《师兄,我们两个真厉害》 第一章 梧桐宗幸存者 “师妹,噤声。” 非梧才恢复意识,一只温暖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口鼻,头也被压在那个人的肩窝里。 听到那道轻柔却颇为严肃的声音,非梧下意识给正想挣扎的身体按下了暂停键。 她还在发蒙,自己不是在异能协会的会客室里吗? 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将周围的画面尽收眼底。 她和这个捂住她口鼻的男人身处一片陌生的密林中,倚仗着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遮掩身形,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非梧大脑飞速运转,她分明记得不久前她接到了异能协会的学术研讨邀约,她如约前往位于异能协会顶楼的会客室,本该座无虚席的会客室却空无一人,刚察觉出不对劲,会客室的大门陡然紧闭,奢华堂皇的会客室刹那间变成一片火海。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死了的。 穿越?非梧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略带魔幻色彩的字眼。 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实,视线落到与自己几乎紧贴着的男人身上。 由于她现在动弹不得,只能在男人的穿着上寻找着能表明身份的蛛丝马迹。 男人一身月白色绸缎上衣,她目光可及之处有一枚梧桐叶样式的丹青绣暗纹。 这年头,绸缎布料+丹青刺绣的款式可不多见。 一缕令人心旷神怡的檀木香味从男人的身上钻进非梧的鼻腔之中,与之一起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非梧黛眉微蹙,他受伤了? 静谧的林中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快!他们往那边跑了,追!” 为首的那人指了指林子里的某个方向,沙哑着嗓子大吼,大手一挥,率领着十来个手下疾步追去。 非梧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人从他们背靠的大树后路过时,身前的这个男人屏气凝神,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两分。 看来这些人是来追杀他们的。 作为蓝星万年一遇的异能天才,非梧自小就生活在腥风血雨中,追杀别人和被别人追杀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虽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她此时还是忍不住优越起来,这氛围,她熟。 眼看着追兵不知道追着谁越跑越远,非梧正暗自嘲笑着这些人真不专业,追人还能追丢。 一大口深秋微凉的空气灌进她的口鼻之中,呛得她一个激灵,连忙稳了稳呼吸。 男人突然移开了那只“手动噤声”的大掌。 非梧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抬眼打量这个叫她“师妹”的男人。 只一眼,她的目光就定格了。 眼前的男人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脸部的线条宛如上天最得意的画作。 他的皮肤比大多数女人的还要光滑,因受伤的缘故白皙的脸更显苍白,几点斑驳的血迹洒在他的脸上,如同雪中的零落红梅,狭长的凤眼因虚弱而半阖着,平添了几分妖冶之美。 活像是初入凡尘的谪仙。 他的身形颀长俊逸,剪裁得体的月白色刺绣长衫更显气宇不凡。 非梧也算是阅美男无数,可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惊艳于一个男人的容貌。 这样完美无瑕的男人,肩头却有一道骇目的剑伤,殷红的血液濡湿了周遭的衣物。 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凤非池嘴角艰难的牵出一抹苦笑,语气颇为沉重道,“师妹,你醒了。” 嗯呐,她不仅醒了,她还穿越了。 虽然非梧现在还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什么身份,眼前这个美到令人惊叹的男人又跟她是什么关系,可既然对方主动跟她说话了,她也没有晾着人家的道理。 “师兄,你没事……” 非梧的声音软软糯糯,眼中也尽是关心。 凤非池微愣,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小师妹自小就痴痴傻傻,对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怎的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关心自己的伤势。 难道是亲眼看到宗门被灭的惨剧,受到刺激,所以恢复了神智? “师妹,你……你好了?” 非梧一脸懵逼,我好了?我以前不好了吗? 难道之前的那个小姑娘是个哑巴,而自己刚才说了话,所以这位帅哥才会说自己好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非梧故作洒脱的笑笑,“不瞒师兄说,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就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无碍了。” 本以为师兄会露出欣慰的表情,没想到他却落寞的垂眸轻叹一口气。 “没想到宗门被灭会刺激你恢复正常,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宗主师父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 什么?! 宗门被灭?! 非梧瞪大了眼,好家伙,她这才穿越过来,就给她下这么一盘硬菜。 在脑中理了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美男师兄带着自己逃亡,是因为他们的宗门不久前被灭门了,而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应该是有什么身体缺陷,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就好了。 她震惊的模样让凤非池脸上的落寞更甚,看来她对宗门被灭的事情已经没有印象了。 以师妹的天赋,什么都不记得,反而是一件好事,若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梧桐宗宗主不久前为了掩护他们离开而殒命,不知道恢复了神智的她会不会冲动的去找仇家复仇。 凤非池捂住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无力的靠在树干上,薄唇吃力的吐出几句话,“师妹,放心,只要你我还在,梧桐宗便在,师兄一定会为宗门的师兄弟还有师父,报仇。” 报仇二字咬得极重,不难想到他当时见到昔日相处融洽的师兄弟和师父一个个在自己的面前倒下时,心中是怎样的仇恨与痛苦。 被师兄的情绪感染,非梧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既然自己借用了这具身体,帮她手刃仇敌自然是分内之事。 非梧默念一种初级的切割术心法,远处,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塌。 很好,看来她的异能也随着灵魂穿越过来了,这就更好办了。 作为蓝星31世纪万年一遇的异能天才,非梧年仅二十岁,异能等阶就达到了惊人的八阶五品,在全盛状态下,她能在几分钟内将一座中型城市夷为平地。 有这样的通天本领,不过区区几个仇家,捏死他们就像捏死几只蚂蚁。 树倒下的动静让凤非池眉头一皱,强撑着牵起非梧的手腕,小声说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走!” 师兄手上的温度隔着衣袖的布料熨在非梧的手腕上,她抬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他恐怕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第二章 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在凤非池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在一座隐蔽的山洞中暂时安顿下来。 非梧亲眼看到男人在手上一抹,他食指上那枚银色的戒指一闪,一枚黑色的药丸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空间异能术? 非梧脑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但很快就被她否决了,蓝星上的空间异能术是八阶以上的异能者才能学习的异能术,而且空间异能术更主要是运用于移运物体,几乎不可能利用空间异能术创造出一个独立稳定的小空间。 看来这里并不是蓝星,起码不是她认知中的蓝星。 凤非池服下复元丹后,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紊乱的气息也逐渐沉稳有力。 非梧此时正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闭眼调息,见他的伤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她忍不住搓了搓下巴。 好家伙,他刚才吃的是什么药啊,这药效都能比得上初级的治疗术了。 治疗术也是异能术的一种,异能术的种类繁多,具有异能天赋的人们会有选择的学习。 每种异能术根据精研的境界又分为初级、中级、高级。 刚才那枚药丸的效果已经比得上蓝星上最入门的治疗术了。 非梧闲得没事的时候也将治疗术练到了中级,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受了些稍严重的皮外伤,如果她出手,可以让他瞬间恢复如初。 可非梧并没这么做,反正这个男人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而她又是初来乍到,她打算先观望观望,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则。 在没搞清楚周围环境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愚蠢至极。 “师兄,你刚才吃的那个是什么?”非梧故作好奇的问。 男人的凤眸缓缓睁开,眼中的神芒内敛,他要突破了。 复元丹是一种让筑基后期武者都眼馋的疗伤丹药,对练气期武者还有着提升修为的作用。 凤非池本身就一直刻意将境界压制在练气后期,以达到巩固修炼根基的作用,在复元丹的作用下,他体内的玄气已经十分充盈,距离突破到筑基期只差临门一脚。 “师妹,得罪了。” 得……得罪了? 眼睁睁看着这个自称是他师兄的男人以手为刀,劈在她纤细的脖颈之上。 不是非梧不躲,只是她清晰的感受到男人对她并无杀意,既然对方想要她昏倒,那她就将计就计好了,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师兄到底有什么秘密,让自己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暂避一二”。 非梧控制着自己的双眼缓缓闭上。 “前辈,晚辈凤非池有事请教。”师兄的声音响起。 前辈,什么前辈?她刚才并没有察觉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啊。 非梧心神一凛,难道这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实力强大到足以隔绝自己感知的强者存在,那自己刚才在林子里使用切割术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正当她谨慎戒备之时,自己的双眼却不受自己控制的再次睁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冒出。 “你要突破了?” 非梧大骇,什么情况,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她能清晰的看到这个自称凤非池的男人是在对自己说话,而刚才那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也的确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她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凤非池将自己打昏就是为了让这个人占据自己的身体。 心中虽惊,非梧却没有第一时间有所反应,看师兄那恭敬的模样,自己身体里的另一道灵魂应该不是一般人。 “不瞒前辈,不久前晚辈的宗门被奸人覆灭,晚辈在宗主的掩护下带着师妹侥幸逃出生天,方才服用一枚复元丹疗伤,仿佛触摸到了筑基的门槛。这才想让前辈指点迷津。” 除去已知的信息,非梧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筑基,这个师兄是一个修士? 老者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你乃潜渊之龙,梧桐宗不过一个二品宗门,难承你之气运,覆灭只是最坏的结果。” 非梧的桃花眼中露出一种宛如穿越了千年的沧桑之色,目光淡然落在凤非池身上。 “罢了,既然我等有缘,老夫便趁这缕残魂尚未消散之时对你提点一二。” 凤非池微愕,“前辈,您的灵魂为何会消散?” “呵呵,”非梧的嗓间发出两声淡笑,“武者修炼之途可绵延数千年,境界越高,寿元越长,你的气运若维持下去,日后必然前途无量,你这师妹并无修武天分,寿元比起普通人也不会长上多少,她身死之日,便是老夫的残魂消散之时。” 非梧对老者说的什么修炼境界并不了解,但她却明白这个老家伙在说自己是个短命鬼。 她好歹也是个八阶五品的异能者,活个几百上千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吗。 没有修武天分,废柴一个,这对她都不算什么事儿,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非梧心中在默默吐槽,却依旧保持着沉默。现在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这个老者的灵魂还在她的身体之中,凤非池就不会拿她怎么样,反而会不遗余力的保护她,毕竟老者应允了要协助他修炼。 听老者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非梧终于对这个世界的修武体系有了初步的认识。 与蓝星的异能体系不同,这个名为云玄大陆的大陆推崇修炼玄气,修炼的境界分为:练气、筑基、旋照、金丹、元婴、大乘、准圣、圣级、神级,九大境界,其中每个境界又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 伴随着玄气的修炼,武者还会学习各种武技以提升自身的战斗力,武技则有一到九品九种品级之分,品级越高,威力便越强大。 不知道这些武技与战斗异能术的威力相比会是怎样,非梧暗自将这个世界的修武体系和自己熟知的异能体系相比较。 果然,只通过老者口头讲述,还不足以全面了解这个世界的奥妙,还是要看看这个大陆上武者的实战才好做出判断。 看着凤非池一脸受教的模样,非梧忍不住对自己身体里的老者产生了几分好奇,她将意识探入脑海,试图在脑海之中找到老者的残魂踪迹。 非梧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看来这个小家伙醒了。” 第三章 心生不喜 闻言,凤非池先是一愣,旋即狐疑的看着非梧。 意识到自己已经露馅了,非梧尴尬一笑,“嘿嘿,师兄。” 像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凤非池虽诧异,却很快反应过来,师妹在林中苏醒过来之后就仿佛恢复了常人的神智,说不定也恢复了修炼的能力,自己方才那一掌的力量并不大,她会提前醒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既然师妹醒了,刚才的话不知听到了多少。”凤非池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 非梧腹诽,她全听到了。 “师兄,刚才是谁在借用我的身体说话?”她避而不谈,反而对身体里的那一缕残魂的主人更感兴趣。 凤非池沉吟,他对老者的身份也不了解。 三年前的某天,非梧失踪,凤非池前去寻找,等找到她时,她正躺在宗门后山的溪水边昏迷不醒。老者也是这时候第一次借用她的身体跟自己交流。 他只知道老者是一位上古大能,在一次历练中遭遇天罚,只剩一缕残魂被镇压在一枚古玉之中,颠沛数十载,古玉流落到梧桐宗的后山,恰好被在后山玩耍的非梧捡到,并意外触发了古玉的禁制,老者的残魂就这样寄居到了非梧的体内。 看穿了凤非池的窘迫,老者自表身份,“老夫乃两千年前的一名圣者,距离封神只有一步之遥,奈何气运已尽,殒命神殿废墟之中。” 与凤非池满脸的虔诚相比,非梧的反应就平淡得多了,她脱口而出,“圣者?很牛逼吗?” “……” “……” 两人都沉默了,对这个直来直去的姑娘很是无语,虽不知道她说的“牛逼”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不难理解她是在问一个圣者是不是很厉害。 这不是废话吗?那可是离站在云玄大陆的顶峰只差一步之遥的圣级强者啊,是能够搬山填海翻天覆地的绝世大能啊,这样的人物可不仅仅是干瘪的“牛逼”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从凤非池僵硬的表情中,非梧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她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醒来之后好像什么都忘记了,你们说的圣者,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装傻,有用。 老者大度的笑了笑,梧桐宗不过是云玄大陆芝麻绿豆大的一个二品小宗门,实力最强的宗主才堪堪达到旋照期。非梧虽是宗主之女,但并没有修武天分,又是个自小痴傻的,对修炼等级没有概念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们可称老夫一声林老。如今你们师兄妹二人的宗门被灭,老夫与你们师兄妹二人也算有缘,老夫门下尚无门徒,毕生武技传承若是就此失传倒也可惜,你们二人若是有意,老夫愿倾囊相授。” 一位圣级强者主动说要将自己的本领传授给他们,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天上掉大大大大馅饼的事。 非梧虽然对圣级强者的概念模糊,但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当即就伏跪在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凤非池想不到她的动作如此之快,还来不及制止,她就已经“五体投地”了。 宗门才覆灭,他们就转投其他人门下,这样真的不会被天打雷劈吗? 师妹为何对宗主殒命一事如此凉薄,那毕竟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凤非池不知道的是,现在的非梧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另一个人,原来那个非梧的记忆她也并未继承到半分,自然也不知道不久前惨死在敌人刀剑之下的梧桐宗宗主其实是她的父亲。 凤非池的脸上虽未表现出什么,心中却是恨铁不成钢。 林老此时却十分清楚凤非池的顾虑,有非梧作为对比衬托,他对凤非池的品行更为赞赏有加,不愧是他看中的弟子。 非梧伸手拉了拉师兄长袍的衣角,意思十分明确,快跪下拜师啊,这可是圣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生平第一次,一向对小师妹疼爱有加的凤非池对她生出了不喜。 林老笑呵呵的说着,“你若暂时不愿拜老夫为师,老夫也能够理解,老夫今日一言既出,你何时想好了,再呼唤老夫也不迟。” “练气与筑基皆重在对玄气的巩固,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练气期就像是往瓶中装入石头,根基牢固之人则宛如往瓶中装入细沙,你显然是后者。步入筑基期,则要彻底将瓶中灌满,将玄气凝练到如水般无孔不入,此乃筑基要诀。” 话音一落,非梧就再也感知不到脑海中另一个灵魂的存在,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这倒是让她对这个林老的实力有了初步的肯定,能够将自己的灵魂隐藏得如此隐秘,她自问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缕残魂。 拜师拜到一半,师父不见了,非梧讪讪的从地上起身,却见师兄的脸色阴沉如水。 非梧不解,这哥们这是咋了,自己也没哪里惹他。 非梧也是个厚脸皮的,眼见着师兄的脸色不好看,还是几步凑上前,“师兄,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也不能老是待在山洞里。” 白衫美男叹了一口气,只当她还是以前那个痴痴傻傻的废柴小师妹。 修长的手指在乾坤戒上又是一抹,一套崭新的月白色长衫出现在他的手中,只是这件衣服上却没有代表着梧桐宗的梧桐叶刺绣了。 如今在世人眼中,梧桐宗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如果再穿着梧桐宗的服饰,只会给自己和师妹招来祸端。 “师妹,你先去外面等我。”凤非池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耐心温柔。 又让她回避? 刚才他想要打晕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现在又让自己回避,难不成除了林老还有什么王老赵老? 凤非池见她一脸的不情愿,无语的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衣物,“师妹莫不是要在这里看我换衣服?” “呵呵,师兄,您请便……请便。” 非梧尬笑着逃也似的溜出了山洞,她倒是不介意啊,看看美男更衣陶冶陶冶情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方的眼神实在不像是愿意被她围观的样子,为了不让自己以后被当成变态对待,她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第四章 钱袋里装的是石头吗 青离城,距离城门口不远处支着一个小小的茶摊。 矮小的中年摊主不时用肩上搭着的汗巾擦拭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看向茶摊上唯一的一桌客人,眼神活像是老鼠见了猫,如果不是指着这个茶摊养家糊口,他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陈旧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木桌边坐着三位茶客,说是茶客,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凶神恶煞的气质却让路上的行人在路过这茶摊时都绕着道走。 坐在靠街一侧的精瘦男人随意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对三人中服饰最为讲究的紫衣青年道: “老大,这陈家在青离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我们要是真把陈家小姐怎么样了,陈家要是怪罪下来……” 紫衣青年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听说陈肃那小子对这个妹妹疼宠有加,不知道用她妹妹的这条命作为交换条件,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的交出他手中的那枚复元丹呢。” 仰头喝下杯中的茶水,紫衣青年一个用力,陶瓷茶盏顿时四分五裂。 “至于陈家,哼,你可别忘了,青离城是跟谁姓的。” 紫衣青年名为赵海,练气后期的武者,不久前在青离城拍卖场与陈家大公子陈肃竞价拍卖一枚稀有的复元丹失败后,便将这陈肃记恨上了。 碍于对方也是练气后期武者,且实力隐隐压自己一头,赵海便想出绑架陈肃的妹妹威胁他交出复元丹的计划。 陈家是盐商,几乎垄断了整个青离城的食盐生意,是城中排得上号的大户人家,而赵家却只有一间普通的米面铺子,两家的财力、家世可谓天差地别。 若只是如此,赵海也没这个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陈家小姐。 赵海的上面还有一个姿色出众的姐姐,侥幸被青离城的城主看中,嫁入城主府做了侧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城主府作为靠山,赵海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在这青离城里可谓坏事做尽,当街伤人、强抢民女、打砸店铺…… 青离城的百姓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除去城主府这个倚仗,赵海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练气后期武者。 …… 非梧欣喜的看着眼前这古色古香的街道,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非梧身穿一件鹅黄色的短衫,腰间系着一条乳白色细腰带,纤腰盈盈一握,一条同样是鹅黄色的长裤,裤脚如同半开的喇叭花,颇为飘逸灵动。 她的小脸本就甜美可爱,宛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头上还梳了两个小巧的花苞头,头绳上坠着精巧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更显俏皮可人。 她身边的凤非池月白长衫随风而舞,长发用一支素净的玉簪束起,剑眉星目,俊逸非凡,宛如初入凡尘的谪仙公子。 路过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朝两人投去艳羡的目光,郎才女貌,真是好一对绝世璧人啊! 非梧时不时在各色小摊前停留,凤非池耐心的跟在她的身后,默默的——当一个时刻准备掏钱的工具人。 外出历练了半年,他也已经有半年没有带着小师妹来青离城逛一逛了。 来青离城的路上,师兄妹二人聊了许多,大多是非梧问,凤非池答。 凤非池可以肯定,小师妹的神智已经与常人无异,甚至比常人更为乖巧伶俐。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她已经不记得跟云玄大陆有关的一切,包括父母、宗族。 或许这也是好事,起码她不会因为仇恨而有着过重的心理负担。 非梧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凤非池,他不疾不徐的将钱袋递到小姑娘的手中。 她开心就好,复仇之事就交给他。 “老大,你看!” 紫衣青年一行人中一直没说过话的壮硕大汉突然两眼放光,朝城门方向努了努肥厚的嘴唇。 赵海听到大汉的提醒,视线扫向城门口那一黄一白两道身影。 对那个男人,他只是匆匆一瞥,紧接着,目光像是磁铁一般,贪婪的黏在那道纤细婀娜的鹅黄色身影之上。 青离城的漂亮姑娘赵海几乎全见过,却没有哪一个像非梧一样,她就像一个误入凡尘的精灵少女,清纯俏皮,一颦一笑都在拨乱着他的心弦。 “真美啊。” 赵海喃喃自语,下一秒,嘴角勾了勾,凑到精瘦男子耳边交代了几句。 “老大你放心,这个我在行。” 精瘦男子嘿嘿笑了几声,站起身朝城门口的两人走去。 “五文钱。”非梧正在一个饰品摊前口沫横飞的跟摊主讲价。 “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如此伶牙俐齿,我这香囊用的可是全青离城最名贵的香料,香囊上的绣花也是我高价请城里最好的绣娘绣上去的,原价五十文钱,你这张嘴就是五文钱,莫不是来搅我生意的!” 摊主摆摊数十载,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口就反驳了非梧砍出的价格。 摊主忍不住腹诽,常人讲价大多都是“腰斩”,五十文的价格,砍个二十五文就觉得是捡了大便宜了。 这个小姑娘倒好,上来就是一个五文钱。 五文钱,他才堪堪回本呢,不行!绝对不行! “老板,你做生意可真不实在,你说这香囊里用的是最名贵的药材,那你倒是说说,用的哪些药材?” 非梧买个东西买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 “还有你说这香囊出自全城最好的绣娘之手,我倒想问问,这位绣娘叫什么,有机会我可要登门问问,她是否绣过这样一个兰花香囊。” “我……” 摊主恼羞成怒,正欲发作,方才那个还气势汹汹的小姑娘却小脸一皱,摆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老板,五文钱,你就把这个香囊卖给我,我今天出门急,只带了五文钱,你就当结下这段善缘~” 摊主的斥骂硬生生从嗓子眼里咽了回去,对方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自己要是对她恶语相向,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若是被别人看了去,难免觉得他的生意难做,以后恐怕就没人敢来自己这里买东西了。 看了一眼这姑娘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摊主心中咆哮,什么出门急只带了五文钱!你的钱袋里装的都是石头吗?! 还说什么跟她结下这段善缘,他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来做慈善的,跟顾客结善缘不就是跟自己的生意过不去吗! 还有她身后那位公子,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怎么也不大方一点出了这个钱! 见摊主没有接话,非梧乘胜追击,“老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我是五文钱买的,这样下次别人来买,你还是可以五十文卖给他们,多好啊。” 好……好你妹啊!我本来就是卖五十文的!!! 摊主几乎白眼一翻背过气去。 “好不好嘛~” 非梧和凤非池在这个小摊前已经站了很久了,凭借他们二人的吸睛体质,已经有不少人关注到了这个小摊。 “好!好!好!五文钱,你快拿走!”不要再来了!后半句摊主没敢说出来,但心里却已经咆哮了好几遍了。 “谢谢老板,老板你真好,明天我还来。”非梧从钱袋中数出五个铜板,拿起自己看中的那个兰花香囊甜甜一笑。 摊主只觉眼前一片晕眩,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祖宗啊!求别来! 摊主的表情尽数落入非梧的眼中,转身之际,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叫你黑心。 凤非池全程默不作声的站在非梧的身后,他自然也看出这个小摊的定价比起其他摊位要高上不少,却没想到小师妹会用这样的办法教训摊主。 虽然一个五文钱的香囊不会给这位摊主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但这件事情也足以让他气上一整晚了。 看来,小师妹真跟以前不同了。 第五章 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转身走了没几步,非梧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倒不是她不小心,她已经不经意间躲了那人好几次了,对方却每次都要故意拦在她的身前,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既然他费尽心思要撞自己一把,那她干脆就遂了他的意。 不仅如此,她还故作娇弱的踉跄两步,以一种微妙的角度避开了身后的凤非池伸出来准备扶住她的手,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张三此时也不好受,这个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撞起来像一堵墙一样,他急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体。 顾不得面上无光,张三脸上露出淫邪的狞笑,“哟,小姑娘,走路怎么不看路啊,撞坏了小爷你赔得起吗?” 路过的百姓闻到好戏的味道,瞬间就将几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这不是老是跟在赵海身边的张三嘛。” “可不是嘛,造孽哦,又出来祸害小姑娘了。” “这回可说不准了,你没看到那姑娘身边的白衣公子吗,肯定不会放着这姑娘不管的。” “那公子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能是张三的对手吗,这张三可是一个练气前期的武者,听说这个级别的武者一拳就可以砸断手臂粗的树干呢。” …… 围观群众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非梧慢悠悠的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在围观群众的眼里就是这姑娘被撞得都快爬不起来了。 “我有好好看路,你呢?”非梧眼底一片森寒。 四周隐约传来了抽气声,好一个不卑不亢却又愚蠢至极的姑娘啊。 她知道她面对的是谁吗,张三!那可是城主的小舅子赵海手底下的人啊! 赵海、张三、李四,这三个人在青离城可谓是臭名昭着,所有的姑娘家,包括容貌不尽如人意的姑娘,见到他们都巴不得绕着走,谁敢主动去招惹啊。 这姑娘和他身后那位公子都是生面孔,看来不是青离城本地人,也难怪不怵张三。 听了她的话,张三非但不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更甚。 这小娘皮倒是烈性子,他喜欢,老大肯定也喜欢。 就是不知道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她还能不能摆出这样一副高傲的样子。 “问你呢,你看路了吗!”非梧看穿他眼中的猥琐,厉声问道。 周围的人很多,却一个个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连非梧身后,准备看这丫头又要闹出什么花样的凤非池,都被她陡然爆发出的气势镇住了。 张三缩了缩脖子,旋即脸色一沉,“你刚才撞了我,我现在感觉胸口闷得难受,肯定是被你撞坏了,你得陪着我去看看大夫,要是撞出毛病来了,你要全权负责。” 无耻啊!人家姑娘被他撞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他居然敢恬着脸说自己的胸口闷。 然而事实是,张三此时的胸口确实闷闷的。 就在两人撞上来的瞬间,非梧对自己的身体施加了一个硬化术,相撞的那一刹那,她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她又刻意加了速度,任谁被这么撞一下都不会好受。 可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凤非池都没察觉出她身体上的变化,更别说在场的普通人了。 尽管大家都知道张三是在故意找借口,为的就是将这个姑娘带走,百姓们却都默不作声,没有谁会在此时不明智的强出头。 不远处,刚才非梧买过香囊的小摊上,摊主得意的哼笑着,丝毫没有对非梧的境遇产生同情,而是幸灾乐祸的吐出一句,“啐,活该!” 非梧双眼微眯,冷笑了一声。 由着师兄的搀扶,非梧从地上站起来,正好一脚踩在不慎掉落在地上的香囊上。 她低头认真的拍打着手心的灰尘,像是不经意的说着,“没想到你看上去挺结实,其实也就是草包一个。” “你说什么!”张三怒目圆睁。 非梧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并不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反正看对方这个反应,他肯定是听清了的。 “既然你说你受了伤,那么好,我这里有一种疗伤宝药,你要不要?” 她淡漠的语气让张三更是火大,但是看她和她身后那个小白脸的装束不凡,极有可能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小姐,有一些价值不菲的宝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他这次来拦路只是为了将这个姑娘骗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既然她自己承认身上有宝药,他完全可以用要验证宝药的药效为由将她带走。 张三暗喜,真是一个蠢女人,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也就罢了,还主动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绝好的带走她的机会。 张三脱口问道:“什么宝药?” “脸,你要脸不要?”非梧的面色依旧淡然,语气却充满了戏谑。 “小贱蹄子,你敢耍我!” 听出她在拐着弯骂自己,张三怒极,当即一拳朝非梧的面门砸来。 人群中胆子稍小的纷纷捂住了眼睛,这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被张三的一拳砸到脸上,不得落个毁容的下场。 等了几秒,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只是这个声音……好像是张三的。 气势汹汹而来的张三被人死死钳住手腕,他的拳头距离非梧的脸还有半尺远,却已再难寸进。 张三只觉右手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等他采取什么补救措施,一声“咔”的轻响,右手手掌软软的垂下,显然已经脱臼了。 这还不算完,他正想破口大骂,那个白衣公子却云淡风轻的举着他的手腕往远处一送,他的身体像一个破布口袋一般被甩了出去,右手手肘因此而诡异的粗壮了一圈,以手肘为结点的两节手骨竟是生生错了位。 张三白眼一翻,活活痛得昏死过去。 在场之人无不脊背发寒,白衣公子一副书生模样,没想到实力竟会如此强悍,一个练气前期的武者就这么任其蹂躏,毫无还手之力。 再看非梧,哪还有刚才那副高傲轻慢的模样,像是大变活人一般,一脸崇拜谄媚,满眼放光的看着凤非池,“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众人一阵无语,姑娘,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你骂张三不要脸时的魄力去哪儿了! 对自己吹捧师兄的行为,非梧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身边有这么个威武霸气的守护神,她总得让他发挥一下作用不是。 她有师兄她骄傲,谁想对付她,先过了师兄这一关。 直到这时,非梧这才像是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挪开脚一看,原本色彩鲜亮的香囊已经沾满了灰尘,她顿时皱起了小脸,大声说道:“哎呀,香囊脏了,可是我好喜欢这个香囊,又便宜又好看。师兄,我想再买一个。” 谪仙般的男子都忍不住扶了扶额,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位摊主的风凉话,这个丫头,还真是有仇必报啊。 饰品摊的摊主见到凤非池出手的场景,心中后怕不已,暗自庆幸刚才自己并没有对那个小姑奶奶无礼。 可是下一秒,他瞬间汗毛倒竖,只见那一男一女两大祖宗又掉头朝他的摊位折返回来。 “老板~”少女的语气婉转,音量却是不小,足以让刚才看热闹的人们都听得到。 摊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姑……姑娘要点什么?” “老板,我想再买一个刚才那种五文钱一个的香囊!” 什么?香囊只要五文钱? 围住饰品摊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比方才看热闹的还要多,都来看看非梧说的这种“五文钱一个的香囊”。 看来,今夜的青离城注定要多一个不眠之人。 第六章 陈姑娘人很好啊 “翠儿,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你去看看。” 一个妆容精致,气质端庄的少女注意到前面围着不少人,差遣随侍的丫鬟前去打探消息。 不久后,丫鬟回来,雀跃的回禀道,“小姐,前面有个饰品摊,香囊只要五文钱,大伙都在买呢,我们也去挑几个。” 陈妍性子和善,与丫鬟们相处就如同姐妹一般,丝毫没有小姐架子,因此丫鬟翠儿想都没想便提议一起去买香囊。 陈妍虽不缺香囊这样的小物件,但只要翠儿高兴,她陪她前去逛一逛倒也无妨。 “我要一个!” “给我也来两个。” “这是五文钱……” “……” 小小的饰品摊,平时也很少有人驻足,现在却被热情的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贼眉鼠眼的摊主哭丧着脸,却还要强撑着难看的笑容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 偏偏旁边还传来一道雀跃的声音,“师兄你看,这家的生意可真好啊,幸好我们买得早,要是再晚了一会儿,说不定就买不到了呢。” 你妹啊!如果不是你,会有这么多人来买吗! 五文钱一个香囊,哎哟,连摊位租金都赚不回来。 “老板,听说你们这里有五文钱一个的香囊。”清丽的女声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格外脱俗。 摊主已经麻木了,它甚至可以想象,晚上回家掀开被子,被子里躺着三个大字“五文钱”。 “是啊,五文……陈小姐!”摊主正准备颓丧的回答,目光一瞥却发现刚才说话的是陈家小姐陈妍,摊主顿时就精神了。 若说青离城各家小姐中最受人喜爱的,非盐商陈家的小姐陈妍莫属了。 相貌端庄秀美,性子温和可亲,还是青离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家世也颇为显贵,在青离城众多男青年的眼中,这陈妍小姐就是仙女般的人物。 百姓们都说,谁若是娶了这陈小姐,那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摊主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了,对陈妍自然不敢有什么绮念,可面对这样一个可人儿,做起生意来都心旷神怡了不少。 “咦……” 非梧他们买完香囊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围观着,不时一惊一乍的喊两句,招来更多顾客。 见到陈妍出现在摊位前,非梧发出一声轻咦。 她身边的凤非池奇怪的看向她,“怎么了?” “有美人。”非梧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举一动皆优雅得体的陈妍,那热烈的目光,比起一些男人更甚。 凤非池狐疑的上下打量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眼中是深深的探究,她……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爱好。 非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师兄已经对她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依旧如狼似虎的盯着陈妍姣好的侧脸看个没完。 陈妍和那个摊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玩的事,掩嘴轻笑,一双如水般的杏眸微微眯起,头上的银丝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轻颤着,让人忍不住又多看她几眼。 非梧终于耐不住了,像一条滑溜的泥鳅,灵活的穿过人群溜到了陈妍的身边。 “师妹!”凤非池来不及叫住她,只好也跟了上去。 等他走到人群中间时,非梧已经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拉着陈妍攀谈起来。 听到她嘴里不时蹦出来的“漂亮”、“仙女”、“温柔”,凤非池后悔的想着,若是回到刚进城之时,他肯定不会带她在城里乱逛了,好丢人啊师妹! “哦,这个就是我师兄!” 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非梧突然将身后的凤非池拉到身边,向陈妍介绍道。 陈妍只觉这个姑娘真是有趣得紧,听了她的一番话,对他的师兄也产生了几分兴趣,抬头看向她身边那个白衫公子,陈妍顿时像是忘记了呼吸,一张绝世倾城的小脸逐渐染上绯红之色。 真是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比起大哥都不遑多让。 “陈姑娘?”见她走神,非梧小心的叫了她一声。 陈妍顿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脸更红了,连忙道,“想必这位公子就是梧桐姑娘的师兄了,果然如姑娘所说的一表人才呢。” 梧桐姑娘?这丫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过毕竟是自己如假包换的同门小师妹,凤非池便只好配合着她的演出,“在下……风迟。” 非梧差点憋不住笑了,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上去刚正不阿的师兄,扯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既然姑娘和公子暂时无处落脚,我们陈家虽不是青离城最好的去处,住着却也舒适,梧桐姑娘和风迟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随我去陈家小住几日。”陈妍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向两人发出邀请。 “不……” “不介意,我师兄也说他不介意!”非梧抢在凤非池之前回答道。 凤非池妥协了,算了,她开心就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陈小姐从自己身边路过时,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清新的胭脂水粉味之中,他还闻到了一缕怪异的血腥味。 凤非池眉头一皱,偏头看向身边的非梧,她面色如常,并无异样。 可凤非池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妹觉得这位陈小姐如何?” 非梧还沉浸在有地方可以住的喜悦中,对他的问题,她表示很奇怪,“陈姑娘人很好啊,心地善良,愿意收留我们,又省了一笔住客栈的钱,太好了!” 算了!算了!她开心就好! 不知是不是今天运势不好,非梧他们今天跟流氓地痞特别有缘。 看到不远处拦在路中间的紫衣青年和一个壮硕得宛如一座小山的大汉,非梧小脸满是惊恐,连忙拉着陈妍躲在了自家师兄的身后。 赵海和李四硬着头皮拦了几人的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经过,但刚才张三的惨状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原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小白脸实际上是个强得离谱的大高手。 张三失了手,也失了“手”。 他们却连去给张三“收尸”的勇气都没有,万一这个小白脸将他们也一并收拾了,那可就憋屈大了。 对非梧,他们也不敢有什么邪念了,起码这个小白脸在的时候,他们是不能拿那个小娘皮怎么样的。 第七章 对掌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们的去路?”非梧惶恐的问道。 壮硕大汉眼神狠辣,半是威胁半是商量的开口,“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把陈妍交出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哦,原来是抓陈妍的,非梧放心了。 “既然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那你们请便。”非梧大大方方的说着。 陈妍身边的丫鬟翠儿一听这话,当即就心生不忿,这姑娘好生恶毒,自家小姐好心收留他们入住陈家,现在路遇歹人,她竟要袖手旁观,真是白眼狼一个! 不等翠儿开口抱怨什么,非梧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对了!” 她这一声惊叫让原本心底就泛虚的李四走到半路又退了回去,气得赵海忍不住在他粗壮的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被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没用的东西! “你们现在不能把她带走,陈姑娘还答应我们让我们住进她家呢,你们要是带走了她,万一陈家的人不让我们住了怎么办……” 她为难的咬着嘴唇,沉吟片刻,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案,“要不你们先跟我们一起去陈府,等他们同意我们住进陈家之后,你们再带走陈姑娘,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是这个姑娘是傻子,还是她把他们当傻子? 没听说过绑架人质还要先送人质回家一趟的。 赵海怒极反笑,阴恻恻道:“姑娘,我们二人好意放你一马,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闻言,非梧眼前一亮,“脸,我有啊,我刚才遇到一个人,我问他要脸不要,他还冲上来要打我,结果被我师兄像打沙包一样一拳打飞了呢。” 赵海和李四脸色一僵,显而易见,她说的那个沙包正是张三,这个姑娘是故意的吗?为什么看她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话语间却有意无意流露出恐吓的意味呢。 张三不过是一个练气前期的武者,而赵海和李四都已经达到了练气后期,他们之所以不想招惹凤非池,主要是因为他解决张三的动作太过干净利落,看上去就是个难缠的角色。 难缠归难缠,若两方真的交起手来,鹿死谁手其实并不好说。赵海心想着。 被非梧这么一激,赵海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在这青离城横行霸道惯了,所有人见了他,要么就躲得远远的,要么就点头哈腰满是恭维,还很少有人会三番两次、明里暗里威胁自己的。 若是一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武者也就罢了,可这个小贱蹄子分明就是个玄气全无的普通人,借着她师兄的名头狐假虎威,他要是再忍下这口气,那他就不配做赵海! “不知所谓的黄毛丫头,我今天就替你师父教教你,出门在外先管好自己的嘴!” 赵海低喝,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他的手掌上积蓄。 一品武技,蓄气掌。 眼尖的非梧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赵海手掌处的变化,看来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武技了,能引动小范围的的气流波动,倒也有些门道。不过比起熟练掌握各种强大的战斗异能术的非梧,差得就不止一点半点了。 赵海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凤非池周身散发出宛如寒潭玄冰一般的森冷之气。 侮辱宗门,不敬先师,按理该杀。 凤非池左掌一提,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赵海,掌心蕴含着刚猛暴戾的力量,竟是不偏不倚的对上了赵海的蓄气掌。 赵海当即喷出一口鲜血,他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为什么,明明对方同样是练气后期的武者,武技中的玄气竟会凝练至如此地步。 肯定是更高品的武技,这小子用的肯定是二品以上的武技! 殊不知,凤非池使用的也只是梧桐宗的一品武技寒冰掌,他的玄气凝练是因为他已经压制境界三月之久,是准筑基境武者。 一掌吃了亏,赵海正欲脱身,对方的手掌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顺着他的手臂直抵他的咽喉。 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无情的铁爪死死掐住,赵海心中大骇,现在只要对方稍稍用力,自己的脖子就会如同一根枯柴般应声折断。 这个白衣男子出手竟如此狠辣,不过初次交手,他竟想直取自己的性命。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只要拿到了复元丹,他很快就可以踏入筑基境界,他的武者之路正蒸蒸日上,他以后还要成就旋照境,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你不能杀我,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杀……杀了我,你也是死路一条!我命令你放了我!”赵海一张脸因恐惧扭曲成一团,歇斯底里惊叫着。 站在后面好整以暇看着好戏的非梧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这哥们的求饶话术显然不太熟练啊,看来是受少了社会的毒打。 “风公子,你放了他,他的姐姐是城主府二夫人。” 这声音,是陈妍…… 凤非池微微偏头,瞟了一眼忧心忡忡搅着丝帕的陈妍,又瞥到她身边正端着一只手挠下巴看戏的自家小师妹? 暗叹一口气,凤非池手上的力道一松,赵海就像是一具没有骨骼的皮囊,软软的滑倒在地。 武者行事本不该瞻前顾后,可如今师妹和他相依为命,师妹就是他的软肋。 师妹虽已恢复了神智,但毕竟只是个柔弱的女子,为了师妹的安危着想,他还是尽量少树敌为好。 非梧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软肋”、“柔弱”等标签,她只知道她还没有看过瘾,这场好戏就草草收场了。 那个赵海所使用的武技平平无奇,凤非池所用的武技却让她眼前一亮。 原来这个世界的武技还能引动元素的力量,师兄刚才那一掌看上去朴实无华,可细心感受之下,那种被称为玄气的东西之中竟混入了一股冰寒的气息。 这样的效果,异能术同样可以做到,不过那是四阶以上的异能者才能学习的复杂异能术。 非梧目光灼灼,武技,不知道能不能跟异能术结合起来用呢。 李四见自家老大一招落败,这个小白脸只用了一掌就将他打得昏迷不醒。 小山般的大汉胆都快被吓破了,踩着小碎步跑到赵海身边扶起他匆匆而逃。 “若再让我见到你们,定不放过。” 凤非池清冽的声音鬼魅般的传来,李四拖着赵海跑得都快飞起来了,仿佛身后追着他们的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 第八章 陈家 陈家乃是青离城名列前茅的商贾之家,宅邸自然位于城中最繁华的地带。 宽阔的红漆木门上整齐的钉着拳头大小的门钉,两尊威武霸气的石狮子屹立在门口,兢兢业业镇守家宅,门口的护卫见小姐回来,整齐划一的问好,气势如虹。 非梧惊讶的张大了嘴,站在气派的陈府大门前,俨然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她吃惊的模样逗得陈妍又忍不住嫣然一笑,“梧桐姑娘,这便是陈府了,这几日,姑娘和公子便在这住下,放心,大哥很好相处的。” “好啊好啊!”非梧边回应边探头到处看着。 凤非池都想拿块破布给她嘴堵上,连忙谦和一笑,朝陈妍拱了拱手,“那就叨扰贵府了。” 翠儿忍不住朝非梧翻了个大白眼,真是一个没脑子的蠢女人,为何分明是师出同门,她却连她师兄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呢。 由着陈妍带路,师兄妹两人跟着进了陈府的大门。 走了没几步,非梧指着影壁边一个工艺简陋的陶罐问道:“陈姑娘,这陶罐是做什么用的?” 顺着她的手指,几人的视线先后落在陶罐上,就是一个寻常的土陶,里面盛着半罐水,可能是放置的时间有些久远,水面还漂浮着不知名的藻类。 陈妍笑了笑,“雨天影壁檐角有雨水滴落,青离城常年多雨,经年累月之下恐怕会滴穿地板,用器物接住雨水会好些。” 视线向上,陶罐的正上方果然有一处细小的出水点。 “这陶罐可是我们小姐亲自摆放的,我们小姐可细心了呢。”哪像你这个蠢女人,粗枝大叶的,连我家小姐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翠儿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翠儿。”陈妍俏脸一红,娇嗔的唤了小丫鬟一声。 不等几人继续前往前厅,花繁树锦的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道爽朗的男声,“妍儿回来了?” 很快,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男子身形高大,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 见到与小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俏丽可人的姑娘和一位气质不凡的公子,陈肃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笑意更甚,“有客人来了?小妹,这两位是?” 陈妍将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陈肃脸色一沉,“这个赵海,看来是对拍卖复元丹一事怀恨在心,对付不了我,便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去了。” 陈妍连忙上前抱住了大哥的手臂,安抚着说道: “大哥放心,妍儿没事。” 非梧和凤非池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这兄妹二人的感情可真好啊。 现在府里有客人,陈肃自知不是追究的时候,赵海那边,他自然会讨个说法。 陈肃脸上的阴鸷褪去,朝非梧和凤非池拱了拱手,道: “风迟公子、梧桐姑娘,在下陈肃,多谢两位出手救了小妹,你们的事情我也听小妹说了,快快里面请。” 说完,他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非池还想客套两句,就被嘴里念叨着“盛情难却啊师兄!”的非梧拉着往陈府的前厅走去。 入夜,非梧躺在宽敞舒适的雕花大床上,这还是她穿越之后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夜,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隔壁房中,凤非池盘腿坐在塌上,肩上的伤在复元丹的作用下已经愈合了七八分。 他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着体内的玄气,林老的一席话让他感悟颇深,足以支持他圆融的踏入筑基境。 如今他和师妹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支持,想要保全自身就必须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凤非池做好了今夜就突破到筑基境的打算。 夜色渐浓,除了街口巷弄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更声,万籁俱寂。 陈府一扇华丽的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扫视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一个穿着丫鬟服的小姑娘从房间走出来,她的手中拿着一个梨花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华美的金镶玉茶盏。 丫鬟的眼神空洞,脚步却极轻,像一只在暗夜中行走的狸花猫,神不知,鬼不觉。 丫鬟的脚步在另一扇精美的房门前停了下来,再次四下张望了一番,腾出一只手在门上三快一慢,有规律的敲击着。 房门打开,里面很快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端起托盘中的茶盏,又缩了回去。 茶盏刚离开托盘,丫鬟的身体就脱了力,像一滩烂泥般伏倒在地。 门内传出急促而贪婪的吞咽声,就像一只在黑夜中啃食着生肉的猛兽。 不多时,门后吞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非梧坐在对面的屋顶上,将这扇房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扇房门后,那只手的主人还站在原地,他在调息,同时也在满足的低笑。 “筑基……”非梧喃喃念出属于云玄大陆的术语。 她现在还不会区分武者的境界,但是她可以用凤非池作为参照。 凤非池是练气后期巅峰,压制了三个月的境界,可以称得上是练气境内无敌,甚至连一些筑基前期的武者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体内的玄气波动比凤非池还要强的,必定是筑基境往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纵使非梧见惯了杀伐,都忍不住凛神眯起了眼睛。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那张白天还和善可亲的脸此时像是地狱之中爬出的冷面恶魔,眼底一片猩红之色,眼瞳机械的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最终缓缓下移,落到昏迷在地的丫鬟身上。 一手抓起丫鬟的脖颈,鹰爪般的手指刺透了她的皮肉,深深没入她颈间的大动脉。 那个丫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凶手闭着眼,脸上露出一种极致享受的表情,嗓间还传出低哑的怪笑。 约莫一刻钟后,凶手看着那具已然干瘪的尸体,皱了皱眉,喃喃自语,“不够,还不够。” 转身,回了房。 门合上,夜再次陷入了死寂。 非梧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来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原来云玄大陆上的武技除了直来直去的拳脚功夫,还有吸食人血以壮大自身这么阴毒的存在。 “陈家,哼。”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的消散在了夜空里,就像陈府这座高门宅邸里的秘密,无人知晓。 第九章 说曹操曹操到 翌日上午,陈府门前的台阶上,一道俏丽的小姑娘形象全无的坐着,气恹恹的用手撑着头,眼神跟着挑豆花的大婶过来,又跟着卖糖葫芦的青年过去。 可能是穿越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昨晚见到了那副血腥场面的缘故,非梧失眠了。 闲着没事的她大晚上溜出陈府,将整个青离城逛了个遍。 城门位于城南,陈府在城东,又建在全青离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陈妍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究竟是要购置什么东西,才会大老远的跑到城东去呢? 非梧百思不得其解,略显疲惫的目光继续在眼前的街道上扫荡。 “请问,这里是陈府吗?”一道青涩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非梧的眼神聚焦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上,桃花眼眯了眯,“你是?” 小姑娘腼腆一笑,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我……是来陈府当丫鬟的,今早我在城东的仆坊看到陈府挂了招丫鬟的牌子,立马就赶过来了。” “仆坊?”非梧轻声重复这两个字,看来是做奴仆生意的,更准切的说,是丫鬟家丁的中介所。 看来自己纠结的问题有答案了。 上下打量了这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姑娘一眼,非梧傲慢的将目光移开,“你来晚了,刚才已经有人来过了,现在丫鬟已经招满了,你去别家看看。” 小姑娘本就有些胆怯,见这个陈家丫鬟模样的姑娘又是个不好相与的,瘪了瘪嘴,转身快步离去了。 非梧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原来陈妍是去找丫鬟的,看来这个陈家大有问题啊。 “梧桐姑娘怎么坐在这里,地上脏,我让下人给你搬张椅子来。”温柔的声音从非梧的身后传来。 非梧连忙跳起来,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转头看向陈妍,赧然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在这里晒晒太阳,不用麻烦了,嘿嘿。” 视线一瞥,发现自己师兄正跟在陈妍的身后,依旧是那副超凡出尘的模样,只是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杀气”。 丢人啊师妹! 今天的陈妍穿了一条天蓝色渐变抹胸襦裙,化着精致华丽的浓妆,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她身后的翠儿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丫鬟服。 “陈姑娘,你们这是……要出门?”非梧看出她们的行头不一般。 陈妍这才恍然,有些懊恼的开口,“瞧我这记性,柳大人今日举办了一个游湖会,邀请了不少公子小姐前往赴宴,不知梧桐姑娘可愿随我一同前去。” 非梧的脑子还没仔细斟酌这句话中的信息,嘴就已经先回应了,“去,当然去!” 凤非池眼观鼻,鼻观心,他就知道。 非梧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只喋喋不休的小麻雀。 非梧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个十五岁的少女,31世纪的非梧虽已经二十岁了,但是扮演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倒还算是得心应手。 “陈姑娘,你说的这位柳大人是什么人啊?” 对于非梧的问题,陈妍一个个耐着性子解答,看得身侧的翠儿打心底里来气。小姐的脾气就是太好了! “柳大人是咱们青离城新上任的城判大人,别看柳大人身居城判之高位,他如今不过才弱冠之年。” “城判?干嘛的?”非梧问。 翠儿本就窝着火,听到她这么一问,顿时忍不住小声嘀咕,“连城判都不知是什么,真是土包子。”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脊背发寒,凤非池冷冽的声音幽幽响起,“小师妹常年在宗门修炼,鲜少与外界接触,对外面的事物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姑娘慎言。” 连非梧都没想到自家那个总是恨铁不成钢的师兄会出言维护自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今天的师兄好像比昨天又顺眼了一点呢。 陈妍的脸色也变了变,忙不迭训斥道:“翠儿,休得无礼!还不快给梧桐姑娘道歉。” 翠儿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只想着奚落非梧,倒是忘了她这个实力比赵海还强的师兄了。 昨天就瞧见这位公子格外维护他的师妹,自己对非梧出言不逊,若是惹恼了这位公子,恐怕会死得很惨。 想着,她连忙跑到非梧的身前,准备跪下磕头,后者却顺手一扶,没让她跪倒在地。 大街上这么多人,翠儿要是就这么给自己跪了,别人还不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恶毒。 “翠儿姑娘只是率性了些,比起那些人前装模作样,人后畜生不如的人好多了。师兄你说是。”非梧打着哈哈。 凤非池实在有点跟不上自家小师妹的脑回路,她这话意思是不计较翠儿的冒犯,却又像是在指桑骂槐。 可他想不通师妹这是在骂谁呢,难道自己做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 “说得好!”一道颇具磁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束腰暗纹锦袍的男子。 男子面如冠玉,英武的剑眉舒张,脸上挂着潇洒的笑容。 他手握一柄黑色的玉骨折扇,不疾不徐的朝他们走来,谦和有礼的对几人点点头,目光最终落在非梧身上。 “方才姑娘的一番话可谓直白精辟,柳某人深表赞同。” 柳?看来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民女陈妍,见过柳大人。”陈妍福了福身。 柳庭手中折扇一转,托在陈妍的手臂上,将她抬了起来,“陈小姐多礼了,今日游湖会没有柳大人,只有柳庭。” 他这样的举动和言论让非梧对他的印象颇为不错。 “两位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柳庭好奇的看着师兄妹二人。 “他们是去往阳海城的武者,这几日在青离城落脚,如今是我们陈府的贵客。”陈妍简单介绍两人的身份。 柳庭顿时来了兴趣,转向一直默默无语的凤非池,“我倒是听说阳海城不日将举办一场盛大的武者大会,想必这位公子是参赛者。” 早在柳庭朝他们走来之时,凤非池心中就暗生戒备。 对方的实力也是筑基前期,年龄只比自己长了一岁。 看来这个城判大人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第十章 赵海之死 柳庭是个健谈的,有他同行,倒是莫名将陈妍解放出来了。 “所谓城判,其实也就是处理一些百姓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冤案命案,不过如今天悦国风调雨顺,青离城的百姓日子过得也算舒畅,出人命的案子已经很少了。” 非梧听着他的介绍,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瘫倒在陈肃房门前生气全无的丫鬟。 命案很少?是吗?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非梧突然偏头看向陈妍,“哎,陈姑娘,怎么不见陈公子?今日游湖会他不参加吗?” 陈妍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今日铺子里到了一批新盐,大哥忙着清点货物,没时间游湖。” “无妨无妨,陈小姐肯赏光已是在下的荣幸。”柳庭适时出来打圆场。 游湖会说来好听,其实也就是一些公子小姐结伴沿着湖畔赏玩,无非就是一些对对子、聊天之类的乏味的文艺活动。 新鲜感过去之后,非梧兴致缺缺。 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开溜之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柳庭的身边,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柳庭脸色一变,匆忙对众人说:“柳某有事先失陪了,对不住,各位烦请自便。” 非梧叉着手看着柳庭匆匆离去的背影,满脸意味深长。 赵海死了。 昨晚赵海带着伤回家,赵家连夜请了大夫,折腾了大半晌才将他的伤势稳定下来。 赵海是被凤非池的寒冰掌武技所伤,青离城的大夫大多是给普通人治病的,治的也多是些中暑风寒,像赵海这样的内伤病例见得是极少的,因此费的时间便长了些。 赵夫人早上叫赵海起床用膳,他只哼了几声,赵夫人只当他是还在休养身体,便没再坚持。 等到了日上三竿,丫鬟再去敲门时,门中就彻底没了动静,家丁破门闯进房中时,赵海的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赵家的宅子门前,两个身穿甲胄的侍卫严肃的把守着。 不少人围在赵家门口,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巴不得视线能透过院墙看清里面的场景。 赵夫人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好几回了,双眼肿成了核桃,哭了几个时辰,泪都已经流干了。 “我的儿啊!你死得冤枉啊,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你打伤了啊,儿啊!” 又看到站在赵海的尸首边查探情况的柳庭,赵夫人的哭嚎声更刺耳了,“柳大人,你可要为我的海儿做主啊!他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啊,怎么就糟了这样的劫难哟,我的儿啊,海儿啊!” 柳庭剑眉拧起,走到赵夫人的面前安慰她道: “赵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 人们安慰死者家属的话语中免不了“请节哀”,然而事实上,一句苍白的节哀根本就抚平不了家属心中的伤痛。 赵夫人扑上前抓住柳庭的手,“柳大人,你们一定要抓住害死我儿子的那个白衣禽兽,砍头,不,碎尸万段!将他碎尸万段!” “白衣禽兽?”柳庭对赵夫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虽有些反感,但却从她近乎癫狂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线索,“夫人可是知道是何人伤了贵公子?” 李四很快就被带到了赵家。 李四本就是个地痞混混,遇到城判大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更何况柳庭是个筑基境的武者,实力上也压他一头,背负着这样的双重压力,他很快就将赵海和凤非池交手之事和盘托出,甚至还有意渲染了凤非池出手如何如何绝情狠辣。 午时刚过,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便抵达了陈府的大门。 小队长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陈小姐,我们是奉城判大人之命前来捉拿疑犯,希望你配合我们执法队的工作。” 陈妍孤傲如一枝雪梅,站在陈府大门前寸步不让,“陈府没有你们说的疑犯,你们找错地方了。” 小队长铁面无私,狭长的眸子睥睨着眼前姿态倨傲的女子,一字一顿,“那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话音一落,小队长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众侍卫强行闯进陈府拿人。 “我看谁敢!” 陈肃的声音里压抑着暴怒,他们陈家在青离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执法队若是想闯就闯,那他陈家今后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小队长是个练气后期的武者,加入了执法队,即为入了天悦国编制,学的武技都是天悦国兵部传授下来的,甚至比起一些小宗门使用的武技都要强大。 因此他的境界虽不高,战力却是不俗。可武技强大并不代表能轻易跨境界战斗。 小队长的武技出众,战斗经验也算丰富,却依旧不能弥补他与陈肃在境界上的差距。 听闻陈家公子几日前曾在拍卖会高价拍下一枚稀有的复元丹,他现在的气息沉稳,体内像是蒙了一层迷雾,看不清玄气流转的方式,想来是利用复元丹突破了境界,如今恐怕已经是筑基境。 小队长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脸色沉如锅底,对方隐隐向他施加的威压让他的呼吸逐渐沉重。 见到大哥突然出现,陈妍原本冷傲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脸上甚至闪过一丝慌乱。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累了要休息吗,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陈肃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妍儿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乱来。” 说着,阴狠的眼神缓缓扫向那个小队长,后者的嘴里泛起一阵腥甜。 “冒犯了冒犯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柳庭从远处几个闪身便出现在陈府门前,没人看清他是怎么瞬移过来的,只看到他从容的用折扇敲打着手心,优雅的迈步上台阶的样子。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谦和的笑容,用合拢的折扇将小队长隔到身后。 卸去了重压的小队长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强压下口中的腥甜,垂眸站在柳庭身后,心中却大骇,练气境与筑基境果真天差地别。 第十一章 小畜生你说谁 陈肃皮笑肉不笑,斜睨着柳庭笑得让人心烦意乱的脸,冷冷道:“柳大人,不知你今日为何带人强闯我陈府,莫不是……欺我陈家无人不成?” “哎,陈兄这是哪里话,柳某人不过是一届小小城判,欺压百姓此等罪责在下可担不起。今日是在下未交代清楚,还请陈兄给柳某一个薄面,宽恕了这些侍卫的冒犯。” 柳庭明明只有二十岁,圆滑程度却堪比在官场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油条。 陈肃面色依旧不善,眼前这个总是笑意盈盈的柳城判实力高深莫测,就连自己都有些看不透。 此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又是近些日子才空降青离城的。 一个背景不凡、实力不俗的筑基强者,跟他撕破脸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陈肃这才舒缓了脸色。 注意到他脸色缓和,柳庭摇开折扇,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想必陈兄已经听说了赵公子死亡的消息。” “地痞无赖一个,死了倒也一了百了。”陈肃鼻间传出不屑的轻哼。 柳庭微微一笑,“听闻昨日赵海曾试图绑架陈姑娘,陈姑娘……”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陈肃身后,神情紧张的陈妍身上。 “可有此事?” 后者像是被赵海的死讯吓坏了,突然听到柳庭跟自己说话,支支吾吾道,“没……没错,当时梧桐姑娘和风迟公子也在场。” 柳庭会意的点点头。 陈肃冷笑,阴阳怪气的说:“赵海绑架我妹妹不成,如今他死了,你们执法队便怀疑到我们陈府的头上来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我妹妹险些成为受害者,赵海那个畜生只不过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陈兄误会了,今日执法队前来并不是针对陈家,”他“啪嗒”一声收起玉骨折扇,“可否将那两位借宿府上的客人叫出来。” 陈家兄妹对视一眼,差门边的一个家丁赶忙去府中请那两位客人。 非梧是在补觉的时候被叫醒的,走到众人面前时还在揉着惺忪睡眼。 “梧桐姑娘,又见面了。” 看着那张笑吟吟的俊脸,非梧的瞌睡莫名就醒了大半,赵海死了,这个城判大人不去忙着办案,来陈府溜达什么。 敷衍的朝他笑了笑,非梧又伸了个懒腰,不待见的意味十分明显。 “梧桐姑娘初来青离城不知可遇到过什么好玩的事?” 拐弯抹角,麻烦! 非梧开门见山道:“昨天有个人想带走陈姑娘,我师兄跟他对了一掌,现在那个人死了,你怀疑是我师兄杀了他,是吗?” 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爽,敲打掌心的折扇停下,随后被一把抓住,折扇的主人扬了扬眉,“没想到姑娘性子单纯,却也是个聪明人,那就劳烦姑娘和公子随柳某走一趟了。” 非梧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美男师兄,后者依旧是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对上她的眼神,薄唇轻启,“你若想去,那便去。” “那我们快走,我倒是想看看昨天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子死了之后是个什么样子。”非梧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柳庭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陈府的台阶上摔下去。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明明她的声音婉转如同春日的黄鹂,可是这说出的话怎么就让人这么毛骨悚然呢。 人不可貌相,他们师兄妹二人果然很可疑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内心却这么凶残,她师兄总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说不定比起她还有过之无不及! 隔着老远,非梧就听到了赵家传出的嚎哭声。 一见到非梧和凤非池出现在门口,赵夫人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分贝,“就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 盛怒的赵夫人张牙舞爪的扑向凤非池,像是要生生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没料到赵夫人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柳庭正欲拦下那个已经陷入了癫狂的妇人。 “哎哎哎,这位大婶,我师兄可是会打人的。” 赵夫人一愣,稍稍回神,看向那个一脸郑重的黄衣小姑娘,想到儿子惨烈的死状,本就胆小的妇人心中突然升起无边的恐惧,视线在屋内一扫,见到旁边还站着城判大人,顿时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柳大人呐,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他们害死了我儿子,现在还要对我这一把老骨头动手了!”哭嚎了一上午,赵夫人的嗓音像是粗糙的砂纸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杀人啦!杀人啦!城判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没完没了了还。 非梧翻着白眼。 昨天她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师兄那一掌顶多让赵海受点内伤,卧床休养几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昏迷,那只是被师兄的杀意吓的,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正是因为知道赵海的死跟自家师兄没关系,非梧才会这么从容不迫的配合柳庭的工作。 “赵夫人,你先冷静,这位公子的确是昨天打伤赵海的人,可赵海的死不一定是他造成的。”柳庭耐心安抚道,作为城判,稳定死者家属的情绪也是他的职责。 赵夫人一听,肿泡眼努力大睁着,“不是他?不是他还能有谁!大夫说我儿子受的可是内伤,就是他打的!” 柳庭也很少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但还是耐着性子,“赵夫人,我也是一个武者,这个内伤呢,有轻有重,并不是受了内伤就一定会死。” “你都说了,内伤有轻有重,我的海儿肯定是受了重伤!海儿啊!你的命好苦啊!”赵夫人跌坐在地,俯仰着身子,双手扑打着地面。 蛮不讲理,油盐不进,难怪养出赵海那么个地痞流氓。 被赵夫人这样一闹,柳庭的话语中也染上了怒气,“赵海是不是受了重伤本官自会查证,夫人还是……” “查什么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要包庇这个小畜生,我可告诉你,我女婿是青离城的城主,明天我就让他摘了你的乌纱帽!”赵夫人算是彻底魔怔了。 柳庭的面色一寒,自己是皇城下派到青离城的城判,城主见了自己也要礼让三分,这个老婆子竟张口就用城主的身份压他,甚至还扬言要撤他的职。 不等他发作,只觉身边有股更为森寒的气息。 非梧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死死钳住赵夫人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字字冷入心底,“小畜生你说谁?” 梧桐宗的师门传承,护短。 本来还口不择言的赵夫人此时像是被掐住了颈子的小鸡崽,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竟然生出了一种被一头凶残的猛兽盯上的感觉,后背顿时冒出一片冷汗。 赵夫人的喉咙里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像是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柳庭和凤非池神色各异,但却都保持了沉默。 明明没感受到玄气的波动,却还是忍不住心神震颤。 没想到一个不具备玄气的普通人,竟能爆发出如此霸道的气场。 第十二章 手段残忍 “娘!我听下人说,海儿他……”一道娇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人快步走了进来。 听到女儿的声音,赵夫人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将非梧推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晴儿,你可要替为娘做主啊,你弟弟被人打死了,现在杀人凶手反倒是上门逞凶了,这是什么世道啊!”赵夫人见到女儿就有了底气,涕泪横流的扑到赵晴身边。 闻言,赵晴神色一厉,语气中却依旧媚态横生,“柳大人,你这是何意!凶手就在你眼前,你不命人将其捉拿起来,反而放任他们欺压无辜百姓,你们执法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柳庭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这个赵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屋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不消片刻,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城主大人。” 侍卫们见礼的声音说明了来人的身份,青离城城主——徐昌盛。 赵夫人顿时眼前一亮,本来女儿出现就让她觉得有了靠山,现在靠山的靠山也来了,那个小白脸和他身边那个狐狸精这下还不死定了。 徐城主乍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自家二夫人跟柳庭怎么剑拔弩张的,这个柳庭真是的,跟个女人较什么劲。 “老爷~”赵晴原本还牙尖嘴利的,城主一出现,她就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柔柔弱弱的扑到了徐昌盛的怀里,薄如蝉翼的粉色披肩不经意间下滑,隐隐露出姣好的春光。 “老肩巨滑。”非梧小声嘀咕。 凤非池没听清,脱口轻声问,“什么?” “没什么。” 非梧向来不喜那些使用狐媚手段的女子,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蓝星上的非梧有位待她极好的族兄便是死于蛊惑人心的异能术,倒不是那位族兄贪图美色,只是这种媚术是精神类的攻击,若没有专门学习过精神防御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奸人的圈套。 “老爷,你看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们赵家放在眼里,整个青离城谁不知道妾身是城主的人啊,他们瞧不起赵家,那就是变相的瞧不起您啊!”赵晴凑到徐昌盛的耳边,吐气如兰,有意无意的拂向这个脑大肠肥的中年男人。 徐昌盛最受不住的就是赵晴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对她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夫人说他们瞧不起城主府,那就肯定是没错的。 他故作威严的用拳抵唇咳嗽了两声,以一种跟下属说话的口吻对柳庭说道:“本城主听说你刚才去陈府把罪犯带来了,既然已经确定凶手了,那为何不将他们二人抓起来?!执法队的办事效率未免低了些。” 柳庭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不卑不亢的提醒,“徐城主,我请这两位前来只是为了确认赵海的一些伤情细节,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凶手。况且追凶办案是城判之职,还望城主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分内之事”几个字咬得极重,仿佛一记禅钟声,竟让徐昌盛恢复了些许理智。 徐昌盛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不对,连忙甩开赵晴的手,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哎呀,柳贤弟,你瞧瞧,我真是伤心过头了。赵海生前同我素来亲近,如今海儿死得突然,情急之下……难免说错了话。还望柳贤弟海涵……海涵。”徐昌盛故作悲痛的扶着额头叹息。 城主做到徐昌盛这个年纪,大多都是成了精的。 “伤心?徐城主恐怕伤心得太早了。”说着,柳庭走到了赵海的床前,用力掀开盖在赵海尸首上的白布。 原本众人还一头雾水,什么叫伤心得太早了?难道赵海没死? 白布掀开的一刹那,没见过赵海死状的人们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床上的赵海苍白如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 “凶手不仅仅是杀了赵公子。”柳庭弯腰,握住赵海的一只手,竟是直接将那只手单独拿了起来。 赵夫人和赵晴都是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顿时吓得跌坐在地抱头惊叫,最后竟双双白眼一翻昏死过去。连徐城主也脸色一白,肥硕的身子往后退了退,好歹强撑着没喊出声。 非梧只看到柳庭弯腰好像拿起了什么东西,下一秒,眼前突然一黑,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又来! 费了半天力气,非梧才将自家师兄的手从眼前挪开。 眼前恢复光明,看到的却是柳庭为赵海盖上白布的画面。 “昨夜子时左右,凶手将赵海的双手和切了下来,断面十分光滑整齐,还有,赵海双眼的眼球也被挖出来,再反向安了回去。至于赵海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柳庭淡定的陈述着自己查探尸体时的发现,古井无波的模样丝毫不像是面对着一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介绍完尸体的情况,柳庭又提出了自己的几点猜测,“根据凶手的作案手段,本官做出初步判断,凶手是一名武者,了解赵海的为人,并且与他有过节。 “赵海平时迫害了不少良家妇女,凶手应该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切除他的这样残忍的举动。 “双手、眼睛,都是在猥亵妇女时会用到的,更加验证了凶手存在报复性心理这一推测。” 正是因为凶手手段残忍,又对赵海十分熟悉,柳庭才将非梧和凤非池这两个昨日才来到青离城的外来人士的嫌疑排除。 非梧被勾起了兴趣,在看到赵海全身血液流尽的模样之时,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陈肃吸取丫鬟鲜血的画面。 加上昨天陈肃得知赵海想要绑架陈妍时说过的那番话,不难让非梧联想到赵海的死跟陈肃脱不了关系。 柳庭说赵海是昨晚子时死的,可是昨晚子时陈肃还在陈府杀丫鬟呢。 虽然这个世界的武技五花八门,可非梧却不觉得陈肃一个小小的筑基境武者能够掌握分身之技。 如果赵海真是昨夜子时咽的气,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了。 “柳大人,敢问您是如何得知赵海死亡的具体时辰的?”非梧问道。 柳庭没想到这小姑娘的凶残果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见到赵海的死状非凡没有一丝恐惧,还主动询问案情,对她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哦,这是根据古往今来各位城判大人们的经验得出的,人死之后,可以从尸体的温度得出一个大概的死亡时间。” “尸温……” 非梧眯起了眼,看向床上那张阴森的白布。 第十三章 镇符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几步走上前,行了行礼,“大人,小人有事禀告。” 柳庭看了他一眼,手中折扇轻抬,“尽管说。” “今早我们夫人曾到公子门前叫他起床用膳,当时公子还回应了……” 所以柳庭所说的赵海死于昨夜子时,与事实不符。 “此话当真?”柳庭微愕。 管家一五一十的回禀道:“千真万确,夫人叫公子时,小人正好路过,房中的确是公子的声音。” 这样的结果显然让柳庭很是意外,但他很快想到,可能是凶手当时还在房内,赵夫人和管家所听到的声音其实只是凶手模仿赵海发出的声音,对于一个十分了解的人,能模仿出他的声音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凶手在杀人之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呢? “赵夫人是何时叫的死者?”柳庭问。 “夫人每日清晨都要前去米铺清点货物,离开之前就会先去叫公子,具体时辰大概是……卯时。” 卯时,天已蒙蒙亮,街上已经开始有小贩走动了。 凶手此时从赵家离开,应该很容易被摊贩看到。 柳庭招来两个侍卫,“你们去赵府的各个出口,看看有没有卯时初就摆好的摊贩,问他们今早可曾见到可疑之人从赵府出来。” 如果凶手早上六点还在赵海的房里…… 降低了尸温,执法队便极有可能误判死亡时间,得出一个子时死亡的错误结论。 非梧又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陈肃,陈肃是筑基境的武者,武者是可以学习武技的,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掌握着一种可以降低温度的武技,就像师兄之前使用的那种带着冰寒之气的掌法。 柳庭的办案思路虽偏离了轨道,但好在调查方式没错,盘问附近的小贩,的确是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 非梧状似不经意的出言提醒道:“柳大人,你说凶手是一个武者,这又是如何得出的呢?” “这个很简单,赵海手部和……”他顿了顿,“切面十分光滑,显然是一刀切断的,若是普通人则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更何况赵海本身也是个练气后期的武者,就算他昨天受了伤,也不可能被一个普通人轻易斩断双手。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这个凶手的实力恐怕还不低……” 城判在推断嫌疑人特征之时,脑海中也会回想着案件的细节。 柳庭的脑海中像是闪过了什么,既然凶手是一个实力不弱的武者,那寻常的尸温判断死亡时间的方法就不太准确了,凶手极有可能利用武技改变尸体的温度,以此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好在现在可以确定卯时赵海的房里是有人的,一种可能是那时的赵海还没死,凶手是在那之后才杀了赵海,第二种可能就是他刚才推测的那样,凶手伪装了赵海的声音。 柳庭突然陷入沉思的模样落入了非梧的眼中,这个柳庭是个聪明的,他肯定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柳大人,既然赵海的死与我们无关,我们就先回陈府了。” 语毕,非梧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在路过那个膀大腰圆的徐城主时,她还用一种极为嫌弃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就像是看着一只挂在街边猪肉摊上的整猪。 徐昌盛本就在柳庭那受了气,现在居然还被一个小姑娘用这样鄙视的眼神打量,当即就怒了,扬起巴掌就要往非梧脸上扇去,“你!” 不等他有所动作,凤非池面色冰寒,以指成剑,直指他的咽喉,意思很明显,再敢寸进者,死。 非梧连忙惊呼,“师兄!别!” 徐昌盛冷汗直冒,仿佛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下身传来一阵阵湿意。 听到非梧的喊声,徐昌盛总算是稍稍安心。 虽然这个姑娘对自己有些无礼,但好歹是个知道轻重的,他们要是敢杀了自己,他们肯定也走不出这青离城。 可是非梧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敢怒不敢言。 “小心脏了手。” 柳庭被这里的动静拉出了沉思,听到非梧的话语,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陈府前厅。 陈妍正焦躁的踱来踱去,一双玉手已经将手中的丝帕拧成了麻花。 陈肃用杯盖撇了撇茶盏中的茶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剑眉惬意的挑了挑,模样颇有些轻佻邪魅。 “妍儿,你就放心,城判大人公正严明,断然不会抓错一个好人,”他语气转为阴沉,“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大哥,风迟公子断然不会是杀害赵海的凶手,他一定是被冤枉的!”陈妍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陈肃俊逸的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深邃的眸子中似是闪过了什么,手中的茶盏被他不轻不重的搁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他语重心长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风迟看上去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妍儿,你心思单纯,不要被表象欺骗了。” 陈妍跺了跺脚,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翠儿急匆匆的跑进前厅,“少爷,小姐!风迟公子和梧桐姑娘回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府门前了!” 闻言,陈妍苦闷的小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连忙拔腿朝府门前跑去。 陈家兄妹和非梧他们师兄妹二人打照面时,非梧正经过那堵雕龙画凤的影壁墙,也许是视线没落在脚下的原因,非梧竟一脚将那个土陶罐踢翻了,罐中浑浊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地面。 非梧踉跄着稳住了身子,面带歉意的看向陈家兄妹二人,清晰的看到原本一脸喜悦的陈妍脸色“唰”的变白了。 非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路。” 说完,她弯腰欲将陶罐捡起来。 陈妍见状连忙制止,“非梧姑娘,不用了!你是客人,这样的事……” 已经晚了,非梧拿起已经倒空了的陶罐,疑惑的看着罐底,伸手进去将里面一张隐隐有些发绿的黄符纸拎了起来,“这是什么?” “只是些用来镇守家宅的驱邪符纸,翠儿,还不赶快将陶罐放好!”陈妍的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 凤非池在见到那张符纸时,丹凤眼微眯。 其他人不一定认识符纸,他却对符术有些了解,那罐中的根本不是什么驱邪的符纸。 他曾在一处修炼秘境中见到过类似的黄符纸,那明显是用来镇压走火入魔的武者的镇符。 第十四章 陈家的秘密 “师妹,如今天色已晚,你还是快回房休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你的清誉有损。” 晚膳过后,非梧就一直坐在凤非池房里嗑瓜子。 起初凤非池只是专注的打坐修炼,没有搭理她,以为她觉得无趣了便会自行离开,可现在外面的天都黑了,她依旧没完没了的嗑瓜子,“咔咔”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 “没事,有损就有损,对象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非梧用手撑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瓜子,动作机械,眼神放空,听到凤非池跟自己搭话,随口就回了一句。 感受到房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非梧的手一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咳咳咳,我胡说八道的。” 真是的,这个陈妍怎么还不来啊! 凤非池正欲数落她的口不择言,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风公子,你睡了吗?” 没想到陈妍会在此时来找他,凤非池刚想应声,非梧已经蹦蹦跳跳的穿好鞋跑到了房门前打开了门。 自己敲的明明是风迟的门,怎么是梧桐开的门,难道他们……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陈妍神色有些慌张,“梧桐姑娘,风迟公子在吗?” “在在在!快进来!”说着,非梧拉起她的手就往房里走。 凤非池有些纳闷,师妹怎么像是早就知道陈妍会来找他一般。 陈妍一见到凤非池,当即就跪了下来,精致的小脸上也染上了泪痕,“风公子,求你救救我大哥!” “陈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 虽说凤非池也活了十九载,可大多都是在深山老林里修炼,这样的阵仗也没怎么见过,当即手忙脚乱的要扶陈妍起身,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非梧。 后者还准备看他的囧样,接收到那略带威胁的眼神,只好上前一步将陈妍扶了起来。 “那陶罐中的镇符想必就是用来镇压陈公子的。” 陈府中的家丁丫鬟众多,武者也有不少,但实力强大到需要用阵符来镇压的却只有一个——陈肃。 陈妍点点头,“五年前,大哥跟随父亲押送一批货物前往阳海城,路遇两个宗门弟子被两只低阶妖兽攻击,父亲命人救下了那两人,为了表示感谢,他们交给父亲一种二品武技——光明掌,父亲不是武者,便将秘籍交给大哥修炼,谁知道……” 说及此,陈妍掩面哭泣,半晌才缓过来,“谁知道大哥竟因此成了一个好吸食人血的怪物。” 光明掌,最恶毒的武技却有着一个如此虚伪的名字,非梧冷笑。 “所以你就放自己的血给你大哥喝?” 非梧拉开陈妍的衣袖,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手臂,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在苍白的手臂上交织着,手腕处还缠绕着厚厚的纱布。 难以想象,这五年来她在手臂上划出过多少条伤口。 看到那条根本不像是正常姑娘家会有的手臂,凤非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昨天会在她身上闻到连胭脂水粉都盖不住的血腥味。 没想到非梧会直接揭穿自己的秘密,陈妍瑟缩着将手臂盖好,“这样大哥就不用伤害他人了……” 非梧突然打断她。 “你昨天去城南是去招丫鬟的。”她说的是肯定句。 “原来的丫鬟呢?” 听到她的问题,陈妍有些激动,她不清楚为什么非梧知道她去城南的目的,但是她此时这么一问,肯定是怀疑原来的丫鬟出事了,急忙解释道: “大哥吃下复元丹后实力精进了不少,情绪也比往常多变,红儿受不住大哥的脾气,才……才会想要辞工的。” “你说的那个红儿,你今日可曾见过她?” “不曾。”陈妍如实回答。 “你亲眼看到她从陈府离开了?”非梧接着又问。 “没……”陈妍的脸逐渐僵硬,语速也慢了下来,“大哥跟我说的。” 房间中一片死寂,可以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不会的,大哥不会杀人的,他答应过我不会杀人的!”陈妍突然激动的低吼着,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 大哥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他们明明说好的,自己放血给他喝,他便不对外人下手。 “以前也有丫鬟突然辞工是吗?”非梧又问。 陈妍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你别问了,别问了!” 得知昔日对自己疼宠有加的大哥手上可能已经沾满了他人的鲜血,陈妍的精神濒临崩溃。 “陈姑娘,那镇符是何人交给你的?”凤非池适时转移陈妍的注意。 陈妍恢复了一丝清明,想到自己此行的来意,很快便镇定下来,“是上一任的城判大人给的。” 城判给的?既然那位城判大人知道陈肃的情况,为什么没有命令执法队将他捉拿归案。 不过非梧很快就想出了症结所在,陈妍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她哥哥杀了人,外人肯定更不清楚了。 她能从那张镇符中感应到一种类似蓝星上咒术的气息,也是一种武技吗? “那位城判大人如今还在青离城吗?”非梧有些好奇,那位神秘的城判,她倒是想见见。 陈妍如实交代自己知道的一切,“连大人如今暂住城判府。” 凤非池不知道师妹怎么会知道陈府丫鬟的变动,却也没多问,看向陈妍,问道:“既然那位城判还在城中,姑娘为何不直接向他求助?” 他们只是暂住在陈家,对陈家的秘密可谓是全然不知。 秘密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何陈妍宁愿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们,也不愿去找那位曾经赐过镇符给她的城判大人。 “连大人不过是一个练气中期的武者,他曾说过,以他的实力只能画出压制练气境武者的镇符,今日大哥告诉我,他已经进入了筑基境,我担心连大人所绘的镇符失效,所以才特意前来请求风公子救救我大哥!” 陈妍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又不像非梧一样能够感应到武者体内的玄气波动,她对武者的境界只能通过武者自报家门或者自己肉眼所见的来判断。 青离城百姓皆知赵海是一个练气后期的高手,练气后期再往上便是筑基境。 凤非池一招将赵海打到昏迷,陈妍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筑基境强者。 既然风迟和大哥都是筑基境,他一定可以控制住大哥,只要能让大哥不出去伤人,他想要什么,陈家都可以给他。 陈妍没想到的是,凤非池其实是昨晚才突破到筑基境,之所以能一击制伏赵海,完全是因为他的玄气底蕴极深。 师兄妹二人不知晓陈妍此时天真的想法,两人各怀心思,注视着那个低垂着眸子的柔弱少女。 非梧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师兄这里等着陈妍。 陈肃突破到了筑基境,对人血的需求量肯定会增加,近期必然还会有所动作。 陈妍虽对武者之事一窍不通,可毕竟做了陈肃五年的鲜血来源,陈肃什么时候需要人血,陈妍应该可以从他的行为和情绪变化中察觉出来。 如今陈肃正需要大量人血,那位连大人给的镇符又失去了效果,自家威武霸气的师兄就成了陈妍目前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 非梧对自家师兄会如何回应兴趣不高,她倒是更想了解那种类似咒术的镇符是如何绘制的。 看来,明天得去城判府走一趟了。 想到这里,非梧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柳庭那张总是挂着笑意的脸。 笑面虎什么的,最特么操蛋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笑着笑着就能笑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十五章 夜斗 “哎哟,小李,实在对不住,晚上吃坏了肚子,我得去方便方便!” 脚步声停在幽深的巷子口,两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人小声交谈着。 老更夫一手拿着铜锣,一手捂着肚子,表情略显狰狞。 被称为小李的更夫紧张的抠着竹梆子的边缘,他是新来的,年纪才二十出头,难免没有老更夫胆大稳重。 尽管心底里有些犯怵,但是人有三急,遇上了也是没办法。 小李的声音怯怯的,“师傅你去,我慢些往前走,你可要快点啊。” 听出他话语中的惧意,老更夫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往来的方向小跑着离开了。 小李谨慎的张望四周,寂静的夜里,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手中提着的灯笼闪了闪。 抬头看到不远处陈府的匾额旁挂着两个敞亮的灯笼,他稍稍安了心,咽了一口口水,微颤的手用木棍敲打着腰间悬着的竹梆子。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子时已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人声回荡在幽静的街道上,莫名有些瘆人。 不远处闪过一道黑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谁!”小李的精神本就紧绷着,突如其来的异响让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开来。 他双手紧握住灯笼的长柄,手心已经泛起了湿意,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师傅,是你回来了吗?别吓我……” “喵~”异响处传来一声轻细的猫叫声。 小李长舒了一口气,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原来只是只猫啊。 他迈开步子,正准备继续敲打竹梆。 “喵!” 又是刚才那处传出异响的阴暗角落,这次却是一声短促而尖厉的猫叫声。 小李看不清那里的有什么,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那个方向朝他冲了过来。 “啊!”橙黄色灯光的映照下,小李的瞳孔放大,难掩恐惧的往后退着。 一个黑色的人影逐渐在他的眼中变得清晰,凌乱的墨发遮掩下,一双猩红的眼睛饱含近乎贪婪的杀意。 小李的脸涨得通红,双脚已然离开了地面,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再发出一丝声音。 那人的手指好像不是手指,而是猛兽尖利的爪子,轻易就刺破了年轻更夫的皮肤。 死亡的气息在这条寂静的大街上弥漫着。 陈肃的喉咙里发出难听的怪笑声,又是熟悉的人血的味道,虽然没有妍儿的血液香甜,但好在聊胜于无。 他的手指下陷,马上就能要了小李的命。 就在此时,他却脸上的狞笑骤然消失。 为什么他的动作变得如此僵硬,就连简单的收拢手指的动作都慢得宛如蜗牛爬。明明他只要刺破这个更夫的喉咙,他就又可以尽情享受了。 耳畔传来细微的破空声,陈肃警觉的察觉出情况不妙,甩开更夫的身体,拔腿便往黑暗中奔去。 陈肃突破到筑基境之后实力暴涨,速度更是不凡,身形在昏暗的夜空中拉出了道道残影。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身后那人的速度跟他比起来竟相差无几,甚至隐约有拉进两人距离的意思。 “风迟。”陈肃无声的说出这个名字,眼中的猩红更甚,让人忍不住怀疑下一刻他的眼中会不会滴出血液来。 凤非池虽也是近期才进入筑基,但他的玄气凝厚程度并不输一些筑基前期的武者。 梧桐宗位于隐世山间,有着山石古树阻隔,常年在山中奔袭的武者到了开阔的街道上,速度比起同级武者自然更为惊人。 若继续如此追逐下去,自己必定会被追上,陈肃咬咬牙,脚步骤然回转,双手刹那间变得透明,紧接着那双手的表面竟亮起了妖异的红光,宛如黄泉忘川水中饱饮了鲜血的鬼手。 二品武技,光明掌。 凤非池的速度稍缓,从陈妍的口中可以得知,陈肃现在使用的武技断然是那种邪恶的二品武技。 对筑基境武者来说,二品武技已经是品质不错的武技了。 武技本来的作用只是提升战斗力,可武者之路经历了数万年发展,陆续出现了一些在修炼过程中可以提升武者实力的武技,名为成长系武技。 光明掌就是一种成长系武技,又是以吸食人血为代价的,因此虽说只是二品武技,其威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凤非池眉心紧锁着,修炼数载,他交过手的武者数量并不少,其中值得他全力应对的大多是宗门弟子,像陈肃这样实力惊人的散修武者并不常见。 眼见着陈肃的掌风呼啸着朝自己袭来,凤非池脚尖点地,往后拉了拉身位,同时手掌上急速氤氲出彻骨的寒气,转眼间,一道冰蓝色的屏障形成。 伴随着一声闷响,冰蓝色的屏障接触到陈肃泛红的手掌,光幕隐隐暗淡了几分,凤非池体内气血翻涌,肩上的伤口处突然传来一股温热,这个光明掌果然霸道。 他本就有伤在身,经过复元丹的疗养恢复了大半,可在与实力相差无几的对手交手时,这样的伤势就会转化为劣势。 “你他丫的还愣着干什么!”一道娇喝响起。 非梧的声音,她怎么来了,自己不是交代过她不要出来吗! 凤非池心中一惊,掌心的玄气出现一丝紊乱。 他顿时暗道不好,在与一个实力不分伯仲的人交手时,最忌讳的就是分心。 凤非池连忙调动玄气护住胸口,防止被对手伤及心脉。 可陈肃好像并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他的动作甚至还出现了短暂的僵直。 凤非池没有错过他这一丝破绽。 冰蓝色的屏障瞬息间化为一枚枚尖锐的冰棱,以摧枯拉朽之势没入了陈肃的掌心。 黑色的身影倒飞出去,空气中顿时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 寒冰掌虽只是一品武技,却是进可攻退可守,属于顶尖的一品武技,因此凤非池才会沿用至今。 凤非池并未就此收手,几乎是紧追着陈肃倒飞的身影而去。 陈肃见势不妙,身体在空中急转了方向,准备朝一处幽深的巷弄遁走。 堪堪转身,背脊处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凤非池的动作太快,脚尖微微点地,凌空跃起,一脚踏在仓惶夺路的陈肃背上,后者就如同一个沉重的沙袋“嘭”的砸向地面。 凤非池的手上还散发着寒意,右手在乾坤戒上一抹,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冰冷的剑尖缓缓指向陈肃的咽喉。 草菅人命,恣意杀伐,按理该杀。 “多谢风公子仗义出手,处置犯人就交给我们执法队。” 柳庭的声音适时响起,修长的身影摇着扇子从街道的角落走了出来。 非梧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凤非池身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用嫌弃的视线打量着在他们面前站定的柳庭。 秋天大晚上扇扇子,神经病! 柳庭对她的眼神并不陌生,今日她在赵家打量徐城主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非梧没好气的质问,“我若不出言提醒,你们是不是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陈肃伤我师兄性命?” 的确是“你们”,柳庭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模样略显潦草的中年男人,方才正是他布下镇符,短暂阻滞了陈肃的行动。 如果非梧的猜测不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连大人了。 第十六章 生者悲 执法队。 大堂外黑压压的站了一群百姓。 “执法队已经很久没公开审案子了。” “不是只有命案才会公开审案吗?难道杀害赵海的凶手抓到了?这审的谁啊?”一个前来看热闹的青年男人一边伸长脖子往执法队大堂中张望着,一边询问身边的其他人。 一个绑着头巾的中年妇女瞥了他一眼,神秘兮兮的开口,“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陈家的少爷,陈肃啊。” 青年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陈肃?赵海是陈肃杀的?哎哟,还真是看不出来呢,陈公子那样风度翩翩的人,怎么会杀人呢,执法队是不是抓错人了。” “嗨,这可不是赵海的案子,”中年妇女左右看看,微微倾着身子,“听说陈肃昨天夜里差点把打更的小李活活掐死。” “差点?人还没死呢?没死为什么要公开审案啊。” 中年妇女一手拦在嘴边,“如果不是柳大人及时出现,小李估计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脖子上五个大血洞呢。 “你是不知道,昨天陈肃穿的一身黑衣服,现在小李连眼都不敢闭,见不得黑色,一看到黑色就得尿裤子。” 青年惊疑,“这么严重,这陈肃到底干了些什么?” “谁知道呢?这有钱人家的想法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揣测的。”妇女轻蔑的看向大厅中戴着手铐脚镣的陈肃。 柳庭换上了一身威严的红色官服,背着手站在大堂正中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陈肃,一脸肃杀。 “犯人陈肃,你为何要试图杀害更夫小李!” 陈肃淡然的闭目养神,听到城判叫自己的名字,隐在凌乱长发中的耳朵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只偏了偏头,换了一个姿势。 “本官走访调查了小李相识之人,得知他与你无怨无仇。昨夜子时,他在陈府附近路过,你突然袭击他,欲将他杀害,是不是?”柳庭踱步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的一切反应。 然而陈肃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始终不为所动。 柳庭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冷笑一身,转身回到桌案边,拿起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子。 “昨天下午有位老妇人来过执法队,每月十号她的孙女廖红都会送些银钱回家,前天本该是孙女回家的日子,可她在家等了一晚都不见孙女回来。 “这个廖红正是你们陈府府上的丫鬟红儿,是不是?” 柳庭将手中的木牌往陈肃的面前一扔,磕碰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终于让那个始终保持沉默的恶魔睁开了眼睛。 “……” 他的视线落在那块木牌上,眼中的倨傲有一丝松动。 “你们府上有丫鬟失踪了,你们不第一时间寻人,转头就去仆坊挂了招人的牌子,难道你早就知道红儿不会回来了?还是红儿的失踪与你脱不了干系?!” 柳庭的一番话像是往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巨石,围观的百姓瞬间就炸了锅。 “陈肃把府上的丫鬟杀了?” “真是人面兽心啊!” “这以后谁还敢去陈府做工,怕不是嫌命长了。” “……” 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陈妍分开人群冲到了执法队的门口,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大哥!柳大人,你们肯定搞错了,大哥……大哥他不会杀人的!”陈妍哭得梨花带雨,一夜未眠的她眼中布满了血丝。 柳庭挥了挥手,门口的侍卫放下了拦住陈妍的手。 得到赦令,陈妍快步跑到大哥身边,跪在他的面前,颤抖着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大哥。” 纱制的衣袖自然下落,女子手臂娇嫩的皮肤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伤口好了,粉红色的伤疤却长成了皮肉外翻的样子,一条伤口愈合,另一道伤痕又交叉着经过。 她的手腕还缠着纱布,因为一夜都紧张的攥着手,伤口已然撕裂,殷红的血液浸透了纱布。 陈肃的视线从妹妹的手腕上移到了她那张精致动人的小脸上,不知从何时起,她竟苍白成这副模样了,仿佛风一吹就会倒,雨一打就会化。 柳庭注意到陈肃神色中的动容,不紧不慢的说着,“我问过仆坊的老板娘,据她所说,两日前去仆坊挂牌子的正是陈姑娘,不知丫鬟红儿失踪一事,陈姑娘有没有参……” 陈肃怒吼,“你走!” 他双手一拂,手上的铁链叮当作响,陈妍顿时失去重心扑倒在地,原本就松动的发丝凌乱垂落在脸颊上。 陈肃偏开头,不去看她狼狈的模样。 “与她无关,红儿是我杀的。”陈肃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尸体呢?” “盐铺的地下仓库里。” “赵海的死是不是你造成的?” 陈肃猛地睁开眼,声音中是无尽的愤怒,“那个畜生早就该死了,他在这青离城犯下的罪恶还少吗!他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妍儿身上,你们执法队不作为,那就我来!” 陈妍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声音难得的强硬,“那你也不能杀人啊!” “我是武者,赵海也是一名武者,武者之间的争斗死伤不论,不必拘泥于普通人的律法!” “……”陈妍看向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她那个儒雅随和的大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偏执而疯狂的疯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难以理解大哥所说的武者的世界,或许从五年前大哥开始修习光明掌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背道而驰。 执法队很快就将红儿的尸体从盐铺仓库的盐堆下挖了出来。 前来复命的小队长的神色有些奇怪,走到柳庭的面前禀告道:“大人,我们在盐堆中发现了两具尸体,除了廖红的尸体之外,还有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看衣着,应该是陈老爷。” “是我杀的,”陈肃的声音极其喑哑,像是魔鬼的自白。 “一年前,爹得知妍儿将自己的血给我喝,勒令我停止修炼,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放弃变强的机会!他根本就不懂得实力对一名武者来说有多重要! “他走过来想要打我,我就推了他一把。结果他的头撞到桌角,再也没醒来。为了掩人耳目,我将他的尸首埋在了盐堆之下,谎称他去了阳海城打理那边的生意。” 执法队空旷的大堂内一片寂静,就连在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也齐齐噤声,寒意从脚跟爬上了后背。 陈肃,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陈妍浑身战栗,牙齿也在打颤,胸口像是闷着一口气,她只是微微撑起身体,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溅到那双苍白的玉手之上。 她艰难的抬起右手,指着陈肃的侧颜,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视线就逐渐变得模糊。 柳庭的眼眶也红了,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陈妍,用足以让陈肃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你让她今后该如何自处。” 母亲早年病逝,哥哥亲手杀死了父亲…… 现在的陈肃之于陈妍,是唯一的亲人,也是杀父之仇人。 …… 陈府,偌大的灵堂里,只有蒲团上孤零零跪着的一道单薄的身影。 一张纸钱燃尽的烟灰随着火焰扬起,如同一只灰色的冥蝶,一路起舞到了门边,悄然落下。 非梧跨进门的脚正好落在那张纸钱边,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凤非池和柳庭。 三人的脚步极轻,心情却很沉重。 “陈姑娘……”率先开口的居然是凤非池,“抱歉,你托付的事情恕在下办不到。” 非梧朝一脸正色的师兄翻了个大白眼,你是来吊唁的还是来撒盐的。 沉默着从旁边的香案上取了一叠纸钱,非梧在陈妍身边的蒲团上跪坐下来,一张一张的往火盆中投放着。 “陈肃……”陈妍早已失去了神采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死便死了。” 语毕,依旧机械的重复着扔纸钱的动作。 三人的到来并没有让冷寂的灵堂多出一丝生气,他们明明已经想好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在见到女子孱弱的背影之时,又统统如烟般消散。 最后一张纸钱也燃烧殆尽,非梧撑着腿站起来,默默转身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门槛,身后就传来陈妍幽幽的声音,“非梧姑娘,武者和普通人注定属于两个世界吗?” 非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很不同,不是武者,却也不是普通人,”又是一张纸钱落入火盆中,“若有一天登上无极阁,寻到一对叫华星和华月的孪生兄弟,替我问问他们,为何要恩将仇报,害得我们陈家家破人亡。” 似怨似叹,如泣如诉。 从陈妍口中听到“无极阁”三个字,凤非池的身体一僵,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一定。” 非梧的声音婉转,却如深秋的池水,带着沁骨的凉意。 第十七章 三人行 “听说阳海城这次武斗大会夺魁者的奖品是一枚五品灵丹,想来此次竞争定会无比激烈。” 柳庭面露浅笑,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跟随师兄妹二人的脚步从城门口走出来。 凤非池俊美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关于这届武斗大会,家师也曾提起过。” 阳海城丹会每三年举办一次练气、筑基境武者的武斗大会。 往年冠军的奖品大多是三品武技秘籍或四品灵丹,今年恰逢丹会会长八十寿诞,为了让此次寿辰更为热闹,丹会特意提高了奖品的品质,吸引了更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参赛者。 丹药一到三品为凡丹,四到六品为灵丹,七品以上为圣丹。 丹药的炼制工序十分复杂,通常需要几个丹师合作才能炼制,高品质的丹药甚至需要整个丹会合作炼制。 在云玄大陆上,能炼制出七品丹药的丹会只有极北之地的天丹盟,这便足以说明阳海城这次武斗的奖品之丰厚了。 师父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为由替他报名了此次武斗大会,如今师父殒命,他此去阳海城一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心愿,二是他必须尽快崛起,为梧桐宗死去的同伴们报仇。 五品灵丹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如今距离武斗大会只有半年时间了,他要在这半年内冲击更高的境界,此次武斗大会他必将全力以赴。 柳庭自然看出凤非池没有继续深聊武斗大会事宜的意思。 “陈肃的案子多亏了两位相助,待武斗结束,二位定要给柳某一个薄面,来青离城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 柳庭跟他们攀谈,师兄妹二人只好客套的陪着,可是这个柳庭明显就是在没话找话,浪费时间。 “我师兄英明神武,等武斗结束,他服下灵丹,恐怕就不是你们青离城高攀得起的了。”慢慢悠悠走在凤非池身后的非梧轻声嘀咕着。 下一秒,额头突然一痛,她下意识伸手接住,一锭碎银? 再看了看自家师兄弹碎银还没来得及恢复的手势,果然霸气,用银子砸人。 笑面虎普遍脸皮厚,柳庭虽有些尴尬,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梧桐姑娘说得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梧实在忍不住了,“柳庭,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有一个人,想要随你们一同前往阳海城。”柳庭就喜欢非梧这个开门见山的性子。 不等两人问,一个潦草的中年男人斜挎着一个朴素的木箱子疾步跑来。 “连大人?”非梧有些意外,这不是那个上一任的城判吗? 连清撩了撩脸上的一绺头发,嘿嘿一笑,同两人问好,“梧桐姑娘,风迟公子,在下,连清。” 看穿两人脸上露出的困惑之色,柳庭连忙解释,“连大人是阳海城城判的助手,青离城不比阳海城,只是一个边陲小城,起初是没有城判的,后来发了一场连环命案,便从阳海城将连大人调来了青离城,如今皇城特派我来青离城担任城判,连大人也是时候回阳海城述职了。” 说了半天,倒是介绍清楚了连清的身份。 非梧灵动的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连清,“所以呢,我们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个拖油……哎哟。” 她的手里又多了一粒碎银。 青离城前往阳海城最近的一条路,只需二十日便可赶到,不过途中有一道凶险的黄沙谷,凤非池带着一个没有玄气的非梧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了,如今若是再来一个连清,用拖油瓶来形容虽说有些直白,却也算得上贴切。 若是绕路而行,则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在路上耽误的时间都是修炼时间,对想要在大会上夺魁的凤非池来说,浪费这么多时间赶路显然是不划算的。 连清心中不忿,你这小丫头还是个普通人呢,我就算再怎么拖油瓶那也比你强。 没办法,谁让现在是他有求于人,这些吐槽的话他是万万不能在这个小心眼的小姑娘面前说的。 连清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梧桐姑娘,在下数次往返阳海城与青离城,对路上的情况十分熟悉,在下资历虽差,却也有自保之力,到了阳海城还可以为二位做的向导。” ? 非梧毫不犹豫,“上路!” “……” 众人脑门上齐齐滑下黑线,这个姑娘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有了连清加入,三人一同踏上了前往阳海城的道路。 “阳海城位于天悦国最大的河流入海口,虽不是天悦国最大的城市,却是自古以来最繁华的商港,城中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和武者,但阳海城的秩序却一直十分稳定,据说是因为城中有金丹期高手坐镇……” “好饿啊。” 非梧打断了连清没完没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后者的脸色一僵,讪讪的住了嘴,被她这么一说,自己好像也有些饿了。 “连大人,既然我们答应捎上你,你该为我们做点什么?”非梧眨巴眨巴眼看向连清。 “呵呵,”连清心里苦,“梧桐姑娘想吃点什么?” 非梧毫不客气,“随便打几只野兔。” 他憋屈啊!他郁闷啊!自己堂堂一个练气中期武者,居然沦落到给一个小姑娘打野兔吃!她还真好意思啊! 野味是连清打的,却是非梧烤的,她的优点不多,有厨艺天赋恐怕是最出众的一个。 肥美的野兔被非梧烤制得金黄油亮,焦香酥脆的外皮包裹着肉汁丰富的兔肉,浓郁的香味直往人鼻腔中钻,光是闻闻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连清眼巴巴的看着非梧烤肉,看来这野兔打得算是值了。 终于,非梧将一只香味四溢的烤兔递到连清的手上,又给师兄也递了一只。 顾不上烫,连清抓着金黄的兔肉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下去,连清只觉自己幸福得要流出泪来,没想到还能在这荒郊野外吃到这样有滋有味的绝顶美食! 嘴里还包着满满一口鲜美的兔肉,连清好奇非梧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方才能烤出这么极品的肉来,遂问:“梧桐姑娘,你这调料哪来的?” 非梧不紧不慢的吃着肉,“陈家盐铺顺的。” “噗——”连清嘴里的肉顿时一股脑呛咳出来。 凤非池也风轻云淡的放下了已经递到嘴边的香喷喷的烤兔。 第十八章 潜渊之龙 转眼已是深夜,三人在密林中寻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面,燃起了篝火,约定好轮番守夜。 凤非池的眼神落在非梧熟睡的侧颜上,暖黄色的火光将她本就甜美可爱的小脸映得红扑扑的,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他的薄唇微微上扬,满脸都写着宠溺。 突然,俊颜上的笑意顿住。 林老曾说,师妹的寿元比普通人长不了多少。 离开陈家时,陈妍曾问,“武者和普通人难道注定属于两个世界吗?” 他和师妹难道注定属于两个世界吗? 如果有一天,他变成另一个“陈肃”,师妹会如何做呢,她会为自己成为另一个“陈妍”吗? 凤非池摇了摇头,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就算有一天他误学魔功,他也一定会想法子不成为师妹的负担。 林老的话也不一定准确,师妹并不是不能修习玄气,宗主师父曾说过,她有凝聚玄气的条件,只是不知为何无法控制玄气在体内运转。 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师妹成为武者!之前那棵凝玄草对她无用,那他就想办法寻到更珍贵的宝药给她。 …… 深秋的林子里十分静谧,除了枯枝在火堆中燃烧时的哔啵作响,四周便再无其他动静。 凤非池拿起一根枯枝,正准备往火堆中添上一些新柴,后背猛地一寒,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的手臂一转,手中的木柴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朝右后方的一处灌木中飞射而去。 只听灌木中传来一声低吼,一双青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渐靠近。 森林中危险重重,就算有人值夜,连清也只是浅眠,听到动静,当即就睁开眼扑腾一声坐了起来。 看到不远处那只虎视眈眈的妖兽,纵使连清经历了不少大场面,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青瞳狼!” 非梧老早就感知到了这畜生的到来,只是当时它们并未靠近,自己也没必要特意去寻找它们,免得师兄和连清对自己起疑。 “非梧,快醒醒。”凤非池谨慎的开口喊着依旧“熟睡不醒”的师妹,生怕自己的声音刺激到了那匹眼冒凶光的青瞳狼。 非梧迷蒙的起身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青瞳狼的外形与蓝星上的灰狼相似,体型却要大上不少,足有半人高,与灰狼不同的是,那一双幽深的眼睛中没有眼白,整颗眼球都是青色的。 “师兄,这是……”非梧瑟缩的躲在师兄的身后,紧张的看着那匹灰色的狼。 “二阶青瞳狼。”凤非池凝重的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宛如一棵屹立不倒的青松,无声的与那只妖兽对峙着。 “青瞳狼是极为谨慎的妖兽,它们擅长隐匿踪迹,捕猎之前肯定会事先踩点,然后趁猎物不注意时突然袭杀。这家伙恐怕已经盯了我们许久了。”连清如临大敌,真是倒霉,这才出了青离城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么强的对手。 妖兽的等阶也分为九阶,每阶的实力分别与武者的九大境界对应。 狼本就是攻击性极强的动物,这匹青瞳狼还成长到了二阶,足以和人类中筑基境的武者媲美。 凤非池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柄通体银白色的匕首递到非梧手中,“师妹,你先退开,自己小心。” 接过匕首,非梧稍微掂量掂量,分量很足,应该是金属打造的,匕首触感温润,摸起来不像是一块金属,倒像是一块暖玉。 非梧在蓝星上也见识过不少珍惜材料,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种奇怪的金属,想来这应该是云玄大陆上特有的材料了。 凤非池的视线一寸不让的与伏低着躯体作出攻击姿态的青瞳狼对视着,轻轻将非梧推开,“这柄匕首可以自行调动你体内的玄气,就算只是普通人用,威力也比寻常匕首要大,若是出现紧急情况,你可用其自保。” 话音刚落,那匹青瞳狼的躯体又沉了沉,浑身的肌肉都已经进入到捕猎状态,有力的后腿猛地蹬地,以自身的极限速度朝凤非池所在的方向飞扑过来。 二阶妖兽的神智并不算开化,但它们体内却有着作为野兽的本能,这匹青瞳狼感知到眼前的三个人类中,唯有那个穿白衣的对自己有威胁,只要先解决了他,另外两人就能任它拿捏了。 青瞳狼的身躯在凤非池的眼中极速放大,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蛰伏的玄气如洪水般爆发,月白色长衫无风自动,衣袂飘飘,宛如不怒自威的降世神只。 非梧眯起眼,感受到师兄体内玄气的变化,心中一动,原来筑基境的武者的气势竟可以如此强大。 不同于与武者搏斗,在面对妖兽之时,武者的战斗方式要简单粗暴得多。 武者间角力时,往往更注重战斗技巧和出手时机,而在面对低阶妖兽之时,则更重于原始纯粹的力量博弈。 一匹二阶青瞳狼对三人来说足以称得上是致命的威胁,凤非池不敢有任何懈怠,右拳裹挟着霸道的罡风,呼啸着往青瞳狼的眼部砸去。 青瞳狼的皮毛防御力极强,浑身上下唯一的弱点就是那双散发着青光的眼睛,可那双眼睛也正是它的厉害所在。 妖兽之所以称之为妖兽,是因为他们比寻常的野兽多出了某些特殊的能力,类似于人类武者使用的武技。 青瞳狼眼中的青光除了让它们能更精准的锁定猎物的位置,还能腐蚀青光照射的部位。 凤非池自幼跟随宗主师父穿梭在山林间,对这些常见的妖兽了如指掌,他知晓青瞳狼的双眼具有腐蚀性,却也知道青瞳狼多为一公一母两只一起行动,如今只有公狼现身,母狼肯定很快就会赶来。 必须速战速决! “嘭!”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青瞳狼的左眼上,凶恶的畜生吃痛的偏转身体落地,盛怒之下,发出一声凶狂的兽吼,再次朝凤非池扑去。 尽管凤非池已经及时用玄气包裹了右手,拳面上还是留下了几道墨绿的伤痕。 一人一狼激烈交锋,非梧视线一转,瞥到连清还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家师兄的背影,当即就翻了个白眼,这人的反应怎么老是慢半拍呢。 “连大人,镇符对妖兽有用吗?!”非梧急匆匆的朝他喊道。 连清知道凤非池实力在自己之上,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强大到这种地步,肉搏二阶妖兽,变态啊! 直到非梧出声提醒,他才倏然缓过神来,连忙蹲下身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木箱,从中间拿出一叠粗糙的黄符纸。 凤非池的攻势凶猛,拳风密集,奈何青瞳狼已经吃了教训,进攻时有意将眼睛保护起来,让他难以对自己造成实质性损伤,只要耗尽了他的体力,对付他就跟咬死一只野兔没什么差别。 情况危急万分,连清还在紧张的翻找着手中的符纸,镇压妖兽的灭符,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非梧都巴不得过去扎他一匕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眼看着师兄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非梧也顾不得多想,抓住一次青瞳狼落地缓冲时的机会,手中那柄银色的匕首破空而出,不偏不倚的扎入了那头二阶妖兽的右前肢肩胛中。 青瞳狼动作一缓,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 凤非池提气聚力,森寒的冰棱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掌风猎猎,只在瞬息之间便印在了青瞳狼的眼窝上,锋锐的冰棱直捣其大脑。 刹那间,青瞳狼的动作静止了,轰然倒地,全身的肌肉不断痉挛着,良久才彻底归于平静。 青瞳狼殒命的那一瞬间,非梧清晰的看到一股无形的玄气从青瞳狼身体中飘向了师兄的印堂。 非梧一愣,根据她这段时间对云玄大陆上武者的了解,武者想要增加体内的玄气只能通过秘境历练、服用丹药、吸收自然界中飘散的玄气以及修炼成长系武技这四种方式。 怎么她师兄还可以直接吸收妖兽体内的玄气…… 这不是打怪就可以升级嘛!难怪那个自称林老的圣者都说他是潜渊之龙。 太变态了! 在蓝星之上,一向都是别人称非梧为变态。 别人苦学十几年的异能术,她一个月就能学会,半年就能练到高级;别人初学空间异能术,一次只能搬运十吨左右的物品,她学空间异能术第一天就把导师家的别墅连着地基从市区搬到了郊外。 这还是第一次,非梧惊叹于他人的天赋,甚至这天赋让她都有些眼红。 一时间,非梧看向自家师兄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活像是见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 第十九章 又是无极阁 “找到了,找……”连清欣喜的从一叠符纸中抽出一张,抬头一看,方才还凶悍莫名的青瞳狼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他尴尬的在鸡窝般的头顶挠了挠,随后机智的竖起一根大拇指,“风小兄弟果然神武!” 不等他说出更多夸赞的词语,非梧的小脸上露出夸张的惊容,“小心身后!” 一声凄厉的狼嚎在连清的身后响起。 另一头青瞳狼赶到了,见到地上公狼的尸体,当即就像发了狂一般冲向了离它最近的连清。 连清想也没想,咬破手指,将渗出的鲜血按压在方才翻找出来的灭符之上。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黄纸绽放出一道炫目的光芒,宛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冲母狼的头颅而去。 “轰——” 一声炸响,来势汹汹的母狼被符纸贯穿了头颅。 由于速度过快,符纸在母狼的头颅中留下空腔,坚硬的头骨承受不住那由内而外的巨大张力,“嘭”的爆碎开来。 “乖乖,两条龙吗?”非梧喃喃自语。 刚才那张符纸的威力竟比凤非池的全力一击还要强上数倍,非梧忍不住怀疑,这真是一个练气境武者能够做到的吗?恐怕连筑基境武者都很难! 这个连清,藏拙了? 见那头母狼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连清心满意足的转过身,登时被两人默契同步的审视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 非梧又做出了她那个招牌动作,端着一只手摸着下巴,围着连清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的目光活像是要将他看个透彻。 小姑娘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连大人,见死不救是病,得治。” 他掌握着这样的雷霆手段,方才师兄与公狼搏斗的时候,他为何在旁边装傻充愣。 这不就是妥妥的见死不救吗。 还有青离城那次,如果不是自己提醒,师兄必定因有伤在身不敌陈肃。 连清如芒在背,急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练气境武者,虽然也是符师,可刚才所用的符纸并不是在下绘制的!” “是吗?细说一二。” 非梧还是有所怀疑,却不再继续绕着他转圈了,在篝火旁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连清明知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还是打从心底里畏惧她。 她这个实力非凡的师兄是一方面,更主要是因为这个姑娘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上位者的气场真的很强大啊! 这真的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吗! “梧桐姑娘有所不知,云玄大陆上有着一种特殊的职业——符师。” 非梧眉头一皱,“符师?是在武者的基础上修成的吗?” “非也。”连清神秘一笑,“就像掌握了炼丹技巧就能成为丹师一样,只要学习了符术,普通人也可以成为符师。 “所谓符术,就是将各种材料按合适的比例调制成符水,再用狼毫笔在符纸上绘制出各种符文组合,最终得到不同效用的符纸。” 普通人也可以成为符师?凤非池眼前一亮,连清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如果师妹学习了符术,自己不在她左右时,她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至于调制符水的材料,自己去帮她寻找即可。 只要他的实力精进得足够快,就有机会寻到更好的制符材料,足以支撑她学习更高深的符术。 这样看来,成为武者也不是师妹唯一的出路。 非梧不知道自家师兄正在暗戳戳的替她规划着未来,她在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借用符纸作为幌子“光明正大”使用异能术,反正这两者都不会产生玄气波动。 “那你说刚才的符纸不是你绘制的,这又是怎么回事?”非梧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打算将符师这个职业打听得更清楚些。 “连某句句属实,绝无一句假话!符师和丹师虽不一定是武者,但二者都跟武者一样,也分为九阶,其中符师的阶级划分最简单,最高能绘制出几品符纸便是几阶符师。 “在下惭愧,挂着符师的虚名,其实只是堪堪学到了一些皮毛的一阶符师。至于刚才那枚用来抵御妖兽的二品灭符,其实是出自家师之手。” 看他字字恳切,不像是扯谎,非梧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余光瞟到自家威武霸气的师兄此时正站在那匹雄性青瞳狼的尸体旁,认真观察着那柄已然没入了妖兽体内的匕首。 非梧暗道不好,一个普通少女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当时光顾着救人,没控制力道,不会露馅了! 凤非池内心十分欣慰,若不是师妹抓准时机重伤青瞳狼,他与这畜生不知还要缠斗多久。 他躬身将匕首从妖兽的尸体中拔出来,一个转身,正好对上非梧充满兴奋和崇拜的小脸。 “师兄,你交给我的匕首果真威力惊人,我不过是用力一扔,它就扎进了这匹狼的身体里。师兄得到这把匕首一定花费了不小的力气!师兄可真厉害!”非梧尽力表现出对这把匕首威力的肯定,以及对自家师兄的赞美。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却在祈祷,不要露馅,千万不要露馅!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寸,虽说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睡同一张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但毕竟那是小时候,如今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凤非池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步,薄唇紧抿,用玄气将匕首上沾染的兽血抹除。 非梧没有注意到他后撤这一细节,紧张的注视着他不紧不慢擦拭兽血的动作。 终于,凤非池看向她,语气郑重,“这是三年前我跟随师父前往一处剑阁残迹时偶然得到的,当时师父还因为这把匕首伤了右臂。如今既然师妹用得趁手,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便赠与你。长兄如父,就当是师兄代替师父为你置办的嫁妆之一。” 真好,嫁妆送匕首。 非梧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这个直男师兄在撺掇她谋杀亲夫。 等等,嫁妆不是父母给女儿准备的吗?难道他们的师父,梧桐宗的宗主,是这具身体主人的父亲?! 这么重要的消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怎么没人跟她说啊! 非梧不知道匕首是什么时候落入自己手中的,她只知道这柄匕首仿佛比之前沉重了几分。 来到这个全新世界的迷茫感此时被一种复仇的信念取代。 非梧回想着在去往青离城的路上,从师兄口中问出的覆灭梧桐宗的宗门的名称。 无极阁。 又是无极阁。 第二十章 夷城悍匪 赶路的过程中,三人难免枯燥无聊,提及陈家的案子时,连清如是说:“其实陈肃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武者间的争斗并不是普通人的律法能管辖的。” 很多时候,一座城的执法者有着怎样的实力境界,就代表这座城的律法所能管辖的范围。 就像出入阳海城的武者大多在金丹之下,城中有金丹武者坐镇,低阶武者不敢在城中造次,秩序因此才稳定下来。 “据我所知,有些城池甚至没有律法约束,武者们全凭自身实力说话,就比如位于青离城西边四百里的夷城。” 论起天悦国各地的风土人情人,非梧和凤非池这两个鲜少出入市井的人自然没有连清知晓得多。 连清老毛病一犯,打开了话匣子想收也收不住,“你们是不知道啊!夷城的住户之中,有九成是武者,剩下的那一成人中,又有七成是丹师和符师,只有极少数是在城中做生意的普通人。 “你还别说,夷城虽乱,在天悦国东南部可是第三大城,人口数足足是青离城的五倍! “就像夷城这个名字一样,夷城的男性武者,大多赤裸着上身,胸前刺着凶神恶煞的刺青,一个个长得粗犷壮硕,行事更是蛮横霸道。而女性武者……”他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非梧指了指唯一的林中小径前方的拐弯处拦在路中间的一路人马,问:“是像他们那样的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粗犷壮硕的体型、凶神恶煞的刺青、蛮横霸道的行事方式,每一条都十分契合。 “老子让你们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你们耳朵聋了吗!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为首的那个大汉胸前纹了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用一柄铁灰色弯刀的刀背不住的敲打着肩头紧实的肌肉。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壮硕的小弟,手里拿着狼牙棒、流星锤等看起来就瘆人无比的武器,一个个都将凶恶刻在了脸上。 他们的面前停着一支商队,所有人都被拦路的夷城人马集中到了最前面。 连清头皮发炸,他真是乌鸦嘴,没事提什么夷城啊! 他小心翼翼的凑到非梧和凤非池面前,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着,“趁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们,要不我们绕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连清就提溜着他的木箱子紧步往回走着。 非梧和凤非池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为首的大汉已经转头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来了。 “那边那个叫花子,过来,还有你们两个,”蟒纹头领用弯刀点了点师兄妹二人,语气蛮横,“过来。” “哎哟,这算什么事啊,真倒霉!”连清面容扭曲,小声嘀咕着,但转身的那一刹那,脸上却挂着讨好的笑容。 “这位大人,小的只是内急想去方便方便,没有要跑的意思。” 看到刚刚走过去的连清又原路走回来,往蟒纹头领的身边走去。 非梧扶额,这样不打自招真的好吗连大人。 明明是命令他们三人都过来,结果却只有一个叫花子乖乖照做了,蟒纹大汉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本来这支商队不痛快交钱就已经让他很不爽了,既然现在来了两个可以用来杀鸡儆猴的“鸡”,那他倒是不介意让自己的弯刀喝点血。 “那个女的,我给你三秒钟,马上滚过来!”大汉已经将弯刀握在手中了。 连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碍于大汉施加的压力,他又不好明着求情,“这位大人,那姑娘耳朵可能……” “我不会滚,你可能要自己示范一下。”非梧显然没有将大汉的话当回事儿。 连清都想给她跪下了,小姑奶奶,现在可不是逞威风的时候啊!他们这些人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悍匪,在夷城里得罪了人,讨不到生活,便来了这些个商队的必经之地做些拦路抢劫的勾当。 闻言,蟒纹大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哪里来的小蹄子,以为抖抖机灵、耍耍嘴皮子功夫,老子就会放过你?” 他的视线变得如同毒蛇般危险莫名,“老子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老子杀了不下五个,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别指望老子怜香惜玉!” 既然她不过来,那他就主动拿刀过去。 蟒纹大汉的刀在手中转着,吊儿郎当的慢慢往非梧的方向走。 普通人见到这场面,恐怕早已冷汗涔涔、两股战战。 蟒纹大汉倒不是没有看到她身边的凤非池,只是他看得出,这小子的实力也只不过是筑基前期。 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恐怕就是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富家公子哥,待会儿自己的刀口见了血,他就会被吓破胆,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非梧和凤非池等人都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看在连清的眼中,活像两只静待猎物上钩的猎手。 连清之所以对这群悍匪忌惮,主要是因为他们人数多,风迟小兄弟虽强悍,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还有六个匪徒。 没想到这个蟒纹头领竟一个人主动跑到这对凶残的师兄妹面前去了,这不纯纯的送人头嘛。 商队的最末端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蟒纹头领刚走到马车前,一道具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三秒钟之内,带着你的人滚。” 声音是从马车内传出来的,这辆马车中居然还有人! 蟒纹头领凛然,紧握弯刀,警惕的看向马车的门帘,“什么人,滚出来!” 马车中的人开始倒数,“三、二……” 秉承着“你不过来,我就过去”的行事方法,头领双眼一瞪,啐了一口,伸手去掀门帘,他倒是要看看,里面是何方神圣! 因常年握刀而长满茧子的手在接触到门帘的霎那间停滞。 一枚暗红色的四芒星镖从大汉的喉头处原路返回马车中,大量浓稠鲜红的血液喷出,大汉的双眼还愤怒的圆睁着,身体已经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我们走。”马车中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平淡得好像刚才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其余几个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拦着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商队的一行人面色平静的整装出发。 好快的暗器。 凤非池面色凝重,看来这届武斗大会招来的厉害角色,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多。 第二十一章 宗门弟子 距离阳海城越来越近,路上遇到的队伍也越来越多,大多是赶往阳海城参加武斗大会的武者。 继蟒纹悍匪之后,他们除了偶尔碰到几只低阶妖兽,就没有更多奇遇了。 非梧有些失望,她还指望着多来一些人找他们的麻烦,好让她见见世面呢。 连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期盼多多被拦路抢劫的奇葩,不过他倒是看出了这小妮子兴致不高。 由于自己遇到悍匪之后做过的那一系列从心举动,连清一路上也没好意思多说话。 又一次听到非梧发出一声轻叹,连清硬着头皮说:“二位,前面不远处就是黄沙谷了,这黄沙谷可谓是凶险万分啊!” 黄沙谷长达百里,人们通行的道路并不是谷底,而是其中一面高达数百丈的峭壁半腰处,一条仅能供四人并肩而行的天然石栈道。 说是黄沙谷,却跟黄沙没什么关系,更像是两座高不可攀的峭壁包夹着一片密林。 谷宽约十里,谷底是一片茂密的古林,其中瘴气弥漫、妖兽横行。 石栈道距离谷底也有数十丈高,若不慎从栈道坠落,只会落得个九死一生的下场,就算侥幸没摔死,谷底密林中的妖兽也会在瞬息间将你啃食殆尽。 听完连清的介绍,非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想到师兄那个逆天的天赋,妖兽多的地方……不就是自家师兄天然的练级地吗? 非梧:“谷底的妖兽都是几阶的?” 连清沉默了片刻。 “小祖宗啊,你不会想打谷底妖兽的主意,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那里面的妖兽可都不是普通妖兽。我听阳海城武者协会的人提起过,曾有位旋照后期的强者下到了谷底,才走了不到一里地,就遇到了一头四阶妖兽。” 连清生怕她想不开,苦口婆心的劝着,“更何况谷底笼罩着瘴气,人若是长时间处在瘴气之中,轻则中毒,重则死亡。哎呀,总之,这黄沙谷底,大凶之地啊!” 非梧摆了摆手,讪讪的说:“嗐,连大人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想要到谷底去呢,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走在那么高的石栈道上我都腿抖呢。” “……” 连清是不会相信她说的腿抖之类的鬼话的,甚至他打从心底里就没把这个姑娘当成普通少女看待。 明明没有玄气,却总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飘向凤非池所在的方向,别看这位俊逸非凡的风迟公子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你要是敢招惹他师妹,他只会毫不犹豫的给你丫一拳。 连清仰天长叹,这就是梧桐姑娘底气的来源吗,真让人羡慕啊!上天欠他一个师兄啊! 正感慨着,身后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三人循声回望,是几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女,头上用来束发的银簪也制成了宝剑的模样,几人统一用右手持着长剑,看上去颇为拉风。 宗门弟子,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称谓。 云玄大陆的势力划分十分复杂,大有国家势力,小有城池势力,但要论数量最多的,要属宗门势力。 宗门实力的强弱也有两个极端,顶级的大宗门能掌控一座城池甚至一整个国家,小宗门则有可能举全宗门之力都除不掉一只低阶妖兽。 云玄大陆上的宗门分为五品,实力的强弱由宗门内传承武技、门内综合实力、弟子人数,综合而论。 非梧他们的梧桐宗是二品宗门,但由于传承武技一般,弟子实力不尽如人意,凭借宗门人数的优势勉强够上了二品宗门的门槛。 无极阁,四品宗门,门内弟子足有几千人,宗门的最高传承乃是一种五品的鞭法武技,有数十位金丹强者坐镇,族中核心长老最低也有元婴前期的实力。 以凤非池现在初入筑基境的实力,想要杀上无极阁无疑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 在他们打量那几人时,那几个宗门弟子也注意到了他们这支单薄的队伍。 宗门弟子,特别是高品宗门的弟子,难免会有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瞧不起散修和小宗门弟子,瞧不起普通人,更瞧不起沿街乞讨的乞丐。 巧的是,非梧他们三个全占了。 