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有毒:病娇王爷他野性十足》 第1章 含恨而亡 “洛莹,你不得好死!” 狠疾的长鞭不要命的抽在洛嘉身上! 倒在血污中的她,细长蜿蜒的痕迹遍布全身,新伤旧疤层层堆叠。 密不透风的石室里,肆意着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面前扬着下巴紧握长鞭的女子,是她的庶妹洛莹。 “从小到大,你仗着有一个受宠的贵妃嫡姐,高高在上,强势霸道!” “如今你看看,局面变了,我洛莹一朝成为人上人,而你只会被我关在这里鞭打受辱!成为最低贱的人!” 她沾沾自喜,鞭子挥得累了,随手交给春桃,抹了抹手再道:“没想到我这个举足轻重的庶女,还能坐上你世子妃的位置?” 耳边全是她的聒噪,洛嘉闭着眼冷笑,鲜血从嘴角溢出,声音微弱却有力:“那又怎样?你是庶女,你始终要低我一等……” 短短一句刺痛洛莹的耳朵,她咬紧牙关,拳头紧握,再也忍不了! “来人,拿药来!” 一声令下,门外立即有丫鬟呈上一个白玉小瓶。 洛莹举着药瓶,眼中的狠辣张狂又明显,大步上前,一把捏住洛嘉的下巴,撬开她的嘴,将瓶中药末尽数倒进口中,强迫她咽下去! “贱人……”洛嘉已经没有劲了,也支撑不起身子跟她对抗,只能瘫在地上,绝望又仇恨的瞪着她。 药瓶哐当落地,碎了。 忽然,口中腹中如同被百蚁咬噬般,血肉在一点点融化,肺腑中成为一滩肮脏恶臭的黑水! 看到洛嘉那般痛苦的样子,洛莹再一次开心笑了,叹出一口浊气:“二姐姐,我亲眼看着你死……啊!”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划过她的脖子,鲜血溢出。 洛莹慌忙捂住脖子往后猛退,低头一看,全是血! “夫人,摄……摄政王来了!”春桃趔趄几步,站不稳脚跟。 摄政王顾今宴! 洛莹扣紧牙门,眼中不甘显而易见,所幸脖子伤痕不深,未曾伤到性命。 扭头一看地上痛苦的将死之人,似过瘾般:“他来了又如何?洛嘉已经活不了了!难道还想跟一具尸体长相厮守不成?” 石室外,响起千军万马的脚步声。 洛莹贴墙而听,正仔细辨别,墙体瞬间裂开!整个人轻飘飘的,像石子一样被弹倒在地。 奄奄一息的洛嘉眼前模糊,只看见那抹熟悉的紫袍一点点靠近,抱起她,像搂着易碎的玉器,浑身颤抖,失声痛哭! 洛莹几欲起身,下一秒,被无数利剑挡住,只要稍稍移动分毫,便会被剐成肉片! 春桃大叫着。 “洛莹!”南絮出现,沉稳而严肃:“摄政王为了给二小姐复仇,拿出先皇遗诏。如今的他,是魏朝皇上!” 洛莹大惊失色:“你说谎!皇上年轻壮朗,未到退位之际,他一个异性摄政王,如何能坐上皇位?就算皇上死了,那也有太子!太子乃是皇后嫡出,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妇人,知道些什么?就在刚刚,你的夫君刘疆死了,万箭穿心!” 洛莹目眦欲裂,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说!谎!” 她盼了好久的主母位置,盼了好久的世子妃,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她都还没过上好日子…… 说谎!都在说谎! “南絮。”昏暗中,紫袍身影紧紧拥着奄奄一息的洛嘉,背影落寞孤绝,声音宛如嗜血的恶魔,让人浑身发抖 “挑断她的手脚筋,悬挂城门之上,每日喂食稀粥,保其性命。半个月后,做成人彘,关押宫中,每三日叫人观赏。” 轻飘飘的一番话,没有用他多少力气,却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向杀惯了人的南絮,也不禁起鸡皮疙瘩。 洛莹毛骨悚然,仿佛自己已成了一个肉球! 这是在国公府内院,那么多顾今宴的兵马在外,却还没看到任何一个刘家人,难道真的如他所说? 她挣扎的站起几分,面前的剑就往前压几分。 在绝对势力面前,没有半点反抗力。 “顾今宴,你如此歹毒!日后下十八层地狱!入阴间阎罗!” 洛莹好似疯了,狂笑着叫嚣,她是没命活下去,但也不能让他好过! “她吃了万毒散,马上就要死了,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顾今宴倏地转头,满是血丝的眸子杀戮气息极重,饶是怒火冲天,也极力忍住没有亲手伤洛莹分毫。 杀掉一个人很痛快,折磨一个人才最难熬。 南絮觉得她聒噪,使出飞镖,伤了她的喉咙,再说不出话来。 洛莹捂着脖子靠墙坐下,双腿不寒而栗,再不敢动弹。 顾今宴怀抱着洛嘉,轻轻摩挲着那脆弱瘦削的脸庞,满心满眼里都是心疼。 “若是本王再早点,再早点救下你……” 一息尚存的洛嘉伸出颤抖的手想抚摸他,嘴唇动了动,艰难吐出几个字:“我姐姐呢……” 洛贵妃悬梁而亡,尸体被人糟践,她如何还能听得这样糟糕的消息? 顾今宴努力挤出笑容宽慰她:“很好,洛贵妃很好。” 洛嘉难看的笑了笑,她怎么不知姐姐已死?洛莹早就跟她透露过,如今问起不过是想在死前图个心安。 接着脸上风云变幻,笑容瞬息消失,她痛哭起来,扯着面前的紫袍嘶哑着声音:“顾今宴,求求你,帮我……帮我杀了他们!” 杀了刘家人,杀了皇后,还要杀了所有伤害她和姐姐的人! “嘉嘉,本王定如你愿的……” 话戛然而止,怀中的女子呼吸渐渐消失,鼻息间一丝温热都没有! 顾今宴僵硬住,拳头死死紧握,颤抖的嘴唇吻在她的额头上,一把怀抱起身,怒视着国公府内的一切,冷意逼人:“肮脏之地,全给本王烧了!” 回头骤然对上洛莹害怕的眼神,她屈服了,她彻底败了! …… 大魏五十八年,摄政王以先皇诏书号令天下,正式登基龙位,成为九五之尊。 而后,杀国公府,灭刘家人,活剐皇后,囚禁太子! 那一月的京城,是血红色的。 …… 第2章 中毒重生 室内轩窗半掩,幔帐婆娑,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儿。 已昏睡一日有余的洛嘉,悠悠转醒,目光从模糊渐渐清晰,身子稍微动一下,腹中便绞痛不已。 “二小姐醒了!”绿竹欢喜惊呼,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急忙上前查看,床前围着大群人,站在最里侧的除了大夫还有其他熟悉的人。 洛嘉一看见洛莹便如同看见魔鬼般,赫然而怒!不顾绞痛,往前挣扎了几下,想用力掐死她! 是她!是她背叛洛府跟国公府勾结,是她吃里扒外害死了姐姐! 前生,洛嘉性格强势跋扈,全是秦无双惯出来的。打着对她好的名义,什么都依她,什么都让着她,实则在背后默默推刀子! 嫁入国公府这门亲事,是父亲跟姐姐都不允许的,洛嘉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也默默藏了心思。 谁知被洛莹设计陷害她跟刘疆生米煮成熟饭,流言所迫,不得已入了国公府成为世子妃。 入国公府后,一切事情转变的太快,她不受待见,洛莹却极为圆滑的在众位贵家公子小姐之间周旋,为自己的野心铺路! 一想到害她的人就在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洛嘉恨得扑上去撕烂她的脸! 触及到她眸中的恨意,洛莹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后退了几步。 “二小姐做什么?你身子未愈,最好不要动弹。” 说话间,大夫一手按住她,仔细探了探脉,眉目舒展开来:“已无大碍,好生休养便是。” 绿竹跟着放下心来,让其他丫鬟送大夫出去,自己站在床边长叹一口气:“二小姐你昏睡了一天,总算醒了!” 洛嘉浑身冰凉,手指微微颤抖着,凝着她片刻出神。 绿竹是她最忠心的丫鬟,不是被春桃打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生生站在眼前? 环视一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洛莹,想要开口说话,声音却极其沙哑:“怎么回事?” 这里是瑶光阁,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脑袋有些昏昏的,眼前的场景跟记忆里的一瞬重合了! “嘉儿无事?” 人还没进来,尖锐的声音倒先传了进来,随后一个打扮清丽的女子跨进门槛,眼神平淡落在洛嘉身上,语气没有一丝感情:“怎么会吃错了东西?大夫看过了吗?是什么问题?” 瞧她俨然一副主母的姿态,殊不知只是一位姨娘。 “娘亲。”洛莹先唤道,脚步有些慌乱,强忍住镇定先说一嘴:“大夫说二姐姐吃错了东西,已喂过药了。” 吃错东西? 秦无双冷哼,斜眼一扫:“院里丫鬟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二小姐的吃食也不注意?当真是觉得我这个大姨娘管理家务,没有一点儿脾气吗?” 冷眼看着她们母女在房内你一言我一语,洛嘉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总算明了,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里不是阴曹地府,而是洛府,是瑶光阁! 一朝梦醒,竟然回到大魏五十年! 听到大姨娘的斥责,贴身伺候的绿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回姨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小姐进食的所有东西,都是奴婢检查过的!唯独有一样,三小姐送来的汤药……”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洛莹面色一变,忍不住辩解:“你这婢子好会说胡话!那汤药我每日都喝,分明一点儿事都没有!再说,我怎么可能加害二姐姐?” 秦无双扭头问:“可是我让大夫开的祛湿补气的那副药?” 洛莹道是。 随后听娘亲继续道:“那服药是我让大夫开的。莹儿也是好心,看到嘉儿整日没精打采,想着有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绿竹,这么说起来,是药有问题?” 绿竹不敢吭声也不敢点头,稍微回答的不得体,便是跟大姨娘作对,府上如今是她管家,绿竹只是一个没有份量的丫鬟,哪里敢作对? 就在秦无双准备再次开口时,一旁传来虚弱的声音。 靠在床上的洛嘉,面容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唯独那双眼睛有力的很。 落在她们身上凝视着,竟还会让人发慌。 “大姨娘说的没错,三妹妹是好心,问题不出在她那儿。” 洛莹当即松了口气,进到床前,一手拉起洛嘉的手轻轻抚摸:“还是二姐姐懂我。” 懂你?上一世吃的血亏,也该轮到这一世还回来了! 洛嘉暂时不想跟她亲昵,默默抽回手后将绿竹唤起来:“绿竹,将门关上,谁也不准放出去。”再附耳低语几句,让她出去做件事。 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绿竹还是照做了。 秦无双眉头微蹙:“你要做什么?” “大姨娘放心,你只需要静静坐在这里,下药之人一会儿就会被揪出来。”洛嘉看起来很累,声音也有气无力的,眼神似有若无扫过洛莹,她果然白了脸! 洛嘉知道是谁陷害于她,前世没有揪出来,是因为她心存仁慈。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被其他人欺负分毫! 否则,再一次那样的结局…… 没到半柱香的时辰,绿竹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药包,急红着脸告状:“二小姐你说的没错!的确是王嬷嬷!奴婢在她房间里搜到了这个,真是毒药!” 洛莹忽的一惊。 一切都被洛嘉尽收眼底。 秦无双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看到药包时,敛了神色严肃问:“王嬷嬷下的手?来人,将人带过来!” 绿竹取到药包后,王嬷嬷拉着她不让走,还大放厥词,对二小姐不敬。 拉扯间不小心,指甲划破了绿竹的手背。 听她禀告完所有,洛嘉黑沉着脸没说话。 大姨娘去抓人,王嬷嬷没有不来的道理,一进入房间便跌跌撞撞跪在地上,口中直求饶:“大姨娘,那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从来没买过!” 秦无双斜眼一扫:“人家都在你房中搜出来了,还说不是?难不成,是二小姐的人污蔑你不成?” 洛嘉眸中精光一闪。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能使人想偏。 “大姨娘,奴婢跟二小姐无冤无仇,何苦要害她?那断肠草……确实不是奴婢之物!”王嬷嬷趴在地上,眼神好几次落在洛莹身上,想让她想法子替自己脱身。 秦无双是何等聪明,一下便懂是怎么回事。 猜想到可能跟莹儿有关,气势减了许多,“既然你说不知道,那便……” “等等!”洛嘉出声制止,话语里带着某种警示:“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提药包里装的是何物,你是如何知道里面是断肠草的?是你亲手装的吗?” 王嬷嬷大为失色,害怕间竟没想到不经意间暴露出来!她跪着上前几步,靠近床边凄惨道:“奴婢真不知道……奴婢进府已好多年了,一直为府上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二小姐何苦编排奴婢?若是看不惯奴婢,奴婢收拾东西走人就是,为何要用这种法子污蔑奴婢的清白?” 洛嘉沉住气,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真是好一招反客为主! 第3章 姨娘为妾,妾乃奴婢 躲在角落的洛莹暗自松了口气。 见王嬷嬷不死心仍旧在狡辩,绿竹气得打开药包,将药包纸揉成一团重重扔在地上,里面空无一物! “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没有毒药!没有断肠草!可你口中所说的断肠草是哪里来的消息?” 昨日大夫诊断时,只说二小姐吃错东西,并未说是什么药物引起的腹痛。 王嬷嬷却一口能说出来? 幸亏小姐让她诓人,没想到坏人竟在身边? 洛嘉的手指扣在床沿,声音极轻:“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有办法让你承认。你以为偷偷摸摸出府没人发现?你以为药店老板胡乱卖药,不做账目?你以为老板认不得你?王嬷嬷,你是忠心的,我不会过多责罚你。” 听到此,王嬷嬷果断松了口气,未等她过多高兴,头顶又道:“打断双手,扔出府。” 什么? 洛莹瞬间站起来,捏着手绢不可置信:“二姐姐,你是闺阁女子,怎可……怎可如此血腥?王嬷嬷是府上老人,等父亲回来,必定会指责你的!” 洛嘉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那我会问父亲,是他的女儿重要,还是一个老奴婢重要?” 这不是废话吗?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三小姐!三小姐!你帮帮我!” 王嬷嬷忽然调转过来,跪在洛莹脚下,紧急扯住她的裙角不放手,苦苦哀求:“三小姐……” “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秦无双忽然大怒,命人塞住她的嘴巴,捆住她的双手,被小厮门拖着扯着抬了出去。 洛莹没有说话,甚至眼神躲避,不敢看她。 洛嘉则冷冷看着眼前的闹剧,波澜不惊。 房内气氛降了下来,秦无双闻不惯药味儿,摆摆手,起身就要走。 “大姨娘等一下。”洛嘉叫住她。 “你还要做什么?”秦无双不耐烦了。 洛嘉轻轻笑了笑:“敢问姨娘,府上是否尊卑有序?” 不知道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秦无双深呼一口气,双眼紧盯着:“当然。老爷最是讲究嫡庶尊卑,府上从不敢忤逆。” “既如此,姨娘为妾,妾乃奴婢,为何不向本小姐行礼?” 从她一踏进瑶光阁,架的便是主母的势。到底还是忘了,府上谁才是正统血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绿竹轻轻拉扯洛嘉的袖口,示意她收回这句话,府上如今是大姨娘掌家,得罪她并无好处。 洛嘉偏不,前一世她心慈手软,得饶人处且饶人,却最终被人侮辱而亡! 此刻面对洛莹,前世的杀人凶手,没有扑上去抓花她的脸,已经是识大体,为何还要隐忍?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消息,秦无双嘴角一勾,又见洛嘉正色凝视自己,不像玩笑话,这才严肃了面容,问:“嘉儿可是脑子还没清醒?我是老爷亲定的大姨娘,府上里里外外都由我做主,辛苦忙碌,更没获得什么好处。都这样了,难不成还入不了嘉儿的眼?” “是啊,我娘亲主持府上内外,兢兢业业……” “姨娘辛苦,我都知道。” 洛嘉一顿,目光如刀子似的落在秦无双脸上,说话更是不留一点儿情面:“可你终究是妾,是奴婢。在本小姐面前,要矮一截。” 矮一截! 短短三个字,让秦无双和洛莹极其屈辱! 说白了,妾室不过是高一等的奴婢,不用侍奉很多主子,只需要忠心侍奉老爷一人即可。 不管她多风光,都摆脱不了是妾是奴婢的事实! 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紧握,秦无双怒火中烧,但她发泄不了,毕竟洛嘉说的没错。 房内寂静半晌,空中暗流涌动。 饶是苍白了脸还生着病的洛嘉,气势也一点儿没差。 秦无双最终屈服,软了口气,黑沉着脸,快速又敷衍的屈身:“二小姐,妾先告退了。” 一个妾字,让她的骄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娘亲……”洛莹咬着唇,感觉尊严被践踏,眼泪瞬间就要出来。 可是又无奈,奈何不了洛嘉什么,只好跟着娘亲急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人都走了,绿竹不知所措,伸手探向洛嘉额头,有些慌乱:“二小姐,你没事?大姨娘会跟老爷告状的!” 告状又怎样?父亲不会傻到因为一个低贱的妾室,跟自己的女儿闹个不休! 洛嘉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想要及时应对她们的刁难,还需要绿竹去做一件事情。 “你过来……” 交代完后,绿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小姐,你病真的好了吗?”她有些担忧。 洛嘉无奈一笑:“我很好,真的。只是再也不想被别人拿捏了,再也不想了。” 最后一句话似在呢喃。 绿竹似懂非懂,应下了,立马着手去办。 房内独留下洛嘉一人,望着地板神伤。 前世洛莹陷害她与刘疆有毁清白,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为了洛府颜面父亲只好让她嫁入国公府! 而刘疆的亲生大姐是为中宫皇后,跟洛嘉的姐姐洛贵妃势不两立。 也正是因此这场婚事,才让宫里的姐姐有了软肋,最后被折磨枉死! 想到姐姐,洛嘉心里便一阵痛。 冷宫阴凉,无人收尸,不知道那时的她,冷不冷? ……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通明。 父亲晚归,果然被秦无双身边的人叫了过去。 片刻后,立马遣杨管家叫洛嘉过去问话。 睡了一下午的洛嘉,早已养足精神,看到杨管家丝毫不意外。 绿竹有些紧张,但看到小姐那般坦荡,便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待洛嘉一踏进梅园,气氛冷了几分。 院子里的丫鬟看到她,头也不曾抬,直接装作无视。 她们尚且如此,院里的主子岂不是更要上天? 洛嘉沉住气,让人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父亲洛之擎的声音传了出来,嗓音厚重:“进来。” 房内洛莹乖巧站在一边给他捶背,秦无双坐在身侧抹了抹泪,见洛嘉一来,赶紧装作害怕似的收起手绢,装模作样的端起姿态。 此举正好落在洛之擎眼中。 他纹丝不动,语气淡淡的:“坐下。昨日去见你还昏睡着,今日可好多了?” 这哪里是关心?丝毫听不出关心的语气。 洛嘉本不想跟他废话,只是想到父亲平日最讨厌子女们在他面前摆架子,才软了口气答道:“回父亲的话,女儿已好的差不多了。” 洛之擎点点头:“既如此,跟你商量一件事罢。” 第4章 王嬷嬷招了 “父亲请讲。” 看了眼身边的姨娘,洛之擎一手搭在她肩上,极为怜惜:“无双为我生儿育女,多年来操持府上家务,功劳苦劳都有。我想着,姨娘的位置太对不起她,不如让她做你的继母如何?” 继母! “老爷这万万不可!妾室不过是奴婢,不敢奢望太多,只要能安安心心留在老爷身边,好好过日子就行了。”秦无双真是长了一双好厉害的嘴!这么快就煽动父亲扶正!假惺惺的回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偏偏她那眼瞎的爹心甘情愿,当做情话来听! 洛嘉没有回答,只叹了口气。 洛之擎横眉一扫,有些不高兴:“你不满意?” 洛嘉垂下脑袋,捏紧手上绢帕,似很为难:“父亲您知道的,姐姐入宫前曾叮嘱过一件事情,在我未出阁以前,不许新娶继母。姐姐身在宫廷还操心我的事情,是怕有心人刻意为难。若是被姐姐知晓……” 姐姐洛宁是贵妃,恩宠正盛,冠绝六宫,谁敢不听她的话? “这有何难?贵妃最喜欢的是你,只需要你去她耳边说几句……” “父亲之所以跟女儿说此事,是不是对上午的事情怀有芥蒂?”洛嘉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秦无双面上露出一丝得意,这丫头,我还没开始追究,你倒自己闯上来了!扭头转向洛之擎,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老爷息怒,二小姐是无心的。上午的事情我早就不气了,再说,跟一个小辈又能置什么气?” 话说的很好听,也显得她格外大度。这样看来,倒是洛嘉小家子气了。 身后的洛莹也忍不住添了句:“父亲,你就别责怪二姐姐了……” 她们越是说,洛之擎越是生气。 带着怒气的眸子落在洛嘉身上,严厉问道:“你冒犯姨娘,可知错?” 洛嘉不否认,敛着眉目:“女儿知错。” 她终于明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既然秦无双和洛莹能在她面前表里不一,她为何不能?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秦无双跟洛莹对视一眼,似在奇怪。 见女儿态度端正,洛之擎怒气稍稍缓和。秦无双在他心里地位是要重些,但洛嘉是他跟原配生下的孩子,感情也不一样,语气缓了几分似在与她商量:“从到京城任职后,一直是无双在照顾我。若是你母亲还在,她也不会里里外外操劳府上的事情。嘉儿你是晚辈,理应让着她孝顺她。”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到京任职以后,秦无双纠缠不休誓要跟他相守一生,母亲怎么会心灰意冷苦守怀阳多年? “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母女俩想看洛嘉跟父亲起争执,偏偏不顺她们的意。 不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么? “听闻二小姐在梅园,奴婢有急事找小姐,还请通报一声!” 院子里有人大声嚷嚷,是绿竹的声音。 洛之擎让她进来。 谁知她一进来就跪倒在地,说着事先拟好的台词,语气显出几分慌乱:“二小姐,王嬷嬷招了!” 洛莹顿时坐立难安,忍不住道:“招什么了?” 绿竹却没理她,而是规规矩矩向洛之擎禀告:“昨日二小姐中毒,一直到今天上午才好。奴婢去查,下毒之人正是王嬷嬷!可她跟二小姐无冤无仇,实在没有动机。经奴婢几经盘查,才知她是受人指使!” 听到她一字一句说的极好,洛嘉忍不住偷偷给了眼神,表示安慰。 洛莹面如菜色,下意识看向秦无双。 下午时候她早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娘亲,原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洛嘉还偷偷去调查? 王嬷嬷不是被关在柴房的吗?还有她们的人看守…… 秦无双也怔住了。 受人指使四个字,深深入了洛之擎的耳朵。 他只道府上一向安稳,竟还有如此歹心人陷害他的女儿?当即便道:“将王嬷嬷带上来,我亲自问话。” “父亲且慢,王嬷嬷已被打断双手,来梅园恐是不便,不如劳驾您亲自去柴房一趟,也替女儿要个公道。”洛嘉缓缓道。 洛之擎仔细一想,起身来:“也好,我便去一趟。” 秦无双和洛莹见状也要跟着,洛嘉连忙伸手将她们拦下,语气很是关心:“姨娘和三妹就不用去了?那王嬷嬷手断了极其血腥,你们的身子都是娇养的,万一见到了害怕,做噩梦怎么办?父亲,你觉得呢?” “说的没错,嘉儿是受害人,一人跟我去就行。” 秦无双还不死心想跟着,正欲开口说话,被洛嘉一个回眸瞪过去,眼中可见凛冽杀气,强势傲人。 “姨娘白日管家,想必身子乏了,不如早点休息?”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样盛气凌人的眼神? 说完她便大步跨出,跟上洛之擎的步伐赶往柴房。 洛莹着急的慌了:“娘亲怎么办?王嬷嬷不会都招了?” 秦无双先稳住她,摇摇头觉得不对劲:“上午我叫人押走王嬷嬷以后,好好的关在牢房之中,下午更未听到什么骇人尖叫,谁会砍她的手?没我的吩咐,谁又敢砍她的手?” “会不会是二姐……” 她? 秦无双目光一凛,觉得此事有猫腻。 …… 柴房外,有二人正打着瞌睡看守,听到脚步声忽然一惊,看到是老爷后,瞌睡全无,迅速站起来行礼。 门一推开,看见王嬷嬷塞嘴绑手靠在角落里,憔悴了面容,正一脸惊怕盯着门口。 见清来人后,挣扎着起来,口中直唔唔唔个不停,似要说些什么。 再一细看,她哪里断了双手,分明就好好的! 洛嘉示意绿竹上前松绑,王嬷嬷立马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到洛之擎脚边,举着手尤其激动:“老爷!断肠草不是奴婢的!是三小姐指使奴婢迫害二小姐!奴婢怕她怪罪,不得不从……” “老爷,奴婢忠心耿耿对洛府,绝无二心!请老爷明察!” 二心?伤害洛府人还不算么? 洛嘉眼睫一颤,捏着手帕捂住嘴,眼中浸出晶莹,恍若后知后觉:“原来竟是三妹……” 洛之擎皱起眉,正要替洛莹辩解时,又听见二女儿可怜兮兮道:“若是母亲还在,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父亲你说对吗?” 爱屋及乌,他爱秦无双,自然对洛莹也格外高看。 可眼下事情一点儿也不简单,洛莹有坏心,他也要包庇吗? 或许是搬出母亲来,洛之擎不得不公平一点,双手背后,看着王嬷嬷面容严肃:“事情究竟如何,你从头讲来。” 洛嘉将柴房留给他们,屈身出去,静静等候王嬷嬷控诉结束。 绿竹趴在门上朝内看了一下,走到她面前,忍不住紧张:“小姐,我们这样做……会没事?” 小姐上午吩咐她去做的事情很简单,在明月楼重金找一个人装作是洛莹派去的杀手,将看守的人叫开后,为了不让王嬷嬷说出真相,佯装要杀人灭口。 而在紧要关头,绿竹及时出现,既赶走杀手,又救了王嬷嬷一命,再诱言几句,王嬷嬷为保小命,就什么也不愿再隐瞒。 也就有了扑倒洛之擎脚下的控诉。 明月楼是花钱办事的地方,只要银子到位,事情自然办的严实又漂亮。 洛嘉很有把握,温温一笑:“会没事的,父亲分得清轻重。” 她虽无母亲庇护,但有嫡姐关照,洛之擎平时冷淡她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是能拎的清。 第5章 装模作样的好姐妹 果然,半晌后,洛之擎冷着脸跨出来,见到院中静静等候的洛嘉,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从她身边路过道:“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此事,为父一定给你做主。” 有这句话在,洛嘉心上稍安,盈盈屈身一礼,抹着泪伤心离开。 洛之擎回到梅园,秦无双立马出来迎接,目光落在他严肃难看的面容上,心里暗叫不好。 “老爷,王嬷嬷都说了什么?到底是谁要害二小姐?”她试探问。 洛之擎斜眼看她一眼,语气冷淡了些:“洛莹呢?” 见他直呼全名,秦无双心中有数,定是王嬷嬷说了什么话。不想女儿在老爷心中形象有落差,勉强笑道:“回房了,她呀总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挑唆。好在二小姐现在人好好的,并无大碍,也是福气。老爷口渴吗?要不要喝茶?” 言外之意,说洛莹并无坏心,怕是听了有心人的教唆,才做出不妥的举动。 也不知洛之擎听进去没有,未曾停留,直接赶向青莲阁。 秦无双欲跟上,被杨管家一拦:“大姨娘辛苦一天了,早点歇息。” 又不要她跟着?断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把抓住杨管家的手臂,语气终是有些乱了:“可是二小姐跟老爷说了什么?” 杨管家挣脱开,看了眼院外,如实回答:“王嬷嬷都招了,是受三小姐指使陷害的二小姐,那断肠草也是三小姐指使购买的。二小姐搬出夫人来,老爷不得不惩治三小姐。” 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洛嘉那个小蹄子,平时看着不管不顾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今儿竟这样对她们? 看来送她出嫁这件事,得早点提上日程。 时间越是往后拖,对所有人都不好,最重要的是,会影响莹儿的亲事! …… 当晚,洛嘉辗转难眠,几经做梦,都是前世的人和事。 半梦半醒间,听到青莲阁传来的呜咽声,似不甘,很久都不曾散去。 瑶光阁跟青莲阁离得很近,稍微有什么响动都能知道。 也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让洛莹这般伤心? 天亮了,绿竹端着水盆走进来,努了努嘴,向着院子里道:“三小姐一早便来了,说是要赔罪道歉。” 前世可没道歉这回事。 因为她的重生,这一世不会再有相同的轨迹。 这样也好,不必重蹈覆辙。 “让她进来。” “奴婢先伺候小姐梳妆?”绿竹随手拿起梨木梳子,洛嘉摇摇头拒绝了:“不用梳妆,你拿一盒淡色脂粉给我。” 片刻后,绿竹跨门出来邀请洛莹进去,她眼眶通红,应是哭了一宿。 一跨进房门嘴巴变得很甜,一声二姐先唤出来,待绕过珠帘看到床上女子的身影时,不由得愣住了。 “二姐,你没事?” 她大着胆子掀开珠帘,看到洛嘉一双眼睛也好似哭过了一般,通红异常,有些不知所措:“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洛嘉招招手,让她到跟前来,面容看起来有些落寞沮丧:“三妹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看我了。” 此话从何而起? 洛莹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脚步魔怔般的往前,一把牵住她的手,脸色不自然道:“怎么会?我们是好姐妹,哪里会因为……因为一点小事就不见面了?” 她果然顺着话往下了。 洛嘉面露伤痛:“我知道下毒之人断然不会是你,定是王嬷嬷为了逃脱罪名胡诌的借口。她是府上老人,对父亲大姨娘忠心耿耿,没想到竟对我起了歹心!三妹妹,这次让王嬷嬷挑拨了关系,还惊动到父亲错责你,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身侧绿竹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地,很是愧疚:“奴婢也有错,奴婢不该轻信王嬷嬷的话,失了判断!还请两位小姐责罚!” 洛莹面露疑惑。 望着一个两个态度转变那么多,眼前的洛嘉哪里还是昨日跟娘亲说“姨娘为妾,妾乃奴婢”的那个人? 洛嘉厉声指责:“罚你两月的例钱。我跟三妹情深意重,日后这些挑拨关系的人断然要查清楚才能定夺,不能叫三妹对我的好都寒了心。” “是是是,奴婢记下了。”绿竹感恩戴德般应下。 洛莹嘴角拉扯出一抹笑容,“没关系的,父亲并未责怪我什么。” 那昨晚的鬼哭狼嚎是故意的? 洛嘉没有揭穿她,装出一副日后还要倚靠她的样子,说话也极其低微:“三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日后咱们姐妹二人可不能再离心,一定要相互扶持,可好?” “这再好不过了。” 洛莹忙答下,紧紧缠住手绢的手指却有些乱了。 出瑶光阁后,丫鬟春桃想起二小姐病恹恹的神情,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说到底二小姐终究是明白过来,要讨好你才能在府上有好日子过。她及笈已过,如今待嫁闺中,要是不讨好你,万一大姨娘煽动老爷,将她许配给残疾或是老头,不是要哭哭啼啼过一辈子?” 走在前方的洛莹听到此处,算是明白过来。 她竟安的这种心思? 可是想到洛嘉的嫡姐洛贵妃,还是有些犯怵:“下毒一事本就是我指使,想借王嬷嬷之手除了二姐姐,让她当替死鬼。可如今王嬷嬷已被父亲赶出府,可见他还是对二姐看重。我若再在里面使绊子,岂不是自讨苦吃?” “三小姐,老爷不过是畏惧贵妃罢了,可她深在宫里,有心无力,不可能时时关注咱们府上。” 洛莹细细咀嚼,反应过来了,回头赞许看向春桃:“你真不愧是我娘亲选的人。” 春桃垂首:“奴婢不过是为小姐着想罢了。” 到头来,洛之擎只责罚洛莹几句,叫她亲自登门给洛嘉道歉,再禁足一个月。 王嬷嬷就惨了。 此等歹心妇人,留着是个祸害,洛之擎只将她赶出府去,可洛嘉没打算放过她。 偷偷命几个护卫跟上去,趁着夜半时候,活活打断她一双手! 消息传回洛府,洛之擎默许了她的做法。 秦无双气得连饭也吃不下,王嬷嬷是她的人,如此折腾岂不是打她的脸? 第6章 谁教你的规矩? 梅园里,秦无双望着地上禀告的人,脸黑沉的厉害,她就知道那个小蹄子是故意的! 王嬷嬷是仔细挑选过的忠仆,怎会招出莹儿来? 若不是小蹄子使计谋危及到王嬷嬷的性命,她也不会急了性子胡言乱语! “大姨娘,要告诉老爷吗?”丫鬟含巧问。 秦无双仔细揣摩,向老爷告状有什么用?这件事上,终将是莹儿的错处。 她年纪太小,不懂得如何安排。别到时候,没有让小蹄子伤到分毫不说,反而让老爷厌恶了莹儿。 “不必了,我有其他的法子让她好看。” 想她在京城中浮浮沉沉那么多年,小蹄子不过才来两年,有什么资本跟她斗? “太史令家的夫人,是不是好久没过来了?”秦无双眼中有了心思,“明日你差人请她来,就说我身子抱恙,愁思不已,请她过来坐一坐。” 太史令家的张夫人跟她交好,别的本事没有,偏生一张嘴能说会道,有些事情秦无双不好亲自传出去,通过别人的嘴巴会更加容易。 她要毁了洛嘉,要她名声扫地,要让她随随便便嫁个凡夫俗子! 只要洛嘉一出嫁,秦无双便会成为洛府主母,莹儿也会成为嫡女,将来嫁得贵婿的机会会大很多。 想着这么多年来委屈了莹儿,庶女二字就像是钉子一样被钉在额头上,让她在同龄女子中也卑微了几分。 洛嘉占了那么久的位置,也该让出来了。 …… 府上的闹闻,不知为何传出去了。 绿竹从外面置办完换季的东西回来,气的直哆嗦:“不知是哪个嘴巴大的,将府上的事情传出去了,却又没有传完整,现在外面都说小姐你太强势太霸道!关于三小姐的一个字儿也没人说,甚至有的还说你……” 她气的说不下去。 洛嘉没多在意。 “还说此乃妒妇,娶回家定然败家!小姐你听听,这些话多伤人?你刚到嫁娶的年纪,要是因此坏了名声,没有富家子弟上门来求娶,可怎么办啊?”绿竹都快急哭了。 原来就这些? 洛嘉宽慰笑笑:“无事,我本就没有出嫁的心思。” 出嫁…… 脑中画面一闪,是那个人模糊的身影跪坐在她身边,轻盈盈抱着她,犹如抱着稀世珍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挑断她的手脚筋,悬挂城门之上,每日喂食,保留其性命。半个月后,做成人彘,关押宫中,每三日游行叫人观赏!” 她听到了,尽管一息尚存,可真真确确听到了。 残忍血腥的话,落在她的耳朵,带着报复的快感和心酸。 可是顾今宴啊顾今宴,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作为? 见她出神片刻,像在回味什么,绿竹忍不住问:“小姐在想什么?” 洛嘉回过神,笑容澄澈明净,垂下头整理袖口,“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 绿竹似懂非懂点点头,或许是她们在老家怀阳的那段日子。 老爷在怀阳是小官,娶妻生女后便独自来到京城打拼,好不容易混成五品官员,在京中站稳了脚跟,才让妻女赶来京城过好日子。 可惜那时候,夫人刚刚去世,没来得及享福…… “洛嘉在里面?”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声响起。 绿竹凝神一听,暗叫不好:太史令家的千金来了! 瑶光阁丫鬟少,除了绿竹以外,只有两个扫地丫鬟。 她们人微言轻,拦不住太史令的千金,绿竹刚一跨出门,便看见怒气冲冲奔过来的人。 “张小姐,你怎么来了?” 张嫣大步上前,挣脱掉洛莹劝阻她的手,拾起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印留在绿竹脸上,红通通五根手指印。 “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本小姐?” “阿嫣!别这样!”洛莹急急拦住她,摇了摇头:“二姐会生气的。” 可怜之意溢于言表。 张嫣见此,更是生气,“你还要忍?要忍到何时?既然她那样作贱你,不如为敌!还帮她说话做什么?” 说起再一扬手,鼓足了劲,还要甩绿竹一巴掌。 绿竹捂着脸吓得缩紧脖子,然而没等来巴掌,却听到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张家小姐,在我院里,打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面前气势汹汹,毫不退缩的人正是洛嘉。 一把掐住张嫣的手腕,稍稍用力,便看到她眉头微皱,有些吃痛。 洛莹忙打圆场:“二姐,阿嫣并非故意,你别放在心上。” 洛嘉目光清凉如水:“再非故意,也应知晓轻重。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撒野,谁教你的规矩?” 撒野二字已然跟没规矩栓在了一起,张嫣的身份也不高,在京中小姐里面只不过是普通一员,洛嘉用不着怕她。 “你……你放开!”好不容易挣脱掉的张嫣揉了揉手腕,冷冷讽道:“谁叫你欺负洛莹?我是她的好姐妹,自然要为她报仇!洛嘉,别仗着你是嫡女就为非作歹,我告诉你,京中嫡女多的是,你又算老几?” 算老几? 以前的她默默无闻,连排名都没有。 京中贵女们一提起她便只当笑话。 而今日,这种局面该改改了。 洛嘉眸子转向一旁,语气十分柔和,隐隐带着质问的意思:“三妹妹,我们不是好姐妹吗?难道之前说过的不再离心,相互扶持是假的?怎么转眼到了张家小姐处,就变了?” 张嫣看向她,脸上怒气未消,不解道:“你不是说你们二人关系不好吗?” “我……”两边都问,洛莹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左看看右看看,咬着唇支支吾吾:“阿嫣,我没有说过……想必都是丫鬟们多嘴,才让你多想了。” “可是……”张嫣欲辩解,仔细想想的确是丫鬟说的,一直在她耳边聒噪。 洛莹看起来快哭了一样:“阿嫣,我真的没说过。” 她的确没有亲口说过,都是春桃多嘴罢了。 不过这多嘴,也是有她的默许在前。 张家夫人回去后将秦无双所讲絮絮叨叨一番,说洛嘉仗着自己是嫡出,处处压着洛莹欺负洛莹,更编造出中毒一事陷害洛莹!身为洛莹好友的张嫣坐不住,非要替她出气。 只是洛莹没想到,她胆子那样大,一来便敢掌掴丫鬟,气势一点不减。 同时心里也默默羡慕,不愧是嫡女,天不怕地不怕,哪里像她?连说话也要小心仔细。 洛嘉越过张嫣近到洛莹跟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幽怨道:“三妹妹,你我二人姐妹情深的话,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第7章 做错了事情就该罚 张嫣凝视着她。 洛莹左右为难,都不好得罪。 “二姐不是的……我们的话当然要作数,只是……”她是对洛嘉不满意,更对她充满敌意。但是眼下并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眼神无力瞟向春桃,想让她帮忙想法子。 洛嘉冷眼一扫,当即对着春桃呵斥一声:“跪下!三小姐的身边,也是容许你们嚼舌根的?府内传传也就罢了,却还传到张家小姐跟前,是嫌我们洛府不够丢人?” 语气严厉,不容反驳。 春桃一吓,立马跪在地上:“二小姐奴婢没有!” 洛嘉微眯了眼:“难道那些流言是三妹妹自己传出去的不成?当日王嬷嬷下毒谋害我一事,分明只有我们府内几人知晓,现在京中到处都传遍了,还说不是你?” 王嬷嬷下毒谋害?张嫣转向洛莹,她听的怎么不一样? 母亲自洛府回来以后,说洛嘉自导自演出下毒一事,还将脏水泼在洛莹身上! “二小姐息怒,都是奴婢们多嘴,还请二小姐责罚!”此事哪敢让三小姐扯上关系?消息更是大姨娘散播出去的,春桃不过是在张嫣面前再添油加醋一番,无端做了替罪羔羊。 洛嘉正等着这句话,嘴角勾出冷笑:“既如此,便赏你几个巴掌,以示惩戒!绿竹,动手!” 春桃是大姨娘的人……绿竹踌躇着不敢上前。 “怕什么?给我卯足了劲儿打!要是打的轻了,巴掌就会落在你身上!”她从来没这样跟绿竹说过话,也是想让她报张嫣的巴掌仇。 若不是洛莹有意纵容,张嫣敢真的来? 不管是恩情还是仇恨,兜兜转转,总是要还回去的。 绿竹一听巴掌要落在自己身上,再摸摸微肿的脸,一咬牙关,蓄满力对着春桃的脸狠狠甩了过去! 春桃应声倒地! “春桃!”洛莹一下急了,跑去扶她。 “春桃你没事?”她快急哭了。 绿竹愣愣看向自己的手,麻了。 张嫣当即挡在前面,扬着下巴问洛嘉:“你也太狠了?” 洛嘉闻言,微微蹙眉,一手捏着手绢抵在心间,有些委屈:“张家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的丫鬟。可我问清楚了,的的确确是春桃多嘴在前,丫鬟如此没规矩,敢随意编排主子。敢问张家小姐,不该罚吗?” 罚!当然要罚! 张嫣原只打算看望洛莹一下,若不是春桃在耳边添油加醋,她不会如此怒火跑到瑶光阁来撒野。 更不会在什么情况也没弄懂的情况下,打人家丫鬟! 她面上有些不自然,嘴上还故作强硬:“可是那巴掌未免也太重了……” 人都扇倒了,能不重吗? 好在春桃只是脸肿的老高,其他无事。洛莹不敢碰她的脸,一碰就喊疼。 绿竹默默扫了一眼,心里美滋滋的,幸亏她的脸肿的比较高。 “张家小姐,你是嫡女,将来出嫁是要做主母夫人的。若是手底下一些丫鬟奴才这样不懂规矩,不管什么话张口就来,还给你带来困扰,你会轻饶吗?” 当然不会! 洛嘉发问的两次,张嫣都在心里默默给了回答,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低头看看默默流泪的洛莹,心里一团乱,今日的确是冲动了。 见她垂首不说话,洛嘉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再扭头看向洛莹,有些无无奈道:“三妹妹,春桃挨打,你要恨便恨我。可是跟府上的名声比起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洛莹放在暗处的手死死紧握,脸颊上梨花带雨:“二姐哪里话?既是做错了事情就该罚。免得叫她日后再多嘴多事,坏了你我……坏了你我二人关系。” 装模作样的姿态很好做,可是装模作样的话却不好说。 洛莹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偏偏张嫣在此,更不好发作。 就知道她为了维持形象会说这些话。 洛嘉可谓是将她看的清清楚楚,顺着话道:“三妹妹,先带春桃回去敷药。再晚了,要好几日才能消肿呢。” 洛莹扶着春桃起来,见她捂着脸连礼也忘了行,失神般的走了出去。 看着离去的身影,洛嘉心里好一阵痛快,不过才打一巴掌,还不太过瘾。 别急,还会扇过去的。 洛莹都走了,张嫣在此处觉得多余,拔腿就要离开。 不曾想被洛嘉伸手拦住,对上她淡淡的笑容。 “你还想做什么?”她警惕问。 洛嘉耸耸肩,她能拿张家小姐做什么?到底是官家小姐,自小万千宠爱,说话做事天不怕地不怕。 “张家小姐听信旁人所言,无意掌掴我的丫鬟,此事便算了。下一次,可没这好运。” 张嫣闻言,心口一松,又听见她说。 “我有几句话想讲给张家小姐听,做事说话,需戒骄戒躁,谨言慎行。今日若换成其他贵门千金,怕是没这么好脱身。” 张嫣一把甩开她的手,斜眼一瞪:“我做事说话何曾要你来指教?让开!本小姐要走了!” 说完不等洛嘉回答,大步朝前,逃也似的跑开了。 绿竹这才到跟前来问:“二小姐,你为何要对张家小姐说那些话?她根本不会听的。” 二小姐跟张家小姐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跟她说那些话也是白费! 看着张嫣的裙角消失在拐角处,洛嘉似自喃般:“要不了多久,她会懂的。” 后来的一次宴席上,张嫣会因为冲撞到苏凝月而受辱,当场颜面大扫。 苏凝月是刘皇后的侄女,有她在背后撑腰,张嫣就算再嚣张跋扈,也只得乖乖服输。 思绪回转,落在绿竹依旧红着的脸颊上,有些心疼:“还疼吗?进来,我给你敷药。” “嘿嘿不疼。二小姐你不知道,我甩春桃那巴掌,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到现在我的手都还麻麻的呢!我都不知道,那样大的力气居然是我的?”虽然挨了打,但她一点儿也不伤心委屈,因为小姐帮她还回来了! 而且还的那样用力!春桃肯定要养一段时间才会好。 洛嘉抿唇笑,拿出药匣子,一边翻找一边笑话她:“你呀!” “诶轻点轻点……” “不是说不疼吗?” 绿竹撇着嘴:“刚才估计是没知觉了……” …… 第8章 报信儿 青莲阁中,洛莹看着春桃高高肿着的脸,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死死握着药瓶,恨不得立马摔在地上! 她想让张嫣来替自己说话,替自己出头,哪里想到让洛嘉得了逞? 可怜春桃被绿竹扇的那巴掌,实在是让人气愤! “三……三小姐,奴婢……” 春桃满心委屈,眼睛也哭红了。 她是大姨娘亲自选到三小姐身边的人,更是青莲阁的管事丫鬟,平时都是指使惩治别人,什么时候像今日这般丢了脸面的? 洛莹什么都懂,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这个仇一定会报回去的! 只是,像张嫣这种气性的女子都在洛嘉面前吃了瘪,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她栽在自己跟前? …… 洛莹到底是没有跟秦无双告状,旁人问起春桃脸上的伤,只道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的。 其中缘由,除了那天当场几人,无人再得知。 张嫣吃了瘪,再没上洛府来过。倒是张家夫人来了好几次,明里暗里都好奇府上的消息,或许是张嫣跟她说了什么。 至于说了什么,洛嘉不得而知,也不想知晓。 她正准备应付几日后的国公府寿宴,国公刘寿的四十岁生辰。 在这场宴席上,世子刘疆的出现,摄政王顾今宴的出现,都显得不那么寻常。 其他的洛嘉不清楚,只知道宴席上有人行刺,顾今宴则在此受伤。 前世顾今宴在她临死之前出手相助,更杀了刘疆,活捉洛莹泄愤,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护着他。 洛嘉自认没什么本事,只是想让他提前提防,不要伤了自己。 “绿竹,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最近帮小姐做的事情都太过瘾了,绿竹意犹未尽,正等着小姐安排。 洛嘉递给她一个纸条:“你去摄政王府,将纸条亲手交到摄政王顾今宴的手中。” 行刺的人很有目的,顾今宴不能出现在宴席上。 他视人命如草芥,流点血受点伤而已,想必断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洛嘉明明知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偏偏隐瞒着不说……不是她的作风。 绿竹彻底傻眼:“二小姐,你是说那个只会杀人的摄政王?你何时跟他有来往了?” “我与他并无来往。”洛嘉淡淡道。 “人人都说摄政王嗜血无情,奴婢……奴婢有去无回怎么办?” 绿竹声音有一丝颤抖,让她去做其他什么都行,可给摄政王送信…… 看她一脸害怕的样子,洛嘉拍拍肩膀安慰道:“到了王府,你只管说自己是洛二小姐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至少,你还有得小命回来。” 绿竹哭丧着脸:“小姐说的可当真?” “天地为鉴,绝不撒谎。” 洛二小姐的人,顾今宴不会轻易杀害。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姐姐照拂。 她的嫡姐洛宁,是宫中最得宠的贵妃,是皇上捧在心口上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妃嫔! 也是刘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其他妃嫔妄想杀害而取而代之的人! 刘皇后跟顾今宴之间的关系,洛嘉并不清楚,只知道两人向来不合。 只有姐姐才能跟刘皇后抗衡,顾今宴当然要客气几分。 绿竹心情很忐忑,但想到有小姐斩钉截铁的保证,便冒着胆子偷溜去王府。 直到日暮时分,才灰溜溜跑回来。 脸上似还带着几分惊恐,有种从虎口逃出来的感觉。 “二小姐,奴婢将纸条亲手交到了摄政王手中。” 洛嘉眼眸一亮:“他当即看了?可有说什么?” 绿竹重重点头,还喘着粗气:“看了,一个字也没说。人看着……倒是没传闻中的那么无情,说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还让一个侍卫送我回来。” 那侍卫应该是南絮。 顾今宴的厉害,洛嘉是知道的。 井水不犯河水之人,两不相干。 可若真是惹上了,十条命也不够赔。 刘皇后的侄子,苏凝月的亲弟弟,就死在他剑下。 肝肠寸断,五马分尸。 苏家举行的葬礼上,棺材里只有一具拼凑的尸体。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会一样? “既然他看了,应该不会去的。”洛嘉喃喃道。 “小姐你说什么?”绿竹问。 洛嘉摇摇头:“没什么。哦对了,参加宴席的衣裙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放在柜子里的,小姐放心。” 按照规矩,她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家,没有资格参加刘国公的生辰宴。 不过国公夫人有心,给京中每位府上有千金的官家都布了帖子,除却朝臣之外,贵女们不分嫡庶,也可以参加。 众位贵女自然要一展风采。 青莲阁中每日进进出出好几拨人,捧着最上乘的服饰,供洛莹选择。 洛嘉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又欣喜又焦急的面容。 国公夫人虽没明说,但意思已很清楚,就是要给小儿子刘疆娶位正妻。 贵女们才会在打扮上费尽心思,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思绪流转,洛嘉想起上一辈子就是在生辰宴上,对刘疆一见倾心。 可最后换回了什么? 全身伤痕,涅盘重生。 叹了叹气,满腔的不甘与失望。 …… 生辰宴的前一天,秦无双在前厅设家宴。 席上,洛嘉见到了洛莹的亲弟弟洛衡,以及二姨娘柳飘飘的女儿洛菁。 洛衡前些日子病重,便托人送到城外般若寺看养,今才归来。 洛菁倒是期间见过几次,都同上一世沉默不语,性子一点儿也没变。 他们对洛嘉不成威胁,根本没放在心上。 晚膳归来,绿竹心血来潮,想拿出明日穿的衣裙瞧瞧配色搭不搭。 谁知,一拉开柜子,新裳不见了! 绿竹顿时吓白了脸,不敢相信,再翻箱倒柜找了个遍,瘫坐在地上:“二小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洛嘉快步前来一看,空空如也的柜子里什么也没有。 当即眸色一深。 “奴婢明明放在这一层!走之前还特意查看了下,现在却没有了……”绿竹着急了:“明日就要穿的……二小姐怎么办啊?” 洛嘉叫来院里两个扫地丫鬟素心与静言,问道:“可有其他人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摇着头:“奴婢们未曾见到有人来过。” 洛嘉目光下移,落在她们脚边,鞋上粘着不少湿润的泥土。 傍晚时下过雨,小道上都是泥泞。 “你们出去过?” 第9章 国公府赴宴 素心答:“在小姐回来之前,菊园的猫儿不知发什么疯,在院门口一阵乱跑狂叫。奴婢跟静言怕它进来撞倒房内陈设,便出去驱赶。这一赶,往西边竹林跑了不少路……”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瑶光阁是没人的。 洛嘉呼吸重了几分。 绿竹很焦急,眼下脑子却灵光了几分:“菊园是二姨娘的住处,她的猫向来温顺听话,怎会好端端的发狂乱叫?再说,菊园离咱们瑶光阁,中间还隔着两三间院子,为何独独来咱们这?” 自然是有问题的。 院外有人叩门,素心出去查看。 不久后进来,脸色很难看,手上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裙,正是洛嘉要穿的新裳! “二小姐……后院的小夕说,是在竹林里捡到的。” 新裳似乎被什么拖在地上,满是泥尘,还被锋利的爪牙撕咬过,破破烂烂的! 绿竹当即慌了神,捏着衣角快要哭出来。 天都黑了,街上的铺子很多都已经关门,再差人重新做一件更是来不及! 可明日要面见各位贵女公子们……小姐名声本就不好,这次好不容易露面,要是不在装扮上下功夫,岂不还是笑柄? 她的忧虑,洛嘉心里清楚得很。 想来是动手之人要栽赃给二姨娘的猫儿所为,可猫儿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打开柜门? 洛嘉叫人将新裳收下去,忽的想起:“去年姐姐受封贵妃时,不是派人赠我了一些东西?” 金银珠宝,珐琅玉器,还有一些上等绸缎做的长裙。 宫里的巧手,自是不会差的,只是样式该过时了。 绿竹这才记起,赶忙去隔壁屋找了一圈,抱着好几套长裙进来。 颜色明亮,质地轻盈顺滑。 洛嘉挑来挑去,选了一件藕荷色。 “二小姐,我听隔壁院里的丫鬟说,三小姐选的是胭脂色,较为显眼。你选这个会不会太淡了?”绿竹问。 洛嘉淡淡摇头:“国公老爷子的生辰宴,我们不能喧宾夺主。” 她也不想再像以前,傻乎乎穿着最显眼的颜色亮相,背地里供人家讥笑嘲讽。 绿竹懂了,将选好的长裙收好,想起破烂的那一件,还是有些不甘心:“二小姐,我们要忍气吞声吗?” 洛嘉知她说的是什么,想了想,沉吟道:“当然不。今天已经太晚了,宴席回来再说。” 洛莹洛菁都会一起参加生辰宴,而今晚的事情矛头直指菊园,表面上看与洛菁脱不了干系。 实际呢,某人坐等渔翁收利。 她敢公然挑衅,想必是有法子应对的。 既然如此,洛嘉更要沉得住气,好好思考一番,如何叫她们心甘情愿交代出一切。 夜里,绿竹迷迷糊糊的从外室摸到里间,打开柜子检查衣物还在不在,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好似说着梦话。 被惊醒的洛嘉不禁失笑,翻了个身,一觉便到了天明。 府外马车早已备好。 穿戴整齐的洛莹站在瑶光阁外,等着看洛嘉的笑话。 她没了金缕阁做的新裳,光靠平时穿的东西,断然上不了台面。 到时候在众位公子小姐面前一亮眼,哪个会不笑话? 洛菁相貌一般,穿的东西也平平无奇,如何能跟她这身好看的胭脂长裙比较? 这样想来,洛府能出风头的只有洛莹一人了,她眉梢带着笑意。 正想着,眼角一瞥,看到走廊处洛嘉洛菁二人一同前来。 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衫裙时,不由得愣了愣。 虽是过时的样式,可质地颜色均属上乘,一眼能辨出不是俗物。 这样好的料子,应当出自宫中? 洛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不就是有个姐姐在宫里?看她哪一天失宠了,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光彩! “二姐姐好,四妹妹好。”她微微屈身。 洛嘉回给她一个微笑,几人先后上了自己的马车,等父亲一来便启程。 洛府门槛并不高,洛之擎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但有洛贵妃的光环加持,总要比同行气派些。 去国公府要走京华大道,期间遇到同路的张家马车,车内是张嫣,停下跟洛莹交谈了会。 她看到了洛嘉,哼了一声没说话,调头离开了。 等马车赶到的时候,已有不少女眷到场。 国公府外,有专门的小厮引着她们进入。 宴席安排在后花园的空地上,洛府的位置在最角落的地方。 洛嘉暗暗观察,男女同席,果真跟之前一样。 洛之擎被引着去了对面,待姐妹三人落座以后,春桃小声嘀咕:“好歹也是国公府,怎么将我们的位置安排这个旮瘩角落里?” 洛莹制止住她:“春桃!这里人多耳杂,不要说错话!我们是洛贵妃的亲族,国公府能请到我们,已是不错,其他的不要再挑剔!” 刘国公膝下一共是两女一儿,大女儿是当今皇后,皇后又跟洛贵妃不和。 洛莹话里行间都有种责怪的意思。 殊不知,就算她跟洛贵妃没有关系,国公府也不会重视她。 国公夫人宴请京中贵女,只是走过场,谁会愿意将世子妃的位置,交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身上? 他们看好的人选,是金吾卫统领之女,钟情。 想想上一世,本该也是钟情入成为世子妃。 在洛莹的陷害下,阴差阳错,才让洛嘉嫁进国公府。 刘国公估量着其中利害,想到能把持住她,便能把持住洛贵妃,能帮助刘皇后一臂之力,默默允许了这门亲事。 可婚嫁不过两月,刘疆便娶钟情为平妻,洛嘉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再后来洛莹也入府来争权夺位。 大家都想着刘皇后生下的太子将来能顺利继承大统,人人都想从刘家分得一杯羹。 殊不知,权利这个东西,没本事的人还真收不了。 洛嘉思定,斜眼一扫,没说什么。 等了半个时辰,贵女们终于到的差不多,刘寿和彩云夫人也出面来撑场子,场面一时喧哗祝贺,笑声盈盈。 洛嘉只当应付一场吃喝罢了,没多少心思放在众人身上。 可看到刘疆出现时,心尖还是颤了一颤。 他面上含笑,快步走向刘国公,送上自己备的厚礼。 国公笑盈盈收下,揽着他跟众位宾客介绍。 洛嘉手上捏了个核桃,望着他,没留神间,手上用力捏碎了壳。 眼中噙着的恨意,几欲夺眶而出。 “疆愿娶娇娇儿为妻,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此生绝不辜负!” “如若失悔,万箭穿心而亡!” 前世种种,恍若瞬间。 不过是他的假话罢了! 让自己进府,然后好扳倒洛贵妃,为刘皇后扫清道路!为太子扫清道路! 洛嘉最终松开核桃,放在桌上,端正了姿态,跟其他贵女们一样眼巴巴望过去,看起来宛如多倾羡他般。 破碎的核桃壳,落在洛莹眸中,她紧了紧手中绢帕,心上起疑。 眼神环顾一圈,对面的男席中,并无顾今宴的身影。 再观察四周,屋檐之上果真悬着两三个杀手! 还有其他人,隐藏在宴席之中,办做国公府的人。 这场宴席注定是要见血,所幸他没来…… “禀报国公,摄政王来了!” 小厮高扬的一句话,让洛嘉僵住。 不是说有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刘国公哈哈大笑两声,对着身侧宾客道:“以为他架子大,不想来府上一聚,不曾想竟是来迟了哈哈!快请进来!” “本王姗姗来迟,国公可要见谅啊。” 刘国公语音刚落,一个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傲然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 第10章 席间大乱 洛嘉循声凝去,男子面如冠玉,身似青松。 眉眼噙着几分狠意,细细看去,却又藏着几许温和。 像是浸着明月霜华,冷冽清绝。 轻轻扫一眼过来,便叫人觉得岁月忽停。 熟悉的脸庞,跟前世某个场景契合。 许是洛嘉凝视的目光过于炽热,顾今宴稍稍一瞥,眸光落在一抹藕荷色上。 两人眼神凑巧撞上,洛嘉表情平淡微微颔首,而后屈身坐下。 顾今宴收回目光,带着笑意近到刘国公跟前。 “摄政王说的哪里话?您日理万机,能抽身来此露面,便令刘府蓬荜生辉。来,坐我身边来。” 虽说顾今宴跟刘皇后不太合,可刘国公惜才,看得上顾今宴,可惜他一身傲骨,不愿被他人驱使。 况且,顾今宴乃平昭长公主独子,先皇钦定的摄政王,凭借他的身份,谁又敢驱使? 宾客们不知他要来,原来喧闹的席面,一下子安静不少。 顾今宴身穿鎏金紫袍,雍容华贵,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位。 刘疆跟他相比,逊色不少。 几人先是寒暄,随后泰然落座。 席上舞女作乐,丝竹声声。 洛嘉小抿了一口酒水,觉得辣喉,下意识抬眼,又对上他的视线。 “看来二姐姐很有桃花运。”洛莹察觉到了,笑容满面,意有所指:“兴许,摄政王对二姐姐有意思。” “是吗?借三妹妹吉言,但愿如此。”她垂眸,不动声色道。 还真是一点儿不谦虚!洛莹暗暗嘲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摄政王可是皇亲国戚,便是世子刘疆都比不上的,他能看得上洛嘉? 两庶妹一左一右在身侧,洛菁一直都静悄悄的,生怕打搅到别人,不像洛莹,生怕挑不起事儿来。 不知前面说了什么,引得众宾客哈哈大笑。 舞女退罢,钟情抱着琵琶上场。 美眸流转,身姿窈窕,对着众人福了一福。 环抱着琵琶落座于宴席中央,手指挑弦试了试音色。 “那位便是钟情小姐?” “果然有统领大人的英气姿态!” “她长得好漂亮……” 耳畔都是赞美她的话语,洛莹闻言,手指紧紧扣着袖口。 倘若钟情不是统领大人的女儿,会有这么多人称赞吗? 男宾们也齐刷刷看过来,场上忽而一静,每一双眼睛都落在怀抱琵琶女子的身上。 本是国公府的地盘,她却能展示才艺?这才其他贵女们心中同样愤愤不平,反倒是刘家人看着她笑脸盈盈。 对未来的儿媳妇当然要笑脸盈盈?以后可是一家人呐! 就在钟情准备弹动第一根琴弦时,突然,一批又一批的暗箭接连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迅速脱掉下伪装,从腰间抽出软剑目标明确的朝刘国公席上扑去! 钟情丢掉琵琶蒙头叫了起来! 众人跟着大惊,尖叫着四处逃窜。 所幸洛嘉的座位在角落里,暗箭伤害不到她们。 下意识看向顾今宴的方向,刹那之间,已有杀手与他纠缠! 心中一沉。 左右看看,拉着吓坏了的洛菁和绿竹往房屋内躲去。 谁知,身后的衣服被洛莹死死拉住,她一脸惊恐慌乱不已:“二姐姐我怕……不要丢下我。” 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洛嘉只好捎带着她,一起往安全地方跑去。 贵女们慌张极了。 国公府的侍卫马不停蹄赶来,保护了大批宾客。 可那杀手似有使命,非围着顾今宴,要拼个你死我活。 将两位妹妹都安置好以后,洛嘉不顾危险,重新回到后花园,边走边藏,留意顾今宴的位置,再小心观察四处屋檐之上。 上一世,顾今宴是被人放冷箭伤的,且箭上有毒。 冷箭放出的位置,西南方……她大抵记得。 周围有侍卫配箭,洛嘉没有犹豫,当即抢了过来。 骑射之术,略有耳闻。无法杀人,但吓唬吓唬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遭乱哄哄的,洛嘉藏到假山石后,环顾四方屋檐,胸脯微微伏动着,掌心冷汗直冒。 眯眼一看,果然看到西北方向藏着的最后一个杀手! 他架好箭,正瞄准顾今宴的方向。 洛嘉捏紧弓箭,心中忐忑,却也学着他的姿势稳住箭头,瞄准了杀手。 假山石错落有致,掩人耳目,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咻!” 利箭出击,洛嘉用了吃奶的劲儿,亲眼看到它跟杀手的臂膀擦身而过! 要是再偏一点,就射中了! 杀手被惊动,快速翻了个滚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射了一箭! 洛嘉赶紧蹲下抱头,回头一看,利箭如催命符般落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要是反应迟钝一点…… 她就没了! 杀手不死心,接连放出几记冷箭!箭箭死狠要她性命! 犬牙交错的假山石根本藏不住洛嘉,只得想法子逃开。 “洛二小姐!” 有人高喊,她欣喜抬头:“南絮!” 南絮记得,从没跟洛二打过照面,她如何记得自己名字? “我抗住,你快跑到安全的地方!” 情急之下,其他疑问全部抛在脑后。 洛嘉瞬间对他感恩戴德,老天爷有眼!不让她被捅成马蜂窝,回去定当烧高香拜大佛! 有南絮防守,她掀起裙角大步往前跑,根本不敢回头看。 暗杀被她打断,顾今宴应该不会受伤。 气喘吁吁回到房屋内,已藏了不少贵女,她们看见有人进来不免多瞧几眼。 洛莹挥着手跑到跟前来,满脸写着担忧:“二姐姐,外面还乱着吗?” 洛菁关心的眼神也递了过来。 “国公大人已稳定好局面,大家不要惊慌。”洛嘉刚刚说完,外面便听到有侍卫高喊:“摄政王受伤了!” “快请大夫!” 洛嘉还以为听错了,扭头要跑回去查看究竟,前脚刚一踏出去,就看到老泪纵横的洛之擎姗姗跑来,检查姐妹三人都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父亲,摄政王受伤了?”她问。 洛之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手臂有点哆嗦:“被人伤了一剑,正请大夫来看。局面稳住了,但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乱跑。我身为朝臣,应该去看望一下,你们听话啊都不要乱跑!” 洛嘉不明白:“知道了。” 奇怪,明明最后一个杀手的任务,已经被她搅乱,为什么顾今宴还是会受伤? 难道她改变不了什么? 有着前世的记忆,知晓所有人的结局,却始终改变不了? 难道她还要嫁给刘疆?姐姐还要枉死?洛莹还要杀了她? 不!不会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眉目似有恐慌之意,洛莹觉得有问题,将手搭在她肩上细声问:“二姐姐怎么了?” 洛嘉瞬间抬眼,望着她的目光令人看不透彻。 …… 杀手死的死,抓的抓。 刘疆出面平定了一切,众位宾客贵女们,由国公府亲自派人护送回家。 一跨进洛府门楣,洛之擎倏的长叹一口气。 秦无双很快听到国公府大乱的传言,听到通报说老爷小姐们安然而归,焦急跑到门口查看,又急又喜:“外面都传遍了,有人刺杀摄政王!所幸你们安然无事!” 洛之擎惊魂未定:“刺客们显然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这刺客是国公府内还是国公府外的?” 一语惊醒。 要说国公府不知道内情,刺客们是如何悄无声息隐藏,且伪装的那样好? 可国公府若是知道,当着众位宾客的面行刺,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今日之事恐还有隐情,洛之擎不准她们姐妹三人多加言说,再次交代几句便遣回院。 傍晚时分,洛嘉差绿竹出去打探消息,摄政王的伤势到底如何? 没曾想,竟捎回来一句口信。 “张家小姐约你明日在燕雀楼一聚。” 第11章 本王不信任何人 洛嘉蹙着娥眉:“张嫣?我跟她素无来往,有什么好聚的?” 绿竹也不太懂:“传给奴婢口信的那人是男子,好像……是那日送奴婢回府的男子!” 天昏地暗,街巷之中看不太真切面容,不过凭口音和身形依稀能辨认。 是南絮? “你在哪里跟他碰面的?” “就在一个巷子里。奴婢刚刚打听完摄政王的消息,一扭头就看到他。” 洛嘉心中有了数。 代张嫣的身份传口信约她出去,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多想。 可顾今宴不知道,她跟张嫣是不和的。要是被发现,还真瞒不过去。 绿竹问:“二小姐,咱们要去吗?” “当然要去。” 正好,解一解她的困惑。 …… 燕雀楼。 马车停在台阶前,南絮守在门口,见清跳马下来的人后,二话没说,引着往里走。 简单装扮的洛嘉默默跟在身后,不时环顾四周。 南絮领着她来到二楼包厢,拦住绿竹,让她在外面候着。 “小姐……” 洛嘉安慰道:“无事,我一会就出来。” 抬眼看了眼南絮,见审视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警觉。 厢房门紧紧闭着,得了他的允许,洛嘉轻推进去,眼神快速扫了一圈,里面没人。 接着转过身子,轻轻掩上房门。 门缝最后合上的一瞬间,从身侧帘子后出来一个人影。 “谁?” 微微低眼,看见一把锃亮的匕首,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 门外绿竹听到声响,焦急道:“小姐发生了何事?” 