非梧清晰的看到到他们七人的表情从平静变成嫌恶,仿佛被他们几人打量是一件多么晦气的事。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行人,目光落到最末尾那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年纪与她相仿,十五六岁的样子,跟他那些光鲜亮丽的同门比起来,他显得面黄肌瘦,就像是活活饿了十天半个月一般。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伙子,一呼一吸竟是深远绵长,像是蛰伏着的庞然巨兽,与他孱弱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 筑基中期,境界比她师兄还要高。 两支队伍擦身而过时,靠近非梧他们这边的一个高挑女武者低语,“穷酸鬼,倒是会闻味儿,趁武斗大会去阳海城讨银钱。” 非梧是吃不得亏的,当即一脸疑惑的看向连清,天真的问: “连大师,他们这伙人好奇怪,明明只有一个人的实力勉强能入眼,却来了这么多人做陪衬,难道这届的武斗大会还有参与奖吗?” 不点名,没道姓,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这一行人一棍子打翻入水。 连清听到她出言讽刺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宗门弟子,心里是暗爽的,他只是扮相潦草了些,可不是什么叫花子好吗! 不过她这称呼…… 算了算了,连大师就连大师,看破不说破。 紫剑宗的几个弟子都将非梧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除了末尾的那个少年依旧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外,其他人的面色都黑了,什么叫陪衬!什么叫参与奖! 为首的是一个方脸的男弟子,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些,虽然这个姑娘对他们紫剑宗弟子出言不逊,但看在她说自己实力勉强能入眼的份上,自己就不多计较了。 方脸弟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思维圈套,非梧骂他们是“弱鸡”,还说在这些“弱鸡”中有一个是比较强的“弱鸡”,可是强“弱鸡”那也是“弱鸡”。 委婉的骂那也是骂啊。 几人都忍不住瞪了非梧一眼,却没人敢上前去跟她理论,她那一声“连大师”着实让他们有些胆怯了。 再看那个衣衫破旧、枯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时,甚至看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练气中期,武者境界倒是不高,可万一他是什么三、四阶的丹师、符师呢,他们此时若是为难了他,等进了阳海城,他还不知道怎么叫上几十上百个打手来报仇呢。 要知道丹师和符师可都是十分受人尊敬的职业,一个三阶符师可比同阶层的旋照境武者号召力要大得多。 “王师兄,我好饿。”干枯的少年的声音沙哑,毫无预兆的说着。 “饿什么饿!明明吃了那么多,却总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宗门苛待了你。真不知道三师叔为什么让一个废物跟过来!”方脸王师兄毫不留情的斥骂道。 他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来往之人的视线。 王师兄敛了敛自己的失态,皱眉下令,“都快些走,去前面自行购置过谷的用品。” 第二十二章 给同僚炒个牛舌 黄沙谷谷口,比起非梧之前在青离城见到的街道都要热闹得多。 谷口前是一片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几乎有一大半都摆着摊位,卖干粮的、卖符纸的、卖丹药的、卖武器的、卖工具的,应有尽有。 “这位公子,‘秘籍’要么?” 当一个精神萎靡的猥琐小青年扯住凤非池的衣角推销产品时,非梧的额头滑下黑线,没想到一个危险重重的山谷谷口产业种类竟会如此的五花八门。 连清提着一袋干粮回来时,正好看到这副场景,“哎哟”一声跑了过来,拍掉那个青年的手,谄媚着对两人开口,“大家都是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呐,需要的东西我已经买齐了,我们赶紧入谷。” 现在已经是正午,他们若是再耽搁时间,天黑之前可就走不出黄沙谷了。 师兄妹二人没有异议,在认路这方面,连清才是专家,反正他不至于害他们,跟着他走就对了。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无聊了一路的非梧不免觉得新鲜,脚下的步子比起另外两人自然而然慢了些。 数次催促她无果之后,凤非池走到她的身边,连着她的衣袖一起,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跟上了前方的连清。 他的力道很轻,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跟丢了。 非梧并不觉得排斥,一边扫着道路两侧的小摊,一边跟着他的步子走着。 她正看着一个干粮摊上摆着的捏成各种形状的面饼时,那个摊位上的某个客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与非梧撞了个正着。 “谁呀!没长眼睛吗!” 陶文愤怒的转身,见方才撞到自己的是一个娇小可人的少女,怒意顿时散了一半。 视线往下一移,她旁边的男人正牵着她的手,火气又冒上来了,不过这谷口集市里人头攒动,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他只小声嘀咕一句,“真是晦气!”便走开了。 凤非池略带愧疚的低头看她,都怪自己走得急,“没事。” 非梧摇头。 前面的连清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以更快的速度往谷口的方向走去了。 “我们快跟上,连清都走远了。”被这么撞了一下,倒是让非梧收了心。 陶文走到干粮摊隔壁的丹药摊边,准备买一些过谷用的回气丹,忽然听到刚才那个撞到自己的小姑娘说话了。 连清?是他知道的那个连清吗?他朝两人走的方向张望几眼,前面那个背影……好像还真是连清啊。 …… 进了黄沙谷之后,周围的人就比谷口要少得多了。 乍一见眼前的画面,非梧忍不住感叹起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们的左手边是灰褐色的几乎垂直向上的峭壁,右手边却可以俯视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脚下的天然石栈道更是绵延了足有百里。 尽管是正午,森林的上方还是笼罩着薄薄一层白色的雾霭,隐约间还能听到下方传来的阵阵兽吼声。 师兄妹两人皆被黄沙谷凶险壮阔的奇景镇住,以至于回过神时,连清都已经甩了他们近一里地了。 两人对视一眼,虽说黄沙谷长达百里,但以他们赶路的速度,没必要走这么快。 更重要的是刚开始就走这么快,途中很有可能出现体力不支的现象。 这是常识,以连清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 无奈连清就像个闷头葫芦一样,脚下生风,头都不回。 连清的神色十分难看,怎么会在这里碰上那个小子呢,希望他没看到自己,不然肯定又免不了一顿奚落。 后方传来快速的脚步声,连清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 “我说连大人呐,你这是赶着去接生还是赶着去投胎啊。”非梧一拍连清的左肩,却蹦到他的右边。 看到是非梧那张精致的小脸,连清竟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梧桐姑娘,是你啊。” 非梧一愣,他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是她啊,他们不是一起一路走来的吗,怎么他看到自己好像很意外? 正准备怼他两句,后方又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待脚步声靠近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连大人?” 连清的身子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广场上与非梧撞到的青年男人跑到他们面前,夸张的看着连清道:“连大人!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你被调去了青离城就再也回不来了呢,呵呵。” 非梧眸子一眯,这位,来者不善啊。 陶文欣然看向非梧,怎么是刚才那个撞了自己的姑娘,他的笑容僵了僵,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非梧,语气轻慢,“这位姑娘是?” 不等脸色黑如锅底的连清出声,非梧猛地从衣袖里掏出那柄银色的匕首,在身前行云流水的比划。 “我啊,其实我是一名厨子!我最擅长做的就是炒牛舌,先用锋利的匕首沿牛的嘴边捅进去,再用力……”她手中的匕首作势往下一划。 陶文连忙往一旁闪了两步,心惊肉跳,好险好险,差点就跟自己的儿孙说永别了。 “往下一划,掏出舌头。”做出掏舌头的手势,只是这舌头的位置恰好跟陶文的嘴处在同一高度。 “切碎。”少女用手中的匕首剁着想象出来的“牛舌”,包子脸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陶文忍不住无声咂咂舌,像是在确定自己的舌头是否还在嘴里。 “火要烧到最旺,油温加到最高……唔。” 凤非池将她捞到一边,停止了她演示“炒牛舌”的动作。 陶文咽了一口口水,语气有些发怵,“呵呵,有……有机会定要尝尝姑娘的手艺。” “好啊,包你连舌头都想吞下去!”非梧很高兴,是那种厨子得到顾客肯定的高兴。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哦,你跟连大人认识?” 陶文看着她那双纯净的眼睛,下意识摇头又点头,“不……认,认识,我们是同僚。” 见这小子吃瘪的模样,连清就差拍手叫好了。 朝非梧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连清朗笑着说:“是啊,多亏了小陶大人,让连某有机会去青离城,‘独当一面’啊。” 原来连清被派去青离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因为这个陶姓青年啊。 在没有专人教导的情况下,符师的符术水平很难提升。 连清是一个符师,在青离城那个百姓几乎连符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城中,一待就是五年。 无法学习更高深的符术,蹉跎了整整五年。 他只是一个练气中期的武者,寿元也就比普通人多个三年五载,况且学习符术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越年轻越是学习符术的黄金时期。 连清错过的这五年,对他的符术造诣来说,是难以挽回的损失。 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陷害他人,也有人因心机不够深沉而被人陷害。 想到这里,非梧低头用大拇指在匕首的刃口上刮了刮,虽然她不赞同连清的懦弱,但至少也不讨厌这个心思纯净的中年男人。 陶文的余光瞟到她手上的动作,打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冷颤,方才想好的奚落连清的话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第二十三章 坠崖 黄沙谷的石栈道上,上百支队伍、上千名武者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像是一场人类的迁徙。 人数虽多,却没有一人敢高声喧哗。 声波若是导致悬崖上的岩石坠落,直接的后果就是随机抽几个不幸路人砸死,在这条狭窄的栈道上,他们避无可避。 深秋的正午,阳光并不炎热,时不时吹来的几缕微风抚平了赶路的人们心中的焦躁。 非梧看到自己额角的一绺碎发被风吹翻到了发顶,眉心拧起,深邃的目光看向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谷。 起风了。 “连大人,我看这黄沙谷也没你说的那么凶险嘛。”走在两人中间的非梧突然开口。 自从见识过她绘声绘色的炒牛舌之后,连清怎么看她怎么顺眼,笑呵呵的回答: “姑娘可别以为在下在跟你开玩笑,我们现在走的路还算开阔,再前面一点,石栈道仅有三尺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足坠崖。栈道窄倒也没什么,怕就怕在经过窄栈道的时候刮黄沙风。” “哦?黄沙风?” “黄沙风是黄沙谷中一种特有的现象,刮风之时,漫天都是昏黄之色,处在黄沙风之中的人,五感就像是被封闭在两尺之内,只能看清两尺之内的东西,只能听到两尺之内的声音。若是风力强劲,甚至还会强行将人从栈道上刮下悬崖。” 听着连清的讲述,非梧顿时联想到蓝星上的天气现象——沙尘暴。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栈道,栈道的表面与左边的峭壁无异,是平整的灰褐色岩石。 既然黄沙谷中会刮起类似沙尘暴的风,栈道上怎么没有砂砾残留? 连清走在非梧的身后,看到她低头搜寻的动作,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黄沙风里并没有黄沙,刮风之时弥漫而出的是一种至今都未知的神秘物质,只能看到它是土黄色,闻不到,也摸不着。” 神秘物质,非梧来了兴趣,她倒是想看看,这神秘的黄沙风中有什么。 “若是遇到黄沙风我们该怎么办?” “呸呸呸,慎言慎言。这妖风虽诡异,却不是每次经过谷中都会遇……” 连清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不远处的天空骤然变成了土黄色,前面的队伍中,有人像秋天的枯叶一般,被狂猛席卷而来的罡风轻易刮向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反应快些的武者用玄气包裹着身体,最终也只是徒劳,与强大的风压比起来,他们那些玄气根本就微不足道。 非梧的衣角猎猎作响,黄沙风马上就要笼罩他们了! 连清以毕生最惊人的速度拿出塞进衣袖中的定符,艰难在风中挪动,将符递到非梧手中,大喊道:“以血祭符,踩在脚下,能起到定身的作用!切记要踩住整张定符,符纸若是被狂风撕裂会瞬间失效!” 非梧手中攥着定符,看着师兄即使在风中也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 悬崖下有不少妖兽,对师兄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提升修为的机会。 她以后还要继续借着师兄的修为来隐藏自身实力。 异能者在这片大陆属于异类,她不想因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师兄的实力足够强,她就可以不用动用异能出手对敌。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有家仇在身,师兄必定也迫切的想要杀上无极阁。 马车中的男人,紫袍的瘦弱少年,不过短短几天,他们就遇到了不少实力深不可测的对手。 以师兄筑基前期的实力,想要在武斗大会上排进前十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夺冠拿到五品丹药了。 黄沙风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刮来,非梧的视线看向悬崖之下,只要想办法让师兄陷入昏睡,她就能用异能将两人转移到悬崖之下了。 至于连清,她和师兄都有着各自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次去谷底的计划中她没打算带上连清,一路的相伴到此为止,阳海城,他们会再见的。 风声凛冽,耳中听到的除了呼呼风声,就只有隐约传来的惨叫。 见非梧迟迟没有动作,连清心急如焚,狂风裹挟着凉意灌入他的口中,每吐出一个字对他都是艰难的考验,“快!踩在……脚下……” 风越来越大。 凤非池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把坚韧的长剑,用力插进了身边的山壁之中。 他在风中转身,面向非梧,用玄气将双脚死死压入地面之内,一只手牢牢抓住剑柄,另一只手一捞,将仿佛还在发愣的非梧紧紧揽入自己的怀中。 非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中,转头看向他完美无瑕的侧颜,呼吸有着瞬间的停滞。 墨发早已被风吹散,两人的发丝狂舞着,交织着。 风声十分刺耳,可她好像还从风声中听到了擂鼓般的心跳声。 “小心!”连清目眦欲裂,大声吼着。 相拥的两人头顶的正上方,一块巨石以惊人的速度下坠着。 栈道狭窄,无处可逃。 凤非池眉心拧起,抓住剑柄的手一松,强大的玄气瞬间凝聚在掌心,全力一掌轰在山壁上,两人的身体因反作用力向栈道之外抛飞而去。 非梧感觉呼吸有些闷,他的力气好大,像是想要将她生生揉进骨子里。 耳边是急速下落的声音,两人相拥的身体在飓风中飘摇急坠。 “嘭!”像是一块巨石从高空下落,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一人深的大坑。 “噗——”背部接触地面的凤非池承受不住强大的碰撞力,一口鲜血喷出,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确定师兄已经陷入昏迷,非梧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 从数十丈的高空坠落,身体素质再强的人也得摔成肉酱,非梧用异能缓冲了两人与地面的碰撞,却有意让凤非池带了些伤势。 有伤在身,他们为什么还活着就好解释得多了。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伸手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方才他护着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非梧心中一暖,喃喃道: “师兄放心,我会助你修炼,助你杀上无极阁,梧桐宗的仇,很快就能得报了……” 第二十四章 林老再现 林中瘴气弥漫,寻常昆虫鸟兽难以存活,四周寂静得诡异。 非梧隔绝了两人身边的瘴气,抬头往上望去,柳眉微蹙,方才明明刮起了遮天蔽日的黄沙风,怎么现在倒是碧空如洗了。 少女眼中神芒闪烁,视线沿着崖壁向上攀去,将石栈道上的场景清晰的收入眼底。 土黄色的神秘物质笼罩了整条栈道,就像栈道外包裹着一层保护罩。 只是这并不是救命的保护罩,反倒是夺命的妖风。 不时有人不慎被狂风卷下悬崖,低阶武者没有御空能力,从悬崖跌落必死无疑。 非梧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高处惨烈的场景,那种土黄色的神秘物质像是刻意针对着栈道上经过之人,看起来像是一种——捕猎手段。 狂风卷落上方的人类,直接的受益者便是谷底的生物。 非梧的桃花眼凝重的微眯,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控制如此大规模的土黄色物质,穿越数十丈的高空,以无可抵挡的姿态肆虐栈道上的行人,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神通。 还有一种可能,栈道之上有着某种阵法,触发阵法便会刮起黄沙风。 若这真是一种阵法,连她都无法感受到阵法传出的气息,会是怎样的绝世大能所留? 她对云玄大陆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这样的场景她也从未听旁人提起过,如果有人能看出土黄色物质到底是什么就好了…… 猛然间,她想起那道从自己嘴里发出的苍老的声音,林老! 作为一个老牌圣者,那个老头子称得上是云玄大陆行走的百科全书了,他肯定知晓神秘物质背后的秘密! “林老,林老?” 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幽静的森林中响起。 片刻之后,非梧感受到眉心传出一阵酥麻之感,脑海发胀,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林老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又低头看向身边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男子,疑惑的皱眉。 他为何伤成这样。 “是你这小丫头叫老夫?”林老问。 “废话,我师兄已经这样了,不是我还能有谁。”非梧翻了个白眼。 林老一怔,随后却忍不住笑了笑,生前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世圣者,凡是见到他的人无不毕恭毕敬,还没有谁敢如此同他说话,这小姑娘倒是另类。 林老问:“说,叫老夫作甚。” 非梧也不墨迹,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道来。 林老惊疑,再次抬眼观察周围,“你不是普通人?” 阴暗处,许多双凶恶的眼睛看向大坑所在的方向,却在感受到那个自言自语的少女体内传出了可怖的威压之后,纷纷悄然离去。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凭借自身气息将瘴气林中那些品阶不低的妖兽镇压,更不可能从数十丈的高空中坠下还安然无恙。 林老感受到远处甚至有某个角落散发出了五阶妖兽的气息。 五阶妖兽,对应人类的元婴境武者。那只野性十足的五阶妖兽迫于她的威压没有扑上来,最大的可能是——她至少是元婴后期的武者。 不可能,只要她是圣级以下的武者,自己肯定可以感应出来,难道,她也是圣者! 非梧和林老的灵魂虽然在一具身体中同存,却不能知晓各自心中的想法。 非梧不知林老此时的惊骇,也没打算将异能的秘密瞒着林老,这个老头子的灵魂待在自己的身体里,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可说不好哪天突然就苏醒了。 万一撞到她正好在使用异能,可就解释不清了,不如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顺便威胁他替自己保密。 至于师兄那边,就暂且不告知了,他对以前的非梧十分了解,如果知道自己的师妹有异能,一时恐怕难以接受。 她看上去足够弱,反而还能刺激凤非池产生更深的变强的信念,非梧心安理得的想着。 “林老可听说过异能?” “异能……”林老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他活了近三千载,对这云玄大陆可谓是了如指掌,可这异能是何物,他倒是闻所未闻。 “异能者类似于云玄大陆的武者,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你们使用武技,而异能者使用的是异能术。” 林老听了非梧的讲述,大受震撼,她将异能者和武者横向做比较,是不是意味着异能类似于玄气,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 “我目前的异能等阶是八阶五品,虽不知道具体对应着云玄大陆什么境界的武者,但是吊打什么金丹境、元婴境武者,还算是小菜一碟。”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妄言自己可以吊打金丹、元婴强者。 换作其他人,肯定早就对她嗤之以鼻,可林老是亲眼见到那些妖兽避其如洪水猛兽…… 十五岁碾压元婴境武者,林老只觉悚然,这是怎样逆天的天赋,难道是因为异能比玄气要容易修炼很多? “还请林老为非梧保守这个秘密。”非梧语气一转,低声道。 林老还没缓过神,有些迟疑,“这……” “老头,你可要想好了,万一某些变态老怪物对我产生兴趣,把我抓去做人体实验,我可是会宁死不从的。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林老有实体,此时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还真是有恃无恐得没边了! 算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保密就保密。 “待会儿我师兄醒了,你说是你出手救了我们。” 林老差点憋屈坏了,这死丫头,先是威胁他,现在又利用他! 林老阴阳怪气的问:“你叫老夫出来就是为了这点破事?” 非梧指了指悬崖上的栈道,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那是什么?” 林老这才注意到被土黄色物质覆盖的栈道,沉吟片刻,“是化生蛇。” 化生蛇乃是一种天生就有三阶实力的强大妖兽,擅长使用幻术,那土黄色物质就是一种幻象。 一般的妖兽要达到七阶以上才能化出人形,但化生蛇只要修炼到了五阶,就可以对自身施加幻术,幻化为人形。 “能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制造声势如此浩大的幻境,这条化生蛇恐怕已经修炼到了五阶。”林老根据自身的经验推测着。 非梧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眸子亮晶晶的,“化生蛇身上有什么好宝贝吗?蛇胆、蛇毒、蛇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药效?” “……” 果真凶残啊,正常人应该先问问这蛇有什么弱点,怎么会有人先觊觎这蛇身上有什么宝贝的! 第二十五章 狼入羊群 非梧凶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的确对那条化生蛇十分感兴趣,但现在显然不是去抓蛇的时候。 凤非池虽然陷入了昏迷,伤得却并不重,不出两个时辰应该就会醒来。 现在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验证。 非梧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目光在密林中搜寻着什么。 附近实力稍差的妖兽早已逃之夭夭,只有零星几处较为强大的气息隐匿着。 当她的视线停在某个方向时,一只一人高长着獠牙的红狐狸警惕的回望着非梧所在的方向。 妖兽的感觉十分敏锐,狐狸清晰的从那个方向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意。 非梧朝那只獠牙狐狸的方向走去,她的动作明明不紧不慢,身影却在几个闪烁间消失在了原地。 林老惊骇,这是什么步法,比起他所知的七品步法武技凌云踏虚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口中所说的异能术果真有些门道。 感受到危险正逐步向自己临近,獠牙狐狸红色的毛发根根竖起,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当看到灌木后走出来的只是一个人类时,獠牙狐狸松了一口气。 体型庞大的獠牙狐狸和娇小纤瘦的人类少女对峙着。 看到非梧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红毛畜生产生了格外人性化的愤怒,它居然被一个柔弱的人类少女蔑视了! “四阶妖兽,血牙狐。”林老介绍着面前这只妖兽。 在林老还只是金丹武者时,黄沙谷中曾走出过一只刚化形的七阶妖兽,当时在天悦国还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没想到两千多年后,黄沙谷中随便一只妖兽就相当于人类的金丹武者,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谷中有一株灵延龙草? 林老还在思索着,非梧已经动了。 少女水润的唇角一弯,脚尖轻轻点地,方才她站立的地方发出一声炸响,身体宛如一颗子弹,以近乎音速的速度冲向了那只四阶妖兽。 狐狸天生灵敏,四阶的血牙狐能在几毫秒内对危险做出反应,只可惜它遇到的是非梧。 一条纤细白皙的手臂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洞穿它的胸骨。 非梧淡然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手臂一抖,上面残留的血迹被细密的震动震散,化为了一蓬血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一击并没有让血牙狐当场毙命,非梧拽着那只狐狸的耳朵,几个闪烁间,原路返回。 地上留下了长长的拖拽痕迹,与之一起的,是一条不规则的血线。 四阶妖兽,杀之如切瓜砍菜。 对她方才所说的话,林老更加深信不疑,这个少女的确有吊打元婴境武者的实力。 非梧将狐狸拖到凤非池身边时,这头凶恶的妖兽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她再次掏出藏在袖子里的银色匕首,毫不犹豫的往血牙狐的咽喉处扎去,瞬间毙命。 就像上次一样,一股无形的玄力从血牙狐的尸体内飘向凤非池的印堂之中。 “太好了!看来只要是刚刚死亡的妖兽,玄力都能被师兄吸收。”非梧大喜。 她砸了咂嘴,乖乖,这样的修炼方式简直比吃饭睡觉还要轻松啊! 试想一下,假如自己有这样的天赋,杀杀妖兽就能从八阶提升到九阶,那她还需要隐藏什么实力呀?现在就直奔无极阁掀了他们的老巢,整个云玄大陆她非梧横着走。 不过这毕竟只是她的臆想,现实总是残酷的,她还是老老实实替师兄杀妖兽。 接下来她的任务就简单粗暴得多了,只需将奄奄一息的妖兽带到凤非池的身边,再一刀结果了它们,就可以提升他的修为。 非梧利落地站起身,又往林子中某个方向走去…… 一个时辰后,非梧清晰的感受到师兄体内的玄气凝厚程度比方才高了不少,估计已经快达到筑基前期顶峰了。 短短一个时辰,几乎跨越了一个小境界,若是被云玄大陆上其他武者得知,定会惊掉一地下巴,这已经不是天赋惊人能够形容的了,这特么是妥妥的天方夜谭啊! 连续一个时辰重复着杀妖兽、拖妖兽的动作,非梧的神经都快麻木了。 将一只两人高的豪猪尸体甩到旁边的妖兽堆上,非梧一屁股坐在了凤非池的身边。 周围三里之内的妖兽,但凡是能喘气的,都已经逃得一干二净了,她现在想要抓一只妖兽,得跑到三里之外…… “喂,老头!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这些妖兽自己过来?” 林老对她的出言不逊已经免疫了,看向周围已经堆积成山的妖兽尸体,林老心中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变态! 老者悠悠的声音响起,话语中却满是鄙视,“武者之路本就是越往后修炼越艰难,走捷径不是可取之道。 “你想要妖兽主动靠近,办法也不是没有——妖兽和许多人类一样,极度渴望天材地宝来提升修为。你若是寻到足够珍惜的宝药,自然可以吸引妖兽前来。” “我……”非梧语塞。 天才地宝她自然是没有的,她是灵魂穿越,这具身体的原主又只是一个普通人,断然不会携带什么宝药。 她灵光一闪,不如带上师兄一起去杀妖兽,只要向他使用昏睡术,确保他不会突然醒来,就万事大吉了。 森林中兽吼不断,一场前所未有的屠戮正在碾压式的推进。 凡是能够飞天的妖兽,都在非梧赶到之前夺命飞遁,陆地上的妖兽也一个个闻风而逃,逃得慢的则统统被非梧抹杀。 就像一匹狼钻进了羊群之中,非梧是狼,那些妖兽就是待宰的羔羊。 更惊悚的是,无论三阶妖兽还是五阶妖兽,都扛不住非梧的随手一击。 时间流逝,凤非池体内的玄气越来越充盈,却迟迟没有突破境界的迹象。 少女柳眉紧锁,林老出言为她解惑道: “每个武者的武者之路都有所不同,有两种人最为特殊,一种人修炼玄气缓慢,突破境界却顺畅圆融;一种人修炼玄气速度极为惊人,突破境界时却会遇到瓶颈。 “瓶颈突破与否,与武者自身的气运有关。这次你能帮他的,恐怕就到此为止了,他体内的玄气若是再叠加,超过了身体承载的极限,最终只会爆体而亡。” 林老是圣者,对武者修炼的见解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非梧伸了个懒腰,转身看到一路的妖兽尸体,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期待,摸着下巴问道:“林老头!这些妖兽有没有妖丹什么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妖兽尸体,放在这里当肥料多浪费啊。 林老默默在心里翻白眼,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丫头,还想要妖丹。 妖丹那可是七阶以上的妖兽才能蕴养出的玄气结晶,就算是品质最差的妖丹都值得让圣者级别的大能看上一眼。 非梧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失望。 将凤非池带到崖底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非梧眼中神芒一闪,悬崖上一块巨石砸下,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与他们先前坠落下来时差不多大小的坑洞。 非梧将他平放在坑中,掏出匕首,在自己身上划出几道血痕,创造出坠落时划伤的假象,双眼一闭,安静躺在了自家师兄的身边,心满意足的睡去。 第二十六章 拜师 “咳咳。”眼睫轻颤,星眸中逐渐有了神采,凤非池捂着自己闷痛的胸口缓慢坐起。 他恍惚间记得,他和师妹一起摔下了悬崖。 “师妹!”凤飞驰低头,发现身边那个双眼紧闭的少女,心中一紧,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俯身拍了拍她的脸颊。 非梧在迷茫中醒来,看清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虚弱的回应,“师兄,你没事?” 凤非池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粗略扫视了一下她的身体,确认她没有大碍之后,从左手食指的乾坤戒中取出一枚青色的药丸。 看着她手臂上的几道血痕,凤非池眉心拧成了川字,“这是清淤丹,捏碎涂抹在伤口不会留疤。” 怔怔的接过他手中那枚散发着清凉药香的小药丸,他连自己的伤势都不顾,倒是先想着让她的伤口不留疤痕。 非梧此时竟有些羡慕起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她的师兄对她也太好了。 “幸亏老夫苏醒及时,否则你们两人此时肯定已经成为了崖底的亡魂。”林老适时出声搅乱两人间的温馨。 若不是得了非梧那小丫头片子的嘱托,这种占人功劳的事他死也不干。 闻言,凤非池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肯定是林老出手救了他们师兄妹二人的性命,他连忙恭敬的拱拱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老夫救你也是有目的的,你若真感激我老头子,就拜我为师。”林老的声音平和,却莫名有种圈套的意味。 凤非池低垂着头,薄唇紧抿,不是他不愿意拜林老为师,只是宗门被灭,他既没有主动退出宗门,也没有被宗门除名,若是转投他人门下,有违师徒之道。 他的反应让林老气得咬牙切齿,这个傻小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他的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凤非池跟小丫头师出同门,又相依为命的,自己收了他为徒就相当于收了那个小丫头。 就算他们修炼之道天差地别,自己教不了她什么东西,不过若是能白嫖那个嘴欠的小丫头一声师父,倒也是不错的嘛。 当然,更主要是因为他老早就看中了凤非池的资历,想收他为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非梧软糯的声音柔声劝道:“师兄,你要不就答应他,毕竟他也是个圣者,能教你不少厉害的武技,我爹肯定也希望你能学到更大的本事。” 林老愤怒并欣慰着,小丫头替他说话了,不错不错,不过什么叫“毕竟是个圣者”,这话说得,好像拜自己为师是一件很勉强的事似的! 这死丫头,还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老夫知晓你的为人,也不是想要为难你,不过你可要想想,玄气修炼你可以靠自己,可是武技呢?你能在短时间内得到高品武技秘籍吗?” “这……”凤非池无言反驳,武技的匮乏对他来说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老夫门下无人,宗门名称也尚未拟定,你若同意拜师,老夫姓林,而你们梧桐宗的梧桐二字也与木有关,便定为木宗。” 一位圣者,迎合一个二品的小宗门拟定自己宗门的名字,若梧桐宗的其他人还在,肯定都会觉得这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凤非池的心情虽沉重,但也从林老的一番话里听出了他的好意,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之后,还是点了头。 见凤非池抖了抖长衫,欲对自己行跪拜之礼,非梧吓得一个激灵,当即跑到他身边同他一起跪了下来。 凤非池一愣,“师妹,这是做什么?” 非梧打着哈哈,师兄给师妹下跪磕头什么的,感觉会折寿的样子,“我要跟着师兄,师兄去哪我就去哪,既然老头……前辈,姓林,那我们便以这密林为媒,行拜师礼。” 两人也都不忸怩,并肩跪下,整齐的行了拜师礼。 “老头,现在礼也行了,师也拜了,快把你那些九品武技都拿出来!” 师门也是门,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了,跟自家人还客气什么,非梧理直气壮的想着。 “咳咳。”林老气得呛咳了两声,她当九品武技是什么?地里的大白菜吗! 他活了三千年,知晓的九品武技也不超过两手之数,他只侥幸掌握了其中的一种就踏上了圣者之路。 这小丫头居然还妄想他拿出“一些”九品武技,真是黄毛丫头不知所谓。 九品武技也不是谁都能学的,没有浩瀚的玄气支撑,根本就无法催动武技的运行。 这就像一把锐利的宝剑,交到剑客手中那就是绝世神兵,交到初生的婴儿手中那就是随时会伤到自身的危险物品。 “你不会不愿意?”非梧语气中带着怀疑的意味。 “咳咳,”林老心虚的又咳了两声,“既然是宗门,就该有个宗门的样子,老夫好歹是圣者,弟子必须严格划分等级,亲传、核心、内门、外门、杂役。 “老夫看你资质极差,就先从杂役弟子做起,等你什么时候升为亲传弟子,老夫再将九品武技传授于你。” 非梧一听,登时就毛了,“好你个死老头,宗门里总共就两个弟子,你划出五个弟子等级不说,还把我分到最差的杂役弟子之中!” 林老也是个跳脱的性子,非梧的不满正是他乐意见到的,严肃的话语中憋着笑意: “那是自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木宗将来可是要闻名整个云玄大陆的,规矩就更该森严一些不是。” “我是杂役弟子,那师兄是什么!” “非池天赋惊世,自然是亲传弟子!” “那你倒是把九品武技传给他啊!” “亲传弟子要做满一年才能修习最高传承很合理。” “合个屁的理,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传!” …… 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凤非池唇畔挂着浅笑,听着他们热闹的争吵声,打坐准备调理身体。 蓦然,他震惊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师父,我……” 非梧正跟林老吵得热血上头,当即娇喝一声,“杂役弟子跟师父吵架,你个亲传弟子少掺和!” 凤非池的话只能默默说给自己听,他……好像又快突破了。 第二十七章 织影 有非梧这么个大杀器的存在,在外人看来险恶无比的黄沙谷谷底俨然成了两人修炼的后花园。 “你的修炼天赋千古罕见,足以支撑你以无可匹敌的速度修炼到金丹境,四品之内的成长系武技对你的修炼速度提升微乎其微,四品之上又不是现在的你能掌握的。 “你如今要学习的武技要以实战能力为重,老夫传你一套掌法,四品,贯日掌,此套掌法大成之后掌风可达百步之远,而威势不减。” 语毕,非梧的手抬起,轻点在凤非池的眉心,一道淡金色的神芒在指尖一闪,没入了男子的体内。 寻常武者传承武技都要以竹简或书本作为媒介,到了准圣级别以上,便能在弹指间就将武技的要诀传授给其他武者。 凤非池大脑一阵钝痛,等他稍作调息后,发现脑中出现了一些之前不曾有的信息,是一大段掌法的修炼要诀,凤非池的注意力落在其中一句话上——“掌风如虹,剑气贯日。” 明明是掌法,却是“剑气贯日”,难道除了这套掌法,还有一套剑法,两者是配套的? 凤非池没有隐瞒自己的发现。 似是没想到这样的结果,林老沉思,这掌法的秘籍是他成圣之后得到的,当时一个金丹境的老友有求于他,这套贯日掌是他拿得出的最体面的谢礼,为了不驳了老友面子,他便将掌法收下了。 四品掌法,在圣者之境的争斗之中跟拿扇子扇风的区别不大,林老是不会去练的,自然也没发现掌法中的奥妙。 组合武技,倒是有点意思,若是有机会,去那位老友的宗门走一遭,说不定能将另一半的剑法武技也得来。 贯日掌的要诀晦涩难懂,凤非池悟性惊人,加上林老的指点,很快走上了正轨。 非梧听着他们时不时蹦出的高深莫测的话语,眼皮都想打架,可林老要指点师兄修炼,她只好强撑着睁眼看着师兄修炼掌法。 因长时间反复修炼,凤非池脸上覆了一层薄汗,鬓角的汗水沿着俊逸的颌线滑落,每一次出掌的动作都充满着饱满而野性的力量,非梧砸了咂嘴,真养眼啊。 “嘭!嘭!” 掌风撞击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将树干震得微微晃动,发出沉闷而有规则的击打声。 “你们,是什么人。”清冷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非梧脸色一变,快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瞬,修长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一个束着高马尾的黑衣女子站在一棵树的侧枝上,清冷的眼神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女子一头长发束着简单大方的高马尾,一套黑色劲装勾勒出她的玲珑身段。 她容貌倾城,却面色清冷,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淡漠之感。 见到她的第一眼,非梧心中一颤,她不能清晰界定这个女子的实力,不过从她能避过自己的感知来到他们的近前来看,她的境界绝对在元婴之上。 见他们没有反应,女子朱唇又启,“速速出谷。” 话音一落,就欲转身消失在林间。 少女清灵的声音响起,“你又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走。” 女子身体一僵,她对非梧其实是畏惧的,前几日亲眼目睹了她在林中大开杀戒的场景,深知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其实是个手段逆天的杀神。 她之所以硬着头皮前来驱逐他们,是因为他们前进的方向上有不能被他们人类发现的东西。 凤非池看向女子的身影如临大敌,他和师妹之所以待在谷底,是因为有林老庇佑,眼下这个突然出现的清冷女子则是孤身一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以她的实力足以独自在这片瘴气密布的林子里自由走动。 这种境界的强者,对付他们就像碾死两只蚂蚁,就算他们有林老作为倚仗,可林老毕竟只是一缕残魂,能发挥的实力十分有限,不一定是黑衣女人的对手。 凤非池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微微挪了一步,将非梧拦得更严实。 注意到师兄的动作,非梧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再次出声道:“这位姑娘,不妨下来聊聊。” 凤非池蹙眉,师妹的性子真是太冒失了,看来自己得寻个机会好好跟她谈谈。 让凤非池意外的是,树上的女人竟然真的一跃而下,缓步朝他们走来,她的气息冷淡疏离,却并没有杀意。 “姑娘,幸会,我和我师兄就是修炼时恰好路过此地,无意冒犯。我叫非梧,认识一下?”说着,她朝在他们面前站定的清冷女子伸出右手。 “……” 路过,无意冒犯。 进入谷底的方式只有一个——从天而降,那他们路过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而且她前几天大肆捕杀妖兽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无意冒犯的意思。 虽说人类向来和妖兽难以互容,照面便拼个你死我活也是正常的,可她也不能无耻的说是无意冒犯! 女子的额头直冒黑线,看着非梧那只葱白玉手,脸色一阵黑一阵白。 凤非池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湿衣衫了,让他大感意外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女子黑着脸伸手与非梧的手交握,“织影。” “原来是织影姑娘,幸会幸会。” “……” 非梧好奇的朝织影先前站的那棵树的方向看去,“织影姑娘只有一人吗?你的同伴呢?” “孑然一身,无需同伴。”织影冷声答。 非梧仿佛早就想到她会这么说,瞬间接话道:“那怎么行,江湖啊,最主要的还是人情世故,没个同伴衬照可不行。相逢即是有缘,你看我怎么样,不如结成异姓姐妹,彼此帮衬帮衬。” “……” 她如果不答应,下场会不会跟那些低阶妖兽一个样。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 凤非池真是不得不佩服师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跟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以姐妹相称,那位自称织影的姑娘还一点异议都没有,想来定是个面冷心热的。 …… 织影不知自己是被施了什么迷魂咒,本来她是来驱逐这两个人类的,没想到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那个口若悬河的少女与他们一同前往阳海城。 也许是她在这黄沙谷谷底待得太久了,她的确想去看看少女口中的那个繁华热闹的世界。 非梧心里都快乐开花了,没见过世面的妖兽就是好骗,这不,又拐到了一张护身符。 第二十八章 暗涌 富丽堂皇的房间中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炼丹用具,数不胜数的草药矿石随意堆放在正中间的一个大型雕花方桌上。 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专心致志的将一块墨绿色的石头研磨成粉末。 老者脸上皱纹密布,手部的皮肤却光滑得宛如年方正好的少年,这是一双长期被各种草药润养的手,手的主人正是阳海城丹会会长陶苍生。 门口传来略显急促的叩门声。 “进来。”老者头也没抬道。 门被打开,一个青年男子急匆匆小跑进来。 “文儿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毛毛躁躁的。” 陶文急切的说:“爷爷,黄沙谷中发生了动乱!” 老者手上的力道一松,臼杵落入石臼中,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猛地抬起头,熠熠的双眼盯着自己的孙子,试探着问道:“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我才从黄沙谷回来,亲眼见到的,谷中的妖兽暴动,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陶文将自己见到的场面描述了一番,老者闻言满面红光,双手交握,激动的搓着。 “好!太好了!”老者恍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陶文,“快!快去城主府,请城主大人过来!” 太好了,灵延龙草,一定是灵延龙草出世了! 阳海城的城主欧阳卓是一个四十岁左右,不怒自威的男人,年轻时在边疆凭借一己之力勇猛斩杀了一位金丹前期的敌方将领,立下军功无数,从军中退出来之后就来阳海城当了城主,他体内散发出的铁血气息正是在行伍中千磨万砺出来的。 见到老者,欧阳卓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礼,“陶会长,不知仓促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陶苍生掩不住脸上的喜悦,“欧阳大人,您可还记得老夫曾提起过的灵延龙草。” 铁血男人拧眉思索,他也听说了几日前黄沙谷妖兽暴动的消息,原来是因为灵延龙草,“陶会长指的是黄沙谷之事?” 老者欣慰道,“正是!欧阳大人,不瞒您说,老夫如今的丹术陷入了瓶颈期,五品灵丹已是老夫所能炼制的极限,六品丹药老夫最多完成七成。 “若是有了能够降低丹药炼制难度的灵延龙草,老夫定能一举突破五阶壁垒,晋升为六阶丹师。” 六阶丹师! 纵使欧阳卓心性沉稳,听到了六阶丹师也不免热血翻涌,如今整个天悦国之中也只有皇城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六阶丹师,足见其之稀少。 天悦国不比丹术高超的极北之地,能培养出一位六阶丹师是极为不易的。 如今听说陶会长有望成为六阶丹师,还是他们阳海城自己的六阶丹师,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一位六阶丹师,极有可能是他们阳海城崛起的大气运。 灵延龙草,他们必须得到! “罗笛!”欧阳卓转头朝门口的方向喊出一个名字。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走进来,脚下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被称为罗笛的男子身着一袭深蓝束袖锦袍,表情严肃。 见到房中的两人,罗笛利落行了礼,声音中气十足,“大人,陶会长。” “罗笛,你率领天之队即刻赶往黄沙谷,务必取回灵延龙草!”欧阳卓威严的下令。 “是!”军令如山,罗笛毫不犹豫的接令,从陶苍生的手中接过了灵延龙草的描摹图纸,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看到罗笛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陶苍生的手紧握成拳。 妖兽暴动,栈道上有数百人亲眼目睹,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到各方势力耳中,好在黄沙谷的出口离阳海城最近,他们阳海城应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希望罗笛这次行动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天之队是城主亲卫队中实力最强大且最神秘的一支,共有七人,平均实力达到了旋照后期之境,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是金丹境武者。 罗笛是欧阳卓唯一的近侍,如今不过二十六岁,却已是旋照后期,离金丹仅一步之遥,这样惊人的修炼天赋,在阳海城的同辈之中可谓是出类拔萃。 看出老者的紧张,欧阳卓爽朗一笑,“陶会长放心,罗笛有接近金丹前期的实力,又掌握着一种四品武技,想来此次行动定然是万无一失!” …… 归元客栈的天字号房内。 一个家丁打扮,相貌平平的男人躬身禀告: “少主,我们安排在阳海城中的人,但凡是旋照境的都传了消息去了,今晚子时就会陆续赶到客栈。三公子也会在子时前抵达阳海城,小的已经派人去城门口候着了。” 装潢奢华的天字号房内,刷成了金色的梨花木窗边,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孑然而立,宽大的大红色袍子绣着精细的花纹,前襟不羁的半敞着,一头墨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男子的容貌狂狷俊美,甚至比大部分女人还要好看几分,几缕碎发垂落在他的脸际,看上去颇为妖异。 听了手下的禀报,一双邪魅的眸子沿着窗子的缝隙扫向街道上一支威风凛凛的侍卫小队,他们在夜色掩映之下往城外赶去。 红袍男子神色晦暗不明。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窗边之时,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个锦袍侍卫骤然转头看向他所在的窗子。 窗户是紧闭的,但两人却隔着窗子对视着。 “没想到这阳海城的侍卫之中,竟有这样的角色,倒是有趣。”男子蓦然转身,“传信给其他人,不必来我这里了,直接赶赴黄沙谷夺取灵延龙草。三弟到了阳海城叫他来见我。” 武者大会临近,近日来武者大多是进城的,可是今晚,数支气势不凡的队伍与入城的武者们背道而驰,悄然赶赴凶险的黄沙谷。 …… 诱人的滋滋声在林中响起,非梧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树枝上串着的妖兽肉,口水都快从嘴角滴落下来了。 这是一只五阶剑翼鸟的翅肉。 她盯了那只鸟一个下午,终于在林老结束了对师兄的指导之后,借口让林老出手,寻了个隐瞒的位置,将这只五阶飞行妖兽打了下来,从小山般的妖兽身上割了几斤肥瘦适宜的翅肉。 飞禽肉一向比走兽肉更为细密,剑翼鸟的双翼是它用来捕猎的工具,肉质比起寻常的飞禽肉还要优良几分。 经过非梧精心的烤制,翅肉的表皮由金黄逐渐变为焦糖色,多余的油脂沿着非梧特意划开的口子边缘滴落,坠入火堆之中,发出滋滋的轻响。 非梧又从袖子里掏出几个装着调料的小瓷瓶,复古的衣物虽麻烦,但这一点倒是非梧喜欢的,能装啊! 在烤翅上撒上香料,非梧又一次像献宝一样,先将烤好的翅肉递给凤非池和织影。 气质出尘的白衫男子迟疑的看着手中的肉,最终还是抵抗不住那股极致的鲜香对味蕾的冲击,张嘴咬下一口。 肉汁瞬间在口腔中爆开,明明是禽肉,酥香外皮之下包裹着豆腐般细滑的肉质,他顿时一愣,没想到师妹的厨艺竟如此高深! 织影看着出现在自己手中的烤翅肉,清冷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中却有异样的神采闪动。 这就是他们人类食用的东西吗,看来这个少女所说的阳海城的确值得一去。 不过有一点她错了,这可是五阶妖兽的肉,五阶妖兽堪比元婴境武者!阳海城之人遇到五阶妖兽,不被它们吃就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敢吃它们的肉啊! 三人不会想到,他们这几天在谷底闹出的动静,已经让外面的世界暗潮涌动了。 第二十九章 突破 一只水桶大小的断石鼠警惕的盯着不远处那个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那人身上传出的气息比自己还弱上几分,可从他云淡风轻的神态中不难看出,他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断石鼠极为胆小,下意识就想开溜,可刚刚转身,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而那道身影所散发而出的压迫感对它来说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 看来那个白衣男子才是它唯一的突破口! 断石鼠是一种速度极为惊人的妖兽,凭借这一点,这只断石鼠不过初入三阶,却在黄沙谷谷底侥幸获得了一线生存空间。 老鼠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嘴边的胡须一动一动的,捕捉着周围传来的风吹草动。 林老的声音从树杈上传来,“你的境界迟迟不破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实战经验,断石鼠速度惊人,但攻击力并不强悍,对你来说是很好的实战训练对象。” 话音一落,凤非池的右脚往旁边挪了一尺,眼中的平淡也被认真所取代。 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三阶妖兽,他们已经在这黄沙谷底逗留了七日,这一战结束,他若是突破到筑基中期,就是他们出谷的时候了。 感受到白衣人突然传出的杀意,断石鼠动了,对方人多势众,它如果不主动寻求逃生机会,恐怕就要栽到这几人手中了! 嗖的一声,断石鼠的身影化成了一道灰色的线,直直的朝凤非池的胸口撞去。 林老这几日不眠不休的魔鬼式训练,让凤非池的实战能力有了质的蜕变。 他手指上的乾坤戒一闪,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双手持着剑鞘往胸前一横,电光火石之间,断石鼠的身体恰好到了近前。 “当!”鼠身与剑鞘猛然碰撞,发出尖锐的金铁交加之声。 凤非池的双臂微微发麻,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目光不经意的看向手中的长剑,内心涌起一丝凝重。 这把剑虽不是什么大师铸造的极品宝剑,却也是他从剑阁遗迹中所得的。传说那个剑阁是一个远古巨城的武器库,里面的武器皆是由精良的玄铁打造。 如今,坚硬的剑鞘竟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弯曲。 尽管他对手只是三阶妖兽之中最弱的一种,可对筑基前期的他来说依旧是巨大的考验。林老说断石鼠的攻击力不强,那也是相对而言的。 灰皮老鼠没想到自己的攻势会这么轻易就被挡下来,嘴里发出几声聒噪的“吱吱”声,身体再次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向凤非池。 凤非池的贯日掌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但在面对这么灵活的对手时,随意使用贯日掌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武技的使用需要玄气的支撑,以他目前的玄气储备,最多只能支持他使用三次贯日掌,如果这三次他都没有对断石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他的胜算就微乎其微了。 他一手抓住剑鞘,迎着断石鼠的面往前一送,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发力,同时运用玄气推动着剑鞘,鞘中的长剑与剑鞘分离,以惊人的速度破风而去。 “叮!”又是一声脆响,剑柄刮擦着断石鼠背部的皮毛而过,后者虽未被这一击重伤,后背却被长剑剐去两尺宽的灰黑色毛发,露出隐隐泛红的皮肤来。 凤非池出其不意的一击让断石鼠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扑往了他的右边,他手中的剑鞘瞬间一转,在断石鼠与他擦肩而过时凌厉的竖劈向它的后脊,后者躯体急坠,“嘭!”的砸向了地面。 不过两招之间,就在一个实力不如自己的人类手上吃了亏,断石鼠怒了,眼中隐隐冒出红色的光芒,嘴里也发出更为尖利刺耳的吱吱声。 断石鼠再次扑向凤非池,依旧是以方才那种惊天的速度,只是这次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力量暴增了不少。 凤非池有些恍惚,反应比起刚开始慢上不少,直到那灰色的畜生到了面前才后知后觉的闪避。 他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左肩传来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非梧原本是坐在一条树枝上晃悠着双脚围观师兄的实战,见到这一幕双脚一滞,抓着树枝的手也一紧。 “这就着急了?”林老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笑着,语气一转,安抚非梧道,“放心,以他的实力,解决这只老鼠的把握足有三成。” “三成?!”非梧惊呼。 三成,还足有三成!三成还让他放心,这个死老头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还以为林老让凤非池与这只断石鼠交战是因为他对凤非池有十足的信心,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说师兄只有三成的胜算。 这是什么,坑杀亲传弟子吗? 她现在退出师门还来得及吗,宗门总共就两个弟子,师兄要是死了,下一个可就轮到她了。 林老冷哼,“你以为非池是你啊,他如今不过是一个筑基前期武者,那只三阶断石鼠虽比不得旋照境,却也是有筑基后期实力的。 “我本以为他第一招就要负伤,没想到他兵行险招从乾坤戒中拿出了长剑,此等智慧与反应不是你这种只会依靠蛮力之人能学会的!” 非梧不忿,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杀妖兽之事,气鼓鼓出声反驳,“我只会蛮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只会蛮力了,蛮力能解决的对手谁还费大半天脑筋去跟它斗智斗勇啊!” 两人一言不合又开始争辩起来。 另一侧的织影感应到非梧那边的异样,古井无波的瞟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将视线转到了战场之上。 这两个人类还真是屡屡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体内却有位老者的灵魂,虽不知那位老者的境界,却可以从他的阅历看出他实力必然不凡。 一个十九岁的公子可以从刚死去的妖兽体内吸收玄气,年纪轻轻却仿佛经历了成千上万场血战,对战场有着十足的把控能力。 断石鼠的声波会干扰人的意识,如果凤非池对断石鼠足够了解,以他表现出的实战反应能力,肯定不会在刚才的那一击中受伤。 凤非池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断石鼠的声波有古怪,赶忙用玄气护住双耳,封闭了听觉。 一击得手,灰鼠故技重施,可这次,那个白衣人却像是看穿了它的每一步动作,只见他的掌心之中仿佛出现一轮曜日,大盛的光芒让它短暂失明,眼前白光一片。 四品武技,贯日掌! 凤非池这一击并未留手,这种野生的畜生向来机敏,第一掌落空的话,下一次它定会有所防备。 只听两声闷响传出,断石鼠撞在凤非池的掌心,又直线倒飞砸向后方一棵树的树干,将树干砸出一个碗口大的深坑,软软的坠落在地,口鼻溢血,昏死过去。 凤非池脚尖一踏,寒冰掌在手心凝出冰棱,毫不留情的刺入灰鼠体内,结果了它的性命。 一缕稀薄的玄气飘向凤非池的印堂,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被凤非池的身体所接纳。 凤非池感觉身体在发热,像是有所感悟,当即就盘腿坐下调息。 几分钟过去了,那缕飘散的玄气像是一位被客栈拒之门外的旅人,刚想失望的消散,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将其扯进了凤非池的眉心。 筑基中期,突破了! 非梧雀跃的拍着手跑到气息又强了几分的师兄面前,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恭喜师兄,师兄真厉害!” 第三十章 看热闹 “终于上来了,不用继续在谷底当野人了。”非梧欣喜的感慨着。 在织影的帮助下,师兄妹二人从谷底御空而上,林老功成身退,再次陷入了沉睡。 比起入谷口,黄沙谷的出口就要冷清得多了,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赶路匆忙的武者队伍。 才走出两里路。 “让一下,让一下!” 伴随着雨点般的马蹄声,一道严肃的声音高喊着,马背上的年轻男子面色冷峻,正是罗笛。 八匹高头大马从阳海城的方向而来,路上的武者纷纷闻声退让。 每匹马都高大健壮,身躯上覆着银色的战甲,露出一双双暗金色的眼睛,竟然是有着妖兽血脉的战马。 这里怎么会有军队的马匹出现,看他们疾驰的模样,是出了什么事吗? 路边的武者狐疑,朝马队奔去的方向张望着,结了伴的队伍中都在小声议论着。 非梧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秃头的中年武者,他一边看着战马离去的背影,一边得意的对同伴说着,“诶,你知道他们这是去哪儿吗?”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干瘦的小胡子男人,他诚实的摇摇头。 中年武者更得意了,“听说啊,黄沙谷里前几天有宝贝出世了!” 小胡子也来了兴趣,“什么宝贝?” “据说是一种灵植,叫什么灵……灵延龙草!对,灵延龙草!” 小胡子显然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植物,若有所思的看着黄沙谷的方向,“那刚才的那几人不就是去黄沙谷的嘛……” 他用手肘顶了顶秃头武者的手臂,突发奇想道:“诶,要不我们也去看看热闹,说不定那棵什么龙什么草能被我们拿到手呢,到时候还不发大财了!” 中年武者一愣,旋即被他的无知逗得哈哈大笑,“你还想得到灵延龙草,你知道刚才那个喊话的是谁吗?欧阳城主的近身侍卫,罗笛!旋照后期武者,实力却比金丹前期武者有过之无不及。” 小胡子当即就缩了缩脖子,旋照境对他来说都遥不可及,金丹就更别说了,天堑。 “那些人肯定要去谷底,我们去看看倒也无妨。走!跟上。”说着,中年武者拔腿就追着马队的方向去了。 有了这么个领头羊,赶路的大部队中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去,乌泱泱一大片,足有数十人。 “我们也……”非梧刚想提议他们也去看看热闹,却发现刚才还站在两人身边的织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武者不少,却没有一个注意到这里不知不觉少了一个人。 凤非池也察觉到织影失踪了,提出了自己的猜测,“织影姑娘该不会是去夺灵延龙草了。” 凤非池始终以为织影是人类中的强者,非梧却清楚她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是这黄沙谷底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非梧并不知道织影在谷底生活了多少年,但如果谷底真的有什么灵延龙草,她肯定再清楚不过。 联想到她之前的驱逐行为,应该是那棵灵延龙草的年份尚且不足,她在等那株灵植长大,不希望有人在此之前发现并采摘。 “真是的,不是答应了要做异姓姐妹嘛,有好东西也不分享分享。”非梧小声嘀咕。 凤非池还没等听清她的自言自语,手腕突然被人拉住,身体也踉跄一步往前走去,“走,师兄,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两人赶到谷口的悬崖边时,附近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武者了。 悬崖边没有罗笛等人的身影,只有那八匹威风凛凛的战马整齐有素的站在悬崖边的一处草坪之上。 “居然是罗笛大人,听说他很有可能是阳海城城主的接班人呢。”一个女性武者倾慕的声音响起。 她身边的青年武者哂笑,“你眼中只看到了罗笛,你可知其他七人是谁,城主护卫队共有‘天、地、玄、黄’四支,刚才那七人是最强大的天之队的成员!” “天之队怎么了,天之队再强那也有七人,罗笛大人却是城主唯一的近侍呢!” “这……”青年武者顿时无话反驳。 “滚开!滚开!识相的都给老子滚开!” 人群外围传来了骚动声,一道蛮横的声音响起,隐约还混杂着有人被推搡倒地的痛呼。 被推倒的人却只是默默爬起身,不敢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 非梧好奇的往后望去,好几个身高两米左右的大汉正分开人群朝崖边走。 非梧特意挑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看热闹,为首的那个大汉显然也相中了这个位置,直直的朝她的方向走来。 距离非梧他们两人不远处的那个女性武者显然沉浸在花痴的世界中难以自拔,连大汉走到了她的身后都未曾发现。 夷城的武者,向来是没有怜香惜玉一说的。 为首的大汉见有人挡了自己的去路,当即伸手就是一推,女性武者就像是一只破布娃娃一般往前栽倒而去。 前方,是悬崖。 “啊!”刺耳的尖叫响起。 围观的其他人几乎忘记了呼吸,都在为这个倒霉的女人默哀。 “噗。”什么东西扑倒在地的声音响起。 女性武者绝望的叫声响彻了整个黄沙谷,“啊!啊!啊!” “别喊了,快抓住我!”非梧都无语了,自己都揪着她的衣领在悬崖上晃了半天了,当事人还沉浸在坠崖的刺激之中。 身后传来那个大汉的风凉话,“多管闲事,最好都摔死算了。” 女性武者这才敢睁开眼,小心翼翼的往脚下一看,大脑瞬间空白,双腿下意识的蹬了蹬,崖壁上的几块碎石被她蹬落,往悬崖之下落去,半晌都没落到崖底,如果她就这么掉下去,后果显而易见。 非梧此刻都有些后悔出手救这个女人了,一个武者,就这点心理素质。 非梧正准备强行将她拖上来,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扯住那名女性武者衣领的手。 手臂上的拉痛感顿时缓解了大半,那个吓傻了的女人也被凤非池一个用力从悬崖边拉了上来。 女性武者的腿已经软了,瘫坐在地面上,双目失神,丰满的胸口不住的起伏着,半晌之后,才像是突然想到刚才是有人出手救了自己。 抬头一看,飘逸出尘的白衣、人神共愤的俊脸、清冷孤傲的气质,这不就是梦中情郎的标准答案吗! 女性武者双腿顿时有了力气,腾的站起来,两眼放光的看着凤非池,矫揉造作的声音娇羞的说:“多……多谢英雄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 “以身相许”还没说出口,“梦中情郎”就牵起他身边那个少女的手,细心查看着她在崖壁上磨破的手腕。 女性武者看向非梧的眼神活像是成亲当天被小三抢了男人的怨妇,怨毒无比。 她眼神中的仇恨太过浓烈,以至于非梧气得都快昏厥过去了,她真该像那大汉说的,跟这个女人一起掉下悬崖摔死,真是手欠啊,没事救什么人呐! 本来她还想着去跟那个大汉理论一番,现在好了,省事了。 第三十一章 落星阁、黑蟒团 凤非池将一粒清淤丸捏碎,涂抹在非梧的伤口,满眼的怜惜。 他没想到师妹的反应竟如此之快,也没想到她竟如此莽撞的伸手去救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万一她的重心再往悬崖边靠上一点,她就极有可能被那个女人的重量带下去。 凤非池的指尖有着微微的颤抖,脑中止不住的后怕,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 “嘶——”非梧还在回瞪着那个女性武者,手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意。 “知道疼下次就不要贸然出手,你想救的人都没有你重要。” 凤非池的声音很冷,像是深冬的冰雪,可听到非梧耳中,却滚烫无比,心里的那根弦莫名被撩动了。 出手推人的那个大汉在悬崖边站定,斜睨着他们,嘴角不屑的歪着,轻嗤一声,“切!” 本来已经不打算跟他计较的非梧把眼一横,却在大汉的右臂后方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蟒纹刺青。 她顿时想到在他们来的路上,那个被马车中的男人用暗器所杀的蟒纹悍匪,难道这个大汉跟那个悍匪属于同一个势力? 思索间,大汉身边一个方脸男人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打量的视线扫向了非梧所在的方向。 非梧的记性很好,方脸男人正是那一伙拦路悍匪中的一个。 “你,过来!”为首的大汉指着非梧道。 没错了,肯定是同一个势力,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非梧却是面带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乖乖走向了大汉,正好上次那个悍匪对他们出言不逊的仇没机会亲自报,现在倒好,还债的来了。 为首的大汉与凤非池一样,也是筑基中期的武者。 凤非池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却还是跟了上去。 眼看非梧就要走到大汉的面前,一道有些妖媚的声音响起,“哎呀哎呀,黑蟒团的渣滓们又当众欺负弱小了。” 非梧:“……” 不出意外的话,又没她什么事了。 “雪夭,又是你!” 被称为雪夭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听了大汉的斥声,非但不恼,一手呈兰花状,掩着艳红的嘴唇笑得妩媚动人,一手轻抚着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花枝乱颤。 雪夭扭着纤细的腰肢朝大汉身边走来,她的裙摆开到了腿根处,每走一步就露出腿部雪白的肌肤,吸引了在场众多男性的视线。 路过非梧身边时,雪夭的玉臂轻柔的将她格至一旁,冲她浅浅一笑,“小妹妹,奴家要同这位老友叙叙旧,你且先稍等,如何?” 非梧怎会不知她的意思,挑眉后退,以作表态。 主要是,这个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都已经腌入味了,她闻不习惯。 “吴猛,为何奴家每次都能撞见你逞凶行恶呢,这样下去,我们夷城的脸面可就被你们黑蟒团丢光了。”雪夭字字犀利如剑,语气却婉转妖娆。 吴猛脸都黑成了锅底,他们的黑蟒团和雪夭所在的落星阁都是夷城的组织势力,两家是多年来的宿敌。 这种组织只是一些武者自发组织的团体,或者追随某人形成的实力,并不像宗门之中有着武技传承,相比宗门来说更容易出现内奸或叛徒。 作为夷城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势力,落星阁和黑蟒团可谓是一见面就掐架,但凡有坏对方好事的机会,他们是万万不可能错过的。 这不,雪夭老远听到吴猛的声音,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掺和一脚。 吴猛吃了瘪,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片刻后,他突然淫邪一笑,“雪夭,你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不如加入我们黑蟒团,让哥几个好好赏玩赏玩,你看如何?” “我们阁主大人半月前活捉了几只灵目猫,有只母猫近日日夜叫唤,我看你也算是膘肥体壮,不如来我落星阁同那母猫做个伴,你看如何?”雪夭不动声色的回怼。 “你!” “噗——”一旁的非梧没忍住,笑出了声。 吴猛本就没占到便宜,现在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嘲笑,怒火裹挟着玄气爆发,筑基中期的气息全开。 雪夭不甘示弱,同样释放出玄气与吴猛对峙着。 两人的境界不相上下,可吴猛却迟迟不敢动手,对方掌握着一种上乘的三品武技,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必定讨不到好处。 虽然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小弟,可雪夭背后的不远处,也有几个身影分开了人群走了进来,人数竟比他们还多出两个。 吴猛的额头冒出丝丝冷汗,夷城之人向来心狠手辣,别看雪夭这娘们笑得妩媚无害,下起手来比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男人都要干脆利落。 以前她还会顾忌双方实力而不敢下死手,如今他们落星阁人多势众,这次恐怕真要栽在她手里了。 “哟,这么热闹啊,雪夭姑娘,你又在跟我们团吴猛作对啊,莫不是爱慕他,不如就嫁给他,老子赏你们百两黄金当贺礼。哈哈哈。”粗犷的笑声响起。 这次,围观群众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道路,露出说话之人的庐山真面目,黑蟒团二团长——黑烈。 此人乃旋照中期武者。 旋照,对在场的大多数人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程度了。 见到自家二团长出现,吴猛发出得意的大笑,顺着二团长的话说道,“是啊,雪夭,你要是有什么姐妹也不妨一起带来,省得夜里只有两人,寂寞。” 雪夭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本来她打算借机除掉吴猛等人,没想到黑烈会在此时出现,形势恐怕对他们不利。 “黑烈团长的速度还真是快啊,杨某还以为会赶在你们黑蟒团之前赶到黄沙谷呢。惭愧,惭愧啊。”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左使大人!”雪夭惊喜的喊道。 又是一个旋照中期,落星阁左使——杨明。 非梧都已经看得迷糊了,这些人搁这套娃呢。 不过看周围之人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有他们对彼此的称呼,不难得出,这两个人的境界不低。 恐怕都是来争夺那个什么灵延龙草的。 看来那灵延龙草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非梧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让织影带自己去见识见识,当然,如果她愿意无偿送给自己自然是更好了。 第三十二章 化生蛇显威 “轰!” 不等两方人马再进行一轮言语拉扯,谷底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杨明身后跟着十几名落星阁的旋照境武者,这都是今日少主紧急下令从阳海城各处调来的高手,任务目标只有一个,夺取灵延龙草。 “事不宜迟,入谷!” 同样的,黑烈也对他身后的武者下达了类似的命令。 在灵延龙草面前,他们两家的宿怨也只能暂时搁置,以罗笛为首的城主府势力已经下到了谷底,他们若是再耽搁,东西恐怕就要落入罗笛手中了。 三十多位旋照境武者,在悬崖边整装待发,这样的场景,许多人恐怕一生都无法见识到。 一时之间,悬崖之上落针可闻,武者们一个个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用欣羡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些旋照强者的背影。 非梧摸着下巴,目光看向了幽深的谷底,那里出现了两股强大的气息。 谷底很深,谷中的树种大多是四季常青的,此时在悬崖上看去只能看见一片茂密葱茏的绿色。 刚才的巨响在谷底回荡着,两边的峭壁上不时有岩石被响声震落,接二连三的朝谷中坠去。 杨明右手一挥,十几个武者手中亮出了爬山所用的特制铁爪。 “等等!”杨明瞳孔骤缩,猛地喝止众人的动作。 悬崖上的人们一头雾水,这位左使大人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的。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只有杨明、黑烈和非梧三人。 三息之后,非梧听到身旁的师兄也微微抽了一口凉气。 又过了几个呼吸,雪夭等人也忍不住惊呼。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一条身长足有十多丈的大蛇拔地而起,土黄色的身影在绿色的树木中格外显眼,粗壮的蛇身危险的盘踞着,蛇首却高高扬起,作出攻击的姿态。 五阶化生蛇。 据林老之前的介绍,化生蛇实际的体形并不大,就算修炼到了五阶也不过人类大腿粗细。 可是眼下他们所见到的土黄色蛇躯足有十余人合抱之粗,看来这也是一种幻象。 联想之前石栈道上的黄沙风,那种幻象之中是有着货真价实的飓风存在的。 想来这条巨蛇的幻象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说不定一个甩尾就能将一位旋照武者砸成肉泥。 “厉害呀。”非梧兴奋的说着,却遭来周围的人一顿白眼。 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下面可是城主府的人马在和一条蛇形妖手,人类和妖兽争斗,她怎么可以夸赞妖兽厉害,难道她跟那只妖兽是一伙的? 非梧感受到四周吃人般的目光,讪讪的收起了脸上的兴奋之色,往自家师兄身边挪了挪。 雪夭看着下方的场景,脸色有些泛白,从那条庞然大物身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她娇媚的声音有些颤抖,“左使大人,那是?” 杨明心中也是直发毛,同时又庆幸不已,幸好他们来得晚,再早一步来,现在他们估计已经下到谷底了,到时恐怕想上也上不来了。 城主亲卫队的八人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 至于雪夭的问题,杨明也答不上来,云玄大陆太过广袤,生物种类数以亿计,他知道的也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这是一只五阶化生蛇,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她创造出来的幻象。”非梧介绍的话语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小骄傲,有这样的异姓,不,异种姐妹,有排面! 众人呆滞的目光投向非梧,她刚才说什么? 雪夭殷红的嘴唇无措的开合着,“五阶妖兽,黄沙谷中居然有一头五阶妖兽!” 当然有啦,她前几天还杀了一堆呢,非梧得意的想着。 虽然众人不知非梧是如何知晓这只妖兽的身份,但光看这条蛇的威势,说是五阶妖兽,他们没有任何异议。 “不知织影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凤非池皱眉看向谷中凶威滔天的蛇身,有些担心织影的安危,毕竟她曾帮他们从谷中出来,还约定要与他们一同前往阳海城。 非梧摆摆手,“不用担心,她肯定会没事的。” 她就是那条蛇,你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些要抢她宝药的人才是。 “师妹为何如此笃定?” “呃……直觉,直觉。” …… 罗笛用右手捂着胸口,踉跄着倒退数步,左臂自然下垂,肱骨已然粉碎性骨折,一向坚毅的眼神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沉重。 天之队七人已经有三人殒命,而他们不过才跟这条蛇打了一个照面而已,实力差距太大了。 此时就算他使用四品武技,也难以对这条仿佛从远古活到如今的巨蛇造成损伤。 “快逃!”他当即下令道。 剩下的三人闻令分散遁逃,还有一人被罗笛从地上提起,那是天之队唯一的金丹武者。 此时他的右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正在汩汩冒着鲜血,如果不是实力足够强大,现在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罗笛虽断了左臂,但还是有着不凡的速度。 他抓着那位金丹武者的手臂,身形化作一道深蓝色的线条,直奔来时的崖壁方向逃去。 逃! 他的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体内的玄气运转得几乎要沸腾了,可还是太慢了,耳边不断传来树干断裂的声音,那条蛇朝他们的方向追了过来! 古树被折断的声音越来越快,大蛇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罗笛以为将要殒命在此时,那条蛇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再难寸进。 罗笛不敢回头,此时的任何一点耽搁都有可能将他和他手中的伤员葬送在此,他只能拼命往前逃,身体在高速的奔行变得滚烫也依旧不能停下! 悬崖边。 人们眼睁睁看着那条土黄色的巨蛇冲向悬崖所在的方向,不少人受不住巨大的视觉冲击,生生吓昏过去,稍好一些的也是转身拔腿就跑。 就在凤非池拉着非梧的手准备遁走之时,那条蛇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原地消失,只留下身后一条长长的巨蛇碾压过的痕迹,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不多时,悬崖边突然传来了异响。 非梧低头想看看是什么动静,一只血手骤然从悬崖边探了上来。 她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气息奄奄的人就被甩到了她的脚边。 罗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悬崖边爬上来,伸出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抓住离他最近之人的手腕,声音干哑微弱,“救……救他。” 话音一落,罗笛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手上还死死的抓着非梧的手腕。 第三十三章 治疗 这是非梧第一次见到罗笛,不得不说,她很佩服这个男人,明明自己的身体已经滚烫到足以致命的程度,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她先救别人。 凤非池费了半天力气才将罗笛的手指掰开,看着非梧手腕上的伤口因罗笛的抓握再次渗出血来,俊颜上的冷意多了几分。 “我没事,先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非梧的眼神落在脚边的这两具“尸体”身上,罗笛的出场方式太过惊悚,她对这个仗义得有点愚蠢的男人印象并不差。 “有人认识他们二人吗?再不动手救人他们就要死了。”凤非池冷声说。 听到自己师兄莫名冷飕飕的话,非梧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嗯,多管闲事的确不好,就像刚才那个女性武者,自己好心救了她,她还反过头来瞪自己。 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能再吃第二次,救人什么的,还是交给别人。 杨明看清伤者的模样,连忙开口,“雪夭,你快看看。” 除去是一名实力不俗的武者之外,雪夭也有着一手不错的医术。 夷城的女性武者大多都有些医术傍身,究其原因,是因为夷城的人们大多好斗,隔三差五断个手脚,三天两头受点内伤。 给他们看病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自然比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要好。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人们大多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雪夭探了探罗笛的额头,滚烫得像是装着热水的瓷碗,皮肤上遍布着龟裂的伤口,鲜血直流。 尽管陷入了昏迷,俊朗的眉心依旧紧锁着,仿佛陷在深深的梦魇之中。 女人飞快从袖口掏出一个碧绿的瓷瓶,倒出几颗清心丸喂入他的口中。 长时间的高温导致罗笛全身的肌肉有些痉挛,药丸被他紧闭的牙关挡住。 雪夭试着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嘴,结果却只是徒劳,旋照境武者的身体素质超乎她的想象。 雪夭媚眼微眯,俯下身覆上男人的唇,清心丸入口即溶,微苦的药汁缓缓渡入罗笛的嘴中。 “嘶——” 非梧惊了,难道这个世界都是这么给昏迷的病人喂药的吗? 询问的目光飘向身边的师兄,后者的头已经偏到一旁。 非梧清晰的看到他的耳根有些发红,真是的,老大不小的人了,就这? 她还没来得及嘲笑凤非池,男子突然转向她,伸手遮住她的双眼,急促的声音随之响起,“非礼勿视。” 非梧:“……” 别呀,她还想学学医术呢! 杨明没想到雪夭会有如此动作,表情也有些不可置信,“雪夭,你……” 渡完药后,雪夭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不紧不慢的说着,“救人要紧。” 话音落,又伸手为罗笛解开束缚在身体之上的衣物,好让他的体表快速降温。 非梧好不容易拉下凤非池的手,看到的又是这样一幕,灵动的眸子中闪闪发亮。 “诶,师兄!”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疾步往人群外走去。 凤非池:“此地不宜久留,化生蛇随时可能再出现,赶路要紧。” 非梧感觉自家师兄的脚下像是安了风火轮,闷声不响的拉着她走出很远。 “可是织影怎么办,我们就这么走了,织影就去不了阳海城了。”非梧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闻言,凤非池脚步骤停。 的确,他们还要等织影姑娘,说好了要一起去阳海城,他们此时若是先走了,未免失于诚信。 正当他们考虑是回悬崖边还是在原地等时,一道窈窕飒爽的黑色身影从他们的身边踏过,停在他们的前面一步远。 织影微微转头,清冷的眼神看着师兄妹二人,樱唇轻启,“走,不是说此处离阳海城尚有几日脚程吗,不要耽误时间了。” “织影!”非梧惊喜的呼唤着突然出现的清丽女子,娇小的身子像一只飞天鼠一样扑向她。 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身子,织影有些迷茫,不就一会儿没见,这丫头怎么表现得像是阔别了数十年一样,人类的感情还真是复杂。 非梧扑了个空,却并不恼,抓着织影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刚才可真厉害,就是下手有点狠了,那个叫罗笛的,都只剩半条命了。” 织影柳眉皱了皱,没等开口,非梧突然又问道:“你看,啥时候让我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灵延龙草长什么样?” “灵延龙草?”织影先是疑惑,随后却眉眼舒张,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缕浅笑,她的笑容极美,像是冰雪消融之后的万物复苏。 非梧看得有点呆了,却很快发现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 真小气啊,不仗义啊! 妖兽果然就是妖兽,吃人嘴短的道理不懂吗,自己都给她吃过亲手做的烤肉,怎么她就不知道把传说中的灵延龙草拿出来让自己见见世面呢,她又不会动手抢。 看着突然晴转阴一个人闷头闷脑往前走的非梧,凤非池和织影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跟上她的脚步。 算了,由她去。 悬崖边的人群中,一双肿泡眼阴狠的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同伴,吴猛阴恻恻的笑着。 城主府天之队中旋照境武者全军覆没,罗笛和那位金丹武者也重伤濒死,仅凭化生蛇作乱的说辞,欧阳卓心中必定存疑。 如果这时有人告诉他,这起事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知行伍出身的欧阳城主会不会命人将幕后主使彻查到底呢。 小蹄子,要怪就怪你这同伴刚好没有在场证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替你们解围,哼哼。 …… 人群的中心,雪夭替罗笛处理完伤口,又看向了那位金丹武者。 金丹武者是个轮廓刚毅的中年男人,他伤得更重,胸前的伤口处甚至隐约可以看到骨骼碎片。 雪夭连忙将止血的药粉洒在中年男人的伤口上,又从碧绿瓷瓶中倒出几颗清心丸。 周围之人津津有味的看着。 只见雪夭将药丸塞进中年男人的嘴里,玄气汇聚指尖,清心丸很快就化成了药汁,淌入伤者的嘴中。 围观之人一阵静默。 “雪夭,你这……”杨明又意外了。 药丸明明可以用玄气化开,为何她刚才给罗笛喂药的时候却…… 雪夭再度以兰花指掩嘴,笑得荡漾,“左使大人有所不知,这办法,是属下方才才想到的。” 第三十四章 被迫消费 初入阳海城,非梧一路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阳海城是天悦国一座极为重要的港口城市,往来的商队数不胜数,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海外商队,因此阳海城的异域特产生意比起其他城池也要兴隆得多。 数千年积淀下来,阳海城的财力之雄厚已经超乎人们的想象,从城墙的琉璃碧瓦、城门的宏伟阔气也足以看出这座城池的不凡。 虽说往来的武者和商人众多,城门守卫还是将登记入城的工作做得有条不紊。 “姓名,呃,梧桐!来自……青离城,性别?沃靠,这是人口普查,这也要填。”非梧在入城登记册前墨迹了半晌。 守门的侍卫原本目不斜视的站着岗,注意到那个娇俏的小姑娘磨蹭了许久,后方排队的人都焦躁了起来,忍不住斜眼看了过来,严肃着声音说: “没有通行令的初入城者,所有信息务必如实填写,如果要长期在城中逗留,请尽快前往城西的行止坊办理通行令,以免出入城不便。” 侍卫的话语虽严肃,却并无任何冒犯之意,甚至将通行令办理处的位置和作用都细说了一遍。 这都得益于欧阳卓练兵有方。 凤非池看到她在名字那一栏填写的“梧桐”二字,眼神闪了闪,师妹有时行事虽有些鲁莽,但对身份信息倒是保护得妥当。 想想也是,今年的武斗大会盛况空前,定然会吸引不少宗门弟子前来。 他们两人此时还在被无极阁追杀中,若是在城中遇上了听过他们名讳的无极阁弟子,他们的处境恐怕就要危险了。 思及此,凤非池提笔在名字那一栏写下了苍劲的“风迟”二字。 跟在他们后面的织影见他们都填了错误的名字,神色淡然,笔走游龙落下洒脱的“知璎”二字。 就这样,三位谎报了身份信息的“可疑人士”正式进了阳海城。 阳海城的财大气粗并不仅体现在城墙之上,走过城门的甬道,一条足以供四辆马车齐头并进的主干道映入几人的眼帘。 非梧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街道,人声鼎沸,车马如织。 往来行人的服饰也有着巨大差异,显然来自各个地域。 沿街的商铺种类一应俱全,主干道旁也有小摊,每个小摊的范围都规划得清清楚楚,秩序井然。 城中几十座规模庞大的建筑,客栈、酒楼、当铺等,鹤立于建筑群中,皆是金碧辉煌、不同凡响,其中的消费更是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 非梧吃惊的模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有些人还忍不住对她指指点点,嘲笑她没见过世面的囧样。 织影和凤非池默契的离她三步之远,装作与她不是一路人。 最无语的当属织影了,非梧当初在谷底向她吹嘘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光鲜亮丽时的嘴脸还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结果他们抵达阳海城之后,非梧这个讲述者比她这个倾听者更觉得新奇。 “瞧一瞧,看一看嘞,望春楼今日上新,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 “包子,又香又好吃的包子!” …… 非梧在蓝星上很少见到这样古色古香还充满着烟火气息的城池,除去之前的青离城,阳海城是第二个。 青离城与阳海城比起来,又是云泥之别,繁华程度远不能及,这让此时的非梧怎么能不惊叹。 忽的,她的目光被一座挂着红绸的三层酒楼吸引,翦水秋瞳骨碌碌的朝酒楼的大堂中望去。 这条街道上的大小酒楼多如牛毛,揽客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可却没有哪一家像这个望春楼一样,让身形健壮的小二穿着大码的女式衣裙站在门口,热情的招呼着过路的客人。 非梧的眸子转了一圈,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猛地跟那位浓妆艳抹的小二四目相对。 王八看绿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又有些诡异。 非梧干笑两声,正欲转身,那小二却像风一样窜到她的面前。 “诶诶诶,姑娘!要不要来试试我们望春楼的新菜式,我们望春楼的大厨可是全阳海城最——好的厨子。 “食材也是今天一大早,老板娘亲自带人去市场买回来的,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上——等食材。” “呵呵,谢谢,不……”非梧被小二那张惊悚的脸吓得直往后退。 “不用客气,里边请里边请,姑娘您来得真是太巧了,您是我们望春楼今日第六百六十六位客人,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小二热情的拉着非梧就往酒楼里走着。 非梧:“老……” “老板?嗨,老板是个不顶事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小二学着娇滴滴姑娘家的模样,用衣袖小心的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粗犷的声音如泣如诉,“我们老板娘苦啊,一个人操持着这家酒楼,每天就睡两个时辰,人都消瘦了不少。” 非梧:老……老实说,她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已经吃不下饭了。 可是她已经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小二强行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到非梧被一个装束诡异的男人拉走,后方的两人皆惊,连忙跟进了望春楼。 小二“伺候”非梧坐下,正准备转身去柜台取菜谱,就看到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和一位倾城绝艳的姑娘正冷眼看着自己,吓得他用手捂着胸口,配上他的穿着,颇有些“花容失色”的意味。 “二……二位客人,要点什么?”过硬的业务水平让小二颤抖着出声问道。 “师兄,师姐,来都来了,不妨就吃点东西再走,赶了这么久的路,正好也饿了。”非梧朝两人挥手示意。 望春楼的后厨中飘出浓郁的饭菜香味,虽说揽客方式有些奇葩,但楼却是座无虚席,看来这个望春楼应该是个口碑不错的酒楼,前提是这个小二不在他们跟前晃悠。 小二这才恍然,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弓腰往非梧的方向抬了抬手,道:“原来二位是那位姑娘的师兄师姐啊,快快这边请!” 织影对她这个师姐的称呼并无异议,在人类中的身份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非梧身边。 乍一看,三人倒的确有一种师出同门的温馨感。 第三十五章 漫天要价 接过小二手中的菜单,非梧的双眼顿时直了,小小的一张菜单之上竟密密麻麻写了数百种菜式。 匆匆扫了一眼,乖乖,这座其貌不扬的望春楼还真是内有乾坤啊,菜式多,却也物美价廉,难怪楼中食客众多。 被菜单上的菜名晃得眼晕,非梧抬头想问问另外两人想吃点什么,却见他们一个比一个淡然的模样,估计问了也白问,遂将菜单一合,“小二,来两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就行了。” “好嘞!”小二拿回菜单,朝后台吆喝了一声,“七号桌,两个招牌菜!” 菜品很快便被呈上了桌。 一尺长的鲤鱼精心改过花刀,裹上蛋糊在油锅中炸至金黄,出锅晾凉之后再次下锅复炸,保留了鱼肉内部的鲜美细腻之余,还保证了外表的酥脆弹牙。 再淋上精心调制的秘制酱汁,色泽金黄的鱼肉如同一朵绽开的松塔,附着上晶亮的蜜酱,甜香扑鼻。 连瓷盘周围点缀的青红椒丝,都是焯水后裹了蛋液下油锅炸过的。 非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诱人的松鼠桂鱼,色香味俱全,不可不谓极品。 另一道菜用一个砂锅装着,小二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盖子揭开,一股更为浓郁的香味盖过了松鼠桂鱼的香味。 砂锅中盛着满满一锅清汤,汤的中央静静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肘子,就像是清水湖中的一座岛屿。 肘子的外皮呈现出半透明状,满满的胶质裹着中间软烂的瘦肉,明明是肉菜,却给人一种如豆腐般嫩滑的视觉效果。 围绕着肘子的汤十分清澈,除了几点油花漂浮在表面,看上去就像一碗清水。 细细闻赏却不难发现,砂锅中的香味正是由这碗清汤散发而出的,清香扑鼻。 如果仅凭嗅觉,几乎难以察觉这是一碗水晶肘子散发出的香味。 炖肘子的汤不可能这么清澈,厨师断然是将炖好的肘子放入了提前煮好的高汤中。 食客在品尝肘子之余还能利用清汤解腻,果真是妙啊! 看来这望春楼还真是来对了! 非梧也是个喜好下厨之人,这两道惊艳的菜式让她对望春楼的这位大厨生出了几分兴趣,有机会定要讨教一番。 三人食指大动,各自动起了筷子,附近的食客不时朝他们这一桌投来羡慕却又同情的眼神。 酒足饭饱,非梧满意的咂咂嘴,朝门口欢快扬着水袖的小二招呼道:“小二,结账。” 小二闻言雀跃的跑了过来,化了浓妆的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客官,总共是一百两……” “一百两?!”非梧惊声道,那张菜单上随意二十道菜组合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两,现在端上他们桌的就只有两个菜而已,居然要价一百两! “黄金……” 非梧连忙伸手压住冤大头师兄准备掏钱的手。 一百两黄金,这不是讹人嘛! 见了她的动作,小二的表情立马刻薄起来,眼神如刀,上下审视着她,大声道:“我说这位姑娘,您,不会是想赖账!” 周围的视线一条条、一道道,像是探照灯般转向他们几人。 倒不是非梧想赖账,只是这钱绝对不能花得不明不白。 “一百两黄金,打劫都没你来钱快!我刚才可是看过你们的菜单了,就算照着菜单全都上一遍,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两黄金!” 小二像是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了,应付起非梧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高傲的叉手抱胸,视线轻蔑的瞟向桌上的残羹剩饭,鼻孔朝天说道:“你们可不是照着菜谱点的,你们要的可是招牌菜。” “是啊,招牌……”非梧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家店的招牌菜没写在菜谱上!大意了! “那就对了嘛,我们望春楼的松鼠桂鱼用的可是一阶妖鲤,吃了可以精进修为的。还有那水晶肘子,用的也是一阶妖猪肉,肘子汤更是用二阶灵植素心草熬制的。只要您一百两黄金还是折后价呢,再说了,那米饭还没收您钱呢。” 说完,小二又用嫌弃的白了她两眼。 非梧一向巧言善辩,这次却也没了理,内心对望春楼这种耍阴招的行为十分不齿。 故意将菜单做得又小又密,头一回光顾的客人稍微没耐心的,就会像非梧一样,随便叫两个招牌菜,结果也会像现在的非梧他们一样,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望春楼的菜品味道在阳海城是出了名的好,凡是吃过之人无不啧啧称赞。 只是他们这宰新客的规矩也让不少中过招之人恨得牙痒痒。 非梧哑火了。 “姑娘,”小二抽出上面的那只手,往非梧的面前一摊,语气轻慢,“给钱。” 望春楼门外。 两双黑色的锦靴停下,一前一后。 后面那双靴子的主人开口说话了,满是恭维,“三公子,这望春楼的菜品味道是不错,可是这环境……” 被称为三公子的人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非梧哀怨的看着自家师兄递出去的金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下一秒,突然感觉地动山摇,地……地震了? 伴随着“地震”,一股浓郁的劣质脂粉味从几人身边飘过,一个身形肥硕的中年女人一路狂奔到门口,桃红色的水袖百褶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违和。 “于大人,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快快,里边请。”老板娘谄媚的对门口的两人笑着,一脸的横肉挤成了一堆,双眼眯得都没缝了。 奉承完客人,老板娘又恶狠狠的转过头,瞪了刚才那个小二一眼,“小二,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领贵客去包厢,小心我扣你工钱!”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的消瘦老板娘,非梧看得眼睛都直了。 老板娘谄媚的模样过于辣眼睛,非梧心中不忿,明明关注着大堂中的动静,方才却没有要出来给个他们一个说法的意思。 如今来了几个所谓的贵客,她就从天而降了。 这势利程度,算是让她开了眼了。 第三十六章 你很不错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小二被老板娘“扣工钱”的恐吓惊得一激灵,连凤非池手中的金票都没接稳,飘飘摇摇落到了地面。 小二打算用毕生最快的速度躬身去捡金票,而后转身去迎接门口的两位贵客。 可他的身子才躬到一半,一双锦靴就将那张金票的一角踩住。 夜崇墨发束起,笔直垂落在宽阔的后背之上,他的身姿笔挺,穿着一袭修身的暗红色云锦鹤氅,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缎带,俊美绝伦的脸上毫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矜贵桀骜的气质。 如果说凤非池是清冷孤傲的凡尘谪仙,夜崇就是凌厉不驯的九幽修罗。 夜崇幽邃的目光落在非梧脸上,淡漠的开口道:“我记得你。” 是他们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个马车中的神秘人。 非梧从他出现在望春楼门前时就察觉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却不至于因为之前微不足道的邂逅而主动找他攀谈。 “你是?”看上去就是个不好相与的,非梧并不想同他有所瓜葛。 身份信息不明、脾气性格不明、家世背景不明的“三不明”生物,敬而远之才是最优解。 夜崇面不改色,语气依旧冷淡,“你的救命恩人。” “……” 非梧无语的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这个男人还真是自信得可以,只不过是多管闲事的解决掉一只小虫子而已,他竟自以为是的以她的救命恩人自居了。 可谁让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废柴”呢,人家都主动上门求感谢了,自己要是再装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万一这男人是个小心眼的,再将自己记恨上了。 看那肥胖老板娘对他们的态度,这个人在阳海城的地位说不定还不低,他只要“稍作吩咐”,他们几人在阳海城就可能处处受制,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非梧故作惊喜的说:“噢!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马车里的那位英雄,真是太感激你了,若不是你出手及时,小女子如今恐怕已是刀下亡魂了。” 夜崇不解,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的情绪变化会如此之快,明明不久前她还对自己十分抵触。 不过他并不关心,视线右移,落到非梧身后的凤非池身上,此人的气息比上次遇到之时又强了几分。 两个俊美非凡的男子就这么无声对视良久。 非梧微微抬头看着他们眼神的交锋,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男人不是来求感谢的,他这是找对手来了。 “你很不错。”夜崇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非梧心中默默回怼,你也不错,眼光不错。 凤非池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内心却波澜起伏,眼前此人实力达到了筑基后期,是目前他所知气息最强的筑基境武者,如果自己与他交手,胜算不超过一成。 凤非池掌握着四品武技贯日掌,可四品武技在一些大宗门、大世家之中压根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要稍微花一些代价就能轻易得到。 于天齐没想到三公子会突然主动上前与那几个人交流。 这几日他受少主之命,带着三公子熟悉阳海城的环境。 几天来,这位性子冷淡的三公子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自己说破了喉咙也不能让他正眼瞧上一眼。 于天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自己好歹也是阳海城分阁的右使,是落星阁的元老级人物,就算夜崇是阁主的儿子,也只是个筑基后期的后辈,竟对自己如此不敬! 纵使他心中有万般不悦,可少主的吩咐他不得不从。 想到这里,于天齐微笑着走到夜崇的身边,和善的笑道:“三公子,这几位,是您的朋友?” 难道是夜崇的朋友? 不像啊,一个没有玄气的普通姑娘,两个筑基境武者,装束简单,不像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几个散修而已,如何同夜崇攀上了交情。 入城之前,非梧曾特意嘱咐织影压制自身境界,否则她一个元婴境的大高手在这势力庞杂的阳海城里招摇过市,他们三人很快就会成为各方势力关注的对象。 现在的织影在旁人眼中看来,只是一个筑基前期的武者。当然,一个年龄看上去不出二十岁的筑基武者,此等惊人天赋也足以让旁人侧目了。 夜崇的眼神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又落回非梧的脸上,破天荒的开口回答了于天齐的问题,“算是。” 非梧垂眸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男人还真是自信得可以,谁跟他是朋友了,他这顶多算是单向好友。 闻言,于天齐爽朗一笑,“既然是三公子的朋友,赶巧遇上了,不如赏光上楼聚一聚?” 夜崇像是忽然注意到脚边还有个人,面无表情的低头,脚也微微挪开。 额头直冒冷汗的小二这才捡起地上那张金票。 这位三公子的气场真是太可怕了,只是往自己身边一站,他竟有种忍不住想要跪下的冲动。 在场的几人纷纷将视线落在小二手中的那张金票之上,五大三粗的小二拿金票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老板娘脑筋飞转,几步上前,不着痕迹的将小二手中的金票拿了过来,笑容谄媚,“小二不懂事,既然这三位客人是三公子的朋友,自然是不用收钱的。” 非梧的耳朵一竖,伸出手准备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那张金闪闪的票子,不要钱,那感情好。 谁知老板娘话锋一转,“不过这几位客人既然已经慷慨结了账,我也不好不收不是,不如这样,金票我先收下,就当是几位客人预先付了下一次的饭钱便是。” 一番话说得漂亮无比,但细细品味之下才能感受其中的坑爹之处。 预先收客人饭钱不说,一百两黄金却也只能付下一次的饭钱,也就意味着他们下一次还要点望春楼的特色菜,否则就白白浪费了剩余的钱。 最坑爹的是,望春楼的特色菜没写在菜单上,若是下次再给他们上个定价两百两黄金的菜,他们还得掏钱补差价。 就算他们下次还点松鼠桂鱼和水晶肘子,可是别忘了,他们这一百两黄金还是八折的折后价。 非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她抬头朝老板娘甜甜一笑,“那就多谢老板娘好意了,不过也不用等到下一次,能结交三公子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我和师兄师姐都很高兴,为表庆祝,这一百两黄金……” 她的声音微顿,转身朝向大堂之中的食客们,大声道:“就请在座的各位朋友每桌一份翡翠虾饺!” 翡翠虾饺,在望春楼的普通菜品中算是最贵的了,味道更是上乘,二两银子一份。 一百两黄金,五百份。 望春楼中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说完,非梧利落的转过身,抬手拍了拍夜崇的肩膀,直爽的说:“谢了,好兄弟。师兄师姐,我们走。” 路过老板娘身边时,非梧瞥了一眼面如菜色的肥胖妇女,得逞的勾着嘴角。 望春楼的食客基本上都听到了她的喊话,她完全不用担心老板娘趁她不在之时赖账。 耳边是经久不息的喧闹声,夜崇像是定格了一般看着自己的肩头被非梧拍过的地方。 上次遇到悍匪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的胆子很大,现在无疑是得到了验证。 从他出生至今,还没有哪个陌生女人敢如此大胆的主动接触自己,甚至同他以兄弟相称,看来不错的不仅是她那个师兄,她,也很不错。 夜崇鼻间发出一声轻哼,转身离开了这座喧沸的酒楼。 于天齐皱眉,也跟了上去。 老板娘喃喃道,“这算什么事啊,贵客没了,还赔上五百份翡翠虾饺。” 第三十七章 谋害天之队 “抱歉,没通行令不能给您几位开房。” …… “请三位办理通行令后再来,同怡客栈欢迎您下次光临。” …… “还没办通行令?客满了。” …… “没通行令?走走走!” 又一次被客栈的掌柜赶出来,非梧有些懊恼,原来阳海城的通行令除了用于城门出入,在城中也大有用处,住客栈、参加拍卖会、典当物品等都需要通行令。 阳海城外来武者数量庞杂,有通行令纪录其行动轨迹,便于统一管理,也不失为一种维持秩序的手段。 若是有人做出扰乱秩序之事,执法队就能通过通行令的登记记录快速定位当事人。 凤非池见她一副沮丧的模样,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却在意识到旁边的织影还看着他们时,又缓缓收回心思。 毕竟只是师兄妹,男女授受不亲。 “如今天色尚早,赶去行止坊还来得及。” 凤非池的声音满是宠溺,逐渐拂去了非梧的焦躁。 “要是连清在就好了。” 他们毕竟都是初次来到阳海城,对这里的众多规矩都不熟悉,而连清自小便生活在这阳海城,说是人肉导航也不为过。 从青离城出发前,连清也曾应允做他们在阳海城的向导。 虽然他们在黄沙谷中走散了,但以连清的性子,非梧他们现在找到他,他定会兑现之前的诺言。 非梧豁然开朗,对啊,去城判府找连清啊! 连清五年前曾是阳海城城判的助手,回到阳海城述职必定也会回到城判府。 …… 行止坊。 午时刚过,负责人张祥慵懒的仰靠着椅背,双脚交叠着放在桌案上,一本书卷对开后遮在他的脸上,其中隐约传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张祥只是行止坊的负责人,办理通行令的是大堂中的侍卫,因此他在房中呼呼大睡也不会有人打扰。 桌案的左上角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红石头,这是一种名为同声石的稀有矿石。 一块完整的同声石对半分开,一定距离内,玄气灌注任意一半,即可将声音传到另一半之中,后者的持有者向其中灌注玄气即可听到传声。 同声石的品质越好,所能相隔的距离便越远。 桌案上的红石头此时正在闪烁着,这块同声石的另一半在城主府执法总队之中,显然是城主府传了消息来。 张祥正在睡梦中和寻仙楼的花魁舒梦姑娘翻云覆雨,轻纱软枕,美人在怀,同声石微弱的闪光丝毫没能将其惊醒。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张祥与梦中的花魁又开始新一轮的云雨,桌案上的同声石也终于熄灭,成为一块朴实无华的红石头摆件。 …… 武斗大会临近,入驻阳海城的武者越来越多,行止坊的工作量也直线上升。 尽管时值正午,行止坊中办理通行令的武者依旧不少。 非梧等人找到这里时,大堂内还有不少人在排着队。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轮到了非梧他们三人。 “张祥!”严肃的声音骤然在大堂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朝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站着几位身穿红甲的侍卫,为首的那位侍卫胸甲上还印着一颗金色的星状纹饰。 “这不是黄之队的服饰吗?”周围传来武者们小声的讨论。 “是啊,中间那人还是个小队长呢。” 欧阳卓从阳海城众多侍卫中选拔出了一支精锐队伍,命名为“亲卫队”,其中又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分队。 天、地两个分队的武者实力皆在旋照之上,随时准备执行城主下派的作战任务。 玄、黄两个分队人数更多,实力稍弱,分级却比前两个分队复杂,主要负责统筹维持城中秩序,玄之队负责商户管理,黄之队负责人口管理。 不同分队的甲胄颜色也不同,其中黄之队身披红甲。 胸甲前一星的是小队长,二星是中队长,三星最高,为总队长。 离门口最近的一位侍卫连忙硬着头皮迎上前,“大人,不知您找张大人有何贵干。” 小队长压抑着怒意,威严的眼神扫向那位侍卫,“去叫张祥滚出来!” 胆战心惊的侍卫连忙快步朝后堂奔去。 小队长稍稍平息怒火,眼神略过大堂中的众人,适当放缓语气道:“各位请继续。”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非梧对这位小队长收放自如的怒火很是佩服。 有小队长的气势压迫,办理通行令的侍卫们效率有了质的提升。 三枚通行令很快便办好了,非梧拿着那三块三寸长两寸宽的木牌雀跃的转身,花苞头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铃声,吸引了门口那位小队长的注意。 非梧突然想到可以向行止坊的侍卫询问城判府的位置,又转了身回去,“这位大人,劳烦请问城判府在城中何处?” 替他们办理通行令的侍卫看了一眼门口向这边投来了视线的小队长,额上都快冒出冷汗了,语速连珠道,“出门往东走到底,左拐往前不远便是。” 狐疑的看着侍卫紧张的模样,非梧纳闷,自己有那么恐怖吗? 转身将师兄和织影的通行令交到他们各自的手中,三人结伴往门外走去。 蓦然,非梧眉头一皱,门口的那位小队长莫名对他们产生了敌意。 “等等!”小队长伸出手拦在非梧身前,目光打量着他们三人。 一个黄衣少女,一个白衣公子,一个黑衣姑娘,完全吻合。 小队长右手一挥,语气凛冽,“带走!” 他身后的几个红甲侍卫闻令快速将三人围了起来。 “等一下!”非梧大惊,“为什么要抓我们?!” 小队长斜睨她一眼,“你们涉嫌谋害天之队精英,现奉城主之命将你们三人捉拿回城主府审讯。” 谋害天之队精英? 非梧愣了半晌才想起谁是他口中的天之队精英——下到黄沙谷谷底的那几个人。 可那些人明明是被化生蛇…… 糟了,织影就是化生蛇。 就算是织影杀了天之队的那几人,也是因为他们试图抢夺灵延龙草在先。 抢夺天材地宝被反杀,便称是被他们谋害,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等等,她和师兄明明从头到尾都在悬崖边围观,织影的行踪也十分隐秘,城主府为何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 小队长看着她蹙眉沉思的模样,冷哼一声,“有什么话,去了城主府再说。” 第三十八章 证人? 连清刚收拾了东西从城判府走出来,就见到黄之队的侍卫们押送着三个人往城主府方向走去。 本来连清还没放在心上,只是几个回首后,他突然发现其中有两道身影十分眼熟。 手中的杂物掉落,砸到脚背上,他都恍若未觉。 连清将挡在眼前杂草般的头发拨开,双眼瞪得滚圆,他不是在做梦,那两个人好像是梧桐和风迟! 他们两人从数十丈的石栈道上摔下谷底,不但毫发无伤,还顺利来到了阳海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一定是眼花了! 连清快步走到几个正在对押送队伍指指点点的百姓身边,“这位小哥,你可知这几个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 一个百姓说:“好像是今天才入城的武者,在行止坊那边被抓的,据说是谋害了天之队的队员。” 另一人道:“听行止坊那边的人说,那个年纪小点的叫什么……梧、梧桐,对!梧桐。另外两个是她的师兄和师姐,风迟和知璎。” 连清的脑海像是接连被两枚重磅炸弹轰炸,以至于他都忽略了他们口中所说的“知璎”。 真是梧桐和风迟,他们怎么可能会谋害天之队呢! 不可能,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连清拔腿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诶,你的东西。”一个热心的百姓在他身后喊着。 连清恍若未闻,只希望脚下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谋害天之队可是死罪,定罪之后便会即刻执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师兄妹二人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更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了! …… 非梧和凤非池面色皆格外严肃,各怀心思。 非梧担心织影化生蛇的身份暴露。 凤非池则担心亲卫队那两个伤员曾在谷底见过织影,到时他们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织影在,他们虽不会有性命之忧,却免不了要用武力突围,到时他们必然会被阳海城全面通缉。 一个无极阁已经宛如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面前,若是再得罪了阳海城,他们日后将会踏上无尽的逃亡之路。 与他们两人的沉凝比起来,织影就悠闲得多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当做人类的疑犯对待,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三人被带到城主府时,欧阳卓正站在罗笛的床边,眉心紧锁。 方才收到天之队仅存一人的噩耗,欧阳卓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威严的中年男人此时眼中布满血丝,刚毅的脸上压抑着盛怒。 这七个能入选天之队的侍卫,皆经过了重重考核,实力出类拔萃不说,更是数次同他出生入死的忠心之士。 这次黄沙谷之行竟折损了六人,罗笛和吴赫身受重伤,至今依旧昏迷不醒,这让他如何不心痛。 他定要让罪魁祸首给天之队的精锐陪葬! 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城主大人,疑犯已经押到了审讯堂。”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欧阳卓从房中退出。 门口的侍卫见状连忙躬身行礼,等站直身子之时,房门前已然没了欧阳卓的身影。 非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间宽阔但十分压抑的审讯堂,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刑具,狰狞的狴犴雕像怒目圆睁,将堂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忽然,她的神色一紧,有一股人类强者的气息正在接近。 来人的境界虽不能与织影相比,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全身的气息都由一颗球状能量体散发而出。 这应该就是武者境界中的金丹境了。 与之前在悬崖边见到的那个半死不活的金丹武者相比,这个人体内的金丹更为凝实,玄气也更为磅礴。 来人体内的金丹足有鸽子蛋大小,非梧甚至能够想象,若是引爆那枚金丹,其威力足以将整座城主府夷为平地。 城主府和城判府虽称为府,却并不是城主或城判的个人宅邸,而是城主或城判及其下属侍卫队的办公场所。 其中城主府占地面积足有十公顷,近似于蓝星上十五个足球场大小。 非梧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以欧阳卓自爆的威力来衡量金丹武者的实力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同时她也不得不正视起这个世界的武者来。 武者到达金丹境之后,还真是有点玄妙在其中。 欧阳卓从非梧身边路过,冰寒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用力将宽大的衣袖甩了甩,发出一声冷哼。 “你们三人可认罪。”欧阳卓的声音沙哑,阴沉得让人心悸。 说话间,他也在有意无意向三人施加威压。 听到身边的凤非池气息逐渐变得紊乱,非梧眉头一皱,抬脚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凤非池拉住了手腕。 非梧转头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竟鬼使神差的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非梧往前走了一步。 欧阳卓施加的威压尚在,或许因为师妹体内有师父的灵魂支撑着,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适。 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凤非池的眼神闪了闪,如果他足够强,强到足以让这位城主都忌惮,现在他们就不至于如此狼狈。 他要变强,要复仇,要让师妹在危机之时能安心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凤非池隐在衣袖中的大手紧握成拳。 “这位大人,您倒是说说,我们是如何谋害天之队的侍卫们的?”非梧平静的眼神对上欧阳卓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像是早就想到他们中会有人出言狡辩,欧阳卓胸口一个起伏,中气十足道:“将证人请上来!”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吴猛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三道熟悉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紧步走进了审讯堂,恭敬的朝欧阳卓行了一礼。 “吴猛,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这三人?”欧阳卓指了指堂中的三人。 吴猛煞有介事的回过身,像是仔细辨认着他们三人,旋即转身再次拱手,肯定道:“正是。” 这个黑蟒团的大汉出现在审讯堂之时,非梧就将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大概,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吴猛的背影。 吴猛咽了咽口水,虽然看不清身后的情况,但却莫名有种生命垂危的错觉。 倏然,非梧发出一声轻笑。 欧阳卓大怒,正欲发作,却听到少女婉转的声音响起: “城主莫名派人将我们押来城主府,我还以为这阳海城的城主是个昏庸无度的,现在看来只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第三十九章 搜身 “放肆!”欧阳卓怒喝,“看来吴猛说得果然没错,你的确是个牙尖嘴利的。” 他的话音一落,吴猛只觉后背又凉了几分,却还是硬着头皮微微俯身,一字一句,“城主大人,这几人谋害天之队,其心可诛。请城主大人早做定夺,还逝者一个公道啊!” 非梧丝毫没有怯懦,平静的看向欧阳卓,“城主大人,我和师兄师姐今日才抵达阳海城,更是首次来阳海城,试问我们为何要谋害几个素不相识之人呢?” “自然是早有预谋,初来阳海城也不代表不曾听说过阳海城,更何况你们当时恰好在场,不排除临时起意的可能。”吴猛还是恭敬的低着头,话语却在同非梧直接对标。 非梧不怒反笑,“你倒是有颠倒黑白的好本事,当时悬崖边足有近百人,你凭什么断定是我们临时起意,我还怀疑是你们黑蟒团蓄意谋害天之队,担心事情暴露才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原因很简单。”吴猛站直身子,转身走向非梧,嘴里说出自己的分析。 “罗笛大人从悬崖上来后,你和那位公子便匆匆离开了悬崖,必然是得知得手了,所以想要尽快离开现场。 “在下当时有意留意了你们的行踪,你们二人离开后不久就与这位黑衣姑娘汇合了,想来她应该就是去执行你们的计划了。” 这次,你们几个必死无疑,吴猛心底里咬牙切齿。 随着吴猛的讲述,欧阳卓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看着吴猛脸上得意的笑容,非梧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朗声道:“城主大人,此人说了这么多,却都只是他的主观臆测,而并非事实,望城主大人明察!” “哼!”欧阳卓愤怒的指着非梧,“那罗笛向你求助,你却见死不救,这又如何解释!” 见死不救? 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师兄曾出言让在场的其他人出手救人来着,这也能算见死不救? 非梧:“城主大人,救人是情分,不是本分,如此浅显的道理,城主不该不明白。” 这欧阳卓还真是昏了头了,凭什么以为他的侍卫向别人求救,别人就有义务出手救人。 欧阳卓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黑着脸不住的深呼吸。 他的面色依旧威严,心中却有着一丝动摇。 一怒之下仓促下令抓人,的确是他冲动了。 见势不妙,吴猛再次向欧阳卓拱手,道: “欧阳大人,您可别被这个妖女的言语蛊惑了,化生蛇现身时,悬崖上所有人都从未见过那种妖兽,只有这个妖女一人能说出那妖兽的名称。 “若不是早知有这样一条化生蛇的存在,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会有如此阅历呢!” 闻言,非梧终于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化生蛇是林老告知她的,可她总不能告诉欧阳卓,因为自己体内有一道圣者的灵魂,所以她才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不难想象,不用多久这个离奇的消息肯定会像风一样传遍整个云玄大陆,皆是势必会引来多方关注。 林老的存在,就像她的异能一样,不能为世人所知,起码在他们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之前,绝对不能公之于众。 非梧的沉默让吴猛顿时兴奋起来,趁热打铁的出言建议,“大人,那条化生蛇说不定就是跟他们一伙的。罗笛大人他们并未取得宝药,灵延龙草必然落入了他们几人手中,只要对他们进行搜身,即可真相大白!” 闻言,三人的眉心齐齐一皱。 搜身对武者来说乃是大耻,武者随身的家当之中不免有些丹药和武技秘籍,这些都是武者的个人隐私,尤其是武技秘籍,关系到武者的实力底牌,万万不能被外人知晓。 更何况凤非池的乾坤戒中还有不少与梧桐宗有关的物品,若是被搜出来,他和师妹的身份必然会暴露。 他们三人的反应在吴猛的意料之中,肿泡眼中满是得意,歪斜着嘴角道:“怎么,小姑娘,心虚了?” 刚才不是还挺横的嘛,我倒要看看,你们会不会拉下面子任由城主府的侍卫搜身。 “城主大人,仅凭别人的几句猜测就对武者搜身,有失公允!请三思!” “搜!必须搜!” 非梧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喊声。 白发苍苍的陶苍生出现在审讯堂的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非梧他们的“熟人”——陶文。 陶苍生的眼神扫视了一眼堂中的三个疑犯,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欧阳卓身边,完全不像是年事已高的老人。 欧阳卓看清来人,连忙恭敬的迎上前,“陶会长,您怎么来了?” 陶苍生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用阴鸷的目光看向非梧等人,语气不善,“欧阳大人,这几人必须搜身,灵延龙草对阳海城的意义太过重大,不容有失。” 是啊,这株灵延龙草将会为阳海城创造出一位六阶丹师。 阳海城本身傍靠海港,繁华无比,若是陶苍生此次能顺利进阶,未来五十年内,阳海城的丹药生意必然再上一层楼,甚至能因此跻身云玄大陆上的超一流城池之列。 没有哪个城主不希望自己的城池壮大起来,纵使欧阳卓心性坚毅,也难挡此等诱惑。 陶苍生之所以匆匆赶来,一是担心灵延龙草真在这几人手上,二是因为这个少女跟他的孙子陶文有些过节。 无论是因为什么,今天都必须搜这几人的身。 陶文此时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这小杂种不是还要割他的舌头吗,他倒是要看看马上要身陷囹圄的她如何割自己的舌头! 欧阳卓沉吟片刻,大手一挥,“搜!” “城主大人,那化生蛇若真是我们所放,你现在行事便更该过过脑子,五阶化生蛇可相当于人类的元婴境武者。”非梧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既然这些人一心作死,那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她的话成功让向他们走过来的侍卫脚步顿了顿。 元婴强者,侍卫们咽了咽口水,纷纷看向了欧阳卓,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吴猛听到她的话顿时乐了,还真是一个愚蠢到家的女人,他是不会相信那条化生蛇是他们的同伴的,不过这个女人这么一说,那就是把他们自己往火坑里推。 壮汉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城主,这个妖女承认了,那只妖兽果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欧阳卓的面色沉了几分,却迟迟没有下令,他的实力虽强悍,却并不是五阶妖兽的对手。 可让他就这么罢休,他也不甘心。 “呵呵呵,阿卓,多年不见,本以为你能有些长进,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就将你搅得焦头烂额。” 第四十章 连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欧阳卓和陶苍生齐齐一震。 前者赶忙朝门口走去,后者则微微垂着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毒。 非梧虽不知来人是什么身份,却清晰捕捉到了陶苍生眼中的细节,她若有所思的转头往后看去。 连清正跟在一位老者的身后,见非梧转过头,形容潦草的中年男人挤眉弄眼的朝她递去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表情。 非梧双眼一亮。 连清!他怎么来了,他前面的那个老者是谁,为什么连欧阳卓都对他如此敬重。 与面对陶苍生时那种晚辈对长辈的礼数不同,欧阳卓对这位老者更像是打从心底里的敬畏。 “老城主,您怎么出关了。”欧阳卓小心的随行在老者的身后。 老者笑眯眯的,本就干枯得宛如老树皮的脸上褶子又多了几道,一根龙头拐杖被他抓在手中,步履蹒跚,仿佛一阵大风刮来就会将他掀个人仰马翻。 “嗐,说来惭愧,老夫闭关前曾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后辈们的仕途就由他们自己去拼,没想到我这不争气的孙儿啊……”连川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挤眉弄眼的连清。 后者赶忙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的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见状,非梧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距离太远,陶文没听到欧阳卓对老者的称呼,却听到了非梧的笑声。 青年男人心中满是恼怒,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她不会以为凭连清和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老头子就能救他们,真是天真! 连川无奈的笑了笑,“连个小小的城判助手都当不好,真是让老头子我面上无光啊!呵呵。” 欧阳卓赔着笑脸,他虽知道连清是连老城主的孙辈,可老城主闭关前曾交代过他不用关照连清的仕途,他便没对此人留意。 转眼十年过去了,阳海城年轻一辈中,几乎已经无人知道连清是连老城主的孙子。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连老城主早已殒命,连家的那一脉也在阳海城断绝了。 不过现在看来,老领导的客套话是万万不能信的,这不,还特意出关来找他麻烦了。 欧阳卓心情忐忑。 连老城主却并未对此事再多言。 不慌不忙的领着两人再度走进了审讯堂,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和蔼的笑着。 “连城主,好久不见。”陶苍生谦卑的朝老城主点头示意。 后者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拄着拐杖走到非梧的身边,认认真真的打量她一遍后,伸出了右手,不紧不慢的开口,“果然是个机灵的小姑娘,可否让我这个老头子看看手的骨相?” 陶文见这个老头子竟然对爷爷不敬,当即欲上前呵斥,却被沉着脸的陶苍生伸手拦了下来。 看她的骨相? 非梧不解,抬头看向陌生老者身后的连清,后者用眼神示意老者伸出去的手,意思很明确——给他看。 尽管有些发懵,非梧还是听话的将手伸了出去。 老者查探骨相的动作并不轻浮,将非梧的每个指节都捏了一遍,又顺着她手背上掌骨的纹路仔细按了按,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她的手。 连老城主朝一旁静默不语的欧阳卓道:“阿卓,这个小姑娘,老头子我要了。” 欧阳卓眉心一皱,他自然知道老城主此话是何意,他想收非梧为徒。 可现在这个姑娘还是城主府的犯人,就算他是老城主,也没有以收徒为由将犯人保释下来的道理。 想到这里,欧阳卓低垂着头,坚毅的嗓音回复道:“老城主,此女乃是城主府的犯人,您就别让晚辈为难了。” 连老城主依旧笑呵呵的,又满意的扫了一眼非梧,自言自语般说着: “唉,看来老头子我一生的符术最终只能随着这一把老骨头埋进地底咯,呵呵呵。” “老城主,这是哪里话,您如今身子骨还硬朗,若是想要收徒,日后必定会有更合适的人选。”欧阳卓连忙接话道。 连川摇摇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阿卓,我方才听说你们要搜这几位犯人的身,既然是要搜身,不就是还没定罪吗?没定罪之人,还只能说是疑犯?” 非梧抓住机会,不卑不亢的说:“老先生,不瞒您说,前几日城主府天之队的侍卫们去黄沙谷摘取灵延龙草,不料竟遇上一头五阶妖兽,最终八人中只有两人存活。欧阳城主听信小人谗言,认定我们几人与那五阶妖兽是一伙的。” 她并没有为自己伸冤,只是陈述事实。 连川从他口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身古井无波的看了一眼欧阳卓,见他沉默不语,叹了一口气道: “阿卓,你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了,若他们真与那妖兽是一丘之貉,你如今若是惹恼了他们,是想让整个阳海城的百姓和那些死去的侍卫们一起陪葬吗?” 非梧等人都有些无语。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他们看起来是那种大凶大恶之人吗? 屠城什么的,亏他想得出来。 连川出言为这件事打圆场,“依老头子我看呐,此事就是一个误会,到此为止。” 陶苍生听出连川的目的是为了保下这几个人,自然不可能让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遂再次出言提醒欧阳卓,“欧阳城主,灵延龙草事关阳海城未来五十年的气运,请城主三思。” 闻言,连川冷哼一声,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陶家祖孙身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陶家那个小丹师啊!”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爷爷不敬!”陶文早就看他不顺眼,听到他出言讽刺自家爷爷,当即怒火中烧。 连川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不过他的指尖一点金光一闪。 陶文只觉浑身动弹不得,他想大喊,却只能发出“唔唔啊啊”的声音。 陶苍生脸色一变,连忙求情,“小辈不懂规矩,连城主莫要与其计较才好。” “小辈,就是该好生教导,自家人若是不愿教,我这个老头子倒是愿意代劳。”说着,他风轻云淡的瞟了陶苍生一眼,并没有要替陶文解开定身符的意思。 “陶苍生,你方才说灵延龙草关乎到阳海城的气运,是怎么回事?”连川语气平淡,却散发出一种不可违抗的上位者的气势。 双方都是普通人,但连川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六阶符师,而陶苍生却只是五阶丹师。 尽管陶苍生在阳海城中已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但是在这一位面前,自己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位小辈。 陶苍生心中虽有怨,却也不敢表现在明面上,只能如实答道:“不瞒连城主说,有了灵延龙草,我将一举迈入六阶丹师之列,到时必然……” 不等陶苍生说完,连川的哈哈大笑声就打断了他的话,“陶苍生啊陶苍生,你也不想想你如今都多少岁了,你还有几年可活?” “你!”纵使陶苍生顾忌两人的身份,此刻也有些破防。 连川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紧锁眉头的欧阳卓,道: “阿卓,你有所不知,灵延龙草除了可以降低丹药的炼制难度,将灵延龙草的药液加入符水之中,同样也可以降低符纸的绘制难度。 “这个小丫头,天赋、骨相都十分适合学习符术,老头子我敢打包票,不出十年,她必定青出于蓝!” 青出于蓝!众人都被这句话震住了。 连老城主的意思是,只要非梧跟着他学习符术,十年之后,她至少会是一位六阶符师。 就连非梧自己也没想到这位老城主会对自己如此自信,光看看骨相,就能看出她未来的成就? “假如有一株灵延龙草作为辅助,十年后她必成就七阶。” 连川的话语十分坚定,审讯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非梧如今十五岁,十年之后也不过二十五。 二十五岁的七阶符师,带给阳海城的气运必然更为长久。 一位六阶丹师和一位七阶符师,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第四十一章 罗笛苏醒 现在摆在欧阳卓面前的却并不是单选题。 他若选择相信老城主,就会开罪于陶苍生这个丹会会长。 阳海城每年有近三成的税收是由丹药创造的,若是跟丹会撕破脸,阳海城的经济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倒退。 他若选择偏向陶苍生,则意味着要继续对非梧等人搜身,站在连老城主的对立面。 若是搜到灵延龙草还好,若灵延龙草当真不在他们身上,让这几人蒙受了冤屈,他们必然会记恨于心。 以后非梧在连老城主的教导下成就六阶符师,看在老城主的面子上她或许不会与阳海城为敌,也必定不会亲厚。 欧阳卓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守卫在罗笛房门前的侍卫突然匆匆跑进审讯堂,禀告道:“城主大人,罗笛大人醒了。” 欧阳卓始终覆着阴霾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快请府医去诊治诊治!” “罗笛大人听说您在审讯犯人,特意让小的前来阻止您。”毕竟只是个官位最低的普通侍卫,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欧阳卓却听得清楚,疑惑的看了一眼堂下的三人,“阻止?为何?” “罗笛大人随后就到。”说完,小侍卫便退了出去。 审讯堂中一时陷入了焦灼的等待。 一旁的吴猛早已面如死灰,完了,完了,全完了! 早在连川出面为他们三人说话的时候,吴猛就知道大势已去。 如今罗笛在关键时刻苏醒,肯定会为这几个人脱罪。 到时他的下场肯定不会好看。 罗笛出现在审讯堂门口时,面色十分焦急,见堂中除了欧阳卓之外还有连老城主,面上露出一丝错愕。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罗笛赶忙走上前,俯首单膝跪地,话语沉痛,“大人,黄沙谷一事是属下失职,恳请大人责罚!” 大堂中的人皆是一愣,谁都没想到罗笛会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快说说谷底的情况!” 罗笛是目前唯一的当事人,也只有他才知道那日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等入谷三里之后,发觉林中有不少妖兽尸体,属下以为那些妖兽是为争夺灵延龙草才导致身亡,便率领他们七人顺着妖兽的尸体方向寻找,不想却正好撞见那条蛇形妖兽正在吞食一具妖兽尸体,那畜生顿时发了狂,这才酿成大祸。”罗笛将自己所知的事实一五一十道来。 按照罗笛的说法,是他们主动冲撞了化生蛇。 谋害天之队的罪名霎时间成了一个笑话。 是陶苍生得知黄沙谷动乱后,称黄沙谷中有灵延龙草。 让天之队前往黄沙谷的命令,是欧阳卓亲自下的。 若真有谋害一说,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欧阳卓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黄沙谷中会有五阶妖兽,若是知情,他必然不会让罗笛等人贸然下谷。 五阶妖兽,元婴境强者啊! 他自己都不是那等妖兽的对手,又怎会狠心让他带出来的兵赴险呢! 怪他,都怪他被一时的功利心蒙蔽了。 同样大脑一片空白的还有非梧,罗笛刚才说什么? 他们是因为冲撞了化生蛇进食才导致大战爆发?! 织影重返谷底断然不可能是为了吃几具已经死了好几天的妖兽的尸体,也就意味着…… 织影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条化生蛇! 非梧呆滞的转头看向织影,后者像是意料到她会看向自己一般,平静的与她对视着,红润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如果不是化生蛇,会是什么东西?! 非梧的异能并没有赋予她看穿织影身份的能力。 她得知黄沙风是五阶化生蛇作乱,五阶化生蛇具有化形能力。 而织影又刚好是他们在谷底遇到的人形生物,非梧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就是那条作乱的化生蛇化形之后的模样。 当城主府的一众侍卫下谷底时,她也折返回谷,非梧只当她是去守护灵延龙草了。 如今看来,她定是有其他目的。 回想当时那条大蛇在追击罗笛之时瞬间消失的模样…… 乖乖,织影不会是去镇压那条蛇的! 非梧看向织影的视线又古怪了几分,能让五阶妖兽退避三舍,她会是什么实力? 非梧现在只恨自己见识的武者太少,不能清晰分辨他人的境界水平。 难道会是元婴之上,大乘境? 或者更往上…… 非梧有些不敢想象,真是纳了闷了,这个高冷的女人既然那么强,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很怕自己的样子。 正思索间,罗笛再次请罪,“请城主大人降罪!” 欧阳卓长叹一口气,声音喑哑,“你何罪之有,此次行动,是我有欠考虑,你好好养伤。” 罗笛依旧跪地不起,大有今天不给他降点罪,他就长跪不起的意思。 “此次大张旗鼓的将他们三位押来城主府,想必对他们的声誉影响极大,你若非要赎罪,这几日便替城主府好生款待他们。”欧阳卓对罗笛的性子十分了解,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吴猛见大堂中没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此时若是不逃,等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在陷害非梧他们几人,他必死无疑。 他悄悄往后退着,在离门口只有十几步远时,猛地转身,用玄气包裹着身体,发足狂奔。 没等他跑出审讯堂的大门,非梧的声音只在他一个人的耳边响起,宛如来自地狱的催魂曲,“你可知你为黑蟒团招来了一个大麻烦。”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大堂中站着的少女,她的面色依旧平静,淡淡的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吴猛忍不住心尖发麻,全身像是坠入了冰窖,冷了个彻底。 猛地,他的脚下像是打了个结,扑通一声向前栽去,脑门狠狠砸在了门槛之上。 审讯堂中之人顿时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视线。 见吴猛趴在地上半晌没起来,一个侍卫上前看了看他的情况,拱手回禀,“大人,昏迷了。” 欧阳卓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存在,想到自己被他利用,险些冤枉无辜之人,登时怒声道:“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此时的欧阳卓还不知道,在非梧的“关照”之下,吴猛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脑死亡之人或许暂时还能有脉搏和呼吸,却已经与死人无异。 蓄意陷害者,有取死之道。 第四十二章 归元客栈 谋害一案不了了之,非梧等人被欧阳卓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城主府门口。 非梧看了一眼如同尾巴一样跟在他们身后的罗笛,嘴角扯了扯,“罗笛大人,你还是先把伤养好了再来。” 看你这个样子好像随时要驾鹤西去了,是你款待我们,还是我们照顾你啊。 罗笛昏迷了整整四天,一醒来便赶去了审讯堂,如今的身体处于极度透支的状况,刚正不阿的脸苍白如纸。 “这是城主的命令。”罗笛坚定的说。 非梧不经意的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呆子。 连清见状连忙出面道:“罗笛大人,我呢,同几位已是旧识,几位千里迢迢来了阳海城,自然是去我连家小住几日,至于城主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 罗笛目不斜视,“既如此,那我便守在连府门前,几位若是外出,便由我来做向导。” 连清也翻了个白眼,果真是个呆子。 一旁沉默了半晌的连老爷子忽然爽朗的大笑出声,“罗笛这孩子,自小就服从阿卓的命令,你们若是不让他招待,他就算死,也要将坟头起在连家门口。” 众人闻言将目光投向一本正经的罗笛,觉得连老爷子说的话好像没有夸大的成分。 非梧也不客气了,“既然如此,一切都由罗笛大人安排,城主府招待我们,总不至于让我们自己付钱。” 行走在外,能省就省,能白嫖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果然还是这丫头的风格啊,凤非池无奈。 归元客栈。 阳海城中,最顶尖的客栈非归元客栈莫属,楼高足有二十层,能容纳上千名顾客入住。 归元客栈中的客房分为天、地、人三种,其中最次的人字房一晚的住宿费都高达十两黄金。 尽管如此,归元客栈的客房却常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客栈的楼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随意悬挂的一幅字画就可能是出自名家之手。 其中的侍者一个个五官周正、相貌出众,还必须是练气中期以上的武者。 掌柜的丽娘是一个旋照中期的美妇,体态婀娜,国色天香,收割了阳海城一大片男性的芳心,甚至有其他城池的商贾对其一见倾心,每次来阳海城跑商都会选择来归元客栈入住。 客栈中每个房间内都设有直达柜台的同声石,客房之中的武者若是有什么需求,便可直接利用同声石呼叫柜台。 除此之外,客栈的大堂之中还有一块直径两尺的凝玄石,源源不断的提纯外界稀薄的玄气,通过特制的通道输送到客房之中,对武者的修炼大有裨益。 见罗笛带着三个陌生人走进大堂之中,丽娘连忙招来一个侍女在柜台守着,快步迎上了门口的几人。 “罗大人,稀客啊,今儿个怎么来我这归元客栈了。”丽娘姣好的脸上挂着笑意。 罗笛是城主近侍,住处也在城主府之中,若非执行任务需要,是不能光顾城中客栈的,更别说是这消费惊人的归元客栈。 想来他身后的三位年轻俊杰才是真正的客人。 丽娘的目光在非梧他们身上扫过,大方得体的点头示意,问道:“这三位是?” “三位是城主府的贵客……” 非梧摸着下巴欣赏着客栈内部的陈设,还有眼前这个媚而不妖的掌柜丽娘,不愧是阳海城第一客栈的掌柜,一颦一笑间皆让人如沐春风。 非梧自然没有单纯到认为区区一个旋照境的女武者能建立起规模如此庞大的客栈,这归元客栈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个惊人的势力支撑着。 会是哪个势力呢?城主府吗? 还在思考时,非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位熟人。 那个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人也看到了她。 雪夭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扭着水蛇腰走到非梧的面前,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正在与丽娘交代客房事宜的罗笛。 见他脸色依旧苍白,雪夭的柳眉几不可见的拧了拧,又看向了非梧,“小妹妹,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雪夭换上了一身大红色抹胸襦裙,薄如蝉翼的轻纱披肩慵懒的披在香肩上,手中捻着一方丝帕,虚掩着胸前的春光,随着说话时的动作,不时露出一抹雪白,引人遐思。 “呵呵,确实好巧啊。”非梧面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又遇到她了,虽然这个女人并不讨厌,但这股子媚态真是让一向不喜妖媚女人的非梧喜欢不起来。 雪夭看穿她的窘迫,丝帕掩嘴,殷红的唇畔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这小妮子,倒是有趣得紧。 她的目光又看向非梧身后的凤非池,早在悬崖边,她就注意到这个气质翩然的男子,看他护着这小妮子的模样,两人之间肯定关系匪浅。 “小妹妹,这位公子莫不是你的心上人?”雪夭问。 非梧:“这是我师兄,师兄,呵呵。” “哦?原来如此。” 闻言,雪夭上前一步,娇软的身子有意无意朝凤非池的方向靠去。 后者的眼神早已挪开,感受到雪夭靠过来,连忙拉着非梧手臂上的衣物将她整个人扯过来,挡在自己和那个女人的中间。 被这么突如其来当成了挡箭牌,非梧感觉自己的脸差点就要埋进雪夭宽广的胸襟之中了,脸色僵硬的少女手足无措的将雪夭轻轻格开,尴尬的笑了两声。 “那个,我,我师兄他比较害羞。” 雪夭面带遗憾,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单纯的少年少女果真有趣。 她故作失落的说:“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师兄要是不介意,今晚……” 丽娘已经和罗笛谈妥了客房位置,命一位侍者送来了房门钥匙。 没等那侍者递出钥匙,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就将他手中的钥匙夺去。 凤非池拉着非梧,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个雪夭太可怕了,师妹不能和这样的女人有过多的来往,否则肯定会被带坏的! 织影淡然的看着他们风一样的背影,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雪夭,旋即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罗笛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清楚,看到他们三人竟头也不回的上了楼,一头雾水的转身准备回城主府复命。 大红色的身影袅娜的站在客栈的门口处,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罗笛剑眉微微一蹙,迈着规整的步子,目不斜视的朝门外走去,无视门口这么个大活人。 雪夭的语气难得不含轻佻,“罗笛,算起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好了。” 深蓝色的背影停在门外,罗笛微微偏头,“雪夭姑娘,请自重。” 看到罗笛远去的背影,以及雪夭失魂落魄的模样,丽娘叹了一口,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想必他早已不记得你了,还是早日放弃。” 雪夭低头不语,嘴角噙着化不开的苦涩。 第四十三章 可能是着凉了 凤非池将纯金打造的天字号房钥匙交到另外两人手中,却亲眼看见非梧跟着织影走进了房中。 站在紧闭的雕花房门前,凤非池抬起手想要敲门叫非梧回自己的房间,又觉得贸然敲女子的房门十分不妥,只好作罢。 真愁人啊,他这师妹,不会真有什么问题。 乍一进门,非梧就将整个房间的气息隔绝起来,神色郑重,看向坐在黄花梨桌边的织影,双眼眯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 织影淡定的抬头看着她,“你不是还想找机会看看我吗,怎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非梧呆滞了,织影居然就是城主府求而未得的灵延龙草! 这个世界魔怔了,妖兽可以化成人形也就罢了,好歹是个动物。 可植物也能化形就有点诡异了…… 更让非梧觉得奇怪的是,当初在谷底遇到织影时,林老还是苏醒状态,就连他也没能看穿织影的身份。 非梧突然有一种引狼入室的危机感。 虽说是她主动邀请织影与他们同行,可那也是在自己有能力控制住她的前提之下,如今意识到她极有可能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老怪物,非梧心情有些不是滋味。 “与其纠结我的身份,不如说说你,”织影倒了两杯茶水,端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口,“你又是什么人?” 十五岁,体内毫无玄气波动,却拥有秒杀五阶妖兽的能力,身体中还寄居着一道神秘的灵魂,怎么也不该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非梧走到桌边坐下,端起另外一盏茶,并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就自报家门,愚蠢至极。 像是早就猜到非梧会沉默以对,织影并没有继续追问,岔开话题道:“我很好奇,你既然认定我是化生蛇,为何还邀请我加入你们。” 那条化生蛇作恶多端,不知利用黄沙风侵害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以织影这几日来对这个少女的了解,她性子虽顽劣,本性却不坏,甚至有些嫉恶如仇。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容忍一条杀业缠身的化生蛇随行左右。 非梧一口气将茶水灌入口中,恶狠狠的将杯盏往桌上一跺,也不隐瞒,道:“老头子说,化生蛇皮可以卖出天价。” “……” 织影的嘴角抽了抽,还……真是简单粗暴的理由。 所以她现在面色不善的原因,是得知了自己不是化生蛇,不甘心到手的银子不翼而飞了是吗。 还真是她,不愧是她,织影腹诽。 “叩叩。” 房门被敲响,打破了房内诡异的寂静。 丽娘的声音随之传来,“姑娘,我来给你送些点心。” 非梧离门口更近,怨气冲天的起了身去开门。 非梧接过丽娘手中两碟精致的桂花糕,“隔壁就不用送了,都给我就行,谢了,掌柜的。” 房门合上,门外的过道中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对面的房中,一双幽深的眸子缓缓睁开。 刚才的那声“谢了,掌柜的”和午时在望春楼中的那声“谢了,好兄弟”莫名重合起来。 夜崇面色依旧冷峻,心绪却微动,看来那三人也住进了归元客栈。 …… 归元客栈的桂花糕乃是阳海城一绝,非梧一人就将两碟糕点消灭了大半。 吃饱喝足,又劳累了一天,非梧往织影的床上一歪,沾到那丝质软枕便睡着了。 织影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响起,忍不住失笑。 这个小丫头,真说不上她是冒失,还是对自己放心。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非梧得知她并不是化生蛇之后,心中就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个会折返谷底阻止妖兽继续逞凶的存在,定然也不是什么恣意杀伐之辈。 织影性子冷,却也是个好相处的。 翌日清晨,温和的阳光照到了床上熟睡之人的脸上,羽扇般的长睫轻颤,迷蒙的桃花眼缓缓睁开。 “快收拾一番,罗笛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织影透过纱窗看向客栈的大堂之中。 非梧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着。 刚打开门,右前方的门中,凤非池刚好走出来。 谪仙般的男子面上的飘逸终于绷不住了,几步上前,焦急的问:“师妹,你……你昨晚在织影姑娘房中过了夜?” 非梧打了一个哈欠,不经意的回答着,“是啊,怎么了?” 怎……怎么了?! 师妹她为何如此理所当然,织影姑娘虽英姿飒爽了些,实力强大了些,可毕竟也是女儿身,她们若是……难为世人所容啊! 不行,宗主师父不在了,长师兄为父,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妹走上一条不归路! …… 不知城主府用了什么宝药,罗笛的左手已经恢复过半,可以自由活动了,脸色也恢复了不少。 三人跟随罗笛穿行在阳海城的大街小巷。 虽说罗笛是个只知服从命令的闷墩儿,但是当任务是带人逛街游玩时,也算得上是准备充足,一路上吃喝玩乐都没落下,非梧算是尽了兴。 凤非池和织影走在两人身后。 纠结了许久,凤非池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织影姑娘,昨晚师妹她……没怎么样。” 织影神色如常,一边观赏着沿途的街景,一边回答,“没怎么,就是睡觉有些不老实,一不留神就翻身踢开锦衾,将腿抬到我的腰间。” “……” 完了,怎么织影姑娘也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凤非池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两声,“那个,织影姑娘,我师妹她自小脑子就有些问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他这也是实话实说,原来的非梧自小就痴痴傻傻,直到那日他们二人在林中被追杀后,她才恢复了神智。 “冒犯倒是不至于,只是觉得她若是每晚都有踢锦衾的习惯,天转凉后恐怕会着凉,不如以后就让她与我同住……”织影认真说着。 凤非池连忙打断她危险的想法,“不用!不用了,怎么能麻烦织影姑娘呢。” “噢?”