洛嘉有些受吓,此刻不敢轻举妄动,扬声道:“无事。” 身后的男子气息平稳,臂膀强有力牵制住她,呼出的温热气体洒在她耳畔,有些痒痒的。 那双桃花眼,妖异的目光噙着几分调戏的意味,留在她的脖颈上。 微微靠近,一吹,洛嘉有些发麻,随后醉人的声音响起:“洛二?” “王爷知道是我,还拿刀抵着做什么?” 她表演出的害怕有几分拙劣,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慌乱。 身后传出一声低低的笑,松开了她。 洛嘉转过头,对上的,正是顾今宴冷意浸人的眼眸。 他收了弯刀匕首小心放入鞘中,一把扼住洛嘉娇软的下巴,逼问道:“你是谁的人?” 谁的……人? 她有些不懂,眨巴了下眼睛:“我还未许夫家,自然是洛府的人。” 顾今宴明显怔了下,随即松开她轻笑一声不语。 洛嘉摸摸下巴被他捏过的地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不禁地红了,缓缓道:“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掀袍落座,不知听进去没有,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口中念念有词:“洛嘉,前年从怀阳到达京城,京中除了你的‘好名声’以外,再没有半点消息。这样一个不出深闺的女子,该叫本王如何相信你的话?” 洛嘉知他说的是纸条一事。 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一没势力二没实力,如何知晓国公府刺客一事? “国公府刺客的事情,我明明提醒过王爷,王爷为何还以身犯险?”洛嘉凝着他,绕开了话题。 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孤傲的身影,隐隐约约跟前世的身影契合。 洛嘉心头涌上一阵感动,目光也柔和不少。 “本王不信任何人。”顾今宴几乎脱口而出。 触及到她的眼神,竟感受到一丝令人费解的感激。 沉默想想,他与洛二的确未曾相识过。 洛嘉道:“王爷已经相信我了。” 顾今宴眸中顿惑:“此话怎讲?” “方才进屋时,王爷故意牵制住我,气息平稳,动作也极为矫健,跟外人所传的受伤一事,似乎大不一样。” 来燕雀楼的路上,她还满腹疑问。 进屋后见到他后,便懂了一些。 国公府有人要杀他,干脆将计就计。 “不,你错了。”顾今宴嘴角一弯。 洛嘉错愕。 “我的确受伤了,只是伤口浅伤势轻,根本不值一提。” 确实也是因为有她的报信儿,自己才会有防备。 洛嘉没有说话,眼神落在他的心口处。 “王爷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想幕后人觉得已经得手?” 他武功高强,刺杀之人未曾得手,旁的人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都还能受伤……只能是他故意的。 顾今宴挑了个眉:“还算你有点脑子。” 洛嘉面色一红:“王爷叫我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当然不是。” 顾今宴嬉笑着走到她跟前,再次捏起她的下巴,还是同样的地方,拇指微微用力,稚嫩雪白的下巴便泛起印子。 他的声音低沉又黑暗:“我知道你有一个身为贵妃的姐姐,可你跟她不太像。” 洛嘉微微蹙着眉,没有反抗他的动作,问:“哪里不太像?” “洛贵妃步步为营,知分寸晓谨慎,才能稳坐后宫盛宠的位置,而你太大胆了。你可知,给我报信这件事,被幕后之人查到,会是怎样的后果?” 幕后之人的身份…… 洛嘉脑海中闪过不少身影,却又不太敢肯定。 当今胆敢刺杀摄政王的人不多。 她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微颤了下:“就算被人查到会招来报复,我也不后悔。” 前世她都那般境地,顾今宴还不是为她收尸为她报仇? 如今的这些鸡毛蒜皮,根本不算什么。 室内安静了。 顾今宴注视着她,如深渊般暗深的视线里,藏了一丝诧异。 洛嘉抬首,面容明艳:“王爷叫我来只是问这些吗?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问,小女子便回去了。” 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 顾今宴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从包厢里出来,绿竹终于呼了口长气:“二小姐还好你没事。” 站在一边儿的南絮不乐意了,“我家主子又不是老虎!” 绿竹下意识接过话茬:“外面都传摄政王要吃人呢!”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巴不吭声了,扫了眼包厢内,求助似的眼神转向洛嘉。 洛嘉淡然笑笑,意有所指:“好了,王爷没那么小家子气,才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怪罪你。走。” “是。” 声音传进房内,顾今宴手握白玉扳指摩挲,嘴角一勾,有意思。 …… 瑶光阁外,洛莹来回踱步,看到洛嘉和绿竹慢悠悠回来,两步扑了上去,面上略有喜意:“二姐姐,你要有喜日子了!” 第12章 搜春桃的房间 洛嘉跟绿竹相视一眼,不太明白:“什么喜日子?” 春桃抢话道:“二小姐还不知道?今日鸾十娘上门来说亲,说的兵部尚书的梁三公子!咱们府上论起年龄来,肯定是二小姐你先出阁呢!” 这么说起来,鸾十娘并没有明确给哪位小姐说亲? 前世是有这么个片段,梁三也并非什么好人,不过是喜爱烟花柳巷的花花公子罢了。 他想跟洛府小姐成亲,也并非真心。 洛嘉笑了:“三妹妹,兵部尚书这样的好人家,该是你这样的端庄娴静才有资格嫁进去。” 洛莹面颊一红,捏着手帕有些紧张:“二姐谦虚了。” 她做梦都想寻得好夫家! 只可惜,身为庶女,有太多的不如意。 鸾十娘到府上来一阵天花乱坠,说的洛莹心里直痒痒。 倘若不是有洛嘉存在,她哪里会是区区庶女? 一想到此,心里便有些失落和不甘心。 “哦对了,三妹妹,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洛嘉眼眸一眯,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呢。 昨天晚上绿竹去菊园打听过了,晚饭时候有人在外面逗猫,丫鬟们认得那是青莲阁的春桃,知道她是大姨娘的人不敢得罪,只好任由着她将猫儿越逗越远,不见了人影。 最后却没将猫儿送回来,等到菊园丫鬟们自己去寻,可怜的猫儿身上好几个烫伤疤痕,甚至还有针眼! 怪不得发疯狂叫。春桃也真够厉害的,还挠人的猫儿都不怕,胆子可真不小。 洛莹诧异:“什么事情?” “绿竹,你去请示大姨娘,说瑶光阁丢了东西,需要寻找,劳烦她拨些人手给我。” 绿竹得了命令,一溜烟儿的跑了。 剩下洛莹跟春桃不知发生了什么。 洛嘉勾唇一笑:“三妹妹,跟我进去坐坐。” 没有等她回答,已经牵扯着手臂往里走。 洛莹好奇她所说的事情是什么,没有拒绝,乖乖跟着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绿竹带着几个得力侍卫回来,顺便带来了秦无双身边的丫鬟含巧。 含巧奉秦无双的吩咐,特意来查看丢了什么东西?竟然需要惊动到梅园? 有她在,洛嘉笑脸盈盈招呼着坐下,顺便说清来龙去脉:“含巧姑姑,母亲赠予我的一件发簪不见了,瑶光阁内外都没有找到,不知是不是府上有心人趁着我没在时,偷偷潜进来偷走了?本来是一件小事,我想着不如算了,可那是亡母的遗物,一想到不见了,我心里实在难受。正好有姑姑在,也做个见证,看看是哪个丫鬟不听话?” 什么遗物什么不见了?不过是她瞎编的罢了。 洛嘉只是想看看,弄坏她新裙的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含巧听她说话客客气气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怎么好拒绝?抿唇道:“二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是夫人的遗物,自然不该让下人们亵渎。待会要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大姨娘眼中容不得沙子,一定会为二小姐讨公道的。” 有这些话在,洛嘉便放心了,扬声一唤:“绿竹,各院都遣些人去搜查。记住,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二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检查。” 洛莹有些不高兴了:“二姐,青莲阁也要搜查吗?” 洛嘉赶紧劝着她说些好话:“三妹妹不要多想,我自是相信你的。可底下丫鬟们心口不一,总有一些是藏了心思的。那只发簪是我母亲的遗物,要是在我手中丢了,可如何对得起母亲……” 说着眼眶开始晶莹,眼珠顺着浓密的睫毛往下掉,模样极其我见犹怜。 洛莹一下手足无措,绕是心里有再多的不爽,也只能作罢。 站在边上的春桃,好几次对上洛嘉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尤其是想到不久前绿竹扇她的那巴掌…… 心里更是郁结的不行,好在丢失的发簪跟她没关系,应该没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 厅院里没人说话,唯有静静燃烧着的香薰默数着时辰。 洛莹等的心里有些慌,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绿竹回来了。 手中攥着一支白玉琉璃的发簪。 洛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焦急的站起来,从她手中接过发簪边检查边询问:“哪个院里发现的?” 绿竹看了眼洛莹,似在犹豫该不该说。 洛嘉微怒:“难道我在府上做不到主吗?竟还不敢回答?” 绿竹假意害怕缩了下身子,“回二小姐的话,簪子……是在春桃房间里发现的。” “什么?”洛莹几乎瞬间而起,“怎么可能在春桃的房间发现?” 春桃也觉得不对劲,她何曾拿过那只白玉琉璃簪? “二小姐,奴婢发誓,绝对没有拿过簪子!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洛嘉斜眼一扫没理她,继续问绿竹:“细细讲来。” 绿竹点头:“奴婢在其他院里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最后在春桃床下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柜子里不仅有白玉琉璃簪,还有……还有一些主子们才有资格佩戴的首饰,估计都是日积月累得来的。” 发簪是她检查时拿进去的,故意栽赃了一波,意图诓出春桃的时间线,好让她承认傍晚时分的确是她用猫引走了素心和静言,最后进过了瑶光阁偷走了新裙并损坏。 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翻到床下的柜子,里面装的都是主子们才能用的珠宝首饰,显然犯了错。 可见她平时滑溜的从各院顺走了不少。 春桃目瞪口呆,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床底下的东西的确是她耍了些小心机攒来的,可那些也是她在府上当差应得的!然而这样的措辞断然不敢说出来,心中不禁懊悔,前几天上街就该全部拿去变卖成银钱才对! 洛莹从没进过她的屋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如今听到绿竹的指认,见春桃没有答应,十有八九是真的! 原来洛嘉拉着她留下,就是为了这一幕? 当下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保持清醒问:“白玉琉璃簪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春桃矢口否认:“回三小姐,奴婢没有拿过!奴婢……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洛嘉小心翼翼收下簪子放好,佯装回忆起丢失那天的时间:“参加生辰宴的前一天,吃过晚饭回来,我的簪子就不见了。听素心和静言说,当时她们被菊园的猫引了出去,所以瑶光阁没人,想必是那个时候,你进来偷走的?” 第13章 赏板子! 国公府生辰宴的前一天…… 洛莹恍然大悟,胸脯微微起伏,盯着洛嘉半天说不出来话。 什么发簪?什么遗物? 原来都是假的! 她不过是想查清楚那件裙子罢了! 春桃也想到了,眼巴巴瞅着洛莹,宛如吃了一口苦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奴婢……没有进来过。” 声音微不可闻。 洛嘉倒也不急,只含笑着看过来:“春桃,你曾是大姨娘身边的人,对洛府忠心耿耿,我不相信是你偷走的簪子。只要你说出那个时辰在何处在做什么,我便相信你。” 洛莹斜眼看她,脸上微愠。 春桃的手指紧紧捏着裙角,显得莫名慌乱,那个时辰她在做什么? 当然是想方设法让猫受惊,才好让素心和静言赶着它离开瑶光阁。 “奴婢当时在青莲阁……服侍三小姐。” 此言一出,不等洛嘉出声,洛莹脸色一白,首先沉不住气。 当时她明明在厅堂跟大家一起用晚饭,何曾在青莲阁? 春桃回过神慌了:“三小姐我……” “可有人证明你在青莲阁?”洛嘉再问,淡淡的目光落在她手背上,清晰可见挠痕,不是猫儿抓的还会有谁? 青莲阁中的确是有好几个丫鬟,可春桃向来自恃清高,跟她们合不来,此时更不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含巧见局势对三小姐不好,想要帮几句话,可插不上嘴,只能一边默默看着。 届时也明白过来,二小姐是故意知会到梅园她要主导这场戏。 院外有人进来传话,说菊园派人来了。 洛嘉眼前一亮,连忙让人请进来,来的人是洛菁。 二姨娘跟洛菁都不怎么受洛之擎的喜欢,所以洛菁到现在都没有独立的院子,一直跟二姨娘住在一起。 进来后,只见她穿着朴素,圆乎乎的小脸蛋上布着几点雀斑,五官清秀。 “二姐姐,我听丫鬟说,你丢了东西?前日狸奴回来,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还带着伤痕,见人就咬,发了好一阵疯。我听丫鬟们说是春桃到菊园来将狸奴带走过,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是不是它又来瑶光阁捣乱了?” 狸奴是那只猫的名字。 洛嘉斜眼道:“不是猫儿作的祟,应当是人。” 房内气氛有些古怪,洛菁见其余几人都不说话,便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春桃!” 洛莹忽然出声:“你到底有没有拿白玉琉璃簪?” 她双目含怒,仿佛面前的不是最贴身的丫鬟。 偷走裙子的事情不能暴露,要是被父亲知晓,善妒二字够她吃板子的了! 与其让洛嘉借着惩罚的名头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不如自己掌握局势。 春桃读懂她眼中的意思,忙不迭的将额头死死扣在地板上,颤抖着声音:“回三小姐的话,是奴婢……拿的。” 洛嘉和含巧的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 不等其他人吱声,洛莹率先一巴掌甩过去,忍着痛道:“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身为奴才,难道连规矩都忘了吗?枉费我平日对你那么好,真是良心狗肺!”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三小姐息怒……二小姐息怒!” 洛嘉把玩着茶盏,倏地笑出了声:“三妹妹何故大怒?既然簪子找回来了,小小惩戒一番就行。” 洛莹道:“依二姐姐的意思,该如何惩罚?” 惩罚的轻了,怕不长记性。 洛嘉想起春桃作为洛莹的左膀右臂,在前世对她如何如何的欺辱,心中微微一沉,缓缓道:“五十大板。” 五……五十? 含巧忍不住道:“春桃身子板弱,若是打坏了……” “含巧姑姑心疼她么?不如你替她受着?”洛嘉冷眸流转。 含巧一愣,有些不满:“二小姐莫不是忘了?我是大姨娘的人?” 瞧瞧,仗着大姨娘是主子,敢随意顶撞人了。 洛嘉摩挲着青瓷茶盖,觉得有些可惜了,重重摔在地上,茶盖子哗啦碎了一地。 在场的人都错愕了,没人敢吭声。 她站起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碎块,口中念念有词:“我还没离府,也还没出嫁,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当主子了?” 一听这话,含巧再不敢心安理得坐着,起身垂首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洛莹咬着唇,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二姐,含巧姑姑也是怕春桃身子遭不住,她没什么坏心思,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至于春桃做错了事情,按照你的要求,五十大板,一下也不会少。” 她是聪明的,知道顺着话往下接。 洛嘉这才满意,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妹妹,这才对嘛。” 洛莹笑的很难看,在心中早已将她千骂万骂,恨不得直接拿刀子使劲捅去! 然而现实是,表面功夫要做好,就连离开时,也得赔着笑脸。 将叽叽喳喳一干人送走后,绿竹忍不住对洛嘉竖起大拇指:“二小姐,你真厉害!” “为什么?” “以前大姨娘或者三小姐上门找麻烦的时候,咱们总是这怕那怕的,不像现在,次次都让她们吃瘪,而且小姐性格也变了,奴婢喜欢这样的小姐。” 洛嘉沉眸:“如今这样,的确挺好的。”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什么亏也不吃,什么委屈也不受。 若是前世也如此,早没有重生的她了。 洛嘉揉揉太阳穴觉得脑袋有些疼,只要一处理跟洛莹有关的事情,她都很难不想到那个逼着她死喂她毒药的洛莹。 一次次挑衅到洛莹,不知接下来她会有哪些动作? 洛嘉很期待跟她的正面交锋,这个庶妹啊,能忍能受,总会有一刻受不了爆发出来。 正如前世她陷害自己跟刘疆躺在一张床上,洛嘉忽然有了个念头,正好梁三公子求亲,不如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 鸾十娘又来了。 洛之擎不在府上,出面迎接的是秦无双,丫鬟看茶以后,两人在前堂聊东聊西,最后才将话题扯到正轨上。 “府上三位小姐不曾出阁,不知姨娘打算先送哪一位小姐出嫁?”鸾十娘笑脸盈盈。 秦无双手中摇动着小扇,呵呵一笑,“十娘是京中有名的红娘,听大家说你看人准,既然能上门说亲,想必那梁三公子也是好人家。我府上有三位千金,其中一位你也知道,是老爷原配的嫡次女,宫中洛贵妃的嫡亲妹妹,按照年龄顺序,理应是她先出阁,只不过哎……” 第14章 一切早就有了苗头 听她话锋一转,鸾十娘跟着好奇了些。 “只不过那孩子生母前几年去世了,又不是养在我膝下,性情什么的,旁人不太好拿捏。纵然是我,都要时时让着她偏着她,否则会发脾气的。” 那位嫡次女,鸾十娘早打听过,据传言她性子的确不太好,不过容貌确实上乘。 来之前,梁三公子看过画像,一眼就瞧上了她。 更何况,这次来洛府说亲,不仅仅是梁府的意思,还有上头的命令。 众所周知,梁府老爷是兵部尚书,他那大儿子的正妻是刘国公的小女儿。 兵部尚书为刘国公一党,在宫里更是时时刻刻维护着刘皇后,自然也对洛贵妃的专宠有意见。 这次来洛府说亲,原是上头的命令,想让洛嘉嫁到梁府,以此好助刘皇后对峙洛贵妃。 不然凭着洛府这样的小门小户,还有那两位庶女,梁府都是瞧不上眼的。 其中原因只有内部人员清楚,鸾十娘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人家梁府指名点姓要二小姐,甩了甩手绢,字里行间已很明了:“姨娘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女儿家嘛,自是该娇惯些,脾气性情什么都好说。再说了,哪个女儿家不是嫁作他人妇后才更加贤惠懂事?梁府这样的家族,大度的很,咱们呀,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断送二小姐跟梁三公子的姻缘。” 洛嘉跟梁三公子? 她两次上门说亲,就是为了给洛嘉说的? 把她的莹儿置于何处? 无论是言行还是性情,都是莹儿最佳,就连太史令夫人都赞不绝口,区区一个媒婆竟瞧不上? 秦无双不满意了,张嘴解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嘉儿嚣张跋扈,像梁府这样的大家族,注重德行举止,嘉儿恐怕无法入得了梁老爷的眼。” 鸾十娘干笑几声,但凡是她上门说亲的人家,没有哪一家不把自己家孩子夸的天花乱坠,这位姨娘倒好,言语里处处贬低二小姐,像是不太想要她出嫁一样。 “不瞒姨娘说,今日我来,是因为梁三公子看过了二小姐的画像,梁老爷宠爱小儿子,自然愿意跟洛府结为亲家。”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既然现在洛老爷不在,我便等他回来以后再登门造访。”说着就要离开。 秦无双赶紧劝住她:“十娘着急什么?外面天色还早,再坐坐?要是觉得无聊,不如我让莹儿和菁儿出来陪你说说话如何?” 鸾十娘看出她什么心思,也不说破,只笑盈盈道:“也好,我便再坐坐。” 秦无双忙让含巧去青莲阁和菊园将两位小姐请来,切不能让鸾十娘久等。 她在京中认识的人多,只要不得罪,拉拢到一起总有好处。 不过,洛嘉绝对不能嫁进梁府,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能够嫁的比莹儿好? 兴许梁三公子和鸾十娘都被她的容貌迷惑,待接触过莹儿以后,肯定会改变想法的。 …… 夜渐渐暗了,绿竹在房内各个角落点上蜡烛,微黄的灯光一片连一片,很快整个房间都亮了。 素心从前院打探消息回来,“二小姐,鸾十娘刚刚离开,三小姐亲自送她出府的,奴婢瞧着她们聊的很融洽,鸾十娘走时收了不少银子,定是大姨娘给的。” 洛嘉拿着本戏文静静的看,目光稍停,思虑了一下:“鸾十娘是替我说亲的?” 素心道:“是,奴婢花了钱向大姨娘身边的丫鬟打听,鸾十娘是专门为你而来。不过大姨娘不太高兴,没有答应此事。” 她自然不会高兴。 在外人看来,梁府是多好的人家?嫁进去一辈子吃穿不愁不说,还会受其他贵女们高看,地位很不一样。 洛嘉嗯了一声,让她退下,自己要安安静静看会书。 绿竹挑着黑了的蜡烛芯子,扭头过来说:“小姐,你怎么爱上看书了?” 洛嘉微微一笑:“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正在看的,是一本描写宅内斗争的戏文。这些写者真厉害,高门宅院里的事情也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戏文里写的是庶女不满自己身份低于嫡女,处处想法子给嫡女难看,陷害栽赃,手段层出不穷,不是正跟洛莹对上了? 秦无双让洛莹洛菁到鸾十娘面前去亮相,只是为了突出她的女儿有多端庄多优秀。鸾十娘人脉广,跟她示好只会有好处。 跟梁府的这门亲事,她不着急,慢慢等,会有好戏看。 次日,从宫里秘密递出一封书信,小公公几经曲折才最终交到洛嘉手上。 打开一看,是姐姐的笔迹,说的是跟梁府结亲的弊端,任何一个人都能嫁进去,唯独她不行。 这是重生后跟姐姐的第一次交谈,即便是书信,也见字如面。 她在宫里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着急忙慌派人递信出来。 洛嘉提着笔思考很久,回了一封信交到小公公手中,劳烦他跑一趟,又拿了一袋银子交给他,算是辛苦费。 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当时根本没有细想,如今深思,脊背发凉。 刘皇后想牵制住她,以此来控制姐姐。 原来竟是从这个时候起,已经有了暗涌。 一切早就有了苗头,都怪她太笨了! 梅园里,秦无双正想如何才能让梁三公子对洛嘉死心,又能让莹儿嫁进去的两全法子! 鸾十娘说梁府不看重脾气性情,那看重什么?难道是嫡出的身份? 可洛嘉一日不出阁,莹儿便多一日是庶女!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提前将洛嘉打发出去! “含巧,这几日你多留意下附近有哪些没娶媳妇的平民男子,我必须要让洛嘉离开洛府!”秦无双心里开始打算。 平民男子? 含巧问道:“姨娘是想尽快将二小姐打发了?可老爷那边……” 秦无双哼道:“老爷那边我自有安排。洛嘉向来性子强势霸道,做事也不规不矩,最近你也看到了她是如何欺负到我跟莹儿的头上?她要是嫁进梁府那还得了?我若是不提前安排,日后莹儿如何嫁得好人家?下半辈子如何有保障?” 做姨娘的不甘心和卑微,她深有体会,不会再让女儿重蹈覆辙。 “老爷向来听大姨娘的话,只是贵妃那边不太好交代?”含巧提醒了句。 洛宁…… 秦无双嘴角一勾,似乎已经想好对策。 第15章 故意碰面梁进 醉画楼是京中规模最大的青楼,其中娼妓有百余人,个个姿色不俗。 此地也是梁府三公子梁进夜夜笙歌,最爱流连之处。 醉画楼对面的悠长巷子里停着一辆锦色马车,乔装成男子的绿竹站在巷子口张望,不时扭头对着车内说:“小姐,人还没出来。” “不着急。”软软的声音传出来,洛嘉蒙着轻盈的面纱,双手覆在一起轻轻叩着,闭上眼睛养神。 丑时末她们便到此等候,只为了等梁进出来。 谁知已经到酉时,他还在里面。 以前的梁进恨不得搬家住进醉画楼,后来因为家教渐严,梁老爷不允许他在外留宿,就算玩到半夜也得乖乖回府。 “小姐,你跟梁三公子从没见过,今日为什么专门来等他?”绿竹摸摸身上男子的服饰,再抹抹贴的假胡子,总觉得别扭。 洛嘉也乔装过,倒不是男装,而是模仿洛莹的风格,换上她平日喜欢穿的鲜艳长裙和发式。 姐妹俩身形相似,掩上面纱后根本叫人辨不出来。 “绿竹,你想我嫁进梁府吗?”她问。 绿竹摇摇头:“当然不想!虽说梁家的地位不低,可三公子喜爱烟花柳巷,德行不太好,小姐你若是嫁过去,只会过的不好。” 连她都懂的道理,洛莹却不明白,只想一门心思做正经夫人。 想想上一世,她也是眼巴巴着想要进梁府,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要庶女。 “小姐,人出来了!”绿竹低低朝内一句。 随后坐上马车,“驾”的一声,鞭打着马儿前行。 洛嘉从窗口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隙看出去,醉的不省人事的梁进走路摇摇晃晃,外面没有他的马车,也没有任何贴身侍卫,看样子是孤身一人。 如此也好,方便行事。 放下窗帘,洛嘉心中莫名忐忑,她从没做过坏人,这次主动算计洛莹,也不过想为自己报仇罢了。 转念一想,世间恶人万般是,多她一个,又能怎样? 梁进准备踉踉跄跄自己走回家,行人们对醉醺醺的他见怪不怪。 他一面呵呵傻笑对着大家打招呼,一面嗅嗅身上残留的女子香,回味无穷。 人醉了,意识还有几分清醒。 换作以前,他早在醉画楼中酣酣大睡,可自从上一次将一个寻常女子的肚子弄大,人家找上门来私了以后,父亲便不允许他在外留宿!也不允许梁府的车马行人供他差使到醉画楼前,还说什么败坏名声! “胡扯!” 梁进忍不住抱怨一句。 忽然从后面赶上来一辆急速奔来的马车,仿佛失控了一般对着他的方向而来。 梁进一下子酒醒了不少,左躲右躲,唯恐避之不及,脚下一滑不慎跌倒在地上。 还好车夫及时勒马,才没有撞到他。 马车缓缓停下,从里面翩翩出来一位谪仙美人,柔情绰态,莹白如玉。 梁进刚从惊慌中回过神,正准备破口大骂之时,一见是位娇人可爱的女子,什么脾气脏话都抛之脑后,哈着熏人的酒气问:“这位小姐是……” 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女子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洛嘉稍一屈身,美目垂下:“马儿受惊,打扰到公子,小女子万分抱歉,还请公子见谅!” “嘿嘿见谅见谅!本公子无事!”梁进笑嘻嘻的,作势就要起来,手臂上忽然一重,抬眼便对上女子近在咫尺的面容,温柔的声音从面纱下传来:“我来扶你。” 女子身娇体软,纵使只盈盈一搭,便让梁进酥软了身子。 脚下一颤,挣扎的站起来,细细端详女子露在外面的眉眼,当即断定此乃美人! 于是点头哈腰,放柔了声音问:“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千金?” 要是换作以前,见到如此美人,他想也不想就会扑上去。 不过现在收敛了,再加上那顶锦色马车价值不低,应当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洛嘉知道他会问名字,将学了好久的矫揉造作拿捏的极到好处,细着嗓子道:“小女子家中不值一提。倒是公子面相华贵,相貌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人。” 梁进哈哈大笑,尤为自豪道:“我乃梁府三公子,梁进!” “梁三公子?”洛嘉陡然一惊,立马屈身行礼,将礼数都做足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恐:“小女子不知冲撞到您这样的人物,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有美人在跟前如此卑微知礼数,梁进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他往前一步,一手搀扶住她的腰身,露出几分怜爱:“你叫什么?” 洛嘉有几分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听到梁进再次追问,方才柔声道:“小女子单名一个莹字,不过是洛府庶女罢了。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不用记得小女子的名字。” 原来是洛府的小姐? 梁进细细打量,一双溜圆的眼睛恨不得扎根在她身上,嘴角几分坏笑:“洛莹,这个名字好听,本公子喜欢!” 一直说着话,放在洛嘉腰间的手却没离开过,不仅如此,还细细摩挲着,至于到底想做什么,从他的眼中就能读出来。 洛嘉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往后一步,从他掌下退出来,最后再盈盈一礼:“既然三公子无事,天也快黑了,小女子怕家中人挂念,便不跟公子多加逗留,先走一步。” 天的确黑了,黑到已经看不清梁进脸上喝醉的红晕。 他没有阻拦,摩挲着刚刚摸过腰身的手指,做出一副大气点君子态度:“既如此,不如我送你?” 怕是忘了自己是醉酒之人? 洛嘉笑着婉拒,上了马车后绿竹没有犹豫,鞭子甩在马上,车轮缓缓启动。 临走的那一刻,她掀开窗帘,朝着梁进挥了挥手,似有几分不舍。 梁进站在原地下意识的挥手,目光流连不已。 抬眼看看昏暗的天色,揉揉脑袋擦擦眼,再次回忆起美人腰身的触感,满意点点头:“今儿日子真不错!” 马车慢慢行驶在道上,绿竹想起刚才的场景,忍不住道:“小姐,那梁进简直是个流氓!” 洛嘉取下面纱,放在掌心揉成一团,梁进的动手动脚真是让她反感又恶心。 若是再多待一会儿,她只怕忍不住想呕吐出来。 这样的好人物,就该送到洛莹身边。 第16章 终于跟嫡姐见面 暮色无边。 燕雀楼跟醉画楼同在京华大道上,那样好的一幕,自是没有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南絮放下轩窗,朝房内的主子道一声:“她们走了。” 房内烫金紫袍尊贵无比,男子如玉的五官精雕细琢,沉静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悦二字。 “再派人日夜看着,一旦她接触过可疑的人,立即回来禀报。” 南絮拱手:“是。” 顾今宴始终不相信,一个在深闺什么都没接触过的人,能事先知晓国公府会出事? 要么是她误打误撞,一不小心料中了,要么就是她隐藏的极好,明里暗里,根本就是两个人! …… 每月的二十八号,是皇上特地赐给洛府,进宫省亲的日子。 如此殊荣,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刘皇后和洛贵妃二人仅有。 其余妃嫔如果想见上亲人一面,必须要在皇上高兴之时提及,待他答应以后才可着手办此事。 洛嘉已盼了好久,就等着这一天。 她跟姐姐恍若隔世的见面,终于来到了。 朝霞刚露出踪迹,空气中还有一种湿湿润润的感觉。 洛嘉在神武宫门下轿,由引路公公领着过顺贞门右转,绕过好几座寝殿,才来到上清宫。 宫门口早有洛宁的心腹等着迎接,洛嘉认得她,微笑着唤了一声:“福安姑姑。” 福安屈身行礼,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不由道:“二小姐长高了,娘娘看见肯定会欣慰的。” 洛嘉低头看看自身,倒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跟着福安往宫里走,问:“姐姐呢?” “贵妃已等候多时。” 殿外青瓦红墙,殿内金碧辉映。 福安将洛嘉带到以后将殿内一众宫女都遣退下去,关上殿门站在一边默默等候。 洛嘉环顾一圈,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檀香,她凝了凝神,提步朝内殿走去。 珠缀的帘子,剔透晶莹。 轻轻撩开,入目便见到姐姐坐在珊瑚圆椅上,神情专注绣着绢帕,岁月静好。 “姐姐……” 洛嘉呢喃着,眼前凝着的她,却好似看到前世那个在冷宫自缢而亡的身影。 画面不断重合,也不断分离。 洛嘉紧了紧拳头,咬着唇忽然热泪盈眶,一下子扑向她。 洛贵妃抬眸,慌忙放下手中的花针,看着扑倒怀中索要温暖的妹妹,不由得失笑:“不过一个月没见,用不着这样想我?” 姐姐跟父亲的关系很平淡,每月都是由她进宫。 上个月二十八号,也进宫省过亲。 可是根本不像只隔了一个月,明明就……隔了一辈子。 洛嘉将脸抵在她怀中,任由姐姐怎么哄都不起来。 以为她在府上受了委屈,洛贵妃立马敛了神色问:“府上有人欺负你?” 洛嘉坐直身子,一把抹去眼泪,摇摇头哽咽着道:“我就是……太想念你了。” 洛贵妃满眼心疼,理理她微乱的头发,抱了抱。 府上是何情形洛贵妃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有的时候得过且过罢了。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耳根子软是个无能的,她为了能庇护亲妹妹,一来到京城就被选为秀女入宫为妃。 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 整理好情绪后,洛嘉仔细问起在宫里的一应事宜,洛贵妃对她很有耐心,一一如实回答。 “皇后最近……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一提起她的名字,洛贵妃眉眼便露出几丝嘲讽之意,哼了哼道:“她呀,明里暗里害过我几次。想我入宫已有两载,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也是拜她所赐。” 洛嘉一急:“什么?” 洛贵妃宽慰住她:“御膳房的婆子们,都被她收买了,给我的膳食里加了麝香。好在福安机灵,及时察觉,此事禀告皇上以后,狠狠惩罚了皇后,还特赐我在宫内安置小厨房,膳食也不用再经过御膳房的手。” 原来是这样。 洛嘉还是不放心:“麝香对你的身子有害,若是不好好调养……” “放心,有福安在,她懂调理之术。哦对了,梁府一事,现在如何了?”她有些担心,毕竟父亲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局面,若是不明不白的将嘉儿嫁出去…… “梁府议亲一事,乃是陷阱。姐姐安心,我不会嫁进去的。不过,有些人巴不得往里跳。”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两姐妹都很清楚。 洛贵妃一把握住她的手,怜惜摩挲着,叹了叹气:“大姨娘惦记着主母之位,我怕她会随随便便指一门亲事于你。嘉儿你是个聪明人,个子高了,年纪也长了,该学会为自己着想了。” 苦口婆心的话语,跟以前一样。 洛嘉眼中晶莹未干,搂着她重重嗯了一声。 耳畔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接着是掀珠帘的声音,姐妹两人回头一看,晃眼又尊贵的龙袍出现在眼前。 洛嘉有些慌乱,急忙从姐姐身上起来,屈身行礼端正站在一边。 洛贵妃没想到他会来,盈盈一礼后,语气佯装有些责怪:“皇上怎么不叫人通报?我们姐妹两人说些悄悄话,还被您吓了一跳!” 这样的口吻,想必只有她才敢对着皇上说出口。 洛嘉知晓龙颜,未曾抬眼偷看,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皇上幽深晦暗的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洛贵妃叫福安进来,让她带着洛嘉出去转转,自己先陪一会儿皇上。 洛嘉懂事,垂着脑袋告退。 宫内不比外头,少听少说少看,稍不注意,就会惹来大祸。 福安领着她往上清宫不远处的御花园去逛逛,一路上都在给洛嘉讲宫里的规矩,虽然没在宫里生存,但她是洛贵妃的亲妹妹,要是因为举止不得体被人拿了把柄,对贵妃而言也不好。 洛嘉表面上听的仔细,心思早飞到了别处,想起那抹明黄的龙袍,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前世南絮的一段话。 “摄政王为了给二小姐复仇,拿出先皇遗诏。如今的他,是魏朝皇上!” 魏朝的……皇上。 顾今宴乃是平昭长公主所出,虽是皇族血脉,却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还有,先皇遗诏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第17章 皇后的黑猫发疯了 “二小姐,二小姐?”福安停下脚步唤了好几声,洛嘉恍惚间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一声,羞愧挠挠头:“姑姑抱歉,我……走神了。” 福安没有责怪,继续向御花园前行,再次说话时语气里夹杂了几丝感概:“无事,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终究不是宫中的人,于规矩体统也没那么多的领悟和束缚。哪里像我们?规矩体统对我们而言,早已深深刻在骨头上了。” 身在宫廷便不由己。洛嘉所知晓的是,福安姑姑已经三十岁,家中无双亲无兄弟姐妹,她的一生都在侍奉洛贵妃,直到临死前,也是洛贵妃的陪葬。 姑姑的一生,平淡中透露着心酸。 洛嘉没有说话,不知该接什么话。她知晓那么多人的结局,所以才会看到他们时,眸中带着丝丝怜悯。 怜悯他人,也怜悯自己。 “喵~” 一声猫叫将洛嘉的思绪拉回来,她还没弄清是哪个方向穿出来的声音,福安先一把按住了她,不让前行。 在前方几步路的距离,停下一只通体暗沉的黑猫,正瞪着圆圆大大的眼珠子看向跟前两人。 “二小姐,御花园大抵是去不成了,我们调头回去。”没等洛嘉回答,福安一把转过她大步往前走,面色很是严肃。 想必能让姑姑忌惮的不是猫,而是猫的主人。 “站住!” 跨出不到三步,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质问声:“前面是何人?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从一侧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一行人,为首的女子穿着金罗鸾凤华服,娇艳华美,正审视盯着她们。 洛嘉手掌一紧,心也跟着提了几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刘皇后? 她执掌六宫,手段颇高,洛嘉如今的段位跟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扭头看向福安,她也很是无奈,两人只好转回去,模样恭敬的行宫礼。 碧落快步走上跟前打量她们,认出了福安,不过一旁的稚嫩少女倒是脸生,从没见过,“你是何人?抬起头来,让皇后娘娘看看!” 洛嘉有些紧张,掌心轻微冒汗,一点点抬起头,目光看向地面,不敢跟刘皇后平视。 “回皇后的话,民女是通政史司左参议洛之擎的二女儿,名叫洛嘉。” 用不着听她自述,从那张几分熟悉的脸上就能分辨出来是哪家的女儿,她跟洛贵妃实在太像了。 刘皇后冷眸扫过去,面色不算太难看,像是有意无视她,撇过头让宫女将黑猫抱到怀里,抚摸着毛柔声问:“绵绵,跑的这样快,怎么不等等大家?” 绵绵在她怀中极其温顺,仰着脑袋喵呜两声,随后趴在臂弯里不再吱声。 碧落笑着说:“我们在花园里散步那么久,绵绵也该是饿了。” 她们一言一语,好像眼前根本没有洛嘉她们。 洛嘉沉得住气,此时此刻,她没有必要跟皇后硬碰硬,也没有能力。 刘皇后迈着步子近了几分,停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字里行间却透着冷淡:“原来是洛贵妃的妹妹,还真是跟贵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惹人喜爱。” 一听这话意思不对,洛嘉忙垂首谦卑答道:“皇后娘娘折煞民女了,民女的容貌平庸普通,京中遍地都是。反而是娘娘国色天香,姿色冠绝,又身为一国之母,淑慎贤良,才是真的让皇上和民众喜爱。” 宫内宫外都知洛贵妃一朝得宠,后宫失色,更让帝后离心。 刘皇后那一句惹人喜爱,是话里有话。 “是吗?你这张嘴,说话好听。今日可是进宫省亲?”她语气缓和几分。 洛嘉:“正是。” 她点了点头,手上抚着绵绵的背,“皇上给洛贵妃的特权,每月亲族可省亲一次,其他妃嫔可没有这待遇,你们定要好好叙旧,莫荒废了时辰。” “是。” 头顶再没传来声音,洛嘉知道她要离开了,余光扫到牡丹凤履从身前走过,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忽然一个黑影朝她面前扑来! “绵绵!” 刘皇后慌乱大叫一声,身后一众宫女却无一人阻拦! 绵绵凶狠的喵呜一声,扑向洛嘉,坚硬锋利的爪牙划破她下意识防守的手背,立马现出几条鲜红到底血印,连面前衣裳都抓破了! 变动发生在刹那间,等福安反应过来,绵绵早逃跑的没有猫影儿! 那是皇后的猫,没有一个人敢驱赶! 洛嘉左手背被划了三条印子,正泛着尖锐的疼,福安赶紧检查,眉眼里都是心疼。 刘皇后让碧落去寻猫,再唤人去请御医,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愧疚或者抱歉,也没说为何绵绵会突然发狂,仿佛被抓了只不过寻常事一桩,无关紧要。 “二小姐,我们回去包扎。”福安想领着她回上清宫。 刘皇后阻道:“御医马上就到。” 洛嘉跟福安对视一眼,捂着手背摇了摇头。 等了片刻,御医没来,不速之客倒是来了一位。 刘疆怀抱着绵绵大步跨过来,意气风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笑着把绵绵交到刘皇后手中:“大姐,你的猫儿刚好我捡到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神色不虞的洛嘉和福安,目光稍稍下移,瞬时便懂了,掐了绵绵一把:“你这家伙,又挠人了?” 洛嘉想说,这根本不是挠人,这是蓄意报复。 刘皇后接过猫,摸着它的脑袋,语气温柔了些:“不知怎么回事,绵绵突然发疯,抓伤洛二小姐后便跑的没影,幸好被你捡到。” 好端端的,如何会突然发疯? “严重吗?” 刘疆一把抓起洛嘉的手背查看,还好伤口不太深,叫御医消毒上药即可。 洛嘉有些反感他,默默收回手,缩了缩脖子:“刘世子,我没事。”脚步还慢慢慢慢的往后移了点。 刘疆于她,不是一路人。 上一世,娶亲时的山盟海誓,洛嘉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只知道他虽然没有亲手害过自己,可伤在她身上的每一把刀子,都是他默默允许了的。 第18章 莫名其妙的赔罪道歉 见她有意疏远自己,想到许是未出阁的女子都比较自重,刘疆没太放在心上,问道:“既然受了伤,为何还不回去上药包扎?” 福安看了看刘皇后没有说话。 刘疆不笨,当即便明了,替她们脱身道:“伤口要尽快处理才行,别耽搁久了,快回去。” 洛嘉张了张嘴正要拒绝,刘皇后庄严的声音传来:“阿疆说的没错,先回去。” “是,民女告退。” 洛嘉屈身行宫礼,谦卑的神情在转过身后变的严肃冷漠,手掌覆在伤口上,在心中记了一笔。 回到上清宫,皇上乘坐步辇方才离开,内殿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龙延香味道。 福安一边给洛嘉上药,一边将事情缘由禀告给洛贵妃。 “那只疯猫,迟早会被我毒死!”洛贵妃咬着牙道。 洛嘉摇摇头:“姐姐不可,眼下不是报复这些小矛盾的时候。” 要只黑猫刘皇后喜欢的紧,要真是被人毒死了,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 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职,没有能力跟刘国公府抗衡,只有先忍一忍。 树大招风,房屋建的再豪华再高大,也有倒塌的时候。 洛贵妃叹叹气:“皇上好几次提起要给父亲升职,我都拒绝了。我受封贵妃,家中却只是五品官阶,说出去多少有些可笑。” “前朝势力不宜太大,此乃皇上大忌,姐姐你没有做错。国公府不是也无人任职吗?”刘疆只是个闲散的世子,不用操心家族前途,也不用操心光宗耀祖,等等! 前朝势力不宜太大…… 洛嘉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今宴身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力可跟皇上制衡,千军万马也不怕,岂不是……朝堂大忌吗? 她神色过于震惊,洛贵妃发现端倪忙问:“怎么了?” 洛嘉勉强笑了笑:“无事,只是忽然想到忘记跟丫鬟们交代,给我新养的花花草草浇水了。”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洛贵妃不放心,再叮嘱几句:“府上丫鬟要是有不尽心尽力的地方,不要心软,尽管处置。棍棒之下才会出忠仆。” “嗯我记住了。” 天黑了,福安护送洛嘉出宫,在返回洛府的路上,她靠在内壁仔细回想顾今宴所经历的一切暗杀。 倒不是说前世的她有多关注,是父亲每次从外面听到些消息都会在饭厅上讲出来。 后来她嫁进刘府,很多次都是自己偷偷从书房听到的。 如今想来,原来如此。 ……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刘疆将生辰宴上的事情细细讲给刘皇后,说到刺客一事,也觉得颇为可疑。 怀中的绵绵听到他们说话,抬起一只眼扫了下,紧接着又继续眯眼睡觉。 刘疆缓缓道:“按理说,府上戒备森严,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而刺客们显然已埋伏许久,甚至假装成府内侍从隐藏,只为了刺杀顾今宴。大姐,他就那么遭仇家吗?” “父亲如何认为?”刘皇后问。 “此事发生在国公府,虽不是咱们做的,却脱不了干系。父亲已经在府上彻查,结果什么也没调查出来,皇上大怒,已将此事交给京兆尹查办。” 刘皇后美目一冷,摩挲绵绵的手停了下来,又问:“顾今宴呢?后面怎么样了?” “受了小伤,不碍事。” 刘皇后一直都想拉拢摄政王成为刘氏一党,如今朝堂的大部分势力都在他手中,若是能收为己用,不失为一座大靠山! 偏偏顾今宴的心思难以揣摩,无论怎么劝说他都纹丝未动。 这次国公府刺杀一事,是活生生将她跟顾今宴的关系越拉越远,而能从中获益的人不多。 她看起来有些乏了,眉目间噙着一抹困意,摆摆手道:“既然已经交给京兆尹去查,咱们就好好等消息。阿疆,外面的风吹草动记得留意些,毕竟跟国公府扯上了牵连,不管幕后之人是谁,都不能坏了父亲的名声。” 待日后诞下龙子,国公府便是她强大的靠山。只要父亲一日不倒,她的后位便稳坐无疑。 说起龙子…… 刘皇后默默叹息,皇上从不在坤宁宫留宿,肚子如何会有动静? 上清宫那只狐狸,日夜都要留住皇上,未免将她逼的太狠了些! …… 洛嘉带着伤回府,洛之擎知晓后来瑶光阁简单慰问了下,听闻到是皇后所为,只唉声叹气。 他们洛府,终究是地位不高,连那只叫绵绵的畜牲,都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此行并不是毫无所获,对于前世之事,洛嘉心中已有了苗头。 第二日一大早,国公府遣人来赔罪道歉,据说是世子爷刘疆特意吩咐的。 望着柜架上的沉香木镶玉如意,洛嘉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刚,刘疆的贴身侍从玉随来了。 “禀二小姐,我家世子说,今日来是替绵绵给您赔个不是,它听不懂话又非灵物,二小姐心思宽宏,不要放在心上。”玉随照着刘疆的吩咐所道。 洛嘉做出一副惶恐模样,胆战心惊接过玉如意,嘴上忙道:“劳烦你跑一趟。还请回去告诉世子爷,这点小事我早就忘了,他也不必记在心上,这玉如意……烦请拿回去。” 在旁人看来,她很怕得罪到国公府。 玉随多多少少有点看不起她,在世子吩咐他到洛府赔罪时,还觉得诧异震惊,不就是被猫儿挠了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 主子的心思他猜不到,也懒得猜。 只管着将吩咐和东西送达后,对洛嘉不做理会,忙不迭的离开了。 绿竹小心捧着玉如意放在架子上,瞪大了眼睛觉得蹊跷:“小姐你跟国公府的世子认识?” 那可是皇后的亲弟弟! 洛嘉下意识点点头,何止是认识?还跟他同床共枕,还跟他花前月下……回过神来赶紧补了一句:“那日进宫,偶然碰了一面。” 进宫那日绿竹未陪伴左右,并不知道被猫儿抓的原委。 不过是被畜牲抓了一下,怎么能劳烦他亲自差人上门来赔罪道歉?此事还跟皇后娘娘有关,她怎么敢有这样大的颜面? 第19章 玉如意惹起的小心思 目光停在透彻清朗的如意上,撇了撇嘴,她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国公府来人的消息,不消片刻,传的洛府人尽皆知。 先不说洛嘉是如何跟刘疆有来往的,光是赔罪这说,便让秦无双跟洛莹红了眼! 洛莹不想眼巴巴到洛嘉面前找不快,只能在娘亲面前吐吐苦水。 秦无双一面安抚住她,一面让含巧将洛嘉请过来问话,搂着女儿很是心疼:“洛嘉跟你相比,样样处于下风,我不信国公府的眼光这么差。莹儿放心,我自会问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能问清楚最好,怕的是洛嘉表里不一,偷偷摸摸使了什么招数,让刘疆记住了她。 要知道生辰宴那天,刘疆可是一眼都没有看过来,洛嘉也从说起过是如何认识他的? 洛莹忽然想起来,宴席上洛嘉看刘疆的眼神很不一样,难道那个时候她已经…… 已经偷偷使用伎俩接近刘疆?她想嫁进国公府? 梅园里两人不仅胡思乱想,甚至还有点异想天开,洛嘉在这边控制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哈欠,抬眼一看天色,原来是起风了。 瑶光阁内,含巧一进屋就看到架子上显眼的玉如意,碧玉澄澈,尤为喜人。 洛嘉早知她会来,一瞧见便喜盈盈的迎上来,满眼都止不住对玉如意的喜欢,还邀请含巧跟自己一起观赏。 含巧的确是喜欢的极,还用手摸了一下。 转念又想,此物是国公府的人所赠,大姨娘肯定不喜,二小姐收了这东西,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二小姐,大姨娘想你去梅园说说话,先跟我过去,待会儿再回来看这宝贝。” 洛嘉笑着应下:“也好。”扭头对着绿竹吩咐道:“绿竹,这玉如意乃世子爷所赠,也算是我跟他相识的物件,你叫底下的人可要小心看管,要是磕着了损坏了,我打死她们不可!” 含巧很快捕捉到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心惊了惊,二小姐还真跟世子认识?那么看重玉如意?两人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待会儿一定要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大姨娘! 洛嘉注意到她脸上微小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满意,大摇大摆往梅园走去。 不曾想她来的最迟,一踏进房门其他人的目光刷刷而来。 二姨娘柳飘飘跟洛菁都已到来,正乖乖坐在一边跟秦无双讲话,见到洛嘉前来,洛菁小着声音唤了声二姐。 柳飘飘身子一向不好,正准备起来行礼,被洛嘉一下按住:“二姨娘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说来她也是可怜人,当年洛之擎喝醉才行了荒唐事,随后将柳飘飘纳进府来很少过问,在秦无双的管辖下,日子过得平淡清苦。 洛嘉记得,后来她病逝,洛菁也被随便打发给某府人家做小妾。 这便是她们的一辈子。 柳飘飘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喝药,以至于她房间里都是药味,连身上都浸着药香。 洛嘉沉眸,二姨娘到底是什么病她不清楚,只知道一直都是秦无双在管理她的汤药。 望着眼前走近的女子,身似柳絮细软,面如娇花好看,秦无双看看洛莹再看看她,心上凝着一股儿不甘的劲儿,面上却佯装笑道:“看看,嘉儿如今是攀上了高枝,面色都看着好了很多。” 府中没人不知玉如意的事情,洛嘉倒也不掖着藏着,手捏绢帕掩着嘴娇柔笑了一下,“大姨娘莫取笑我。” 她表现的越是正常,越让有心人记恨。 洛莹紧紧捏住藏在袖中的绢帕,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二姐谦虚了,这怎么能是取笑呢?人家国公府都派人上门来了,嘴上说着是赔罪道歉,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说完便迎来几声真的假的笑声。 知道她想从自己口中套话,洛嘉偏不说,做出的那副娇羞样子,还真让人以为她跟刘疆有什么事情。 宅院之中皆是闲人,不过是一件小事,也能被她们幻想的像戏本子。 见她不说话,洛莹更是着急了,眉目露出几分焦灼:“你与世子爷,是真的?” 洛嘉问:“什么真的假的?” 她急了:“就是……就是那柄玉如意啊!难不成人家还平白无故送你东西不成?赔罪?世子爷要跟你赔什么罪?” 秦无双几人跟着看过来,也颇为好奇。 洛嘉顿了一顿,咧嘴一笑:“原来是这事啊?我与世子爷并无干系,玉如意一事,也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三妹妹怎么如此着急?” “我……”洛莹才知道自己问的急了,下意识的表现跟平时根本是两样。 秦无双帮她解围,笑着看向柳飘飘,意有所指:“你看,孩子大了,还不肯当着我们说真话?大了,都大了啊!” 柳飘飘只一贯的附和她,看向洛嘉的目光带着几分羡慕。 在她们看来,洛府出了一位贵妃,要是再出一位国公府的世子妃,老爷是睡着都会笑醒的。 “嘉儿,你细细说来,要是真跟世子爷有什么,我便跟老爷说,说不定能成!”秦无双想要套她的话,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叫旁人来还真要被她给骗过去了。 洛嘉也不知道刘疆送玉如意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借此事让洛莹着急妒忌也是不错的。 至于她跟刘疆是如何相识的,偏不说,偏吊着她们胃口。 “大姨娘,我与世子爷真的没什么,那柄玉如意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送错了人?送的人应该是三妹?你也知道,三妹处处远盛于我,那样的高门,如何看得起我?”她将姿态放的很低,也默默将洛莹夸了一番。 果然,秦无双一听,当即便坐不住:“你真这么想?” 洛嘉乖巧点头:“姨娘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像是被说中了心思,秦无双脸上不太自然,随后摆摆手笑道:“瞧你说的,你跟莹儿都是洛府的小姐,不管谁以后得嫁高门,我都是欢喜的,老爷也是欢喜的!” 第20章 好戏还在后头 洛嘉怕这些话传出去被有心人传唱,到时候落得个攀权附贵的名声,可就不好了,于是劝她们适可而止:“大姨娘,此事八字还没个一撇,为了洛府的名声,咱们还是不要到处去说才好。” “自然自然。”秦无双欢欢喜喜应下,看向洛莹的眼神有几分希冀。 她说的没错,就算是国公府有幸能看上洛府的小姐,也只会看上样样优秀的莹儿! 柳飘飘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曾言语,扭头看了看有些失落的洛菁,拉拉她的手抚摸,算是安慰。 洛嘉是嫡女,洛莹是老爷喜爱的女儿,她们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待遇都不差,唯独只有菁儿…… 好在菁儿听话,从不去攀比些什么,可一想到这个,看到其他两位小姐时时站在高处,柳飘飘便为自己女儿惋惜。 好不容易应对好秦无双,一跨出梅园才发现天色渐晚,绿竹守在院外,看到洛嘉出来忙迎了上去。 “二小姐,大姨娘没有为难你?” 洛嘉摇摇头,安静站在一侧像是在等谁。绿竹正好奇,要开口询问时,见到二姨娘慢慢走出来。 柳飘飘往前一步,脸颊上露出淡淡的病态的笑容,微微屈身道:“二小姐是在等我吗?” 洛嘉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丫鬟,语气很是客气:“后院池子里的荷花已经露出尖角,姨娘跟我一同去赏一赏。” 语气很是平淡,她们之间虽居住在同一个府邸,关系确实普普通通。 柳飘飘侧头看向洛菁,有点询问她的意思。 “四妹妹也跟着一起来,人多热闹。”洛嘉再道。 这下容不得柳飘飘拒绝,只好遣退跟前丫鬟,拉上洛菁一起随行在她身后。 简单的一个举动,就能知道这位二姨娘不是心思单纯的主儿。 否则,又怎么会立马懂得洛嘉邀请她到池边并不是真的为了赏花? 几人渐渐往池子边上移动,等周围看不到其他丫鬟下人们了,洛嘉才放缓脚步跟柳飘飘并肩而行,嗅到她身上浅浅的药味时,不由得问:“我记得,刚到京城的时候便看到二姨娘在服药,不知是什么病症,竟如此难治?到现在也还没有痊愈?” 虽然洛之擎对她没有爱意,但还是会时常过问,毕竟一个病恹恹的人在府上多少有点不吉利,总是盼望着能痊愈。 而每次问起,秦无双都回答的天衣无缝,在老爷面前,她永远都是管理得当的当家夫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败絮其内,外人不清楚,只有柳飘飘自己最清楚明白。 没有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柳飘飘叹了叹气:“大夫说,我这身子,是当年生产时落下的病症。虽不致命,但也不能让我跟正常人般。十几年来,大姨娘帮我请了不少大夫来检查,全部都说是伤了内里,让我好好休养,所以才不敢断了汤药。” 伤了内里? 洛嘉心有疑问:“那些汤药,具体是治哪一方面的?” 柳飘飘微微蹙眉,这个的话……她没有过问,总之,汤药是大姨娘吩咐的,老爷也曾过问了的。 看来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就算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休养几年后也该有好转,而不是像她这样日渐失了血色,始终都病怏怏的。 更何况,柳飘飘生产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病根不至于拖到现在。 一旁的洛菁拉住她的袖口,语气有些发急:“可是我娘亲的药有什么问题?” 她在府中只有娘亲一个依靠,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才是真的如柳絮漂泊无依无靠了。 洛嘉摇摇头,尽量表现的很坦然,“我只是想到姨娘一直在喝药,却还是没有好转,有些关心罢了……不过,我认识一位懂医的先生,二姨娘若是不嫌弃,不如等哪天有空了跟着我走一趟看看?” 懂医的先生? 柳飘飘觉得不对劲,虽然菊园跟瑶光阁不曾相干,平时也没有来往,但大多事情都能被丫鬟们传出来,她实在没听说过二小姐认识什么医者? “那最好不过了!”洛菁屈身,代娘亲谢过:“到时候,还劳烦二姐姐知会一声。” 洛嘉笑着应下。 跟她告别以后,洛菁搀扶着柳飘飘往菊园方向走,说起刚才的事情,总觉得不那么对劲。 “近日来,瑶光阁跟青莲阁起了不少争执,虽都是小事,却可以看出二小姐不再跟以前一样忍气吞声。这府上呐,要是不想对大姨娘唯唯诺诺,就只有跟着二小姐结为队伍。她特意等我说起汤药一事,想必其中有什么猫腻。”柳飘飘目视前方,眼中除了病态的凄凉,还有一丝丝镇定的思考。 洛菁摸着搭在掌心的手,微微叹息:“娘亲,先将汤药停了。” 她点点头,正有此意。 其实在前不久,柳飘飘已经发现一直服用的汤药有问题,只是碍于自己没有能力,不敢跟秦无双起矛盾,怕她针对到洛菁身上,这才一直忍着憋着,瞒过了任何人。 现在跳出来一个洛嘉,平白无故要带她去看其他医者。 很显然,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一旦洛嘉知晓以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秦无双…… 柳飘飘沉住心思,反正不是经她的手对付秦无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能不好好配合? 或许,距离她翻身的时刻,也离的不远了。 …… 梅园小房间里,含巧呈上滋养容颜的补药供秦无双享用,烛火闪烁在她脸上,虽已是三十岁的妇人,脸上却还是有着如同少女般的姿色,这也是洛之擎一直喜欢她的原因。 “娘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瑶光阁炫耀吗?”洛莹紧了紧手帕,一想起洛嘉高高在上的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赶出府去! 秦无双一饮而尽,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让人撤下汤碗,拉过女儿的手安慰道:“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 她已经派人去安排了,过不了几天,洛嘉那个小妮子绝对笑不出来! 什么梁三公子?什么世子爷?说不定到时候看见她躲还来不及! 洛莹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娘亲早有安排,这样也好,让洛嘉吃点苦头,总好过她在自己面前得意炫耀的强。 第21章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今日晴空万里,正好出行。 洛嘉打扮成男子模样跟绿竹一起从后院出来,站在洛府不远处的巷子拐角处等人。 见到府门前的马车缓缓过来,直到行驶到门口小厮看不见的位置,洛嘉才招了招手。 马车帘子从内掀开,洛菁熟悉的面容露出来,她一把拉着洛嘉上车,几人在车内汇合。 原本说好了的,要带娘亲去看医者。 柳飘飘看到她的扮相,虽有一点点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回头看了眼府门口问:“你出来没被发现?” 洛嘉摇摇头,素心将后门看守的人支开以后,她才能跑出来的。 之所以不能堂堂正正从大门出来,是因为洛之擎下了禁令。 秦无双将刘疆送玉如意一事大肆渲染,再编造出洛嘉不顾名节,随意跟京中男子厮混的消息,洛之擎身在朝堂,自然也知道刘家的地位不是他们这等小门户就能沾惹的,当下狠狠指责洛嘉一顿,再禁足一个月。 想起此事,颇为头疼,她这位父亲,偏偏听信秦无双的言论,也不知道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马车有点小,三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局促,洛嘉边走边掀开帘子看,好似在辨路。 洛菁双手搅在一起,想跟她搭话,但不知从何说起,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又低下头。 知女莫若母,柳飘飘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女儿性子低沉,不像其他人那样开朗活泼,打破沉默的气氛,转向洛嘉问:“二小姐,你说要带我去看一个医术上乘的大夫,不知你与他是如何相识的?” 如何相识的? 洛嘉沉眸,说来也是巧合,前世她成为世子妃以后,几次三番被人下毒命悬一线,都是一个叫做晏飞的大夫所救。 他医术高超,从不自诩清高,不仅医治好洛嘉的毒症,还开了不少让她滋补身子的药物。 可惜,没有等到彻底好转的机会,就死在了洛莹的手中。 后来一次阴差阳错才知晓,晏飞之所以次次能救下她,只是因为有顾今宴的命令罢了。 隐约记得,他住的地方是靠南边的长安巷,摄政王府也在那条巷子。 “恰巧有一面之缘罢了。”她没有选择多说。 柳飘飘了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适当的闭了嘴,没过一会儿,又笑呵呵聊起:“二小姐当真是越渐沉稳了,想起你刚来京城的第一年,怯生生的,现在竟也能独当一面。” 独当一面的意思洛嘉没太明白,除了对付一下洛莹,她没记得在府上做过其他事情。 “要是我的菁儿也能跟二小姐一样,成长懂事的这样快,不知我要少操多少心?” 洛菁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洛嘉回道:“四妹妹恬静端庄,性子稳重,我也应当向她学习。” 听到她的赞美,柳飘飘满意的笑了,一手搭在她的臂上,有意无意的掐了下,话里藏话:“我依稀还记得,你到来京城之前,大姨娘也曾派人回怀阳看望过你呢。不过倒是没有惊动老爷,是偷偷安排的,说是想提前见见你,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肢体上的触觉让洛嘉觉得她在示意什么。 秦无双去过怀阳?她怎么不知道? “大姨娘什么时候派人去的怀阳?我记不太清了……”洛嘉确实不知道,又或许真是她不记得了。 柳飘飘想了想,如实回答:“那还是夫人在世的时候,遣了身边最得力的婆子楚嬷嬷回去的,只是后来也奇怪……夫人去世的消息传过来后,楚嬷嬷便再也没有回来当差,跟消失了似的。” 楚嬷嬷…… 洛嘉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目光停在柳飘飘淡淡笑着的脸颊上,心中有了思量。 “二小姐,长安巷到了。”车夫驾住马,朝内唤了一声。 几人动作麻利的下车,跟随在洛嘉身后往巷子里走。 因着长安巷是王府的地盘,众人畏惧,治安管理的极不错,最让京兆尹省心的就是这里。 洛嘉沿着巷子往里走,不久来到一家普通的药铺,门口有一个小童在晾晒药材。 她上前一步打听问:“请问,晏飞大夫是在这里吗?” 小童仰头看来,小小的脸上满是稚气,“找我师傅吗?他在里面给人上药呢,夫人小姐们先进来,我叫他一声。” “劳烦了。” 柳飘飘和洛菁紧随其后进入药铺,摆满柜子的瓶瓶罐罐全都是药材,药味也格外的浓。 小童进入里间唤了声师傅,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袭灰白长衫的青年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帕子擦手,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帕子上的丝丝血迹。 待他整理干净以后,来到几人面前,左右看看问:“请问是哪位不舒服?” 青年的脸上干净无虞,说话的嗓音响亮清澈,洛嘉凝着他,跟记忆中的人有几分相差。 现在的他,年轻了几岁,看起来很精神。 洛菁忙拉着柳飘飘道:“是我的娘亲,她有病根,是生产时落下的老毛病,烦请先生看一下。” 晏飞先是端详了一番柳飘飘的面容,没有说话,示意她坐下好好把一次脉。 药铺里很安静,除了里间时而传出的一点声音,连地上掉根绣花针都能听出来。 洛嘉站在柳飘飘身后,看到晏飞的神情一直紧绷着,眼神更是好几次落在柳飘飘的脸上。 把脉结束,柳飘飘放下袖口,洛菁急忙问:“先生,我娘亲……没什么问题?” 晏飞面露惋惜:“夫人何故不珍惜生命?竟日日食用伤害身子的药物?”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 “方才这位小姐说,夫人是生产时落了的病根?依我看,不尽其然。夫人的确是有产后的体虚,但并不严重。而体内却有明显的毒素存在,且时间长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应当是每日服用了定量的毒药,药物一点点渗透到肺腑。若是不管不顾,会失去性命的!” 洛嘉眉头一蹙,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22章 二姐姐也是好心肠的人 洛菁一下子急了,目瞪口呆断断续续说着话:“我娘……是一直在喝药没错,只是竟不知那是伤害身子的……毒药?”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柳飘飘,闭了闭眼睛沉住气,再次睁眼时看开了许多,只问:“先生,有什么方法让我好起来吗?” 晏飞凝眸一想:“可有药渣给我看一看?” 柳飘飘跟洛菁面面相觑,她们毫无预备,根本没有准备药渣。 “我有!”清亮的一声打破了沉静,洛嘉叫绿竹拿出事先携带好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黑糊糊一团的药渣。 凑近了去闻,还有微微刺鼻的药味儿。 这是让素心去后院偷来的药渣,就是为了此刻检查,洛嘉百分百断定了药有问题。 纵是一向心如静水的柳飘飘,现在也沉了几分。 二小姐何故准备的这样齐全? 晏飞接过一点点辨认,不到片刻,从里面找到一个犹如干枯树枝的药材,目光坚定:“是它没错了。” 洛嘉问:“是它带有毒性?” “没错,此物名留香枝,虽然名字好听,毒性却不小。我猜测下毒之人每一次的份量给的很少,并非要直接取夫人的性命,而是让毒药一点点渗透到身体各处,最后让人衰竭而死!”晏飞声音很轻,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沉重又有力。 洛菁下意识后退一步,捂着绢帕抵在心间,惊恐又慌乱:“怎么会……” 府上一应事务都是大姨娘管理,即便是一直入口的汤药,娘亲都不曾多问半句,都是由大姨娘说了算。 现在却被人查出药里有毒! 可是大姨娘断断续续请了那么多位大夫来看,难道都是在说假话? “夫人的身子内里已损,若想从此养的完完全全,不是可能的事情。不过你按照我的方子调养,虽说不能痊愈,却也能保证你后半生旧疾不犯,精神振作。” 柳飘飘看向洛嘉,她在怀疑这个医者的技术。 洛嘉淡淡笑道:“有劳先生开药了。” 拿药只不过是小事一见,她们现在担心的,是如何在秦无双的眼皮子行事,后院厨房都是她的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别人看了去,柳飘飘想要熬制服用晏飞开的药物,不太顺利。 正是因为想到这个,柳飘飘才没有吭声。 她无权无势,性子又暴烈不起来,又无老爷执掌公道,真要秦无双对着干,吃亏倒霉的还是自己。 从晏氏药铺出来,几人都怀有心思,洛菁提着一疗程的药包,嘴上没说担心什么,心里想的都一样。 洛嘉让绿竹提着药包,到了府上就算有人说,也只管说是二小姐的东西,量他们也没人敢拆开来看。 柳飘飘嘴笨,但心里聪明,二小姐带她来府外看医者已经是一个人情,现在又帮着她隐瞒…… “二小姐,你怎么知道药里有毒?”她问。 没点名的洛嘉面色坦然,说话很是平静,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药里可能不干净,没想到……二姨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便自己将药包提回去,关于熬药一事,我自有安排。” “二姐姐,你……为什么要帮娘亲?”洛菁也不喜欢绕来绕去的心思,有什么问题就问了。 刚一问出口,就招到了柳飘飘的眼色,“二小姐心好,帮助我们也是看在同为一家人的份上。你向来后知后觉,可要跟二小姐学习。二小姐,妾身先谢过了。” 她福了一福。 什么一家人?洛嘉没觉得洛府里的人有多像一家人。 只是想到,同为可怜人罢了。还有,来时车内柳飘飘曾说过的话。 她是故意提起怀阳的事?还是无心的呢? 洛嘉暂时想不到,她只是想在自己复仇的血腥道路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罢了。 要她知道柳飘飘的结局,而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到底是做不到。 几人坐上马车,车夫扬起鞭子正要启程,却被洛嘉叫停。 她从帘子缝隙外看到王府门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已在外面待了很久都不曾离开,脑中快速闪了一圈,忽然记起一件事情!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五月初十。 国公府刺杀一案告破的日子! 京兆尹得罪不起国公府,也得罪不起幕后之人,只好随便从牢里拉了个替死鬼出来,匆匆拉至刑场砍头,以示警戒。 此刻王府外盘旋着不肯离去,江湖模样打扮的几人,是替死鬼的兄弟。 他们受人指使,想给好兄弟报仇,又不能跟摄政王硬碰硬,只能使些阴贱的手段。 例如,毁了摄政王的名声。 他名声一向不好,什么杀人如麻,什么嗜血恶魔,这都是外人传惯了,早已不新鲜的说词。 府门外伺机报复的人, 找了好几具枉死的女子尸体,正准备等天一黑巷子寂静时,将她们扔在王府门口。 等次日路人们一看,又会是惊动京城的消息。 洛嘉想到,这些事情于顾今宴都只是小把戏,他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会让他的生母,平昭长公主难看。 前世,顾今宴敬爱母亲,不想惹得一身骚,却也因为这个事情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 洛嘉跳下马车,对着车内道:“你们先回府,我有点急事。” 急事?柳飘飘眸中有一丝惊讶,没有多言,只道:“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车轮启动,绿竹坐在外面,洛菁靠近柳飘飘压低声音道:“竟没看出来,二姐姐也是好心肠的人。” 好心肠么…… 柳飘飘双手覆在一起,意味深长道:“也许。” 夜渐渐深了,洛嘉在王府对面的阁楼上静静看着下面人的动作,下午时候他们应该是来打探地形的,想着如何能将尸体摆放在府门口而不动声色。 王府外有小厮日夜不分的把守,兄弟几个都是跑惯江湖的,对付两个小厮根本不在话下。 若是府内人不知晓阻拦的话, 让兄弟几个得了逞,摄政王府颜面将会大跌! 此事本不该洛嘉掺合,可一想到顾今宴怀颤抖着怀抱着将死的她……叹了叹气,前世的债和恩情,统统是要还的。 第23章 洛二如何说 王府内,亭台水榭,雕梁画栋。 顾今宴坐在椅子上向后扬着身子,一只脚搭在案几上,嘴上叼着一片竹叶子,模样吊儿郎当。 尊贵的紫金华袍在身,没了平时众人面前的凶狠和端庄。 “刺客一事已经结案,不会再有人追究了。”南絮禀道。 顾今宴撇撇嘴,有些不满意,他早知道此事调查下去不会有结果,没想到京兆尹这么快就找了替死鬼? 真不知道堂堂的京兆尹大人是在为谁拉遮羞布? “国公府那边没说什么,也没多问,估计庆幸着能这么快结案。” 顾今宴道:“那是自然,多拖一天,国公府的声望便低一天,好不容易有个替死鬼背了罪名,不管是哪方都不得罪。” 南絮还想说起一件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府外那几个人还没走,我打听过了,替死鬼跟他们认识,说起来还是兄弟,要不要将他们赶走?” 人家一没犯法二没惹事,纵使顾今宴知晓自己不是讲道理的人,也不能平白无故驱赶他们。 摇了摇头,任由他们去,左右掀不起什么大浪。 “北方呢?”他问。 南絮回答:“受了些伤,在晏大夫的铺子里。” 顾今宴眼睛微眯,眸子深不见底,南絮是明卫,北方是暗卫,他这次带伤逃回来,定是被那人察觉到了。 那么,想要查到的消息只好再等一等。 门外有人求见,南絮出去一趟再进来,眉目带着一丝困惑:“王爷,有位男子想要求见你。” 说是男子,也不尽然,不过是女扮男装的洛嘉罢了。 后门灯光昏暗,守门小厮看不清她的脸,原想一口回绝了,禁不住洛嘉的软磨硬泡,最终决定来前院禀告一声。 顾今宴允了,怕是有心人耍花招,让南絮亲自带过来。 看到熟悉的身影轮廓时,南絮多留了个心眼,等走到灯火通明的走廊处,回头一看,竟是她? 王府的书房向来都是重兵把守,洛嘉一踏进来便招来不少齐刷刷的目光,重兵们练过武,就算眼神也能震慑住人。 好在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会被重兵所吓住,神色坦然跟着南絮进到房内。 “王爷,人带来了,是……是洛府的小姐。” 洛府?顾今宴只记得洛二的音容,稍一抬头,正好对上她平淡无奇的目光。 顿了一顿,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幽深的眸子看不太真切问:“大晚上不在府上好好待着,跑到王府想要见本王?洛二,你不要名声了吗?” 洛嘉先是一怔,没有想到见面之后,他没有问自己所为何事,而是先问的这个? “民女乔装过,一路走来无人发现。今夜贸然前来,是有一事要助王爷!” 顾今宴神色微动,示意南絮出去,自己要跟洛二单独相处。 没听错的话,她刚刚说的是,要助他? 刺客一事已结案,助他二字不知是哪一方面? 顾今宴没有回答,只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简单的男士装扮利索方便,许是进来时有几分急了,小脸红扑扑的。 “京兆尹草草了结刺客一案,想必王爷已经听闻。殊不知,那顶替的可怜鬼,是城外九尺山的大当家,他在刑场失了性命,且身首异处,作为兄弟同盟,正想着法子给他们大当家的出气。” 他不回答,洛嘉也不理会,只管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想要帮忙是她单方面决定的,至于要不要接受,得看顾今宴自己的想法。 “王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府门口把守的小厮,下午时候,是不是看到一群江湖模样的人士在巷子外来回闲逛?” 这个倒是与南絮说的重合了。 顾今宴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他没有拒绝,洛嘉松了一口气,又道:“民女侥幸听到他们商议,要将几个女子的尸体抛在王府门口,以此败坏王爷的清誉。王爷平时不拘小节惯了,恐觉得无伤大雅,可京中人多口杂,要是传到了平昭长公主的耳中,怕是不妥……” 平昭长公主几个字一出,顾今宴的脸色明显一沉。 尸体不会说话,任由旁人胡编乱造些歹事也不会有人证实。 民间百姓他倒是毫不在意,母亲那里确实不太好说。 他手中捏着一个白玉扳指,动作停住,静静凝着洛嘉。 房内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洛嘉不敢抬头,等着面前的人发号施令。 搬出长公主来,也许会听她的? 终于,坐着的人呼了口气,戏谑取代了严肃,他又成了那个妖异的摄政王。 “且说说,如何助我?” 洛嘉抬眸,对上他炽热的视线,眉目柔和了几分。 …… 走廊上微风浮动,洛嘉双手背后站在台阶处,眼神悠远的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南絮从外面进来,看见了她,正要说什么,又想起他是王爷的人,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应当向王爷禀告才对,遂大步跨进书房禀告:“洛二小姐说的没错,那几人的确找了几具女尸,正往王府过来,属下没有打草惊蛇。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会任由他们撒野?” 如此高门,岂是那等宵小之辈能侮辱的? 顾今宴翻动手中书页,不动声色:“洛二如何说?” 南絮愣了下:“属下第一时间先来禀您了。” “问问她如何处理。” “王爷,洛二小姐只是女流之辈,怎会处置这些?再说了,这是王府的事,她一个外人……”后面那句话絮絮轻轻的,南絮瞧着顾今宴无过多表情,也没理会他,撇了下嘴,出去走廊问洛嘉。 晚风忽忽而过。 洛嘉沉吟道:“我有个大胆的念头,不知道絮大哥愿意帮忙吗?” 絮大哥?南絮正想说跟她关系没那么近,用不着这样称呼。 转念一想,直呼名字好像不太礼貌,若是改唤南大哥……算了算了,絮大哥挺好听的! 她讲话客客气气的,倒显得南絮小家子气了。 “你只管说,在我能力范围之类的,都能做到。”他拍拍胸脯保证。 既然如此,再好不过了。 洛嘉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眼中一抹狡黠的光闪过。 第24章 国公府门口的尸体 房内顾今宴放下书,只身到窗口位置看向走廊,少女的身形单薄又消瘦,无形之中又显得很有力量。 她的背影清寥,明明是小小的稚气人儿,却要时时刻刻端着大人的架子,好似一直在防备等待着什么。 想来她生母已去,父亲关系一般,继母等着上位,又有庶妹争宠,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宅院之中的纷争,顾今宴清楚得很,就跟宫中的局势一样,层层心障,层层阻拦。 下半夜的时候,瑶光阁屋檐之上快速闪过两个人影,待翩然落地以后,另一人未作停留迅速离开。 这时,整个洛府都已经熄灯,瑶光阁也漆黑一片。 洛嘉抖抖身上的灰尘,凭着感觉往房中摸去,谁知,刚踏上台阶,就撞到了人,顿时警铃大作! “是谁?二小姐吗?” 原来是绿竹。 洛嘉松了口气:“是我。你怎么不在房内歇着?” 绿竹摸黑从怀中掏出一根火折子,点点火光亮起,两人的面容在黑暗中现出。 “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大姨娘派人来打探好几次,都被奴婢以你生病为由赶回去了。可后来还不甘心,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见你,还好有二姨娘帮忙解围,这才没有纠缠。” 马车回到洛府后,柳飘飘和绿竹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傍晚时分秦无双喜笑颜开赶过来,说有事找二小姐。 届时洛嘉还未归,又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哪里有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晚上还没归家的? 绿竹是个忠心的,一心维护着自家主子,秦无双几次派人来都被拦在门外,最后起了火气,非要见洛嘉不可! 幸好柳飘飘听到消息来解了围,秦无双纵使看不起柳飘飘,却也没给难堪。 洛嘉闻言,知道秦无双什么心思,她找了个鳏夫要陷害自己的清白!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陷阱,说什么也不会再往里跳! 犹记得前生秦无双用拙劣的手段陷害她与鳏夫偷情,好在那时的洛嘉心悦刘疆,拼死要护清白,才没让歹人得逞! 如今重演一次,倒霉的就不应该是她了。 “小姐,歇息了吗?”绿竹问,点燃房中蜡烛后,顺便端来睡前洗漱的水盆,将毛巾拧干递给洛嘉。 简单擦了擦脸,洛嘉轻声道:“快睡觉,明天有得忙呢。” 今晚秦无双没有得逞,明天肯定不会放弃,她用不着明面上拒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的是办法。 …… 翌日,洛嘉还睡的正香,就听到门外绿竹几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不时发出害怕的声音。 她揉了揉眼看看天色,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绿竹。”扬声唤道。 房门立即被推开,绿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般的震惊消息,一进来便道:“小姐,出事了!” “今儿一早,有人发现国公府的大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而且全是女尸!听说是被勒死的!现如今无论是走到哪里都必要提起此事,更有人传,平白无故出现的几具尸体,跟前不久的妇女被拐案有关!” 发生在几月前的妇女被拐案交给京兆尹后一直没有眉目,不知为何,失踪的独独是刚刚新婚不久的妇人。 衙门查不清案子,京中却一直在少人,本来此事已经该惊动到皇上,可那时已经没有新婚妇人再被拐走。 京兆尹不想禀告到皇上面前落个无能的名头,便叫手底下的人将消息压了下来。 而今日一早国公府外前前后后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更有眼尖的认出其中妇人是曾经的消失人口! 也就是当初被拐走的新婚妇人! 为何出现在国公府门口? 洛嘉坐在铜镜前打着呵欠,昨夜睡的太晚,早上被声音一吵再也没睡着。 微黄镜中的人影阑珊,绿竹正手巧编发髻,最后选了一根素色簪子放进发间。 “二小姐,你昨晚回来那么晚,会不会……”她欲言又止。 洛嘉当即否认:“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 绿竹暗自松了口气,想来也断不会是小姐所为,她一个弱女子哪里知道些什么? 洛嘉面无表情,手指捏着一只耳环细细摩挲。 她的确没有那样大的本事,那些尸体,都是南絮差人搬过去的。 自重生后,并未跟国公府正面交锋过,说起来本没有交集才对。 可在刘疆差人借着赔罪道歉的名头来时,就已经有了变化。 他作为娇贵的世子爷,跟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本不用如此客气。 但是他做了,不仅做了,还做的人尽皆知。 刘疆的心思,洛嘉大抵能猜到几分。 试探她,再跟从前一样,用些花言巧语,破坏她与洛贵妃的关系! 至于是不是这个缘由,只是猜测而已,暂时存疑。 可也让洛嘉懂得,不能继续任由着国公府声名鹊起,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帮助姐姐。 对付国公府,无疑是给刘皇后添堵。她的后位,若不是看着背后有国公府顶着,怕是根本坐不上去。 不着急,国公府内什么情形,又是一团怎样的稀烂泥巴,洛嘉清清楚楚,有的是机会揭开它们! “今儿是阴天。”洛嘉望着窗外。 绿竹嗯了一声:“小姐,外面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我们要出去看看吗?” “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事情,用不着留意。” 后续如何,不用她们刻意去问,也会传出来的。 刘疆不是给她送了柄玉如意?这次,全当还给他了。 京中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刘国公原还是不减壮年英姿,这下气的连白头发都蹭蹭蹭的竖起来! 匆匆叫人撤去尸体,清扫门前血迹,哄散门前看客。 不久后,京兆尹驾马急急而来,他接到民众举报,说出了人命官司,连缘由都没来得及问,马不停蹄奔来。 谁知,竟到了国公府? 他干笑着下马打听,还真是国公府的人命官司! 刘国公愁容满面,请他进府内说话。 在对面居高临下的来仪阁四楼,一袭紫袍男子俯瞰下方,目光所到之处,森然凛冽。 第25章 有人要害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王爷,洛二小姐跟国公府有什么仇恨?需得这样算计他们?”南絮不懂,昨儿夜里就不懂,可王爷不愿意跟他说话,便将疑问留到了现在。 顾今宴道:“算计二字用不上,她只是冰雪聪明了一点而已。像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龌龊事还少吗?” 京中官家子弟们,自然没有谁是一干二净的底细,他们都是明面上的,唯独国公府在一众官僚里声望极好,芝麻大点的丑闻都没有一个,事实真的如此吗? 从上次刺客一事开始,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明晃晃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且看刘国公如何解释。” 顾今宴喜看京中闹闻,毕竟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多有趣儿? …… 洛之擎早朝回来经过京华大道,听到些风声,特意让车夫绕路去国公府走了一趟,门前清冷,守门小厮也没有。 心里一面觉得震惊可怕,一面又觉得那样精彩的画面没落在眼里,有些可惜。 待回到洛府以后,秦无双贴心递上凉茶,虽没明着打听外面的消息,字里行间却有那么个意思。 洛之擎是个管不住嘴巴的人,当下啦啦一阵讲,待说完后又道:“下朝时,有封加急的奏折递上,应该就是此事。皇上看完整个一黑脸,拍了下龙案,一个字儿也没说,怒气显然。”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向来不结仇家,会不会是有人陷害?”秦无双猜测。 洛之擎摇摇头:“谁知道呢?总之跟妇女被拐案扯上了关系,这事儿呀,不好处理。” 也是,在那案子快成为悬案的时候,忽然冒出几具当事人的尸体,京兆尹无论如何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给皇上一个交代。 天子脚下,谁胆大如斯? 傍晚时分,瑶光阁内,洛嘉坐在烛火旁绣花,不时打几个哈欠。 终于听到外面有人禀告说:“含巧来了,请二小姐去梅园说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含巧笑容满面走进来,对着洛嘉屈身行礼道:“二小姐,大姨娘的娘家人过来京城,从云州带了玉禾酥,特地叫奴婢请二小姐一起享用。” 玉禾酥是云州的特产,名字听着独特,其实就是槐花糕罢了。 含巧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傲气,好似玉禾酥是多宝贝的东西。 这一次洛嘉没有给她甩脸子,反而放下绣花针,笑盈盈道:“既然是大姨娘的好意,我怎么能拒绝?你先回去,我收拾一番就来。” “是,奴婢先退下了。” 直到跨出房门前,含巧都还觉得奇怪,二小姐这么快就答应了?昨儿个不是还不见人吗? 绿竹趴在门上看了一眼,确认含巧离开后,将素心和静言叫了进来,她们不是贴身丫鬟,却也侍奉洛嘉这么多年,也算是有资历的人了。 两人乖乖顺顺站在主子面前,见此刻气氛严肃,连头也不敢抬,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没做错什么事情。 洛嘉端正姿态看着她们,严肃问:“你们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素心静言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了想答道:“奴婢们是从怀阳跟小姐过来的,服侍小姐的光景不过才两年多一点。” 是的,当初准备启程来京城时,洛嘉本打算带绿竹一人,可姐姐不放心,非从老家选了两个忠厚老实的丫鬟跟着一起过来。 秦无双好几次想往瑶光阁塞丫鬟布眼线,都没得逞。 她们二人向来规规矩矩,从没犯过什么事,也没有胳膊肘往外拐过。 纵是前世没有大作为,却也是忠心的。 以前是洛嘉不知道运用人才,导致关键时候没有人帮忙,现在应该从长打算了。 “那你们可知,若是我被人陷害,或赶出府或伤或死,你们的下场又如何?”洛嘉再问,她神情严肃,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做主子的都能随意被人欺负,丫鬟们还不是浮萍命? 到时候随随便便哪个姨娘小姐都能吆喝驱赶,或卖进窑子,或打发去给别人做贱妾,哪一样都不好过。 如今素心静言二人虽只是普通的丫鬟,可从没受过主子责罚,说起来是最体体面面的。 二小姐口中所言,她们想都不敢想…… 素心大一岁,大着胆子问:“二小姐,可是您出了什么事?奴婢和静言跟着您来京城之前,受洛贵妃口令要生死护佑你,尽管我们二人帮不上什么忙,可若小姐需要,奴婢们也能豁的出去!” “是啊小姐,奴婢也一样。”静言也道。 洛嘉眼中有思量,停了下,继续道:“有人要陷害我,必须防患于未然。我身边只有绿竹一人贴身,你二人若是不嫌弃也没意见的话,不如做我的心腹如何?” 心腹…… 素心静言只当自己是瑶光阁的打扫丫鬟,从前只看绿竹跑前跑后的安排,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为主子做事。 很明显她们有些措手不及。 洛嘉也不急,慢慢等着回答。 片刻后,两人俯身跪地,将头抵在地板上,声音诚恳又坚定:“奴婢愿意为二小姐效力!” 双层重合的声音听起来尤其舒服。洛嘉眯了眯眼,一只手搭在桌上缓慢起身,俯视着两人头顶,如幼兽般稚嫩的面容携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成熟,语气冷了几分:“好好帮我做事,即便是死我也会拿命护着你们。可若是有心思不正,想在别处投机取巧的,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素心和静言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应下。 早在之前,洛贵妃就掌握了她们二人家里的所有情况。倘若真的有一天背叛了,就算二小姐不动手,洛贵妃也不会放过她们。 总之,除了好好听二小姐的话,没有其他路选择。 她们身份低微,也无从选择。 …… 第26章 可你呢,用什么回报我 梅园里,洛嘉姗姗来迟,一进院子就听到秦无双的讲话声,顺便伴随着哈哈大笑。 真不知道,待会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含巧通报以后领着洛嘉进到内堂,除了洛府自家人以后,还有一位生人面孔,是个中年妇女,许是给秦无双送玉禾酥的家乡人。 “二丫头来的这样迟?再晚些,玉禾酥可就没有了!”秦无双叫的亲热,笑吟吟甩了甩手绢,忙叫丫鬟腾出位置给洛嘉,再叫人看茶。 中年妇女定睛一打量,之前总在秦无双口中了解这位嫡女是多么嚣张多么跋扈,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打扮简单,瞧着模样是个老实人。 秦无双呵呵道:“周娘子快看看,这位便是老爷的嫡次女,你瞧瞧,生的多水灵?” 她面上笑着,心里分明藏着刀。 本来计划该昨夜进行,可谁知绿竹那死丫头非说洛嘉生病无法见人,今天瞧着不是生龙活虎么? 好在老天爷都在帮忙,让周娘子到府上做客,她便更有机会下手。 那人已经隐藏在府中,只等着洛嘉上前去送死!再等事情一暴露,周娘子往外一宣扬,绕是洛嘉有一百个贵妃姐姐也无济于事! 洛嘉问:“这位是?” “这是云州的亲戚周娘子,来京城办事情,顺路给我带了玉禾酥。我瞧着人都来了,总不能扔下东西就走?所以请她留下,等会一起吃个便饭,再留宿一晚。”秦无双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在旁的人看来,倒像是洛嘉才是管理后院的主子。 洛嘉淡笑道:“应该的。” 内堂里还有柳飘飘洛莹洛菁等人,放在往日,洛莹一看见会笑嘻嘻的贴上来问这问那,今日却故意无视,也不曾跟洛嘉搭话。 没有烦心人叽叽喳喳,洛嘉乐的清闲,根本没放在心上。 秦无双跟周娘子说话,柳飘飘作为外人搭不上话也插不上嘴,显得有些落寞。 她倒是习惯了安静和落寞,忍一忍便好了。 饭点到了,含巧进来请众人去后花园用晚饭,娘家人来了,自然要置办的体面些。 秦无双和周娘子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不仅在内堂絮絮叨叨,在路上也没停嘴,活像两只叽叽喳喳的乌鸦,停不下来。洛莹则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后面是柳飘飘和洛菁并肩同行,洛嘉原本单独走在前面,见到跟秦无双等人渐渐拉开距离,有意放缓脚步等着柳飘飘。 “二姨娘,含有留香枝的药你最近没喝?”她问。 柳飘飘摇摇头,抬眼扫了下前面,压低声音问:“晏先生那儿开的药还没来得及熬,大姨娘的人从不离开后院,文丹也没找着机会下手。” 文丹是她的贴身侍女,秦无双心眼子多,既然给柳飘飘的药里有毒药,肯定不会让她断掉。 洛嘉了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柳飘飘。 明亮的眸子如星子好看,说出的话却让她措手不及:“二姨娘,今日我有机会帮你。可你呢,用什么回报我?” 分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句话,柳飘飘和洛菁俱是一惊。 洛嘉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她有机会帮自己摆脱大姨娘的人,此后也不用在大姨娘的眼皮子底下熬药。 机会她可以选择给,也可以选择不给。 停药总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久了就能被人察觉。而柳飘飘要想此后远离毒药,身子渐渐好转,必须回答她。 想到此,柳飘飘捏紧袖口问:“二小姐想要我回报什么?” 换句话来说,回报什么对她最有用? 洛嘉道:“上次二姨娘在车内提过的事情,我需要知道所有的原委。” 柳飘飘猜到会是这件事,她本就有心告诉,当下未做思考,立马答应。 一些被人故意隐藏的秘密,总要被揭晓在阳光下,她可以推波助澜,只要洛嘉能彻底查清! …… 后花园内月色一览无遗,洛嘉几人又拖了后腿,等到席上众人已经落座。 洛之擎也在,他方会友归来,兴致未减,抱着洛衡一阵亲一阵挠,洛衡被逗的合不拢嘴,也惹得大家嬉笑不已。 如此和睦安乐的画面,瞧着倒也喜气洋洋。 席上,周娘子说话爽快直来直往,跟洛之擎也很有话说,秦无双和洛莹时不时的插几句话,宛如他们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 洛嘉默默吃饭,想起一件事来。 周娘子她是有印象的,秦无双娘家嫂嫂的妹妹,说起来是门远方亲戚。如今冷眼看着二人说话那般亲热,倒像是一个娘生下来的。 洛嘉原不知道她,毕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周娘子有个身子羸弱的儿子,已及弱冠却还没娶妻。 应是他病重,女儿家们怕守活寡看不上,周娘子心急的很,做梦都想抱孙子! 恰好到京中跟秦无双絮叨,说了此事,秦无双便动起洛嘉和洛菁的心思。 她一向热心肠惯了,看见谁家还没娶妻生子,就想着将洛嘉洛菁塞过去,好为自己女儿腾路。 洛之擎就算再宠她,怎么可能将女儿随随便便嫁一个活不长久的人? 洛嘉稍一抬眼对上秦无双投来的恍若有意的眼神,微微一笑。 殊不知,心中坏事想的多了,自然会被坏事找上门来。人呐,还是不要天天妄做白日梦,脚踏实地才是最好。 “二姐姐,来这个菜好吃,你尝尝。” 洛莹就坐在右手侧,跟前世的场景一模一样,她浅笑吟吟,又夹了一块肉到洛嘉碗中:“这个也好吃,你尝尝怎么样?” 洛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点了点头,味道的确不错。 看着她姿态端庄用餐,也不知是不是装的。洛莹眼角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还是堆着笑说话:“府上换了厨子吗?今晚的菜品味道简直可以跟岳楼相比。” 岳楼是京中有名的佳肴之地,菜品惊艳令人垂涎,摆出的席面也倍儿有面子,很多名门贵族都会在此聚餐会友。 秦无双捂着嘴笑 :“倒是被莹儿尝出来了?你这张嘴一向挑剔,估计只有岳楼才能合你的胃口。老爷你说是不是?” 第27章 原计划 话题抛给洛之擎,他搂着洛衡哈哈一笑:“莹儿厉害哈哈哈!” 柳飘飘注意看洛嘉的神色,没有发现一丝异常。放在席面下的腿脚微微抖动着,静等她说的机会到来。 洛莹吃的差不多了,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来为每一个人的杯中续满茶水。 饶了一圈,最后才提着茶壶,走到洛嘉跟前眨了眨眼睛,“二姐姐,杯子递给我一下。” 洛嘉也不跟她打马虎眼,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到满满一杯水递回来时,她故意迟了一步接。 果然,洛莹很快松开了! 杯子哐当落地,碎了,淡绿的茶水浸湿了衫裙,洛嘉立马站起来。 “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洛莹慌乱的放下茶壶,笨手笨脚给她擦了擦,结果水渍擦的到处都是。 秦无双正跟洛之擎说话,听到声响放下筷子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满意,又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哎哟喂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不小心,将水倒在二姐姐的裙子上了。虽说时下天气偏热,可湿答答的总不舒服,只能麻烦二姐姐回去换一套,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洛莹委屈巴巴的,说起来像她身上被洒了水。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打湿了衣裳?瑶光阁在西边,等过去再回来,咱们宴席可就结束了?我记得前几日还在不远处的客房放了干净衣裳,嘉儿要是不嫌弃,勉强先穿一穿?等咱们高高兴兴的宴席结束了,再回瑶光阁去换好不好?”秦无双说的好听,不知情的人还认为她有多关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饶是洛之擎听到这段话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有客人在,要是不愉快的退了场,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如果洛嘉不答应,不仅显得她没有度量不说,还会惹得洛之擎不高兴。 这些……她早料到了。 洛嘉没有生气,便是连一点不愉快的神情都没有。 她亲昵握住洛莹的手,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三妹妹说的哪里话?不小心罢了,怎么能生你的气?我一人也无聊,三妹妹不如跟我一起去?” 洛莹面露难色,下意识看向秦无双,见她微微点头默许了才敢答应。 如此轻微的举动,落在无心人眼中并没什么。 可洛嘉知道她们的计划,不仅如此,她安排的计划也在等着人跳进去呢。 绿竹她们应该准备好了? 洛嘉侧过身子向着洛之擎等人福了一福,很是抱歉:“父亲,我去去就来。” 两姐妹走上小道便一前一后,洛莹之前没有注意到洛嘉身边的变化,看到贴身服侍的丫鬟从绿竹变成了静言,有几分诧异,但没多想。 丫鬟而已,换了就换了,有什么奇怪的? 按照娘亲安排好的计划,只需要将洛嘉引入准备好的客房,自会有人埋伏在那里,先捂住她口舌然后捆绑住,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 到时候,躲在柴房等了很久的鳏夫再进去,借着房内催情香的助力,很快就能有好戏看。 娘亲父亲都在,还有周娘子,洛府嫡女名声败坏的消息会不胫而走! 碍于颜面,即使父亲不会将洛嘉送给那肮脏的鳏夫,也会草草嫁给平民百姓,一个残败身子,难道还有哪家王孙子弟会要吗? 等到那时,娘亲顺理成章上位,成为主母,成为洛府的大夫人,她也会跟着成为堂堂正正的嫡小姐,就熬出头了! 洛莹藏在绢帕中的手死死扣住,努力藏住眼中快掩不住的野心,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前面就是客房,跨过院门就有人埋伏在那里…… “三妹妹。”走在前面的洛嘉忽然叫住她。 洛莹抬起头,看见她捂着肚子好似有些发疼,当下上前了一步:“你怎么了?” 洛嘉好像很痛,紧紧捂着肚子没有再说话,静言搀扶着她一脸自责:“今儿算起来是二小姐的月事,她身子弱,每次都会疼上好一阵。都怪奴婢忘了日子,没有提前给二小姐熬煮红糖水……” 怎会那样凑巧? 洛莹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当下没了法子,总不能拐着她往客房里冲?那样一定会暴露。 “三妹妹,劳烦你……送我回瑶光阁。有客人在,我这样子就算换了衣服出现在父亲面前,也会让他不高兴的。”她真的很难受,说话也断断续续,身子一点点往下弯,最后几乎蹲在地上,静言急的不行。 洛莹看了看身后,春桃没有跟来,她一人不太能拿的定主意。 已经布置好的客房正等着有人跳进去,鳏夫在等着,娘亲也等着接下来的行动…… 沉默了几秒,一把搭上洛嘉的手,“我先送你回去。” 埋首的洛嘉嘴角一勾,顺势靠在她身上,任由她拉着自己往瑶光阁方向走去。 进瑶光阁后先是一片葱郁竹林,过一座拱形小桥,桥边有一个刻着诗文的大型石碑,待绕过它们,最后才到院子里。 洛莹将人送到后,左右看了看,院子里也没有发现其他丫鬟,怎么回事? 洛嘉躺在床上任由静言端来热水给敷散疼痛,虚弱看向洛莹很是惭愧:“三妹妹,只有麻烦你跟父亲解释一下,我这身子,在宴席上就开始疼了,一直忍着,现在实在是撑不住……好在有绿竹提前给我叫了大夫,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叫做提前叫了大夫? “没事的,想来父亲不会怪罪。”她嘴上如是说,根本没有注意到洛嘉的话,心中满是思考该如何继续完成原来计划? 反正瑶光阁只有静言一个丫鬟,洛嘉又病恹恹的起不来,不如叫上几个得力的老嬷嬷直接将鳏夫带过来扔在院中,不管有没有碰到洛嘉,只要添油加醋造大声势,谁会不相信? 洛莹沾沾自喜,就这么办! “二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晚点再来看你。”她柔声道。 洛嘉顺从点头,又让静言送她出瑶光阁,临出门时,给静言使了个眼色。 第28章 二小姐在里面被……被盗贼玷污了 虽然已经想好了另一个计划,但原计划被耽搁了,洛莹总还是有些不愿,回头撇见静言默默跟在身后,便想将气撒在她身上,狠狠瞪了一眼:“你个婢子怎么做事的?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又有周娘子做客,扫了大家的兴致知道吗?你若是我的婢子,我非要叫你好看不可!” 她的兴致,便是要洛嘉在众人面前出丑,好让大家一起看看这出戏。 静言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数着步数,瞟到前面大石碑后面正着的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拱形小桥,正往竹林小道穿去。 洛莹的嘴跟乌鸦似的抱怨,叽叽喳喳个没完,丝毫没注意周围有人埋伏。 忽然身后静言慌乱大叫一声:“有盗贼!” 她一惊,急忙回头查看,谁知,刚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光景,脑后被人狠狠一砸,眼前一模糊,直直到了下去。 静言惊慌大叫:“三小姐你怎么了?三小姐?” 发现她昏死过去,没有一点意识,着急看向眼前劲装的男子,心中有些忐忑:“南侍卫,接下来该怎么做?” 躲在石碑后的人正是南絮。 谁让王府逃过了女尸横陈的事故?来来往往皆是人情,既然洛二小姐帮了他们,总是要还的呐! 南絮作噤声状,“人交给我,你现在跑去其他院子大喊有盗贼,将人往客房引来。” 静言如小鸡啄米般:“知……知道了。” 半柱香时辰不到,洛府进了刺客的消息已传遍各个角落。 后厨里,有几个嬷嬷闻到风声,趴在门上往外看。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盗贼?” “咱们洛府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能偷什么呢?” “……” 素心拾起几把干柴放进灶炉,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有意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客房那边有动静,原以为是二姨娘的猫儿在搞怪,现在想想……会不会是盗贼一直藏在客房里?等到天黑了才敢出来行窃?” 守在药罐子边上的阿香凝神一听,来了兴趣,她本就喜欢各种趣闻消息,当下坐不住问:“你们谁帮我守着药炉子?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来,你看了可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素心起个好心愿意帮忙,她从晚饭时候就来厨房给二小姐熬枸杞莲子羹,跟阿香一来二去说话还算投的来。 阿香道:“那是自然,等着。” 素心低头看了眼正烫滚滚的汤药,黑糊糊的。转头一瞥,只看到阿香的背影。 旁边的几个婆子跟阿香关系不怎么好,听说是阿香仗着自己是大姨娘的心腹,处处给她们甩脸子,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作为丫鬟爱听爱看本就是忌讳,阿香却不管,一向我行我素惯了。 “这么爱看热闹,迟早哪一天得出事!” “好奇心害死猫,阿香还是太年轻了……” 婆子们一言一语摇摇头,重新回到位置上做自己的事情。 …… “老爷,大姨娘,客房有盗贼侵入!”杨管家急匆匆喘着粗气跑来,他已派人去查看捉拿,不过府上小厮都清秀斯文的很,不知那盗贼有几分功力? 洛之擎三杯两盏下肚,脑袋已晕乎乎的,此刻听到有盗贼,只摆摆手道:“你派人抓了便是。” 杨管家面露难色:“二小姐往客房那边去了……” “对啊老爷,嘉儿衫裙湿了,说要去客房换一套的,会不会正好跟盗贼碰着?”秦无双故作焦急,默默疑惑哪里来的盗贼?不是找的城东赵老大那个鳏夫吗?不过总归是让洛嘉进了圈套,就算她还清白着,只要将跟鳏夫不清不楚的关系传出去,谁敢要她? 当下捂着心口作出痛心之举,“老爷,嘉儿她……” 女儿家的消息,很容易让人想歪,周娘子安慰道:“姨娘莫急,说不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快去看看!” 洛菁疑惑看了柳飘飘一眼,手掌被她轻轻握住,手指轻轻搭着,微微摇头。 或许一开始这是大姨娘的计谋,可现在却变成了洛嘉的。 经她们一提醒,洛之擎酒意一扫而尽,猛地记起嘉儿在客房,那盗贼若是贪财倒好办,可万一他起了色心…… “啪!”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酒杯轰然倒地碎成一片,洛之擎急急起身一个字也没留下,大步朝客房赶去。 秦无双松了口气,这么多次,终于能让洛嘉吃一次亏了! 盗贼在客房的消息散的很快,不仅洛之擎等人迅速赶到,客房外的院子也窸窸窣窣围着一些丫鬟,好在他们惧怕主子,不敢私自上前。 门外还站着拿着棍棒的下人们,他们想要冲进去,可没人发号施令,再加上知道里面是二小姐在换衣服,更不敢贸然闯进去,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没人回应。 看这情形,不像有盗贼的样子,因为客房里面传出了撕烂衣服的声音! 唯独阿香大着胆子踏上台阶,凝神一听,只有撕扯的声音,心里越渐好奇,跟猫儿挠似的。 她轻轻推开门,里面的声音仍旧没停下。 往前几步,扭头一看,隔着珠帘的模糊视线,能看到床榻之上有一男一女裸着身子正在交缠! 阿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捂着眼睛往外跑,下台阶时没看清路,一下子撞在了来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是老爷! “老……老爷!” 洛之擎怒气逼人,一双要杀人的眸子扫在她身上,声音势气十足:“没规矩!慌慌忙忙出了什么事?” 阿香颤抖着身子指着里面说不出话,一双手温柔搭在她肩上,秦无双鼓励道:“发生了何事?既然老爷在问,你便说。” “大姨娘……二小姐在里面被……被盗贼玷污了!” 此言一出,身后几人都跟着黑了脸。 洛之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摔在地上!迈着沉重又愤怒的步子冲了进去! 阿香吃痛,捂着脖子好一阵才缓过来。 本来秦无双已经绕过她了,忽的想起什么,退后一步问:“你不是在后厨吗?” 阿香断断续续:“奴婢从这边路过,听到有声音,所以……” 她才不敢说自己是专门来看热闹的,原以为能看到捉拿盗贼的刺激一幕,谁知道竟然看到房中的场景?这下可糟了! 床上的男子……好像还是个老头? 第29章 害我的莹儿,你会遭报应的! 洛之擎让其他人都不准进来,秦无双非要跟着来看,两人一踏进去就看到男子恶心趴在女子身上又摸又亲,再定睛一看,两人皆衣不蔽体! 因女子的脸朝着里侧,并未看清到底是谁,人人都说是嘉儿,不由得让人觉得一定是她! 秦无双唯恐事情不乱,尖叫着几声,看到光溜溜的两人心满意足,却仍要装出愤怒惊讶慌乱的模样,尖锐道:“你们再做什么?还不来人?还不快来人将这歹人捉下来!” 她想叫府上人都看清楚今日洛嘉受辱一面,合该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那才是最好! 关键时刻洛之擎还是最理智的,厉声指责:“叫他们进来做什么?看笑话吗?关好门,一个都不准进来!” 秦无双被他的威严震慑了几分,再不敢说话,默默关好门,得意万分。 一门之隔,柳飘飘和周娘子站在外面也很担心里面是什么情况。 忽然,一声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让整个客房都颤了一颤。 不久后,洛之擎扔出来一个光溜溜像沾了春药,神智已经不太清楚,脸上洋溢着慎人色笑的糟老头! 洛菁觉得晦气,赶紧别过脸。看这情形,就算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老头被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也不觉得丢脸,因为他还闭着眼睛自己摸自己的享受。 洛之擎的胡子都要气的上天了,一声令下:“给我乱棍打死!立马打死!” “是!”下人们得了令,也知道这糟老头做了不好的事情,棍棒之下没打算给他轻松,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可怜老头子光溜溜的,思绪混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 在被殴打中嘶哑痛叫了几声,不久后,便没有声音。 死了。 洛之擎眸中生火,闭了闭眼,摆摆手:“拖下去,喂狗。” 旁人不由得惊了,也都按着吩咐做事。 只有默默在一边的阿香颤抖了好几下。 客房内什么情形没人进去看,里面的人也没出来,柳飘飘有些担心:“老爷,二小姐没事?” 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是洛嘉身边的静言,方才在饭桌上见过的。 只见她款款走到几人跟前,屈了屈身子福礼道:“老爷,二小姐听闻府上闹盗贼,关心众人安危,特意叫奴婢过来问问盗贼抓住没有?” 怎么回事?里面的人不是二小姐? 洛之擎脸色很难看,愤怒之余还有一丝侥幸,还好不是嘉儿,否则该怎么向洛宁交代? 好在来的及时,那杀千刀的只是脱下莹儿的衣物摸了几下,并未造成其他的损失! “已经打死了。”他轻飘飘一句。 静言被吓到了,心有余悸道:“二小姐在来客房时的路上不舒服,转而回了瑶光阁休息,还是三小姐亲自送回去的。若不是如此,便是二小姐在客房中……” 洛之擎闻言一眯眼,府上虽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可前后门的小厮下人们绝不是吃素的,那杀千刀的也不像是练家子,他是如何进来的? 静言说的不错,如果嘉儿乖乖来到客房换衣服,不是正好跟那杀千刀的撞上? 房内,秦无双抱着死死昏迷的洛莹哭的泣不成声,衣物全被撕成了碎片,只好重新拿一套给她换上。 想起刚才的侮辱画面,恨意直冒,原以为是洛嘉,谁曾想到是她的莹儿? “洛嘉……洛嘉!”她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心疼的抱紧了几分洛莹,目光阴狠,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洛嘉! 害我的莹儿,你会遭报应的! …… 瑶光阁,洛嘉靠在床榻边睡着了,等到睁眼时,房中多了一个人。 一袭惹人的烫金紫袍,再加上华贵妖异的面容,让小小的闺房增了几分格调。 “王爷?”她疑惑,赤着脚站在男子面前,福了一福。 顾今宴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的是尊贵架子,慵懒极了。手中折扇轻轻扇动,玩味的看着她。 “我这房间太小了,王爷来此,不觉得委屈吗?” 她不就是让绿竹找南絮帮下忙?还惊动到了顾今宴?后院指不定闹得很,他不会是来看热闹的? 顾今宴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 “好奇。”洛嘉很老实的回答。 “那你不问我?” “不想问。” 顾今宴:“……” “南絮说今日洛府有场大戏,我想着会不会是你?没想到,你是布局的人。”他又道。 听这意思,他很想看洛嘉出丑。 洛嘉也不恼,倒不是不想生气,而是面对他,连半丝怒气也不会有。 拉过身侧的椅子坐下,身子微微后扬,一脸平静盯着他。 许是那目光过于直白,让顾今宴不禁怀疑谁才是男人。 哪里有女子直勾勾盯着男子看的? “今日南絮帮了我大忙,帮我转告一下,改天再谢谢他。”洛嘉道。 顾今宴轻笑,眸中带光,如星河璀璨,“不如谢我?” 他没有自称本王。 洛嘉想了一下,点点头:“也行。王爷看了那场戏,觉得好玩吗?” “赵老大被活活打死,还扔去喂狗,真可惜你没看到。” 她微微一笑,脸上是略遍山河俗世的坦然,道:“不可惜,因为我早已经想象到了。” 前生作为局中人,受委屈受侵害皆是她,如此恶事,怎么能忘记? 顾今宴觉得坐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像一位沉稳端重的大人,明明知道那些丑陋肮脏的把戏,却还要乖乖跟着坏人好好的玩一玩。 这样的人,真是有意思。 “洛二,你的外表跟内心,真的不太相符呐。”顾今宴折扇一合,起身,紫袍带起的风拂在洛嘉脸上,柔柔的,很轻。 她瞬时笑了,如春花灿烂,明媚无比。 “王爷不也是一样吗?” 她以为那般尊贵的人物,真如百姓口中嗜血的魔鬼一样,可前世不一样,今生……大抵也不一样。 第30章 安排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顾今宴居高临下睨着她,少女的脸颊稚嫩纯净,眸中更是澄澈,没有半点杂质。 竹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嘴角一勾,故意拖着不走,想看看洛二的焦急表情。 深闺小姐,不是都忌讳男子闯入吗? 然而洛嘉神情淡然,不急躁不慌乱,干净的脸上连一丝不虞都没有,就静静的凝着他。 时间飞快流逝。 呵。 折扇啪的一声搭在手上,声音清悠格外好听:“虽是初夏,气温转热,可地板一样浸人。下次来见你,不要赤着脚。” 紫袍跨出房门一跃而起,消失在静谧小院。 洛嘉扭头看着他坐过的椅子,再低头看看光着的脚丫子,出了出神。 绿竹小跑进来,左右看看没有发现顾今宴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气道:“二小姐,大姨娘带人来了。” …… “洛嘉你给我出来!”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从外传进来,先跑进来的是静言,她对洛嘉微微点头,算是任务完成。 洛嘉重新回到床榻上,捂紧被子装作睡熟。 秦无双气冲冲一跨入房门,二话不说,赶到床榻前一把掀起被子,像泼妇般吼叫:“都是你做的!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所幸绿竹静言等人拼命拦住她,才没能伤的了洛嘉分毫。 “你个毒妇!” 洛嘉坐起来,双腿晃悠悠放在床边,望向秦无双的眼神失望又慈悲。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能允许她伤的了别人,却不能让别人伤她半分? 这事落在洛嘉身上,她不仅会冷眼旁观,心满意足的拍掌,还会大张旗鼓的肆意宣扬。 “大姨娘,你在说什么?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所做?我一直都在瑶光阁,能做的了什么?” 洛之擎随后赶来,他根本撵不上发了疯的秦无双,喘着粗气跑进来,已经看到两人对峙的场面。 “无双你胡闹!”他大步走来,将两人隔开,这种场面,终归是偏向了自己的女儿,转向秦无双厉声道:“嘉儿不舒服早早回到瑶光阁,此事跟她何干?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老爷,那可是莹儿啊!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明明亲眼所见……那样肮脏的画面,为何还要帮洛嘉说话?依我看,分明就是她嫉妒莹儿而使出的恶心手段!” 尖利难听的声音,让洛嘉不禁蹙起眉头。 放在前生,她的确羡慕洛莹,羡慕她如花似玉,羡慕她端庄恬静。 现在看到那样内心如蛇蝎的人便觉得恶心反感,恨不得一剑全部杀光! 今时今日,洛嘉不过是用她们的法子还回去了,却招来秦无双的咒骂。 人跟人呐,真是不一样的很。 洛之擎一把拦下她尚存一丝理智:“府上前后门均有人看守,那杀千刀的能悄无声息进来绝对有猫腻!莹儿的事情我作为父亲肯定不好受,可嘉儿也是我的女儿,在事情尚未有任何定夺之前,不要丢了你大姨娘的威风!” 最后一句话已然有警告之意。 秦无双微微失神,再次看向洛嘉,眸中阴狠显而易见,语中带着尖刺:“敢问二小姐,事发当时,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可有人证?瑶光阁这些丫鬟婆子一个也不能算数,她们都是你的人,怎知不是帮你隐瞒?” 莹儿受辱,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 想必这些也是洛之擎想问的,他没有反驳秦无双,而是转向洛嘉,走近了几步语气稍稍柔和:“嘉儿,无双所问,你一一答来。” 绿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清澈:“回老爷的话,二小姐回到瑶光阁后不舒服,奴婢自作主张请了长安巷的晏飞大夫。就在前不久,晏大夫方才离去,桌上还留着药剂呢。” 晏飞的确才离开不走,这同样是洛嘉的安排,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也就是说,不用瑶光阁的丫鬟们作证,自有其他清白人证明洛嘉的无辜。 洛之擎往桌子上扫一眼,果然看到药剂包。 秦无双不信,叫来杨管家查,非要将晏飞请到现场来作证,她怎么知道不会是洛嘉胡乱编出来的?要是不查,岂不是中了她的计? “晏飞是王府的私人大夫。大姨娘派人去的时候一定要规规矩矩好好说话,不要得罪了人家。”洛嘉淡淡道。 洛之擎听出不对劲:“你怎么认识王府的人?” 她微微一笑:“凑巧去晏大夫那里拿过药,一来二去的熟识了,才知他是专门给王府看病的大夫。” 秦无双终归是个窝里横,一听到跟王府扯上关系,顿时不吭声,只瞪着一双骇人的眼眸向洛嘉看去。 “父亲,既然大姨娘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不如全权交由我来处理,只需要三日时间,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父亲意下如何?”她缓缓站起来,身姿婀娜,未穿外衣更称的腰身线条优美,“也好让大姨娘放心,对我不要怀有那么多的敌意。” 她不提起,洛之擎也会着手去办。 一个鳏夫,如何能安然无恙进到洛府内? “如此甚好。”洛之擎也藏了点私心,嘉儿作为嫡女,不管日后入谁家的门,总要学会掌家处事,今日一事不如交给她熟练熟练。 终归是原配的女儿,情感总是不一样的。 洛嘉满意了,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标准的微笑,眼神毫不掩饰盯着秦无双,似在炫耀自己的得逞。 说起来还是心软了,如果让赵老大行动快一点,直接将洛莹要了,也会让她痛苦。 可是那样太干脆了,洛嘉要慢慢折磨她,要将前生所受的委屈苦难都一一还回去。 老天爷是公平的,上一世让她得意了,这一世就得吃点苦头。 …… 一行人总算离开瑶光阁。 绿竹和静言回忆起今日的事情,还觉得有些后怕,万一没做好被人发现,小姐一定会遭殃,还好完成了。 素心很久才回来,手上提着汤盅,说起后院里的惨状,不由得唏嘘:“阿香死了。” “死了?”静言一惊,下午看见还生龙活虎的,在客房外也看到了她,半天时间不到,就死了? 第31章 无非是玩火自焚罢了 “老爷亲自吩咐,让杨管家勒死的。有下人们亲眼所见,阿香脸憋的乌青,双脚扑棱两下,就没气了。” 洛嘉一脸平静,丝毫不觉得意外。凡是秦无双手底下的丫鬟没有一个不狐假虎威,跟了这样的主子,心思不端,就该受惩罚。 绿竹问:“二小姐,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猜到了阿香会死。 洛嘉喟叹一声:“好奇心害死猫,她日夜给三姨娘送有毒的药,也算罪有应得,死了不委屈。” 三人听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作为第一个目睹洛莹被欺辱现场的人,为了不让家丑外扬,阿香自然留不得。 其余听到消息的人,也都一一敲打警告过。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半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抓起来打发到最下贱的地方做苦力。 父亲平时看起来不管不顾,关键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既然阿香死了,让三姨娘拨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熬药,以后都不用再服毒了。”洛嘉声音轻飘飘的。 绿竹应声出去。 素心和静言第一次为洛嘉做事,看到她如此轻视阿香的死,不由得唏嘘。 可今夜之事尤其荒唐,若是不这么做,受辱的便会是二小姐。 为求自保的人,谈不上阴险。 …… 菊园。 趁着秦无双暂时无心安排府上事宜,柳飘飘趁机将玉珠分到厨房做事,主要负责熬药一事,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文丹点燃香薰驱散蚊虫,火苗子呲呲的响,像今晚的闹剧,难听又刺耳。 “二姨娘,梅园那边没声音了。” 柳飘飘凝神一听,果真没有吵闹的声音。夜半了,要是秦无双再哭哭闹闹下去,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闹鬼呢! 闹剧的局势她看明白了,原本要设在二小姐身上的套子,竟然无故栓在了三小姐身上,清清白白的姑娘,被这样一闹,虽然没有失了身子,传出去也还要人命的。 不得不说,二小姐这一招,很不错。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陷害三小姐的嫌疑,更有外人作证清白。 平日里老爷表现出来的,都是喜爱秦无双和三小姐的多,但关键时候还是向着二小姐。 毕竟那是已故夫人的血脉,还有洛贵妃的关照,老爷哪里敢真的不管? 柳飘飘叹了口气,看向一边默默做女红的女儿,只怪自己没本事,一是家中无人撑腰,二是没有迷惑老爷的花言巧语,否则菁儿也会跟三小姐一样,待遇地位都上一层楼。 既然老天爷没有垂怜她们,那么就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 王府。 南絮在书房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主子人,一转头才看见他踏着夜色归来,嘴角边上噙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主子去见谁了?” 顾今宴折扇一挥,微风拂动,妖异的眉目像九天谪仙,世间难寻,浅浅道:“看了洛府的戏,甚合本王意。” 咦?这么说起来,主子也去了洛府?南絮嘿嘿一笑:“属下今晚帮洛二小姐做事,是第一次进到女儿家的内院,跟咱们院里也没什么两样嘛!” 他是主子身边的近侍,平时在跟前忙来忙去的,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女儿家的内院闺房自是没去过。 顾今宴冷眼一瞥,没有搭理,直接进了书房。 南絮挠挠头,不明所以,快步跟了上去,又道:“主子你说,洛二小姐就这样狠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被侮辱,还无动于衷,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虽说对洛莹没有酿成大错,那鳏夫也被活活打死,可她们姐妹间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太过分? 鎏金紫袍落在细榻上,顾今宴懒洋洋卧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洛二为什么会这么做?” 南絮有一丝不解,仔细思考了下:“属下将洛三小姐打晕放在客房以后,又按照洛二小姐提前安排好的,将柴房的鳏夫带过去。如今想来,鳏夫是被谁领进府的?”随后恍然大悟,“策划者另有其人!” “无非是玩火自焚罢了。” 顾今宴初见洛嘉,便觉得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在那张稚嫩精致的脸蛋上,隐隐夹杂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旁的阿猫阿狗跟她争斗起来,怕是最后连骨头都不会剩。 “今日早朝,肃亲王针对本王掌权一事提出异议,皇上没有作声,看来他们都等不及了。” 当今皇上名叫元桢,是先皇的老幺。 除了有皇姐平昭长公主以外,还有二哥肃亲王元烨和恭亲王元旭。 当年先皇立诏书,本想立嫡立长,偏偏老二老三德行不佳,民意不顺,只好选择年纪最小的元桢即位。 元桢年少,两个哥哥又不经事,先皇便让长他五岁的顾今宴为摄政王,辅佐新帝,统管魏朝江山。 而如今,放在顾今宴手中的权力让某些人开始不满意,于是蠢蠢欲动,意图杀之而后快! 两个亲王首先对他表达出强烈不满,皇上冷眼旁观未曾阻拦,恐也有此意。 “放权是迟早的事情,桢儿太急躁了。” 普天之下,便是长公主和亲王也要唤一声皇帝陛下,桢儿二字,旁人不敢称呼。 南絮也有些担心:“主子,肃亲王和恭亲王在先皇在时就没安好心,属下怕皇上耳根子软,听信了他们的逆言。” 顾今宴轻哼,满不在乎:“一切凭他定夺。” 如此说来,主子是不打算插手了? 一直以来都是主子在替皇上铺路,现如今他想要主子手中的权力,就要有实力来拿才行。 若是被肃亲王恭亲王三言两语就能煽动,这样的君主,魏朝不敢留。 顾今宴望着窗口,能看到院子里盛满夜色的香樟树,想了想道:“本王今晚心情好,不如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赌什么?” “就赌,洛二还会不会来找本王。”他语气很轻,却尤其坚定,仿佛看准了洛嘉一定会再来王府。 南絮无语凝噎,这算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提起洛二小姐做什么? “主子我不想赌……” “你若赢了,半月休息。” 南絮眼睛放光,一下来了兴趣:“当真?” 顾今宴嘴角一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看起来很有把握。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他的笑,南絮心里总觉得上当了。 第32章 找到赵老大的妻子 …… 梅园里摔东西直到半夜,好不容易没了声音,青莲阁又闹腾起来。 洛莹醒了,知晓发生过的事情,又气又急,浑身直哆嗦。 秦无双满怀心疼搂住她,发誓一定要让洛嘉为今天晚上的事情付出代价! “洛嘉……” 什么劳什子的盗贼?她早安排好了!怪不得瑶光阁内空无一人,怪不得贴身丫鬟换成了静言! 所幸在昏迷中,跟鳏夫亲近的那段没有记忆。可脑子会忍不住想,洛莹会觉得恶心肮脏,会忍不住哭。 “莹儿你放心,娘亲一定给你报仇!一定会!” 洛莹手指深深嵌入肉里,死死咬着嘴唇,恨意显然! …… 承诺给父亲的三日时间查案,今天才第一日。 洛嘉不急,搬出摇椅坐在院里的大树边盯着地面沉思,像一尊雕塑,很久都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绿竹几人偷偷讨论,还猜测二小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晨光熹微,弱弱的洒在洛嘉身上,像是被踱了一层金辉。 “二小姐,你无事?”素心忍不住问。 洛嘉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我在想事情,怎么了?” “奴婢瞧你早上起来就坐在这里不动,还以为你有什么心事?原是奴婢多想了。” 心事,她自然有心事,只是不能向旁人说起罢了。 “无事,忙去。” “二小姐,距离三日就在眼前,你不着手准备吗?”绿竹问,她们也好奇,大姨娘从哪里找来的鳏夫? 洛嘉道:“不着急,我自有把握。” 她不仅要让父亲知道这原本是大姨娘做的局,还要让大姨娘狠狠的吃上一亏! 所以,急不得。 瑶光阁这边鸦雀无声没有动静,府上其他地方也悄悄沉寂着。 秦无双为了安抚女儿,将府内事务统统撇下,连儿子也扔给奶娘暂时不管。 柳飘飘那边看到梅园如此大伤,心里默默痛快。又听说二小姐要彻查此事,便知后面还有精彩内容。 大姨娘这次,还真是碰到了对手。 青莲阁中,秦无双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憔悴样,看到沉沉睡去的洛莹,终于松了口气。 受了惊吓的洛莹半夜不住哭闹,时而害怕时而慌乱,秦无双安慰了一宿,眼都不曾合上。 等到天明后,叫来大夫开了点安神的药,才得以清净。 含巧去厨房取早饭,特意往瑶光阁边上绕了一圈,打听到二小姐没有任何动静,回来禀告给秦无双。 “那个小蹄子,没有去查赵老大的事情?” 含巧摇摇头不太清楚。 秦无双闷头喝了一口清粥,觉得烦闷,干脆将碗一推,没了胃口,“叫人留意着瑶光阁,一旦小蹄子有什么动静,速速来禀告我!” “是。赵老大的事情……” 秦无双冷哼:“人都死了怕什么?赵老大上无父母下无妻女,孤苦伶仃的,任洛嘉也查不出什么!对了,我送过去的东西找一找,务必要拿回来!” "是。" 她费了好久的心思才找到一个无依无靠的鳏夫,想着日后若是暴露,直接抹了脖子就是。 没想到,赵老大命薄,死的又快又惨,据说将尸体扔去连狗都不吃! 秦无双闭目养了养神,洛嘉这个小蹄子,不好对付! 第一日无恙度过,第二日也是如此。 洛嘉丝毫不慌,倒是丫鬟们着急的不行。隔壁院一直没有听到瑶光阁传出消息,纷纷在背后幸灾乐祸,眼看着明日就是第三日的期限,关于赵老大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眉目。 哦不对,不是没有眉目,而是洛嘉根本没有动手去查。 之前在老爷面前承诺三日时效的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动作的人也是她,着实让绿竹她们有点傻眼了。 夜晚,院里都歇了,绿竹撑着油灯走近内室,担忧问:“二小姐,明天就到期限了。” “我知道。”洛嘉翻了一页话本,继续专注看。 绿竹还想说什么,见她一点儿也不关心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出去了。 等到房门掩上,终于归于安静,洛嘉合上话本,手指摩挲着纸张边缘。 赵老大是秦无双所安排,她不能直接指认,必须要拿出证据才能让父亲相信。 前世的时候,发生这件事后,秦无双没让父亲杀了赵老大,而是好言劝父亲放了他! 一番花言巧语,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洛嘉不守妇道的身上,而偷偷饶过了赵老大。 赵老大从洛府逃出以后,怕府上人再害他,连夜逃回城外老家。 赵老大安然无恙,她却德行有亏,说什么也不公平! 况且赵老大也并非鳏夫,有一位原配妻子,可惜他没有生育能力,妻子跟他关系破裂却仍有婚约做效。 思绪回转,洛嘉心中有怨,这样下贱的东西本就该死!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洛府门口驶出一辆简朴马车。含巧见状,赶紧跑回去跟秦无双禀告。 “出去了?” 含巧道:“天刚亮就走了,应该是去查赵老大的事情。” 秦无双深呼吸一口气,拳头微微紧握:“派人给我好好跟着!” “是。” 