织影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用我来?那你来?” “咳咳咳咳。”凤非池嗓间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非梧闻声转头,皱眉看向他,“师兄,你怎么了?” 凤非池连忙挥手,耳根子都有些泛红,“没,没事,可能是着凉了……” 第四十四章 挟持 “爷爷,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陶文恨啊,不仅没报之前的“割舌”之仇,如今又被人在审讯堂当众驳了面子。 这让他如何甘心! 陶苍生背手站在窗前,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没想到连川那老不死的居然会在关键时候出关,更没想到欧阳卓竟会因他而产生动摇。 还有罗笛那小子,什么触怒五阶妖兽,都是鬼扯! 他区区一个旋照后期的武者,若真惹恼了元婴级别的妖兽,怎么可能还活得好好的? 听说罗笛是连川那个老东西早年间在野外救回的孤儿,那小子跟连川是一条心的! 他们肯定是为了培养梧桐那个小蹄子成为七阶符师,所以串通好捏造妖兽伤人的假象。 他们一定是早就串通好了,就是为了得到灵延龙草。 七阶符师,呵呵。 死人,是成不了符师的! 陶苍生拿起纸笔,飞快的写下了些什么,朝一边的陶文喊道:“文儿,将这封信送到玉华街十三号,亲手交给店里的王掌柜。记住,事关重大,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陶文不解,想问信中的内容,却见爷爷眼神狠厉,自言自语道:“天之队罹难,欧阳卓必定与我有隙,城主府那边已经靠不住了。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 入夜。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侍者出现在归元客栈六楼,他的手中托着一方银质托盘,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点心。 六楼只有十间房,也是客栈的天字号房所在。 男侍者面无表情,步子紧密,沿着走廊朝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站住。”妖娆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雪夭的身影随后出现在走廊之中。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被玄气裹挟着送到了男侍者的耳中。 男人的脚步顿住,停在原地,默不作声的等待后面那人靠近。 “你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雪夭走到他的身边,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这个面生的男人。 能住进归元客栈天字号房的,非富即贵,因此每间房都配有专属侍者。 雪夭负责随时听候三公子的命令,对经常出入三公子所住楼层的人员都十分熟悉。 她不会看错,眼前这个男侍者是第一次出现在客栈六楼。 男人的声音低沉,“我是新来的。” “丽娘什么时候新招了一个筑基后期的武者,我怎么不知道?”雪夭语气凌厉。 雪夭在落星阁的地位比不了掌管归元客栈的丽娘,自然是无权过问客栈人员变动事宜的。 可她这么一诈,男侍者的气息顿时紊乱了几分。 雪夭双眼一眯,一柄寒光森森的匕首瞬息间架在男人的脖颈间,“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眸子一寒,身子一矮,趁雪夭防备不及,将手中的托盘往她身上砸去,全身玄气暴涨,拔腿朝前方奔去。 雪夭水袖一扬,将托盘挥开,狠狠砸在墙壁之上。 她冷哼一声,轻柔的身体宛如一支离弦利箭,直追男人而去。 天字号房中的客人听到走廊上的动静,纷纷打开房门朝外看去。 当非梧打开房门之时,伪装成侍者的男人正好到了离她不远处。 “小心!”雪夭当即出声提醒。 可是已经晚了,男人看清非梧的脸,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骤然出现一根细长的银针,死死的抵在非梧娇嫩的玉颈之上。 凤非池乍一开门,就见到师妹身陷险境,心脏仿佛瞬间停跳,忍不住急促往前走了两步。 歹徒见他靠近,手中的银针往非梧的脖子上靠近了几分,殷红的鲜血顿时从她的颈上渗出。 非梧感觉颈间传来一阵刺痛,针上有毒! 她暗中运用异能将毒素控制在伤口周围,阻止其蔓延向四肢百骸。 男人暴喝,“不想她死,就给老子退开!” 凤非池眸光森寒,依言后退。 对方是比自己高出一个小境界,自己若贸然出手,率先遭殃的就是师妹。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织影,她若出手,定能护师妹周全。 目光朝织影的房门方向扫去,那扇门却依旧紧闭着。 以织影的实力,不可能听不见外面的动静,难道是外出了? 凤非池呼吸急促,手指已经狠狠嵌入了手掌之中,强撑着镇定用言语拖延歹徒的动作,“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显然没有跟他周旋的意思,阴鸷的开口道:“把灵延龙草交出来!不然老子杀了她!” 凤非池眉心紧拧,谋害天之队一案已然水落石出,他们根本没见过什么灵延龙草,为何还有人以师妹为要挟索要灵延龙草? 难道吴猛还向其他势力透露过灵延龙草可能在他们身上的消息? 非梧下意识躲避着男人手中的银针,可男人拿银针的手却越靠越近。 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索要灵延龙草只是目的之一,他的根本目的是奔着杀自己来的,否则他也不会在一开始就用有剧毒的银针刺伤自己。 非梧故作恐惧的开口,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抽噎,“你……你不就是想要灵延龙草吗,那东西,就……就在我师兄身上,你放开我,我师兄马上就将东西给你!” 说话间,她小心的朝凤非池递了个眼色。 男人微愕,没想到非梧还能有力气开口说话,银针上淬的毒可是化骨散,旋照境以下的武者中了这种毒都会瞬间丧失行动力,更别说体质更为羸弱的普通人了。 就在男人这一晃神的功夫,凤非池接收到非梧的示意,手上银光一闪,一株散发着荧荧蓝光的灵植出现在他手中。 “接住,你要的东西!” 不等男人看清,凤非池用玄气裹住那株蓝草,朝男人持针之手那一侧扔去。 凤非池此时虽然只有筑基中期,用玄气控制一株轻盈的植物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蓝草以惊人的速度飞射而出。 男人见灵延龙草飞来,持针之手一松。 非梧抓住机会,往右前方一个翻滚,脱离了男人的桎梏。 男人的手刚刚抓住那株蓝草,身前就一空,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巨大的掌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砸向他的胸口,他的身体横贯宽阔的天字号房,嵌入了背后的墙壁之中,一口浓稠的鲜血自胸口逆流而上,从他口中喷出。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头缓缓垂下,嘴角的鲜血滴落在手中握着的“灵延龙草”上。 贯日掌,一击毙命。 那株灵植散发着柔和的蓝光,顶部坠着一粒拇指大小、灯笼状的球体。 只是一株可以用来止血的荧灯草。 荧灯草只生长在山顶处,常年居住在城中的武者会用更为常见的天心花来止血,对荧灯草并不熟悉,因此男人才会被凤非池如此简单的障眼法所迷惑。 男人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竟死在了区区一个筑基中期武者的一掌之下。 第四十五章 昏迷 非梧扶着走廊上的墙壁站起身,脑海一片眩晕,看来针上的毒不一般,如果不是她用异能阻滞了毒素蔓延,现在恐怕就危险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用治疗术给自己疗伤。 凤非池解决了那个歹徒,身影顿时出现在非梧的身边。 反正有师兄在,也死不了,非梧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眼睛一闭倒在了凤非池的怀中。 眼睁睁看着非梧的眼中失去了神采,宛若无骨般软倒在自己怀中,凤非池的神经一紧,连忙将她横抱而起,走回了房中。 雪夭见非梧昏倒,也皱了皱眉。 身旁的房门突然打开,夜崇面无表情的从房里走了出来,冷傲的看了一眼雪夭,迈步朝隔壁走去,雪夭连忙快步跟上。 “不要乱用药,让雪夭看看。”夜崇的声音在大开的房门前响起。 雪夭走到了床边,凤非池眉心紧得化不开,却还是退了开,他毕竟不是大夫,能做的只有用丹药为师妹解毒。 师妹只是普通人,武者所用的丹药很可能因为药效太强而伤及她的身体,有专业的大夫看看自然比他自己用药要好。 丽娘闻讯带人赶来收拾残局,在看到那具胸口内陷的尸体时,如水的眸子眯了眯,好大的掌力。 对尸体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搜查,丽娘吩咐人将尸体抬下去,又转身走向对面的房间,向门口的夜崇点头示意后,跨进房门。 织影紧闭的房门也终于打开,她故意不现身,就是为了逼这个小妮子使用她隐藏的实力,没想到她宁愿置自身于险境,也不出手制敌。 是个狠人,明明手段倾天,却始终隐藏实力,真是让人忍不住好奇她的背后有着怎样的秘密。 “是化骨散。”雪夭查看了非梧的情况之后,做出结论。 她用玄气将非梧脖子上的毒素逼出,又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喂她服下。 雪夭说出自己的疑惑,“按理说普通人被淬有化骨散之毒的锐器划伤,伤口会在一刻钟之内溃烂,这小妮子的体质好像有些特殊。” 凤非池对雪夭的话并不意外,一个月前,他曾让师妹服下过一株凝玄草。 在凝玄草的药力作用下,化骨散的毒性减弱也是情理之中的。 凝玄草乃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四阶灵植,有极强的解毒效果,武者服用之后可精进修为,普通人服用后可获得凝聚玄气的能力。 能够凝聚玄气意味着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武者。 普通人到武者的转变,多少人求而不得,甚至有传言称,某场拍卖会上,一株凝玄草拍出了三百万两黄金的天价,这足以说明凝玄草的珍贵。 可非梧服用的这株凝玄草,非但没能让她成功凝聚玄气,还给梧桐宗招来了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凤非池的眼神中难掩沉痛。 倚靠在门边的夜崇听到雪夭的话,冷峻的目光停留在床上那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小女人脸上。 她还真是屡屡让人意外。 上次被悍匪拦路之时,她出言挑衅悍匪首领,他当时觉得她不过是倚仗身后那个男人的力量狐假虎威。 今日事变之后,她的表现却让夜崇对她有所改观,这个梧桐的确是有几分胆色。 姗姗来迟的织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越过他走进房中。 丽娘得知非梧并无大碍,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可是城主府安排过来的客人,要是在她这归元客栈里出了事,她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歹人的身体上没有图腾,也没有标志性特征,看不出来头。”丽娘很惭愧,歹人伪装成侍者混入了客栈之中,归根结底是他们归元客栈的责任。 见凤非池还是保持着压迫感极强的低气压状态,丽娘又补充,“我已经命人将消息传去城主府了,相信城主府那边马上就会来人了。” 依旧是无尽的沉默。 织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房内众人的神色,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看了看非梧的情况。 还好,这丫头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织影的本体是灵延龙草,对灵植的效用自然十分清楚,非梧现在之所以能平安无事,与凝玄草的关系很小,定是她自己暗中做了些什么。 并未拆穿这一细节,她认真看了非梧半晌,注意到她的长睫微微闪了闪,顿时玩心大起。 “化骨散毒性蔓延极快,仅仅用玄气逼出浅层的毒素远远不够,”她认真的看了一眼凤非池,接着道,“梧桐只是普通人,不能像武者一样运转玄气将残留的毒素逼出体外,若毒素一直残留在体内,久而久之必然会危及性命。” 事关非梧的性命,凤非池不疑有他,看向织影,急切问道:“那该如何做?” “很简单,将玄气输入她体内,一点点剔除毒素,普通人底子弱,输送玄气之人境界不能太高,而且必须十分谨慎,稍有不慎玄气就有可能伤到她的经脉本源。” 境界不能太高,所以她自己不行;必须十分谨慎,所以交给外人你能放心吗。织影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凤非池的反应。 后者神色凝重,心中天人交战,输送玄气意味着要与师妹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 “梧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考虑。” 凤非池毫不犹豫的说:“我来,还请各位暂且回避一二。” 闻言,织影利落转身走出了房间,顺便给一旁一头雾水的雪夭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也匆匆离开了。 非梧硬了,拳头硬了。 这个该死的织影,刚才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居然出来摆她一道。 如今事已至此,她难道要突然睁眼说,师兄我没事,不用听那个女人的鬼话! 感受到自己的外衫被温柔的褪下,非梧的额头滑下黑线,师兄啊,你可别被坏女人的三言两语迷惑啊! 祈祷间,非梧清楚的感受到一双大手撑上她的后背,灼热的温度隔着单薄的内衫熨帖在她的背脊上,一股如水般轻柔的力量缓缓渡入她的体内,细细的为她剔除血液中的杂质。 罗笛赶到时,就见一群人正站在门外,房门紧闭。 坚毅的脸上难得浮现紧张之色,扫了众人一眼,问织影,“怎么样了,梧桐姑娘没事?” 第四十六章 幕后主使 罗笛来了,非梧他们的安全就算有了保障,夜崇转身回了房,雪夭紧随其后,眼神并未在罗笛身上停留。 半个时辰后,精致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凤非池沉着脸走了出来。 罗笛道:“此人有备而来,身上没有任何能自证身份的东西,在下认为,极有可能是黑蟒团之人前来寻仇。” 凤非池摇头,清冽的嗓音分析道:“此人奔着灵延龙草而来,吴猛是为了陷害我们才谎称灵延龙草在我们手中,若是黑蟒团之人不可能不知情。” “那会不会是他们猜到我们会如此设想,佯装是为了灵延龙草,而实际上只是为了刺杀梧桐姑娘。”罗迪毕竟也在城主府当了十年差,谨慎的分析着歹徒可能的动机。 凤非池沉吟片刻,还是否定了罗笛的说法。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以荧灯草伪装灵延龙草扔给他之时,他必然不会信以为真。” 但那人不仅相信了,甚至伸手试图接住那株草。 如果不是因此分了神,师妹不会顺利挣脱他的束缚,自己也难以有机会击杀他。 罗笛对现场的经过并不知情,但是听凤非池这么一说,也垂眸沉思起来。 “看来黑蟒团还向城主府外的其他势力透露过不实消息。”罗笛道。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麻烦了,敌在暗他们在明。 灵延龙草可以让丹师和符师突破品阶壁垒,是整个天悦国都要为之疯狂的稀世灵植。 某些势力甚至可能为了得到灵延龙草而无所不用其极,今日还只是让筑基武者混进客栈,明天就可能派来金丹武者以雷霆手段镇压他们几人。 这些势力一旦认定灵植在他们三人手中,就算城主府出面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必定会不死不休。 沉默了许久的织影开口道:“你们别忘了,那人手中的银针上是淬了毒的,还是剧毒的化骨散。如果真是为了挟持梧桐勒索灵延龙草,又怎会使用随时可能危及人质性命的凶器呢?” 听了她的话,罗笛和凤非池对视一眼。 织影的意思他们听得明了,此人就是奔着杀非梧来的。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想得到灵延龙草的同时,也想杀了非梧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想到了陶家祖孙二人。 陶苍生对灵延龙草在非梧等人身上深信不疑,连老城主又表示出有意培养非梧成为七阶符师的想法。 连川这个六阶符师就已经压得陶苍生喘不过气了,更何况是七阶。 若真让非梧成长起来了,对陶苍生的地位必然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向地位超然的陶苍生哪里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遂暗中雇了人来刺杀非梧。 罗笛交代随行的侍卫留在归元客栈中好生警戒,看了一眼面色阴鸷的凤非池,朝他拱了拱手道: “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禀报城主,陶会长那边城主府自会查个清楚,不日就会给出一个交代,风迟兄放心!”便转身离去了。 话虽这么说,罗笛心中却十分忐忑。 此事如果真的牵连到了陶会长,恐怕今日梧桐姑娘就算不幸香消玉殒,城主府也不会拿陶会长怎样。 如今的丹会可谓是阳海城的命脉之一,陶苍生又是丹会主心骨级的人物,一旦动了陶苍生,整个丹会就会陷入群龙无首之境,随之引发的就是整个阳海城的动荡。 与一个位高权重的丹会会长比起来,非梧他们三人的生死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罗笛很清楚这一点,却不能直言。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唯有强者才能得到足够的重视,任何势力都会在选择时偏向于能够带来更大利益的一方。 看着罗笛远去的背影,凤非池的眼神晦暗莫名。 “此事交给城主府去查,必定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求人不如求己。”织影的声音幽幽响起,“那个连川或许知道些什么,不妨去问问他,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出一些线索。” 凤非池忧心忡忡的往身后的房门处看了一眼,自己不在非梧身边,他心中不安。 看出他的担忧,织影宽慰道:“放心,有我在。” 织影丝毫不觉得她这句话的可信度堪忧,方才最危急的时刻她可是连人影都没有。 眼下情势紧急,尽快查清陶苍生跟哪个势力勾结,才好做出对策,思及此,凤非池深深的看了织影一眼,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极速朝连家赶去。 见凤非池走远了,织影这才推开房门,再度走了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通体舒畅?”她的声音明明平淡如常,却莫名含着几分戏谑。 床上的女子面色红润,衣衫穿戴整齐,还被人细心的盖好了锦被。 非梧一脸怨念直挺挺的坐起身,幽怨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冷面黑衣女子。 后者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床边坐下,“我可是为你好,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被化骨散毒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非梧的眸子危险的眯起,“黑蟒团想让我死,我也不用跟他们客气。至于今日之事的幕后主使,我会好好跟他玩玩。” …… 归元客栈所在街道的街角,两个蒙面黑衣人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客栈中的风吹草动。 见有一个侍者装扮之人匆匆跑出来,不久后回来时身后竟跟着城主府的罗笛,他们的人也迟迟不见归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哑着嗓子道:“看来行动失败了,罗笛来了,今日不宜再行动。我们走!” “妈的,都怪这归元客栈的侍者实力太低,混进去的人境界太高容易起疑,要是老子出马,肯定就得手了。”另一人低声斥骂着。 黑衣人离开后没多久,两道窈窕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客栈中消失。 在城主府门前与连家祖孙分别之时,非梧就曾打听过黑蟒团的驻地所在,她与黑蟒团积怨颇深,如今是时候去清算清算了。 “大人,讨厌啊大人。”女人娇媚的声音在华丽的房中响起。 黑烈说,“吴猛那小子的眼光倒也不错,能收了你这么个小浪蹄子做姘头。” 女人伸出手娇嗔的在黑烈赤裸的胸前推了推,“大人,这种时候提那个死鬼多晦气啊。那个废物,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活该被城主府打入大牢,哪里像大人您英明神武、勇猛无双。” 女人在黑烈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妖媚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不如就让碧儿跟着您,大人想对碧儿做什么都可以。” 黑脸笑了两声,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自然乐在其中,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颈间却猛地一热。 碧儿等了半晌,“大人~” 女人用粉拳在他胸口娇嗔的轻轻一锤,一个重物顿时砸在自己的头上,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赤裸的女人瞬间僵住,看着身上那具已然失去了头颅的躯体,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第四十七章 金蝉脱壳 黑蟒团的二团长黑烈死了,被人斩掉了头颅。 正在与之欢爱的女人吓得失了魂,嘴里除了“头没了”就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此事在阳海城闹的沸沸扬扬,黑烈可是一位旋照中期的武者,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取下了首级。 案件的影响太大,城主府与城判府联合查案,数十个侍卫将现场翻了个底朝天,一整条街上的活人都问了个遍,也没能查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凶手下手果决狠厉,现场也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 能以如此雷霆手段击杀旋照强者,凶手的境界必定在金丹之上。 最终,城主府贴告示,称黑烈之死是黑蟒团的仇家寻仇,属于势力纠纷,城中百姓无需惊慌。 说白了就是他们查不出凶手,也不敢继续深究。 万一对方是个金丹后期的武者,真查到了他的头上,他恼羞成怒跟办案的动起手来,就得不偿失了,要知道阳海城如今的城主欧阳卓也才金丹中期。 阳海城的律法管不了金丹中期之上的武者,这是人们心照不宣的事实。 归元客栈对面的茶馆中。 一个白净的武者压低嗓音说道:“听说了吗,昨儿个夜里归元客栈遭了刺客。”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武者,闻言,手中的茶盏一顿,往前凑了凑,对他说的话显然是不知的。 白净武者也不卖关子,“城主府前几日因为灵延龙草错抓了三个人,为了赔罪,安排他们住进了归元客栈里。结果昨晚有刺客去刺杀,你猜怎么着,”他顿了顿,不等刀疤武者回答,又急切道,“还真从他们手里拿到了灵延龙草!” “哦?那城主府岂不是没抓错人?” “哎哟,可不是嘛,没看见对面现在有侍卫看守着嘛,就是城主府派来的。” 刀疤武者的目光从窗台往下瞧了一眼,果然见到归元客栈的门口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不免觉得稀奇道: “向来只听说把犯人关在大牢里的,这把犯人好吃好喝供在客栈的还是头一回听说。” 白衣武者的语气更神秘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三人中那个年纪小的姑娘,昨晚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着呢!你知道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吗?”又是一顿,“连老城主的徒弟!” 欧阳卓城主在任十年,将整个阳海城打理得井井有条,受尽百姓的赞誉。可但凡是资历老一点的百姓,都不会忘记曾经的老城主——连川。 十年前,曾有一头六阶水生妖兽顺着育江而下,来到了阳海城,妖兽凶威滔天,掀翻了无数进出港口的船只,甚至一度想要撞毁堤坝闯入阳海城之中。 身为城主的连川挺身而出,整整三天三夜分秒必争,绘制了近百张五品定符稳固堤坝,又祭出身体里极为宝贵的精血绘制了三张六品灭符,这才堪堪将那孽畜击杀,平息了阳海城的这场灭顶之灾。 以普通人的肉体凡胎斩灭六阶妖兽,成为了一段千古佳话,可那一战之后,连川元气大伤,这才将城主之位交到了如今的城主欧阳卓手上。 刀疤武者沉吟,连川的徒弟,难怪了,如果是连川的徒弟,欧阳卓自然不敢将其关进冰冷的牢房中。 “这几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将灵延龙草交给城主府不就万事大吉了,有老城主从中调和,城主府也不至于为难他们,如今倒好,东西被抢了不说,还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刀疤武者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像是对这三人的嘲笑。 白净武者闻言也是一笑,目光不时朝对面张望着,试图寻找一些更有价值的消息。 “诶诶,看!连老城主来了!” 突然,白净武者指着归元客栈的门口,惊呼出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脚步蹒跚的连川由连清扶着进了归元客栈。 不用想,肯定是去看望身受重伤的非梧去了。 茶馆中关注此事的武者并不少,除了这两人外,其他人也对此事有所耳闻,见连川现身,原本就私语不断的人们更加躁动起来。 茶馆的角落,两个身穿蓝袍的宗门弟子对视一眼,先后抓起桌上的佩剑离开了。 客栈六楼,凤非池的房中热闹不已。 非梧嘴唇依旧苍白,却已然清醒,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软软的靠在墙上。 见连家祖孙走进来,非梧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连川抬手制止了。 老者拨开连清,独自拄着拐杖坐到软榻之上,“你们倒是机灵,想出这么个法子。” 非梧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仿佛羸弱得多说几句话就要嗝屁了,“这不是怕还有人打灵延龙草的主意嘛。” 昨夜凤非池去了一趟连家,本是为了询问陶苍生与哪些势力有所勾结,不料连川却对此闭口不谈,只是交给他一张四品愈符,用于替非梧治伤。 谁知今日一早,坊间就传出消息,刺客重伤了非梧,还从她身上抢走了灵延龙草。 这一招金蝉脱壳不可不谓妙极,用一招苦肉计将自己从灵延龙草的风波中摘了出去,同时祸水东引,其他人再打灵延龙草的主意,就会将目光转移到昨晚行刺之人的身上。 一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就忐忑不安的连川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归元客栈。 见老者神色严肃,非梧忍不住打趣道:“老爷子,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夸我们的计划妙,还是说你打算现在就开始教我符术了?” 非梧没忘记老者在城主府说过要收她为徒的话。 连川冷哼一声,面色不善,“若不是清儿求老夫救你们,老夫何必编出一套欲收你为徒的说辞,你倒信以为真了。” 非梧尬笑两声,看来不是所有老头都像林老头一样能随意开玩笑的。 不过老者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意外,原来当时的天赋骨相什么的都只是老者瞎掰的。 想想也是,欧阳卓和陶苍生一个个都是人精,不做得像模像样点压根就瞒不过他们。 连川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威严的开口,“老夫今日来是想劝你们,昨晚刺杀之事,不要追查下去了。” 第四十八章 宗门? “追查?什么追查,老爷子,我们只不过不想再因此事而被人盯上,怀璧其罪的道理罢了。”非梧依旧十分虚弱的开口。 苍老的脸上依旧满是凝重,“如此最好,梧桐姑娘,你们的事老夫都听清儿说过,你是个直爽的性子,老夫也不跟你卖关子,陶苍生背后牵扯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不是你们师兄妹二人能应付得来的。 “这几日他们必然还会出手,归元客栈对你们来说已经不是安身之所了,不如去我们连家,老夫虽上了年纪,却还能画得动符。” 老者能想到的非梧自然也能想到,他们虽放出消息称灵延龙草被刺客夺走了,也只能迷惑其他势力的视线,昨晚出手的那股势力却不会就此罢休,定然还会再找机会。 听出老者的好意,非梧苍白的小脸微微一笑。 “多谢老爷子好意,只是您都说了,对方势力庞大,我们与连清也算是有点交情,自然不能给连家添麻烦。 “更何况这里有城主府的侍卫守着,丽娘也加派了侍者巡视,只要我们尽量减少外出,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者和少女对视着,双方都一言不发,却心思各异。 连川抿唇做了个深呼吸,撑着拐杖站了起来,一旁的连清赶忙上前扶住他。 祖孙二人匆匆来,又匆匆去,出门之前,连清回头看了一眼非梧,却见那小妮子狡黠的朝他眨了眨眼。 归途中,老者冷不丁问道:“梧桐昨晚中的什么毒?” “化骨散。”连清如实回答。 “化骨散……化骨散,”老者又问,“你确定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中了化骨散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哪里还等得到他的愈符。 连清垂眸,虽然他也有些意外,还是恭敬的回答,“是,爷爷,孙儿与他们两位同行十多日,风迟公子是筑基前期的武者,梧桐姑娘只是个玄气全无的普通人,不过据陈家姑娘所说,她好像能轻易感知到孙子在陈家布下的镇符。至于那位知璎姑娘,孙儿不曾见过。” “哦?”连川疑惑的看了孙子一眼,难道那个梧桐本身就是一位符师? 突然,老者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你曾亲眼见他们二人从栈道跌入谷底?” “没错。” “如果老夫没记错,梧桐姑娘称那位知璎姑娘为师姐……”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断然不可能摔下悬崖还安然无恙,甚至轻而易举的从黄沙谷底上来,那个知璎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时机也十分可疑。 半晌之后,老者喃喃道,“这位知璎姑娘肯定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说不定,黑烈之死就与她有关。呵呵。没准他们还真有本事将陶家那个小丹师扳倒。” 连川自然听得出非梧的话里是有怨的,怨他不告知他们陶苍生背后究竟是何种势力。 同样,他也心知肚明,非梧不会因自己的几句劝诫,就放弃追查陶家背后的势力。 非梧是个有恩必报、有仇狠报的性子,陶苍生想要她的命,她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能够掩饰自身实力的“师姐”。 待连家祖孙走远了,织影才清冷的开口道,“你如何肯定城主府一定会帮我们?” 凤非池也皱着眉头看向床上的非梧。昨夜自己为她剔除了血液中的杂质,又使用了连川所赠的愈符,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非梧唇角一弯。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发现城中的丹药生意十分兴盛,街道上几乎每隔数十步就有一个丹药铺子。 既然与丹药有关的,就必然与阳海城丹会脱不开关系。 事实也正是如此,城中的丹药铺有大半是丹会成员旗下的产业,武者在购买丹药时也会优先考虑丹会中地位更高之人所开的铺子。 毫不夸张的说,阳海城丹会几乎拿捏着近一半的阳海城。 欧阳卓作为城主,必然不会让丹会脱出城主府的掌控,正是为了拉拢丹会,他才会不遗余力的替陶苍生这个丹会会长寻找灵延龙草。 昨晚陶苍生让其他势力的人马前来刺杀非梧,也就意味着丹会极有可能与其他势力有所勾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丹会若从阳海城脱离出去,必将使得整个阳海城陷入瘫痪。 欧阳卓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非梧他们谎称灵延龙草被夺走,让城中各大势力的视线投向了陶苍生背后那个神秘的势力,若是能就此揪出那个势力,正好也遂了欧阳卓的意。 “恐怕欧阳卓比我们更想知道陶苍生背后的势力是何方神圣。”非梧淡淡说着。 织影对她模棱两可的回答皱了皱眉。 又听到非梧说,“我倒是更好奇,为何连老城主会对那个势力如此忌惮,难道是……宗门?” 阳海城虽大,可毕竟只是个城池,普通百姓众多。面对一个强大的宗门之时就宛如蚍蜉之于大树,甚至一个实力稍强的三品宗门都能将阳海城覆灭。 近几日,他们在城中也见过不少宗门弟子。 非梧是个妥妥的外人,对云玄大陆的宗门势力了解太少,对他们背后的宗门更是一无所知。 凤非池虽是土生土长的云玄大陆原住民,可梧桐宗是个隐世山宗,他只是梧桐宗宗主在山中捡到的一个弃婴,自小生活在山中,只从宗主口中听说过一些大宗门的名号。 织影就更不用说了,第一次出黄沙谷的“谷底之草”。 非梧反复咀嚼着宗门二字。 从初来这片大陆之时梧桐宗被灭,凤非池带领她拼死出逃;到后来得知无极阁于非梧原身的杀父之仇;再到现在,他们在阳海城被一个极有可能是宗门的势力盯上…… 看来她得好好研究一下这片大陆之上的宗门了。 …… 大红的锦袍依旧半敞着,男子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之上,一只脚踩在榻边,像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男子的正前方,夜崇垂眸静立,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夜岸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眸子里满是不悦,“你能肯定灵延龙草不在他们三人手中?” “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你跟那个梧桐,什么关系?”夜岸追问,语气完全是在审犯人,丝毫不见兄弟之情。 “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夜岸一掌拍在软榻之上,顺势而起,“好!好一个萍水相逢,既然你为他们几人担保,我便放过他们。” 妖孽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夜崇身前,伸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言语中压抑着狂怒,“不过三弟啊,若是某天我察觉灵延龙草在他们身上,我绝不手软。” 夜崇不语。 “文舟山近日有座秘境出世,你带于天齐即刻启程,希望你不要再次让我失望!”夜岸甩袖而去。 门口的丽娘见少主出来,连忙迎上前问道:“少主,昨夜刺杀之事,是否按三公子的意思去办?” 夜岸冷哼一声,朝非梧等人的房间扫了一眼,“替他们瞒!” 第四十九章 童苦 当非梧他们几人再度出现在望春楼时,老板娘脸都绿了。 “哎哟,怎么又是这几个煞星。”嘴上虽不满的小声嘀咕着,肥硕的身体却还是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欢迎几位贵客,快,楼上包厢还空着,小二!还不带客人上去!” 今日的小二换上了一身橙黄色的大号抹胸襦裙,腕上还挽着一条同色的披帛。 穿着如此累赘的装束,既要忙着揽客,还要忙着上菜、擦桌子,久而久之,连披帛的一端坠在地上也不曾察觉。 被老板娘凶恶的吼声一惊,小二匆匆将桌子擦干净,快速的转过身,谁知竟一脚踩在披帛之上,重心顿时失衡,直直的朝左手边还坐有食客的方桌上扑去。 周围坐着的大多是武者,都朝小二和那个骨瘦如柴的食客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样的幸灾乐祸在小二右手边的一桌食客的脸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王河嗤笑,恶毒的想着,最好能压死那个小畜生最好! 三师叔不仅让那小畜生跟着他们来了阳海城,还私自掏腰包给了他一大笔钱。 看着那人面前摆放的一桌子好菜,其中甚至还有三道特色菜,王河气不打一处来,连他们都吃不起那么好的菜,那小畜生倒是会享受,也不知道主动请他们同吃,真是没规矩。 众人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眼见着小二要砸向摆满菜品方桌,那具健壮的身体突然在空中一滞。 在那张大饼脸离桌上的盐水鸡仅有一寸远之时,时间宛如定格了。 小二全身紧绷,他想动,却动弹不得,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化,色泽诱人的盐水鸡逐渐变成了地面,他的身体被转了一个方向。 他又开始动了,却是“扑通”一声,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鼻间涌出一股暖流,他脱手甩出去的抹布随后也盖到了他的后脑勺之上。 非梧感觉自己的身边突然刮起了大风,刚才还站在她身边的老板娘瞬间出现在那位客人的身边,热烈而谄媚的笑着,“这位客人,您没事!” 干枯瘦弱的少年左手抓着一只鸡腿,右手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着糖醋里脊,对老板娘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面前已经摞起了几十个空盘,可他却依旧一副饿了许久的模样,他的胃就像一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非梧摸了摸下巴,还真是巧了,每次来这望春楼都能遇上熟人,上次是那个马车中的男子,这次又是他们在黄沙谷口遇到的少年。 少年方才简短的出手非梧看在了眼里,对此人也产生了几分好奇,小二长得五大三粗,体重能有个小二百斤,又是极速倒下,少年竟不费吹灰之力的隔空将他定在了原地。 非梧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兄,后者会意的轻声说道,“以我目前的玄气凝厚程度,无法办到,此人境界与我相仿,应该是一种武技。” 闻言,非梧摸了摸下巴,利落的说了声,“走,过去看看。” 少年身边的桌子是小二刚刚收拾出来的,几人毫不犹豫的朝那张方桌走去。 在几人路过之时,一直忙着往嘴中填着食物的少年手上的动作难得的顿了顿,随后又继续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没得到少年的回应,老板娘讪讪的,踢了踢脚边的小二,“起来起来,别装死了,快照顾新客人。要是敢怠慢了,小心我扣你工钱!” 听到扣工钱,小二就算是埋进了地里也要爬出来,只见他猛地弹起来,擦了一把鼻血,张着血盆大口笑呵呵的问,“三位客人,今儿个要点什么?” 对方的脸上还沾着鼻血,与殷红的口脂“交相辉映”,看得非梧直发毛,匆匆点了几个菜就将他打发走了。 小二这次小心翼翼的转着身,手中的菜单却蓦的飞了出去,他暗叫不好,却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些,全部上一遍。” 少年的手所指着的赫然是一整本菜单。 小二愣了愣,半晌没缓过神,这菜单上可是足足有二百三十五道菜啊,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少年,全部点一遍?! 一旁的老板娘已经笑得睁不开眼了,踢了一脚还在原地发愣的小二,“去呀!还愣着干嘛!” 少年的话让非梧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他的面容十分清秀,甚至带着几分稚气,还是如上次所见一样,气色干枯,活像个从饥荒之地走出来的难民。 另一边,王河看到他点了一整本菜单,霍然站起身,走到少年身边,毫不客气的踢了一脚摆满了菜的方桌桌角。 王河好歹也是个筑基中期的武者,方桌被他这么一踹,顿时朝少年的身前移了一段。 少年依旧垂着眸子,只是头微微朝王河偏了偏,将左手中攥了许久的鸡腿往嘴里塞去,埋头苦吃。 王河没想到自己的怒火得不到对方半点回应,伸手打落少年手中的鸡腿。 少年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在原地,楼中的其他食客纷纷停下了动作,伸长脖子朝这边看来。 越是沉默寡言之人,受到压迫后的反抗就越是疯狂。 众人都在等着那个少年暴起反击,可他们看到的却是那个瘦弱的少年躬身捡起落到地上的鸡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塞进了嘴里。 大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那好像是紫剑宗的弟子,怎的如此嚣张跋扈,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可怜那个小少年哦,摊上这么个师兄。” “难怪他看上去那么瘦弱,恐怕是被他那师兄克扣了去,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掏钱吃顿好的,还要被恶师兄眼红。” “就是啊,紫剑宗好歹也是个三品宗门,怎会有这样品行不端之人。”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难听,王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好,童苦,你很好!我们走!” 语毕,紫剑宗的几个弟子起身,在食客们鄙视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童苦,原来他叫童苦。 非梧摸了摸下巴,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认真啃着鸡腿的少年,暗自点了点头,确实挺苦的。 …… 望春楼后厨中,年轻男子不住的用肩头的汗巾擦着在火热的厨房中闷出的汗水,当听到小二口中的“炒菜,炒一本”时,他终于忍不住暴走了。 汗巾往灶台上一扔,气势汹汹的就往大堂里走去。 真是欺人太甚!上次一口气点了两百份翡翠虾饺,今天又点一整本菜单! 肯定还是上次那伙人! 他们特么的肯定不是来吃饭的! 他们特么肯定是故意来整他的! 在他撩开后厨通往大堂的布帘时,小二终于将他拦了下来,“诶诶诶,小肆小肆,冷静,你就这么跑出去,老板娘指定要扣你工钱了。” 云肆一想,的确如此,但还是不甘心,咬牙切齿的问,“点菜的那孙子呢?!” 小二偷偷指了指童苦的方向。 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身黑衣的清丽身影撞入云肆的眼中,眉目如画,翩若惊鸿。 小二见他半晌没了下文,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 后者却一转头回了后厨。 “诶!” “喊什么喊,别耽误我炒菜!” 第五十章 文舟山秘境 望春楼中再度恢复了喧闹。 “此次文舟山秘境开启,有古怪。”一个阳海城本地武者压低着嗓音说道。 同桌两个膀大腰圆的夷城武者疑惑的看着他,静候下文。 “据我所知,文舟山秘境开启极有规律,每三年一次,但这次距离上一次开启仅仅过去了一年,我怀疑其中有诈。” 秘境? 非梧悄悄竖起了耳朵,以前虽然也听周围的人提起过秘境,却并未详谈,只知道武者可以在秘境中获取大量玄气。 秘境乃是一方独立稳定的空间。 最初的秘境是天然形成的,某些天地异象造成空间断层,如果断层所处的位置适宜,就会演变为秘境,这种天然秘境的范围极为广阔,其中大多是一些妖兽和灵植。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秘境,也是云玄大陆上数量更多的秘境——人造秘境。 某些强者在受到天然秘境的启发后,仿造天然秘境,开辟出一方小空间,设置各种机关及奖励,供后人修炼使用。 人造秘境范围虽小,却往往比天然秘境更为凶险。 一些武者的境界达到准圣级别,就能撕裂空间创造秘境,实力越往上,所能创造的秘境便越稳固,可使用的时间相应就越长。 为了维持秘境的使用时间,人造秘境之外通常会设置阵法,阵法每隔一段时间开启一次,将秘境展现给外界;阵法关闭时,该秘境又会沉入虚空,积蓄玄气,供下一次开启时使用。 非梧咋舌,云玄大陆的武者对空间之力的造诣还真让她刮目相看。 蓝星之上也有类似于秘境的存在,却大多是通过重型武器开辟而出的,只有极少数异能等阶达到了顶峰的大能,才有独立开辟空间的能力。 这还是她第一次产生异能者不如武者的想法。 非梧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所有准圣以上的武者都有创造秘境的能力,这需要极其惊人的空间造诣。 如果说百万武者中只有一位能跻身准圣级别,能创造秘境的又要从准圣之中万里挑一。 正是因此,云玄大陆上秘境数量寥寥可数,每一座秘境出世都会让武者们趋之若鹜。 “嗐,我当是什么呢,秘境出世的次数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文舟山秘境就算每月开启一次也没人会嫌它开得太勤。”其中一个夷城武者豪迈的说着。 另一人随声附和,“就是,到时恐怕还要嫌弃它只是个准圣级秘境。” 三人碰着杯,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嗓门洪亮,对话的内容尽数落入非梧他们的耳中。 凤非池心神微动,他比非梧和织影更清楚秘境的稀有程度。 虽然他前不久才突破到筑基中期,可如今情势相逼,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文舟山秘境的开启,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文舟山是位于夷城以北、黄沙谷以西的一座中型山峰。 此山被五座矮峰均匀环抱,五座矮峰也有着各自的名称,但因年代久远,已经逐渐被世人遗忘,只取其中的主峰名称——文舟。 据说文舟山是一个大宗门的旧址,后来宗门势力扩大,这几座山峰上的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宗门修炼,便举宗迁走了,而不能移动的秘境就此遗留下来。 文舟山秘境也成了无主秘境,是所有武者的公共资源,只要是知情者,皆可进入秘境修炼。 秘境开启,闻讯赶往文舟山的武者会越来越多,进入秘境的时机越早,秘境中的玄气浓度便越高,修炼的效果自然也更好。 非梧察觉出自家师兄气息中微小的变化,当即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我们不如走一趟那个什么文舟山。” “太冒险了,陶苍生的人时刻盯着我们,在城中他们有所掣肘,尚且不会轻举妄动,若是离开了阳海城,他们定然会派出精锐截杀我们。”凤非池第一个反对。 他虽对文舟山秘境向往,却要率先确保师妹安全。 将非梧单独留在阳海城,或是带她一起前往文舟山,都不是良策。 “这个好办,我们叫上罗笛一起不就行了,陶苍生等人若是敢动手,我们正好趁机揪出幕后真凶,况且师兄你别忘了,”她往凤非池的耳边凑了凑,“我们还有织影这个大杀器。” 一个能独自在妖兽横行的黄沙谷底行走的强者,师兄妹二人虽没见过她与人交战时的场景,却在她的协助下瞬息间从数十丈深的谷底御空而上。 他们没追问过织影真正的实力,却也从未对此有所质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蛇出洞。”非梧眼神坚定。 凤非池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底十分动容,她的一片苦心自己怎会察觉不到。 师妹一个普通人尚且不惧强敌,他一个武者又有何理由畏首畏尾。 “文舟山,很危险。”沙哑木讷的声音响起。 三人皆有些意外,刚才的话是那个名为童苦的少年说的。 方才他的师兄对他百般刁难,他都不曾开口说出一个字,现在非梧他们决定前往文舟山,他竟莫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的声音并不大,少年是如何听清的,难道是耳力惊人? “是他告诉我的。”童苦还是在埋头苦吃,左手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指向了凤非池,“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文舟山。” “……” 凤非池心神一震,这位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年纪与师妹相仿,却有着与自己同境界的实力,甚至他还能轻易洞悉自己的想法。 “另外两个,它看不透。”童苦很疑惑,居然有它也看不透的武者,不对,那个少女还只是个普通人。 非梧早就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好奇之心,没想到一向沉静的他会主动跟他们搭话,还有他口中的“它”是什么东西? “‘它’是?”非梧问。 童苦缩了缩脖子,收回手指,木讷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非梧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她很清楚,刚才的那句话,童苦并不是在对她说。 回想起初次见他之时的那种感觉,他的体内好像蛰伏着什么。 非梧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那满桌的空盘之上,他之所以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东西,不可能是为了满足他自身的食物需求,更像是在投喂着他体内那个神秘生物。 “它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文舟山。”少年再次开口。 “我们为什么要带上你。” 三“不明”生物,远离为妙。 “它对你们两个很感兴趣,文舟山,很危险。” 因为“它”感兴趣,所以要跟着他们。 因为文舟山危险,所以带上他不亏。 有理,有据。 第五十一章 欺压 “你们要去文舟山?”欧阳卓有些意外,“不行,我不同意。” “城主大人,我们如今可不是你们城主府的犯人,您莫不是要将我们软禁在阳海城不成。”欧阳卓的反对也在非梧的意料之内。 “上次刺杀你的凶手还没有查出眉目,你们贸然离开阳海城必然会被人盯上。” 欧阳卓心思百转千回,他还要借三人引出陶苍生背后的势力,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短时间内那些人的狐狸尾巴必然不会再露出来。 他也不能直接质问陶苍生,否则对方势必跟自己撕破脸。 他们三人若是此时离开阳海城,无疑就是将人头拱手相送,欧阳卓想也没想便拒绝了非梧的提议。 非梧出言打断他的沉思,“城主大人,您恐怕没理解我的意思,此次出城,我们不是来报备的,我们是来要人的。” “要人?” “没错,”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狡黠,“城主府向来执法严明,城中出了刺杀案,城主府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出凶手,如果有必要,钓鱼执法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好一个钓鱼执法。 欧阳卓暗赞,他还以为自己将他们几人当做诱饵会引得他们不悦,没想到她不仅猜到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极有可能是故意放出消息让众人误以为灵延龙草在神秘势力手中。 神秘势力想再次动手,就必须冒着被众多势力围追堵截的风险。 他们也不能派人出面澄清,无人相信不说,还要暴露身份。 神秘势力不主动出手,他们就主动给神秘势力创造良机,诱使他们出现。 城主府只要暗中派人跟上非梧等人,一旦有人对他们下手,就可以顺势来个瓮中捉鳖。 此等胆色,连他都自愧不如。 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 与非梧等人约定好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童苦匆匆赶回了落脚的客栈。 它不能饿得太狠了,所以自己必须备好足够的干粮。 手刚刚放在房门上,还未推开,身后的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站住。”王河轻蔑的开口。 童苦闻声止住了动作。 王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童苦身边,“小子,刚才我跟几位师弟师妹商量了一番,为了不让你们奢靡消费,破坏了我们紫剑宗的宗门形象,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银钱都暂时交给我保管。” 少年低着头,沉默着。 王河老早就看这个小子不爽了,拜入宗门仅仅两年时间,不仅成为了实力最为高深莫测的三师叔的关门弟子,还占用了宗门中大量稀有的修炼资源。 若他能一骑绝尘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吃下众多宝药,闯过数个秘境,修炼进度依旧慢如龟爬,两年才仅仅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王河心想,要是宗门能将那些资源都用在自己身上,他现在怎么说也会是个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晋入旋照境! 这小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三师叔近乎孤注一掷的培养他。 王河越想越气,见这小子还是一副闷不吭声的模样,厉声重复道:“我让你把银钱交出来!” 附近的几个房间内也是紫剑宗的弟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好戏,纷纷打开房门靠在门边,冷眼旁观着。 至于王河刚才所说的所有人的银钱都交给他,自然只是一个幌子,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拿走童苦手中那一大笔银子。 少年依旧没有将目光施舍给王河的意思,沙哑的声音淡淡道:“我的钱是师父给的。” 师父给他的钱,他凭什么要交出去。 王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绕着童苦走了一圈,“三师叔的钱,那也是宗门的钱,你平时占了宗门那么多资源已经是便宜你了,如今还想独占宗门的银钱?” 语毕,他将手掌往少年的面前一摊,对他方才的话语十分不满,咬牙切齿道:“拿来。” 怎么说他也是师兄,还是宗主那一脉的核心弟子,师弟孝敬师兄也是应该的。 童苦藏在衣袖中的拇指微弯,狠狠的掐进肉里,他的额头冒出了薄汗,脑海中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一道意识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 少年咬着牙,脸色苍白了几分,师父说过,他要忍,当它让自己杀人的时候,只要自己没有性命之忧,无论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他都要忍。 ‘杀了他,童苦,杀了他,这些蝼蚁就不敢对你如此轻慢,他们会就此畏惧你,会奉你为他们的首领,杀了他,你就能取代他的地位。’ 明明只是一道意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童苦觉得分外刺耳,他下意识的拒绝那道意识,急促的声音低吼着,“不行!不行!” 王河没想到童苦会拒绝自己,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发火,他体内的玄气顿时暴涨,刚猛的力量在手部积聚,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是紫风拳,王师兄看来是气极了,那小子危险了。” “活该,早就该让他长长记性了。” 附近的紫剑宗弟子非但不出面阻止,甚至还希望王河下手能更重一些。 这些人都对童苦占用宗门资源积怨已久,以前宗门里有三师叔在,他们不敢对童苦怎么样,现在他们来到阳海城,天高皇帝远,三师叔自然也管不着。 眼看王河的拳头就要砸向童苦的面门,后者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暗中催动武技,欲将王河的拳头定格。 “哟呵,紫剑宗弟子果然霸道。” 王河霎时间只觉自己的拳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住,动弹不得,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是他将拳头急停了下来。 “谁?!” 他维持着挥拳的姿势转过头去,就看到非梧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他,她的身后,凤非池和织影一左一右静立着。 看清说话之人的脸,王河先是一愣,很快就想起了她的来历,这不是他们在黄沙谷口外遇到的那几个人吗,当时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大师,“是你们。” 他们怎么来了。 王河心里犯嘀咕,讪讪的收回了拳头,当着外人的面欺负师弟总归是不好的。 第五十二章 结伴 “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王河若无其事的抖了抖衣袖,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一撩,颇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意味。 此次来阳海城的紫剑宗弟子中,他的武者境界最高,就连童苦那个小畜生也比他晚两个月才晋升。 上次见面时这个姑娘还说他的实力在众多紫剑宗弟子中最为强大,难道她今日是慕名而来? 小姑娘年纪虽小了些,却生得粉雕玉琢,十分讨喜,云玄大陆上像她这个年纪当娘的也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王河打量非梧的眼神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是来学习如何欺压师弟了。”非梧皮笑肉不笑。 听她话里的意思,显然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被一个外人戳着脊梁骨奚落,王河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对童苦的怨恨更甚,飞快横了他一眼,干笑道:“师弟不懂规矩,做师兄的自然有义务替师尊整顿师门。” 非梧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抱臂走到童苦身边,“原来紫剑宗整顿师门的方式,就是除之而后快啊。” 如果王河此时还听不出她是来找茬的,未免就过于愚蠢了,一张方脸霎时间沉了下来,“姑娘是要多管闲事了?” “当然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向来不干,”她伸手推开了童苦面对的房门,“我是来催人的,毕竟,秘境已经开启好几日了,要是去得晚了,吃亏的可是我们自己。” 闻言,头埋得像只鸵鸟的童苦一声不吭的进房收拾包袱去了。 非梧见他这副模样,恨得牙根子痒痒,小废物,别人都要骑到他头上去了,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 如果她不出现,他难道要硬抗这个狗屁师兄一拳? 见童苦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兀自走进房间,王河心里不悦,但此时并不是与那小子计较的时候。 他从非梧的口中听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秘境。 这些人来找童苦是为了探访秘境? 非梧并未在意他眼中的贪婪,自言自语般说着,“文舟山秘境于几日前开启,城中很多武者都已闻讯赶去了,我们若是再在城里耽搁,秘境中那些个好宝贝肯定要落入旁人手中了。” 听到她说话的内容,其余紫剑宗的弟子也连忙上前,活像是闻到了鱼腥味的猫,目光灼灼的等待非梧的下文。 “几位莫非都不知此事?”非梧惊讶地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却释然了,“紫剑宗纪法严明,想来未经师兄允许恐怕不可擅自前往秘境。” 闻言,紫剑宗众弟子皆不满的看了一眼王河,他只不过是入门的时间比他们早了些,才勉强当得起他们叫上一声师兄,实际上王河的天赋还不一定比得上他们几人。 没想到这个王河为了不让他们赶超上他,竟用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有秘境现世,他竟丝毫未曾透露! 王河心里叫苦不迭,他是真的不知情啊! 外界有关文舟山秘境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他们不久前在望春楼失了面子,听到的外人的讨论声只觉是在唾骂他们,自然不敢多听下去。 一个在宗门中的资历仅次于王河的女弟子剜了王河一眼,好声好气的问非梧道:“姑娘,你说的这文舟山秘境在何处?” 非梧没有隐瞒的意思,“文舟山秘境,自然是在文舟山啊!” 众弟子相视一眼,都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之色,这姑娘的神色不像有假,看来文舟山上果真有这么座秘境存在。 没想到此次阳海城之行居然能碰到一座秘境开启,而且听非梧话里的意思,那什么文舟山秘境还是座无主秘境。 “姑娘今日来叫童苦师弟,是为了前往文舟山秘境?”女弟子局促的同非梧攀谈着。 “当然了。” “秘境之中往往凶险无比,人多也好有个照应,不如就此结个伴,一同前往?”女弟子又道。 “这……”非梧有些为难。 秘境中的人越少,修炼的效果就越好,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少一份资源。 这样浅显的道理,紫剑宗的弟子们自然也能想到。 一个男弟子温和的笑了笑,上前两步,“姑娘有所不知,童苦师弟在宗门中年纪最小,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不放心他一人外出,姑娘不如体恤体恤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的一片苦心啊。” 非梧强忍着没翻出一个大白眼,这些人还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现在倒是知道心疼师弟了,刚才童苦差点挨打的时候,他们怎么在一旁看好戏呢。 男弟子话虽这么说着,内心却对非梧为难的模样格外厌恶。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若不是想利用他们带路前往文舟山,谁会跟她这么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臭丫头搭话。 她倒好,还嫌弃起他们来了。 恰逢童苦拿着包袱从房中走出,非梧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少年,总算下定了决心一般,“那好。” 得到她的应允,紫剑宗的弟子皆面色大喜,方才的男弟子急忙催促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动身!” 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诶,等等,几位就这么去?”非梧连忙唤住他们。 几人转身,疑惑的看着她,难道这个文舟山秘境还有什么讲究? 非梧指了指他们的穿着,“几位穿成这样,若是遇到了仇家,岂不是要连累了我们师兄妹。文舟山秘境鱼龙混杂,指不定就有什么旋照境的大高手在呢。” 秘境之中本就凶险万分,无主秘境则更甚,既要防着秘境里的机关陷阱,还要防着秘境中那些来路不明的武者。 若是在秘境中得到了上好的机缘,却被眼红之人暗中设计,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他们这么多人,穿着统一的宗门服饰,若是被敌对宗门盯上了,在凶险的秘境之中无疑是埋下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隐患,随时可能危及性命。 思及此,紫剑宗的几名弟子,包括童苦,都纷纷回了房换下衣物。 率先出来的是换上了一身整洁的深蓝色布衫的童苦。 非梧一惊一乍的声音响起,“童苦小兄弟,你怎么穿成这样,在我们那儿,男子就该穿白色的长衫才能显示身份尊贵,你好歹是个武者,怎么能穿普通人才穿的衣物呢。” 她的声音像是长了腿一般,钻进了不同房间的紫剑宗弟子耳中。 鬼使神差的,那些原本已经换好了便服的男弟子们又纷纷换上了素白的长衫。 第五十三章 林中休整 艰苦跋涉了数日,王河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颓废的往身边干枯的树桩上一坐。 “梧桐姑娘,我不行了,不……不行了,这文舟山到底还有多远啊。” 其他人也早已精疲力竭,但是一想到秘境可以大大提升他们的实力,又强行咬着牙坚持下来。 有王河起了个头,他们也开始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疲倦感,一个接一个的像软脚虾一样跌坐下来,就地修整。 非梧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 “天色已晚,夜里赶路不安全,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上路。” 说着,她也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凤非池适时递给她一枚舒筋缓气的丹药,后者接过丹药抬头朝他粲然一笑。 看得周围的几人心中愤懑不已,如果不是那个白衣男子一路上不断用丹药给她补充体力,她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哪里会活蹦乱跳走到现在。 除童苦外,此次来阳海城的紫剑宗弟子还有七名,其中三名女弟子,四名男弟子,四人穿着款式各异的白色长衫。 几人都是奔着武斗大会的那枚五品灵丹来的阳海城,清一色的筑基境武者。 相比非梧他们见识过的旋照武者和金丹武者,筑基境虽算不上什么,可是在普通人眼中,筑基境武者就已经是不可违抗的存在了。 这个境界的武者全速奔行可媲美千里良驹,不灌注玄气的随手一拳足以将一株一人合抱的大树拦腰轰断。 只是这一连几天里,非梧有意挑着林子里最难走的路,时不时翻座矮崖、淌条急湍,纵使是筑基武者,也逐渐吃不消了。 深秋入夜寒凉,凤非池利落的升起了篝火,三人惬意的围坐着。 虽然两伙人马约定了结伴同行,相处却并不见得有多融洽,非梧他们燃起了篝火,紫剑宗众人也只有眼巴巴望着的份。 王河又瞄了一眼他们那边的火堆,使唤童苦道:“童苦,去,捡些柴火来生火!” 正在闭眼打坐的少年闻言微微睁开眼,情绪不明。 “还愣着干嘛!去啊!”王河低喝着。 少年稍显稚气的眉眼间满是隐忍,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子。 见他不慌不忙的模样,王河正欲发作。 “王师兄,和气生财,来来来,不必另寻柴火了,来这边同坐,万一遇到妖兽出没,人多也好有个照应。”非梧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欢快的声音响起。 娇俏佳人盛情邀请,王河自然不会拒绝,面上的暴戾烟消云散,连忙站起来朝非梧身边的位置走去。 他就知道,以自己的境界和容貌,心气儿再高的女人也要为自己动容。 王河心中欢喜,坐得离非梧也近了些,稍微伸长手臂就能够到她的肩头。 甚至在坐下之时还有意无意的往她的身边再挪了挪。 非梧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眉眼间甚至流露出动人的笑意。 方脸男子笑吟吟的微微扫了一眼其他人,向他们昭示自己的魅力之强大。 目光与凤非池对视之时,他脸上的得意顿时止住,这个自视甚高的筑基武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对方的视线未免有些过于森寒了,只一眼就让他脊背发寒。 王河缩了缩脖子,他承认对方的容貌的确比自己出众了那么一点,那也只是因为他的肤色相较自己更白一些而已。 不过也是一个筑基中期的小子罢了,装什么大瓣蒜。 王河咽了咽口水,在他凛冽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的挪开了些。 没办法,还要靠他们带路去文舟山秘境呢。 身体妥了协,心中却暗啐着,‘等老子要了你师妹,看你还怎么跟我横。’ 远处的树后,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如野狼盯着猎物一般,紧紧注视着篝火的方向。 “老大,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一个身形较矮的黑衣人问道。 他们跟了这些人一路了,起初只是以为要刺杀的目标恰好与另一支队伍顺路,出城后就会分道扬镳。 没想到这一晃五日过去了,明明往左三里处有一条平坦大道,这些人偏偏魔怔般扎着堆在林子里死磕荆棘丛生的小路。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陶苍生在信里提过,那个十五岁的姑娘是个巧言善辩的,估计这走小路的点子也是她想出来的,哼哼,以为凭借这点小把戏就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还是太嫩了些。” 现在前往文舟山的武者众多,若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路上,他们尚且要顾忌身份,而在这人迹罕至的林子深处,他们下起手来完全可以不遗余力。 这伙人自作聪明,殊不知却将自己推上了一条绝路。 矮小黑衣人闻言也狰狞的勾着嘴角,目光落到那一行足有十一人的队伍之时,还是忍不住疑惑的问着,“老大,另外八个人是什么来头?” 首先排除大宗门弟子这一可能。 大宗门向来看重仪表,弟子结伴出行大多会穿上统一的宗门服饰。 看他们十一人的穿着都有所不同,想来跟那三人混在一起的一行人并不是什么大宗门的弟子,要么就是小宗门的弟子,要么就是一些散修武者。 “只要不是大宗门弟子,管他们什么来头,跟这三人混在一起就是他们自己找死,几个筑基境的蝼蚁罢了,杀便杀了。” 黑衣人首领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八条人命在他眼中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矮小黑衣人尚有所顾忌。 据他所知,还有一些隐世小宗门向来与世无争,宗门内却有金丹强者坐镇,实力不容小觑。 这几人虽穿着各异,男武者却都穿着白色的长衫,极有可能是一种低调的身份象征。 他们的实力虽仅有筑基境,可年纪都在三十以内,与寻常武者比起来已是天赋出众之辈了。 黑衣人首领看出他的担心,嗤笑一声,“你小子就是过分谨慎,成不了大器,那么多穿白衣的,你能知道哪个是我们要杀的吗?万一误杀了,再让那些活着的回去报信,到时才是真的麻烦!” 语毕,拍了拍矮小黑衣人的肩头,借助渐晚的天色,小心隐匿着身形,朝篝火的方向靠去。 篝火旁,劳累了一整天的众人靠坐着相继入眠。 童苦的手中拿着一块干硬的面饼,低头一口接一口的咬着,为了防止吵醒沉睡的人们,刻意压低着咀嚼声。 忽然,他的头朝旁边的林子里看去,一向麻木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饼能掰我一半吗?有些饿了。”少女的声音蓦然低低的响起。 童苦无措的回头,见非梧正灼灼的看着他——手里的饼,手忙脚乱的掏出另一块分毫未动的面饼递过去。 非梧也不客气,接过面饼,一掰两半,一半递给自家依旧神色不善的盯着王河的师兄,另一半则自己捧在手里,大大方方的咬了一口。 至于织影,反正是草,明早起来喝露水得了。 童苦和非梧就这么抱着面饼啃得香甜,颇具喜感。 凤非池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自己手中的饼,师妹方才已经吃过不少东西,怎的又饿了。 方才林子里的动静,也没人再去理会了。 第五十四章 两清 不知名的鸟类发出一声怪叫,一飞冲天。 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踩踏枯叶的脚步声。 起初只有一个方向,等众人睁眼的功夫,脚步声已经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定睛看去,十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从睡梦中惊醒的王河见状吓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们是什么人?!” 矮小黑衣人道:“少废话,把灵延龙草交出来!” “少侠,你肯定是搞错了,我们不知道什么灵延龙草。”王河对他说的稀世灵植闻所未闻,紧张的解释着。 黑衣人首领本就没打算跟他们纠缠,见这人还要跟他们打太极,当即就没了耐心。 “上!” 一声令下,十几个黑衣人像是猛虎出笼,朝众人扑去。 见他们突然出手,王河的瞳孔骤缩,这群黑衣人中实力最弱的也比他强上不少,为首的黑衣人和他身边身形略矮的黑衣人浑身的玄气像是蒙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彻,旋照武者! 黑衣人首领的目光落在神色淡然的非梧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黑衣人的身影如鬼似魅,朝非梧袭杀而去,这个少女是关键人物,只要抓到了他,其他人必然会乖乖束手就擒,一个普通人比起那些有玄气傍身的武者也要好对付得多。 “王师兄,他来了,快拦住他!” 见黑衣人冲来,非梧突然面露惊慌往王河的身后挪了一步,将自己隐藏得严严实实。 王河心里苦啊,对方是个旋照境武者,她躲在自己身后有什么用! 况且看那黑衣人首领的意思,好像就是冲着这个女人来的。 若遇到个同境界的对手,他还有自信与其过上两招。 可如今两人实力悬殊,自己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起英雄救美的心思。 想着,王河心神惧震,身形一闪,往一旁躲去。 他的后背随着他的动作一紧,怯懦的少女依旧紧跟在他的身后,甚至还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物。 王河惊疑,性命攸关之时,他可是用了全速的,少女是如何跟上他的。 黑衣人首领见那个男人总是拦在非梧的身前,自己无法越过他抓到他身后之人,心中顿时生出不愉,浑身气势暴涨,右手成爪,玄气加持其上,直奔王河的咽喉而去。 “去死!”黑衣人首领嗓间发出一声暴喝。 旋照武者的全力一击不是一个筑基武者能轻易闪躲的,王河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首领的身影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罡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声,那只无情铁爪就像是阎罗的判令,瞬息间就能斩灭他的生息。 凤非池一掌逼退面前的黑衣人,转头看到非梧那边的险况,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毫无疑问,黑衣人首领的这一击会直接洞穿王河的脖颈,而此时的师妹正在王河的正后方,若黑衣人首领不及时收势,那只手定会波及到师妹! 来不及多想,凤非池全身的玄气沸腾,一记贯日掌拍出,掌风呼啸而出正中黑衣人的手臂,生生将黑衣人首领的手震得偏转了方向。 “啊!!!”王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右肩刹那间出现一个血洞,右肩胛骨宛如一块脆石,爆散为粉末状的碎屑,整条右臂瞬间失去力量,手中的长剑还没来得及拔出,就无力的坠落在地。 若是没有顶级的外伤宝药,他这条手臂这辈子也别想抬起来了。 紫剑宗的传宗之法乃是剑派武技,失去了拿剑的手,王河基本与废人无异。 黑衣人首领额头也冒出了冷汗,凤非池的贯日掌乃是四品武技,在其苦练之下也已经初见成效,两人方才的距离不过几步之远,贯日掌的掌风威力丝毫未减。 他迅速利用玄气扫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臂,惊骇的发觉手臂上的皮肤因巨大的冲击力而寸寸龟裂,对应的尺骨也浮现出了几丝裂纹。 这小子真的只是筑基武者吗,一个筑基境的小子,仓促之下的一掌竟然能伤了自己。 他如今已是旋照后期武者,他们之间相隔可是一个大境界不止。 非梧捕捉到黑衣人首领那一瞬的骇然,眸子微暗,出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首领回神,阴狠的目光继续盯着王河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非梧,并不答话,“交出灵延龙草,老子饶你不死!” 非梧对他的虚伪的话语嗤之以鼻,想杀她的念头已经如此明显了,还试图以言语诈出灵延龙草,当她是傻子吗。 此时的王河已经气息奄奄了,右侧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红,巨大的失血量让他脸色苍白如纸,可他却依旧坚挺的站在非梧的身前。 并不是他想当肉盾,他现在几乎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量,他的背后,一双纤纤素手正死死的抓着他的衣物,让他不得不挡在其身前。 王河不知道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普通少女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求生的欲望让他用尽气力声若蚊蚋的说着,“放……手,求求……你,放……” 黑衣人首领又动了。 “噗——” 王河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那只手,浑身的生机如潮水般消退,他的嘴型像是在说着“不”,却宛如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哪怕分毫的声音。 弥留之际,耳边又响起非梧轻微的声音,“你冒犯我,我利用你,我们两清了。” 冒犯。 王河嘴角又溢出一股浓稠的血液,心中生出化不开的悔恨,为什么,为什么要招惹上这样一个煞星。 “下一世,欺压小辈之前,一定要先探清对方的实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傻小子一样能忍。” 少女的话音一落,束缚着他的力量顿时一松,男人的身体就像一截腐朽的木头,扑倒在地。 他的眼睛依旧大睁着,却已然失去了神采。 不知是不是巧合,王河的双眼正对之处,干枯的少年恰好一剑洞穿那个旋照前期的矮小黑衣人的丹田…… 第五十五章 特殊天赋 “漠!” 黑衣人首领见矮小黑衣人被重伤,目眦欲裂,身体表面瞬间宛如覆盖了一层红色的火焰,气息暴涨。 现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微微一滞,连那些黑衣人也不例外。 只觉一座高山在他们身边拔地而起,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此时的黑衣人首领就像一块燃烧的陨石,眼瞳之中也染上了赤红之色,矮小黑衣人是他的一个族弟,同他关系匪浅,现在竟被人洞穿了丹田。 丹田是武者运转玄气时的一个重要枢纽,丹田被废,意味着此人的武者之途基本走到了尽头,不仅修为再难寸进,连原本的境界也会发生倒退! “竖子!拿命来!” 黑衣人首领一脚踏地,脚下的地面在一声炸响中,宛如蛛网般开裂、蔓延,他的身体也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冲向童苦。 他的力量在武技的加持下提升了七成,此时就算是一头皮糙肉厚的三阶妖兽挨上他这一拳,也会在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 童苦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重伤一个旋照前期的黑衣人他已拼尽了全力,现在全身的玄气几乎耗尽,已是强弩之末,再难抵挡一个更强的旋照后期武者盛怒下的一击。 眼看黑衣人首领的拳头到了童苦的面前,少年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利箭破空的声音,一束银光刺破夜空,直直的射向了黑衣人首领逞凶的铁拳。 “当——” 铁箭与拳头碰撞,竟发出了金铁交加之声,虽未贯穿黑衣人首领的手臂,却将那条胳膊带动得诡异的向外翻折。 黑衣人首领吃痛的捂住手肘退了两步,警觉的看向林子中,大喊道:“谁!” 林中影绰之间,几道人影露面。 看清为首之人的样貌,黑衣人首领毫不犹豫的转身奔逃。 罗笛伤势已愈,临近金丹境的速度全开,几个起落间就赶上了黑衣人首领。 眼见无路可逃,黑衣人首领只能背水一战,身体再次被赤焰覆盖,玄气运转之间还带出几分精血,气势比起方才还要强上两成。 罗笛跨开一小步,深蓝色的锦袍无风自动,玄气聚集到了掌心,掌面迎向了黑衣人首领的拳头,竟稳稳地握住了那人的拳头。 罗笛的身体因对方强劲的拳风而往后挪了一尺,身形却并未被撼动半分,如同一棵不倒青松。 黑衣人首领瞳孔放大,在自己动用武技还消耗了精血的情况之下,对方仅凭自身的力量就硬抗了下来! 阳海城百姓皆知罗笛很强,皆知他仅旋照后期便可媲美金丹境,可这仅仅是坊间的传言,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罗笛出手的模样。 今日他亲身验证,只觉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蝼蚁。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是旋照后期,实力上的差距竟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传闻罗笛不久前还在黄沙谷底负了重伤,看来黄沙谷有五阶妖兽的传闻不会有假。 以罗笛如今的实力,四阶之内的妖兽他怕是皆有一战之力。 黑衣人首领蓦然对陶苍生产生了恨意,若不是他固执的认为罗笛捏造了五阶妖兽之事,固执的认为的确有那么一株灵延龙草,他又怎会铤而走险数次伏击那三人。 他试图从罗笛的手中抽出拳头,结果却是徒然。 城主府的侍卫很快也赶到,寒光一现,一把雪亮的长剑横在黑衣人首领的颈间。 其他黑衣人或是战死,或是被赶到的侍卫们制伏。 黑衣人首领全身都被绝望所笼罩,僵硬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女,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眉心忍不住拧起。 是她。 她早就想到他们会在去文舟山的路上埋伏,所以预先与城主府串通起来了。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竟有如此算计! 他们竟栽到了一个女人的手中! 黑衣人首领恨极,只是如今情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双唇紧闭,从齿缝中勾出一枚细小的毒丸。 “小心他们自戕!”非梧提醒道。 话音未落,罗笛以手为刀劈向黑衣人首领的下颌。 男人的下颌刹那脱臼,一枚黑色的小球被他呛咳而出,落到非梧的脚边。 非梧从袖中取出一方绸帕,弯腰将那粒毒药捡了起来,交到了罗笛手中,“既然是毒药,说不定有特殊的药材成分,他们若是不交代,可以从这枚药丸入手。” 接过非梧手中包了毒丸的帕子,罗笛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黑衣人首领突然放声大笑,因下颌脱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看向非梧的眼神怨毒无比,“好一个城府深重的女人!” 语毕,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也顿时软倒下去。 罗笛一惊,连忙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颈间,皱眉道:“逆运玄气,心脉寸断。” 起身时,罗笛顺势扯下黑衣人首领脸上的面巾,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此人平日应该戴了人皮面具,在下并未在城中见过他。” “王师兄!”一道尖利的女声蓦然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罗笛这才突然想起来问道:“这些人是?” 非梧看着紫剑宗乱做一团的几人,淡然回答,“紫剑宗弟子。” 罗笛身子一僵,上前几步,探了探王河的鼻息,确定他已经殒命之后,缓缓收回手。 紫剑宗是一个实力中上游的三品宗门,宗门内有一位神秘莫测的三长老,据说实力极有可能达到了金丹后期,一手紫月剑法已经练至大成,强悍无匹。 如果死的是他的弟子,难保他不会来到阳海城讨个说法。 与众人的焦急相比之下,非梧就显得从容得多,只见她踱步到王河的尸体旁,认真打量着武者死去之后体内玄气的变化。 让她意外的是,王河体内的玄气竟源源不断的朝童苦的眉心涌去。 据她所知,武者死去之后体内的玄气会刹那间逸散,以一般武者吸收玄气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捕捉得到。 而王河死后玄气不仅没逸散,甚至在被童苦吸收! 非梧顿时想到了师兄可以吸收刚死去的妖兽体内的玄气的特殊天赋。 难道童苦的天赋与师兄的类似? 不对,非梧双眼眯起,童苦的身边还有一具战死的黑衣人的尸体,那具尸体中的玄气却自然消散了。 看来并不是所有武者的玄气都能被童苦吸收。 童苦站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脸色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双眼猩红无比,嗓间压抑着粗喘声。 有古怪,得阻止他! 非梧朝织影使了个眼色,后者身形一闪,出现在童苦身后,玉手在他的后颈上轻轻一点,少年顿时陷入了昏迷。 随着童苦的昏睡,王河体内的玄气眨眼间便散进了虚空。 第五十六章 嫉妒 这一战来得突然,紫剑宗众弟子防备不及,缠斗中,有三人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好在并未危及性命。 他们虽不服王河平日以师兄的位份压他们,但毕竟师出同门,如今王河身死,众弟子间的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那位在客栈中提出结伴前往文舟山的女弟子偶然瞥见非梧置身事外的模样,忍不住质问道:“你早就知道有埋伏?!” 非梧:“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女弟子被她这么一呛,更恼了,“那些黑衣人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这只能说明他们跟我有仇。” “你!” 女弟子辩不过,只能用怨怼的目光瞪着非梧。 方才黑衣人来袭时,她正好与王河站在一起,肯定是因为她,王河才会被黑衣人首领所杀。 思及此,女弟子冷哼一声,“王河师兄乃是宗主门下的核心弟子,他今日殒命在此,宗主定会追查到底,姑娘最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非梧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生机全无的黑衣人首领,“杀他的人已经死了。” 杀他的人死了,所以跟她有什么关系。 “姑娘莫要狡辩,如果不是因为你,师兄怎会遭受此劫!” “如果我没记错,是你们主动要跟着我们的,一开始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又说,“是你们以担心童苦为由强行跟了上来。未曾想刚好碰到我的仇家来寻仇,王师兄为了保护我,不幸被歹人杀害。”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如果不跟来不就没事了。 至于她说王河为了保护她什么的,纯属扯淡,反正当时现场一片混乱,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弟子被她这一番话怼得心中憋闷,还想再说些什么,她身边一位男弟子急忙拦住她,上前朝非梧作了个揖,道:“姑娘,李薇师姐就是伤心过度才会迁怒于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非梧眯着眼睛看着他,这是几日前在客栈中与李薇一起劝自己带他们同行的男子,好像叫什么吴平。 这人倒是个识时务的,其目的也昭然若揭,不就是担心跟自己撕破脸后没人带他们去文舟山了嘛。 非梧腹诽着,面上却没表现出对此人的鄙视,黛眉微蹙道:“王师兄猝然离世我也深表遗憾,叹只叹王师兄气运浅薄,没能撑到文舟山秘境。” 从她口中听到文舟山秘境,李薇堵在嗓子眼的话尽数咽了下去,所有的理智都回了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王河死得虽蹊跷,但跟秘境比起来却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在秘境中可是实打实的提升了自身的实力。 王河死了,宗门内属于他的那份资源还会分到他们这些人的手中。 如此看来,王河之死,阴差阳错间还便宜了他们。 李薇神色的变化尽数落入了非梧的眼中,后者暗自冷笑,贪得无厌的人果真最好拿捏。 罗笛安排着城主府一众侍卫打理现场,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他又走到非梧等人的身边,“梧桐姑娘,城主有令,任务结束后,其他侍卫带着犯人回城主府,在下跟随你们前往文舟山秘境,时刻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的话让紫剑宗的几位女弟子眼前一亮,方才罗笛的亮眼表现她们都看在眼里,对这个外形俊美,实力不俗的城主近侍好感颇丰。 这一路上若是能得到这样一位高手的庇护,就不用提心吊胆防备有人再次伏击了。 前几日还听到传言称罗笛是阳海城的城主接班人。 阳海城是天悦国出了名的富庶,如果侥幸能获得罗笛的青睐,不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对她们的修为提升也大有裨益。 李薇理了理凌乱的发髻,端着步子走到罗笛的身边,微微颔首道:“想必这位就是罗笛大人,久仰大名。” 罗笛目不斜视的看着非梧他们师兄妹三人,“天色不早了,几位赶快休息,在下来守夜。” 语毕,颀长的身影一转,找到一处还算平整地面坐下,并未施舍给李薇哪怕一眼。 目送着罗笛走开,李薇面色乍青乍白。 非梧伸了个懒腰,也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紧接着,凤非池、织影纷纷找地方坐了下来,只留下李薇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李薇怨毒的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非梧。 城主府的人不可能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她肯定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伙人出现。 罗笛是为了保护她才暗中跟上来的,也是为了她才决定一同前往文舟山。 凭什么,凭什么罗笛会对这个小贱人如此死心塌地,却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还有她那个师兄,那样完美的男子,一路上都对她呵护有加! 嫉妒逼得李薇几欲发狂,她想冲上前撕烂那小贱人的脸,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有罗笛等人在,她不能对非梧下手,起码现在不能。 秘境之中危险重重,普通人殒命的几率可是大得很呢,李薇恶毒的谋划着,冷着脸找了片空地坐下。 背后那个女人眼中的恶意太过露骨,非梧想忽略都难,不过她却并未有所行动。 这种将心思都表现在脸上的敌人,大多是没脑子的,不用她刻意去对付,对方迟早会自讨苦吃。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童苦方才表现出来的异样。 从死去的武者体内吸收玄气。 怎么想都不像是正道做派。 非梧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在青离城的见闻,陈肃所学的那种依靠吸食人血修炼的武技。 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昏睡中的童苦身上,这小子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啊,难道也跟陈肃一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很快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刚才是童苦口中的“它”在控制童苦吸收王河尸体中的玄气。 如果是这样,王河体内的玄气并未瞬间消散也就好解释得多了。 只是这个“它”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非梧思索了半晌,依旧毫无头绪。 看来得找个机会问问林老头才好。 凤非池见师妹出神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童苦平和的睡颜。 少年虽有些瘦弱,样貌却清秀出众,与师妹的年纪也相差无几…… 谪仙般的男子手指屈伸,心底生出了一股酸涩之感。 凤非池只当这种莫名的情愫是因为师妹心有所属,身为师兄的他替宗主师父感到高兴。 同时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师妹爱慕的不是织影姑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五十七章 上山 入秋以来,林野间或多或少染上了几许枯败之色,难免显得萧条。 因此当非梧等人从林中走出,来到文舟山山脚时,顷刻间生出一种柳暗花明之感。 入眼处,五座郁郁葱葱的山峦矗立着。 这个世界里飘散在虚空之中的玄气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若玄气浓度足够高,非梧便能感受到其中的能量波动,从而感知到玄气的流转。 仰视文舟山,非梧清晰的看到主峰之巅的玄气如水波般,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祥和而宁静。 看来那里就是文舟山秘境所在。 黑衣人风波之后,他们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看着眼前苍翠欲滴的文舟山,丝毫感受不到其中会潜藏着什么危险。 非梧又朝童苦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他为何会说文舟山危险之类的话。 童苦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或许是那晚被织影打断了玄气吸收的缘故,他在人群中的存在感显得更低了。 “各位,前面就是文舟山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主峰的山顶。”罗笛汇报工作般向几人介绍着。 王河死后,李薇和吴平就成了紫剑宗众弟子的主心骨。 听了罗笛的话,紫剑宗众弟子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主峰山顶,眼中满是急切与贪婪。 吴平搓着手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上山!” 说完,不等其他人回应,便迈步朝主峰的方向走去,那急切的模样,就算是急着投胎的孤魂野鬼也自愧不如。 紧接着,紫剑宗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跟了上去。 纵使罗笛已经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见到他们此时自顾自上山的模样也微蹙了剑眉。 在此之前,他们都还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己身后,如今抵达了文舟山就一个个上赶着上山了。 唯一没有着急上山的紫剑宗弟子只有童苦一人,他忧心忡忡的看向山顶,小声说着:“它说,上面很危险,万一出了意外,会死很多人。” 非梧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动向,现在又听到他重复之前的话,先是仔细感知了一番,并未察觉出什么山上有什么异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上面到底有什么?” 她突然的发问让童苦惊了惊,怯懦的低下头,嗫嚅着,“它说它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股很强大的气息,它曾在黄沙谷感受到那股气息的存在。” 从他口中听到黄沙谷,罗笛的神色一滞,想到了不久前在黄沙谷底发生的惨案,天之队六位旋照后期武者殒命。 难道那条凶蛇迁到了文舟山? 若果真如此,他们想要上山就不得不再好好掂量掂量了。 秘境诚可贵,性命价更高。 在五阶化生蛇面前,连旋照武者都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更别说此时他们一行人中大多只是筑基境。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要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终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为什么说万一出意外?”非梧捕捉到童苦话中的细节,追问着。 童苦解释,“那股气息被阵法困住了,一时之间出不来。”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被阵法困住,气息却能在黄沙谷和文舟山两地出现,难道阵法在地底? 非梧将目光投向远处,隐约可见黄沙谷的巍峨峭壁。 辗转黄沙谷和文舟山两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莫非也是被文舟山秘境吸引而来? 他们一行人跋山涉水来到文舟山脚下,难道要因为畏惧这个连真面目都不曾见过的神秘生物而打道回府? 非梧不甘心。 她是蓝星万众瞩目的异能天才,仅用二十年便修炼到了其他异能者几十上百年才能达到的高度。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为了提升实力,她有多少次在秘境中九死一生,多少次在敌人的围剿中拼死突围。 在温室中成长之人永远不可能成就修炼者顶尖之列,想要变强只能在湍流中争渡! 异能者如此,武者亦是如此。 灭门之仇一日未报,他们就一日不能停止变强的脚步。 她一个异乡人尚且对宗门覆灭之仇愤恨不已,不难想象师兄对复仇的执念会有多么深重。 秘境他们一定要进,必须上山! 真正到了危急关头,她就算放弃隐瞒异能的计划,也要护他们的周全。 以她如今的异能品阶,掩护几人撤退还是足以做到的。 “师妹,你跟罗笛大人回阳海城,等我回来。”凤非池的声音蓦然响起。 他的声音轻柔,一如当日初见之时。 可惜的是,非梧丝毫不吃这一套,直白的问:“那万一师兄回不来了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要在偌大的阳海城夹缝求存吗?” 众人默,这可真是位奇女子啊,还没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说,居然还理直气壮的称自己是弱女子。 “陶苍生没得到灵延龙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次派人将我掳去,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每日严刑拷问;又或者罗笛大人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背地里是个人面兽心的,将我收作他的禁……诶诶诶!” “我们还是快上山!”凤非池实在不忍听这丫头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了,扯着她的衣袖就往文舟山的方向走。 罗笛一丝不苟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在城主府当差多年,向来刚正不阿,梧桐姑娘怎么会觉得他是那种下作之人? 织影像是已经对非梧时不时的惊人言论习以为常了,不紧不慢的跟上了两人。 …… 穿过一段弥漫着腐朽气息的长廊,两道稍显狼狈的身影拾级而上,最终停在一扇长满青苔的石门前。 其中一人的脚步有些虚浮,身上暗红色的鹤氅已有多处撕裂,隐约现出几处汩汩涌血的伤口。 “文舟山近日山动频发,连秘境中也受到了影响,属下以为,还是尽早离去为好。”于天齐看着那扇仿佛许久未曾打开的石门,淡淡说着。 夜崇吐出一口浊气,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踉跄着步子朝石门走去。 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抬起双手卡在石门中间的一条细缝之上,磅礴的玄气灌入手中,用力的将石门朝两边分开。 沉重的石门发出隆隆闷响,最终在夜崇的一声低喝中彻底敞开。 他们一路走到石门前,费尽了无数心力,绝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石门乍启,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炽热的温度随后铺面而来。 里面是一方狰狞的溶洞,一条不足一尺宽的石路从门口延伸向正中间一处悬空的石台。 石路的两旁垂直向下数十丈就是流淌着滚烫岩浆的深渊,人一旦失足落下,将会在顷刻间被岩浆吞噬,化为焦炭。 一樽方鼎屹立于石台之上,这便是文舟山秘境最终的考验——淬体方鼎。 方鼎会根据使用者的修为自主调节鼎内玄气的温度,若使用者能凭借自身毅力坚持下来,便可淬炼体质,精进实力,否则就会当场化为鼎中飞灰。 于天齐站在石门外,看着那道已然筋疲力竭的身影迈着不算稳健的步伐朝淬体方鼎走去,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当真是竖子无知啊,竟想凭借这样的身体状态进入淬体方鼎。 夜崇啊夜崇,十八岁筑基后期,四品武技大成,那又如何,还不是马上就要化为这鼎中的劫灰! 第五十八章 山动 文舟山曾被选作立宗之地,供数千武者修炼,自然不可能仅凭其景色宜人,与山中玄气浓郁也有着化不开的关联。 走过废旧的山门,非梧心神微凝,刚才她仿佛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两个季节,以山门为界,外面是萧瑟冷寂之秋,而里面是万物复苏之春。 她回头看向山门,看到了一层近乎透明的碗状结界倒扣着笼罩了文舟山的六座山峰,这层结界在山门之外看来竟是无形的。 在云玄大陆之上,很多宗门会在领地外围布下护宗阵法,除了作为抵御外敌之用外,一些大宗门设置的护宗大阵还有凝聚玄气的效用。 据传,文舟山的宗门迁离已有数百年,其护宗大阵却依旧牢固坚挺,当初设下此等阵法之人会是怎样惊世骇俗之辈。 非梧久久伫立在原地,脑海中推演着一段画面。 如果她与文舟山上的宗门是仇敌,她想强闯此宗,这座护宗大阵拦不住她,可创造出此阵之人,她未必是对手。 正思索着,非梧猛然转头,警惕的朝山路旁的密林中看去。 她在黄沙谷中杀了不少妖兽,林老也都仔细为她介绍过妖兽的等阶,如今她已经能从妖兽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判断出妖兽的实力。 密林中有四阶妖兽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奔来,数量足有五头! 山峰往往是越往上玄气越充足,也更容易蕴养出相对高阶的妖兽。 可他们现在仅仅是在文舟山的山脚处,怎么会遇上四阶妖兽! “有妖兽来了。”队伍末尾的童苦冷不丁开口。 罗笛皱眉,正想细问,神经却蓦然绷紧,他看到一头一人高的云纹豹正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体型如此庞大的云纹豹,四阶! 云纹豹是一种凶悍无比的肉食类妖兽,食性驱使它成为林野中的霸主,比起其他四阶妖兽要难缠得多。 罗笛如临大敌,如果他一人面对这只云纹豹,或许还能与其周旋一二,可现在他的身侧还有非梧等人,他们的境界普遍较低,如果那只狡猾的畜生率先攻击他们,自己也无可奈何。 只能试着用武技逼退那头云纹豹。 想着,罗笛拔出长剑,洪水般的玄气灌入剑身,隐隐传出龙吟之声,银白色的剑刃宛如处在旋涡的中心点,引动着附近飘散的玄气围绕其有规律的运转着。 四品武技,游龙过刃。 云纹豹的速度惊人,皮毛之上的云纹加深了几分,兽爪踏过的地方皆留下寸许深的爪印。 它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凶狠的朝站在路中间的非梧扑去。 罗笛的剑光带着杀意,直刺云纹豹的后颈。 他心中清楚,这一剑命中的几率只有三成。 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出手! 华光大盛,云纹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声,它的速度太快,罗笛原本刺向它后颈的一剑刺入了它的后背之中,带出了大蓬的血雾。 非梧趁势闪开,那畜生跃落至几人的后方,露出尖锐的獠牙朝几人嘶吼着,一双兽瞳之中满是凶光。 可让几人意外的是,那头云纹豹并未再次朝他们冲来,而是胆怯的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巍峨大山,一个转头就往山门处奔去。 几人诧异间,脚下的地面产生了微小的震动,罗笛回头看向震源,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头四阶青玉象,两只四阶血牙狐,一只四阶唤山雀,都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罗笛持剑的手紧了紧,却听到非梧的声音: “快闪开,它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几人闻言让出山路,那几头凶兽果真没有冲向他们,而是直直的朝山门之外奔去。 非梧皱眉看着那些妖兽急速奔逃时扬起的烟尘。 成批妖兽争先恐后逃离文舟山,被人重伤也不发狂,这绝对不正常。 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四周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颤动,整座文舟山都在摇晃,两侧的密林传来成片的大树折断的声音,脚下的地面绽开了蛛网般的裂纹,隆隆的巨响从山顶处传来。 地震? 这是非梧的第一念头。 “不好,文舟山山动了,我们先退出去!”罗笛大喊一声,率领几人急速从山门退走。 穿过山门,周围的异象顿时消失。 山门之外,一片祥和。 再看文舟山,原本在山门外肉眼无法看见的护宗大阵表面竟泛起了层层涟漪。 罗笛向众人解释道:“文舟山地底有一处岩浆之地,千年之前,那位准圣大人开辟秘境时,曾将岩浆引入文舟山内,才有了如今以火焰岩浆为主要机关的文舟山秘境。” 正因如此,文舟山从一座普通的高山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由于山顶有秘境镇压,文舟山虽然会像其他火山一样发生活动,却不会喷发而出。 知情者称之为山动。 “以前的山动也会如此剧烈吗?”非梧问。 罗笛摇头,“不会,在下以前在文舟山遇到过五次山动,都只有极其微弱的震感,我怀疑此次秘境提前出世就与山动有关。 “山动往往会将岩浆中的玄气释放出来,因此山动之后的秘境中玄气会十分充盈。” 秘境中玄气充盈意味着修炼的效果比往常更好,这对武者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危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 非梧:“山动会持续多久?” “往日只会持续几息时间,此次如此大规模的山动,在下也不清楚。” 罗笛心有隐忧,山动如此剧烈,保不齐地底的岩浆会冲破秘境。 非梧的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护宗大阵之上,没想到这座阵法竟然可以将如此剧烈的震感控制在结界之中。 他们现在距离山门不过几步之远,如果不是大阵的结界上显现出了波纹,他们根本察觉不出山门之内正上演着怎样人间炼狱般的画面。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结界上的波纹渐渐淡去。 转眼又是十几息,山门外的护宗大阵再次归于无形,肉眼可见文舟山上已经一片狼藉。 山动停了。 第五十九章 李薇之死 由于刻意绕了路,非梧他们已经算是最后抵达文舟山的队伍了。 沿着疮痍的山路往上,鲜有同行者。 当他们走到半山腰时,却突然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呼救声。 离文舟山最近的城池是阳海城,其他城池的人想要赶到文舟山,至少还要五日时间,这就意味着如今山中的人大多来自阳海城。 罗笛作为阳海城城主府的侍卫,自然有义务对这些人出手相救。 仔细辨别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罗笛沿着山路一侧的斜坡走下去,终于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边发现了衣衫破烂的李薇。 见有人走过来,李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欣喜的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时,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她的脸上沾满了污泥,被泪水一冲刷,两道清晰的泪痕就沿着她的脸颊蔓延下来,显得十分滑稽。 “罗大人!救救我!”李薇的声音十分沙哑,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她的左脚被巨石牢牢压住,沉重的石块让她的脚踝陷入泥土之中。 罗笛扯了扯嘴角,这女人多半已经吓傻了,以她筑基中期的实力,想要将这块石头挪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非梧等人随后也赶到。 见呼救的人是李薇,非梧顿时乐了。 压在李薇脚上的巨石很快就被挪开,可她却迟迟没起身。 “姑娘,你可以起……” 不等罗笛说完,李薇咬着下唇,柔弱的开口,“罗笛大人,我的脚,好像动不了了。” “你是想让罗笛扶你吗?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我扶,你看可以吗?”非梧饶有兴味的开口。 李薇此时注意到非梧站在罗笛身后的不远处,酥胸顿时剧烈的起伏着,难以压抑心中的恨意。 这个贱人明明知道罗笛会跟着她,却故意不与他们几人一起上山。 如果她与他们紫剑宗之人走在一起,罗笛就不会与他们分开,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么狼狈! 李薇对非梧的恨意在这一瞬达到了顶点,她恨不能将其扒皮拆骨,可是现在罗笛还在,以她的实力肯定不是罗笛的对手。 她只能忍忍,再忍忍。 忍到她的声音都有些许变形,“不,不用麻烦姑娘了。” 非梧就喜欢李薇看不惯她,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仗义的边说着边上前去扶起她,“不麻烦不麻烦,等会儿姑娘跛足走得太慢,那才叫麻烦呢。” 李薇还想拒绝,却被非梧拎小鸡仔般从地上提溜起来,她明明看上去柔弱无比,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 李薇死死的握着拳,怕自己忍不住出手将这个小贱人掐死。 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李薇又颤抖着说:“让童师弟来扶我。” “嗐,李师姐,你就别见外了,谁扶都一样。我们快走,你们不是挺着急赶往秘境的嘛!” 李薇快吐血了,这个贱人明显就是在落井下石,嘲笑他们着急前往秘境,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罗笛抿了抿唇角,问:“李姑娘,其他人呢?” 闻言,李薇的脸色白了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方才山动时可怖的场景,颤颤巍巍道: “地动时我们见下山已经来不及了,就决定一鼓作气冲向秘境。我被巨石砸中,他们以为我死定了,都继续往上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感叹,“好一个宗门情深!” “你懂什么,当时情势紧急,他们若是留下来救我,肯定也会身陷险境!”李薇怒斥道。 非梧古怪的看了自己扶着的女人一眼,又叹道:“李师姐果真胸襟广阔,被人抛弃了还要替他们说话,梧桐自愧不如!” 李薇无言再反驳,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得知其他人还在前方,罗笛一路上都留意着山路附近的动静。 大约又走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又在一段树杈上看到了人类的衣物,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人面色青紫,已经绝了生息。 “许师弟!那是许师弟!”李薇大睁着双眼,恐惧的泪水再次在脸上划出一道泪痕。 气氛有些压抑,连非梧也难得的没有开口。 前几日他们还一路同行,如今却有人因一场山动而永世长眠。 不久后,他们又陆续发现了三具尸体,以及重伤昏迷的吴平。 紫剑宗八位弟子,自此五位陨落,一位重伤,一位轻伤,只有一直跟随着非梧他们的童苦依旧安然无恙。 李薇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止不住的啜泣着。 忽然间,她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绷断,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师弟他们就不会死! 李薇面目狰狞,猛地将身边的非梧推开,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直的朝非梧的心口刺去。 非梧被她推得重心失衡,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未来得及站稳,李薇的剑光已经到了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掌死死的将那把软剑的剑刃握住,生生将其停在了离非梧的身体还有一寸远之地。 尽管凤非池已经用玄气包裹了掌心,那锋利的剑刃还是在他的手掌中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一股强大的玄气从手臂蔓延至那只手掌,只听“当——”的一声,那把利剑顿时崩碎,李薇也被那股力量震得倒飞而出,扑倒在地。 李薇缓缓从地上爬坐起来,低着头,布满污泥的发丝凌乱的耷拉在脸上,她的身体在颤抖,瘆人的低笑声从她的嘴里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那个贱人,她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救她!!!”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双眼猩红,眼角流出几滴血泪。 又哭又笑,已然疯了。 众人无法理解李薇的心理,自然不知道她为何会说出非梧害死了那些人的说法。 非梧无暇去理会那个疯女人的心思,她的眼中只有凤非池那只鲜红的手掌,刺鼻的血腥味就在她的面前传来。 凤非池确认她平安无事,又注意到她的眼神,连忙收回手。 那只大掌却在半路被非梧截住,方才剑刃在他的手中转动,几乎将他掌心的肉都剃下来,此时这只手上满是鲜血,已经看不清伤口的模样了。 非梧连忙按住那条手臂上的止血点,一边包扎,一边冷冽的开口,“织影,杀了她。” 罗笛伸出手,正想阻拦,却见织影用脚将一块两寸长的剑刃碎片勾至空中,如踢毽子一般侧踢在那块碎片之上。 明明看上去只是软绵绵的一脚,剑刃碎片却在接触鞋面之时如同离弦之箭,直射坐在地上的李薇。 李薇上一秒还在喃喃的说着什么,下一秒就像一个失去了支撑的布偶一般向后倒去,颈间出现了一个透亮的血洞。 罗笛看了一眼李薇的尸首,再看向非梧他们三人,见他们没有丝毫动容,忍不住暗叹,杀伐如此果决之人,若是成长起来,只可为友,不可为敌啊。 第六十章 进入秘境 站在主峰山顶,居高临下回望着山下。 因为山动的缘故,成片的古木倒伏着,松动的泥土滑坡,在山体上形成一道道黑褐色的印记。 文舟山的山顶是一个宽阔的大平台,像是有一把足以斫山的巨斧,将文舟山的山体拦腰砍断所形成的。 山顶的正中央是一个长宽约五尺的方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霞光,浓郁的玄气源源不断的从方台边缘涌出来,引得方台边的浅草随着玄气的流转而徐徐摇晃。 玄气本是无形之物,达到足以撼动草木的程度,已是非同寻常了。 武者就算在这个方台边修炼,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看来这个方台就是秘境的入口了。 准圣级的秘境通常难以维持上千年时间,文舟山秘境之所以保留至此,是因为它依靠着文舟山的内部结构而建,秘境的修建者可以花费更多的精力在稳固秘境之上。 文舟山秘境是一个上下结构的秘境,越往下,秘境的温度越高,通过机关考验所能获得的玄气也越丰厚。 非梧一脚跨出,还未踏在石台之上,就被罗笛严肃制止,“梧桐姑娘,你恐怕只能跟到这里了。” 讪讪的收回脚,非梧诧异的看向他,“为何?” “秘境之中凶险万分,姑娘一届普通人,恐怕难以忍受其中的高温。” 文舟山的山体内部由岩浆构成,没有玄气傍身,常人在秘境之中只会寸步难行。 非梧念头一转,旋即爽快的点了头,“正好吴师兄还昏迷着,我留下来照顾他也好。” 听了她的话,罗笛忍不住朝被他平放在地面上的吴平看了一眼。 梧桐姑娘可不像是会照顾人的。 况且刚才那位紫剑宗的女弟子还想杀她来着,她有那么好心去照顾仇人的师弟吗? 凤非池看着非梧,清冷的眉眼间尽是担忧。 方才李薇突然发难,若不是自己出手及时,师妹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现在将她一人留在秘境入口,若是吴平醒来后也像李薇一样要杀她,她一个普通人断然不是筑基武者的对手。 织影适时开口,“我留下来与梧桐一起照顾伤者。” 闻言罗笛又看了地上的吴平一眼,这次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刚才织影杀李薇的手段他可是记忆犹新。 凤非池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朝织影微微颔首,跟随罗笛和童苦走上了石台。 柔和的霞光顿时将三人包裹,一息之后,霞光消散,石台之上已然不见了三人的踪影。 三人进入秘境不过眨眼间,非梧就抬脚踩上了石台。 “你不是……”织影柳眉拧起。 凤非池他们才刚进去,非梧若紧跟着下去,岂不是要与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 非梧一把将她扯上石台,小声嘀咕着,“隐身术没听说过嘛。” 在石台上站定的一刹那,两人的身影隐入虚空。 霞光再次亮起,又有两人进入了秘境之中。 隐身术是一种高难度的异能术。 初级的隐身术仅能隐蔽身形。 中级则可以在隐身的同时隐匿声息,只要不被人碰到,此时就算开口说话被人也听不见。 高级隐身术就是完完全全的遁入虚空,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 这种杀人越货的奇术,对非梧来说可是极品护身符,自然早已练至高级。 看着她大摇大摆的跟在刚进入秘境的三人身边,织影忍不住扶额。 这个少女还真是,总能出人意料啊。 “文舟山秘境是倒置塔型结构,共有五层,越往下空间越小。” 听着罗笛的解说,非梧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第一层的面积很广,只比山顶的平台略小一些,此时有数百名武者就地坐在地面之上,打坐调息着,近乎贪婪的吸收着秘境里游离的玄气。 “这第一层中并无特殊机关,实力稍弱的武者会选择在此处打坐修炼。” 他们走到第一层的中间,只见那里有一段旋转向下的岩石阶梯。 不等他们走下去,就听到下方传来了不规则的“咚咚”声,有人正从楼梯下走上来。 罗笛道:“第二层中有一座火球阵,闯过此阵便可获得一定量的玄气,闯阵失败者,要么殒命阵中,要么就会回到一层来恢复伤势,以便下次再闯。” 见两人皆是一脸淡然,罗笛忍不住暗赞两人的心性。 此时逗留在一层的武者,大多是对下方的生死阵胆怯了。 殊不知,文舟山秘境每往下一层,危险系数便会高上一分,秘境赋予的奖励却会成倍增长。 冒不了风险,自然也拿不到风险所给予的回报。 在第一层打坐个十天半个月固然会提升体内玄气的凝厚程度,但却比不上努力十天半个月闯过火球阵所获得玄气的五分之一,因此也有人会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闯关。 楼梯之下除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两个人的对话声,听起来是一男一女。 “你这次还差多少?”男子问。 女子发出一声轻叹,惋惜的开口,“仅差五枚火球。” 男子闻言也忍不住叹道:“的确可惜,如今陆宁师姐已经进入火球阵,以她的实力,一次闯过此阵绝对不在话下,没了陆宁师姐为你我疗伤,我们通过火球阵的机会恐怕更为渺茫了。” 提到陆宁师姐,女子的声音中满是崇拜和向往,“若是我有陆宁师姐那样出众的天赋就好了,” 男子笑了笑,“你呀,还是想办法闯阵,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陆宁师姐一样。十八岁成就筑基后期,她那样的人物,只能用妖孽二字形容。” 按照惯例,下一层有武者上来,上一层的人是要让路的。 一行人此时正耐心的站在楼梯口,等待下方的两人走上来。 楼梯中的两人抬头见有人在等着他们,连忙加快了脚步上了楼梯。 他们不久前才从火球阵中出来,衣物上都沾染了不少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他们的穿着统一的天青色长衫,是宗门服饰,看上去还是上等的绸缎材质。 两人朝凤非池等人颔了颔首,以作让他们久等的致歉。 这样一个小动作充分表现出了两人的涵养,至少是紫剑宗那些人望尘莫及的。 可在两人转身之时,非梧清晰的感受到凤非池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冰寒的气息。 那两人长衫的后背之上,赫然用黑白双色的绣线绣着巴掌大小的阴阳鱼。 他们是无极阁的弟子…… 第六十一章 陆宁 目送两人离开,非梧不解,为什么这两个无极阁弟子好像并不认识师兄? 非梧来到云玄大陆之时,她和凤非池正在被无极阁之人追杀。 越是大宗门之人,越是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他们现在应该是无极阁的重点通缉对象才对…… 凤非池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他身侧的童苦有洞悉人心的能力,他不能暴露了梧桐宗的秘密。 …… 沿着岩梯往下,一个大型法阵占据了第二层大部分的空间。 几人走到岩梯底部时,法阵的边缘正燃着熊熊火焰,依稀可见法阵中一道婀娜的身影飞舞腾挪,飘然宛若灵蝶。 陆宁身穿一袭裁剪合身的天青色长衫,面容白皙,肤如凝脂,一双如水的眸子专注的观察着火球阵中的风吹草动。 她的左手上托着一方银色的阵盘,盘上的指针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指针每指向一个方位,女子就展开身法朝那边移去。 在那之后,阵法外围便会向内发射出数枚阵法凝成的火球。 女子手中的阵盘所指示的方位上,总会有一处是安全区域。 文舟山秘境建立的初衷是供宗门内的弟子修炼,其中阵法会根据使用者的修为境界自行调节。 就比如这火球阵,使用者实力越强,阵法发射出的火球便会越密集。 陆宁的境界是筑基后期,火球阵中的安全区域已经十分狭窄了。 凭借着阵盘预测火球的运轨迹,陆宁闪避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只是阵中的难度在递增,每轮火球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占卜也需要运用玄气,她应对起来会越来越吃力。 凤非池等人站在阵法外,透过熊熊火焰看向那道稍显纤柔的身影。 罗笛慨叹:“此人名为陆宁,乃是无极阁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顶尖的五人之一,九岁踏上武者之路,十八岁成就筑基后期,此次若能闯过秘境的五层,恐怕能达到筑基后期巅峰。” 罗笛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场大造化,成就旋照后期,还获得了一种四品武技。 可是若仅论天赋,他远不及大宗门中的天才弟子。 虽说他的修炼天赋足以支撑他踏入金丹境,若是气运爆发,再得一些造化,还有可能冲击金丹后期,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大宗门的天才弟子则不同,有宗门底蕴作为后盾,他们未来将会达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陆宁不仅天赋超群,容貌也是倾国倾城,在整个天悦国的知名度极高,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罗笛话锋一转,“可惜可惜。” 无极阁现任阁主陆尚年继位以来,一些核心长老对其颇为不满,阁中势力割据,分为了两脉。 分别是以阁主陆尚年为首的陆氏一脉,以及以大长老华元征为首的华氏一脉。 由于陆尚年的实力不敌华元征,支持他的宗门长老也只占少数,三年内斗以来,陆氏一脉逐渐落入下风,如今陆尚年的阁主之位已经如同空中楼阁。 陆氏一脉的势力被架空,大量属于他们这一脉的修炼资源被剥夺。 若有一天,华氏一脉彻底容不下他们了,这一脉之人还有可能被逐出无极阁,甚至被赶尽杀绝。 五品灵丹对四品宗门来说虽然也算得上稀有,但宗门内五位天才弟子每年每人一枚还是能够保证的。 可这三年来,本该分到陆宁和另一位陆姓天才弟子手中的五品灵丹却被大长老借故扣了下来。 以陆氏一脉如今在无极阁的地位,想要从大长老手中讨回这些五品丹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是因为在无极阁中获取的资源有限,陆宁才会来阳海城参加武斗大会,为的就是夺魁者的那枚五品灵丹奖励。 非梧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看来这个陆宁还有刚才那两个无极阁弟子属于陆氏一脉了。 就是不知道覆灭梧桐宗的属于无极阁的哪一脉。 不管是哪一脉,总之现在无极阁在内斗,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 思索间,火球阵中的温度已经比方才拔高了几分,阵中的火球已经密集到几乎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陆宁黛眉微蹙,左手一翻,手中的银盘消失,一道青色的屏障骤然在她的身前展开,将那些炽热的火球尽数挡在屏障之外。 她细细辨别出火球发射时的声音,灵活的转移着身位,寻找着火球最为稀少之地。 在高频的闪躲间,青色屏障肉眼可见的暗淡了几分,女子的气息逐渐紊乱,额头上也渗出了丝丝薄汗。 数十息时间转瞬即逝。 “砰!” 屏障之上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纹,最终如同蛋壳般爆碎。 几枚被屏障中的玄气削减至拳头大小的火球猛地砸中陆宁的腰腹部,那几处的衣服顿时变得枯黄泛黑。 陆宁匆匆吐出一口浊气,迅速调整状态。 又一轮的火球来袭。 她的水袖一扬,原本柔软舒适的绸缎布料顿时宛若生出了筋骨,将朝她飞射来的火球悉数挡开。 衣袖与火球的接触的刹那间,一股强悍的玄气荡开。 非梧挑了挑眉,看来罗笛方才的说法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个陆宁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最初以阵盘占卜的方式四两拨千斤的躲避火球的攻势,再到凝结屏障拦截火球、用玄气震开火球。 甚至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使用武技! 此时,火球阵像是恼怒于自己的攻势屡屡无效,阵中的温度瞬间翻了一倍,整个阵法之中化作一片火海。 陆宁屏气凝神,那块银色的阵盘再次出现在她手中。 她于火海中超然而立,宛如战场之上百战不殆的女战神。 阵盘上光芒大盛,黑白两色的阴阳鱼急速从阵盘中升起,最终在女子周身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黑白二色光幕,缓缓旋转。 火球砸在光幕之上当当作响,随后却悉数没入光幕之中。 流转的黑白二色之中隐约浮现出暗红之色。 “轰!” 饱和的光幕骤然朝四周爆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剩余的火球冲开。 阵法中的火焰刹那间偃旗息鼓,炽热的温度也在几息之间平复。 女子傲然独立于阵法中央,美眸瞥见阵法外站了几个人,手上银光一闪,一袭天青色斗篷将她被火球灼烧得有些狼狈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裹了起来。 陆宁快步走到几人身边,端庄的朝他们点了点头,越过他们走向了角落中通往秘境第三层的岩石阶梯。 非梧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心神微动,头也不回的对织影说:“织影好姐姐,你先在这看着,我去去就回!” 语毕,尾随陆宁走向了第三层。 织影颇为无奈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这家伙有求于人的时候还真是下限全无啊。 第六十二章 入阵 文舟山秘境第三层考验的是武者的实战,对手是由玄气幻化而出的铜人。 不同于开启后持续时间固定的火球阵,铜人阵持续的时间则取决于武者自身的战斗力和玄气凝厚程度。 与冷清的第二层比起来,第三层显得有些热闹了,一些人宁可放弃在第一层打坐修炼的机会,也要来围观实战。 此时铜人阵中有武者正在与铜人搏杀,陆宁并不心急,寻了一处还算隐秘的角落打坐恢复。 非梧紧挨着她坐下,认真打量着这个容貌倾城的女子。 她对方才陆宁使用的那个阵盘很感兴趣。 像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陆宁左手一翻,那块巴掌大小的银色阵盘便又出现在她的手中。 非梧很想拿过来看一看,但又怕这姑娘反应太大太引人注目,于是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小心思。 银色的阵盘此时正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陆宁体内运转的玄气在流经阵盘附近之时,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见到这一幕,非梧双眼放光,这是什么宝贝,既能当做武器,又能用来修炼。 不等她继续细看,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偏头看去,是阵中的武者已经闯过了铜人阵。 那是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青年武者,只见他瘫倒在阵法中央,口鼻溢血,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一些伤口处的皮肉外翻着,整个人看上去血淋淋的,十分狰狞。 尽管他已经如此狼狈,却依旧在满足的狂笑着。 闯过了,闯过了! 他闯过了秘境第三层,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可他现在能感受到浑身的玄气十分充盈,甚至隐隐有突破到筑基后期的迹象。 只要能变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同伴见他瘫倒在地,连忙上前将他扶了出来,为后面的人让出场地。 大家都是奔着秘境来的,若是被人长期占着阵法,保不齐会生出不耐。 万一惹得某些脾气凶戾的武者不满,对他们出手,到时没死在阵法中,而是在最虚弱的时候死在了他人手中,那可就太憋屈了。 围观的武者见有人通过了铜人阵,顿时议论纷纷。 一个蓝衣青年胆怯的看着那个近乎血肉模糊的小胡子,同他身边的中年武者说道: “大哥,要不我们还是算了,你看这筑基中期的武者都差点死在阵法中,我们这实力,肯定只有送死的份。” 中年武者正探着脑袋看热闹,听到蓝衣青年的话,顿时不满的回头瞪了他一眼,斥道: “没出息!这秘境里的阵法难度都是根据武者的实力调节的,到咱们上时,肯定没有这么危险,你小子怕什么!” 与他们同行的独眼武者附和,“就是,之前有位红衣公子,只用了十几息就闯过了此阵,我看呐,这铜人阵压根就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难。” 中年武者显然也看到了那人的表现。 本想在小弟面前装一装,说一句“也不怎么样”。 憋了半晌,最后还是瘪了瘪嘴,道:“你还别说,刚才那个穿红衣的小子的确很强。” 非梧已经走到铜人阵的边缘,恰好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对他们口中说的红衣公子生出了几分好奇。 看过陆宁刚才在火球阵中的表现后,非梧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少得可怜。 她现在只想多观摩观摩武者的实战。 观战嘛,自然要看强者出手才够味儿。 非梧沿着阵法的边缘走着,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可惜她要找的人好像并不在第三层。 应该已经下去了。 第四层会是什么阵? 非梧想着,正准备走向通往第四层的楼梯。 谁知站在她身边一个肥硕得宛如一座小山的武者蓦然转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虽然明知自己隐身时那名武者是撞不到自己的,但看到那人满身的横肉,强烈的视觉刺激让非梧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竟一脚踩在了阵法边缘的一个圆形铜片之上。 不好! 非梧心里咯噔一声,隐身术生效时,其他人或物体碰不到她,但如果是她主动去触碰别人,那人依旧是有感觉的,物体也一样。 刚才她好像踩到了什么机关! 只听“咔哒”一声,阵法的边缘突然升起一道乳白色光幕。 阵法开启了! 围观之人都是一愣,铜人阵怎么开启了,里面分明没人啊! 那位身形肥胖的武者看了看自己的脚,再看了看离脚还有一步之遥的阵法机关。 自己是想进阵闯关没错,可是这不是还没踩上吗,怎么阵法自动开了? 有些胆小之人甚至冒出了冷汗,这秘境里死过那么多武者,不会有些人抱憾而终,现在来找人申冤了…… 非梧一脸懵圈的被传送到阵法的正中央。 大意了,没注意脚下。 算了,速战速决好了。 想着,非梧仔细感受着阵法中传来的玄气波动。 在她进阵的第三息,西南角有一股磅礴的玄气快速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通体金灿灿的人形傀儡。 非梧脚下轻轻一点,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来到了金人的面前。 她的右手紧握成拳,朴实无华的给那金人的胸口来了一拳。 “嘭!” 金人应声爆碎,化为点点金色萤光。 巨大的能量波动将阵法旁起防护作用的乳白色光幕轰然震碎,离得稍近的武者顿时被那股劲风掀飞而出。 铜人阵中的铜人颜色越偏向金色,就证明其实力越恐怖。 全金的铜人,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在此之前,他们见过颜色最纯正的铜人,还是之前那个红衣公子闯阵时那只暗金色的。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叹于这个“铜人”的不凡,阵就被破了。 围观群众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看向明明是空空如也的阵法场地。 非梧满意的收回手,打碎一只小金人之后,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通透了几分。 看来这个秘境对她好像也有点效果。 “我滴个亲娘嘞,铜人阵这是,坏了?” 一个武者的喃喃声打破现场的宁静,整个第三层瞬间沸腾了起来。 就连角落的陆宁也微张着樱唇,满目不可置信。 非梧知道自己可能捅了娄子,讪讪的溜向了第四层。 此地不宜久留! 第六十三章 救夜崇 同样是实战阵法的第四层中却只有寥寥几人围观。 原因无他,第四层更靠近山体中的岩浆,其中的温度几乎能在短时间内将人体烘干,武者不用玄气护体难以久留。 中央的阵法上有位年轻的宗门弟子正在闯阵,他的对手是个身影略显虚幻的女子。 女子面无表情,一招一式杀机尽显。 非梧正在思索这个阵法有什么特殊之处。 虚幻的女子手中骤然出现一柄折扇,轻轻扇动之间,卷起声势浩然的飓风。 周围的空间炽热无比,女子手中的折扇裹挟着高温,扇面上发出了刺耳的爆鸣声。 年轻弟子大惊,连忙闪身躲开。 方才他所站地面上的岩石顿时被融成一滩岩浆。 竟然是武技! “好厉害的扇技,这位姑娘生前定然也是天赋超群的那一类人!”一位围观武者忍不住叫好道。 他身边的武者则是轻叹一声,“只可惜也陨落在了这文舟山秘境中。” 第四层的对手是以往在阵法中陨落的武者,阵法复制了他们生前的战斗本能和所使用的武技。 得知女子有武技傍身,那位宗门弟子谨慎了许多,在阵法中左躲右闪上蹿下跳,就是不与女子正面交锋,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拖到虚影中的能量耗尽。 躲过一时的确有用,能一直躲过就一直有用。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围观的人想看的是拳拳到肉的战斗,而不是枯燥乏味的猫捉老鼠,阵法外有人骂骂咧咧起来。 非梧意兴阑珊,见第四层也没有那个传言中的“红衣公子”,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通往第五层的楼梯。 楼梯很长,非梧走了近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底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深的隧道。 由于没有照明光源,光凭肉眼难以看清隧道里面有什么。 周围的环境再次开始摇晃起来。 又是一次山动! 不过几息时间,山动停歇。 这一次的山动十分短暂,非梧却明显感受到震源的正中心是前方的不远处。 她的眼睛眯了眯,几个闪身,消失在了隧道之中。 …… 淬体方鼎中,夜崇脸色涨红,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往外冒着黏腻的污渍。 他的每一缕呼吸都格外微弱,若是不知情者定会以为他将不久于世。 在石门之外站了许久的于天齐有些不耐烦。 方才又发生了一次山动,再不离开秘境,说不准会出什么岔子。 “这小子真能熬,都快小半个时辰了。” 于天齐清晰的感受到夜崇的气息虽弱,体内的玄气却在极其规律的运转着。 想到前几日他对自己的种种不敬,于天齐看向夜崇的眼神逐渐生出了一丝阴毒。 武者在秘境中修炼过度导致死亡的先例层出不穷,无论是天才还是废柴,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夜崇两个人,自己就算杀了他,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于天齐狞笑道:“反正你在鼎中也难熬,不如让我来帮你早点解脱。” 说着,一团赤色的玄气以惊人的速度朝淬体方鼎飞去。 鼎中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玄气瞬间变得暴戾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夜崇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杂乱无章的玄气在他的体内恣意冲撞,筋脉的薄弱处耐不住高压,寸寸破碎。 非梧刚从石门前的阶梯走上来,就看到这刺激的一幕。 看清那个被谋害者的脸时,非梧一愣。 夜崇? 他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红衣公子? 看着方鼎中的异象,于天齐忍不住又发出了几声低笑。 非梧闻声斜了他一眼,身形一掠,转眼就到了方鼎之前。 颇为嫌弃的拎起满身脏污的夜崇,默念着治疗术的心法,将他破碎的筋脉草草愈合,勉强保住了他这条性命,随后,提着已然失去意识的夜崇慢慢悠悠的飘回石门的方向。 见夜崇低垂着头在空中漂浮着,认定他已经死了的于天齐大惊失色,连连往后退去。 这小子才刚死,就化作冤魂来找自己报仇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 于天齐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手中匆匆聚起玄气朝夜崇胸前砸去。 非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意念一动,那团赤色的玄气竟生生的透过了夜崇的身体,狠狠的砸在了淬体方鼎之上。 “嗡!” 伴随着一声震响,于天齐的神经彻底崩溃,连滚带爬的转身逃跑,“救命!鬼!鬼啊!” 非梧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随手将夜崇扔到石门前的地面上。 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嘴里小声嘀咕着,“先说好,今天救你可不是白救的,等回了阳海城,我们住你那归元客栈,可不准恩将仇报收我银子啊。” 若是旁人听了她这话肯定得一头栽倒,住店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到她这里就成了恩将仇报了。 至于方才夺路而逃的那位,等夜崇醒了他自然有办法处置,自己就不用越俎代庖处理落星阁的家务事了。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石室中传来,天摇地动,宛如末日降临。 第三次山动开始了。 这一次,连牢固的石门也开始隆隆晃动,方鼎下方的岩浆开始沸腾,宛如大风天的海浪一般拍打着石壁。 “放我出去,人类,放我出去!” 一道苍老的声音蓦然在石室中回响,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岩浆之中! 秘境底部的岩浆中有生灵! 文舟山的山动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这个神秘生灵! 非梧面色凝重,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屡次造出了撼动山岳的声势。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童苦所说的被阵法困住的强大气息,应该就是这位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威胁。 非梧看向岩浆之中,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是谁?” 像是对她轻慢的态度十分不满,那道声音的主人暴怒,用命令的语气道:“放我出去!” 非梧一不做二不休,拎起夜崇转头就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有求于她态度还这么恶劣,什么东西! 非梧不是傻子,岩浆之下的那个家伙一定是个实力可怖的老怪物。 一个在可能被关在岩浆之中近千年的神秘生灵,肯定已经憋到心理扭曲了。 万一它出来大开杀戒,整个阳海城的百姓恐怕都不够它热身的。 身后,苍老的声音不厌其烦的重复着那句“放我出去”,时而暴怒,时而哀婉。 …… 那只老怪物情绪激动,山动也迟迟未能平息。 山动如此剧烈,凤非池一定会去秘境入口寻她,她要赶紧回去。 看了一眼手中的男人,非梧有些头疼,这家伙怎么解释? 一抬眸,某道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非梧脑海中灵光一闪。 陆宁闯过了秘境的第四层,自知已然到达了极限。 正准备离开秘境时,余光却瞥见楼梯口仿佛躺着一个人。 她连忙上前查看,那是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男人,浑身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若不得到及时救治,恐怕活不过今日。 来不及多想,陆宁往他嘴里塞入一枚清心丸,将他扶了起来,快步朝秘境出口赶去。 第六十四章 城主令牌 回到阳海城,非梧他们惦记着陶苍生背后的势力,匆匆与童苦告别后,径直朝城主府奔去了。 府门前的两个红甲侍卫见罗笛回府,异口同声的喊了声,“城主好!” 罗笛步履生风,已经跨过了大门的门槛,突然意识到异样,转过身问道:“你们说什么?城主?” 其中一人恭敬的回答,“罗笛大人您有所不知,欧阳大人三日前被紧急召回了皇城,半年后才回阳海城,这半年时间由罗笛大人您代理城主之位。” 罗笛的剑眉紧锁,皇城急召? “你可知皇城急召欧阳大人是为何事?”罗笛追问。 阳海城是一座十分重要的港口城市,每年向皇城上缴的税金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因而阳海城城主必定是天悦国国君信得过的人。 罗笛是欧阳卓在阳海城培养的近身侍卫,连国君的面都不曾一见,更别提取得国君的信任了,代理城主之位怎么会交给他呢? 除非,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仓促间才决定让欧阳大人前往皇城。 莫非邻国东祁又兴了战事? 不对,若是战事,欧阳大人应当东行,直赴边疆才是,怎么还要北上前往皇城呢。 天悦国幅员辽阔,即使是金丹武者全速赶路,从阳海城到皇城至少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如果真是战事的缘故,欧阳大人在路上这么一耽搁,等赶到边疆之时,估计黄花菜都要凉透了。 罗笛脑海中思绪万千,却始终没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结论。 “这个,属下不知。”回话的红甲侍卫只是一个普通的黄之队队员,专门负责看守府门,城主的行程自然轮不到他来管。 罗笛又问,“皇城传召之人可还在城中?” “这……”红甲侍卫很是为难,传召大臣的居所有专人负责安排,他们若是有意去打听,无疑是有僭越之嫌。 侍卫紧张得额头冒出了薄汗。 “欧阳大人临行前有没有跟你们交代些什么?”非梧问。 终于有一个能答得上来的问题了,侍卫感激的看了一眼非梧,“城主只交代了让罗笛大人代掌城主之位,其他的并未多说。” 非梧无语的瘪了瘪嘴,说了也白说。 “不过,属下看欧阳城主离开之时,精神好像有些恍惚。”侍卫肯定的说着。 罗笛狐疑,他在城主身边随侍了十年,欧阳卓向来都谨慎精明,怎么会精神恍惚呢。 “没错,当时欧阳城主还走错了方向,若不是属下提醒,他恐怕就往行止坊的方向去了,属下斗胆猜测,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侍卫抬眸回忆着三日前的场景,等回过神来,却发现方才那几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讪讪的重新站好,真奇怪,人呢,刚刚明明还在的。 …… “我要的是全部的账册,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怒喝着,陶文将厚厚一沓账册甩在城主府账房的脸上。 陶文并未收敛力度,沉重的账册狠狠砸在了对方的鼻梁之上。 账房只是个普通人,突然遭袭,脚下踉跄两步,两注殷红的鼻血顷刻涌了出来。 鼻血染红了衣襟,账房却依旧战战兢兢的垂着头,老实的交代道:“小的……小的这里只有与饮食有关的商户纳税的账本,其余的在另外一人手中。” 这位可是丹会会长的亲孙子,若是惹得他记恨,自己一家老小恐怕都难以在阳海城安身了。 陶文斜了他一眼,“那他人呢?” “告……告假了。”账房的头埋得更低了。 陶文不怒反笑,缓缓走到账房的面前,大掌钳住他的脖子,缓缓举了起来,“我再问你一次,另一本账册,在哪里?” “呃……咳咳,放……放手。” 账房双手死死的抓着陶文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颈间挪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说!”陶文双眼凶狠的圆睁着。 “啧啧啧,同僚好大的火气,是不是肝火太旺盛了,我啊,炒牛肝也有一套哦。”非梧调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陶文下意识的松开手,表情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罗笛也在,脸上露出了假惺惺的笑容,连忙迎上前去。 “哟,我当是谁呢,这位不是罗笛侍卫,哦不!现在应该叫罗笛城主才是。” 罗笛俊朗的脸上此时已经黑如锅底,“陶文,你不好好待在城判府辅佐城判大人,倒是来城主府逞威风了。” “诶,罗城主这是哪里的话,您如今年纪尚轻,欧阳大人担心你一人打理不好这偌大的阳海城,便将城主令牌交给了我爷爷,让他协助你掌管阳海城。”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罗城主,您也知道,我爷爷他如今年事已高,还要忙着处理丹会事务,他呢,就将这城主令牌,交给了我。” 说着,陶文一脸得意的取下腰间那块金灿灿的令牌。 罗笛薄唇紧抿,盯着那块令牌良久,面色极为难看。 材质和纹饰都没错,的确是欧阳城主随身携带的那块城主令牌。 为了防止有人假传情报,一些重要的情报传递必须要有城主令牌作为信物。 其中也包括了阳海城账册的调阅。 见罗笛不说话了,陶文差点当场拍手称快。 以前这个罗笛总是仗着自己是城主近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模样,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怎么样罗城主,我现在有资格调阅账册了?” 他一边轻蔑的说着,一边将令牌往腰间挂去。 可没想到,令牌收到半路,竟被一只玉手捞了过去。 “这令牌好好看?”非梧好奇的掂了掂那块令牌。 陶文一惊,她何时出的手,自己竟毫无防备。 正欲发作,又听到非梧轻灵的声音说着,“是纯金的吗?” “咔——” “呸呸呸,这啥呀,豆腐渣,一咬就化了!” 非梧嫌弃的吐出令牌碎屑,将缺了一大块的城主令牌又塞回到陶文手中。 随着她的动作,那块令牌果真像一块松散的豆腐一样,簌簌掉渣。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陶文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已经破碎不堪的令牌,她她她,她居然将城主令牌咬碎了! 这令牌可是由玄金打造的,玄金的硬度在云玄大陆的金属中足以排进前五啊! 就算这不是玄金,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那也不是普通人能一口咬碎的! 非梧叉着手,一脸质疑的看着陶文,“同僚啊,你拿假货冒充城主令牌,该当何罪?” 罗笛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严肃的下令,“来人,将陶文压下去,严加审问!” “是!”两个侍卫走进来,将陶文扭了出去。 “罗笛!你敢!我手中可有城主令牌!” 陶文挣扎着举起手中已经残缺的令牌,谁知他手上微微一用力,那半块金色的令牌顿时化为齑粉,漫天飘扬。 他呆愣的看着眼前飘散的金雨,威胁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城主令牌,没了。 第六十五章 鸩草 罗笛眉心成结,去了一趟文舟山,整个城主府就变了天了。 欧阳城主急赴皇城,将城主之位交给了自己,又将至关重要的城主令牌交给了陶苍生。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自己不是最好的代理城主人选不说,陶苍生背后的势力还未知,城主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时候将城主令牌交给他们。 “黑衣人押回城主府已经有近十日,若欧阳城主是三日前离开的阳海城,在那之前他应该已经审问了犯人,不知是否问出了什么。”非梧道。 虽然黑衣人首领自绝经脉身亡,剩下的几人却被及时制住,还有那个被童苦重伤而昏迷的矮小黑衣人,也一并送来了城主府。 欧阳卓赴京一事疑点重重,那几个黑衣人或许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 …… 看到负责看守地牢的侍卫惶惶不安的模样,非梧了然,他们来晚了。 罗笛的手微微握拳,语气凛若寒霜,“前几日押来府中的黑衣人呢?” 侍卫埋着头,支支吾吾的说着,“三日前,陶大人拿着城主令牌来让属下放人,属下、属下只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陶文,又是陶文!”罗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 擅自放走府中要犯,试图拿走城中税账,这个陶家,还真是要反了天了! 罗笛又问,“城主有没有审出什么来?” “没有,那几人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肯说。” 这样的结果在非梧的意料之中,若是那些黑衣人如实招供,欧阳卓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城主令牌交到陶苍生手中。 “那几人屡次行刺,按律法也不该随意放走,就算是欧阳城主也不会如此行事!”罗笛不悦。 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非梧,声音细若蚊蚋,“陶大人说,黑衣人是为了灵植才刺杀梧桐姑娘他们的,他还说,算起来梧桐姑娘他们还是城主府的疑犯,应该把他们抓起来好好审问。” 陶文有城主令牌在手,见令牌如见城主本人,侍卫们对他的话自然也会服从。 此时若不是罗笛在场,这些侍卫见到非梧等人,肯定会上前将他们控制起来。 罗笛手上的青筋暴起,陶文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还真是狂妄得没边了,“陶文人呢?” 侍卫垂着头,不说话了。 陶文毕竟是陶会长嫡亲的孙子,前不久手中还持有城主令牌,侍卫们被他拿身份一压,也不敢真的审问,便将人放走了。 罗笛深吸一口气,怒视着这几个侍卫,道:“每人下去领二十军杖!” 对陶苍生背后势力的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现在罗笛是名义上的代理城主,可事实上,他的威信远远不及陶苍生。 虽说陶家掌握的城主令牌出其不意的被毁,却依旧改变不了陶苍生在众人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形象。 以前有欧阳卓主事,还能与陶苍生分庭抗礼,如今罗笛担任城主,恐怕阳海城的实权很快就会被陶苍生夺去。 人心所向,才是实权所向。 陶家近日说不定还会想法子拉拢城中百姓。 对陶苍生来说,想要拉拢人心实在易如反掌,丹会旗下的丹药铺稍稍降价,就将引动全城普通百姓和武者趋之若鹜。 丹药? 非梧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罗笛大人,那枚毒药应该还在你手中!” 她的话提醒了罗笛,只见他飞快从衣袖中取出那枚用手帕包好的黑色毒丸。 罗笛曾将这毒药带进了文舟山秘境,虽有玄气护体,可秘境中的温度太高,毒药的表面已经有些融化,在白色的帕子上留下了浅紫色的印子。 “这是?鸩草!” 听到这个陌生的灵植名称,非梧有些迷茫,她对云玄大陆上灵植的了解也少得可怜,好在凤非池及时解释道: “鸩草,遇高温融化呈紫色,口服有剧毒,外敷有极强的止血镇痛的效果,是一种名贵药材。”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非梧,“或许我们可以从出售鸩草的药材铺入手。” 鸩草生性喜寒,天悦国鲜有鸩草的踪迹,由于售价昂贵,需求量少,只有少数大型药材铺才有鸩草出售。 罗笛连忙接话,“那我们现在就去。” “等等,”非梧唤住罗笛,“你现在可是代理城主,大张旗鼓的去查药材铺肯定会打草惊蛇,交给我们。” 罗笛心有担忧,他们可是受害者,让受害者去查凶手,真的合适吗?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三人的身影已经潇洒远去。 …… 赶了一天路,天色已晚,三人并没有急着赶往那几间有鸩草出售的药材铺,而是决定率先回客栈休整。 刚踏进客栈大门,丽娘便神色郑重的迎上前,“三位客人,丽娘等候几位多时了,我家少主有请,还请各位随我来。” 落星阁少主,应该就是夜崇的大哥了。 他们在归元客栈住了有些时日,至今还未见过那位神秘的少主,怎么那人今天主动要求见他们了。 好在他们与落星阁的关系还算融洽,对那位少主的召见也并不反感。 稍稍迟疑,三人还是跟上了丽娘的步子。 在丽娘的带领下,一行人径直走到了客栈的顶层。 丽娘低眉顺眼的站在楼梯口,朝几人示意道:“前面就是了,还请几位自行前去。” 非梧也不忸怩,几步走到那扇华贵的雕花大门前,刚举起手准备敲门,房门就蓦然打开。 一道冷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进来。” 夜岸一头墨发草草的束在背后,颀长的身影站在半开的窗前,妖冶的大红长袍随意的曳地。 那双邪魅的狐狸眼半阖着,将所有情绪收敛其中。 几人走进房中,身后的房门毫无预兆的关上。 “夜崇失踪了。” 话音一落,夜岸的眸子缓缓睁开,转头看向非梧,“我想你或许清楚他的去向。” 非梧与那双森寒的眸子对视着,浅笑道:“少阁主说笑了,我们前几日并不在城中,如何知道三公子的下落。” 开玩笑,她可是在秘境第五层捡到的夜崇,她要是说她知道夜崇在哪,到时候那家伙回来一交代,自己不就露馅了吗。 反正有陆宁在,夜崇那小子也死不了,等他苏醒之后自然会回来。 听了她的话,夜岸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你们也去了文舟山,他也去了文舟山。” 非梧了然点点头,合理的分析着,“文舟山近日山动频发,三公子保不齐是被困在了山中。” 夜岸冷眼瞧着她,并未接话。 后者与他对视着,目光如炬,未见丝毫怯弱。 这个女人,的确与众不同,难怪夜崇对她上心。 “灵延龙草在你们手上?”夜岸话锋突转。 非梧平静的说:“谣言止于智者,少阁主应该是聪明人。” 偌大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半晌后,房门再次自行打开。 夜岸转身走回窗边,送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少阁主不去文舟山寻找三公子?” 男人发出一声轻哼,“若是小小的山动就能困住他,我倒是希望他死在山中。” 啧啧,还真是狼性兄长啊。 非梧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夜岸一人,眸光晦暗,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六章 织·工具人·影 非梧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一只脚抬起还没来得及落下,身后就响起了凤非池的声音。 “师妹不打算说说你为何能咬断玄金吗?” 刚走进房门的织影听到外面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着。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如今难得吃瘪,她甚至想出去看看热闹,不过想到那丫头可能会恼羞成怒暗中报复自己,还是作罢了。 正用后脑勺对着自家师兄的少女表情有些纠结。 当时光想着打压陶文那嚣张的气焰,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挡箭牌。 她僵硬的转过身,直视着一脸狐疑的美男师兄,“当时师父刚好醒了,是,师父!” 林老头,好师父,快醒醒,救救孩子! 现在的林老只是一道残魂,不能长时间保持苏醒。 他只能做到将他记忆中的信息传达到别人的脑海之中。 若非梧是个能修炼玄气的武者,林老甚至连借用她的身体运转玄气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屡次出手了。 可这一切只有林老和非梧知晓。 因此,非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搬出林老来为自己解围。 上次在黄沙谷底中,林老长时间处于苏醒状态,这对他的灵魂力是不小的损耗。 非梧也是硬着头皮呼唤林老,能不能得到回应还是个未知数。 好在没过多久,她的眉心又出现了久违的酸胀感。 “咳咳,没……没错。”林老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晚节不保啊晚节不保! 他堂堂一介圣者,竟然沦落到帮着一个小丫头片子骗人了。 凤非池脸上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危机解除,非梧暗暗松了一口气。 趁这次林老头醒了,正好问问他童苦的情况,还有,文舟山里的老怪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难得苏醒一次,林老记挂着凤非池的修炼情况,遂问:“近日你的贯日掌练得如何?” “回师父,徒儿曾前往文舟山秘境修炼,实力有所精进。