她不信,赵老大一个鳏夫,孤苦伶仃的,小蹄子能去哪里查? 不过是一片嫩姜,又能张扬到哪里去?迟早有一天,叫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京华大道上很多商贩还未开门,偶尔路过几家早餐铺子,泛着浓浓的包子香。 洛嘉掀开帘子深深呼吸一口气,清晨的气味,心满意足。 城外村庄不多,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赵老大的家,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泥巴建造的房子,看起来不太稳固。 远远望过去,有炊烟从房子内升起来。 等马车走的近了缓缓停下,洛嘉掀开帘子跳下来,环顾一眼周围,看见一位皮肤黝黑的妇人走了出来。 许是多年操作农活,她的脸和手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晒伤干裂,跟一般人家的妇人比起来格格不入,是个命苦的。 “这位小姐你们是……走错了吗?”她问。 绿竹问:“你是赵老大的妻子吗?” 妇人闻言下意识摇头,警惕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往后缩了缩,作势退回去要掩上门。 绿竹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素心静言二人赶紧上前将她拉扯到房内,待洛嘉入内后,才死死将门抵住。 第33章 于娘子 “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救命啊救命!” “你们想要什么……” 妇人被强行压在椅子上不能起来,敌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啐了一把:“瞧你们几个打扮的人模人样,不曾想也是干坏事的!小心我去报官!” “我不怕你报官。怕的是,你不去报官。” 洛嘉泰然落座,声音清浅,双手覆在腿上,端的是处事不惊的架子,让妇人微微有些忌惮。 她听不懂,努力挣脱素心等人的束缚却还是无事于补,直到扑棱不起来了,一双仇视的眼睛瞪着洛嘉。 “你名叫于丽,临县人士,因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街坊邻居都会热情的唤你一声于娘子,对吗?”洛嘉坐直身子,富家小姐的姿态一下便显露出来。 于娘子不吭声,依旧死死瞪着她。 洛嘉同样盯着她,只不过目光柔和,没有一丝敌意:“刚才我的丫鬟问过你,是不是赵老大的妻子,我想,你应该回答我。” 于娘子将头一偏,啐了一口,“你是官家小姐?怪不得如此高傲,敢欺负我们这等小百姓?什么赵老大赵老二的,我不认识!你平白无故闯入我的房子,还让人挟持我,小心我告到府尹大人那里去!不仅你,还有你家中做官的父亲,也会跟着受惩罚!” “我方才说了,不怕你报官,想知道原因吗?”洛嘉面无表情,缓缓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跟她近距离对视:“赵老大是你的丈夫,在两日前,他潜入我家盗窃,辱了我的妹妹,已是犯下大错,如今被我父亲活活打死不算无辜。父亲让我查清此事,赵老大是如何进我家?为何要辱我妹妹?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于娘子微微失神。 她记得,前几日赵老大疯疯癫癫跑回来,怀里抱着大包珠宝首饰还有银钱,高兴的不得了,直说做起了大买卖。 那些首饰银钱尽数交给了于娘子,赵老大离去时,还嘱咐她过一段时间再存到钱庄去。 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去钱庄?是怕人发现? 当时于娘子起疑过,可想到这么多年嫁给赵老大一无所有,好不容易讨得了些钱财,就算觉得不干不净,也想要收下。 穷怕了,看见钱财便走不动路。 “赵老大死了,仍是难解我父亲心头之恨,想要查出赵老大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如果是起了歹心,自行犯错,你作为他的妻子也要受牵连。可如果他是受人指使,只需要供出指使之人,我可以保于娘子全身而退。届时,还会感谢于娘子助我查清此案,赏钱多少自然不在话下。”洛嘉看准了她的心思,一番话论的恰到好处,细细观察于娘子的神情,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倘若于娘子不顺着做,洛嘉也有的是法子让她乖乖顺从。 顺心而来的钱财,肯定要比肮脏得来的钱财用的舒心。 于娘子的眼神不再那么仇视,却还是看不惯洛嘉,嘴硬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情!” 她没有参与全过程,不知道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赵老大到底做了什么生意。 方才听到他死了,竟也无情绪起伏,只觉得痛快,那个麻烦精终于没了! 于娘子想要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奈何赵老大不能生育,不仅如此还不允许她和离另寻夫家,更坚决不写休书。 导致这么多年,跟着他受尽了苦楚和嘲笑。 “那么,于娘子是什么都不与我说了?”洛嘉最后一次问,话里带着莫名的威慑力,容不得人拒绝。 于娘子欲言又止,她当然不想受牵连,可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叫她如何说? “我不想跟赵老大扯上关系,可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情,即便到了官府我也是这番说词,你莫要逼我。”看样子,仍是有余地的。 洛嘉淡淡一笑:“赵老大拿回来的银钱首饰,可以给我看下吗?” 于娘子下意识不同意,又想到那等不义之财留着也是祸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慢吞吞从床底下搬出一个沉重的木箱子。 打开一看,都是明晃晃的首饰,还有一叠整齐的银票。 绿竹上前检查,一眼便认出是洛府的东西,至于是哪位主子的,目前不得而知。 于娘子问:“东西有问题?” 洛嘉始终淡淡笑着:“没有问题。于娘子,只要你带着首饰银票跟着我走一趟,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保你安全无虞。” “你说过事成以后要给我银子……”她生怕洛嘉反悔。 面前这个妙龄女子,未曾动怒未曾重言过一句,却能在无形之中令人生出敬畏。 于娘子信她是官家小姐,因为官家小姐的姿态和做派旁人模仿不出来。 洛嘉自然不会反悔,弯着眼睛笑眯眯回答:“银子只会多不会少,还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于娘子这才满意,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早知道这些不是什么省心玩意儿! …… 青莲阁,秦无双正抱着洛衡逗洛莹玩耍,她情绪已稳定很多,不再是前几日哭哭啼啼的模样。 上午送周娘子回云州,这次让她看了莹儿的笑话,秦无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所幸周娘子不是散播消息之人。不过为了莹儿的名声,马虎不得,秦无双还是给了她不少钱财封口。 要知道周娘子家中本就不太宽裕,此次来京,实际上是购买药材,她的儿子生病多年,只有京城的上好药物才能吊着他的命,钱财是最有用的东西。 含巧着急忙慌赶进来,微微喘着气说:“二小姐从城外带了一个乡下妇人回来,是生面孔,正领着去见老爷了!” 乡下妇人? 秦无双没记得洛府在城外有熟人,哪里来的妇人?要做什么? 她将洛衡扔给奶娘,整理了衣裳,正诧异间,听见杨管家前来传话:“老爷命大姨娘和三小姐前往书房。” “老爷见了一位妇人?”秦无双想跟杨管家打听消息。 后者点点头:“听二小姐说,那位妇人跟前几日打死的鳏夫有关系。” 第34章 怕什么来什么! 秦无双当即僵住,连洛衡舍不得她走,连着拉了好几下衣角也没发现。 赵老大是她打听到的鳏夫,家中连只阿猫阿狗都不曾有,哪里还会认识什么妇人? 洛莹问:“娘亲,会不会是洛嘉的计谋……” 她心思那样重,连自己的妹妹都能陷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知为何,秦无双心里有一点发慌,不过她在府内驰骋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道行不深的小蹄子,想陷害她?真是笑话! “走去看看。” …… 杨管家在书房外通报了声,“大姨娘和三小姐都来了。” “都进来。”洛之擎沉沉的声音传出来。几人进入书房,看见洛嘉坦然坐在一侧,旁边果然站着一个陌生妇人。 秦无双甩着手绢近到跟前先福了一福,随后扫视妇人一眼,笑嘻嘻明知故问:“咦?这是哪来的客人?怎么瞧着眼生?老爷,你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在外人面前,她能将自己的阴险掩藏的很好,只可惜,遇到了重生的洛嘉。 “大姨娘说笑,这位名叫于娘子,不是洛府的客人,而是赵老大的妻子。”她浅笑回答。 秦无双立马变了变脸色,很快调整好表情,似是不解:“可是赵老大不是鳏夫吗?哪里来的妻子?” 洛嘉侧身端起茶杯小小呷了一口,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大姨娘倒是清楚得很。” 众人闻声都朝她看去,秦无双面色难看,还要笑着解释:“哪里清楚了?不过是听丫鬟们说的。那等贱人敢侵犯莹儿,我自是要调查清楚。” 洛莹扯了扯她衣角,示意不要再说话,因为父亲的脸色很严肃,跟以前和善的模样大有不同。 事情……怕是有点严重。 人都到齐了,洛嘉请示问:“父亲,要开始问了吗?” 洛之擎点点头,算是答应。 局势很紧张,秦无双也很紧张,她手里捏着的绢帕被揉成一团,恨不得立马跳起来弄清情况。 洛嘉转向于娘子,示意她上前一步禀告。 乡下妇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手心里都是汗,慢腾腾往前走了几步,垂着脑袋看向地面,声音有些颤抖:“民妇乃是临县人氏,自七年前跟赵老大成亲,多年来城内外两地而居,很多人不知道我跟他是夫妻。前不久,赵老大带回来很多首饰银钱,说做了一笔大生意……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告诉我,后来才听说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被打死了。” 洛之擎问:“你不知道是谁给他的银钱首饰?” 于娘子斩钉截铁:“民妇的确不知!民妇发誓,如有半分隐瞒,天打雷劈!” 敢发这样的毒誓,看来是真的。 洛之擎斜眼一扫,落在秦无双身上,见她绷直了身子,捏着绢帕很紧张。 “父亲,赵老大没有生计来源,成日在京中乞讨。突然发了横财,想必一定有人指路。于娘子今日将所得首饰银钱带来了,女儿已经瞧过,还请父亲和大姨娘过目。绿竹,呈上来。”洛嘉扭头唤了声。 绿竹应声,抱着沉重的木箱放在地上,打开一看,很多价值不菲的首饰。 秦无双已经坐不住,带着怨恨的眼神瞪着洛嘉,好似要将她活剥! 洛莹眼尖认出来了,那是……娘亲的东西! 绿竹呈上几样首饰送到洛之擎跟前,他眯眼看了看,摆摆手放了回去。 “还有银票,父亲也看看。” “不用了。”他沉沉出声。 洛嘉道了声好,静静看着眼前没说什么。 那些首饰,有好几样大姨娘都曾佩戴过,想来是觉得年份久了,样式不好看了,才拿来做打发人的买卖。 父亲跟她同床共枕多年,熟悉得很,不会认不出来。 秦无双额上隐隐冒出冷汗:“普通人家哪里有这样好的东西?想来……想来是赵老大做了什么不干净的行当!” 于娘子立马反驳:“民妇跟赵老大认识多年,他没那个胆子!若是,若是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不定他……” 这句话是洛嘉教的,她说的很好。 洛之擎皱眉,转向秦无双,问起一件事来:“去年新春,我见你佩戴过一只镶玉蝴蝶的簪子,好久不曾见到了,拿出来瞧瞧。”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洛莹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扭头看向娘亲的僵硬挤出一抹笑容,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秦无双干笑两声:“老爷,妾身私底下拿给你看便是,现在当着外人的场合,怕是不妥当……” “无事。”洛之擎分明揪着不放,转向含巧:“你去,将那簪子取过来。” 含巧面露难色, 犹豫万分,偷偷瞟了一眼秦无双,等着她发话。 下一刻,一个重物砸了过来,温热的茶水泼在她身上,茶杯顺势滚落在地,哐当一声碎了,含巧惊吓之余立马跪地。 室内众人都跟着提了提心。 洛之擎冷笑道:“原来这府上并不是我做主罢?” 秦无双大惊,“腾”一下从座位上起来,跪在地上泫然道:“老爷息怒,含巧不懂事一时忘了规矩。不过是一支簪子,平俗之物,老爷莫要动怒,莫放在心上!” 梨花带雨的姿态,她最会了。 洛嘉淡淡瞥了一眼,等着父亲拿主意。 洛莹愣道:“父亲……” 气氛紧张的不行,所有人都紧绷着身子,坐在上方的洛之擎指着木箱里的东西,寒声道:“你且上前一步看看,木箱里的东西有没有你的?” 秦无双心中一漏,不敢相信,慢吞吞移了几步,目光下移,那正是她给赵老大的东西! 原想着,给他些首饰银票也无事,反正赵老大到头来都会一死,到时她再差人将首饰些取回来就是。 可在赵老大被打死后,含巧派人去他家中找过,却是一无所获。 当时还疑惑,一个孤家寡人,能藏到什么地方?秦无双心里还带着侥幸,若是被盗贼夺了也没事,可就怕……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洛之擎问的那支镶玉蝴蝶的簪子,也正躺在里面! 想必含巧早发现了,所以才犹犹豫豫不敢应声。 第35章 将护卫带过来问话 秦无双顿时吓的小脸一白,脑中急速转动,忽然指着于娘子恨声道:“她胡说八道!妾身命人调查过,赵老大上无父母下无妻女,现在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妇人说是他的妻子,还用赵老大偷窃妾身的首饰来陷害妾身,实在是无辜!不知道二小姐从哪里找来的人,如此恶毒陷害妾身?” 她一番巧舌几乎要将人搅弄晕,此刻柳眉倒竖,一口咬定首饰是赵老大偷窃,更质问洛嘉为何要找人害她? 洛嘉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让绿竹呈给洛之擎。 秦无双不知那是何物,嘴上仍对洛嘉依依不饶。 纸张呈给洛之擎看,他面无表情,再交到秦无双手上,让她瞧瞧上面是什么。 于娘子跟赵老大缔结良缘的婚书! 这是在官府登记过的婚事,更有官印证明,他们二人是正经夫妻! 秦无双手指微微颤抖,一动不动。 于娘子神色黯然:“不瞒老爷,成亲第二年,民妇便发现他不能生育,可民妇是普通人,妄想儿女承欢膝下。于是提出和离,他不允。民妇自贱让他写休书,也不允。自那后,他搬离家中,浑浑噩噩,在京中乞讨。忽然之间人没了,民妇好奇其中缘由……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是他的妻子,更有带官印的婚书证明,请老爷明察!” 证明她是赵老大的妻子,也证明首饰的确是秦无双的! 洛之擎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秦无双一把将婚书撕毁,揉成团扔向洛嘉,咬牙切齿道:“你陷害我!是你想的阴谋!你个毒妇!” “住口!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洛之擎倏地站起来,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头上,怒气显然。 身份?她还能注意什么身份?左右不过一个妾! 秦无双指着洛嘉,坚决不松口:“老爷,是她陷害我!你想想,我为何要指使赵老大?他害了莹儿,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何来指使一说?” 多次提到洛莹的名字,她手中攥着绢帕,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眸中含满极为委屈的晶莹。 洛之擎神色稍稍缓和,重重甩了下袖子,重新坐下。 看这情形,秦无双再煽动几句,父亲又不会追究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论是对付洛莹还是秦无双,都能让其大败,洛嘉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挺直脊背从容自若道:“父亲,赵老大一不会打架二不会斗殴,更别提什么飞檐走壁了。他既然能完好无损进到府内,想来是有人接应,那样一个大活人,断不会堂堂正正走大门,不如将后门看守的护卫可以带过来一问。” 洛之擎寻思有理,叫杨管家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看守后门的两个护卫被拎了上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嘴里直道什么都不知道。 洛嘉觉得好笑,眸光带着冷意:“不知道什么?且说来听听。”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埋着脑袋不敢吭声。早前已经有人给他们打发过银子,私自放人进府的消息不能说出来,更何况,后来发生那样的大事…… 洛之擎算是看明白了,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觉得头疼,摆摆手喟叹一声:“嘉儿你自己看着办,此事如何处理,为父都听你的。” 秦无双仰头一望,不可置信,难道小蹄子说要如何处置她都行? “老爷,妾真的无辜……”一双媚眼柔情如斯,委屈可怜清楚可见。 “大姨娘,地上有些凉,先起来。”洛嘉淡淡一笑,不等她做回答,侧头看向两个护卫,仔细想了想问:“你们二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其中一个回道:“小的父母皆在。” 洛嘉问:“娶妻了吗?有兄弟姐妹吗?” “小的是家中独子,未曾娶妻。” “那你呢?”她转向第二人问。 另一个护卫声音有些小,“小的除了母亲以外,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洛嘉点点头,端起茶水小小抿了一口润唇,随即放下,拉长声音缓缓问一句:“我且再问最后一次,赵老大一事,可有隐瞒?” 两人都将头埋的很低,谁也不发声。 倒是旁边的秦无双一手搭在扶手上,紧紧握着,斜眼冷冷瞪着洛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要知道为了此事能成,她花了大价钱,给两个看门护卫的封口费价值不菲,足够保他们家中一辈子吃喝无忧。 原以为事情能顺利完成,不曾想……一想到这些,秦无双便心口绞痛。 好在两人都发过毒誓,绝对不会供出她…… “杨管家,麻烦你去官府走一趟。”洛嘉声音清浅。 杨管家诧异,看了看洛之擎,“二小姐,这是何意?” 她眸中泛着寒气,扯出一抹轻嘲的笑:“府上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原想着私下解决了便是,用不着惊动官府。可有人嘴巴太硬,我撬不开,只好劳烦官差老爷将人带走,严刑拷打一番,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记起些什么。只是想到狱吏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打死了……好在我已经了解你们家中情况,就算真的没命回来,念在你们二人为洛府效力过,我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一番话末,室内鸦雀无声。 两个护卫看起来很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慌了!拳头不断摩挲着,胸脯微微起伏,欲言又止。 洛之擎凝着眼前的女儿,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言语,觉得畅快又堵得慌。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秦无双恍然觉得自己拿钱财打发什么的,都是些小把戏。 看看现在,洛嘉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人说的心里发慌。 她猜准了人的心思! 指甲重重划过扶手,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不满不愿不甘! 秦无双心中有了答案,这一次,她又输给洛嘉了。 “杨管家,速速去。”洛嘉再次道。 眼看着杨管家应声走出书房,准备去衙门喊人,二人终究没守住心里防线,顿时仰头大叫,指着含巧辨认:“回二小姐,是她!是……含巧姑姑带赵老大进来的,小的们被她警告,不敢不从……” 第36章 接下来该对付洛莹了。 不敢不从,好大的威严啊! 含巧被老爷茶杯砸那一下,已经受了惊吓,眼下再被指认,欲哭无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秦无双闭上眼睛微微发抖。 洛莹怨恨的目光如刀子投向洛嘉,而她微笑回应,叫人怒气无处发泄。 其中缘由,大抵已经弄清楚了。 洛之擎没有理会含巧,让其余人都退下去,独独留下秦无双一个人。 “父亲,娘亲她……”洛莹想为其开脱,被洛之擎一个横眉扫过来,再不敢吱声,不舍的离开了。 洛嘉心头大快,仍规规矩矩做了告退礼,才屈身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 洛之擎起身,走到木箱前踢了一脚,背对着秦无双,面无表情问:“你原想伤害嘉儿,对不对?” “老爷……”她顺势跪倒在洛之擎脚下,捏着手绢不停擦泪,哀哀戚戚:“妾身不过是一时糊涂,老爷息怒,妾身以后会改!一定会改的!” 到这时,她害怕了。 毕竟是同床多年的老夫老妻,他虽不善言辞,可最看重什么,秦无双心里清清楚楚。 偏偏又触了他的大忌,怕是……怕是有的苦头吃。 原以为能做的不知不觉,谁知道那个小蹄子如此灵敏? 秦无双爬起身,从身后抱住洛之擎,还欲说什么,临到嘴边,只化作小声啜泣。 洛之擎怅然片刻,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她。 “莹儿受的伤害,是在为你的歹念抵账。从明日起,你搬去般若寺。” 秦无双面如土色。 去般若寺伴青灯古佛?过那等清苦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妾身要去多久?” “两年。” 她一下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呆呆望着前方。 两年,那时洛莹便十五六了,恐怕还看不到她的婚事。 洛之擎垂下眼眸,威严不减:“若期间德行端庄,可以提前回府。” 德行不端正呢?真等到两年以后才回来? 到时候莹儿出嫁为人妇,连衡儿怕是也认不得她! 秦无双仰着头,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如果妾身不从呢?” 洛之擎眯了眯眼,淡淡吐出两个字,“休妻。” 秦无双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 回到瑶光阁以后,按照提前商议好的,洛嘉拿出一沓银票交到于娘子手上,再让绿竹带上几个护卫一同护送她回去。 至于后门两个看守的护卫,惩罚一番赶出府去就行,不用过于严厉。 素心见二小姐合眼养神,估计是乏了,替她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消散疲劳。 怪不得前两日都不着急,原来小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今日这场闹剧,可真是带着戏剧化。 “查来查去,没想到竟然是大姨娘身边的含巧姑姑……”静言吃了一惊,说是含巧不过是顶罪罢了,哪里有丫鬟不听从吩咐自作主张的? “不知老爷要如何惩治大姨娘?”素心问。 洛嘉听到此处,冷哼了声,声音有些嘶哑:“禁足太轻,挨板子不像话,休妻又太重。” “那……老爷要如何惩治?总不能,放任大姨娘不管?” “我猜,父亲大概会让她前往般若寺思过。” 伴在青灯古佛侧,舍弃不该有的念头。 如果秦无双真的能做到,洛嘉便什么也不会跟她争。 只可惜,她是个俗人,放不下心中不甘。 前生,秦无双也曾去般若寺思过,不过那是在洛莹陷害洛嘉跟刘疆不干净之后,毁了洛府名声,女债母偿。 可是她太狡猾了,不到半年时间便装出重病的样子,洛之擎心中有她,怎会眼睁睁不管不顾?只好将她接回来家中好好养着。 这一次,变了很多,不止时间提前了,连缘由都变了。 洛嘉心里默默盘算着,既然没有按照之前的时间线,那么后面走的每一步都要好好规划。 今天收拾了秦无双,不管她甘不甘心,都可以先告一段落。 接下来该对付洛莹了。 时间还长,慢慢来,不着急。 …… 天蒙蒙亮,趁着众人还在熟睡中,秦无双收拾行当前往般若寺,只带了两个新收的丫鬟。 至于含巧,挨板子以后被打发到窑子里卖了,据说是洛之擎亲自吩咐,不能叫她好过! 秦无双一走,管理内院的事务自然而然落在柳飘飘头上,好事来的措手不及,柳飘飘抱着账本高兴了好几天,府上对菊园的态度也变了。 谁是管事的,谁说的起话,昔日默默无闻的三姨娘,一朝也能成为管家之人,真是令人想不到。 丫鬟下人们纷纷思考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三姨娘的举动,若是有,可得讨好一番。 耳边没有秦无双的聒噪和挑拨,洛之擎对府上也算是尽心。 还给洛菁分了间院子,坐落在北边,名字叫流芳园。 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终于有属于自己的院落,洛菁喜出望外,当天下午便搬了过去。 事后柳飘飘同女儿一起,去瑶光阁走了一趟,打着关心的名号,实则是为了道谢。 洛嘉料到她们会来,早早候着,还命人沏了洛贵妃新赏的上好茶叶。 茶香氤氲着,热气缭绕。 渐渐六月的天气开始燥热,素心轻轻拂着小扇,轻风飘过洛嘉的脸,少女的肌肤如雪霜白皙,秀眸惺忪,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娇憨。 柳飘飘是因为她才能有今日,自然要好好供着,不敢有半分得罪。 手腕轻轻晃动着小扇,客客气气道:“不曾想我们来,竟打扰二小姐清梦了。” 来的不是时候,专挑了正热的午时,洛嘉小憩了会,方才起榻。 “二姨娘不必这样客气,你我之间,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她含笑看过来。 如此,倒显得柳飘飘小家子气。 虽说二小姐岁数不大,可举手投足流露出的气质,连洛莹那样的模范榜样,也逊了几分。 她跟洛菁冒着烈日前来,一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二是为了老家怀阳一事。 柳飘飘扫了眼素心,似有些介意,洛嘉微微侧头,接过素心手里的扇子:“去厨房端几碗冰镇绿豆汤。” “是。”素心屈身离开。 洛嘉道:“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第37章 楚嬷嬷到底是谁 父亲自来离开怀阳,便跟母亲分隔两地。 好不容易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站稳脚跟,想将一家人接过来享福,而那时的母亲,已经油尽灯枯,熬不住了。 洛嘉自小从未跟母亲分别过,未曾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分离,竟也是死别。 母亲患有喘症,对柳絮烟尘一类格外敏感。手底下丫鬟婆子忠诚,都尽心尽力侍奉母亲,奈何在父亲传信来京的那一年,忽然病逝。 正是因为此事,洛嘉推迟了来京的时间,在怀阳哀愁忧思半年有余。 前世来京后,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母亲,人终究逝去,于是渐渐被遗忘。 那时并未发现母亲的去世有何不妥,直到柳飘飘提起一个名字,楚嬷嬷。 怀阳老家没有叫做楚嬷嬷的人,洛嘉想了很多天,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弄错。 说起老爷的原配夫人,柳飘飘也很是感慨,一个女人生活清苦嫁过来,还没享福就……唉,都是命。 她回忆起三年前的事情:“那时老爷刚刚升为五品,不忘糟糠之妻,下令让人去怀阳将夫人小姐们都接回来。奈何同年大姨娘生二胎,有道士算出衡少爷命弱,说怀阳老家来的人会与衡少爷命数相撞,不如推迟一两年时间再接来也不迟。” 洛衡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体弱,洛之擎老年得子,怕养不活,所以才会送去般若寺菩萨身边静养。 “老爷看重衡少爷,便依着道士所言,怀阳的事没人再提。生产过后,大姨娘偷偷派了一个婆子去往怀阳,说是照顾夫人和两位小姐……那名婆子叫做楚嬷嬷,好像也是云州人氏。” 洛嘉沉吟道:“我未在怀阳见过楚嬷嬷。” 柳飘飘柳眉一蹙:“怎么会?妾身亲耳听到大姨娘安排的,绝对叫做楚嬷嬷没错。她原先还是府上厨房的管事婆子,时常给妾身的丫鬟们使脸色,妾身不会记错,文丹也还记得她。” 府上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在少数,大姨娘的爪牙也很多。 关于怀阳的那段记忆,洛嘉有一些已经记不太清楚,凝眸想了想,又或许楚嬷嬷在怀阳改了名字? 脑海中忽然现出一个画面,残阳西卧,母亲卧病在床,她端着汤药一点点耐心的喂,有一个穿着素色麻布的婆子走进来,含着笑接过药碗,如同母亲般和善的语气柔声道:“二小姐,交给奴。” 那个人…… “后来呢?”洛嘉语气冷了几分。 柳飘飘仔细回想:“后来听闻怀阳传来噩耗,夫人病逝。又过了一月,大小姐赶来怀阳,只在府上居住几日便入宫选秀。半年后,你来到了府上。我曾派人偷偷调查过楚嬷嬷去了哪里?”她无奈摇摇头,“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查到。说起来,楚嬷嬷去怀阳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发生这样大的变故。” 一年的时间……洛嘉眼底生出寒意,她记起来了,那个人也是一年前来到怀阳,背着简单的行囊,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爷派去老家照顾母亲的人! “妾身听丫鬟们说老爷的母亲尚在,可来府上后未曾见过,可是住在怀阳?”柳飘飘问,提起老夫人也很让人好奇。儿子在京中做了官,不过来享福,也不派人过问,就这么默默无闻,倒不像是母子。 听到祖母的名字,洛嘉微微失神:“祖母早年间中风,是我母亲昼夜不舍贴身照顾,她们二人关系很好。母亲患病期间,父亲未曾探望一次,祖母心中有个疙瘩。后来姐姐进宫,未得祖母允许,父亲又不管,一来二去的,有了间隙。” 原来是这样?柳飘飘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怪不得当年大小姐来到洛府也只当做客栈居住,几日后便只身进宫,无所畏惧。 在她们姐妹心中,对这个家,大抵没那么多留恋。 洛嘉攥着手里的扇把儿,默默不语。 还以为母亲去世是疾病所致,现在想起来疑问重重。 那个叫做楚嬷嬷的人,得了秦无双的吩咐才去往怀阳。 她不是父亲安排的,也不是去照顾母亲! 想到这些,洛嘉只觉得荒唐,一只手从京城伸往怀阳,只为了谋害母亲? 是了,秦无双早早的就惦记着上位,若是母亲来京后她只能屈居人下,不甘不愿。 可若母亲在怀阳去世,相隔那么远,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洛嘉微感震惊,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从一开始,洛府就在秦无双的掌管之下! “二姨娘,这几日,还忙的过来吗?”她眼眸深黑,不知忽然问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飘飘客气笑道:“往日清闲惯了,最近好不容易有些正事打发时间,怎么会觉得忙呢?” 洛嘉唇角轻扯:“那便好。若是二姨娘愿意,这样的日子,以后还多呢。” 柳飘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干干笑了两声。 …… 大姨娘一走,梅园跟着低了几分势头,连青莲阁也不在丫鬟下人们的追捧之下。 洛莹气到爆炸,一出院门就会被丫鬟们冷嘲热讽一般,眼不见心不烦,只好成天呆在房间里。 时间一久,人都快发霉了。 “娘亲去了般若寺,五弟养在奶娘身边,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洛莹受了辱,刚刚将心态情绪稳定过来,又失去了大好的靠山。 眼看着府上众人对柳飘飘言听计从,都快忘了娘亲才是府上的大姨娘,洛莹便坐立不安。 两年,整整两年啊,等到那时回来,她都嫁人了! 说起小少爷,春桃也不太放心,不过还是安慰三小姐:“老爷看重五少爷,旁的人不敢胡来。大姨娘只不过是去般若寺住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回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担忧。” 春桃拍拍她:“你与大姨娘母子连心,担忧肯定会有。三小姐,放心,都会没事的。” 洛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脑海里一想起洛嘉的脸,便忍不住颤栗。 赵老大一事,本该落在她头上,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含巧被卖了,还让娘亲离府另住! 这个仇,一定要报回来! 第38章 恭亲王元旭 …… 国公府门前尸体一案,京兆尹好好调查了一番,揪出来九尺山的兄弟们。 衙门中,京兆尹主理案件,刘寿和刘疆两父子旁听,毕竟跟自家扯上关系,还闹出如此不良的社会影响,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 几个江湖模样的兄弟跪在堂下,各自慌乱不已,再没了要为大哥报仇的慷概气势。 “在你们的计划中,尸体原不打算放在国公府?那准备放在哪里?”京兆尹问。 兄弟几个相互扫了一眼,实在无奈,只好如实告诉:“小的们……本打算针对摄政王,那些女子的尸体,也打算扔在摄政王府前,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尸体就移了位。” 他们听到消息以后,还以为闹鬼!吓得在客栈里不敢出门。 刘寿捋了捋胡须,眯眼问:“那些女子尸体,已被确认是失踪的妇女。你们九尺山,就是做这样的肮脏勾当?” 捉拿住几个兄弟后,京兆尹带人赶往九尺山,发现还有几个被关押的新婚女子,受了不少惊吓,解救出来后神智都有些不清楚。 而他们就是妇女被拐案的幕后之人。 几个兄弟欲言又止,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不敢说,额角隐隐有汗珠浸出来。 刘疆发现他们的异常,问:“你们兄弟几人年纪不大,想来未曾成家,为何要做起害人的事情?可有什么隐情?” 隐情…… 其中一个模样端正的小兄弟似乎忍不住了,反正不说憋在心头也要被抓进大牢受罚,倒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将控制他们的人供出来,以此换个功劳! 于是急急仰头举手:“小的知道!” 刘疆忙问:“知道什么?速速说来,若真有隐情,本世子可以帮你讨个公道。” 小兄弟面上一喜,身边一人拉住他的衣角,低声斥责:“你疯了!说出去不仅你我都会没命,家中还有父母……都会死的!” 小兄弟顾不了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保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顾了!不假思索道:“小的们乃是受人指使……” “什么样的案子,还要劳烦国公爷和世子到衙门一趟?”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小兄弟闻言骇然失色,将头死死的埋在地上,不敢动一下,其余几人也慌了神。 刘家父子和京兆尹没想到能惊动他的大驾,忙站起来行礼,拱手道:“微臣不知恭亲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恭亲王元旭大步流星走来,脸上噙着淡淡的笑,眼神似不经意掠过地上几人,最后转向刘寿,昂首问:“案件审的怎么样了?” 刘寿道:“嫌疑人正要供出幕后主使,既然恭亲王驾临,不如与微臣们一同旁听?” 元旭眉梢一挑:“正有此意。” 没人发现,地上跪着的几人,腿脚微微发着抖。 待元旭落座以后,京兆尹重新审问,叫他们说出幕后指使的人。 原先那位小兄弟没了激昂气势,头也不敢抬,惴惴不安道:“小的……小的记错了。” 京兆尹顿时来了脾气,碍于有大人物在场,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装模作样问:“刚才不还记得?不过一刹便忘了?难懂真如世子爷所道,你有什么隐情?如果有,尽管说出来,本大人替天行道,一定会收了他!” 闻言,元旭轻嘲一笑,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京兆尹见状,干干的笑了两声。 小兄弟诚惶诚恐,下意识看向元旭的位置,触及他的深眸时,顿时六神无主。 “本王方才好像听到了摄政王几个字?”他问。 京兆尹道:“是是,嫌疑人说女尸本该是放在摄政王府前,不知为何却被扔到了国公府门口?” “呵呵,是么?”元旭面无表情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无端让人发毛。 是吗?他在问。 小兄弟忽然大声叫起来:“小的记起来了!小的受摄政王指使,将女尸扔在国公府门口,以此将妇女被拐的罪名栽赃到国公府头上,实际……” 刘家父子脸色俱变。 “实际什么?”元旭再问。 “实际……实际一切都是摄政王安排的。”小兄弟闭上眼,心上怅然,似有罪过般。 京兆尹大惊:“你所说的可当真?若有一字为假,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小兄弟浑身一颤:“小的……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元旭满意笑了,手指一搭一搭的叩在扶手上,惹人心慌。 案件审理到此结束。 九尺山被抄了家,所有兄弟们都被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 罪名直指顾今宴,可没人查到他跟九尺山联系的证据。 没有证据,便不能定罪。 案上白鹤瓷九转顶炉袅袅生烟,大好的烈日从窗内倾洒下来,一地光亮。 顾今宴看着面前一沓谴责自己的折子,不由得头疼。 “搞不明白,妇女被拐案怎么会跟主子扯上关系?”南絮很是无奈,原以为那些女尸只是江湖小子报仇的恶作剧,谁知道扯出这样大的事情? 顾今宴冷然起唇:“九尺山的背后并不简单。” “主子何出此言?” 从最开始的刺杀到后来的女尸,都跟国公府脱不了干系,而京兆尹查来查去最后将罪名锁定在九尺山。 多年来,九尺山的确惹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惊动官府,但从没有像这次的严重。 一群毛头小子组成的山霸王,有什么本事刺杀?有什么本事在国公府内安排人手? 真是疑点重重。 “洛二好像知道九尺山。”顾今宴似有意提起。 如果不是她提醒,女尸就会出现在王府门口。 而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主子,你怎么又提她?上次打赌你输了,什么时候兑现跟属下的承诺?”南絮嘴角噙着坏笑故意问。 主子跟他打赌,洛二小姐一定会再次来府上。 可是好几天过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顾今宴向后靠去,慵懒看着他:“急什么?本王可没说何时为期限。” 南絮:“……” “她不来找本王,本王倒是有事找她。”大拇指上紫玉扳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好看,顾今宴妖异俊美的脸上一丝玩味闪过。 “哦对了,审问女尸案当天,恭亲王出现在衙门旁听案情。”南絮忽然记起。 第39章 那,一会儿见 顾今宴有所思虑:“他一向不务正业,怎么有时间出现在衙门?” “属下不知,其中会不会有猫腻?” 顾今宴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个纨绔子弟,忽然对一件事情上心,要么是他觉得有趣,要么跟他脱不了干系。 紫袍起身,将厚重奏折往前面一推,眼不见心不烦。 随手拿起烫金折扇,信步朝外道:“走,随本王进宫见皇上。” 南絮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有些担忧:“主子,早朝那么多人参你,皇上还当着朝臣的面教训你,你再进宫……不是自讨没趣吗?” 金銮宝殿上,威严肃穆,一本又一本参顾今宴的折子送到皇上面前。 皇上龙颜大怒,指着顾今宴骂了好一通,不少朝臣看了热闹,纷纷窃窃私语。 最属高兴的,应当是恭亲王元旭,嘴咧着笑几乎没合上过,恨不得自己坐上龙椅指责顾今宴。 都说伴君如伴虎,主子平日就跟喜欢皇上对着干,这个节骨眼上又惹了皇上不高兴,以后可还怎么在朝堂混啊? 顾今宴停下脚步,凝思片刻:“今日是二十八号?” “是,五月二十八。” “进宫。” 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神武门前,顾今宴从车上下来,目光一瞥,看见一辆普通马车也刚刚停下。 南絮眯眼瞧道:“主子,是洛二小姐。方才还说她来着,可真巧……” 从车上跳下来的女子身穿绛紫色长裙,肌肤细润如玉,双瞳剪水,娇弱好看。 她自顾往宫门前走去,已有上清宫的小公公候在此处迎接。 “哟,摄政王来了?可是皇上召见?”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目的公公笑呵呵从洛嘉身边而过,对着顾今宴一阵追捧讨好。 洛嘉侧目看过去,十几米远的位置一抹紫袍赫然而立。她蓦地一愣,低头看了看,竟然跟他的衣服颜色相同? 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出门前就不该听绿竹的话,她选的那件素色长裙多好看啊?心里暗道: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还戳了戳小公公的手臂,让他赶紧走。 不曾想,身后传来一道满面春风的声音:“洛二哪里去?” 洛嘉背对着他,咬着唇决定装作没听到,大步朝前走。 私底下见面没事。可现在场景不同,更何况还是在宫门口,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她不怕流言,怕的是给姐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肩上忽然搭上一只厚实温热的手,回头正对上顾今宴近在眼前的脸,一双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跑什么?” 洛嘉干干笑了一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福了一福:“民女参见王爷。” 南絮见状忍不住捂嘴笑。 贼眉鼠目的公公瞧他们二人认识,对洛嘉也一时笼络起来,咧着嘴问:“这位是洛贵妃的妹妹?长得如此水灵,便是宫里很多妃嫔也比不上呢。” 公公说完便掩嘴笑起来,仿佛讲了多好笑的笑话般。 抬眼一瞧,面前三人都面无表情将自己盯着,丝毫不觉得有趣。面上一讪,尴尬的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摄政王请,洛二小姐请。” 洛嘉欲言又止,忍了一忍,最终没说什么。 只是想,这公公说话实在不经大脑,将她跟宫中嫔妃相比,将两边都得罪了。 顾今宴斜眼一扫,冷然道:“张公公这样能说会道,不知在皇后面前是否也一样嘴甜?” 张公公脸色一白,不敢吭声。 就在前几日,他还是刘皇后跟前服侍的人,虽说不是心腹,但毕竟侍奉后宫之主,没人敢轻瞧。 可仅仅因为在席上说错了一句话,便被打发到宫门口来做这接人送人的事情,不禁觉得脸上无光。 眼下又被摄政王故意提起,自然不好意思。 洛嘉心道: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人,怪不得用鼻孔瞧人。 “二小姐走,贵妃娘娘该等急了。”上清宫的小公公低声道。 洛嘉点头,快步跟在他后面。 余光出现一抹紫袍,随即高大的身影将她遮挡在日光之下。 放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洛嘉左右看了眼,所幸周围无其他人,却还是默默加快脚步。 “神武门只有这一条道进宫,你怕被谁看见?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顾今宴问。 今儿见她总觉得畏手畏脚的,不像那次夜里找来那般英勇。 洛嘉抬眼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皇宫,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摄政王还是少与我说话的好。这样给彼此都不会惹上麻烦。” “本王不怕麻烦,区区皇宫,本王说得起话。” 眼看着宫道快要走完,即将转弯进下一条道,洛嘉故意不回答他,心里想着他肯定会去见皇上,接下来绝对不会再同路。 谁知,他偏偏跟上来。 洛嘉的小脚丫子都快小跑起来,还是没能摆脱他,只好叫小公公等一等,让她与摄政王说几句话。 “生气了?你前两次来找本王,可没这么畏手畏脚。”他嘴角噙着坏笑,故意道。 前两次根本就不同!洛嘉不好发作,只浅浅着声音解释:“王爷,宫里人多眼杂,民女胆小,怕无端惹出横来之祸,给贵妃带来麻烦。” 顾今宴凝着她, 好看的眸子里趣味更浓,明明是只胆大的小老虎,偏谦虚起来。 既如此,他也不好故意捉弄,眉梢一扬,轻飘飘道:“那,一会儿见。” 洛嘉明显怔了一下,回过头看,只有他背对着自己信步离去的身影。 悠长静谧的宫道中,紫袍渐行渐远。 小公公浅声道:“二小姐,咱们走。” 洛嘉嗯了一声,默默跟在后面,心里却乱成了一团糟。 上清宫内,洛贵妃方才起榻,任由宫女们侍弄梳妆,鲜红的口脂涂上嘴唇,诱人又好看。 “姐姐。”洛嘉掀帘走进,嘴角不自主的勾起。 不知为何,一到姐姐这里,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洛贵妃气色很好,听福安说,近一个月来,皇上都在上清宫留宿,不曾去过其他宫殿。 有如此专宠,自然掩不住喜色。 其他妃嫔在背后又嫉妒又羡慕,却还要每日装作情深似海的好姐妹聊天说话。 第40章 楚嬷嬷,林嬷嬷 福安将一众宫女都遣散出去,殿内只留两姐妹说话。 洛贵妃望着镜台中的姣好面容,甚是满意,随手拿起一只简单的珍珠簪放入发间,问起府上的事情:“听说秦无双去般若寺了?” 才发生不过两天的事情,姐姐就知道了。 洛嘉点头:“做了点错事,被父亲罚到般若寺思过。” 洛贵妃嗤笑:“活该。” 她没有细问,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只咬人的狗,没想到咬在了自己身上,那样的痛楚,不知好不好受? “秦无双心机深沉,一次吃了瘪,后面肯定会想办法还回来的。你在府上,万事小心。”洛贵妃告诫几句,侧头看向洛嘉,少女的脸颊轮廓初现,稚嫩与娇弱并存。等再长大些,又会是一位美人儿。 洛嘉敛眉:“我会小心的。姐姐,母亲在时,身边曾有一位嬷嬷贴身照顾,她待我们视如己出,侍奉母亲也毕恭毕敬,可我一时忘了她的名字。姐姐还记得吗?” 经历过前尘往事,她还是怕自己忘记了,所以才在姐姐面前提起,看她还记不记得? 洛贵妃闻言微微蹙眉,凝眸想了想:“有一位姓林的嬷嬷不错,是云州人氏。母亲离世以后,她也跟着离开怀阳,至今没有过音讯。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林嬷嬷,楚嬷嬷…… 洛嘉不想她插手这件事情,没让她起疑心:“前几天夜里梦到了她,毕竟是照顾过母亲的人……如今想来,很多年未见了。” 听她提起,洛贵妃也一时有感,语气里有些缅怀,“她后来应是回了云州,我也曾打听过,可没有查到任何音信。想想那个时候,她昼夜不舍照顾母亲,又不求钱财不摆架子,如今天各一方,不知过的怎么样。” 连洛贵妃都对林嬷嬷印象极好,觉得她不可能是坏人。 洛嘉垂首,两只手搅弄在一起,似有思量。 “姐姐说的是。” 不管最后到底是楚嬷嬷还是林嬷嬷,终归会跟秦无双牵扯上关系。 只是没有想到,从那时起,她便觊觎起洛府女主人的位置。 以前只知道母亲是病逝,没有想到其中会有猫腻。 洛嘉眼中一抹寒意闪过,既如此,她偏不让秦无双得逞,一辈子也不能得逞! …… 中午在上清宫用完午膳,两姐妹便到后花园消食散步。犹还记得上一次被黑猫挠伤,洛嘉心有余悸,所幸没跟皇后打上照面。 姐姐专宠,洛嘉一面高兴一面担忧。高兴的是她能受皇上喜爱,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忧的是此后越渐让妃嫔们眼红,对她不利。 说起来,宫中的明枪暗箭皇上不会不知,专宠一事看起来享受无限风光跟恩宠,其实并未如此。 而刘皇后宛如一只蛰伏的猛兽,正等着姐姐放松警惕,然后一举推到她! 刘皇后背后是国公府,有他们的助力,气势只多不少,而姐姐…… “哟?洛贵妃?许久不曾见到,竟又美了几分。”一个轻佻玩味的突兀响起,紧接着,黑色蟒袍加身的元旭缓步从树后出来。 他领口微乱,脸色泛红,一张浮滑的嘴脸微微带着几丝狼狈。 洛嘉眼尖,瞧到树后还有一个女子,背对着她们,胡乱理了理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 恭亲王元旭,性情放荡,可一点儿也不假。 光天化日之下,又在宫闱之内,便敢随意调戏女子。 很显然他经常如此,尽管有人前来,也丝毫不避讳。 洛嘉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恨意毫不掩饰,真想将他撕的稀碎! 前世姐姐悬梁而亡,尸体却被人大不敬,那人便是元旭! 他如今是活的很好,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洛贵妃瞧着他心烦,可人家是亲王,心里再不快也不能冷着脸,于是隔着远远的福了福,洛嘉紧跟着行礼。 元旭近到跟前来,一手捏住洛贵妃的下巴,语气轻浮:“把皇弟迷的团团转,你可真有本事。” 洛贵妃面色微怒,一把打下他肮脏的手,柳眉倒竖:“恭亲王怕是不知道宫中体统?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你如此举动,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们二人之间不像初识。 洛嘉心中起疑,并未吱声,只是凝着冷眸落在元旭身上,敌意不减。 “皇弟?他一向敬重本王,能把本王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女人,本王若向皇弟讨要,他不会不给的。”元旭挑衅的话语更加让人恼怒,讨要?当洛贵妃是什么? 洛嘉低低笑了一声,掩住嘴唇道:“恭亲王自己也说了是讨要,既然是讨要,皇上为何一定要给?” 即便是皇亲国戚,也是臣子,终究是低人一等,讨要二字着实低声下气了些。 洛贵妃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多说话,这本就是她跟恭亲王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牵扯到其他人进来。 可洛嘉本就是有意说起,她知道元旭性格高傲,也一直觊觎着皇位,随便三言两语就能煽动。 这样的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毁掉。 元旭盯着她,眼神藏着危险的信号。 洛嘉迎着他的目光而上,巧笑倩兮:“天下皆知洛贵妃是皇上珍宠之人,恭亲王却说想向皇上讨要。民女不知,王爷到底讨要的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呢?” 到底是想要人,还是位置呢?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脸色皆变。 先是元旭舔了下后槽牙,露出阴狠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洛嘉吃下去。 洛贵妃也惊住,将她挡在身后,再次对着恭亲王福了福,语气谦和:“嘉儿年纪轻轻不懂事,若是有得罪到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嘉儿?元旭微微眯眼,哦记起来了,洛贵妃是有一个妹妹不错,没想到竟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人? 他轻哼一声,随手理了理领口,暗暗瞪了姐妹俩一眼,快步从跟前擦过。 人走了,洛贵妃松了一口气,转向洛嘉解释道:“早前我与恭亲王有过节,他记恨我,说话难免不好听了些。倒是你,以后不准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洛嘉点头应下。 皇上有两位兄长,皆怀狼子野心。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未曾说明罢了。 皇亲国戚之间的事情,她们最好不要多插手。 隔着一道墙后,有人影闪动。 目光落在紫衣上,嘴角一勾。 第41章 你可知自己几斤几两? 回上清宫的路上,有公公前来禀告说皇上召见洛贵妃,洛嘉只好一个人先回上清宫。 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元旭的出现,给搅乱了几分。 他一个亲王,跟姐姐能有什么过节? 还用那样轻佻难听的语言,莫不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洛嘉赶紧摇摇头,很快摒弃这个念头,姐姐向来知分寸,定不会给自己平白添麻烦。 殿前斜阳西下,她望着天际估摸着时辰,等姐姐回来以后,便要道别离开了。 福安心细,觉得外头光景好,叫人抬了贵妃榻出来,又在一旁置上瓜果糕茶,好让洛嘉赏景。 宫里头的确不比外面,时时刻刻都受着约束。 洛嘉仰卧在榻上,呆呆出了会神,觉得口渴,伸手往一旁的小几上摸了摸,不料触到一片烫人的温热。 倏地坐起来,回头去看。 身后赫然而立着烫金紫袍,华贵显眼。 那张附着桃花眼的妖异脸庞,正含着笑意凝视着她。 洛嘉瞪大眼睛后退了几步:“你你……这里是上清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今宴指了指屋檐。 飞……飞进来的? 洛嘉一下懵了,左右看了看,四处连一个太监丫鬟都没有。 “本王说过的,一会儿见。这不,就见到了?”他很自然的拉过椅子坐下,举止洒脱恣意,倒显得洛嘉有点局促,仿佛她才是闯进来的那人。 “可……可这里是上清宫,你一个外臣,如何进得?”洛嘉慌了几秒,很快又镇定过来。上清宫内宫女太监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十人,怎么会刚好消失?就算顾今宴有天大的能力,也不可能这么快放倒她们,而且不久前她还在跟福安说话…… “我姐姐并没有被皇上叫走,对?” 洛贵妃故意离开,将她一人支回来,就是给顾今宴机会。 这么说来,他们二人也认识? 顾今宴眸中多了几许赞赏,翘着二郎腿,随手拈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一口道:“你还真是,聪明的很呐。” 他的嘴角沾了点糕渍,却使人不觉得多余,倒像是淘气的孩子沾了几点稚气。 洛嘉沉下眼眸,宫中隔墙有耳,他竟胆大如此?想必定是什么也不怕。 又偏偏选择在上清宫相见,为什么? 顾今宴瞅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倒杯水喝。” 竟还把她当宫女使唤了! 洛嘉心里万般不愿,却还是规规矩矩看茶递过去。 一杯茶水尽,他动作优雅的将茶杯放在桌上,问道:“洛二,我们以前,见过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她并没有关系,可每一次瞧见她凝视自己的目光,不仅有些熟悉,还总是带着感动与慈悲。 莫不是菩萨转世? 顾今宴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念头颇为荒诞。 修长的手指在小几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叩着,等着跟前女子的回答。 洛嘉垂着头没有说话,看样子是不想回答。 顾今宴将身子凑过来,故意跟她保持细微的距离,压低声音自顾道:“嗯让本王来猜一猜,许是你年幼时瞧见过本王的容貌,一睹之后惊为天人,所以忘不了?” 洛嘉:…… “再不然,是你久居闺阁,从未跟本王见过,但听到旁人口中有关本王的描述,芳心暗许?” 洛嘉:…… “洛二你说说,哪一个更符合?” 他明知道是胡说八道,却还要让洛嘉选择。 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心思说笑,转开话题问:“王爷之所以来上清宫,是想告诉我什么?” 在姐姐的地盘,为所欲为。 洛嘉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姐姐没有强大的亲族,却还能盛宠不衰,也能在众多嫔妃们都阴谋诡计中完好到现在。 背后大抵是有人帮忙罢了! “本王说过你很聪明,既然如此,便要你自己猜。”顾今宴故弄玄虚,噙着笑意的眸子直达眼底,仿佛看着她疑惑无措是多有趣的事情。 斜阳已经西下,昏黄的日光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灰蒙的夜空。 既然他不明说,洛嘉也故意不回答。 姣好的面容勾出一抹狡黠的笑,伸出手指停在他的嘴角,轻轻抹了下。 “摄政王,我可以帮你做事。” 她有幸重生,知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便能更好的帮助他。 顾今宴没有坏心,洛嘉什么都知道。 他眸子滚动,如烫人的酒意,嘴唇轻启:“凭什么?” 星子般的眼眸注视着顾今宴,语气轻淡,却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微小力量:“因为你保护了我姐姐,所以我能助你达成心愿。” 他笑了,好似听到了笑话。 “本王的心愿?洛二,你可知自己几斤几两?” 区区一介民女,竟胆敢揣摩他的心思? 洛嘉却不怕他,收回手来,搓了搓糕渍,随手一扬:“难道王爷想一直生活在,无穷尽的刺杀之中吗?想看着大魏在两位亲王以及党羽的煽动下,日渐衰退么?你在,刺杀便在。他们在,大魏则可能不保。” 顾今宴深眸一凛。 从掌权以来,明卫暗卫从未离过身。 多年来的刺杀,导致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紧绷神经。 退出朝堂吗?将权力交给皇上? 不行的,皇上虽然有掌权的能力,但手底下人虎视眈眈,他根本守不住大魏的江山。 唯有将那些怀有狼子野心之人,赶尽杀绝以后,大魏朝堂才会真的干干净净,才不负先皇临终所托。 而洛二,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却能说出这番话…… 少女的眼神严肃成熟,跟眉眼间的稚嫩根本不相干。 顾今宴移开目光,留下淡淡一句:“你有什么本事?” 洛嘉敛眉:“民女不会武功,没有护身之术。不会花言巧语,不能蛊惑人心。”她顿了顿,又道:“可民女知道,一味的忍让并不是万全之策,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民女没有其他的本事,只是比其他人都想的要多一些罢了。”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也不能直接告诉他接下来大魏会发生什么变化。 如今发生过的一切尚且有了变化,谁又能真的知道以后呢? 若能用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助力顾今宴护佑大魏河山,也算为她这一遭的血腥复仇图个心安。 第42章 将你娶为正妻,洛莹则为妾 前世,洛嘉很少将心思放在皇族争斗上,毕竟那跟她没有关系,只是从刘疆口中听闻到,两位亲王对皇位虎视眈眈,皇上虽已经有执政的能力,却还是防备不了他们。 皇上做不到的事情,自然要交给顾今宴去做。 “你真打算为本王做事?”他心存怀疑。 洛嘉温顺垂首,轻言浅笑:“若是摄政王欣赏,民女未尝不可。” 顾今宴哑然,她还真会顺着藤子往下爬。 “本王身边不收闲人,也不打算收女子。不过,你要是能在七日之内,能让京城闹的满城风雨,本王便服你的本事。” 她怕是连京城中众位小姐少爷的名字都认不全。 顾今宴故意为难,要是完成不了,是极为正常的事。可要是完成了,自然不能小看。 洛嘉沉默几秒,应下了。 顾今宴有些意外,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等着看她的好戏。 月上钩头,洛嘉跟送行公公道别,转身坐上回洛府的马车。 绿竹在外面等了一天,正靠在车边打瞌睡,一见人来了,忙起身迎接:“二小姐,进宫可还顺利?” 洛嘉弯腰进入车内,理了理微乱的发,胸脯微微伏动着:“很顺利,并且,出乎我的意料。” 绿竹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听不懂她的话,也没问,交代车夫打道回府。 车内,洛嘉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看到元旭慢散散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他好像喝了酒,脚步有些虚浮。 似注意到有人在凝视,元旭朝马车方向看来,目光触及到洛嘉平静的面容以后,做了个浮滑的动作。 不愧是洛贵妃的妹妹,模样还真是清纯。 洛嘉缓缓放下帘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恭亲王……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元旭拳头微微紧握,脑海里仍回想起洛嘉的那番话。 皇上生性多疑,稍加几句揣测,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那个小妮子,故意那么说? 呵,左右不过是个女子,改天叫手下绑来玩玩,到时候看她还会不会嘴硬! …… 马车到达洛府,门前翩翩站着一位妇人,手里捏着绢帕,目光柔和看向马车。 绿竹见状先唤了一声:“二姨娘。” 柳飘飘和善一笑,朝车内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二小姐可累了?” 洛嘉掀帘出来,眉间的确带着一丝疲惫,原以为不过是跟姐姐又一次普通见面,谁知会遇见顾今宴? 她提着裙角,拾阶而上:“二姨娘专程等我吗?” 柳飘飘呵呵道:“妾身想着天都黑了,二小姐还没回来,有些担心罢了。” 兴许并非如此。 洛嘉注意到她眼角噙着一抹喜意,正好往前堂位置路过,发现摆着不少珐琅瓷器,应是送的礼,有客人来过了。 柳飘飘与她并行,捏着绢帕支支吾吾的。 洛嘉顿住脚步:“今日谁来过了?” “梁家来人了。”柳飘飘有些担忧,欲言又止,“他们是来提亲的,老爷不允,气了好一会,现在还在书房顺气呢。” 自从秦无双离开以后,洛之擎动不动就发怒,柳飘飘每日都要万般讨好才能换来一顿好脾气。 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偏偏有梁府上门提亲,不偏不倚,还正好触到了洛之擎的霉头。 “提亲的婆子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将老爷堵的哑口无言不说,还出口就要洛府两位小姐!” “两位?”洛嘉颦眉。 柳飘飘道:“正是,梁三公子也到场了,坦言想娶的是洛莹,可是家中不允,偏要他……偏要他将你娶回去。于是梁三公子开始胡说八道,说……说将你娶为正妻,洛莹则为妾。” 许是也察觉到这番话着实侮辱人了些,柳飘飘的语气越来越轻,仔细辨认洛嘉的神色。 难怪父亲会生气,论起梁进这德行,吃相也太难看了。 兴许是那日故意邂逅起了作用,他连真容都没见到,就闹着要娶洛莹。 洛嘉的脸上没什么异样,仿佛此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扭头问了句:“洛莹呢?” “她不太高兴。据说梁三公子独爱烟花柳巷的消息传进府来,那样一个浪荡子,三小姐知道后肯定也不愿意。”柳飘飘解释道,一面又庆幸没有点菁儿的名。 梁府家产万贯如何?位高权重又如何?梁三公子碌碌无为,怕是一辈子不会有好作为。 说到头来,梁府那般家产,又跟国公府有牵连,梁三公子也用不着有所作为。 人跟人的命还真是不一样。 洛嘉没说什么,告别柳飘飘后回去瑶光阁休息,卸妆梳洗的时候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凝眸问:“洛莹是不是要去般若寺?” 素心有些惊讶:“二小姐你怎么知道?奴婢正打算汇报呢,听说在两日后。” 她也是听青莲阁的婢子 提起,三小姐差人准备了不少生活必需品和补品,准备给大姨娘送过去。 应是觉得寺里日子清苦,怕大姨娘过的不好。 “我猜的。”洛嘉心中有数,她们娘俩关系好,肯定是要去探望的。 既然如此,不如让洛莹见一见梁进? 洛嘉卸下沉重的翡翠耳环,放匣子里一放,眼中带着寒意,手指扣在木匣子的边缘,紧了紧,随后留下几个指甲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用同样的方法,来促成洛莹的好姻缘。 “绿竹,拿纸笔来。” …… 两日很快到了。 晨光熹微,府门前便停着一辆宽阔马车,不时有人往车内搬东西,都是些好物件。 洛嘉打扮简素,带着几个丫鬟,施施然踏出来,转身上了自己的小马车。 看着大箱小箱的东西搬上隔壁马车,静言不由得低声埋怨:“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洛府要搬家呢?还送什么燕窝补品?原来大姨娘竟不是去思过,而是换个地方摆架子。” 静言性格相对活泼一些,私底下说话也没规没矩,不过她说的没错,三小姐真是恨不得将洛府都腾去般若寺! 洛嘉远远的见了洛莹一眼,她依旧穿的鲜艳长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赵老大一事以后,她们连表面姐妹都不是了,谁也不愿意再逢场作戏。 第43章 去般若寺看秦无双 洛莹想,撕破脸皮又何惧?她有娘亲有爹爹,日后也会有强劲的夫家,难道还怕区区洛嘉? 若不是洛嘉狡猾奸诈,自己如何会被赵老大猥亵?娘亲如何会去寺里思过? 洛莹对她的恨,与日俱加。 还有梁进,原以为他家中富贵,地位高大,没想到贪恋烟花柳巷成痴,却还妄想迎娶自己? 若是单独为了她提亲也罢,偏偏还要拖上洛嘉,凭什么她为正妻,自己只能做妾? 一股又一股的怨恨叠加,洛莹早就想跟洛嘉摊牌了。 春桃抱着上好的补药放进车里,努了努嘴看向一旁的马车,心不甘情不愿道 :“三小姐你看,她们也想跟着一起去。” 洛莹板着脸没有吱声,思考许久,还是决定腆着脸上前问一问。 绿竹见她靠近,屈身行礼,故意提高声音:“三小姐,我家小姐正要启程,要结伴而行吗?” 春桃听见,急急奔过来辩解:“明明是我家小姐决定要去寺里,二小姐挑哪个日子不好?非要与我们一起?” “呵,莫非这路是你爹娘修的不成?还不准我家小姐走?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静言也急道。 丫鬟们口舌纷争,辨的当然是主子的脸面。 隔着车帘,洛嘉是什么神情大家不知道,只看到洛莹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很不好看。 