至于掌法,一直没机会练习。”凤非池惭愧的说着。 若是织影在场,定会忍不住吐槽。 他们师兄妹两个都是奇葩,一个深藏不露,一个过分谦虚。 别人闯火球阵前期都选择规避火球,到凤非池这里,阵法每发射一次火球,他便循着轨迹找到火球发射点,再一掌摧毁。 别人闯铜人阵,累死累活上蹿下跳,他倒好,五息之内,两掌轰碎了那只暗金色铜人的脑袋。 他的确没机会练习掌法,因为他目前遇到的对手都不足以供他练习掌法。 “文舟山……”林老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非梧眼前一亮,难道林老头知道些什么,“您听说过?” “秘境不曾听说过,不过这文舟山倒是有所耳闻,文舟宗里出了一位不错的小辈。” 能开辟出一个维系了近千年的秘境,其空间造诣定然稀世罕见。 可就是这样的强者,在林老的眼中,却仅仅是一个“不错的小辈”。 果然,他们木宗里的三个人都是怪物! “那位织影姑娘若是还在,你不妨向她讨教一二。”林老给出建议。 “这……”凤非池有些迟疑。 起初织影是为了来阳海城才与他们同行,没想到后来与他们一起卷入了灵延龙草风波,如今还要请她当自己的陪练…… 若他能给出合适的报酬也就罢了,可是以织影的境界,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未必能入她的眼。 非梧突然傲娇的开口道:“织影那边我来解决,别忘了,我跟织影可是异姓姐妹。” 林老又草草的向凤非池交代了几句,非梧就像风一样的掠进了房里。 “林老头!你知不知道文舟山底下那只东西的由来?”非梧急切的问。 林老卖着关子,“略知一二。” “快快快,展开说说!” 那老怪物是非梧目前见过云玄大陆上的最强者,她对那位的身份尤其好奇。 林老老神在在的问着,“你可知那位织影姑娘的本体为何物?” 非梧一愣,这死老头老早就看出了织影是灵延龙草? 她语气不善,“你早就知道她是灵延龙草?” “咳咳,你不是想知道文舟山底下是什么吗,”林老怕她要跟自己算账,连忙岔开话题,“其实此事是老头子我成圣之后才得知的。 “现在算起来是五千年前,一位神级武者在此镇压了一条八阶灵延龙。 “还将炽热的岩浆引入了困住恶龙的牢笼阵法中,想要借岩浆的高温诛灭此龙,只可惜啊,这条灵延龙已然成了气候。” 灵延龙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妖兽,生性暴戾嗜杀,拥有着整个云玄大陆最旺盛的生命力。 若是未能在其年幼时将其诛杀,待其成长至八阶,成就了圣级,便近乎不死不灭。 非梧惊愕,黄沙谷绵延数百里,文舟山仅一座次峰的面积便可媲美整个阳海城,可这两者竟只是用来镇压一只八阶妖兽的阵法。 神级…… 不知道异能等阶达到顶峰之时,能否拥有同样的威能。 感受到她的失神,林老有些得意,“现在知道自己那点本事有多么不值一提了。” “可是这跟织影有什么关系?” 方才林老先提到了织影,灵延龙,灵延龙草,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两者关系匪浅。 林老娓娓道来,“天生万物,相生相克,灵延龙草若生长在灵延龙附近,就会吸收灵延龙的力量供自身成长。那位神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在阵法中种下了这株灵延龙草,以此来削弱那条恶龙的力量。” “原来……织影已经有五千岁了……”非梧的关注点清奇。 隔壁房间中,织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林老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灵延龙附近生长的灵延龙草的成长速度会十分迅速,那位织影姑娘如今已然化形,意味着她已经达到了七阶。” “嘶——”非梧仿佛听出了林老话中的暗示。 五阶的化生蛇尚且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七阶的灵延龙草岂不是更甚! 但她的面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可是她现在已经化形了,我们要是卖掉她,算不算人贩子啊?” 林老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死丫头想的都是啥呀! “嗨呀,这可是灵延龙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稀世灵植!老夫的意思是,如今只要她献出几滴鲜血,就能起到寻常灵延龙草整株才能起到的效果!” 非梧大喜,“还有这种好事!” 看来她是时候跟织影好好谈谈了。 “阿嚏——”织影揉了揉鼻子,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六十七章 怨魇寄生体 “对了,师父,有没有一种特殊体质的武者,可以吸收死人体内的玄气?”非梧话题一转。 林老神经一紧,忙不迭问:“你遇到过这样的武者?!” 非梧将童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林老讲述着。 “既是如此,老夫的猜测应当没错了,那孩子应该是被怨魇寄生了。”苍老的声音叹道。 怨魇? “有一种稀有的妖兽名为魇兽,以吞食生灵的梦境为生,当魇兽吞食过多带有怨念的梦境之后,便会化身为怨魇。 “怨魇会挑选合适的宿主寄生,寄生体会出现贪食,自然修炼的速度缓慢等征兆,当其对一个人有着极强的怨念之时,那人死后,寄生体便会将那人体内的玄气吸收。” 王河对童苦的欺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童苦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虽不知为何再三忍耐,却依旧对王河有怨,因此王河死后,童苦才会吸收他的玄气。 林老决然道:“若是遇到被怨魇寄生者,最好尽早将其铲除。” 非梧沉默。 每一位武者都向往变强。 无一例外。 怨恨某一个人,将其斩杀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力量,这对武者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这也意味着,寄生体每斩杀一位同级武者,就能将体内的玄气翻上一倍。 成长速度太快,直接的后果就是被寄生者很容易失控,在无尽的怨恨与杀戮之中迷失本心。 想到那个处处忍让的少年,非梧有些于心不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怨魇从被寄生者体内抹除?” 林老:“没有,二者已然融为了一体。除非那人的心性极为坚定,否则,只能斩杀。” 就像青离城的陈肃,为了变强,喝亲妹妹的血,杀害亲生父亲,恣意屠杀丫鬟与更夫…… 非梧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张陶罐中的镇符,突发奇想的问着,“镇符对怨魇寄生体是否有效?” 林老迟疑道:“用符纸镇压的确是个办法,但不是长久之计,除去那些隐世的大能,云玄大陆上的符师最高也才七阶。” 越是高阶的符师越心高气傲,能从他们手中求得一张符纸已是不易,想要他们时时刻刻守在寄生体身侧,用镇符为其平复凶性,可能性几乎为零。 况且寄生体成长到七阶准圣级之后,同品级的镇符也会失效。 非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位连老城主说她的骨相适合成为符师,难道真的只是扯谎吗? 看到她的动作,林老很快就猜出了她的心思,“怎么,你这小丫头想学符术?” 非梧嘿嘿一笑,“技多不压身嘛。” “巧了,我这里也有一位专研符术老友赠送的符术手札……” 非梧立马从榻上弹起来,虔诚的跪伏在地,一字一顿,“谢谢师父!” “你……嗐,死丫头!”林老不禁失笑。 感到自己的眉心微微酥麻,非梧摸了摸额头,脑海中出现了大量陌生的信息,灵植、矿石、符水调制步骤、符文刻画纹路等等。 “你说的那小子比得上老夫的爱徒吗,你还特意为其学符术?”林老不由得调侃她。 童苦和凤非池? 非梧的脑海中浮现出师兄那张人神共愤的俊颜,下意识的砸砸嘴,谁能比得上她师兄啊,真是笑话! “谁说我是特意为他学的,我学符术是为了自己。至于童苦,他要是想压制他体内的怨魇,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好了。” 若是童苦没打算压制体内的怨魇,非梧也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师父,您对阳海城的丹会了解多少?” “……” 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默。 正当非梧准备再问,就听到林老暴走的声音,“老夫已经死了两千年了,两千年!云玄大陆上的势力更迭都不知多少代了,再说这小小的阳海城丹会老夫都不屑多看一眼。” 非梧囧,大意了,忘了这茬。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咳咳,师父,你上次不是说你可能要很长时间才会再次苏醒吗?”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九日前,老夫的灵魂力曾被一股力量滋养,这次老夫才能及时醒来。九日前你干什么了?”林来疑惑的问着。 “九日前……” 非梧回想着,九天前,他们还在文舟山,当时她在秘境之中破了铜人阵! 秘境! 难道她在秘境中的修炼能滋养林老的灵魂力? 林老听了她的描述,也陷入了沉思,毕竟他也是头一遭以灵魂状态待在其他人的体内,对这样的状况也不了解。 “管它呢,找机会我再去文舟山试试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又遇到山底下的老怪物发狂。”非梧喃喃道。 林老笑了笑,“这你倒无需担心,神级强者布下的阵法可不是那条灵延龙能够突破的。” 现在非梧的当务之急就是养足精神,明日去各大药材铺调查那批鸩草的购买者。 非梧回想着脑海中那卷符术手札,既然是去药材铺,不如顺便买一些练习符术的材料回来。 …… 五日前,黑蟒团。 男人靠坐在铺着一张四阶赤睛虎皮的宽椅上,壮硕的前胸上纹着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 一条足有女子手臂粗,通体乌黑的蛇,盘绕在他的手臂和脖颈间,不时吐着漆黑蛇信子,森冷的盯着大厅中的棺材,以及棺材旁冷汗涔涔的大汉。 男人正是黑蟒团的大团长——黑莽。 此时黑莽的脸色阴沉如水,一呼一吸都格外沉重,显然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凶手?”黑莽的声音沙哑阴鸷。 棺材旁站着的大汉听到大团长开口,身子猛地一抖,牙关打颤,磕磕绊绊的说着,“阳海城那边说……说杀二团长的极有可能是金丹强者,他们……他们查不到……” 黑莽轻蔑的嗤笑一声,“查不到?我看他们是不敢查!” 话音一落,他噌的一声站起身,几步走到大厅中央的棺材边,偏头朝棺材中看去,面色森然。 棺材边那个手下顿时伏跪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着。 黑烈冰冷的尸首静静的躺在漆黑的棺木之中,他的头颅被手下小心的摆放在脖子之上,但两者的交界处却明显比正常时矮上一截。 黑莽的牙关咯咯作响,握在棺木边缘的手逐渐收紧。 “备马!老子亲自去查!” “是……”手下连忙起身,连滚带爬朝门外奔去。 大团长可是实打实的金丹中期武者,盛怒之下的威压可不是他这种菜鸟能承受的。 第六十八章 后台硬吗 第二日一早,非梧在凤非池的房门前踱来踱去。 往日这个时候师兄已经起来了,今天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织影探出感知,一息之后,开口道:“放心,他没事,应该是有所感悟,正在打坐修炼。” 闻言,非梧依旧愁眉苦脸的,从腰间取下钱袋,掂了掂,只有几两碎银。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事实证明,女人光靠男人是不行的。” 织影:“……” 原来她担心的只是凤非池不在——没人结账。 也是,以非梧的实力怎么会不知道房中的情况呢。 是她自作多情了。 “算了,讲讲价应该能买到一些便宜的符术材料。” 说着,与织影一起离开了归元客栈。 …… “鸩草?没有没有。” …… “鸩草这种药材太名贵了,咱们店里的鸩草已经五年没人买了,”药材铺小厮神秘兮兮的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姑娘您要不要买点,我给你算便宜点。” 非梧夸张的睁大了双眼,“五年!放了五年都落满灰了,你就是白送……就是一两银子卖给我,我也不要!” 闻言,小厮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趁对方还没发作,织影连忙拉着这只不省油的灯离开了这家药材铺。 …… “咱们店里的鸩草主要供应给一些大型的猎兽团,几乎没有其他人会买鸩草。 “整日待在城中之人,就算受了伤,也是些小磕小碰的,哪里用得到鸩草。” “好,谢谢。” 非梧垂头丧气的走出这家药材铺。 整整两个时辰,她们已经在城中奔波了两个时辰。 阳海城中的大型药材铺几乎被她们问了个遍,得到最多的回答是没人买,次之则是供应给猎兽团。 妖兽的皮毛血肉可以用来食用或是炼丹、制符。 因此,一些武者会自发组建捕猎妖兽的团体。 这些人都是用命在与妖兽搏杀,断个胳膊腿儿都是常有的事。 财大气粗的大型猎兽团会购买鸩草用来紧急止血,一是为了保命,二是在捕猎的危急时刻一定程度上保存实力。 “会不会是猎兽团的人?”织影问。 非梧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那些黑衣人从一开始做好了自杀的准备,更像是经过了专门培养的死士。” 猎兽团捕猎妖兽虽然也危险重重,但他们都是怀着有去有回的念头。 加入猎兽团的人,大多是为了赚钱养家,普遍更为惜命。 “我担心的是,有人从猎兽团手中购买的鸩草,又或者,偷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从药材源头查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 叹了一口气,非梧看向街道斜对面的另一家大型药材铺,“走,再去看看那一家。” 御药坊。 两人抬头看着那块华贵的雕花匾额,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铺子十分宽敞,装潢古色古香,名贵的字画玉瓶点缀其中,不知情者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家古玩店。 柜台中衣着华丽的中年掌柜懒散的用手撑着圆润的脸颊,门口来了客人,他抬眼打量了两眼。 见是两个衣着普通的姑娘,又将视线收了回去,鼻尖仿佛还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 非梧一边欣赏着这家药材铺的摆设,一边走到柜台前。 “掌柜的,你们店里可有鸩草出售?”非梧开门见山的问着。 “鸩草?”中年男人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傲慢的说着,“一般人可买不起鸩草。” “买不起”三个字咬得格外重,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非梧回想着自己钱袋中那几两碎银,有些心虚,她貌似的确买不起。 鸩草,五百两黄金一两。 非梧咽了咽口水。 “我今日不是来买鸩草的,我是……” “哟~” 伴随着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哟,掌柜的终于转头看向了非梧,眼神中却充满了浓浓的鄙夷。 刻薄的声音随后道: “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呢,一进我们御药坊就问鸩草,感情是打肿脸充胖子啊。” “我……” “你什么你,不买就别问!”掌柜慢慢悠悠又将头转了过去,“你要是买不起啊,问了也没有。”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店家以貌取人的现象层出不穷,任谁碰上了都不会乐意。 非梧却不怒反笑,神秘兮兮的说:“你们这儿,后台硬吗?” 后台? 掌柜的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威胁他?真是可笑! 他好歹也是个练气中期的武者,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竟威胁起他来了。 正想开口讽刺,就见一直站在门口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姑娘也朝柜台走了过来。 掌柜的识相的将嘲讽的言语咽进了肚子里,那黑衣姑娘的实力高深,想来已经到达了筑基境。 中年男人喉头动了动,“来人呐!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去!” 两个身穿黑色布衣的健壮小厮很快从侧厅里跑了出来,凶神恶煞的看着大厅中的两人。 其中一个小厮赫然达到了筑基前期。 城中的一些大型商铺为了防止有人捣乱,会高价聘请一些武者镇场子,御药坊也不例外。 见打手出来了,掌柜的有了底气,又恢复了方才高傲的模样,“小姑娘,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给我上!” 掌柜的一声令下,两个打手气势全开,猛然朝非梧和织影扑来。 中年男人得意的笑着,还不忘提醒一句,“给我狠狠的打!” 可下一秒,他那张大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率先冲到两人跟前的是那个筑基前期的打手,他拳头才挥到一半,织影一个漂亮的踢腿…… 路过御药坊的百姓只见一团黑影从御药坊的大门中极速飞向对面的墙壁。 砖墙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大坑。 另一个打手已然傻了眼,还没来得及收势,脸颊之上就挨了重重一拳,两侧的画面迅速倒退。 围观的群众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那团黑影的情况,另一团黑影就砸在了同样的位置。 一拳一脚之间,就解决了两名武者,其中一人还是筑基境! 掌柜的额上的冷汗唰的冒了出来。 非梧转过身,幽幽的问,“现在,有鸩草了吗?” 掌柜的肥胖的身子一抖,刚想老实交代,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愠怒的女声。 “姑娘下手未免重了些!” 第六十九章 都是怪人 在陆宁看来,只要不是顾客刻意砸场子,店家是不会派出打手的。 所以她远远看到御药坊的小厮被人打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闹事。 她昨日还在这家药材铺抓过药,掌柜的是个和善可亲的中年男人。 一想到他可能正在被恶人胁迫,陆宁心中就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没曾想等她赶到御药坊中,见到的“恶人”却是两个年轻姑娘。 这让陆宁为了难,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胖掌柜。 “姑娘下手未免重了些!”陆宁冷冷的开口。 陆宁不知道的是,那掌柜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 见她身上穿着无极阁的服饰,自然不敢怠慢。 遇到像非梧她们这样衣着朴素的,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循声回过头去,非梧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是你!” 陆宁精致的柳眉皱起,这位姑娘明明是副生面孔,怎么仿佛见过自己一般。 “你是?”她疑惑的问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说一句“是你”,而你回我一句“你是?” 非梧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秘境之中使用了隐身术,尽管她们曾并肩坐在一起,对方却并不知晓自己的存在。 挠了挠头,非梧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掌柜的看到陆宁出现,像是刚扯断了救命稻草的落水者又抓到了一根救命树枝,连忙从柜台后跑出来,迎到了陆宁面前。 “陆姑娘……” 他一边招呼着陆宁,一边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着非梧和织影,眼中的得意一闪而逝。 陆姑娘是个心肠软的,还是无极阁的天才弟子,有她在,那两个女人就逞不了凶了! “徐掌柜,发生什么事了?”陆宁柔声问道。 徐掌柜自然不好意思说是他想赶人走却反被人教训了,搪塞着,“就是两个不买东西来捣乱的,不用管她们,陆姑娘您今日还是按昨儿个的方子抓?” 闻言,陆宁又看了两人一眼,见她们面相良善,不像是为恶之人,莫不是受了人指使? 不过她今日是来买药材的,不是特地来管闲事的,既然掌柜的问了,她还是先抓药为好。 “除了昨日的几味药,再加一两鸩草。”陆宁道。 “鸩……鸩草。” 哎哟,抓什么药不好非要抓鸩草! 本以为陆宁的出现能救他于水火之中,这下倒好,反而更将他往火坑里推了。 “怎么,你们店里没有鸩草?”陆宁问道。 徐掌柜心虚的看了一眼嘴角噙着浅笑的非梧,总觉得她的笑容怪瘆人的。 他想谎称没有鸩草,但是一想到陆宁可是无极阁的弟子,要是惹恼了她,自己的下场定然更为凄惨,只好硬着头皮说:“有,我现在就去给您抓!” 低着头快步绕过非梧走进柜台,他强装镇定的抓着药。 “原来……”非梧幽幽的开口。 本就胆战心惊的徐掌柜忽然听到她的声音,身子不由得一个哆嗦,刚抓到秤上的药材又抖了回去。 “你们这儿有鸩草啊。”非梧笑吟吟的继续说着。 徐掌柜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有,鸩草嘛,药材太多了,方才一时忘了,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非梧语带威胁,“那掌柜的一定也忘了十日前有哪些人来买过鸩草了。” 想到那两个小厮的下场,徐掌柜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也不管想没想起来,连忙道: “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十日前……来买鸩草的大多是猎兽团的人,其他的就……哦!还真有一个,玉华街十三号的王掌柜!” 说起这个王掌柜,徐掌柜连害怕都忘了,一股脑的倒着苦水: “那王湾啊,就是铁公鸡一个,他一个当铺掌柜,捞的油水还能少了?买一钱鸩草还磨磨唧唧的。” 非梧挑了挑眉,“怎么说?” “他非说鸩草只要十两银子一钱,还差点跟我打起来,真是笑话!这鸩草可是我们御药坊花高价请人从极北之地运来阳海城的。十两银子,连马车轮子都雇不起!” 他们的鸩草卖得是贵了些,但算上运输、存储的成本,怎么说也能卖个十两黄金一钱,十两银子才只有成本的十分之一,他当然不乐意了。 非梧和织影对视一眼。 猎兽团之外的人购买鸩草本身已经十分可疑,那王掌柜还在价格上露了马脚。 或许,她们要找的人已经确定了。 匆匆朝掌柜道了谢,两人很快离开了御药坊,朝徐掌柜所说的那个玉华街十三号赶去。 见她们就这么走了,徐掌柜小声的嘀咕着,“这就走了?真是怪人。” 陆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这两个姑娘是什么来头,她们为什么要调查鸩草的购买者? 还有那个少女,虽说她已经亲口说过只是认错人,可是她看清自己的样貌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神采却不像有假。 自己也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她们以前在哪见过? 陆宁想得有些出神,连徐掌柜叫她都没意识到。 徐掌柜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陆姑娘?” 陆宁这才回了神,朝他浅浅一笑。 “我说看陆姑娘您也不像受伤的模样,怎的每日都抓些止血镇痛的药材?” 听到他的话,陆宁的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想到她在文舟山秘境捡到的那个男子,心中隐隐担忧。 他的伤比自己想象中还重,全身上下都被高温炙烤得发红,身体上的伤口最严重处甚至深可见骨。 除去外伤,他还有极其严重的内伤,全身的筋脉都十分脆弱,稍稍运转玄气就有可能崩碎。 自己是在第四层通向第五层的楼梯口遇到的他,莫非他是从第五层上来的? 思及此,陆宁又忍不住惊叹于那男子的修为,本以为自己十八岁筑基后期已经足以傲视同辈了,没想到刚来到阳海城不久,就遇上了一个与她天赋相当的。 她自问没有实力在进入了秘境第五层后,还能活着回来。 那个男人很强,至少在她之上。 是她以前太过自负,总自满于自己是无极阁五大天才弟子之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云玄大陆太大,天才层出不穷,修炼一途永无止境。 更何况她如今还肩负着振兴陆氏一脉的重担,绝对不能让无极阁就此落入华元征的手中! 想着,她伸手从徐掌柜手中接过了药包,匆匆结了药钱便赶了回去。 徐掌柜看着她们相继离开,一脸的无语,“都是怪人!” 第七十章 卧虎藏龙 “那个王湾不会无缘无故就认定鸩草是十两银子一钱,最好的解释就是,他曾在某个鸩草只需十两银子一钱的地域待过一段时间,或者根本就是从那个地方来到阳海城的。” 非梧一边同织影一起赶往玉华街十三号,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 鸩草的原产地乃是极北之地。 提到极北之地,非梧就不得不联想到天丹盟。 云玄大陆上的大势力划分大致为四块。 西部大半的领土隶属圣界,东部领土统称为下界,格局由左部的天悦国、右部的东祁国和上部的极北之地,三分天下。 圣界与下界之间被一片广袤的迷雾之海分隔而开,寻常武者难以横渡。 圣界玄气更为充裕,吸引了云玄大陆大批的强者前往。 就像原本在文舟山上立宗的文舟宗,就是借助宗门内那位准圣级强者的威能,举宗迁往了圣界。 正式因为有圣界的存在,如今在下界之中便很少有准圣以上的强者出没,这种级别的强者,要么就迁去圣界,要么就隐世不出,暗中护佑下界的宗族血脉。 下界势力中,天悦国与东祁国是以国家为大势力划分,极北之地则是多个势力的联盟,其中最有名的两大势力分别是:下界唯一能炼制七品丹药的天丹盟,以及下界中唯一的五品宗门玄冰谷。 非梧对极北之地的情况并不了解,但在初来阳海城的路上,她曾听连清提起过天丹盟。 同样是丹会,非梧不得不联想到天丹盟与阳海城丹会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就算是天丹盟这样的大势力,也要对阳海城每年丰厚的税收垂涎三尺。 这还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阳海城的贸易十分发达,可以更轻易的获取大量珍稀材料。 于陶苍生而言,只要他协助天丹盟掌控阳海城,就能从天丹盟手中获取有助他的丹术精进的秘法。 这对他们二者来说算得上是双赢。 如果说与陶苍生勾结的势力来自极北之地,最有可能的恐怕就是天丹盟。 看来连老城主劝他们不要继续追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丹会的号召力一向惊人,更别说丹术冠绝下界的天丹盟了。 天丹盟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庞然大物。 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非梧。 不就是几个只会炼丹的老头子嘛。 正好她很好奇这个世界上的符术与丹术究竟孰高孰低。 等他们收拾完无极阁,再杀上那极北之地跟他们好好较量较量。 当然,如果在这之前有不开眼的来招惹他们,她只会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两人走到望春楼附近,闻到其中传出的浓郁的饭菜香味,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忙活了一上午了。 正准备朝望春楼走去,不远处的街道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喧哗声。 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人群慌忙朝道路两侧躲去。 不少人因为动作太快而扭伤了腰腿,有的人跌倒在地被快马踏断了骨头,一些小孩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啼哭不止。 一时之间,哀嚎声、怒骂声、哭喊声交织成一片,场面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眨眼间,一匹黝黑的马从人群中冲出。 那马的双眼眼角伸出了两条半尺长的黑色犄角,竟是二阶的墨角马! 墨角马的杀伤力在妖兽中虽不算出众,但却极难驯服,马背上之人一定是一位实力极强的武者。 眼睁睁的看着那匹马朝自己冲过来,非梧不闪不躲,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中的寒冷一闪而逝。 在旁人看来,这姑娘已然吓傻了,见马奔来也不知道躲。 黑莽见那个女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嘴角噙着嗜血的笑容,普通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拦了他的路踩死便是。 眼看墨角马到了非梧的近前,她身边的织影全身的气息暴涨,眨眼就到了筑基中期巅峰。 她轻飘飘的伸出手,那匹飞速奔行的墨角马竟蓦然急停在了她们的面前,马头上的鬃毛在凝厚玄气的作用下无风狂舞。 墨角马发出不安的嘶吼声,却始终无法再动弹。 马背上的黑莽面色一沉,刚想怒斥,就见那个身穿黄衣的少女抬头与他对视。 非梧眉眼一弯,软糯的嗓音说着,“你马要没了。” 围观者只觉她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还没缓过神来。 下一瞬,少女的手中银光一闪,一柄雪亮的匕首出现。 众人还没看清她是何时取出的匕首,只见她反握着匕首,身影一动,径直切断了那匹墨角马的喉管,那可是二阶妖兽啊,她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做到一击秒杀的! 在此期间,非梧一直保持着方才的笑容,与马背上那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人对视着。 她没忽略对方胸前那幅巨大的黑蟒刺青图案。 又是黑蟒团,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墨角马的颈间喷出大量腥臭的鲜血,只要稍稍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汹涌而出的血液竟没有一滴溅落到非梧和织影的身上。 黑莽在墨角马倒地之前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落在距两人十步之远处。 看了看倒地痉挛的墨角马,黑莽阴鸷的目光看向非梧和织影,宛如盯着猎物的毒蛇。 他的喉间发出难听的笑声,“好,很好,你们,可以去死了!” 语毕,他的身影宛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在非梧面前,一只大掌直直的朝她雪白的脖颈抓去。 既然这个小贱人割了马颈,他如今也要从她的脖子下手! 旁人皆不忍的别开了眼。 “诶诶诶,这位大侠,有话好说嘛!”一道干净清爽的男声忽然响起。 众人预想中香消玉殒的画面没有出现,他们看到的是,那个出手狠辣的大汉手中正抓着非梧面前的一只——锅铲。 没错,就是锅铲! 还是用来炒菜的那一端。 至于锅铲的另一端,则被一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年轻男子抓着。 说是年轻男子,怕是用年轻伙夫形容更为贴切,他的头发用一条头巾包得严严实实,身穿黄褐色的布褂,衣袖向上卷起,衣物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污,显然是从厨房出来的。 虽然他的穿着有些潦草,却是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十分耐看。 黑莽心下惊骇,连忙放开手上抓的锅铲退开几步。 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的男子很强! 自己方才那一击虽说未用全力,却也用了五成,可那柄锅铲却分毫未损,是那个男人用玄气护住了锅铲。 黑莽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眸子沉了沉。 一个小小的伙夫竟有金丹境的实力,这阳海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第七十一章 凶手? 云肆见他收手,也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锅铲收了回去,“这就对嘛,大家都是斯文人,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不好。” 黑莽沉着脸,斯文你大爷! 对方的实力摆在这里,如果执意要护着那个小贱人,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杀了老子的坐骑,总得给老子一个交代!”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按黑莽以往的形事习惯,此时的非梧和织影应当是两具尸体才对。 谁知非梧是个不知晓审时度势的,“乱市跑马,按理该杀,如今你的马替你而死,你该庆幸才是。” “你!”黑莽金丹境的气势全开,向非梧镇压而去。 周围不时传来闷哼声,稍微靠前一些的人已经感受到胸口发闷,甚至有人受不住压力喷出了鲜血。 金丹境武者的气势太强大,在对方是普通人的情况下,恐怕不动用武技,光释放出玄气,就会使之当场口鼻溢血,爆体而亡。 这个姑娘还真是不知死活,对方明明已经做出了极大地让步,她只要稍稍道个歉,此事说不定就此揭过了。 她倒好,不仅不道歉,反而出言激怒对方。 那可是用二阶妖兽作为坐骑的强者啊! 云肆也有些头大,这个大汉的实力在他之上,他也是勉强才挡下大汉方才的那一击,谁知这姑娘现在又出言挑衅。 他若真跟那大汉动起手来,只怕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忽然,人群中突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哎哎,城主来了!”有人惊喜的开口。 他身边那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的却只有罗笛带着一队黑甲侍卫赶来,疑惑着问道:“城主?哪儿呢?” “嗐,你还不知道啊,欧阳城主受召赶赴皇都了,如今啊,由罗笛担任代理城主!” 说话间,罗笛等人已经赶到了现场。 附近未出阁的女子都眼巴巴的盯着这位年轻有为的代理城主,就连某些已婚妇女都忍不住多看了罗笛两眼。 若是能得到罗大人垂怜,哪怕只是做一房妾室,那也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黑莽耳力惊人,百姓们的讨论声尽数落入了他的耳中。 虽未长期在阳海城逗留,他却从手下口中听说过城主亲卫队的情况。 身披黑甲的乃是地之队的侍卫。 地之队侍卫实力的最低标准是旋照前期,而罗笛这次带来的足有六人。 虽说旋照境的武者对他的威胁不大,可是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金丹境的厨子在,他们若是一起上,自己将毫无胜算。 黑莽阴狠的眼神看向罗笛,“你们阳海城难道不打算给我们黑蟒团一个交代吗?” 他指的是黑烈在城中暴毙之事。 罗笛面色严肃,“黑烈死亡一案乃是城主府与城判府联合查办,现场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黑莽冷笑,压抑着怒火走到罗笛面前。 见状,六个身穿黑甲的侍卫齐齐刷刷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罗笛抬了抬右手,那几人只好将刀又收了回去,只是眼神依旧警惕的看着黑莽。 “没有线索你们就不查了?你们城主府养的都是废物吗!没有线索你们就不会将那些有实力杀黑烈的人一个个揪出来细查?”说着,他的手忽然指向抱着锅铲的云肆,“就比如那个小子。” 那小子莫名出面阻拦自己,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是黑蟒团之人。 “我?”云肆指了指自己,“这位大哥,你可别含血喷人,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杀过人呢!” “哼哼,没杀过人,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黑莽沉声反驳。 武者想要获得更多修炼资源,想要变得更强,就不得不踩着竞争者的尸体往上爬。 就像黑莽,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实力越强的武者,手上沾染的鲜血就会越多。 一个金丹武者自称从未杀过人,任谁都不会相信。 一旁的非梧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位兄台,你怎么见人就污蔑其是凶手呢,那你不如也怀疑怀疑我,我是杀害黑烈的凶手。” “哼!”黑莽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就凭你?” 非梧很无奈,这就是以貌取人的弊端,真正的凶手站出来承认人是自己杀的,来讨说法的却非不信。 黑烈真是她杀的啊!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黑莽深深的看了一眼云肆,有城主府的人在场,他今日断然不好再深究。 他此次前来阳海城是为了彻查黑烈的死因,已经做好暂留阳海城的打算。 这个厨子的底细,他自然会好好调查清楚。 如果黑烈的确是他杀的,自己定然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黑莽冷哼一声,转身朝黑蟒团入住的客栈走去,围观的人们纷纷退开,给这个煞星让出路来。 待黑莽离去后,罗笛让侍卫安顿被快马所伤的百姓,随后上前两步询问两人的情况,“梧桐姑娘,知璎姑娘,你们没事?” 云肆抓着锅铲的手紧了紧,眼中的光芒微闪,原来她叫知璎,真是个好名字。 非梧摆摆手,“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位小哥。” 她的话语中说的明明是云肆,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向了躺倒在地面上的墨角马。 常年奔跑的马,肉质一定十分紧实鲜美。 罗笛的目光随后落在云肆的身上,他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个一副伙夫打扮的年轻男子。 此人实力不凡,却有些面生,不像是阳海城本地人。 如果不是他出手拖住黑莽,梧桐姑娘她们定然会被黑莽所伤。 难道是梧桐姑娘的好友? 想着,罗笛问道:“这位是?” “哦,我叫云肆。幸会幸会!” 他大方的自我介绍着,目光时不时瞟向织影的脸上,见对方面上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不由得有些失望。 果然是个高冷美人,还以为自己英雄救美有那么一线可能博得她的侧目。 不等云肆再多说些什么,就听到蹲在墨角马尸体旁的非梧仰头看着他,热切的开口,“云大哥,你会做马肉吗?” 云肆身子一僵,“马……马肉?” 非梧点头,“那人走了,马肯定是不要了,这可是二阶妖兽,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周围的人都石化了,话虽没错,可是她……她还真敢啊! 杀了一位金丹强者的坐骑不说,现在居然还要将其吃掉! 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止非梧一人。 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身轻如燕的飘到人群中间,站在非梧的身边笑得眸子眯缝,“对啊,这位姑娘说得对啊!二阶妖兽肉连我们望春楼都没有,这匹马可真真是难得!” 说着,她又转向人群,“各位,今儿个也不多收大家的银子,就收点烹饪费,二阶墨角马肉,五两银子一份!” 人们虽然对老板娘这样的行为不忿,但是一想到望春楼的菜品味道,五脏庙就率先缴械投降,更何况二阶妖兽肉对武者的修为也有不小的好处。 很快,大批的百姓争先恐后朝望春楼中挤去。 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走进望春楼的人越来越多,斜了一眼云肆,立刻换了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 “小肆,还愣着干啥,刚才没打招呼就跑出来我还没找你麻烦呢,还不快将这马拉到后厨去处理了,小心我扣你工钱!” 第七十二章 雪上加霜 本以为回到客栈后凤非池就会苏醒,可没想到他这一修炼就是三天。 起初非梧还耐心的等他醒来,等着等着就耐不住性子,带上了织影,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的又走了一趟文舟山。 没有旁人在,她们也不必再隐藏实力,全速奔行。 让非梧意外的是,织影的速度与自己竟不相上下。 织影相当于人类武者的准圣级,看来自己现在的实力与武者的准圣级差不多。 非梧对自己的实力总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原本数日的路程,两人一晚上便赶完了。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一黄一黑两道窈窕的身影已然站在了文舟山秘境的入口处。 文舟山近期山动频繁,秘境中也没有武者修炼。 非梧轻车熟路下到秘境第四层,毫不犹豫的踏进阵法之中。 很快,她的对手出现。 不等看清对方的样貌,非梧已经一拳将其轰碎。 林老适时反馈效果,“看来你我的猜想没错,秘境的确能够修复老夫的灵魂。” 得到了验证,非梧开启了薅羊毛模式,不断的重复着入阵、秒杀、出阵再入阵的循环。 终于,她再一次踩入阵法之后,熟悉的乳白色光幕并未再次浮起。 嗯? 等了半晌,还是没动静。 她又在阵法中跳了跳,依旧无果。 阵外的织影挑眉,很显然,这阵法,被玩坏了。 非梧摸了摸有些胀痛感的眉心,忍不住警告道:“林老头,你可别高兴过了头,在我的眉心里打滚啊。” “你这死丫头,这说明老夫的灵魂力变强了不少。如今,老夫已经可以对你进行灵魂传音了。”林老怒道。 “灵魂传音?” 非梧这才发现林老的这句话是在她的脑海中响起的。 林老肯定,“没错,现在你也可以用意念与老夫交流了,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起码以后林老跟她交谈时可以不用借用她的身体了。 非梧也不会出现一会老年音,一会儿少女音的诡异精分现场。 这次来文舟山,除了薅秘境中的羊毛之外,非梧还有另一件要事——薅秘境外的羊毛。 这也是她非得带上织影的原因,织影的本体是草,对灵植的感知比较明显。 文舟宗已经迁走了近千年之久,山上的灵植长期无人采摘,长势十分讨喜。 虽然每年都会有武者来文舟山采集灵植,但以那些人的实力,最多也就采采山脚下的灵植,至于那些险要之地,品质更高的,则还保留得很完好。 正好非梧练习符术需要材料,这几日她思来想去,觉得花钱买材料真是太不值了,于是就想到了来文舟山采灵植这么个绝妙的点子。 非梧也是个有分寸的。 有分寸,指在不彻底灭绝文舟山上某种灵植的情况下,能薅走的一片不留。 转眼间,原本就因山动而伤痕累累的文舟山雪上加霜,迎来了数百年来首次玄气匮乏危机。 …… 夜崇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兴奋的女声,“师姐,他醒了!”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看样子是一间还算得上舒适的客房。 紧接着,一张明眸皓齿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强撑着手臂,想要起身。 陆宁伸出手轻轻抵住他的肩,有些着急的说着,“哎,你的伤还没好,现在不能动!” “……” 夜崇依言躺了回去,冰冷的目光看向她放在自己的肩上手。 看到他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上,陆宁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从身边的师妹手中接过不久前熬好的药。 不知为何,看到男子深邃的目光时,陆宁竟有些紧张,“我对医术也略懂一二,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材,对你的伤势恢复有好处。” “……” 夜崇依旧沉默不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碗,又挪开了视线。 见他高傲的模样,一旁的何蓉有些不忿,“这位公子,我师姐好心好意救了你,你非但不感谢,还如此冷漠,是否不近人情了些!” “师妹!”陆宁偏过头示意她噤声。 何蓉委屈,也替师姐感到委屈。 他们将这个昏迷的男人从文舟山一路扶回阳海城,几日来一直对他精心照顾,用的也都是最上好药材,没想到对方却连好脸色都没有一个。 见他偏着头闭目养神的模样,陆宁心中也有些失望,却还是得体的开口道:“那公子好生休养,有需要之时再叫我。” 是夜,何蓉端着膳食敲响夜崇的房门,“公子,我来给你送晚膳。” 无人应答。 她又敲了敲门,“公子?” 隐约间察觉出不对劲,何蓉用力的推了推房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 织影推开隔壁的房门,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了惊。 非梧房间的地上七零八落的洒满了黄色的符纸。 有起笔画歪之后,干脆一通乱画的。 有画了一半没掌控好符水的量,最终越来越浅的。 有虽说画完了,但是看上去却惊人丑陋的。 房间的正中央,非梧席地而坐,手边摆着一些用来研磨灵植的工具。 一个小碗中还盛着小半碗符水,一支狼毫笔不时在碗中蘸两下,再细细的于纸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总算画完最后一笔,非梧兴奋地举起那张一品的灭符。 比起种类五花八门的武技和丹药,符纸的种类就要简单得多。 镇压发狂之物的镇符、疗伤用的愈符、杀伤力极强的灭符、有定身作用的定符和用于移动的遁符。 五种符纸中,灭符,是最简单的一种。 非梧献宝似的转过身看向织影,不由分说的咬破手指,按在手中的灭符之上。 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大盛,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织影的面门而去。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拿自己试符,织影的面前瞬间浮现出一道镜面。 金光击在镜面之上,竟又原路折返回去。 非梧瞳孔放大,灵活的往后一仰。 “轰!” 金光射在窗框上,那扇厚实的窗户竟被灭符上的巨力推飞出去,直直的砸向了楼下。 林老给的符术手札记录的符术比起普通的符术要高深得多,这张一品灭符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寻常的一品灭符。 不等非梧开始得意,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惊呼声。 “糟了!外面是街道!” 两人赶忙下了楼。 十分不幸的是,飞下来的窗户果真砸到了人。 万分幸运的是,砸到的人是夜崇。 第七十三章 负责到底 非梧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虔诚的垂放在身前,一双眼睛时不时骨碌碌的瞟向背对她站在床边的红袍男子。 但凡夜崇再低上一个小境界,被从六楼飞下去的窗子砸个正着,必然会当场嗝屁。 只不过夜崇本就有重伤在身,加上被重物这么一砸,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夜岸接到夜崇回了客栈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三弟苍白的躺在床上。 如果不是感受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现在他恐怕已经命手下为夜崇准备后事了。 “梧桐姑娘。”沉默了许久的夜岸终于开口道。 “啊?”非梧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在人家的客栈里试用符纸破坏了窗户不说,还顺带着将他弟砸得昏迷不醒,她自知理亏。 夜岸转过身,面上是说不出的淡然。 一般实力高强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怒无常,就像这夜岸。 表面上看起来对他这三弟不屑一顾,实际上或许下一秒就会冲到她的面前扭断她的脖子。 非梧暗暗戒备着。 “既然三弟因姑娘而伤,姑娘是否该对他负责到底?”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了非梧一个措手不及。 负责?!还到底?! 梗着脖子看向床上气息奄奄的夜崇,又看了看正一本正经注视着自己的夜岸。 非梧很想说,他其实还有抢救的空间,没必要这么快就放弃。 “我……” “姑娘若是不愿便罢了。丽娘!”说着,他转向站在一旁候命的丽娘。 丽娘快步走上前,垂眸躬身,“少主。” 非梧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次损坏物品的清单,还有上次的,一并拿给梧桐姑娘过目。”夜岸接着吩咐。 “哎!”非梧伸手阻止丽娘的动作,“上次我可是在你们客栈遭到刺杀,还受了重伤!这是你们客栈管控的失误,这也要算到我们头上?!” 闻言,夜岸妖孽的眉眼挑了挑,“多谢姑娘提醒,上次姑娘受伤还是雪夭替你诊治的。雪夭,将上次的诊治费用也一并清算出来。” 奸商! 上次她的伤根本就是她装出来的,再说就算真要说诊治,那也是她师兄和连老城主的功劳! 雪夭当时不过是替她搭了搭脉,现在也成了这个男人坐地起价的筹码了?! 师兄还没醒,凭她身上那几两碎银肯定不够。 就算此时师兄在场,也不能由着别人讹。 非梧急了,“夜少主哪里的话,呵呵,不瞒你说,我啊,照顾人有一套,你放心,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夜崇他就能活蹦乱跳了。”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非梧对前者可谓是深有体会。 夜岸了然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梧桐姑娘了。” 说完,他正准备转回身去。 “咳咳,夜少主,”非梧脸不红心不跳的叫住他,“不瞒您说,近日,我的符术有所精进。” 织影隐约间猜出她的意图,别开眼,不忍直视。 对她的话语倒是颇为认同,学习符术不过才五天,就能绘制出威力不俗的一品灭符,的确称得上是有所精进。 夜岸的身子半侧着,静候下文。 “我打算利用愈符为夜崇疗伤,”她顿了顿,又道,“但是夜少主您也知道,这制符呢,需要材料。 “这材料呢,需要购买。 “这购买呢,需要银两。 “这银两呢……” 非梧目光灼灼的看向夜岸,举起右手,拇指搭在食指和中指之上,微微搓动,“银两呢?” 房间内落针可闻。 丽娘和雪夭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这个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她居然敢跟少主讲条件! 半晌后,面无表情的夜岸才瞥向丽娘,薄唇吐出几个带着凉意的字,“拿给她。” 若不是看在三弟的面子上,他又岂会容忍这个女人在他面前造次! 夜岸心中憋闷,“没什么事你们就可以先走了,雪夭,叫于天齐来一趟。” 听到他口中说出的名字,非梧有些好奇。 于天齐?于?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在阳海城见到夜崇的时候,望春楼的老板娘就称他身边的那人为于大人。 跟夜崇一同前往文舟山秘境的也正是那人。 那姓于的还在秘境之中试图谋害夜崇。 若不是她及时出现,现在的夜崇已经是那淬体方鼎中的一抔飞灰了。 没想到在自知谋杀了夜崇之后,那人还敢回到归元客栈。 非梧突然有些好奇,于天齐在见到夜崇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着,她刚准备离开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夜岸看到她就觉得心中不愉。 “姑娘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可以走了! 非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硬是绕了一个弯走到桌边兀自倒了杯水坐下,“不是你让我对夜崇负责到底的吗?我现在要是走了,岂不是擅离职守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你!”夜岸被她一噎,也没了理由,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只当她不存在。 为了三弟,他忍了! 门外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 于天齐一直低头快步走着,他的掌心冒出薄汗,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房门未关,于天齐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不动声色的在房中扫了一眼,看到坐在桌边的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的非梧时,他明显愣了愣。 “少主,您找我?”于天齐恭敬的拱手道。 “你说,三公子在秘境之中失踪了。”冰冷的声音陈述着。 于天齐的身子忍不住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说着,“是、是。” 非梧又喝了一口茶,忍不住暗自啧啧两声,不得不说,这夜岸可真是个标准的蛇蝎美男啊,瞧把那姓于的吓得。 “当时秘境之中一片混乱,属下与三公子走散了!”他着急的解释着,“属下……属下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未能找到三公子,想着三公子会不会是先行回了阳海城,属下这才独自回来了。” 啧啧啧,还真是张口就来啊,非梧暗叹。 “若非如此……”夜岸的话语有些阴鸷。 于天齐连忙接话道:“等三公子醒来,少主亲自问他便知!” 闻言,夜岸紧握的拳头又松开。 于天齐跟着他已有七年时间,称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若是就此处置了,日后办事多少会有些不便,他最好能保证他所说的句句属实。 “退下!” “是!” 于天齐缓缓退了出去,在路过非梧身边之时,还刻意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少主竟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 于天齐在门外站定,抚上自己的心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今日无需你照顾他,从明日开始,你暂且离去!”夜岸实在看她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不爽。 门外的于天齐闻言,疑惑的皱了皱眉,让那个女人照顾夜崇? 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看来老天都在帮他啊,若是在那个女人照顾夜崇的时候,“不小心”将人给害死了,那自己就不用担心夜崇醒后将真相说出来了! 第七十四章 开窗透气 凤非池打坐入定的第七天,非梧终于忍不住唤醒了林老。 “无需大惊小怪,修炼境界越高,突破所需的时间便越长。到了元婴大乘境,甚至可能需要数月的时间,像老夫,上一次突破境界之时花费了足有五年的时间。”林老宽慰她道。 “五年?!”非梧惊了。 五年时间啥也不干,就光打坐,真是浪费生命,还是异能适合她…… 一时间,非梧看向自家师兄房门的目光竟带上了一丝怜悯。 林老听出她的惊呼中夹带的那么一丝嘲弄,不由得恼羞成怒,“总之,非池有天人之姿,突破境界花费的时间长也情有可原,你且耐心等着便是!” 语毕,气鼓鼓的藏进了非梧的眉心之中。 有了林老给的定心丸,非梧也不再纠结,又拿起身边的狼毫笔专注的绘制着难度更高的愈符。 这两天来,她一直坐在夜崇的房间中绘制愈符。 有了先前绘制灭符的经验,非梧的进度比最初长进了许多。 估计到了晚上,就能成功绘制出第一张完整的愈符了。 算起来,非梧学习符术仅仅七天,就能完整的绘制出品质上佳的灭符和愈符。 若是连清得知此事,定然会捶胸顿足,高呼老天不公。 他潜心研究了数年还只是一个一阶符师,这位仅仅用了七天就晋入了一阶符师之列。 这哪是人啊,这分明就是妖孽! 其实,除去非梧本身的天赋之外,林老给她的那卷符术手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位高阶符师的制符心得,极大程度的减少了非梧在摸索符术时可能走的弯路。 若是将非梧绘制的符纸和坊市中出售的同类符纸做对比,可以轻易看出二者之间的差别。 非梧绘制的纹路更为精简,对符水量的掌控却更为细致。 就像是为了到达某个目的地,一人弯弯绕绕走了一大段路,另一人则以直线朝目的地走去,前者到达目的地已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而后者却余力充足。 因此,非梧绘制的符纸效果也会好于同一品质的普通符纸。 对非梧来说,照顾夜崇只是换个地方练习符术而已。 可对于天齐来说,就是一种极其漫长的煎熬。 那个女人一直待在夜崇的房里,自己就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还真是水性杨花的贱蹄子,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竟没有丝毫羞耻之心。 不过也是,夜崇那小子毕竟也是落星阁的三公子,与他扯上关系,这一生基本上就能高枕无忧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于天齐暗想。 听说那个女人是符师,若是真让她将夜崇治好了,那小子醒来了一定会揭发自己,到时候他必定会被少主碎尸万段。 他还不想死。 他要活,夜崇那小子就得死! 亥时方至。 非梧满意的抖了抖手中刚绘制完成的一品愈符。 这次她不用去找织影试符了,床上躺着一个现成的实验体。 想着,她抖搂抖搂已经有些酸软的脚,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往床边走去。 蓦的,她的眸子一暗,窗外出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下一秒,一根不起眼的棉条从窗口的缝隙挤了进来。 于天齐一直关注着房内的动静,等那女人将手中的符纸贴在夜崇身上时,他便用棉条将迷药引入房中。 待她昏迷,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夜崇。 到时,别人只会觉得是她的符纸出了问题,而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了。 于天齐嘴角勾出一个狰狞的弧度,小姑娘,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眼看那张符纸就要接触到夜崇的身体,那女人也已经将右手食指贴在了嘴边,只要咬破手指取出血液便可。 没想到她竟又站起了身,气得于天齐扯着棉条的手都抖了抖。 “雪夭!”非梧朝着房门口大喊了一声。 于天齐一惊,连忙将棉条抽了出去,同时心中暗咒了一声,‘该死!’ 他心有不甘,并未离去。 等雪夭走了,他再下手也不迟。 奉命守在门外的雪夭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推门进来。 “小妹妹,叫我何事?” 依旧是妖媚入骨的声音,听得非梧浑身发麻。 不自在的佯咳了两声,非梧扬了扬手中的符纸,道: “这是我刚才绘制出来的愈符,现在要用在夜崇身上,你在此给我做个见证,若是某一天他病情恶化一命呜呼了,可别怪是我动的手脚啊。” 闻言,雪夭先是一愣,随后用丝帕掩唇轻笑。 “小妹妹,你放心好了,少主将人交给你,就是对你有足够的信任,你放手医治便是,若三公子真的遭遇不测……” 非梧才不信她的鬼话,夜岸对他这个三弟的确是冷淡了些,但她也看得出,夜岸极其看重夜崇。 果然,雪夭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让她失望,“你与之同去便是。” 非梧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利落的将愈符贴在夜崇的眉心,咬破手指滴上鲜血。 再次感知了一番。 非梧忍不住嘀咕道:“还不走?” 雪夭没听清,脱口问着,“什么?” “我是说,病人不能老是憋在屋里,病没好,身子倒是先憋坏了,我去开窗透透气!”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走到了窗边。 于天齐顿觉不妙,连忙遁走。 由于动作匆忙,不小心蹭到了外墙,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雪夭的耳中,“谁!” 非梧适时往旁边让了让,雪夭的身影瞬息间从窗口追了出去。 见那两个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非梧若无其事的关上了窗。 论实力,筑基境的雪夭定然不是旋照境的于天齐的对手。 非梧也没指望雪夭将那人抓回来,能将那只讨厌的苍蝇赶走就万事大吉了。 她拍了拍手,不紧不慢的回到床边观察着夜崇的情况。 一品愈符的效果十分有限,奈何夜崇伤得太重,但凡愈符有一丝效果都会表现得十分明显。 愈符生效之后不久,夜崇身上的外伤便有了愈合的趋向。 至于他的内伤,非梧细细为其探查过,他体内的筋脉正在被一股温和而持久的药力缓慢修复着。 看来陆宁照顾他照顾得挺用心的嘛。 第七十五章 还她一命 夜色掩映之下,两道身影在阳海城的红墙青瓦间起落追逐。 雪夭起初还能看清那人的背影,由于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之间的距离也逐渐变得越来越远。 雪夭自然知道自己与那人的差距,她之所以对其紧追不舍是因为,她总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她想确认那是不是她猜想的那人。 玄气灌注全身,雪夭的速度再次暴涨。 感应到雪夭的提速,于天齐咬了咬牙,他若杀了雪夭,少主一定会对此事彻查到底。 更重要的是,必然会加强夜崇身边的防卫,到时他想杀夜崇就更难了。 出神间,身后的雪夭又拉近了些许距离。 不行,不能让雪夭认出他来。 于天齐连忙寻了一处小巷,身影一闪,消失了。 没想到的是,在他拐弯的功夫,雪夭终于从他的侧脸中确定了他的身份。 “右使大人!” 听到身后的那声呼唤,于天齐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看来,他不能再逃了。 雪夭很快追到于天齐消失的那个巷口。 那是一处死胡同,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于天齐就站在巷子中央。 感受到雪夭已经追了上来,于天齐缓缓转过身。 雪夭不敢置信的看着于天齐,“真的是你!” 于天齐奉命陪同三公子前往文舟山秘境,结果却独自一人回到了阳海城。 他说三公子在秘境中失踪,没想到如今三公子自己归来了。 现在的于天齐乃是少主的重点怀疑对象。 他又三更半夜出现在三公子的窗外,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心里有鬼。 三公子受伤的真相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于天齐缓缓转身,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只是静静的看着雪夭,不言不语。 雪夭依旧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于天齐对落星阁一向忠心耿耿,为何会做出弑主之事。 “右使大人,落星阁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雪夭质问道。 于天齐能有如今的修为,一大半的原因是得益于落星阁的培养。 甚至于天齐的这条命,都是少主在乱葬岗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雪夭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于天齐竟会背叛落星阁。 “雪夭,你说说,我做什么了?”于天齐无所谓的摊着手。 “你!” 雪夭黛眉紧锁,她虽不知文舟山之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肯定的是,于天齐想杀三公子! 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于天齐冷笑,一步步朝雪夭走去,“我只是做了一件能让我们落星阁保持和睦的事。 “你想想,夜崇那个小子天赋那么好,日后成长起来了,必然会对阁主之位产生觊觎,到时,少主可就麻烦了。” 他的语气有些阴沉,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 “我只是在提前为少主铲除后患,你明白吗?!” 说话间,于天齐已经走到了雪夭的身前。 雪夭察觉到不对,心中一惊,想要退走,却已经晚了。 于天齐旋照后期的威压全开,将她笼罩其中,让她动弹不得。 “可惜啊雪夭,你也算得上人间尤物,若是能得到你……”说着,他伸出右手,用手背轻抚着雪夭的脸颊。 后者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手,可于天齐用玄气限制了她的行动,她连偏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雪夭绝望的闭上美眸,强忍着从心底涌出的反胃感。 感受到她的异样,于天齐冷笑,缓缓收回手,“听说你跟那城主府的罗笛青梅竹马,怎么如今他已经成了阳海城的城主,而你却还在落星阁扮演着一个低贱婊子的形象?” 落星阁是夷城的组织,夷城中的最不缺乏的便是情色交易。 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夷城的势力内部大多会培养一些供交易使用的女人。 雪夭在落星阁中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与那些被糟蹋的女人不同,每次行动前,夜岸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雪夭只是起到诱饵的作用。 他的一字一句就像利刃一般刺向雪夭的心,她歇斯底里的吼着,“别说了,别说了!” “怎么,你还记着罗笛那个负心汉?当初如果不是他抛弃了你,你又怎会险些成为妖兽的口粮? “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样子,啧啧,可真是让人心疼啊。 “他如今倒好,假装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做起他风光无限的城主了,呵呵呵呵。” 于天齐笑得疯狂,蓦然,他的笑容变得狰狞,用手死死的扼住雪夭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着。 与他作对的人,就算是死,也要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不如忘了那小子,跟了我,我会好好待你的!”说着,就向雪夭颈间的衣物抓去。 “不!不要!”雪夭绝望的低吼着。 她想自绝经脉,可她全身的玄气都在于天齐的压制下变得宛如龟爬,实力实在太过悬殊。 感受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人褪至肩头,雪夭的眼中布满血丝,闭眼之际,眼角滑出几颗晶莹的血泪。 “呲——” 像是皮肉被撕裂的声音,空气中随后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 雪夭只觉浑身的压力一松,随后心口挨了重重的一掌,她的心脏顿时一缩,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发生了什么,意识就变得模糊。 陷入昏迷之前,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 来不及去追赶被自己刺了一剑的于天齐,罗笛脱下身上的披风,将衣衫凌乱的雪夭严严实实的裹好,抱起她极速朝连家赶去。 感受到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罗笛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此时能救她的,只有连老城主的愈符! …… 不久前,罗笛正站在城主府的高台上思索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不经意间发现了两人追赶的身影,见后者是雪夭,他便鬼使神差的跟了上来。 没想到正好听到于天齐口中的那一番话。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紧闭着双眼的女人,原来,除了那妖媚的模样,她还有着如此不同的一面。 他和雪夭,以前真的是青梅竹马吗? 不管是与否,之前雪夭在黄沙谷救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该还她一命才是。 第七十六章 争分夺秒 翌日。 天还未大亮,凤非池体内的玄气运转速度突然又加快几分,玄气所过之处,经脉像是得到了蕴养,散发出更为强大的生机。 当他全身的经脉都被洗礼之后,紧闭了七天七夜的双眼蓦然睁开,一双凤眸之中闪过熠熠神芒。 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 凤非池打开门,首要之事便是找非梧。 在他敲了三次门还未得到回应之时,他有些慌了。 他突破的这几天里,师妹不会出事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斜后方突然传来开门声。 “师兄!你醒了!”非梧惊喜的声音传来。 凤非池狐疑的转身看着站在夜崇房门口师妹,“师妹,你这是……” 那不是夜崇的房间吗,为什么师妹一大早会从夜崇的房间中出来。 见她的衣衫还算整齐,凤非池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非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凤非池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愧是她师兄,当真是修炼如喝水,一个月之内接连突破两次,若是被旁人得知,必定会惊掉下巴。 “师兄又突破了?真厉害!” 凤非池的面色十分严肃,并没有因为她的花言巧语而缓和脸色。 “你真是太胡闹了!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旁人看到你从男子的房内走出来,对你的清誉乃是极大的损害。” 非梧这才意识到他的异样,摆了摆手道:“放心,以夜崇现在的状态,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我们有什么的。” 闻言,凤非池一愣,师妹何出此言? 看穿他的疑惑,非梧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夜崇的房里走去。 凤非池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但又担心会扭到她的胳臂,便由着她拉着走进了夜崇的房间之中。 床上的夜崇依旧昏迷不醒,就是可惜了夜崇那张俊美的脸,已经被符纸贴得“面目全非”了。 他的脸上横七竖八的贴着数张符纸,有些已经呈现出枯灰之色,有的依旧是鲜亮的黄色。 一品愈符中的能量耗尽之后,就可以取下来。 但非梧好奇多少张一品愈符才能将一个重伤垂死的患者治好,便想着等夜崇苏醒之后再一并揭下。 于是就有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为何会伤成这样?”凤非池问。 非梧有些赧然的将自己试用符纸导致窗子砸晕夜崇,又被夜岸威胁着对夜崇负责的大概经过说明了一番。 最终还不忘补了一句,“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在我砸晕他之前,他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我这,”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充其量就是伤口撒盐而已。” 凤非池暗自叹气,伤口撒盐,还而已…… 恢复了神智之后的师妹,还真是越来越让他招架不住了。 他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那些符纸。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夜崇脸上贴的都是愈符,只是上面的纹路却与市面上流通的愈符有所不同。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愈符,都是你绘制的?” “是啊,师父给了我一卷符术手札,没想到我练着练着就成功了。” 凤非池一时有些哑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七天前她还对符术一窍不通。 如今才过去仅仅七天,她不仅成功绘制出了一品愈符,还是好几张! 若是被其他符师得知她这逆天的速度,恐怕会当场惊得昏死过去。 与她的符术天赋比起来,自己的修炼天赋好像就没什么值得自傲的了。 在惊讶的同时,凤非池又有一丝欣慰。 师妹学习符术后,只要在身上备上一些成品符纸,在遇到危险之时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他也能稍稍放心了。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息之后,丽娘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梧桐姑娘,你今日可见过雪夭?” “雪夭?”她不是追于天齐去了吗? 糟了! 非梧心中咯噔一下,当时光顾着将人赶走,忘了雪夭不是于天齐的对手。 不出意外的话,于天齐对雪夭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可他一旦被雪夭认出来,必然会杀人灭口。 “昨晚窗外好像有什么动静,雪夭追了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不等丽娘细问,非梧又接着道:“我们快分头去找找!他们应该跑不远!” 以于天齐和雪夭的实力差距,后者必然很快就会被甩开,她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归元客栈。 雪夭整夜未归,非梧的眸子沉了沉,极有可能是出事了。 她昨晚虽利用了雪夭驱逐于天齐,却是不希望她遭遇不测的。 想着,非梧的身影已经先丽娘一步奔出了房门。 “师妹!”凤非池身影一闪,也跟了上去。 非梧凭着记忆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脚下的步子却逐渐慢了下来。 不远处,罗笛横抱着雪夭,朝着归元客栈的方向走来。 天逐渐亮起来,街道上已经有不少百姓走动,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不少女性路人还捂着胸口作心碎状。 罗笛一向不近女色,今日怎么会抱着一个姑娘。 不知是不是非梧的错觉,平日里总是神色严肃的罗笛,今日仿佛还覆着一层寒霜。 好在雪夭回来了。 非梧连忙迎上前去,“罗……” 她连罗笛的名字都没能叫出口,罗笛就已经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路过,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归元客栈。 他怀里的雪夭脸色依旧红润,只是呼吸却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 将雪夭安顿好之后,罗笛这才静静的退出房门,像是生怕吵醒房中之人一般。 见他出来,丽娘连忙迎上前问道:“雪夭她怎么样了?” 罗笛闭了闭眼,再缓缓睁开,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沉痛。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心脏碎裂,老城主暂时用四品愈符为她续着一口气,想让她醒过来,就必须要六品愈符。六品愈符绘制至少需要八个时辰,可雪夭姑娘她……恐怕撑不过四个时辰了。” “怎么会这样……” 丽娘像是脱了力,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非梧及时扶住她,她就已经跌坐在地了。 非梧有高级治疗术傍身,治好雪夭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如果出手,就一定会暴露。 她的确想救活雪夭,可那也是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 如果此时遇险的是凤非池,她会义无反顾的出手。 以雪夭在她心中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她暴露自身的秘密。 四个时辰,如果连老城主使用符术手札中的方式绘制六品愈符,有没有那么一线希望将雪夭从鬼门关拉回来? “快,快去把连老爷子带过来!” 非梧仓促的向罗笛交代着,自己则匆匆取来材料走进了雪夭的房间,争分夺秒的绘制愈符。 就算一张一品愈符只能让雪夭的生命延长半炷香时间,她也不能轻易放弃。 罗笛本已心如死灰,在看到她坚定的模样时,心跳又蓦的鲜活起来,连忙马不停蹄的再次朝连家赶去。 第七十七章 出人意料 连川和连清赶到客栈时,非梧正将一张刚绘制好的一品愈符贴在雪夭的心口。 “梧桐,你这是……” 连清看了一眼房间中制作符水的材料,又看向非梧手中的符纸,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不可置信的大睁着眼。 这符纸是梧桐自己绘制的? 她是符师? 不对啊,从她之前的表现来看,不像是会符术的样子啊。 见连家祖孙赶到,非梧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匆匆为雪夭掖好被角,三两步走到桌案边。 上面已经摆放好了制作符水的材料,已然万事俱备。 “姑娘,老夫知道你救人心切,可是以老夫的符术造诣,想要绘制出六品愈符至少需要八个时辰。”连川摇了摇头。 雪夭的伤势太重,已经回天乏术了。 “连清,你来帮忙处理材料。”非梧匆匆吩咐道。 连清虽心有疑惑,但事关一条人命,就算明知最终的结果是遗憾,也不能放弃任何一次机会。他毫不犹豫的走到桌案边,开始处理起材料来。 非梧又看向连老爷子,神情十分认真,“老城主,稍后请您按我说的方法来绘制愈符。” 闻言,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非梧。 连川老爷子精研符术足有数十年,如今乃是整个天悦国都不可多得的六阶符师,而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不久前才入门的半吊子一阶符师。 可就是这样一个入门新人,却扬言要指点连川绘制六品愈符。 无论是谁,此时听到她的话都会觉得这个姑娘肯定是疯了。 这就像一个三岁幼子要指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为人处世的道理,简直荒谬可笑。 连川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绷着脸看向非梧,一言不发。 像是早就猜到了连老爷子会有这样的反应,非梧用袖中掏出一张已经使用过的愈符,这是她刚从夜崇身上揭下来的。 “这是我昨日绘制的一品愈符,请老城主过目。” 说着,她将手中的枯灰的符纸递上前去。 连川的面色依旧不善。 就算她侥幸绘制出了一品愈符,那也不过是一个稚嫩的后辈,天赋再高也不能改变经验不足的事实。 若是指点指点二品愈符的绘制倒还说得过去,想直接跳跃到六品,就相当于一个练气境的武者要教大乘境武者修炼。 心中不忿的同时,连川也带着批判性的心理瞅了一眼她绘制出来的符纸。 他敢断定,一个新手符师绘制出来的东西,肯定粗陋不堪!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符纸上的瞬间,视线就定格了。 虽然已经失去了效用,但符纸上勾勒出的纹路依旧存在。 从符水的用量上来看,的确显得有些稚嫩,是新人的手笔。 可那纹路的走向却显得成熟老辣,一张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一品愈符,其上有不少纹路的精简程度连他都不曾想到过。 符文虽简,却丝毫不影响符纸的效果,甚至还有增强的作用! 连川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非梧,急促的问道:“这纹路,你是在哪儿学的?!” 如果没有一位符术高深的老师,正常人怎么可能绘制出如此完美的纹路。 “回老城主,我偶然得到过一卷符术手札,都是从手札上学习的。”非梧如实回答。 自学?! 连川震惊无比,符文里有很多闭合型的图案,这些图案哪怕是起笔的位置有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导致绘制失败。 这个梧桐,竟在没有旁人指点的情况下,仅凭一卷手札,就自己研究琢磨出了正确的起笔位置! “我去!四阶玄朱果,三阶问阳花!”一旁的连清突然惊呼出声。 六品愈符需要的材料十分庞杂,在宽大的桌案上堆成了一座药山。 非梧是个不讲究的,也不知道这些药材应该如何整理,便一股脑将所有药材都扔到了桌上。 引得连清惊叫的玄朱果和问阳花都埋在药堆底下,连清在将药材分类之时自然将二者翻了出来。 符师和丹师对药材都十分的敏感,听到有好药材,就像是猫闻到了鱼腥味。 连川赶忙走到了桌案边,果真是连清说的那两味药! 要知道,问阳花通常生长在高山之上。 寻常采药人采药下山,再回到城区,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问阳花采摘下来十日之后就会变成干花,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玄朱果虽更容易保存药效,但每一株玄朱果树边都会有同阶的玄朱鸟守护。 取得一枚四阶玄朱果,就意味着要诛杀一头四阶玄朱鸟! 玄朱鸟是一种战力惊人的凶禽,它们的爪子和鸟喙都锋利无匹。 四阶玄朱鸟,连金丹强者都要小心应对,她是如何得到的?! 连清激动得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些,随着他的动作,什么四阶金鳞草、四阶蛇叶藤、三阶鹤秋花一应俱全。 这些材料中的随意一种,放在阳海城拍卖场都足以引起各大势力争抢,现在却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案上,为的却只是救一个身份称得上低微的雪夭。 非梧对雪夭也是心存愧疚的,不然以她那一毛不拔的性子,让她拿出其中一种,她都觉得肉痛。 “这是之前文舟山山动,我和师姐在文舟山采回来的,运气好而已。”非梧打着哈哈。 连清汗颜,这哪是运气好啊,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啊!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非梧正色道。 有了残余符纸和珍稀药材的双重刺激,连川也不敢再怠慢,连忙走到桌案边开始做起了绘制六品愈符的准备。 非梧也提起了纸笔,蘸了墨水,绘制出一个繁复的图案,递到了连川的面前。 连川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图案,心中的震撼更为强烈,若是按照纸上图案绘制,最终的绘制时间将会至少缩短一盏茶的时间。 他实在很想细问非梧手中那卷符术手札的来历,但是现在救人要紧,他们必须时刻不停! 那位前辈的符术手札详细标注了每种品阶的符纸能够改进的地方,非梧只是将这些改进的部位一一绘制出来交给连川过目。 连川刻意留意了非梧绘制的过程,她的起笔位置可谓是惨不忍睹,能够看出她的确对这六品愈符的绘制方式一窍不通。 但偏偏她又能凭借着记忆将这些图案精准的绘制出来。 这个梧桐,还真是屡屡出人意料啊。 第七十八章 做个交易 转眼三个半时辰过去,连川终于勾勒出六品愈符的最后一笔。 “成了!”非梧惊喜的看着连川手中散发着柔和的绿色荧光的符纸。 六品愈符果然不同凡响,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蓬勃的生机。 将符纸交到非梧手中后,连川踉跄了两步,好在连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毕竟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连续三个半时辰的高强度绘制工作大大消耗了他的精力。 看着非梧毫不犹豫的咬破手指催动愈符,连川内心十分感慨。 方才的三个时辰中,他从这个区区一阶符师的身上学到了不少更为高深的符文。 他甚至怀疑,她口中所说的那卷符术手札,会不会是圣界的产物。 这个梧桐,难道来自圣界? 若真是如此,她倒是有资本去硬撼天丹盟那个庞然大物。 就是不知道她如今有没有查到些什么,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二。 六品愈符的效果立竿见影,一股强大的生机从符纸上如同洪流一般灌入雪夭的体内。 雪夭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力,原本破碎不堪的心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上之人红唇中逸出一声痛吟,羽睫轻颤,悠悠转醒。 雪夭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站在床侧的罗笛。 准确的说,站在床侧的两人中,她首先注意到的是罗笛。 非梧很快就反应过来,识趣的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却在一本正经的看着热闹。 人不八卦,那还算人嘛! “昨晚谢谢你。”雪夭红唇张合,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声音也几不可闻。 罗笛垂眸看着她憔悴的模样,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得知雪夭的寿元只剩四个时辰之时,竟莫名有些心痛,他不是很讨厌这种妖艳的女人吗,为什么却对雪夭好像并没有那么排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罗笛微微别开眼,正色道:“若是换做别人,在下也一样会出手,这是在下的职责,况且上次姑娘也救了我一命。” 所以他只是在还上次的恩情吗? 雪夭的神色有些落寞,看来罗笛的确已经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非梧在一旁干着急,这个罗笛,早上还摆着一副臭脸,现在又说什么是在下的职责,没见过谁履行职责时抱着人家姑娘走了一路的。 早上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的事,现在估计已经在全城传疯了。 非梧在心里痛骂着罗笛这个木头,就听到后者突然出声问道:“昨日那人说的,在下都听到了。” 闻言,雪夭的身子一僵,紧张的看向他的眼睛。 他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来? 罗笛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十年前,我是在山崖下被老城主捡到的,十年前的事,我都忘了,能劳烦姑娘替我回忆一下吗?” 雪夭的眼眶逐渐湿润,鼻翼微微翕动着,正欲开口,门外就传来丽娘的见礼声,“少主。” 非梧正沉浸在木疙瘩开窍的喜悦中,就听到这么扫兴的动静。 不过想想也是,雪夭是负责看守夜崇的,如今她身受重伤还险些丧命,夜岸必然要来问个清楚。 可就算要问,也不是现在! 非梧尴尬的抬了抬手,“你们继续,继续!外面那人我来打发走。” 说着,她朝同样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连家祖孙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就这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非梧还顺带着将刚走进房门的夜岸一并推搡出去。 她的动作看得一旁的丽娘心惊胆战,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少女! 夜岸额头的青筋跳动着,气场阴沉得可怖,看向非梧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瞪什么瞪,拆人姻缘多缺德啊。”非梧完全不怵他。 隐在红袍之下的双拳紧握着,他已经给过这个女人太多的耐心。 没想到非梧竟将他的怒火直接无视,径直看向连老,“老爷子,您对阳海城中的天丹盟之人了解多少?” 这是最后一次,若她下次再敢逾矩,自己必取她性命。 想着,夜岸拂袖而去。 “哎,少主留步。”非梧突然叫住他。 夜岸的脚步一顿,偏过头,静待下文。 “别急着走啊,做个交易。” “交易?就凭你?”夜岸不屑的嘲讽道。 非梧勾唇浅笑,“难道你不想尝尝天丹盟的肉是什么滋味吗?” 天丹盟可是下界丹会中的魁首,听闻天丹盟有七阶丹师两位,六阶丹师十二位。 甚至连天丹盟的普通丹药,药效都会高出其他丹师炼制的丹药数成。 若是能从天丹盟得到一些灵丹,必然会让他们落星阁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夜崇这次来阳海城,就是为了在武斗大会上胜出,得到丹会提供的那枚五品灵丹。 如今离武斗大会还有四个月时间,可夜崇的实力已经到达了筑基后期巅峰,想要拥有参赛资格,就意味着这四个月内他都必须压制境界。 对金丹之后的武者来说,四个月并不算长,可对一个正处于修炼黄金期的武者来说,耽误四个月的修炼是极其严重的损失。 若是能提前得到灵丹,就相当于替夜崇争取到了四个月的修炼时间。 想到这里,夜岸忍不住回头看向非梧。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是一副单纯直白的模样,但却不知何时就将你算计进去了。 夜岸道:“说,你想怎么交易?” “很简单,只要少主在必要时出手相助即可,事成之后,我们三七分,我七。” “……” 夜岸早有预料,自己在她手中占不到什么便宜。 看出他的不爽,非梧“苦口婆心”的劝着,“少主啊,这对您来说可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吗?这样的好差事,你若不要,我可就找别人了。” 夜岸斜睨着她,咬牙切齿的磨出一句,“成交。” …… 归元客栈的大堂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走进来。 一个女侍者连忙迎上前,“这位客人是要住宿吗?” “找人。” “找人?”女侍者疑惑,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 如果不是少年的身上穿着紫剑宗的服饰,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街上流浪的小叫花子。 紫剑宗在天悦国也算是有些名气,女侍者不敢怠慢,连忙问:“不知您要找的是何人?” “梧桐。”童苦吐出一个名字。 第七十九章 卖身于她 “你若打算引蛇出洞,老头子我倒是能给你一个建议。”连川顿了顿,“每个月的月初,城中都会有一次盛大的集会,城中的人员流动量极为庞大。” 人一多就容易乱,一乱就是行动的好时机。 “如果他们不出手呢?”夜岸眸子微眯,看着非梧。 非梧自信的交叉着手臂,“只要我们不小心走露出雪夭被六品愈符治好的风声,他们不可能不心动。” 天丹盟现在实在为陶苍生办事,陶苍生的目标无他,就是为了得到灵延龙草。 只要将连川来到归元客栈仅四个时辰就绘制出六品愈符的消息放出去,陶苍生必然会误以为他们是利用了灵延龙草降低了愈符的绘制难度,也就会向天丹盟那边施压。 连川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老夫对陶苍生也算了解,就算得知你已经将灵延龙草使用完毕,他也不会就此罢休。” 灵延龙草关乎到陶苍生的丹师等阶晋升之路,若是被非梧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断送,他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非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下个月月初再行动。”非梧做出决策,夜岸表示无异议。 一个侍者模样的女人匆匆朝几人走来,小心的躬身见礼,随后开口道:“梧桐姑娘,外面有位紫剑宗的弟子说要找您。” 紫剑宗弟子? “童苦?他找我干什么?”非梧喃喃自语。 童苦的性子不像是会主动来找自己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急事? “麻烦前面带路。” 说着,非梧跟上侍者的步子朝楼下走去。 凤非池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奇怪,织影姑娘人呢? 来不及多想,凤非池朝其余几人点头示意,快步跟上了非梧的步子。 看着两人相继离去的背影,夜岸双眼危险的眯起。 如果他没记错,她这个师兄不久前还是筑基中期,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天赋出众之人,还真是碍眼呐。 乍一见到童苦,非梧率先观察着他的情绪是否稳定。 万一他体内的怨魇有爆发的倾向,自己也好早做准备。 然而,童苦的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沉默之外,就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了。 看着非梧和凤非池两人,童苦欲言又止,最终直视着非梧的眸子道:“我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非梧狐疑的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自家师兄,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凤非池的目光闪了闪,还是没有追上去。 “到底是何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师兄?”非梧好奇。 “吴平师兄疯了。”童苦波澜不惊的说着。 吴平? 非梧回忆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说的吴平是那个紫剑宗的幸存弟子。 说来也奇怪,那日他们从秘境中出来后,却并没有发现原本该躺在秘境入口的吴平。 当时他们只以为是吴平苏醒后自行进入了秘境,或自行离开了文舟山,又或者是滚下山摔死了。 既然童苦说吴平疯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吴平已经回到了阳海城。 只是让非梧有些不解的是,吴平疯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消失了。”他陈述着。 从自己体内的怨魇无法读出非梧和织影的心声开始,童苦就知道她们二人不是普通人。 回到阳海城后,他发现吴平已经先他一步回到了客栈。 起初他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木讷。 可今天一早,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吴平在客栈的走廊上不安的走来走去,嘴里不住的喃喃着,“消失了,两个人,消失了。” 山动时,吴平亲眼目睹几个师兄弟殒命,加上命悬一线的危机感,神经本就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被安放在山顶的吴平朦朦胧胧间睁开眼时,非梧和织影恰好使用了隐身术。 云玄大陆上鲜有能让人隐身的武技,至少吴平是没见过的。 两个鲜活的人凭空消失,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这几日来,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缓冲状态。 昨晚吴平的窗边,一只野猫路过之时幽幽叫了一声,吴平脆弱的神经在惊吓中彻底绷断,这才患上了失心疯。 “消失了。”非梧重复着这句话,很快理清了来龙去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保持着镇定。 童苦没有深究的意思,这也是他刻意避开凤非池的原因。 “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来询问你,怎么处理吴平师兄?”他依旧平静。 非梧有些意外,一个“处理”中包含着无限深意。 他竟然在暗示自己杀了吴平。 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同门师兄弟。 当初王河对童苦百般欺压,他都不曾反抗。 如今的吴平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他竟然建议自己杀了吴平。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童苦肯定的说着。 当初他吸收王河体内的玄气之时,就是她和那位黑衣女子制止了自己,想来肯定是看出了他的异样。 怨魇在云玄大陆上算不得什么秘密,以这个少女的精明程度,不可能会不知道。 非梧突然就对眼前这个少年刮目相看了,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只知道隐忍的单纯少年。 她知道童苦的秘密,而童苦又从吴平的口中无意中得知了她的秘密。 只要她能守口如瓶,吴平自然也会永远闭上嘴。 这算是交易,也算是威胁。 就凭童苦现在要用吴平的性命与自己做交易来看,这个少年的城府和心机已经远超同龄人。 对此,非梧却并不反感,毕竟他只是在求生而已。 他体内寄生着怨魇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他必死无疑。 可非梧又有些隐忧,万一哪一天他的理智被怨魇吞没,他将会变成一个十分难缠的恶魔。 非梧丝毫没有自己的把柄也在对方手中的自觉,“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也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童苦毫不犹豫的接话。 “从此以后跟着我,直到你能彻底摆脱你体内怨魇的控制为止。” 她这是在救童苦,也是在救未来那些可能被怨魇爆发波及的无辜之人。 童苦不解,跟着她,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意味着替她卖命,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同意。 “日后我必成就顶级符师,除了我,你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能永久镇压你体内怨魇的符师。” 她眼中自信的神芒太过璀璨,童苦有些晃神,鬼使神差的坚定点头。 或许在多年以后,童苦会与他们师兄妹二人分道扬镳。 可他至死都会记着,曾有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扬言能够永久镇压他体内的怨魇。 第八十章 疯言疯语 凤非池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交谈的背影。 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结束谈论,没想到非梧突然转身看向自己,开口喊了一句,“师兄,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凤非池心中一跳,连忙追上前去,“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之前还有织影在她身边,有织影在,他自然不用操心。 可现在织影去向不明,陶苍生还对她虎视眈眈,她一人单独行动很容易遇到危险。 他们是去紫剑宗下榻的客栈解决吴平的,非梧怎么可能会让凤非池跟着,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非梧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师兄,你在客栈等我回来就好。”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再想到童苦也在。 难道是童苦约她出门,所以不便让自己跟着? 凤非池的脸色有些难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出言阻止,只是却转向了站在他们不远处的童苦道,“照顾好她,若是她有任何损伤,我绝不放过你。” 童苦与他对视着,余光瞥到非梧在不断的向自己使眼色,遂点头答应下来。 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凤非池的心中竟升起了一种老父亲嫁女般的失落感。 是啊,师妹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寻常人家的姑娘已经开始物色好人家了。 凤非池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了客栈。 楼下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顶楼的夜岸眼中,看来他这未来弟媳身边的烂桃花还不少嘛。 他招了招手,身后那个相貌平平的手下立马一步上前,“少主。” “去,查一查,风迟和那是紫剑宗弟子分别什么来历。” “是!”男人应声离去。 紫剑宗下榻的客栈距离城门不远,跟望春楼在同一条街道上。 非梧和童苦赶到时,街道上的行人正或嫌弃、或恐惧的绕着那座客栈走。 “你知道吗,消失了!”吴平猛地拉住一个路人的衣袖,神神叨叨的说着。 那个男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拐着弯绕开,嫌恶的拍了拍被他抓过的衣袖,“疯子,真晦气!” 吴平还不放弃,嘴里喃喃着,“消失了,消失了。” 见到远处又走来一个路人,他又迎了上去。 “你知道吗,两个女人,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了!”他的双手搭在那位路人的双肩之上,摇晃着对方的身体。 被他骚扰之人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武者,实力达到了筑基境。 在路上走得好好,突然被一个疯子缠上,任谁都会觉得瘆得慌。 健壮武者脸色一沉,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吴平踢开。 他这一脚用了全力,吴平的身子瞬间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墙壁之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吴平艰难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嘴角还低着鲜血,眼神有些迷离,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地低语着,“两个女人凭空消失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两双鞋突然在低垂着头的吴平面前停下,前面的是一双鹅黄色的精致绣花鞋,另一双则是紫剑宗弟子统一分发的黑色布靴。 “吴师兄。”非梧的声音响起。 吴平的身子抖了抖,他对非梧的声音十分熟悉。 僵硬的抬头看去,脸上瞬间被惊恐占据。 “啊!不要杀我,救命啊,杀人了,杀人灭口了!”杀猪般的叫喊声从吴平的口中爆发而出。 路人以及附近的摊贩,都忍不住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这个疯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大早就在路上发疯,逢人就说什么什么消失了。 起初他们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消失了,后来看到他抱着路边的树絮絮叨叨,这才意识到这人是个疯的。 他的话也就没人去在意了。 毕竟,谁会去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可这个见到人只会说“消失了”的疯子,在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就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这不由得让他们浮想联翩。 难道这个看上去水灵灵的小姑娘就是那个疯子话里消失的女人? 想着,他们都不由得多看了非梧几眼,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师兄,你累了,回去休息。”童苦上前两步,将吴平扶了起来。 看清童苦的脸,吴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缩着脖子躲到了他的身后,颤抖着用手指着非梧,“童师弟,她,她是妖怪,你离她远一点,她会吃人的!” 非梧:“……” 好嘛,这才多大一会时间,她就从会凭空消失进化到会吃人了。 如果说不久前还有人对非梧是否真的能凭空消失抱有怀疑的话,在吴平补充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很少有人会相信其中的真实性了。 望春楼门前,某个不起眼的摊位上,身形魁梧的大汉一边假装挑物件,一边谨慎的回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他本是大团长派来监视望春楼那个厨子的动向的,没想到会突然见到那日冲撞了大团长的女人。 他也被那个疯子拦过路,对他口中念叨的东西也有些了解。 吴平见了非梧就发了狂,魁梧大汉心里就起了疑。 直到非梧和童苦带着吴平走进了客栈,魁梧大汉才放下手中的物件,匆匆赶回去禀告今日的见闻。 三人刚走进客栈,就被客栈掌柜拦了下来。 “诶,三位请留步。”掌柜警惕的看了一眼吴平,下一秒,脸上堆着笑对童苦道,“这位客人,我将你们剩下的银两都退给你,你们去住其他的客栈可好。” 现在几乎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他这客栈里住着一个疯子,他们要是不走,自己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童苦闻言皱着眉,却也了解掌柜此举的缘由,刚准备开口答应,身边的非梧比他更快。 “不行啊掌柜的,你也看到了,吴师兄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其他客栈肯定不会收留我们的,你就行行好,网开一面!”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掌柜都想给她跪下了,他们行行好把这个疯子带走,算他求他们了还不行吗? 见非梧楚楚可怜的模样,掌柜有些心虚,毕竟他们已经交了押金了,自己开口赶人的确理亏。 只是有这个疯子在,他们是绝不能留在客栈的。 “姑娘,要不这样,押金我双倍退还,你们……” “成交,我们现在就去收拾包袱。” 话音未落,非梧已经凭着记忆朝紫剑宗弟子们的房间走去了。 童苦愣了一瞬,很快也跟了上去。 大堂中顿时只留下掌柜一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 他伸手在脑袋瓜上一拍,那姑娘不是他店里的客人啊! “唉,算了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了。”掌柜摇了摇头。 第八十一章 这顿你请 眼睁睁看着非梧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童苦也紧跟着往房中走。 吴平惊恐的扯住童苦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提醒他,“童师弟,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要靠近她!” 童苦安慰式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心中对吴平是有愧疚的,平日里吴平虽也会仗着师兄的身份来压他,却不像王河那样刻意刁钻。 可是吴平不死,误将非梧的秘密泄露出去,难保她不会恼羞成怒降罪于自己。 她若将自己体内有怨魇寄生的消息公之于众,他就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 童苦想起了师父曾经语重心长对自己说过的话,“小苦,你时刻记住,只要你能坚守本心,不被怨魇控制。为了守住怨魇的秘密,你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为师。” 童苦不曾牺牲过任何人,吴平算是第一个。 想到这里,童苦心中不忍,别开了目光,率先抬脚往房中走去。 “童师弟,小心!” 尽管心中害怕,吴平还是硬着头皮跟着他走进了房门,战战兢兢的半拦在童苦的身前,紧张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非梧,心脏剧烈跳动着,脸都因恐惧而变得苍白。 这一幕是童苦未曾想到的,吴平竟然在保护他。 “师弟师妹,你们先走,我垫后!”吴平大喊着,身体却违心的隐隐发抖。 因为恐惧,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山动时那天崩地裂的一幕,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皮子底下逝去。 “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我不想死!有妖怪!妖怪不见了……” 他的话语毫无逻辑可言,时而大喊,时而哭泣。 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站在童苦的身前。 或许是因为当初他看着同门一个个死去,深感自己无能为力,现在有机会能保护童苦,他想将功补过。 非梧平静的看着自言自语的吴平,“你确定要我杀了他?” 被她这么没由来的一问,童苦怔住了。 是啊,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难道一定要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吗? “他没有取死之道。”非梧又道。 “等等!” 她抬起手,没有给童苦后悔的机会,吴平的身体蓦然被一团白色的光晕笼罩。 童苦双目圆睁,胸口宛如压了一块万斤巨石,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不该如此! 这样的自己,跟被怨魇控制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吴平师兄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该因自己而死! “不……” 原本拦在他身前的吴平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童苦下意识的接住他的身体,瘫坐在地,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抱着吴平失去了生机的身体失声痛哭。 是他害死了吴平师兄! 是他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一个无辜之人! 是他…… “你谁啊?!” 吴平的声音响起,近在耳边。 童苦的身体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死而复生”的吴平。 方才他明明清晰的感受到吴平师兄体内的生机已经彻底断绝了,怎么…… 不等他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吴平嫌弃的将伏在自己身上的童苦推开,“死断袖,离我远点,真晦气!” 童苦欲言又止。 吴平匆匆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鄙夷的看了这个陌生的少年几步朝门口走去。 隐约还能听到他小声的嘀咕,“真是奇怪,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被师父罚扫山门的落叶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得快点赶回宗门,否则定然又要被师父训诫了!” 童苦宛如遭受了一场晴天霹雳,他僵硬着动作看向非梧,“他这是?” 笑得前仰后合的非梧摆了摆手,“放心,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记起你我,甚至连来过阳海城之事,他也会逐渐忘得一干二净。” 童苦并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放任一个持有记忆的吴平离开,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微微抬手就能抹除他人的记忆,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能力。 更让他震惊的是,拥有这种能力的竟是一个玄气全无的普通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瞒无可瞒,非梧有些无奈,打着太极道: “这个嘛,解释起来很麻烦,了解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恶意便好。” 毕竟异能和玄气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流派,像师兄和童苦这种踏上武者之路不久之人,如果了解到还有异能这种东西,保不齐会对他们修炼的本心造成冲击。 就像排队之时,如果只有一条队伍,人们会本本分分一条队伍排到底,但如果有两条队伍,前进较慢的那条队伍之上的人总会想着换去另一条队伍,最终的结果反而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另外,我师兄那边……”非梧暗示着。 童苦了然,“姑娘放心。” 非梧伸了一个懒腰,一边往门口走着,一边开口说:“那行,收拾东西跟我走。” 方才她刻意让吴平的气息消失,就是想知道童苦是否还保持着一颗纯善之心。 结果嘛,她还算是满意。 若是童苦眼睁睁看着吴平为他而死却无动于衷,那她就要再三考虑是否还要留下他了。 试想,现在他可以为了生存出卖自己的师兄,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出卖他们了。 非梧可不想未来的某天有人在自己背后捅刀子。 当童苦拿着自己稍显单薄的包袱走出房门时,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他对紫剑宗虽没有很深的感情,但他最敬重的师父毕竟是紫剑宗长老。 此次紫剑宗共有八人前来阳海城,最终有六人殒命,一人失忆,而自己也将要跟随非梧的脚步而不得不离宗。 思及此,童苦又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何方?” 非梧悠闲自在的朝归元客栈走去,听到童苦的话,她一愣,目的地?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好好考虑过。 无极阁? 那只是他们复仇计划的最终目的地。 复仇之后呢? 管它呢,非梧心想。 难得来一趟这异世,就算是游山玩水也能收获颇丰。 若是有机会,去那劳什子圣界走一遭也是不错的。 鼻尖又传来了熟悉的香味,非梧咧嘴一笑。 “目的地,望春楼!我可是帮你赚了双倍押金,这顿,你请!” 第八十二章 财源滚滚 老远看到非梧和童苦往这边来,小二连忙找了个机会溜进后厨。 这两人每次都会点上一大堆菜式,他得提前跟小肆提个醒。 “姑娘?哪个姑娘?”听到小二的话,满脸生无可恋的云肆一边翻动着锅里的宫保鸡丁,一边应声道。 小二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嗨呀,就上次那个,穿黄衣的,在咱们店门口杀马的!” 话音未落,还泛着温热的锅铲就落到他手中。 云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厨房门口,隐约可听到一句,“你来炒菜,我去前面替你招呼客人!” 那两位姑娘总是如影随形,黄衣少女来了,那黑衣女子肯定也来了。 这次一定要问到她的名字! 云肆满怀欣喜的掀开布帘,目光在大堂内搜索了一番,最终落在了角落处的非梧和童苦身上。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黑衣姑娘的身影,脸上的喜悦一点点凝固。 此时非梧也看到了站在门帘处的他,欢快的朝他招了招手。 刚准备折返后厨的云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呵呵,好巧啊,又见面了。” 非梧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是望春楼的伙计,自己是望春楼的食客。 这……巧不到哪里去。 云肆不死心的左右看了看,问:“那位姑娘呢,没同你一起来吗?” 那位姑娘? 非梧很快会意,翻看着菜单,不经意的说着,“你说知璎啊,她家里临时有事,回去了。” 知璎,原来她叫知璎啊,真是个好名字! 等等! “回去了!那、那她什么回来?!”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容貌气质都让他心仪的姑娘,这才匆匆见过几面就缘尽于此了?! 感受到非梧异样的目光,云肆佯咳了两声,又道:“我是说,希望不是什么大事。” “放心,过不了几日她就回来了。” 近日灵延龙活动频繁,织影的职责是吸收灵延龙的力量。 三日前织影折返了黄沙谷,待平息了此次灵延龙的暴动,她就会再次回到阳海城与他们汇合。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云肆喃喃着,转身离开。 非梧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兀自离去的背影。 这家伙,满脑子只有织影,他们还在点单呢! 从看到云肆从后厨走出来时,老板娘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一边收拾着柜台,一边时刻关注着云肆的动向。 这个云肆,不好好待在后厨,怎的又干起小二的活儿了,外来的就是没规矩! 云肆才走了没几步,就觉着耳朵传来一阵剧痛,活生生的被老板娘揪着回到了非梧他们那一桌的面前。 “嘶,疼疼疼,老板娘,手下留情啊!”云肆捂着自己的耳朵痛呼。 这滑稽的一幕让非梧在憋笑的同时也对这个云肆生出了几分好奇。 明明有着金丹境的修为,就算去阳海城最大的猎兽团,少说也能混个副团长当当,怎么偏偏就到这小小的望春楼做了厨子。 待老板娘离开后,非梧小声问着,“云大哥,你跟老板娘……是亲戚?” 若非如此,就没有其他理由可以合理的解释为何云肆要留在望春楼。 云肆一脸菜色,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要不是当初年少无知,来这望春楼点了一桌特色菜,唉,又……囊中羞涩,只能打工抵债,我才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呢。” 非梧:“……” 没想到望春楼的特色菜除了坑人钱,还能直接坑人。 “半年了,足足半年了,你知道这半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云肆语气哀婉,如泣如诉。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阳海城?”非梧兴致盎然的问着。 “皇……凰原城,是阳海城北部的一座小城。” 小城?非梧美眸一眯,小城可养不出金丹强者。 就像青离城,实力最强者也才只有筑基境,区区一个练气后期的赵海都能成为地头蛇。 小城的修炼资源往往极度匮乏,就算偶然得了机遇,也不足以支撑武者修炼到金丹境。 他方才仓促改口,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 难道这个云肆来自皇城? 像是没察觉出异样,非梧状若无意又问,“那你可有宗门?” “宗门……”云肆一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宗门。” “家里兄弟姐妹多吗?” “多。” “家里可是经商?” “不……” 非梧问话的速度极快,几乎没有给云肆思考的时间。 待云肆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之时,非梧将菜单往他手中一塞,“炒一本。” 云肆:“……” 直到拿着菜单转身离开,云肆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姑娘真古怪,怎么什么都问,莫不是看出了些什么? 不只是他,童苦也有些疑惑,“梧桐姑娘,你为何问他这些?” 非梧狡黠一笑,意味深长的开口,“这个云肆可能大有来头。” 来自皇城,没有宗门的金丹散修,其背后一定有着强大的财力支撑。 出门不带银两,很有可能是常有家丁随行。 不是出自商贾之家,最好的解释就是官宦之家。 在家中同辈众多的情况之下还能修炼到金丹境,如果不是他的天赋惊人,就是他的家族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众多武者同时修炼。 这云家的官位恐怕还不低。 思及此,非梧灵光一闪,凑到童苦面前小声问:“童苦,你可知道当今国君的名讳?” 童苦眉头一皱,自然猜到了她的想法,看了看云肆背影消失之处,不会有这么巧,“云……泽。” 非梧顿时双眼放光,捡到宝了。 拯救落魄皇子或是世子什么的,想想都觉得财源滚滚呐! 只是有一点非梧想不明白,如果云肆当真是皇子或世子,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阳海城,皇城难道没派人来寻他? 管他呢,能用一顿饭钱赎到一个金丹武者,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当非梧问起老板娘云肆还欠酒楼多少银子,她还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五百两黄金?!” 老板娘谄媚的开口,“姑娘,您可是落星阁的人,我骗谁也不会骗您呀。原本是七百两黄金来着,小肆的工钱抵了二百,您要是想替他赎身,这零头咱就免了,一口价,五百两黄金。” 非梧扶额,这家伙,还真是会享受啊! “五百两就五百两。” 语毕,非梧转身,眼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童苦。 童苦:“……” 第八十三章 虎穴狼窝 “赎身?!”云肆惊呼出声。 老板娘生怕他的大惊小怪会惹得非梧不悦,连忙将他拉到一边,难得的好声好气: “小肆啊,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们望春楼……” “不不不,老板娘,您误会了。” 他做梦都想离开望春楼。 “现在这位姑娘看上你了,眼都不眨就替你还完了剩下的五百两黄金,你呀,这是有福了! “我看这个姑娘是个面善的,从今以后,你好好伺候她,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老板娘苦口婆心的劝着。 云肆暗自翻了个白眼,老板娘你确定你开的是酒楼吗?怎么对花楼中老鸨的说辞如此熟练。 他可是个铁骨铮铮的真汉子,被一个姑娘赎身,这像话吗! 这要传出去了,他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啊! 想着,他的目光越过老板娘伟岸的身体往后方的非梧望去。 俏丽的黄衣少女斜倚着柜台,百无聊赖的撑着脸颊,见他的视线看过去,举起手朝他动了动手指。 更奇怪的是,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何要花重金替自己赎身? 这姑娘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他怎么有种一旦跟她走了,就是从虎穴跳进了狼窝的错觉呢。 …… 午时过后,非梧终于回到了归元客栈。 凤非池见她平安归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见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包袱的男子时,剑眉一蹙,“师妹,他们这是?” 童苦他尚且认识,另外一位…… 凤非池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体内浩瀚如海的玄气,此人的气势甚至比罗笛还要强上几分。 “童苦之事说来话长,至于这一位,以后就是咱们的厨艺担当了。”非梧斜睨着云肆。 后者登时瞪大了眼,什么叫厨艺担当,难不成她将自己赎回来就是为了吃独食?! 在回客栈的路上,他的确反复强调不要向别人提起“赎身”之类的字眼没错,可这也不能代表他想继续维持着一个厨子的身份啊! 非梧好心的安慰他,“云小肆啊,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行走的五百两黄金,我暂时算是你的金主,而且让你下厨也不算埋没了你。” 让一个金丹武者下厨,这还不算埋没?! 云肆内心咆哮,他的预料果然没错,他就是从虎穴跳进了狼窝。 “士可杀不可辱,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怒急攻心的云肆出言威胁。 非梧两手一摊,“随便你咯,反正我师姐会替我报仇的。” 她的师姐…… 想到那个气质清冷的女子,云肆瞬间就没了脾气。 “你要是不想掌勺,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我同意!” 他已经在望春楼的后厨中待了半年,整个人都腌入味儿了,方才来的路上,不少人与他擦肩而过之时还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好香啊!” 这样的字眼怎么听都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人夸好香…… 更重要的是,他们夸的不是体香,而是饭菜香! 君子远庖厨,只要能让他远离厨房,他干什么都愿意! “下月月初,帮我捉几只鳖。” 云肆:“……” 我看你像个鳖! 还不如下厨呢! “捉完鳖能放我走吗?” 非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五百两黄金,我图的是你替我捉一次鳖吗?” 云肆眯缝着眼睛看向她,“那你图什么?” “武斗大会之后,我们会离开阳海城,说不定会去皇城走一遭。”非梧认真的说着。 闻言,云肆眉心拧成了川字,难得严肃的开口,“若你们的目的地是皇城,恕我不能奉陪。” “为什么?”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有可能是皇亲国戚,他却拒绝回皇城。 云肆长叹了一口气,见房中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颓丧的拉开凳子坐下。 “我算是明白你将我赎出来的用意了,不过很可惜,你的计划要打水漂了。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来自皇城,我的父王是天悦国靖王。” 他的话让凤非池和童苦双双皱起了眉,靖王之名,如雷贯耳。 当朝的八位王爷中,要属靖王的权势最为滔天,不仅手握重兵,朝中追随者众多,他本身还是一位实力傲视群雄的元婴武者。 一直以来,靖王都是国君的眼中钉肉中刺,却又迫于他的权势和实力而对他无可奈何。 “我的母妃是东祁人。”云肆又道。 天悦国与东祁国常年战火不断,皇室中人与敌国往来乃是大忌。 靖王与娶了一名东祁女子为侧妃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别提孕育骨肉了。 正是因此,靖王侧妃有孕后就一直隐居别院,云肆自出生起就被靖王府秘密养在别院中,除了靖王和侧妃,他的存在只有王府中几位老资历的下人才知晓。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云肆的存在还是传到了国君耳中。 此事惹得龙颜大怒,国君传旨欲处死云肆,靖王以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作为交换,才勉强保下云肆一命。 国君还提出条件,云肆此生不得再次踏足皇城。 非梧摸着下巴,对这种皇族秘辛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些可都是茶楼酒馆里听不着的大戏,平民百姓提起来都要杀头的。 “看来我的格局还是小了,你这条命居然是兵权换的。”非梧自顾自的点着头,又道,“三分之一的兵权也不足以让你在皇城有一隅安身之地?” 云肆滑下满头黑线,这人说话的方式还真是让人极度不爽,梗着脖子反驳她道,“是我不愿继续拖累父王,才自愿离开皇城的。” 他高傲得像只小孔雀,没想到在他看来是舍身取义的行为,却没得到非梧的赞许。 在非梧看来,云肆这种行为与临阵脱逃别无二致。 靖王将他保护得太好,以致于他如今的修为和他的阅历完全不成正比。 殊不知,他就此离开皇城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皇帝对靖王心存芥蒂,一定会继续想方设法削弱靖王手中的势力。 唯一的办法,只有取缔那人的位置。 非梧若有所思的问,“你有没有想过,谋个反之类的……” “非梧!”凤非池连忙喝止她。 这丫头,无法无天得过头了。 非梧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劝人谋反好像的确有点不道德。 谁知云肆竟认真的摇了摇头,“父王曾言,‘若非国君不仁,靖王不反。’” 第八十四章 巨大阴谋 男人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映入眼帘的却是由冰冷的铁栅栏隔开的一方昏暗狭小的空间。 他下意识的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 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当的撞击声。 男人快速冷静下来,试着用玄气崩碎锁链,却骇然发觉自己感应不到体内玄气的存在。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满脑子都是疑问,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最终却只是徒劳。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吱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男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光源处,适应着突然变得刺眼的光线,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在看清其中一人的脸之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度难看。 “陶苍生,是你搞的鬼?” 陶苍生笑着踱步到被锁链禁锢住的欧阳卓的面前,“欧阳城主啊,您不就是想知道我在和什么人往来嘛,直接当面问我不就行了?” 脚步一停,他的神情就变得阴鸷无比,森冷的开口道: “为何偏偏要帮着那个小贱一起对付我呢? “如今那小贱人将灵延龙草交给了连川那个老不死的,目的居然只是为了绘制一张六品愈符,救活一个该死的婊子!”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怒意逐渐敛去,勾出浅笑,道:“现在好了,灵延龙草没了,我晋升六阶丹师的希望彻底破灭,你说,我该不该好好‘感谢感谢’那位梧桐姑娘呢?” 欧阳卓对近几日城中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对他话中的意思也是一知半解。 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变得喜怒无常的陶苍生,沉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城主府中处理公务,后来有人给他送来一杯茶水,再后来的事情他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陶苍生冷冷一笑,“这个简单,一粒小小的丹药,就能让你任我摆布。噢,对了,城主大人您大概还不知道,在您离开城主府时,已经将城主之位交给了罗笛。” 闻言,欧阳卓的眼中充满了怒意,“你对我用了药?” 他也曾听说过,有种丹药可以让他人暂时变成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 欧阳卓的愤怒让陶苍生觉得分外顺眼,故作无辜的摊着手道: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们城主府都已经调查到我头上来了,我若是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城主大人您的一片苦心呢?” “传位给罗笛也是你的阴谋?”欧阳卓又问。 自己被他用丹药控制,一切行动肯定都是按照他的意思进行的。 欧阳卓想不通的是,陶苍生为什么要画蛇添足的将城主之位传给罗笛,直接传给他自己不是更省事吗。 陶苍生脸上的笑意更为明显,赞许的点头,“欧阳城主果真是聪明人,不过我呢,不太喜欢阴谋这个词,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计划。” 他的嗓间发出难听的笑声,“你猜武斗大会结束之后,夺魁者本该拿到的五品灵丹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作为城主的罗笛,受到怎样的责罚才算合适? “据我所知,此次武斗大会可吸引了不少绝世天才,什么无极阁的陆宁,天鹰宗的曹寅,落星阁的夜崇……” 他笑着摆了摆手,“天才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了,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可都大有来头。就是不知道谁会是那个拿走五品毒丹的‘幸运儿’呢?欧阳城主,不如我们来赌一赌如何?” 他的话让欧阳卓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陶苍生早就开始布局了,从他放出消息称此次武斗大会的奖品是五品灵丹开始,他就已经将自己设计进去了。 难怪这次武斗大会的奖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丰厚,原来他只是想用奖品吸引来更多的天才,而最终有希望角逐冠军的,只有那几个大宗门的天才弟子。 一旦夺魁者服下那枚丹药暴毙而亡,其背后的宗门定会盛怒,首先遭殃的就会是负责保管丹药的城主府。 “你为何要害罗笛?!”欧阳卓寒声质问。 陶苍生设计自己是为了得到阳海城的掌控权,可他为何要对付罗笛呢,罗笛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威胁才是。 他为何要大费周章的让罗笛成为城主之位上的替死鬼? 陶苍生恍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到这个,欧阳城主啊,不得不说你也是个可悲之人呐,那罗笛真该死,您对他如此器重,他却对您阳奉阴违。” 欧阳卓的视线一闪,“什么意思?” “罗笛早已跟连川是一丘之貉,根本就没有什么五阶化生蛇的存在,他们只是编造了一个谎言,为的就是将灵延龙草私吞!” “不可能!” 陶苍生眸子一眯,猛地一拳砸在欧阳卓的腹部,没有了玄气傍身,全力之下的一拳让他的腹部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欧阳卓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被人用刀划开胸膛之时,他都不曾皱一下眉头,这点痛楚根本不能撼动他的本心分毫。 见他不为所动,陶苍生气急败坏的抓起一旁的桌案上放置的长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欧阳卓的身躯。 长鞭经过了改造,甩到人身上后,鞭上的倒刺就会结结实实的扎进肉里,随着抽鞭的动作极速划开皮肉。 刺鼻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鞭子抽动的声音与陶苍生癫狂的骂声混合着。 “灵延龙草都已经被那些人糟蹋了!不可能?欧阳卓,你给我听好了,那些小畜生,我会一个个的捏死,还有那个连川,都该死!” 不消片刻,欧阳卓已经浑身鲜血淋漓,可他的目光却坚定不移的注视着陶苍生那狗急跳墙的模样,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陶苍生,我们……来赌一赌,看……到底是你捏死……他们,还是他们……将你碎尸万段!” 闻言,陶苍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挥动鞭子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纵使欧阳卓忍耐力极佳,也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突然,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了过来,伸手牢牢抓住陶苍生再次扬起的手,他的声音透过脸上的面罩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够了,他还有利用价值。” 斗篷人的话将陶苍生的理智拉了回来,苍老面孔上的狰狞很快敛起。 他抽回手,随手将长鞭丢弃,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欧阳卓艰难的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斗篷人的身形一顿,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倒是门口的陶苍生阴恻恻的开口,“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成全你,极北之地,天丹盟!” “嘭!”房门关上,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天丹盟,天丹……” 欧阳卓喃喃着,因失血过多,意识又逐渐模糊起来。 又是一阵锁链的声音过后,房中只剩一片寂静。 第八十五章 坐地起价 夜崇眼皮动了动,还来不及睁眼。 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喝止了他的行动,“哎哎哎,别动!” 夜崇的记忆逐渐回溯着,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快回到归元客栈了,晃神之时好像被什么人袭击了。 难道是那个女人将自己打晕再带了回去?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 不对。 他的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装饰十分熟悉,这里是归元客栈。 那刚才的声音是? 正想着,一颗扎着花苞头的脑袋就横亘在他的视线范围中。 “是你?” 非梧嘿嘿一笑,“是我。你先维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虽然不知她要作什么妖,夜崇还是皱着眉头保持着静止。 接下来就听到她小声的数着什么,“一、二、三、…… “三十九、四十……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夜崇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六十……六十几来着!你别吵,让我数完!” 非梧正数到他左手臂处的愈符,乍一被打断,狂躁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出声。 夜崇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七十。”凤非池的声音从非梧的身后传来。 “七十吗?我怎么记得是六十八?”云肆努力回忆着。 “七十,我师兄说七十就是七十!七十、七十一、……”非梧对自家师兄抱有绝对的信任。 云肆:“不可能是七十,你重新数数。” 夜崇:“……”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房间里会有这么多人,难道在他昏迷的这几天内,落星阁已经成了别人的后花园了?! “出去。”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 又一次被打断,非梧大手一挥下令道:“九十三、九十……云肆,让他闭嘴。” “好嘞!”云肆欢乐的答应,体内的玄气一涌而出,将夜崇死死的镇压。 感受到那股属于金丹强者的气息,不等夜崇有所反应,他全身的玄气骤然凝滞,整个人也变得动弹不得。 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境界竟达到了金丹! 夜崇微怔,大哥不可能放任金丹强者出入客栈,难道真是落星阁遭遇了不测? 非梧总算是数清了愈符的数量,满意的拍了拍手,转身看向门口的丽娘,欢快的招了招手,“丽娘。” 听到她口中喊出丽娘的名字,夜崇才算是稍稍安了心。 他是安心了,丽娘却心头一跳,忐忑的走到非梧的面前。 “方才你是亲眼见我数的,一共是一百三十三张一品愈符。 “按照一品愈符五十两一张的市场售价,总共价值六千六百五十两。 “由于你们已经预先付了三千两,剩下的你就四舍五入给我三千七百两。” 说完,非梧眨巴眨巴眼,灼灼的看着丽娘美丽端庄的脸。 丽娘干笑两声,“梧桐姑娘,这向来只听说做生意少收人钱的,你这……不太合理。” “不合理吗?三千六百五十,四舍五入不是三千七吗?”非梧义正严词。 “是……” 但四舍五入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吗! 丽娘为难的开口道:“姑娘,是您亲口答应少主要对三公子负责到底的。” 现在又算起账来了,你的节操呢! 非梧回头朝床上看了一眼,夜崇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哪也动不了。 此时那双眸子正生龙活虎的瞪着自己。 她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床上的夜崇道:“负责到底了呀,这不是醒了吗?而且你看,医馆的大夫也声称对病人负责,你见哪个医馆看病不收钱了吗?” 丽娘:“……” 她说得很有道理,可全都是歪理,如果不是她用窗子砸到了三公子,他又怎会陷入昏迷。 非梧若有所思,“对了,上次雪夭是为了追杀于天齐才受的伤,算起来应该是工伤,绘制六品愈符的经费……” 丽娘连忙行了个礼,“丽娘这就去给姑娘取剩下的三千七百两!” 一张六品愈符的价值起码抵得上六千张一品愈符,非梧若真要深究起来,那银两可就不止这三千四千的了。 满意的看着丽娘匆匆离去的背影,非梧转身朝云肆示了个意。 “嗯?”云肆一副不太上道的样子。 “我让你放开他。”非梧无奈,这家伙是怎么活到二十三的,真是让人堪忧啊。 夜崇刚恢复了自由坐起身,贴了满身的符纸就簌簌掉落下来。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沉,若是其他人在场,定会被他的气势镇住。 可非梧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坐下,不疾不徐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边喝着茶边安抚着他的情绪,“夜公子,病刚好不要轻易动怒嘛。” 夜崇也不想动怒,可这个女人偏偏就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从她和丽娘的对话不难得出,她会出现在自己的房内,是大哥默许的。 低头看着那堆因失去了效用而如同枯叶般的符纸,夜崇尽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 这个女人方才说,雪夭追杀于天齐? 夜崇在文舟山秘境中遭劫,虽不知于天齐做了什么,不过淬体方鼎中玄气的暴动十分古怪。 他当时就怀疑是于天齐动了手脚,如今非梧和丽娘的对话让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于天齐的背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他更好奇的是,自己是如何从淬体方鼎中活着走出来的。 他至今还能记起,鼎中暴动的那一瞬间,自己全身的经脉都出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陆宁那张恬淡的脸。 很快他又否决了这一想法,于天齐彼时就站在石门之前,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自己救出来。 况且以那个女人的修为,下到第五层就已经十分艰难,更别说救人了。 莫非当时秘境的第五层中还有其他人存在? 能悄无声息的避过于天齐的感知,那人的实力必在于天齐之上。 究竟是谁救了他? 是否有其他目的? 那人是否也来了阳海城? 夜崇揉了揉眉心,试图想起些什么。 只可惜,被暴动的玄气冲击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毫无印象。 上次在那个女人那里醒来时,他只想着第一时间赶回归元客栈提醒大哥于天齐叛变之事,一时之间竟忘了问问她是在何处遇到的自己。 若是有机会,还是要问个清楚。 第八十六章 月初集会 初一,晨光熹微。 阳海城城东的大街小巷上早已人来人往,吆喝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城东有一片巨大的广场,名为集会广场,顾名思义,是专供月初集会使用的广场。 每月的前三日,城东集会广场的摊位租金全免,城中大小商贩都会选择在广场周围支起小摊。 此时的广场上已然竖起了数十面图案各异的旗帜,每一面旗帜就代表着一个猎兽团。 这也是月初集会能演变成全城性质的原因所在,城中各大猎兽团都会在这三天时间内将上个月的部分捕猎收获摆摊出售。 除了妖兽的皮毛骨肉,还有一些灵植草药和珍稀矿石。 阳海城周边的武者都会在月初的这几日来到阳海城,试图从各大猎兽团的摊位上淘到一些不错的宝贝。 猎兽团摆摊的位置也有讲究,越靠近广场中间的猎兽团实力越强,摊位的规模也越大。 摊位往往是围绕着旗帜摆出一个较为规整的圆形。 大多数猎兽团摊位上都有三个武者照看,实力最强者负责守卫旗帜,另外两人负责招呼往来的客人。 集会广场的西边屹立着一座威风凛凛的塔楼,名为四方楼,此楼归属于城主府。 每月集会之时,城主府便会派出天之队镇守四方楼,若有不速之客闯入集会现场,他们将会利落解决,偶尔遇上集会中的猎兽团势力之间的摩擦,他们也会下场调解。 如今天之队遭劫,罗笛只好从地之队临时调来了八名侍卫。 此时,四方楼顶部除了八位身披黑甲的地之队成员,还有着几道身影。 云肆哀怨的目光透过窗子朝下方望着,最终锁定在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之上。 走上了符师这条道路,就不得不与众多制符材料打交道。 集会上的材料比起城中商铺里出售的材料,一是更为新鲜,二也比较实惠。 非梧手中攥着从落星阁赚来的六千七百两,兴致勃勃的在广场上穿梭着。 终于,她的视线被其中一个摊位吸引。 非梧蹲在摊位边,捡起了一对一尺长的牙齿,问道:“这对牙齿怎么卖?” 摊主见来人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顿时打起了精神。 头上缠着黄色头巾的青年口若悬河,“姑娘你是不知道,这血牙狐可狡猾得很,我们全团的兄弟们与那畜生搏斗了三个时辰才将其斩杀。” 不直接回答价格,而是先介绍东西的来历,坐地起价的先兆。 非梧双眼一眯,不经意的将牙齿放回摊位上,又捡起了不远处一块水蓝色的石头,边摇头边笑道,“从牙的长度来看,这顶多就是只二阶血牙狐。” 黄头巾青年心中惊疑,这小姑娘明明是个普通人,却一眼就能看出这只血牙狐的等阶,莫非是行家? 非梧漫不经心的又在摊位上扫了一眼,神色显得有些失望,像是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将手中的石头轻轻放了回去,就欲起身离开。 猎兽团的成员不比常年经商之人,他们大多豪放爽朗,对买卖上的心理博弈可谓一窍不通。 眼见着这姑娘要走,黄头巾青年有些急了。 做生意的不是都图个什么开门大吉吗? 这姑娘可是他们今天的头位客人,若是就这么走了,对他们今日的生意说不定会有不小的影响。 想着,黄头巾青年连忙出声,“诶,姑娘,这对血牙狐齿,一口价,八百两,你看如何?” 他的语气诚恳,不像有诈。 非梧的脚步顿住,低头看向那对还沾着血迹的牙齿,心中那叫一个悔啊。 一头二阶血牙狐的牙齿都价值八百两,她当时在黄沙谷杀的那头四阶血牙狐…… 造孽啊!暴殄天物啊!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在黄头巾青年的眼中就是嫌弃价格太高。 青年面露难色,心理挣扎了半晌才开口道,“七百五十两,最低价了,再低团长可要责罚我了。” 摊位上的东西在摆出来前,各猎兽团都会给出一个保底价格,至于最终能卖出什么价格就要各凭本事了。 能卖出高价,团内自然有奖赏,卖得太低,也会受到团长的责罚。 血牙狐的牙齿是调制镇符符水的材料之一。 一对二阶血牙狐牙齿经过研磨提炼后,只能绘制四张二品镇符,再加上其他材料的成本…… 非梧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痛。 她瘪了瘪嘴,以后一定要好好压榨童苦,才对得起绘制镇符的材料钱。 “七百二十两,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就要自己掏腰包补亏损了。”黄头巾青年苦着脸。 非梧这才如梦方醒,从衣袖中取出七百二十两递到了青年的面前。 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少女叹着气,捡起那对牙齿,继续在各大摊位中搜寻着自己需要的材料。 凤非池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个黄头巾青年,心中不免觉得好笑,那丫头方才明显就是走神了,这位青年却一股脑的将兜底价格报了出来。 不多时,非梧又寻到了下一种所需的材料,将手中把玩着的牙齿递到师兄手中。 硕大的兽齿在凤非池手中一闪,便被收进了乾坤戒中。 非梧不是第一见识师兄使用乾坤戒,这次却对这枚看上去不事雕琢的银色指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件储物的宝贝,下次诛杀了妖兽之后,她就不会白白错过那些妖兽身上的宝贝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凤非池将戴有乾坤戒的那只手伸到她的面前,以便她看得更仔细些。 凤非池的手骨节分明,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纹理简单的乾坤戒戴在他的手上,仿佛与他修长的手融为一体,看上去说不出的融洽。 “乾坤戒是一种难得的储物宝器,一旦认主便会与主人融为一体,除非用品质更高的乾坤戒将其替换,否则此生都无法取下。”凤非池解释着。 若非如此,见师妹喜欢,他定会毫不犹豫的赠予她。 非梧砸砸嘴,真是好宝贝。 听师兄的描述,这样的宝贝一定价值不菲。 至少从她来到云玄大陆以来,只在师兄和陆宁的身上见到过乾坤戒。 她很好奇,以梧桐宗的实力,应该不足以得到乾坤戒这样的宝物才是。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凤非池接着道:“从我记事起,这枚戒指就跟随着我,至于它的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 “师兄,你不会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少爷!”非梧愣愣的看着凤非池的脸。 难怪他们初次在望春楼被坑时,师兄能眼都不眨的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金票,感情是不差钱啊! “我是宗主师父偶然在山中捡到的弃婴。”凤非池神色淡然,仿佛说着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这简单的几句话却在非梧的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能为初生的婴儿配备乾坤戒的宗族定然非比寻常,可这个宗族却狠心将师兄遗弃在山野间,是家族遭遇劫难,还是族中奸人陷害? 第八十七章 援兵被截 高台上的云肆目不转睛的关注着下方的师兄妹二人,倒不是他对两人有多么关心,他更多是对非梧让自己留守四方楼感到不忿。 刚开始得知非梧口中说的“捉鳖”其实是抓刺客,他还兴奋了半晌,结果到头来却只让他在这楼里干等着。 依他看,这集会一切如常,根本就不像有刺客的样子。 云肆:“我说,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俩实力那么差,那些刺客还寻思啥呢,要上就赶紧上呗。” 他的抱怨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响应。 云肆长叹一口气,继续百无聊赖的盯着下方的两人。 罗笛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非梧他们身上,而是偏着头看向广场边缘的某片区域。 那里的人员密集程度竟然比广场之上还要高。 方才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禀告,那片区域是丹会的摊位,摊位上所有丹药都按原价的七折销售。 猎兽团的材料并不是人人都用得到,毕竟那些材料一般都需要经过加工处理才能用到人体之上。 不是每个人都有炼丹制符的天赋,甚至最基础的材料处理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此购买材料之后,还要另外请人替他们进行炼制。 这样做的初衷完全是为了节约一部分银两。 如今丹会的丹药降价,他们可以直接以一个心仪的价格买到所需的丹药,无疑替他们省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一时间,广场上的百姓们源源不断的涌向丹会摊位,对丹会也是有口皆碑。 “诶,听说丹会的丹药七折出售。” “哪儿?” “那边,我们快去看看,省得待会儿被人抢空了。” 两个武者小声交谈着,匆匆与非梧和凤非池擦肩而过。 紧接着,他们身边越来越多的武者都朝着广场的某个方向赶去,原本还算得上井然有序的广场霎时间变得骚乱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此时丹会的任何动作看在他们眼里都是暗含阴谋。 非梧回头看向人群聚集处,却偶然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在看到她回头时,不自然的转过了身。 凤非池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沉声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非梧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开口道:“师兄,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说着,她迈步朝丹会的摊位走去,凤非池连忙伸手拉住她。 人群越密集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就越危险。 此时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他们甚至不知道天丹盟此次派出了多少高手,一旦进入人群,说不定会在不经意间被敌人包围,届时,他们突围的难度也会大大加深。 非梧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陶苍生会选择在这一天将丹药低价出售,定然是打着拉拢人心的算盘。 若是在丹药摊位附近发生械斗,周围的百姓定会四散逃开,陶苍生的计划会因此而落空。 想到这里,两人巧妙的避开身后的那些随行的“尾巴”,极速朝丹药摊位赶去。 见两人突然改变了方向,云肆咦了一声,也注意到此时的人群正在往广场左边赶去。 “那边发生了什么?” 童苦走到了窗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做出了结论,“有十几人尾随,他们现在应该是想将人引到人群密集之处,我们恐怕要准备出手了。” 罗笛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下去。” 几人刚走到楼梯口,便谨慎的向后退着。 陶苍生满脸堆笑,缓缓走来,故作和气的说着,“罗城主,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陶苍生?” 罗笛的眉头紧锁,四方楼归城主府所有,非城主本人或有城主令牌为凭证,外人不得入内。 陶家手中虽掌握着城主令牌,但那枚令牌在不久前已然被毁,陶苍生是怎么进来的。 “哎呀,罗城主啊罗城主,你可真是太糊涂了,要说这四方楼可是城主府的禁地,平民百姓不得入内,这几位是?” 说着,陶苍生的目光看向跟在罗笛身后的几人。 他的话音未落,又有几人走上了楼,其中竟有两人达到了金丹境界。 两名金丹武者皆身披黑色斗篷,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另一人显得有些肥胖。 那两名金丹武者现身的瞬间,罗笛就明了,他们恐怕是硬闯进来的。 “陶苍生,你带人强闯四方楼,该当何罪?!” 陶苍生依旧是笑眯眯的,听完罗笛的话,他虚伪的皱了皱眉,“罗城主言重了,欧阳城主离开阳海城之前可是将城主令牌交给了老夫我,罗城主莫非是贵人多忘事,给忘了?” “如今城主令牌已毁……” 不等他说完,陶苍生就出言打断他,“那位梧桐姑娘擅于蛊惑人心,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毁了城主令牌,但我相信罗城主您是明事理的,令牌的真伪相信你也了然于心。 “欧阳城主将令牌交给我,证明他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同样,他传城主之位给你,也是对你的肯定。 “我们也算是一类人,为何不好好联手打理好阳海城的秩序呢?” 罗笛脸色阴沉,默然不语。 他至今也无法理解,欧阳大人为何要将令牌交给陶苍生。 罗笛的目光扫向跟在陶苍生背后的一行人,神色晦暗不明。 陶苍生却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转而看向那个身着一袭红袍的妖孽男子,佯装吃惊的说着: “这位不是落星阁的少主吗,怎么会出现在城主府的地盘上?莫非,落星阁与城主府有什么牵连?” 夜岸丝毫懒得理会这个老东西,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陶苍生也不恼。 童苦不动声色的朝云肆的身边挪了几步,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着,“我们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了,你先从窗口下楼,去支援他们。” 陶苍生之所以会带人出现在此,必然是猜到了他们的计划,特地来堵截这些援兵。 广场上的非梧和凤非池势单力薄,被众多高手围堵,不出片刻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下去支援非梧他们。 纵使云肆有些神经大条,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趁着众人不注意间,朝窗口的位置奔去。 他的身影还未到达窗口,一个健壮的大汉就从窗外踏进来,此人正是黑莽。 听到窗边的动静,陶苍生更是笑逐颜开,“早就听闻黑蟒团和落星阁不和,老夫倒是想亲眼验证一番。” 几人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 陶苍生此次可谓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不仅带来了两位天丹盟的金丹强者,还特意联合了黑蟒团。 听说了那日吴平发疯的事情之后,黑莽就怀疑非梧是否是隐藏了实力,若真是如此,那黑烈的确有可能是死在她的手上。 再加上黑蟒团和落星阁的宿怨,陶苍生向黑莽寻求合作的那一瞬间,两者几乎是一拍即合。 陶苍生忍不住低低的笑着,双肩都在颤抖着。 今日就是那个小贱人的死期。 第八十八章 织影归来 非梧和凤非池的速度已经拉到了极限,但毕竟是反向赶路,那些尾随之人很快就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包夹在正中间。 百姓的注意力大多被丹药吸引而去,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非梧停在原地,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这一伙人,目光若有似无的瞟向四方楼的楼顶。 云肆是个不靠谱的,但童苦不是,以他的眼力,定然早就察觉出了不对。 他们此时还未赶到,定然是楼顶出事了。 