她咬着唇,眼看着眼泪珠子就要滚落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车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三妹妹,我打算去寺里给母亲上一柱香,寺里的路崎岖难走,不如你我二人同行,也好有个伴。” 她给了台阶,就看有些人顺不顺路。 洛莹怎么好拒绝,只好答应。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两辆马车开始上路,刚出城门,就看到张家的马车候在外面。 原来是洛莹与张嫣约定好了时辰一起出发。 洛嘉未出面招呼,只让丫鬟问了声好。 随后便听到张嫣不满意嘀咕:“亏得还是嫡出,一点儿规矩也不懂!洛莹我们上车!” 好在近来天气颇好,山路虽然崎岖,但开阔好走。 一个时辰以后,终于到达寺庙。 洛嘉挑起帘子看了看,注意到停在寺庙前的一辆锦绣马车,跟前候着好几个家仆。 看来,梁进上钩了。 两日前的一个夜晚,洛嘉用洛莹的口吻约见梁进,地点就选在般若寺。 信纸上声声控诉自己在洛府的不公平遭遇,以此来获得梁进的怜爱。 洛嘉面无表情写下两页长篇大论,脑海里回忆的,却是自己受洛莹的陷害,而跟刘疆阴差阳错。 当时的她又慌又怕,不知道换作洛莹是什么情形? 洛嘉正愁没人做见证,张嫣便出现了。 受张氏的影响,张嫣那张嘴同样能说会道,一旦她看见了新奇的事情,一定忍不住到处传播。不过这一次洛嘉暂时不想置洛莹于死地,得留着慢慢玩,让她跟梁进之间也慢慢发展,循序渐进、 “二小姐,我们进去。”绿竹在外面唤了声。 洛嘉先去寺里虔诚跪拜,又在佛祖前供上香火。洛莹随她一起,将事情做好以后,便迫不及待赶往厢房去见秦无双。 洛嘉自然也跟着,寺里日子清苦,她很好奇大姨娘如今是胖了还是瘦了? 洛之擎跟寺里打过照面,僧人不会对秦无双怎么样,相反还对她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转过几间回廊院子,终于来到静室。 洛莹还未踏入院内,声音先唤了出来,一声娘亲叫的极为催泪,仿佛她们分隔许久。 仔细算算日子,不过十来天。 待入静室以后,一身素装的秦无双闻声跑出来,看到很久没见到的女儿,顿时热泪盈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莹儿!” “娘亲,你……你瘦了!”洛莹哽咽着。 娘俩抱在一起,涕泗横流。 洛嘉脸上噙着淡淡的笑,静静盯着面前重逢的画面。 像个听众,看着戏台。 下一秒,秦无双注意到她,眼中露出恨意,绕过洛莹,抡起巴掌狠狠扇过去!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洛嘉左脸上。 她根本没有躲,更没有移动半步,似乎知道会承受这一巴掌。 洛莹赶紧拦下秦无双,摇摇头,断断续续道:“娘,别这样……” 旁边还有僧人,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又是在佛堂清净之地,娘亲如此吵闹,定会招来不喜。 “别这样?呵呵,为娘恨不得将她拉去浸猪笼!”秦无双厉声, 伸出尖锐的爪子向洛嘉扑去,所幸一旁的小沙弥出手制止,才没能碰到洛嘉。 秦无双好不甘心,死死瞪着她,怒气难消。 小沙弥双手合十,目光清明:“女施主稍安勿躁,凡事好商量,佛门净地,切不可喧哗闹事。” 洛莹连连道歉:“我娘亲正在气头上,一会就没事了。” 小沙弥没说什么,侧头看了眼洛嘉,见她不悲不喜,连一丝多余的情感也没有。 此乃家务事,旁的人不好插手。 小沙弥垂首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 静室院里只留下她们三人,洛嘉摸了摸微微泛红的脸,冷然道:“看来大姨娘在寺里过的不错,连打人都如此有劲。父亲还以为你过的不好,特意叫我上山跟主持打个招呼,现在看来,不用了。” 她知道秦无双的软肋是什么,怕洛莹嫁得不好,怕自己从此不受老爷喜爱。 洛嘉偏偏搬出洛之擎,就是要让她哑口无言。 果然,秦无双不吭声了,纵然胸腔中怒气显然,也不好对洛嘉发脾气。 她在寺里不得踏出半分,可小妮子能在老爷面前煽风点火,到时候老爷再一嫌弃,她这辈子也甭想回府! 洛莹猜测洛嘉是在胡说八道,父亲在府上从未提起过娘亲,又怎么会跟她说那些话? 当下小声辩解:“父亲何时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洛嘉扫了她一眼,极其不屑:“你有什么资格知道?” 洛莹脸色一白。 “你别太过分!”秦无双呵斥。 第44章 他不是坏人,是我的朋友 洛嘉笑了:“姨娘究竟是在气我什么?难道是怨我没有乖乖听话去客房换衣服?还是怨我不该将于娘子找来指认你?我很好奇,若是我被赵老大侵犯了,姨娘你会有什么举动?是偷偷的沾沾自喜?还是替我打抱不平?” 谁才是导致这一切的人,在场的人清清楚楚! 秦无双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认输,可几次三番栽在洛嘉手中,连她自己也颇为奇怪。 赵老大一事,明明是偷偷商议的,洛嘉怎么能全身而退? 莫不是……出了内鬼? “一次也就算了,若是姨娘次次都让父亲发现马脚,洛府主母的位置,怕是不稳当。”少女的一半脸上有些红肿,平静无虞的脸蛋上,不自觉带着一丝严厉。 秦无双又是一顿怒火中烧,气的差点没站稳脚跟,好在有洛莹搀扶,才没有失态。 “毒妇,咱们走着瞧!” 她只是在寺里思过,又不是不回去了?等到归去洛府之日,定是洛嘉哭着跪在地上求饶之日! 寺庙门前下人不停搬运东西,都是送往静室的。 绿竹几人都在一边瞧着没去帮忙,看到洛嘉缓缓走出来,都扑上去询问:“二小姐,咱们要回去了吗?山路不好走,要是再晚点,等回洛府已是天黑了。” 素心细致,瞧出她左脸上红肿的异样:“二小姐,可是大姨娘欺负你了?” 洛嘉淡淡道:“让她一回罢了。收拾一下,今晚留宿寺中。” “留宿?今儿天色还早,不如就此下山?” 抬眼望了眼天际,洛嘉眸中泛起微小波澜,“不出半个时辰会下大雨,我们还没到家就会淋成落汤鸡。不如好好在寺里安置一晚,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下山。” 远处灰蒙的天边,隐隐浮动着乌云。 绿竹几人应下,转身收拾东西。 在小沙弥的引领下,将洛嘉几人带到离静室不远处的寮房,房上挂着牌匾,刻着清心二字。 隔壁叫做明心,意在辨明自己的内心,是洛莹跟张嫣的住处。 洛嘉差人去跟洛莹知会一声,说晚间会有暴雨,明日再启程回府。 她满心欢喜应下,梦寐以求的都是能多陪陪娘亲,腻在静室许久都不曾回来。 天色尚早,洛嘉让素心去寺里逛一圈,借口打听梁进的住处。 他喜欢喧闹之地,今日被叫来这等清静悠闲之地,肯定坐不住。 静言瞧见洛嘉脸上肿的有些高了,出去找小沙弥要些消肿药。 洛嘉坐在窗边,随手拿起一本梵本翻了翻,看不懂,于是又放下。趴在窗边看了会天,不多会儿,有雨点落进来。 今儿的雨,来的早了些。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洛嘉以为是静言回来了, 没有转头,直接唤道:“我这脸伤的不重,用不着上药,送回去。” 脸肿了对她有好处,梁进也断不会认出那日邂逅另有其人。 今日不需要他对洛莹做什么,只要相识一场就够了。 身后的人似乎没走,还得寸进尺的近了几分。 洛嘉没听到出去的声音,觉得静言有些不懂规矩了,连自己的话也不听,面上微愠,板着一张脸转过来,正好对上一只朝自己伸过来的厚实手掌。 她没来得及躲开,只眨眼间,眼睫一颤,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左脸上。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妖异熟悉的脸庞。 顾今宴的手掌泛着温热,隐隐有汗渍,额头间也微微湿着。此刻,正一动不动,含笑的望着洛嘉。 每一次他找上门来,都是这么猝不及防。 “不怕毁容?”他故意问。 扇了一巴掌而已,没那么严重,洛嘉撇撇嘴,放开他的手,“一张脸而已,毁了就毁了。” 外面雨点渐渐落下声音,静言一手捂着淋湿的脑袋,一手捏着药瓶跑进来,见到两人亲昵的举动后,目瞪口呆。 “二小姐……” 她迅速反应过来可能是流氓,将药瓶扔在一边,随手举起一个凳子,将洛嘉往身后一拉护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二小姐,你先逃!没想到佛门重地也有歹徒,我跟你拼了!” 边说着,边用凳子去推顾今宴。 他侧头问:“你身边的丫鬟,怎么没学会你的温和性子?” 洛嘉摇头苦笑,将静言拉扯住:“他不是坏人,是我的朋友。” 静言不信,非要抵着凳子将两人隔开,“可他刚刚摸你的脸……” “真的无事!”洛嘉解释说:“不过是无意之举,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去门外候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静言无奈,只好默默退出,临走时还瞪了顾今宴一眼,仿佛他真是流氓歹徒一般。 倒也不是她眼拙,实在是从没见过摄政王的真容,自然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紫袍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瓶,打开一嗅,确定没有问题后,对洛嘉道:“过来,坐下。” “我说过了不用上药。” 顾今宴不顺着她,抹了点药膏在指尖,不等她答应,冰凉的药膏落在红肿的脸颊上 ,像是冰川与烈日的融合。 他整个身子都倾斜过来,洛嘉稍一动弹便能碰到他的肢体,为了避免接触,端端正正坐好,一动也不敢动。 眼眸微抬,男子专注的脸上风华绝代,眉间微蹙,仿佛嵌着山川,如玉镌刻的桃花眼,流光无限。 面前的容貌,与前世最后的声音交融在一起。 洛嘉忽然魔怔了般,一把打下他的手,药瓶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顾今宴两手空空不明所以,露出诧异。 “我……我自己来。”洛嘉有些慌乱,捡起药瓶,凭感觉往脸上抹药膏,脑中乱乱的。 上一世多亏顾今宴心悦她,才能杀了洛莹刘疆报仇解恨。 可这一世,她不敢奢求太多…… 顾今宴拿起桌上的绢帕擦了擦手,片刻诧异后神色恢复正常,落座在一旁静静看洛嘉在脸上胡乱抹着,开口问:“梁进也在寺里,是你安排的?” 洛嘉不打算瞒他,也瞒不过他,点了点头。 他轻呵:“你就那眼光?” 第45章 如果是这样,还真没意思。 “什么?” 顾今宴没在说了,凝视她片刻,又问道:“七日之期已过了两日,你不慌?” 洛嘉将药瓶紧好,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问:“若我没能成为对摄政王有用的人,会觉得可惜吗?” 他的声音平静无虞:“没用的人,本王连看一眼都觉得扫兴。” 是了,这才是他,才是顾今宴。 洛嘉忽然舒展开眉目,嫣然一笑:“王爷等着看大戏。” 她所制定的大戏,哪怕在第七日也来得及。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需得提前准备,剩下五日,说什么也够了。 顾今宴离开后,素心撑着伞归来,将雨伞放在走廊处,推门进来:“二小姐,梁三公子住在竹林的木屋内,挺隐蔽的。” 想来是梁老爷打过招呼,让他不要在外过于高调,毕竟梁进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 洛嘉让素心靠近到跟前来,贴耳说了几句。素心闻言思虑了下,随即点头应下。 屋顶之上晚风簌簌刮过,吹的人心慌。 南絮低头,看着打湿的裤脚,无奈问:“主子,咱们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主子抽什么风,没来由的叫他来般若寺,为了不让人发现,还是用轻功飞上来的。 到达寺里后,不先找地儿歇脚避雨不说,第一件事就是找洛二小姐的住处。 临时大雨,若不是他偷偷从寺里顺了一把雨伞,此时恐怕都淋成落汤鸡了! 晚风呼呼而过。 顾今宴撑着伞望着下方明亮的清心院,少女姣好的身影应在窗子上,还没打算睡,不知道在等什么。 南絮才想起一件事:“咦?我刚刚好像看见梁进往这边来了。” 他不惜冒着雨夜也要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今宴嘴角一扯,似是讥笑,洛二来般若寺,梁进也来般若寺?是凑巧? 联想到之前她故意乔装掩面制造出与梁进的偶遇,莫非,洛二喜欢梁进?所以才制造第二场邂逅? 如果是这样,还真没意思。 顾今宴今晚不打算走,看样子是要看洛嘉到底要做什么。 清心院,素心冒着雨回来,夜雨泥泞,她的裤角都湿了。 “梁三公子已经往静室的方向去了,一切无误的话,应该能与三小姐相遇。” 洛嘉满意点头,叫人将窗户支开,任凭风声雨声席卷而来也不动分毫。 …… 静室里,屋檐下嘀嗒嘀嗒落着雨。 母女俩说了一下午的话,见下雨,又多待了会。一抬头看时辰,竟然已经是晚上。 尽管静室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留宿,秦无双还是让洛莹回去明心院。明心院是客房,比静室的陈设稍微好一些,秦无双疼爱女儿,自然不想女儿受一点儿委屈。 她站在屋檐下,目送洛莹在春桃的陪同下返回明心院。 洛莹跟娘亲见了面,心满意足,此时什么也好说。春桃一张小嘴叭叭的,咒骂了洛嘉几句,惹得洛莹心情大好。 随着雨势渐大,落下的像小石子一样砸在纸伞上,回明心院的路上要经过一座拱桥,春桃怕拱桥上落雨地滑,提议在一边的走廊上避避雨,稍后再走。 洛莹没有意见,上午来寺里时还看见有其他马车,样子奢靡豪华,又看颜色装扮不像是富家小姐出行,倒像是某位少爷公子。 洛莹本就看重脸面,要是不小心落水或者是摔倒,惊动寺人吵闹到那位少爷公子,岂不是丢脸? 主仆俩往最近的走廊走去,走廊狭窄能雨落进来,于是再往前走了走,来到不远处的长亭。 不巧,亭中已有一位男子。 洛莹远远扫了一眼,见男子衣着华贵,身边有三两个仆从跟随,定不是普通人。可在雨中跟陌生男子相处,传出去是毁名声的,于是调头就走。 没曾想,其中一个仆从撑着伞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唤了声三小姐。 洛莹诧异,正思考他为何认出了自己时,仆从又道:“现在雨势汹汹,三小姐身娇体贵,为了安全不可冒雨前行。正好我家少爷也在亭中避雨,不如就一起?周围无人,小姐不必担心名声,我家少爷性情极好,不会往外说的。” 一番话说的恰到好处,什么身娇体贵,什么为了安全不可冒雨前行……洛莹心上一股暖意淌过,当下没再思考,屈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亭中男子一直背对着洛莹,等到人走近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来。 梁进的确喜爱烟花柳巷,可也是因为他俊俏,模样不俗,才能在种种场合中如鱼得水。 洛莹初次见他,想起仆从的话,对他自然也添了一层光环。 可这样有爱的一番话,梁进如何说的出来?哄骗女孩的花言巧语倒是一流。一切都是洛嘉安排的。 她以洛莹的口吻,在信上说,从初遇后,便对他芳心暗许。可自己一直受嫡女压迫,身边丫鬟也是嫡女的人,她每日行为受限,一举一动都被监视。 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想从洛府逃脱出来。至于逃脱到哪里,稍微想一想就知道。 事先安排梁进说这番话,再装作两人是初次见面,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让丫鬟放松警惕。 仆从贴心递上毛巾,春桃没多想赶紧给洛莹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洛莹从没见过梁进,眼神和表情都显得有些局促,微微一福,再说几句客气的话,便当做认识了。 然而梁进只当她做戏周全,演的像,也相信春桃是洛嘉的人,一时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尴尬了一会儿,忽然旁边有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落了水。 这边靠近拱桥河,洛莹吓了一跳,慌忙看向河水方向问:“是不是……有人掉进河里了?” 梁进才不管是什么东西掉进河里,不过能以这个借口将身边人都支走,于是义正言辞吩咐道:“你们几个,都去那边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有人落了水,一定要等人醒过来才能走。”说完还对着仆从眨了眨眼。 第46章 雨亭男女 仆从几个都是他的心腹,不用明说,单靠一个眼神就能懂,原来是少爷对这位小姐有意思啊?得了命令,纷纷跑向拱桥边。 还有个春桃。 梁进滑溜的眼睛一转,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给洛莹披上,不顾她冷不冷,直接吩咐春桃,“你家小姐淋了雨,若是不喝点姜汤怕会病了身子。这里离饭堂不远,你去叫婆子煮一碗过来。” 外裳落在身上,洛莹肩上一重,仰头看向梁进,不禁又觉得他心肠不错。 从话里行间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春桃有些犹豫:“三小姐……”等她前脚一走,这里只剩三小姐跟陌生少爷了。 洛莹相信梁进,对她示意道:“去,路上慢点。” 春桃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亭外雨幕如布,亭中孤男寡女。 藏在暗处的绿竹看到任务完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奉二小姐的命令来监视两人,还往拱桥河里扔石子闹出响动,故意让梁进找到了契机。 这下好了,外人都没了,凭梁进那等豺狼虎豹,碰了洛莹便是真的不会再吐出来。 洛嘉原打算让梁进跟洛莹相碰一面就行,不过一猜便知梁进那种男人,怎么可能让过到手的肥羊? 可惜她不会这么快让梁进尝到甜头,绿竹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二人。 亭中,气氛黏糊糊的。 洛莹偷偷拿眼瞧了眼梁进,见他正向亭外观望些什么。 此时跟陌生男子相处,孤男寡女的,虽然四下无人,可她心头还是有些忐忑。 见四周不会再有人过来,梁进舒了口气,面向洛莹缓缓走过来,落座在她身侧。 “小姐身姿窈窕,真如仙女般。”上一次就让他念念不忘,还让梁府去洛府提亲,非要迎娶洛莹不可。 听到这般夸赞,洛莹脸上通红,娇羞垂下了头,轻着声音道:“公子品貌非凡,一表人才,也是不俗之人。” 梁进闻言哈哈一笑,小时候有人夸过他,不过是看在父亲的权势上。后来嘛长大了,德行越来越歪,就算有人夸赞也是表面说词。 不过见洛莹含羞欲滴,言真意切,真是因为爱慕他才说出的这番话。 “瞧你,瘦的一阵儿都能吹走,要是没个宽厚肩膀揽着,可怎么办啊?”言语中很是爱惜,生怕她受着一点儿风吹雨淋。 论甜言蜜语,梁进是数一数二的嘴甜。 洛莹心上一动,抿了抿唇,害羞的一言不发。 梁进只当是她害羞,偷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果然好身段!这样纤细的腰肢,揽在怀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正当他肖想之时,洛莹轻声问:“公子认得我,可我却不识得公子,敢问公子姓什么?” 梁进只当她入戏太深,一心只想揽得美人在怀,敷衍道:“我姓梁。” 梁家公子? 洛莹心中惊了惊,很快镇定下来。梁家有好几位公子,最出名独独属名声最差的梁进,可她瞧眼前男子模样端正,举止得体,断然不像梁进那等登徒子的作为。 说不定是梁府其他公子…… 思定后,她有意问起:“梁府曾派人跟二姐姐提过亲……” 梁进啧了一声,“是那个洛嘉?传闻她是个妒妇,那种女人,怎么能跟柔柔弱弱的三小姐相比?” 他知道洛嘉。一开始父亲指定下来这门亲事还挺乐意的,因为洛贵妃容貌惊艳不俗,作为亲妹妹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洛嘉的画像也的确看过,模样确实不俗。 后来一打听,她哪里是正儿八经的小姐?简直就是妒妇加毒妇,在府上随意欺负姨娘庶妹,名声早坏到城门之外了! 他可不愿意娶那种人。 洛莹面上止不住喜悦,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又故意提起:“二姐姐脾气是不怎么好,可她是嫡女,养尊处优惯了,怪不得她。况且……” “况且什么?” 洛莹没有犹豫,只是声音越说越小:“况且刘世子还赠过定情信物给二姐姐。” “定情信物?”梁进这下真惊讶了,刘世子是何等人物?怎会跟一个妒妇认识?还赠予信物? “嗯,是一柄玉如意,就在二姐姐房间里摆着,二姐姐极其爱护,当宝贝一样供着。”她眼睛眨了眨,说着单纯无比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让面前的人给梁府捎句话,不要再铁了心想把洛嘉娶回去,她不是什么好女人。 果然,梁进一听这话,连提起洛嘉二字都觉得嫌弃,“原来是不洁的女子?呵,我们梁府怎能让她进入?” 洛莹再佯装劝道:“其实二姐姐她人还是不错的……” “不必再说起她,如今是你我二人的主场,提起旁人多扫兴?”梁进制止住,脸上又变得柔和,露出温柔的笑,移了移,向洛莹身边靠近。 他伸出手,捋捋洛莹耳边微湿的发,身子慢慢倾斜了点。 两人靠的很近 ,洛莹的心忽然咚咚咚跳起来,她从来没有跟男子如此近距离待过,更何况眼前男子样貌不凡,又是贵家子弟,若瞧上她纳入府中…… “三小姐貌比西施,正合梁某的心。” 梁进玩了不少女人,知道欲拒还迎,也知道蠢蠢欲动,见洛莹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迹象,想来也是有意的,于是大胆起来,拉过她的手捂在掌心,目光暧昧。 洛莹身子一颤,不敢动弹,害羞含眉,头越渐低垂。 梁进想摸一摸她光滑的肌肤,眼神落在雪白的脖颈上,色心顿起,一下子将她拥住! 背上的外裳掉落,洛莹整个人呆住,像坐在云端,感觉极不真实。 梁进将头抵在她颈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正要开口调戏时,忽然有人声响起! “三小姐?三小姐?” 绿竹的声音传来。 洛莹赶紧推开梁进,慌忙理了理头发和领口,坐立难安。 亭外,绿竹知道分寸,将伞故意压低,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明知故问:“三小姐在里面吗?大雨滂沱,我家小姐见您夜深未归,特意叫奴婢出来寻找,三小姐无事?” 第47章 原来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啊 “自然无事!”洛莹站起来脱口而出,根本不敢看梁进,又怕绿竹回去乱说,于是自行解释:“雨势极大,我在路上摔了一跤,所幸这位公子路过帮助了我。” 被他人发现苟且可不是好事,梁进还没得到洛莹,自然不想她对自己有个差印象,顺着话锋说了下去:“梁某见姑娘掉于泥泞之中,怎可不帮?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绿竹在心里吐槽,表面功夫做的真好,她只当才注意到梁进的存在,对着亭内福了一福:“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三小姐,跟奴婢回去,二小姐没看见人该等急了。” 洛莹整理好情绪出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她微微握紧的掌心噙着冷汗。 要是被人发现,她跟男子在外举止亲昵……后果不堪设想。转念道,公子不是普通人,即便事情暴露,也不会太难看。 心中镇定几分,转身盯着地面,对着梁进告别,随绿竹扬长而去。 仆从见亭中好久都没有动静,纷纷过来查看,发现只有主子一人?那个女子呢? 梁进则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回味洛莹的体香,眼中欲望清晰可见。 “洛莹,我会得到你的。” …… 明心院。 素心替洛嘉撑着伞,她挺直身子站在伞下,静静等候洛莹回来。 张嫣从房内出来,瞪着她没好脾气:“你何时才走?站在外面,扰了本小姐清梦,知不知道?” 洛嘉没有回答她,只留给她一个清秀坚韧的背影。 张嫣一团气好似撒在棉花上,同样都是嫡女,人家还有个得宠的姐姐,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将气往肚子里咽。 院门口有人回来。 洛嘉抬眸望去,看见湿透了的洛莹。 绿竹藏了点小心思,嘴上说是为她撑着伞,可实际上伞全偏在自己这头。 谁让三小姐处处在背地里使坏?活该淋雨! 好不容易到了院里,洛莹一边上台阶一边抬头看去,没曾想洛嘉会出现在这里,怕她察觉到自己与梁家公子相遇,心上着急一慌,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倒! 还好绿竹手疾眼快,顺势扶住。 洛嘉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她,开口道:“一路泥泞走来,三妹妹腿都软了。绿竹,快些扶三妹妹进房间。” 张嫣跑出来,见到略显狼狈的洛莹,很好奇她半夜去了哪里。 “谢二姐姐关心。”洛莹有意疏远,不知为何,她平静的眼眸看过来,如同看戏子般。 两人的关系早就裂了,不用再揣着明白当糊涂。 洛嘉道:“我见夜雨极大,怕妹妹晚归出什么意外,特意让绿竹去找你。既然妹妹安然无恙,那便早早歇息。” 不等洛莹作答,带着素心绿竹二人往清心院去。 望着她离去的孤傲的身影,洛莹眼中恨意显然。 张嫣见春桃没跟着,浑身也湿了,赶忙拉进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问起她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洛莹躲躲闪闪,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等回到清心院,洛嘉脱去沾上泥土的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松开简单样式的发髻,准备上床歇息。 一阵风过,房内烛火熄灭。 甫一睁眼,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袖口的烫金纹路,在闪电的光芒下,极其耀眼。 见蜡烛灭了,绿竹在门外不放心,敲了敲问:“二小姐,睡了吗?” 洛嘉扬声:“准备睡了,你们都去歇息。” 绿竹这才提着灯笼回房休息。 面对眼前的高大男人,洛嘉真是又气又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想了想,还是镇定问道:“王爷喜欢闯人房间?” 顾今宴掀袍坐下,目光停在光洁的赤脚上,语气平静:“我说过下次来见你,不要赤着脚。你明知故犯,该怎么惩罚呢?” 怎么就……要被惩罚了? 洛嘉觉得好笑,反问道:“王爷几次三番闯入我的房间,犯了采花大盗的罪行,又该如何惩罚?” “你想怎么惩罚?本王但听吩咐。” 洛嘉不说话了,黑暗中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前世的摄政王多么高高在上,多么尊贵荣耀,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什么都变了。 “嗯?”见她没回答,顾今宴眉梢噙着一丝笑意,偏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罚王爷……早点回去休息。”洛嘉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眼前人,只能看见昏暗的身影。 那人吃吃一笑,拿出火折子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两人的面孔。 他道:“好。” 洛嘉心上一松,还以为要跟他费好一阵口舌呢,原来并没有。 火光如同晚霞,绚丽的点燃顾今宴的眼眸。 目光里是真心的笑,嘴上不自觉道:“洛二,原来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啊。” 眼光?什么眼光?洛嘉听不明白。 顾今宴也不作解释,吹灭火苗,再不吭一声,悄然匿于黑暗之中。 等到真的离开了,洛嘉长呼一口气,怎么感觉他神出鬼没的? 第二日雨停了,天气却仍是乌蒙蒙的。 洛嘉故意起了个早,邀请洛莹与张嫣一同去饭堂用早饭。 几人食不言,心思各异。 有小沙弥进来抱歉通知:“各位施主,昨夜风雨急躁,将半山腰的石头吹下来堵住了路,师父正吩咐人处理,一时半会,烦请各位在寺里多待一会,等山路畅通,自然会护送各位施主安然下山。” 第48章 偷听静言的话 其他人或唏嘘或欣然接受。洛嘉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没太惊讶。 倒是张嫣急得不行,她偷偷跑出来,未曾知会过府上父母,一夜未归丫鬟们随意隐瞒了便是,可若是今日还回不去,父母亲会责罚的! 而洛莹神情轻松,隐隐还有一丝喜色。环顾饭堂一圈,没有看见梁家公子,转念一想,人家地位不同,自然不会到饭堂来跟大家一起吃。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洛嘉用完饭,接过绿竹递来的绢帕擦了擦嘴,敛眉看向众人:“我出去散散步,三妹妹和张家小姐慢用。” 随后翩然起身,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洛莹心不在焉,翻动着碗里的粥味同嚼蜡。 斋饭清淡如此,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张嫣一筷子敲在她手腕上,凑近来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昨夜下那么大的雨,我派人去静室找你,结果不在,可又没回来,你到底去哪里了?” 昨晚回来后她就逼问了一次,偏偏洛莹嘴硬什么也不愿意说,半个字都不想吐出来。 越是如此,越是有什么猫腻。 现在也是,洛莹支支吾吾的,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利索的仆从,左右看了看,发现洛莹的位置,大步走来,态度很是恭敬,双手还递上一张信笺,“洛三小姐,这是我家少爷给你的。” 张嫣手疾眼快一下子抢了过去,边说边要打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洛莹脑海中一下子回想昨晚那个慌人的拥抱,一下子站起来,趁张嫣还没来得及撕开信纸看,迅速从她手里夺过来。 面上慌乱几分,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气势。 “你做什么?”张嫣顿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洛莹,她一向柔柔弱弱的,何曾像这样强势过? “我……”她想要解释。却被仆从抢了话去:“张家小姐,信笺是我家少爷给洛三小姐的,旁人不看为好。” 一听这话,张嫣火冒三丈,她明明是洛莹的闺中好友,哪里是什么旁人? 洛莹赶紧劝住她安抚几句,才没有惹得两人对峙。 看着仆从趾高气扬离去,张嫣好心劝道:“洛莹,那狗腿子是梁进的人,你可千万要跟他们保持距离!” 京中谁不知道梁进的性情? 洛莹捏着信纸的手紧了几分,有些惊讶:“是梁进的人?” 张嫣点头:“对啊,他身边的狗腿子为虎作伥,嚣张惯了,所以我认得。你虽是庶女,可举止谈吐和容貌一点儿也不必嫡女差。乱七八糟的人你不要靠近,等以后我让母亲给你物色几户好人家怎样?” 张嫣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朋友,掏心掏肝的那种,至于这份真心会不会有人接受,是后话了。 这么说来,昨晚上的男子,应当是梁进了? 洛莹胸腔微微浮动着,又是犹豫又是气愤,不知不觉中,竟被那样吃了豆腐! 她拳头紧握,看也没看,将信纸揉成团,随手一扔。 如梁进那般的登徒浪子,有何用处? 趴在窗口的素心瞧着她揉碎信纸,快步朝花园走去,向洛嘉汇报。 看样子她并不笨,知道跟着梁进没有好下场。 可是,选择与不选择,只不过是一念之差,谁又知道最后的决定呢? 下午,主持通知大家,下山的路通了,大家都匆匆收拾行李。 洛莹刚去静室跟娘亲告别,正往明心院回去。隐隐看见清心院外,有两三人影婆娑,嘀嘀咕咕似在说些什么。 春桃正要指责,被洛莹制止了,因为她听到了梁进的名字。 “梁三公子也在寺里?他跟我家小姐提过亲,原以为是肥头大耳的人物,没想到人长的还挺俊?”声音有点熟悉,洛莹放缓脚步近前几步,认出是洛嘉身边的静言。 她一贯叽叽喳喳爱说,是个嘴巴大的婢子。 另一女子接话道:“传闻梁三公子喜欢拈花惹草,更是青楼的常客,这等喜爱烟花柳巷之人,并非良人。” 静言捂嘴笑了笑:“哪里的话?提亲的婆子曾说,梁三公子答应迎娶我家小姐以后,舍弃那些风流爱好,专心专意对待我家小姐一人。你不知道?梁老爷子也曾有言,一旦梁三公子取了正妻,甭管是谁,都只会是唯一一个梁三夫人,其他妾室根本不允许存在。” “是吗?看样子梁三公子的亲事,梁府很重视了……” 静言和那婢子并肩离去,声音也渐行渐远。 洛莹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仔细回味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做了梁三夫人,梁进都会好好爱护,并且还会受到梁家人都看重? 是了,一个喜欢寻花问柳的小子,好不容易能娶妻生子,梁老爷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春桃见她发愣,问了好几遍:“三小姐你怎么了?” 第49章 说不定哪天,她就离府另住了 洛莹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焦急交代道:“春桃,你现在马上去饭堂找一封被揉碎了的信纸,快去快去!” “小姐是上午你扔掉的那封信?” “对对对!那是掌握我后半生的信纸,要是真丢了,就完蛋了!”洛莹着急不已,不管信纸里写了什么,她都要做出回应才是,要不然梁进一定会认为她没有意思! 男人嘛,风流一阵可以理解,只要有改正的觉悟,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洛莹一手搭在走廊边上,缓身坐下,手指微微紧握,似在下定决心说服自己。 梁老爷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梁府也是高门大户,要真有机会进入,日后定不会受委屈。 真如静言所说,一旦成亲后,梁进会有所改变,岂不是各大欢喜? 洛莹深知父亲不过是通政史司左参议,跟兵部尚书的门槛比起来天差地别。洛贵妃虽受宠但不允许皇上给父亲升职,她作为小官的女儿,若是不自己想办法,日后如何寻得好夫家? 不管贵妃以后诞下龙子或是公主,凭着如今的受宠程度,洛嘉的夫家永远都不会愁。 哪里像她?是庶女,就真的只是庶女! 洛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也是第一次没有经过父亲母亲的同意,而擅自做主的一件事。 梁府…… 清心院里,静言小跑回来,笑嘻嘻说着任务完成。 洛嘉长呼一口气,若是洛莹心上坚定,便不会被静言的话语所改变,可若她举棋不定…… 管他的呢,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寺庙外,洛府的马车已静静等着。 素心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焦急,掀开车帘朝里面道:“三小姐还没来,再晚会等到家天就黑了。” 洛嘉想了想:“等她,路上也好有个伴。” 半个时辰过去,张嫣站在马车外来回踱步,看样子也等的不耐烦,还派人去寺里找。丫鬟喘着气回来摇摇头,明心院和静室里都不曾见到洛莹的身影。 就在张嫣准备亲自去找到时候,看见洛莹提着裙角轻飘飘走来,喜上眉梢,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洛嘉侧头看去,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微粘着湿泥的鞋底。 通往竹林的小路泥泞未干,一来一去,鞋子自然就脏了。 她还是赴约了。 洛嘉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很是畅快。 张嫣问:“你又去哪里了?叫我一阵好等,再晚点就回不去了!” 洛莹不敢说真话,只慢吞吞解释说:“我的簪子掉在竹林了,去找了好一阵……” “行了行了,快上车,别磨蹭了!”张嫣嫌弃她磨磨蹭蹭,一把拉了上去,叫车夫赶紧赶马前行,不要耽搁片刻,再晚点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上山不容易,下山就要快些了,等回到了京城,天还没完全黑。 在京华大道的拐弯处,张嫣匆匆对洛莹道别后回了张府。马车到达洛府,柳飘飘出来迎接,她打扮素雅,跟秦无双的鲜艳成鲜明对比。 洛莹没给她好脸色,毕竟现在鸠占鹊巢。 柳飘飘倒也不怒,多年来忍气吞声都受惯了,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置气做什么? 她站在石阶上笑脸盈盈看着两位小姐,迎着她们进入,嘴上道:“没曾想今儿才回来,后来才知道山上路被碍着了。二小姐三小姐都没事?” “没事儿,死不了。”洛莹难得一次顶嘴,满是愤愤不平。 她见不惯柳飘飘,尤其是刚跟娘亲分离回来,心里满满都是对娘亲的心疼,凭什么娘亲要去寺里过清苦生活?柳飘飘却能在府上狐假虎威? 洛莹当下一哼,径直往青莲阁去。 柳飘飘哎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跟洛嘉并肩而行,一同说着话朝前堂走去。 “三妹妹说话若是有得罪的地方,二姨娘莫放在心上。” 柳飘飘讶然,二小姐不是跟三小姐不和?怎么还帮她说话? 洛嘉紧接着又道:“说不定哪天,她就离府另住了。”说完,翩然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柳飘飘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离府另住? 不过是嫁人的说法罢了,洛嘉说的委婉,她也没有猜到。 洛莹不愿意甩掉梁进,她是有心进梁府的。 梁府愿不愿意接纳她,便是后话了。 青莲阁里,洛莹回想起竹林一遇,腿上一软,竟酥的说不出话。 从怀中掏出一根发簪,上面刻着金雀,做工精细,质地极好。 这是梁进赠予她的信物,是定情信物。 洛莹小心翼翼放进首饰盒里,生怕损坏了,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 等着她的荣华富贵,即将到来了。 第50章 一传十十传百 …… 天气炎热,房内放着冰块也解不了暑,洛嘉在瑶光阁呆不住,拿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索性换上男装跟绿竹出去酒楼玩。 可不单单是普通的酒楼,而是摆着说书台子的京中第一大楼,水云间。 来往的皆是贵客,洛嘉也想着去睹一睹风采,正好换上男装容易走动。 水云间的小厮热情开朗,一口一句俊俏公子,将洛嘉好一阵夸,顺带着绿竹也带了几嘴。 她们要听说书,被安排在一楼的隔间,跟其他客人互不影响,保护隐私。说书先生就在正前方的台子上,时辰未到,他也没来。 洛嘉落座后左右扫了扫,对绿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抱紧手中东西就往说书台子后面跑去。 先生未来,走动的人还不多,专门挑的就是此时。 二楼雅间,一把折扇上刻着个大大的疆字正来回扇动,握扇之人注意到隔间里的指令,目光一点也不移的盯着绿竹,见到她的作为后,有些不解。 再定睛一看隔间里扮男装的人,仔细一辨,呵,原来是她? 底下绿竹左顾右盼,趁着没人发现时赶紧溜跑回来,坐回位置后不停拍胸脯,惊慌未定:“二小姐,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幸好没被人发现……” 洛嘉尤其镇定,抿了口茶水:“已经被发现了。” 绿竹啊了一声,忙四处查看,脸上明显写着心虚两个字。 “小姐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洛嘉努努嘴,示意她看向二楼,果不其然被发现了。 两个雅间,都有人看过来。 一方是刘疆,另一方是……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今日这样凑巧,都让她赶上了? 只要不额外生事就行。 洛嘉不慌,抚慰好绿竹,她们又不是偷东西,不过是调换了下戏本。作为说书先生,肯定是说最吸引人的戏本子,她们给的那本,一定会是震惊京城的大消息! 整整花费了洛嘉两天一夜的时间,全程手写,可谓是大工程了。 不远处一阵敲锣声,说书要开始了,客人也纷纷而至。 从一侧上来一位深灰色长衫的老先生,鹤发童颜,慢慢落身在桌子前。 洛嘉手中捏着茶盖,静静等着老先生开始。 只听的一声醒木声起,全场寂静无声,都懒洋洋望着台上先生的影子。 “南来的北往的,打尖的住店的,各位客官安好嘞!今儿,咱来说一说《桃夭传》,话说呐天庭有一女仙名叫桃夭……” 绿竹偷偷问洛嘉:“二小姐,你让奴婢放的戏本子叫什么名字?是爱情的还是悬疑的呢?” 她凝眸想了想:“悬疑的。” “可是……我们被发现了,会不会被人责罚?” 洛嘉笑着摇头:“等会先生说起戏本以后,大家都会被吸引,无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如此便好,绿竹松了口气。 “因生出情愫,天帝要罚,可桃夭不愿意接受惩罚啊!她不仅要情爱,还要跟男子长相厮守……一日,大魏朝京城发生了一起新婚妇女被抢案,事情发生在九尺山,你们可知,那凶手是谁?正是当朝……当朝……” 老先生讲到眉飞色舞,只管照着上面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众人察觉到异样,原本闹哄哄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等着接下来的解说。 新婚妇女被拐案是受朝廷重视的案子,虽是结了案,可其中细节旁人不太清楚,听客们屏息凝神的倾听。 老先生许是发现了不对,定了定睛,忙指着戏本子上的字仔细看,吓得一哆嗦! 随手翻了几页,脸色顿白,似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见他受惊,堂下众人只想知道后面是什么剧情,纷纷催促他继续。 老先生快速翻书,想继续讲《桃夭》的部分,可偏偏翻不到,全是重复的妇女被拐案的字眼。 他求助的看向堂下老板,戏文上的内容可不敢让众人知晓,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脑袋不保。 突发情况,老板站出来笑呵呵打圆场,又让小厮重新递一本戏文来。然而众位听客不愿意,纷纷站起来表示反对。 洛嘉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揉成团的纸张,随便往人群一扔,不知砸到了谁。那人当即破口大骂,边骂边摊开纸张看,神色大变! “这这……” 那人一下子坐在位置上,异样的举动被其他人察觉,抢过纸张一看,也跟着变了脸色。 纸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水云间里传遍,喧哗轻松的气氛很快变得紧张慌乱。 一人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惶惶间将银子一结,匆匆离去。紧跟着其他人也留下银子,连招呼都不打,扬长而去。 绿竹不识字,也不知道小姐给的戏本上的内容是什么。可刚才先生所讲的她已经听到了,新婚妇女被抢案…… 第51章 世子怎知我在胡闹? 眼看着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少,洛嘉依然在此,她泰然自若,仿佛跟戏本上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 酒楼老板指责老先生不专心,给他造成这样大的损失,一边咒骂着一边拿起戏本子一看,骤然失色!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新婚妇女被抢案的凶手,正是当朝皇上的亲哥哥,恭亲王元旭! 老板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慌乱紧张但不会乱了阵脚,他将书撕成粉碎,往地上一扔,吩咐老先生:“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回来!” 老先生唯唯诺诺点头,今日知晓这样重要的消息,只怕一条命都不够恭亲王发泄,不过心里隐隐庆幸,知道消息的人这么多,他总不能全部杀了灭口? 酒楼老板再给小厮们下命令,今日之事全当不知道,谨言慎行,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见时辰差不多了,洛嘉翩然起身,将茶杯往前一推,语气很是轻快:“走,回府。” 绿竹紧跟身后,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只想快点逃离水云间。 谁知,还没走出大门,便被一个人叫住。 是玉随,他奉主子之命下来请两人上二楼雅间说话。他的主子,自然是刘世子刘疆。 这份邀约想推也推不了,因为玉随还带着两个侍从挡了去路,洛嘉不得不赴约。 上楼梯时,她故意看向东南方的雅间,那抹紫袍一览无遗,正举止优雅的赏茶,仿佛楼下跟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南絮注意到她的注视,警惕看着对面雅间。 二楼环境清幽,洛嘉跟在玉随身后,忍受着他依旧不可一世的姿态。刘世子的贴身奴才,确实有高人一等的本事。 玉随推门而入,对着里面的人微微颔首,领着洛嘉进入,将绿竹留在外面。 早在之前洛嘉就认出了他,此时见到并未太过意外。 桌上茶香四溢,雾气腾腾之中,刘疆的面容清晰可见。 他面无表情,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洛嘉,似乎带着敌意。 让说书先生恐慌的戏本,他已经过目。 只是没有想到,幕后之人居然是洛嘉! 回想起那日在宫道里,被猫儿挠过的柔弱身影,怎么也不能跟今日的人混为一谈。 若非刚才注意到丫鬟的举止,任凭刘疆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 “说说,为何陷害恭亲王?” 洛嘉镇定的出奇,好似那事并非她所做。 优雅落座在刘疆对面,隔着一杯茶水,两人端端相望。 她笑了笑:“烦请世子说的仔细些。” 刘疆微微眯眼,一把将折扇合上握在手中,逼问道:“妇女被抢案明明已经结了,你故意胡闹这一出,是想挑起什么纷争?” 洛嘉眨巴了下眼睛,明明亮亮的,“世子怎知我在胡闹?” 案子的确是结了,也有人已经伏罪,可伏罪的人真的是凶手吗? 据说审问当天,元旭亲自到衙门旁听,有他在场,所有人都得对他唯唯诺诺,真相自然不能大白于天下。 那日,嫌疑人明明要供出所谓的幕后真凶,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承认了罪行! 九尺山有什么能耐,凭着几个毛头小子,真敢犯下让朝廷都重视的大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更何况,那么多具女尸被扔在国公府门口,更是明晃晃的挑衅。 刘疆神色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他如何会不知?只是已经结了案,再拿出来谈论有什么意义?一拍桌子沉声道:“京兆尹主理此案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参与其中?还煽动大家传谣言,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看样子他很生气,气的不行。 不管幕后真凶是不是元旭,都跟洛嘉没有丁点儿关系。相反,跟国公府倒是牵连不少。 平白无故的女尸横躺府门,京兆尹查清案情,禁了九尺山,现在又有消息出来说,衙门砍错了人,真凶另有其人? 国公府的颜面自然是尊贵的,危及到他们的一分一毫,统统都会还回去。 可事关恭亲王…… 刘疆大抵不想与他作对,甭管事情真相如何,反正有人顶罪,还瞎折腾什么? 洛嘉端坐在对面,浅笑盈盈:“世子大抵不知,不管谣言与否,都跟民女没有任何关系,民女也不会承担任何后果。” 她不信,顾今宴敢眼睁睁看着她被困而不施救。 玉随冷眼瞧着,撒气似道:“主子,不如将她扔给衙门?散播谣言的人,合该受到惩罚才是!” 刘疆没有说话,精明的眸子在算计什么。 接着,他转了话锋问:“你如何会得知所谓的真相?” 洛嘉道:“真相从不会被掩埋,世子何必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 短短四个字,让刘疆心上一惊。 他不愿意跟元旭作对,不仅仅是碍于恭亲王的身份,更有父亲曾说过,元旭留着大有用处。 洛嘉此举,是将国公府往前推了推。 第52章 你这丫头,一贯不长记性 此事本就跟国公府有关,流言四起,他们不查,会让众人感觉是惧怕恭亲王。可若是查了,就是跟恭亲王作对。 “洛嘉,你不懂。” 关于朝堂的局势,她怎么会懂呢? 刘疆喟叹,语气绵长。 这声叹息,让洛嘉梦回前生,国公府的高墙之内,稀薄的月光倾洒下来,落在她孱弱的身上。 “你在府上就不能安分一点?不去招惹烟眉吗?” 洛嘉双眼通红,伸出被瓷片划伤的手,委屈道:“是她先伤了我,我不过辩了几句,我没推她……” “辩几句能将她推倒?你的意思是,她不顾腹中孩儿自己摔倒的?”刘疆声声质问。 洛嘉无话可说,跪在地上默默垂首擦泪。 刘疆望着她不置一言,最后叹了叹气,转身离开。 前尘旧事如梦,梦中人不知是梦。 回过神来的洛嘉摩挲着腕上镯子,眸中一丝疼痛闪过,转瞬即逝。 “世子说的对,民女是不懂。事情已经如此,世子不如想想如何面对,而不是在民女面前争辩是非。” 她眉目清淡,丝毫不惧怕刘疆。 明明是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度? 刘疆想起,大姐曾给父亲提议,将洛嘉纳进府中,好用来对付洛贵妃。 父亲则认为,洛府官阶太低,洛之擎的女儿想进国公府简直没门,所以才让梁进去洛府提亲。 反正梁老爷子是父亲的手下,彼此之间要做些什么都心照不宣。 那日赠送玉如意,也只是试探罢了,看得出来,她并非贪图富贵权势之人。 饶是刘疆心中再有气,对着平静镇定的洛嘉,好像铁锤对上棉花,怒气无处可撒。 他思索半天,叫来玉随道:“请京兆尹过来一趟。” 事关到国公府和恭亲王的关系,不会那么容易放走她的。 洛嘉眼睫一颤,要抓她去衙门吗? 玉随应声,得意扫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可才刚踏出一只脚,面前的路就被人拦住,待看清来人后,玉随只得恭恭敬敬行礼。 “摄政王……你怎么来了?” 刘疆闻声看去,脸色微变,扭头看向洛嘉,她早知道顾今宴会来,所以神色无异,纹丝未动。 玉随作为世子的奴才,有骄傲的姿态。南絮作为摄政王的侍从,更有傲娇的资本。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玉随胸前,稍稍用力推了下,玉随便没得力气反抗,面红耳赤,只好默默退后。 “本王的人都让世子叫来问话了,难道本王还不能来瞧一瞧?”顾今宴意气风发,微微扬起的下巴带着傲人的凌视,目光扫过刘疆,最后停在洛嘉泛着红的脸颊上。 扮男装的她格外稚气,像是谁家清秀的少年郎。 刘疆听见此话,诧异片刻,很快镇定下来,邀请他一同落座。 偏偏顾今宴不承他的意,直接无视了不说,连话也不想搭半句。 来到洛嘉面前,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屈屈手指,语气轻柔:“不是说事情完成以后回来吗?你这丫头,一贯不长记性,竟闯到刘世子的雅间来,该罚!” 知道他在给自己解围,洛嘉没有理由拒绝,连忙顺着藤蔓往下溜,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心:“我……我错了。” 刘疆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看来顾今宴没有停留的打算,连招呼也不想打,牵上洛嘉便径直离去。 “刘世子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南絮直接关门,“嘭”的一声,将里外隔绝开。 看着如此张扬的几人,玉随指着门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疆手握茶杯用了用力,眸中晦暗不明。 如果没听错的话,是顾今宴吩咐洛嘉去换戏本的? 方才他还顿惑,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有什么理由针对恭亲王?换做是顾今宴的话,一切都好说了。 从水云间出来,一直保持着被顾今宴牵着的姿势,绿竹看着自家小姐被吃豆腐,怀有敌意偷偷瞪着顾今宴。 洛嘉挣脱了下,却被他死死牵住,无奈,只好默默跟在身后。 等到了王府马车,顾今宴才松开,示意她坐上去。 洛嘉犹豫片刻,还是乖乖上了马车。 车内置着冰块,一进入就让人感到很凉爽。 她端端正正坐在一侧,大气儿也不敢出。 顾今宴坐在旁边,理了理袍角,斜眼凝着她,明知故问:“这就是你惊动京城的消息?” “是的。” 他哼了一声,没回答。 洛嘉自顾道:“元旭本就该死,留着他也是祸害,正好趁此让皇上对其动杀心,直接灭了未尝不可。” 顾今宴轻呵:“开口就是打打杀杀,你还真是给洛贵妃长本事。” “王爷不也默许了我做的事情,所以才替我解围?”她的眼睛明亮无比,似乎能看到人的内心最深处,“一旦元旭死了,皇上身边的歹心人就少了一个,大魏的江山便会稳固几分。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她真是猜准了他的心思! 那双桃花眼在洛嘉脸上流转又流转,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这张小嘴的,真想给你堵上。” 洛嘉:…… 不可置否的是,顾今宴的确想到了这层,所以才替她解围,也替她担下此事。 元旭这个蛀虫,终究有一死,早些又何妨? 不如趁此契机扳倒他。 第53章 你没安好心 还有一个原因,今日之事让刘疆看见了,他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洛嘉背后没什么势力,要是被人针对,怕是九死一生。 “你怎么知道,恭亲王就是九尺山的幕后之人?” 洛嘉挠挠头,佯装不好意思:“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才将所知道的都写在戏本中,让先生阴差阳错念了去。” 九尺山个中细节她不清楚,只知道幕后之人是恭亲王,走这险招,也是为了履行七日之内满城风雨的约定。 况且,他猖狂那么久,祸害那么多女子,该死。 有一事,想要顾今宴帮忙。 “你可真是不惜命。” 没有把握的事情居然也敢做,万一刘疆使些阴谋诡计,将她套进去,只能哭鼻子求饶。 洛嘉敛眉,命那么重要,当然要惜命了。 “王爷,既然我做到了,你又当如何呢?”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似磕在石子上,洛嘉一个没注意,往前一趔趄,整个人扑在紫袍怀中。 下意识的天旋地转,让她不得不抓紧眼前的男人。 眼眸近距离触及到他雪白的脖颈,再慢慢向上移动,看见精致如玉的轮廓,和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 洛嘉呆若木鸡,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举动缓解尴尬。 “刚才压过一颗石子晃了晃,主子没事?”南絮及时问起。 绿竹也不甘落后,挺着声音问:“二小姐你没事?” 洛嘉面颊一红,其实……有点事。 “无事,你家小姐也无事。”顾今宴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镇定极了。 绿竹哦了一声,又问:“为何不是我家小姐答话?你把她怎么了?” 顾今宴目光下移,停在少女稍显慌乱的脸颊上,看着她依旧紧紧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满怀笑意:“不如你问问她,把本王怎么了?” 洛嘉下意识敲打了他一下,语气略显娇嗔:“你别胡说。” 随即从怀里起来,整理整理衣裳,再确定发式有没有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羞的无地自容。 马车这样大,往哪边偏不好?非要往他怀里倒? 洛嘉兀自无语,抹了抹额,耳朵通红。 发生了小插曲,方才的对话也被打断了,洛嘉竟一时记不起都说了什么。 相比起她的慌乱小动作,顾今宴犹其自若,将长袖理好,醉人的桃花眼扫过去:“你想好了要跟在本王身边?”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呢? 洛嘉纠正道:“是替王爷出谋划策,护我大魏河山。” “本王不信。”他直接否定。 一个姑娘家家的,放出豪言说什么护佑河山?她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洛嘉面露愕色:“为什么?” 顾今宴身子往前倾了倾,口中的热气似吐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从一开始你的出现,就带着某种目的。国公府报信,女尸横陈,包括现在跟恭亲王扯上关系……洛二,本王调查过,你从未跟他们有过联系,为何会知晓那么多?你就像一个神算子,什么都一清二楚。” 此时此地,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 洛嘉强装镇定,暗暗将拳头紧握,将脸撇开解释道:“我不过是凑巧知道的罢了。” “不,你没安好心。” 她咽了咽口水,还想强行辩解,唇上忽然覆上他冰凉的食指。 顾今宴放大的脸庞在眼前,邪魅与妖异并存,话里带着魔力:“至于没安什么好心,本王不追究也不问,你既然选择来到本王的身边,就得尽职尽责,助我铲除大魏奸臣。而你的要求,在本王能力范围之内,都尽量做到。” 洛嘉大气儿也不敢出,如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面前的男子呵的一声笑了,将她松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手边的衣角被扯了扯,洛嘉双手抱拳讨好似的道:“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王爷帮忙。” “讲。” “帮我查一查怀阳洛府林嬷嬷这个人。” “允了。” 天色渐黑,马车停在洛府,将两人扔下调头就走。 绿竹从上到下打量,确定小姐手脚俱在,神色无异才肯放心。 洛嘉拍了拍胸脯,呼了好长一口气,凝视着远去的马车,心还七上八下的。 今日之事,实在有些荒唐啊荒唐。 回过神来正朝府内走去,杨管家小跑着来到,见到两人男装打扮,叹了口气指着里面道:“二小姐,老爷知晓你出府去,正发着怒气在大堂等着呢!” 心里咯噔了下,以往出府那么多次都没事,今儿怎么被逮着了? 洛嘉道:“我这就去。” 府门到大堂不远,也就几十步的距离,洛嘉大步跨去,老远便看到洛之擎坐在上方,黑着脸盯着自己。 她不由得心慌了下,不管再如何重生,始终怕挨父亲的打啊! 垂着首规规矩矩来到大堂,不敢看洛之擎的脸色。 周围除了杨管家没有其他人,见洛嘉到来也隐退下去,将地方留给他们。 第54章 跪祠堂 “跪下!”洛之擎喝了口茶,沉沉出声,看着绿竹怒火中烧。 绿竹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下跪,将头抵在地板上不敢吭声。 洛嘉上前一步将她挡住,如实道:“出府之事,乃是女儿一人策划,跟旁人没有关系。父亲若要责罚,只管责罚女儿。” “呵,你还学起江湖义气来了?一个丫鬟不做分内的事,反而任由主子胡作非为?不该罚吗?杨管家,把人带下去,打五十大板!”他手握茶杯怒目圆睁,看到绿竹更是觉得不耐烦,只想快点让她滚下去。 杨管家从一侧小跑着上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从。绿竹看了看洛嘉,摇摇头示意不要跟老爷硬碰硬,她受罚就是了。 眼睁睁看着瘦弱的绿竹被两个仆从架着抬下去,洛嘉眼中寒意渐起,扬声道:“住手!” “带下去!”洛之擎声音比她还大,气势更盛。 “住手!” 绿竹被他们架着,咬着唇泫然道:“二小姐奴婢没事……” 洛嘉挺直了脊背,冷冷扫了眼杨管家。 见他不敢有所动作以后,才将裙角一掀跪在洛之擎跟前,整个身躯匍匐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声音不卑不亢:“绿竹只是一个丫鬟,她没能力更改我的想法,出府一事更是由我煽动。父亲要责罚,便责罚我,那五十大板,女儿可以承受!” “你!” 洛之擎气得两眼翻白,记忆里,还从没有跟二女儿这样争吵过,他将茶杯扔在地上,颤颤巍巍指着洛嘉:“实话告诉我,你出府几次到底在外面结识了哪些人?是谁教会你顶撞长辈的?” 碎片倒地,就在洛嘉一侧。 她身子未动,头也未抬,“女儿从未结识三教九流之人,方才举动也并非顶撞父亲而是在解释。只是女儿不知,是谁在胡说八道,毁人清誉?” 因着姐姐的缘故父亲珍爱她,绝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要说没人在他耳边煽动,洛嘉断然不会相信。 头顶继续传来父亲的指责:“你可知今日外头发生什么大事?还扮男装出府?要被外人知晓,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堂堂正正一个姑娘家,学什么不好?能不能听点话?” 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新婚妇女被拐案结案有疑,更跟皇亲国戚扯上关系,朝廷看重此事,也重新派人查案。 皇上亲自命令的人,便是摄政王。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样快,连皇宫也听闻了。 洛嘉装作不知道,虔诚认错:“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洛之擎神色稍稍缓和,恭亲王正在彻查是谁走漏了消息,连不少知情人也打算封口杀掉,无奈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哪里还有能力灭口? “口头认错不算,罚你跪在祠堂一个时辰,禁足半月!至于绿竹,罚跪在祠堂之外,再除两月例钱。” 五十大板是免了,罚跪必不可少。 洛嘉应声,绿竹也挣脱开来跪在地上点头应下。 等到洛之擎撒手而去,绿竹忙起身搀扶她起来,眼中饱含热泪:“二小姐,奴婢受一受罚无事,倒是你要委屈了跪祠堂。” 洛嘉咧嘴一笑纠正道:“受什么委屈呢?我也没说错,要不是因为我,有你什么事儿?不过我们出府那么多次都没事,今儿刚好被逮到,我觉得有问题。” 杨管家是认钱的主儿,稍微一点拨自然不会胡说八道,有他吩咐,前门后门的仆从不会胡说八道。 柳飘飘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洛菁也不会有坏心思,那么只剩下她了。 祠堂在洛府的最西边,树木层层叠叠,葱郁阴凉。 洛嘉跪在祖宗先人的牌位前,绿竹则跪在走廊里。 听闻到大堂的消息,素心跑过来寻人,见到绿竹时简单问了几句,交给她一块垫子便进入祠堂。 “二小姐……” 素心探出一个脑袋,晃了晃手里的垫子和食盒,近到跟前来。 洛嘉眼前一亮,救星来了。 “这是奴婢翻箱倒柜好久才找到的厚垫子,二小姐先垫在膝下。”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拿出尚还温热的饭菜,拿出筷子递给洛嘉,“饭菜是叫嬷嬷特意留的,快趁热吃。” 洛嘉的双腿早就麻了,垫了垫方才好很多。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碗,递给素心:“绿竹也没吃,你多夹些给她,不要饿坏了。她有垫子吗?” “有的,奴婢准备了两份。” 素心将饭菜递给绿竹后又返回来,正好洛嘉要问些事情,包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问:“下午有人找过我吗?” “三小姐来过。奴婢随便找个理由回绝了,可她不走,赖在瑶光阁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奴婢跟在后面瞧到,她没有回青莲阁,而是出去了。” “她也出去了?”既要出去,先来瑶光阁做什么? 素心点点头:“春桃没有跟着,三小姐是一个人出去的。” 洛嘉懂了,是去赴约的?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从明日起你偷偷跟着洛莹,看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静言大大咧咧的我不放心,绿竹最好避一避,唯有你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素心应下。 忽然,外面传来碗筷打翻在地的声音! 第55章 大抵是找到靠山了 素心跟洛嘉对视一眼,立马出去查看。 “三小姐……”绿竹委屈的声音传来。 洛嘉心中起疑,她怎么会来这里? 祠堂外,洛莹趾高气扬看着绿竹,任由春桃打翻她的碗,得意的看着。 跟平日众人面前的静婉模样大相径庭。 “父亲叫你罚跪,可没叫你在祠堂吃饭啊?”她高高在上看着绿竹,下巴快要扬上天,只用着两只鼻孔看人。 素心见状,陡然提高声音让洛嘉戒备:“三小姐怎么来祠堂了?” 春桃顿时奔起,一巴掌甩过去,狠狠打在素心脸上,狐假虎威用的极好:“三小姐问话,你一个婢子答什么?” 素心捂着脸退后一步没再吭声,仍旧跪着的绿竹不服气,一边拾起碗筷,一边意有所指:“老虎不发威,猴子称大王。” 洛莹脸色一变,冷喝道:“春桃,掌嘴,掌到本小姐满意为止!” “是!”春桃撸起袖子就朝绿竹去,眼看着已经抓住她胸前的衣服,耳光即将扇上去时,一口未喝完的汤从里面洒出来,不偏不倚,只落在春桃一人身上! 她被淋成落汤鸡,低头一看,面前挂着几片黄瓜摇摇欲坠。 正是素心送来的黄瓜蛋花汤。 洛莹抬头,对上晃了晃碗的洛嘉。 她心中有几分惧怕,但想到梁进对自己的看重和喜欢,不想在其他人面前低头,仍旧昂首挺胸,强装一副不怕事的模样。 洛嘉板着脸将碗递给素心,接过绢帕擦了擦手,不由分说,绕过春桃直接一巴掌刮在洛莹脸上。 洛莹本站在台阶上,被这巴掌扇的连连后退,捂着左脸不敢置信洛嘉居然敢打自己? “你!” 洛嘉扬起下巴,盛气凌人:“我什么?祠堂在西边,跟青莲阁是相反方向,你不会路过?还是说故意来此就是为了责罚我的丫鬟?她们犯了何事?又在何处惹到了你?” 祠堂院里寂静无比,只剩下她清亮的质问声。 春桃扶着洛莹,眼神哀怨看了洛嘉一眼,有气不敢撒。 “呵,祠堂重地,绿竹在这里吃饭就是不敬,洛府祖宗面前,怎容她人儿戏?”她不允许自己退步,口舌之快也不能输。现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梁进已经允诺她,正妻只会是她一人,现在是以后也绝对会是! 洛嘉口中寒意更盛:“那你是不是也要打我?” 她将头一扭,没有说话。 洛嘉上下打量,方才注意到腕上的名贵手镯,还有独特的发式,都在说明着今天的她不一样。 怪不得如此张狂。 “洛嘉,今日这巴掌,我会牢牢记下的!”洛莹阴暗着脸瞪着洛嘉,此刻什么尊卑有序?什么姐妹?全部抛之脑后。 洛嘉冷然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你平白无故闯入祠堂打了我的丫鬟,给我下马威。洛莹,应该是我不会放过你。” 论气势,终究是她长了一程。 洛莹捂着脸扬长而去,没有回青莲阁,而是去了菊园告状。 今时不比往日,她不会吃一点点亏。 素心在门口张望一眼,回头来说:“三小姐去了菊园,老爷在那边。” 秦无双走后,梅园只留给奶娘和洛衡住,洛之擎偶尔过去瞧一眼,留宿也只在菊园。 “奇怪,以往三小姐从不会如此暴躁,今日还直呼小姐你的名字,到底是怎么了?” 洛嘉沉眸:“大抵是找到靠山了。” 她越是这样,就越要激怒,越是让她那颗想进梁府的心蠢蠢欲动。 素心和绿竹明了,般若寺的事情她们都知道的。 许是洛莹的大吵大闹起了效果,洛之擎继续罚绿竹跪祠堂,三个时辰少一刻钟都不行。 绿竹没走,洛嘉也不走。 半夜了,杨管家偷偷跑来劝道:“二小姐快起来,老爷说过你不必再跪,可以回去了。” 洛嘉动动麻木僵硬的双腿,什么也没说,只问道:“绿竹还在外面吗?” “在呢,身子弱着呢,撑不住了。” “把她抬回去,我会跪满时辰的。” “二小姐……” 洛嘉叹了叹气:“无事,你退下。” 祠堂院外,春桃远远看了一眼,见人都还跪着,跑回青莲阁汇报。 洛莹洗漱完毕准备休息,只穿着简单中衣坐在铜镜前,取下腕上的手镯放在首饰盒前,哼了哼:“还真是倔强,做主子的帮一个丫鬟受罚?闻所未闻。” 春桃拿起梳子为她理了理发,漆黑的发披在肩上,就如同下午那般。 注意到脖子下方的通红之处,春桃心有疑问,但没有过问。 她知道,那样的痕迹只有男子才会留下。 三小姐下午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她一贯不知。 洛莹对着镜子看了好久,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印记,不知想到了什么腿一软。 下午她是出去跟梁进会面了。 在一处庄子里,是梁进自己购置的房产,里面除了一些丫鬟以外没有其他人。 他还是如同上次一样温柔贴心,抱着她的时候,像怀抱着宝贝一样珍惜。 他说:“我已禀明父亲,此生非你不娶。莹儿,可愿意跟我?” 第56章 莹儿我不会负你 洛莹娇羞着脸没敢说话,只别扭的点了点头。 梁进一把搂着她,嘴唇如鱼儿点水般落在她的脸上,更加欢喜:“待我们成了亲,什么妾室我都不要,只疼你一人可好?” 还真是对应了静言的话。 洛莹没来得及从上一份惊喜中出来,又哗的一下掉进下一份惊喜。 看,再风流的男人,也有收心的一天。 “可是我父亲说……” “说什么?”洛莹神色有点紧张,生怕有什么变动。 她第一次大着胆子做一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想为自己赌一把。 梁进哈了口气在她的脖子上,热腾腾的,惹人心乱:“我父亲是个老思想,始终要我娶洛嘉那毒妇,可我心里只有你……” 洛莹听的火大,好在后半句还算有点安慰。 “我想了个办法,一旦成了,父亲肯定会许你进门!” 洛莹面上一喜:“什么法子?” 梁进不着急,一手停在她腰间,扯了扯腰带,腰身瞬间松开。 他紧紧贴着洛莹面前,大手在她背上胡乱的摸:“只要你怀了孩子,我父亲母亲都会同意你过门,若是还生了儿子……要知道我大哥哥都还没有儿子。” 连梁大公子都没有儿子,他要是赶了快,梁老夫妇肯定会欢喜抱孙子的! 洛莹不吭声了,脑中急速转动,不知该怎么应对。 见她好似不同意,梁进耐着性子问:“难道你想看我被逼着娶洛嘉吗?” 他不想霸王硬上弓,那样只会让洛莹更加抗拒,唯有慢慢磨合,让她主动才有意思。 洛嘉洛嘉,又是她! 洛莹恨不得立马毁了她! 当即想也没想,被嫉妒冲昏了头,脱口而出:“我当然不想!可是……” 梁进坏坏一笑:“没有可是,莹儿我不会负你。” 语音刚落,身子便一重, 男人的肢体覆上,将洛莹严严实实压在床上,容不得她拒绝。随手将床幔一拉,春光无限。 思绪回转,镜中人面上带着红晕,轻轻捋着鬓边的发,犹在回味。 “春桃,若我嫁出府,你也会随我一起吗?”她轻声问。 闻言,春桃立即跪在地上,垂下脑袋道:“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一生一世都要服侍小姐!” 她知道三小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所有人。 洛莹转身将她拉起来,笑了笑:“你愿意跟着我,是极好的,总好过在府里受洛嘉的气强。” 春桃抿了抿唇,以前三小姐就是再讨厌二小姐,也不会直呼其名的,可是现在…… “二小姐出府一事是奴婢告的密,万一她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下来……” 洛莹眉眼一扫,往床上一坐,满不在乎:“是我们告密又怎么了?我就是见不得她!春桃,从今日起,青莲阁不必惧怕瑶光阁,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屈居洛嘉之下。人嘛,风水轮流转,我在洛府没有得到的风光,不久后自会得到!” 一个人如果突然改变了性格,一定是有了底气,春桃猜来猜去,始终觉得小姐的转变,跟寺里见过的那位少爷有关。 “今儿这巴掌我会还回去。绿竹不是也打过你么?哼,让她们等着。” 春桃默默垂首:“小姐,该歇息了。” …… 祠堂的烛火一直到凌晨才熄灭,素心扶着洛嘉回到瑶光阁,揉揉僵硬肿胀的膝盖,又拿来热药包敷了敷。 等到终于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时,天已经快亮了。 “小姐快快睡,等会奴婢会给她们交代,无事不要来烦扰小姐。”素心理了理被子铺在面上,又将床头边的蜡烛吹灭。 洛嘉闭上眼翻了个身道:“天色不早了,陪了我一夜,你也去休息。” 素心轻声:“小姐莫担心奴婢,方才在祠堂外,奴婢靠着门框眯了好一会。” 也不知道床上的人听清没,只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接着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素心退出去关好房门,以免有其他人打扰,端来小凳子坐在走廊上趴着睡着了。 天边即将吐白,丝丝朝阳升起。 房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纵是有声音,也无法惊醒床上的人,她太累了。 一抹尊贵紫袍停在床边凝眸看了看,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枕头边上,随即隐身离去。 院墙之外,南絮望着姗姗来迟的主子,再估摸下时辰:“主子,该上朝了。” 第57章 肃亲王的警告 朝晖照耀之下,琉璃瓦褶褶生辉,红墙绚丽,将众人笼罩在宫门之内。 金銮宝殿上,皇上看着如小山般堆起的奏折,全是指责他的好哥哥恭亲王的折子,望着下方无精打采的元旭,终是什么也没说。 继而转向顾今宴道:“妇女被拐案结案有疑,京兆尹暂且不论罪责,协同摄政王办案,尽快给民众一个答复,也给恭亲王一个清白。” 元旭闻言,眸中宛如一潭死水不动声色,放在袖中的拳头却微微紧握。 他一向隐藏的极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事,怎么会在结案以后暴露出来? 自消息传遍出后,他一直都在找是谁散布的消息,查来查去都没有头绪。干脆将所有知情人都杀光,看谁还敢出来指认! 元旭深呼吸一口气,斜眼一扫顾今宴,面露冷笑,只要他不承认,谁能拿他怎么样?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顾今宴侧头与他对视,男人之间的视线暗涌流动,谁也不肯退步。 肃亲王元烨跳出来为皇弟证明,说的慷慨激昂:“皇上,臣猜测此事一定是有心人要陷害皇弟,这么多年来臣与皇弟朝夕相处,从未听闻他有什么不良嗜好。还望摄政王早日查明,好将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顾今宴眉梢一挑:“回肃亲王的话,本王定当全力以赴。” 元烨元旭两人从小就穿着一条裤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皇上举目望去,面无表情,心上却对两位皇兄恨铁不成钢,只苦于不能言表。 先皇圣明,早知道他们不是可托付江山之人,才将大魏的重任全交到他一人手中。 “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需要启奏?” 朝堂上一静,看来都没什么启禀的了。 寿全公公见状,将拂尘一扫,尖着嗓子喊道:“既无事启禀,便退朝。” 皇上起身离开,众位朝臣拜别,随后窸窸窣窣离开金銮殿。 顾今宴特意慢了几步走在最后面,跟他离很近的是元烨元旭两兄弟,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 “摄政王好威风,不仅协助皇上处理国事,连办案都要插一手了。”元旭有心嘲讽,将不喜直接表达在明面上。 若不是有他在,如今的大魏早就易主了! 哪里还轮得到曾经那个小皇弟来做皇上? 元烨年长几岁,性子更显沉稳,虽也不喜顾今宴,但有的话还是不要说在明面上。此刻碰面,只微微颔首,并未剑拔弩张。 “恭亲王谬赞,为皇上排忧解难,本是顾某分内之事。恭亲王放心,被拐案一定会早日查明真相,还您一个清白!” 顾今宴语气平平,可字里行间的气势却不容许人忽视。 有先皇的命令在,他的地位不会输给任何一人,跟恭亲王装客气也是做的表面功夫。 毕竟,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暗杀是他吩咐的呢? 朝堂嘛,里里外外自然不一。 元旭哼了一声,愤愤拂袖而去。 留下元烨盯着他的背影顿了一顿,转向顾今宴,话里隐隐带着警告:“摄政王应当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元旭是皇亲国戚,便是皇上跟平昭长公主也要念及旧情的。说起来你还得尊称他一声舅舅,可别到时候,将两方都得罪了!” 顾今宴挑眉,嗯哼一声,没有应下。 没有到时候,也不会得罪两方。 …… 院墙之内,阳光投射进窗台,洒在地面上,有些晃眼。 洛嘉悠悠转醒,慢吞吞翻个身,手指碰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拿起一看,是一个青白瓷花色的小药瓶。 “绿竹。” 门被推开,绿竹跑进来,休息一夜后她气色好了很多。 “小姐怎么了?可是外面吵着你了?我就说让静言不要说话……” 洛嘉举着药瓶问:“这是你们放的吗?” 绿竹摇摇头:“奴婢倒是没瞧过,也许是素心放的,她出去了,等回来再问。” 她站在床边摸着床幔拎成了一个小揪揪,一脸愧疚道:“听杨管家说,昨晚是你为奴婢才跪满时辰的……” 洛嘉起身下床,绿竹立马伺候她穿鞋。 “昨日的事我猜测是有人告密,你让静言去查一查,是哪个碎嘴子说的。” “是。小姐你饿不饿?奴婢叫厨房嬷嬷留了排骨汤,这就给你呈来。”见她点了点头,便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手中的药瓶渐渐温热,洛嘉看了很久,发现药瓶底下刻着一个晏字。 “晏?晏飞?” 他是开医馆的,自然会有这些东西。除此之外,洛嘉想不到第二个名字里晏字的人。 眼眸一顿,想到了什么。 她早知道的,晏飞是王府的大夫,只不过平日清闲,所以才在外赚点小钱。 那么药瓶,也是王府的咯? 一个时辰后,素心回来了,她迫不及待想将一直憋着的消息说出来,见到洛嘉,急的拍大腿:“二小姐,你不是让奴婢跟着三小姐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吗?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绿竹和静言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可是与人赴约去了?”洛嘉喝了一口汤,接过绢帕擦了擦嘴。 第58章 水云间被查封了 素心重重点头:“奴婢跟着三小姐的马车去到一处宅子,未施牌匾,不知道是哪家的。外面有护卫把守着奴婢不敢贸然进去,只知道过了很久她才出来。能肯定的是,里面绝对不是女子,否则怎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会面?而且……而且奴婢不小心听到宅门口的护卫说什么,少爷这次眼光不错之类的话。” 未挂牌匾说明主人不常住,可能只是临时居住的别院。又或者是不方便让大家知道是何人的宅子。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购置一处别院的,家底得丰厚才行。 看来梁进为了讨好洛莹出了不少力。 洛嘉心知肚明,吩咐几人权当不知道,不要出去乱说,素心还是一样留意洛莹的去处。 她继续喝汤,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忽然问起:“洛莹身边只有春桃一个丫鬟吗?” “青莲阁丫鬟多着呢。自从大姨娘走后,三小姐的性子跟旁人越发合不来,只有春桃整日在身边围着转。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洛嘉心中有数,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她是主子,身边只有春桃一个忠心的丫鬟怎么能行?” 素心几人对视一眼,听不懂话里什么意思。 “听说洛莹出去没带着春桃?” “是的。” 她打算瞒着所有人,殊不知,这是一个故意的局。 梁进那张嘴巴一贯花言巧语,几乎能将人夸到天上去,面对洛莹肯定少不了甜言蜜语。 回想起前前后后的性格变化,洛嘉知道,她打算孤注一掷。 午后,柳飘飘带着洛菁过来瑶光阁说话。 几日不见,洛菁的举止越渐大方端正,脸上施着淡淡的妆,恰到好处衬出她的美貌。 前世的洛菁一生尤其平淡,这一次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生? 说起昨夜罚跪祠堂的事情,当时柳飘飘听闻后本想去探望一下,奈何洛之擎在院里,她不想自讨没趣,于是耗到今儿才来。 “昨儿跪了那么久,膝盖没事?”她关心问道。 “无事,已经好多了。” 柳飘飘捏着手绢掩嘴道:“那就好。听说了吗?水云间被查封了。” 水云间?洛嘉面露惊讶:“犯了何事?” “咳,水云间是王侯贵公消遣听书的地儿,能犯什么事?还不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妇女被拐案,水云间里传出消息,说凶手不是被斩首的那几个,而是当朝皇上的哥哥恭亲王!” 洛嘉捂了捂嘴,佯装做愕然的样子,继续问:“二姨娘从哪里听说的?” “街坊邻里都传遍了!皇上已经命摄政王彻查此案,相信不日就会出结果的。说来也可惜,那些女孩子刚成亲,本该有大好的日子,被这样毁了,又都是些命苦家的孩子……” “如果恭亲王的确是真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也活该,最好活刮了才是。” 洛菁忽然轻飘飘来一句。 柳飘飘瞬间变了脸色,轻轻打了她一下,低声指责:“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恭亲王就算有罪,也应当是皇上责罚,跟咱们无关,不要妄言!” 房内因着她的话顿了一顿,洛菁似是知错了,默默垂着脑袋不说话。 “咱们闺阁之中说一说,无事的。”洛嘉劝道。 周围都是心腹,不怕外传。 元旭知道消息是从水云间传出去的,那么知道是谁传的吗? 刘疆呢,有没有告密? 洛嘉面上镇定自若,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慌张。 狠毒成性的元旭,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眼前恍惚想起姐姐自尽的时候,洛嘉被关在高墙之内,只有洛莹每日会带来消息,说洛贵妃被关押了,洛贵妃死了,洛贵妃的尸体被人大不敬……种种,种种。 如今顾今宴给了她一个机会,说什么也要抓住。 若是被元旭得知是她散布出去的,会不会抓狂? 洛嘉心中冷笑,不仅仅是这些,在恭亲王府内,还有一副别样天地。等公布于众,应该会很精彩。 “听闻恭亲王正在查是谁制造的事闻,这要是被逮住……哎!”柳飘飘没再说了,最后一声叹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洛菁环顾房内一圈,目光停在右侧满满当当的书架上,眸子放光:“二姐姐,我想借几本看看可以吗?” 她说话声音很轻很细,像是故意拿捏着学的。 洛嘉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你想看什么尽管取就是了,若是我院中没有的,父亲书房里也会有。” “谢二姐。” 她起身,去到架子前一层层细看。 少女姣好的身姿已初具模样,正是十三十四岁的开花年龄。 第59章 父女谈话 察觉到洛嘉默默凝视着洛菁的背影,柳飘飘紧了紧手绢,眸中担忧之色不减。 二小姐对付了三小姐,接下来会不会对她的菁儿做什么? 转念一想,三小姐是因为自讨苦吃没安好心,可菁儿本本分分,什么也没做……应当不会跟二小姐对立的。 洛嘉回过头,触及到她眼眸中的担心,浅浅笑了笑,没说什么。 从瑶光阁出来,柳飘飘心里压着事,一直闷闷不乐。 洛菁感受到她的心思,挽住手臂将脸贴在上面问:“娘亲怎么不高兴?” 看向怀中即将待嫁闺中的女儿,柳飘飘心里五味陈杂,摸摸她的头道:“为娘只是担心你的以后。菁儿,怪娘亲没有娘家依靠,好不容易做到管事的位置,还是顶替别人的。” 后半句隐隐带着自嘲之意。 洛菁撅着嘴,一听这话也不高兴了:“娘亲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女儿的后半生,女儿会争取的。” 柳飘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女儿安慰自己的话语,还劝道:“你可千万不要学洛莹跟二小姐作对,老爷终究是疼她的,还有洛贵妃依靠,况且二小姐不是平庸任人欺负之辈,知道了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母女俩相互依偎着往流芳园回去。 …… 日色渐沉,洛嘉端着参汤来到书房,待下人通报后推门而入。 “父亲。” 房内只有书桌上亮着烛火,洛之擎手边堆着不少信纸,见女儿过来,揉了揉眼睛放下信纸,目光停在她的膝盖上,语气较为柔和:“腿还疼吗?” 洛嘉咧嘴一笑:“早就不疼了。”近到跟前,将参汤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热气腾腾的汤散发着香气,“父亲尝一尝,女儿特意熬制的。” 洛之擎俯身闻了闻,喝了一口赞许点点头:“不错,是你熬的?别又是叫丫鬟们做的,功劳让你夺了去。” “哪有?真是女儿守在厨房熬制的。”她眼神落在桌上那堆信纸上,佯装好奇问:“父亲,这些信都是哪里来的?” 说起这个就头疼。 洛之擎叹息道:“民众请愿,表达对恭亲王的不满,想要皇上惩罚。这些信,大多是妇女被拐案的家属写来的,我看了一些,明明九尺山已经被翻空了,却还是有一些新娘或是少女没有找到。活着或是死了,都没个信儿。” 若不是水云间事件爆发,恭亲王如今还安安稳稳坐着,也不会有这些信纸。 洛嘉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封信看,笔迹大多一样,是出自同一人手写。 丢失的女子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不识字,只能统一找先生写信,几经转折才能递到父亲这里申诉。 父亲是通政史司左参议,收到的信纸或是折子由他过目后,才能继续向上层递。 层层转交,最后到皇上或者摄政王手中的信纸折子,已经是被精简过的。 洛嘉也不禁喟叹,这便是朝廷现状。 “万一,其他消失的人,本就不在九尺山之中呢?” 洛之擎眉头一皱,细细揣摩着这句话。 洛嘉发表自己的意见,昏暗的烛火照在她认真的脸上,藏着一丝坚韧。 “京兆尹带人抄了九尺山,地上地下全翻了个变,不可能有遗漏点。解救出来的女子都已经放任归家,可递来的信纸上说,还有一些失踪的女子没有找到。女儿猜测,她们在另外的地方被关押着,说不定此刻正痛不欲生。” “可是该去哪里查?” 偌大的京城,宛如大海捞针。 洛嘉道:“听闻此事已经交给摄政王处理,跟父亲并不相干,父亲要做的,只是将这些东西递上去即可。” 说到此处,洛之擎微微变色。 下朝之后元旭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叫去说话,说什么递上去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查看,字里行间都在威胁。 不仅仅是他,还有其他人。 这就是元旭的手段,威逼利诱。 洛嘉宽慰道:“父亲,朝堂上有那么多人,你不呈递上去,就会有其他人呈递上去。皇上跟两位亲王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若被发现是你偷偷做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或许还会危及到姐姐……” 一提到洛贵妃,洛之擎便不敢马虎,他官职不高,在朝堂上却也能如鱼得水处处顺利,全靠大女儿的庇护。 可要是因他犯下的差错,让大女儿在宫里进退两难,惹怒了皇上…… “你说得对。我不递上去,还会有其他人递上去。皇上既然能收到那么多弹劾恭亲王的奏折,肯定有其他人在里面搅弄。我只需要按照职责办事,千万不要得罪皇上即可。” 自白日见过元旭后,洛之擎一直闷闷不乐,大女儿也早早警告不要让他伙同其他官员,皇上历来最恨拉帮结派的人。 本来因为这事愁着,现在被洛嘉一开导,还想明白了。 他将椅子往女儿那边靠了靠,又问:“万一恭亲王再找上我怎么办?” 第60章 瑶光阁有刺客 怕他知道自己没按吩咐做事,随便找个理由降罪下来,岂不是白白受难? 洛嘉微微一笑,只怕元旭有那个心,但没那个力气。 “父亲放宽心,查案的人是摄政王,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说的也对,就算元旭要报仇,估计还轮不到他们。 书房内明暗交错,洛之擎凝视着她,宛如在凝视着洛贵妃。 她们姐妹俩性情坚毅,不屈不挠,跟玉枝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起玉枝,只有模糊的面容了。 “父亲,女儿告退。”洛嘉起身,微微一福,接着转身离去。 杨管家进来收拾汤碗,见到老爷一直盯着二小姐离去的方向出神,随后似叹息般,道:“我对不起玉枝,唯有善待她留下的两个孩子。宁儿在宫中游刃有余,能独当一面,倒是嘉儿让我有些许操心,日后不知该许什么夫家才能放心?” 操心?杨管家腹诽:既然操心二小姐,还让她在祠堂跪那么久…… “她的夫婿,我定要千挑万选才行!” 怀着对原配的愧疚,也是怀着多年来对两个女儿不管不顾愧疚。 自从秦无双入府后,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被夺去了,她一走,立即清净不少。 如今想想,是自己做父亲的不合格。 书房外的篱笆边上,一个鲜亮身影一闪而过,少女气得头疼,大步转身离开。 春桃小跑跟上,一面看看身后是否被人发现,一面又劝慰洛莹:“三小姐,老爷也是在乎你的,日后你的夫婿也一样会千挑万选的啊!” 倘若不是看到洛嘉往这边来,她们也不会好奇鬼鬼祟祟偷听墙角。 洛莹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立马回去跟父亲质问。 仅仅因为娘亲没在府上,就要受这等无视吗? 千挑万选?什么叫做要为嘉儿千挑万选夫婿?难道不管她? 洛莹咬牙切齿越想越气,不行!娘亲不能再待在般若寺,一定要快点回来! 怕再如此,还不知父亲会偏心到什么地步! “春桃,明日你去般若寺一趟,将我受欺负的消息告诉她,娘亲疼我,一定会想法子的!” 春桃见状不敢不应,看着小姐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得担心几分。 洛莹手指紧紧攥着,至于偷听到的其他话……洛嘉不是不想给洛贵妃添麻烦么?她偏要将偷听到的都告诉梁进,让他给自己做主! …… 快半夜了,从书房回来后,洛嘉一直坐在床边看书,她手笨,不似其他女子喜爱刺绣女红,闲暇时候总看些有趣的书打发时间。 静言敲门进来,如小孩鼓包似的脸微微不满:“二小姐,是春桃告的密。那日老爷在梅园教小少爷识字,身边只有春桃上前说过话。” 早知会是她,洛嘉没太在意,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让她们都下去休息。 今晚月色很好,银光般的月光从窗头洒进来,如白昼般。 有夜风吹进来,惊动了烛火,火苗不停的晃动。 洛嘉凝眸端望许久,紧了紧衣裳,打算下床将窗户支下来。 六月的天闷热,她依旧打着赤脚,脑海忽然浮现顾今宴的面容,想了想还是乖乖穿上鞋子。 外面凉风阵阵,与圆月不太相衬。 洛嘉刚刚将窗户支好,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猫叫。 府上只有柳飘飘才会养猫,可菊园与瑶光阁相隔较远,夜深了,猫儿不会来此。 她望向寂静的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房间里还有光。 凝神又一听,没听到什么声音,才掩门准备歇息。 谁知,就在闩门的那一刹那,身后疾风闪过,有一只手重重搭在她的肩上! 只瞬间,那只手被一股沉重的力量挑起,随即传来打斗的声音。 洛嘉下意识回头,又惊又怕,眼前只有两个黑影在交手! 她捂住嘴,躲在一边角落,尽量不发出声音,仔细辨认两人的身份。 一人身着劲装,模样俊俏,一人从头到脚都裹着夜行衣,辨不清身份。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穿着夜行衣那人,是刺客。 洛嘉眼眸一沉,是元旭的走狗? 想必刘疆已经给元旭禀告过,他查到了自己,所以要杀人泄愤! 可那劲装男子……是谁? 两人纠缠片刻不分上下,刺客见不是劲装男子的对手,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杀人索命! 眼神一扫,迅速瞄到洛嘉的位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飞镖刺来! 锋利如刀尖,凛冽着寒光! 洛嘉背靠角落,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飞镖就要刺来,她咬着嘴唇将头一偏! 第61章 来认认你的新主子 面前有风过,一阵淡淡的檀香味道袭来,及时出现的紫袍目光泛着冷意,在他两指间,赫然夹着那只飞镖! 洛嘉惊魂未定,“摄政王……” 今儿是怎么了?都来瑶光阁赶巧的吗? 顾今宴漫不经心吹了吹,转向刺客森然道:“活擒!” 余音刚落,南絮也破门而入,跟劲装男子一同捉拿刺客。因动静闹的极大,将绿竹几人全部都闹醒了! 她们一来到房间外全部僵住,声音抖的害怕,仍旧大着胆子往里面喊道:“二小姐你……你还在?” 洛嘉失笑,赶紧应一声:“我没事,你们在外面先不要进来。” 她们想进来也不成,三人在门后打成一团,稍不注意刀剑就会上身。 南絮两人经过专业训练,那刺客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几个招式下来,果真活擒了他! 一把扯下他的面巾,见是个陌生面孔,接着在他身上胡乱瞎摸一通,找到一块令牌,来自恭亲王府的令牌! 刺客眼冒火花,只恨没有早点出手,否则现在已经将小妞的命拿下。 他面露凶狠,见到完好无损的洛嘉更是往前猛地一冲,想要以命相博! 还好南絮两人都不是吃素的,没让他脱身。 顾今宴居高临下看着,一脚提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冷冷道:“留个全尸,趁天还没亮,扔到恭亲王府前让他们看看。” “是。” 等局势完全安全,洛嘉才敢出来,看看刺客,再看看顾今宴,摊了摊手很是无奈:“怎么办?那人想杀了我泄愤。” 他早知道,所以才叫人埋伏在此处,一有变动能立马现身相救。 连他自己也在附近,否则怎么能及时接下飞镖? 顾今宴睨了眼地下,眉眼间极其不屑一顾,“腌臜玩意儿,不值一提。” 洛嘉:…… 她在跟他讲话,能不能好好回答? “你怕死吗?”顾今宴问。 洛嘉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向南絮觉得他主子有病,反问道:“王爷不怕死吗?” “人终有一死,或死得其所,或死有余辜。” “王爷真乃圣人也。”她翻个白眼。 在两人说话间,刺客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引出来,不到片刻,便瘫倒在地,口中白沫直冒。 等到南絮发现时,他已经没气了。 “扫兴。”劲装男子抱怨了声。 顾今宴冷冷扫道:“无事,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南絮,你将尸体送过去,北方,来认认你的新主子。” 新……新主子? 劲装男子叫做北方,他一脸不可置信,眼神落在洛嘉脸上,隐隐不快。 “她是洛贵妃的妹妹,洛府二小姐,以后就是你的主子。” 相比起北方的不高兴不满意不愿意,洛嘉倒是兴奋的直拍掌,她扯扯顾今宴的袖口仰着头问:“你送给我的?” 一个送字,让北方更加黑脸。他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不想说话。 顾今宴浅浅道:“嗯。” 洛嘉瞬间精神,什么刺客暗杀全抛在脑后,喜悦清楚写在脸上,双手抱在一起双眼宛作星星:“他武功很厉害,以后就是我的侍卫了?” 顾今宴再次点头。 洛嘉赶紧将门拉开,让绿竹她们都进来,指着黑脸的北方笑嘻嘻道:“这位是咱们瑶光阁新伙伴了,你们的北方大哥!” 大……大哥。北方嘴角无力扯了扯,男人至死是少年好不好? 绿竹她们还没从刺客的慌乱中回过神,又要接受新人物,不过还是关心小姐的安危更重要,什么北方南方的,先放在一边。 “王爷?”素心认出来了。 见洛嘉没有否认,几人忙俯身行礼,心里隐隐错愕,到底怎么回事? 顾今宴没理她们,只对洛嘉道:“北方喜荤,不然没劲打架。” 她重重点头,保护她身家性命的人,是得每天吃肉才有力气。 “主子,你就这样把我给她?”北方表示不满意,再看看洛嘉,一个柔弱的女子,跟着她有什么本事? 南絮拍拍他的肩膀,憋着笑安慰:“最近正好空下来,免得你在府上无聊,保护二小姐也是一样的。” 北方:这差事给你要不要? 南絮:告辞! “一次没得手,还会有下一次。北方是我的暗卫,暂时留在瑶光阁护你周全。”顾今宴看向洛嘉,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眉梢,烛火下,如玉的容颜更显娇嫩。 她认真点头,眉间微微蹙着,仿佛也在为刺杀一事头疼。 早知道将元旭的丑事捅出来会有危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时候不早了,他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惊动到隔壁院子不好。 顾今宴什么也没说,叫上南絮离开,紫袍一跃而起,踏云而去。南絮扛着尸体呼哧呼哧跟在后面,唯有北方看看房内,一脸无奈的问:“我睡哪?” 绿竹举手回答:“隔壁是一间空房,床褥子都是崭新的,还跟小姐的房间相邻,北大哥不如先歇一晚?” 一会儿一个昵称,北方懒得跟她们说,将手一摆大步跨了出去。 静言捂着嘴小声道:“感觉北大哥不太好相处啊?” 洛嘉憨憨一笑,“没事没事,混熟就好了。” 她抬头看向顾今宴消失的方向,心情说不清的畅快。 北方身手不凡,应当与南絮一起是顾今宴的左膀右臂才对,他居然舍得? 月色渐渐没了,洛嘉重新躺回床上,一想到紫袍挡在身前拦下飞镖的那刻,心中便一暖。 伸手随便一摸,是青白瓷的小药瓶。 她对着窗外有光的方向举着看了看,有所思量,接着默默放回枕下。 第62章 我不敢收你的银票,主子会怪罪 …… 翌日,恭亲王府。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尸体被丢在台阶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恭亲王府的令牌。 听闻此事,元旭气的在府内摔杯子扔碗,碎片哗啦啦掉一地。 一众护卫丫鬟站在旁侧不敢吭声,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王爷,那人是派去刺杀洛二小姐的。”周安是王府的管家,里里外外的事务,也全都是他安排。 元旭双眼直瞪,暴怒毫不掩饰,他如何不知?那人还是他亲自挑选的! 现如今死了不说,尸体还被扔在府门口,真是叫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了! “奴才觉得奇怪,洛二小姐不会武功,身边也没会武的奴才,怎么会将咱们派去的人杀了?” 如果尸体上有伤倒还好解释, 可他是自尽的,说明生前被活擒住,逃不了,才出此下策! 周安奇怪,元旭也奇怪。按照道理来说,府上闹刺客这样大的事情,一座小小的府邸怎么会一点儿风声都没闹出来? “王爷,奴去查查。” 元旭翘着二郎腿,一手摸着下巴寻思,“先不急,再派人去探探虚实。” 到底是洛嘉自己有能耐,还是有旁人帮忙,再探一探就知道了。 周安应声退下。 待他走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手中折扇轻轻挥着,脚步轻快。 “我说过,有摄政王护着,伤不了她分毫。” 元旭斜眼一扫,哼了声:“是老虎还是兔子,再试试不就知道了?告诉你家老爷子了?” 刘疆将扇子一收,翩然坐下,眸中冷淡:“我可以做主。”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如果正如你所说,幕后之人是顾今宴,本王定要削了他的皮!”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王爷放心,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的。” 刘疆眼中藏着思量,手指轻哒哒的扣着扇边,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 堂堂一个恭亲王,不会控制情绪,不是一件好事情。 …… 半个月禁足很快过去,洛嘉终于能重新外出走动,不过这次学聪明了,出府之前先跟父亲报备一声,以免又被罚跪。 北方只有晚上才在瑶光阁歇下,整日神龙见尾不见首,想见他一面也难。 那晚顾今宴还说他喜爱荤食,可到头来没在院里吃过几次饭。 后来洛嘉好不容易见到他,从木箱子里掏出一大把银票,乖乖交到他手上,“想吃什么你自己买,不用客气。” 北方粗略算了一下,共有一百五十两。银票皱皱巴巴的,看样子攒了好久。 他往前一推,拒绝收下:“你自己留着。” “这都是你的,是你的伙食费!摄政王说了你要吃肉才有力气保护我,可你整日都见不着人影,不与我们一同吃饭,我又不知道你每天都吃了什么?”银票确实都是她辛辛苦苦攒的,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她全部身家了。 见北方不说话,洛嘉又道:“你要是嫌少,我还有一些首饰,不如都变卖成银子?”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北方赶忙制止住她,极不情愿道:“我不敢收你的银票,主子会怪罪。” 瞧着他高高大大一个大男人,没想到会因为收不收钱而担心被顾今宴惩罚? 洛嘉把银票折了折,见左右无人,继续往他手中塞:“无事,要是他问起,就说我自愿给的,我逼迫你收下的,反正跟你无关!” 好歹是护她小命的人,得好好对待。 北方只觉得手里的银票是滚烫烫的火石,犹豫片刻,心存侥幸收下了。 正好,去岳楼大吃一顿,还能去南絮面前炫耀一番。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了,事关恭亲王的案子还没有转机,因着是皇亲国戚,又是摄政王主理,旁人不敢多问。 有时皇上会捎带着问一句,也并未过于催促。 虽说是摄政王主理,可众人见他每日除了游山玩水也没做过正事,连恭亲王那边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只一心栽在洛嘉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后两次派出的刺客连洛府都没能进去,直接被扣杀在外面。 元旭担心她身边有绝世高手,怕再损失人手,所以不敢再试探。 又吩咐人去明月楼调查她的底细,除了是洛贵妃的妹妹以外,再没什么奇特之处。 可那样一个深闺中的女子,如何知晓九尺山一事? 就连先前国公府女尸一案,都被挖出来是她向顾今宴告的密! 真是奇怪! 外面暗涌流动,洛府内也不太安生。 据说秦无双在寺里突发重病,已经到了不能饮食的程度,再加上洛衡近来染了风寒,也有逐渐加重的痕迹。 洛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在洛之擎耳边煽风点火,说衡儿想娘亲了,娘亲也念着衡儿,所以才染病上身诸如此类的话。 终究是自己的所爱,洛之擎不忍心,答应在三日后让秦无双回来养病。 前提是,病养好之后还是得去寺里思过,检讨自己的行为。 洛莹欢喜应下,只要娘亲能回来就行,其他的过后再论,好在父亲答应了,也不算枉费衡儿的辛苦。 第63章 枯井里有女尸 听闻洛衡平白无故被洛莹按在水里整整一天,还美其名曰是让他好好玩一玩水,尽尽兴,就是为了让秦无双能回来。 静言忍不住破口大骂:“衡少爷才多大点?那样泡一天,还好只是风寒!万一再闹出点其他毛病,老爷不将房子拆了才怪!” 老来得子,自然是护着的。 洛莹没敢让他知道,旁人问起,也只会提一句小孩子不听话,责备好几次也不起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风寒也得赶紧治好,拖久了不得了!”素心也关心道。 洛嘉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不就是用洛衡为借口,让秦无双回来吗? 孩子尚且小,离不开娘亲,况且已经分别了一月有余,对衡儿来说有点残忍。 绿竹围坐在桌子边绣荷包,将线抿了抿,穿进针眼里,啧啧说道:“三小姐越发好看了,你们发现没有?身段和姿态都跟以前不太一样。” 素心抬眼看了眼洛嘉,见她默默不语,也跟着不答话。 有静言在,气氛不可能安静,她趴在绿竹手边,睁着溜圆的眼睛好奇问:“我怎么没发现?” 她一向大大咧咧的,不常细致留意身边事务。 洛莹的变化,是周身的气质不同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成熟的韵味。 素心年纪要大几岁,见的多听的多,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可见小姐没说话,也不好开口。 凡是已经人事的女子,受到男子的滋润,面容会越来越有光泽,也相当于变美。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洛莹也是如此罢。”洛嘉淡淡回了句,翻书的动作却不自觉停下,算算日子,她跟梁进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正好秦无双回府,待知道女儿自作主张后,会不会发怒? 静言歪着脑袋问:“那小姐也会变?我们几个也要变?” 绿竹点点她的脑袋,故意吓唬:“你当然要变,要变成一个丑八婆!” “啊?小姐你看,她骂我!” “我可没骂你,谁说丑八婆不好了?” “那你去当呗?”静言翻个白眼。 绿竹嘿嘿一笑,学着南絮的动作拱了拱手,嘻嘻道:“让给你。” “小姐……” 静言说不过绿竹,只好撅着嘴巴向洛嘉求救。 洛嘉抿唇一笑,帮她说了几句,抬眼间,北方已经走了进来。 他手上捏着一直带泥的梅花发簪,往桌上一放,立马引来几人围观。 “哪里来的?” “好脏呀!” “你说的不错,元旭果然别有居心。”北方道。 他奉洛嘉的吩咐去恭亲王府走了一圈,原只打算弄清下王府布局,没想到在后院一处枯井边上发现了这支发簪。 发簪是普通材质,寻常女子的贴身物。 洛嘉沉思片刻:“许是恭亲王府的丫鬟……” “不会。”北方立即否认,“我打听过了,不是王府的东西。你知我在枯井里发现了什么?” 他眼里亮着光,好似对其很感兴趣。 洛嘉沉眸,既是不常用的枯井,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例如……尸体? “女尸。” 两人异口同声。 素心几人跟听说书似的,神色变得紧张,连绿竹也停下手中针线仔细看来。 “有两具已经腐烂的,还有一具新鲜的,扔下去不超过五天。”他仔细辨认过,所以尤其确定。 如今六月天气,闷热暴躁,人都快要热晕,尸体却被扔在枯井之下……洛嘉一想起那个画面,便忍不住作呕,强压住胃里的异样问:“恭亲王府无人发现?” 北方摇头,是间荒废的院子,很少人进去。 前世元旭糟蹋许多女子,到最后也没有遭到报应,恭亲王府内的肮脏事故也没被爆出来,只不过偷偷听刘疆提起过。 看样子,不管是前世今生,他的性情都一样。 洛嘉道:“如此便说明有猫腻,照着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北方,你去查一查,最近十天或者半个月内,谁家有消失的少女?” 他也正有此意。 素心揪了揪衣角,不禁觉得心惊:“难道恭亲王真是个魔鬼?” 是不是魔鬼洛嘉不清楚,可他从来都不是人。 北方离开后,素心背着绿竹她们偷偷问洛嘉:“二小姐,你……为何对恭亲王的事情那么上心?” 她的确上心,但不是关心,而是想毁了他。 素心有些困惑,小姐从未跟他有交集,哪里来的动机? 为何……洛嘉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答出几个字:“为民除害。” 他是前世伤害姐姐的人呢,老天爷让她重生不就是报仇的吗?还留着元旭做什么? 只是奇怪,上次在宫里见面,元旭好像跟姐姐是旧识,两人之间不知道有什么过往? 第64章 大姨娘要回来了? …… 眼看着秦无双回府的日子越来越近,有的人高兴,有的人焦虑。洛嘉午休刚起,菊园就来人请她过去吃茶,只怕并不是真心吃茶。 绿竹伺候她起榻,刚睡醒还不太精神,于是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增添气色。 来到菊园,柳飘飘已等候许久,听到丫鬟们说话声,还亲自出来迎接。 她脸上噙着笑,却不达眼底,多了几分勉强。 府中下人是都听她的话,却也在背后偷偷说她鸠占鹊巢。昔日管家的人快回来了,而她该如何自处? “二小姐来尝尝,文丹去外面买的栗子酥,味道好极了。”柳飘飘让她坐下,亲自看茶,举止间无不恭敬。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 洛嘉没有拒绝,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微微颔首:“茶水很好。” 柳飘飘擦擦手,递来一块栗子酥。 她接下了,敛眉咬了一小口,口中甜的齁人。 眉间微微蹙了下,细小的变化躲不过柳飘飘的眼睛,一下就知道不合胃口,小心翼翼问:“不喜欢?” 洛嘉将栗子酥放在桌上,笑着摇摇头:“是我没口福,不会吃。” “是吗?”她双手扶着裙角坐下,似叹息了声,话里很是感慨:“我喜欢吃栗子酥,可也吃不到几天了。” 她如今管账,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了就是,哪里还是以前的穷酸样子? 只可惜,秦无双要回来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回般若寺?也许老爷念着旧情,不会再让她思过。 那她呢?没了管家的权力,说话也不会再有人听,难道只能乖乖做回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二姨娘吗? 洛嘉喝口茶润润喉,看向房内,虽说不是奢靡之风,但有着管家的气势。 她不装傻顺着话道:“听丫鬟们说,大姨娘要回来了?” 柳飘飘眸中一暗:“是的,说是在寺里得了病,老爷怕寺里营养跟不上,让大姨娘回府来养一段时间。再加上衡少爷染了风寒,也需要娘亲照顾。” 洛嘉点点头,含笑看过去:“二姨娘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将头一垂,“我能有什么打算?人人都说我鸠占鹊巢,大姨娘回来了,我也该交权了。” “嗯,你是该交。” 柳飘飘一愣,面上露出几分不喜,很快又掩饰过去,揣摩她的意思。 “想必你也知道,她既然能想办法尽快回府,等来日也能想办法拖着不走。我想,她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向父亲讨要管家之权。” “我知道……” 洛嘉眼波微微一漾:“凡事不能坐以待毙,二姨娘需得自己交出管家之权。” 柳飘飘错愕,脑子里飞快旋转,自己交出? 谁愿意拱手将管家之权交给她?岂不是从此任由秦无双欺负? 还会让府上丫鬟笑话她! 坚决不行! 从她的神情上已经看出不满意,可事出突然,明日秦无双就要回来,她也不能临时使些笨拙的手段阻止人家回来,岂不是让老爷厌恶? “我知道姨娘不甘心。”她斜眸一转,笑容明媚,“可不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柳飘飘手里的绢帕被捏的皱成一团,心思就跟绢帕一样,一团乱。 冷静下来想想,与其让秦无双来夺,倒不如自己开口显得大度。 只能如此了…… 忽然一阵风过,掀起了对面隔间的帘子,有倩影隐隐现出。 洛嘉留神仔细一瞧,原来是菁儿,她手里握着笔,正在练字,注意到有目光看来,抬眼对上去。 立即将笔放下,脚步轻盈走到跟前道:“二姐姐好,我练字太认真,竟一时没注意你来了……” 天真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眸中清纯好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方才走来那几步,竟让洛嘉恍惚,觉得她心事重重,并非表象之人。 可前世的洛菁对她没有任何威胁,也随便许了人家终老一生,这一世应当也会如此平淡才是。 洛嘉客气回了句:“做事专心的好,是我跟二姨娘说话打扰你了。” “哪里,我喜欢跟二姐姐待在一起。”她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很可爱。 洛嘉摸摸她的头,想起这么多年她虽在京城生活,却不如自己在怀阳过的无拘无束,尤其还在秦无双的严厉管辖之下,顿时有些感慨。 从菊园出来后,洛嘉向素心打听流芳园的消息。 流芳园是不久前分给洛菁的住处,她从小跟柳飘飘住在一起,有时候独居不习惯,还是愿意待在菊园。 这也解释为什么会在菊园里练字了。 “自从二姨娘管家以后,四小姐学习女红刺绣,练字习书越渐勤快,流芳园和菊园的丫鬟们都说,四小姐根本闲不住呢。”素心想起来曾听过的。 洛嘉没多想,许是以前秦无双管着,这不让学那不让学,才让她怕了所以更加刻苦。 一面又暗暗想着,日后父亲为洛菁挑选夫婿,她也一定要过目才行。 第65章 女儿想给大姨娘请大夫 梅园早早便吩咐人收拾了出来,洛衡也换上新衣准备迎接娘亲,不过风寒未消,眉宇间很是疲惫。 因秦无双是犯了错才出府的,此次回来又带着病,除了自己的一对儿女站在门口相迎,其他人都在前厅静静等着。 终于听到杨管家通报一声,“大姨娘回来了!” 好不容易沉住气的洛之擎微微动身,想去接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默默坐着等待, 一侧的柳飘飘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洛嘉和洛菁则神情淡淡,不悲不喜。 远远便看着洛莹搀扶着秦无双往这边来,她微微屈着身子,捂着心口,好似不好受。 又是半月多的时间没见,洛嘉冷冷看着她装模作样,做出一副生病的模样,可实际上吃嘛嘛香,什么毛病也没有。 待进到前厅,秦无双只抬眼看了洛之擎一眼,两行清泪听话的留下,拖着装病的身子跪在地上,极为诚恳,和着眼泪苦兮兮道:“老爷,妾身知错了……” 洛之擎已经坐不住,但想到当初她是因为要陷害嘉儿才出府思过,如今未曾期满便归,他要是在人前过于心疼,多少有点对不起嘉儿。 于是顿了顿,让洛莹忙扶着她起来坐下。 做戏要周全,装虚弱就要有虚弱的样子,秦无双微微垂着首,不去看大家,只揽着怀里的洛衡很是心疼:“我的儿,你受苦了……” 洛衡许久没见娘亲,本就心伤,不过在人前才忍着,此刻秦无双一说,他也跟着哇哇哭起来,洛莹见状也默默擦了擦眼睛。 前厅里哭声一片。 洛嘉瞟了眼洛之擎,见他不想阻拦,便跳出来关心道:“寺里日子清苦,大姨娘又是拖着病身子回来的,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不如女儿为大姨娘叫一位上好的大夫来瞧一瞧?” 她在问洛之擎,可还没等到回答,洛莹一下子抢了话:“在回来的路上娘亲已经找大夫看过了,二姐姐不用费心!” 秦无双也虚着声音解释:“妾身已经拿过药了,都是些小问题,不碍事的。” 洛嘉看向外面天色,朝阳都还没出来,哪里来的医馆这么早开门呢? 她仍想努力一下,转向洛之擎,再次劝了劝:“女儿想请的是晏飞大夫,之前给女儿看过病的,医术高超,拿两道药就痊愈了。” 晏飞?听起来有点熟悉,洛之擎后知后觉记起,是摄政王府的大夫? 他沉眸一想,觉得有道理,与其拖着病,不如尽快治好。 洛莹面色一慌急急道:“父亲,娘亲是带错之人,如何能惊扰到王府的人来医治?” 娘亲什么毛病也没有,心口疼,脑袋疼,腿脚不便,全部都是装的! 要是被晏飞大夫当场诊断出来,不是又触了父亲的霉头? 洛之擎正想斥责她不懂事,亲娘都这么严重了,还拦着不然医术高超的大夫看病,是什么居心? 好在关键时刻,洛嘉又不想让晏飞来了,佯装不经意记起,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道:“父亲原是女儿记错了,今日晏大夫去城外义诊了,不在城中,怕不能为大姨娘诊断了。” 洛莹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此举正好落在洛之擎眼中。 在大家都安静的片刻里,柳飘飘下意识往洛嘉的方向看去。 她却没看自己,心中思量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转向洛之擎,声音很是柔和:“老爷,既然大姨娘都回来了,妾身也不便再行管家之事。从现在起,后院还是大姨娘说了算,妾身等会回去就把账本交到梅园。” 秦无双眼前一亮,她心心念念的就是管家一事,这段时间让柳飘飘占了位置,心中颇有不顺,此刻听到她自愿提出,只当她识抬举。 怀里抱着洛衡轻轻拍了拍,佯装不小心碰了下洛莹,示意让她开口。 洛莹果真跟她一条心:“二姨娘操持府上也不易,这段时间劳累了。如今娘亲回来,便不会再让你这么累,二姨娘可以歇着了。” 什么贱胚子也想管家!早就该交出来了! 洛嘉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微微垂头没有吱声。 再看柳飘飘,脸色很不好看,碍于洛之擎在场,没有发作。 众人都等着老爷一句话,只要他同意,秦无双立马又是府上呼风唤雨的人物,管她曾去哪里思过?只要如今还说话作数就好使。 洛之擎泰然自若,先不说管家之事花落谁手,只对着洛莹那番话做出点评,语气不冷不热:“莹儿,二姨娘好歹是长辈,你如此说话,是对她不敬。” 换做四个字便是,过于嚣张。 第66章 她可能是……有喜了 洛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脑中很快想过,父亲看重颜面,不能再众人面前刻意顶撞,只小声嘀咕一句:“她是长辈没错,可女儿的话也没错。” 洛之擎闻言,脸上已经严肃几分。 看来平日对她的管教过于疏忽,才会变成这样没规没矩。 也不看她,也不回答,侧过头对柳飘飘说:“无双只不过在府上休养,又不长住,以后还是你管事。” 柳飘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秦无双面前,老爷选择了她? 她有些激动,竭力按捺住喜悦强装镇定点了点头。 只一言,让秦无双无话可说,她没敢反驳,只装作没听到继续逗怀里的洛衡。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老爷改变让她思过的想法。 一场迎接仪式在不愉快中过了,各回各的院落。洛嘉已经先一步出了前厅,身后传来柳飘飘的喊声,她有话要说,应当是感谢。 果然,近到跟前来,面上难掩喜色,“多谢二小姐指点。” 难怪二小姐会让她先一步说出口,原来是对老爷的心思有把握。 知父莫若女,还真是对的。 洛嘉侧眼看到后面跟上来的秦无双和洛莹,没多说什么,对柳飘飘婉言客气了几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飘飘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这是她第一次,在明面上占了上风。 “狼狈为奸!”嘲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两人时,不由得一愣,许是性子软和,没有跟两人对峙,反而退到一边礼貌让路。 洛莹只当她心虚,夺了不属于她的位置,自然心虚不敢跟娘亲正面刚。 “我道你是胆子大了,不曾想,原来是二小姐在为你出谋划策。” 出了前厅,没有洛之擎在身边,秦无双也不必装模作样,眼中隐隐不甘,恨不得立马将柳飘飘的脸撕烂! 柳飘飘默不作声,不打算与她们周旋,微微俯身就要离开:“大姨娘,妾忽然记起有要事没处理,先走一步。” 洛莹怒怒瞪着,看她从跟前路过,忽然重重一推,身影立马跌入一旁的花坛。 “娘亲!” 远处的洛菁看到,急急跑过来将娘亲扶起,难得一次发脾气:“三姐,若是父亲看见你这副丑陋模样,不知该作何猜想?” “你!”洛莹巴不得扇烂她的嘴!可这里离前厅不远,父亲还没离开,要是被他发觉…… 秦无双也及时劝住,呸了一把:“莹儿,走,回梅园。” 跟这些贱骨头有什么话好说的? 洛莹却不愿意受气,故意从洛菁脚边过,趁她不注意,狠狠踩了一脚! “你……”洛菁面有愠色,手臂被柳飘飘拉住,见她摇了摇头,分明不想再惹起事端。 既如此,只能忍气吞声。 洛菁红着眼拍拍娘亲身上的灰尘,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母女俩搀扶着往菊园回去。 秦无双回来了,府上注定不会太平。 …… 终于回到日思夜想的梅园,重新睡在雕花床上,那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秦无双换上以前最喜爱的服饰,在房内来来回回的走,很是满足。 “娘亲,你不能再回般若寺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来,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对洛莹来说,没有顺她的心愿便是过的不好。 近一段时间来,丫鬟们的确冷落了她,再加上父亲的不在意,心里有很大的落差。 想想女儿以前是什么柔软性子,现在竟被逼的要咬人了? 秦无双怎不知女儿在府上的孤弱无依?她揽着女儿,默默发誓,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了,哪怕死在府上,尸骨也不允许离开半分! “莹儿放心,娘亲一定留在府上护你周全,也护衡儿周全!” “眼下最关键的,是让父亲对你改变心意,只要他下令你不用回去,咱们也不用分离……呕~”话还没说完,洛莹便难挨的弯下腰身干呕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蹦出来,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春桃忙递上一口热水下肚后,方才好了很多。 秦无双紧张道:“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不等她回答,直接呵斥春桃:“都是做什么吃的?贴身照顾还能让小姐生病,信不信我打死你们?” 春桃立马跪下,颤巍着声音:“奴婢不敢……” 干呕好几下,洛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拍了拍胸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抹异样闪过,很快又消失了,帮春桃解围说了句:“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娘亲没事的。” 秦无双狠狠剜了春桃一眼,才没说什么,继续揽着女儿说这些日子来的委屈。 等到夜幕落下,从梅园出来,走在回青莲阁的小路上,洛莹走了神,不小心撞在柱头上,吓得春桃赶紧上前查看。 被撞的瞬间,洛莹下意识捂住肚子,很快又松开。 “三小姐你没事?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洛莹摇头:“不用了,赶紧回青莲阁。” 她身上的异样不能让别人瞧去,尤其是洛嘉,一瞧便是一个把柄。 可是……该怎么办? 月事已经有一月没来,今日又忽然干呕,妇道人家的事情她曾打听过一些,有所了解。 种种情况都表明着,她可能是……有喜了。 那么,梁进的承诺要兑现了! 洛莹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从此得嫁高门,怕的是父亲娘亲知道以后怎么办? 心中一沉,先不管,明日去见了梁进再说。 他说过的,要娶自己,一定要娶的! 第67章 送给你的东西,只能收下 …… 万籁俱寂。 “呲”的一声,蜡烛被点亮了。 洛嘉还未熟睡,翻了个身,被眼前的光亮照醒,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见到来人时,揉了揉眼。 他没有穿紫袍,而是穿着一袭黑色劲装,鞋上沾了些泥土,应是去办过什么事情。 在桌上,赫然放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你怎么来了?”似是习惯了顾今宴三番五次往瑶光阁闯,再多一次也觉得并不意外,只是今夜的他,面容沉静,与往日的玩味大相径庭。 洛嘉里面穿着衣服,是以并不慌乱,只好奇桌上放的什么,也好奇他去办了什么事。 顾今宴有些累,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了指木箱子,让她自己来看。 搞的是什么猫腻? 洛嘉弯腰穿鞋,来到桌边打开箱子,瞳孔里所倒映出的,全是金灿灿一片,她顿住了。 “北方说你给他拿银票了,礼尚往来,这是我给你的。” 整箱的黄金,少说也有百来两! 可是不对啊,她作为主子才给北方拿的银票,是想他多多吃饭多多吃肉,好保护自己。 顾今宴给她黄金是什么意思? 纵是前世,洛嘉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黄金,强力克制住心里冒出来的喜欢,将盖子一放,往前面推了推:“我不能要。我给北方银票,算是给他的饭钱,因为他老不在院里吃饭,我怕他吃不饱。” 顾今宴伸出两指把箱子退回去,神情淡淡的:“我送给你的东西,只能收下。” 据说国公府刘世子曾送一柄玉如意来府上,她不是照样收了? “可是我……” “你要是不收,我就把北方收回去。”桃花眼里带着狡黠,故意威胁她。 眼下恭亲王府的风波未过,他刺杀自己不成,肯定还会再次下手,要是没有北方的保护,洛嘉觉得吃嘛嘛不香,连困意都没有了! 左右思量了下,这可是黄金啊!天底下人最喜爱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拒绝? 况且,还能再给北方拿饭钱,保证他吃的白白胖胖,力大无穷! “行,我收下。”洛嘉答应了。 顾今宴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冷不丁的补了一句:“要是被我发现你把黄金给北方了,还会来找你的。” 像今夜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洛嘉默默抹额,咬着嘴唇不情不愿点头,目光落在黑色劲装上,问:“你办事才回来?” “今夜元旭不在,我去了一趟恭亲王府。” 原来是这样。 “有什么发现?” 顾今宴嘴角一弯,双手抱胸:“发现的可不少,你想知道?” 洛嘉嗯了一声。 “府内的场景对你而言太过血腥,本王不忍心告诉你。”他故意说的。 一会儿自称是我,一会儿自称又是本王,反正他架子大,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洛嘉凝了凝,手上把玩着木箱子上面的铜锁,其实他不说,她也能猜到。 元旭对待女子甚是残暴,手段更是可耻,那些被他掳走的女子,大多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恐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那些场面,的确有点血腥。 房内静下来了,唯有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两人的脸。 “洛二,你实话告诉我,为何对恭亲王有怨?”他难得一次认真问,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干系。 洛嘉眸中闪烁,一言不发。 顾今宴不急,他又不是来逼问的,只淡淡道:“今夜查到了恭亲王府内另一番天地,说明离元旭的死期近了。待本王继续查下去,会陆续得罪恭亲王肃亲王,乃至其他人。从一开始你就暴露在明面上,到时候也无法独善其身,会怕吗?” 会怕吗? 跟皇亲国戚作对,保不齐会死的很难看,更有可能死无全尸。 洛嘉别无选择。 她能重活,是老天爷眷顾,是老天爷怜悯,若是再浑浑噩噩,令所有的事情按照最开始的轨迹发展,如何使得? 如今的她,为报仇而来,元旭对姐姐大不敬,那是他该死! 他死之后,还有刘疆,皇后,凡是伤害过她和姐姐的,全部都要还回来! 至于肃亲王于她无冤无仇,若到时候会被他针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此,洛嘉没有一丝犹豫,语气柔软,却带着不能小觑的坚定。 “王爷,从一开始我已经毅然而然做出了选择,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过,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至于我跟恭亲王之间有什么恩怨,属于我的隐私,暂时不愿让王爷知晓。” 小小的少女背影单薄,明亮的眸子里坦然自若,仿佛说起这件事情,于她根本不重要,也不会因此担惊受怕。 换做京城中的其他小姐,一听会惹怒到皇亲国戚,早就甩手不干了。 南絮调查过她,背景清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的信息。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干净的女子,不怕打打杀杀,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68章 嘉德懿行,她的名字很好听 顾今宴黑沉的眼落在她脸上,其他什么也没说,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快几分:“你之前让本王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明日北方来跟你汇报情况。” 楚嬷嬷?还是林嬷嬷? 洛嘉当即沉不住气,想要知道一切,看着他起身就要离去,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仰着下巴问:“不如现在告诉我?” 白皙的脖子,水灵的眼睛,姣好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精致。 顾今宴的眼神,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到脖颈,再回到眼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呵气如兰:“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 他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怕是劝不动。 既如此,洛嘉也不再问了,佯装听他的话应下。 待黑衣一走,立马拿起枕头狠狠捶了几拳泄愤,还做出一副要掐死枕头的模样! “顾今宴,我掐死你……” 洛嘉把枕头拟人化,装作正掐着顾今宴,一阵发泄将枕头重重扔在床上。 届时,从屋顶轻飘飘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本王听到了。” “……” 洛嘉石化,小脸一白,赶紧吹灭蜡烛往被窝钻去。 瑶光阁屋顶之上,黑衣随风招摇,南絮闻讯赶来,见到主子后很是无奈:“你怎么老是往瑶光阁跑?” 顾今宴侧头看他,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南絮立马闭嘴,还做了一个粘嘴巴的动作,表示不再吭声。 “恭亲王肃亲王跟元桢并非亲兄弟,自然也看不惯他坐这江山,净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脏动作。本王身为先皇钦定的摄政王,理应为其除害。原以为,对付他们还要好久好久,没想到已经在开始了。是洛二的出现,让本王想做的,提前了。” 洛二跟洛之擎的对话,被北方偷听到,禀告了他。 她没说错,恭亲王府果然别有洞天。 其实元旭身边有他的眼线,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得到证据,才搁置了那么久。 “洛二小姐对王爷帮助这样大,兴许是老天爷派来的也不一定?”南絮笑嘻嘻说,他瞧得出来,主子并不讨厌洛二小姐。 都几次三番闯入人家的闺房了,有什么好讨厌的?应该是他最让人讨厌才是。 顾今宴站在檐角,晚风簌簌吹过,身影如鹰般锐利孤独。 静静想了一会,也许南絮说的没错,洛二真是老天爷派到他身边的。 在与洛二初见之前,未曾在京中听过她的大名,只是去到母亲那里看望时,总会有一群女眷叽叽喳喳说起城中的趣事。 洛府二小姐便是她们口中的笑谈。 什么无才无德,什么性情暴躁,什么丑陋不堪,什么难听就传什么。 那时会想,怎么有这样倒霉的人? 后来她命人找上门来让其警惕国公府赴宴,在宴席上,是第一次见她。 十几岁的少女眉眼间本该有天真无邪,她却总紧缩着眉,偶尔开怀,笑意也不达眼底。 后来,再后来,见面的次数更多了,对她的印象也改变了。 顾今宴才知道,原来真的不能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个人。 “洛二。”他欲言又止。 南絮侧头问:“主子怎么了?” “没,本王在想她的名字,嘉德懿行,洛嘉,很好听。” 名字很好听?南絮有点摸不清头脑,“属下的名字是主子取的,属下也觉得挺好听,嘿嘿!” 如玉的轮廓勾了勾唇。 黑衣在夜里一跃而起,融入云间化为一体,空中徒留几丝淡淡的檀香味。? …… 一觉方醒,睡得极为满足。 北方已经在门外等着汇报情况,他要说林嬷嬷的消息。 洛嘉疑惑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在今日会有答案。 她来不及梳妆,青丝倾泻如瀑布,轻轻落在肩头,未施粉黛的五官格外好看。 北方进来时,以为来的不是时候,忙遮住眼睛侧过身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洛嘉低头一看,除了脖颈和手腕,未有半寸肌肤露在外面,难道不行吗? “我只是没有梳妆,衣服有好好穿呢。” 北方质疑:“确定?” 她莫不是在害他? 上次被主子知晓收了她银票以后,便没收了自己的小私库百来两黄金,也不知道主子拿去做什么了。 要是再被主子知晓他看到了衣衫不整的洛嘉…… “我只是没套外衫,素心,取一件来。” “是。”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北方才勉强转过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肯说出怀阳调查的消息:“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在怀阳叫做林嬷嬷,在云州却姓楚,说起来还是你那位大姨娘的亲戚,如今正好端端的生活在云州,膝下有一儿一女。” 第69章 你种小喽啰,永远要服气 “那……我母亲的去世,可有猫腻?” 北方挠挠脑袋,表示有点头疼:“这个嘛,时间过去太久了,恐怕不好查。但楚嬷嬷是贴身照顾你母亲的人,我相信她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为何去云州后要换了姓名?” 他以为林嬷嬷是做了亏心事,所以逃到云州改姓了楚。 其实她本就姓楚,林姓才是伪装。 至于为什么,想必跟秦无双的吩咐脱不了干系。 洛嘉沉眸想了想,云州离得较远,她不能亲自前去审问,北方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能放心他去,那么……只能让楚嬷嬷上京城来。 可有什么法子呢? “她那双儿女年纪多大?” “女儿二十,儿子二十,是对龙凤胎,目前都未成家。” 儿子成亲晚情有可原,为何女儿都二十了还没人娶? 洛嘉心生疑惑,叫北方再去打听那对儿女的消息,一切要等她都掌握了以后才能做出规划。 “哦对了,恭亲王府枯井里那具新鲜的女尸,是太史令张家的庶女,名字叫做张芸。” 太史令张家?张嫣的庶妹? 不曾想,元旭竟胆大到掳走朝廷命官家的女儿? 张嫣曾多次来洛府找洛莹,为何从没提起过此事? 洛嘉问:“可曾禀告过摄政王?” 北方点头,外面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肯定是先禀告给自家主子的! “既然知晓,我便不有所动作了,他会安排的。”