非梧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竟看到几个身纹蟒纹的大汉。 是黑蟒团之人,他们何时与陶苍生联合起来了? “上!” 为首的那人是一个旋照后期的武者,只见他一声令下,周围好几股玄气骤然爆发,直直的朝两人扑来。 非梧和凤非池的身影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待宰的羔羊。 为首之人狞笑一声,速度又快了一分。 陶会长说过,谁若当场击杀这个女人奖励四品聚元丹一枚,若能生擒,奖励四品聚元丹两枚。 他们虽隶属天丹盟的势力,以他们的实力却很少有四品丹药作为奖励,丹药对他们的吸引力依旧惊人。 最先冲上前的是黑蟒团的一名旋照前期的武者,此人看上去五大三粗,行动时却十分灵活,不过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非梧的面前。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非梧的手上之时,瞳孔骤然一缩,第一反应就是撤退。 可惜为时已晚。 非梧指尖渗出殷红的鲜血,毫不犹豫的按在手中的符纸之上。 一道璀璨的金光一闪,空气中传来尖锐的爆鸣声,刚猛的能量直冲那个黑蟒团的大汉而去。 “噗!”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道健硕的身躯倒飞数十米,横撞在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之上,这才停下。 那棵大树先是发出一声闷响,与大汉的身体接触之处悍然出现了一处凹陷。 直面三品灭符之威的大汉胸口出现碗大的一个血洞,双目之中还维持着惊恐,却已经失去了神采,显然已经死透了。 非梧手中的符纸失去了效用,化作飞灰,从她的指尖飘散。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连老城主给的灭符果真好使,仅是三品灭符就有诛杀旋照武者之力,看来她走上符师之路果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她这一击也是攻其不备,若是给那个大汉足够的防备时间,一张三品灭符还不足以致命。 无独有偶,凤非池同样也用三品灭符出其不意的斩杀了一名天丹盟的旋照武者。 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两名旋照境武者殒命,剩下的几人被这惊骇的一幕镇住了,连忙顿住身形,与两人无声对峙着。 抢购丹药的百姓们终于注意到了异样,见到那两个武者惨烈的死状,顿时一哄而散。 只有少数实力较强的武者只退开数十步,观望着现场的风吹草动。 非梧勾唇浅笑着,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符纸,讥讽的开口道:“怎么?怕了?我这里的三品灭符还有不少,还等着你们来试试威力呢。” 为首那人脚步微微往后挪了挪。 看她手中足有二三十张三品灭符,以他的实力顶多只能抗住一两张三品灭符的冲击。 可他抵挡灭符的代价是耗费全身近一半的玄气,而那个女人所需要耗费的却只有区区两滴鲜血。 ‘该死的,大意了,忘了这个小贱人的背后还有一个连川,他肯定会给这贱人不少灭符作为防身底牌。’ 然而事实是,连老爷子在绘制六品愈符时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在临闭关之前,只匆匆为非梧等人留下了五张三品灭符。 而非梧此时拿出的那一沓符纸之中,只有第一张和最后一张才是真正的三品灭符,至于中间的,都是她练手时的失败品。 为首之人自然不会知晓其中有诈,非梧此时掏出的那一叠符纸对他们还是有着极强的威慑力。 他们的任务失败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一次杀不掉这个女人,他们还可以另寻机会,但命只有一条,他可不想像王湾一样,栽在这个女人手中。 为首之人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陶苍生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哼,果然是个狡猾伶俐的,连川那老不死的在绘制了六品愈符之后哪里还有余力绘制这么多三品灭符,梧桐姑娘,你这小把戏骗骗别人尚可,想要瞒过老夫的眼睛,还是嫩了些。” 循声望去,夜岸、云肆、童苦、罗笛皆跟在陶苍生的身后,而仔细再看就会发现,他们每人身后又站着几名面生的武者,显然是被挟持了。 非梧的神色晦暗莫名,隐在衣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她冷哼一声,脸色和善,像是老友寒暄般说着,“陶会长,许久不见,没想到您如今看起来还是这么硬朗,我还以为您会因为丧失晋升的良机而郁郁寡欢呢。” 陶苍生最介怀的便是灵延龙草被他们浪费之事,如今非梧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陶苍生心中怒火丛生,却倔强的维持着笑意。 勉强扯出的笑容让他脸部的肌肉都在不规则的颤抖着,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良久之后,他才调整好心绪,讪笑道:“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改变不了你将死的命运,给我杀了她!” 话音刚落,那个身披斗篷的高大身影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到非梧的身前,一双带着杀意的手直取她的脖颈。 在他的手离非梧的玉颈还有两寸远之时,他的身体突然定格在原地。 见状,陶苍生大怒,沉声低吼,“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她!” 斗篷人依旧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 一道黑色的倩影从非梧身后的大路上缓缓朝这里走来。 云肆眼前顿时一亮,“知璎姑娘!” 织影依旧闲庭信步,明明看上去只是踏出了一小步,她的身影却顿时前进了十多米,不过几次跨步,她便出现在非梧的身边。 “是你?” 陶苍生心中惊骇莫名,这个女人不是筑基中期吗,她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不像是筑基武者能够办到的。 他身后的众人更是心头一跳,他们大多都在旋照境以上,还有几人达到了金丹境。 可就是这样的实力,却仍旧无法看清这个黑衣女人的实力,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云肆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了一脸崇拜的表情,活脱脱一个痴汉的模样。 陶苍生只是个普通人,虽看不出织影修为的异样,却能从周围之人的表现中察觉出这个女人极强,他颤抖着开口,“你们……还……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杀了她!杀了她!” 非梧笑眯眯的看着织影,这女人,实力又精进了不少,回来得也够及时。 她要是再晚回来几息时间,非梧就要出手了。 第八十九章 杀鸡儆猴 非梧缓缓避开斗篷人定格的手,走到他的身侧,毫不犹豫的将斗篷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待看清斗篷人的脸时,非梧愣了一瞬,随即了然的笑了笑,难怪。 反应最大的要数云肆,“小二?!” 这斗篷人正是望春楼的小二。 云肆这次的反应速度没掉链子,朝右前方那个体型肥胖的斗篷人投去了审视的目光。 既然那边的是小二,这个会不会是老板娘? 早先非梧还觉得奇怪,云肆一个金丹境武者,望春楼的老板娘竟敢毫无顾忌的对他呼来喝去。 如今看来,云肆性子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老板娘只是利用了特殊手段伪装成普通人,其本身的实力并不怵云肆。 望春楼已经在阳海城开了十多年。 楼里生意火爆,食客中也不乏一些商贾官差,畅饮闲谈之时不知透露了多少重要情报。 天丹盟在阳海城撒的网还真够大的。 上次的王湾是当铺掌柜,这次的两人又是酒楼中的小二和老板娘。 出入当铺的以富贵人家居多,望春楼菜品便宜,食客更是涵盖了阳海城大部分阶层的百姓。 非梧不得不怀疑,如今的城主府中是不是也被天丹盟渗透了。 她能想到的,罗笛自然也能想到。 可是罗笛如今更担心这两人不是天丹盟派遣出的最强战力,还有更多利用了特殊手段隐藏实力的强者混迹在阳海城的百姓之中。 这些人混入阳海城时日久远,想要追本溯源揪出每一个天丹盟之人,无疑是难于登天。 非梧绕着小二走了一圈,最终在他的右边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拿出匕首。 小二虽动弹不得,却能清楚的感应到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掏出匕首,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 他试图运转玄气冲破禁锢,最终却是徒劳。 织影这次吸收灵延龙的玄气之后,实力又精进了不少,如今已经达到准圣中期,一个金丹武者的生死不过在她的一念之间。 在她的针对之下,小二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眼看大势已去,隐在斗篷之下的老板娘心中一颤,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非梧的动作之上,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暴退而出。 云肆最先察觉出异样,正欲前去追赶。 黑色的身影猛地一顿,像是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 由于其速度太快,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扭曲,身体中的内脏尽数震碎,断骨刺穿皮肉,当场七窍流血,生机尽灭。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陶苍生见到望春楼老板娘惨烈的死状,脸色苍白如纸,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一名金丹武者,在眨眼之间殒命。 而他甚至不知是谁出的手,又是何时出的手。 非梧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了那称得上是“一滩”的老板娘,缓缓踱步到陶苍生的身边,“陶会长,你的人,啧啧,好像不太聪明啊,怎么自己撞死了呢。” 她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修罗地狱的催魂曲。 陶苍生犹如惊弓之鸟,连忙倒退了几步,快速远离她,脸上写满了恐惧。 连金丹武者都死得这么惨,他这个普通人更不是对手。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丹会会长,我要是死了,阳海城的丹会就会瘫痪!你要是杀了我,天丹盟也不会放过你!” 谁知,非梧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她不过是阳海城的过客,丹会瘫痪与她何干,而天丹盟,就算他们放过自己,自己也要去找他们算账。 她径直越过陶苍生走到了黑莽的身前。 黑莽的额上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的冷汗,见非梧朝自己走来,更是动也不敢动。 非梧把玩着那柄银色的匕首,笑吟吟的在黑莽面前站定,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着,“团长大人,我说黑烈是我杀的,现在你总该信了。”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黑莽心中惊怒交加。 以他的实力,定然不是那个黑衣女人的对手。 想着,黑莽体内的玄气猛然爆发,极速探出手抓向非梧。 只要他挟持了这个女人,就还有一线生机。 “小心!”凤非池在黑莽眼神变化的一瞬间就察觉出不对,连忙出声提醒道。 像是早就猜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非梧的眸子一暗,右手握着匕首凌厉的一抬。 黑莽的体内灌注了玄气,皮肤如同柔韧的皮革,只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找死!”黑莽爆喝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快。 非梧飞快用手抓住他的手臂,看上去像是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见状,黑莽的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这个蠢货,居然想徒手抵挡自己的攻击,真是不自量力! 只是在她的手掌与自己的小臂接触的那一瞬间,黑莽察觉出了不对劲。 手臂之处传来的根本就不是皮肤的触感,而是温热光滑。 符纸! 不好! 这个念头乍一形成,一股强烈的能量冲击就从他的手臂上蔓延开来。 “轰!” 黑莽健硕的身躯顿时像一个破布口袋似的甩出数米远。 “啊!”他的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声。 那条逞凶的手臂眨眼间就变得面目全非,小臂已然被两张叠放的三品灭符炸碎,上臂的血肉也被炸飞大半,隐约可见黏附着零星肉块的肱骨。 非梧啧啧两声,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金丹武者,果然抗揍,我还以为两张三品灭符好歹能让你丧失战斗力呢。” 豆大的汗珠从黑莽的额头滚落,他仓促用玄气封住右手上的穴位,这才堪堪止住了断肢处如注的鲜血。 “梧桐姑娘,此人交给我。”沉默了许久的夜岸突然说着。 落星阁与黑蟒团积怨已久,几乎达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他们落星阁死在黑蟒团手中的部众也不在少数,若是能用黑莽的血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非梧了解他的用意,干脆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应允,夜岸的手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锁链声。 血红色的锁链从夜岸的手中飞射而出,剧烈的疼痛让黑莽的反应慢了一拍,锁链不偏不倚的刺透了他的右侧肩胛骨。 金属锁链像是灵巧的绳索,快速在黑莽的肩胛处缠绕几圈,彻底将其捆住。 伴随着锁链的叮当之声和黑莽痛苦的呻吟声,夜岸的身影几个起落,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了街角。 目送两人离开,非梧又转身看了一眼陶苍生,浅笑道:“陶会长,你确定你只带了三个金丹吗?要不再叫几个来?” 陶苍生跌坐在地,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他的身下一片湿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异味。 别说三个金丹,就算有十个金丹武者在此,也不够织影热身的。 陶苍生的内心恐惧至极,他身边的强者一个接一个的被解决,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等待是一种十分煎熬的事情,更别说他现在是在等死。 可非梧就是要故意折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又走到了宛如一尊雕塑般的小二身边,偏将陶苍生晾在原地。 她手中银色的匕首之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不紧不慢的在小二的黑斗篷上将血迹擦干净。 小二的眼中满是惊恐,她故意放慢的一举一动无不折磨着他的神经。 “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不然……”她微微一顿,拿出了那最后一张三品灭符,“就算只是三品灭符,塞进嘴里应该也能斩杀一名金丹。” 小二挣扎着发出呜呜声,织影念头一动。 “我说!我全都说,不要杀我!” 非梧满意的开口问:“城主府有没有你们的人?” 小二有些紧张,“我,我不知。” “嗯?” 不等非梧开口,小二连忙解释道:“我们只负责收集情报,人员调配我实在不清楚。” “负责人员调配的是谁?什么实力?” “这……我也清楚。”他很快又补充,“我从未亲眼见过他,只知道他姓孟,如今并不在阳海城。” “不在阳海城如何进行人员调配?!”非梧面色一寒,一股无形的杀意将小二笼罩在内。 小二肝胆俱颤,此前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浓郁的杀意,更让他惊骇的是这样的杀意竟是从一个普通少女身上散发而出的。 “是同声石,孟大人是靠同声石与我们联系!” 同声石,非梧对这种矿石印象较深。 归元客栈的天字号房内就有这石头,只可惜她不是武者,没有玄气,不能使用同声石。 “那块同声石现在在谁身上?”非梧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只要得知同声石在何处,他们就更容易顺藤摸瓜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孟大人。 “在……”小二刚想回答,眼中的神采一滞,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 织影解除了对小二的禁锢,他的身体就无骨般的瘫软在地。 “死了,守心咒。”织影平静的解释。 守心咒平日里无法探查出来,但当中咒者提及被保守的那个秘密之时,就会瞬间暴毙而亡。 这种咒术的恶毒之处在于,被下咒之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已经中了守心咒。 非梧皱眉看着脚边的尸体,“那孟大人倒是个难缠的。” 她冷哼一声,缓缓看向陶苍生。 在接连的刺激之下,陶苍生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见非梧要开始对付自己了,当即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非梧:“……” 就这? 第九十章 爷孙情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归元客栈并不是什么正规客栈。 有几间地下暗室也是理所当然的。 云肆看着非梧叫了几个侍者搬着炭火和生肉走进暗室。 起初他只是觉得奇怪。 直到有一人搬着一块大铁板走进暗室之中,他终于忍不住凑到了童苦身边,小声问道:“她这又是整什么幺蛾子呢。” 童苦默然无语,他也想知道。 暗室的角落里,陶苍生被绑在一个十字形铁架之上,眼睛被蒙上了一层不透光的黑布。 他还没清醒,头低垂着。 最后一名侍者将一个盛满调料的托盘轻轻放在暗室的桌上之后,非梧几步走到了桌边坐下。 瞟了一眼还在原地干站着的其他人,她大方的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都来坐啊。” 铁板被架在炭火之上,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灼灼高温。 非梧砸砸嘴,拿起调料托盘中的空碟仔细的调配调料比例。 云肆终于看穿她的意图,有些悚然的看向桌上的那一大块生肉。 这可是生肉啊,这女人的确是有些凶残没错,可也不至于凶残到吃生肉的地步! “坐啊,见什么外啊。”非梧催促道。 最先落座的是凤非池和织影,云肆和童苦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围着架着铁板的的桌边坐了下来。 非梧将调好的调料碟放到他们的面前,又将那块生肉移到了合适的位置。 生肉看上去是一整块,但非梧向后厨交代过,已经片成了厚度适中的肉片。 她夹起几片生肉,小心的一一铺在刷了油的铁板之上。 滚烫的铁板与肉片接触的瞬间,诱人的滋滋声就响了起来。 “这……”纵使是从小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云肆,也没见识过这种奇异的烹饪手法。 不出一分钟,非梧将铁板上的肉片依次翻面,被铁板烫过的那一面已经呈现出焦黄之色。 将焦香诱人的烤肉蘸上调配好的蘸料,非梧又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一片青菜,这是她特意溜进客栈的后厨挑选的可以生吃的青菜,虽不同于蓝星上的生菜,却不亚于其味道,据后厨的侍者介绍,这还是一种灵植。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非梧用青菜包好草草烤制的肉片塞进嘴里,满足的咀嚼着,脸上还露出十分惬意的笑容,都不由自主的愣怔着。 这玩意真能好吃吗? “别光看我呀,尝尝。”非梧又夹起另外一块肉片,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率先动手的还是凤非池和织影,他们都曾尝过非梧的手艺,对她的厨艺抱有绝对的肯定,既然是她想出来的法子,那必定是不会有错的。 童苦是怨魇寄生体,对食物这种东西是不挑的,也夹着一块烤肉,学着非梧的模样喂进了嘴里。 没想到,这种用青菜包裹着烤肉的吃法竟意外的好吃。 云肆见他们都动了筷子,也不好意思当异类。 烤肉进嘴的瞬间,云肆眼前一亮。 他在望春楼也算学会了不少烹饪手段,这还是第一次尝到如此特殊的肉质。 即使是包裹着生的青菜,也丝毫掩盖不了肉质的焦脆,青菜并不涩口,与烤肉相得益彰,风味非凡。 这小妮子对吃的研究还真有一套,想着,云肆的筷子又伸向了铁板上的烤肉。 让他有些费解的是,非梧将其中一块烤肉往自己的面前挪了挪,却并没有将其夹起来,眼见着那烤肉表面已经变得焦黑,再烤一会儿都得变成焦炭了。 …… 陶苍生悠悠转醒之时,奇异的香味直往他的鼻腔中钻。 他的眼前还蒙着白布,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他有些不安的挣扎着,身后的铁架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异响引起了暗室中正在享受美食的几人的注意,非梧朝门外待命的侍者招了招手。 侍者会意的从隔壁暗室中抬出一个眼前同样绑着黑布的男人,他的嘴也同样被紧紧绑起。 将男人和他身后的十字铁架放在陶苍生的不远处,又舀起一瓢清水,毫不犹豫的泼在了男人的脸上。 冰凉的水兜头泼下,陶文吓得一个激灵,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呜……呜!”他的嘴被绑得很实,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非梧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朝陶文走去,轻巧的解开了绑在他嘴上的布带,然后用手捂着双耳。 不出所料,陶文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爷爷是丹会会长陶苍生!” 陶苍生的意识已经逐渐恢复了清明,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怒吼声,他试探着出声道: “文儿?” 陶文的嘴炮戛然而止,“爷爷,爷爷你快让他们放了孙儿啊爷爷!” 非梧浅笑,“不如你先求我们放了他。” 说着,她伸手将蒙住陶文双眼的布带也解了开。 暗室中的场景映入他的就注意到角落处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陶苍生,身体剧烈的挣扎着,却发现越挣扎,身体上的绳索就越紧。 陶文消停下来,死死的瞪着非梧,目眦欲裂。 “又是你,你这个贱人,快放了我爷爷!” 非梧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陶文,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他是不是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她这个绑人的还没说什么,他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质倒是先横起来了。 相比起来,还是陶苍生更为上道。 “你们放了文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还真是爷孙情深啊,这样我就放心了。”非梧踱步到陶苍生面前,“会长大人呐,你屡次派人来杀我,你说说,我凭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 陶苍生心跳如擂鼓,他杀非梧不成如今反倒落入了她的手中,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以他的本事,想要从这伙人手中逃离,可能性为零,只有老实服从,才有一线生机。 许久之后他才稳住心神问:“那你想要怎样?” 非梧心情大好的上扬着唇角,“很简单,我呢,想跟陶会长玩一个快问快答的游戏。 “我也知道,陶会长您是个老奸巨猾的,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让您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一落,她走到陶文的面前,再次绑上了他的眼和嘴。 70 第九十一章 快问快答 陶苍生正想开口细问,就听到陶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有些沉闷,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着。 非梧心中腹诽,这陶文,当真是个没出息的,自己不过是用匕首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划了划,连血都没出,他就叫得比杀猪还大声。 不过想想也是,当人陷入黑暗之中时,对周围的感知会在一定程度上放大。 尽管非梧的动作很轻,但陶文知道自己在这个女人手中讨不到好处,她的任何动作,都会让陶文心中的恐惧加深几分。 陶苍生听到孙子的惨叫,苦苦哀求,“梧……梧桐姑娘,行刺你的计划是我一人所为,与文儿无关,算我求你了,放了文儿。” 二十年前,陶苍生的儿子和儿媳在一场意外之中双双丧命,他们陶家如今只剩下陶文这么一根独苗,如果他出了事,他们陶家自此便绝后了。 因此,纵使陶文这么些年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陶苍生对这个孙儿却依旧疼爱有加。 “陶会长说笑了,既然您都想杀我了,我当然得不择手段的报复回去,这才对得起陶会长您的一片苦心不是?” 非梧的声音轻灵,陶苍生却只觉毛骨悚然。 他的心底涌起了无边的悔恨,为什么当初在审讯堂没有出手杀了她,又为什么要在那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前去追杀她。 像她这样的人,要么就早些斩草除根,要么就彻底的敬而远之。 可他偏偏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能惹的煞星。 非梧随后的话,让陶苍生不由自主的脊背发寒。 “我想陶会长您还不清楚游戏的规则,我现在来为您讲一讲。 “稍后呢,我会问您几个问题,您可要如实回答。 “若是您有一个答案让我不满意,我就会从您孙子的身上割一块肉,而您可以选择再次回答,或者由我将陶文的肉烤熟给您尝尝。 “您可以放心,为了保持肉的口感,我会为您蘸一些调料,起码不至于难以下咽。” “噗——” 她的话音一落,包了满嘴肉的云肆顿时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非梧。 凤非池和织影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只有童苦依旧毫无顾忌的往嘴里塞着鲜嫩的烤肉,他不挑食。 “疯子,你这个疯子!”陶苍生强忍着反胃之感,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非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您已经清楚游戏规则了,那么,游戏开始。”突然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提醒您一下,要是回答得太慢,您的孙儿也要受苦哦。” 她语气俏皮。 云肆小声嘀咕着,“幸好我没招惹到她,这个姑娘,简直变态。” 非梧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者连忙别开了视线,生怕她一个不忿也上来刀了自己。 “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跟天丹盟扯上关系的?” 陶苍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假思索的开口,“十五年前,天丹盟广召天下的丹师前往极北之地进修丹术,我因此结识了天丹盟的几位长老。” 这样的理由倒是说得过去,看来天丹盟对阳海城觊觎已久,打着丹术进修的幌子与阳海城的丹会扯上了关系。 不过非梧猜想,天丹盟应该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阳海城而大费周章的召集天下各地的丹师,说不定还有其他城池的丹会也与天丹盟暗中勾结。 当一座城池中的丹会达到了一定规模,就能成为足以牵动整座城池的命脉,阳海城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这天丹盟的野心可真够大的。 “第二个问题,如今常与你往来的天丹盟之人是什么来头?” “这……” “呜!” 非梧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在陶文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她并未下狠手,可是陶文听到了她先前的话,并且对其深信不疑。 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在他的脑海中被无限放大,他认定这个女人从他的手臂之上割下了一块肉,剧痛和恐惧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着。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呼,他好恨,恨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贱人,也恨那个支支吾吾的老不死的。 陶苍生的身子一抖,颤颤巍巍的开口,“我说!我说!他叫孟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显然不是非梧想要的回答,她毫不犹豫的转头走到桌边,夹起一块生肉放到铁板之上。 落针可闻的室内,滋滋的烤肉声分外的清晰。 片刻之后,非梧夹起被她放在一边的那块已经被烤得焦黑的肉,走到了陶苍生面前,精准的塞进了他的口中。 烤糊的肉味道又苦又涩。 陶苍生平日里的吃食都是经过精心烹饪的,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 同样,他也没吃过人肉,自然也不清楚人肉的味道。 因此他坚信自己吃到的就是方才非梧从陶文身上割下的肉。 纵使他的心思再毒辣,也难以接受亲口吃下自己孙儿的血肉。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嘴里的肉块吐出来,却被非梧用筷子撑起了下颌,他不得不将那块烧焦的肉咽了下去。 “呕——” 在非梧放开他之后,陶苍生难以自制干呕着,试图将肉吐出来。 陶家祖孙不清楚事实的真相,后方的云肆等人却看得明明白白。 高,实在是高啊,这小妮子,吓唬人可真有一套。 “诶,陶会长,你若是吐出来,我可不介意在陶文身上再割一刀。” 闻言,陶文再次歇斯底里的大吼,只是他的声音最终只能化为无力的呜呜声。 陶苍生肝胆俱颤,再也不敢隐瞒分毫,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只知道他……他是天丹盟大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是一名四阶丹师,同时也是一位天赋惊人的金丹后期武者。” 丹师与武者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很少有人能兼顾二者的修炼。 因此丹师就算是武者,境界也不会太高,就算偶有几个境界出众的,也大多是靠丹药堆起来的绣花枕头。 可孟恒却是实打实靠自己的修炼达到了金丹后期。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孟恒,如今人在哪?”非梧沉声问着。 “不,我被下了守心咒,不能说,”他连忙又补充着,“不过每次他传来的消息都是碧瑶轩的人传来的。” 非梧转身看向云肆。 后者会意,连忙答道,“我听别人提起过,在城北,是个茶楼。” 70 第九十二章 时间回溯 “没人。”云肆从碧瑶轩最后一间茶室内走出来,摇头。 集会事发以来,隐姓埋名混入阳海城之人无不自危。 作为天丹盟和阳海城的情报中转站,碧瑶轩上下更是人心惶惶。 像是知道非梧他们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碧瑶轩的掌柜连夜卷着重要情报逃离了阳海城。 待非梧他们赶到之时,整个碧瑶轩可谓是人去楼空。 “广场上眼线众多,想来这些人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凤非池剑眉深锁。 他们的线索再一次断裂,除了孟恒这样一个单薄的名字,其他什么信息也没留下。 非梧:“大家先别急着丧气,丹会与碧瑶轩保持了十几年的往来,短时间内不可能销毁所有的有用信息,我们分头找找,必然能有所发现。” 她的话让众人浮躁的心稍微定了定。 非梧:“这里毕竟是天丹盟的地盘,当心有机关,最好结伴寻找,我跟师姐一起。” 话音一落,大伙也不磨蹭,两人一组分散前往了碧瑶轩各个房间。 非梧和织影两人则是径直朝茶楼最深处走去,那里也是碧瑶轩掌柜的起居室。 待织影也走进了房门,非梧谨慎的朝门外扫了一圈,这才将房门关上。 她这副做贼一般的模样引得织影抱臂上下打量了她半晌,不难看出,她应该是有什么办法了。 非梧分工道:“稍后麻烦你将房间封锁起来,不要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 见织影一脸探究的模样,她又没节操的补了一声,“织影好姐姐。” 织影:“……” 她很想说,她不吃这一套的。 不过没办法,谁让她本来就打算按她所说的做呢。 听这妮子话里的意思,她是又打算出手了。 一股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玄气以织影为中心向外蔓延着,很快就笼罩了整个房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非梧念头微动,两人身影再次像当初在文舟山秘境之时,隐入了虚空之中。 织影很是疑惑,她们不是来找线索的吗,隐身显然不能有效的帮助她们快速找到线索。 而且她要求自己封锁房间也很让人费解。 很快织影就停下了心中万千复杂的思绪,她清晰的看到非梧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宛如有一圈又一圈的旋涡缓缓扩散开来。 那双诡异的眸子,就算是她,在看到的那一瞬也有着刹那的晃神,仿佛在短短的一瞬之内见着了时间的轮回。 织影定了定心神,同时心里升起了一股惊惧。 这究竟是一股怎样的力量,武技? 对这种人类琢磨出来的东西,织影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非梧此时表现出来的能力,的确与人类的武技有些类似。 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身上潜藏了太多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所使用的“武技”会是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门口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织影危险的眯着眼,她明明已经将房间封锁起来了,除非来人比自己的境界还要高,否则是不可能轻易打开房门的。 待看清了来人之后,织影脸上万年不变的淡然出现了一丝龟裂。 那是一个眉眼平凡的中年男人,看境界是一个旋照中期的武者。 按理说这样的武者是不可能破开织影有意的封锁,然而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从门外走进来的,他是站在门内,维持着一个开门的姿势。 紧接着,中年男人在织影的注视下匆匆关上门,又诡异的快速倒退着走到了房间中一处古董架旁,手将古董架角落的一只玉蟾转了转,架子后弹出了一个暗格,男人的嘴里开始叽里咕噜的说着些什么,没多久,他将手伸进了暗格中……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男人的动作很快,也很古怪,不仅仅是他倒着走路的行为,还有他嘴里说的语言,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就让人很是费解。 正当织影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中年男人的动作又开始变得合理起来。 他从暗格中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石头,朝其中灌注了些许玄气。 “孟大人,行动又失败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能秒杀金丹武者的黑衣女人,望春楼的两名金丹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还活捉了陶苍生,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要查到碧瑶轩来了。” 中年男人的话还未完,自觉颈间传来一阵闷痛,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视线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手中的同声石,则落到了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非梧手中。 非梧将同声石贴在耳边,有中年男人方才灌入的玄气,她不用另外使用玄气催动了。 同声石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在听完中年男人的汇报之后,那道声音的主人也表现得十分冷静: “既然如此,你们先撤出阳海城,陶苍生手中还有保命的筹码,那些人不会拿他怎么样,等他脱身之后,你们再借机混入本次参加武斗大会的队伍之中。” 交代完毕之后,闪烁的红光熄灭,她手中的同声石又成为了一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石头。 非梧右手一挥,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浑身燃起了熊熊火焰,不出片刻,方才还活生生的人骤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一片灰烬也未曾留下。 同一时间,城外三十里处,十几个人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其中一人奇怪的嘀咕着,“老大人呢,不是去方便了吗,怎么一晃就不见了人影,真是见了鬼了。” 做完了这一切,非梧和织影身上的隐身效果瞬间解除。 倒不是非梧主动解除,只是如此长时间的时间回溯,即使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负荷,以她体内异能的储备,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维持两人的隐身状态了。 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身体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 不同于之前被刺伤时伪装出来的虚弱,她这次是实打实的被榨干了全部的异能。 敲门声响起,云肆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知璎姑娘,有什么发现吗?” 非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同声石塞到了织影腰间的束带里,倚靠着她的身子,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第九十三章 顾虑重重 几人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非梧靠在织影身上的模样。 “啊,这……” 云肆下意识就想转身退出去,其他人也有些尴尬的挪开了眼。 织影轻叹,“还不搭把手?” 话音未落,一阵风掠到两人面前。 凤非池也顾不得其他,小心从织影手中接过非梧,上下查看着她的情况,确定没有外伤之后,轻轻拍着她血色稀薄的脸颊,“师妹,师妹,怎么了?” 他们进来得突然,非梧还没来得及跟织影交代,只好强撑着一丝力气维持着清醒,嘴唇轻启,声音小得堪比初生的小猫,“没……没事,低血……呃,饿的。” 童苦适时掏出随身带着的食物,递到了非梧的面前。 非梧内心毫不客气的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随身带食物真不是个好习惯啊少年。 她现在的身体可不是吃两口饭能恢复过来的,现在让她吃东西她没缓过来岂不是露馅了。 还是晕了一了百了! 意识模糊之前,她看到凤非池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布满了慌乱,他眉心中的结解不开似的,她想伸出手替他抚平眉心的褶皱,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又无力的垂下。 现场一片静默,这诡异的生离死别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鬼灵精怪的少女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凤非池全身仿佛罩着一层寒冰,将她横抱而起,很快消失在房间之中。 其他人也快速跟上,心思各异。 云肆挠着头,早上的翡翠碧玉卷也没见她少吃啊,怎么会饿晕了呢,知璎姑娘吃得比她还少,会不会也…… 他的心中充满了希冀,眼神不经意的朝织影的方向看去,却见她垂眸沉思着什么。 云肆的视线不过在织影身上停留了几息时间,眼前倏地变成一片黑暗,他大惊,“啊,我怎么看不见了!知璎姑娘小心,有陷阱!” 童苦默了,云肆的想法悉数被他洞悉,不用想也知道是知璎姑娘出手封住了他的穴位让他暂时失了明。 看着云肆慌乱的挥舞着手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走远了的织影,童苦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递给了他一截手臂,让他走路不至于撞墙。 此时心情最为复杂的要数织影了。 从初识到现在,非梧展现实力的次数寥寥无几。 起初见到她在黄沙谷中肆意屠杀妖兽却未见其体内玄气波动,织影只当她是体质惊人无需玄气为媒。 到后来文舟山之行她所使用的隐身之法,再到现在她让房间之内的时间倒流。 不消耗玄气的“武技”,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不是腰间还别着那块同声石,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幻境。 …… 大夫收起了药箱,走到凤非池的面前,“这位姑娘只是体虚,加上过度劳累,静养几日即可。” 送走了大夫,凤非池走到非梧的床边坐下。 近日来,师妹跟着他奔波辗转、日夜操劳。 一个阳海城就让他们焦头烂额,更别说以后他们还要面对无极阁。 师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遇到的危险只会多不会少。 以他如今的实力,还远远不能护师妹周全。 想到这里,凤非池的心情有些沉重。 “怎么?内疚了?”林老的声音蓦然在凤非池的脑海中响起。 凤非池惊疑:“师父!您怎么会……” 师父不是要借用师妹的身体才能开口说话吗,怎么现在却可以直接对自己进行意念传音。 “呃,为师的灵魂也恢复了一些。”林老连忙解释着。 草率了,非梧重返文舟山秘境之事凤非池并不知情。 为了避免凤非池起疑,林老连忙岔开话题道:“跟为师说说,你有何打算?” 凤非池沉吟了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徒儿想请师父庇护师妹两年,两年后,徒儿必有所成!” 林老:“……” 这傻小子是想独自历练了。 不可否认,他们之所以会来到阳海城,是因为凤非池需要武斗大会奖励的那枚五品灵丹。 正是有此作为导火索,才会引出这之后的一系列奇遇,以凤非池的性子,会对此产生愧疚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想也不用想,非梧那死丫头是万万不可能同意他独自历练的。 虽不知那丫头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但林老对如今的非梧也算是有些了解。 以她的实力,并不需要凤非池的庇护。 或许出于转性之后的雏鸟心理,她对她这师兄十分依赖。 林老甚至能够预想,若是凤非池一声不吭的离开,非梧苏醒之后会将整个云玄大陆翻个底朝天。 “咳咳,为师觉得,此事有待商榷,不如等非梧醒了再详谈。” “师妹定然不会同意,徒儿日后要四处寻求机缘,定然还会得罪不少人,师妹跟着我只会陷入危险。” “不跟着你她也很危险,你可别忘了,她不久前还想着撺掇那金丹小子回皇城造反呢。”林老搬出不久前他们与云肆的对话。 凤非池:“……” 师妹的性子确实乖张了些,更要命的是,她能说得出来,就能干得出来。 就算要离开,也要先亲口嘱咐她一二,省得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带着云肆跑去皇城“干一番事业”。 一想到非梧软着嗓音叫他师兄,那双灵动如水的眸子朝自己弯出一抹俏皮的弧度,还有她时不时说的那些让人心惊又好笑的话,凤非池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了几分,心底也浮出了几分柔软。 织影不知何时斜倚在门边,“外出历练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她,若是你离开的这两年里她有了心上人,我也会替你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反正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以她的姿色,找一个可以庇佑她的夫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凤非池神情一滞,不由得联想到之前她专注的盯着童苦的模样。 一想到他们两人朝夕相处两年时间…… 凤非池回了神,不行,离开之前,他起码要先保证那小子是师妹的良人。 这……是他这个师兄应该做的。 第九十四章 狡兔 云玄大陆毕竟不同于蓝星,没有专用的回能剂,也没有特制的回能仓,异能的恢复速度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非梧这一次昏迷持续了足足五日。 凤非池几乎将整个阳海城的大夫都请了个遍,最后得到的结果却出奇的一致——劳累过度。 第五日傍晚,非梧总算悠悠转醒。 “师妹,你怎么样了?” 五天没合眼的凤非池第一时间来到床边。 看到他的第一眼,非梧愣了愣,这才回忆起自己在不久前透支了全身的异能,陷入深度昏迷。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渴得厉害。 凤非池适时将她扶了起来,端起一旁时时备好的温茶,小心的喂她喝下。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非梧仓促的抓着凤非池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陶苍生呢?” 凤非池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感受到手上传来凝脂如玉的触感,他下意识拢了拢手。 “你先好好养身体,其他事交给我。” “可是……” 非梧有些不放心,孟恒说陶苍生手中有保命的筹码,她总觉得他们没憋什么好屁。 谁知这次凤非池的态度格外的坚决,扶着她躺下,却半晌没有起身的意思。 非梧的视线一偏,注意到自己还紧紧的抓着他,触电般松了开手。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都别开了眼,不敢看着对方。 守在门外的几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是非梧醒了,正准备进去,正站在门边的织影把手一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云肆不死心的往里面探了探头,耳边突然响起织影冷冰冰的声音: “看来你的眼睛好了?” 云肆缩了缩脖子,尬笑两声,识相的退了开。 从碧瑶轩出来后,他有整整三天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失明的感觉。 …… “咳咳,师妹可是在碧瑶轩发现了有用的线索?” 房间中,凤非池率先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线索,对,线索!”非梧恍然回神,“陶苍生手中还有筹码。” “筹码?”凤非池对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表示不解。 孟恒说那是陶苍生的保命筹码,非梧略加思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或许,可以叫上罗笛一起去审。” 孟恒能自信的称之为保命筹码,想必是与阳海城有关。 为了让她尽快安心,凤非池也不再耽误,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见凤非池匆匆走出来,叫上了罗笛前往归元客栈的暗室,童苦也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只有云肆依旧留在原地,虽说那小祖宗的性子是有些娇纵,但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盟友,他还是很关心非梧的安危。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正好与织影四目相对,后者眼中的寒芒仿佛要化成实质。 云肆咽了咽口水,喃喃道:“我……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目送着云肆离开之后,织影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回了房。 “还没恢复过来,”织影自言自语般,她顿了顿,“你那日所用的是何种武技?” “武技?” 非梧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映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你可以称之为时间回溯。” 算起来,蓝星上的异能术与云玄大陆上的武技有异曲同工之妙。 织影的眸子眯了眯,她虽然常年待在黄沙谷谷底,可好歹也是神级强者栽种下的灵延龙草,对这片大陆上的武技也有所了解。 据她所知,能够掌握时间法则的武者屈指可数。 就算有武者体会到了时间的真谛,也大多局限于让时间短暂的停滞。 像非梧这样,让一方空间中的时间倒流,她还是生平仅见。 很显然,这样的天才不是天悦国这样的贫瘠之地能孕育出的。 织影毫不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你来自圣界?” 不对,如果她来自圣界的话,为何会对符术和丹术如此陌生。 就算她所在的宗门并非专研符术和丹术,可毕竟身处圣界,不至于对两者毫不知情。 织影正纠结于非梧的身份,腰间的同声石突然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这是五日来同声石第一次亮起。 孟恒传消息过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织影很快向同声石中注入玄气。 “接头队伍会在黄沙谷等你们,你将同声石交给为首之人,便可回折星城复命。” 看着那块再度陷入沉寂的石头,非梧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天丹盟会派人参加这次武斗大会,而大会的参赛选手会进行信息登记,将这样的人安插在阳海城的各个商铺中获取情报显然是不明智的,城主府查起来极易露馅。 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安插足够多的人手来实现他们的阴谋。 不过,会是什么样的阴谋呢。 有老板娘和小二的前车之鉴,他们应该不至于傻到继续以卵击石,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 参赛选手、武斗大会、五品灵丹…… 一个个关键信息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逐渐串联成了一条线。 从老板娘和小二身上不难看出,天丹盟掌握着某种可以让武者隐藏实力的手段。 此次武斗大会的参赛选手实力范围在筑基境以内,天丹盟的伪参赛选手,必定会用手段压制境界。 他们天丹盟的炼丹水平远高于阳海城丹会,自然不会是冲着奖品来的。 那么他们参赛的目的,或许在于——筛选。 筛选出合适的人选作为最后的夺冠者。 难道他们是想讨好什么人? 不对,天丹盟不可能这么大费周章的协助丹会讨好某个人,但是反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试想,如果夺冠者因五品灵丹而废了修为,甚至是致命,毫无疑问将会为阳海城招来一个足以灭顶的麻烦。 阳海城一乱,天丹盟就更好趁此机会掌握实权。 “问题或许就出在最终作为奖品的五品灵丹之上。”非梧道。 织影:“那我去丹会走一趟。” 她想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我们要不要找机会去一趟折星城?” 方才孟恒让碧瑶轩的掌柜前往折星城复命,不难猜测,孟恒此时人在折星城。 非梧摇了摇头,“且不说你我二人都不曾见过孟恒,以那人的精明程度,此时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就算我们赶到折星城,他说不定已经先行逃离了。” 她们没有回复孟恒的传声,恐怕足以引起对方的怀疑,以孟恒的心智,说不定已经在忙着收拾东西离开折星城了。 正如非梧所预料的,折星城某座客栈,一个普通客房的房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谨慎的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很快便隐入夜色之中。 第九十五章 陶苍生之死 陶苍生不是武者,几天不吃不喝就会嗝屁,为了吊着两人的贱命,归元客栈的侍者每天都会来给他们爷孙两人喂点东西,有时是干硬的馒头,有时是发酸的稀粥。 为了防止他们大吵大闹,他们的眼睛和嘴一直都是蒙上的。 两个侍者打开暗室的铁门,看向铁架之上的人时,眼中满是嫌恶。 这几天,陶苍生和陶文的吃喝拉撒都在十字铁架上进行,浑身散发出难闻的异味,对他们这些来送吃食的人来说简直称得上是酷刑。 两个侍者站在门口,不约而同的出手比划着,左边的是拳头,右边的是布。 按照两人的规矩,输的那个负责给陶家祖孙喂食。 右边的侍者有些得意的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同伴。 “唉,真倒霉。”败者怨念颇深的嘀咕着。 说着,他利索的从食盒中拿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不情不愿的走到陶苍生的面前,忍不住又抱怨道:“你说那个梧桐是怎么想的,反正该问的都已经问到了,把人杀了不是一了百了,还养着他们不是膈应人嘛。” 另一人深以为然,附和着,“她呀,就是妇人之仁,若是少主出手,这两人肯定早已成了妖兽的口粮。” 两人的话成功引得陶苍生不安的挣扎着,发出了呜呜的哀求声。 他是丹会的会长,还是一名五阶丹师,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应该受到万人敬仰,他的余生应该风光无限才是,他不能不声不响的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铁架吱嘎作响的声音十分刺耳,侍者本就一肚子怨气,现在更为不满了。 他解开蒙在陶苍生嘴上的布,干脆利落的将手中的馒头塞了进去。 侍者的动作很粗鲁,陶苍生一口气还没呼过来,就被馒头堵住。 他奋力的用舌头将嘴里的馒头顶了出来。 “咚。”馒头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馒头滚到喂食的侍者的脚边,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脚将沾满了灰尘的馒头踢开,愤愤道:“老不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吃就饿着,饿死你活该!” 连续几天的囚禁让陶苍生的精神十分萎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求生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他受够了这样猪狗不如的待遇,“我不想死,别杀我。” 他的话反而点醒了愤怒中的侍者。 转身走到同伴的身边,喂食的侍者眼中闪过一丝毒辣,“反正这样下去他们早晚要死在这里,不如我们……” 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眼。 另一人有些迟疑,“若是那个梧桐追究起来?” “嗐,”他摆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陶苍生三次派人刺杀她,梧桐跟他可是结下了死仇,如果是你,仇人死了,你还会大费周章的替他验尸吗?”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只要在吃食上做些手脚,给他留个全尸就行了。” 他们的交流并没有刻意压制音量,陶苍生将他们的计划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平日里在他眼中低微得宛如蝼蚁的下人,此时正在谈笑间决定自己的生死。 陶苍生:“别,别杀我,我是五阶丹师,我、我可以给你们炼丹药,放我走!” 两名侍者沉默了片刻,都选择了忽视他的话。 少主与梧桐是盟友关系,陶苍生现在也算得上是他们的敌人。 放走一个敌人,若是被上面追究起来,他们必定是死路一条,还是毒死比较靠谱。 “你身上有药吗?”喂食的侍者问。 另一人白了他一眼,“谁没事往身上揣毒药啊,不过,我记得不久前丽娘吩咐人来暗室里除鼠,说不定暗室里还有老鼠药。” 两人分头寻找,很快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暗室中发现了还未收走的老鼠药。 …… 陶苍生毕竟是丹师,对药物的气味十分敏感。 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在朝自己靠近,他死死闭着嘴,试图阻止那名侍者将毒药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的反抗让侍者的眼神一厉,一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了嘴,一股脑的将沾着灰尘和毒药的馒头塞了进去。 陶苍生不住的干呕着,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种老鼠药的毒性猛烈,他的身体不住的痉挛着,嘴角流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 十字铁架发出一连串的嘎吱声。 弥留之际,陶苍生含糊的说着,“救我,我死了,欧阳卓也活不了!救……我。” 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剧烈的生理反应,离得稍近的侍者惊恐的退后了两步。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抽搐不止的陶苍生传出的动静越来越小,头颅逐渐无力的垂下,嘎吱作响的铁架终于陷入了寂静。 喂食侍者咽了一口口水,陶苍生全身痉挛的模样让他有些后怕,“暗室也……也不会有人来,干……干脆等明日拿了东西再收拾。” 另一人同样有些心颤,两人匆匆收拾了食盒离开。 暗室之中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关押陶家祖孙的暗室之中,陶文一直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他的心跳宛如擂鼓作响。 死了,爷爷死了。 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陶文的身体不住的战栗着,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十分突兀。 一想到自己的不远处还绑着一具尸体,陶文脊背一阵发寒。 “叩。”暗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陶文猛地一哆嗦。 那两个人又回来了,他们要来毒死自己了。 “呜!”陶文疯了般惊叫着。 他不想死,他要见梧桐,要见梧桐! 整个暗室中响彻了陶文撕心裂肺的呜呜声。 凤非池先是一怔,随后快速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陶苍生身边,伸手探了向他颈间的动脉。 另外几人紧跟着走了进来,看到陶苍生嘴角暗红色的血液之时,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 缓缓收回手,凤非池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死了。” 话音未落,他紧步走到陶文身边,扯下他嘴上的布。 陶文已是惊弓之鸟,大口呼吸着,肝胆俱颤的开口,“不要毒死我,不要毒死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罗笛当即转身朝外面的侍卫吩咐着,“去,将今日来过暗室的人都带来!” 第九十六章 聪明一时 今日负责给陶家祖孙送吃食的刘武和赵奇很快就被城主府的侍卫押回了暗室。 两人虽是归元客栈的侍者,负责的却是后厨事务,实力才堪堪到达练气前期。 面对满屋子筑基到金丹境的强者,他们的面色唰的变白了,双双垂着头,不敢直视他们的视线。 自己手下的人办事不力,丽娘闻讯赶来,还顺带让人去通知了六楼的非梧。 罗笛背着手,严肃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是谁?” 他的问话让两人齐齐的抖了抖,赵奇抓着刘武的袖子往前送了送,怯怯的道:“他……他。” 刘武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衣袖,却已经晚了,意识到事情败露,他双腿一软,顺势跪倒在地,眼神闪躲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才……” “连城主府的侍卫都无权私自处置死囚,你可知你犯下了大罪!”罗笛厉声道。 听了他的训斥,丽娘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连忙上前一步,“罗大人,此事是我们客栈管教无方,这两人就交由我们来处理,也算是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等等。”凤非池率先恢复冷静,问两人道,“陶苍生临死前可有说些什么?” 刘武和赵奇两人已经被他们的气势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更何况当时陶苍生的声音太过微弱,他们并没有听清他所说的话,叠声否认道:“没有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 非梧匆忙赶来之时,两个侍者正被丽娘带出去。 见她从床上下来,凤非池的眸子沉了沉,连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不多躺一躺?” 来不及回答师兄的问题,非梧的视线落在陶苍生的尸体之上,的确已经断气了。 “完了。” 她体内的异能极度匮乏,别说再次使用时间回溯,她甚至连最简单的切割术都无法使用。 他们还没来得及问清所谓的保命筹码到底是什么。 安静下来的陶文听到她的声音后,再次激动起来,“梧桐,是梧桐吗?!” 非梧这才意识到,还有个陶文在,非梧眼中又升起了一抹希冀,或许陶文知道些什么。 “梧桐,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我可以配合你们对付天丹盟,求求你,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不想死。”陶文失声痛哭着。 非梧:“你爷爷和天丹盟的往来你知道多少?” “我……”陶文有些局促。 陶苍生和天丹盟暗中勾结之事,他还是上次前往玉华街十三号给王湾送信时才知晓。 虽然近些日子或多或少听爷爷提起过,可说到底,他所了解的细节十分有限。 “天……天丹盟让我们拿到城主府的账册。”陶文想到一个算得上重要的信息。 然而他似乎忘了,他去讨账册之时可是被非梧他们撞了个正着的。 非梧耐着性子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你再好好想想。” “其他的,其他……”陶文思索了片刻,“哦,我想起来了,集会开始的前一天,我听到爷爷曾说,武斗大会之后,阳海城就要改姓……陶了。” 得知陶苍生的目的,罗笛的气势顿时阴沉了几分。 可,为什么是武斗大会? “其他的呢?还有吗?”非梧继续追问。 陶文透露出的信息固然重要,非梧却总觉得不在点子上。 保命的筹码肯定不会是陶苍生的野心。 陶文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微微摇头,随后他又像是疯了一般,“我可以配合你们以我爷爷的身份继续与天丹盟联系,饶我一命,我会无条件服从你们的安排,只求你们给我一条活路。 “而且,我、我也可以将我爷爷的丹方拿给你们,我是他的亲孙子,只有我才知道那些丹方在哪!还有丹会中的一些人,他们、他们有把柄在我爷爷手中,所以他们才会对丹会死心塌地,只要你们掌握了这些信息,丹会就是你们的了!” 非梧的眼中多出了一丝耐人寻味,这个草包在性命攸关之时的思路还是蛮清晰的嘛。 天丹盟在不久之后还会有一拨人来到阳海城,近期出入阳海城的武者数不胜数,光凭肉眼观测,很难将那些混入参赛选手之中的天丹盟之人揪出来。 从孟恒嘱咐碧瑶轩掌柜将同声石交给另外一伙人这一举动,不难看出那些人此时并没有接到阳海城出事的消息,甚至他们在来到阳海城之后,还会试着联系城中的同伙。 或许陶家能在这之中起到一些作用。 想到这里,非梧勾唇浅笑,“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将丹会拱手送给我,那我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师兄,放他走。” 凤非池微愕,却还是将绑住陶文手脚的绳索松开。 像是没想到她真的会同意放了自己,陶文顺着铁架滑倒在地,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如果有需要,我会让我师姐去找你的。”非梧补充了一句。 她的提醒让陶文打了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因动作过大,还撕裂了手臂上的伤口。 可他却不知道疼一般,猛地扯掉眼前的布条,踉跄着朝门口冲去,连回复非梧的话都抛在了脑后,仿佛再耽搁一秒,她就会反悔似的。 从非梧答应放走陶文的那一刻起,罗笛的眉心就拧成了一个“川”字。 看到陶文夺路而逃的模样,罗笛忍不住出言问道:“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非梧摇头,“不用,丹会中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与天丹盟暗中联系,你若派人跟着陶文,会让那些人也不敢动作,不如放任他们行动,真要派人的话,盯着丹会就行了。” 陶苍生殒命的消息城主府会暂时隐瞒下来,但是丹会那些人精肯定很快就会察觉出不对劲。 会长殒命定会给丹会带来不小的动乱,丹会一乱,整个阳海城也会跟着动荡起来,这不利于他们将天丹盟的蛀虫彻底铲除。 不过若是城主府趁此机会将丹会掌控下来,解决了此次危机,以后就算是高枕无忧了。 陶文糊涂了半辈子,这次倒是说到了一个重要的点子上。 第九十七章 将计就计 “娘,这个人怎么又哭又笑的?他身上好臭啊。”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仰着头,用稚嫩的嗓音问着身边的妇人。 妇人紧紧拉住儿子的手臂,侧身将他护到身后,警惕的看着那个浑身脏污的男人。 周围的行人纷纷对街道正中间的那个男人退避三舍。 陶文一头脏乱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眼角却挂着污秽的泪痕。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暗红色半干的血痂粘附在他的伤口之上,显得格外狰狞。 “我没死,呵呵,爷爷您看到了吗,我没死。”他的眼中空洞无神,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此时的陶文就像是一缕孤魂,漫无目的飘荡在阳海城的街道之上。 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的回放着。 爷爷被他们害死了。 梧桐那个贱人还割了他的肉。 思及此,陶文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在看到那道寸许长的伤口之时,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伤口处传来难耐的疼痛。 尽管那处伤口一眼看去就不像是被割过肉的样子,陶文的心中还是升起了对非梧滔天的恨意。 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左手颤抖着想要抚上右手臂上的伤口,却在即将触碰之时又瑟缩着收回了手。 这不仅仅是皮肉之苦,还是他们陶家数十年来最大的屈辱。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叫做梧桐的女人。 “啊——” 他猛地大吼出声,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舒缓他心中的痛苦。 路过之人避之如蛇蝎,同时也朝他投来了更多的关注。 认出他身份的人小心翼翼的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 “这不是陶会长的孙子吗,怎么落魄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听说陶会长在集会上带人围堵几个犯人,结果非但没抓到人,还反被那几人掳走,陶文应该也被那些人抓去了。” “只有他一人出来了,陶会长会不会……” “谁知道呢……” 话才说到一半,看到陶文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下意识的噤了声。 回过神来的陶文转头看了周围一圈,见到那些平头百姓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他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匆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又焦急的理了理仪容,佯装从容的站起了身。 “看什么看!”他恢复了往日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厉声训斥那些低贱的百姓,马不停蹄的朝陶府赶去。 不能让这些人看了陶家的笑话,爷爷死了,他也能撑起整个陶府。 …… 织影从丹会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非梧:“怎么样,有发现吗?” 后者摇了摇头,她将整个丹会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那枚作为武斗大会夺魁者奖品的五品灵丹——蛟血乾元丹。 “蛟血乾元丹不在丹会,不妨问问陶苍生。” 织影尚不知陶苍生殒命的消息。 非梧叹了一口气,陶苍生这个关键人物一死,还真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 从织影的口中听到蛟血乾元丹,正准备告辞的罗笛顿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两人,“二位在找蛟血乾元丹?” “呃……这个……” 非梧有些尴尬,蛟血乾元丹毕竟是武斗大会的奖品,她们在行动之前理应跟罗笛这位代理城主打个招呼才是。 幸好还没拿到灵丹,万一织影真将东西带回来了,看在罗笛眼里,难免会觉得她们目的不纯。 非梧也不多作隐瞒,将孟恒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他们会筛选出一名来头最大的参赛选手夺冠,待那人服下灵丹身亡,阳海城将万劫不复。所以我怀疑那枚丹药可能大有问题。” 听完她的讲述,罗笛面色凝重,“若真如姑娘所说,在下倒是能帮你拿到那枚蛟血乾元丹。” “哦?”非梧有些意外。 这样重要的东西,陶苍生会好心到让罗笛知晓放置之处? “事实上,蛟血乾元丹此时正由城主府看守保管。” 这也是罗笛心有隐忧的原因,每一届武斗大会的奖品一旦确认下来,都会在第一时间将东西移交到城主府。 若参赛选手真因为丹药出了什么问题,人们首先就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城主府。 非梧恍然大悟,“这陶苍生是想借刀杀人啊,先是放出本届武斗大会的最终奖励是五品灵丹的消息,引来一些大宗门弟子,毒杀一位大宗门弟子后,借该宗门的怒火捣毁城主府。” 房间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寂静。 阳海城的武斗大会历史悠久,近百年来从未出过什么纰漏。 陶苍生竟想利用武斗大会对阳海城下手,其心思之狠毒可见一斑。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位可信的丹师,检验那些丹药是否都有问题,我们也好再做打算。”非梧看向罗笛,“此事只能由罗大人去办了。” 罗笛点头会意,惦记着蛟血乾元丹之事,不敢再多耽搁,披星戴月赶回了城主府。 他们的对话云肆听了个一知半解,试探着问:“这么说来,今年的武斗大会是一个陷阱,那他们还要参加这届大会吗?” 他们指的是凤非池和童苦。 两人如今都停留在筑基境,实力在参赛范畴之内。 他们来阳海城,也都是奔着武斗大会来的。 如今得知了本届大会是陶苍生的阴谋,也没有必要再以身涉险了。 此次武斗大会高手如云,难度更上一层楼。 凤非池沉吟了片刻,“不如将计就计,只要夺得武斗大会的魁首,他们的计划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非梧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大言不惭道:“英雄所见略同,不愧是我师兄。” “……” 众人默然无语,她这是夸人还是夸己。 织影:“既然如此,以后这段日子里,便由我来协助你们练习武技。” 这也是非梧的意思。 真正的强者,往往要在重压之下才会得到更好的磨砺。 织影的实力压制对凤非池和童苦来说,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凤非池颔首,“那便有劳了。” 童苦也默许了,他对织影的实力也有着充分的肯定,有这种级别的强者作为陪练,对任何武者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看来他投靠非梧的确是一个上佳的决定,至少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不会拥有这样的机会。 没想到一向清冷孤傲的织影会主动提出要给他们做陪练,云肆当即哀嚎一声道:“那个,我能不能……” 织影的眼刀飞过去的一刹那,他悻悻的闭上了嘴。 显然,是不能的。 云肆内心哀叹。 没天理啊! 怎么能实力歧视呢! 金丹武者就不配磨练磨练武技了嘛! 第九十八章 准备谢礼 “少主。”男人恭敬的行礼。 归元客栈的顶楼,能不经通报直接进来的,只有落星阁负责打探情报的追风。 听到追风的声音响起,夜岸漫不经心地挑着眉,神情中说不出的慵懒,“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长相平平无奇的追风扑通一声跪下,请罪道:“属下无能,查不出风迟的来历。” “哦?”夜岸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外。 追风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武技,能通过某人随身的物件推演出此人的某些经历,寻人查物的能力非比寻常。 没想到还有追风查不出来的人。 “关于风迟公子和梧桐姑娘,属下只能推演出他们二人曾在距离青离城不远处的森林中被一伙人追杀,至于追杀他们的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从何而来,属下看不真切。”追风凛然汇报。 被追杀? 夜岸有些迟疑的端起面前的茶水。 他们在阳海城兴风作浪的样子,可不像是在被人追杀,不怕被仇家认出来吗? “你说只有他们两人被追杀?那知璎呢?”夜岸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漏洞。 追风沉默了片刻,“属下与知璎姑娘的实力相差太多,无法对其进行推演,不过属下通过询问一些知情者,得知风迟公子和梧桐姑娘进入黄沙谷之前身边并没有这么个人。” 这样看来,知璎的身份更耐人寻味了。 她虽是梧桐名义上的师姐,可自从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后,便拥有了足以碾压金丹强者的实力。 不难猜出,起初的她也不过是压制了实力而已。 这三人的组合,不可谓不古怪。 夜岸的神色晦暗莫名。 他对自己的三弟了解颇深,自从他在幼时亲眼见到母亲和二弟被悍匪杀害之后,就变得异常孤僻,一心专注于修炼,鲜少与外人接触,更别说主动与异性交好。 梧桐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夜崇出言袒护的女人。 若夜崇对梧桐有意,这伙人的身份必须彻查到底。 夜岸缓缓收回了思绪,抿了一口茶,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搁在桌案上,又问:“那个紫剑宗的弟子呢?” 追风神色有些迟疑,却还是如实交代,“此人名为童苦,是紫剑宗三长老紫奕的关门弟子。 “说来奇怪,此子修炼玄气的天赋平平,却被紫剑宗实力最为高深的长老收为弟子,还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资源。” 紫剑宗在天悦国也算是有些名气,尤其是那位叫紫奕的三长老,凭借着金丹后期的修为和炉火纯青的剑法武技,有着与元婴武者一战的威能。 修炼资源极其宝贵,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浪费资源培养一个毫不相干的废人。 尤其是像紫奕这种层面的武者,对那些实力低微且天赋平平的小辈,几乎持有一种藐视的态度。 他会将童苦收为弟子,最大的可能是两者存在血缘上的关联。 可是追风接下来的话,却否定了夜岸的这一想法: “最奇怪的是,童苦只是紫奕在一个破落山村中捡到的孤儿,紫奕一生并未娶妻生子,两者间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闻言,夜岸不悦的皱起眉,接二连三有事情超乎他的掌控,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妙。 风迟和梧桐身份不明也就罢了,毕竟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实力不明的知璎守护着。 没想到的是,童苦的身份也有着不合常理之处。 “他原来所在的山村有什么来头?” “是一个仅有十几人的小村落,村民常年只靠野菜为食,属下认为是紫奕生了恻隐之心。” 夜岸却不以为然,若只是对其家世背景产生了同情,给他在紫剑宗安排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让他能吃得上一口饱饭就已是仁至义尽了。 能被紫奕收作关门弟子,童苦的身上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追风又补充一句,“对了,紫奕并未将自己所使用的紫月剑法尽数传授给童苦,他如今掌握的好像是一种空间武技。” 之前童苦曾在望春楼中展现过那种空间武技的惊鸿一面,这种重要的信息,追风自然也没有遗漏。 空间武技,夜岸释然。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习空间武技,这需要极其特殊的天赋,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童苦有此等天赋,的确足以让紫奕为之侧目。 夜岸半阖着眸子,吩咐道:“知道了,去将三弟叫上来。” “是!”追风得令,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少主,属下方才回客栈时正好遇上三公子出了门,此时三公子应该不在客栈中。” 夜岸眸色一暗,虽然那个奇葩女人用一百多张一品愈符将三弟堆醒了,但也仅仅是治了外伤,并没有有效治疗他的内伤。 此时三弟的身体还十分虚弱。 更何况于天齐还没抓到,万一他趁机再次对三弟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知他是去哪儿?”夜岸的手紧了紧。 “看样子好像是往城北去了。” 话音刚落,追风只觉面颊拂过一阵轻风,再抬头时,房中哪里还有夜岸的踪影。 …… 雪夭低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锦盒里的玉坠。 玉坠不过拇指大小,材质是品质上乘的金丝玉,用极为老辣的雕工细细雕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金丝玉有吐纳天地间玄气的功效,武者若长期佩戴此玉,对修炼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块玉坠是三公子买下的。 时间回到他们刚走出归元客栈之时。 神色严峻,一言不发的夜崇突然顿住脚步。 雪夭一时走神,路过了两步才回过神来,正想请罪时,却仿佛从三公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忸怩。 “?”雪夭疑惑,“三公子,您有何吩咐?” 夜崇顿了一瞬才道:“我若要当面感谢一位姑娘,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妥当。” 他不太懂人情世故,却总觉得不该就这么空手去道谢。 “一位姑娘?” 雪夭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他一眼。 三公子他没事,梧桐那小丫头片子可是利用他的昏迷坑了落星阁六千多两银子,他现在还想着当面感谢她? 没看出来三公子竟然还有白眼狼的属性。 “没错,毕竟是她救了我的命。”夜崇紧绷着脸,他不想因此而欠下人情。 雪夭咋舌,什么救命不救命,梧桐那分明是趁火打劫才对。 不过没办法,谁让这是三公子的决定呢,既然他有意感谢梧桐,自己也不好从中阻拦,更何况梧桐也救了自己一命。 “姑娘家,大多喜欢首饰,价值嘛……”雪夭想到梧桐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信誓旦旦的接着道,“自然是越高越好。” 雪夭心想,梧桐小妹妹,我这也算是给你谋福利了,我的那份谢礼就不给了哈。 70 第九十九章 救命恩人 雪夭跟在夜崇的身后走了许久,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走的好像不是回归元客栈的路。 “三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回应她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雪夭识相的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夜崇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眼前这座建筑——文心客栈。 掌柜见一个贵气逼人的公子走进客栈,立马换上了一张热切的面孔,躬身迎上前,“哟,两位客人,是要住宿吗?” 夜崇冷冽的目光落在掌柜的脸上,后者登时瑟缩了一下。 完了,这哪是来住店的啊,这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掌柜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夜崇及时开了口,“找人。” 幸好幸好,不是来砸场子的。 掌柜从昏迷的边缘拉回了神智,颤颤巍巍的问:“请……请问您找哪位?” 夜崇:“……” 他只知道那个姑娘住在这家客栈,对她的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掌柜还等着他说要找的客人是谁,回复没等到,对方又用那种俯视苍生的目光盯着他,害得他又两股战战,手足无措。 你找人归找人,你倒是说说你要找的是谁啊! 总不能让他将整个客栈的客人都叫出来让他过目。 事实上,夜崇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此时,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女子从门外走进来,并未理会柜台发生的一切,径直朝楼上走去。 夜崇注意到了那道身影,伸手指向她的背影,薄唇轻启,“她的师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掌柜的恍然大悟。 那位姑娘他也印象深刻,毕竟是无极阁的弟子,还是与陆宁交好的无极阁弟子,掌柜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记住了她的名字。 原来这个煞星是来找陆宁姑娘的。 想来也是,陆宁姑娘姿容出众,在修炼方面也天赋异禀,有很多达官显贵追求也是应该的,这位公子应该就是陆宁姑娘的追求者之一。 掌柜在心里默默的瘪了瘪嘴,就他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姑娘家会喜欢就见了鬼了。 他要找陆宁姑娘,而陆宁姑娘的师妹又正好在楼下路过,掌柜的当即大喊道:“欸,何姑娘请留步!” 何蓉闻声回头,注意到柜台边站着一个风姿不凡的年轻男子。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确定此人就是师姐之前在文舟山捡到的那位公子。 回想起上次他的不告而别,何蓉的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此人就是白眼狼一个。 由于是掌柜叫住了她,她也不好就此转身离去,只好沉着脸问:“掌柜何事叫我?” 看出她神色不愉,掌柜直呼倒霉,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光触人霉头。 掌柜硬着头皮道:“是这位公子有事要找陆宁姑娘,您看是否方便通传一声?” 闻言,何蓉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 不可否认,夜崇的皮相生得极好,就连无极阁陆氏一脉的另一位天才弟子庄锦城比起他都要逊色几分。 只可惜,好相貌并不能掩盖其不告而别的事实。 思及此,何蓉的脸色更差了,“直接跟我说,我会转告师姐。” 她的话音一落,掌柜的只觉自己的脊背猛地覆上一层凉意,柜台前这位公子的气息危险了几分。 何蓉被他眼中爆发出的杀意惊了惊,对方的实力毕竟在她之上,自己对他如此冷淡,难免会惹得他不悦。 不过现在是他主动找上门来,还如此猖狂无礼,何蓉稍稍定神,心中的不忿更甚。 好在今日夜崇带出门的是雪夭。 见势不对,雪夭连忙出言打圆场,“姑娘,我们公子想当面对你师姐表示感谢,劳烦姑娘通报一声。” 何蓉扫了一眼雪夭,还有她手中拿着的锦盒,小声嘀咕着,“当初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又主动上门来感谢,黄鼠狼给鸡拜年。” 看在雪夭神色诚恳的份上,何蓉没好气的掠了夜崇一眼,从唇缝里挤出一句,“等着。” 目送她上了楼,雪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现在的小姑娘性子可真是不羁啊,这要是阁中其他人跟来,恐怕就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同她周旋了。 得知是之前那位受伤的公子提着谢礼上门,陆宁赶到客栈大堂。 在见到陆宁的刹那间,雪夭有些诧异,这位不是传说中无极阁年轻一辈中的天才弟子陆宁吗,三公子怎么会跟她扯上了关系。 款步走到夜崇的面前,陆宁行了一个得体的同辈礼,“公子找我?” 夜崇侧了侧身,雪夭会意的将手中的锦盒递到陆宁面前,“姑娘,这是我们公子的一片心意,感谢您……”她想了想,继续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虽然夜崇不曾提起过陆宁救了他的事,不过联系到方才他向自己询问买什么做谢礼比较合适,不难看出三公子想要感谢的就是眼前的陆宁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替梧桐感到惋惜,这金丝玉可是价值千金的好宝贝,没想到竟与她无缘。 陆宁迟疑的看着眼前的锦盒,盒中的玉坠小巧精致,只一眼,便让人挪不开视线,想必是他费了一些心思才挑中的。 只是她不过是替他熬了几服药、包扎了伤口而已,如何担得起这么重的谢礼。 “这……我不能收。”陆宁轻声道。 夜崇皱眉,有些不解,“为何?” 陆宁垂眸道:“实不相瞒,我不过是顺路将你带回了阳海城罢了,这东西太贵重,陆宁担待不起。” 顺路带回来? 夜崇此行的目的也正是如此,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是在哪里遇到的我?” 陆宁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向他,在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视之后,又别开了视线,“是在第四层通向第五层的楼梯口。” 他不是自己从第五层上来的吗?怎么还如此问她? 与此同时,夜崇内心也是千回百转,于天齐对他下手,肯定不会再将他从淬体方鼎中捞出来,更不会好心的将他带到第四层。 这只能说明救他的另有其人,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听阁中之人说,梧桐他们那时正好也去了文舟山。 联想到不久前的集会上,知璎所表现出来的惊天的实力。 在他们那伙人中,能够在危急时刻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恐怕就只有知璎一人了。 70 第一百章 酒楼偶遇 “总之,东西你收回去,陆宁不能收。” 夜崇没发话,雪夭不敢有所动作,恭敬的端着锦盒,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掌柜在一旁干着急,这几位祖宗一直在大堂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呃,公子,既然陆姑娘不愿收你的东西,您也别强人所难了……” 夜崇风轻云淡的将视线转到他的脸上,掌柜当即就想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吃饱了撑的要多这一嘴。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出了口,掌柜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隔壁新开了家酒楼,招牌的灵酥鸡滋味顶好,几位不如移步前去尝个鲜。” 雪夭斜睨了掌柜一眼,这招祸水东引妙啊。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她算是看出来了,三公子和这位陆宁姑娘都是性子倔的,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索性遂了掌柜的意,也算是向陆宁道谢了。 “三公子,属下也听说这醉芳楼的灵酥鸡选用的都是精心培育的二阶妖兽鸡肉,既然陆姑娘不愿收玉坠,咱们也不好为难她,”说完,她又朝陆宁笑了笑,“还请陆姑娘赏光。”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陆宁也不好再拒绝,倩然颔首。 …… 云肆斜着眼睛看着对面胡吃海塞的非梧,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将左脚抬到长凳之上,手肘撑着大腿,拳面抵着脸颊,无奈的问着:“你有那么饿吗?” 非梧豪迈的抓着一个大鸡腿,挑了肉质最肥厚的位置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裹着鲜嫩多汁的鸡肉,浓香刹那间在唇齿间绽放,她满意的眯着眼,毫不吝啬的点头表示赞许。 花苞头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的轻响,娇憨的模样看上去活像是大号的年画娃娃。 她投入的吃相让周围的食客忍不住屡屡投来目光。 非梧吃得太专注,甚至自动忽略了云肆那充满嫌弃的问话。 她昏迷了五天,五天没吃没喝,加上异能亏空,她当然要好好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至于背着师兄和织影下馆子的行为,她也丝毫没觉得愧疚,毕竟有什么能比吃独食更快乐呢。 云肆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家新开的酒楼,不难看出,这间酒楼的装潢模仿了望春楼。 这也不难理解,望春楼突然关门,此时出现一座神似望春楼的酒楼,能引来不少原本属于望春楼的食客。 云肆在望春楼中待了半年,也算是有了一些感情,想到单纯的小二和刻薄的老板娘是天丹盟安插在阳海城的探子,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醉芳楼开业酬宾,食客络绎不绝。 没过多久,门口又走进来五个人,其中有一人云肆是有些印象的。 “雪夭姑娘?” 听到他喃喃叫出的名字,非梧满嘴塞着鸡肉,停下了啃鸡腿的动作,好奇的转头朝门口看去。 这一看,她嘴上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像是重启发条的玩偶般继续嚼起来。 夜崇和陆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是非梧的存在感太强,还是夜崇的观察足够细致,几人刚在醉芳楼的门口站定,一束如炬的目光就射向了非梧。 四目相对,非梧也不好意思装死,举了举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算是打了招呼。 没想到夜崇像是会错了意,径直朝她和云肆的方向走了过来。 非梧一惊,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桌面,当即不动声色的将鸡腿塞到了云肆手中。 开玩笑,夜崇身后还跟着雪夭呢,她可不想被这个女人笑话。 云肆撑着脸颊的拳头中突然被塞进了一只大鸡腿,晶亮的油脂在他的眼前闪闪发光,还没来得及发作,几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哟,梧桐小妹妹,好巧啊。” “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雪夭有些意外的看向陆宁,“陆姑娘,你认识梧桐?” 陆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只是与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在御药坊她以为这位姑娘是去闹事的,事后想来应该是个误会。 雪夭扫了一眼他们的桌子,“看来两位已经吃好了?” 非梧眼珠子滴溜一转,如果他们两个就这么走了,自己肯定就要错过八卦了。 当即摇了摇头,“前些日子身体不适,胃口不好,吃不下这些油腻的,这些都是云肆吃的。” “你胃口……” 云肆还想反驳,却被非梧不经意的一个眼刀堵了回去,“咳咳,啊,对!她胃口不好,我帮她多吃点。” 雪夭哪能看不出非梧的小心思,看了一眼俯视着非梧的夜崇,试探着邀请,“那……要不要留下来再吃点?” 云肆:“不用……” 非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肆:“……” 不懂就问,这个女人的胃是无底洞吗? 他以为就童苦那小子能吃,没想到他这个无良金主跟童苦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常常因食量不够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非梧并未理会他眼中无声的抗议,故作关心的看着他:“你要是吃撑了就先自己回去,记得走慢些,好消食,对了,路过柜台记得把账结了。” “?” “你吃的当然你来结啊。” 非梧的声音分明软糯婉转,听到云肆的耳中却像是野狗吠叫一般聒噪刺耳。 前路一片黑暗啊! 尽管他被这个女人疯狂压榨着,他却不能就此撂挑子走人。 凤非池正在潜心修炼,织影负责陪练,非梧的安全问题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云肆的头上。 万一她出了个好歹,那俩人还不把自己剁成肉酱。 想到这里,云肆理直气壮、毅然决然的开口,“我,还没吃饱!” 非梧:“……” 夜崇一直保持着俯视非梧的动作。 自从被这个女人“治好”之后,他就很想将这个女人的脑瓜撬开,看看她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醉芳楼的掌柜注意到了他们这一伙人,见他们衣着不凡,亲自上前招呼道:“还请几位随我到楼上包厢入座。” 夜崇这才迈步朝楼上走去。 看出夜崇对非梧态度的微妙,陆宁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随后跟在了夜崇的身后。 非梧连忙起身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比吃独食更快乐的事来了! 边吃白食还能边听八卦,妙啊。 70 第一百零一章 似曾相识 随着掌柜的指引,一行人来到醉芳楼二楼。 “庄师兄,这醉芳楼的灵酥鸡果然名不虚传,您若是喜欢,以后咱们可以常来。” 一个男子侧着身子,谄媚的对身边那位俊美男子笑着道。 醉芳楼包厢间的过道算不上狭窄,却也架不住一行人数量众多。 侧着身子走出包厢的蒋斌没注意拐角上来的众人,差点与非梧撞了个满怀。 非梧见到有个人突然出现在拐角,当即往旁边一闪,没曾想却不慎绊到了那人的一只脚。 她立马来了一个漂亮的下腰,一道身影因为惯性从她的身前掠过,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面上。 蒋斌在庄锦城面前丢了面子,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怒目瞪向非梧。 非梧很无奈,她已经非常遵守交通规则了,是他自己碰瓷撞上来的。 为了防止他恶人先告状,非梧抢在他前面开口,“这位公子,初次见面,为何行如此大礼?” “你!” 蒋斌更怒了,毫不犹豫释放出威压。 不等他的气势笼罩在非梧身上,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身体也像是在寒潭中浸泡了数日,寒意透进了骨子里。 云肆跨步拦在两人身前,护犊子的意味十分明显。 就连距离他们尚有几步距离的庄锦城也被他的威压波及,心头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后方的动静吸引了已经走过了的几人的注意。 掌柜见势不妙,小跑着走到他们的面前,“两位,两位,消消气,有话好商量嘛。” 酒楼才开业,可不能让他们在楼里动起手来。 “蒋师兄?”何蓉只看清了蒋斌的半张脸,试探的叫着。 蒋斌的身子一僵,回过头看向声音超传来的方向。 “是你,”蒋斌的视线一转,注意到她的身边站着陆宁,当即收敛了脸上的厉色,“陆师姐。” 算起年龄来,在场的无极阁弟子中,陆宁是最年轻的,不过她天才弟子的身份硬生生将她抬成了师姐。 听到蒋斌口中喊出的称呼,尚未走出包厢门的庄锦城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朝过道上看去。 见庄锦城露面,陆宁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并没有表现出在这里遇到此人的惊喜。 倒是她身边的何蓉眼前一亮,热切的唤了一声,“庄师兄,好巧啊,你也来这家酒楼用膳。” 庄锦城身着着剪裁合身的天青色宗门长衫,长发用一支笛状玉簪束起,他的肤色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笛,面容俊逸却显得有些阴柔。 庄锦城朝何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又看向陆宁道:“陆师妹,好巧。” 非梧清晰的看到陆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却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笑。 看来她这一趟没白跟呐。 像是没意识到陆宁的敷衍,庄锦城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夜崇身上,对方那副藐视苍生的模样让他很是反感。 暗了暗眸子,庄锦城故作疑惑的问着,“这位是?” “他……” 夜崇一向对其他人不屑一顾,只横了他一眼,并没有要出言自表身份的意思,迈步朝面前的另一个包厢内走去。 正准备介绍的陆宁有些尴尬,她身旁的何蓉则更是不满,此人真是无礼,竟敢这么晾着庄师兄。 “夜崇哥哥,你怎么能自己先进去呢,你要先让姐姐先走才对。”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过道中响起。 云肆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不等他疑惑的转身,鹅黄色的身影就从他的身边窜到了包厢门前,顺路还狠狠踩了蒋斌一脚。 后者被她踩得龇牙咧嘴,想要发作却又强行忍了下来,庄锦城问话,他现在可没有插嘴的份。 夜崇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声“夜崇哥哥”雷得不轻,连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偏过头一脸狐疑的看向朝他奔来的非梧。 这个女人又想搞什么名堂? 只见非梧毫不客气的将站在包厢门口的夜崇拉了出来,老老实实的站在门边,语重心长的教训他道:“爹说过,一个好男人,危急时刻要想着冲在前面,享乐时应该想着让着女人。” 夜崇眯缝着眼睛看她。 爹?谁的爹?他爹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非梧这一番话成功让众人误以为他们是兄妹。 又见她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状,亲切的拉着陆宁的手,“姐姐,走,咱们进去。” 非梧的模样颇有几分小姑子对嫂嫂的热切感,让同行的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唱的是哪出啊,方才在楼下也没看出他们两人是兄妹啊。 就连被非梧牵着的陆宁也一头雾水,直到听见非梧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想甩掉那块狗皮膏药就跟我一起进包厢。” 陆宁有一瞬的愣怔,很快反应过来,顺从的由着非梧牵着自己进了包厢。 夜崇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也不多计较,紧跟着走进了包厢。 紧接着,云肆、雪夭还有无极阁的另一位与陆宁交好的男弟子刘川也跟着走了进去。 何蓉看了看面色渐沉的庄锦城,又看了一眼逐渐在包厢中落座的众人,权衡之后,还是选择跟进了包厢。 蒋斌一脚轻一脚重的走到庄锦城的身边,“庄师兄,陆师姐怎么会跟其他人一起进酒楼呢。” 如今无极阁分为两脉,陆氏一脉虽日渐式微,可依旧出了两位天才弟子,这两人便是庄锦城和陆宁。 庄家的某位长辈也是无极阁的长老,陆宁和庄锦城自小便在一起修炼,妥妥的青梅竹马。 陆氏一脉衰弱,陆宁作为一介女流,又有着傲人的实力,外嫁出去无疑是这一脉的巨大损失。 因此,陆宁日后会嫁给庄锦城几乎是无极阁陆氏一脉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现在看到自己未来的女人与其他男人一同出入酒楼,这让庄锦城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方才云肆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庄锦城不得不冷静下来。 愤恨的看了一眼几人消失的包厢门口,庄锦城一甩袖,冷哼一声,朝楼下走去。 蒋斌小声嘀咕着,“刚才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嘶,是在哪里见过呢?” 不等他想明白,庄锦城已经走出了老远,他忙不迭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二章 定下比试 趁着小二上菜的空档,陆宁试图找些话题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夜崇摆着一张冷脸,稍微识相一些的也不会找他闲谈。 其他几人也都是面生的,唯独非梧还算是有几分印象,陆宁自然而然的与她攀谈着,“上次与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上次?非梧思索了片刻,很快想起她指的那位姑娘应该是织影,“噢,你说我师姐啊,她在客栈修炼。” “师姐?”陆宁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 上次的那位姑娘是她的师姐? 宗门弟子再不济也要是个武者,可是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个普通姑娘,她是怎么进入宗门的? 她曾听说有些宗门为了扩充宗门人数,在招揽门徒之时门槛极低,几乎是个活的,会喘气的都一概收入门中。 莫不是这位姑娘所在的宗门就是这样一个不正规的低品宗门? 她那位师姐的身手,也不像是庸人一个啊,难道是宗门内的实力悬殊太大? 出于好奇,加上非梧长着一副具有欺骗性的可爱娃娃脸,陆宁又问,“敢问姑娘出自哪个宗门?” 非梧眼珠子朝上,仔细回想着,他们宗门叫什么来着,太久没提起过,她都有些忘了。 她的迟疑让在她脑海中晃悠的林老气得直跳脚,“木宗!木宗!你这死丫头,自己的宗门都能忘记,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老夫怀疑我要是有实体,你一定会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来!” 非梧有些囧,干笑了两声,回复着陆宁的问话,“木宗。” 她的无视又引得林老好一顿牢骚。 一旁的何蓉对方才非梧的举动十分不满,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又听到她口中说出的闻所未闻的宗门名称,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木宗,还真是一个朴素的宗门。” 非梧沉默着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对她的讽刺无动于衷。 她说得也没错,算上林老,木宗总共也就三个人,的确是朴素了些。 见她这副模样,何蓉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想来姑娘所在的宗门定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技传承,诶,不如姑娘加入我们无极阁,虽说姑娘资质平平,但从杂役弟子做起,只要姑娘舍得费功夫,过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定能踏入练气境。” “师妹!”陆宁蹙眉唤她。 何蓉对陆宁驳了庄师兄面子之事耿耿于怀,并没有将她的提醒放在心上,反而呛声道:“师姐,我说得也没错啊,一个连普通人也收的宗门,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传承。” “姑娘,何师妹口无遮拦,还望姑娘莫怪。”陆宁劝不动何蓉,只好向非梧赔礼道歉。 夜崇淡然的用膳,心下里却莫名有些期待非梧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何蓉刻薄的言语并没有让非梧的神色现出一丝不愉,她又往嘴里填了一筷子红烧鲈鱼,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方才在楼下吃得有些多,此时的确有些撑了。 包厢之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在何蓉之后,就没有人再出过声。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非梧放筷子的动静就显得有些刺耳。 云肆准备夹菜的筷子也缓缓收了回来,不知为何,现在的非梧虽一言不发,但他却总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说来还真是可笑,他堂堂一个金丹武者,竟对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敬畏感。 “陆姑娘,她说的,作数吗?真能让我拜入无极阁门下?”非梧眨巴眨巴眼看着陆宁有些错愕的脸。 “这……”陆宁有些为难。 无极阁毕竟也是一个四品宗门,纵使如今内讧不断,但每年的弟子选拔流程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苛,就算是最普通的杂役弟子,入门的资格也是十八岁以下、境界至少达到练气中期。 她的迟疑让非梧有些失望的皱着眉,视线一转,直勾勾的盯着何蓉,一字一顿,“莫非这位师姐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走后门?” 闻言,何蓉讪讪的咬了咬嘴唇,小声的嘀咕着,“倒是个脸皮厚的。” 听不出她的奚落吗,何蓉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陆宁愠怒的看了何蓉一眼,何师妹今日是怎么了,以往她也不是这么出言不逊之人啊。 “这位师姐要是没法子让我直接进无极阁,也无妨,不如我与师姐比试比试,你若输了,就将你这无极阁弟子的名头让给我,如何?”非梧弯眸浅笑。 云肆一惊,“梧桐,别乱来!” 这个何蓉的资质虽比不了陆宁和夜崇这等惊才绝艳之辈,但能与陆宁同行的无极阁弟子绝对不是什么庸人。 何蓉如今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筑基中期巅峰,与筑基后期仅有一线之隔。 再怎么说,梧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算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普通壮年,在面对实力最为低微的练气前期武者时,都不得不退避三舍,更别说现在是身娇体弱的梧桐对上修为不凡的何蓉了。 就连从始至终都显得波澜不惊的夜崇,在听到她这句话之时,也惊得顿了顿手中的动作。 听到非梧的提议,何蓉顿时乐了,不顾陆宁屡次投来的眼神暗示,当即冷笑道:“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比?” “我不允许。”磁性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夜崇不紧不慢的抬眸看向非梧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顾众人错愕的目光,一板一眼的重复,“我不允许,”他又斜着眸子看向何蓉,“眼高于顶、仗势欺人,无极阁真是好本事,难怪如今正在走下坡路。” “你!”何蓉怒火上涌,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人十分不满,为人无礼也就罢了,还间接导致庄师兄与陆师姐之间有隙,更是让她的怒意升到了顶峰。 何蓉自知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好在方才是那人自己提出的要与自己比试,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双方都同意比试,其他人再说什么都不好使。 兄妹是吗? 她就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他这个妹妹。 思及此,她清了清嗓,这才开口道:“抱歉,这位公子,你妹妹方才亲口对我提出了挑战,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再说,万一她赢了,还能坐上我这个无极阁内门弟子的位置,何乐而不为呢?” 她的最后两句说得极为轻蔑,这个黄毛丫头想赢她,呵,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就五日之后的午时,咱们集会广场上不见不散。”非梧拟下比试时间。 何蓉冷笑,重复道:“不见,不散。” 第一百零三章 此仇不泯 夜幕降临,非梧等人围坐一桌用着晚膳。 云肆还记挂着中午在醉芳楼中发生的事情,心情十分忐忑。 小姑娘挑战了一个筑基境的武者,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不过带了她一天,就出了这种事,凤非池和织影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将自己碾成肉泥。 “咳咳。”童苦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 云肆幽幽回魂,疑惑的看着他。 童苦:“你刚才夹的……是我吃剩的骨头。” “!”云肆这才意识到自己塞进嘴里的食物有些硌牙,赶忙吐了出来,顺手抓起手边的茶盏,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童苦:“咳,这杯茶,也是我的。” 云肆:“……” 云肆的嘴里还含着茶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时间陷入了呆滞。 枯瘦的少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眼,神情中满满的传达出——我刚直不屈,你休想得逞! 这小插曲终于让云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将茶盏搁到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成功吸引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云肆:“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就是不当讲。” 非梧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在他泄密之前,先一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云肆顿时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大公鸡,丧气的耷拉着头,毕竟是这个祖宗自己造的孽,就算告知了其他人,也只会让他们徒增担忧。 目光在师妹和云肆之间扫视了一圈,凤非池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云肆憋着的话一定与师妹有关。 不过她自己不愿透露,他也不打算多问。 凤非池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夹了一个色泽诱人的鸡腿放到她的碗中。 非梧迷茫的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家师兄带着探求的视线。 “呃,也没什么,就是我这几天打算再练练符术,大家都在修炼,我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非梧的肺腑之言,她本来就是打算利用符纸与何蓉过招,之所以将时间定在五日之后,就是为了给自己绘制符纸的时间。 想要赢过何蓉,仅用一品灭符显然是不够的,她要抓紧在这五天时间中绘制出二品灭符。 至于上次集会之时剩下的那张连老城主给的三品灭符,她没打算在与何蓉的比试中使用。 她的话语真诚,凤非池不疑有他,对于她的上进也很是欣慰,点头道:“既如此,师妹便专心制符,晚些时候列张清单,明日我去给你将需要的材料买回来。” “嗯,谢谢师兄!”非梧对他甜甜一笑。 见状,云肆忍不住瘪了瘪嘴,隔空接收到一记眼刀,成功让他不敢继续造次。 归元客栈的二楼是专用于供住客用膳的楼层,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名侍者看清来人的相貌,顿时瞪大了眼睛,三公子!他怎么会亲自来二楼! 天字号房每日都有人准时送膳食上去,他何必亲自跑一趟,侍者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前来问责了? 侍者忐忑的迎上前,却见夜崇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夜崇的步子最终在非梧的身后停下。 感受到那股异样的注视,非梧缓缓转过身。 夜崇将手中水蓝色的软甲递到她的面前,“此甲名为蓝心铠,注入玄气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武者的攻击,普通人使用也有一定的效果。” 将嘴里的饭菜咽下,非梧疑惑的看着他紧绷的俊颜。 虽然非梧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手却十分乐意的接下了那件价值不菲的软甲,“多谢。” 这么好的宝贝,不要白不要。 谁知夜崇俯视着她,毫无情绪的说着,“不必,比试之后,你若还活着,记得归还于我。” “……” 非梧目送着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的夜崇,真诚的祝愿他喝凉水也塞牙。 身后的四束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照在她的后脑勺上,非梧一脸的纠结,这个夜崇,什么时候送不好,偏偏在吃饭的时候送来,这不是存心让她暴露吗。 “师妹,或许你该好好解释解释,夜公子为什么要送你软甲,还有他说的比试又是何意?”凤非池的话语中染上了几分明显的不悦。 闻言,云肆和童苦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织影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嘴角勾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呃,呵呵,师兄,这事儿,”她露出一脸的为难,“说来话长。” 凤非池挑眉,将她面前的茶盏斟满茶水,“不急,慢慢说。” 非梧:“……” “怎么?难以启齿?”凤非池半阖着眸子打量着眼神飘忽的非梧,“你又惹事了?” “没……” 她和何蓉的赌约是,如果她赢了,她就能取代何蓉成为无极阁的内门弟子。 无极阁对他们可是有着灭宗之仇,就算凤非池一向惯着她胡闹,也不可能容忍非梧与无极阁有所牵扯,更别说是加入无极阁了。 非梧支支吾吾的模样让云肆心里干着急,索性快嘴将今日在醉芳楼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 餐桌上的气氛寂静得诡异。 凤非池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神情是空前的冰冷肃。 “师兄……”非梧已经顾不得去责怪云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师兄对自己露出这样森寒的表情。 凤非池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非梧。” 非梧心头一跳,师兄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甚至忘了此时应该叫她梧桐。 “或许你不该忘记昔日最疼爱你的文露师姐被人糟蹋的模样,不该忘记一百多号同门的血染红整座演武台的模样,更……不该忘记宗主师父掩护我们离开时被人洞穿心脏的模样。” 凤非池眸中布满猩红,他愿意为非梧无忧无虑的生活保驾护航,甚至报仇的重担他也愿意一力负担。 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她与不共戴天的仇敌一笑泯恩仇。 她万不该以加入无极阁作为赌注。 凤非池愤然离席,云肆与童苦面面相觑,皆没想到两人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深重的仇恨。 一向没心没肺的非梧垂着眸,久久不语。 第一百零四章 苦战落幕 罗笛将丹药交给城主府的一位老丹师鉴定,那些丹药中果然掺杂了鸩草。 非梧他们助城主府规避了一场大难,得知凤非池和童苦需要修炼场地,罗笛便毫不犹豫的将城主府闲置的练兵场供给他们修炼。 翌日午时,非梧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现在城主府的大门口,她自知惹得师兄不悦,特意抽时间做了些点心送来城主府。 守门的侍卫已经对她眼熟,却还是秉公将她拦了下来。 “梧桐姑娘,请在此稍候片刻,我现在去通报罗笛大人。” 非梧朝侍卫点了点头,目送其走向府内。 不多时,罗笛迎至府门前,看到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当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梧桐姑娘,请。” 两人心思各异并肩走向演武场。 罗笛开口道:“陶文已经按姑娘的吩咐将丹会那些元老的罪证暗中传来城主府了。” “嗯。”非梧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罗笛补充着,“城主府这些年也在留意丹会那些人的动作,对一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有些了解,与陶文送来的消息对得上。” 许是陶苍生殒命将陶文吓得不轻,从归元客栈离开之后,他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这些日子都待在陶府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停了不少。 非梧依旧兴致缺缺,“嗯。” 罗笛终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偏头看向她,疑惑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非梧敛眸,“嗯。” 知道她情绪不高,罗笛也不继续追问,却有些意外她也会有如此低落的一面。 一路无言。 城主府的练兵场占地面积广阔,正中心屹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凝玄石。 凝玄石对武者的修炼大有裨益,是一种十分稀有的矿石种类。 练兵场中间的这块凝玄石体积极为罕见,光这一块凝玄石就相当于整个归元客栈的造价,足见其之昂贵。 以这块凝玄石为中心,整座练兵场被分为了四块大小一致的场地。 其他三个区域之中人数众多,都是城主府在此进行修炼的侍卫。 东南角的场地之上只有三道人影,也是非梧此次要找的人。 场地上人数的差异让非梧皱了皱眉头,很显然,是罗笛给他们行了方便,强行腾出了一片场地。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罗笛笑道:“平日里练兵场可不会有这么多人,他们大部分是冲着围观来的。 “风迟和童苦虽暂时停留在筑基境,但是其身法与反应,连府中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都自愧不如,这不,我才让府中侍卫趁着空闲前来观摩学习。” 入选城主府的侍卫,学的大多是兵部传授下来的武技,对他们这些侍卫来说,观摩实战的机会比武技更为难得。 非梧在罗笛的陪同下来到场地的边缘,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的侍卫,不时发出几声惊呼。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凤非池身形快如闪电,掌间蕴藏着蓬勃的力量,正面朝着负手而立的织影袭去。 左侧,身着深蓝色布衫的童苦趁着两人交战之际,强行压下方才被织影震得翻涌不断的气血,也开始行动起来。 距离他不远处一柄斜插在地面上的长剑剑身开始颤动起来,随着他眼神一厉,那柄长剑铮鸣着飞射回童苦的手中,他的身影也如同鬼魅一般寻着织影的视野死角发动攻势。 这一幕让周围的侍卫们再次开始小声议论。 “蓝衣少年的控物能力当真非凡,他真是筑基中期的武者吗?” “真是惭愧,我如今已是旋照境,却无法做到像他那样轻易的御物。” “我听队长说,那蓝衣少年应该是掌握着一种空间武技。” “……” 罗笛昨日也在练兵场观摩了几日,他们如今的修炼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织影将自身境界压制到筑基境,在右肩上放置一张丝帕,凤非池与童苦联手行动,只要能伤到织影,或者让丝帕离开她的肩头,便算他们取胜。 “知璎姑娘的实力果然让我等望尘莫及。”罗笛叹道。 一天半的时间过去,织影不仅没有落败,甚至依旧从容不迫的闪避着两人的攻势,偶尔还会荡开一圈玄气,将两人轻松震退。 非梧始终关注着凤非池的一举一动,一上午不间断的发动攻击,他体内的玄气亏空得厉害,可他的一招一式却依旧尽显杀机。 织影从容的闪避着两人的杀招。 凤非池全身的气势猛地一提,体内所存不多的玄气再度爆发,双掌绽放出淡金色的光芒,玄气急速朝他的手上涌去。 没想到他到了现在还能激发出如此强大的实力,织影不由得凝了凝神,仔细的感受着他双手间气息的强弱。 凤非池的身影眨眼间便来到了织影的面前,他右手上绽放出的光芒宛如一轮曜日,这是他全力凝聚的贯日掌,这一击不成,他将彻底油尽灯枯失去战斗力。 看穿了他的行动轨迹,织影宛如一只灵巧的飞燕,身子往左边一侧,眼看就要避过他的掌风,却猛然察觉到身前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 凤非池的左掌间不知何时竟覆上了一层蔚蓝色的光芒,寒冰掌! 贯日掌的确是凤非池如今最强的一击,可他最先接触学习的武技却是寒冰掌,运用起来也更为得心应手。 方才他借助贯日掌运转期间所绽放出来的光芒暗中在左手积蓄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这对体内的玄气掌控几乎达到了一个苛刻的程度。 与贯日掌比起来,区区一品的寒冰掌气势薄弱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就是这样微薄的力量,也足以在小范围内掀起一道风旋。 织影的眸子一眯,身形暴退而出,肩上的丝帕因她剧烈的动作而明显的翻动着,最终只是往前挪了一截,依旧好好的挂在她的肩头。 围观的侍卫们看得心情起起落落,刚准备好的欢呼又咽回了肚子里。 正在众人都忍不住为两人感到惋惜之时,不远处的童苦趁织影的身子还没站定,长剑之上骤然爆发出一刃剑气。 “嗤——” 练兵场上一片寂静。 织影的动作一顿,伸手碰了碰左耳的耳廓,指尖挂上了一丝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迹。 练兵场上顿时充满叫好声。 这场长达一天半的苦战终于在凤非池和童苦磨炼出的默契中落下了帷幕。 第一百零五章 真假非梧 织影虽然落败,却并未显露出半分不悦。 淡然揭下肩头的丝帕,“我输了,这一关你们成功通过,下午开始,换我对你们出手,你们要做的是利用各自的身法躲避我的攻击。” 闻言,凤非池与童苦一脸淡然,倒是围观的侍卫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织影这两天展现出来的实力他们也看在眼里。 论实力,这两位小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可他们想要近她的身尚且耗费了一天半的时间,要是换她出手…… 众侍卫简直不敢想象,这两人会落得怎样凄惨的下场。 “师兄!”非梧站在场边,欢快的朝凤非池招着手。 凤非池朝她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却又很快转了回来,原地打坐调息。 非梧看到他淡漠的反应,失望的收回手臂。 见她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织影忍不住朝凤非池瞥了一眼。 她虽不知他们师兄妹二人先前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为何非梧要想方设法隐藏自身实力,但非梧在黄沙谷底为了让凤非池的实力提升击杀了数百只妖兽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织影能看得出,小姑娘对这个师兄是极为在意的。 想到这里,织影转头看向场地外的非梧,眼神示意她可以进来了,非梧这才提着食盒走进了练兵场中。 “师兄,打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做了些……” “你回去。”凤非池依旧闭着眸子,有规律的吐纳着。 非梧打开食盒的手一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咳,这桂花糕味道很好。” “你为何会做桂花糕?” 说着,凤非池缓缓睁开眸子,锐利的视线紧紧锁定着非梧的脸。 师妹自小痴傻,神智与三岁幼童无异,别说动手做糕点,就是最简单的洒扫都不会。 自从那日在林中苏醒之后,她就像是彻彻底底的换了一个人。 起初凤非池只当她是比常人聪慧了些,到后来她数次熟练烤制兽肉,再到现在她自己亲手做桂花糕。 他不能否认非梧拥有很强的学习能力,从她在短短几日之间学会绘制一品符纸便可窥见一角。 可这一切发生在她的身上,总归有些出人意料。 与他那双带着质疑的凤眸对视着,非梧的心狠狠抽了抽,强装镇定的说着,“我跟云肆学的,你也知道,他之前在望春楼做过厨子的嘛。” 像是早就猜到非梧会这么说,凤非池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度闭目调息。 见状,非梧沉默着将食盒中的点心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再缓缓盖上食盒,起身离去。 “非梧……”织影轻声唤她,却没能让她驻足。 回客栈的路上。 “死丫头,怎么?不高兴了?”林老的声音在非梧的脑海中响起。 非梧默。 林老故作轻松的安慰她,“这也怪不得你师兄怀疑,毕竟你这性子前后的转变实在太大了。” “林老头,纸永远包不住火,我的秘密迟早会被师兄知道的,对吗?” 他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想来已经是对她起了疑心。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她表现出多少师妹对师兄的依赖,可是归根究底,她只是一个半路上车的“假非梧”,身体虽未改变,骨子里却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至今无人知晓她的来历,就连林老也只知道她所掌握的能力名为异能。 她就像是这云玄大陆上的一缕孤魂,漫无目的,依附着这个名义上的师兄而存在着。 她不由得想到,万一某一天,凤非池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非梧,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离她而去。 “一直将他蒙在鼓里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在暗中为他扫平阻碍,倒不如让他将你当做目标。” “可我压根不是他的师妹,我若向他坦白一切,以他的性子,还会心甘情愿的与我同行吗?” 凤非池性子温和,却也淡漠至极,他不是一个会轻易与他人结交之人。 若得知非梧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强大到可以在云玄大陆上横行,他大有可能会选择远离非梧。 恍惚间,非梧回忆着两人这些日子一起经历过的坎坷,竟意外的感受到了眷恋的情绪,也许她已经在不经意间将自己代入到凤非池的师妹这一角色之中了。 她脑海中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她不想就此与凤非池分开。 更何况,他们虽不是梧桐宗的师兄妹,却是货真价实的木宗同门。 想到这里,非梧的心绪开阔了不少,加快了步子赶回了归元客栈。 虽然她与何蓉以无极阁弟子的位置作为赌注定下了比试,可在她眼中,任何宗门都比不上木宗。 她因何蓉出言辱没木宗而向她发起挑战,就该为了给宗门争一口气而赢下赌斗。 …… 云肆百无聊赖的坐在归元客栈的大门口,刚才他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妮子就提着食盒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她肯定会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到她自己的身上。 不过他已经习惯被非梧当成工具人了,帮忙制作糕点这点小事已经不足以让他耿耿于怀了。 一道鹅黄色的倩影由远及近,云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没等开口,一个沉重的雕花食盒便落入他的怀中。 “下次再多嘴,小心我让你变成哑巴。”她恶狠狠的说着,语毕,与他擦肩而过。 云肆挠了挠头,上午都还没事的,怎么现在突然威胁起他来了。 果然,女人的心思最难以捉摸,非梧尤其如此。 …… 武者达到一定境界后,便不用再按照普通人的习惯每日用膳,但是为了照顾非梧,他们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归元客栈的二楼。 可今日他们所照顾的对象,缺席了。 凤非池一言不发的看着身边空缺的座位。 云肆就是再迟钝,此时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赶忙解释道:“非梧那边,已经差人送去了膳食,她说这几日要潜心钻研符术,就不下来了。” 凤非池收回视线,不经意的问着,“云兄,今日的糕点是你教非梧做的?” 云肆一愣,脑海中蓦然回想起非梧警告的话语,毫不犹疑的点头道:“没错,怎么啦?” “没,味道不错。” 第一百零六章 两年期限 转眼便到了比试当天。 云肆怀着忐忑的心情守候在非梧的房门口。 这几日非梧总是待在房间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她的符术练到了什么地步。 距离午时仅有一个时辰,非梧的房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云肆终于耐不住性子想要敲门,谁知房门却突然大开,他防备不及,手上也没来得及收势,结结实实的在非梧的额头敲了一记。 “嘶——”非梧吃痛的捂住了额头,“云肆!出卖了我还打我,行啊你!” “我……我哪儿知道你会突然开门,我这不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想敲门提醒你一下。”云肆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暗爽。 非梧记挂着比试之事,只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径直往楼下走去。 云肆见她走了,连忙帮她关上门,也跟了上去。 “你的符术练得怎么样了?” “……” “夜公子赠送的软甲你穿了吗?” “……”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非梧的脚步顿住,转过头,眯着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呢?你是不是等这一天很久了?” 这一路来,他的一字一句间无不透露出“你已经输定了”、“你今天就是挨打的份”。 云肆正想反驳,却看到她的脑门上挂着一个十分明显的红印。 他毕竟也是个金丹武者,尽管他没怎么用力,可一个普通人被他这么敲一下,额间发红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没出息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如果告诉她的话,以她有仇必报的性子,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非梧轻哼了一声,继续不紧不慢的走向集会广场。 五天里不眠不休的绘制,经历了数百次失败,她终于在昨日深夜成功绘制出第一张二品灭符。 由于时间过于紧张,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她的绘制成功率依旧不尽如人意,直到刚才出门前,她才完成第二张灭符的绘制。 想要用两张灭符击败一个实力强劲的筑基武者,任谁看来都会觉得是痴人说梦,就连非梧自己也不得不正视这次的比试。 “要不,我现在去把那位姑娘绑了?过了午时她就算自动弃权,你就能不战而胜了,你看如何?”内心挣扎了半晌,云肆还是提出了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回答他的只有非梧决绝的背影和不屑的气声。 与此同时,城主府练兵场上。 凝厚的玄气汇聚出一道狰狞的龙形虚影,毫不留情的朝着凤非池呼啸而去。 凤非池正在晃神,结结实实扛下了织影的一记重击,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往场地外围砸去。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 离得近的侍卫连忙上前欲扶他起身,却被他抬手制止。 远处的一些侍卫则小声议论着。 “风迟小兄弟这是怎么了,昨日他还能躲过大部分攻势,今日却屡屡受击。” “他们这都挨了四天打了,反应速度变慢也算合情合理。” “哎哟,这也就是风迟,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当场就得落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 凤非池强撑着支起身子,月白色的长衫被鲜血浸染,狼狈非常。 今天是非梧与人赌斗的日子,她一个半吊子符师,怎么可能是四品宗门弟子的对手。 织影的脚步在他的面前停下,“离午时还有一刻钟,以你的速度,现在赶去集会广场,运气好的话,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凤非池:“……” 他心中知晓织影不过是故意夸大,有云肆保驾护航,凭何蓉的本事还无法伤及非梧的性命。 “你不妨设想,若她今日赢下比试,以她的性子,会加入无极阁吗?” 织影将其他人的感知隔绝在外,话语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她或许不是你所熟悉的师妹,可你却是她唯一的师兄。”她仔细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不要因仇恨负了身边人。” 凤非池的身影在原地定格着,仿佛要化成永恒。 半晌之后,他喑哑着嗓音开口,“织影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织影默然不语,静候他的下文。 “武斗大会之后,我想独自外出历练两年……” 织影眼神阴翳,“你觉得她是累赘?” “天悦国与圣界的交界处有座修罗城,城中充斥着杀戮与戾气,却是武者最好的磨练地。城中危险重重,我不想师妹同我一起涉险。” 织影的神色闪了闪,她对这座历史悠久的杀戮之城也有所了解,每年都会有大批武者慕名前往。 修罗城中的秘境数量比下界的秘境总数还要多,而且都是圣级以上的秘境,对武者修为的提升可见一斑。 以往顺利闯了过修罗城五十七座秘境的,无一不是闻名整个云玄大陆狠角色,传闻其中还有一人在数十年之后成就了神级。 这座对武者来说足以称得上是圣地的城池,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强者,要争夺秘境资源,就不得不在众多武者间杀出一条血路。 想要在修罗城抓住机遇,有时不得不以生命作为筹码。 “你想去修罗城?就凭你?去送死吗?” 织影毫不客气的打击着他,区区一个筑基境武者孤身一人前往修罗城,与飞蛾扑火无异。 凤非池垂眸低语,“织影姑娘,我曾亲眼看着宗门中近百号人惨死,其中最小的只有十二岁。 “他们中有人被开膛破肚;有人被斩断头颅;有人前一刻还在打坐修炼,下一瞬却躺在了血泊中;有人拼死将师弟师妹护在身后,最后被人无情的震碎心脉……” 他的双眼猩红如血,声音难以自抑的颤抖着,“或许你说得没错,我不该因为仇恨而辜负了非梧,可我也决不能轻易代替那些死去的同门原谅任何与无极阁有关之人,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尽快崛起,手刃仇敌。” 许久之后,织影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 “两年,我只帮你劝住她两年,两年期限一到,她若执意要前往修罗城,我不会拦着。” 第一百零七章 出言挑衅 文心客栈。 何蓉仔细的打理着自己的仪容,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今天就是她跟那个女人比试的日子。 区区一个普通人,竟然胆大到主动向自己挑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既然她想要自讨苦吃,那么自己当然也会成全她。 今天她就要让那女人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何蓉刚收拾完毕站起身,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她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陆宁那张熟悉的脸。 几乎是瞬间何蓉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师姐你怎么来了?” 陆宁的脸色紧绷着,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何蓉,道:“今日的比试,就此作罢。” 闻言,何蓉皱了皱眉,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瘪了瘪嘴,“我还以为,师姐是来替我打气的呢,没想到是来让我主动弃权的。师姐,咱们才是同门。” 所以她帮着一个外人像什么话。 “你与梧桐的实力差距太大,就算赢,也赢得不光彩,只会让外人觉得我们无极阁是欺软怕硬之辈。”陆宁耐心的劝解着,希望能够打消她前去比试的念头。 谁知何蓉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语气中有些轻蔑,“师姐现在知道想着无极阁了?无极阁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我想你这个核心弟子应该比我更为清楚。 “若不是有庄长老与咱们陆氏一脉共同进退,如今的无极阁阁主恐怕早已改姓华了。” 陆宁的脸色一变,已经想到她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连忙开口制止,“别说了。” 何蓉哪里会如她的愿,冷哼一声,接着道:“师姐,不瞒你说,如今咱们陆氏一脉都已经认定你不日将委身于张师兄,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 “可是那天在醉芳楼,你却当众让庄师兄下不来台。你可知惹恼了庄长老,将会给我们这一脉带来多大的麻烦?” 原本他们这一脉就势单力薄,若是再缺少了庄家这一助力,他们将独木难支。 华元征一直对无极阁阁主之位虎视眈眈,若是这个时候庄长老也出走,他们的下场必将凄惨无比。 扫了一眼陆宁有些苍白的脸色,何蓉叹了一口气,“师姐,我知道你的性子软,但你也要懂得取舍,当日若不是那个梧桐从中作梗,你也不会惹得庄师兄不愉。但是无妨,只要我今日在比试上给她一些教训,也算是替你向庄师兄服了个软。” 见陆宁还想说些什么,何蓉又浅笑着再度开口,“师姐你放宽心,我下手有分寸的。” 语毕,她绕过陆宁朝外走去。 两者擦身而过之后,何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陆宁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刚行至客栈大门口,庄锦城和蒋斌就迎面走了进来。 蒋斌笑着问道:“何师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何蓉羞怯的看了一眼庄锦城的俊颜,脸色有些微红,“不瞒二位师兄,五日前醉芳楼的那位姑娘向我提出了挑战,扬言要取代我无极阁内门弟子的身份,我自然要出面维护咱们无极阁的形象才是。” “醉芳楼的姑娘?”蒋冰思索了片刻,很快就脑海中就浮现出非梧的那张脸,忍不住疑惑的问道:“那位姑娘不是普通人吗?” 普通人也敢向何蓉提出挑战? 何蓉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与普通人比试的确是有些以强欺弱的嫌疑,佯咳了几声,她的目光再度看向庄锦城。 “不知庄师兄有没有时间,不如一同前去集会广场看个热闹。” 庄锦城哪里看不出何蓉的小心思,只是淡淡的抿了抿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受她的邀请,而是看向了跟在何蓉身后的陆宁。 “想来陆师妹也要去往集会广场,既然如此,那我便与陆师妹同去。” 说着他朝旁边让了让,示意陆宁先走。 陆宁在看到他出现在门口之时,就忍不住皱起了柳眉。 庄锦城并不是文心客栈的住客,今日突然造访,想必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想到何蓉背着自己与庄锦城等人有所联系,陆宁颇有几分烦闷。 自从得知爷爷有让自己嫁给庄锦城的打算之后,陆宁就在有意无意间疏远着此人,她对庄锦城只有同门之情,并无其他。 陆宁也不希望自己的婚事就此被长辈们匆匆拟定。 庄锦城的想法却正好与他相反。 在他看来,陆宁不仅天赋极佳,容貌更是倾国倾城。 能将这样一个美人收入怀里,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在得知陆阁主的意图之后,他便对陆宁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痴情之辈,只是他觉着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十分正常。 只要他与陆宁完婚之后,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便再也离不开他了。 而自己依旧可以肆意游戏人间。 庄锦城也知道陆宁的有意疏远。 更清楚他那日在醉芳楼中是故意跟着那个叫梧桐的女人走进包厢。 当日她身边有那位高手坐镇,他不能拿梧桐怎么样。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嚣张跋扈的女人竟主动向何蓉发起了比试挑战。 庄锦城看得出何蓉对自己的心思,她有意借着与梧桐的比试来讨好自己,那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正好也让陆宁知道忤逆自己的下场。 几人心思各异的赶到集会广场。 时值正午,广场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猎兽团的摊位,摆着一些品质一般的矿石草药。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蹲在某个摊位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摊位上摆放的物品。 “哎,小哥这赤斑草怎么卖?” 摊主的回应恹恹的,“二百两。” 非无不可置信的惊呼,“二百?!你怎么不去抢啊?!” 猎兽团的武者脾气一向暴躁。当即就冷哼了一声道:“爱买不买!” 非梧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愤愤的站起身。 刚转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几人,拍了拍手道:“哟,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某些人临阵脱逃了呢。” 云肆的眼角跳了跳。 方才她在摊位上闲逛之时,他只觉得这姑娘心大。 如今她竟敢出言挑衅,云肆又觉得这姑娘她就是缺心眼。 是生怕自己输得不够惨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至死方休 听了非梧的讥讽,何蓉不怒反笑。 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马上她就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何蓉释然的冷笑着,“看来姑娘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我也不好再耽搁,姑娘,请。” 集会广场的正中间有一个高约一尺的圆台,由于租金高昂,平时很少有人租赁,就连城中最大的猎兽团也只有在捕获了罕见妖兽之时才会选择租上几日。 平日里闲置时,不少赌斗的武者会选择将这里作为场地。 只要不造成损毁,赌斗还能吸引来不少围观的路人,不经意间便能让人员流量多起来,对周边的生意也会有所带动。 见有人踏上了圆台,路过之人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有些人干脆早早的走到了圆台边缘。 “又有人赌斗了!” “那位姑娘身上的青衣看起来好像是无极阁的服饰,是无极阁弟子!”有人从何蓉的衣着上看出了端倪。 “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陆宁?无极阁的天才弟子陆宁啊!”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另一人也发现了场边站着的陆宁,“还真是,哎哎,你说这能让陆宁亲自过来旁观,场上的那位无极阁弟子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那可不,反正我是看不出她如今的境界到了何种地步,瞧瞧她那身段,啧啧,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听到周围传来的夸赞,何蓉颇为得意的勾着唇。 毕竟她也是无极阁的内门弟子,多少有些骨子里铭刻着的高傲。 她现在倒是有些遗憾,为何这个梧桐不能再强上一些,这样在她们比试之时,她就能有机会好好出出风头,让这些无知的平民散修看看,她其实也不比陆师姐差多少。 紧接着,何蓉又听到有人说着,“嗐,无论是容貌还是实力,她都只是陆宁姑娘的陪衬罢了。” 何蓉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陆宁,又是陆宁,只要有陆宁在,她就永远只能是绿叶。 另一人表示赞同,“说得也是,话说她今日对上的是什么人啊,看样子年纪也就十三四岁,这无极阁的弟子少说也有十八九岁了。” 非梧生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眉目中带着几分稚气,发髻也显得颇为俏皮,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有十三四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外貌上明显的年龄差异,使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对何蓉指指点点。 他们的话中的讽刺越来越露骨,大多都在指责何蓉仗势欺人。 何蓉的脸色越来越黑,只想着能够尽快结束了比试,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非梧没错过她表情的变化,语带轻佻的说着,“何姑娘,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何蓉正好也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如今对方主动开口要求开始比试,也正好遂了她的意。 只见她右脚往侧边跨了一小步,浑身上下的气势也凌厉了几分,“求之不得。” 两人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的武者,看到何蓉蓄势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为非梧紧了紧。 圆台边的云肆双手已经拧成了麻花,想要当场将何蓉绑走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一向大大咧咧的非梧,眼中也变得认真起来,在不动用异能的情况下,她必须小心应对。 “住手!”一道清冽的声音蓦然在广场上响起。 众人的心神一凛,四下张望着,寻找着方才说话之人的身影,却没有一个可疑的对象。 正疑惑之时,圆台上,非梧身边的空间蓦然扭曲起来。 一只纤细的手从虚空之中探了出来,随后竟一把撕裂了空间,三道身影踏空而来。 四周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方才那只手,竟然徒手撕裂了虚空! 如此骇人的空间之力,手的主人极有可能达到了大乘之境! 看清三人的模样,非梧愣了愣,“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不是在城主府修炼吗,怎么会来集会广场,而且师兄他不是…… 凤非池刚从被织影撕裂的虚空中走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非梧额头上的红肿,眉心当即就拧出了一个“川”字,“疼吗?” 非梧:“嗯?” 什么疼吗?这不还没开始打吗?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神色阴翳的师兄。 后者伸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柔声安抚道:“放心,有师兄在,剩下的交给我。” 非梧:“……” 什么情况?他眼中的怜惜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搞清楚状况,凤非池就转身瞥了一眼圆台另一边的何蓉,眼中的杀意格外明显。 早在三人出现之时,何蓉就开始难以压制的心悸着。 他们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来旁观的。 方才他们所展现出来的通天本领,显然不是她这个筑基中期的武者能够抗衡的,甚至可能需要无极阁中数位长老联手,才能堪堪有与之一战的资本。 如果说那梧桐之于她是鸡蛋之于石头,那她之于织影就是萤火之于皓月。 何蓉额头冷汗涔涔,警惕的看着凤非池,以及他身后不远处懒散的交叉着双臂的织影。 谁知凤非池的眼神只是在何蓉身上掠过,最终停留在圆台边的陆宁身上,冷声说着,“我跟你打,你若输了,她们之间的比试,就此作罢。” 陆宁一怔,失神的看着眼前这个谪仙般的男子。 他的形容清冷疏离,此时却宛如堕入魔途的修罗。 不知是不是陆宁的错觉,她仿佛从这个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仇恨。 面对他的挑战,陆宁有些错愕,一时竟忘了回应。 一边的庄锦城见状,以为她是不敢应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手中的玉笛转了转,缓步走到陆宁的身边,谦和的开口道:“这位兄台,对女人动手岂是君子之道,不如,我来讨教一二?” 陆宁这才反应过来,不满的皱着眉,庄锦城已经在筑基后期巅峰状态停留了半年时间,实力比起她来还要强上不少,而且此人向来心狠手辣,若由他出手,对方定然会重伤,甚至死亡。 凤非池:“你们谁来,我不在意,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若输了,她们二人的比试,作罢。” “好说,不过……”庄锦城依旧挂着笑意,继续说着,“若输的人是你呢?” 凤非池薄唇轻启,一字一句,“至死方休。” “好!”庄锦城将玉笛重重的在手中一敲,“好魄力!我跟你比!” 第一百零九章 开罪庄家 “走,还愣着干嘛。”织影斜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非梧,率先举步朝台下走去。 她每往前走一步,前方的众人就往后退一步。 开玩笑,此人可是能徒手撕裂空间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再次大显神威。 万众瞩目之间,一脸懵逼的非梧和浑身颤抖的何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下了圆台。 台下的庄锦城脚尖一点,纵身一跃,便出现在圆台的另一边,与凤非池无声的对峙着。 三人的出现,让云肆提着的心蓦然放了下来,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张开双臂就想给织影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在接收到她威胁的眼神之后又转向了跟在她身后的童苦。 童苦被抱了个满怀,屏住了呼吸,强行压制住额头暴起的青筋,要不是现在他还不是云肆的对手,他高低得给这死断袖一拳。 距离他们不远处,蒋斌已经退到了陆宁的身边。 此时的蒋斌正皱眉看着圆台上已经开始交手的两人,一副思索着什么的模样。 上次在醉芳楼他就觉得这个梧桐十分眼熟,可想了半晌也没想到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她,不久前看到了凤非池之后,那种熟悉感再度出现。 为何他会觉得他们师兄妹二人很眼熟呢?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 光论体内的玄气凝厚程度,在筑基后期停留了许久的庄锦城压了凤非池一大截。 尽管如此,在他们的交手中,凤非池却并没有处于下风。 他所拥有的近乎妖孽的战斗本能,使得他仿佛能够提前一步洞察到对手的行动,从而灵巧的避开攻击。 庄锦城的一招一式都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但是再刚猛的攻击,无法对目标造成伤害,那也是白搭,徒然耗费气力罢了。 屡次失手,让庄锦城逐渐暴戾起来。 只听一声“咔”的轻响,庄锦城手中的玉笛尾部骤然断裂,断面十分平整。 不等旁人看清,他一手抓住那断裂的部分。 “啪!” 随着庄锦城一甩手,那支玉笛登时展成一条玉色的长鞭,猛地朝凤非池抽去。 没想到他手中的玉笛竟然能变换形态,凤非池连忙飞身后撤。 可庄锦城的鞭子长而柔韧,当即结结实实的抽到了他的肩头,他右肩上的衣物刹那间崩裂,血迹顿时染红了周遭的衣物。 非梧:“……” 感受到身边之人突然紧绷的身躯,织影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冷静,相信他。” 身侧传来非梧强压着怒火的深呼吸,织影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那个与凤非池交手的男人,看来无极阁的账又要多一笔了。 …… 右肩上的皮外伤并没有让凤非池皱一下眉,他依旧坚定的盯着不远处的庄锦城。 传说无极阁的最高传承是一种五品鞭法。 以庄锦城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学习五品武技,但为了以后学习五品鞭法武技时能快速适应,他现在掌握的武技也大多与鞭法有关。 他刻意将鞭子隐藏在玉笛之中,就是为了干扰对手的认知。 “以你的身手来看,不像散修,你来自哪个宗门?”庄锦城手握长鞭,朗声问道。 若对方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他就只能点到为止,以免招来祸事。 听到他提起宗门,凤非池周身的气息再度寒了几分,声音宛如万年玄冰,“战便是!” 语毕,手掌之上覆盖着莹白的光芒,身影快如闪电,在虚空之中留下了几道残影,径直朝着庄锦城冲杀而去。 感受到他手上凝聚的令人心惊的玄气,还有不断攀升的气势,庄锦城连忙挥鞭迎去。 …… 凤非池负伤后,蒋斌看到他右肩渗出鲜血的模样,突然想起了自己曾在李长老的某个弟子手中见到过两张通缉令。 通缉的对象是两个梧桐宗的余孽,一男一女,男的好像叫什么凤非池,女的叫非梧。 据李长老的弟子描述,他们在追杀两人之时,还刺伤了凤非池的右肩。 此时,右肩负伤的凤非池和蒋斌记忆中所见的通缉令上的男子,完美的重合到了一起。 既然圆台上的那个是凤非池,那么,之前的那个黄衣小姑娘肯定就是他的师妹非梧了! 想到这里,蒋斌忍不住朝非梧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错!肯定就是他们两个! 蒋斌的欣喜几乎写在了脸上,发财了,他要发财了! 通缉令上可是写了,只要能抓到这两人,李长老将会以一枚四品灵丹作为报酬! 