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摄政王揭开恭亲王府的可怕面目即可。 不过还需要一个契机,谁会是那个契机呢? 再等等。 瑶光阁这边暂且相安无事,青莲阁那边却一塌糊涂。 上午洛莹再次偷溜跑出去,早早来到跟梁进相约的宅子等候,却被告知他不会来? 昨日还来,前日还来,怎么今儿就不来了? 洛莹命宅子里的管家去请,梁进身边的侍从赶过来,只推说少爷府上有事脱不了身,让三小姐下次再拜访! 下次…… 洛莹眼中容不得沙子,此刻梁进又没顺着她的性子,在宅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不得已愤愤离去。 她一人来的一人回去,身边未有丫鬟随从。 从宅子里出来,走在狭小巷道里,洛莹一门心思只在肚子里,只想着如何将梁进绑在身边,周围有什么响动都不曾留意。 一个人的态度从热情变冷淡,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这几天梁进的确对她冷淡了不少,可还是一贯说着甜言蜜语哄她高兴,今日直接不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挺着肚子上到梁府去找他? 昨天晚上她在府外找了大夫诊脉,的的确确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梁府的种,是梁老爷的孙子,说什么都要留着! 后头有荣华富贵等着她,日子一定会变好的! 洛莹手指掐进肉里,脑子里想象着将梁进骂了千遍万遍,心里始终愤愤难平。 “三小姐。”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声音极轻。 洛莹以为是宅子里追出来的人,以为梁进来了,满心欢喜。 下意识转头过去,可还没看清说话人的面容,脸上先被撒了一把粉末,顿时,脑子轻飘飘晕了过去。 早早藏在巷道里等候的几人,手脚利索的将她抬往水云间二楼的雅间。 此刻的水云间仍在封锁阶段,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人,二楼雅间里的那位,是故意将人掳到这里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洛莹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睛,眼前由模糊渐渐清晰,看到跟前蟒袍的男子时,不由得僵住。 “洛三小姐,初次见面,感觉怎么样?” 元旭身边,有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捶腿揉肩,神情享受,似服侍这样的大人物是她们的荣幸。 洛莹不眼瞎,自然认得这是当朝哪位人物。可一想到是被人迷晕了带过来,现在也还是被绑着的状态,黒沉着脸,连话也不想搭。 元旭呵呵一笑:“想不到,洛之擎的女儿性情都挺刚烈。” 洛之擎的女儿?不单单在说她?他还见过谁? 洛莹抿了抿嘴唇,口干舌燥,元旭立即让人递上一杯热茶,送到她的嘴边。 “今日请你来,并无恶意。” 一口茶水下肚,洛莹冷笑纠正道:“恭亲王并非请我来,而是掳我来。”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直直甩在她脸上! 耳光声在雅间里格外响亮,洛莹登时觉得耳鸣轰轰,不敢动弹。 她身后竟还站着一个人!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跟恭亲王说话是什么态度?” 左脸火辣辣的疼,不仅如此,更是屈辱的疼! 洛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会时时刻刻注意形象,有时跟洛嘉起争执,也是在府内,外人无从看见! 此时此刻,叫她在众多人面前扫颜面失尊严,恨戾的眼缓缓抬起不可置信盯着正前方的男人。 他正含着笑,那笑叫人读不出意思。 “怎么,不服气?在本王这里,这你种小喽啰,永远要服气。” 轻飘飘一句话,如带着尖刺般,涌入洛莹的耳朵。 被反绑在后方的手死死紧握,指甲更是嵌入肉里。 她是普通人,她是小喽啰,她不值一提! 第70章 贱人,本王如何敢要? 忽的呵呵一笑,笑声凄凉可怜,伴随着她的问句:“恭亲王想要我做什么?” 一个王爷,不会无缘无故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绑她亦如是。 元旭很满意她的疑问,还不算太笨。 他起身,来到洛莹跟前,大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顺着脖颈往下,一路滑下,最终停在她的腰间,捏了一把。 “你身段不错,本王喜欢。” 洛莹只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起了鸡皮疙瘩,强忍着心中不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让她自己都无地自容的话:“王爷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元旭斜眼一瞧,语气止不住的嫌弃:“被人骑过的贱人,本王如何敢要?” 洛莹顿时脑子一白!神经直轰轰的响! 他早知道自己跟梁进私会,所以才派人来绑她,还故意说出这些话来羞辱她! 元旭站直身子,将手往一旁伸去,立马有女子拿出绢帕仔细擦了擦,此举更加刺痛洛莹! “你知道洛嘉?” 洛莹眸子微微睁大:“是她让你来羞辱我的?” 话音刚落,再次招来一个巴掌! 这一次打的是右脸。 细细看去,洛莹的嘴角隐隐有血丝溢出。 元旭觉得很好笑,“她什么身份?敢安排本王做事?叫你来的目的,是帮本王一个忙。” “什么忙?”在绝对是势力面前,她只得屈服。 “把她约到岳楼,本王想见一见她。” 洛莹脸色沉了几分:“王爷看上她了?” 元旭没有回答,讥笑再次响起,只警告道:“别揣测本王的心思。要是不按照吩咐办事,你那张脸可就毁了!来人,把她送出去。” 说是送,其实是丢。 洛莹那样的虎口中出来,全身上下是完好无损,可手脚却抖的厉害。 她在害怕。 恭亲王是什么性格,人人都知道,心善才给了她两巴掌扔出来,否则早死在阎王殿前。 倒地的一瞬间,洛莹下意识抚摸肚子,幸亏没出什么事,她还要靠腹中孩子拿捏住梁进呢! 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一边角落将浑身上下简单打理一番,左右探头看了看,在路边随便雇了辆马车匆匆赶往洛府。 上午出的门,再回来已经过晌午了。 一进府门,洛莹便捂着脸急急往青莲阁归去,不曾想,快到时,跟静言撞了个正着。 她左右脸都有掌痕,被人瞧去不得了。 趁着静言还没反应过来,提着裙角小跑回了院。 “三小姐?” “跑这么急做什么?” 静言小声嘀咕着,又在心里暗暗抱怨几句才往瑶光阁回去。 …… 天渐渐黑了,素心才从外面回来,因在路上跑的急,额上浸着汗珠。 “二小姐,出事了。” 静言刚把菜布好,不由得道一句:“你就不能晚点再说嘛,别把小姐胃口坏了。” 素心面色很沉重:“缓不得半分。” 室内,隔着一道珠帘,倩影依稀可见,洛嘉唤她进去说话。 “怎么才回来?”莫非洛莹也才回来? 素心叹了口气,愁容满面:“今日奴婢还是和往常一样跟着三小姐,她去了宅子是没错,可很快就出来了。出来后,被几个人迷晕带进了水云间,过了很久才将她放出来。奴婢好奇水云间里藏着哪位人物,于是等了一个多时辰,结果看见的是一个穿着蟒纹的男子!” 蟒纹,是皇族。 洛嘉当即也愣住了,当今能穿蟒纹的只有两人,肃亲王与恭亲王,肃亲王很少在酒楼戏台露面,只有元旭才有那空功夫! 那么,元旭把洛莹掳走,然后又送出来? “她出来时,可曾有什么可疑的?” “双颊通红,手脚发抖。” 洛嘉沉默了。 素心有些紧张:“二小姐,若是三小姐得罪了穿蟒纹的贵人,会不会殃及到洛府?” “应该不会,我只是在想,那人把洛莹抓去做什么?” 静言在外间听到洛莹的名字,举着筷子转过身道:“下午奴婢见到三小姐了,她跟奴婢撞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急急忙忙回了青莲阁。” 看来是心中有鬼。 洛嘉让她们不要声张此事,先静静看下局面再说。 最近念着楚嬷嬷一事,又要对元旭一事上心,颇有点心累。 不过即便是心累,她也乐于现状,极其珍惜来之不易的如今。 用过晚饭后,北方过来传话,说主子在府外等着,让洛嘉过去一趟。 “在洛府外面?” “后门。” 洛嘉松了一口气,前门人多,稍不注意就会被察觉,还算他有点自觉。 “我立马去。绿竹,取我的男装来。” 虽是夜里,但掩饰还是要做的。 绿竹服侍她穿上后,本打算跟着,可小姐让她在床上去睡觉,以防有人来找也好冒充一下。 她瘪了瘪嘴,只好应下。 第71章 深夜拜访长公主 洛嘉站在窗前看了眼天色,幽黑的云正悬挂在天边,乌蒙蒙的,没有月亮。 “王爷可说见我做什么?” 北方摇摇头:“主子的心思属下不敢揣测。” 行。 洛嘉继续交代绿竹几句,让她务必要掩饰好,不要露出马脚。 随后对北方点了点头,背后的衣服被轻轻一提,脚下一空,跟着飞了起来。 洛嘉暗暗道:幸好自己年纪不大,体重一般,否则提不起来多不好意思? 洛府后门处,果然有一辆华贵马车候着。 南絮见到人来了,对着里面通报了声。车帘被一只慵懒修长的手掀开,如桃花般醉人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腰间,再缓缓上移,嘴唇轻启:“上来。” 今晚换了一辆马车,稍显狭窄。洛嘉听话的爬上去,坐好后不安分的动了动,因为车内有点挤,她的衣角摊下来后,自然而然的搭在顾今宴的紫袍上。 她客气笑了笑,将多余出来的衣角理好搭在自己腿上。 顾今宴轻轻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示意南絮可以启程。 “去哪里?”洛嘉问。 夜色这么深了,他专程来找自己,是打算去哪里? 顾今宴目不转睛望着前方,淡淡吐出两个字:“吃饭。” 啊? 洛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略显苦恼:“可是我刚刚才吃饱……” “当夜宵也无碍。” 他是无碍,洛嘉只觉得肚子会有碍。算了,到时候看着他吃就行了,大不了自己不动筷子。 马车一路行驶,穿过京中几条主干道,最终停在一条安静清幽的大道中央,来到一座高贵严肃的府门前。 洛嘉从没来到这里,是以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似乎到目的地了,顾今宴熟稔下车,昂首挺胸往前跨了几步。 四处寂静无人,怪可怕的,洛嘉赶紧跟上他的步伐,稍一抬眼,触及到牌匾上的正楷,失神间脚下一滑,差点趔趄。 还好稳住了。 长公主府,顾今宴母亲的府邸。 前世,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平昭长公主的事例,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生竟还有幸。 顾今宴回头看来,目光停在她的脚下,低低道了声:“走路仔细些。” 平昭长公主的地盘,必然要规规矩矩的才是。 洛嘉微微颔首,挺直了脊背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 府门口有婢子迎接,应该是一位管事姑姑,年纪约在二十六七的模样。 见到两人前来,她先是屈身福了福,微笑道:“长公主已经等候摄政王多时,请随婢子来。” 她没有注意到洛嘉,或许注意到了但不认识,毕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人物,用不着称呼。 洛嘉回头一看,见南絮和北方都没跟过来,心里不禁狐疑。 北方是暗卫,他出不出现都一样,可南絮是顾今宴的贴身侍从,怎么现在也不跟着? 倒是把她这个连花拳绣腿都不懂得人,留在身边。 留着做什么,危险来时好扯着嗓子呼救么? 前边儿,姑姑领着两人穿过前厅,再绕过几曲回廊,来到一座叫做今夕何夕的院子。 院子口有丫鬟候着,见主子一来,都屈身福了福。 顾今宴始终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不曾斜眼看过别人分毫。 洛嘉则拘手拘脚,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进入院子后,来到房屋门前,婢子领着两人进入,朝着房内风华犹在的身影,唤了句:“长公主,摄政王他们来了。” 他们? 也包括她?洛嘉想,兴许是的。 房内,陈设精致华丽,各类摆件更显富贵大气。 隔着上好水晶珠帘,一位华贵妇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掀帘出来,举手投足雍容气质,连眨眼间都带着贵态。 顾今宴微微一笑,垂首道:“母亲。” 身后的洛嘉很识趣,一扫小心翼翼的姿态,含笑大方:“奴参见长公主。” 她是普通男装打扮,说是顾今宴的侍从也不会有人不信,故此才以奴自称。 长公主眼眸流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了儿子一眼,片刻后道:“都坐下。” 都?洛嘉惶恐,忙抬眼看了她一眼,却不料,与其来了个眼神碰撞,吓得她赶紧垂着脑袋不敢动弹。 在长公主和摄政王面前,她也能坐吗? “流苏,给这位小公子赐座。” 小……小公子。 洛嘉有些傻眼,往后退了点,扯扯顾今宴的衣袍,求助似的看向他,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她的阿姐是贵妃,也可也没让长公主都客气到这种地步? 偏偏顾今宴不作回答,挑了挑眉,只身入座。 这下好了,长公主也坐下了,独留她站着,是……不是不太好? 见她未动,被唤作流苏的婢子用袖口擦了擦座椅,做了个请的手势,还道:“小公子入座。” 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洛嘉摸不着头脑,原来她以为自己不坐是嫌弃座椅不干净? 非也非也,简直是糊涂! 她心里忐忑,对着长公主拱手道:“谢长公主。” 人家婢子都已经做到这份上,要是再不坐,倒是她不识抬举。 纵然是上辈子,洛嘉也没真正领悟到如坐针毡的意思,今儿却是明明白白的体会到了。 屁股一碰到座椅,脑中不自觉想起流苏拿袖口擦的画面,于是更显忐忑。 第72章 小公子喜欢,再赏后厨一笔! 端端坐在上方的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异样,带笑的眸子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转到顾今宴身上,细细问:“听说元旭出事了?皇上命你查案?元旭说起来是你的舅舅,要真做了什么错,只要是于律法不合的,尽管处置,无需顾忌情分。” 她没顾忌有外人在场,直接问话。 原来顾今宴的刚正不阿是遗传的长公主啊? 洛嘉偷偷看一眼他,心里不禁道:以前没细算过辈分,如今听长公主提及才知道,恭亲王与肃亲王都是顾今宴的舅舅,甚至当今皇上也是! 说起来皇上年纪还小那么多岁,不知道私底下顾今宴有没有交过他舅舅? “儿子明白,一切凭大魏律法处置。” 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中全是赞许,“你如今都这般大了,能独当一面,本宫很是宽慰。” 洛嘉又不禁道:摄政王怎么说也得二十出头好几了?怎么长公主还像跟孩子说话似的? “儿子能有如今作为,全靠母亲栽培。”他道。 闻言,长公主摇摇头,脸上露出几丝惋惜,指着天上说:“你能有如今的作为,是先皇的功劳。” 当年先皇不顾朝堂那么多人反对,毅然而然的写下了立当时还是毛头小子的顾今宴为摄政王的圣旨。 如今大魏山河太平,百姓安乐。 事实证明,那道圣旨是对的。 先皇…… 顾今宴沉住眸子,半晌后点点头,也算是赞同她的想法。 外面有婢子进来,在流苏耳边低语了一句,而后她上前一步禀告道:“长公主,前厅晚膳以布好,请移步过去。” 长公主点头,看向下方两人问道:“也好,都没吃?本宫特意叫她们准备的丰盛,不如一起?” 原来他说的吃饭在这里。 洛嘉捂着肚子露出几丝犹豫,想要拒绝,可怎么好意思破坏长公主的雅致? 只在心里默默抱怨了几句,要是顾今宴早点说,她就空着肚子来了。 流苏扶着长公主先走一步,顾今宴随在其后,洛嘉继而跟在他后边。 微微带着愠色的眼眸瞪着紫袍背影,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顾今宴默默摸了下鼻子,眼中带着笑意。 长公主是先皇的独女,自幼受尽万千宠爱长大,一应吃穿用度从不会低任何人一等。 即使先皇不在了,当今皇上也依然宠着这位长姐,未有半分怠慢。 是以她的高贵是与生俱来的,从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望着长公主的华丽背影,洛嘉在想,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长公主,会不会也有烦恼呢? 长公主府从来都只有一个女主人。 奇怪的是,京城里好像没人提起过驸马爷,也没有驸马爷的消息。 偌大的府邸,也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前厅到了,一众丫鬟伺候着用餐。 洛嘉局促极了,一顿饭毕,她肚子早撑的不行。 还说不吃不吃的,可流苏老是往她碗里夹菜夹肉,剩下感觉不太礼貌。 正对面的顾今宴吃相极为斯文,刚好吃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触及到洛嘉幽怨的眼神,眉梢一挑,权当做没看见。 长公主为了保养身材吃的很少,只不过喝了几口养生汤后便放下筷子,看着两人吃的津津有味,对流苏吩咐道:“今儿后厨菜烧的不错,赏。” “是。” 果然是有钱人,随随便便赏赐连眼睛也不眨。 随着最后一块肉吃完,洛嘉赶紧利索放下筷子。 “可还合口味?”长公主凝着她问。 洛嘉忙带着笑答:“长公主的厨子真不赖,简直比岳楼的名菜还好吃呢!” “是么?”她微微侧头又对流苏吩咐道:“小公子喜欢,再赏后厨一笔。” 洛嘉:…… 难道说好听的话就是致富秘诀么? 她有点不知所措。 长公主似乎乐在其中,岁月不曾留过痕迹的那张脸上,始终都停着笑意。 接下来是她跟顾今宴的饭后闲谈,洛嘉没有搭话,也搭不上话,只静静坐在边上听。 檐上灯光照下,丫鬟们撤下碗筷摆上清茶,又呈上几碟点心放在她面前。 洛嘉蓦地睁大眼睛,求助似的看向顾今宴:没说吃完饭后还要吃点心啊? 好在顾今宴还有点良心,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吃,浅浅道了句:“不吃也没关系。” 长公主凝眸看向点心,没说什么,随后母子俩继续聊天。 夜色越渐深沉,热气褪去,空气中带了几丝凉爽气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顾今宴终于起身作别,洛嘉见状跟着起来不敢多坐一刻。 “流苏,送他们回去。” “是。摄政王这边请,小公子这边请。” 长公主双手覆在一起往后仰了仰,目送他们离开。 将人送出去以后,流苏小跑着回来,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灿烂笑起来:“长公主,这下你该满意了?” “哼,就你嘴贫!”长公主明显也很高兴,手指轻轻扣着背面,看向桌上道:“她没吃点心,应该是不喜欢。下次叫人多备些,好让人家选择才是。” 第73章 本王不让它碎,它怎么敢? 流苏笑的合不拢嘴:“是是是,都是奴婢的不对。奴婢瞧着那位女子眉目清秀,模样更是出众,好好打扮一番定是国色天香。” 她们早看出顾今宴旁边的小公子是位女子。 以往回府来,他身边的随从一律不准跟上,这次却带了个扮男装的女子回来。 “长公主,摄政王从前说过,若是有看上的女子,会带回来让你看看,这不就是了?” 若说那扮男装的女子跟摄政王没有瓜葛,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信。 长公主抿唇道:“他要是还年少,婚嫁之事本宫断然不会多加操心。可如今已到二十三四的年纪,要是再孤身下去,本宫怕他直接对女子不敢兴趣。” 流苏捂嘴笑:“长公主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摄政王长得俊美,又有权势,哪个女儿家不喜欢?” “话是这么说,京中有名的千金小姐们你瞧得上谁?那些个官家夫人,整日在本宫面前夸自家女儿,什么花容月貌什么倾国倾城?倒像是塞人似的,本宫厌恶得很。” “那长公主是瞧上那位小公子了?”流苏故意说笑:“你没瞧着把人家吓的,连话也不敢多说。” 长公主纠正她:“明明是你拿袖口擦座椅让她吓了一跳。” “奴婢那是看你喜欢人家才那样做。” “贫嘴。” …… 马车渐渐从长公主府离开,洛嘉揉揉发胀的肚子,不想说话。 要是空着肚子来,那桌饭菜全部都合她胃口。哎,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外面南絮在驾车,驾驶的慢,优哉游哉的,不时还扭过头来跟洛嘉讲话。 “二小姐第一次见长公主殿下?” 洛嘉嗯了一声,觉得车内闷,干脆掀开帘子坐在外边来,双腿搭在边上一晃一晃的,享受晚风吹拂。 南絮说起长公主时眉飞色舞,言语间很是激动:“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是先皇唯一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皇上以外,可谓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她知道这些,只不过好奇驸马爷是谁。 “便是当今皇上,也一贯宠着长公主,还有咱们主子这样出众的儿子,真是人生赢家啊!” 的确,长公主从一开始都站在了顶端,乃至到现在,也一直都稳稳的立在顶端。 洛嘉起唇,想问驸马爷是谁。 还没问出,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隐隐带着不快:“再多嘴就扣月钱。” 南絮眼睛陡然睁大,转向洛嘉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安安静静驾车。 她还没问出口呢。 洛嘉转身掀开帘子问:“你要不要出来透透风?” 房内那人端正,幽幽的眸子传来,话里带着不自觉的凉意:“本王不热。” 明明车内就闷的要死,窗帘子也不拉开,还不出来透透气。 洛嘉没管他,不来就不来。 没有说话的南絮明显加快了驾车的速度,难怪顾今宴不让他说话,原来是会影响速度。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北方呢?” 南絮努了努嘴,示意她往上看看。 一旁的檐角之上,正运用轻功随行的人,不是北方还有谁? “他一直都这样?” “北方是暗卫,不贴身在主子身边伺候。” 洛嘉懂了,顾今宴挺招人刺杀的,留个暗卫是方便保护小命。 忽然车内咚的一声。 洛嘉赶紧转身查看,看见的是顾今宴弯腰捡拾玉佩,他抬起头,眼神对过来,冷冷转向一边。 “你摔了还是玉佩摔了?”她问。 “玉佩。” “那样大的响动,竟还没碎?” 那样大的响动,当然不是玉佩了,是顾今宴故意踢了座位一脚。 他举着玉佩晃了晃,话里听不出声音:“本王不让它碎,它怎么敢?” 本王都叫南絮不要讲话,他怎么敢? 驾车的人闻言身子一抖擞。 洛嘉觉得他莫名其妙,放下帘子转向南絮抱怨:“你家主子性格不太好。” 南絮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使劲摇头,始终闭紧嘴巴不说话。 再顺便瞅她一眼,眼里明显有一丝震惊,随意吐槽摄政王,她怎么敢的? 到洛府后门了,洛嘉跳下马车跟南絮道别,没有理会顾今宴,上到台阶轻轻叩了三声门。 车内,紫袍身影捏着玉佩不作声,指腹摩挲着纹路,微微不满。 不一会儿,素心打开门探出个脑袋,见到人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马车随即调头离开,洛嘉看着他们远走,掩上后门作噤声状,悄悄往瑶光阁回去。 今夜外出的事绝对不能被父亲知晓,否则又得罚她跪祠堂了。 路过青莲阁时,看到一个长衫模样的男子背着药箱,正匆匆往外赶。 前面还有春桃给他带路,两人同样偷偷摸摸,生怕被别人发现。 洛嘉原不想惊动他们,可从小道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花坛边的小花盆,只听到“砰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第74章 我不能低她一等 春桃和大夫身形俱怔,呆了片刻,急急隐退在树木之后不敢出声。 好在洛嘉没想跟他们计较,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直截了当的离开。 “可以走了吗?” 藏在树后的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跟做小偷似的。 春桃被吓坏了,要是被二小姐发现再一追究起来,青莲阁肯定会遭殃。 她将大夫往前推了推,指着前面的小路说道:“你直接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然后左转出大门,大门的护卫我都打过招呼了,不会为难你的。” “行行行。”大夫只想快点离开,今日来洛府走了一遭的确赚到不少银子,可总觉得不安全。 他知道大户人家心眼极小,心思变得极快,怕她反悔,扛着医药箱头也不回的跑开。 待春桃返回到青莲阁,将见到洛嘉一事禀告给洛莹,言语间颇为顿惑。 “半夜才归来,还穿着男装?三小姐,二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洛莹卧在床上,面色不太好。 白日被丢出去后身上什么症状也没有,可晚些时候开始发疼,疼得也不厉害,只是会不舒服。 她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连忙叫春桃去请大夫来,还好没事。 为了不让大夫说出口,还给不少封口费。 本来打算睡下了,听见春桃这样说,不由得睁开眼想了想:“大半夜的,穿着男装出去,岂不是私会外男?” 只一刹那坐直身子起来,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算计。 春桃见她跟魔怔了似的,不知所以。 今晚才知道三小姐怀孕了,本该是喜事,可是她作为贴身婢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梁府待见,日后倒过的不错,可梁府若是不待见…… “这正好是老天助我!”洛莹欢喜不已,不禁拍手欢呼。 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吓到了春桃,急急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三小姐你没事?” 洛莹呵呵笑道:“我怎么会有事?我好的很呢!你不是说洛嘉半夜才回来?还穿着男装?那人让我将她带去岳楼,正好可以借这个名头,到时候还能让父亲知晓,知晓什么呢?随便编一个私会男子,我再将事情闹大,闹的满城风雨,闹的洛嘉名声扫地!那时候还不是我赢?” 想到此,只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幻想着没有洛嘉的以后,简直不要太好! 春桃看着她狂笑,莫名有些担心,纠结了几分,才道:“其实二小姐并没有哪里做的过分……” “你懂什么?”洛莹立马呵斥,“只要她在,我永远都低她一头!就连今日的那个人都知道她!既然她们认识,莫不是串通好了给我难看?两巴掌,整整两巴掌啊!我……” 话还没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春桃一见她哭,立马手忙脚乱。 床上的人感觉委屈的很,眼泪珠子不停掉,脑中不断回想在水云间被元旭他们侮辱的画面。 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袭来。 “呕……” 春桃赶紧拍她的背,想说什么话一下子堵住,不敢再说出来。 干呕了半晌,洛莹只觉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难受之余还不忘拉着春桃告诫说:“你是我的人,要是对洛嘉起了半分怜悯之心,我……我会杀了你!” 从前小姐脾气再不好,也只是骂两句就算了,都没动手打过,现在却直说要杀了她! 春桃脚下一软,不停点头,生怕她再起其他念头。 洛莹捂着心口处,趴在床边眼眶通红,口中直道:“我要处于上风,我不能低她一等……” 春桃暗叫糟了,小姐真疯了! …… 一夜都睡得不好。 洛嘉半夜醒了好几次,全怪肚子撑得慌,不由得又将顾今宴抱怨了几句。 昨夜急匆匆的见过长公主,满脑子都是她雍容华贵的面容和身影。 今日省亲,该进宫去见姐姐。 因着没睡好,洛嘉顶着一双黑眼圈,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素心给她梳妆,再将头发梳个好看的少女样式,别上玉簪,红唇相映,美不胜收。 院门口有人说话,不一会静言跑进来,撅着嘴通报:“三小姐来了。” 洛莹?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准没好事儿。 洛嘉不想见她,见了面也只会相互看不顺眼,还不如不见。只不过静言又补了句:“张家小姐也在呢。” 是张嫣? 北方说她庶妹的尸体在元旭的枯井里,今日正好,不如问问情况。 得了允许,洛莹才邀着张嫣一同进入到房内,洛嘉已经收拾好了,粉面红妆,姿色可人。 她端端坐着,见到两人进来,起身客气了番,总之礼数要做到。 “张小姐,三妹妹,都请坐。” 张嫣真是不顶嘴活不下去,立马道:“我们不坐难道还站着?也不看看你多大的脸面?” 第75章 有些事情,是扛不住的 洛嘉凝着她片刻,问:“张小姐怎么会来我这瑶光阁呢?” “还不是陪着洛莹来的?难道我是来看你的?”她趾高气扬的模样不得了,鼻子都快扬到天上去,绿竹几人站在一侧盯着默默生气,只恨不能替小姐出头。 身侧洛莹碰了下她,摇头道:“阿嫣,你不要这样。” 张嫣重重哼一声,别过脸不说话。 她作为嫡女,能跟洛莹保持这样久的关系,说来真的很可贵。 洛嘉不恼她的态度和语气,死过一次的人,跟一个小娃娃置气做什么?稚气未褪的黄毛丫头,大多都是这样毛毛冲冲的。 “二姐姐,其实我来……是想为之前的不敬跟你道歉。”洛莹捏着手绢,面露几分纠结,抿唇道:“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 张嫣冷冷出声:“我说了不要来道歉,你就是太宽容脾气太好了!” 洛莹拉着洛嘉的手,只睁着可怜兮兮的眼看着她。 最近的一次矛盾好像只有祠堂一事,除此之外,洛嘉想不到其他,她淡淡开口:“没有关系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我二人既然是姐妹,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按照前世洛莹的性子,是披着羊皮的狼,曾经那样一个温婉可人的少女,逐渐变的不一样。 她会忍,她懂得隐忍。 偏偏现在的洛嘉要打破她的隐忍,让她的野心和歹心全部都暴露在明面上! 洛莹眼睛一亮,装的单纯无比:“既然二姐姐原谅我了,不如我们庆祝一下?”她拉起张嫣的手和洛嘉放在一起,笑嘻嘻道:“岳楼的饭菜是京中一绝,我念着好久了,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吃一顿怎么样?” 无事不可出府,单单为了一顿饭,她还不至于好吃到这种地步。 只怕是心思用在了别处。 洛嘉也不戳破,不过脸颊上凝着的笑让洛莹有些发慌。 心中有鬼才会发慌。 “岳楼的酒菜呀,的确是不错,张家小姐同意一起吗?”她故意问。 张嫣当然不想跟她一起吃饭,后来想想为了洛莹也就答应了。 谁让她重情义呢? 绿竹只当洛莹没安好心,一双眼睛死死落在她身上,似要将她看穿。 在众人面前,她伪装自己依然像个黄花闺女一样,不曾跟人苟且,不曾暗结珠胎,不曾做过任何一件亏心的事情。 也努力克制不要经常抚摸肚子,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便是到现在,除了春桃,连娘亲也不知晓。 想到这些,洛莹的脸上表情不太好,整理了下情绪,佯装不经意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三姐姐昨晚去哪里了?我院里的丫鬟说看见你半夜才回来,还……还穿着男装,可是去到什么好地方消遣了?” 趁着张嫣在此处,她有意而为,装出的一副小女儿好奇的姿态,将洛嘉的事情大肆宣扬。 果然张嫣一听眉头皱起来:“半夜而归也就算了,穿男装是什么鬼?洛莹,你们府上的人就是这样没规矩的吗?” “当然不是,二姐姐很好的!” “好?半夜出去谁知道是做什么勾当?穿男装谁知道是去见了谁?洛莹,人不可貌相知道吗?” “可是二姐姐真的很好……” 两人一言一语争辩的火热,将洛嘉晾在旁边,偏偏不作声回答。 等到洛莹再次询问的时候,她刻意了几分,话里有话:“我那时出去办了点私事。倒是三妹妹身体不舒服么?半夜还有大夫来青莲阁看诊?若是不舒服,定要知会父亲跟大姨娘,你一个弱女子,有些事情,是扛不住的。” 你一个弱女子,有些事情,是扛不住的。 是在暗暗告诫她不要隐瞒怀孕的事情。 张嫣听的莫名其妙,不就是生病么?有什么扛得住扛不住的? 但洛莹听懂了,明白这是在点她,看向洛嘉的眸子更是带着些许不可置信,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好在还沉得住气,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欠了欠身:“二姐的话,我记下了。” 等着,等明日到了岳楼,父亲娘亲会去围观好戏,有你哭的时候! 洛莹眼中一抹阴狠闪过,只等明日一过,她再也不会低洛嘉一等了! 见时辰差不多了,绿竹不想再留她们,故意扬着声音提醒道:“二小姐,今儿是进宫省亲的日子,莫耽搁久了,贵妃娘娘还在宫内等着呢。” 搬出洛贵妃来,无人敢说半句不对。 张嫣虽然不满意,动了动嘴最终没说什么。 省亲?洛莹从来都没有进过宫,也想去看看皇宫的繁华富贵,只一想到都是金碧辉煌的墙壁,是无数华裳匆匆而过的身影。 以前听说洛嘉能进宫,她还很羡慕,怪不得打扮的如此正式。 “二姐,不如带我一起去?” 这一次洛莹难得的没有任何坏心,只是单纯的想要进宫看一看,期待的眼神顺过来,倒叫洛嘉不好意思拒绝。 她虽是庶出,但也是洛贵妃的妹妹,又有张嫣在场,若是她拒绝了,只怕张嫣会出去传一些不实言论。 风风雨雨的言论,洛嘉是不看重,也懒得去听,可是……算了,让她一起。 “进宫得体面,你速速回去梳妆打扮一番。” 第76章 洛莹,本宫好久没见你了 “好!”她高兴不已,立马蹦蹦跳跳往青莲阁赶去,连张嫣也不管了。满脑子里想的是要戴什么发饰,要穿什么服饰,怎样才能为自己长脸? 张嫣恨铁不成钢,哎呀一声正欲起身跟上,身后突然传来洛嘉的问话:“张小姐,请问府上是否有一位叫做张芸的妹妹?” 她扭头回来不太高兴问:“那个狐狸精的女儿,你提她做什么?” 狐狸精? “她在一个月前就离开张府,听说走亲戚去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芸是张府一位姨娘生下的女儿,庶出,因老爷爱慕那位姨娘,对张芸也宠爱有加,张夫人和张嫣速来不喜她。 好在一个月前母亲告诉她说,张芸离开张府,去了亲戚家中,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那个狐狸精的女儿终于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洛嘉觉得其中有猫腻,张芸是深闺女子,不常露面在外,为何忽然去了恭亲王府,还遇了害。 “那,张夫人可曾说过她去了哪家亲戚?” 张嫣哼道:“你关心她?呵,本小姐无可奉告!实话告诉本小姐,你是如何得知她的?” 见她不像是知道什么消息的样子,洛嘉也没了耐心,将原话甩给她:“不好意思,本小姐也无可奉告。” “你!”张嫣气极了,又不能将她怎么样,将门一踢带着怒气大步离开。 看着规规矩矩的门被无辜踹了一脚,素心很是心疼:“张小姐脾气可真是大。” 小姐不过是将她的原话甩了回去,却也将她得罪了,真是难伺候。 洛嘉撇撇嘴表示很赞同。 看来张嫣也不知道张芸为何从亲戚家到了恭亲王府,那么只有张夫人才知道了。 府门外洛嘉已经坐上马车等候,绿竹在外面不停张望,总算看到打扮鲜明的洛莹缓缓走来。 她第一次进宫,自然要好好打扮,更是将梁进送的好几样珍贵首饰都戴在了身上,弄得金光灿灿。 上来马车后,对着洛嘉一阵微笑,极力跟她拉拢关系。 若非洛府出了一位正得圣宠的贵妃,她们这些普通女子,如何能进到宫中呢? 洛嘉有些发愁,姐姐心中记恨秦无双勾引父亲,才害的她们姐妹俩跟父亲相隔两地十几年,对洛莹自然也不喜欢。 也不知道待会看见后会不会生气? 前往皇宫的路上,洛莹不停问需要注意什么,要是得以见到哪位娘娘,她可不想因为无知而闹出什么笑话。 为了姐姐的颜面,洛嘉强忍着不愿,给她一一细说,两人难得在同一件事情上想法相同。 说话间时辰过的很快,马车终于停下,还是跟往常一样,有上清宫的小公公在宫门候着迎接。 走在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宫道上,洛莹很想要东张西望观看,可洛嘉提前交代过,不允许她没规没矩。 两人又是并行,稍有什么举动,立马会招来洛嘉的凝视。 好在洛莹并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小公公领着她们来到上清宫门口,福安一如往常静静候着,见到洛嘉身旁还有一位时,顿了一顿。 “这位小姐是?” 洛嘉引见说:“是府上的三妹妹,从没进过宫,姑姑是第一次见到。” “姑姑安好。”洛莹微笑着欠了欠身。 福安知道洛府那点破事,听她一说,便知道是大姨娘的女儿,当下没说什么,带着两人进入。 方才行走在宫道上,洛莹看到雕龙的檐角,高悬的金凤,打心底里憧憬。 只可惜身份低微,跟了梁进,如今又是双身子,进宫这样的大好前程,断然不敢想。 若是再早点,早点进宫看一看…… 也许她也能跟洛宁一样,得到盛宠,为娘亲挣些荣光回去。 金碧堂皇的内殿之中,洛贵妃正描摹着喜欢的字画,听到声响进来头也没抬,声音温婉好听:“嘉儿来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缀着水晶的珠帘,两个倩影一前一后屈身,“姐姐,莹儿想来看看你。” 洛莹有些惶恐,再次福了福:“莹儿见过姐姐。” 这是洛嘉第一次亲昵唤她,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珠帘后的身影一顿,抬眼看来,身形未动。 随后缓缓放下毛笔,坐在一侧椅子上,端着贵妃的高傲姿态,声音冷了几分:“都进来。” 珠帘终于被掀开,洛莹也终于看到很久都不曾见到的洛宁,她华贵极了,眉眼里,身形上,连带着发梢都透露着高贵。 兀自看看自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眼中一抹嫉妒飞快闪过。 “洛莹,本宫好久没见你了。衡儿也是,许久都没见了,如今还好吗?”好歹也是在宫里生存过的,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表现特别明显。 “衡儿很好,谢大姐姐关心。” 洛嘉暗暗道:非要跟着来,这下好了,往日在府上都是我跟你争执不快,如今到了姐姐面前,只有默默受委屈的份儿。 “是么?大姨娘为洛府生了儿子,是为大功劳,不知父亲可曾有什么赏赐?” 洛莹记得父亲以前说过大姐脾气不太好,以前她们相处的短没怎么发现,今日一见面,明显跟父亲描述的不同。 大姐姐这样高贵的人,才不会讨厌她! 第77章 因为,鸠占鹊巢啊! 再加上提到娘亲,她面露喜色,一时没想其他,只道:“回大姐姐的话,父亲曾说过娘亲生下衡儿对得起洛府列祖列宗,要扶她为正呢!” 福安脸色一变,原本静坐一边的洛嘉也跟着严肃起来。 因为她们都发现了洛贵妃的异样,她不高兴了。 偏偏洛莹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衡儿作为洛府的香火难能可贵,父亲娘亲看重,其他人也一定要看重,恨不得夸到天上去不说,此时更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胆敢妄自提起已逝的大夫人! “大夫人已经离开这么多年,府上的位置反正也是空着。而且父亲不止一次跟娘亲提过此事,可娘亲心太软,总推说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 等洛贵妃收回成命,亦或是等洛嘉出嫁! 内殿的气氛戛然沉默,气温跟着下降好几度。 洛贵妃面无表情,眼神如耐心潜伏着的豹子,正等着时机动手,她松了松腕上的珠玉珊瑚手镯,摩挲着指尖问:“你觉得,大夫人如何?” 洛莹仔细想了想回道:“莹儿觉得大夫人很好,只是可惜没有享到福。” 是啊,没有享到福,生下两个女儿后,还没来得及等到她们长大成人,便撒手人寰。 洛贵妃眉上凝着霜,又问:“你可知她为什么没有享到福?” “莹儿不知。” 面前华袍女子缓缓起身,举手抬足间气质使然,上好的妆面将女子大的美极大程度展现出来。 她站在洛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因为,鸠占鹊巢啊!” 鸠占……鹊巢? 洛莹愣了片刻,下意识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间还没来得及赔罪道歉,带着指套的耳光从她左脸狠狠甩过! 指甲的印子划破了她的脸! 登时间,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是破皮的疼痛! 洛莹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捂着脸盯着地面头也不敢抬。 因为这是在上清宫,在皇宫,她一无所有。 洛嘉没想到会这样,更没想到姐姐竟然什么都不怕,还弄花洛莹的脸! 父亲不会不管,秦无双不会坐以待毙。 内殿那么多宫女,都在看洛莹的笑话,没一个人上前说话。 要知道,洛贵妃的性子,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谁要是让她生气,可谓是不识抬举。 洛嘉终究不忍,将洛莹往后拉了一拉,轻声劝道:“姐姐,她已经知错了。” 知错……洛莹垂着脑袋,捂着脸颊五官扭曲起来,她说错什么了?难道说的不对? 一巴掌够发泄了,洛贵妃慵懒将手一伸,立马有宫女上前来为她重新戴好镯子,再抹了些润手膏。 “你只比嘉儿小一两岁,说起来父亲进京以后秦无双便跟她在一起。十几年来,父亲不止一次写信回怀阳,让本宫的母亲与祖母来京城,可秦无双是怎么做的?几次三番阻拦,不要他们相见,连同与本宫姐妹俩见面也再三阻拦!若非母亲病逝,我们走投无路,怎么会来京城?秦无双野心不小,妄图取代母亲,你既是她的孩子,本宫打你,不算冤枉。” 父亲向怀阳寄过书信?洛嘉记不得了,在她幼时的记忆里,大抵是没有的。 或许寄了,姐姐知道,母亲也知道,独独瞒着她。 如果是以前,洛嘉会认为父辈的恩怨,原不该报应到孩子头上,只是现在她看的太多看的太透,连母亲都去世的不明不白,洛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原也有这样多的纷争。 洛莹被她呵斥,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捂着脸颊低低哭泣起来。 不料的是,殿门前有人走进来。 明黄的衣袍尤其显眼,越过珠帘,浮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福安洛嘉等人忙屈身行礼拜见皇上,瘫在地上的洛莹移了移地,趴在地上声音喑哑。 洛贵妃整理好神情,硬生生从满腔怒气中挤出一丝微笑,堪堪一福:“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随即缓缓下移,停在洛莹身上,眉间一丝厌恶闪过,接着沉沉出声:“朕在外面就听到了你的声音,故没让人通报。怎么,受委屈了?” 这样关心的语气,好像寻常夫妻间的对话,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天子对贵妃说的话。 洛贵妃怒气未消,便是瞧洛莹一眼也觉得脏,将头一转闹别扭坐下,明显带着情绪:“臣妾家中的事罢了,皇上切莫多想,待臣妾仔细静一静就行。” 皇上的手掌在她肩上抚摸了片刻,柔和的眼神凝着她,似在责怪这点小事也用得着生气? 饱含庄严的眸子侧向洛莹,少女的身形看起来单薄又可怜。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他沉沉出声道:“此女冲撞贵妃,更胆敢提及贵妃的亡母,乃是大忌!福安,拉到殿门之外杖责三十,以示众人!” 第78章 你只是一个妾,是一个奴婢! 杖责三十大板,已经是对她一个弱女子的容忍了。 洛嘉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毕竟洛莹是跟着她进宫的,如今已经破相,要是再在宫里出丑…… “皇上,臣妾划破她的脸已经是惩罚了,总归是跟臣妾同父,要念着点姐妹情谊。” 好在洛贵妃及时劝住,福安才没有进一步动作,再看地上吓坏了的洛莹,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怎么……怎么魔怔了般,胡言乱语得罪到洛贵妃? 皇上冷冷一睨,依照贵妃的意思,随便打发个借口,让洛莹去殿外候着,不可再进内殿。 福安也始终冷漠的很,没好脾气,命人将她抬出去后便不再管。 没想到事态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洛嘉沉默着退下去,临出宫门时,福安小跑到跟前来解释说:“贵妃娘娘今日此举,是想给洛三小姐立立威风,绝对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一切只怪那位三小姐说话没有规矩,因此在惹怒了贵妃娘娘。” 姐姐自然不会怪她,洛嘉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等会回府还要闹成什么样子,秦无双肯定会将房顶都拆了? 回府的路上,在马车内,洛莹背对着她一直都在啜泣,眼泪无穷无尽。 洛嘉靠着内壁有些发愁,默默数着到家的时辰。 半柱香过去,到洛府了。 洛莹不管不顾率先一人冲了下去,不曾想娘亲已在门口等着,她看起来很焦急,看到女儿回来,立马注意到红肿破皮的脸颊,两行眼泪蜿蜒而下,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泣。 洛嘉姗姗在后,对秦无双微微屈身,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忽然腕上被一股力道拉住,回头是秦无双恶狠狠的面容,她咬着牙问:“你是洛贵妃的妹妹,为何不帮着莹儿?她初去宫中,很多都不懂,你为什么不帮她?” 原来,在她们还没到达时,宫里已经有圣旨降下来,大抵内容是“洛莹顶撞贵妃,原应在宫中挨板子受罚,可贵妃怜悯,故放其归家思过一月,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寿全公公心善,传达圣旨的时候没有让其他人知晓,女儿家的名声要护着,不然以后可不好寻夫家。 这也是洛贵妃的意思,她并没有要将洛莹逼到绝路上的意思。 洛嘉在想,若是被姐姐知晓母亲极有可能死在她们手中,绝不仅仅只是警告洛莹那么简单。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不用人尽皆知,她自己慢慢查。 此刻秦无双瞪着恶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力道使的重,掐的洛嘉手腕疼。 跟这样的人对话,用不着好语气。洛嘉奋力挣脱开,揉揉手腕毫不示弱对视回去,眼中的冷然显而易见,话里更显疏离:“大姨娘,纵然三妹妹是第一次进宫,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不会不知道?连宫女们都知道洛贵妃一向心善,今儿三妹妹却招惹贵妃如此怒气,你怎么不先问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秦无双闻言,果然脸上一抹疑惑闪过,扭头看向洛莹,却见她只顾着垂首抹泪,什么也不做解释。 “三妹妹,你怎么不说了?” “我……”洛莹抬眼,眶里晶莹剔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洛嘉怎么欺负她了。 秦无双急于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她始终哭哭啼啼,一时没了耐性,语气重了几分:“你到底在洛贵妃面前说了什么?可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她咬唇摇头:“娘亲女儿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懒得看这场磨磨蹭蹭的哭戏,洛嘉也没了耐性,斜眼一扫冷冷道:“三妹妹连自己说的话也忘了吗?既如此,我来替你回忆。三妹妹在洛贵妃面前洋洋得意说,夫人没享到福气,她的位置反正也空了那么多年,不如就给大姨娘?大姨娘,你知道为什么夫人没有享到清福吗?” 秦无双脸色剧变! 从满是怒气变得没了脾气,如果莹儿真在洛贵妃面前说起这些,即便是挨板子也不为过,可她怎么这样糊涂? “娘亲我错了……”洛莹原本还不服气,不就是一个贵妃?有什么了不起?可看到娘亲变了脸色的刹那,才觉得自己真说错了话。 洛嘉的问话,秦无双没法回答。 她整理好情绪,重新昂首在洛嘉面前,“我的女儿做错事情我自己会教,不劳二小姐费心了。” 说着,一把拉过洛莹头也不回往青莲阁去。 洛嘉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秦无双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是因为内心不纯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在她心中,什么都清楚。 青莲阁。 秦无双怒气未消,一踏进房内就将洛莹一把摔在地上,这是第一次对女儿这样生气。 也是第一次没有心软。 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洛莹,恨铁不成钢:“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连一点是非轻重也不知道?当着洛贵妃的面讨论万玉枝,你真当她耳朵是聋的吗?你在府上肆意妄为,我权当宠你罢了,可你进了宫怎么也妄自敢言?” “娘亲……” 洛莹吓坏了,她从没有见到这样的娘亲,自小到大,不管犯了什么错,娘亲总会偏袒她宠着她原谅她,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本来在宫里已经受了欺负,被那么多人看了热闹,没曾想回到家以后父亲不待见娘亲生气,她心里又急又气,顿时所有委屈席卷而来,仓皇起身将桌子大力推到,声嘶力竭道:“是你自己没出息凭什么怨我?你能跟洛嘉斗吗?能不怕父亲吗?我好歹也是洛府的血肉,是洛府的小姐,可你呢?你只是一个妾,是一个奴婢!” “啪!” 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停在她脸上,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受到撞击,撕裂般的疼。 洛莹呆住了,捂着脸慢慢瘫跪下来,似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些狂妄之言,还是对娘亲说出来的? 一巴掌扇过去,正在秦无双的气头上,到现在手都是麻的,她失望的看向眼前对自己不敬的女儿,悔恨从心里冒起:“你眼中,就是这么看我的?” “娘亲我……”洛莹直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怎么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娘亲女儿错了……” 姗姗赶来的春桃一进入院中便听到鸡飞狗跳,急急忙忙奔向屋内,见到跪在地上的三小姐,惊慌失色:“三小姐小心身子!” 再忙脚忙手把她搀扶起来,生怕身子有一点点损害,心疼看着她再看看大姨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姨娘,不要再惩罚三小姐了,她身子弱扛不住的,你要是不高兴,尽管惩罚奴婢,奴婢身子好扛得住!” 秦无双火冒三丈,正愁没找到发泄口,见春桃一来立马上前踹了一脚泄愤,“叫你伺候三小姐就是这样伺候的?” 可怜春桃被白白挨了好几脚都不敢吭声,失神的洛莹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拉住秦无双的裤脚清泪蜿蜒而下:“娘亲,别打了!春桃是无辜的,她愿意替我受罚是因为……因为我……我怀孕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秦无双目瞪口呆,浑身一下子失了力气。 她不敢置信,逼着洛莹又重复了一遍。 洛莹伤心欲绝,身子趴在地上不住颤抖:“女儿,女儿怀孕了……” 第79章 恭亲王府的密室 …… 夜里,青莲阁闹闹腾腾好一阵才罢休。 素心从那处打听消息回来,对洛嘉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在她的设想之中。 旁人只道秦无双气急败坏对着洛莹一阵责罚,除了她们以外,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洛嘉打算歇下了,命素心将烛火都熄灭,凝眸想了想又道:“明日一早,你出府去乞丐窝找几个本分点的姑娘,将她们安置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我要去见她们。” “二小姐是打算招丫鬟?何不让二姨娘安排?” “我是打算招丫鬟,但不是为我自己。” 素心是聪明的,一下便懂了。 如今三小姐怀孕一事已被知晓,又是梁府的种,秦无双肯定不会叫她打掉,正好以此可以大做文章,让洛莹能入梁府。 光靠青莲阁那几个丫鬟贴身服侍,她不放心,势必会亲自去府外招人。 “二小姐今儿入宫累了,快请睡。” “嗯。” 迷迷糊糊的,洛嘉记得自己闭上眼了,甚至还记得自己梦到了周公。 可一觉醒来,竟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睁开惺忪的眼,由模糊转为清晰的,是顾今宴近在眼前的脸庞,妖异的桃花眼停在她脸上片刻,站直身子折扇一挥,背过身道:“换上衣服跟本王走。” 走?去哪里?窗外月色高悬,还是半夜。 洛嘉揉揉依旧昏聩的脑袋,环顾下四周,好像是客栈的陈设布置。 眼神一瞥,落在面前折叠整起的干净衣裳上,拿起看了看,是男装。 顾今宴在外面等候,洛嘉犹豫片刻,拿起男装迅速换上。 推开门,才发现南絮和北方也都在。 洛嘉理了理刚束的发,还不太顽固,顾今宴掏出一只简单样式的玉兰发簪递给她。 “谢谢。” 接过发簪随手插进发间,左右晃晃头,嗯这下不会松了。 秀眸一转,看向南絮他们问:“今晚有行动?” 能半夜将她从洛府掳到这里来,再看他们两人收拾的利索,连顾今宴也是黑色劲装,一定有急事。 “元旭在醉画楼,美人在握,今夜不会回来。” 所以,要偷偷溜进恭亲王府? 洛嘉一想起元旭那张恶心人的脸就倒胃口,如今要去恭亲王府,去看那些曾囚禁伤害过女子的地方,有些退缩。 似看出她的不愿,顾今宴顿了顿道:“恭亲王府内有一个密室,本王上次去没能打开,这次得到了钥匙。” 密室加锁,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嘉思量几秒,重重点了点头。 顾今宴安排了人手在醉画楼里,一旦元旭有什么动静,会第一时间给他禀告。 客栈离恭亲王府不远,只走了百米处,就来到王府门口。 门前空无一人,连看守的小厮也没有。 洛嘉心里顿惑但没吱声,紧紧跟在几人身后。 进入府内,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异香,没等她仔细是从哪里来的,顾今宴扔过来一块面纱,让她赶紧带上。 正当洛嘉诧异时,南絮解释道:“府内所有人都被放倒了,因为他们闻了迷香。我们有内力不怕,你什么也不会,还是不要闻的好。” 怪不得敢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顾今宴早已安排好,他们也不用鬼鬼祟祟的行事,洛嘉真是心服口服。 越往府内,气氛越是低沉,横七竖八的人倒在地上,所幸提前知晓他们是被迷晕的,否则看见真要被吓死。 顾今宴来过一次,知道府内布局,此刻正大步流星朝最偏僻的西院走去。 也就是有枯井尸体的落魄院子。 洛嘉四下环顾,看向周围布局,不禁起鸡皮疙瘩。 黑白灰的色彩搭配,又无绿植花朵增辉,死气沉沉不说,还总感觉不安全。 南絮也忍不住道:“天天住在这里,可不得郁闷死?” 元旭性格阴沉,这个环境还真能反应他的内心。 越往西走,越是感觉阴森森的。 洛嘉有点害怕,默默越过南絮和北方走到顾今宴身后,这下前有虎后有狼也不用怕。 小道上未掌灯,来到西院门口以后,顾今宴才点燃火折子凑近看了看,推门那一刻,他特意回头告诫:“别离的太远。” 洛嘉立马应下。 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股陈旧空置的味道扑面而来,最显眼的便是一口枯井。 北方曾说,里面有好几具尸体,张芸也在里面……洛嘉脚下似魔怔了般,竟然想要凑上前去看一看。 见她目不转睛盯着枯井,顾今宴一把转回她的脑袋,正色道:“别走神。” “哦好……” 这里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别院,没什么特别,平日没有人住,显得有几分荒凉,再加上是夜晚,更显出怖意。 顾今宴轻车熟路往正中央的房间走去,甫一推开,灰尘肆意。 上次来也是如此,有人专门负责这个院子,每次元旭进出后,都会制造成无人居住的状态。 洛嘉精神紧绷着,生怕忽然冒出个什么玩意儿,她这小心跳可禁不起折腾。 里面是书房的陈设,顾今宴环视一圈后,示意南絮推开沉重的书架,后面果然另有通道。 大户人家一般都会留有地道或者是地洞,以防危难来临之时能做护身之处,所以大家都不意外。 北方摸黑在墙上按了一下,通道的门忽然打开,顾今宴回头凝着洛嘉,语气带着几分安全感,“走在我后边。” 其余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感慨着待遇的不公。 通道狭窄,只能一个人先进,顾今宴当然打头阵,洛嘉听他的话走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已,始终有一丝害怕。 于是抽出一只手自觉扯住前面劲装的衣角,并且死死的攥着。 顾今宴低头看了一眼,放缓了脚步。 此地他来过,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大门,在大门里面想必就是所为的地下室。 上一次没有钥匙进不去,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查看究竟。 往前行了大概百米远的距离,顾今宴停下了。 洛嘉微微探头问:“到了吗?” 她故意压低着声音,微弱的声音在通道里带着莫名的柔和。 顾今宴嗯了一声,手中动了动,随着一声枷锁打开的声音,通道最尽头的门开了。 一阵光袭来。 洛嘉掩了掩,正欲抬头看眼前是什么场景时,忽然被顾今宴懒腰抱起,硬是将她眼睛捂住。 鼻子嗅了嗅,有血腥味袭来。 南絮和北方低声惊呼,都忍着没说话。 看来,场景并不简单。 洛嘉没有乱动,只贴在顾今宴怀中问了一句:“是消失的女孩们吗?” “是……”北方从牙缝里吐出来一个字。 她按捺不住性子了,微微推开顾今宴,无奈,却又被他按住。 南絮和北方从身边路过前去查看情况。 洛嘉闷着脑袋道:“顾今宴,你压着我头发了。” 她好不容易才束好的发,此刻已经软塌塌的。 这种时候,顾今宴没有跟她争执头发的事,只低低出声道:“场面血腥。” “是被挂着的女尸吗?” 环抱着她的人一愣,松开了手。 洛嘉得以重见光明,稳住心神,毫不犹豫转过身子,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地下室内的石壁上每隔两米就支着蜡烛,还是红蜡。 而在两根蜡烛中间的位置,都悬挂着一具女尸,有已经干枯的,还有面容尚且完好的。 每一具女尸,都穿着新婚嫁衣,装扮的最明亮好看,化着最动人的妆容,最终的宿命却是被悬挂在这里。 第80章 你不要动坏心思 洛嘉的目光不自主停在其中一具干枯的尸体上,她的脸已经分不清了,身上有被蚁虫啃食的痕迹,被啃食的不成样子,脑袋也是歪歪的耷拉在一侧。 强忍住胃里的不舒服,默默数了一下:“一共十五具。” 南絮怒气渐起,恨不得现在就将元旭活刮,心里满是对这些女孩的心疼。 顾今宴上前细致检查一番,脸色凝重,“皆折磨致死,而后才被悬梁。” 被硬生生折磨断气以后,才装扮的秀丽挂在上面。 洛嘉挺不住了,靠在地上坐下来,起初的害怕惊慌都消失不见了,全是对眼前十五具尸体的同情。 “我们要如何才能杀了元旭?” 她想他死,不单单是为眼前尸体报仇,还有为姐姐的以后扫清道路。 顾今宴冷静分析:“元旭奸诈狡猾,跟肃亲王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今日我们闯了密室,明日他就会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要对付他,不能硬碰。” “那怎么办?皇上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再不查出点东西呈上去,又会降罪于你。”南絮说的对,关于元旭的案子已经耽搁很久了,要是再没有消息,只怕皇上降罪,朝中依附于肃亲王恭亲王的旧党也会做出文章。 石壁上的红蜡烛一点点烧尽,蜡油顺着边缘缓缓往下蜿蜒。 洛嘉凝着光半晌,眼眸一动,轻启嘴唇道:“或许明日就有机会。” 北方问:“你怎么知道?” “洛莹曾受元旭威胁,回府后便邀请我去岳楼一聚,就定在明日,我猜想并没有那么简单。” 素心说看见她脸颊通红,一副挫败样子,定是在元旭面前受了欺负。 况且姐妹两人近日来连话都懒得搭一句,又突然上门来邀请小聚,的确匪夷所思。 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只有元旭威胁过她。 “刘疆将水云间的事情说了出去,所以元旭要杀我灭口,几次刺杀没得逞是因为有北方保护。而单独将我约出去,又是出自洛莹之口,我肯定没那么多防备。到时候见了元旭,我自有法子。” 洛嘉沉着说着一切,面容冷静,不慌不乱。 她的意思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将元旭扳倒。 除此之外,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南絮和北方没有吭声,只转向一旁等着那人的命令。 顾今宴凝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淡淡吐出两个字:“可以。” …… 醉画楼。 四五个美人在怀,搂也搂不过来,亲也亲不过来,元旭沉醉在这场温柔乡中,恨不得就此死去。 一个护卫踉踉跄跄从楼梯口上来,用尽全力敲响房门,最终晕倒在门口。 声音惊动到元旭,吩咐人去查看。 那人进来后,面露几分慌张:“恭亲王,府上恐怕有人进入!” 晕倒的护卫受了迷香,好在他身体较为强健,没有像其他人一直昏睡过去。 一路上为了禀告消息,强迫自己不能倒下,终于到达醉画楼包厢以后,却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元旭立马失了玩乐的兴趣,将怀中美人重重一推,随手拿起外裳披在身上,提步朝外走去,面色阴沉:“速速跟本王回府!” 一行人提上护卫火急火燎往恭亲王府赶回去,隔壁包厢的人见状,也纷纷离开准备汇报情况。 等到元旭驾着快马车回来后,府门被大大推开,所有奴仆皆晕倒在地,连周安也没能幸免。 他暗叫不好,急急往西院奔去。 来到院内见到用过的火折子,心上一提,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往里面走去。 房内,书架桌子陈设一如往常,连架上的灰尘都还在。 他打开通道,一路仔细检查,确定有人来过的痕迹,且不是一个人。 身后跟着手下也发现端倪:“恭亲王怎么办?” 元旭冷哼一声没作答,加快了步子,顷刻便来到密室外,隔着一道重重的石门,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门锁未开,依旧是紧闭的状态。 手下惊诧道:“他们没进来过?” 元旭拿起枷锁细细查看,目光深邃了几分。 …… 听闻元旭已在回府的路上,顾今宴先带着洛嘉离开,留下南絮和北方两人善后。 兄弟俩颇有点粗心,什么都掩盖完整了,独独通道里的脚步被遗漏。 反正已经被元旭察觉,遗漏就遗漏,他们放倒府上所有人,聪明人都知道目的是什么。 黑暗中,两道身影已经停在瑶光阁内。 洛嘉拾阶上去,准备跟顾今宴告别。 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先传来他的声音:“明日你想怎么做?” “我……” “随你怎样都行,本王会让北方隐藏在人群中护你周全。” “好。”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通话便被堵在嗓子眼,反正有北方保护,不会有事的。 “总之,一切本王有本王安排,你不要动坏心思。” 身后那人又补了句。 洛嘉眼眸一动,侧过身子轻声问:“什么坏心思?” 面前强劲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月色下,那双桃花眼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你自己清楚。” 洛嘉阖眸,没说什么,微微福了福,转身进入房间。 隔着一道房门,侧头发现院内的身影还没走。 他猜到了。 洛嘉原打算用自己为诱饵,让元旭对自己做出不好的事情,再将事情闹大让姐姐知晓,她一定会在皇上面前请求惩罚元旭,到时候再将恭亲王府的情况一公布,他准没逃了。 可顾今宴猜到她要做什么。 其实仔细一想,她的方法一点儿也不保险,并且有很大的漏洞。 元旭是想杀她,并非轻薄她。姐姐也只是贵妃,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皇上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手刃自己的兄弟。 如此麻烦的布局,还不如直接带人抄了恭亲王府来的干脆。 顾今宴有直接抄府的权利,但碍于元旭是平昭长公主的弟弟,始终没有狠下心来。 又或者说他并没有顾忌元旭跟长公主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在等另一个机会。 罢了,就依他的意思来。 自己那些雕虫小技,简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洛嘉觉得脑仁疼,揉揉太阳穴的位置,再侧眼一看,身影离开了。 她慢腾腾往床边移动,脱下男装放在床底的柜子里,钻进了被窝。 后半夜睡的不太安稳。 老是梦到密室里的女尸,她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非纠缠着人不放。 洛嘉被她们拉扯住正逃脱不了,一抹紫袍从天而降挡在身前,轻轻拂一拂衣袖,女尸尽数退去。 接着他转过头来,模糊的脸上看不真切五官,只有嘴唇动了动:“嘉嘉……” 一瞬间梦中梦,记起前世弥留之际。 第81章 岳楼里 睁眼时,天色大亮。 绿竹进来伺候梳妆,说三小姐已在外边候着,等着她一起出发去岳楼。 今日有事要做,赖不得床,可洛嘉没睡醒,眼皮子沉重的跟墙头砖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素心走进来看了看还没动静,绿竹对着她耸耸肩,睡了一整夜,不知道二小姐怎么还困的不行? 素心狡黠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酸梅,什么也没说没问,直接往洛嘉嘴里塞。 她闭着眼任由折腾,酸梅进口那一刻倒没什么感受,嘴里动了动,下一刻立马清醒,赶紧把酸的五官扭曲的梅子吐出来。 旁边素心和绿竹捂着肚子笑的不行,指着外边道:“日上三竿了都,二小姐可不要再赖床了。” 洛嘉叹息一声,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 “小姐,今日去岳楼,见的人多,不如穿海棠红?”绿竹埋首在衣柜里翻找。 素心手上沾了点水,正准备给洛嘉编发,想起三小姐穿的便是海棠红,不由得道:“奴婢瞧见三小姐穿的鲜艳,小姐还是不要撞了颜色。