被云肆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童苦生无可恋的任他蹂躏,不经意间瞟到了面露贪婪盯着非梧的蒋斌。 童苦的眉头一皱,念头一动,借用了体内怨魇的力量,仔细的感受着蒋斌此时心中所想。 窥见蒋斌的念头之后,童苦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小声的说了一句,“找机会杀了他,他认出了非梧和凤非池。” 他的声音很小,可由于他和云肆离得很近,后者一字不漏的听到他口中说出的话。 云肆不动声色的放开童苦,余光瞟向童苦目光所及之地,了然点头。 凤非池和庄锦城的战斗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两人身上皆带了伤,圆台之上一片狼藉。 又一次,庄锦城挥鞭而下,凤非池手部光芒大盛,竟牢牢的将他的长鞭攥在手中,而他的整条手臂也传来了撕裂般的锐痛。 凤非池嗓间发出一声低吼,气势再度提升,另一只手掌直直的朝庄锦城的胸口拍去。 “噗——” 被凤非池的贯日掌击中,就连旋照境的武者也要掉一层皮,更别说区区的筑基武者了。 庄锦城的胸口当即诡异的凹陷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看向浑身布满鞭伤的凤非池,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输!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凤非池乘胜追击,又是凌厉的一掌朝着他的心口袭来。 “不……”庄锦城艰难的发出声音,却丝毫不能打消对方的杀意。 他甚至想不到,此人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浓重的杀念。 “手下留人!”陆宁仓促的大喊着,飞身上前,格挡住凤非池的一掌,“这位公子,胜负已定,还请公子不要赶尽杀绝。” 庄锦城不能死。 他若死了,定会惹得庄长老与爷爷决裂,到时,他们陆氏一脉就彻底完了。 被陆宁拦在身后的庄锦城胸口出现了一个完整的血掌印,身子无力的倒了下去。 蒋斌阴毒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凤非池,正好他可以趁机将他活捉,只要能将他作为人质,他的同伙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想着,蒋斌佯装走上圆台去扶庄锦城,半途中却猛然朝着凤非池奔去。 陆宁刚想阻止,云肆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蒋斌的身后,将他定在了距离凤非池仅有一步远之地。 云肆一手握住蒋斌的肩膀,阴森森的开口道:“你这畜生,还真是狗胆包天,当着小爷的面就敢动手。” “公子,还请……” 陆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云肆手刀一横,宛如蜻蜓点水般在蒋斌的脖颈间敲了敲,蒋斌的身子猛然间开始抽搐,不出三息便倒地不起,绝了生息。 陆宁别开眼不忍再看。 蒋斌是庄长老门下的弟子,庄锦城又是庄长老的孙子,今日之事,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几人要遭殃了。 第一百一十章 保命筹码 阳海城的秩序一如既往的有条不紊。 宏伟的城门吐纳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武者,其中不乏宗门弟子的身影。 街道上走动的武者也比往日多了不少。 归元客栈地处繁华,黄衣少女开着窗,一手撑着脸颊,百无聊赖的注视着下方的人来人往。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神色清冷的黑衣女子。 织影斜倚着窗子,模样有些漫不经心,“恢复得怎么样?” 她指的是非梧昏迷之事。 非梧叹了一口气,哀怨的开口,“生龙活虎了。” 织影:“……” 她这语气可不像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织影垂眸将眼中的玩味敛下,决定给现在的她雪上加点霜。 “你师兄打算在武斗大会之后前往修罗城,”她一顿,补充道,“孤身一人。” 闻言,非梧果然狐疑的缓缓转身看向她。 织影偏过头与她对视着,神色说不出的认真。 非梧眼神闪烁,“他亲口告诉你的?” 织影挑眉,慵懒的转过身,双手支在窗台上,“不仅如此,他还将你托付于我,让我照顾你两年。” “两年?!你答应他了?”非梧问道。 织影:“自然,我向来好说话。” 非梧:“……” 草,大可不必这么乐于助人。 拍了拍陷入呆滞的非梧,织影轻飘飘的说着,“我只是先给你提个醒,省得到时候你哭天抢地的,太难看。” 语毕,她便悠着步子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徒留非梧一人心情复杂的矗立在原地。 她师兄,要走了。 难怪从集会广场回来之后,师兄就有意无意的躲着她,感情是盘算着将她丢下。 非梧摩挲着下巴,自己性格的转变的确容易让师兄起疑,与师兄分开之后,她就不用小心翼翼的担心露馅,行动起来也方便得多。 这次因为几块糕点,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以后相处的时间越多,这颗种子将会生根发芽,最终难免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如果他们分开两年,现在的她与以前的非梧性子大相径庭也好解释得多。 这样看来,同意师兄前往修罗城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正好也借这两年时间好好摸清无极阁的底细,甚至还能去那传说中的极北之地会会天丹盟的老家伙们。 想到这里,非梧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唯一让她不放心的是,这修罗城是个什么地方。 织影也真是的,也不把话说清楚些。 想着,非梧走到门口,刚打开房门,就见一道身影站在门口作敲门状。 有了被云肆爆头的先例,非梧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拦住额头,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她讪讪的将手放下,冲凤非池粲然一笑,“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灿烂的笑颜让凤非池的心间一软,想到自己先前对她的冷漠,不由得有些愧疚。 非梧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顿时雀跃起来。 难道他想提前赶去修罗城? 想来也是,武斗大会的奖品有诈,如今距离武斗大会还有近四个月的时间,一直在阳海城虚度光阴也不是个办法。 她忍不住催促道:“师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快,快告诉我你要独自前往修罗城。 凤非池这才回神,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罗大人来了。” 非梧:“……” …… 罗笛今日听到丹会传来的消息,便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归元客栈,将几日来的发现如实汇报着: “集会之后,城主府一直派人监视着丹会,对进城的人口排查也严密了些,不出所料,果然有人暗中与丹会联系。” 借助陶文传来的那些罪证,罗笛私下里约见了一些丹会中的元老,威逼利诱之下,他们不得不配合城主府的行动。 不久前,正是其中一人向罗笛传了有关天丹盟的消息。 非梧对丹会的兴趣不高,而是问着,“陶文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不过,陶文在不久前重返了城判府任职城判助手。” 非梧眉心一皱。 陶苍生死亡的消息终究是瞒不过丹会那些老家伙的火眼金睛,可武斗大会将近,丹会上下统一决定将此事保密。 丹会中大部分元老还指望武斗大会吸引而来的武者多多光顾他们名下的丹药铺,借此来大捞一笔。 会长殒命的消息若是被外界知晓,难免会对本届武斗大会产生影响。 以至于现在陶苍生的尸首只能通过特殊手段保存在陶家。 陶文安分得有些反常了。 他就算是冲去城主府大闹一场,甚至是再派人来归元客栈暗杀自己,非梧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偏偏他选择老老实实继续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这让非梧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可曾派人潜入陶府查探?” 罗笛一愣,摇头,“陶苍生死后,陶文遣散了陶府大半的下人,又雇了一些实力不错的武者,我们若是贸然潜入,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陶文是个欺软怕硬的,在下以为,没必要在他身上耗费太多精力。” 云肆适时插嘴道:“就是啊,陶苍生死时,陶文就在他的身边,估计胆都要被吓破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小动作。” 非梧不置可否,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至今还不知晓陶苍生手中的保命筹码是什么,陶文作为陶苍生唯一的孙子,完全不知情的可能性不大。 …… 幽闭的房间再次被光线照亮。 陶文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瓷瓶,悠闲的走进来。 房中的铁链上束缚着一个一身潦草的中年男人。 欧阳卓此时正睁着双眼,眼神却空洞无光。 若不是还在时不时眨着眼,甚至会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有生息。 见陶文走进来,他并没有表现出被囚禁的愤怒,甚至隐约有几分顺从的意味。 “欧阳卓,你也‘离开’阳海城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罗笛那小子可坐不稳城主的位置,甚至,他就不该待在城主府,你觉得呢?”陶文眼神阴鸷。 听了他的话,欧阳卓露出思索的表情,很快就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陶文满意的勾着唇,面容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他拿出钥匙,上前解开欧阳卓身上的锁链,将手中的瓷瓶递到他面前,命令道:“吃了它。” 欧阳卓毫不犹豫的接过他手中的瓷瓶,一仰头,将其中的丹药倒入嘴里,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陶文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根。 幸好他儿时曾误打误撞见到过府中的这间密室,因此在听到爷爷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欧阳卓会被藏在这里。 “爷爷,您安心去,孙儿会为您报仇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即日启程 罗笛离开以后,非梧他们一行人又恢复如常,该修炼的修炼,该养伤的养伤。 非梧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凤非池来告诉自己他要去修罗城的消息,结果却只见他不经意的扫了自己一眼,而后转身回房。 秉承着敌不动我动的中心思想,非梧快步跟上前,拦住凤非池的去路。 她目标十分明确,可在与凤非池对视之时,还是显得有些忸怩: “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在与庄锦城的对战中,凤非池冒险接下一鞭,整条手臂险些被鞭子上蕴藏的巨力彻底震碎。 若不是连老城主特意命连清送来一张品质不错的愈符,他的臂伤想要愈合,至少还要半个月时间。 凤非池垂眸,宽慰她道:“已经无碍了,师妹不必担心。” “我听织影说,你要前往修罗城?” 凤非池的气息一滞。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等他开口解释,非梧又道:“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凤非池:“……” 他还以为师妹会不满自己擅自将她托付给织影的决定,没想到她竟坦然接受了。 凤非池一时忘了回应,失神的看着非梧的脸。 师妹忘记了梧桐宗的往事,自然也忘了以往的自己。 如果当初带着她逃离梧桐宗的人不是自己,她现在必定不记得还有自己这么个师兄了。 非梧:“陆宁已经带着庄锦城返回无极阁疗伤了,临走前,她曾嘱咐我要尽快离开阳海城。” 从陆宁对庄锦城等人的态度,不难看出庄家隶属于无极阁中陆氏一脉。 同是陆氏一脉之人,陆宁不认识非梧和凤非池,而蒋斌却认出了他们两人的身份,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蒋斌妄图在集会广场上趁凤非池不备将其挟持,被预先有所准备的云肆截杀。 陆宁是个讲得通道理的,在她看来,蒋斌是罪有应得。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接受既定的事实。 弟子身亡,孙儿重伤,以庄长老极其护短的性子,是不会因为他们理亏在先就善罢甘休的。 陆宁没有法子将此事瞒下来。 她必须带着庄锦城回到无极阁养伤。 到时庄长老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只能老实交代。 陆宁可以预想,不久之后,庄长老会亲自赶来阳海城讨个说法。 庄长老的实力,在整个无极阁中可以排进前五。 他若动用全力,即使有那位实力高深莫测的黑衣姑娘在,怕是也能直取非梧和凤非池的性命。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陆宁才会在临走之前特意嘱咐非梧尽快逃难。 非梧认真的对上凤非池的目光,“既然师兄有意独自历练,也不必特意等到武斗大会之后,即日便可启程。” 与庄锦城战过之后,凤非池也料想到了将要承受的后果。 此时离开阳海城虽然有些临阵脱逃之嫌,但以他现在的实力,直接与无极阁长老级的人物对上,显然是不明智的。 可自己要是走了,师妹怎么办?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顾虑,非梧向他递去一个宽心的眼神,“你放心,有织影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凤非池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当真遇到险情,有他在,织影和云肆还要分出心来庇护他,倒不如与他们分开,好让他们能尽心保护师妹。 林老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既然你要外出,为师便再传你两种武技。” “两种?!” 非梧发出质疑的声音,嫌弃的意味格外明显,就差直白的说林老抠门了。 林老当即跳脚,“你懂什么!贪多嚼不烂,老夫走的路比你过的桥还多,我还能没分寸吗!” 凤非池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师父和师妹的性子还真是水火不容啊,他们俩能和和气气的共存,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勉强调整好情绪,林老嘱咐凤非池道:“老夫会暂且将这两种武技封存在你的眉心,其中一种是六品步法御云踏鹤,待你突破到旋照境便可开始学习。”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突然停滞下来。 正当非梧准备催促他之时,林老再度开口,“由于你现在还没有寻到合适的兵器,老夫暂且只能传你与拳脚有关的武技。老夫要传你的另一种武技是一种六阶的拳法,名为平山分海拳。 “正如其名,此拳练至大成,可平山分海,乃是一位上古的拳法宗师所创,传言称,此人步入圣级后,依旧沿用了这套拳法。 “不过,这套拳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修炼此拳之人会变得十分好斗。” 林老的话让非梧和凤非池双双皱起了眉。 武技对武者的心性造成影响并不是什么好事,青离城的陈肃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林老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有所迟疑,但他却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 “修罗城凶险无比,若是没有凶悍的武技傍身,很难在城中立足。况且修罗城本就是一座充满着斗争与杀戮的城池,正好是平山分海拳的最佳修炼之地。 “此拳给武者带来的影响会随着拳法的精进而日益减小,若武者与此拳的契合度足够高,这种拳法还能演变为成长系武技。” 成长系武技十分难得,一种连圣级强者都不愿舍弃的成长系武技,更能说明其威力之不俗。 以凤非池所展现出来的对战场的掌控力,林老有理由相信,他与平山分海拳的契合度不会低。 林老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作出这样的决定,以凤非池的定力与心性,压制平山分海拳对他造成的影响,不是什么难事。 非梧静静的看着剑眉紧锁的师兄,默默无言。 武者学习武技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此时谁也不能替凤非池做决定。 此时凤非池的心中正在进行天人交战,若是此拳让他变成了陈肃那样的怪物,难免会连累师妹。 他深深的注视着非梧,良久之后,才点头应允。 如果某一天他迷失了自我,他定会在第一时间远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客栈惊变 暮色沉沉,天边仿佛积蓄着一场大雨,五道人影站在城门口,往来的行人寥寥无几。 最后一班守卫只有两人,此时依旧目不斜视的站着最后一班岗。 几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出言打破沉寂。 站岗的侍卫曾在练兵场观摩过凤非池等人修炼,对他们印象十分深刻。 眼见着宵禁将至,他们却还一直伫立在原地,一个侍卫忍不住提醒道:“几位,马上就要宵禁了,还请赶快进城。”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云肆纠结的在非梧和凤非池之间来回打量着,为什么凤非池突然的要前去修罗城,更奇怪的是,非梧竟然同意了。 凤非池率先开口,“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 非梧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走了我再进去。” 虽说她和凤非池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凤非池往日对她的纵容与呵护,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客栈商讨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到了分别的关头,倒还真有几分不舍。 凤非池轻叹一声,也不顾其他人在场,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非梧把心一横,干脆利落的上前一步,轻轻地环上了凤非池的腰。 两人相拥的一刹那,非梧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身子一僵。 不等凤非池做出反应,非梧的声音再度从他的胸口传出,“师兄,两年之后,我会在皇城等你,你若不来,我便去修罗城寻你。” 她的声音软糯,凤非池的心顿时一片柔软,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也缓缓落在了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眷恋抱着师妹时安稳的感觉。 织影、云肆、童苦三人没想到非梧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皆是一愣,随后都但笑不语。 几息之后,非梧退出凤非池的怀抱,强撑着绽出一抹笑容,“那你快走,再晚些,天都要黑了。” 怀中突然一空,凤非池怔了怔,旋即也没再逗留,转身向西而去。 凤非池现在的实力是筑基后期,赶路的速度却比寻常的筑基武者要快上不少,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非梧等人的视野之中。 云肆皱着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偏头转向非梧,问道:“他一人离开,你能放得下心?” “放不下。”非梧不假思索的回答,转头与云肆对视着。 云肆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有种不妙之感。 果不其然,非梧继续道:“所以,我决定让你悄悄护送师兄一程。” “……” 事实证明,多管闲事就是没事找事。 云肆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趁机逃跑吗?” 非梧无所谓的耸耸肩,“您请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我以后到了皇城直接找靖王算账。” 云肆:“……” 这丫头不讲武德啊,区区五百两黄金,她还要闹去皇城。 若是为了这点破事惊动了父王,那他的脸要往哪儿搁啊。 想到这里,云肆强行扯出一抹微笑,不情不愿的尾随着凤非池而去。 剩下的三人这才转身朝城中走去。 守城侍卫不解的看着非梧,问:“梧桐姑娘,他们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说话时,非梧正好路过侍卫身边,她缓缓转过头去与那两名侍卫对视着,眼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一脸疑惑的侍卫神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恢复了往常站岗时的一丝不苟。 在非梧的催眠之下,他们二人已然不记得今晚曾见到过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非梧继续举步朝城中走去。 …… 刚行至归元客栈所在的街道,非梧和织影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空气中飘散着一缕浅淡的血腥味,越是靠近归元客栈,血腥味便越是浓郁。 “出事了!” 非梧神色一紧,马不停蹄的朝归元客栈奔去。 归元客栈规模宏大,向来是十二个时辰开门营业,此时客栈内灯火通明,大门却虚掩着,隐约可见几处斑驳的血渍。 “砰!” 织影毫不犹豫的将雕花大门一脚踹开。 客栈的大堂中,一个身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不少身披甲胄的侍卫在的各个客房中穿梭着。 柜台边,楼梯上,随处可见侍者鲜血淋漓的尸首。 丽娘嘴角溢出鲜血,胸前也染成了骇人的血红,雪白的颈间架着一柄长剑,极度怨恨的目光死死瞪着大堂中的锦袍男子。 “欧阳卓!你不得好死!” 丽娘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咒骂出声,颈子被剑刃蹭伤也恍若未觉。 “住口!”欧阳卓凌厉的甩袖。 丽娘的身体顿时倒飞而出,直至狠狠砸在墙上。 她的嘴角再度喷出一大口鲜血。 正当欧阳卓一步步走向丽娘之时,身后突然传来踹门声。 欧阳卓循声转过身,在看到非梧和织影时,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声音威严,带着几丝凉意,“梧桐姑娘,你可真让我好等啊。” “欧阳卓。”非梧咬牙切齿叫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能将他碎尸万段。 “放肆!凭你也敢直呼本官的名讳!”欧阳卓的眼神一厉,“来人!将他们几人拿下!” 大堂中的侍卫得令,快步朝三人奔来。 非梧还没从归元客栈的惊变中缓过神来,见那些侍卫将他们围住,当即寒了脸色,“敢上前一步,死。”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都在练兵场上亲眼见识过织影的实力,她要杀他们跟捏死几只蚂蚁没有区别。 因此在听到非梧的警告之时,他们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众侍卫的怯懦让欧阳卓的脸色沉了沉,当即冷哼一声,“罗笛真是好本事,我不过将城主府交到他手中一个月,你们竟连我的命令都敢不从了!给我拿下他们!” 非梧的眼神闪烁,察觉出他话中的异样,问:“你把罗笛怎么样了?” 欧阳卓向来信任罗笛,当初也是他自己亲自将城主之位移交到罗笛手中,如今他归来,话语间却充斥着对罗笛的不满。 “哼。罗笛勾结城主府要犯,自然该收押进大牢。”欧阳卓皮笑肉不笑,见非梧一脸愤恨的模样,又阴恻恻的补充着,“放心,你们会团聚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世成谜 天穹之上划过一道银色的电蛇,短暂的一瞬,将漆黑的天色映得宛如白昼。 一声震天的轰隆巨响刺破穹宇,像是天罚降世。 豆大的雨点紧跟着便砸落下来,与万物谱写着一片喧嚣。 云肆愁眉苦脸的抬头看了看大雨倾盆的天际。 天公不作美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避雨的地儿都没有。 若是躲在树底下,会被雷劈死的。 雨夜无光,云肆只能凭借着玄气感知凤非池的位置。 他心里苦啊,非梧让他悄悄护送,他只好时刻与凤非池保持着安全距离,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探出感知去确定凤非池的位置。 心累,身也累。 正当云肆沉浸在自怨自艾中时,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将黑色的天幕一分为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不远处的某个方向。 “不好!”云肆惊呼。 凤非池此时正好从那个位置路过,若是被这道闪电劈中,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 此时他也顾不得再隐藏踪迹,冒着大雨循着方才闪电劈下的位置疾行而去。 少顷,他的步子缓缓停下,与那道屹立在雨中的身影对视着。 凤非池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此时斗篷之上还隐隐散发着电光,可以肯定的是,方才的那道闪电的确是奔着他而去的。 虽不知凤非池是何时发现自己的存在,但此时行踪暴露,云肆也不好欲盖弥彰的退走。 他硬着头皮走到凤非池的面前,雨水从他的面颊上划过,尴尬的笑了笑,“咳咳,正好我也闲的慌,干脆来送送你。” 凤非池但笑不语。 云肆注意到他身体上还未完全消散的电光,此时隔得近了,他才看清凤非池身上那件斗篷的全貌。 斗篷呈现出月白色,看材质是某种蚕丝,雨滴打在上面,就像砸在荷叶之上,并未将其浸湿分毫。 斗篷上还夹杂着淡金色的丝线,电光正是在那淡金色的丝线上翻涌着。 云肆仔细感应着,却骇然发现那些电光经过了丝线之后,竟化作了精纯的玄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凤非池的身体之中。 “这……” 惊人的发现让云肆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凤非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斗篷,温和的开口道:“雷蚕丝。” 云肆作为天悦国世子,自小也看过不少记录珍奇宝物的古籍。 雷蚕乃是一种天生就是七阶的珍稀妖兽,吐出的丝呈淡金色,雷蚕丝具有驯化雷霆的效用。 在整个云玄大陆珍稀材料价值榜上,雷蚕丝足以排进前十。 有传言称,区区一尺长的雷蚕丝便价值百亿黄金。 拥有雷蚕丝之人皆是非富即贵,黄金只能用来度量它的价值,并不能真正用来购买。 想要获得雷蚕丝,只能用价值相当的珍稀材料以物易物。 凤非池身上穿着的这件斗篷虽不全由雷蚕丝织就,但裸眼看到的淡金色丝线总长就超过了三十尺。 构成斗篷主体的蚕丝看上去光滑柔韧,能与雷蚕丝编织在一起,想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凡物。 云肆凌乱了,凤非池身上穿着的就相当于半个天悦国啊。 穿得起雷蚕丝斗篷的,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宗门的武者,说他是圣界顶级宗门的接班人,云肆都会无条件相信。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云肆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颤抖。 凤非池眸底是一片淡然,“在下的确只是被梧桐宗宗主捡到的弃婴,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清楚。” “弃、弃婴?!” 弃婴随便掏出一件斗篷就能价值连城?! 云肆更为震惊,半晌后才喃喃道:“你、你不会是圣界某个绝世大能的后代。” 凤非池不置可否,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开口请求道:“云兄,在下好像触摸到了旋照境的门槛,还请你替在下护法。” 方才的紫红天雷降下得突然,他也是仓促从乾坤戒中拿出了这件斗篷披上。 在雷蚕丝的作用之下,凤非池吸收了那道雷霆中蕴含的大部分玄气,如今的身体就像是一方蓄满了水的水池,与旋照境只有一线之隔。 云肆的神色也郑重起来,连忙点了点头,“野外不安全,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破庙……” …… 非梧沉着脸走到丽娘的身边,躬身将其扶了起来。 “大胆刁民!” 见非梧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欧阳卓脚下一跺,话音还未落,身影就朝非梧暴冲而去,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在他离非梧的身子还有三步远之时,织影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织影双臂依旧交叠着,脚尖微勾,甩出一记凌厉的鞭腿。 欧阳卓瞳孔骤然缩成针孔大小,织影的速度太快,他丝毫来不及做出反应。 下颌处传来了铺天盖地的疼痛,他的身体也仰面朝后方抛飞,最终死死的嵌入柜台之中。 欧阳卓的下颌已然脱臼,强大的撞击力将他口腔中的血肉震碎,牙齿的碎块混合着鲜血沿着着闭合不清的嘴角流出。 非梧扶着丽娘,并没有回头施舍欧阳卓一眼,她的话语中压抑着怒火,轻声问着,“夜岸呢?” 归元客栈遭劫,夜岸作为客栈的主人,不可能袖手旁观。 有夜岸在,归元客栈断然不可能伤亡如此惨重。 丽娘气息奄奄,染着血的红唇开合,发出了破碎的音节,却拼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非梧取出一张愈符贴在丽娘的心口,治愈术开启。 温和的能量沿着丽娘的心脏蔓延向她的四肢百骸,不消片刻,丽娘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不少。 丽娘愣怔着看向非梧,她对自己的伤势再清楚不过,欧阳卓方才的一击没有留手,她的五脏六腑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 这样的伤势显然不是普通的愈符能轻易疗愈的。 她看向自己心口的那张二品愈符,有着瞬间的失神。 非梧适时出声打断她的思索,“夜岸呢?” “你们离开后不久,就有几个自称来自天虎猎兽团的武者来到客栈,说是要与少主谈合作,少主不疑有他,便带了三公子前去。”丽娘忙如实交代。 现在看来,这显然是欧阳卓的调虎离山之计。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十三刀 非梧的神色有些复杂。 城主府的侍卫转告罗笛成为代理城主时,分明提到过欧阳卓要在半年之后才会回到阳海城。 如今时间才过了一个月,欧阳卓回来了不说,还带着人来归元客栈欲捉拿他们。 非梧转头看向半个身子嵌在柜台中的欧阳卓,眸子危险的眯起,缓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大堂中的侍卫亲眼看到城主大人被织影一招制服,一个个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金丹武者尚不能抗住织影的一击,他们这些人就更难以与之抗衡了。 正因为他们心下畏惧,在见到非梧朝欧阳卓靠近之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制止。 非梧的脚步在欧阳卓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宛如死狗般的男人。 “说,为什么要抓我?” 她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欧阳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你涉嫌勾结城主府侍卫,按律该押入大牢好好审问。”他强撑出镇定,说话间嘴角不时溢出血沫。 闻言,非梧冷笑一声,当初前往文舟山时,可是他亲自下令让罗笛带人跟着的。 要说勾结城主府,最该论罪的不应该是他欧阳卓吗。 话音落下之后,欧阳卓从柜台中挣扎出来,警惕的看了一眼尚停留在丽娘身边的织影。 他并没有不知好歹的再次对非梧出手,而是倨傲的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吐出一口浓稠的血沫,不怀好意的看着非梧,“怎么,想杀我?” 他凑到非梧的身边,阴恻恻的继续开口道:“你不妨猜猜,我若死了,会有多少人为我陪葬?说起来,都是你的熟人。 “罗笛、连清、连川,还有落星阁的那两位公子。” 非梧侧过头,清晰的看到欧阳卓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从他说出连老城主的名字时,非梧心头就是一跳,打量欧阳卓的眼神也变得深沉了不少。 首次见到欧阳卓之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对连川的尊敬是骗不了人的,可现在的欧阳卓却在谈笑间以连川的生死作为与她谈判的筹码。 有古怪。 眼前的这个欧阳卓有些不对劲。 非梧浅浅一笑,“欧阳城主误会了,我怎么会想着要杀你呢,方才不过是看你要对我出手,你也知道,我师姐的脾气不太好。” 不远处的织影挑了挑眉,她的脾气向来不错。 只听非梧继续说着,“所以有时出手难免失了分寸,还望欧阳城主不要见怪。” 欧阳卓的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依旧心有余悸。 毕竟也是一城之主,欧阳卓摆出架子,眯着眸子横了她一眼。 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威严,“城主府不过是盘问你一些与罗笛有关的问题,你们若没有谋反之嫌,本官自然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此时在非梧的眼中,欧阳卓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道貌岸然。 非梧半转着身子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大堂,嘴角的笑意越发寒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漫不经心的问着,“对了,欧阳城主,听说您一个月前曾动身赶赴皇城,怎么,是半路又折返阳海城,还是压根就没出城?” 欧阳卓的神色中浮现了一丝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冷哼道:“梧桐姑娘莫不是还在当我是罗笛?城主的行程向来不需要向其他人报备!” 非梧没有错过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异色,却并未直接拆穿,而是拍了拍手,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仔细穿梭在客栈的每个楼层,细数着客栈中的尸首。 有织影镇守,且见非梧并没有要逃离的迹象,欧阳卓压下心中的不耐,静静在大堂中等待着她再度下楼。 客栈中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味。 良久之后,楼梯上又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非梧啧啧两声,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着天气不错,“包括城主府的侍卫在内,一共死了五十三个人呢。” 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质疑,欧阳卓梗着脖子道:“那……那又如何,这些人包庇城主府嫌犯,死不足惜。” “欧阳卓,为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疑犯,为了凭空捏造的罪名,你谋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她的神色难得的认真,凌厉的目光看向欧阳卓,“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死?” 欧阳卓的脸色霎时间便拉了下来,“若不是你想畏罪潜逃,他们又何必无辜遭受此劫。梧桐,你才是罪魁祸首……呃。” 话音未落,非梧的身影出现在欧阳卓的身前,一柄银色的匕首径直刺穿了他的右侧肋骨。 匕首刺得极深,却正好避开了要害之处。 非梧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疑惑的问着,“畏罪潜逃?我这不是回来了?” 话音刚落,刚抽出来的匕首转了九十度,再次刺入。 剧烈的疼痛让欧阳卓想要一掌将面前之人击退,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为何已然麻木不已,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十分困难。 非梧开始细数着他们这伙人这一个月来与罗笛往来的细节,每说一句,就会在欧阳卓的身上挑一个痛却不致命的位置刺上一刀。 她的声音干净轻灵,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就算一些侍卫有心上前阻止非梧,都会被织影强行镇压在原地。 偌大的大堂中,一时只剩下非梧清脆的说话声、匕首穿透皮肉的摩擦声、以及欧阳卓强忍着的痛吟声。 “欧阳卓,我不管你这段时间见过什么人,又听过什么话,也不管你为什么突然就瞎了心,但你是城主,你应该知道,杀了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她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不久前意气风发走进归元客栈的欧阳卓现在全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浸透。 非梧再次抽出匕首,仔仔细细的数着他身上的血洞,五十三刀,一刀都不能少。 她桀骜的开口道,“你不就是想抓我嘛,现在,罪名才算充足。” 话音落,她站起身,走向胸前挂着三星纹饰,已然陷入呆滞的黑甲侍卫,在他的身边停下,“还愣着干嘛,带我去牢房。” 地之队总队长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双手沾满了鲜血的非梧,一时没反应过来。 非梧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把我和罗笛关在一起。” 地之队总队长这才回过神,心中发瘆,这个姑娘,也太张狂了,竟然还挑起了牢房。 像是想起了什么,非梧转过身看向织影,问:“你去吗?” 织影:“……” 这种事情,大可不必呼朋唤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城主身份 “梧桐姑娘,您,里面请。”总队长挂着不自然的笑容。 这还是第二次,他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一个犯人说话。 也是第二次,在送人进牢房时用的是“请”这种别扭的字眼。 总队长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移交城主府关押的,向来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现下关押的虽不是那类犯人,却比那些人更不好惹。 城主府的牢房用了特制的栅栏隔开,旋照以内的武者想要破开这样的牢笼也要费上不少力气。 不过对非梧和织影两人来说,跟窗户纸也没什么区别。 非梧他们三人被押进来时,罗笛正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抬眸看去,正好对上了非梧的视线。 见非梧满身的血迹,罗笛剑眉一皱,急忙的问道:“他们对你动刑了?!” 非梧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把他能耐的,对我动刑。” 低头看了一眼略显狼藉的衣物,非梧瘪了瘪嘴,“放心,是我对他用刑了。” “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想到今日的变故,罗笛叹了一口气。 从归元客栈回来后,罗笛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派人暗访陶府,可他派去执行任务的侍卫还未走出城主府的大门,欧阳城主便回了府。 不仅撤销了他的计划,还给他安了个勾结外人意图谋反的罪名,将他打入了大牢。 非梧走到罗笛身边,学着他的模样席地而坐,“很显然,欧阳卓没去皇城。” 罗笛默然不语。 非梧突然转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罗笛,问:“你可曾做过什么事让欧阳卓对你积怨颇深?” “在下向来秉公行事,从未做过违逆欧阳大人之事!”罗笛一板一眼的说着,像是对心起誓。 非梧嘀咕道:“那就奇了怪了,既然他对你没有积怨,怎么会苦心孤诣的想要治你的罪呢。” 罗笛敛眸,欧阳大人突然发难让他也摸不着头脑。 “你可有将天丹盟之事告知欧阳卓?”非梧问。 她的问话让罗笛的脸色又难看了些,“欧阳大人称天丹盟之事乃是我们自导自演的假象。” “狗屁!” 非梧突然爆粗口让其他三人都愣了愣,紧接着就听她继续说着: “有没有可能,现在的欧阳卓不是以前的那个欧阳卓?” 罗笛一怔,“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了欧阳大人?” 非梧郑重其事的点头,“没错,之前望春楼的老板娘和小二就是金丹武者,天丹盟安插在阳海城的金丹武者定然不止这两人,想要找出一个与欧阳卓境界相仿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欧阳卓离开阳海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城。 前些日子,集会广场上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 隶属于天丹盟势力的眼线们,要么就像碧瑶轩的那伙人一样连夜逃离阳海城,要么就不得不另寻他法将身份隐藏得更严密,否则万一被城主府揪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人在被逼到绝路之时,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不排除有些人冒险冒充欧阳卓,只要能让城主府对城中人员的排查工作全面停止,他们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云玄大陆上的奇门异术众多,没准就有那么一个人刚好懂得易容之法。 现在的欧阳卓与一个月前的欧阳卓相比,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人,非梧有这样的怀疑也是有据可循。 除非欧阳卓像自己一样,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到云玄大陆来的。 非梧在冷寂的牢房内扫了一眼,很快就否定了这一荒谬的想法。 欧阳卓的目的性太明确,一心只想置她和罗笛于死地。 一旁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童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有些干哑,“那位城主的记忆没有异样,他对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一切都十分清楚。” 非梧意外的转头看向童苦,却见他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虽然他尽力垂着头试图隐藏眸中的神采,可此时的非梧是仰视他的状态,清晰的捕捉到他那带着仇恨的目光。 林老曾说过,当怨魇爆发之时,寄生体见到的任何人都会成为他的仇敌。 现在的童苦虽尚且保持着一丝清醒,却已经隐隐显现出了爆发的倾向。 魇兽吞食梦境,擅长洞悉人心,怨魇更甚。 被怨魇寄生的武者也能获得读取他人心中所想的能力,可无论是怎样的能力,终究还是要与武者本身的实力挂钩。 连非梧这样强悍的异能者,在透支了异能之后,也要陷入虚弱。 童苦毕竟只是筑基境,跨越两个大境界去读取欧阳卓的内心,对他的身体机能是一种极度的负荷。 用力过猛的后遗症便是他无法压制住体内的怨魇。 非梧不动声色的朝织影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在童苦的后颈点了一下,童苦便软软倒地,陷入了昏睡。 有罗笛在场,牢房外还有不少城主府的侍卫,她现在不能对童苦使用镇符,否则难免会让外人对童苦的身份产生怀疑。 只好暂时让他沉睡一段时间。 突然的变故让罗笛有些发蒙,他看了看织影,又看了看非梧,“梧桐姑娘,你们这是?” 虽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如何得知欧阳大人的记忆没有异样的,但她们为何要让他陷入昏迷呢? 非梧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出一个理由,“我这位朋友掌握着一种洞察人心的武技,这种武技对精神的损耗极大,若是不尽快休息,会……变成白痴。”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织影:“……” 罗笛不疑有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童苦。 掌握着这样的武技,断起案来肯定是如鱼得水,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为城主府或城判府效劳的意向。 如果非梧知道罗笛此时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劝他尽早自我了断。 欧阳卓都已经想要他的命了,他还巴巴的想着给城主府拉人,属实是无药可救了。 有了童苦的提醒,非梧毫不犹豫的推翻了之前的猜测,欧阳卓性子的转变又成了一个难解之谜。 想到今日自己问欧阳卓是否出过城之时,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迷茫,非梧的眉心再度拧起,“我怀疑,欧阳卓这一个月根本就没离开过阳海城。” 听她提到这个,罗笛忙开口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们刚从文舟山回到阳海城不久,我曾调查过那位传召大臣,却并未发现其进城信息。 “负责接待的侍卫说是皇城来的大臣向来只需通报一声,无需记录在册,我便没多留意。现在看来的确有些古怪。” 非梧摩挲着下巴,可是欧阳卓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演这么一出戏呢。 看来只能等下次再见欧阳卓时试着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互相敬畏 很显然,非梧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 她给欧阳卓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放血,让他一时半会儿没法行动自如,更别说提审非梧一行人了。 即使身陷囹圄,非梧也没打算让自己闲着。 “哎,总队长!”非梧朝牢房外兢兢业业站着的地之队总队长喊道。 这些日子都是他负责看守着非梧等人。 说是看守,倒更像是伺候。 渴了泡壶好茶,饿了拿些点心,完全不敢将他们当成犯人对待。 听到非梧呼唤自己,总队长连忙应声,“姑娘有什么吩咐?” 非梧:“能不能给我取一些制符材料来?”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练练符术。 总队长听了她的要求,神情变得有些呆愣。 他没听错,她还想在牢里练习符术,她当牢房是学堂吗,搁这来进修了? 以往城主府关押的囚犯,向来没有像非梧他们一样的优待。 这两日之所以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罗笛之前城主近侍的身份占了一部分,织影的实力威慑也占了一部分。 这吃喝的银两,也是总队长自掏腰包倒贴的,城主府可不会拨额外的银两补贴牢中的囚犯。 如今倒好,这人现在还要变本加厉的讨要制符材料。 总队长很纠结,这不给,罗笛大人和织影姑娘还在旁看着;要是给,购买材料的钱都得他自己出。 城主府的薪酬虽十分可观,但对那些昂贵的材料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像是看穿了他的为难,非梧善解人意的提出解决办法: “要不你让我出去购买材料,买完我就回来。” 总队长更愣了。 她是来牢房做客的。 一向处变不惊的总队长感觉这几天自己整个人都要颠覆了。 这姑娘可是城主府的要犯,是万万不能放任她离开牢里的。 他干笑两声,说着,“梧桐姑娘,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这,不合规矩。” 他说得隐晦,却十分诚恳。 斜倚着墙根的织影站直了身子,“我去。” 说完,也不等总队长阻止,径直朝着牢门走去。 牢门由特殊的金属材料制成,坚固无比,旋照境之内的武者使劲浑身解数也难以对其造成损伤。 织影抓住门上的栅栏,轻轻一拉,门栓应声崩碎。 总队长:“……” 看着织影若无其事的朝大门走去,还站在关押几人的牢房门口的总队长已经陷入了石化。 非梧探出头看了他一眼,贴心的将织影没来得及关上的牢门带上,顺带对他说了一句:“多谢总队长行方便。” 总队长回了她一个勉强的笑容,僵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这他也不敢拦啊,谁拦谁死嘛这不是! …… 破庙中。 云肆已经枯坐了半个月。 凤非池突破境界耗费的时间长到超乎他的想象,想当初他突破金丹境之时也不过花费了半个月时间。 在枯燥的等待中,他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转变到了麻木。 云肆曾听指导他修炼的老师提起过,极少数天赋异禀之辈,修炼速度比常人快上数倍,相应的境界突破也会飙升到常人无法想象的难度。 云肆与凤非池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在亲眼看过他与庄锦城的那一战之后,他只觉此人在同级武者中足以成为鹤立鸡群的那一类人。 可之前在雨夜中见到他披着的那件斗篷,又亲眼见证他一突破就是半个月。 云肆这才算彻底醒悟过来,非池非池,非池中之物。 云肆神色复杂的看向凤非池。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小型旋涡,离散在空中的玄气源源不断的朝他的身体中涌去,周身萦绕着如水般灵动的玄气,隐隐散发出霞光。 这样的画面透露出难言的神圣,让云肆忍不住怀疑,这人会不会是高天之上的神只降世。 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让云肆不由得失笑着摇了摇头。 “二团长,这蛟木貉生性狡猾,咱们可得小心些。”粗犷的声音从破庙外传来。 云肆面色一僵,有人往破庙来了! 如今凤非池的突破正处在关键时刻,若是被人恶意干扰,后果将不堪设想。 云肆稍微感应了一番,外面来了八人,其中一人是金丹境,两人旋照,剩下的都在筑基后期。 云肆势单力薄,自然不能强行将那伙人拦在庙外。 尚在破庙之外的一个中年男人猛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探视的气息,当即皱起了眉,小声的提醒着: “庙里有人,境界不低,大家小心些。” 闻言,天虎猎兽团的众人赶忙收了声,戒备的看向破庙的大门。 破庙已经许多年没人打理,连大门的门板都缺了一半,另一半也是摇摇欲坠。 时值傍晚,荒郊野岭的破庙显得冷寂阴森。 此处距离天虎猎兽团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他们必须要找个歇脚的地儿养精蓄锐,好好为明日的狩猎做准备。 这座破庙是他们唯一的去处。 猎兽团的几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破庙之中,在看清里面的情况之后,这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寻了破庙的另一个角落开始休整。 天虎猎兽团的二团长名为常济飞,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云肆。 只见云肆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树枝拨弄着地面上的枯草,刚才那股探视的气息应该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双方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杀意,破庙内的气氛也算是祥和。 危机解除,常济飞这才分出注意力看向云肆身边的另一个年轻男子。 这一看,常济飞心中惊了惊。 他能感应到那位白衣公子此时不过是筑基境,也一眼就看出他现在处在突破境界的关键期。 让他讶异的是,此人突破的威势乃是他生平仅见。 玄气如水,霞光千道,恐怕连一些金丹武者突破时都不会产生此等异象。 他身边为他护法的公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却已经达到了金丹境,这两人的天赋皆超乎常济飞的认知。 莫不是某个大宗门的天才弟子? 脑中浮现出这一想法,常济飞看向两人的目光变得郑重起来,幸好方才没有与他们交起手来。 大宗门的武技底蕴丰厚,若真动起手来,即使他们人多,也不一定讨得到便宜。 若是云肆得知他现在的想法,定然会长舒一口气。 云肆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们人多,动起手来,凭他自己一人,肯定讨不到便宜。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认错人了 转眼夜幕降临。 天虎猎兽团的众人都放下了戒心,开始随意的闲聊起来。 碍于破庙中还有人在突破,他们的声音并不算嘈杂。 其中一个身穿蓝色布衫的青年男子自从找到位置坐下之后,就一直在闭目养神。 他对其他人谈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甚至还会不时皱一下眉,以示对那些绵绵不绝的说话声的不满。 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个青年男子与他们的二团长常济飞有着五分相似,此人正是常济飞的亲弟弟,常济行。 直到周遭再度陷入寂静,云肆依旧强撑起十二分精神守在凤非池的身侧。 前半个月破庙里没人时,他都不敢合眼,此时庙中多了一伙陌生人,他更是不敢松懈半分。 子时方至,落针可闻的破庙中突然响起了细碎的风声。 离得最近的云肆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出异样,大脑中的神经顿时就紧绷起来。 紧接着,以凤非池的身体为中心的那个玄气漩涡骤然放大了数倍。 云肆鬓角的碎发先是扬了扬,随后竟被强劲的风力吹得横飞起来。 几息过后,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连他身上的衣物也被玄气形成的风旋引得翻飞不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天虎猎兽团的几人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看到的却是那道原本祥和宁静的身影宛如成了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连他身边的篝火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二团长半眯着眸子看向平静闭着双目的凤非池。 此时整座破庙之中都刮起了由玄气引动的风。 始终一言未发的常济行也睁开了眼,惊骇的看着造成这一切异象的凤非池,小声的问道:“哥,这人,什么来头?” 二团长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作为阳海城最大的猎兽团二团长,他的阅历不可谓不丰富,可即使是他,也看不出凤非池的路数。 “起初我觉得他是某个四品宗门的天才弟子,现如今看来,恐怕远不止如此。”二团长的神色有些凝重。 纵使是无极阁那五位名号响当当的天才弟子,也不可能在突破境界时,引动如此规模的玄气波动。 他的话,让常济行眼皮一跳,“哥,你的意思是说,他来自五品宗门?!” 二团长表示肯定,“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下界的五品宗门只有一个玄冰谷,这个白衣公子十有八九是来自玄冰谷。 至于圣界,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圣界对他们来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圣之地。 得到肯定的回复,常济行看着凤非池的眼神都多出了几分热切。 无极阁作为一个四品宗门,弟子的挑选标准就已经苛刻到让人望而却步,更别说作为五品宗门的玄冰谷了。 若是能与玄冰谷的弟子搭上关系,无异于是开启了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康庄大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地间的玄气如同潮水源源不断涌入凤非池的身体之中。 过去这么久,凤非池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承受不住的迹象,他就像是一个永远也蓄不满的水池。 终于,巨大的风旋逐渐敛起,最终缓缓在他的丹田处形成一个匀速旋转的微型气旋,不断的捕捉着虚空之中游离的玄气。 霞光敛尽,旋照已成! 武者踏入旋照境,丹田气旋无时无刻不在掠取外界的玄气,也就意味着武者的修为时时刻刻都在增长。 谷武者从筑基到旋照,发生的是质变。 气旋转动的速度越快,也就意味着修为增长的速度也越快。 如果说寻常武者初入旋照之时,丹田气旋如同随着自然风缓慢转动的风车,那么凤非池的丹田气旋就相当于被人握在手中向前奔跑时的风车。 不过这样的奇景外人很难察觉,只有武者自身才会有所感知。 成功突破之后,凤非池双眸倏地睁开,眼中神芒迸射而出,绽放出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凌厉之感。 见状,云肆面上一喜,一方面是为凤非池感到高兴,一方面是激动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凤非池吐出一口浊气,朝云肆递去一个感谢的目光,道:“多谢云兄。” 不等云肆开口客套,一个青年男人忽然走到了他们身边。 “想必二位是玄冰谷的弟子,久仰久仰。”常济行脸上堆了满脸的笑,热络的与两人打着招呼。 云肆:“……” 凤非池:“……”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 不过很快,他们就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肆向青年男子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位公子,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什么玄冰谷的弟子。” “不是?”常济行面露古怪的再打量了两人一眼。 刚才此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分明就远超常人,不是来自玄冰谷还能来自哪里,他所知道的五品宗门可就只有玄冰谷一个。 都说高品宗门的弟子一个个都高傲得很,他们肯定是看不起自己只是一个散修,所以故意称他们不是来自玄冰谷。 想到这里,常济行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忿,不就是运气好而已吗。 他若是能得到五品宗门的资源支持,如今的成就必定不会比他们低! 常济行的话语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不屑: “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要那么死板嘛,这里毕竟不是极北之地,二位对天悦国肯定没有我们土生土长的天悦人熟悉。” 从他开始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两人之时,凤非池和云肆的脸色就开始有些难看了。 眼前这个男人连他们的身份都没摸清就来跟他们套近乎了,属实是荒唐。 远处的二团长看到他起身朝两人走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妙,叫他也被他无视了。 他对自己这个胞弟还算了解,自小就眼高手低,总是妄想着结识权贵,从而不劳而获。 见那两位公子的脸色都有些不愉,二团长连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将常济行拉到自己身后,随后带着歉意的拱手示意: “二位,真是抱歉,胞弟只是认错人了,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认错人? 云肆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身后那个模样趾高气扬的青年,这可不像无意间认错人的样子。 不过既然现在有人主动出面平息这场乌龙事件,他们也正好顺势而为,朝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由着他将那个青年带回了他们的大部队所在的角落。 70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遥不可及 “哥,你为何拦着我!”常济行不满兄长制止他的行为,冷着脸发着牢骚。 他们可是玄冰谷的弟子啊! 他们这种人,身上随便一样东西就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好宝贝。 常济行的眼眸中突然绽放出了异彩,既然不能与那两人攀上关系,从他们身上夺些宝贝也不错啊。 他朝兄长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哥,不如我们把他们……” 说着,他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意味不言而喻。 二团长当即怒瞪了他一眼,“慎言,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嗐,这荒郊野岭,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了,只要我们做得干净利落,没有人会查到是我们干的。”常济行依旧不死心的劝着。 二团长:“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这两人我们是万万不能动的。” 绝大多数大宗门会在一些重要弟子和长老身上种下禁制,一旦这些人殒命,他们临死前的画面会在第一时间传给种下禁制之人。 且不说他们是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就算侥幸将他们击杀,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个庞然大物无穷无尽的追杀。 二团长比谁都清楚两人身上可能携带宝贝的价值,他也极度渴望得到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 可他更清楚的是,再好的宝贝也要有命拿才是。 常济行不知道兄长为何如此畏惧这两人,他们人多势众,境界也比那两个小白脸高上不少,对付他们俩比对付一只四阶妖兽还要简单。 常济行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哥,你就是太软弱,所以才会被严天虎那家伙欺压!” 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吸引了凤非池和云肆的注意。 “我让你闭嘴!”二团长低吼着。 常济行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得有些晃神,反应过来后,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严天虎不顾你的反对与城主府谈合作,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若是这次合作成了,咱们猎兽团就要成了城主府的附属品!” “常济行!”二团长厉喝,声音中压抑着怒气,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此次他们之所以会外出捕猎蛟木貉,正是因为严天虎担心他干扰猎兽团和城主府的合作,才借故将他支出了城。 猎兽团附庸于城主府有利有弊。 城主府可以给他行不少方便,但同时猎兽团也要优先为城主府提供某些稀有材料。 甚至一些放在拍卖场足以拍出天价的材料,最终却要被城主府以市价购买。 更何况,大部分人之所以选择为猎兽团卖命,就是看中了在猎兽团中更为自由。 若是投靠了城主府,难免要受到城主府的管制。 天虎猎兽团与城主府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欧阳卓突然找到他们谈合作,总让人觉得十分蹊跷。 兄弟两人的争执声尽数落入了凤非池和云肆的耳中。 云肆好歹也在阳海城待了半年,对城中一些大势力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他们口中提到的严天虎是城中最大的猎兽团——天虎猎兽团的大团长,据说不久前成功踏入了金丹中期。 此人掌握着一种四品拳法,在整个阳海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云肆有些不解,以天虎猎兽团的整体实力,完全不需要寻求城主府作为靠山,严天虎怎么会与城主府合作呢。 不过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凤非池和云肆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凤非池:“云兄,天亮之后,你我便在此分别,此恩凤某定会铭记在心,来日必将涌泉相报。” 云肆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爽朗的笑了笑: “那你一定要保重,以后若还有机会再见,咱们一定不醉不归!” 云肆想,自己总不可能因五百两黄金一辈子囿于非梧身边,等两年后凤非池从修罗城归来,他恐怕早已为己赎身,独自远走高飞,云游四海去也。 嘴上虽说着再见,可云肆的心底里却并不怎么期待重逢。 至少不希望两年后他不得不跟着非梧去皇城,从而被迫与他重逢。 一夜至此无话。 翌日天还未大亮,凤非池和云肆就走出了破庙。 拱手道别之后,云肆折返阳海城,凤非池西行。 破庙旁的一丛灌木中,出来小解的常济行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原本还带着迷蒙的双眼瞬间彻底清醒。 他们竟然分道扬镳了! 昨晚的歹念再度浮现在常济行的脑海之中,他将自己的身子在灌木中隐得又深了些,时不时转着头分别看向云肆和凤非池的背影。 他也能看得出,两人之中穿白衣的那个的境界较低,昨夜才突破到旋照境。 柿子要挑软的捏,常济行的目标一下子就明确起来。 他在旋照中期已经停留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掌握着一种三品武技,那白衣男子昨夜才踏入旋照,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常济行的脸上挂上一抹狞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马上就可以从那人身上得到不少价值不菲的天材地宝。 天尚早,猎兽团的其他几人还未苏醒。 常济行也并没有打算去通知其他人,只要他下手足够快,赶在众人醒之前回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独吞所有宝贝。 见云肆的身影彻底消失,常济行这才从灌木中走出,快步朝凤非池离开的方向追去。 凤非池初入旋照,体内的玄气十分充盈,想到林老封入他脑海中的六品步法,当即决定一边赶路一边修炼步法。 御云踏鹤是一位专精剑法的圣级武者在御剑而行时,观察到云间仙鹤缥缈轻灵的身姿,悟出了其中的一丝玄奥,潜心研究了数十年,才创造出这一步法。 练至大成者不仅在速度上有着质的提升,运用在实战中也会大大迷惑对手的感知。 六品武技晦涩难懂,凤非池琢磨了半晌才掌握了冰山一角。 他赶路的速度本就远超寻常武者,在御云踏鹤的加持下,身后几乎化出了残影。 常济行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追上那小子,没想到自己在他身后追了半盏茶时间,愣是离他还有两里远。 他咬了咬牙,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眼见着终于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对方竟突然开始加起速来。 不过数息之后,他们的距离又变成了两里。 紧跟着,三里、五里、十里,越来越远,遥不可及。 常济行气喘吁吁的坐在路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70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互相审问 多日来,总队长对非梧和织影时不时打开牢门出来溜达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的。 甚至有时还会热切的与之聊上几句。 罗笛毕竟是城主府旧部,即使被关押也是极守规矩,本本分分的待在牢房中。 与非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天一大早,总队长例行向城主汇报完工作回来。 非梧正在琢磨着镇符的绘制方法。 总队长朝牢中探了探头,略带谄媚的开口道:“那个,梧桐姑娘,城主让下官带你们过去。” 欧阳卓的原话是,让他将几人押去审讯堂审问。 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照实说,只好委婉的称城主让他带她们过去。 非梧的镇符才绘制了一半。 闻言,不为所动。 依旧认真的勾勒着符纸之上祥云状的纹路。 总队长额头冒着细汗,提醒道:“梧桐姑娘,要不咱们现在过去?” 非梧这才疑惑的抬起头,柳眉一挑,“去哪儿?” 她装傻的意味十分明显,总队长又不好直接揭穿,只好赔着笑脸,“梧桐姑娘,您就别让下官为难了。” 非梧:“既然是他欧阳卓想见我,就让他自己过来。” 总队长面露苦涩,见她又埋头绘制符纸去了,自知拿她没辙,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罗笛。 罗笛却像是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般,兀自闭目养神。 无奈之下,总队长只好提心吊胆的去向欧阳卓禀告。 听了总队长的传话,欧阳卓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吓人。 半晌之后,他发出一声冷哼,“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去会会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审讯堂,径直朝着大牢赶去。 欧阳卓到了牢中,非梧依旧在专心致志的绘制符纸。 他在关押几人的牢房门口站了许久。 除了罗笛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外,另外三人都视他如无物。 冷眼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欧阳卓的目光最终落在非梧手中的纸笔上,沉声开口道:“是谁将这些东西交给她的?” 闻言,总队长很快伏下身子,瑟瑟发抖,却不敢开口解释。 如果这些东西是他自己买过来的还好,可偏偏这些纸笔材料等,都是织影出去买的。 若是让城主大人知道他放任犯人随意进出牢房。 那他这地之队总队长的位置,十有八九是不保了。 总队长不开口,欧阳卓也不催促。 非梧冷冷一笑,手上的笔也终于停下,“不愧是城主大人,的确是有几分手段。” 自从他们被关押进来之后,总队长对他们的悉心关照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若是因为他们,让总队长被城主责罚,属实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欧阳卓对总队长的行为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代表他不追究。 现在他突然借此发难,就是为了挫挫非梧的锐气。 听了她的话,欧阳卓皮笑肉不笑,“梧桐姑娘,谬赞。” 风轻云淡地扫了一眼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欧阳卓,非梧冷冷的说着,“城主大人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欧阳卓开门见山道:“是你杀了陶会长?” 非梧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像是对他所说之事全然不知情。 夸张的掩着红唇,“什么?!陶苍生死了?!” 她的模样太过虚伪,就连一直站在角落的织影都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本城主以为梧桐姑娘是个识时务的。”欧阳卓又补充道,“劝姑娘不要浪费咱们彼此的时间,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的话让非梧莫名开始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用力,双肩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见状,欧阳卓眯了眯眼,“所以你承认陶苍生是你杀的,对吗?” 非梧的笑声戛然而止,“哎!你哪里听到我承认我是凶手了?” “你!” 欧阳卓鼻尖发出了几声重重的呼吸声,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既然她不承认,为何要如此放声大笑。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非梧带着笑意,“怎么?欧阳城主,一直想杀我的人死了,我连笑都不能笑吗?” 不等欧阳卓出言反驳,她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 “确实,我的确不应该笑,毕竟陶苍生死了,我就没有机会亲手杀他了。 “唉,真是遗憾呐?” 听到她否认自己杀了陶苍生,欧阳卓抿了抿嘴角,并未追问。 他沿着牢房踱步了一番,走到了距离罗笛更近的栅栏边,漠然道: “听说你们曾经多次与罗笛密谋,罗笛还曾带你们进入城主府的禁地——四方楼。可有此事?” 非梧:“空穴来风。” “一派胡言!此事乃是罗笛的贴身侍卫亲口告诉本城主的,你以为能瞒过我吗?” 非梧耸肩,“既然是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告知你的,那还算得上是密谋吗?” “……” 欧阳卓不怒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看来陶会长当初说得果然没错,想必那灵延龙草就是被你们私吞了。” 说着,他的视线突然看向,依旧昏迷着的童苦。 童苦是非梧他们在刚想去文舟山时遇到的,此前,欧阳卓并未见过此人。 童苦与凤非池的容貌有着很大的区别,一眼便能看出两人的不同来。 之前在归元客栈之时,欧阳卓的注意全落在非梧和织影身上,并未注意到童苦的存在。 此时看清之后才发现,他并不是凤非池。 倏地,他的脸色变了,冷声问道:“风迟呢?” 风迟意外失踪。 灵延龙草又在他们手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风迟带着灵延龙草率先逃离了阳海城。 “来人!”欧阳卓喊道。 几个侍卫连忙从外面跑进来。 “把那个风迟,给我追回来。” 凤非池一向是非梧的禁忌。 听到欧阳卓想对师兄不利,非梧笑意敛尽,声若寒潭,“站住!” 几名侍卫一时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 一个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个又是实力逆天的顶级强者。 此时的他们就像是在悬崖的夹缝中艰苦求存的杂草。 欧阳卓对侍卫们表现出来的迟疑十分的不满,刚想发作,却听到非梧突然对他说:“欧阳城主,您不妨说说,是什么让你在短短一个月之中,彻底变了一个人?” 城主府最初之所以会和非梧等人合作,是为了查出陶苍生是否与天丹盟有所纠葛。 欧阳卓离开阳海城,罗笛接管城主府之后,他只不过是延续了之前与非梧他们的合作,就被安上了勾结外人的罪名。 这怎么说都显得有些荒唐。 非梧对欧阳卓的了解并不算多,但在之前的接触中,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城主。 可这一切都在欧阳卓离开阳海城一个月之后,化做了泡影。 他这几日的举动,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也是天丹盟安插在阳海城的卧底。 欧阳卓从她的话语间听到了十分鲜明的质疑,当即冷哼了一声,“你少妖言惑众!本城主只不过是看穿了你的真面目而已!” 非梧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到底是你看穿了我的真面目,还是你自觉自己的狐狸尾巴已经藏不住了。 “欧阳卓,你不会是天丹盟的人,之前配合我们调查陶苍生背后的势力,不过是你伪装出来的假象。”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怀疑我,那我也怀疑你。 她的话音刚落,欧阳卓脸色一白,脚下也踉跄起来。 直到伸手抓住牢房的栅栏,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几个侍卫连忙上前扶住他。 欧阳卓的异样让牢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将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 只见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抓着栅栏,另一手却死死的按住太阳穴。 他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团,像是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十几息之后,他才缓过神来。 快速看了一眼非梧等人,欧阳卓不再逗留,挣开一众侍卫的搀扶,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大牢之中。 非梧与罗笛对视一眼。 反常,太反常了! 欧阳卓就任阳海城城主之前,乃是行伍出身。 长期浸淫沙场之人,因为见过了太多的杀戮,一部分人会遗留一些战后创伤。 思及此,非梧不由得看向罗笛,问道:“他以前也会表现出这样的症状?” 罗笛不假思索的摇头否认。 他跟在欧阳卓身边足有十年,从未见过他像今日一样失态。 闻言,非梧有些迟疑的说着,“欧阳城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如今这样。” 罗笛:“姑娘的意思是?” “很有可能是被人威胁、或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又或者,”非梧一顿,突然改口问道:“云玄大陆上有没有一种可以改变一个人心智的手段?” 非梧所说的三种方式都能用来解释,为什么现在的欧阳卓会像是变了一个人。 结合方才欧阳卓所表现出来的症状,非梧倒是觉得,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 其他人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 “岂有此理!”罗笛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城主被蛊惑将直接关乎到整个阳海城的安危,“天丹盟的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直接将手伸到了城主府来。” 非梧凝重的摇头,“我认为控制欧阳卓的另有其人。” “嗯?” 罗笛不解的看向她,静候她说出自己的看法。 贸然控制一城之主,万一事情败露,将要面临的会是无穷无尽的追杀,除了现在已经被逼到绝路的天丹盟,难道还会有其他人铤而走险? 非梧对罗笛说:“原因很简单,若天丹盟已经让欧阳卓可以任他们摆布,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城主之位传给你呢?” 无非是城主府的调查,让天丹盟的那些人产生了危机感。 想要解除危机,直接让欧阳卓下令撤销调查即可。 费尽心思控制了欧阳卓,却只是让他退位,简直是多此一举。 思来想去,非梧又从此事之中想到了另外一个受益者——陶家。 如果是陶家设法控制了欧阳卓,那么,很多让他们觉得意外的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就比如,将城主令牌交给了陶家祖孙之事。 心中有了定论,非梧不由得喃喃道:“难怪,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保命筹码。” 织影也曾听到过孟恒通过同声石所传的话,很快也反应过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陶苍生做的。 可是…… 织影皱了皱眉,声音清冷,“可是陶苍生已经死了,难道……是陶文?” “十有八九,”非梧冷笑,“陶文这次倒是有了一点脑子,还知道借用欧阳卓之手来对付我们。” 可惜的是,陶苍生实施计划之前,显然没有跟陶文通气。 按陶苍生的计划,欧阳卓应该在半年之后才会回到阳海城。 而在那之前,武斗大会已经结束了,罗笛会代替欧阳卓承受大会奖品出问题的后果。 陶苍生对罗笛心有积怨,定然是想借此事重创城主府时顺便对付罗笛。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计划,可惜的是,他们遇上了非梧,以及出了陶文这么个猪队友。 陶文太过迫切的想要对付非梧他们,因此才会提前一步将欧阳卓放出来。 非梧粲然一笑,“这陶文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织影:“那我们现在就去陶家?” 非梧:“现在欧阳卓还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以陶文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妨放任他与天丹盟联系,或许还能借他之手,掌握天丹盟那些人的详细情况。” 罗笛和织影都点头表示认可。 非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云肆莫不是真的逃跑了,这都十多天了还没回来。” 云肆若回到阳海城,肯定会直接去归元客栈。 丽娘是亲眼见到他们被城主府抓走的,不可能会将此事瞒着云肆。 可是到了现在,那家伙也没有要来劫狱的意思。 总队长若是知晓她现在的想法,定然又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姑娘,当真不是什么善茬。 非梧叹了一口气。 既然云肆不来劫狱,那她就自己越狱。 想着,她站起身,走向了牢门。 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门,往外跨了一步。 她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织影,如同来之时一样,问她,“我要走了,你走吗?” 总队长当即大惊失色。 她她她,她说什么?!她要走了?! 不是,姑娘,咱们能搞清楚一下自己的定位吗? 你现在可是城主府的犯人,你当这城主府的大牢是你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非梧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他,的确如此。 织影稍稍一挥手,童苦就被拎小鸡似的,出现在她的手中。 三人就这么潇潇洒洒,扬长而去。 非梧并没有询问罗笛。 这个家伙已经被城主府的律法洗脑了,让他跟着自己越狱,比登天还难。 非梧来城主府的大牢走一遭,除了来查看罗笛的安危,也是为了看看夜家的那俩倒霉兄弟是否也被押进了城主府。 确认了城主府没有夜岸和夜崇的身影,她得再去天虎猎兽团走一遭,将他俩捞出来。 之前在文舟山已经救过了夜崇一命,现在她又要去救他们两兄弟了。 不知不觉中,落星阁还真欠了她不少呢。 非梧默默在心底里盘算着,要从他们手中讨些什么好处呢。 她选择性的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夜岸和夜崇也不会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70 第一百二十章 无良金主 云肆出城晃悠了一圈,没有了无良金主的压榨,感觉心情都明媚了不少。 夜幕降临,云肆终于赶回了阳海城。 他荡漾的笑容在走到了归元客栈门口时戛然而止。 华丽的雕花大门紧闭着,门口的迎客灯笼也换成了阴森的白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肆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不过是出去了十多天,归元客栈就出事了? 云肆快步走到客栈前,迟疑的敲响了大门。 隔着大门,里面传来了若隐若现的人声,“客栈本月不待客,请下月再来。” 听出门中之人是丽娘,云肆有些着急的喊着,“丽娘,你可知梧桐他们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 丽娘透过门缝看了他一眼,又朝他的身后看了几眼,确认他身后并没有“尾巴”,才快速打开门将云肆拉进了客栈。 见到客栈中的场景,云肆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大堂之中被白绫装点着,屋中的光线昏暗,看上去冷寂阴森。 站在他身边的丽娘也一改以往鲜艳的装扮,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衫。 虽然经过了细心的清洗,大堂中还是飘散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出什么事了?”云肆当即问道。 归元客栈的侍者皆是武者,还有金丹境的夜岸坐镇,什么人敢毫无忌惮的来归元客栈逞凶。 看客栈中如今的模样,伤亡好像还十分惨重。 云肆倒是不太担心非梧他们的安危,毕竟有织影在,整个阳海城都没人能对他们怎么样。 丽娘将此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番。 “什么?!被城主府抓走了?!” 还是非梧主动要求的? 云肆不可置信的瞪着眼,这怎么可能! 他那个无良金主的性子就跟一匹野马似的,她会心甘情愿的束手就擒,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看丽娘的神色又不像有假,云肆的脸色一时有些古怪。 他现在应该去救人吗? 以他的实力对上了欧阳卓以及城主府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不就是妥妥的自投罗网吗。 可是如果不去的话,那小心眼的小祖宗还不狠狠记他一笔。 正纠结之时,丽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云肆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扶,“丽娘,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丽娘依旧坚定不移的伏跪在地,恳切的请求着,“请云公子救救我们少主和三公子!” 从方才丽娘的讲述中,云肆听得明白,夜岸和夜崇也被城主府设计抓走了。 不过天虎猎兽团是与城主府合作,他们抓了夜岸夜崇等人,肯定会将之移交给城主府。 现在丽娘让他去救两人,不就是变相的让他去劫狱吗? 他倒是有心想去救人,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丽娘像是看穿了他的为难,连忙解释道: “近日我特意去天虎猎兽团摸了摸底细,少主和三公子如今还被关押在天虎猎兽团。” 天虎猎兽团共有金丹武者两名,旋照武者五名,筑基和练气武者若干。 归元客栈在与城主府的一战中元气大伤,如今真正拿得出手的战力寥寥无几,自然不会是天虎猎兽团众人的对手。 可现在云肆的归来,丽娘看到了希望。 他们两人势单力薄,正面对上天虎猎兽团的众人,胜算极其渺茫。 但只要他们在夜深看守最为薄弱之时偷偷潜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云肆拧眉将丽娘从地上扶起,“先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救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得了丽娘不少照顾,出手相助是情理之中的。 更何况,现在他还不知道城主府里的非梧他们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万不得已需要去城主府中捞人,仅凭他一人肯定不是欧阳卓的对手,能拉上同样是金丹境的夜岸也好有个照应。 夜幕很快降临。 天虎猎兽团的大本营位于城北,在一个不亚于城中大户人家府邸的院子里。 天虎猎兽团之所以是阳海城实力最强的猎兽团,根本原因就是团中的两位团长都是金丹强者。 这在阳海城这个金丹武者屈指可数的城池之中,已经是足以傲然的存在了。 不日前,云肆曾在城外见到过天虎猎兽团的二团长常济飞,对方身边还带着两位旋照境武者。 意味着如今他们的大本营中只有严天虎一人是金丹境。 这也是云肆答应丽娘前来救人的底气之一。 阴暗处,丽娘与云肆皆身穿紧身夜行衣。 丽娘谨慎的观望着不远处的宅子。 此时正有两人坐在门口,说是在看守,实则头有一搭没一搭,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已然打起了瞌睡。 丽娘:“稍后我吸引那两人的注意,麻烦云公子潜入宅中救人了。” 云肆凝重的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 达成共识之后,两人身影微动,各自消失在了原地。 宅院门口,其中一人头猛地向前一扎,从睡梦之中惊醒。 他睁着朦胧的睡眼,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 待他的目光转向院墙边之时,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又抬手揉了揉,是他看花了吗,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人。 “哎哎,醒醒,有人!”他伸手推了推一旁依旧在昏睡的同伴。 另一人被突如其来的推搡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见面前并没有什么异样,他有些不满的嘟囔着,“哪有人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大惊小怪的。” “不、不是,真有人,你看。” 那人好奇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院墙边影影绰绰间好像的确有个黑暗悄无声息的站立着。 像是感受到他们的注视,那道黑影转身看了他们一速的转身离去。 “什么人!” 被推醒的人顿时瞌睡全无,起身就往黑影消失的方向赶去。 院子里现在还关着几个重要的人质,大团长有吩咐,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率先苏醒的那人是一个身形精瘦的青年,大晚上黑灯瞎火的,骤然出现的黑影让他的一颗心几乎从胸口跳了出来。 见同伴要去追那道黑影,心底里更犯怵了,连忙叫住他,“诶,你去哪儿?” 谷“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回宅子里禀告老大!” 精瘦青年心跳如擂鼓,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一人涉险,支吾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两人都是筑基中期的武者,结伴而行也算是不错的战力。 刚才的黑影只有一人,如果他们两个能解决,就不必惊动老大了。 同伴思索了一瞬,“也行,快走,等会儿人都跑远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街角追去。 他们离开后不过几息时间,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云肆就出现在宅院门口。 谨慎的四下观望了一番,云肆迅速潜入了天虎猎兽团的大本营。 今夜这座宅子好像格外热闹。 云肆进入宅中的画面正好被越狱赶来的几人看在眼里。 “云肆?”非梧喃喃道,“他回来了?” 他怎么不去劫狱呢,原来是先忙着救夜家那两兄弟了。 没爱了,感情淡了。 织影随手将昏迷中的童苦靠在墙根,抱臂不经意的问着,“要去帮他吗?” 非梧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看看热闹倒是不错。” 话落,两人的身影又如前两次一样,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 “老大,咱们这次帮了城主府一个大忙,你说欧阳卓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饭桌上,大胡子有些患得患失。 为了说动严天虎,欧阳卓允诺此次计划成功之后,可为天虎猎兽团永久免税。 猎兽团每年要缴纳的税金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永久免税将会直接与猎兽团中每一个人的利益挂钩,这样他们怎么能不心动。 严天虎爽朗的笑了笑,“欧阳城主向来一言九鼎,既然是他亲口允诺,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胡子又道:“我可听说那个知璎有着秒杀金丹武者的实力,咱们这次帮着城主府对付他们,会不会引火上身啊?” 闻言,严天虎的脸色也滞了滞,月初集会之时,他曾亲眼见证了织影大显神威的模样。 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严天虎很快定下神,“算起来,咱们只是请落星阁的那两位来我天虎猎兽团坐一坐,若落星阁怪罪下来,咱们背后还有城主府撑腰,不必担心。” 大胡子听了他的解释,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不安。 落星阁的那两位公子一直关押在他们这里总归是个隐患。 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严天虎宽慰似的将两人的酒碗倒满酒。 严天虎:“那几人已经被城主府捉拿归案了,欧阳城主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来来来,喝酒!” 非梧他们被城主府押走之时,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回了天虎猎兽团。 严天虎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不少。 几碗烈酒下肚,两人双双有了醉意,谈论的话题也逐渐转到了免税对他们的好处,整个房间中充斥着畅快的笑语声。 …… 云肆以前毕竟是被靖王府娇养的金丝雀,虽说修炼到了金丹境界,可正如他所说,他的手中至今未沾染人命,自然也没有经历过解救人质的惊险时刻。 非梧和织影悠闲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尽量不闹出动静的别扭模样,憋笑憋得十分痛苦。 按照丽娘先前打探到的消息,云肆磕磕绊绊的摸到了关押了夜岸和夜崇的房间门口。 非梧眼神稍微一扫,清晰的看到门栓之上牵出了一根细线,细线紧贴着墙向一个方向延伸着。 她闭上眼感知了一番,清晰的听到那个方向上传来了两个男人的谈笑声,其中还夹杂着酒碗的磕碰声。 这么晚了,能在猎兽团的地盘上这么放声喝酒说话,对方的身份显而易见。 显然云肆没有救人的时候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意识,只见他谨慎的拉开门栓,尽量控制着自己推门的声音。 非梧:“……” 织影:“……” 前功尽弃嘛这不是! 掩耳盗铃嘛这不是! 自欺欺人嘛这不是! 织影手指微动,刚想替他止住细线因开门而产生的颤动,就被非梧制止了。 非梧:“太单纯是病,得治,不让他长点记性,他下次还敢这么干。” 脱离了靖王府的保护,云肆想要为自己博得一隅安生,必须要学会防着人心险恶。 虽然此情此景之下,非梧这个无良金主的险恶用心防不胜防。 开门的动静让房中的几人都看向了门口。 看清了来人的脸,雪夭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却并未出声。 云肆快步走到几人面前,玄气一震,将束缚着几人的铁链震碎。 深知夜岸实力非凡,欧阳卓特意给了严天虎一服软骨散,此药无色无味,连金丹武者服用后都会暂时失去修为。 正因一时疏忽,夜岸才会落入到严天虎的手中。 见到云肆走门口进来,夜岸的眉心反而拧得更深了,好心提醒道:“我若是你,现在肯定会疾速离开。” “嗯?”云肆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我是特意跟丽娘一起来救你们出去的,现在锁链也解开了,快走,待会儿要被人发现了!” “……”夜岸慵懒的抬眼看着他。 丽娘她,认真的吗? 这小子,认真的吗? 且不说他们被下了软骨散行动不便,他刚才毫无顾忌的走正门已经将他自己暴露无遗了好吗。 见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云肆有些不解,刚想催促,一股危险的气息就从他的身后传来。 他瞬间转过身,仓促与身后那人对上了一掌,脚下蹬蹬蹬后退了几步才堪堪停下,胸中也是一顿的气血翻涌。 金丹武者对掌的玄气波动剧烈无比,房间里的门窗刹那间从内而外爆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整个猎兽团的人都因这边的动静从睡梦中惊醒,匆匆套上衣物,朝这里赶来。 院子里顿时嘈杂一片。 云肆强行压下嘴里的腥甜,警惕的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赶到房中。 严天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金丹前期的小子,接了他全力的一掌还能安然无恙,倒有几分本事。 严天虎冷哼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来我天虎猎兽团救人。” 云肆傲然眯着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心里虽有几分遗憾,却并不后悔自己答应丽娘前来救人的决定。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我今日不慎葬身于此,知璎姑娘很快也会来给我报仇的!” 他的话语间莫名带着几分悲壮,引得非梧忍不住笑出了声。 施加在她和织影身上的隐身术在此时消失,两人的身影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人群最后方。 70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迫招安 房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天虎猎兽团众人惊恐的回头,看清两人的脸之时,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众人也顿时察觉浑身如同落入泥潭,体内的玄气也难以再如常运转。 非梧撤去了隐身术,织影利用自身的玄气将这片宅邸笼罩,并强行镇压了猎兽团众人的实力,以免有人趁乱挟持再次人质。 她们的出现,让云肆面色一喜,却听到非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催促着,“都愣着干啥,这小子抢人都抢到你们老巢来了,教训他啊。” 云肆脸上的惊喜顿时烟消云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咱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明显。 面如菜色的不止云肆一人,还有天虎猎兽团的众人与他作陪。 为首的严天虎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她们不是被城主府抓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之上。 欧阳卓信誓旦旦称只要自己能暂时押下夜岸,他就有办法让这几人束手就擒。 严天虎也是一时被欧阳卓给出的诱人利益冲昏了头脑,才会答应了他的条件。 如今债主找上了门,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但在经历了月初集会之事后,整个阳海城的武者都知道这冤家是个笑面虎。 “梧……梧桐,你……你们怎么出来的?” 话音刚落,严天虎就后悔了。 眼下这种情况,他就是说上一句“好巧”,也比问他们是怎么从城主府出来的更合时宜。 他这话说得多少显得他们之前敢于关押夜岸等人是因为有恃无恐。 闻言,非梧毫无意外的绽开了笑颜,看得严天虎头皮发麻。 “自然是走出来的。” 说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的往严天虎的身边挪了几步。 严天虎脸上的血色已然褪尽,非梧往前挪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额间的冷汗凝聚,沿着两颊流下。 毫无预兆的,非梧往前一跨,与严天虎的双目对视着,语气很轻,却显得阴恻恻的: “怎么,你觉得城主府有人能拦得住我们?” 严天虎打了一个激灵,这个大冤家向他靠近之时,他连自己的墓志铭都已经想好了。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从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梧桐姑娘,小人……小人只是被……欧阳卓蛊惑,才会一时糊涂。”严天虎强撑着精神为自己辩解着。 非梧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归元客栈的血案,团长大人您不会不知道?” “这……” 严天虎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欧阳卓公正严明的形象已经深入每个阳海城百姓的心中,严天虎以为自己不过是替欧阳卓引走夜岸,方便欧阳卓去客栈拿人。 最初他并没有想过欧阳卓会在归元客栈大开杀戒,后来得知此事之后,他还在心底里产生过一丝动摇,但最终还是选择站在欧阳卓那边。 现在非梧突然提起此事,难不成,她要把这一笔记在他的头上? 严天虎心中叫苦不迭,计划不是他提的,人不是他杀的,锅却要他来背。 非梧脸上的笑意敛了敛,“那是五十三条无辜的人命。” 她并不是悲悯众生之人,可她心中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 “如果当时夜岸没有离开客栈,那些侍者就不会遭受城主府碾压式的屠杀。”非梧用不忍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夜岸。 夜岸目眦欲裂,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这几日来他一直被关押在天虎猎兽团,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这里的人也不会好心将客栈中发生的事告知他。 非梧自知此事瞒不住他,语气沉重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 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夜岸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浑身的气息也开始攀升起来。 “不好!”织影见状,连忙闪至夜岸的身前,手指点向他的眉心,想要阻止他强行冲破软骨散的药力。 他这样的行为会对自身的根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然而此时的夜岸已然丧失了全部的理智,他的双眼变得猩红,被药力压制在体内的玄气猛地冲破了桎梏。 织影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夜岸体内方才还宛如一潭死水般的玄气,在一瞬间暴动沸腾。 他那张邪魅俊逸的脸上的皮肤开始诡异的龟裂起来,一道锁链般的血纹沿着他的眉心向心口处蜿蜒而下。 练气、筑基、旋照,夜岸的气息在瞬息间如同烈火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金丹前期、金丹中期,很快就已经恢复到了他的原本的实力。 令人惊骇的是,他的实力并没有停留在金丹中期,而是以惊人的态势朝着更高的境界提升着。 “大哥!冷静!”夜崇见状,挣扎着想要抓住夜岸的手臂,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连用手支起身子都十分吃力。 织影试图用对付童苦的方式将夜岸敲晕了事。 她的手刀才刚刚扬起,夜崇就急忙将其制止。 “大哥体内的玄气正在沸腾,昏迷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能想办法让他彻底冷静下来。”夜崇快速解释着。 他们兄弟二人修习的是同一种武技,名为暗冥功。 暗冥功是一种成长系武技,修习者在落入绝境中之时,能通过燃烧全身玄气以达到提升境界的作用,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夜崇的话音还未落下,夜岸纵身跃起,以手成爪,径直朝着严天虎的咽喉抓去。 严天虎的玄气还被织影镇压着,只能绝望的看着仿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夜岸带着满身的杀意朝自己袭来。 夜岸的视线已经只剩一片血红,凭着记忆模糊的感受到仇敌所在的方向,毫无留手,一心只有杀戮。 他的实力已经提升到金丹后期巅峰,他的动作太快,织影还在听着夜崇的话语,一时竟没有来得及反应。 眼见着夜岸的手即将贯穿严天虎的脖颈,后者认命的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降临。 非梧扣住夜岸的手腕,灵动的眸子中,奇异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她就像是一座历久弥新的禅钟,涤荡着眼前此人所有的暴戾。 上一秒还充斥着杀意的房间,下一秒却显得祥和宁静。 夜岸与她对视着,褪去,体内躁动不安的玄气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还不算完,非梧的手与他的手腕相交之处,一股温和的力量扩散着。 夜岸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甚至连他强行冲破药力的后遗症也在非梧的治疗术下缓和了大半。 谷除织影外,房间中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她。 几乎是在看到非梧治疗大哥的一瞬间,夜崇就想到了那个在文舟山秘境中救了自己一命的神秘人。 他在秘境中的境遇,怎么看都已经是死路一条。 四周是难耐的高温,体内的经络寸寸断裂,可偏偏有人帮他接上了经脉,让他神奇般的活了下来。 之前询问了陆宁自己被救时的细节,他还推断救自己的是那位知璎姑娘。 可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救自己的人是梧桐。 最吃惊的人要数云肆。 从他眼睁睁的看着非梧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夜岸的身边之时,他就瞪圆了双眼。 又亲眼目睹非梧轻而易举的制住了一个金丹后期的武者,他几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等他闭了闭眼再次看向非梧之时,她居然又给夜岸疗起了伤。 云肆觉得自己真是天真了。 亏他还一直觉得非梧只是仗着织影的实力狐假虎威。 当初非梧要与那个无极阁的女弟子比试之时,他还苦口婆心的劝她放弃挣扎。 在认清了非梧的实力之后,他只觉先前的自己就像一个杞人忧天的小丑。 她不是狐假虎威,她就是那只虎啊! 原来她隐瞒的不止真正的名讳,还有真正的实力啊! 云肆凌乱了。 但是很快,他又平衡了不少。 当时凤非池还匆忙赶到集会广场去代替她出战,想来凤非池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本事。 一想到非梧连她的亲师兄都瞒,他也就没什么愤懑的了。 非梧一套催眠术加治疗术的“组合拳”下来,夜岸的恢复了清明。 “你……” 夜岸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姣好的面容。 明明还是以前的梧桐,可他却对她感到极其陌生。 她,不是普通人。 原来她行事之所以大胆乖张,底气是来自于自身不为人所知的实力底牌。 可是很快,内心的仇恨压下了他的讶异,他的脸色紧绷着,沉声问道:“为什么拦着我?” 说话间,毒蛇般的目光扫向了严天虎。 后者已经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吓得冷汗涔涔。 他是猎兽团的大团长,常年与凶猛残暴的妖兽打交道,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之人。 尽管如此,对上夜岸的视线,他还是觉得如芒在背。 他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在归元客栈的五十三条人命面前,所有的解释都变得格外的苍白。 “此人的确是万死难辞其咎,不过留着他还有些用处。”非梧道。 夜岸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致,并不认可非梧的话语。 只要是敌人,纵使其利用价值再高,也不值得让他轻易放过。 非梧又道:“客栈伤亡惨重,想要东山再起,就要重新挑选合适的侍者,现在,这里有现成的。” 夜岸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话语中带着几分疏离,“你让我收这些人为归元客栈的侍者?” 严天虎算是变相的将归元客栈推向了深渊,夜岸此时若是选择以德报怨,日后他都无颜面对那些在客栈中殒命的侍者们。 非梧转身看着满眼希冀注视着自己的严天虎。 她方才的话,让严天虎仿佛抓住了一丝生的希望。 下一秒,他清晰的看到,非梧那双桃花眼中漾开涟漪。 严天虎脸上的惊恐逐渐收敛,神色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接下来,非梧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整个房间中的猎兽团众人都进行了催眠。 高级催眠术,除了可以用来抹除部分记忆、调节人们的情绪,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功能——在人们的脑海中种下禁制。 中了此术之人,不得不按催眠的内容行事,若有违抗,浑身将会如同万蚁啃噬。 类似于之前的望春楼小二身上种下的守心咒。 不同的是,只要中了催眠术之人及时收敛自己的异心,疼痛的症状就会瞬间消失。 待众人的神色恢复如常之时,非梧开口道:“从今以后,天虎猎兽团并入归元客栈,团内众人皆为归元客栈的侍者。” 夜岸欲言又止。 听到非梧命令式的话语,猎兽团的众人心中下意识的产生了一丝抵触。 天虎猎兽团全团上下四十多口人,由于实力不俗,捕猎经验丰富,每年捕获妖兽所创造的收益几乎都能与归元客栈齐平,他们每人每年能拿到的分红也是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眼红的数字。 让他们去归元客栈做侍者,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由奢入俭。 在念头成形的一瞬间,他们就像是割麦子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痛苦的蜷缩在一团,嘴里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嚎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了怔,云肆指了指满地打滚的人们,弱弱的开口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非梧看向了同样面无血色的严天虎,“只要你们能够按我说的做,痛感自然会烟消云散。”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让严天虎束手就擒,猎兽团的其他人也不成问题。 归元客栈隶属落星阁,作为夷城的实力,落星阁树敌不少,短期内根本难以招到合适的人选,稍有不慎甚至还会引狼入室。 天虎猎兽团毕竟只是被欧阳卓所利用,团中都是实力不错的武者,若是就此将他们抹杀,难免有些可惜。 倒不如将他们化为己用。 在没有招收到值得信任的人选之前,他们也算是不错的人手。 非梧的话掷地有声,虽是面向着严天虎,却落入了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中的哀嚎声逐渐减小,猎兽团众人无不心有余悸的看着非梧。 非梧恍然又道:“今天你们看到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们应该清楚。” 刚才那种铺天盖地的疼痛仿佛还未消散殆尽,猎兽团所有人都惊恐的点着头。 就连云肆,在见证了这史诗般的一幕幕之后,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70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手札旧事 夜岸依旧心怀芥蒂,但不得不说,非梧如此行事也有一定的道理,便就没再坚持,由着那些已经被非梧催眠的武者进驻了归元客栈。 丽娘近两日为了重新安排客栈人手忙得焦头烂额。 最让她头疼的是,天虎猎兽团之人都是跟妖兽打交道的大老粗,想让他们干服侍人活儿,就像让耍惯了大刀的粗人拿起绣花针。 平日归元客栈的侍者与客人交谈时都是轻声细语,生怕大声说话惹得客人不快。 如今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粗哑的声音大喊着,“客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平日里客栈要求侍者要时常面带微笑。 如今倒也是面带微笑了,只是那一幅幅张着血盆大口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瘆得慌。 往日归元客栈招收侍者的首要标准是形貌昳丽,体态匀称。 现在突然涌入了三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新的侍者服没来得及赶制,一个个将侍者服绷得死紧的抠脚大汉在客栈里穿梭。 丽娘捂眼。 画面太美,她不忍直视。 对于丽娘的为难,非梧并不知情。 自从回到客栈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房中,继续潜心钻研着二品镇符的绘制。 随着对符术了解的深入,非梧也逐渐认识到符师一途的不凡。 符纸只有定、愈、镇、灭、遁五个种类。 可同种符纸品阶越高,所体现出来的效用也越是不凡。 就像他们在经过黄沙谷石栈道之时,连清交给非梧的定符是一品定符,作用只不过能让常人屹立狂风之中而不倒。 同样是定符,十年前连川老城主在与危及阳海城的妖兽对峙时所绘制的五品定符,却能起到稳固大坝的作用。 在林老交给她的符术手札之中有记载,写下此卷手札之人年轻时,曾随着师父游历某片海域,船只在海中不幸遇上了海底妖兽暴动,刹那间,天地变色,海潮腾涌。 生死存亡之际,那位符术大能瞬息绘制出一张八品定符,弹指间便平复了翻滚的海浪。 八品的定符,具有定山镇海的威能。 非梧知晓,八品并不是符术的最高境界。 然而,纵使林老交给她的符术手札中记载了众多玄奥的符术,对九品符纸的记录却也寥寥无几,足以看出九阶符师的难得。 在云玄大陆之上,人们对符师品阶的认定十分笼统,简单粗暴。 能绘制出几品符纸,便是几阶符师。 不管你绘制符纸花费了多少时间,不管期间经历了多少失败,只要能有一次绘制成功,那便算是马到功成。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同阶符师的符术水平向来良莠不齐。 一息间绘制出二品镇符是二阶符师,三日内绘制出二品镇符的也能是二阶符师。 同理,丹师也是如此。 只是丹药的种类繁多,炼制的工艺也更为繁杂,同一枚丹药可以由多名丹师共同炼制。 而符纸不同,除了调制符水之前的材料处理可以让其他人协助之外,符纸的绘制必须由同一个人独立完成。 每一位符师在绘制符纸时,对符水的用量都是按照各自的习惯,若是中途换人,极易造成符纸功效大打折扣,甚至直接导致失败。 非梧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疑问。 “林老头,云玄大陆上可有符会?” 既然丹师们会联合起来建立丹会,那么符师应该也可以联合着建立同样类型的符会才是啊。 她对自己的称呼,林老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了她的问题,林老发出一声冷哼,“练了这么久的符术,你自己应该对符师和丹师之间的区别有了足够的了解,怎么还问出如此外行的问题。”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非梧也不恼,只是嬉皮笑脸的说着,“嗐,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一个人闲着无聊,为了防止您长时间不动脑子导致脑子生锈,这才决定考考您嘛。” “……”林老气结。 这死丫头,连个借口都找得这么冠冕堂皇。 谁脑子会生锈啊,她脑子才生锈! 两人一如既往的不对付,不过林老也不隐瞒自己所知,语气轻蔑的说:“符纸的效用十分专一,大多偏向于功能性,而且如今存世的符纸品阶普遍不高,说白了也就是不适用于日常生活。” 用灭符作为例子。 普通人常年待在城中,很少有需要用到灭符之时。 武者在外修炼之时虽然常常会遭遇妖兽,可武者本身就有武技傍身,灭符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况且一张寻常的二品灭符,价格就已经高昂到让常人难以接受了,别说是品质更高的灭符了。 林老继续说着,“符纸的绘制必须由一名符师单独完成,意味着符师之间的合作空间十分有限。符纸需求量少,绘制又不需要合作,建立符会的意义不大。” 非梧摩挲着下巴,她倒是不以为然。 虽然与丹药的市场比起来,符纸市场是显得寒碜了不少。 可符纸中的愈符有一种特性,是治疗性的丹药不可代替的。 丹药的药力对人体的作用毕竟有限,人不能在短时间内服用多枚同类型的丹药,却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多张愈符。 一品疗伤丹药治不好的伤病,可以用多张一品愈符治好。 低品符纸的实用性的确不高,愈符除外。 术业有专攻,若是能建立一个精研愈符的符会,想来也是条未来可期的道路。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后,非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不过很快她又愁云惨淡了,她还在琢磨着怎么绘制二品符纸,现在就规划着建立符会,难免有些好高骛远了。 想到这里,她失落的摇了摇头。 从她神情的变化中,林老不难想到她此时心中所想,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她,“你这丫头不会在盘算着捣鼓出一个符会来?老夫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来人?”非梧话语中充满了质疑。 林老又不是符师,他算是哪门子的过来人。 林老随即解释道:“你现在手中的那卷符术手札的主人曾经就试图建立符会,可他高深的符术受到了其他符师的嫉妒,那些人打着加入符会的旗号接近他,为的却是得到他多年来研习符术的成果。” 非梧眉头一皱,追问,“然后呢?” 提到此事,林老的心思明显有些沉重。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以他的家人作为要挟,让他交出符术手札,他的家人也都是心有傲骨之人,为了不拖累他,竟选择了自戕。 “他悲痛欲绝,决心手刃那些歹人,自知自己凶多吉少,临行前特意将这卷符术手札交给了老夫。” 听完林老的讲述,非梧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她从那卷符术手札中获益匪浅,对撰写手札之人也早已产生了敬重之情。 从他的故事之中,非梧更多的是为那位前辈感到愤懑和遗憾。 谷此时此刻,在非梧的心目之中,那卷符术手札的意义也沉重了几分。 “日后你若是有机会前往圣界,别忘了走一趟祁山。” 非梧怔忪着,祁山,应该是那位前辈的埋骨之地。 …… 有了先前在城主府大牢中打下的基础,非梧这次的绘制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 她拿着二品镇符走进童苦所在的客房之时,云肆正可怜兮兮的钳制着童苦,左侧的眼眶乌青着,显然是挨过揍的。 见非梧进来,他顿时苦着脸道:“非梧,你总算来了!你是不知道,这小子醒来之后可凶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跳起来就给我来了一拳。”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眶,控诉着,“你看,都青了!” 云肆金丹武者的体质摆在那里,能够一拳将他打个乌眼青,足见童苦的力道有多大。 怨魇爆发之后,寄生体的实力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提升。 像是不满他告状的行为,被钳住了双手的童苦猛然开始挣扎。 好在云肆早有防备,手上的力道一紧,担心伤到童苦,又松了松。 见他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非梧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她脸上的笑容让云肆更委屈了,“你就别看热闹了,镇符绘制好了吗,快让这小子安分下来啊!” 非梧带着笑意走到他们身边,边将镇符贴在童苦的眉心,边调侃道: “你把他敲晕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镇符的效果果然立竿见影,非梧刚将自己的血液滴在符纸之上,方才还躁动不安的童苦刹那间就静止下来。 他眼神中的仇恨与狠厉逐渐平息下来。 云肆见他不再挣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童苦的胳膊,“他才刚醒,我又把他打晕,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非梧的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还真是好心肠。 自从知道非梧大有来头之后,云肆在面对她时,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看到了她的微表情,云肆顿时警铃大作,赶忙圆着自己刚才的话,“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近人情,我只是……我……他……” 他紧张的模样让非梧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有那么可怕吗。 事实上,自从非梧将云肆赎回来之后,非梧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多少与阴险狡诈沾点边。 以前云肆不好意思直说,现在干脆是不敢直说了。 见她突然又笑了,云肆小声嘀咕着,“还真是两个怪物,一个家财万贯,一个深藏不露,果然是亲师兄妹。” 非梧:“你说什么?” 云肆连忙摆摆手,“没,没什么,我是说,你为何不直接用救治夜岸公子的方式让小童恢复正常。” 明明可以直接用武技,她却偏偏要费劲去学习符术。 非梧闻言却沉默了。 她并没有将童苦是怨魇寄生体之事告知云肆。 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对童苦使用催眠术一劳永逸,可催眠术只能催眠童苦,对他体内的怨魇却是毫无办法。 想要真正的一劳永逸,只能凭借着童苦自身的意志压制他体内的怨魇。 既然能够用云玄大陆上本土的方式解决,最好还是不要用异能。 两人说话间,童苦逐渐恢复如初,神情有些迷茫。 在看到自己眼前的符纸之时,他很快就明白,是自己体内的怨魇爆发了。 他沉静的摘下眉心已经发挥完作用的镇符,干哑的嗓子开口道:“多谢。” 非梧:“不用客气,记着,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她指的是童苦跨境界去探听欧阳卓脑海中的想法之事。 童苦是个机灵的,自然很快就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 云肆对他们俩打的哑谜一头雾水,好奇的问着,“什么事啊?” 童苦这才看向了他,在注意到他左眼的异样之时,明显的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丝歉疚。 非梧轻飘飘的丢下了一句: “不用管他,太阳晒的。” 转身,潇洒离去。 目送她离开房间,云肆有苦难言,强撑着笑脸,“承认”着,“咳咳,没错,这日头可真毒啊,呵呵。” …… 归元客栈顶楼。 夜岸侧卧在软塌之上,双眸微阖,带着一如既往的慵懒。 他的面色红润,没有一丝病态,完全不像是不久前才从鬼门关中走出之人。 夜崇像往常一样站在软塌不远处,向大哥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夜岸的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怪之前那个梧桐在跟他讨价还价之时会显得底气十足。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出手救了他们两次了。 房门被叩响,很快,追风推门走进来。 “少主,属下并未查到风迟的下落。”追风垂着头,如实禀告着,“不过事发当日,他们往城门方向去了。” 他们几人曾被城主府关押,风迟不可能袖手旁观,唯一的可能是,他对此并不知情。 夜岸:“看来,风迟是出城了。” 虽然不知他为何出城,但只要他不在梧桐的身边,一切就都好说了。 夜岸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夜崇,问道:“你觉得梧桐姑娘怎么样?” 夜崇蹙眉,大哥的话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那个女人之间发生的种种。 他们的往来并不算多,可每一次都让他印象深刻。 她怎么样,夜崇心中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夜岸对他的迟疑很满意,不再等待他的回答,“你们都下去。” 70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猫哭耗子 坞山。 高山之上云蒸霞蔚,林木苍翠欲滴,丝毫看不出初冬的衰败之色。 坞山之中,玄气浓郁之处,坐落着廊檐飞角、巍峨宏伟的建筑群。 此时,位于灵气最浓郁之处的主殿中,一个白眉老者脸色阴沉可怖,仿佛在压抑着一场足以翻天覆地的狂怒。 殿内实力较弱的后辈,无不从老者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森寒之气。 白眉老者的身前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年轻男子。 该男子正是在集会广场之上败给了凤非池的无极阁天才弟子——庄锦城。 凤非池对无极阁抱着难以磨灭的恨意,在与庄锦城比试之时没有丝毫的留手。 若不是陆宁及时出手阻止,庄锦城恐怕早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白眉老者名为庄腾,是庄锦城嫡亲的爷爷。 见到孙儿凄惨的模样,庄腾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滔天的杀意。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 庄腾掩在袖袍之下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煞是骇人。 另一名老者一边捋着长髯,一边缓步走到庄腾的身边,假惺惺开口道:“啧,锦城怎的伤得这样严重,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伤我无极阁的天才弟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庄腾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讽刺,冷哼了一声,并未理会。 他转头看向了一旁低垂着眸子的陆宁,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语气,问道:“宁宁,这是怎么回事?” 陆宁一双翦水秋瞳不经意的在大殿中扫了一眼,低垂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悦。 按照祖辈们传下来的规矩,每月无极阁的长老们都要将门下弟子的情况向阁主汇报。 尽管如今的无极阁已经是貌合神离,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可轻易违背。 当然,谁也不知道,华氏一脉的那些长老们有没有如实上报。 陆宁知晓今日是每月一度的汇报日,带着重伤的庄锦城回到坞山之时,也特意绕开了一些人的视线。 不知为何,此事却依旧被人上报到了主殿。 于是就有了此事在主殿之中发生的一幕。 庄长老询问庄锦城的伤势,陆宁敛起眼中的情绪,语气恭敬,“回禀庄长老,庄师兄是因与人比试,所以才……” 后面的话她没有明说,庄锦城现在的惨状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闻言,庄腾的脸色更黑了。 不等庄腾开口,之前那个长髯老者又抢先一步开口,却不是谈论庄锦城的伤势: “宁宁啊,你也太不懂事了,现在咱们整个无极阁都知晓你将要与锦城完婚,怎么还叫庄长老,多生分啊。” 陆宁脸色一僵,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对方就是为了激怒自己,陆宁心知肚明。 眼下并不是计较的时候,陆宁强压下心底的不悦,“陆宁是晚辈,为人处世着方面自然不如李长老您。” 没想到一向抵触别人提及与庄锦城婚事的陆宁会对他的刺激不为所动,李永德讪讪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多言就显得过于刻意。 李永德是华元征的拥护者之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华氏党羽。 凡是能给陆氏一脉找不痛快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宁宁,你说锦城他是在与人比试时受的伤,锦城他可是咱们无极阁五大天才弟子之一,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将他伤成这副模样?”李永德的语气十分夸张,刻意提及无极阁天才弟子这一身份,显得十分讽刺。 陆宁只觉得他的话语十分的刺耳。 可是抬头却看到庄长老正认真的盯着她,像是也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提及对方的来历,陆宁所知的也十分有限。 她与非梧只不过见了两面,对他们背后的木宗了解并不多。 此时被问起来,只好将自己所听所见的一切如实告知。 听完她的阐述,李永德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他转身看向华元征和陆尚年,问道:“大长老、阁主,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木宗是何等宗门?” 他随口的一问,却在华元征和陆尚年的脸上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馈。 前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闪过了一丝得意。 后者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却克制着,不让自己发作。 无极阁上下都知道庄腾是他陆氏一脉之人。 庄锦城作为庄腾的亲孙子,自然也属于陆氏一脉。 他在与一个不知名宗门的武者比试中凄惨落败。 不仅让整个无极阁蒙羞,还让无极阁上下都意识到了陆氏一脉的天才弟子也不过如此。 此时的主殿之中,还有不少被各位长老选来的优秀后辈。 李永德声音不小。 众弟子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那庄锦城不是五位天才弟子之一吗?怎么面对一个同级的武者竟然落败了,真是给咱们无极阁丢人!”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庄家现在可是陆尚年那一边的,咱们无极阁现在的实权可是大部分都掌握在大长老手中。” “就是啊,我听说属于庄锦城和陆宁的提供给天才弟子的五品灵丹都被大长老扣留下来,要不是因此,他们怎么会前往阳海城参加那什么武者大会呢?” “真是寒碜,堂堂四品宗门的天才弟子,竟要跟那些普通的散修武者像狗抢食一样争夺一枚丹药,我都替他们感到害臊。” “最丢人的是,他竟然输给了一个散修,哎呀,目中也不知那木宗是一品宗门还是二品宗门呢?” 其中也有一些替庄锦城说话的声音。 “可是刚才陆宁师姐也说了,对方掌握者一种四品武技,低品宗门之中不可能有如此高阶的武技。” 就连他们无极阁所掌握的最高传承,也不过是一种五品的武技。 在场的大多数弟子,都暂时没有掌握四品武技。 与庄锦城比试之人不过是一个筑基后期的武者,却掌握着四品武器。 想来他的宗门也不会是泛泛之流。 有人随即附和着,“对呀,在筑基境就学习四品武技,那人的宗门能弱到哪里去?” 某个李永德的弟子当即不满的反驳着,“切,说不定是侥幸获得的武器呢,就算是四品武技定然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垃圾货色。低品宗门就是低品宗门,跟咱们无极阁压根儿就没有可比性。” “能将庄师兄伤得这么重,对方掌握的武技定然大有来头。” 李永德的弟子又不屑道:“我看呐,并不是对方有多强,而是庄锦城他太弱了!” “你!”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争执着,音量也不由自主的放大了不少。 无极阁的长老一个个实力不俗,耳力也十分惊人。 两人的争执悉数落入了不远处的长老们耳中。 李永德的弟子话音刚落,只觉胸口宛如被一块巨石撞击,一口腥甜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他目露惊恐之色,颤抖着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将视线转到他身上的庄腾。 庄腾现在就像是海中的风暴之眼。 锐利的视线看向他,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 那位弟子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双手痛苦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长袍,七窍之中隐隐有殷红的血液流出。 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是因为庄腾看了他一眼。 庄腾的实力在整个无极阁中毕竟可以排进前五之数。 凭借他元婴境的实力,对付一个区区筑基境的弟子,自然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见他突然对自己的弟子出手,李永德作为师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霎时间,一股玄气笼罩在那位七窍流血的弟子周身。 那人浑身上下的窒息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见状,庄腾不满的将视线扫向李永德,阴沉沉的开口,“李永德,你什么意思?” 庄腾越恼火,李永德越高兴。 他笑吟吟的说着,“庄长老对老夫的弟子出手,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庄腾冷笑,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弟子,“李长老管教不力,老夫倒是乐意替你管教一二。” “哎,庄长老何必动怒呢?不过后辈们的几句玩笑,你倒当真了。”李永德打着太极。 看了一出好戏,一旁的华元征觉得差不多了,遂下场调解道: “锦城毕竟是咱们长老定下的天才弟子人选,他的实力我们最为清楚。李长老,您的弟子出言冒犯锦城,确实有所不周,不如这样,罚俸一年,降为杂役弟子,”他转身看向庄腾,询问他的意思,“庄长老,您意下如何?”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 明明陆尚年才是无极阁的阁主,却是由大长老出面调解,并且随意决断一名弟子的等级。 若是在其他宗门之中,大长老做出此事,难免有僭越之嫌。 可在无极阁中,大长老代替阁主发号施令,却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这也足以看出如今无极阁之中的人心走向。 李永德本来就与华元征同气连枝,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已是见怪不怪。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李永德理所当然的会卖华元征这个面子。 庄腾心中虽仍有不满,不过,若是因为此事而落人口舌,显然不太明智。 他只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位于大厅主位之上的陆尚年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眼下他必须要想办法挽回庄长老的部分颜面。 他转身唤来了一名信得过的弟子,吩咐道:“去我那里取一枚回魂还玉丹来。” 听到陆尚年的话,庄腾果真向他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消停了没多久的李永德又蹦达起来,“阁主大人出手果然阔绰,这回魂还玉丹可是五品丹药,实属难得啊。” 讽刺的意味十分露骨。 陆尚年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华元征乐得见他吃瘪的模样,却也不出言讽刺,而是皱着眉头义愤填膺地说着:“说好的只是切磋比试,对方却下如此狠手,简直是不把咱们无极阁放在眼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看向了庄腾,问道:“不知庄长老有何打算?” 如今陆氏一脉的存亡本就岌岌可危,他们不敢直接与华元征撕破脸皮。 庄腾并不隐瞒,“老夫自然会亲自前往阳海城替锦城讨个说法。” 庄长老要亲自前往阳海城! 陆宁的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她对那几人的印象并不差,再者说此事之中他们并不占理。 若是此事能就此罢休自然是最好。 “庄长老……”陆宁欲言又止。 她的异样引起了诸位长老的注意,同时也引起了一直安分站在她身后的何蓉的不满。 看陆宁的模样,像是想要替那几人求情。 不,绝对不行。 他们将庄师兄伤成这样,绝对不能就此息事宁人。 不等陆宁开口,何蓉就抢先一步开口,话语中带着更咽,“阁主、各位长老,你们要给蒋师兄报仇啊!” 蒋斌的资历在无极阁众多弟子之中并不算出色,可他为人圆滑,不少长老都听说过这么个人。 毕竟是自己门下的弟子,与庄锦城又走得很近,庄腾对蒋斌也有几分印象。 陆宁心中暗叫不好,奈何已经听到庄腾询问:“蒋斌怎么了?” 何蓉将刚才陆宁没有直说的话一股脑的抖搂出来,“就是那伙将庄师兄打伤的人,他们……他们还杀了蒋斌师兄,当时庄师兄伤得很重,那个风迟还想赶尽杀绝,若不是陆师姐及时阻止,庄师兄现在说不定就被他杀了!蒋师兄还莫名被他的同伙杀害。” “你说什么?!”庄腾闻言果然大怒。 他怒不可遏的看着陆宁,求证问着,“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陆宁纵使天资再过人,毕竟也只是个筑基境的武者,此时直面着元婴武者的怒火,心头跳了跳。 片刻后,她缓缓点头。 庄腾咬牙切齿,看向陆宁的目光之中带着浓烈的不满。 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隐瞒不报。 何蓉又道:“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女子,那女子能撕裂空间,恐怕……恐怕……” “岂有此理,当真是欺我无极阁无人了!”华元征盛怒,“庄长老,你放心,本长老会派人随你一同前往阳海城讨回公道!就算对方实力再强也不能就此罢休!” 70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黑心商家 完成了今日份的符纸绘制任务。 非梧伸了个懒腰,一边揉着有些酸痛的胳膊,一边朝归元客栈的大堂走去。 或许是因为此前发生的血案,又或者是侍者的质量的确不尽如人意。 客栈中的生意比往日冷清了不少。 凤非池离开了杨海城。 非梧忙着绘制符纸。 童苦也是一个修炼狂魔。 织影虽说闲着没事,可这位实在太过恐怖,招惹不得。 这样一来,云肆就成了他们这一行人中最为清闲的一个。 非梧走到大堂之中时,他正百无聊赖的撑着头坐在窗边的桌前发呆。 走近一看,桌上还放着几碟干果。 “你倒是会享受,”非梧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向他,“你哪儿来的银子?不会要记在我的账上?” 虽说师兄临走前给她留了一笔巨款。 可是作为无良金主,对待手底下的人自然得抠搜一点。 云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憋屈。 不过没办法。 打是打不过的。 反抗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他只好如实的解释着,“这是丽娘送的。” 说着,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柜台的方向。 像是接收到了他的示意,丽娘朝他们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非梧原本也只是想逗逗他。 伸手在桌上的瓷碟中捞了一把瓜子,边磕着瓜子,边往客栈的大门口走去。 云肆一手撑着头,瞥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些日子以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其他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只有自己一人独自长着蘑菇。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城里找份差事,早日赚回赎身的五百两黄金。 他就可以逃离非梧的魔爪了。 云肆豁然开朗。 只见他一脸雀跃的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骨碟,朝门口的非梧走去。 他颇为狗腿的端着骨碟站在非梧的面前,方便她扔瓜子皮。 此时此刻,云肆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殷勤”二字。 非梧斜了他一眼,嘴里的瓜子咔作响,“有事就直说。” 云肆嘿嘿一笑,“姑娘果然好眼力,不瞒姑娘说,这人在江湖飘,总得有些银两傍身,你说是?” 闻言,非梧警惕的看向他。 非梧:“免谈!你当我是提款机啊?” 云肆一头雾水,“提款机?那是何物?” 他从小到大都未曾听说过这种新奇玩意。 听名字好像是一种兵器。 “呃……咳咳。”非梧有些尴尬。 她肯定是画符画懵了。 差点忘了云玄大陆上并没有提款机这种东西。 她当然不会去跟云肆解释。 这东西,越解释越乱。 非梧含糊的说着,“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要打我手中银子的主意?” 云肆这才知道她的顾虑,连忙开脱,“不不不,你误会了。” 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打她的主意啊。 非梧这才放了心,继续嗑瓜子,“那你说来听听。” 云肆简明扼要的说明自己的想法,“正好最近没什么事,我想去城中寻份差事。” 非梧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 他,去找差事? 可别跟她开玩笑了。 就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单纯世子,不被人卖了就谢天谢地了。 但凡他稍微有些头脑,就不会傻傻的给别人当半年的厨子。 非梧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鄙视,深深地刺伤了云肆幼小的心灵。 他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这小祖宗那么凶残,自己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她,不会落得跟天狼猎兽团的成员同样的下场。 想到当日那伙人蜷缩在地鬼哭狼嚎的模样,云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云肆:“那个……我……” 刚想说他只是随口说着玩玩的。 却听到非梧边嗑着瓜子边说着,“你也别费心思去城中找差事了,我给你找些活儿干。” 他的话成功让云肆的脸上浮现出了化不开的苦涩。 心中暗骂了一句。无良! 又不敢直接表现在明面上。 云肆脸上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嘴里却故作开心的说着,“那……那真是多谢了。” 见他的心思都已经写在了脸上,非梧忍不住哼笑一声。 非梧:“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云肆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愚钝如他,也感受到了此时的非梧有画饼的嫌疑。 她真的不会亏待自己吗? 那她现在能不能对心起誓,天悦人不骗天悦人。 反抗显然是没用的。 云肆只能被迫接受。 他忍不住问道:“姑娘要我办的是何事?” 非梧不紧不慢的嗑掉指尖的瓜子,毫不客气的将瓜子皮放在云肆手中的骨碟上,腾出一只手伸进衣袖之中,很快就拿出了一沓符纸。 云肆仿佛意识到了她的意图。 非梧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想,“这些符纸,你将它拿去城中卖掉,卖出之后所得的银两,抽百分之一作为你的酬劳。” 云肆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少女。 是自己听错了吗? 还是非梧突然转性了? 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百分之一的抽成,听起来虽然并不算多。 可是符纸价格向来比较高昂。 一张普通的一品愈符就可卖到五十两。 云肆受宠若惊的细数着手中的符纸,足有二十三张,其中大多数是二品符纸。 就算平均一张图纸卖一百两,那他也能拿到二十三两的抽成。 这样的薪酬比起城中大部分的差事都要高得多。 而且最近非梧一直在钻研符术,还会不断的产出新的符纸。 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大生意。 云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顿时对非梧感恩戴德。 见他高兴的模样,非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 非梧忍不住打击他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有一个要求。” 谷云色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没这么好心! 她如果真的有那么慷慨,母猪都会爬树了! 非梧朝他手中的符纸努了努嘴:“你手中的这些符纸,一品符纸售价不得低于一百两,二品售价不得低于三百两。” 云肆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 他僵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符纸。 感觉自己现在拿着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对符术的了解并不多,却能看得出这些符纸比起市面上出售的符纸品质确实高了不少。 但价格也不至于翻上一番! 傻子才会花一百两买一张一品符纸! 云肆抬起头,用惊愕的目光看着非梧,希望能唤醒她胸腔之中那颗已然半黑的心。 很显然,徒劳。 非梧并没有打算在价格上做出让步。 她语重心长地对云肆说着。“小伙子你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这些符纸,这些可都是本姑娘劳动与智慧的结晶! “就好比这归元客栈,同样是客栈,凭什么咱的价格比别家要高呢? “品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归元客栈这阳海城第一客栈的名头响啊! “你知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她顿了顿,见云肆一脸呆滞,又继续道:“这就是品牌效应,顾客买的不仅仅是服务,还有这归元客栈的口碑。” 云肆:“……” 品牌效应…… 云肆静静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她这几张破符纸能和客栈相提并论吗? 归元客栈的口碑之所以好,那也是多年以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屋中柜台里,不经意听到两人对话的丽娘忍不住滑下了一头黑线。 非梧认真的看着云肆,问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云肆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她说的每句话自己都能听懂,可这一切联合起来,却让他云里雾里。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枯黄的符纸。 这才刚刚起步,就漫天要价,真的好吗? 非梧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瞅着他,“你就称这符纸乃是木宗出品。” 闻言,云肆的脸色更不自然了。 木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木宗,是她和凤非池所在的宗门。 更重要的是,这个宗门之中只有她和凤非池两人。 这难道就是她所说的品牌效应吗? 品牌如何他不置可否,可这效应,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噢,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七天之内不能全部售出,那百分之一的抽成就不抽了。” “……” 果然。 他就说。 母猪会上树,非梧都不会善心大发。 云肆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非梧再次磕起了瓜子。 咔咔的,显然没有再与他多话的意思。 云肆一张脸,顿时拉得像一只苦瓜,端着骨碟,魂不守舍的又走回了大堂之中。 非梧想要扔瓜子皮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目送着沮丧的云肆走进客栈,非梧不由得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她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打量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贩。 很快,一道艳丽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雪夭失魂落魄的朝客栈的方向走来。 那模样,比起方才的云肆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关雪夭和罗笛的过往,非梧曾向丽娘打听过。 两人儿时曾是青梅竹马,双方的父辈都是专门替人押送货物的镖师。 在某次运镖过程之中,他们的队伍受到了妖兽的袭击。 整个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危急时刻,两人的父辈掩护罗笛带着受伤的雪夭逃离。 没想到两人在途中又遇上了被血腥味引来的其他妖兽。 罗笛失足落下悬崖,雪夭也险些在妖兽口中丧命。 后来,落星阁决定在阳海城开设归元客栈。 城中新建客栈,城主府按例会派人来记录客栈信息。 彼时的罗笛,还只是城主府的一个普通侍卫,归元客栈的信息就是由他负责记录。 雪夭也是在那时认出了他。 彼时的雪夭,已经加入了落星阁,画上了艳丽的妆容,往日的娴静不复存在。 罗笛向来抵触风尘女子,两人重逢之时,罗笛毫不掩饰自己对雪夭的不喜。 不久前,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关系也并不似以前一样疏离。 如今罗笛被欧阳卓关押在城主府,雪夭终日心急如焚。 每日都会前往城主府大牢,试图前去探视罗笛,可每次都会被城主府的侍卫以罗笛乃是重犯为由挡在门外。 待走得近了,雪夭也看到了站在客栈门口的非梧。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来到非梧面前。 非梧主动问着:“怎么样?今日可见到了罗笛?” 都怪罗笛性子太倔。 非梧就是有心想将他从城主府带出来,罗笛势必也不会同意。 他向来是个恪尽职守之人,蹲大牢也不例外。 非梧心中叹息,雪夭已经不知多少次被城主府拒之门外了,可她依旧坚持每日前往。 让非梧意外的是,雪夭低落开口道:“见到了,今日欧阳卓不在府中,总队长破例让我见了罗笛。” 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非梧心思一紧,“他们对罗笛用刑了?” 雪夭摇头。 她突然有些激动的看着非梧,“梧桐,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归元客栈就已经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 他们的计划并没有瞒着夜岸等人。 雪夭也知晓他们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可如果陶文的狐狸尾巴不露出来,罗笛就要一直待在大牢之中。 虽说现在欧阳卓并没有对罗笛下手,但谁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欧阳卓会不会接到陶文的命令,对付罗笛。 不管怎么说,罗笛现在就是城主府手中的人质。 可偏偏想要让那头倔驴心甘情愿的走出大牢,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欧阳卓亲口下达释放他的命令。 想到这里,非梧突然注意到方才雪夭话里的另一个信息。 欧阳卓不在城主府。 现在的欧阳卓已经被陶文所控制,他的每一次行动都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雪夭每日都会前往城主府,可只有今天遇到了欧阳卓不在城主府中。 他极有可能是去见陶文了。 非梧蓦然将瓜子塞进雪夭的手中,拔腿就向陶家所在的方向赶去。 楼上的织影看到非梧正欲离开客栈,身影稍稍一闪,出现在她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赶往陶家。 70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造访陶府 非梧和织影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陶家所在之地。 陶家的宅子占地广阔。 此时却显得十分冷清。 正如前些日子罗笛所说,陶文回到陶家之后,将府里的下人遣散了大半,换成了实力不俗的武者。 两人清晰地感受到,在陶府一些隐蔽的角落之中,几道气息如同毒蛇般蛰伏着。 找到那些人的藏身之处,对非梧和织影这样的存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哪怕是城主府的大部分侍卫,都不能快速发现并确认他们的位置。 “看来这陶文真是下了血本了。”非梧不屑的轻嗤。 两人收敛气息,隐藏身形,避开暗卫们的视线,沿着错综复杂的道路,朝陶府的深处赶去。 陶苍生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丹师,家底子丰厚非常。 院中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其中甚至有大量千金难求的珍稀草药。 非梧一边赶着路,一边两眼放光的环顾着陶家院子之中的植被。 制作符水的材料和炼制丹药的材料有不少是互通的,这里的灵植对她来说也有着几分吸引力。 直到两人走了近半个陶家,织影忽然出言打断了她不怀好意的环视,“不对,府里没有陶文和欧阳卓的踪影。” 织影赶着路,同时也在放出感知,试图尽快确定陶文他们所在的位置。 听到她的话,非梧也亲自验证了一遍。 果然如织影所说。 府中并没有陶文和欧阳卓的踪迹。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欧阳卓不在城主府,陶文也不在陶府。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约好了其他见面之地。 不过非梧和织影并没有就此打道回府。 而是将陶府上下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番。 她们的脚步最终在一个挂有丹房匾额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欧阳卓既是被陶家所控制,陶苍生又一生与丹药为伍。 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欧阳卓性子的转变是丹药的作用。 或许她们能在陶家的丹房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人悄然潜入丹房。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到了极致的药香味。 丹房里也是空无一人。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丹药陈列室。 里面摆放了数十个雕花木架,木架所用的木料都是昂贵的木材。 非梧丝毫不怀疑,仅凭房中这些木架的价格,都是一个足以惊掉人下巴的数字。 更上让人吃惊的是,几乎每个木架之上都摆满了丹药。 非梧在木架间穿梭着,忍不住啧啧称奇。 丹会会长油水这么丰厚的吗。 她随手拿起一瓶丹药就是三品以上。 若是将这丹房中的丹药悉数变卖,恐怕能买下三个归元客栈。 非梧的视线突然落在了木架的边缘之上。 上面写着: 【修为类丹药】 非梧眼前一亮。 陶苍生给每类丹药都进行了分类。 她们只需要按照木架边缘的标签,寻找她们想找的丹药就行了。 想来也是,丹房之中的丹药这么多,若是不分门别类的放好,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某种丹药,还真不轻松。 “我们着重找一找精神类的丹药。”非梧说着。 织影了然的点头。 两人当即分头行动,在丹房之中搜索起来。 没过多久,非梧就在丹房的一个角落之中找到了标有【精神类丹药】的木架。 相比其他木架之上琳琅满目的丹药。 精神类丹药的木架显得空荡荡的。 只有寥寥几个药瓶摆放在上面。 只要是与精神类相关的,无论是武技还是丹药,都要比寻常的武技和丹药稀有不少。 非梧分别从那几瓶丹药中取出一枚,用丝帕包好,打算找人鉴定控制欧阳卓的具体是哪种丹药。 就在她刚准备拿起最后一个瓷瓶之时,原本落针可闻的房间之中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咔哒声。 两人的脸色微变,身形再度隐入虚空。 下一瞬,丹房的某个角落,原本平整的地砖蓦然从下而上翻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地下走出来。 此人正是陶文。 非梧和织影对视了一眼。 地下有暗室。 陶文的脸色有些阴沉,骂骂咧咧的走到精神类丹药的木架边。 熟练的拿起最后一个瓷瓶,再度转身走向了那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非梧和织影毫不犹豫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该死的欧阳卓,杀罗笛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吗?磨磨唧唧,真是废物。”陶文边走边念叨着。 他神色阴郁的掂量着手中的瓷瓶。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尽快让欧阳卓可以听命于他,他私自将丹药的用量翻上了一番。 如今瓷瓶里面的噬心丹已经所剩无几了。 许是急着赶去让欧阳卓服下丹药,陶文的脚步很快。 纵使是这样,他们在通道之中也走了有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非梧心中暗啐。 陶苍生果然狼子野心,竟然在府中挖了一个这么深的暗室。 若是不刻意朝地下进行感知,是不会发现还有这么个隐秘之地。 相比上面的丹房,暗室之中的陈设显得十分朴素。 三人走进暗室之时,欧阳卓正神情木讷的坐在方桌边的长椅之上。 看见了陶文,欧阳卓连忙站起身,模样带着几分急切。 陶文不耐烦的从瓷瓶中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恨恨的瞪了一眼欧阳卓。 对方没有本本分分的按自己的想法办事,让陶文生出了一丝不满。 想着,他又从瓷瓶之中倒出一颗。 噬心丹能让人对自己唯命是从,同时,对武者的损伤也极大,甚至可能会成瘾。 现在的陶文一心只想着借用欧阳卓之手,弄死罗笛和非梧等人,也顾不得什么副作用不副作用了。 欧阳卓,死就死了。 陶文倨傲的将手中的三枚黑色药丸递到欧阳卓的面前。 只见欧阳卓迫不及待的从陶文手中夺过了那几枚丹药,急切的塞进了嘴里。 欧阳卓心满意足的闭了闭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见他这一副堕落的模样,陶文冷笑一声,用命令的语气说着:“今日回去之后,必须想办法将罗笛和梧桐那个贱人解决掉。” 他说这话之时。 某位当事人正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站在距离他不出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欧阳卓再次睁开眼,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当他看向陶文时却显得十分温顺。 他毕恭毕敬的答复着:“您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陶文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语带威胁:“你若不好好办事,就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噬心丹。” 他的话音刚落,欧阳卓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惶恐。 陶文得意的冷笑着,“欧阳卓啊欧阳卓,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上。一想到阳海城的城主此时像一条狗一样听我使唤,还真是让人觉得身心舒畅呢。” 织影侧身瞧了非梧一眼,眼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能上去一巴掌呼死这个小人得志的家伙吗? 非梧向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目光。 虽然她也很想拍死陶文,但是他们现在指望着陶文能够与天丹盟的人进行对接。 话说,还不知陶文是否已经与天丹盟的人接上了头。 像是为了迎合她此时心中的想法。 欧阳卓突然说:“梧桐身边的那个女人修为高深莫测,仅凭我一人不是她的对手,你可以找一些金丹强者与我一起行动,这样或许还有机会在那个女人的庇护之下取梧桐的性命。” “金丹强者,哼,你当金丹武者是那么好找的吗?整个阳海城都不过只有十来个金丹武者。”陶文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欧阳卓并不恼,反而积极的建议着,“我听说天丹盟曾安插两名金丹武者在城中的望春楼探取情报。 “天丹盟的势力可一手遮天,他们既然能派出金丹武者作为情报员,定然还有很多实力超凡的武者。” “陶会长生前曾与天丹盟往来密切,咱们如果以陶会长的名义向天丹盟求援,想来他们应当不会坐视不管。” 陶文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你是说,让我去找天丹盟?” 欧阳卓坚定的点着头,表示肯定。 陶文心中思忖着,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爷爷已经死了。 他去向天丹盟求助,他们还会出手吗? “天丹盟的人又不是傻子,他们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替我卖命?”陶文对他提出的建议表示鄙夷。 知晓他的顾虑,欧阳卓神秘一笑,道:“只要您能给他们有用的情报,就不用担心他们不替您卖命。” 像是对他话中的意思存疑,陶文追问道:“什么有用的情报?” 欧阳卓:“我听手下的侍卫说,您曾前往城主府取城中的税务账本,如果您能将账本交给他们,相信一定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 听了他的话,陶文面色一喜。 对呀!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归根结底,天丹盟的那些人就是想要得到阳海城的控制权。 如果他自己告诉他们,现在阳海城的城主已经为他所掌控,还能替他们得到所需要的情报。 那些人还不乖乖与自己合作? 有了天丹盟作为盟友,为爷爷报仇之后,他说不定还可以借机从天丹盟手中捞到一些好东西。 作为下界之中唯一可以炼制六品丹药的丹盟。 自己若是能从他们手中得到一枚六品丹药。 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提升修为,跻身武者之列。 像是感受到前景一片光明,陶文的脸色都因兴奋而涨得通红。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那么办。那你明天,不,现在!现在就回城主府将账本拿给我。”陶文忍不住催促道。 “如今天色已晚,账房已经离府,不如明日我再将账本送来。”欧阳卓唯唯诺诺的说着,像是生怕惹得陶文不快。 此话一出,陶文的脸色果然沉了沉。 不过既然这个计划是欧阳卓自己提出来的,再加上有噬心丹的作用,陶文倒是不担心他会使诈。 他看了一眼欧阳卓说:“那你先回去,别忘了我让你办的事,动不了梧桐,你就先给我杀了罗笛。” “是。”欧阳卓顺从的应允下来。 他刚准备迈步离开。 “唉,等等。”陶文突然叫住他。 欧阳卓的脚步顿住,不解的看着他。 只见陶文,将右腿往旁边跨了一步,指了指下方,“你,从这里爬过去。” 这是陶文对欧阳卓的试探。 也是对他露骨的羞辱。 话音一落,非梧和织影的视线齐齐一暗。 织影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一脚踢爆陶文狗头的冲动。 好在非梧及时拉住了他。 他们此时若是现身定会吓得陶文魂飞魄散,他们后续的计划也就会成为泡影。 织影:“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子嚣张到底?” 非梧声音淡淡的,“不急。” 话虽这么说,可当非梧看到欧阳卓的双膝缓缓屈下之时,她的双手还是忍不住紧握成拳。 不等欧阳卓跪下。 暗室的上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陶文吓得退了两步。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也就是丹房。 陶文顾不得继续羞辱欧阳卓,快步往通道口赶去。 爷爷留给他的倚仗并不多,丹房中储备的丹药是其中之一。 陶文花费了重金聘请武者镇守陶府,此时府中还有一个欧阳卓。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来他们陶府撒野。 “走,跟我上去看看。”陶文命令道。 欧阳卓不动声色的起了身,跟上陶文的步伐。 非梧和织影紧随其后。 她们也很好奇,是什么人,会前来袭击陶府。 由于两人是隐身状态,陶文和欧阳卓全程都没发现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此时,走在后方的非梧和织影清晰的看到欧阳卓将右手抬至嘴边。 放下之时,手中仿佛多出了什么东西。 见欧阳卓将不久前“服下”的丹药又吐了出来,非梧先是露出一丝诧异,很快却又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看来,陶文所倚仗的那什么噬心丹也不过如此。 虽说不知欧阳卓为何会突然摆脱丹药的控制。 但是此时此刻,非梧却不得不佩服他能屈能伸的品质。 如果不是陶府突然出事,他恐怕真的会面不改色的从陶文的胯下爬过。 70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途无量 “陶文呢?!让陶文给我出来!” “玉先生,陶府如今不待客,您不能进去。” “不待客?哼,就你们陶家现在这个鬼样子,我来你们府里都是你们的荣幸!” 对方的不依不饶让陶府管家很是为难。 往日因为会长大人的五品丹师身份,来陶府送礼的人巴不得将门槛踏破。 自从会长大人去世之后,陶府再也不复以往的辉煌。 以前一心讨好陶家的人,如今都避之如蛇蝎。 树倒猢狲散。 更有甚者还会趁机来落井下石。 陶文纵使再糊涂,也知道来者皆不善,索性命令下人将大门一关,无论来的是谁,一概不见。 然而,陶苍生作为丹会会长,平日里结下的梁子不少。 总有那么几个锲而不舍的,想要亲自在陶家的伤疤上踩上几脚。 玉先生名为张玉,乃是丹会中一位资历较老的元老级丹师,是一名四阶丹师。 张玉年过七旬,由于常年炼丹,长期受到珍贵药材的滋养,看起来像是而立之年。 陶苍生死后,丹会之中的一干元老都开始想方设法夺取丹会的掌控权。 张玉的炼丹水平在整个丹会之中可以排进前五之数。 此人的年纪在整个丹会的元老之中最为年轻。 加上他背后的张家是阳海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张玉都会是接任丹会会长的最好人选。 由于丹会对整个阳海城都至关重要,因此丹会会长需要通过城主府公证任命。 若会长的竞选者有品行不端的劣迹,就会被取消选拔的资格。 张玉生性暴戾凶残,炼丹失败时,常常会拿身边的药童撒气。 死在他手中的药童已有两手之数。 药童的出身普遍比较简单,对张玉来说,死了也就死了,给药童家里赔些银两,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知晓此事的人,除了张玉的几个心腹,便只有偶然撞见他杀害药童的陶苍生了。 不久之前,城主府因他有杀害药童的劣迹,取消了他选拔丹会会长的资格。 他严刑拷问过那几个知情心腹,可以确认他们并没有将秘密泄露出去。 那么,唯一可能的泄密者,便是陶家了。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张玉就赶来了陶家讨个说法。 没想到陶文那小子请了不少武者镇守府邸。 张玉一时拿陶文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去。 今日他特意花费高额报酬聘请了几位身手不凡的武者,再次来到了陶家。 于是就有了张玉和陶府管家争执的一幕。 张玉今天来就是为了让陶家付出些代价,陶府的管家将自己拦下,他的心里很是窝火。 “你们不待客,也行,让陶文亲自出来见我,否则就别怪我将你们陶府夷为平地!” 张玉来势汹汹,脸上写满了不悦,身后还乌泱泱的跟了一大帮气息逼人的武者。 陶府管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冷汗不住的往下淌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玉先生,您就别难为小人了,我家大人他现在实在不方便见客,您还是请回。” 张玉一听他这话,顿时气乐了,“不方便见客?我看他是不敢!怎么,有胆子向城主府泄我的密,没胆子亲自来与我对质吗?” 颤颤巍巍的扫视着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人,管家又撑着胆子道:“不瞒您说,我家大人现在正在会见一位重要客人,实在不能来见你。” “哦?重要客人?我倒是要看看,陶文私底下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完张玉不等管家反应,冷笑一声,一把将他隔开,径直带着人往府中闯去。 见有外人硬闯。 隐藏在陶府之中的暗卫们纷纷现身。 两方人马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给我上!” 张玉一声令下。 当即就有一个旋照境武者暴冲而出,掌风裹挟着劲气,袭向最近的一个暗卫。 被当作目标的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脚踢起身旁的石桌面,径直朝袭来的那人飞去。 “轰!” 激烈的对撞之下,石桌面应声而碎,响声震耳欲聋。 院子里一阵飞沙走石。 就像是接到了特殊信号,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 陶府的暗卫是长期雇佣。 张玉带来的人却只出手这么一回,总体的实力水平更高。 很快,陶府暗卫就落入了下风。 张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 “住手!” 一道冷沉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 声音的主人正是陶文。 张玉一挥手,他带来的人皆停了手。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众目睽睽之下,丹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门后的陶文,脸色沉如锅底。 他的目光阴沉,直直的看向趾高气扬的张玉: “给你十息时间,带上你的人,滚得越远越好。”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脾气,这不是陶家主吗?”张玉阴阳怪气的说着。 陶苍生膝下无女,只有一个独子,也就是陶文的父亲,在二十年前被仇家杀害。 陶苍生一死,整个陶府之中便只剩陶文这一个主子。 张玉的这一声陶家主显得格外的讽刺。 “十、九、八……” 陶文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兀自开始倒数起来。 “听说你在会见一个重要客人,怎么现在就你一人?那位传说中的重要客人呢”张玉皮笑肉不笑,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 陶府没落至此,哪里还会有人造访。 就算有,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三、二、一。” 听到他自顾自的倒数着,张玉不由得感到好笑。 “我说陶文,你还当你是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呢?陶苍生都已经死了,你的倚仗已经没了,你……” 话还未说完,张玉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看着那个随着陶文从丹房之中走出来的人,张玉失声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欧阳卓,陶文会见的竟然是欧阳卓! 自己的秘密果然是陶文泄露出去的。 然而,这不是此时的重点。 更重要的是,有欧阳卓撑腰,他带来的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欧阳卓的对手。 “欧、欧阳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自己嚣张跋扈的样子,岂不是都被欧阳卓知晓了。 想到这里,张玉的气焰顿时消散了不少。 欧阳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玉先生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他的话语之中,蕴含着玄气威压。 张玉带来的武者在他的威压之下,纷纷不由自主的跪下了身子。 现在冒冷汗的换成了张玉。 他的心思百转千回。 为什么欧阳卓会出现在陶府。 谷陶文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城主府为何还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张玉不解,感受到欧阳卓身上传来的低气压,他却不敢直言。 见他这副怂样,陶文勾着嘴角: “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我出来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张玉脸色一黑。 有欧阳卓在,他就是再想教训陶文,都不得不憋下这一口气。 非梧在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兴致缺缺。 带着织影不紧不慢的,离开了陶府。 狗咬狗的戏码,她并不感兴趣。 …… 从陶府出来之后,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客栈。 而是在非梧的带领之下,又去了一趟连家。 说起来,自从来到阳海城之后,连家帮了他们不少。 前几日他们被关押在大牢之时,连清还特意前往城主府探视他们。 看到非梧在大牢里悠闲的绘制符纸之时,连清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万分。 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犯人在牢里优哉游哉的绘制符纸的。 阳海城值得非梧他们信任的人不多,连家却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非梧他们出来了,怎么着也该给连家报个信。 “你们是越狱出来的?!”连清惊呼。 他看向非梧和织影的视线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这一伙人还真是奇葩。 城主府大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奇怪的是,城主府竟然没有再次派人来抓他们。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不是他们自愿去城主府大牢,有织影镇着,没有人敢强迫他们。 “淡定,淡定,习惯就好。”非梧摆了摆手。 连清:“……”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淡定了,毕竟这位姑娘干出来的奇葩事儿那是真不少啊。 不过她却总有办法闹出一些让他淡定不起来的动静。 连清的嘴角抽了抽,看着对方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就好似她并不是蹲了一回大牢,而是去自家菜园子里逛了一圈。 相比起来,连川老爷子就表现得平静得多。 他问道:“姑娘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非梧赧然的挠了挠头,不愧是老城主,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他。 “的确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静候下文。 非梧:“你们连家旗下有没有符纸铺子?” 与丹药铺相似,符师也会开设专门出售符纸的商铺。 众人显然没意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连川不解的问,“梧桐姑娘需要何种符纸?老夫替你绘制便是。” 自从上次二人联合赶制愈符之后,连川对非梧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听到她需要符纸,义无反顾的决定替她绘制。 非梧却摇了摇头,“多谢老城主好意,不过我并不是想要购买符纸。” 不是购买? 连家祖孙二人心头不由的浮出问号。 既然不是买符纸,为什么要问他们旗下是否有符纸铺? 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疑问,非梧解惑道,“其实我是想要寄售符纸。” 她的话让连川眼前一亮。 非梧在符术方面的天赋不容置疑,从上次她指导自己绘制六品愈符时,便可见一斑。 他如实回答着非梧的问题,“老夫曾是阳海城的城主,按照天悦国的律法,不可开设商铺。” 闻言,非梧一怔,没想到天悦国的律法之中还有这么一条。 连川话锋一转,“不过老夫倒是有个熟人在城中开了一家符纸铺,姑娘若是有需要,老夫倒是可以为你引荐。” 非梧当即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连老城主了。” 还真不客气。 连清腹诽着。 又听连老城主说:“不知梧桐姑娘有多少符纸需要寄售?” 她毕竟只是一个新晋符师,连川私心里想着,她就算想要寄售符纸,数量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让他意外的是,非梧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没有?”连川疑惑的开口。 既然她手中没有符纸,为什么想到寄售符纸? 非梧也不卖关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几日我会让人将我绘制的符纸拿到城中售卖,若是反响不错的话,我会考虑将后续绘制的符纸寄放在符纸铺中进行寄售。” 连老城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连清在听了她的这一番话之后显得十分惭愧。 作为六阶符师的孙子,他在符术上的天赋低到令人发指。 修炼数十年也没有琢磨出什么水花来。 再看看非梧。 才接触符术一个多月,便达到了将自制的符纸拿到市场上售卖的水平。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吗? 想到这里,连清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知梧桐姑娘现在的符术水平如何?” 他的问题显然也问到连川的心坎里去了。 连川同样一脸好奇的盯着非梧,等待着她的回答。 “二品符纸的绘制已经不在话下,最近打算开始钻研三品符纸。” 三品?! 连家祖孙齐齐瞪大了双眼,瞳孔地震。 他们没有听错?! 他们明明记得,不久之前,非梧还只是一名一阶符师。 这才过去了多久,她就已经开始尝试绘制三品符纸?!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就是妖孽! 连清感觉自己已经快被羡慕冲昏头脑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过了许久,两人才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连川看向非梧的眼神中充满了激动。 天赋如此出众的小辈,如果是他的弟子……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一个念头。 非梧所掌握的符术远比自己所知的要高深得多。 简而言之,自己根本不配做她的老师。 另一边的连清几乎想要当场给非梧跪下,让他收自己为徒。 这丫的天赋也太变态了! 他们几乎可以预料得到,五年之内,只要非梧不陨落,她的符术造诣必然会惊艳整个云玄大陆。 甚至包括传说中的圣界! 70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手阔绰 次日。 天刚蒙蒙亮,云肆就拿着非梧给他的符纸,离开了归元客栈。 不同于其他摆摊的小贩,云肆的行头十分简单,揣着那二十多张符纸便出了门。 他现在是满脸的愁云惨淡。 比市价高上一倍的符纸,还让他在七日之内售出。 这怎么看都像是非梧折磨他的手段。 云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没事干嘛在非梧面前提起找差事。 他这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阳海城的商贩众多,摊位也十分紧张。 尤其是在城门口和集会广场等人流众多之地。 云肆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城门口作为今日的摆摊地点。 此时,城门口已经有不少人摆好了摊位。 云肆这是第一次出摊,对摆摊一窍不通。 他呆愣愣的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茫然的环顾着周围那些吆喝着的小贩。 “包子,又香又好吃的包子!” “新鲜采摘的灵植,瞧一瞧看一看喽。” “卖布料喽,最新款的布料,” “豆花,刚出锅的豆花!” “……” 云肆感受到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唯有他孤零零地站着。 就像是世界中央的一座孤岛。 “这位公子,要来一碗豆花吗?” 挑着豆花的大婶在路过云肆之时停下脚步,问道。 小伙子身形颀长,眉目清隽。 豆花大婶老早就注意到他,见他一人孤零零站在此地半晌,才忍不住挑着担子走到他面前,问着。 见有人与自己搭话,云肆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 云肆毕竟天悦国的世子,虽说是私下里养大的,但从小受到的礼教,让他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谦和有礼。 豆花大婶见状,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这位公子,我见你在此处站了许久,可是在等什么人?” 被对方问起了自己的目的,云肆显得有些局促,如实的说着,“其实我也是来摆摊的。” “你?摆摊?”豆花大婶狐疑的打量着他。 又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番。 确定并没有看到什么能够出售的物品之后,不禁产生了几分怀疑。 哪有人两手空空出来摆摊的。 莫不是在戏耍自己。 思及此,豆花大婶不由得细问道:“既然你是来摆摊的,那你的东西呢?” 附近的摊主也老早就注意到了云肆的存在。 他俊逸不凡的外貌,在这条街道上也成了一道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因而也有不少路人朝他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此时众人听到了云肆和豆花大婶的谈论,不由得对云肆摆摊出售的物品产生了几分兴趣。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两人的身边。 眼看前方的人越积越多,云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捂了捂小心收在怀里的那些符纸。 一想到他必须以市价两倍的价格出售这些符纸,他心里就有些发虚。 尤其是现在一堆生面孔将他团团围住,莫名让他生出了一股心慌之感。 见他不说话,豆花大婶不由得催促着,“你不是来摆摊的吗?怎么却迟迟不肯拿出要卖的东西?” 随即又有人附和着,“就是啊,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你把东西拿出来,说不定就有人买呢。” “对呀,小伙子,你就别卖关子了,趁现在人多,说不定还可以早些收摊。” 周围一时热闹起来。 云肆顿时更心虚了。 想到自己要在七天之内甩掉手里这些烫手的山芋,云肆一咬牙,将怀里揣着的符纸掏了出来。 “其、其实,我要出售的就是这些符纸。” 现场短暂的静默着。 丹药和符纸对一般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珍贵物品了。 通常来说,丹药和符纸会在商铺里保管、售卖。 除非是月初集会那种盛大的集会之上。 否则很少有人会在大街上兜售丹药或是符纸。 听到云肆说他要出售的东西是符纸,周围的人们不由得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 见他们古怪的反应,云肆的心中直打鼓。 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年轻男子蓦然出声道:“哪有人在大街上卖符纸的?这人怕不是个江湖骗子,拿了几张随便临摹的符纸来大街上骗人。” 云肆有些不乐意了。 非梧虽说无良又黑心,但是绘制符纸却是有一套的。 此人空口污蔑他所拿的符纸是假货,这让云肆怎能不气愤。 “我这符纸当然是真的!”云肆辩解道。 蓝衣青年不依不饶,“你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骗子会说自己是骗子吗?” 云肆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只好顺着他的话说:“要怎么证明,你才愿意相信?” 他这话一出,蓝衣青年的目光就缓缓移向了他手中的符纸,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很简单,这些符纸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 云肆皱眉:“你的意思是,找人试用?” 蓝衣青年抬眸与云肆对视着。 对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让他心中油然而生几分厌恶之感。 提出要试用符纸,也只是为了膈应他。 符纸的价格不菲,随便试用一张就浪费了不少材料,一般人肯定舍不得试用。 就算这小子真的将符纸拿出来试用,他到时也可以称是对方预先就准备了一张真正的符纸,其他的都有可能是无用的假货。 想到这里,蓝衣青年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 云肆心思单纯,哪里会想到对方是在算计自己。 只当他是纯粹的质疑符纸的质量。 但对方提出的试用符纸,云肆是想都不敢想。 毕竟他只是受到非梧的吩咐,才将这些符纸拿来售卖。 非梧还说了,一品符纸最低得卖出一百两的价格。 他现在随便试用一张,就是浪费了一百两。 到时候他在非梧那里交不了差,按非梧那个性子,肯定转头又将账记到自己那五百两黄金之中。 想到这里,云肆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见他这幅忸怩的模样,蓝衣青年当即咄咄逼人的追问着:“怎么,被我说中了,怕露馅,所以不敢试用吗?” 周围的人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谷一些脾气急躁的甚至对云肆进行言语辱骂。 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云肆心中也涌起了几分不悦。 他冷声道,“我只是代售这些符纸,无权私自使用,要是你们怀疑符纸的真假,找一位符师来鉴定便知。” 蓝衣青年就是想着借符纸的真假性,让云肆下不来台。 听说符纸不是他亲自绘制的,蓝衣青年顿时又来劲了。 只见他面向众人道:“诸位,我看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说什么只是代售,说不定就是心虚,想要将责任推给一个莫须有之人。” 云肆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只是刻意找茬。 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他神色变化,却正好中了蓝衣青年的下怀。 蓝衣青年又夸张的大喊起来,“大家快看!他恼羞成怒了!”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云肆甚至生出了利用自身的实力对其进行镇压的想法。 脑海中却忽的想起了昨天自己向丽娘请教的摆摊心得。 丽娘:“对待各式各样的客人,最重要的是有耐心。” 耐心,耐心,他忍。 云肆:“我手中的符纸品质绝对值得信赖,童叟无欺。”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蓝衣青年反驳。 云肆心中的怒火,早已翻腾不止,却还是强忍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既然这位公子对我手中的符纸真假存疑,也不必在此浪费时间,我手中的符纸是真是假,有需要的人心中自然有数。” “那怎么行!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上当受骗!” 蓝衣青年见他服了软,当即生出了一股子小人得志的意味。 “你!” 云肆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巴不得一拳将此人砸个乌眼青。 纵使性子再好的人都受不住这气。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 围观群众很快让出了一条道路,露出了说话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来人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名身形魁梧的大汉。 他们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腥气,衣物之上还挂着斑驳血渍。 其中有两人身后还拖着两个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八人的队伍之中,还有一人正被其他人搀扶着。 那人的右小腿之上绑了两根树枝,很显然他的右小腿骨折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 “那不是天虎猎兽团的二团长常济飞吗?” “他们这是出去捕猎妖兽了,收获还不少呢。” “我记得那个受伤的是他的弟弟常济行,”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常济飞带着天狐猎兽团的众人,走到了云肆和蓝衣青年的身边。 认清了来人的身份,云肆的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 他都忘了,之前在破庙之中曾遇到过天虎猎兽团的这一行人。 如今天虎猎兽团集体并入归元客栈,还被非梧进行了催眠,这几个外出捕猎的团众成了漏网之鱼。 他得尽快向非梧报告此事。 思索间,常济飞已经带人来到了近前。 在看清了云肆的脸之时,天虎猎兽团的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是他们在破庙中遇到的那人! 没想到他竟然来了阳海城! 想到那晚他们在破庙中见识到的凤非池突破的场景。 已然确定他们来自某个大宗门。 上次在破庙之中,常济行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并不友好,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得罪此人了。 常济飞的目光落在了云肆手中的符纸之上。 他心中一惊,没想到此人不仅修为达到了金丹境,还是一位符师。 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常济飞客客气气的对云肆说着,“这位小友,没想到还能再阳海城遇见你,咱们还真是颇有缘分呢,在下天虎猎兽团常济飞。” 云肆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这人恐怕还不知道,在他们外出捕猎的这段时间之内,他们的天虎猎兽团已经彻底的改名换姓了。 周围的人听到常济飞的话,不由得一片哗然。 常济飞可是天虎猎兽团的二团长,实打实的金丹武者。 竟如此恭敬的对待这个卖假符之人。 难道,这位公子手中的符纸并不是假货。 众人心中惊疑未定,又听到常济飞说:“小友手中可有愈符?” 眼下云肆的身份正受到众人的质疑,若是能和常济飞达成一笔交易,周围的人自然会闭上嘴。 思及此,云肆很快从那一堆符纸之中找到了一张二品愈符,递到常济飞面前: “这次我手中品级最高的愈符只有二品,不知是否是你所需要的?” 二品愈符对常济飞来说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件。 不过自己的胞弟腿伤严重,若是不尽快进行治疗,小腿很容易坏死。 眼下云肆手中的二品愈符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常济行的伤势。 更重要的是,若是从这位公子手中购买符纸,说不定能借此与之结交。 想到他背后神秘莫测的宗门势力,常济飞不假思索的问:“这符纸怎么卖?” 云肆刚想开口说三百两,却忽然顿了顿。 他记得丽娘还说过,想要将手中的东西卖出一个好价钱,就一定要给别人足够的还价的空间。 此次非梧给他定下的条件是,一品符纸的价格不低于一百两,二品符纸的价格不低于三百两。 现在常济飞想要购买的是二品愈符。 云肆想了想,随即有些没底的吐出了一个价钱,“六百两。” 闻言,常济飞的眼角抽了抽。 他是认真的吗? 二品愈符,卖六百两。 他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看上去器宇不凡的公子,长了一颗比焦炭还黑的心。 不只是他,刚才那个找茬的蓝衣青年,听了这个数字,眼皮也是一跳,当即就乐了。 “哟,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区区二品愈符,竟敢喊出六百两,有这六百两都可以买一张三品愈符了,我看呐,只有傻……” 他的话还未说完。 就见常济飞从怀里掏出了六张银票,面不改色地递到了云肆面前。 从他手中接过银票,云肆也有些怔住了。 这人,他怎么不还价…… 70 第一百二十八章 哄抢符纸 原本还喧闹不已的人群,因为他们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画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众人心中齐齐蹦出一个念头。 常济飞,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谁会用白花花的六百两去买一张二品愈符啊! 二品愈符的价格通常在二百到四百两不等。 其中卖出四百两的愈符,还是因为绘制那张愈符的符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四阶符师,绘制那张符纸所用的材料也是最新鲜、最极品的。 眼下售卖符纸的只是一个年轻公子。 他甚至不敢当众试用符纸。 他手中的符纸连真实性都亟待验证。 常济飞就这么大手一挥,眼都不眨的掏出了六百两买下一张二品愈符。 众人无从得知常济飞此时心中所想。 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此时静静躺在他手中的那张二品愈符。 那个找茬的蓝衣青年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不依不饶的质疑着这小子手中的符纸,结果常济飞一来就高价买下了他的符纸。 他甚至开始怀疑常济飞是不是跟这个卖符纸的是一伙的。 这个念头一形成,蓝衣青年顿时心神一震。 没错!他们肯定是事先串通好的! 想到这里,蓝衣青年面上顿时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不过碍于常济飞的修为远超己身,蓝衣青年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们两人的假把戏。 而是稍稍清了清嗓,缓步走到常济飞面前,看了一眼云肆,不疾不徐道: “常团长,我劝你不要轻易相信此人,当街出售符纸,十有八九是江湖骗子。” 云肆的忍耐几乎到达了极限,“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围观的群众几乎已经堵上了半条路,众目睽睽之下,蓝衣青年有恃无恐。 面对他的警告,他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甚至扬起了下巴作出了耀武扬威的模样。 下一瞬,笑容在蓝衣青年的脸上凝滞。 云肆身体中内敛的玄气爆发而出。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座拔地而起,不可逾越的高山,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愤怒。 蓝衣青年哪里想得到这个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子竟有如此逆天的实力,脸色秒变煞白。 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不乏武者,眼前突发的变故也让他们眼皮直跳。 方才同样想上前刁难云肆的人,此时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看不清此人的真实实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蝼蚁。 云肆一步步朝蓝衣青年走去。 后者见状,心中惊惧丛生,一时竟连逃跑都吓忘了,身体抖得像筛子,牙关发出不规则的磕碰声。 直到云肆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举起来,他才想起来应该求饶。 杀猪般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条街道。 “大……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就饶过我这一回!” 蓝衣青年冷汗直冒,只后悔自己干嘛要长这张嘴。 长了嘴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要招惹这个煞星。 人群中胆子稍小的纷纷都不忍的别开了眼。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面阻止云肆,那人自己没长眼,咄咄逼人,怪不得别人。 然而,此时最为忐忑的却是云肆。 他为了恐吓蓝衣青年,将人举了起来。 可接下来呢,一拳将他打得口吐白沫解气? 还是用力的将他摔下来,再威胁一句,“如有下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以前也没干过威胁人的事啊!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 那个被他攥在手里的蓝衣青年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常济飞心下里只觉得他是担心当街杀人之后,影响后续的生意。 既然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是因符纸的真假而起,只要自己当着众人的面验证他的符纸是真的,不就相当于替他解了围吗? 到时候,此人还不对自己心存感激。 自己再借机与之交好。 气氛焦灼之时,常济飞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友何必为此等卑贱之人动怒。” 他正欲继续说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就见云肆利落的松开手,蓝衣青年就像是一刀无骨的腊肉,虚脱的滑倒在地。 云肆:“看在这位客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常济飞:“……” 他是想给他台阶下没错,不过能不能等他先把台阶搬上来再下啊! 尽管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常济飞的意料,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错过在云肆面前表示一番的机会。 常济飞轻咳了两声,微微侧身看向场上的众人。 大伙儿本来就一直关注着这里的风吹草动,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一个个都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 见周围的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常济飞这才朗声道: “看来在座有些人对这位小友的符纸存有疑虑。” 他将方才从云肆手中接过的符纸向众人展示着,接着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是在下刚刚从这位小友手中购买的。几日前,在下的胞弟常济行在捕猎妖兽时不慎伤了腿,现在,在下就当着大伙儿的面,使用这张二品愈符!” 当众验证。 人们很快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常济飞满意的看向云肆,征求着他的意见,“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云肆愣了愣,总觉得对方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之后才询问自己,有种舆论绑架的意味。 如果他说不愿意,众人肯定会觉得他是心虚了。 云肆肯定是信得过非梧的。 她交给自己的符纸真实性无需质疑,不过具体的效果嘛…… 云肆强装镇定,心中却打着鼓,祈祷着她这二品愈符的效果千万不要太差。 他硬着头皮道:“请便。” 常济行点了点头,这才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二品愈符。 这一看,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常济飞毕竟也是个金丹武者,虽不是符师,但三品以内的符纸他都是见过的。 现在他手中拿的符纸上的纹路中的确蕴含着浓郁的药力没错,可这符纸上的纹路,怎么看怎么陌生。 这,这哪里是二品愈符啊。 这上面的纹路看上去也太简陋了! 不会真是拿假货出来骗人的。 谷思及此,他用复杂无比的目光看向云肆,希望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闪躲。 可惜的是,并没有。 那双星眸之中写满了坦荡。 常济飞咽了咽口水,心中盘算着,万一这符纸不起作用,自己怎么让他归还那六百两的同时还不得罪人。 他迟迟没有动作,云肆催促道:“救人要紧。” 常济飞把心一横,他自己都不怕丢人,自己怕什么。 反正这么多人看着,要是这愈符真有什么不对,他还能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强行拐走自己那六百两不成。 吩咐搀扶着常济行的那人将他平放在地,小心翼翼的卷起他右腿裤脚。 常济行原本是半昏迷状态,卷裤腿时细微的动作却让他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叫,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待看清了常济行的伤口,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他那条小腿此时已然血肉模糊,小腿正中央骇人的鼓胀着。 随着动作,右小腿靠近脚的那部分,有些无力的微垂着。 腿骨断裂。 常济行皱着眉,将那张“粗制滥造”的符纸缠在常济行的断骨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果决的在指尖划出一道血口,将新鲜的血液按在符纸之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符纸霎时间散发出一股绿莹莹的光芒,将常济行的伤腿笼罩在内。 常济行没想到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符纸竟有这样的威能,他抬头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云肆。 年纪轻轻到达金丹境不说,竟然还是个符师,简直逆天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常济行的呻吟声越来越小,也不再浑身冒冷汗了,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几缕血色。 那条横断的右小腿上经历过紧急止血,还会不时渗出殷红的血液,而在愈符开始生效后,伤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众人无不屏息凝神,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绿色的光团。 无人在此时发出声音。 因此常济行的腿骨愈合时发出的“咔咔”声尤为明显。 半炷香过后,绿色光团逐渐变得浅淡,最终彻底消散。 再看常济行的伤腿,依旧是血肉模糊的模样,不过却只是原本就附着在他的腿表面的污垢。 之前的疼痛,让常济行已经清醒过来。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最为震惊。 只见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伸出手,谨慎的碰了碰自己的右小腿。 随后,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站起了身子,慢慢在原地走了几步。 惊喜的发觉自己的右腿已经几乎完全愈合,伤口处除了长出新肉之后的酥麻感,完全没有其它不适。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他甚至高兴的在原地跳了跳。 这突如其来一幕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一品愈符对外伤有着不错的治疗效果。 二品愈符通常用于治疗比较严重的外伤,对骨伤也有一定的效用。 但想要续接断骨,就不是一张简单的二品愈符能够办到的了。 甚至连一些品质稍微低下一些的三品愈符,都做不到短时间内将骨伤完全愈合。 然而,此时他们亲眼所见,一张二品愈符,在短短半炷香之内让常济行的断骨神奇般的接上了! 他们甚至怀疑,刚才云肆拿符纸的时候是不是错拿成了三品愈符。 连云肆都没想到非梧的愈符有这么惊人的作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符纸。 起初他拿到这些符纸之后,也想着仔细检查一番。 当他看到这些符纸之上陌生的花纹之后,他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过,在丽娘向他讲述了“非梧的一品灭符将整个窗框砸飞并砸晕了夜崇”的辉煌往事之后,云肆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如今亲眼见证了符纸的效果,云肆华丽丽的惊呆了。 常济飞率先从怔忪中缓过神来,他赶忙看向云肆,“这位小友,不知你手中还有多少二品愈符?!” “啊?”云肆缓了一秒,意识到他这是要回购,答复道,“还剩两张。” 非梧给他的符纸都是她在练手时的产物,每种符纸的成品都只有寥寥两三张。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常济飞接话道:“我全都要了!”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数出了十二张交到云肆的手中。 没想到对方出手竟如此阔绰,云肆愣了半晌才想起从那一堆其貌不扬的符纸中找出仅剩的两张二品愈符。 人群中随后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声音的主人颇有些急切,“一品愈符有吗,一品愈符我都要了!” 另一道声音道:“一品愈符我出二百两一张,都卖给我!” 先前的大汉不甘示弱,由于太过着急,脱口而出四个字,“我二百五!” “我三百!我出三百一张!” “有没有二品定符,六百两,来一张,我的货船明日要渡海了,买张定符减小风浪造成的损失。” “我要一张二品灭符!” “……” 一时间,围观之人饿虎扑食般朝云肆扑去。 常济行还想跟云肆说些什么,只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就已经被疯狂抢购符纸的人们挤出了人群。 先前那个质疑云肆的蓝衣青年,由于被吓得腿软了,一时半会儿没起来。 常济飞试用符纸时,他又光顾着观察符纸的作用去了。 等到他意识到该起身的时候,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鞋底淹没。 甚至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脚踩在了他的面门上。 当即将他踩得眼冒金星,若不是他本身是个筑基前期的武者,大汉这一脚能踩得他入土为安。 …… 午时将至。 非梧刚打算去看看云肆的符纸卖得如何了。 刚从客栈的楼上下来,就见一个衣衫破破烂烂,长发潦草不已,神情有些呆滞的俊美男子从门口走进来。 云肆的上衣几乎被疯抢符纸的人们撕扯成流苏状,胸膛上甚至被人抓出了几道血痕。 “你,被人抢劫了?”非梧作出合理的猜想。 心底里却暗暗骂了一句,废物啊,堂堂一个金丹武者还能在这阳海城被人抢劫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云肆呆呆的抬眸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中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从裤腰带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走到非梧的面前。 非梧有些意外的接过他手中厚实的银票,很显然,超过了她的预期。 她欣喜的正准备清点银票的具体数目,余光瞥见一团黑影朝自己靠近。 云肆张开双臂,委屈的求拥抱,求安慰。 非梧身子一矮,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从他的胳肢窝钻了出去。 云肆的拥抱并没有落空。 紧随非梧身后下楼的童苦:“……” 70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长线,养大鱼 委屈归委屈,云肆倒是没忘了正事。 将他们在城外破庙中遇到常济飞等人的经历事无巨细的描述了一番。 非梧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 不愧是他师兄,连突破境界都这么牛逼哄哄的。 “我这就去将他们八个抓回来。”云肆自告奋勇。 “等等,回来!” 非梧连忙叫住他。 云肆的脚步立马停住。 非梧:“如今客栈里那些糙汉子就已经够让丽娘糟心的了,留着他们在外面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 留后患怎么能是好事。 不解,十分不解。 她都已经把天虎猎兽团一窝端了,难道还差这十个八个的吗? 非梧不像是冲动行事之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亲身经历过今日符纸被哄抢之事,云肆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几人谈话间,恰逢穿着紧身黑色侍者服的严天虎端着餐盘从大堂路过。 原本侍者服都是合身得体的,穿在身形伟岸的严天虎身上,意外的成了紧身py。 “小严呐。”非梧冷不丁的喊道。 严天虎吓得一个哆嗦,手中的餐盘一蹦三尺高。 僵硬的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对于非梧方才对他的称呼,严天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位姑奶奶别说叫他小严了,就是叫他“严孙子”,他也只能恬着脸上去应一声奶奶好。 严天虎狗腿的小跑着上前。 忐忑不安。 自己近些日子可都是尽职尽责,自认为比团里的其他小崽子勤快得多。 莫不是那些小崽子背着自己悄悄多干了活? 想着,已经到了非梧近前。 “坐。”非梧努了努嘴。 严天虎迟疑的看了看桌上的人。 方桌之上总共只有四个位置,他们四人刚好坐满了。 织影手执一盏清茶坐在北,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 云肆衣衫凌乱坐在南,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怨气。 童苦坐在西,对着桌上摆着的零嘴埋头苦吃,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唯一看起来平易近人的非梧笑吟吟的看着他。 显而易见的是,笑里藏刀。 不过非梧让他坐,他哪里敢站着。 严天虎当即“扑通”一声,就地在他们的桌边坐了下来。 还不忘谄媚笑道:“不知姑娘找小的何事?” 非梧言简意赅,“你们的二团长回城了。” 严天虎愣了一瞬。 他自然知道自家猎兽团有一支外派的小队。 当即明白过来,麻溜利索的起身,“我这就去把他们抓回来!” 非梧:“回来。” 云肆:“……” 这画面,熟悉感扑面而来。 严天虎满头问号,但还是乖巧的回到了非梧的身边。 非梧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迟疑着躬身附耳下来。 非梧用他们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代了一番。 半晌后,严天虎会意,端着餐盘,继续上菜去了。 归元客栈的侍者做起来虽说有些不习惯,但比起往日与妖兽拼个你死我活的腥风血雨,算是一份安稳的差事。 猎兽团的众人适应得都挺快。 更主要的是,他们若是敢产生异心,就会再度遭受那种万蚁啃噬的剧痛。 被迫接受,好歹也是接受了。 做了一件彻头彻尾的糊涂事,却还能留下一条小命,严天虎十分庆幸。 反观天虎猎兽团的另外八人。 踏着夜色终于回到了猎兽团的大本营。 拖着辛苦捕猎回来的蛟木貉,已经做好了接受团里其他兄弟的吹捧与称赞的准备。 宅院大门一打开,迎接他们的只有冷清寂静的院子。 仔细搜索了各个房间,甚至连明知不可能装下三十多号人的地窖都探了一圈。 最终得出的结论,空空如也。 不仅是人不见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也都人间蒸发。 常济飞的第一反应是惊愕。 随后涌上心头的就是无尽的愤怒。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到他们天虎猎兽团的地盘上来! “哥,团里这……这是……”常济行凑到脸色难看至极的常济飞身边。 听到人声,常济飞的理智总算是稍稍回了笼。 就算是小型猎兽团,都不会在外出捕猎的时候倾巢而出,怎么都会派一定的人手镇守大本营。 更别说他们天虎猎兽团了。 思及此,常济飞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凝重,“出事了。” 其他人看清了院中的情况之后,各自心里也都有了猜测。 得到了二团长的验证之后,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几人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我就知道与城主府合作就是与虎谋皮!现在倒好,人被抓走了不说,连东西都被抄了个一干二净!”常济行怒不可遏。 他们是因为反对与城主府合作而被外派出去捕猎,现在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天虎猎兽团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城主府一锅端了。 常济行闻言却摇摇头。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算城主府出动了众多精锐侍卫,可他们猎兽团的大团长好歹也是个金丹境武者,不可能毫无反抗之力。 然而宅子里平平静静,空空荡荡。 倒更像是搬迁了。 这样一想着,常济行更费解了。 就算严天虎想要闹分裂,用搬迁的法子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些。 不等他们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有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摸进了院子。 来人并没有掩藏气息。 常济飞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当即朝那人的方向赶去。 众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谷看清来人的脸时,懵逼状态的众人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惊喜。 “大团长!” “大团长!” “……” 前所未有的热切呼唤。 如果非梧在场,定然会联想到一群葫芦娃叫爷爷的场景。 严天虎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活像是刚从某只凶悍莫名的五阶妖兽口中惊险逃生。 “大团长,您这是怎么了?”常济飞赶忙问道。 严天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尽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半晌之后才着急的开口说着,“快,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去归元客栈附近。” 常济飞不明所以。 离开阳海城之前,他只知道天虎猎兽团与城主府的合作内容是暂时牵制归元客栈的夜岸。 依大团长此时的反应来看,是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归元客栈的侍者虽说都是武者,可毕竟常年待在城中,比起他们这些常年出生入死的武者,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 他们猎兽团的实力稳压归元客栈一头,怎会在交锋中落入下风呢。 “大团长,发生什么事了?”常济飞问。 严天虎压低着嗓音道,“城主府没抓住人,还杀光了归元客栈的侍者,那人查到了咱们头上,现在咱们所有兄弟都被迫成为了归元客栈的侍者,我、我是冒死偷跑出来的。” 一口气交代了事情的始末,严天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闻言,常济飞的脸色也变了。 能够不动一兵一卒就将降服整个猎兽团的人,严天虎话中的“那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整个阳海城中也就只有那位在月初集会上一战成名的知璎能够做到。 一想到那个知璎拥有碾压金丹武者的实力,常济飞只觉脊背发寒。 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到了一个最难缠的。 “大团长,你真是,糊涂啊!当初欧阳卓找上门我就觉得不对劲。” 常济飞满脑子对严天虎的责骂,但见严天虎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话到嘴边,莫名就弱了下来。 严天虎满脸愧色,无力的将锅都甩到了欧阳卓身上,“欧阳卓信誓旦旦称我们只要控制住夜岸就能功成身退,我也是听信了他的谗言。”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今天就是来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去归元客栈自投罗网。” 常济飞还想再问些什么。 严天虎打断他,“来不及了,我要赶快回去,若是被那人发现我私自出逃,我命危矣。” 话音一落,也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又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余下的人们面面相觑。 纵使常济行对严天虎的一意孤行十分不满,但他终究是天虎猎兽团的一员。 猎兽团遭劫,他也慌了神。 现在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常济飞成了几人的支柱。 常济行紧张的看向兄长,等着他作出定夺。 常济飞沉着脸望着严天虎离开的方向。 他是个谨慎的,严天虎来得太是时候,恰好他们刚回到大本营,他就急匆匆的逃了出来。 毫无预兆的,他的身影几个起落,悄悄追着严天虎的方向而去。 严天虎谨记着非梧交代自己时的那句快去快回,赶回客栈时也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眼看他离归元客栈只剩下三里地,一道窈窕的黑色倩影蓦然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境界上的差距,当织影没有刻意收敛自身气息之时,严天虎看她就像是看着一团迷雾。 待两者间的距离拉得近了些,严天虎这才看清来人是织影。 他刚想上前汇报自己已经完美完成了非梧姑娘交代的任务。 织影身影一动,瞬息间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到了严天虎的面前。 一只玉手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严天虎的心口。 后者顿时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那具壮硕的躯体以惊人的速度被抛飞几百米,一连撞塌了好几堵墙,才堪堪停了下来。 由于速度太快,他身上的衣物都因为与空气的摩擦而发出了刺鼻的焦糊味。 甚至连他脸上的表情还维持着欲展露笑颜的模样,人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出手之人伸手轻巧的在虚空之中撕了一把,那方空间顿时躁动起来,一个一人高的空间裂隙凭空出现,不断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就连空气也发出了不安的爆鸣声。 这样的异象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织影一脚踏入裂隙之中。 只一瞬,同样的裂隙出现在了瘫软在地,宛如死狗的严天虎身边。 一只莹白玉手探出,抓住严天虎一脚的脚踝,毫不留情的拖进了裂隙之中。 夜,再度陷入死寂。 街道上某个隐蔽的角落中。 一个中年男人死死的靠着身后的墙壁,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严天虎,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丹中期武者,面对那个女人之时,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如果常济飞此前还对严天虎的话有所怀疑,现在那唯一的一丝疑虑也如云烟般消散了。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通知大伙。 他迈出步子,脚步却十分虚浮,腿软得像是棉花。 常济飞离开后不久,非梧和织影就出现在惨案发生的现场。 非梧看了看常济飞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看向两人脚边的严天虎。 “下手会不会重了些。” 织影轻飘飘的道:“我没使劲。” 闻言,非梧略带同情的再次看了一眼地上气若游丝的严天虎。 少女不由得腹诽道,得亏是没使劲,这要是使劲了,这家伙还不当场化为一篷血雾。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织影又道:“如果他能顺利说服那几个人,也不需要我出手补刀。” 所以说,要怪就怪严天虎自己的游说水平不行,好端端出去报个信,回来时带了条尾巴还不自知。 非梧原本的计划是让天虎猎兽团的几人对他们产生忌惮,然后她再找人在外传一传天虎猎兽团与他们有过节的消息。 说不定就能引陶文那个蠢货上钩,主动去找常济飞等人谋求合作。 现在倒好,常济飞不仅忌惮了,估计连胆都吓破了。 祈祷他们不会连夜逃离阳海城。 非梧觉得自己太难了。 她想放长线钓大鱼,结果鱼还得自己养大。 为了暗戳戳的将与他们敌对的势力联合起来,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明处的城主府,暗处的天丹盟,加上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靠谱的天虎猎兽团。 非梧叹了一口气,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陆宁嘱咐他们尽早离开阳海城的模样。 眼前顿时一亮。 对啊,还有无极阁啊! 庄锦城被自家师兄打废了半条命,他背后的老家伙们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肯定会杀来阳海城教训他们。 非梧期待起来了,护短,护得好啊! 70 第一百三十章 相继示好 “大长老,咱们有必要把这些药材浪费到庄家的那小子身上吗?” 当日在主殿中,李永德顾及大长老的面子,便没有继续刁难庄腾。 但却不代表他对陆氏一脉的介怀就此消散。 反而,他对大长老突然对陆氏一脉示好的行动十分不解。 目光瞥向身侧某个弟子手中端着的托盘。 上面放置着一枚光华流转的赤色果实。 五阶赤云果,及时是在他们无极阁,这也是难得的补血宝药。 一行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庄长老所处的大殿走去。 为首之人正是无极阁的大长老,华元征。 华元征的鬓角隐着几绺白发,虽是老者形象,却显得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他如今已经一百四十三岁了。 “李长老,稍安勿躁,锦城毕竟是咱们无极阁的天才弟子,咱们若是见死不救,岂不是要寒了人心。”华元征似笑非笑。 李永德:“五阶赤云果,实属稀有,除了补气血,还是极好的提升修为的宝药,尽管荣轩如今已达旋照境,这枚灵果对他来说也是不错的机缘,何必浪费到一个必定会被逐出无极阁的弟子身上呢。” 华荣轩,华元征的孙子,也是无极阁五大天才弟子之一。 三年前,华荣轩独身前往修罗城历练,如今年仅二十一,修为却已经达到了旋照前期,远超同辈武者。 连自小天赋艳惊四座的陆宁都难以望其项背。 李永德搬出华荣轩,倒不是真心想让华元征将这枚灵果留给华荣轩。 华荣轩此时人在修罗城,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到宗门。 灵果采摘下来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中蕴含的药力会逐渐减弱。 赤云果不适用于炼制丹药或绘制符纸,口服才能保证药力的最大化。 李永德不过是想暗示华元征,这赤云果对旋照境武者都有大用,倒不如留给他们华氏一脉的另外两名天才弟子。 他的孙辈中也有一个天资过人的,名为李星和,年二十,筑基后期顶峰,距旋照只差一个合适的机缘。 若他能得到这枚赤云果,虽不一定能一举突破到旋照境,却能让体内的玄气更凝厚几分,日后突破到旋照境,比起同境界的武者会有更大的优势。 华元征怎会不清楚李永德心中的算盘,却并未对他的心思产生反感。 一来是李永德的实力不容小觑,二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是想为自己的后辈争取资源,无可厚非。 华元征朗笑两声,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庄腾实力不俗,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届时陆尚年势单力薄,逼他交出阁主玉印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永德惊疑,“大长老的意思是?” 华元征:“若是他能识时务,这枚赤云果自然是难得的宝药,否则,哼哼。” 他阴鸷的目光扫向托盘上的那枚赤云果。 李永德瞬间会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枚喷薄着霞光果实。 探出感知细细的感应了一番,并未从中察觉到任何异样。 他正疑惑。 华元征道:“想来李长老应该知道,老夫为了得到这枚赤云果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力,不过你可知晓,老夫是在何处得到的这枚果实?” “愿闻其详。” “罪域林。” 李永德一震。 罪域林向来诡谲无常,其中常年笼罩着浓重的瘴气。 罪域林中的稀世宝药数不胜数,但整片林子都被一种古老的诅咒所笼罩。 就拿这枚五阶赤云果为例。 果实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服之却宛如服食剧毒。 唯一的解药就是孕育了那枚赤云果的树之根茎。 得知真相的李永德再看向赤云果时,眼中的贪婪已然消失殆尽。 他可以预想,服下这枚果实的庄锦城,会成为大长老要挟庄腾的绝对的筹码。 随后李永德又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庄腾为人谨慎,他怎会轻易接受大长老您的好意。” 华元征神秘一笑,“这就要多谢陆尚年的乖孙女了。” “陆宁?” 华元征但笑不语。 一路无话。 ……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 他伤得极重,用肉体扛下了凤非池的一记贯日掌,险些殒命当场。 昏迷了足足半月,庄锦城才无力的睁开了双眼。 “城儿,你醒了!” 庄腾见孙儿转醒,当即上前关切的询问他的状况。 庄锦城的身体十分虚弱,睁开眼半晌,视线才恢复些许清明。 看清床边之人,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一动,又牵动了胸口的伤势,他的面色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晕。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自他的嗓间传出。 庄腾连忙扶着他的身子,将玄气渡入他的体内,替他护住心脉。 “事情的真相爷爷都知晓了,你且好生将养着。”庄腾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外突然传来某个弟子的传讯声,“师父,大长老和李长老来了。” 庄腾的面色冷了冷,刚想拒之不见。 被庄锦城抓着的手蓦的一紧。 “……” 庄腾对上自家孙子期盼的目光,思绪杂乱。 迟疑了片刻,他终于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话落不久,华元征、李永德和一个手持托盘的弟子就走了进来。 庄腾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他们三人,目光在托盘上的果实上顿了顿,很快又移开。 “不知大长老前来,有失远迎。” 话语恭维,语气却淡漠如冰。 华元征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不待见,往前又走了几步,直走到床边才停下来。 “锦城贤孙,今日身子可好了些?” 他的无视让庄腾更不悦的皱了皱眉。 无极阁的两派势同水火。 华元征表面上总是一副体恤众生的模样。 庄腾心里明镜似的,这孙子,贼能装。 庄锦城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意,“劳大长老费心,好些了,咳咳。” 见他咳嗽的模样,华元征侧身看向那个手持托盘的弟子。 后者当即恭敬的将那枚五阶赤云果呈了上来。 “庄老弟,锦城如今身子尚虚,这枚赤云果是老夫的一片心意。” 庄腾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那枚果实之上。 也不顾忌华元征在场,毫无掩饰的探出感知。 确认果实没有异样之后,他才将视线再次转回到华元征身上。 谷“大长老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赤云果,您还是收回去。”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他今日若是收下了华元征送来的东西,怕是又会引得阁中风云变幻。 早就预料到他会拒绝,华元征面色不移,语重心长道:“庄老弟,老夫知道,咱们之间有所分歧,不过老夫毕竟也是看着锦城长大的,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如今锦城被奸人所伤,老夫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庄腾冷笑。 说得倒好听。 他华元征若真将锦城视作他的孙辈,又怎会设法克扣属于他的五品灵丹。 若不是因此,锦城又何必去阳海城参加那劳什子武斗大会。 也就不会遭受此劫。 归根结底,锦城伤成这样,有他华元征的一份罪过。 气氛正焦灼。 门外的弟子再次传声道:“师父,阁主和陆宁师姐来了。” “快请。”这次庄腾并未迟疑。 前后态度的差别显而易见。 华元征对此却并不恼,嘴角甚至勾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来得倒是挺快。 不消片刻,陆尚年就带着陆宁风风火火的进了屋。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中一时热闹了不少。 庄锦城在看到陆宁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时,眉头微微蹙了蹙。 这一幕正好落入了站在床脚的华元征眼中。 见陆尚年在房中站定,庄腾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陆尚年扶着他的臂弯,同时给陆宁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的上前,将手中的玉瓶交到床边随侍的弟子手中,“这是玄天丹,快让庄师兄服下。” 听到陆宁说出玄天丹这三个字,房中的其他人齐齐一怔。 玄天丹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五品灵丹,不仅具有极强的治疗效果,而且此药中的一部分药力会永久留存在服用者的体内,这部分药力能让其百毒不侵。 别说是庄锦城了,就连无极阁不少长老都要对这玄天丹垂涎不已。 陆尚年深知大长老华元征不安好心,此番送宝药前来,拉拢庄腾的心思昭然若揭。 如今陆氏一脉就靠他和庄腾两人支撑着。 若是庄长老果真投靠华元征,无极阁改朝换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因此,当陆尚年听说华元征带着宝药来了庄长老的大殿,顾不得心疼,一举拿出了如今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丹药。 华元征心中的震惊很快就烟消云散。 据他所知,陆尚年手中的玄天丹可是老阁主赐予他的。 虽说陆尚年拿出玄天丹挽留庄腾这一支出乎他的意料。 但这也间接证明了如今的陆尚年已是穷途末路。 这次还有玄天丹,那下次呢。 随侍的弟子从陆宁手中接过玉瓶,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着,生怕玄天丹在自己的手中有什么闪失。 接到师父的示意之后,随侍弟子这才取出玉瓶中的青色的丹药,送到了庄锦城的面前。 早在听到陆家祖孙带来的东西是玄天丹时,庄锦城的眼中就充满了喜色。 他自然知晓玄天丹对现在的他来说多么可贵。 顾不得说什么客套的话,迫不及待的吞下了那枚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玄天丹。 玄天丹药效温和,见效却极快。 房内的众人清晰的感觉到,庄锦城的胸口氤氲着一股柔和却凝实的玄气。 那股玄气所过之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原本还虚弱不堪的庄锦城盘腿坐在床榻之上,熟练的运转着体内的玄气。 将玄天丹的药效带向四肢百骸,让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焕发出新的生机。 不多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甚至连他的气息都比受伤之前绵长了不少,距离旋照境又近了一步。 房内的众人静静等候着他的蜕变。 终于,庄锦城睁开眸子,眼中精光闪烁。 他起身朝陆尚年拱了拱手,“多谢陆阁主!” 陆尚年:“锦城,快快请起,一点心意罢了。” 听了他这状若无意的一句话,华元征面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内心却已经快气炸了。 今日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一大半。 一计不成,华元征还有后招。 “幸好阁主手中有一枚玄天丹,否则,锦城这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那人将锦城伤成这样,身为宗门长老,我等无论如何都要为他讨回公道。” 华元征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李永德就接话道:“庄长老近日若是有前往阳海城的计划,不妨带上老夫。 “先前在大殿上听那位叫何蓉的弟子说,那人背后有一位修为高深的女子,老夫虽是一把老骨头了,必要时还是能帮衬一二的。” 庄腾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宁自始至终都垂着眸子,听到李长老的这一番话,她精致的柳眉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心中不禁为梧桐等人担忧起来。 若是宗门中出动两位长老,对他们来说,危险便又加深了几分。 她神色的异样悉数落入了庄锦城的眼中。 阴柔的脸上多了几分冷色。 她在担心,自己险些在那个小白脸的手中丧生,她居然还在为那些人担心。 庄锦城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他眯了眯眼,朝李永德颔首,感激道:“那就有劳李长老了。” “城儿。” 庄腾忍不住轻唤他,同时紧张的看了一眼陆尚年的脸色。 庄锦城微微一笑,笑意不及眼底,“爷爷,孙儿愿赌服输,只是蒋斌师弟死得太冤,您也知道,孙儿与蒋斌师弟最为亲厚,他无故被那些人所杀,孙儿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蒋师弟枉死。” 他的话,算是彻底断了陆宁求情的念想。 “既然如此,那本阁主便让林泽带一队人马跟随庄长老同往阳海城。”陆尚年也表态道。 林泽是陆尚年的大弟子,金丹后期武者。 境界上,林泽虽不是陆氏一脉的最强者,但他却是陆尚年所有弟子中对传承鞭法的掌控程度最熟练之人。 派遣林泽跟随庄腾,已经足以表明陆尚年的诚意。 “陆宁师妹,不知你可愿随我们一同前往阳海城?”庄锦城蓦的问陆宁道。 此次前往阳海城,他不仅要杀了那伙伤了他的人。 还要把那个与陆宁相交甚密的小白脸碎尸万段。 陆宁,只能是他的! 陆宁沉吟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70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个中门道 翌日一早。 云肆刚溜达下楼,就听到客栈大堂中闹哄哄的。 被非梧用治疗术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严天虎因维持秩序吼得喉咙沙哑。 瞥见云肆下了楼,只听到严天虎解脱般的大喊了一声: “云小兄弟下来了,你们自己跟他说!” 闻言,大堂中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傻站在楼梯口的云肆。 云肆头皮一紧。 有了昨天的经历,他感觉那些人的眼中都是冒着绿光的。 他下意识的想逃回房,可那些人比他更快,一眨眼就将他为了个水泄不通。 “小兄弟,我夫人已被顽疾困扰多年,你行行好,卖我一张二品愈符。” “小兄弟,我家少爷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胳膊,我家老爷特地让小人来求一张二品愈符!” “云兄,昨日在你手中购买的一品镇符效果奇佳,今日想再备三张。” “……” 云肆听着他们的诉求,一个头两个大。 “各位请听我说。”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云肆继续道:“昨日的符纸,我当真只是代售。” “小兄弟过谦了!” “若您想保密的话就请放心,我们不会将您是符师之事向外声张!” 云肆的耳膜被那人的嗓门震得生疼。 谢谢,已经声张了。 也不怪此时的众人不信他的辩白。 昨日他突然爆发出自身金丹武者的气势,众人都被他镇住了。 他既然能年纪轻轻就达到金丹境,肯定也能同时掌握着高深的符术。 况且看天虎猎兽团二团长对他礼让三分的模样,众人又在心里将他捧高了几分。 云肆心很累,自己明明长了嘴,可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非梧下楼替自己解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天还未大亮之时,非梧就怀揣着一颗暴富的心赶往了连家。 他只能任由疯狂的求符者将他淹没。 “诸位,烦请让一让!” 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蓦然响起。 宛如一击洪钟之声,瞬间涤荡了人群的骚乱。 众人识相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只见一个身穿深灰色长衫的老者正笑吟吟的站在人群末端,很显然,他就是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 看清来人的面孔之时,不少人都愣了愣。 如果给整个阳海城的符铺排个号,钱氏符铺是毫无疑问的龙头老大。 符铺的生意比不了丹药铺。 加上符术的良莠不齐,难得有一家符铺的符纸质量能满足大众的需求。 因此,钱氏符铺几乎以垄断的态势占据阳海城大半的符纸市场。 来人正是钱氏符铺的大掌柜钱福。 钱氏符铺能稳住如今的地位,与符铺中三位实力高强的掌柜脱不开关系。 据说这三位掌柜都是钱家的旧仆。 其中大掌柜钱福乃是金丹境,看上去和善有礼,但他笑面虎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了。 以往阳海城中也出现过不少优秀的符师,可那些人都在被钱氏符铺背后的那位约见之后,或离开阳海城,或从此销声匿迹。 其中的深意,明眼人一看就知晓其中的奥妙。 如今钱氏符铺的钱福找上了门,想来又是要故技重施。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众人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纷纷在心里为云肆默哀着。 云肆在看到灰衣老者之后,心神也沉了沉。 对方的来意不明,境界还在自己之上。 云肆心中暗自戒备起来。 见人群分开,钱福满意的浅笑着,不紧不慢的朝云肆的方向走来。 云肆眯了眯眼,他对钱氏符铺暗中动的那些手脚也有所耳闻。 看来这是盯上他了。 果不其然,钱福刚刚站定,就开口道:“这位小友,咱们少爷有请。” “既然是你家少爷想见我,就让他自己来。” 或许是潜移默化间被非梧带偏了,某些时候,云肆身上倒是能看出几分非梧那种不羁的风采。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就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那些来求符的人们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这小子不要命了?! 敢这么直白的挑衅钱福。 就算他是金丹武者,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啊。 况且他们瞧着,钱福的气势好像还要比他高上几分。 钱福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脸上的褶子都多挤出了几条缝: “小友说笑了,我家公子不便外出,特意派我前来请小友,还望小友不要让我这个做下人的难做。” 云肆不知为何,突然就硬气起来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钱福,“不便外出?怎么,莫非你家公子不良于行?” 闻言,钱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半晌后他才平复下心中的怒意,只是话语间带上了几分冷意,“小兄弟,老夫知道你符术不错,我们公子过不是想与你探讨符术,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肆冷笑,“敬酒?哪儿?” 对方摆出这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客气的样子。 一时间,两个金丹武者无声对峙着。 大堂中挤满了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识相的已经轻手轻脚的退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位置。 空气静得可怕,气氛焦灼万分。 云肆来自皇城,修习的武技也经过了精挑细选。 虽不是宗门弟子,但他背后毕竟是天悦国靖王府,底蕴远超寻常的四品宗门。 真动起手来,即使对方是金丹后期的武者,云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眼前这个老头不过初入金丹中期罢了。 钱福的心思也是百转千回,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晋入了金丹境,这样的天赋是他毕生仅见。 这样人,背后必定有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大势力。 钱福在掂量。 他们钱氏符铺真的能招惹得起这样一个背景不明的年轻人吗。 谷想到自家少爷的性子,钱福暗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少爷决定的事向来难以更改,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云肆带回符铺。 楼梯上忽的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那声音干脆利落,清晰的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一步步,像是踩在了众人的心头之上。 少顷,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黑衣女子从楼上走下来。 她的眉目间满是清冷疏离。 目光所及之处,那里的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战栗着,就像是正在被一头远古巨龙凝视着。 织影的脚步在云肆的身侧停下,不经意的瞥了对面的钱福一眼。 后者在接收到她视线的那一刹那,瞳孔骤缩,心脏宛若被一只大掌死死的攥住,冷汗霎时从他的额头蜿蜒而下。 他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么尊杀神。 织影漫不经心的交叠着手臂,目光并没有长时间在钱福身上停留,只是淡淡的说着,“你家公子不是要见他吗,还愣着干嘛,带路。” 钱福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想说,自家公子要见的只有云肆一人,可没说要见这位杀神啊。 不过,现在就是赐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内心的话说出来。 他甚至不怀疑,眼前这位女子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置他于死地。 在钱福的带领下,云肆和织影朝着钱氏符铺的方向赶去。 归元客栈的大堂中,先是诡异的沉默,随后霎时沸腾了。 “这回钱氏符铺算是踢到铁板了。” “那位姑娘是谁啊,好可怕的气势,得有元婴境!” “刚才被她看了一眼,我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 “这乔氏符铺的情况有些特殊,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连老城主面露难色。 昨日城门口哄抢符纸的动静不小,入城的道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最后惊动了城主府的侍卫出面维护秩序,这才算是将此事平息下来。 尽管连老城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在得知非梧二十三张符纸卖了一万一千两银子之时,他着实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那些售出的符纸中最高也才二品而已。 这样轰动性的反响,足以让城中所有的符铺眼红不已。 因此今日一早非梧来到连家,连老城主毫不犹豫的带着非梧赶往乔氏符铺。 连老城主的话倒是引得非梧生出了几分兴趣,她兴味盎然的追问,“此话怎讲?” 连川的眉心拧了起来,“不瞒你说,咱们阳海城的符纸生意之所以如此欠缺,根本原因还要归结于那毒瘤似的钱氏符铺。” 钱氏。 非梧只觉这钱氏好像有些熟悉,思索了半晌这才恍然想起。 自己购买空白符纸,都是从一家名为钱记的铺子里购进的。 钱记,钱氏符铺。 莫非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连川又道,“钱家垄断了全城的空白符纸,开设符铺免不了要购买大量的空白符纸。钱家野心勃勃,除了空白符纸,他们还想要垄断全城的成品符纸行业。” 空白符纸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城中除了钱家,并没有人知晓其具体工艺。 为了逼迫其他符铺关门,钱家会对其采取制裁措施。 其他符铺必须以一个高昂的价格从钱记手中购进空白符纸。 如此一来,他们绘制符纸的成本高了不少。 成本高了,成品符纸的定价自然也会相应提高。 与此同时,钱氏符铺符纸的价格却维持着常规定价。 钱氏的少爷钱天立又是个四阶符师,绘制三品以内的符纸不在话下,品质在整个阳海城中也属上乘。 购买者可不会理会商户在私下里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物美价廉才是王道。 一来二去城中的符铺越来越少。 乔氏是城中为数不多的符铺之一。 近些年来,乔氏符铺的当家人一直在钻研着全新的空白符纸配方工艺,符铺中出售的符纸也都是在自家研制的全新空白符纸的基础上绘制的。 符术的历史悠久,原本的空白符纸配方也是经过了数千上万年的推敲才最终拟定的。 短时间内想要重新研制出一个全新的配方,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因而,乔氏的符纸质量向来不尽如人意,乔氏符铺在阳海城的口碑也因此算不得好。 非梧显然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方符纸中还有这样的门道。 不够她对于钱家利用这样的手段驱逐同行的行为表示不齿。 林老头交给她的符术手札之中,不仅记录了符纸的绘制方法,还涵盖了几种空白符纸的配方及工艺,成品符纸的保管手段等众多与符纸有关的信息。 符术手札毕竟出自圣界大能之手,圣界的空白符纸比起下界的空白符纸,不仅质量好上一大截,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绘制符纸的难度。 如果那乔氏符铺的当家人与她合得来的话,她倒是不介意贡献出一种空白符纸的配方。 思索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乔氏符铺的大门口。 乔氏的门面并不华丽,那扇灰暗的大门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破败之感。 门口的匾额上,遒劲的大字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乔氏符铺”。 非梧见过连老城主的字迹。 乍一见那匾额上的几个大字,非梧就认出,那是出自连老城主之手。 非梧只知道连老城主与乔家是故交,没想到他还会亲自为乔家的符铺题字。 注意到她的视线,连川感慨万千: “老夫与前一任的乔家主是师兄弟,这幅匾额还是乔氏符铺刚开张时,老夫为他题的,转眼已过了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连川还是阳海城的城主。 彼时,他所题的这幅匾额给乔氏符铺也带来了不少的顾客。 后来钱氏符铺开张,店面又正好在乔氏的对面。 渐渐的,乔氏符铺门可罗雀,而对面的钱氏则是门庭若市。 这幅匾额也算是见证了乔氏从辉煌到落寞的全过程。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连川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快快里边请,老夫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了。” 非梧点点头,正准备迈步朝里边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连老城主!果真是您啊?!” 听到声音,非梧好奇的转过身去。 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青年男子正惊喜从对面的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非梧抬眼看了一眼他身后那座奢华如宫殿般的六层高楼。 张扬的“钱氏符铺”由上到下嵌在外墙上。 字体烫金,贵气逼人。 青年男子脸上洋溢着喜悦。 非梧却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70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杀人诛心 紫袍青年很快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恭敬的朝连川行了个晚辈礼,又朝非梧躬了躬身。 “连老城主可是要购买符纸?”钱天立一派热络的模样。 连川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冷淡的看着他,并没有与之搭话的意思。 钱天立在连川那里碰了壁,笑容有些讪讪,很快又将注意力移到非梧的身上。 “不知这位是?” 相较连川的冷漠,非梧就显得好相与得多了。 她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原本就娇俏可人的小脸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钱少爷,久仰大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的尾音微扬,带着几分狡黠。 钱天立一怔,自己对这个姑娘没有半分印象,她怎么像是已经对自己十分了解了。 难道是自己的名声远扬? 能被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惦记着,钱天立心中暗暗得意着。 他看了一眼两人身后乔氏符铺的大门。 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姑娘若是想要购买符纸,不如来咱们钱氏符铺逛一逛。” 他苦口婆心的劝着,“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乔氏所用的空白符纸,质量可是不尽如人意啊,我听说,有位武者在他们这儿买的灭符在关键时刻失去了效用,害得那位卖家生生丢了性命。” 非梧像是对此十分感兴趣,“哦?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听说是被妖兽咬断脖子而亡,后来别人来寻他的尸首之时,只剩下了一条断腿,你是不知道啊,那画面,血淋淋的,可太惨了!”钱天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非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既然只剩下了一条断腿,钱少爷又是怎么知道他是被妖兽咬断了脖子而亡的呢?” “这……”钱天立没想到她会这么发问,面上有些尴尬。 一旁沉默着的连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钱家小子,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你说的那事老夫也有所耳闻,那张灭符之所以失效,是因为卖家在慌乱中撕坏了符纸,这才酿成了惨剧。” 四品以下的符纸一旦被撕坏,就会瞬间失效。 这是众人皆知的常识。 卖家在出售符纸之前也会对此事千叮咛万嘱咐。 撕坏符纸导致符纸失效,并不能将责任归咎于卖家。 更何况,钱天立的这番话里,添油加醋的意图昭然若揭。 钱天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露出受教的表情。 他神情的变化尽数落入了非梧的眼中,但后者只是勾了勾唇,并未言语。 钱天立:“原来如此,看来是晚辈误会了,只是晚辈尚有一事不明,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符纸向来比寻常纸张坚韧不少,不慎撕毁也真是太不小心了!” 归根结底不还是他们乔氏符铺的符纸质量不过关吗。 钱天立自然知晓连老城主和乔家的关系,因此这话他没有明说。 但他表达出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 非梧笑而不语,心里却对这个钱天立比起了中指。 还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他恶心人。 非梧深谙,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对付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就该让他也尝尝被恶心的滋味。 非梧:“听说乔家主如今在研制全新的空白符纸,正好家师对空白符纸的配方有所研究,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同乔家主谈谈新配方之事。” 此话一出,钱天立的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僵。 连川面上也带着几分诧异。 他们今日来乔家明明是为了谈代售符纸之事,梧桐怎么突然提起空白符纸的配方来了。 她所掌握的符术比自己认知中的符术还要精妙。 若她手中真有空白符纸配方,说不定比起下界现存的配方都不遑多让。 苍老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喜色。 虽然他也知道非梧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多半是为了说给钱天立听的。 但也是她这番话,让连川心中燃起了希望。 他本身也是符师,又是阳海城曾经的城主。 他自然希望阳海城的符纸产业能够像丹药一样,在整个阳海城中占据一席之地。 不能打破空白符纸这一壁垒,阳海城的符纸行业必定会在钱家的打压之下,逐渐没落下去。 钱天立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原来姑娘也是一位符师。” 他自然知道自家的符铺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成就,与钱家对空白符纸的垄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现在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贱人竟然说要卖配方给乔家。 如果真让他们谈成了,乔家岂不是又要崛起了。 乔雅那个贱人的符术可是在他之上的。 不得不说,钱天立慌了。 非梧正想回复,却见不远处有三道人影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 其中有两人她十分熟悉。 织影和云肆。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非梧水眸一眯。 织影和云肆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只见云肆抬了抬手想要向非梧示意,却被织影半途给拦了下来。 转眼间,那灰衣老者就带着两人来到了近前。 钱福见自家少爷正在与客人交谈,犹豫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小声提醒道,“少爷,昨日那位神秘符师带到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尽数落入了非梧的耳中。 神秘符师。 她看了一眼满眼写着“救救我”的云肆,瞬间就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钱天立对他贸然上前有些不满,蹙起眉,正欲发作。 方才还眼观鼻鼻观心的非梧突然抬头看向云肆,脸上洋溢着喜悦: “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云肆嘴角一抽:“师……师兄?” 她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织影倒是对此没什么反应,她还是她师姐呢。 习惯了。 刚想开口训斥的钱天立顿时眼前一亮,“二位是同门?” 非梧大方的点头,“对啊,这是我二师兄。” “那还真是巧了,我听说昨日城门口出现了一个符术高深的符师,想着与之探讨探讨符术,今儿个一早便遣店里的大掌柜去将人请了过来,没想到竟是姑娘的师兄。 “没想到二位都这么年轻有为,真不愧出自同一师门,想必令师尊定是位了不得的符师!” 非梧脸上露出不耐烦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钱天立很快交代出自己的目的,“既然碰巧遇上了,不如一起到符铺里坐坐,前些日子我刚得了些上好的龙井,有幸用来招待几位贵客。” 非梧朝连老城主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不再犹豫,满口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连老城主,您可要一起来?”钱天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连川。 没想到啊没想到,乔家的救星,被自己截胡了。 只要能将此人带入钱氏符铺,他钱天立就有把握让她放弃与乔家的合作,转而与他们钱家合作。 就算谈不拢,他也能让她没有机会走出钱氏符铺。 乔雅,既然是你自己时运不济,那便怪不得我了。 “走,老城主,您要不先进里面等我。”非梧看向乔氏符铺中。 她这句话才算是让连川彻底安下了心。 钱天立却暗自冷笑,怕是已经等不到了。 …… 钱氏符铺在阳海城已经有八年的历史。 一家独大,圈钱无数。 店铺内富丽堂皇,随便一件摆设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奢华程度比归元客栈更甚。 非梧好不避讳的环顾着室内的摆设,心里还默默的估起了价格。 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这里任意一件摆设都比她昨日售出的那二十三张符纸值钱。 难怪钱家要处心积虑的垄断符纸行业。 是真特么赚钱啊! 几人在钱天立的指引下来到四楼的一间会客室。 会客室的装潢恢弘大气,满屋子金钱的气息晃得非梧眼晕。 刚坐定,就有一个身姿窈窕,穿着清凉的少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置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中间的茶壶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与之一起的,还有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 少女放下茶盏起身时,有意无意的用那节瓷白的藕臂蹭了蹭云肆的胳膊。 少女的体香朝云肆的鼻尖蔓延而去。 非梧眯着眼看着那侍女的小动作。 可惜的是,云肆那个榆木脑袋并没有注意到侍女的暗示。 或许是在望春楼做了太久的厨子,云肆总能将姑娘身上散发的味道,与各式被腌入味的兽肉联想起来。 就算有些什么旖旎想法,在联想到这一层之后,只觉索然无味。 侍女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主座上的钱天立。 后者注意到云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诧异的同时用眼神示意侍女退下。 侍女身上涂抹了特制的脂粉,对男人有着特别的吸引,闻者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在侍女身上多停留片刻,自制力差的甚至会当场失态。 此人对他刻意安排的侍女没有任何绮念,倒是出乎了钱天立的意料。 他不动声色的拿起茶壶,细细的为几人斟上茶水。 非梧扫了一眼他们面前摆放的茶具。 茶盏通透如玉,巧夺天工。 只一眼,非梧就确定,她恐怕不眠不休绘制一个月的符纸,也买不起这套茶具。 “几位,请。”钱天立朝三人示意。 非梧倒也不跟他客气,迅速端起一杯清茶,凑到鼻间闻了闻,脱口赞道:“好茶!” 语毕,将茶盏放到嘴边,细细抿了一口。 感受着茶香在唇齿间弥漫,满意的点点头。 待三人都品过茶之后。 钱天立不紧不慢的看向云肆,开口道:“公子的符纸效果非凡,不知公子如今是几阶符师?” 云肆眼神有些迷茫,“符师?什么符师,我可不是符师。” 钱天立眉头一皱。 怎么可能,真言散失效了? 想到他方才对侍女身上的脂粉不为所动,钱天立沉住气。 或许是体质特殊,天生抗药。 思及此,他低头掩下了眼中的异色。 再次抬头之时,又是那张笑吟吟的脸: “公子自谦了,令师妹能由着连老城主引荐,定然是一位符术精深的符师。” 云肆更迷茫了,“师妹?她不是我师妹,我可没有她这样……” 边说着,他边将视线转到非梧的脸上。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云肆的脑海就像是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 “二阶!”云肆突然喊道。 钱天立一怔。 云肆再次强调,“二阶!我是二阶符师!” 钱天立意识到,应该是真言散奏效了。 听到了他的答案,钱天立有些诧异。 昨日他出售的符纸,自己也侥幸得了一张,二品符纸的效用几乎能赶上同类型的三品符纸。 他以为,符术如此精深的符师,怎么说也应该是个三阶以上的。 没想到他竟只有二阶。 二阶符纸,就能绘制出连自己都无法绘制出来的符纸,若是等他成长起来,他们钱家的地位势必要被其动摇。 要知道,他的一张符纸能起到两张寻常符纸的效果,他的定价更高自然无可厚非。 这样一来,空白符纸的成本对他来说也能在接收范围之内。 更何况,他的师妹手中还掌握着空白符纸的配方。 他们师兄妹二人若是想要在阳海城开设符铺,钱家的制裁根本就无法限制他们。 到时,他们钱家可就危矣。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们又聊了些与符术有关的话题。 云肆对这些一窍不通,更多的还是非梧与钱天立交流。 “听了梧桐姑娘对符术的见解,真是让在下茅塞顿开。” 说着,钱天立再次将茶水斟上。 非梧端起茶水,故作谦虚的说着,“哪里哪里,家师教得好罢了。” 云肆见两人再次端茶,也自然的再次举盏。 茶水刚入口。 非梧的话锋忽的一转,“钱少爷这些下三滥手段也尤为不错,不知师从何人呢?” 她的话让钱天立的笑容僵在脸上。 “姑娘此话何意?” “鸳鸯壶,方才是诱人吐露真言的迷药,怎么,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想要取我们的性命?” 话音一落,非梧仰头惬意的将整杯茶水喝下。 然而,这杯毒药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不适。 倒是云肆,听了非梧的话,一口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他与钱天立相对而坐。 这一口茶水不偏不倚喷了钱天立一脸。 温热清澈的茶水,在接触到钱天立的脸之时,仿佛带上了极强的腐蚀性。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他的嘴中发出。 方才还人模人样的脸霎时间皮开肉绽。 不出片刻,竟腐蚀得可见森森白骨。 “杀了他们,钱福!!!给我杀了他们!” 钱天立歇斯底里的大吼,捂着自己的脸,浑身都在因剧痛而痉挛着。 站在他身后的钱福,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依旧垂手站着。 早在侍女撤下之后,织影就用玄气将几人笼罩在内。 境界不够之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异样。 三人走出钱氏符铺的大门之后,钱福才骇然发觉自家少爷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人也因剧痛昏死过去了。 云肆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认并没有缺些什么,稍稍放下了心。 他问:“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非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栋琼楼,冷笑道:“让他眼睁睁看着钱氏符铺走向灭亡,不比直接杀了他管用?” 70 第133章 乔雅危机 与钱氏符铺比起来,乔氏符铺显得寒酸不少。 略显陈旧的柜台中陈列着一至四品的符纸。 符纸呈现出暗黄色,有些符纸因为常年没人购买,边角处略微卷曲着。 符铺内结构简单。 陈列符纸的前厅与简单大方的会客室仅用一张布帘隔开。 会客室中。 须发花白的老者手执茶盏,目光却微微出神,思绪游离,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正不安的在会客室中踱步。 女子衣着素雅,一头及腰长发只用一条浅色的布带随意束在身后。 “连叔,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说那几人不会出什么事。” 女子眉间染着化不开的担忧。 连川心中也没底,但还是安慰道:“有知璎在,钱家那小子应该奈何不了他们。” “那钱天立向来诡计多端,怕就怕那位姑娘也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作为钱家多年来的眼中钉肉中刺,乔雅深知钱天立的阴鸷狠毒。 钱氏符铺的那几位修为高深的掌柜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能在偌大的阳海城稳住根基近十年,这钱家的底蕴,超乎他们的想象。 “有人吗?掌柜的?” 一道声音突兀的从前厅传来。 会客室中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方才他们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这人是何时来到符铺中的? 铺子里来了客人,乔雅匆匆收拾了自己脸上的担忧,快步朝着前厅走去。 乔家景况不佳,符铺里并未请小厮,乔雅既要负责绘制符纸,也要负责充当符铺的掌柜。 来人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在见到乔雅走出来的那一刻,男子眼中倏地迸发出热切又渴望的眼神。 乔雅的模样生得清秀,虽说已经年近三十,却因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原因保养得极好。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如画的眉眼间总是透露出几分淡雅。 她从会客室款步走出,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男子的心尖上。 都说乔氏符铺的掌柜生了一副可人的好皮相,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比起自己家里的黄脸婆,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小美人与自己翻云覆雨之时,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光景。 心中想着,中年男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淫邪的笑意。 乔雅注意到他神情的转变,轻轻蹙了蹙眉。 中年男人此时正停在三品符纸的柜台前。 乔雅从容的走到他身边,气定神闲的问道,“这位客人想要买什么符纸?” 中年男人指了指离自己面前的一张符纸,“这个。” 那是一张三品镇符。 五种符纸中,只有镇符的作用最为局限,只能用于镇压修炼时走火入魔,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而失去理智的武者。 无论哪个符铺中,镇符的销量永远是垫底的。 乔氏符铺已经好几年没有售出过镇符了。 如今柜台中展示的镇符还是三年前绘制的,符纸的颜色比起其他的符纸显得更为暗黄。 顾客可以不买,但是她这铺子里不能没有。 中年男人要购买的是镇符,并没有让乔雅觉得多么意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过是随手指了一张离自己最近的符纸罢了。 乔雅美眸扫向对方手指向的那张符纸,负在身后的左手微动。 一张二品灭符出现她的手中。 自从六年前父亲去世,乔雅独自肩负起了这间符铺,期间遇到过不少难缠的客人,也不乏对她心怀不轨之人。 好在她是四阶符师,看店时会随身携带几张二品灭符。 但凡客人逾矩,乔雅向来也不会手软。 在阳海城走动的武者大多在旋照境以下。 就算是旋照境武者,冷不丁被二品灭符迎面击上,也会落个凄惨的下场。 二品灭符,不至于致命,用来防身却十分合适。 “我这符铺里没那么多规矩,客人既然想要那张符纸,自行取来查看便可。”乔雅不动声色的说着。 中年男人听了她这话,却并未动手去取符纸。 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后,中年男人故作为难的皱起眉道:“可我就是想让乔掌柜亲自拿起来给我看呢?” 他的身子将柜台拦了个严严实实,乔雅想要拿到那张符纸,免不了要与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中年男人势在必得的看着乔雅。 见她一步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中年男人愈加兴奋起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撕碎她的衣衫,狠狠的占有她的模样。 乔雅却在距离他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中年男人微愕,很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催促着,“乔掌柜,怎么,有生意都不想做了?” 乔雅冷冷的看向他,将手伸到了柜台的边缘,四指搭到柜台下方的暗槽,微微用力,那一整排的木板就朝她的方向挪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了中年男人要买的那张三品镇符。 中年男人没想到这小小的柜台之中还隐藏着这样的玄机,脸色霎时沉了沉。 乔雅冷淡的勾了勾唇角,“八百两。” 这人压根儿就不像是来买符纸的,多报个三百两,问题不大。 听到这个高昂到让人咋舌的价格,中年男人讪讪。 幸好他今天不是来买符纸的,这符纸可真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东西。 心里虽如是想着,中年男人却满口答应下来,“成交。” 就在乔雅诧异之时,他的话锋一转: “不过,你手中的这张符纸太陈旧了,我担心它会失效,你必须现在当场给我画一张新的。” 乔雅挑眉,还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没问题。” 说完,乔雅朝着会客室的方向走去。 符铺空间有限,会客室同时也是乔雅绘制符纸的场所。 一般符铺中放置在柜台中展示的符纸,都是陈年旧物,只要顾客有需要,卖家通常会拿出新的符纸,或是当场重新绘制。 镇符的需求量少,所以乔雅的手中并没有三品镇符的存货。 眼下这个中年男人主动提起,自己作为卖家,也不好拒绝。 就在乔雅即将掀开布帘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赫然回头,那中年男人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距离她不过一臂之远。 没想到她会察觉到自己的行动,更没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竟会露出充满了杀意的眼神,中年男人有些仓皇: “我、我得亲眼看着你绘制,万一你偷工减料,这可是八百两呢,我这八百两可不能白花。” 乔雅脸上挂着不耐,她对此人的忍耐几乎到达了极限。 她讥讽道:“偷工减料?难道你是符师?” “我、我不是!”中年男人否认。 乔雅冷不丁喝道:“既然你不是符师,那你怎么看得出我有没有偷工减料?!” 听出她的愠怒,中年男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岔开话题: “方才我好像听到这里面有男人的声音。” 乔雅:“与你无关。” 哪知中年男人的话语蓦的轻佻起来,“与我无关,怎么能与我无关呢。过了今日,你就是老子的女人,你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私会男人,这也能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中年男人猛地向乔雅扑去。 乔雅看起来柔弱,身子却十分敏捷。 见势不妙,当即灵巧的闪过他的袭击。 中年男人扑了个空,怒火上涌。 “你这娼妇,还敢躲,老子今天来就是为了上你,识相就乖乖就范,别逼老子对你动手!” 他骂着,又朝乔雅的方向扑去。 不等他接触到乔雅的身子,就见她手中金芒一闪,一道符光径直朝他的面门袭来。 中年男人昨日得到钱天立授意之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女人会有这么一手。 此时乔雅出手虽快,他也不是毫无防备。 一股土黄色的玄气很快笼罩在他的身体之上。 “轰!” 灭符狠狠的击在他用玄气凝成的护罩上,发出了一阵巨响。 符铺内的柜子不堪剧烈的气波冲击,发出一阵木头断裂的声响。 烟尘甫定,中年男人分毫微伤的站在原地。 将遮在眼前的衣袖甩下,中年男人脸上浮现出狞笑: “乔雅,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乔雅见他安然无恙,心头猛地一跳。 糟了。 对方的修为貌似不低。 中年男人来自一个二品宗门。 修为虽只有旋照前期,但该宗门的武技侧重防御。 乔雅所使用的二品灭符,对中年男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 不过,乔雅的反抗却将他彻底激怒了。 中年男人释放出玄气威压,将乔雅死死的禁锢着。 乔雅只是个普通人,旋照武者的压制对她来说就像肩头背负着一块巨石。 她的胸口一阵发闷,体内气血都仿佛凝滞了不少。 会客室内的连川心急如焚。 为了不影响连川的仕途,乔家收下连川赠送的匾额之后,乔家老爷子曾与他约法三章,日后乔家有什么难处,若是没有亲口恳求他,他便不能施以援手。 如今乔雅身陷险境,他也顾不得曾经的誓言了。 想着,连川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四品灭符,举步朝前厅走去。 中年男人的手探向乔雅的前襟,乔雅绝望的闭着眼。 眼看那只长着茧子的手就要触摸到乔雅雪白的脖颈。 空气中蓦然传来锐利的破空声。 中年男人一惊,连忙调动玄气护体。 一层土黄色的光晕罩在他的身体之上。 破空而来的是一块鸽蛋大小的碎石。 那块石头洞穿中年男人的玄气罩,就像穿透窗户纸般,轻而易举。 “啊!!!” 中年男人嗓间猛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乔雅对气味的反应向来灵敏。 她能清晰的闻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股难闻的糊味,紧接着是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禁锢她的力量骤然消失,她连忙睁开眼,酥胸起伏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中年男人之间的距离。 她警惕的看着那个抓着右手臂蜷缩在地的中年男人。 很快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转头朝门外看去。 云肆正欢快的拍着巴掌,彩虹屁吹得十分熟练: “好脚力,太准了,不愧是知璎姑娘!” 三道身影不紧不慢的从门外走来。 为首的小姑娘明眸皓齿,正是非梧。 蜷在地上疼得直冒汗的中年男人惊惧的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他目眦欲裂,除了为首的那个小姑娘,站在她身后的那一男一女都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尤其是那个黑衣女人,就像是一个幽远的深渊,只看她一眼,心中就会产生难以自抑的畏惧感。 非梧带着一脸的歉意,“不好意思,我们插个队。” “插……插队?” 不等中年男人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自己的面前停了一双黑色的锦靴。 顺着那双锦靴向上看去,是一张苍老的面孔。 中年男人并不认识连川,但却认识他手中拿着的那张符纸。 那是一张灭符。 上面的纹路比三品灭符更为复杂。 中年男人瞳仁都在颤抖,“不、你不能杀我,我、我可是土龙宗的长老,你要是杀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沾着连川鲜血的四品灭符就朝着他的面门落了下来。 “嘭。” 沉闷的声音在前厅中响起。 就像一个熟透的西瓜在烈日底下炸裂。 可却没有众人想象中鲜血淋漓的画面。 中年男人的尸身突然诡异的自燃着,半晌之后,地面只余下一滩黑色的灰烬。 四品以上的灭符,根据绘制符纸之人的水平,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 连川是六阶符师,以他如今的符术水平,绘制的四品灭符不仅可以杀人,还能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连川绷着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他抬眼看向门口的三人,露出了欣慰一笑,“你们来得倒是及时。” 乔雅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气场不俗的三人。 从连老城主的话中听出,这几人就是他口中提到要代售符纸之人。 乔雅大方的抬手示意会客厅,道:“想必几位就是连叔所说之人,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们替我解围,快快里边请。” 非梧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从方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几分欣赏。 连川打量了三人一圈,问道:“那钱天立没有为难你们?” 非梧失笑。 云肆抢答,“他是想来着,结果到头来自食恶果了。” 他忍住没说,钱天立被自己喷了个狗血淋头。 不能说,说了铁定被非梧嘲笑。 本来他是要中招的。 如果不是非梧暗中替他解了毒,现在他恐怕已经化成一滩血水了。 第134章 折服天下 非梧也不墨迹,从衣袖中拿出几张连夜赶制的符纸。 她如今的符术突飞猛进,绘制速度上有着极大的提升。 一晚上绘制数张成品符纸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乔雅接过她手中的符纸,细细的端详着。 越看越是心惊。 她也听说了这二品愈符在短时间内治愈断肢的传说。 乔雅心底里是对此存疑的。 毕竟她也是符师,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她也只当是人们夸大的说法。 此时真正观察到这些符纸的纹路变化,感受着其中药力的走向,她才意识到,这些符纸当真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效用。 乔雅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表的喜悦。 就算只是通过肉眼观摩,都能从这几张符纸中获益良多。 “姑娘若是有心将符纸放在我这符铺里寄售,咱们符铺只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你看怎么样?!”乔雅灼灼的看向非梧。 按阳海城的规章制度,寄售物品通常会酌情收取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非梧没想到乔雅会说出这么低廉的手续费,一时有些愣神。 她这一怔,看在乔雅眼中,就是以为她对此有所不满。 当即又道:“如果姑娘不满意的话,不收手续费也是可以的。” 非梧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手续费就按正常情况来收,我是来跟您谈合作的,可不是来占便宜的。” 乔雅面露难色,沉吟了片刻。 “不瞒姑娘说,其实我想借姑娘绘制出的符纸来参悟,姑娘所绘制的符纸精妙无双,愿意放在我们乔氏符铺出售,实乃我乔家的荣幸,再收取费用反而有些贪得无厌了。” 云肆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推脱着,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符纸上。 这小妮子当真是不得了。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二阶符师,就能让身为四阶符师的乔雅对她如此看重。 再过个年,恐怕老城主这个六阶符师都要赞她三分。 或许,年都不需要。 她身上的秘密层出不穷,不仅掌握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瞳术,还是一位天赋一骑绝尘的绝顶天才符师。 云肆所见非梧出手的次数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天虎猎兽团大本营让暴走状态的夜岸恢复平静,并且以一己之力控制了整个天虎猎兽团的成员。 二就是刚才在钱氏符铺时,她不过轻飘飘的看了自己一眼,就帮他解除了体内的药力。 而在她两次出手的过程中,云肆都没有从她的身体中感受到玄气的波动。 他甚至怀疑非梧是不是某个隐姓埋名的远古大能。 联想到那个雷雨夜中,凤非池身披雷蚕丝斗篷的画面,云肆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 他们这对师兄妹肯定来自某个底蕴深不可测的顶级宗门。 让云肆想不通的是,既然他们两人都这么神通广大,又怎么会与无极阁有这么深的旧仇呢。 按理来说,无极阁应该根本不够看才对。 还有织影,她体内虽有玄气波动,可她的境界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感知范围。 织影虽是非梧名义上的师姐,但在得知非梧他们三人都隐瞒了真实名讳之后,云肆对织影的真实身份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起初他还对织影抱有一丝幻想,但在亲眼见识过她秒杀金丹武者的雷霆手段之后,他算是彻底打消了自己心头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总觉得自己在他们身边,万一哪天惹恼了他们,下场肯定非常凄惨。 云肆抛开脑中被两人折磨的画面,开始打量起了这间简洁的会客室。 角落放置着一套陈旧但干净的制符用具,旁边有一个摆放着各式材料的木架,上面摆满了制符的材料。 另一侧,一个量尺深的水槽,里面的水有些浑浊。 水槽边放置着几个木框,仔细看去,会发现上面糊着一层暗黄色的东西。 旁边的方桌上放置着不少颜色有着细微差别的黄纸。 云肆观察了半晌,终于响起那些木框的用途,造纸! 暗黄色的纸,应该是制符需要用到的空白符纸。 心中有了想法,他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将目光落在了乔雅的身上。 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掌柜,竟在琢磨着自己造空白符纸。 正当他暗自对乔雅赞叹不已之时,突然感受到一旁投来了一道犀利的视线。 云肆警惕的看过去。 织影端着一杯茶,视线轻描淡写的从云肆身上略过,也落在了角落的水槽上。 非梧和乔雅还在乐此不疲的“砍价”。 只是她们之间的砍价都是为了造福对方。 起初连川还会帮衬着劝上几句,到后来,他都已经分不清到底应该劝谁了。 乔雅死活不愿收手续费。 非梧那边倒好,一心劝乔雅收手续费,从一开始的百分之五,加到百分之十,到最后竟然提到了百分之三十。 头一次见到这样,上赶着往别人口袋里送钱的,纵使连川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没了主意。 注意到另外两人悠闲喝茶,目光还不约而同的落在角落的造纸工具之上。 老城主灵机一动。 “梧桐啊,你方才说,你手中掌握着一种空白符纸的配方,是真是假?” “我真不能……” “百分之三十五……” 连川的话让非梧和乔雅齐齐顿住。 非梧一拍手,“对啊,我还有符纸配方啊!” 乔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殷红的薄唇微张着。 连叔方才说什么,这位姑娘手中有空白符纸配方? 回味过来之后,乔雅瞪大了美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非梧。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不仅符术精湛,还掌握着符纸的配方。 要知道符纸配方向来堪称机密,连叔这样的六阶符师都无法通过成品的空白符纸复刻出其具体配方。 而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乔雅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在一夕之间颠覆了。 在她还在呆愣之际,非梧一双黑亮的眸子滴溜溜的看着她,“要不这样,我也不让你收我百分之三十五的手续费了,你给我百分之十五就行,同时,我再交给你一副符纸配方。” 众人只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到底谁才是寄售符纸的一方啊! 乔雅启唇,下意识又想推辞。 “配方也不是白给你,正好我近日也在练习符术,我在阳海城这段时间的符纸就都由乔氏符铺提供了,乔雅姐,你觉得如何?” 虽是在征求乔雅的意见,但非梧的话语却十分笃定,似是已经认定了这样的方案。 乔雅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 谈判的过程虽有些坎坷,好在最终双方的意见总算达成了一致。 几人又开始商讨起符纸的定价。 一切谈妥之后。 乔雅取来纸笔,将非梧所说的配方以及制作工艺详实的记录下来。 “……丝木根五两,就这些了。”非梧将自己记忆中的符纸配方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听着她口中蹦出来的材料名称,云肆不明觉厉。 乔雅将手中的笔搁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手中的配方,心中震撼莫名。 这配方与她现在所研究出来的配方有着云泥之别。 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就像最后一种材料,丝木根,价格低廉,却能极大的增加符纸的柔韧性,让符纸不易损毁。 乔雅点了点头,道:“稍后我便会着手试用,第一批符纸晾成之后,我会亲自送去归元客栈。” 非梧也不客气,“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 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两人间的讨论。 几人纷纷疑惑的看向织影。 在众人的注视下,织影将手伸至腰间,顿了一瞬,取出一个黑色的玉瓶。 她不紧不慢的将玉瓶递到了乔雅的面前,“方才她说漏了一味药。” 乔雅将信将疑的接过她手中的玉瓶。 玉瓶看起来十分朴实,与市面上用来装丹药的玉瓶没什么区别。 入手沉甸甸的。 乔雅好奇的打开了瓶塞,一股浓郁扑鼻的药香霎时弥漫在整间会客室。 只是闻着这药香,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体内的疲惫与病痛仿佛在一瞬间一扫而光。 连川和乔雅都惊得合不拢嘴,他们以前从未闻过这种奇特的药香。 “这……这是?”乔雅失声问道。 织影沉默,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在乔雅打开瓶塞的那瞬间,非梧就意识到织影拿出的这瓶东西是什么。 她有些惊讶织影竟会主动献出自己的鲜血。 七阶灵延龙草的血液,这可是多少丹师和符师终其一生都求不来的好宝贝啊! 她都还没好意思开口找织影要。 没想到这株看上去冷冰冰的草,还挺热心肠的。 为了不让连川和乔雅起疑,非梧自然的解释着,“这是我们的师父特制的辅助药剂,往造纸的水中加入一滴,造出的空白符纸能提高符纸的绘制成功率。” 连川与乔雅一惊。 云玄大陆上,能直接提高炼丹和制符成功率的东西并不多。 就算有这样的宝物,也只能对几枚丹药、几张符纸起到作用。 非梧所说的这种,空白符纸提高绘制成功率的情况,他们闻所未闻。 他们脑海中闪过了灵延龙草的影子。 前段时间,灵延龙草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恰好灵延龙草又有提高成功率的效用。 他们才会突然想到这一茬。 不过很快,他们又将这个可能性排除。 灵延龙草可没有此时乔雅手中这种特殊的辅助药剂珍贵。 也无怪他们排除这个正确答案,毕竟七阶灵延龙草可不是地上的大白菜。 七阶,那是相当于人类准圣级的超级强者。 修为达到了准圣级别,下界的机缘便不再足以维持他们的修炼。 大多数武者在达到准圣级之后,便会远渡迷雾之海,前往圣界,寻求无上的机缘。 数千万年以来,武者对玄气的不断索取,导致下界的玄气日渐稀薄,能跻身准圣境的存在已经寥寥无几。 诸多因素综合下来,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他们身边会有一个准圣级的强者。 瞧着他们瞠目结舌的模样,非梧故作神秘的凑上前,小声说着,“事关重大,还望两位不要声张。” 连川和乔雅比非梧更清楚这东西的宝贵之处。 非梧的提醒声让他们回过了神,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连老城主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凝重,“敢问姑娘的符术师承何人?” 掌握着此等高超符术之人,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连老城主想到了下界中最顶尖的那几位符师,忍不住心潮澎湃。 哪知非梧的话语却超乎了他的意料。 非梧:“师父的品阶我并不清楚,不过,在师父留下的手札中提到过,师祖乃是一位符术宗师。” 宗师! 九阶丹师,九阶符师,才能被誉为宗师! 她的话就像一记闷雷,狠狠在众人的心头炸响。 乔雅只觉自己手中的玉瓶仿佛有千斤重。 这可是符术宗师弟子炼制出来的药剂,别说她这个乔氏符铺了,恐怕将整个阳海城卖了,都抵不上这一小瓶的药剂。 她的忐忑清晰的落入了非梧的眼中。 非梧摆了摆手,“乔雅姐,我之所以会向你坦白这些,是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保守这个秘密。 “这玉瓶的来历传到有心人的耳中,难免会有人生出歹念,到时,以你的实力,恐怕难以抵挡。 “方才我所说的配方,不用这辅助药剂也可以成功造出空白符纸,只是没有提升成功率的效果罢了。” 乔雅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机械的点着头。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非梧说道。 “尽管提!”乔雅丝毫不敢怠慢。 “明日一早我便会将第一批符纸送来,在此之前,希望乔雅姐替我打一块招牌,招牌上就写‘木宗符’。” 非梧脑海中建立符会的想法虽被林老暂时压制下去,但是她想要创建一个闻名四海的符纸品牌的念头却始终萦绕心间。 木宗如今只有她和师兄两人。 知道木宗这么个宗门的人寥寥无几。 上次她与何蓉的赌斗也是因宗门而起。 她深谙,想要让世人敬畏木宗,就必须让木宗屹立于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峰之上。 在她的异能强大到足以横扫天下之前,她会用符术折服世人! 第135章 人山人海 三人回到归元客栈时,来找云肆购买符纸的众人还有许多没有散去。 见被钱福带走的云肆安然无恙的回来。 众人又像饿虎扑食一样朝着云肆奔去。 眼睁睁看着人群离自己越来越近,云肆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的转头,求助的目光看着非梧。 只见对方一脸的淡然,抬起手,略带同情的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保重,好兄弟!” “诶……” 云肆幽怨的被魔怔的人群淹没。 “小兄弟,我要十张二品定符!” “来二十张一品愈符!” “……” 争先恐后,好不热闹。 而真正的神秘符师已经不知不觉拨开人群,闪身溜进了归元客栈中。 客栈大门被挡了个严实。 客栈的一干侍者乐得清闲。 非梧进门之时,严天虎正在兢兢业业的一遍又一遍擦着柜台。 一见她和织影出现在门口,紧张得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大。 只听“咔”一声,实木柜台生生被他揪下来一块。 “梧、梧桐姑娘,知璎姑娘,你们回来了。” 木屑扎进肉里,他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似的。 “小严呐。” 严天虎头皮一紧,又是熟悉的声音,又是相同的语气。 他还没忘,上次她这么叫自己,是为了让他回大本营给常济飞他们通风报信。 回来的路上,他差点折在知璎的手上。 虽然后来他们又想法子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这跟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现在非梧的一句“小严呐”,加上她那欢快招手的动作。 严天虎只觉,是阎罗在召唤他了。 就算前方是阎罗,严天虎也要笑脸迎上前。 严天虎故作欢快的跑到两人面前,谄媚的问道:“梧桐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那小模样怎一个狗腿了得。 非梧嘴角抽了抽,她甚至怀疑,若是在这家伙身后安上一条尾巴,他能摇出八级大狂风来。 非梧又朝他勾了勾手指。 这画面对严天虎来说,不能说一模一样,那简直是分毫不差啊! 虎背熊腰的好男儿,差点当场哭成了泪人儿。 “梧桐姑娘,您看我这胳膊,还没好利索呢,这次能不能换个人来……” 他可怜兮兮的举起自己颤抖的左手臂。 也不知道他的颤抖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吓的。 非梧默,只是静静的看着严天虎表演。 后者被她盯得呼吸一滞,识相的附耳过去。 听完非梧的吩咐,严天虎在原地呆滞了半晌。 大堂中其他天虎猎兽团的成员,就看到自家大团长一动不动,脸上带着傻笑,魔怔了似的。 半晌之后,他突然像是回了魂,随手指了几个兄弟,“你们,跟我走!” 没想到这次的任务这么简单,幸福来得太突然。 “两张一品愈符,三张一品遁符,……”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正扯着云肆的衣袖,说着自己需要的符纸。 他还没说完,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让一让,都让一让!” 严天虎用玄气裹着声音,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毕竟是个金丹武者,一嗓子下去,震慑效果尤为不错。 包括云肆在内的众人,都转头朝他看去。 在神情各异的面孔中,泪流满面的云肆尤为突出。 他后悔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武力镇压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都是要来买符纸的顾客,万一他把人得罪了,非梧那个无良的,还不知要怎么让自己好看呢。 很快就有人好奇的问道:“严团长,可是有什么事?” 严天虎走到云肆的身边。 有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势震慑,那些原本对云肆揪头发、扯衣襟的人们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段距离。 “诸位,严某知道你们今日前来是为了购买符纸。” 他大声喊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是,你们这么堵着云小兄弟,他也没法为大家绘制符纸,不如这样,大家先到那边领取一个号码牌。 “明日,大家凭借手中的号码牌前往乔氏符铺,即可购买所需的符纸!” 说着,他用手示意着不远处不知何时支起来的小方桌。 桌边坐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此时有一人正用蹩脚的姿势抓着毛笔,认认真真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就开始蠕动起来。 不知是谁先朝方桌的方向赶去了,紧接着,两个、五个、十个…… 人群黑压压的涌过来。 那几个猎兽团的汉子见惯了形貌狰狞的妖兽,此时竟突然觉得,人特么比妖兽还可怕。 疯狂的人群险些把他们的桌子都给掀了。 云肆身边原本的拥挤,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他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严天虎。 后者在见识到人群的威力之后,向他递来一个“兄弟,你受苦了”的表情。 得到了解脱,云肆化作一阵风,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客栈中。 可是新的问题很快又出现了。 猎兽团的汉子们都是糙老爷们,大字不识几个。 让他们写号码,错字不说,速度还特别慢。 为了防止别人造假,他们在写号码的时候,还要将玄气注入毛笔之中。 导致速度又慢上不少。 人们起初还耐着性子等着,到后来纷纷开始催促起来。 他们一催,写号码牌的那个汉子就紧张得直冒汗,手也开始抖起来。 手一抖写得就更慢。 归元客栈大门口一时间热闹不已。 不少不买符纸的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严天虎为了维持秩序,不断用玄气裹着声音大喊着。 就连身处顶楼的夜岸都被楼下的动静惊动了。 自从上次贸然突破药力之后,他就一直在调理着自身的根基。 听到楼下一阵阵的喊声,那双紧闭的狐狸眼不悦的蹙了蹙。 “排好队!大家……排队,……别挤!” 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像一只聒噪的苍蝇。 随侍在夜岸身边的杨明见少主眉心拧起,适时解释道: “梧桐姑娘所绘制的符纸效果奇佳,引来了不少人争相购买。” 闻言,夜岸的眉心这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那女人,一贯擅长创造意外。 上次她协同连川绘制六品愈符,夜岸也有所耳闻,心知她的符术不凡。 可他没想到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反响。 想到她在天虎猎兽团中为自己疗伤。 连受损的根基她都能修复。 夜岸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那个女人了。 她身上的秘密一个接着一个。 “你是如何知晓她所绘符纸的效果?” 夜岸缓缓睁开眼,幽邃的眸子看向杨明。 夜岸的性子向来孤冷,自从接管了落星阁以来,杨明见识过他层出不穷的雷霆手段。 他是个谨慎之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就连不久前逃离客栈的于天齐,虽心生了歹念,可他对夜岸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 可梧桐姑娘却是一个例外。 自从她入住归元客栈,少主对她的信任与容忍程度是杨明生平仅见。 不仅放心将重伤昏迷的三公子交给她照顾,还任由她将整个天虎猎兽团都纳入落星阁下辖的归元客栈。 就像是,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亲人! 杨明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少主虽说看上去十分年轻,可实际上已经年近三十了。 那梧桐姑娘不过才十五六岁,少主这都大了他一轮多了,不至于。 杨明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夜崇,三公子! 对啊,少主之所以会注意到梧桐他们一行人,都是因三公子而起。 三公子的年纪倒是与梧桐相配。 杨明还在神游,却猛地感受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猛地回过神,回想少主方才问的问题,连忙将云肆在城门口出售符纸的经过交代了一番。 夜岸这才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 她的愈符,会不会有修复根基的效果。 思及此,夜岸吐出几个字,“下去买几张愈符来。” 杨明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不敢再怠慢,应声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楼下。 彼时,被严天虎点出来的几个大汉轮番上阵。 几人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写出来的字像狗扒。 其中一人向严天虎求饶道:“大团长,我真坚持不下去了,这人还没完没了了,啥时候是个头啊,我这胳膊,都软得跟棉花似的了,那些犊子们还嫌弃我们写得难看。” 严天虎也不好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本以为这是一件美差,现在看来,还不如让知璎姑娘再来一掌呢。 长痛不如短痛啊! 他的视线一瞟,正好看到杨明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外面的情况。 严天虎顿时眼前一亮,快步朝杨明走去: “杨大人,江湖救急!” 杨明略带防备的看着他。 先前被他们天虎猎兽团坑时,杨明是受害者之一,尽管归元客栈已经接纳了他们,可杨明心中对此依旧有着芥蒂。 严天虎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都是大老粗,舞文弄墨的活计实在与他们犯冲,只能借落星阁的人来用用了: “杨大人,咱是为梧桐姑娘办事的,梧桐姑娘的本事你也知道,跟她结下善缘准没错。咱们现在还缺个写号码牌的,您要不……委屈一下?” 说完,他又不忘补充一句,“您放心,我一定在梧桐姑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杨明听得嘴角直抽抽。 这严天虎,当真是被梧桐姑娘磨平了棱角。 “我是来替少主买符纸的。” 所以他可不想留下来给他们当的苦力。 严天虎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拒绝。 他浓眉一皱,有些为难,“那还真是不巧了,符纸还在绘制中,想要购买符纸,就要先取号码牌。” 杨明:“……” 严天虎:“杨大人,要不您还是帮咱们写号码牌,您看,这还有这么多人,您要是排队,还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去,写号码牌起码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杨明:“……” 见他沉默了,严天虎干脆上手,将他推到了方桌边,按着他坐下。 杨明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 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真是太过天真。 耳边的喧闹程度堪比误入蜂巢,每一张号码牌中都要灌注玄气。 十张八张还好,三四十张也勉强能接受。 可在他眼前的,是数百人里三层外三层形成的包围圈。 这数百人中,还有不少人要购买多张符纸。 杨明一个头两个大。 他甚至怀疑,这么大批量的需求,梧桐姑娘一个月都不一定画得完。 六楼,非梧的房间之中。 织影再次利用玄气将整个房间隔绝。 房间内,桌边坐着的是非梧,床边趴着的是非梧,地上盘腿伏下身子的也是非梧。 归元客栈的天字号客房十分宽敞。 可就是这样宽敞的房间中,此时却显得拥挤不堪。 几十个一模一样的非梧都在专注的做着同样的事——绘制符纸。 这几十个非梧的气息如出一辙,就连织影都无法从这些非梧之中找到她的本体。 她知道云玄大陆之上某些武技能够造成分身的视觉效果,可那些武技通常有破解之法。 现在非梧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却像是无解之局。 织影啧啧称奇。 非梧现在所绘的符纸大多是一品和二品,但是绘制符纸对她来说,几乎没什么消耗。 不过为了在短时间内赶制打量的符纸,她就不得不借助异能了。 她利用异能制造出六十三个分身,如果不是顾及到房间内的空间有限,她或许还会继续增加分身数量。 异能等阶八阶五品的非梧,最多能同时控制二百五十六个分身。 织影也仗义的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鲜血,让她绘制符纸时几乎从未失败。 …… 一直到太阳落山,排队催号码牌的人群才逐渐散去。 杨明感觉自己的右手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靠在椅背上,双目空洞,活似经历了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杨大人,今日真是多亏你了。”严天虎感激的说着。 可他只能张张嘴,用嘴型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嗓子已经干哑到发不出声音了。 杨明心中本来有怨。 自己不过是路过,怎么就被拉来充当壮丁了。 在看到连话都已经说不利索的某人之时,他只觉得同病相怜。 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第136章 木宗符纸 一天一夜过去。 非梧让人送来的特制符纸储存箱已经装满了三大箱。 一整天昼夜不断的绘制,还是在使用了分身术的情况下,即使是非梧,面上也带上了几分疲色。 早早的在客栈中抓了几个壮丁,将画好的符纸送到了乔氏符铺,顺便让他们留下给乔雅打下手。 再次回到房间,非梧几乎是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昨天得了一下午清闲的云肆幸运的成了壮丁中的一员。 当归元客栈的侍者们将三大箱,足有六千多张的符纸,放在乔氏符铺连夜重新装修好的前厅之中时。 乔雅人傻了,失声问道:“这……这么多符纸,都是梧桐姑娘昨日绘制的?” 云肆也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过他还是打着圆场,“也不全是昨日的,以前也积攒了不少,咳咳,她……比较刻苦。” 他没有亲眼见到非梧分身的场景,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只当是她以前也存了不少符纸。 至于刻苦什么的,这样褒义的词语用来形容非梧,他总觉得不太合适。 黑心、无良、奸诈、狡黠。 嗯,这些就好多了。 被非梧抓来的壮丁都是手脚麻利的,奈何符纸数量庞大,他们忙活了半晌,才将符纸整理妥当。 此时已经过了寻常的开门时间,符铺外已经有不少人在外等候着。 顾客自发按照昨日领取的号码牌,在符铺的门口排起了长龙。 乔氏符铺外人群熙熙攘攘,相比起来,对面的钱氏符铺就显得冷清不少。 钱氏符铺六楼,临街的窗子前。 钱天立的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整张脸只剩下一双浑浊的眼睛裸露在外。 淬了毒般的视线紧紧盯着下方的人群。 他的身边,钱福双手恭敬的垂在身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钱福,你说说,这些人是不是瞎了眼,乔雅那个贱人绘制的符纸有什么好的,就凭她那空白符纸的质量,拿什么跟我们钱家比!” 他失声低吼着。 每说一个字,脸上溃烂得不成人形的皮肤就会与纱布摩擦着,疼痛直钻心底。 可他就像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喋喋不休着。 他脸上白色的纱布很快染上了一层浅红。 见状,钱福眼中闪过不忍。 少爷毕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钱福也于心不忍。 他忍不住劝慰道:“少爷,您别动怒。” “我别动怒?!钱福!你老糊涂了吗!你难道没看到下面排队去乔氏买符纸的人吗?!乔雅那个贱人,都已经骑到老子头上了,你让我别动怒!”钱天立咒骂着。 光嘴上咒骂还不算完,他随手抄起窗台上的一个花瓶,照着钱福的头就砸了过去。 钱福身为金丹武者,自然对他的动作心知肚明。 但他清楚少爷的秉性,此时他若是躲了,少爷定然会更愤怒。 钱福闭上眼,任由花瓶砸向他的额头。 原本就充斥着浅淡血腥味的房间中,血腥味顿时又浓重了几分。 一注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为了让少爷顺心,钱福甚至没有动用玄气护体。 否则,以他的修为,区区一个花瓶,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 见他头上绽开狰狞的伤口,钱天立的视觉被狠狠的冲击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钱福,我要让他们都死!让他们都给我死!” 钱天立癫狂的笑着,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 钱福皱了皱眉,他年轻时曾得了钱家的恩惠,许诺要在钱家为仆五十年。 这些年来,他一直恪守家仆的本分,不干预主子的决定,服从主子的命令。 自从少爷创建了钱氏符铺以来,他也按照少爷的吩咐替他解决了不少可能的阻碍。 今日之前,他只向少爷提过一次自己的建议,别动乔雅。 乔家与连川是旧识,这在阳海城算不上什么秘辛。 这也是为什么乔氏的符纸质量大不如钱氏,可却依旧有人愿意在乔家购买符纸的原因。 连川在阳海城中的地位无可置疑。 尽管他已经垂垂老矣,可一个六阶符师的底蕴不容任何人小觑。 别的不提,光是一张六品灭符,就能将整个阳海城夷为平地。 他这个金丹武者都无法正面与六品灭符对抗,甚至五品灭符都可能让他丢了大半条命。 少爷接受了他的建议,却将符铺开在了乔氏的对面,不时还会派人前往乔氏符铺骚扰乔雅。 不伤及乔雅的性命,钱福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日,少爷又找了一位土龙宗的长老,让他前往对面的符铺里玷污乔雅清白。 他亲眼见着那个旋照境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乔氏符铺,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而那梧桐,在离开之前,还在他们钱氏符铺的门前撒了一把黑灰。 钱福心知,那把黑灰,就是那旋照武者。 他是家仆,有义务提醒主子悬崖勒马。 钱福低下头,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沿着他的眼角滑入他的眼眶之中,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恍若未觉,“少爷,这些人,咱们不能动。” 钱天立冷笑出声,“不能动,凭什么不能动?怎么,钱福,你怕了?你怕死?!” 钱福沉默。 他的确怕死,修炼到他这个境界的,就没有不怕死的。 但他更怕钱家就此毁在少爷的手中。 昨日那三人与乔雅谈成了合作,楼下的顾客,是奔着那几人的符纸来的。 钱家若是此时做了什么手脚,势必会遭受到那几人猛烈的回击。 以前的乔雅有连川庇护,现在又加上了木宗的那几人。 钱福的视线一偏,看向楼下那块用朱砂点得醒目的“木宗”二字,心中徒留叹息。 少爷若是及时收手,起码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若是执迷不悟下去,最终恐怕连生的希望都断送了。 他的沉默引得钱天立笑得更放肆了。 他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脸上的纱布越来越红,甚至有鲜血沿着纱布的下沿低落。 张扬的笑声传到了下方等待乔氏符铺开门的众人耳中。 “这笑声,是钱天立?” “我们又不是去他钱氏买符纸,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看对家的生意太好,眼红疯了呗。” “唉,他们钱氏的符纸质量的确算是上乘,可惜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们钱家独占阳海城符纸生意足够久了,也该换人了。” 有知情人忽然嗤笑出声,“你知道他们钱家是怎么独占生意的吗,我听说,符师在他们钱家购买空白符纸,超过了二十张,收费就要高上一倍。”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咱们阳海城就只有他们钱家有空白符纸配方。” “没想到这生意场上还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可不是嘛,得亏这钱天立不是武者,他要是武者,还不知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呢。” 楼下关于钱家的讨论一下子多了起来。 钱天立曾干过的那些陈年旧事,也在众人讨论时浮出水面。 人群中不乏正义之士,听了钱天立往日的罪行,义愤填膺的朝着六楼的窗口喊上几句驳斥之语。 钱天立笑着笑着就带上了哭腔。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杀了乔雅!” 撕心裂肺的吼声,昭示着他心底最原始的恶念。 话音一落,他的胸口一闷,嘴里涌上一股腥甜之感,身体直挺挺的朝前栽去。 钱福连忙上前接住他前倾的身子。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钱福摇了摇头。 或许他说得没错,设法除掉乔雅,还有一线希望瞒过连川。 现在,他们钱氏是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城门口,一队统一身穿天青色服饰的人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为首的是两名须发花白的老者。 其中一人脸色紧绷,神色不善。 另一人长着长髯,笑吟吟的打量着这座繁华的城池,活似来阳海城只是为了散心。 紧跟两人身后的,是一个手持长鞭的青年男子。 男子面容冷峻坚毅,黑色的长鞭被他仔细盘好,抓握在手中。 再后面,是几个容貌气质皆卓尔不凡的年轻人。 旁人很快认出了几人中的陆宁。 “那不是无极阁的陆宁吗?” “还有庄锦城,据说是无极阁的天才弟子。” “前面的那两位老者想必是他们宗门内的长老了!” “没想到咱们阳海城的武斗大会能得到无极阁如此重视,竟派出两名长老带队前来。” 凤非池与庄锦城比试当天,有不少人亲眼目睹。 此时又见庄锦城,他们的记忆被勾起。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着,“这庄锦城前些日子跟人比试时不是受了重伤吗?” “无极阁可是四品宗门,治点伤对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 “也是,你说他们这去而复返,不会是来算账的?” “若真是如此,未免有些输不起了,那日我可在场,他们比试可都是凭的真本事……” 这人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为首的其中一位老者正眯着眼看向他。 说话之人承受不住庄腾的威压,嘴角蓦的溢出一缕鲜血,双目瞪得滚圆,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这一幕落入了李永德的眼中,他的嘴角勾了勾。 道貌岸然的皱眉道:“庄长老,您这是干什么?” 庄腾冷哼,“给妄议者一点教训罢了。” 闻言,李永德笑了笑,认可的点头,“庄长老说得没错,此人妄议无极阁的行动,的确是要好好教训一番,不过……” 他的袖袍一甩,方才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诡异的燃起了幽蓝的火焰,不过一瞬,就化作了一抔黑灰。 庄腾没想到他会突然取那人的性命,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看穿他的意图,李永德脸上又挂上了笑意,“既然是给教训,那便要给个彻底。”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成了一滩灰烬,目睹此事之人纷纷惊叫出声,街道上霎时一片混乱。 李永德朝众人和善一笑,朗声道:“诸位不必惊慌,只要大家谨言慎行,我们无极阁向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他的话语间夹杂着骇人的威压。 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却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抚慰,而是迫于他的威压不敢再出声。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连目光都有意闪躲着这一行人,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抹杀之人。 随着他们深入阳海城,几人注意到,路上时不时有人手中拿着符纸,面带满足的笑意,还有人匆匆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看出两位长老眼中的疑惑,林泽随手拦住了一个身穿黑衫的中年男子。 “这位兄台,请问你这是从何处来?” 被拦住的中年男子见他模样器宇不凡,欣然坦白,“乔氏符铺今日代售一种奇效符纸,大伙都是赶着去抢购符纸呢。” “奇效符纸?可否让我看一看?”林泽又道。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不像是会觊觎他这几张低品符纸的模样,中年男子大方的从怀中掏出两张刚刚买到的一品愈符,手一伸就递到了林泽的面前。 接过中年男子手中的符纸,林泽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心中不由得大震。 符纸上的纹路比寻常符纸要简洁得多,可其中蕴含的药力却丝毫不弱于普通的符纸,甚至还强上几成。 庄腾看出他的异样,同样上前看向他手中的符纸,也察觉出了其中的玄机。 不过,就算这些符纸再怎么特殊,也只是一品符纸而已,对他来说,与孩童的玩物无异。 林泽将从腰际取出一锭碎银,连着符纸一并交给中年男子,“多谢。” 没想到能白捡一锭银子,中年男子面露喜色,忍不住好心提醒道,“这木宗符纸可神了,二品愈符的效果都能赶得上三品了,几位若是想要购买,要先去取个号码牌,嗐,人可多了,我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呢。” “你说什么?!” 庄腾的声音一厉,面色也严肃起来。 中年男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哆嗦,颤抖着为自己辩解,“我……我说的句句属实。” 林泽的眉心也拧了起来,耐着性子问,“你说这符纸是……” “木……木宗符纸啊。” 庄腾的脸色阴鸷,气势逼人,中年男子快吓尿了,话语中都带着哭腔。 正当他考虑是不是该跪地求饶之时,这一行人就马不停蹄的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赶去。 庄腾咬牙切齿,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木宗,好你个木宗。 逞凶之后,竟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城中做起了生意,当真是没将他们无极阁放在眼里! 第137章 用命来偿 乔氏符铺门口。 一个瘦弱的男人正扶着门框,朝门中探头探脑。 按照店家制定的规矩,他们会按批次叫号,被叫到号的买家要拿着昨日在归元客栈取的号,经检查无误之后,才能进去选购自己需要的符纸。 先前已经叫到了第八十九号,男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号码牌。 字迹歪歪扭扭的,玖拾。 终于快轮到他了。 先前排得远时还不觉有什么,此时到了符铺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挑选符纸,瘦弱男人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 “妈的,真墨迹!”瘦弱男人啐了一口。 忽然,他的肩头搭上了一只手。 他不耐烦的扒开肩头的那只手,“滚!” 男人并未发觉,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身后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恰逢负责叫号的人走到门口高喊了一声,“九十到九十九号的进!” “我我我,我是九十号!” 话音一落,瘦弱男人就迈着他麦秆般的腿跨进了门槛。 可他却发现,自己跨了一步之后,便再也无法向前分毫。 刚才那只手再度覆在了他的肩头。 男人火气顿时上来了,大声叫骂着,“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猛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对方气息内敛,看不清境界,但从他那双闪烁着神芒的眸子中,不难看出,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瘦弱男子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惹火上身了,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等他开口求饶,胸口突然一阵闷痛,两侧的场景飞速倒退。 “轰!”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原本热闹的符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瘦弱男子的身体生生被庄腾一掌拍进了前厅的一个木架中。 伴随着木架四分五裂的声音,瘦弱男子扭曲的匍匐在地,生死未卜。 云肆正在替一个顾客取二品定符,早在庄腾出手时,他就感应到了一股极为磅礴的气息。 可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惨剧就发生了。 尽管明知自己与那人实力悬殊,云肆还是一个闪身,来到了符铺的门口,在这伙不速之客的面前站定。 他的身后是乔雅和归元客栈的一众侍者,在这些人中,只有他的实力还算能看,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看到这伙人身上穿着的衣物,云肆很快摸清了他们的来历。 无极阁。 他强撑出淡定的模样,不卑不亢的与庄腾对视着。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阳海城,可不是你们无极阁。” 闻言,庄腾不怒反笑。 “既然你知道我等的身份,老夫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他的气息骤然一寒,目光在符铺中打量了一圈。 凡是被他看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那小子人呢?”庄腾开门见山的问道。 云肆一时没反应过来,皱了皱眉。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瞬间,庄腾向前跨出一步。 明明看上去不过只跨出了一小步,却骤然出现在了云肆的面前。 云肆暗道不好,金丹境的气息悉数爆发。 只可惜,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庄腾一手成爪,死死的钳住云肆的脖子,生生将他举至半空。 云肆试图用调动玄气回击,可体内的玄气却宛如陷入泥泞沼泽。 他的脸因过度充血而涨得通红。 危及之中,他瞥见站在庄腾身后不远处的庄锦城,顿时就明白刚才庄腾说的“那小子”是谁。 云肆是个有骨气的,尽管此时的他连呼吸都十分艰难,却依旧嘴硬道: “我当……是哪里来的老匹夫,原来……原来是输不起比试的孬种搬来的救兵啊。” “放肆!”庄腾怒火中烧,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自从他踏入元婴境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冒犯。 云肆感觉自己的脖子几乎都要被这老东西折断了,脸上却带着讥讽的笑意。 巨力之下,他的嗓间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音节。 “庄长老!”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是陆宁。 听到她的声音,庄腾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声音发寒,“宁宁,你莫不是要替他求情?” “是啊,陆师姐,当日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人出手杀了蒋斌师兄,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杀害我们同门的歹人苟活于这世间吗?” 何蓉适时说出蒋斌死亡的真相,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真是个蠢货,都这个时候了,还盘算着给那些人说话。 陆宁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云肆,快步走到庄腾身边,“此人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想来定是出自某个大宗门,若是杀之,日后怕是会替宗门招来不小的麻烦!” 听了她的解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李永德突然冷笑,“宁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无极阁好歹也是个四品宗门,云玄大陆上,除了极北之地的玄冰谷,还有哪个宗门于我们称得上是大宗门? “难不成这小子还能是玄冰谷之人?” 陆宁毫不客气的回怼,“蚍蜉尚可撼树,太过轻敌,迟早招致杀身之祸!” 李永德被她这一番话噎住,嘴角一抿,不再言语,不过那眼神中却带上了几分森冷。 无极阁众人说话间,几个侍者缩在角落,他们用眼神互相示意了一番。 趁众人不注意,某人悄悄将一个圆球状的物品扔到了门外。 “咻!” “嘭!” 一道绚丽的信号弹在乔氏符铺的上空炸响。 归元客栈某天字号房中,一双桃花眼蓦然睁开。 “找死!” 庄腾眼尖的发现了发射信号弹之人。 天青色的袖袍一挥,那人的身体顿时像一个破布口袋一般倒飞而出,死死的砸在墙壁之上。 一口混杂着破碎内脏的血液自那名侍者的口中喷出,侍者头一歪,生机尽灭。 “阿虎!” 阿龙身边之人扑到那位名为阿虎的侍者尸身前,心中恐惧与悲痛交织着。 他们两人都是天虎猎兽团的成员,一起出生入死无数回。 方才他们两人商量着,用原来他们在猎兽团时搬救兵的手段,发射信号弹向大团长求援。 可没想到,那老匹夫下手竟如此狠辣。 “哟,爷爷,看来这小子很不服气啊!”庄锦城见他一副悲愤的模样,嘴角带上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话音未落,庄锦城不紧不慢的走到阿龙的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一脚踏在阿龙的胸口,将他死死的定在墙上。 庄锦城阴恻恻的笑着,偏过头看向陆宁,“陆师妹,此人就无需忌惮了?” 他话中的讽刺十分明显。 他怎会不知,陆宁之所以会搬出那小子的身份背景,不过就是想要保下那小子的狗命。 她想当圣人,自己就偏不如她的愿! 陆宁脸色紧绷,掩在袖袍中的玉手死死握成拳。 见她没有理由再阻止自己,庄锦城的脚下猛地一发力。 阿龙的胸口顿时宛如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被庄锦城所踏之处诡异的向下凹陷着。 巨大的压迫让他的七窍都溢出了鲜血,模样格外瘆人。 就在他绝望的闭上眼,静候死亡的降临之时,胸前的压力骤然一松。 “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乔氏符铺。 听出声音来自自己的孙儿,庄腾一惊,不等他有所行动,只觉钳住云肆的手臂瞬间脱了力。 直到那小子软倒在地,庄腾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去,只见他右肩的肩胛骨已经被人整块撕下。 紧接着,就听到两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一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庄腾心中惊恐万分,连疼痛都顾不上了,脸色煞白,警惕的盯着那个脸色淡漠的黑衣女人。 被她扔在地上的,赫然是一条及腿根处削下的腿,和一块沾着皮肉的肩胛骨。 分别来自庄锦城和庄腾。 织影的视线并未在无极阁的一众渣滓身上逗留,她看了一眼云肆,确认他还有气之后,随手拖了一把椅子坐下。 自始至终都未曾多看那些人一眼。 逃! 无极阁的众人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离大门最近的是何蓉。 她率先转过身,却迎面对上了一个把玩着匕首的少女。 她的模样,何蓉很是熟悉。 正是当初那个与她定下比试的少女。 “哟,来都来了,诸位不打算坐会儿?”她笑吟吟的朝何蓉毕竟着。 何蓉已经被方才的一幕吓破了胆,此时见到她,甚至忘了她是个没有玄气的普通人。 非梧逼近一步,何蓉就后退一步。 “何蓉姑娘,说起来,我们还有一场比试,择日不如撞日,如何?” 话音刚落,不等对方反应,一张二品定符自非梧的手中飞射向何蓉的眉心。 何蓉想躲,可那定符就像是附骨之疽,直到贴上她的眉心,才停了下来。 在符纸触碰到她的皮肤那一瞬间,她的一切行动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她想挣扎,可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 二品定符,区区二品定符,就让她动弹不得! 看到她被定身,非梧满意的点了点,手中的匕首一转,轻巧的在指尖一划,而后又是几张符纸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转过身,朝向门外已经被里面的场景吓呆了的众人。 “各位,我手中的符纸是二品灭符,品质与今日在乔氏符铺中出售的木宗符纸一模一样。” 她指了指被定身的何蓉,“此人,乃是四品宗门无极阁的弟子,修为筑基中期,接下来,我将现场为大家演示二品灭符的效果。” 闻言,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闲心推销符纸! 无极阁一众长老弟子,无一人敢出面制止。 庄腾负伤惨重。 李永德在看见非梧的脸之时,瞳仁就收缩了一番,是她! 将血液按在灭符之上,非梧不疾不徐的将几张灭符贴在何蓉身体的各个部位。 不过一息,何蓉的身体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却因定符的作用,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三,二,一。” 随着非梧的倒数,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被烧得只剩下一颗黑黢黢的头颅。 由于是处于直立状态,头骤然失去支撑,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非梧低头,看向那颗黑色的圆球,喃喃道:“看来,是我赢了呢。” 她的声音,像是幽寂的地狱中传来的恶魔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她抬起头,脸上又挂上了浅浅的笑意,和善的扫了一眼无极阁的其他人。 最终,她看向蜷缩在墙边的庄锦城。 被斩断一条腿,他的身下已经淌了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非梧将落在地上的何蓉的头随意踢开,迈着步子朝庄锦城的方向走去。 她的动作看得众人直打寒战。 千万不能惹这个祖宗,小心头被她摘下来当球踢。 见她朝着孙子的方向走去,庄腾心惊。 正欲出手,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着急,待会儿就轮到你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个特殊信号,话音一落,无极阁的众人都像是被定符定在了原地。 坐在椅子上的织影,不知何时已经抬头看向了他们,浩瀚如海的玄气笼罩了整个乔氏符铺。 无极阁的所有人都成了动弹不得的雕塑。 非梧跨过依旧血流不止的庄锦城,从柜台中取出厚厚一沓二品愈符,又折返庄锦城的身边。 沾着从他体内流出的血,催动愈符,贴在被他所伤的阿龙胸口。 感受到自己的伤势正在被修复,阿龙的鼻头一酸,哽咽着道:“姑娘,阿虎他……” 非梧深吸一口气,半晌才从微颤的唇间吐出两个字,“节哀。” 人死如灯灭。 她能回溯时间,却无法起死回生。 非梧将手中的愈符都用在阿龙身上之后,他青紫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非梧站起身,感受到阿虎身上的气息与庄腾相同之时,她手握匕首站起身。 “小的没本事,被教训了,老的来出气是。” 她语带调侃,转眼已经来到了庄腾的身前。 银色的匕首在她的手中绽出幽幽冷光。 她猝不及防的将匕首扎进庄腾的左肩,声音轻浅: “就是这只手。” “你……你!” “住嘴!” 非梧冷眼一横。 庄腾心中一颤。 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在没有玄气的情况下,竟爆发出宛如实质的杀意。 “多说无益,杀了我的人,用命来偿。” 第138章 还施彼身 武者的修为达到金丹境之后,体质会从根本上发生蜕变。 达到元婴境,寻常的兵刃已经难以对他们造成伤害了。 可此时,非梧一个没有玄气的普通人,拿着一柄品质一般的匕首,生生的扎穿了庄腾这个元婴中期武者的肩胛。 “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为疼痛,庄腾头上冒出了冷汗。 “想知道我是谁?”非梧淡笑,“抱歉,我想让你也死得不明不白。” 说着,她手中的匕首一横,架在了庄腾的脖颈间。 “等等!梧桐姑娘,手下留情!”陆宁突然喊道。 听到她的声音,非梧手下果然一顿。 到目前为止,非梧接触的无极阁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这个陆宁是唯一的例外。 非梧的面色冷淡,“陆宁,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与你们无极阁不共戴天。” 她的话让陆宁一怔。 一时并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可是从她那淡漠如冰的神情上,陆宁看出了滔天的恨意。 不单单是因为刚才的那条人命,其中好像还蕴藏着更彻骨的恨意。 原来以往那个始终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还有如此森冷的一面。 陆宁眼睁睁看着非梧绷着脸划段了庄长老的脖颈。 由于她的速度太快,伤口并没有第一时间显露。 两息之后,一位元婴强者的血毫无预兆的从他的颈间喷涌而出。 血液喷溅到非梧的脸上,可她却连眼都没眨。 这样的画面深深的烙印在陆宁的脑海之中。 元婴武者就算被斩断了头颅也不会立刻死去,庄腾的身体不断的抽搐着,模样格外瘆人。 由于被织影定身,即使是抽搐,他也是站着的。 无极阁的一众弟子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颤。 足足半刻钟过去,庄腾的身躯才恢复平静,也彻底的归于平静。 “爷爷,爷爷!” 庄锦城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傻了。 直到庄腾彻底咽气,他才后知后觉的嘶吼出声。 听到身后的哭喊声,非梧转过身,淡淡一瞥。 视线与她对上,庄锦城的哭声戛然而止,胸口不断的剧烈起伏着。 她连元婴武者都能杀,想杀自己也就在一念之间。 庄锦城打从心底里对这个少女生出了恐惧之感。 他从这个看上去没有丝毫杀伤力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压抑的死亡气息。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甚至那些围观的阳海城百姓,也被非梧身上散发而出的杀伐之气吓得齐齐噤声,承受能力稍弱的,甚至已经出现了四肢发软的症状。 非梧并没有去取庄锦城的狗命。 而是走向了陆宁。 她朝织影使了个眼色之后,织影很快恢复了陆宁的自由。 尽管察觉到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陆宁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沾着血迹,显得有些妖异的少女。 她就像是被夺走了声音一般,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 非梧:“陆宁,我欣赏你的善良,但很厌恶你的博爱。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会任由你决定我放不放过谁。” 话音一落,非梧不再看她。 陆宁宛如遭受了雷击,失神的站在原地。 此时她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仇恨,也不是悲痛,而是羡慕。 她羡慕这个少女敢爱敢恨的模样。 也羡慕她杀伐果决的模样。 自己作为无极阁的天才弟子,在享受天才弟子的名头带给她的赞誉之时,同样也要肩负这一光环的重量。 因为她是无极阁的天才弟子,所以她必须时刻顾及着无极阁的颜面。 因为她是陆氏一脉的弟子,所以在对庄锦城毫无感情的情况之下,当别人说她和庄锦城天生一对,她也只能微笑默认。 因为陆氏一脉离不开庄长老的支持,所以她不得不以自身为代价讨好庄家。 她也想像梧桐姑娘一样,敢爱敢恨,潇洒恣意。 活成陆宁,而不是无极阁陆宁。 非梧对陆宁百转千回的思绪一无所知。 解决了一个老家伙,还有另一个。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李永德身边。 不知为何,这个长髯老者总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非梧绕着他转了一圈。 再绕回他的正面时,非梧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 “你很怕我。”非梧语气肯定。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李永德脸上那二两肉的颤抖更明显了。 非梧的眸子一眯,“为什么怕我?” 李永德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你杀了庄腾,所以……所以……” “你以前见过我?” “没有!没有……”李永德连忙否认。 由于太过急于否认,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撕裂。 非梧冷笑,扫了一眼符铺中的众人,“无关人员,出去。” 她的话就像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就连被吓得瘫倒在地的人,都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力气,奔着门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 不出一会儿,乔氏符铺之中,除了非梧、织影、昏迷的云肆,就只剩下无极阁的众人了。 乔雅在临走前,还贴心的将大门关上了。 没有旁人在场,非梧也不再掩饰,伸手在李永德的眉心一点。 李永德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大脑像是被砸了一记闷锤。 很快,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消失不见。 李永德惊魂未定的睁开眼,自己的身体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刚才的那一切,就像是一个短暂的梦魇。 他心中生出了一丝得意。 还以为这小贱人能使出什么手段呢,以为随手一点就能取自己的性命,真是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 “你认识我?” 李永德当然不会如实交代,他正准备说不认识,可话到了嘴边,“认识。” 苍老的脸上顿时一片煞白。 怎么回事,他的嘴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明明想说不认识,怎么说出来,却成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她对自己使用的,可能是一种与真言散类似的手段。 非梧叉着手,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梧桐宗被灭门,跟你有关?” 李永德瞳孔骤缩,不行,不能开口! 不能说出梧桐宗灭门的真相,这个贱人是梧桐宗宗主的女儿,若是被她得知了真相,自己一定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他的嘴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自己发出了声音,“没错,覆灭梧桐宗的人,是我派出去的。” 举座皆惊。 非梧脸上露出笑容,随后,笑容越来越灿烂,最终甚至笑得浑身颤抖着。 可她的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陆宁不可置信的捂着嘴。 她对梧桐宗灭门之事完全不知情。 可这桩惨案就这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梧桐姑娘,梧桐宗。 这两者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难怪她刚才说,她与无极阁有不共戴天之仇,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沉痛的因果。 非梧眼底已经被仇恨覆盖了大半。 仅凭现在已知的信息,她就能要了这老匹夫的命。 可她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她强压下内心的杀意,继续问道:“为什么要灭梧桐宗满门?” 尽管李永德动弹不得,却依旧阻挡不了他的颤抖。 甚至他的声音,都因为过度的颤抖而变了调。 “因为一株凝玄草,我需要凝玄草入药,打听了许久,终于得到了一株凝玄草的消息,可那株凝玄草被你们梧桐宗的人捷足先登了。” 凝玄草? 非梧眯了眯眼,这些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之事,她对此并不清楚。 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织影适时提醒道,“我遇到你时,你体内的确有凝玄草的气息。” 凝玄草被自己吃了? 非梧有些意外,她穿来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自小痴傻的,而且没有修炼的能力,为什么凝玄草会被她服下? 她又看向李永德,“梧桐宗的谁拿到的凝玄草?” 李永德如实回答,“凤……凤非池。” 非梧的眸子一暗。 原来如此,凝玄草可以协助普通人凝聚玄气,师兄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成为武者,从而拜托废柴的名号。 谁曾想,师兄的一片好意,竟会给整个梧桐宗招来此等祸事。 “就因为我师兄先你一步得到了凝玄草,所以你就派人屠杀了整个梧桐宗?” 此时的非梧活像是深渊中走出来的恶魔,周身萦绕着阴鸷森寒的气息。 “不,不!”李永德浑身都在说着不字。 非梧的桃花眼再度眯起,以这老匹夫的实力,还没有那个本事摆脱自己施展的真言术的控制。 此时他会说出“不”,定然是因为此事另有隐情。 “你为什么要对梧桐宗出手?”非梧问。 “凝玄草十分珍贵,凤非池将宝药给了你,你们梧桐宗一个叫非远的弟子心存不满,是他找到我,是他说要投奔无极阁,是他出卖了你们。”李永德战战兢兢的说出事情的真相。 闻言,非梧的身体难以自持的颤抖起来。 梧桐宗地处隐秘,常人难以探寻其踪迹。 而无极阁不仅精准的找到了梧桐宗的宗门所在的位置,还十分清楚梧桐宗的内部结构。 显然是有人事先将宗门的布局泄了密。 一个宗门消失在世间有着千万种可能。 因为疾病、因为强敌、因为内讧…… 这些原因,最终留给后人的,只有警醒和叹息。 唯独被自己人出卖,导致宗门覆灭,最让人愤怒。 “非远,现在在哪?” 她不知道非远是谁,却不影响她现在想将其碎尸万段。 李永德被她散发出来的杀气逼迫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在真言术的作用下开口道,“他……现在是我门下的外门弟子,如今在坞山。” “坞山。”非梧喃喃道。 很好,坞山,她一定会走一遭的。 “最后一个问题。” 闻言,李永德又是一抖。 “你对梧桐宗出手之事,无极阁里的哪些人知道?” 听了她的问题,陆宁原本充斥着绝望的双眼中忽然燃起了亮光。 她以为,无极阁与梧桐宗之间有如此深仇,以梧桐的本事,一定会将整个无极阁无差别屠戮。 听她现在的意思,是想要追本溯源,找到与梧桐宗灭门相关之人。 陆宁的心里只剩下祈祷,祈祷爷爷对梧桐宗灭门一事并不知情。 接下来,就听到李永德那苍老的声音一一细数着知情者。 基本上,华氏一脉的所有长老都包含在内。 其中真正出手的,都是李永德门下的弟子。 直到李永德的声音停下,也没有出现如今的无极阁阁主陆尚年的名字。 陆宁顿时松了一口气。 确认李永德的话已经说完了,非梧随手打了一个响指。 李永德的大脑又像是被一记闷锤敲击着。 真言术被非梧撤走。 终于能够按自己的想法说话了,李永德却并没有辩解什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着,“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非远,对!我都是被非远那个小畜生蛊惑了。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非梧阴恻恻的笑着,“放心,我不杀你。” 听到她的话,李永德松了一口气。 织影闻言,眉头皱了皱。 紧接着,就见非梧扫了一眼无极阁的其他人,声音像是万年寒冰: “你们,想让我放过你们的,排好队,轮流从他身上割肉,要小块小块的割,割满三千刀之前,他死在谁的手中,谁就跟他一起死。” 她的话音一落,无极阁的弟子们就恢复了动作。 一行人争先恐后的在李永德的身边排起了队,纷纷从身上拿出了匕首。 李永德惊恐的看着非梧,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非梧扯出一抹冷笑,“我不杀你,我要让你尝一尝被自己人凌迟的滋味。” 为了保命,那些弟子们疯了般朝李永德扑去。 匕首刺不穿他的身体,他们就将玄气灌注在匕首中去刺。 起初他们是在四肢上割,后来四肢上的肉都被割完了,他们就开始在脸上和身体上动刀子。 三千刀,在十几个弟子你争我抢的动作之下很快割完,现场鲜血淋漓。 一个男弟子已经被心中的惊恐和眼前的血腥冲昏了头脑。 他看到了李永德那颗跳动的心脏,鲜血的刺激之下,他狠狠的将刀子捅进了李永德的心脏之中。 无极阁长老李永德,就此殒命,死在了自己的弟子手下。 第139章 互不可容 坞山。 云雾缭绕的山间,无极阁上下数千名弟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完成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有弟子在练功房里吐纳着天地间的玄气。 有弟子拿着洒扫的工具穿梭在各座大殿之中。 有人从后厨偷了一只烧鸡,寻了一处自以为无人之地,大快朵颐着。 有人尾随偷鸡者,在他咬下一口鸡肉之时猛地跳出来,将其抓个正着。 有的长老正在孜孜不倦教导门下弟子。 有的长老将门一关,窝在房中呼呼大睡。 “当——当——当——” 三声钟鸣响彻整座坞山。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坞山最高处,那幢富丽堂皇的主殿。 主殿的最高处有一口巨大的铜钟。 铜钟被敲响三声之时,意味着宗门里有一位核心长老离世。 丧钟响起,无极阁顿时骚乱起来。 “何人在敲钟?!”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没事敲钟玩。” “是哪位长老殒命了?”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恶作剧。 无极阁如今的核心长老虽都有百岁以上的高龄。 但一个个都是元婴境的强者,即使修为无法继续精进,在没经历死斗的情况之下,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是问题。 大多数人都不愿相信宗门中有长老离世。 可也有一些人猜测道: “会不会是修炼时走火入魔才导致陨落?” “是陆派的长老还是华派的长老啊?” 一时之间,整座坞山都沸腾起来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讨论着丧钟被敲响的可能原因。 众人的讨论还没有得出个结果。 “当——当——当——” 又是三声钟鸣响起。 这下一众弟子终于察觉出了异样。 如果只是有人恶作剧,那么那人第一次敲响丧钟之时,宗门中的长老们就会去将那人拿下。 可是,没有。 长老们非但没有将敲钟之人拿下,反而任由他再次敲响了丧钟。 无极阁上下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就连眨眼都小心翼翼。 他们再等待,等待是否还会有钟鸣响起。 半晌过去,钟鸣并没有响起。 但众人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丧钟两次被敲响,也就意味着,有两名长老陨落。 如果只有一人陨落,他们还能自我安慰是不慎走火入魔。 可同时陨落两人,这只能说明,出事了,出大事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强者,能在短时间之内接连斩杀两个元婴境的大高手! 无极阁上下,人人自危。 一众弟子纷纷拔腿朝着山顶奔去。 阁主和大长老一定能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理由。 然而,他们对陆尚年和华元征的信任显然有些过头了。 作为无极阁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人,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知晓了丧钟被敲响的原因。 陆尚年脸上愁云惨淡,庄腾和李永德双双陨落。 他们在不久前结伴前往阳海城。 算算时间,如今应该刚刚抵达阳海城。 也是在这时,他们的命玉碎了,庄腾的命玉还算正常,李永德的命玉则是碎成了齑粉。 无极阁是四品宗门,会将长老和天才弟子的一缕生命气息用命玉储存起来。 若命玉的主人陨落,命玉便会碎裂。 以往无极阁有重要人物陨落,命玉也会碎裂。 可都只是开裂,死状凄惨一些的,命玉会碎成好几块。 像李永德的命玉一样的情况,还从未出现过。 同样忧心忡忡的还有华元征。 从庄腾和李永德的命玉情况上不难看出,两人的死亡方式大相径庭。 李永德所遭受的磨难,显然比庄腾要惨烈得多。 那个强者为什么要将李永德折磨致死,华元征不敢细想。 他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的寝殿里走来走去。 李永德那老东西不会出卖他。 他正焦灼着,房门被人敲响。 华元征吓了一大跳,缓了缓神才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鹰钩鼻的老者。 老者张着一双锐利的三角眼,瞳仁转动间流露出几分算计的暗芒。 有人进了房间,华元征敛起脸上带着的忧色,换上了一副平静淡然的面孔。 鹰钩鼻老者快步走到了华元征身边,恭敬的朝他拱手行礼。 “何长老无需多礼。”华元征抬手虚扶了他一把,“何长老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华元征的眼中带着审视。 这个何源,虽不是宗门内的核心长老,但实力在众多长老中也算是上乘。 然而,实力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何源乃是陆氏一脉的支持者。 陆尚年的拥护者,单独前来会见自己。 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何源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是来投奔大长老您的。” 华元征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故作惊讶道,“何长老哪里的话,咱们本来就同出一门,哪里有什么投奔不投奔一说。” “大长老,我也不奢求什么修炼资源,只求您不计前嫌,留我一条性命。”何源诚恳道。 陆氏一脉本就势单力薄。 以前的无极阁额之所以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最主要的原因是陆氏一脉中有陆尚年和庄腾这两位强者坐镇。 华元征等人忌惮他们两人的力量,所以并未对陆氏一脉出手。 可现在,庄腾陨落了,陆尚年就成了陆氏一脉中唯一一个值得华元征重视的敌手。 以无极阁如今的境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站在哪一方。 既然何源已经把话说开了,华元征也不再装模作样了。 “何源,你想临阵倒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是陆尚年派来的奸细?” 何源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脸上露出了一丝恨意,“我有一个孙女,名为何蓉,她自小爱慕庄锦城,可庄锦城那臭小子却对蓉儿无意。为了接近庄锦城,蓉儿以死逼迫我追随陆氏一脉。 “我就这么一个孙女,用她的一缕生命气息制作了命玉,可就在不久前,蓉儿的命玉,碎了。” 若不是因为庄锦城,蓉儿也不会跟随他们前往阳海城,也不会无故遭受牵连。 何源恨,他恨庄锦城,恨他将蓉儿迷昏了头;他也恨庄腾,恨他没本事保住自己的孙女;他更恨陆尚年和陆宁,如果不是他们要将陆宁嫁给庄锦城,庄锦城又怎会不多看蓉儿几眼。 他的蓉儿那么好,但凡庄锦城能够静下来多看她几眼,没有理由不喜欢她! 如今蓉儿以死,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为陆尚年卖命。 相反,他还要投奔华元征,成为华元征手中那把刺向陆尚年的尖刀! 听完他的讲述,华元征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喜悦。 这何源的实力算是上乘,能拉他入麾下,对他们华氏一脉来说,也算是多出了一份筹码。 心中虽高兴,华元征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伸手拍了拍何源的肩头,故作凝重的说:“蓉儿那孩子死得不值啊,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蓉儿一个妥善的交代!你也无需担忧日后之事,只要大事能成,我华元征绝不会亏待我们自己人!” “那就预先恭喜华阁主!”何源上道的跪伏道。 华元征爽朗的笑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两人的同盟关系就此算是组建而成。 …… 阳海城。 李永德的尸首已经凉透了,那个洞穿他心脏的男弟子还在机械的重复着用匕首捅尸体的动作。 他眼中的恐惧与疯狂逐渐被麻木取代。 非梧冷眼俯视着他。 其他弟子还没有像他一样完全失去理智,他们瑟缩着抱成团,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非梧,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抬手将他们抹杀。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弟子用颤抖的声音道:“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我……我们可以走了。” 非梧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另外一拨无极阁的弟子。 人数不多,只有寥寥四人。 他们四人的眼神中虽带着恐惧,却并无半点愧色。 为首那人形貌俊朗,看上去正气十足。 颜值终究不是正义。 非梧与为首的那人对视着,她问:“你们为什么不动手?” 林泽面不改色,却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动手了,你就会放过我们吗?” 非梧轻笑,“倒是还有个明白人,不会。” “你!你出尔反尔!” 听到她的回答,方才那个年纪稍长的弟子激动道。 非梧疑惑的看向他,眼中一片冷色,“我出尔反尔?” 她微微抬头,作出思考状,“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想让我放过的’,是你们想让我放过你们,可我没说会放过你们啊。” 说完,她看向那个弟子,笑得狡黠又恶劣。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年长弟子目眦欲裂,举着手中沾着血的匕首就朝非梧扑过来。 非梧的身影霎时间消失在原地。 她就像是一阵风,所过之地,无极阁的弟子像是麦子一样倒下。 那些人的身躯倒下之后,并未发出肉体扑倒在地的声音,传出的竟是宛如瓷瓶坠地的声响。 当她的身影停在人群的末端之后,那些尸体齐齐爆碎,化作一堆堆黑灰。 见状,林泽和他身后的三名武者脸色都变了。 且不说她所使用的是什么武技,光是她的身法,就让他们眼花缭乱。 这个看上去没有玄气的弱女子,实际上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强者。 能够将气息内敛到极致的,多少都与“圣”沾点边。 非梧走到林泽等人身边,葱白玉指依次在他们几人的眉心点着。 他们很快也体会到了不久前李永德曾感受过的那种钝痛。 “你们跟梧桐宗灭门有没有关系?”非梧问。 四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没有” 非梧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打了个响指,“我是不想放过每一个无极阁弟子,可偏偏碰上你们在搞分裂。” 无极阁有些人着实是畜生不如,就算诛杀一万次都算是便宜他了。 但也有些人是无辜之人。 非梧不是嗜杀之人,但也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恰逢无极阁内讧严重,她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帮一把陆宁,也借此惩处华氏一脉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思及此,她朝陆宁招了招手。 陆宁不明所以的上前。 非梧:“带我们去坞山。” 陆宁的身子一僵。 在得知梧桐宗灭门的真相之后,她去坞山的目的十分明显——报仇。 自己此时如果带领她前往坞山,必定会给整个无极阁带来灭顶之灾。 那她与那个出卖了梧桐宗的非远又有什么区别呢。 非梧看出了她眼中的挣扎,心底里没由来的升起了一股烦躁。 圣母是病,得治! “陆宁,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爱与和平?你现在想护的人里,有一大半是想要你命的人!”非梧怒斥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华氏一脉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杀了你爷爷,夺去无极阁的掌控权了。”她冷笑道,“你们陆氏一脉拿得出手的战力本就不多,现在还死了一个,你猜猜看,要是你继续磨磨唧唧的,等回到坞山之后,你还赶不赶得上你爷爷的葬礼?” 她的话狠狠刺激着陆宁的心理防线。 她说得没错。 眼下他们陆氏一脉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劣势。 自己对华氏一脉仁慈,就是对他们陆氏一脉残忍。 想要扭转败局,就只能向其他人求援。 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请来足以拯救陆氏一脉的强者,可能性为零。 正好此时她与梧桐有着共同的敌人,借用梧桐的手肃清整个无极阁,未尝不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好事。 陆宁看向非梧,眼中满是坚定,“好,我带你去坞山。” 对于陆宁的决定,林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相反,他甚至还有些欣慰。 他是阁主的亲传弟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陆派拥护者。 早在非梧说出让陆宁带她去坞山之时,他就像是看到了陆氏一脉的希望。 她没有杀自己,这足以说明她并不是那种会被仇恨侵占理智之人。 她既然放过了自己,肯定也会放过陆氏一脉其他不知情的师兄弟们。 至于华氏一脉,林泽甚至希望他们被尽数剿灭。 就算无极阁的宗门品级因此发生难以挽回的倒退,他也甘之如饴。 华氏一脉容不下他们,他们陆氏一脉又何尝不想彻底磨灭华元征的党羽呢。 第140章 血染坞山 主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无极阁的所有人,都在听到丧钟之后赶了过来。 作为无极阁的阁主和大长老,陆尚年和华元征都出现在了广场前的高台之上。 人群一片嘈杂。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阁主,到底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有更多人开始发问。 已经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只能看见他们不断的张合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陆尚年皱眉看向人群,用玄气裹着自己的声音朝众人喊着,“肃静!肃静!” 元婴境武者的气势笼罩了整片广场。 感受到那股庞大的气息,一众弟子安心了不少,也随之安静下来。 陆尚年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大家都已经听到了丧钟,沉痛的告知大家,宗门的庄腾长老和李永德长老在不久前陨落了。” “阁主,两位长老的死因是什么?”一个资历较老的长老问道。 陆尚年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说出实情。 “两位长老的死因,暂且未知,不过大家放心,此事,我会亲自彻查到底。” 一旁的华元征突然冷笑出声。 他笑得张扬放肆,传到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宗门长老离世,大长老却笑了。 就听华元征问道:“阁主大人,您说您要彻查此事,我看,此话怕是有假。” 陆尚年冰冷的视线扫向他,“大长老此话何意?” 高台下的长老弟子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了这是?大长老竟然当众跟阁主吵起来了!” “看来大长老这是准备向陆氏一脉动手了!” “太好了,咱们等着一天都等了多久了。” “是啊,大长老才是我们心目中唯一的阁主,无极阁早就该易主了!” 广场上不仅有华氏一脉的弟子,还有陆氏一脉的。 见到高台上的暗涌,他们忧心忡忡。 “阁主大人不会跟大长老动起手来,庄腾长老已死,咱们陆氏一脉的长老级人物已经寥寥无几了。” “真要动起手来,咱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甚至有些老早就看不对眼的弟子已经推搡起来了。 高台上,华元征突然面对着广场上的众人。 “各位,庄腾长老和李永德长老的死因虽不明确,但两人出山的目的却是明朗的。 “想必前段时间,庄长老的孙子庄锦城身受重伤之事,大家都已经知晓了。 “两位长老出山,正是为了替庄锦城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一番话暗示性极强。 庄腾和李永德是为了庄锦城而死的。 庄锦城是陆氏一脉之人。 因为他们陆氏一脉的一个小辈,宗门之中折损了两位核心长老。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李永德门下弟子不少,听到此话,当即就找到了庄腾的弟子所在之处。 两方人马开始争吵打斗起来。 华元征满意的看着下方的骚乱。 陆尚年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怒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声怒喝里夹带着威压。 那些打斗的弟子们纷纷脸色一白,都讪讪的住了手,不敢继续造次了。 手虽停了,却还是用怨毒的眼神瞪视着对方。 感受到弟子们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陆尚年又急又气,转头看向华元征。 也顾不得什么称谓了,“华元征!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元征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什么意思?!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阁主大人,难道老夫说错了什么?” 场下当即有人随声附和,“阁主,大长老说的是真的吗?!” “阁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没必要再瞒着我们了!” “就是啊!既然您不知道怎么当好一宗之主的话,不如就将阁主的位置让出来!”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陆尚年面色一寒,甩袖射出一道玄气,“放肆!” 说话那人是一个外门长老,实力乃是金丹前期,是不折不扣的华氏党羽。 见多年经营的大计终于要实施了,他一时没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想惹得陆尚年大怒。 身为无极阁的阁主,陆尚年的实力是不容置疑的,整个无极阁中,他的境界最高,为元婴后期。 同样是元婴后期的还有华元征。 同样的境界,修为上也有高低。 当年新任阁主选举时,陆尚年正是因为在境界上高出一筹,才胜过了华元征,当选了无极阁阁主。 华元征落选之后,心中毫无遗憾,只觉陆尚年是侥幸取胜,暗中拉拢宗门其他长老,无极阁才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陆尚年随手甩出的一道玄气,让那个金丹前期的外门长老喷出一口鲜血,白眼一翻就昏死过去了。 阁主对门下的长老动手,还是在怒极之下。 这正中了华元征的下怀。 华元征故作惊讶道:“阁主大人,您这是何意?!你的行事作风惹得同门心生愤懑,提两句意见怎么了?你何必恼羞成怒出手伤人呢!” 他一说,广场下就有人附和。 “是啊,怎么说都不能说了。” “真是独裁啊,原来阁主是这样的人!” “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心底里这么阴鸷!” 陆尚年知道,华元征今天是铁了心跟自己不对付,他沉声道:“妄议阁主,按律当诛,这可是写在门规里的条例,华元征,你不会不知道!” 华元征恍然大悟道:“你瞧我这脑子,多谢阁主提醒。” 他眼含笑意,并没有任何说错了话的羞愧之意。 也没有因为这件小事动摇不了陆尚年而觉得可惜,他还有更可靠的手段。 “阁主,您应该已经也知道,李永德长老的死状极其凄惨,能以如此手段杀害一位元婴强者,那个杀人凶手的实力,我想不用我多说?!” 众人这才意识到一个更需要他们重视的问题。 庄长老和李长老可都是元婴武者,能在短时间内杀害他们的,肯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人为什么要杀他们无极阁的长老,又会不会杀来坞山将他们一网打尽? 人心惶惶,都不由得担心起他们的后路来。 甚至有人已经生起了连夜逃离坞山的念头。 陆尚年心中一凛,沉默不语。 华元征突然大声道:“各位长老们、弟子们,如今,我们无极阁面临了巨大的考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实力强劲的神秘对手,我们要做的,是团结一心,共御强敌! “老夫知道,在座的各位之中,有不少人仍然执迷不悟,现在,老夫给大家一个回头的机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愿意追随老夫的,就自断左袖以示身份!” 此话一落,广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撕裂布料的声音。 一大部分人都撕掉了自己的左袖。 陆尚年:“华元征!” 话音未落,他元婴境的气息全开。 华元征不怵他,同样释放出气息与他对峙着。 他高喊了一句,“肃清余孽!” 华元征的话就像一个特殊讯号,一经落下,整座广场霎时变成了杀戮的地狱。 有人毫无预兆的将一柄匕首插进一个衣服完整的人胸膛之中。 有人用长鞭挥下另一人的半颗头颅。 一股股玄气在广场中爆发,也有一些玄气逐渐熄灭。 所有人都被杀戮冲昏了头脑,但凡看到的是与自己衣服不一样的人,就动手杀之,凭自己一人杀不掉,就群起而攻之。 每一个人,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无论是男是女,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刺目的鲜红。 看到眼前这幅悲壮的场景,陆尚年满目悲怆。 可他没时间制止众人,华元征已经抽出了长鞭,长鞭中灌注着玄气,狠狠照着他的脸上抽了过来。 陆尚年的身形暴退而出,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华元征紧随而至,手中的长鞭再度挥动。 陆尚年忙出鞭抵御。 缠斗间,他突然察觉到右侧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朝自己袭来。 可他已经被华元征牵制,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玄气一震,将那人的攻势偏移了半分。 一柄匕首没入了他的腰际。 陆尚年吃痛,手上长鞭中猛地灌入大量玄气,生生将华元征震退了去。 “啪——啪——啪——” 响亮的掌声,突然在广场上方回荡着。 这三声掌声之中仿佛带着惊人的魔力,让所有陷入了疯狂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暂时忘了打斗,而是都仰着头,四下转着,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高八尺,宽三尺的黑门。 七道身影从那扇黑门中走了出来。 很快就有人指着七道身影中的某人说着,“那,那不是陆宁师姐吗!” “是!还有她身边的,那是林泽师兄!” 一个黑衣女人一挥手,无极阁的弟子们落在了高台上。 陆宁一眼就看到了负伤的爷爷,顾不得他的身边还有华元征与何源,快步朝他身边奔去。 “宁儿!别过来!”陆尚年大喊道。 陆宁停在原地,泪眼朦胧的看着腰间还在不住淌血的爷爷,“爷爷,宁儿来晚了!” “林泽,带宁儿走!” 林泽没动。 华元征狞笑,“想走,做梦!” 话音未落,他就朝陆宁的方向袭去。 陆宁是陆尚年的命根子,只要能拿下她,陆尚年自然会乖乖就范。 “我说华老狗,你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非梧冷幽幽的声音传来。 华元征这才回过神。 他不甘心,就差一点,哪怕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彻底成为无极阁的主人! 他呆滞的抬头看向那两个凌空而立的女人,对她们的身份,他心中已经有了底。 非梧和织影踏空而至。 她们的脚下明明是虚空,落脚处却像是有一座无形的阶梯。 两人的脚步轻灵,可每一步都像是狠狠踩在了华元征的心脏之上。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华元征失声问着。 非梧走到他的面前,“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不,不可能!你们不是应该在阳海城吗,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坞山?!”华元征歇斯底里的喊着,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非梧轻笑,“哦,你说这个啊,因为……我报仇心切啊!” 她贴近华元征说着,话音未落,华元征的瞳孔骤然放大。 一只手贯穿了他的胸膛,径直将他胸腔中的心脏扯了出来。 华元征的心脏在非梧的手中之时,还在不断的跳动着。 非梧面不改色的端详了那颗心脏半晌,“原来,你这样的人,心脏也是红色的啊。” 说完,她的掌心燃起了熊熊火焰,无情的将那枚心脏吞没。 转眼间,灰烬从她的指尖滑落,洒在了倒在地上的华元征脸上。 没了心脏,华元征并没有立即死去。 他的双眼瞪得滚圆,断断续续的说着,“为,为什么……” 非梧又凑到他的面前,低声说着,“我啊,来替梧桐宗报仇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华元征最后一丝升级也灭绝了。 他依旧维持着大睁双眼的模样,看上去瘆人至极。 非梧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尸体。 广场之下,众人一片寂静。 他们的大长老……死了…… 被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轻而易举的击杀。 非梧冷哼一声,一脚将华元征的尸身踹下了高台。 周围的人连忙四下逃窜,生怕这具身体会突然爆开,将他们统统炸个粉身碎骨。 非梧微笑着朝下方的众人喊道:“华星和华月在吗?” 她脸上的笑意温柔可亲,很快,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弟子走出人群,迫不及待的说着,“我在,我们就是华星和华月!” 非梧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两人面前。 其中一人说着,“姑娘,我们愿意追随您,听候您的差遣!” “五年前,你们曾被一队来自青离城陈家的商队所救?” 两人明显一愣,其中一人疑惑开口,“姑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交给了他们一种武技,名为光明掌?” 两人都不说话了。 光明掌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们偶然得到,不敢学,遗弃又觉得可惜,便将其送给了那支商队。 “你们知道光明掌是什么样的武技?”非梧声音一厉。 那两兄弟差点跪下。 “知……知道……” 非梧深吸一口气,“很好,想活命吗?” “想!”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之中,只有一人有机会活命。”非梧轻声说着。 华星和华月对视一眼。 不愧是孪生兄弟,下一秒,两人厮杀起来。 场面甚至比刚才两派人马厮杀时还要惨烈。 两人打到最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都被对方开膛破肚,都活不成了。 非梧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陈妍,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第141章 前往修罗城 不得不说,华元征用自断左袖这种方式区分两派人马,的确是一个良策。 可惜的是,他这个良策最终造福的是非梧。 所有断了左袖的无极阁弟子,都糟受到了非梧和织影的无差别屠杀。 混乱的人群之中,不断有人无力倒下。 剩下的那些始终追随陆尚年的弟子们,看出她们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纷纷松了一口气。 以非梧和织影的实力,对付这些人,比起捏死一只蚂蚁也差不了多少。 转眼间,广场上剩下的人都是衣袍完好的陆派党羽。 有一个弟子脱去了外衫,杂乱的头发遮盖在脸上。 在经过他身边时,非梧停下了脚步。 那人本就战战兢兢的垂着头,余光瞟到她停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你叫什么名字?”非梧冷不丁的发问。 闻言,他的身子一颤,当即跪倒在她的脚下,向前爬了几步,扯住了非梧的衣角。 “非梧师妹,救救我,无极阁这些畜生,都怪他们把我掳来了坞山,我想回梧桐宗了,你带我回去,求求你了。”非远哀求道。 非梧以睥睨的姿态看着他,轻声叫出他的名讳,“非远。” 非远的身体又是一个哆嗦,他无法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一丝温度。 “你抬头。”非梧继续道。 闻言,非远颤颤巍巍的抬头,却闪闪躲躲的不去与她的双眼对视。 “你觉得,我是非梧吗?”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 非远一怔,是啊,她这幅天神下凡的模样,哪里有半点那个废材非梧的影子。 “以前的那个非梧,已经死了,死在了你出卖梧桐宗的那一天。”她微微躬身,“现在的我,是来给以前的那个非梧报仇的。” 话音一落,她抽出自己的脚,一脚踏在非远的背上,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这看上去轻飘飘的一脚之中,化作了一篷血雾。 可她的脚上却没有沾上丝毫的血迹。 这个人的血,脏。 无极阁三千多名弟子,最终只剩下百余号人。 原本陆派支持者远不止百余人,但在华元征的煽动之下,他们最终选择了倒戈。 只有能生死与共,才值得信赖。 倒戈之人,现在不杀,日后又会成为另一个华氏。 广场上尸横满地,还站在广场中的人,脚踝都已经被鲜血浸没。 眼前的画面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 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还会因此产生创伤应激,对他们的武者一途产生动摇。 非梧高举一臂,“余下的所有人,统统都过来!” 她的声音洪亮,传进了在场的幸存者耳中。 不少人已经被眼前末日一般的一幕吓得手脚发软,只能由着旁人搀扶着赶往非梧所在的广场中央。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她的身边。 就连陆尚年也被陆宁扶了过来。 亲眼见过了她宛如杀神下凡的模样,幸存之人看她的眼神之中,或多或少的带着几分戒备。 与之前剿杀无极阁叛党时冰冷的气息比起来,此时此刻的非梧多了几分人气。 陆尚年看着四周的尸骸,眼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沉痛。 现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无极阁将不复以往。 无极阁的先辈们苦心经营了数百上千年的基业,在今天毁于一旦。 尽管如此,陆尚年还是恭恭敬敬朝非梧和织影行了一礼,“多谢姑娘祝我无极阁肃清叛党!” “陆阁主还是先将此话收回。”非梧说道。 陆尚年不明所以。 非梧神色的缓和让一些人生出了讨好的心思。 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长老笑呵呵的说:“姑娘真是神武飒爽,真乃女中豪杰啊!” 他这么一出声,非梧就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缓缓朝那人走过去,手指在他的眉心虚点了一下。 臃肿长老吃痛的捂着自己的头,心中生出了几分不悦。 这个女人不是向着他们的吗,怎么现在又对他们出手?! 想着他的有些不忿的质问,“姑娘这是何意?!” 非梧冷哼,“梧桐宗灭门一事,你可否知情?可否制止?” 臃肿长老愣了愣,梧桐宗?不就是一个二品小宗门吗? 当初李永德剿灭梧桐宗之事他是知晓的。 听说梧桐宗所在的山野间有不少灵植生长,他还排了手下的两名弟子随同李永德派出的人一起前往。 他回想到此,嘴上也同步将他心中所想的一并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他心知不妙,连忙辩解道:“我所派遣的人不过只是为了摘取灵植,并未伤人!” 非梧冷哼,并不理会他的辩解,微微抬手,此人就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广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紧接着,有人开始惊叫起来。 他们以为这是来拯救他们的救星,没想到,这个救星却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他们。 “不必惊慌,只要你们跟梧桐宗灭门一案无关,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一个正准备悄悄逃离人群的人被守在外围的织影洞穿了胸膛。 非梧看了一眼“你们也不必想着逃跑,现在每一个妄图逃跑的人,格杀勿论。” 一百来号人,一个个问下来,又有十来个人被非梧无情的诛杀。 最终,广场上剩余的人数不足百人。 非梧的眼中又浮现宛如时间轮回般的旋涡。 幸存者们不由自主的被她那双眸子所吸引。 随后,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迷茫的看着周围的尸山血海,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少女。 非梧和织影离开坞山时,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她们并没有如同来时一样撕裂虚空。 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用双脚丈量着这座数百年来被不少人推崇的名山净土。 雨点打在她们的身上,却如同荷叶上的水珠一般,悄无声息的滑落。 山顶广场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流向山脚,染红了大半个山头。 非梧和织影的脚下踩着血水,非梧却只觉畅快。 “织影,我们去一趟修罗城。”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应该第一个告知师兄。 非梧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谪仙般的俊颜,竟没由来的红了眼眶。 修罗城。 作为云玄大陆上有名的杀戮之城,修罗城中戾气冲天。 城中鲜有普通人,就算有,也只是最底层的奴仆。 街道上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腥味。 行走在大街上的武者一言不合打起来在这里是常有的事。 更有甚者,可能会因为一个眼神的不对付而拼个你死我活。 修罗城的正中央有一座狰狞的巨兽雕像。 整座城就是围绕着这座雕像而建,无论在城中的哪一个角落,只要朝城中心的方向看去,都能将那尊雕像收入眼底。 当年建立修罗城的那位自称修罗的圣级强者,座下有一头圣级吞天兽。 修罗城的雕像正是按照那头吞天兽的体型等身雕琢而成。 据说雕像中还封存着一缕吞天兽的威压,凡是兽类,只要接近修罗城,都会在威压之下瑟瑟发抖,境界低些的妖兽,甚至会因为恐惧,七窍流血而亡。 修罗城整体呈圆形,由内而外分为三个区域,分别为内城、中城和外城。 越是靠近城中心,武者的境界便越高。 武者在城中因正面打斗而出手杀人,不会受到修罗城的律法制裁。 敢于来到修罗城的,若非境界过人之人,便是掌握着某种强悍的武技。 修罗城外城的武者,平均境界在旋照境。 修罗城之所以让众多武者趋之若鹜,主要是因为城中有不少的秘境通道。 每一座秘境对武者来说都弥足珍贵。 可秘境不是随时都能开启,开启时所能容纳的人数也有限,人数越多,修炼的效果就越微弱。 修罗城鼓励武者通过比试的方式取得进入秘境的资格,为了让武者之间的争斗更为激烈,城中对每座秘境的进入人数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每座秘境开启前,修罗城的执法队便会将各座秘境的门票下发到各大拍卖会。 想要取得秘境门票,要么,就花费重金在拍卖会拍下来,要么,就在拍卖会结束之后,从拍到门票的人手中抢夺。 近几日正是外城秘境开启的高峰期,外城拍卖场近些天的拍卖是一场接着一场。 甚至有时还会同时排上好几场拍卖会。 拍卖会是完全对外开放的,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拍卖会的大门统统会敞开。 这样的做法主要是为了方便众人知晓秘境门票的去向,好规划要去抢哪一个买家手中的门票。 也是因此,修罗城中的人们戏称,每一个在拍卖场上拍门票的都是壮士。 他们不仅要顶着高价门票带来的经济压力,还要顶着被一群如狼似虎,甚至穷凶极恶的人打劫门票的压力。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修罗城外城的入口。 风尘仆仆却丝毫掩盖不了他超凡出尘的气质。 一路上,凤非池都在运转着御云踏鹤,每次都要将体内最后一丝玄气耗尽,他才会停下来修整。 就是在这样高强度的赶路之中,他的步法竟很快达到了小成境界。 凤非池谨慎的扫了一圈城中的情况,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城中走去。 黝黑的城门就像一只巨兽大张的嘴,吞吐着来往的人群。 凤非池才入城不久,就被一个侍卫扮相的人拦住了去路。 修罗城的侍卫不像是阳海城的侍卫,他们不会盘问入城人的来历。 侍卫手中拿着一沓拍卖会的入场券,见到有人入城,便会给那人塞一张入场券。 “拿着,想城西走,走近了你会听到的,快点,拍卖会快开始了。”侍卫冷冰冰的提醒着。 凤非池接过侍卫手中的入场券,轻声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的朝拍卖会所在的方向走去。 来修罗城之前,他已经对修罗城的规矩有着比较全面的了解。 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他要在两年之内闯进中城,甚至内城。 武者从外城闯入中城,或是从中城闯入内城,都会从修罗城的执法队处领取到一份极其珍贵的机缘。 每人所能得到的机缘都不尽相同,有的人是武技,有的人是丹药,有的人是符纸。 可无论是哪一种机缘,都会给那位武者带来莫大的好处。 侍卫轻蔑的看着凤非池身影消失在远处。 一看这小子就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以为有些三脚猫功夫傍身就妄图在修罗城站稳脚跟,真是痴人说梦。 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修罗城每日不知要抬出去多少具。 侍卫自然没那么好心提醒这样的公子哥,毕竟,他们就指着这些人掏钱拍下秘境门票呢。 没过多久,城门口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显得有些密集,来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侍卫将视线转向城门口的方向,看到的却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看样子还是两个普通人。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优越感,打量两人的视线也变得放肆起来。 “等等。” 就在两人即将在他身边路过之时,侍卫蓦的出手拦住她们两人。 非梧和织影的脚步停下。 前者笑眯眯的,“这位侍卫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侍卫轻佻的伸出手挑向非梧的下颌,“什么事?试试不就知道了?啊!!!” 他的手还没碰到非梧的肌肤,手腕就被人死死的钳住。 非梧将他的手往后一压,疼得那侍卫嗷嗷直叫。 该死的,分明只是一个普通娘们,怎么这么大的手劲。 “放手!给老子放手!”侍卫怒吼道。 他何时如此憋屈的受过一个女人的欺负,更何况还是一个普通女人。 非梧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又是一个用力,生生将他的胳膊撕了下来。 “呀!这位侍卫大哥,你是纸扎的吗?怎么我还没用力,你的胳膊就掉了?” 侍卫惊恐的大叫出声,血从他的胳膊处喷涌而出。 他想活见鬼似的连连后退,恐惧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还抓着自己断肢的女人。 这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非梧微微用力,那条胳膊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化为了肉泥。 非梧嫌弃的甩了甩手,“呀!错怪你了,原来不是纸扎的,是泥捏的啊。” 说着,她朝侍卫走了过去。 侍卫吓得脸上血色尽失,却见那女人从他手中抽出两张入场券。 下一瞬,两个女人凭空消失。 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甚至会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只是一场幻觉。 第142章 拍卖风波 修罗城的拍卖场与修罗城的规则一样简单粗暴。 拍卖场地处一片露天的广场。 拍卖台处于广场的正中央。 没有拍卖时,这里也是武者们的厮杀场地之一。 由于常年浸染血液,原本土黄色的地面呈现出诡异的黑红之色。 整片场地中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这极大的激发了武者心中的恶念,每个人心中的恶欲与邪念都被这片场地所勾动着。 广场的外围,是一个巨型看台。 足以同时容纳上万人同时观看。 尽管如此,前排的位置依旧是稀少的。 有时,武者们还会因为抢夺前排而大打出手,甚至出手杀人。 然而,这些在此非但得不到制止,周围的人还会兴奋的起哄喝彩。 凤非池赶到拍卖场时,看台上已经挤了不少人了。 他寻了一个后排的位置,虽不是全场中最好的位置,但也足以看清拍卖台上的全貌了。 他落座没多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蛮横的声音。 “滚开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在人群中蛮横的冲撞着。 此人名为王龙,在修罗城的外城之中算是成名已久。 据说此人的实力境界达到了旋照中期,近些日子又有所精进,隐隐有突破到旋照后期的迹象。 如果仅是如此,他倒不足以在外城中横行霸道。 他的上面,还有一个金丹境的堂哥王犀,此时身处修罗城的中城之中。 王犀掌握着一种名为龙犀拳的五品拳法。 此拳法刚猛霸道,王犀凭借这种拳法在中城中闯进了实力前十之列。 有着这样的背景,王龙的行事作风虽有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嫌,但没办法,谁让他背后的的确确有人呢。 王龙的视线在看台上转了一圈最终将注意力落在了凤非池的身上。 他也发现了这个位置的奥妙。 王龙虽不怵前排的那些人,但总归也是知道修罗城的狠角色层出不穷。 与其去招惹那些狠茬子,倒不如从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小白脸身上下手。 他这位置虽说离得有些远,但却能看清广场全貌。 打定了主意,王龙径直朝着凤非池的方向走去。 当王龙那长满横肉的身子在凤非池的身前停下时,周围的人就开始起哄了。 王龙朝周围的人招了招手,最终看向凤非池。 “小子,你这个位置,老子相中了,你,起来!”他俯视着凤非池。 “走开。”凤非池淡淡的开口。 按照惯例,王龙这样的人,身边都是会带着几个小弟的。 某个小弟一听凤非池的话,登时大怒,“小畜生,你不要命了,知道这位是谁?!” 临近的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 看台上的这一片区域,沸腾了。 受到了气氛的鼓舞,那个小弟冲上前就欲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凤非池的气息一变,手掌如同一轮曜日,猝不及防的轰在了那个小弟的心口。 那人的身体登时像是断线的风筝,朝广场中央倒飞而去。 那具身体在广场上滑了百余米,才堪堪停下。 毫无疑问的,断了生息。 现场一片寂静,那个小弟是一个筑基后期的武者,却被此人一招取了性命。 在场的人之中,能够一招取一个筑基后期武者性命的人并不少。 他们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此人看上去并不像什么实力高强之人。 此前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以为,此人不过是一个草包二世祖,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菜鸟。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这王龙可是个蛮横无理的,等着瞧,那小子要倒霉了!” “那小子是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 “也是个狠角色,出手就直取性命,都不带一点周旋的。” “鲁莽的小子,初来乍到就敢惹恼王龙。” “不过也算他倒霉,一来就被王龙盯上了。” 王龙定定的看着广场上的尸体,半晌没回过神来。 拍卖台上已经站了几个执法队的侍卫。 他们离尸体最近,清晰的看到,那人胸口处的血肉化作了肉泥流了出来。 那些侍卫朝凤非池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人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两个侍卫小跑着上前,将广场上的那具尸体抬了下去。 为首的侍卫朝凤非池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道:“少侠好功夫,不过希望下次注意点,不要将尸体打到广场上来,拍卖很快就要开始了。” 凤非池微微颔首。 周围的武者一阵狂笑。 王龙这才恍然回神。 他恶狠狠的盯着凤非池,“小子,你找死!”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好端端坐在原地的凤非池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御云踏鹤开启到了极致! 注意到这边的人都心中一惊,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 下一秒,王龙只觉自己的后背刮起了一阵寒风,他的寒毛顿时竖起。 刚想用玄气包裹自身,就有一掌落在了他的后心处。 看到凤非池的动作,那些与王龙面对的看客们纷纷四下退散。 刚才王龙那个小弟的死状他们可都看在了眼里,那可是在广场上滑了近百米才停下来。 要是王龙也像那个小弟一样,他们这些人可就遭殃了。 没想到,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凤非池将贯日掌的玄气聚集到了手掌上的一点,掌力宛如一柄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入了王龙的心脏。 王龙的瞳孔霎时收缩成针孔大小,胸口出现一个透亮的大洞,鲜血溅出数步远。 “这小子疯了!他居然把王龙杀了!” “此人定有什么倚仗,否则怎会如此嚣张。” 很快,就有侍卫小跑到凤非池身边,抬起他脚边王龙的尸体,快速离开看台。 执法队虽不管武者间的厮杀,但若是拼出了个生死,他们还是会担负起收尸之责的。 看台的某一个角落,两个将身形隐藏在斗篷之下的人小声交谈着。 “短短半月不见,你这师兄的实力倒是又精进了不少,看着样子,怕是已经快突破到旋照中期了。” “那可不,打怪就能升级,肯定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 提到凤非池,非梧明显有些骄傲。 “不过以他的实力,想要对付他们说的王犀,恐怕还差点意思。” “小意思。”非梧道。 织影刚想说,她未免太过信任凤非池了,就听她接着道:“我一根头发丝就能弄死他。” 织影:“……” 惹谁都不要惹这个小祖宗,和她师兄。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织影这样的觉悟。 一个精瘦男子时不时朝左前方那两个斗篷人瞟去。 虽说在斗篷的掩映下,他不能清晰的看出那两人的性别。 不过在多年寻花问柳的经验之下,他还是能辨得出,那是两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精瘦男人朝身边的两个人使了使眼色。 他的同伴很快会意。 三人呈包夹的态势朝那两个斗篷人走去。 “我说二位,都已经来了这修罗城,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啊?”精瘦男子道。 另一人随之附和,“就是啊,有什么不能看的,难不成是样貌过于丑陋,担心吓到旁人,所以不敢露出真面目?”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啊!!!好疼,我的脸好疼!” 另外两人看向他,却惊恐的发现,他的脸上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他不断的用手拍打自己的脸,可那火却生生不灭,无论他怎么扑打,都无法熄灭。 更让人感觉脊背发寒的是,那火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只在那人的脸上燃烧着。 不出一会儿,那人的五官统统被烧毁,只余下被烧得焦黑的皮肉。 火焰这才不情不愿的熄灭。 紧接着,精瘦男子就听到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你长成这样都敢出门,我还需要担心吓到别人吗?” 那声音轻灵婉转,的确是女人没错。 不过听到他们的耳中,却像是催命的咒语。 三人连忙伏跪在非梧和织影的脚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非梧道:“怎么,这就后悔了?” “是是是!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大发慈悲饶了我们!” “慈悲?不好意思,我没那玩意。” 话音一落,那三人齐齐脖子一歪,没气了。 执法队的侍卫一早就等着过来抬尸体了。 见状,正准备小跑上前。 只见那人将手一挥,地上的三具尸体霎时成了三堆飞灰。 这一整片区域都寂静了。 没有人敢出言讨论此事,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远离了这两个斗篷人。 拍卖台上,侍卫队长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他朝身边的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个侍卫得到授意,快步下了拍卖台。 交代完毕,侍卫队长敲响了拍卖台上挂着的铜锣。 “各位,我相信大家今日来拍卖场都有看中的物件,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拍卖会,正式开始! “下面,是第一件拍卖品,夜星湖秘境门票一张!起拍价五万两银子!” 非梧的眼角一抽,多少? 五万两银子?! 可怜她累死累活画一百张二品符纸,才能赚到五万两银子。 到了修罗城,这不过就是一张进入秘境的门票的起拍价。 非梧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的贫穷。 她喃喃说出一句,“听说修罗城杀人越货不会被制裁,那要是打劫执法队呢?” 她没有刻意降低自己的声音,离她稍近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这番话,皆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好家伙,这人,居然还把主意打到执法队身上去了,要知道,执法队的大队长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乘境武者,除此之外,执法队还有十六位元婴境的执事。 修罗城面积虽算不上辽阔,但却拥有着堪比一整个国家的战力。 一般人就算是得罪一个国家,也不敢去得罪修罗城的执法队。 可是现在,真有这么一个奇葩出现了。 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说出想要打劫执法队! 众人正恶寒时,看台上已经有人在出价了。 “五万五!” “六万!” “六万三!” “七万!” “八万!” “十五万!”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看台的某个位置响起。 那人举着手,向众人示意。 “那是外城三霸之一,曹庐,听说他已经取得了进入中城的资格了。” “真不愧是东祁国三皇子,果然财力雄厚!” 非梧好奇的朝那个出价十五万的人,只见那人身着锦衣华服,正高举着右手,一脸得意的朝人群示意。 看在非梧的眼里,那模样像是在说,“都看我,我人傻钱多。” 十五万,没人继续抬价了。 全场只有东祁那三皇子一人是傻子。 侍卫队长再次敲响了铜锣,一锤定音。 首张夜星湖秘境的门票,以十五万两成交。 紧接着,侍卫队长又举起了一张同样的门票,“第二张夜星湖秘境门票,起拍价,同样是五万两银子!” 非梧:“……” 同样的门票,一共拍出去二十张。 其中价格最低的都拍出了八万两银子的天价。 非梧听得摩拳擦掌,这执法队,她是劫定了。 这场拍卖会持续的时间十分漫长,长到非梧都逐渐失去了耐心。 “接下来,是修罗谷门票,修罗谷乃是修罗城建城者亲自创建的秘境,乃是一座圣级秘境!修罗谷门票,仅有五张,首先竞拍的是第一张,起拍价二十万两!” “一百万两!”一道干脆的声音响起。 整个拍卖场都陷入了寂静。 就连早先那个出十五万两买下夜星湖门票的东祁三皇子都愣住了。 这才是真阔气啊,这架势就是要一口买断啊! 非梧的神色有些复杂,无他,出价的那倒霉孩子,是她师兄。 她看向师兄所在的方向。 他还是那副缥缈如谪仙的模样。 但是非梧却莫名觉得,他的那张俊脸上分明写着,“我是傻子。” 但是没办法,拍卖场上,尤其是修罗城的拍卖场上,一经出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侍卫队长脸上的表情分明都热切了不少,当即敲了一声锣鼓。 “恭喜这位小兄弟,成功拍下首张修罗谷门票!” 第143章 隐藏拍品 修罗谷是外城之中最为凶险的秘境,同时也是对武者的修为提升最大的秘境。 这也是为什么执法队特意将修罗谷的门票放到拍卖会的末尾。 在凤非池之后,没有人阔气的以高价强势竞拍门票。 都是温水煮青蛙式拍卖。 争相竞价,逐渐加价,加到最后,离一百万两也差不了多少了。 甚至有一张也是以一百万两成交。 非梧这才意识到方才师兄的做派是多么的明智。 第一个出价就出到一个令人心惊的价格,那些想出价拍卖的人,经他这么一吓唬,竟莫名打起了退堂鼓。 大家潜意识里认为,既然他第一次出价就是一百万两,肯定是做好了继续加价的准备,也肯定不是差钱的主。 不得不说,凤非池这场心理战役打得是极其漂亮的。 “九十五万两,还有比九十五万两更高的吗?这可是最后一张门票了,修罗谷秘境两年一开,错过这一次,还要再等两年,两年对在座的各位来说可不算短啊。” 拍卖台上的侍卫队长还在煽动着众人拍卖的积极性。 不得不说,他对参加拍卖的这些人的心理拿捏得极其到位。 武者之所以逗留在外城,并不代表他们心甘情愿的屈居在此。 相反,他们十分渴望变强,渴望进入中城,甚至内城。 修罗城越是靠近内部,资源的倾斜也会更多。 中城的秘境质量高于外城,同样,内城的秘境质量又在中城之上。 且不说秘境,光是初次进入中城和初次进入内城时,修罗城执法队奖励的那场机缘,就值得让所有的武者趋之若鹜了。 现场的大多数武者都停留在筑基境、旋照境。 武者的寿元远远长于普通人,可越是到了后期,他们的实力就越是难以精进。 许多武者会在一个境界之中卡上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境界越高,想要突破瓶颈所需的玄气量就越大。 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一场合适的机缘,被这难以跨越的瓶颈限制了一生。 正是因为机缘的难得,他们才会孜孜不倦的追求突破的机缘。 来到修罗城的人则更甚。 修罗城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云玄大陆。 这里的每个人过的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 他们中大多数人对实力的追求大过对死亡的恐惧。 来到牌面上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今日拍卖会上的拍卖清单,修罗谷的最后一张门票,也是今日拍卖的最后一件物品。 正如侍卫队长所说,这次一旦错过,下次再想获得进入修罗谷的几乎,就要再等两年。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日后大概率会有更高的成就。 只要不半途陨落,他们极有可能冲击金丹,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还能冲击元婴、大乘。 他们的脚步一刻都不能停下,必须不断的争渡。 侍卫队长故意延长了时间,将看台上的每个角落都扫了一圈。 那个出价九十五万两的是一个黄衣青年。 九十五万两已经接近他所能出价的极限了。 听到侍卫队长的话,他的额头逐渐冒出冷汗,心中祈祷着侍卫队长能够尽快敲响拍卖成交的锣鼓。 然而,他的祈祷显然没有得到应验,看台上不知哪个角落,有一个声音喊道:“一百万两!” 又是一个一百万两! 看台上的人纷纷四下里顾盼着,想要找到那个出价之人。 然而,很快又有另外的声音响起,“一百零五万两!” 场上一片哗然。 超过百万! “妈的,这些人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一百万两啊,居然就为了买一张秘境门票,真是疯了!” “老子今天准备了五十万两拍修罗谷的门票,结果他娘的,连半张门票都不够买的!” “如果不是第一个拍门票的那小子出价一百万两,现在也不会拍出这么变态的价格!” “都怪那小白脸,什么几把歪风邪气。” 拍卖台上,侍卫队长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隐隐觉得,这门票,还有加价的空间。 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百零五万,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一百零五万,还有人要加价的吗?修罗谷可是外城最好的秘境,据我所知,有不少人闯过此秘境之后,一举突破了现阶段的瓶颈,获得了进入中城的资格。” 他继续煽动着,他想知道,这小小的一张门票,到底能拍出怎样的天价。 “一百二十万!” 果然,在他话语的刺激下,又有人出价了。 “一百三十万!” “一百五十万!” 他们自然知道修罗谷给以往的闯关者带来了多么难得的机缘。 秘境中毕竟危险重重,他们拍卖时考虑的因素众多。 拍卖时,人人都会顾及到这一点。 谁也不想不想重金求死。 可是此时,拍卖临近尾声,在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刺激之下,所有人的热情空前高涨。 越来越多的人几乎是不留后路的出价。 他们就像是忘记了秘境之险,一心只有秘境能够带给他们的无限的机遇。 “两百万!” 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大喊。 现场沸腾了,两百万,没人继续加价了。 这个两百万给众人带来的震惊,大大超过了凤非池先前出价一百万的那一瞬间。 斗篷男人一下子成了看台上的焦点。 不少人都想见一见这个大金主的庐山真面目。 可惜的是,那人的容貌被宽大的斗篷遮的严严实实。 众人只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那是一个男人。 对于此人神秘的做派,众人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毕竟修罗城的规矩摆在这里。 今天在拍卖会上有所得之人,在出了拍卖会之后,必然会遭受到一轮又一轮的围追堵截。 为了让自己活着回去的概率大一些,不少人在来到拍卖会之前,会对自己进行一番伪装。 侍卫队长深深看了斗篷人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两百万两,还有人加价的吗?!” 他转了一圈。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故意拖长时间,按照拍卖会的规矩,时间一到,他便敲响了锣鼓。 悠长的锣声在拍卖现场久久回荡。 至此,拍卖清单上的物品尽数拍卖完毕。 诡异的是,场上的人都没有起身离席。 非梧有些意外的看着拍卖台上笑得一脸神秘的人。 总觉得那家伙笑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像什么好鸟,一副欠打劫的模样。 按照惯例,当拍卖会结束之后,主持者会在宣布最后一件拍品拍卖成功之后,接上一句,“今日的拍卖会就此结束,请大家各自退场。” 可刚才侍卫队长没有说出这句话。 这也就意味着,有隐藏拍品。 在修罗城,不是每一场拍卖会都有隐藏拍品。 能够作为大轴拍卖的东西,定然也不是凡物。 外城隐藏拍品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可一经出现,就是足以震惊整个外城的珍奇宝物。 其中成交价最高的,是一枚六阶妖兽蛋,成交价黄金三千万两。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了拍卖台。 十个侍卫抬着一件被黑布盖着的东西走了上来。 那件东西的体积并不算大,但从那十个侍卫脸上痛苦的表情上来看,那东西,很沉。 十名侍卫都是旋照后期的武者,抬东西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玄气,这才勉强将东西挪到了拍卖台上。 那东西一放在地上,地面当即就陷了下去。 非梧被勾出了兴趣,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被黑布蒙上物件。 从那东西的能量形态来看,应该是一把剑。 侍卫队长向众人介绍道:“这件拍品,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们的拍卖场中。” 闻言,众人显然被吊足了胃口。 不是首次出现在拍卖台上,这是何意,流拍了? 当一件物品无人出价时,就会流拍。 可从刚才几个侍卫抬这东西的架势上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凡品,怎么会没人购买呢? 毕竟是作为隐藏拍品,就算再无用,也会有人抱着猎奇的心态出价。 随后,侍卫队长替众人解惑。 他揭开了拿东西上覆盖的黑布。 一柄古朴的剑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剑身上锈迹斑斑,像是历经了数百上千年的沉淀。 剑刃上甚至还带着缺口。 满心期待等着揭晓隐藏拍品的人们纷纷表示失望。 “我当是什么好宝贝呢,原来不过是一把破剑。” “就这品相,也难怪会流拍。” “我看呐,今天也是要流拍的架势。” “看那几个侍卫夸张的样子,多半是演出来的了。” “一百两,我要了!” 侍卫队长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这件拍品之前之所以流拍,并非是无人想拍,而是,无人负担得起它的起拍价。” 众人一怔。 不是没人拍,而是没人拍得起。 这倒是稀奇了。 这修罗城的阔佬还少吗? 侍卫队长清了清嗓,“沉沙剑,起拍价,十亿黄金!” 所有人都傻了。 难怪没人拍得起。 十亿,还是黄金! 如果不是他们听错了,那就是侍卫队长疯了。 就这把破剑,十亿黄金?! “这把剑的品相可能有些不尽如人意,不过,”他话锋一转,“这曾是一位神级强者的佩剑!” 现场寂静了许久,而后,喧嚣的声音直指天穹。 凡事只要跟神级强者沾上了边,都会带上神的光环。 起初那些看不起这把剑的人,都双目放光,再看那剑身上的锈迹,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那可能是某位神级强者的血液溅染的锈斑啊! 他们这些人,一生也无法踏足到神那一领域。 能远观神级强者曾经使用过的武器,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可是也有些人对侍卫队长的话语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神级强者的武器,无论在哪里都是值得被人争抢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到修罗城呢。 听侍卫队长的意思,这把剑先前也向外界展示过。 也就意味着,这把剑的下落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为何没有引得外界的强者前来抢夺呢。 可疑,十分可疑。 “队长,你怎么知道这是神级强者的武器?!”有人高声问道。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如此一问,侍卫队长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玄金,轻巧的朝剑身上一掷。 那块巴掌大的玄金,在接触到剑刃的一瞬间,爆碎成一堆金色的粉末。 众人皆惊。 就连非梧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沉沙剑,有点东西。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织影突然开口道,“这把剑上带着煞气。” “煞气?”非梧有些意外。 织影点头,“这股煞气与城中心那座雕像的气息有些相似,如果我没猜错,这把剑曾经刺入了那头吞天兽的身体之中,并且在他的体内封存了不少年头,直到它死去之时,才得以脱离。” 一柄宝剑在八阶妖兽体内长时间封存。 非梧甚至可以想象,当年的那一战,会是怎样的惨烈。 不过,眼下并不是估计当年那一战的时候。 非梧更感兴趣的是,这把剑会不会在这一场拍卖会上成功拍出。 她更倾向于流拍,毕竟,十亿黄金的确是一个高到让人难以想象的价格。 “常人难以承受这把剑上的煞气,就算是你我,与之长期接触,也会被其中的煞气污染。”织影提醒道,“你看那几个侍卫。” 闻言,非梧的视线落在那几个抬剑的侍卫身上。 那几人不过是短暂的近距离接触了沉沙剑,脸上就已经呈现出老态,像是生生老了十多岁。 而且这样的变化还在继续缓慢进行着。 非梧几乎可以想象,今晚过后,这几人就会生出白发,再过几日,可能就会化成白骨。 “还真邪门,希望没有哪个倒霉蛋出价。” 她的话音刚落,倒霉蛋就出价了。 “十亿零一千两黄金。” 非梧:“……” 织影:“……” 织影:“你师兄,比我想象中的还有钱。” 眼下的问题不是凤非池出价多少,问题是这把剑太邪门了,不能让它落入凤非池的手中。 在织影诧异的目光中,非梧缓缓举起了手,改变了自己的声线。 “一百亿黄金。” 侍卫队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多……多少? 他没听错。 织影:“你有那么多黄金吗?” 非梧小声道:“管它呢,随便说呗,够吓人就行,反正我也没打算花钱拍。” 她要靠抢的,不仅要抢剑,她还要抢先前拍卖门票所得的那些银子。 第144章 身无分文 按照惯例,成功在拍卖会上拍到宝贝的买家,会根据拍卖进行的顺序,被执法队请到后台完成交易。 由于还盘算着抢劫门票,现场的人数并没有因为拍卖结束而有明显的减少。 被执法队请去后台的人完成交易之后,便可以自行离开拍卖场了。 人人都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他们都会选择直接离开拍卖场。 鲜少有人还会带着东西折返拍卖场继续看热闹。 可今天不一样,有一件以一百亿黄金拍卖出去的神级武器。 他们都好奇,买下这把沉沙剑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把连十个旋照武者都只能勉强挪动的剑,那位神秘买家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拿走。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牵动着他们的好奇心。 有一大半的买家,会在与执法队完成交易之后,又回到看台之上。 别的不说,光是那一百亿黄金,就让他们狠狠的期待了。 在见识过非梧解决那三个登徒子的手段之后,大部分的人都对她能拿出一百亿黄金深信不疑。 毕竟能有此等实力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大能了。 虽说她不愿透露真容,不过依旧改变不了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这种大人物,向来将自己的名誉看得极重。 断然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来。 事实上,侍卫队长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非梧出手时的雷霆手段,才决定取出这把沉沙剑作为隐藏拍品。 非梧会拍下这把剑在侍卫队长的意料之中,令他意外的是,那个白衣的小子身上居然也带了如此之多的钱财。 拍卖台上,侍卫队长还在耐心的叫着号。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个个上台。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对沉沙剑的去向不感兴趣,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当即就离开了拍卖场。 而每一个离开拍卖场的人,背后都会带着几条尾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轮到拍到修罗谷门票的人上台交易了。 凤非池作为拍下第一张门票的人,自然也是第一个走上拍卖台的。 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百万两的银票,交到了侍卫队长的手中。 侍卫队长看了一眼他手指上的乾坤戒,眼角似是带着笑意,如约将那张修罗谷的门票交到了他的手中。 门票制式普通,就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羊皮。 羊皮之上拓上了特殊的能量印记。 这样的印记具有防伪的效果。 每个秘境之前都会有修罗城派出的专人把守着,一旦发现有人伪造门票,守门的侍卫会当机立断的将那人斩杀。 就算有幸逃脱,也会在之后受到修罗城执法队的追杀,无休无止,至死方休。 因此,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试图以硬闯的方式进入修罗城把守的秘境。 摸着那块带着温热的羊皮,凤非池仔细看了看那羊皮上拓印的印记。 确认其中的能量走向十分复杂,不是寻常人能够伪造的。 这才将门票收进了乾坤戒中。 而后,他头也不回的朝着拍卖场的出口走去。 只是在临下台之前,他稍稍侧头看向地面凹陷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宝剑。 与先前一样,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拍卖场的出口。 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就侧身凑近身边的另一人,“荣轩师兄,买修罗谷门票的那小子走了,我们要不要也跟上?” 这个被称为荣轩师兄的男子,正是前不久大变天的无极阁的大长老的孙子。 他贪婪的目光落在拍卖台上的那把剑之上。 那可是神级强者的武器,要是能得到那把剑,光是在那剑的附近修炼,说不定都能感受到神级强者留下的法旨。 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说不定还能驯化那柄剑,为自己所用。 不过沉沙剑固然重要,却毕竟要等到自己崛起之时才能真正为自己所用。 眼下进入修罗谷修炼的机会,对他而言,才真真是看得到回报的机缘。 他不能就这么错过。 他是个有野心的。 现在沉沙剑和修罗谷门票,他一个也不想错过。 华荣轩朝身边的师弟勾了勾手。 后者连忙附耳上前。 “你先去跟着那小子,沿途做下记号,稍后我抢了沉沙剑,再去同你汇合。” 李武寒闻言,有些迟疑,毕竟那白衣男子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他自问不可能是那人的对手,若是被发现了,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 华荣轩见他迟疑,面上带上了怒意,“我若得手了,你还能少得了好处?!那沉沙剑,你我共同以之修炼,想要突破金丹岂不是指日可待。” 李武寒一听好处还能分自己一份,心底里的不乐意顿时消失了大半。 而且听师兄的意思,是要去抢夺那把沉沙剑。 他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买下那把剑的人肯定更加难缠。 当下也不顾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连忙朝着凤非池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师兄走了,非梧长舒了一口气,她就怕待会儿不小心露馅。 现在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拍卖台上,最后几张门票也交易完毕。 侍卫队长目光灼灼的看着看台上的非梧和织影。 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一般。 “接下来,有请沉沙剑的拍卖者上台交易!” 非梧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为了不让自己的身手引起轰动,她脚下一蹬,身体朝拍卖台上飞去。 很快,便稳稳的落在了侍卫队长的身边。 侍卫队长赞道:“大人果真好身手。” 非梧嘴角抽了抽,这嘴脸,可真是感人。 非梧没有理会他,而是率先看向地上的沉沙剑,“我可以先试一试吗?” 侍卫队长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没听说拍卖到了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买家突然提出要先验货的。 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内心的戒备。 这沉沙剑可不是寻常的宝剑。 如今的修罗城城主乃是大乘境强者,就连他,想要拿起这把剑都十分的艰难。 这个披着斗篷的女人虽说好像有点本事,可终究不可能是大乘境武者的对手。 侍卫队长下意识的认为,此人肯定不能拿起这把剑。 于是他的眼中带上了玩味,挑眉道:“大人,请便。” 得到了应允,非梧缓缓躬身,一手握住剑柄。 侍卫队长见状,脸上的不屑更甚了。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有了一点本事,就能藐视万物了。 他在不经意间,已经带上了轻蔑的神情。 非梧的手触及沉沙剑剑柄的一瞬间,顿时从其中感应到了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 那股力量生猛的撞向她的掌心,像是想要将这股异样的气息吞噬。 非梧眉头一皱,小样还挺有脾气。 她将异能汇集到掌心。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沉沙剑的剑身蓦的开始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着、颤抖着。 侍卫队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沉沙剑动了! 这一柄出自神级强者之手的宝剑,在被这个女人握上的瞬间,竟动了! 非梧感受到剑身之中好像有一道有着自主意识的气息。 那道气息会下意识的吞噬周围的玄气,或许,这就是织影所说的,其中含有煞气的根本原因。 异能并不是玄气,那气息会吞噬玄气,却不能吸收异能。 甚至由于异能的异样,让那道气息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不知道自己用异能强势镇压,能不能让它给自己一些反馈信息。 不过,这显然不是非梧此时此刻需要考虑的事情。 她现在迫切要做的,是打劫。 而且还是用他们执法队的东西,打劫执法队。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的将沉沙剑拿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那气息对她产生了惧意的原因,非梧竟觉得,这沉沙剑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她甚至将剑在手中轻巧的抛了抛。 侍卫队长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看着她。 这……这怎么可能呢! 连城主大人都拿不起来的剑,这个女人不仅单手就拿了起来,甚至还十分轻松。 难道是沉沙剑出岔子了? 可是不对啊,刚才侍卫将剑抬上来的时候,他是亲眼所见,那痛苦的模样绝对不像有假。 而且不久前他自己也用玄金试验过了,削铁如泥,绝对是一把绝世好剑! 此时此刻,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人,很强,甚至比城主大人还要强! 正思索间,非梧又动了,只见她拿着沉沙剑有模有样的挥舞着。 蓝星上已经不怎么使用冷兵器了,非梧的剑术并不算好。 她舞剑的手法,看在侍卫队长的眼中,自觉心惊肉跳。 自己就站在她的身边,他真怕对方不小心用这剑扎中他的身体。 武者的体质虽强,可怎么也强不过玄金啊。 自己要是被她扎一下,当场就能去跟阎王爷下棋了。 侍卫队长心惊胆战,可是很快,让他更心惊胆战的一幕发生了。 非梧拿着剑,毫无章法的朝前方一劈,一道剑气凭空而出。 眨眼间,剑气竟长到一人高,呼啸着朝正前方劈去。 剑气最终在距离看台上那人的鼻尖只有一指宽的地方停下。 那人的下身当即一热,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不只是他,那周围也有几人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剑气经过的地方,一条宽约三米的沟壑出现。 沟壑之中黑洞洞的,不靠近看,根本就看不见沟壑的底部。 “好剑!”非梧不懂剑,但是这威力,值得她夸上这么一句。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剑身之中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声。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傲娇,像是在说“算你有眼光”。 非梧皱眉,侧头看向已经呆愣了的侍卫队长。 对方已经近乎石化了,不过确实因为这剑的威力而石化的。 并不是因为他也听到了剑中那道气息主人的轻哼。 “你提醒我一下,我是以多少钱拍下这把剑的?”非梧一手掏了掏耳朵。 像是真的忘了自己亲口说出的价格。 侍卫队长在修罗城混了这么多年,经历过的黑恶势力打劫的场景多入牛毛。 当即就听出了她话里的门道。 这人并不是真心想要拍沉沙剑的。 侍卫队长的脸上当即就失去了血色。 这个人很强,强过了城主,更别说他了。 更何况,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把神经强者的武器。 如虎添翼。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人要是想对他们修罗城动手,他们整个城所有的人手加起来都不是她这一人一剑的对手。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在拍卖台上。 同样也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那个新出现的斗篷人静静站在持剑之人的身后,立场显而易见。 不仅如此,织影还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那是属于准圣级强者的气息。 在场的所有人,只觉一股巍峨如同大山的气息拔地而起,将所有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侍卫队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两股战战。 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城中心,最临近雕像的一座华贵的府邸中,一双幽邃的眸子睁开。 那人随手撕裂了空间,下一瞬,消失在裂隙之中。 不多时,同样的空间裂隙在修罗城外城拍卖场上出现。 由于大乘境撕裂的裂隙还不够稳定,男人又是匆匆为之,再度出现之时,显得有些狼狈。 “不知是那位准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修罗城城主带着歉意开口道。 见到此人出现,织影这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气息。 场上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原来这位竟是一个准圣级强者!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准圣。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中都带上了虔诚之色。 甚至有人当即跪了下来,朝着织影和非梧所在的方向不停的叩拜者。 感受到面前这人的气息,非梧很快意识到,这就是如今修罗城地位最崇高的那一位了。 织影没有说话,将话语权全权交给非梧。 非梧的声音中带着轻松,“城主大人,是这样的,你们外城的拍卖会呢,很精彩,这把沉沙剑呢,我也很喜欢,不过,我身上的银子有些不够。” 修罗城城主当即明白过来。 不过他的嘴角却抽了抽,没钱拍卖,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人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他不敢多说什么,干笑两声,“那姑娘有多少?” “身无分文。” “……” 第145章 清除余孽 修罗城城主看着地上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陷入了沉思。 沟壑在临近观众席之时戛然而止。 这并不代表剑气中的力量就此枯竭。 之所以能这么精准的停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持剑者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境地。 她能随心所欲的掌控着剑气的起止点。 如果不是对剑术的见解颇深,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很强,强到弹指间就能将剑使出剑术大师才能达到的效果。 修罗城城主又看向那个神秘的斗篷人。 这两个斗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个是准圣级强者,一个也是气息内敛到了极致的强者。 下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两位强者。 她们来自哪个国度,天悦?东祁?又或是那一直蒙着神秘面纱的极北之地? 更让修罗城城主忌惮的是,他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沉沙剑之上。 他此前也试过拿起这把剑。 可这把剑看上去朴实无华,其重量却让人咋舌。 更诡异的是,其中还蕴藏着一股可以吞噬人体玄气的灵性气息。 但从那个斗篷人身上,他并没有看出她又任何不适之感。 现在别说她们想要拿走这把剑了,她就是想抢走刚才拍卖所得的银两,他都只能笑嘻嘻的双手奉上。 他的念头刚落定,非梧又道:“因为身无分文,所以,我打算从你们修罗城借点银子花花。” 修罗城城主默然。 一念成谶,该死的,他就不该往那方面想才是! 修罗城城主不自然的笑了笑,干哑的着嗓音说道:“既然大人开口了,那小的也不好拒绝,大人想要,拿去便是。” 非梧粲然一笑,“好,城主也是个敞亮人,那就多谢了。” 说罢,她将手在侍卫队长面前一摊,意味十分明显。 侍卫队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刚才手下的厚厚一堆金票放在非梧的手上。 非梧也不嫌多,一股脑塞进了宽大的袖子中。 那袖中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可非梧却恍若未觉。 她甚至觉得,还能再来点。 拍卖台上这戏剧性的一幕,看台上的人都惊呆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斗篷人是在打劫。 这画面,也太和气了。 和气生财是这么来的? 在场见过修罗城城主的人并不算多,但是从此人出现在拍卖场上之后,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修罗城专有的血杀之气是他们难以忽略的。 从侍卫队长对其恭敬的态度上也不难看出,这位定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修罗城城主。 连修罗城城主都对那两个斗篷人恭敬有加! 据他们所知,修罗城城主乃是大乘境,那么,那两位强者会是怎样恐怖的境界呢。 “你们应该听到了,刚才城主称呼她们什么,准圣大人!” “难道这两个人都是准圣级别的强者?!” “天哪,现在的云玄大陆上还有准圣的存在吗!就算是修罗城城主,也仅仅停留在大乘中期的境界!” “呵呵,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仅仅停留在大乘中期,有本事你先上个金丹境再说话!” “我听说,咱们现在所处的地界被称为下界,云玄大陆之上,除了下界之外,还有一个圣界的存在。” “我也听说了,听说圣界的玄气浓郁程度堪比下界的秘境内部,是武者修炼的天堂啊!” “那你们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是来自圣界的大能?!” “极有可能啊,否则以下界的玄气浓度,根本不足以支撑武者修炼到准圣境界!” 看台之下,众说纷纭。 原本华荣轩还抱着从斗篷人手中抢夺沉沙剑的打算。 在那人用剑随手震出一道剑气之后,他就彻底打消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甚至有些庆幸。 幸好这人没有掏出一百亿黄金买下沉沙剑,而是率先试用了一番。 要是这一道剑花刮到自己的身上,他恐怕会当场灰飞烟灭。 他站起身,悄然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幸好他还做了两手准备,这沉沙剑的主意他是打不了了,不过他还有后路。 之前那白衣男人买下的修罗谷门票,这次他是要势在必得了。 总不能剑也没得到,门票也得不到!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像是担心他的心思被人洞悉一般,他不断的加快自己的速度。 看台之上,不知是谁,舒展筋骨之时,不慎将脚伸了出去。 华荣轩防备不及,被生生绊倒在地。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 谁知那个绊他的是个暴脾气的,一听他满嘴喷粪,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那个暴脾气大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他娘的再骂一句!” 华荣轩乃是无极阁天才弟子出身,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平日里更是养尊处优惯了,此时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里也烧起了火。 “放手!”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之中猛地爆发出一股玄气,将暴脾气大汉震开。 那大汉跟华荣轩的境界不相上下,见他发力,也不甘示弱的将身体里的玄气释放出来。 两股强大的玄气突然对峙起来。 周围的人刚才吃了一盘大菜,此时见到这样清粥小菜的场景,顿时也觉得新鲜,纷纷朝他们投来了关注的视线。 其中也包括了拍卖台上的非梧等人。 修罗城向来鼓励武者打斗。 此时见有人要当场打起来,修罗城城主也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也不知现在旋照境的小辈们有着怎样的实力。 华荣轩的气息释放出来的一瞬间,非梧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那种运转玄气的方式十分熟悉,前不久,她们在坞山见识过不少这么运转玄气的人。 那个人,是无极阁的弟子! 非梧的心中很快做出这样一个结论。 她持剑,指向看台上的华荣轩,声音不大,回响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你,上来。” 她的话就像是一盆冰水,将华荣轩和暴脾气汉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焰浇了个彻底。 华荣轩见她的剑尖指着自己,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难道自己刚才肖想沉沙剑的事被她察觉了。 不会,自己刚才明明只是在内心幻想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就连他看向那沉沙剑的眼神,他都刻意维持着平静。 他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对方不可能有那么玄乎的! 心中虽然抵触接近那个斗篷人,可华荣轩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和那个斗篷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赶到非梧的面前。 站在他周围的,都是能够用一根小指头将他秒得渣都不剩的大佬。 华荣轩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着哆嗦。 他摆出一个谄媚的笑脸,“这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非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寒意,“你叫什么名字?” 华荣轩一愣。 问他的名字? 难道是觉得他天资出众,想要收他为徒? 若是能拜入这样一位绝世高人的门下,自己的前途一定会一片光明! 自己要是表现得好一点,她说不定还会将沉沙剑交给自己参悟修炼! 想到这里,华荣轩急迫的开口,“小的,华荣轩!” “华荣轩。”非梧重复着他的名字。 她重复得很缓慢,让华荣轩以为她是在品味着自己的名字。 他心中一喜,第一次感谢父母为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好名字。 非梧又问,“华元征是你什么人?” 她问得很是平和。 华荣轩脸上的喜色更是掩不住了。 她难道是爷爷的故交?! 那真是太好了,爷爷竟然还认识这样的高人,先前怎么都没听说。 他兴奋的说着,“正是我爷爷!” “哦。”非梧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华荣轩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她斗篷遮住的脸部,“大人,敢问您是?” 非梧:“我是你的仇人。” 华荣轩脸色大变。 方才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恐惧。 “不,不可能,大、大人你可能是搞错了,我跟你无冤无仇,我甚至此前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跟你有仇呢!” 他跪倒在地,几乎要伏在地上。 由于的嘴唇离地面太近,说话时,地上的灰尘溅入他的嘴里。 可他却丝毫不觉得脏。 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我杀了你爷爷。”非梧淡淡的讲述着。 华荣轩的身体一震,瞳孔几乎缩成了针眼大小。 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非梧耐心的重复,“无极阁华氏一脉,几千人,我杀了个干净。” 她的话语平平,却让人不寒而栗。 华荣轩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爷爷那么强大,怎么会死! 不对,眼前这个女人,比爷爷更强。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强者,那个准圣级别的强者。 她们二人联合,想要灭掉一个无极阁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罢了。 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无极阁被她们灭门了! 既然她能杀爷爷,肯定也能杀自己。 想到这里,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来到非梧的脚边,“大人,您饶了我!我什么也没干,我没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您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 非梧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个趴在自己脚下的男人。 她毫不犹豫的一脚将他踹飞。 华荣轩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等到落地之时,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件瓷器,摔了个粉碎。 现场一片寂静。 不过轻轻一脚,就让一个旋照境的武者死于非命。 而且这种死法,他们前所未见。 甚至,从她出手开始到出手结束,他们都没有在这人身上感受到半分的玄气波动。 强,强到离谱!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为震惊的要数修罗城城主。 杀人于无形。 自己甚至看不出她所用的是什么武技。 这个人,甚至比那准圣级的强者还要可怕。 那些原本准备上前收尸的侍卫们更是傻了。 他们正在紧步朝华荣轩的尸体赶去。 不等他们赶到,一阵风一吹,他的尸体就像是烟尘般,飘散在了风里。 侍卫们凌乱了,在场所有的观众都凌乱了。 这……这还是人吗? 她真不是九阶的美杜莎蛇吗?! 众人的震惊还在持续着。 非梧和织影达到了目的,已经准备离开了。 修罗城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们。 她们这么强,说不定可以让她们出手解决修罗城的难题。 但以他的位份,想要请动她们出手,未免有些太过自视过高了。 非梧看出了他的异样,停下了脚步,看向他,好奇的问道:“城主大人还有事吗?难道还有没拿出来的银子?” 修罗城城主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高人可真是,掉钱眼里了。 按理说,像这样的绝世大能,应该已经超脱了世俗的金钱欲望,怎的这位偏生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不是,大人,您误会了,其实,是小的有一事想要请求大人出手相助。”修罗城城主不敢隐瞒自己的意图。 非梧摸了摸下巴,迟疑了半晌才说,“有事要我替你办啊,行啊。” 修罗城城主闻言大喜,连忙作揖表示感谢,“那就多谢……”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非梧继续道: “不过你得给钱,不给钱,不办事。” 修罗城城主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着。 好一个不给钱不办事,刚才她不是已经拿走了拍卖所得的全部银两吗?! 甚至还白拿走了一把神级强者的武器。 怎么现在又找他要钱?! 感情打劫归打劫,办事归办事是不? 他的心里是叫苦不迭的,面上却还要爽快的应和道:“那那是自然,只要能将这困扰在下多年的事办好,银两自然是不会少的。” 非梧一听,困扰多年,这不就是顶好的加价筹码吗! 她的脸上乐开了花,毫不客气的开口道:“那行,你先说说你要我办的是什么事,我好根据事情的难以程度定价。” 修罗城城主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不过还是忍痛挂着笑容,“此事不便在人前说,大人请随我来。” 说着,他的手在身前一撕,一道空间裂隙凭空出现。 非梧看了一眼他撕出来的裂隙,瘪了瘪嘴,十分嫌弃,但还是跨步走了进去。 第146章 消融煞气 如果把修罗城比喻成土匪窝。 那城主府就是土匪头子的居所。 修罗城的城主府维持着城中一贯的森冷压抑。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修建在地面上的坟墓。 非梧对修罗城城主这特殊的居住癖好很是无语。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住的地方却像是那些神经有问题的老怪物才会喜欢的地方。 事实上,在下界中,能修炼到大乘境的,关算年龄,也已经足以称得上老怪物了。 修罗城城主看上去是个中年男人,实际上已经有一百七十八岁高龄了。 在修罗城城主的指引下,非梧和织影来到了一个扇房门前。 那扇房门不知是什么材质,通体漆黑如墨,上面还雕琢着图案。 但由于雕琢的工艺太过简陋,看不清雕的什么玩意。 非梧看到这扇房门的第一眼还以为,这是被某种妖兽的爪子刨过的门。 靠近这扇门之后,非梧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织影同样也感受到了异样。 那扇门关得很紧,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但她们靠近之后,却能感受到门后又一股森冷的寒风朝她们扑来。 他们甚至感觉到,寒风像是有着自我意识,拼了命的想要接近她们,甚至吞噬她们。 就像是门缝间夹住了一道灵魂,而那道灵魂却在想方设法的吞噬外界的力量,最终变强,挣脱束缚。 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 非梧看向了自己手中攥着的那柄沉沙剑。 自己第一次握住沉沙剑之时,也有同样的感觉。 修罗城城主并没有打开这扇门,而是带着两人在距离门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向非梧和织影,“二位,这里面就是一直困扰在下的东西。” 非梧看了看那扇黑门,又举起手中的沉沙剑。 她这样的动作让修罗城城主警惕的退后了几步。 生怕她的下一步动作就是用那把剑将她扎一个对穿。 非梧古怪的看着退出几米远的修罗城城主。 “城主,咱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关系,你能不能对你的合作伙伴有一点基本的信任?” 修罗城城主讪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回到她的身边,尴尴尬尬的说着,“不、不好意思,在下,尽、尽量。” 他又看到非梧和织影眼中的戏谑,老脸一红。 方才她们摘下斗篷上的帽子之时,属实将他惊了一把。 他曾预想过两人的长相,白发苍苍的老妪,或是雍容华美的美妇。 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竟都是年轻漂亮的妙龄少女。 此时被两个小姑娘以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他这老脸实在是挂不住了。 他绞尽脑汁找补了一句,“主要是,这把沉沙剑的威力实在太过惊人,属实不是在下这等实力的武者能够承受的。” 非梧挑眉,不置可否。 她又看向了那扇黑色的门。 她应该能猜到修罗城城主找到她的原因。 实力是一方面。 更主要的是,她能够驯服沉沙剑中的东西,应该也能驯服黑门之后的东西。 果然,修罗城城主说道:“相信姑娘已经感受出来了,这沉沙剑中有种特殊的生灵,这生灵的气息与门后的气息相近。” 非梧有些意外。 她自然感受到了沉沙剑中的东西,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东西竟然是有生命的。 她看向修罗城城主,疑惑的问着,“这东西跟门后那东西是什么关系?” 修罗城城主连忙介绍,“这沉沙剑乃是神级强者的武器,多年蕴养在神级强者左右,已经孕育出了剑中之灵。” 一些绝世神兵,如果经历了长期的玄气蕴养,会生出自己的灵智,最终形成剑灵。 非梧瘪了瘪嘴,神级强者手边的剑,孕生出的剑灵竟然这么低智。 真不知该说那个神级强者太弱,还是该说这剑灵太不争气。 像是感应到她的思想,她手中的沉沙剑竟左右摇晃了一番,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它不发泄还好,这一发泄,修罗城城主的身影一个暴退,转眼就到了数十米远处。 非梧:“……” 这城主属实太过草木皆兵了。 “呵呵。” 修罗城城主暗中观察了大半天,确定那把剑不会突然自己飞出来伤人之后,他才慢慢走回到非梧身边。 非梧用不耐的眼神看着他。 修罗城城主挠了挠头,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继续开口道,“数千年前,这沉沙剑的主人,与修罗城的建城者有过一战。 “那一战中,建城者被那位神级强者重伤,其座下的吞天兽拼死将主人驼回了下界,这把沉沙剑也没入了吞天兽的体内,被一并带回了下界。” 这说法与织影先前说的相差无几。 又听修罗城城主继续道:“一人一兽回到下界之后不久,那吞天兽就因伤势过重,陨落了。建城者悲痛欲绝,将吞天兽的尸身封入了雕像之中。” 闻言,非梧和织影骇然。 按照众口相传的说法,那吞天兽的品阶达到了八品,那便是——圣级! 圣级妖兽的尸首! “也是在吞天兽陨落之后,沉沙剑才被建城者取出来。吞天兽乃是嗜杀的妖兽,体内煞气汹涌,这沉沙剑在他体内埋藏了许久,被妖兽体内的煞气侵染,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非梧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沉沙剑。 经修罗城城主这么一解释,这把剑的品相这么粗陋,也就勉强说得通了。 与此同时,非梧也感受到了那头八阶吞天兽的恐怖之处。 光是他体内的煞气,就能将神级强者的武器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非梧问道:“那这扇门后面是什么?” 修罗城城主道:“门后封存的是吞天兽的煞气。” 修罗城至今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 这意味着,这头八阶吞天兽的尸首也在雕像中埋了数千年。 数千年过去,此兽体内的煞气还没有完全散尽。 非梧和织影皆面色凝重。 她们此前并未设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 对这片大陆上的奇人异事了解的越多,她们就越不能满足与现状。 随着未知逐渐变成已知,她们也随之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其实,沉沙剑退化的不仅仅之后外形,还有其中的剑灵。”修罗城城主说出了自己所知之事。 非梧一愣,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煞气的腐蚀之下,沉沙剑被锈蚀,里面的剑灵也逐渐退化。 或许,在多年以前,这剑灵有着超乎常人灵智的自我意识,更有甚者,甚至能够像现在的织影一样,幻化为人类的模样。 一想到此,非梧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能想办法将沉沙剑中的煞气祛除,是不是能够让这把剑焕然一新,是不是能够让其中的剑灵也恢复如初。 这或许也是修罗城城主找到自己的原因。 果然,修罗城城主娓娓道来,“沉沙剑中的剑灵不仅被煞气侵蚀,还有被煞气同化的架势。这也是在下无法拿起沉沙剑的原因,在下无法驯服其中的剑灵。”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非梧,“可姑娘你不一样,你不仅能压制住剑中煞气,还能驯服剑灵。” 他的话刚说完,非梧手中的剑再度摇晃起来。 像是在反对修罗城城主的话,它所传达出来的意思就像是,“本大爷无人可以驯化!” 修罗城城主被这剑吓得脸色发青。 非梧又朝剑柄中灌入了一些异能,沉沙剑总算老实了。 她看向修罗城城主,问:“我该怎么做?” 修罗城城主僵硬的指了指那扇黑色的门,“那扇门之后,是吞天兽的煞气本源,如果姑娘能够将其彻底清除,即可让沉沙剑复原。” 听完,非梧缓步走向了那扇黑色的门。 感受到那门后源源不断涌出的煞气,织影下意识的拉了非梧一把。 待她转头看向自己之时,织影眼中带着担忧,朝她摇了摇头。 非梧浅浅一笑,朝她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织影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松了手。 非梧再次朝黑门靠近。 她越是靠近,就越是感受得到那股彻骨的寒冷。 她皱了皱眉,被那股冷意激怒,双手猛然按在黑门之时,汹涌如潮水般的异能,源源不断的朝门上涌去。 冰冷的煞气,与炽热的异能,两者相交,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涟漪。 煞气和异能都不同于玄气,都属于能量形式,气息却截然不同。 织影和修罗城城主被那能量涟漪推得倒飞而出。 织影尚且还好,后退大概百步远,便站稳了脚跟。 修罗城城主就要凄惨得多了。 只见他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狠狠撞在墙壁之上,才堪堪停下。 织影的眼中满是复杂。 她知道非梧是不一样的,她的头脑和天赋都不是一般的少女能够企及的。 而且她以前使用的那些武技,或许,那些不该称为武技。 武技是针对云玄大陆上的玄气而言,武者催动玄气使用的,才能称之为武技。 可非梧所使用的并非是玄气,相应的,也就不能将她的术法称为武技。 修罗城城主比她还要震惊不少。 这是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怎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至今为止,她都没有使用玄气! 不使用玄气尚且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那她要是全力以赴,岂不是更为惊人! 这位,难道是一位神吗?! 修罗城城主不敢细想。 下界之中,已经很多年没有圣级强者出没了,更遑论神级强者了。 那都是活在传说之中的人物才对。 修罗城城主心中除了震惊,竟逐渐生出了一丝虔诚。 如果不是现在的狂风让他连站稳脚跟都困难万分,他一定会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黑门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异能消耗仪,不过片刻,非梧就觉得自己体内的异能抽空了大半。 好消息是,黑门之后的煞气也在火速消散。 就像是消融的冰川。 煞气每消融一分,就会有一缕精纯的能量飘散到虚空之中。 煞气是死的,可非梧是活的。 煞气消散之后便不可再生,而非梧却能将飘散在空气之中的能量化为己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丝煞气也在非梧的异能之下消融为能量,融入到了非梧的体内。 这种将对方的力量化为己用的感觉十分舒爽。 以至于,当非梧消融了所有的煞气之后,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织影本以为结束之后,非梧会像上一次一样,虚弱到昏迷。 可让她意外的是,非梧非但没有昏迷,反而显得生龙活虎的。 风波暂定,修罗城城主带着满腔震惊站起身,木然走到非梧和织影的身边。 他也看到了非梧脸上的轻松之色,这也更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这就是一位神啊! 在非梧和织影诧异的目光中,修罗城城主跪倒在非梧的面前,“哐哐哐”就磕了三个响头。 非梧:“……” 随后,她就听到修罗城城主的念叨声:“求神级强者保佑我早日突破。” 非梧气得想一脚将他踹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她还活得好好的,什么保佑不保佑的,晦气! 不等她真踹出去。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金属铮鸣声。 几人循声看去。 是非梧刚才随手扔在地上的沉沙剑。 煞气本源被祛除,剑灵要复苏了! 想到这里,非梧激动了。 她炯炯有神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把剑。 终于,剑身停止了颤动,一团水蓝色的光晕逐渐在剑的正上方形成。 半晌后,光晕凝成了人形,看不清面貌。 就在非梧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团光晕突然急剧缩水,最终化成了一个一两岁幼童的模样。 那小娃娃的脸肉乎乎的,像是一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非梧:“……” 织影:“……” 修罗城城主:“……” 沉沙剑剑灵看着几人呆滞的模样,羞愤的哼了一声。 非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双手将他举了起来,“呀,剑灵啊,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小娃娃怒了,在她手中拼死挣扎着,边挣扎边给自己幻化出了一套丝绸衣服。 非梧撇了撇嘴,小东西,还挺会享受。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说着。 他看起来虽小,说话时口齿却算是清晰。 “你叫什么名字?说了我就放你下来。”非梧道。 “蓝沉!蓝沉!” 第147章 契约蓝沉 意外收获一只剑灵娃娃,非梧感觉很新奇,将他颠来倒去反复查看。 蓝沉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绷着小脸,想发作,又怂得很。 终于,非梧将他扔下。 当真是从半空中扔下。 蓝沉一惊,粉嫩的小脸吓得煞白,体内玄气一震,很快就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 刚刚恢复自主意识,他的玄气还不太充盈,小身子在半空浮浮沉沉,看起来极不稳定。 看得一旁的修罗城城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别看这小家伙虽小,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剑灵。 还是来自神级宝剑中的剑灵。 这种品级的剑灵,全胜时期,在整个云玄大陆上都是可以横着走的! 非梧也只有在蓝沉是一个奶娃娃的时候还能欺负欺负他,一旦让他恢复了实力,非梧也只能远远的躲着他了。 蓝沉也是第一次受到这样非人的对待。 往日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称一声剑灵大爷啊! 他气鼓鼓的,瞪着非梧。 非梧一脸平静的与他对视着。 并没有觉得自己刚才对他“上下其手”是什么过分之事。 “你这个怪物,等本大爷恢复了实力,第一个将你碎尸万段!”蓝沉怒吼道。 非梧不屑的嗤笑着,“年轻人有傲气是好的,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 蓝沉不说话了,自闭了。 在他全胜之时,他根本就不会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虎落平阳了,只能忍辱负重。 尊严固然可贵,那也贵不过他这条小命啊! 他弱弱的努了努嘴,“那,我不把你碎尸万段,你能不能,也放过我?” 非梧冷笑,“不能。” 修罗城城主大惊,这可是神级剑灵啊! 这么好的东西,如果驯服了,整个云玄大陆横行霸道不是梦。 别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去讨好他,这个姑娘怎么还想不开要将其诛杀呢。 不过修罗城城主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以这姑娘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她说不定也是一位神级武者。 她并不是想不开,她这是看不上啊。 没想到,非梧却突然说:“想让我不杀你也不是不可以。” 蓝沉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 他堂堂神兵沉沙剑的剑灵,此时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按着头讲条件,他还不得不妥协。 憋屈,十分憋屈啊! 可是憋屈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忍着啊! 奶娃蓝沉嗫嚅道:“那,那你说,你想要怎么样?” 非梧:“很简单,奉我为主。” 蓝沉:“……” 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自己认她为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蓝沉虽然求生欲极强,但是现在,他又觉得他是个宁折不屈的了。 “我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脖子上就一凉。 一柄雪亮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本体是沉沙剑,铸剑的材料用的都是最上乘的金属材料,用坚不可摧都完全不够,普通的兵器根本就无法伤他分毫。 此时见非梧用一把品质一般的匕首抵着他的脖子,蓝沉冷笑,真是一个年轻的人类,以为凭借着破匕首就能杀她,不知天高地厚。 想着,他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非梧往匕首中注入了一些异能,再往前一送,那匕首刺入蓝沉的脖子,就像是尖刀刺入豆腐一般轻而易举。 蓝沉懵了。 不过他没敢懵太久,这个女人她是真敢杀自己! 蓝沉惊恐的向后飘去,远离了非梧的身侧。 非梧也只是想威慑一下他,眯着眸子看着他,“怎么样?” 蓝沉用小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低落。 这点小伤小痛对他来说虽不算什么,但却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震撼。 这个女人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能量,这种能量不同于玄气,却与玄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方才将能量注入匕首之中,那匕首就像是焕发了新生,几乎是变成了另外一种材质。 因为太过震惊,他半晌无言。 非梧语气不善,“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蓝沉一惊,连忙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认主吗,认!我认还不行吗!” 非梧挑眉,这才收起了匕首。 蓝沉道:“你用我的本体划破手掌,我就能融入你的意念了。” 说完,他的小身子一颤,又变成了那把沉沙剑的模样。 沉沙剑朝非梧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非梧十分自然的摊出手掌,让蓝沉在她的手心划出一道血痕。 殷红的血液流出的瞬间,沉沙剑上散发出莹莹的光芒,缓缓没入了非梧的体内。 大约一炷香之后,非梧手掌的伤口奇迹般的自动愈合。 蓝沉又变成了方才那副奶娃娃的模样,飘在半空中,小脸之上有些震惊。 认主之后,他飘在半空中也不再摇晃了。 剑灵与主人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互相能体会到对方体内的能量情况。 此时的蓝沉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这个新主人体内的能量形式是他前所未见的。 “这……”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非梧。 难道这是一种全新的修炼方式。 像她一样的修士,蓝沉以前从未见过。 这莫不是她自己自创的修炼方式?! 如果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变态了! 从她的骨龄来看,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年近十五岁的少女。 仅仅十五岁,就能拥有堪比圣级强者的实力,还是自创的修炼方式。 唯一能用来形容这个女人的字眼,非妖孽莫属! 修罗城城主见沉沙剑剑灵认主,当即上前对非梧拱了拱手,道:“恭喜神女获得沉沙剑的认可。” 非梧斜了他一眼,“别以为跟我套近乎,我就能给你办事。” 修罗城城主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连忙摆手,“神女您误会了,小人哪儿敢啊!” 她没契约沉沙剑之前,修罗城城主尚且对她有所忌惮。 现在她又得到了沉沙剑的认可,那就是如虎添翼啊! 现在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非梧面前造次。 不过人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只求非梧在食指大开口的时候,能稍微轻那么一点。 他谄媚的问道:“不知神女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非梧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 银两这个东西,她能自己挣,况且刚才也抢了不少了。 其他宝贝,估计整个修罗城加起来也比不上沉沙剑这么个大宝贝。 至于其他的资源。 非梧想了想,修罗城最值钱的资源大概就是城中的众多秘境了。 可秘境的开启有着固定的时间,她还要赶回阳海城,没那么多闲时间待在修罗城等秘境开启。 况且,秘境对她来说,并不能对她的异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提升。 秘境对她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她脑海中的林老精神力恢复得更好。 自从上次薅过文舟山秘境的羊毛之后,林老恢复得也算不错。 想让林老通过秘境修炼复活,也不大现实。 总而言之,修罗城的秘境短期之内,对她的作用不大。 不过,这些秘境却是师兄迫切需要的。 不如就将这些秘境资源交给师兄。 非梧和织影这次来修罗城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告知凤非池,无极阁覆灭的消息。 但仔细想想,她应该用怎样的理由解释呢? 织影干的? 师兄是个精明的,他应该会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非梧看向修罗城城主,交代道:“修罗城近日来了一个名为凤非池的旋照境武者,望城主以后能够多多关照。” 修罗城城主愣了半晌,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就是她所要的报酬?! 这么简单?! 修罗城城主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道:“一定一定,神女请放心!” “还有。”非梧又道。 修罗城城主的脸当即就苦了下来。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以这位祖宗的性子,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不过,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赔着笑脸,“神女您说。” “昨天,我们不小心将无极阁灭门了,现在有点不太好收场啊……” 非梧暗示性极强的说着。 修罗城城主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他在下界混迹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无极阁的存在。 那是一个在下界的排名靠前的四品宗门。 不过就算排名靠前,那也只是下界的宗门。 她这么个神级的强者,灭掉一个四品宗门,怎么还会收不了场呢,这不太可能。 “神女的意思是?”修罗城城主忍不住细问。 非梧神秘兮兮的说:“不瞒你说,我说的那个凤非池呢,其实是我师兄。” 闻言,修罗城城主大惊。 她尚且有这么逆天的实力,那他师兄,岂不是更甚?! “无极阁与我们两人有一些旧仇,我一时没忍住,将仇人都给铲除了,我在想,这事儿该怎么告诉我师兄呢?” 修罗城城主是个愚钝的,还是没搞清楚她的意思。 非梧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你找个机会告诉我师兄,无极阁,是你灭的,至于你灭无极阁的理由嘛,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完,修罗城城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神女为何要让自己这么做呢? 不过,他很快也不再纠结了。 神女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他当即拍着胸脯打包票,“神女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虽说是无缘无故替人背了灭门的锅,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基本上已经无惧下界的任何人了。 非梧这样的要求,对修罗城城主来说,简直是大发善心了。 等非梧交代完了一切,两人再度戴上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真容。 在修罗城城主点头哈腰的欢送之下,两人一剑,离开了修罗城。 另一边,凤非池在出了拍卖场后不久,就发现身后跟来了一条尾巴。 他在转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巷口。 刘武寒见状,心中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小巷之中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正准备快步上前去寻找,却突然感觉脖子上架上了一柄冰凉的长剑。 剑身正在铮鸣作响,显然是灌注了玄气的。 一想到这人方才在拍卖场上展现出来的实力,刘武寒的双腿就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跟你顺路而已。” 凤非池冷笑,他站在这人的身后,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人的后背之上,是一个阴阳鱼的形状。 他身上穿的,正是无极阁的宗门服饰。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既然你是无极阁的弟子,就该死。”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长剑微动,毫不留情的割破了刘武寒的喉咙。 …… 解决了压在心头的一桩大事,再度回到阳海城之时,非梧的心境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小贩,她的内心一片平和安宁。 蓝沉在那死气沉沉的修罗城里待了数千年。 数千年来头一次接触人类世界的繁华,他很是新奇,化成了一个奶娃娃的模样,跟在非梧和织影的身后走着。 他的小模样粉雕玉琢,十分讨喜。 加上非梧和织影的外貌也十分出众。 他们这一行人走在大街上,理所当然的赢得了众人的瞩目。 蓝沉站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紫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摊位上的糕点。 小贩看着他,笑眯眯的问道:“小公子,要不要买点糕点啊?” 蓝沉看了看糕点,又抬头看了看非梧,眼中的恳求十分明显。 非梧是个黑心无良又小气的。 她抱臂,冷眼与蓝沉对视着,眼中的拒绝也十分明显。 蓝沉瘪了瘪小嘴,“你用我在修罗城抢了那么多银两,给我买块糕点怎么了?!” 非梧冷漠,“我明明是凭我自己本事抢的,你要有本事,你也抢啊!” 小贩听得是心惊肉跳。 这个长辈是怎么当的。 怎么不教小孩子一点好的! 他的念头还没落下,就见那个小奶娃蹦到了他的脸上,小手一挥,停在他肩头的一只昆虫被劈成了两半。 小贩瑟瑟发抖。 就听蓝沉奶声奶气的道:“给我糕点,不然下一个被劈成两半的就是你了。” 得逞之后,蓝沉拿着糕点,吃得不亦乐乎。 非梧突然躬身,飞快从他怀里抢来最后一块,毫不留情的塞进了自己嘴里,气得蓝沉直跳脚。 织影抱臂,摇着头跟上那幼稚的一大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