虽说红色艳丽,衬的人美,可外人嘴杂,多的是作比较之人。” 院内站着一抹红色,洛嘉凝着看了几秒,默许素心的意思。 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袭黛紫长裙。 洛嘉摸着衣料一角,叹了叹气:“绿竹你下次不要再选紫色的绸缎做衣裳了。” “小姐不喜欢吗?可奴婢瞧着,紫色很衬你的肤色呢。” 素心道:“小姐要不要试下茶白色那件?” 洛嘉摇摇头拒绝了,她穿白色,洛莹穿红色,不知道还以为她们俩都疯了。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绿竹才开门让洛莹进来,她蒙着面纱,左脸上隐隐能看到一条伤痕,刚好面纱处有一朵花遮着,外人不细致是看不出来的。 洛贵妃那巴掌委实打的太用力,再加上尖锐的指甲套划过,她的脸立马破了相。 对女儿家来说,脸颊是最重要的。 洛莹如今破相,在梁进面前估计讨不着什么好了。 可她身段极好,再穿上一袭红裳,是极美的。 洛嘉想起今日肯定会见到元旭,脑海中浮现过密室内身着鲜红嫁衣的可怜女孩们,不由得对洛莹道:“红色过于鲜艳,要不你换一身?” 藏在面纱下的表情憎恶不已,眼里却流露出一丝纯真,在原地转了转看着摇摆起来的裙角,柔声回答:“可是春桃说我穿红色很好看。” 之所以穿红色,是因为它大气高贵,更衬的人美艳无比。 洛莹派人将梁进也约到了岳楼,听娘亲的话准备摊平怀孕一事,到时候见到美艳的她,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只不过左脸上的那道伤痕……藏在手绢后的手微微紧握,恨戾划过心上,都怪洛嘉不拦着!都怪洛贵妃!全部都怪她们! 要是梁进因此而跟自己远离,洛莹想,她绕不了任何一个人! 洛嘉还想再说什么,但想到元旭是冲着她的,没必要对洛莹做什么,应该不会出幺蛾子。 姐妹两人前后随行出府上了去岳楼的马车。 岳楼牌面大,好多贵胄人家请客宴席都在此处,全国各地的厨子都有,菜品更是一绝天下。 张嫣已经在预订好的包间等着,小厮进来通报说洛府两位小姐来了,忙不迭跑出来看。 见到洛嘉没给好脸色,转身来到洛莹身边亲昵牵着她的手高兴的很:“你定的包间视线很好,环境也不错,我喜欢。咦?你怎么戴着面纱?不舒服吗?”说着伸手就要取。 洛莹身子一侧巧妙躲开,将面纱捂了捂闷闷道:“我最近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你们,还是蒙着比较好。” 昨日公公宣读圣旨没有大敲大擂,更有贵妃的命令不让旁人知晓,外人无从得知。 张嫣没有多想,只当她说的都对,两人挽着手进入包间,春桃则借口人有三急往拐角处走去。 楼中呈圆形空心状,四处喧嚣嘈杂,食客的说笑声,小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她们正位于的包间,是整个岳楼最中心的位置。 不得不说,洛莹的确把位置安排的好,但凡包间里出了点什么事情,四面八方都能很快察觉。 洛嘉深呼吸一口气,环顾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北方隐匿在暗处不便露面,她身边除了绿竹和素心两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移动步子朝包间内走去,张嫣两人已经坐下说着体己话,她完全无视洛嘉,连头也没抬。 包间内不知点的什么熏香,淡淡一股清香,且带着一丝丝凉爽的感觉,很好闻。 “你今日的装扮很好看,难不成是想来岳楼钓钓好夫婿不成?” 洛莹闻言面颊一羞,低垂着脑袋:“阿嫣胡说什么?我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物色其他男子?” 不得不说,红裳真的很美,一路走进来,不少儿郎的目光跟随在她身上,久久都移不开。 待会梁进见到,也定会被惊艳的。 张嫣只当她害羞,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开玩笑,扬着声让贴身婢女去叫小二上来布菜。 在岳楼要是不尝尝菜式,权当白来了。 不一会儿,上菜的小二们鱼贯而出,呈来的皆是招牌名菜,色泽亮丽,香味俱佳,令人胃口大开。 春桃也跟着回来,来到洛莹身后不动声色拉了一下,在示意些什么。 洛嘉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敛眉默默夹了块肘子肉,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厨艺精绝。 待会事情结束,定要打包一份给北方吃。 洛莹忽然放下筷子,堪堪起身朝张嫣微福了福:“阿嫣,春桃说在外面遇见了我院里的丫鬟,不知她在此处做什么,我去看看就回来。” “那我也跟着去。”说着,也放下了筷子,结果婢女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正要起身。 身子一沉,被洛莹按住:“无事,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话间全然不顾洛嘉的存在,好似当没有这个人,只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春桃在此处。 张嫣本想跟着去,结果没成,这下好了,包间里留下她俩,气氛低迷很多。 眼看着洛莹掩门而去,洛嘉抿了口茶水,转头对素心道:“来时瞧见外面有卖糖人的,我想吃了,你去买些回来。” 素心点头应下,屈身退出房间。 出去后左右看了看,注意到红裳消失的方向,提步跟了上去。 张嫣唧唧嘴巴抿了抿筷子,对此很有意见:“这么大了还吃糖人,不嫌丢人呐?” 洛嘉也不甘示弱,浅浅笑道:“这么大了,吃东西还唧嘴巴,不嫌丢人吗?” “你……”张嫣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不愿意与她靠的近。 包间内未支窗,熏香的味道越渐浓郁。 洛嘉凝眸看了一下,没动声色。 另一边,素心隔着短短的距离尾随洛莹来到一个包间,因是最末端的一间,在角落里不常引人注意,门外又放置着很大的花瓶遮挡。 为了弄清三小姐进去里面做什么,素心松下腕上的手珠,将绳子扯断,珠子如鱼般在手中滑过。 四下看看没人注意,放轻脚步来到花瓶后面,将珠子轻轻洒在地上,再装模作样放慢动作一颗一颗的拾。 第82章 不打你打谁? 房内,人影婆娑,红裳紧紧怀抱着男子。 极其思念的心仿佛终于有了归宿,洛莹不愿松开半分,连一丝让梁进喘气的机会也不给。 “莹儿能不能先放开我……”他挣脱了下,奈何被手臂死死箍住,怎么也甩不掉。 面纱上的眼睛噙着眼泪,因为怀孕这事,娘亲跟她闹了好久,又想起这么久来见不到他,心中委屈苦闷无从诉说,更是可怜。 梁进对她的好感几乎消失殆尽,此刻只觉得头疼烦恼,见不能挣脱掉她,只能好言劝着先稳住,不要随意撒泼才是。 宅子的管家说她怀孕了,所以才日日闹着让传话,非要见他不可。 可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有什么资格能入梁府?当初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全都是哄骗她上床的把戏罢了,醉画楼的女子们都不当真,她却要当真?真是可笑! 本来他不想来的,跟洛莹的那段风花雪月,权当做玩玩罢了。 可她要来纠缠,非要约着来岳楼一聚。 梁进原想着,不如就摊开了说,他身后有梁家撑着,难道还怕一个庶女不成? “我这不是最近忙么?我爹日日要我跟大哥学习为官之道,忙的不得了,哪里能抽出身子来看你?这么多些日子没见到你,我也怪想念的,不如你松开我,咱们坐下说?” “真的吗?”洛莹松开了,仰着头望他,泪眼婆娑,满足又喜悦:“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你之前说过的,只要我有了身子就会带我去府上见梁老爷梁夫人,日子可挑好了?” 她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也可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按照约定履行,把她带到梁府,娶她做正妻。 梁进委身坐下,眼都没瞧一下,语气淡了几分:“挑什么日子?” 洛莹拉过凳子坐在他身侧,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面上紧了紧:“挑选一个好日子,将我领回去见梁老爷梁夫人啊?” 身边人斜眼一扫,甩掉她的手,“洛莹,你觉得我父亲母亲会要一个庶女进门吗?还是说,你想为妾?” 单单一个妾字,就让面纱下的脸五官扭曲。 洛莹紧紧抓住他的手,语气带着几丝强硬:“你说过的,你说过的!难道都不做数了?” 梁进再次甩开她,起身,后退几步,跟她保持着距离。 “本少爷的确说过,可那不过是哄骗你的手段罢了,玩了你那么久,难道正要本少爷负责?难不成,本少爷每在京中玩一个女子,都要对她负责?那算起来,梁府太小了,还不够她们待的!” 洛莹猛然失色,一把抓住不肯放弃,依旧软着语气耐着性子劝道:“可你说你大哥都还没儿子,要是我怀的是个儿子,梁夫人梁老爷一定会喜欢的。梁进,我一定会生儿子的!” “是吗?” 对面的男子嘴角扯出一抹嫌弃的笑,说出来的话让洛莹生出畏惧:“你生不出来的。” “什么意思?” 没等她细细思考,从房间一侧隐藏的护卫们全部出来,他们将梁进护在身后,手提着棍棒朝洛莹走来。 洛莹顿时感觉天塌了,后退几步,不料身后的门被拦住。 “梁进你……你竟要打我?以往的情谊都到哪里去了?你骗我!你骗我!” 她扶着柱子往后退,看着眼前奔过来的护卫们,说不出的绝望。 原来他已经派人埋伏在这里,只有她傻乎乎的,以为他是真心赴约! 梁进随手把玩着玉佩,说出来的话极其不要脸:“玩的又不止你一个,她们都不当真,只有你当真,不打你打谁?” 上次把一个女子肚子搞大以后,父亲数落他好久,费了不少心思才摆平。 这次他学聪明了,自己想法子把腹中胎儿解决掉,看谁还敢携着胎儿上梁府要公道? “你真的这般无情?”洛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奔上去撕碎他,什么情啊爱的,纵然成灰! 梁进没有回答,对着护卫示意,让他们动手。 关键时刻,走廊外边响起一声急促的喊叫:“走水了!走水了!” 梁进闻言脸色一变,将洛莹往花架上重重一推,沉闷的一声倒下,没作停留,带着护卫赶紧跑出去! 外面分明没有走水的痕迹,可这时走廊上有其他客人经过,一时不能再对洛莹动手,回头瞪了她一眼,往地上呸一口,头也不回的离开! 洛莹摔的太厉害导致腹中剧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奋力推开架子,从地上爬起来。 呼喊的那声,她听出来了,是素心。 “竟然敢跟踪我……”洛莹紧咬着牙关,气得脑瓜子疼。 等到出门来看,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梁进早已经不见人影。 洛莹敌视着所见的一切,手指紧紧扣在门框上,闭了闭眼,捂着肚子往自己的包间去。 再回来,房内安静一片。 张嫣见她脸色苍白,状态很不好,以为被不听话的丫鬟气着了,随口斥责了几句。春桃察觉到她很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近身来扶住,眉间隐隐有一丝担心:“三小姐……” “我无事。” 洛莹缓身坐下,肚子始终不舒服,目光宛如要剜人心子一般,死死瞪着素心,见她手上拿着糖人,故意问:“你出去过?” 张嫣白了一眼撇撇嘴道:“是啊,人家主子要吃糖人,可不得跑几条街买回来么?” 洛莹眸子深了几分。 素心知道她跟梁进见面,还偷听那么多对话,一定会一字不漏告诉洛嘉。 到时候她再大肆宣扬,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绿竹上前推开,看见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洛莹认识他,曾在元旭的身边见到过。 早前约定过的,以敲门为信号,将洛嘉带到元旭的包间。可她方才被推倒,肚子不舒服的很,腿间隐隐有什么液体正往下流。 “你找谁?”绿竹警惕问。 陌生人朝几位小姐颔首示意,微笑着踏入,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手上正呈着糕点,“几位小姐安好,这是我家主子赏的,他瞧见几位小姐举手投足颇有贵女之姿,有意结识。” 洛莹忍着痛楚,搭话道:“敢问是哪家的少爷?我们身为女眷行为拘束,少爷若是有意结识,何不来此会见一面?” 梁进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心绪,此刻根本没有心思想借口将洛嘉带到元旭的包间,只有让他大驾光临过来一趟。 张嫣微微错愕,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婉的洛莹为何会说出这句话?纵观房内其他人,也觉得那番话意思不对。 可洛莹压根不理会,她只想着如何在洛嘉说出自己的秘密前毁了她! 那人听懂了,含笑看向洛嘉,露出真挚而诚实的笑容:“几位小姐,不如在此等候,我家主子稍后就来。” 洛莹忙客气笑笑:“不着急。” 如此明显的技俩,妄想骗得过谁? 洛嘉对着那人点了点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回了个微笑:“也好,我们便在此等一等。” 敢让恭亲王屈身过来,她也算胆子大的了。 “小姐客气。” 张嫣不太高兴,她身为嫡女,府上教诲的,自然是不要跟男子过多接触,谁知洛莹竟欢喜邀请陌生人进入?还不经过她的同意? 第83章 今儿你栽在本王手上了! 脸色一沉,起身大步离开。 洛莹急忙起身拉她,却只碰到了衣角,眉间微动,腹中一阵痛袭来。 “你没事?”洛嘉有些关心,开口问了一句。 谁知好意没人承受,洛莹捂着肚子哼的一声走了出去,春桃紧紧跟在后面护着,这下房内只有洛嘉几人了。 绿竹不由得抱怨:“谁稀罕关心她似的!” “二小姐,方才……”素心欲言又止,这样败坏洛府门楣的事情,真不知道该如何提起。 不用她说也知道,装扮的这样好看,一定是给喜欢的人看见。这段时间与她缠绵的,不就是梁进一人么? “二小姐,她们都走了,咱们要不要也走?”绿竹不想她跟那位叫不出名字的少爷见面,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忌讳些好。况且,二小姐已经跟摄政王认识了。 洛嘉摇摇头,今日设的局就是为她而来,怎么能轻易走掉呢? 于是温声解释:“我自有安排,你们先出去。” “可是你一个弱女子……”她们实在放心不下,犹豫着不肯离开。 “怕什么,有北方在呢,他一定藏在某个地方看着我,没事的。”若能一举扳倒元旭,受些苦难也不碍事。 见怎么也执拗不过自家小姐,素心二人只好无奈退下。 走廊外边,洛莹追不上张嫣,更没有力气小跑,只好顺着走廊的柱头靠坐下来休息。 幸好今日穿的红裳,否则腿间鲜血顺下来,可怎么办? 忽的记起有件事情还没做,赶紧唤春桃到身边,低低吩咐一声:“你速速回洛府叫父亲娘亲过来岳楼。” 包间内她早就动了手脚,燃着的熏香到了时辰,变会将里面的催情散发出来,到时候洛嘉跟元旭一个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打从一开始,洛莹就没想让洛嘉离开房间。? …… 安静的包间,忽而背后一阵风过。 洛嘉忙回头看去,只见北方轻飘飘出现在眼前,不由得一喜,紧张也散了一些:“你在?” “倘若我不在,会死的很惨。”他面无表情说出这话有点搞笑,但此时不是说笑的时候,走廊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北方立即隐去,只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洛嘉不禁感叹,会轻功真好。 门被推开,终于有人踏了进来。 元旭身着黑金蟒袍,不怒自威,进门那一刻还黑沉沉板着脸。不过在见到洛嘉那一刻,露出几分不坏好歹的笑。 “洛二小姐,真巧啊,好久不见?” 洛嘉目光悠悠,看向他的眸子带着一些淡然,嘴唇轻启:“哪里巧了?故意的邂逅,显得有些拙劣,恭亲王说是不是?” 有北方在暗处守候,她连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 是了,既然北方在,南絮也会在,那么顾今宴……也一定在。 那还怕什么?顾今宴早说过的,一切有他安排,定是什么都料到了。 元旭眼角下的肌肉抖动了下,嘴角一勾,立马彰显出坏人的气度来。 洛嘉没有行礼,他也没有怪罪,而是屈身坐下,大抵是觉得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不用追究这些小过节,于是开门见山:“水云间的事情,是你搞的鬼?” 眼中带着明显的戾气,好似她不承认,会在下一秒杀了她! 走廊外有响亮的脚步声踏过,包间外全是元旭的人。素心和绿竹原只在门外候着,却被他们驱赶到一楼,幸好乔装打扮过的南絮发现了她们。 在元旭心里,已经有了对付洛嘉的打算。 外面的走动声洛嘉听到了,即便在岳楼这等众多贵人聚集之地,他也不会收敛半分。 她镇定万分,端着从容的微笑道:“恭亲王的性子未免太急躁了些。” 手上拿起素心方才递来的糖人,掰下抿了一块,再递给元旭问:“吃么?” “平俗之物,怎么配让本王吃?” “是了,平俗之物的确没有资格入恭亲王的口。那么又为何要劫掠新婚的女子,她们与郎君刚过温存, 已是他家之妇,恭亲王又怎么好下手呢?” 毫不掩饰,直接挑明。 她本也不是什么磨磨唧唧之人,在敌人面前,更谈不上客气。 室内气氛顿时紧张。 身边的周安愣了一下,赶紧瞟一眼元旭,见他没有异常的反应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提着的。 元旭挑眉,有意戏弄:“你知道什么?那样的女子才有味道。倒是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怎么没个规矩呢?本王府邸,也是你能随意进入的?” 去醉画楼禀告的护卫什么都看见了。 为了保险起见,元旭已经让周全把密室里的女尸全部转移,任由天王老子再来,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还想拿捏他?痴心妄想。 洛嘉对此矢口否认:“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本王也有法子让你说出来。只不过,像你这样娇小的可人儿,白白杀了多可惜?不如先与本王一度春宵如何?尝尝那所谓的味道如何?” 他坏笑着,嘴里说着跟地位完全不相符的话,猥琐的眸子更是上下打量洛嘉,像是硬生生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元旭早就心痒痒了,当初没有得到洛贵妃那样的美人,占有她妹妹也不为过。 洛贵妃性格跋扈一些,眼前的可人儿与她相比,更显得几分柔软。 不知柔柔软软的腰身,握在手侧,会是怎样的酥软感觉? 没等元旭发话,周安便懂事的带着弟兄们退下。 此时,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熏香的味道越渐浓郁,甚至有点刺鼻。 洛嘉佯装不经意看过去,缭绕的烟雾在房间里不断蔓延,她的脑子,已经有点昏聩了。 暗中掐了细腕一把,努力保持清醒,面对元旭依旧是不冷不淡的神情:“恭亲王可知,无福消受是什么意思?” 元旭眼睛一眯,顿时来了气。 忽然想到了什么,竟呵呵笑了起来。 那笑过于肆意,不禁让洛嘉脊背发凉。 “你那好妹妹做的不错,洛嘉,今儿你栽在本王手上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说完,他身子猛地朝洛嘉扑来,大手钳制住她的双肩,容不得动弹半分。 从一踏进来,元旭就知道点的什么香,这些小玩意儿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看着那双因狞笑而扭曲的眼睛,洛嘉不由惊呼出声,奋力挣脱几下,无果,只好朝他手背狠狠咬一口! 那一口咬的用力,把前世对元旭的积怨也全部都发泄出来。 元旭吃痛,赶紧甩开她,低头一看,手背上是浸着血丝的咬痕,瞬间暴怒,随手从怀里抽出长鞭,重重往地上一鞭,声音响亮不已。 包间外自然也能听到声音,刚才那声女子的惊呼声已经传了出来。 周安来回辗转几步,将耳朵靠在门上听了听,掩嘴对身边弟兄们道:“咳咳,恭亲王要办事了,你们去楼梯那边守着,你们三个去另一头守着。免得动静太大,惊扰到其他客人。” “是。” 第84章 好戏开幕 隔着一道房门,元旭握着长鞭,眼中冒出火来,且带着几分隐隐的激动,讲起话来更是急促不已:“说实话,本王已经好久没有玩到你这样性情的女子了,真他娘的跟洛贵妃一个样,性情烈,本王喜欢!” 说到一半便提步朝洛嘉走去,背靠着墙壁无处可逃的她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砸过去。 元旭头一偏,花瓶掉在地上,未曾伤他分毫。 他搓着手,甩了甩鞭子,一咬牙,用尽全力朝洛嘉挥去! 只一刹那,眼前闪过一个紫金影子护在她身前,随手握住空中飞扬的长鞭,重重扔在地上! 元旭张嘴正要斥责,脖子忽然被什么死死缠住,他怒目圆睁,低低吼了几声。 身后的人极为用力,一步一步将他往后拉,没有半分松懈,到最后更是拖着走! 走廊上周安凝神听里面的动静,好似有很乱的声音,根本没放在心上。 勒住元旭脖子的人是南絮,力道控制的好,让他很难受又不要他的命,使劲拉扯一番下来,两人都大汗淋漓。 消耗完他的力气,北方撕下元旭衣服一角,揉成团塞在他嘴里,再将他死死捆在椅子上,再发不出低吼声。 终于看到救星来临,洛嘉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下来,立刻瘫在地上。 脑子很重,昏沉沉的。 顾今宴没做停留,手掌绕过纤细腰肢,轻轻揽握在怀,抱着她从房门离开。 元旭双目猩红怒视着他离开,拼命挣脱扭动,赫然扭头,走廊外看不到任何一个手下,连周安也不在! 剩下的南絮和北方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出去后将房门掩上,制造出什么也没发生的假象。 挣脱是最费力气的,元旭累极了,歇下来猛吸一口气,浑身火辣辣的烧,身体某一个地方更觉得难耐不已! 糟了,催情散生效了! …… 洛府内,春桃急急忙忙跑进堂门,因跑的急了步子太快,一个趔趄扑在地上。 候在此处喝茶说话的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急事,纷纷指责她没有规矩。 柳飘飘命文丹将她扶起来细问:“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歇口气再说?” 春桃看看她欲言又止,再看看洛之擎和秦无双,忽的一下吓哭了,指着外边道:“老爷大姨娘二姨娘,奴婢陪同二小姐三小姐去岳楼吃饭,谁知二小姐被一位富家子弟纠缠住,非要与她单独相处,还将三小姐给赶了出去!奴婢怕出什么事情,忙跑回来禀告希望老爷带人去救救二小姐!” 这么说来,洛嘉是跟那位富家少爷单独相处了?柳飘飘顿时脸色一变,捏着手绢担心看向洛之擎。 仅仅是听婢子的禀告,就将他气的不行。 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废话不多说,直接让杨管家带上几个得力有劲的护卫随他一起赶往岳楼。 每个人都担心二小姐的安全,连丫鬟婢子也不例外,唯有秦无双面无表情,甚至都懒的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她期盼着看洛嘉出丑,看她堕落,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会怜悯? 柳飘飘心中一沉,大抵猜到了什么。? 马车马不停蹄往岳楼驶去,一分都不敢耽搁,洛之擎坐在马车中,面色焦急,腰间还别着一把匕首,只等必要时候一用。 与此同时,岳楼里。 洛莹好不容易追赶上张嫣想要解释,她只是想让洛嘉置身在危险之中,并未想对张嫣做什么,偏偏是她自己会错意了。 “阿嫣,是我一时没想周到,说错了话……” 手指轻轻拉扯着她,不想彼此置气。 见洛莹在自己面前讨好认错的样子,张嫣的心也跟着软了。 若不是看在她人不舒服的份上,断然不会那么快和好。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先去外面医馆看一下?” 洛莹强撑着摇头,勉强一笑:“既然是我说错了话,便应该向二姐姐道歉才是。阿嫣,与我一起去二姐姐那里?” 说话间快速扫了眼对面包间,外面看守的人一个也没了。 这么久也没有传出消息来,难道已经完事了? 洛嘉已经出事了? 倘若完事了,她只需要将事情闹大,让所有客人过来看热闹即可,反正父亲也快来了,让他看看好女儿到底是什么德行! 倘若没有完事,她也要装作不知情闹大声势,将洛嘉的名声彻底搞臭! 谁让她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让她背后一个嫡姐撑着? 若不是她们,自己这脸怎么会留伤痕?怀了孩子为什么没人要? 一想起梁进曾说过的那些话,洛莹气的心尖儿直颤,都是绝望。 梁进不要她了,失了身子的她可怎么办? “行,走。”很难得的,张嫣第一次没有在洛嘉的事情上反驳。随手拉起洛莹,眉头一皱:“你的手好冷呀。” 洛莹勉强笑笑:“我没事,真的。” “好。”既然她都解释好多次了,张嫣也没必要一直追着问,这么大的人了,舒服与不舒服难道还分不清吗? 姐妹两穿过人群往对面包间走去,行至一半,忽然响起一个女声在叫张嫣的名字。 “张嫣?张家妹妹?” 张嫣和洛莹皆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模样精致的女子提着裙角小跑过来,一把拉起她亲热无比:“真是你啊?我方才瞧见还以为看错了。” 洛莹认得她,是钟情,没想到也在此处。 “钟家姐姐?好巧啊,你也在?”张嫣跟钟情有些姐妹关系,此刻见到定要说话寒暄一番。 她们两人说的高兴,压根没有注意到洛莹,钟情见过京中所有的嫡女,什么样貌她都知道。凡是陌生的面孔一定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也用不着寒暄,浪费那些时间做什么? 在这里说还不够,非要拉着张嫣进到她们的包间,嘴上直笑嘻嘻:“我母亲也在此处,她知道你来了,快随我一起进入坐坐。” “啊?可是我现在有点事情需要去做……”张嫣不好说什么事,虽然跟洛嘉不和,但谁知道她跟那个劳什子的少爷在里面做什么?身为女子,也知道顾忌些颜面。 钟情打断她,一把将洛莹推开,直接将张嫣带走,还道:“我母亲好久没看见你了,走……” 人家毕竟手金吾卫统领的女儿,邀请她一起说话坐坐毕竟还是看得起她,张嫣哪里好拒绝? 只能偷偷对洛莹做手势,让她先过去,自己一会儿再来。 洛莹痛恨钟情对自己的无视,又无可奈何,她的家世,旁人比不得的。 拳头握了握,捂着肚子往前方走去。 走廊外时而走过几个小二或者过路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 洛莹靠近后先站在门外凝听,里面果真没有动静,想着能立马见到洛嘉的狼狈模样,面上一欢喜,迫不及待推开门,下一秒却惊住了。 被绑在椅子上狼狈的人是元旭,他发丝凌乱,五官肌肉不时抖动扭曲着,全身都是汗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一见到洛莹,眼前一亮,呜呜呜的要她给自己松绑。 可洛莹只愣愣看着她,在房内搜了一圈,没有看见洛嘉的身影,连她的衣物都没有! 怎么回事?没有得手?他一个大男人还被洛嘉绑住了? 第85章 显春色 “呜呜……” 椅子上的人奋力扭动,椅腿摩擦着地面,不停发出声音。 洛莹原打算直接走了了事,可想到元旭不可能一辈子捆在这里,出去后一定会找她算账! 既如此…… 红裳缓缓在椅子面前蹲下,目光缓缓下移。 已经经历过人事的洛莹看到元旭的裤裆时,喉咙动了动,谋算着什么。 熏香已经燃完了,为了能让洛嘉彻底毁了,洛莹在里面加了不少催情散,若是不释放出来,会直接七窍流血而亡! 元旭显然知道这个,所以眼眸中有着命令和一丝丝儿的乞求。 他不想被绑在椅子上七窍流血而亡! 洛莹的手搭在绳索上,迟疑了下,闭上眼似乎在下决心。 她已经不清白了,被梁进一推孩子也没了,这样的人,日后不管嫁给谁都会被轻贱,被嘲笑被讽刺! 倒不如现在将自己给恭亲王,他此刻迷糊着憋了好一阵,自己就是他的解药,见什么就吃什么,有什么能挑的? 思毕,复睁开眼,野心和欲望布满,望向元旭问:“要我解救你吗?” “呜呜呜!呜呜呜!” 元旭不停点头,生怕她反悔,临到死前,有什么能选择? 不就是一次么,与身家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洛莹扯掉他口中的团布,再一点点松开绳索,还没来得及正眼瞧他,便被一下子猛扑在地上。 身上的人药劲正盛,啃食她,抚摸她,不停发泄着蹂躏着! 洛莹忍着腹中的剧痛全部接受,要是现在忍不了,日后受尽众人白眼和嘲笑该如何? 只要憋着气忍下了,等父亲来为她主持公道,为她正名……不仅能进恭亲王府,还能对付洛嘉,还有梁进……她要报仇的,她一定要! …… “你知道熏香里有东西,为什么不告诉北方?” 三楼包间里,洛嘉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脑袋不想听不要看,身体里的隐隐动静她已经感受到了,像有虫子慢慢的从身体里面一点点啃食。 顾今宴静坐在一边看着她,看着她指甲掐进肉里,血丝层层溢出。 将脸埋在枕头里的洛嘉汗珠大颗大颗落下,蜷缩成一团,声音闷闷的:“我要是……有什么动作,元旭会察觉的,我不要他察觉……我要他死!”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今宴凝着她:“元旭久经情场,什么药物都见识过。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洛嘉明显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咬着牙一声不吭。 原来她……还是太嫩了。 门外有人敲门,是岳楼的老板娘,提着浴桶和几桶凉水进来。 “摄政王,您看看还差什么么?”她讨好般的问,眼神不时往里面瞟。 顾今宴大手一挥将门掩住,身子正好把床单位置拦住,“准备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裳放在门外即可,今日之事,给本王把嘴巴闭严实了,要是敢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本王掀了你的楼!” “是是是,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老板娘好奇里面的女子是什么人,可也不敢在摄政王的警告上蹦哒,得了吩咐立马退下去。 岳楼一二楼是吃饭聚餐的地方,三楼是专门为尊贵客人提供的歇脚之处,也有不少常客的私人包间,摄政王从不在外落脚,却也为了一个女子破了例。 浴桶里放满凉水,顾今宴脱去繁琐挡事的厚重外袍,随手丢在一边,准备将洛嘉抱进桶里泡一泡,将身上的滚烫都洗净去。 谁知,洛嘉一抬眼正好瞥见他脱衣的动作,僵住了,顿时往里腾了腾地儿,抱紧自己颤抖着问:“你你你……不要乱来啊!” 纵然前世迷迷糊糊被下药跟刘疆生米成了熟饭,可婚后他们俩并未有过多的接触,男女之事并未真的懂很多。 此刻见到顾今宴在面前脱衣裳,不由得让她瞎想些不好的念头。 床边的人近几分,洛嘉就往里缩几分。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你想什么呢?别乱动,去浴桶里泡一泡,会缓解很多。”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近在耳边,直听的人心里痒痒。 洛嘉神智半分迷糊半分清醒,明亮的眸子盯着他半晌,最终选择相信,慢腾腾从床榻上爬起来,坚持要自己走过去。 可是腿上一软,不小心差点扑在地上。 顾今宴手疾眼快,一把抱住她,脸上多了丝无奈,“你防着本王做什么?” 原来以为洛嘉是防着他轻薄,所以才坚持不要人扶。 此时脑子昏昏的洛嘉根本没多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要站起来,终是无力沉下身子。 怀中人小小的,身娇体柔,仿佛稍不注意就能在掌心掰弯折断。 除了母亲,顾今宴从没有跟其他女子近身接触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细致的观察过一个人。 她的眼睛如噙着粼粼波光的春水,素淡蛾眉,如玉脸庞,每一分每一寸,都生的那样好看。 顾今宴眼眸一动,揽腰抱起,正往浴桶边去。 怀中的人扭动着,不自觉的哼了哼。 那双细白稚嫩的光洁手臂露出来,缓缓搭在他的脖子上。 步子一停,低头看她半梦半醒,红通通的脸颊,眉间微蹙,很是难受。 催情散这样的东西,一个男人都尚且忍不了,更何况是小小的她? 顾今宴大步跨到浴桶边,将她放进去,再一根根掰开白嫩的缠住他脖子的手指。 忽然,那双手用力将他往浴桶里拉,又不知是哪个小二做事不仔细,地上竟洒的有水! 顾今宴脚下一滑,顺带着落入了水里。 只瞬间,还没容他做出反应,洛嘉便欺身上来,大胆的捧着他的脸,秀丽明艳的脸颊倏的放大在眼前。 许是她没抗住,才被药效弄晕了状况。 顾今宴强忍住,闭了闭眼,将她双手背后死死的按在身后,不容许动弹半分。 洛嘉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像是渴求,又像是索要。 凉水入侵,再运用内力将药物逼退出来即可。 可那双手一松开非要乱动。 顾今宴无声叹息,定住了她。 浴桶里终于没有扑哧扑哧的水声,洛嘉也安静不动了。 接着被他转过身子,背上忽然感觉一股热气袭来,两掌覆上,身体里更加难受。 “忍一忍。” 顾今宴在洛嘉耳边呵气如兰,热气更刺激她的神经。 好在意识清醒,能听懂话,方才把眼睛缓缓闭上,决心忍一忍。 随着体内热气渐渐散去,洛嘉的思绪清明很多,穴位也终于解开了。 她回头,眼中隐隐噙着泪。 看见顾今宴略带关切的神情,瞬间梦回前生临死之际,扑进他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今日的确不顺,也怪她自己太嫩了,想的不周到。 要是跟顾今宴不曾相识,恐怕早已遭元旭毒手。 啜泣一会儿,渐渐没了声音,在药物的后遗症下睡着了。 少女的身躯因沾了水更显清晰,凹凸有致的卧在他怀中,场景已是少儿不宜。 顾今宴搂着她正要起身,怀中的人往胸前蹭了蹭,嘴唇嘟哝了一下,好似在说什么。 凑近几分,细细一听,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顾今宴求求你……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即使在梦里也依旧蹙着眉,仿佛心事无从可解。 顾今宴心中一沉,沉默片刻,把她放进了被窝。 不知道元旭怎么样了? 他被反绑在椅子上,再加上体内有药物,一定会七窍流血。 顾今宴的初衷就是要他自食其果,七窍流血而亡。若是事情顺利,他应该已经死了。 可惜,事情并不顺利。 第86章 怎么……怎么会是你 …… 洛府的马车火急火燎停在岳楼外, 不顾外面迎客小二的热情吆喝,直接带着护卫冲进去。 一旁的客人见洛之擎来势汹汹,面容严肃,护卫几个还手握着棍棒之类的武器,不禁惹人多想。 老板娘刚在二楼跟熟客寒暄下来,一见气氛不对,忙下台阶来查看。 “诶诶洛大人,走的这样急做什么?来我这岳楼,还是不要匆匆忙忙的好,以免坏了胃口。”她故意说笑着缓解严肃的气氛。 可洛之擎偏偏不领她的意,女儿正在被人糟践,如何能稳得住? 他没给好脸色,一把撇开老板娘,带着护卫几个匆匆奔上二楼。 春桃忙屈身福了一福,藏着心思,对老板娘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出了点事,老爷正在气头上,无视了老板娘还请见谅!”随后急急跟上步子。 此番话是洛莹教会她的,故意造大声势。 老板娘以及周围一些客人听到,不由得好奇几分,岳楼乃是吃饭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瞧他们直直奔去的包间位于二楼最中心的那一间,老板娘脸色沉了一沉,原以为是去三楼找摄政王的,没想到竟奔向了恭亲王的那间? “你们几个,随我一起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她手一挥,几个高高大大的护卫跟在身后往上走去。 春桃的话起了作用,楼里嘈杂万分,大家相互传说,生怕错过什么有趣的消息。 其中有男客也有女眷,纷纷好奇二楼的动静。 坐在靠走廊位置的钟情也察觉到了,拉拉张嫣的衣角问:“你看,那是不是洛大人?” 张嫣远眺一眼,正是洛莹的父亲,他怎么来了? 只见那一行人忙不迭来到元旭所在的包间门口,洛之擎深呼一口气,命人守在门口,随后一脚踹开房门,立马有咿咿嗯哼的声音传来。 乍一看房间没发现人,可循着声音的来处,竟在最角落里的帘子后发现隐隐身影! 洛之擎顿时怒火冲天,头都大了,大步冲上前去,看到两具缠绕在一起的光溜身子! 他才不管男子是谁,只要是伤害女儿的,都别想好过! 一把上前揪住男子的头发往后一扬,看也不看一眼,脱下外裳披在尚未看清面容的女子身上,紧紧搂在怀中,怒目瞪着半清醒半糊涂的男子,方才认清他的面容! 恭亲王……元旭?! 竟然是他! “父亲……救我。”虚弱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止不住的哭泣声,将脸死死埋在洛之擎怀中。 一听这声音不对,洛之擎又惊诧又慌乱,低头仔细辨认一番,不是嘉儿,是莹儿! 上一次她跟赵老大的事情好不容易才从脑海中消散,如今又重来一出,真是……真是让他好费心! 洛莹从父亲不可置信的眼中看出了慌乱和怒气,她知道,父亲一定又嫌弃自己丢脸了,于是哇哇闹了几声,啜泣不已:“是二姐姐……二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可却等到了这个人……父亲,女儿是无辜的!” 随后而来的春桃听到里面女子声音不对,大着胆子往里探了探,正好看到洛莹仰面哭着跟洛之擎说话,脚下一软,忙奔了过去,眼泪说来就来:“三小姐?怎么……怎么会是你?” 洛莹一把抓住她,眼泪汪汪:“是二姐姐让我来这里的,对不对?” “……是是。”春桃时下有些心虚,不敢看洛之擎的眼睛,只垂着脑袋心疼自家小姐。 面前的男人身上未着一物,见有人来,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面容阴冷,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几人:“私闯本王的房间,你们好大的胆子!” 届时,因房内动静太大,哭哭啼啼的,再加上元旭清醒后一阵咒骂,护卫根本守不住被吸引而来的客人,都拥挤着趴在外边看热闹。 里面什么场面,一览无遗。 洛之擎气的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元旭,声声质问:“敢问恭亲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尔等光荣作为么?我的女儿清清白白,竟受了你的欺负!如此罪孽,一定要禀明圣上处理!” 环顾一圈,没有发现洛嘉,问绿竹素心也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洛之擎怕了,怕她再遭遇什么不测。 遂派人出去寻找,搜了岳楼一圈也不见人影。 就在洛之擎即将报官之时,南絮穿过人群进来,对着他客客气气颔首,缓缓道来:“回洛大人,贵府的二小姐此刻相安无事,正在三楼厢房呢。待一会儿,会由摄政王亲自送回洛府。” 摄政王? 今儿岳楼好大的阵仗,恭亲王出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连摄政王也要来插一脚? 洛之擎张张嘴,正欲再询问,南絮已经提前解答出他的困惑,俯在耳侧压低声音道:“二小姐被人暗算,所幸遇到摄政王救下,否则……” 眼神一瞥洛莹后,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洛之擎顿时醒悟,忙谢过。 眼前乱糟糟的,元旭揉揉发疼的脑袋,顿时恍然明白,自己又被洛嘉摆了一道! 他清楚记得是顾今宴出现救了洛嘉,还派人擒住他!而那个人还在洛之擎面前说话! 该死! 安静站立在一侧的绿竹与素心对视一眼,心里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洛莹进入包间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南絮授意的,不要声张。 老板娘体贴,命人送来一套干净衫裙,拿给洛莹穿。 在京中开店,总要会看眼色才行。 春桃含泪伺候洛莹穿戴,再带上来时的面纱,在护卫的护佑中遮遮掩掩下楼梯往马车里走。 临出门时,身后张嫣跑来叫住她,看到洛莹脖子上的通红,和那双红肿的眼睛,便什么都懂了。 钟情在她身侧淡漠不已,只一眼就瞧出洛莹不是好人物,喃喃道:“恭亲王的确品行不佳,可不会分不清时候。这里是岳楼,京中最大的酒楼,稍微一点动静就能闹的满城风雨。况且,新婚妇女案的罪名已经落在他头上,没必要再给自己增加麻烦,岂不是自找不快?” 张嫣依旧帮着洛莹说话:“可她不会是有心计的女子。” “是与不是并非我们说了算,谁又能将自己的真实内心剖开给别人看呢?”她看的醒悟,一语言罢,转身翩翩离去,不愿意看闹剧的结尾。 张嫣回头看看她,再看看洛莹,一时没了主意。 奇怪,明明是洛嘉在里面?怎么变成了她?那么洛嘉呢? 消息传的快速,不消片刻,整个京城都知晓恭亲王欺辱洛府三小姐,外人一面道恭亲王品行歪斜,一面又道洛三小姐多么貌美,总之好的坏的全靠他们一张嘴。 第87章 府上对峙 洛之擎与洛莹前脚刚回到府上,而后洛嘉便回来了。 南絮说的没错,她是由摄政王亲自送回来的。 尊贵的紫金马车,京中只他一人所有。 从马车下来,洛嘉情绪不佳,微微垂着脑袋,对车内盈盈一礼。 车夫未作停留,调转头悠悠离去,不过将南絮留在了此处。 绿竹挽着洛嘉,不禁叹了叹气:“二小姐,可有心理准备了?” 今日事态严重,洛府的颜面大跌,外人只管看他们的笑话。 洛莹受辱,更在众目睽睽之下,别说秦无双,连父亲也要追究责任。 似看出她们的担忧,南絮停在三步远的地方,示意让她进去:“主子说了,让属下给二小姐做个见证。有属下在,洛大人不会为难的。” 洛嘉知道是顾今宴的意思,抿唇点头没说什么,缓缓拾阶而上。 药效已经退了,可在迷迷糊糊之际,她的眼,她的手,清清楚楚感受到的是顾今宴的痕迹。 只怪催情散药效太强,也怪她,什么都没安排就敢冒险。 心中叹叹气,加快进府的脚步。 进到堂前,杨管家早早候着,见到洛嘉回来努了努嘴,示意老爷正在气头上,让她不要再添火。 往前走了几步,洛莹的低声啜泣传来,直到现在,她的腿都是软的。 腹中的胎儿,果然是没了。 回府后立马遣了素日相识的大夫拿药,偷偷开了些滋补身子的药,对外人只道是安抚情绪的药物。 洛莹心中戚戚怨怨,想着是人生第一个孩子,居然这样就没了?却又存着侥幸,梁进弃了她,孩子就算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没了的好! 洛之擎坐在上方扶额闭眼,很难消化这些东西。 一次偶然也就算了,怎么二次还是她?怎会那样凑巧?更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他洛府的颜面还往哪里搁? 秦无双不停安抚女儿,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捅了洛嘉无数刀! 今日出门前,洛莹满心欢喜,因为要见梁进了,也能一举除掉洛嘉毁了她。可没想到,等了一天居然会是这样的坏消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的莹儿怎么办?待衡儿大些,被人议论有那样一位姐姐,又该怎么办? “老爷,你可千万要为咱们的莹儿做主啊!她是女子,受了这等欺负,日后还如何在京城中活啊!” 听她这般叫惨,柳飘飘已经猜到了几分,按照洛嘉的性子,旁人不招惹她,也必定不会故意欺负旁人,看来是有人作茧自缚。 洛之擎没有答话,看着洛嘉在面前屈身跪下,目不斜视,深深拜了下去。南絮拱手道了声洛大人,随后站在一侧。 “今日女儿不该出府,还请父亲责罚。” 一个哭哭啼啼回来,矢口否认自己的错。一个面无表情,跪在下方乖乖认错。 洛之擎很是无奈,只让她将详细经过说出来,非要判断今日之事是谁的过错。 洛嘉敛眉,缓缓道来:“今日,是女儿跟三妹妹与张家小姐约好,一同去岳楼吃饭。期间三妹妹离开一次,复又回来。紧接着有一位小厮进来说他家公子想与我们结识。张家小姐赌气离开,三妹妹追了出去。待那位公子进来,女儿才发现竟然是当朝恭亲王。” 越往后说,语气越渐颤抖:“更没想到,房间里放的熏香有猫腻,女儿晕倒后便什么也不清楚了,再次醒来时,身边坐着摄政王,是他途径外面救下女儿。可女儿不知道,那时没有其他人,明明已经被摄政王捆绑住的恭亲王,是如何挣脱绳索欺辱的三妹妹?” 一旁的洛莹咬着牙眼泪停不下来,站起来争辩:“明明是你让我留在房间里的,随后……随后恭亲王就来了!什么捆绑不捆绑的?二姐你存心侮辱我,也不用这样说?” 既然已经明说没有其他人,恭亲王又是被绑住的,如何能欺负到她? 两人各说各的,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秦无双急于想定洛嘉的罪,扑通一次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疼痛不已:“老爷,莹儿……莹儿是你的女儿啊!照二小姐的话来说,难道是莹儿自导自演?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有什么能力做这些?老爷,请查明真相啊!” 柳飘飘将头一侧,故意不看她,话里更是意有所指,“上一次三小姐受欺负,不是有所隐情么?” 她指的是赵老大一事,全是秦无双策划,很难保证这一次不是她。 会不会同之前一样,因为要陷害洛嘉,却报复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你胡说八道!”秦无双立马厉声呵斥,言语间更显恶毒:“没有发生在洛菁身上你不知道疼!又如何能理解我这个做娘的感受?”? 她尖锐的声音有些难听,南絮觉得聒噪跳出来作证:“回大人,属下与摄政王救下二小姐时,正是她昏迷之际,属下担保,二小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这也是摄政王可以做证明的,若是洛大人或者这位姨娘不相信,属下只有回去禀告摄政王,让他亲自来府上做个解释。” 此言一出,大家都神色变了。 摄政王是何许人也?怎么能委身来小小洛府为一个女子作证? 况且,就算是假的,有南絮这番话,也只能当做真的。 洛之擎怕惊动顾今宴,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更加头疼,于是连连摆手,委婉拒绝了:“区区小事不敢劳烦摄政王光临?老夫府内的事,私下解决便是了。” 此话听在秦无双耳朵里,刺耳又难听,什么叫做区区小事?难道莹儿的名节无关紧要? 南絮挺直脊背站在洛嘉身侧,仿佛只为她所用,大义凛然道:“属下并无其他意思,只不过是二小姐进宫省亲时,与摄政王有一面之缘,所以出手相救。摄政王想到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遂派属下来府上做个证明,也好为二小姐正名,别让有心人在背后胡说八道!” 这些的确是顾今宴吩咐的。 洛嘉微微张口有些惊讶,不如说惊诧来的合理些。 他竟……连说辞都想好了。 洛莹死死瞪着南絮,可他搬出摄政王来,自己一张嘴什么也骗不了!就算编出千万个理由也抵不过摄政王随随便便一句话! 凭什么她省亲就能遇到贵人?自己却只能带着伤落寞回到洛府? 胸腔里的恨意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望不到尽头。 洛之擎不好再质问洛嘉,忽然想到了什么:“岳楼的包间是谁订的?” 洛嘉敛眉:“三妹妹提前订好的。” 既然是香薰出了问题,那么后进去的人一定没有做手脚的时间,只有安排地方的人才能提前准备。 第88章 接旨 洛之擎眸子深了几分,看向洛莹时多了些思索,接着转向洛嘉柔声道:“你先回去罢。” 他心中已有定夺,当着南絮的面不好发作。 况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且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想着该如何补救,该如何结尾? 洛嘉听话起身,道别退下,南絮和绿竹她们也一同跟着出来。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他没了大义凛然的气势,嘻嘻哈哈的,“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不错?你那个三妹妹胡说八道有一套本事,不过遇见了我,怎么也得服输。” 洛嘉掩嘴一笑,眼眸一动:“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关于摄政王的那段话。” 南絮理所当然点头:“当然是他吩咐的。” 洛嘉心中明了,福身道:“烦请转告摄政王,民女很感谢他。” 他摆摆手:“不用不用,小意思。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你要有什么事就唤北方,他藏着呢。” “好。” 杨管家送他离开,绿竹涌到洛嘉面前,一双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带着审视的意味问:“二小姐,上三楼以后,摄政王没把你怎么样?” 他怪得很,明明自己才是一个大男人,还不让她们靠近小姐! 洛嘉原本都放在脑后了,现下又被提起,一些画面不自觉出现在眼前,脸颊也跟着一红。 “没事,我好着呢。”她抿唇,显得有几分局促,转身就要往瑶光阁去。 绿竹和素心这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小姐没被吃豆腐就好! 堂内,洛莹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洛嘉身上,才发现她换了一袭衫裙。 不对!香薰药劲那样大,恭亲王都逃脱不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完好无损? 还是说,她已经不干净了?现在的装模作样,不过是装出来的? 如果恭亲王没有对她做什么,那么一定是摄政王!一定是他搞了鬼! 洛莹暗暗握住拳头,只能咬碎了牙往心里咽。 等着,不管洛嘉攀上什么谁,总有一天,会让她跪在地上求饶的! 今日这场闹剧好费神,洛嘉到如今还觉得有些恍惚。 若不是顾今宴,光靠她自己,断然不会安然脱身。 只不过洛莹打的什么算盘?竟然跟元旭滚在了一起? 素心说梁进已经跟她决裂,但还有孩子在腹中,她也不管不顾了吗? 转过前面的长走廊,看到洛菁从一旁的花坛走过来,见到洛嘉后提着裙角小跑到跟前来,她脸上有几分担忧,很是关心:“二姐姐,父亲他……没说什么?” 花坛离前堂不远,里面发生了什么她都能清楚看见,只是听不到声音。 “毕竟关乎洛府的颜面,父亲很生气。你怎么在这里?”洛嘉问,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这么巧么?是故意候在此处,还是不小心遇到的? 洛菁指着前堂的门回答:“我本来也想进去的,可娘亲不让,只让我在外面等着。” 解释得通。 洛嘉点点头,目光越过她朝前走了几步:“四妹妹,我有些劳累,先回去了。” 洛菁屈身一礼:“二姐姐慢走。” 凝着离去的身影,再侧过身子看向她与南絮说话的地方,眼中很是平静。 丫鬟白芷好一阵羡慕,在耳边道:“二小姐由摄政王的属下护送回来,还在堂上那般证词……想来是不对劲的。” 方才大堂里说了什么,白芷躲在后面听的清清楚楚,见洛嘉要离开了,才急急跑回洛菁身边。 里面发生了什么,说了哪些话,她都知道。 洛菁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叹了一句:“三姐姐的运气可没这么好。” …… 后来不知道洛之擎对洛莹是惩罚还是安慰,反正府上闹腾整整一夜,青莲阁啜泣一晚,秦无双也没安宁,扯着嗓子大声叫骂,骂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直到凌晨总算清净下来。 听丫鬟们说,昨儿晚上,三小姐身体难受的很,还请大夫查看,许是白日吓的太厉害,开了不少安神的药物。 素心禀告给洛嘉的时候,她正在用早饭,问起是哪家大夫前来诊脉? “是大姨娘的老乡,大家叫做陈大夫。梅园和青莲阁中一旦有什么病痛都会让他来,之前也是他给二姨娘开的药。” 老乡专听老乡的话,还胆敢开出伤害二姨娘身子的药,可见秦无双暗地里给了他不少好处。 恐怕般若寺装病,也有他的功劳。 手中汤匙顿了顿,随后吩咐:“叫北方走一趟陈大夫家中走一趟?再留意下,洛莹腹中的胎儿怎么样了?” “是。” 洛嘉清楚记得,当时元旭被反绑在椅子上,护卫都不在身边,为什么会被松绑? 难道是洛莹给他松的绑? 顿时心中一沉,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梁进跟她决裂,入梁府的梦破碎了,她又是怀孕之人,要是不为自己谋路…… “二小姐,宫里来圣旨了!” 一声高呼传进来,接着杨管家雀跃的跑进来,指着外面喘气道:“二小姐,寿全公公来了,老爷让过去接旨,三小姐她们已经候着了。” 洛嘉下意识问:“寿全公公可透露什么?” “他只道祝贺,应当是喜事。” 昨日才发生那样大的丑事,不仅洛府的脸丢了,连皇族都蒙上一层羞,如此紧要关头,能有什么喜事? 洛嘉不敢耽搁,简单收拾妥当后,便急急赶往前厅接旨。 彼时府上所有人都已经在此候着,只等宣读圣旨。 见到她来,寿全公公笑盈盈询问:“今儿圣旨来的早,打扰二姑娘休息了。” 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手执着圣旨,说这番话实在是折煞洛嘉,忙屈身行礼,“公公折煞民女了。” 寿全又道:“无事无事,昨日二姑娘受了惊,消息传到宫中,可让洛贵妃好一阵担心。这不,老奴来时,还承了贵妃的意思,要看望一下二姑娘。” “谢贵妃娘娘关心,劳烦公公了。”她客客气气回道。 洛之擎也谈笑风生,象征性的表达几句慰问和感谢。 听那老公公一口一个二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洛莹瞪了洛嘉一眼,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哼声。 “好了接旨。”? 寿全清清嗓子,慢慢悠悠打开明黄圣旨,洛莹偷偷抬眼,只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跃然在上面,庄严肃穆。 刚遭遇不幸,又降来圣旨,还不停的祝贺…… 她心中有一个念头! 果不其然,听到寿全公公尖锐着声音一字一句念出来,她的心都是忐忑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府莹,性行良善,风姿绰约,与恭亲王缘分注定,是为良缘。特赐,封号清,为恭亲王府侧王妃,佳偶天成,不日完婚!钦此!” 第89章 孩子已经没了 洛莹的手在抖,还没到冬天,跪在地上的双腿却止不住的颤抖。 她深深埋首,额头叩在地板上,脸上是狰狞的笑,终于……终于如愿以偿! 一切按照她的意想发展了! 恭亲王府侧妃,虽说没有正妃高贵,却也是一般女子爬也爬不到的位置,她不过是阴差阳错,便坐上了那个位置! 论洛嘉即使再有洛贵妃的庇护,也不可能有如此高贵的夫家! 她赢了。 跪在身侧的秦无双也止不住高兴,眼中饱含热泪,与女儿的手紧紧相握,庆幸着发生了如此不幸,还有一件好消息! 然而洛之擎神色不太好看,示意洛莹收敛情绪,上前接旨。 她缓缓起身,仰着面,笑容肆意。 寿全将圣旨递给她,笑意不达眼底:“三小姐有福气,这个圣旨,还是洛贵妃求来的。” 姐姐求来的?洛嘉凝神倾听,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洛贵妃念及姐妹情谊,见不得府上妹妹受委屈,一听说这个消息后,可是说服了皇上好久才同意的。” 寿全皮笑肉不笑,一双眼转的溜圆,快速将洛莹打量了个遍儿。 说实话,这是他宣读过的,最没有含义的圣旨。 性行良善是说三小姐脾气好,即使在受侮辱的情况下也不敢吭声不敢反抗,只能顺从。 风姿绰约是说三小姐身段好,即使在岳楼也让恭亲王情不自禁,被勾了魂,什么都忍不住。 什么缘分注定,佳偶天成,都是书面说辞罢了。 他们二人的事情,京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婚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民女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侧妃,快快起来。” 一朝从庶女变成侧妃,她熬出头了。 领完圣旨,众人皆起身,洛嘉的目光落在圣旨上,再看看洛莹,她不亦乐乎,已经沉迷其中。 瞬间便懂了,是梁进坚决表示不要她,所以才铤而走险,在恭亲王身上打了主意。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宣读完圣旨,寿全公公跟洛之擎寒暄几句便离开了,府上回归安宁。 洛之擎情绪不高,转念一想安慰自己,不过总好比女儿被弃了,一辈子没有归宿的强。 她被恭亲王欺辱了,有个名头总是好的。 就是不知道恭亲王如今是怎么想的? …… 恭亲王府,元旭自早朝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周全看着他将书房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嘴里还直冒着脏话,看起来对圣旨很不满意,超级不满意! “大胆贱货,竟然将主意打到本王的身上?真是野鸡想变山凤凰,想得美!” 元旭一阵撒泼,把所见之处都破坏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仍不解心头之恨! 恭亲王府没有女主人,这是京中众人皆知的消息。 如今要他娶一个曾在别人胯下寻欢的贱人,如何使得? “王爷,洛三小姐身份低微,不过是个侧妃,何必恼怒?”周安不清楚洛莹那点破事,只觉得主子是受不了她是庶女的身份。 看看肃亲王的府邸,身侧已有正妃侧妃,膝下也有儿女成群,只有恭亲王孤苦伶仃,光棍一条。 元旭懒得解释,重重坐下面目仍显凶狠:“若非洛宁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本王何故要迎娶一个贱人?当着朝臣的面,还要本王尽快完婚?呵,周全,你说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最好?” “这个……”周安不敢贸然回答,摇摇头只道不清楚。 元旭舔了下嘴唇,冷哼道:“她不是喜欢攀附权贵么?既如此,定在七日后。待进府后,看本王如何折磨她!” 最后半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寄出来的。 周安知道他对付女子的手段,每每寂静的夜晚,总能从一处院子听到女子的凄惨叫声。 待清侧妃入府后,若是不得喜爱,怕是不好受。 还有一事…… “你派人去查,顾今宴跟洛嘉到底什么关系?几次三番救下她,要说不相识简直是笑话!要是顾今宴的小情人,本王得趁早出手才是!” 明明已经到快要得手的那一刻,没想到还是被阻止了?! 元旭到现在都回味着洛嘉的身段,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总比被人骑过的贱人玩着强! “哦对了,密室的尸体都收拾干净了?”他眼神一挑,歹毒显而易见。 周安愣了一下,忙应声回答:“已经收拾妥当了。” 元旭稍微心安,那便好,免得再被其他人发现! 他现在如同在铁索上行走,稍微一点差池就能身败名裂,连皇上都对他失去了信心。 可那又怎样?皇上不会一直都是皇上…… …… 自从圣旨一下达,青莲阁中的气氛顿时闹腾起来。 虽说小姐是让洛府扫了颜面,可她的的确确让皇上下了圣旨,成了恭亲王府的侧妃。 要知道恭亲王府没有任何一个妃子,她一进入后,便是当家女主人的位置。 丫鬟们只在背后偷偷议论,洛府出了位贵妃,又出了位侧妃,不知道二小姐和四小姐日后会嫁给谁? 第二日,恭亲王府派人来了。 不过只遣了周安一人,还是空手来的,只表明说婚期定在七日之后,什么也没留便匆匆离去。 洛之擎气的吹胡子,寻常人家上门定日子且不说要送什么彩礼,怎么也得本人在场?恭亲王是皇亲国戚不错,可也是他自己不要脸招惹到莹儿的,还摆出什么不情不愿? 连莹儿的生辰八字都没对,直接下命令似的将婚期定在七日后,当真可笑! 尽管对方不放在心上,可秦无双动用自己的私房钱,给洛莹置办了好些嫁妆,又让柳飘飘拨款,非要将她的排面摆的跟嫡女一样大。 日后好歹也是皇族的人了,怎可过于寒酸? 第三日的时候,从宫里拨出来几大箱珠宝首饰和黄金,据说是洛贵妃赏赐的,也算是给这位关系不好的庶妹撑撑场面。 瑶光阁中,静言从隔壁院跑回来。 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丫鬟们自然是要讨论的,静言整日混迹在各个院中,跟她们保持着紧密联系,一有什么新鲜消息就转回来禀告。 素心和绿竹都在背后取笑她是传话筒。 “皇上为什么要赐清这个字?”绿竹不太懂。 素心也没太懂,不能回答,只好向小姐请问。 洛嘉拿着剪子蹲在花坛边剪花枝,咔嚓一刀下去,就成了两截,淡淡道:“揣摩圣意是要砍头的。” 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做了噤声的动作,表示不要再提这些,一不小心脑袋就保不住。 这时,从屋檐上飞下一个人,微风一拂后安然落地。 北方来了,还带着打听到的消息。 “洛莹的孩子已经没了。” 洛嘉乍然听闻,手上动作一顿,眉间微蹙:“陈大夫亲口所说?” “是,他开的药,都是坐小月子的药物,并非安神。” 怪不得。 她起身揉揉发麻的腿,将剪刀随手递到一边,接过绿竹的手绢擦了擦手。 “原来如此。” 洛莹自愿走元旭这步险棋,归根结底因为一件事,她不清白了。 日后不管许给哪户人家,都可能会遭受冷落嘲讽,而在岳楼闹出那样的风风雨雨,元旭又是风流子弟,外人只会对她更加怜悯。 洛嘉心口一沉,很是震惊,她竟然打着这样的算盘? 可是……元旭并非良配,密室中的那些女子便是后果。 第90章 看望洛莹 “金缕阁的婆子一天到晚都待在青莲阁,也不知道大姨娘到底要给三小姐做多少件衣裳?”静言忍不住道。 这两日来,青莲阁中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外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出嫁的这位是嫡女呢! 况且,待进了恭亲王府那样的府邸,要什么有什么,现在急急忙忙将所有东西布置好做什么? 素心知道的事情多,也常听府上嬷嬷们提起过,解释道:“女儿出嫁,做娘亲的自然不放心,更何况是皇族,咱们这样的小小府邸,更加需要上心,不能让旁人落了口舌。” 静言还是个孩子,根本听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努努嘴,表示乏味的很。 随后,素心想起什么又道:“二小姐,你之前让奴婢去乞丐窝找丫鬟,奴婢已经挑好几个人选,要不要见一下?” 洛嘉原打算在青莲阁安插眼线,更好的对付洛莹。 可现在她要离开洛府,恭亲王府那样的吃人坑想必不会太平,平白无故葬送一个丫鬟进去实在没必要,眼线一事还是先缓缓。 北方问:“你要找丫鬟?” “嗯,我原打算在洛莹身边安插人手,现在想来,倒不用了。” “你可以向主子开口,摄政王府没有丫鬟,但长公主府有,而且个个都是训练过的,绝对不会露出马脚。” 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说起那么多话。 长公主府…… 洛嘉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高贵的妇人身影,心里有些忐忑,摇摇头作罢:“算了,她要离开洛府,日后我与她想必不会无时无刻相见了。” 过的好也罢,过的不好也罢,暂时都不要有交集。 只是……顾今宴要对付元旭,他的罪行也都会公布于众,洛莹作为新嫁妇,到时候怕是没那么光荣,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 …… 恭亲王派人去洛府定婚期一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街坊巷尾议论纷纷,都将这段闹闻当做笑话谈,更有才华的,编出一段什么天定良缘的故事,引得大家遐想。 洛之擎每每上朝,总会被一些好友同党拉着询问祝贺,可他觉得面上无光,只能勉强谢谢一笑而过。 期间在宫里碰到元旭好几次,都没什么交集,礼也不行,话也不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暗涌。 那日,虽然洛之擎并不知道伤害女儿的人是谁,却做好了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身上别的刀就是证据。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当朝恭亲王! 莹儿是他来到京城后的第一个孩子,乖巧听话,自小连委屈都没受过,平日还想着京中有哪家老实可靠的男子,要给她物色,不求大富大贵,定要一生安安稳稳的才行! 如今却发生这等事! 入恭亲王府,成为侧妃,当真是让他好震惊! 事到如今,圣旨已下,婚期已定,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是可怜他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受如此摧残! 因婚期赶的匆忙,已经过了两日,柳飘飘忙里忙外拨款采办,就怕对洛莹哪里没做周到,落了话柄不说,还可能让秦无双去老爷面前告状。 喜事来的急,也不太光荣,很多事情她都自己拿的主意,没有向老爷商议。 为了让青莲阁满意,一应全是按照嫡女的规矩置办,这也是秦无双的意思。她的女儿即将成为皇族中人,如何要委屈? 第五日的时候,洛府里里外外都挂着大红灯笼,氛围倒也喜气。 柳飘飘还借着喜事的由头,给下人丫鬟们分发红包,权当沾沾喜气,让她们做事更加有干劲。 丫鬟们讨着了好处,各个院的主子自然也不会落下。 洛嘉和洛菁两姐妹也得到金缕阁的新衣,还附送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听闻洛莹每日除了喝滋补身体的汤药,什么事也不理会,一切自有秦无双操持,她只等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出嫁即可。 就算元旭再不高兴她的存在,在圣旨面前,也只能默默咽这口气。 房间里满是药味儿,眼角一瞥,看到春桃又端着黑糊糊的药碗过来,有些不耐烦了:“今天不是已经喝了三次么?又来?” 春桃踌躇的不敢上前,好声好气的安慰:“三小姐你就喝了,陈大夫说过,你要是不做小月子,每日要多进补一次药,身子才会好起来。” 婚期就在几天后,时间赶的紧,那日三小姐身子被摧残的厉害,内里受损严重,直到今日都恹恹的。 若是再不好好吃药,风一吹就倒了。万一嫁过去被人发现端倪怎么办? 洛莹只是一时耍性子罢了,道理也懂,该喝还是得喝。 接过碗一饮而尽,拿手绢擦擦嘴,还没来得及放下,外面丫鬟进来禀告,说二小姐跟四小姐来了。 她们两个?莫不是看自己如今地位不同,要来拉拢关系? 前几日病着没来及炫耀,正好两人一起上门,怎么能不见? “让她们都进来。” 还没出嫁,举手投足已然有了侧妃的姿态。 门外,洛嘉洛菁两人得了她的同意方才入内,门窗紧闭,药味儿立马扑鼻而来。 前世洛嘉曾伺候过烟眉坐小月子,也是同样的情形。 “三小姐,人来了。”丫鬟将人领进来后,屈身退下。 春桃收拾好药碗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候着,眼神落在两位小姐身上,竟也带着几丝高傲。 先是洛菁见到床上面容苍白的人,有些惊诧,“三姐姐你……” 因门窗紧闭,烛火的光洒在洛莹身上,更添一些病态,额间更带着头巾,似怕着凉。 洛莹素来看不惯她,此刻摆着架子,也是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故意晾着不说话。 洛嘉看出来了,转头轻声道:“三妹妹伤了元气,大概是没有力气与我们说话。” “哦。那三姐姐可要好好护着身子,喜事将近,不要让大家扫兴呢。”洛菁面容淡淡的,话里也偷偷藏了一层意思。 洛莹冷哼一声:“劳烦你操心。这几日算是我们姐妹最后相处的日子,以后你们见我,就该行礼了。” 洛菁脸一红,没憋出什么话来争辩,任由她轻视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打转。 洛莹最讨厌她装出的一副什么都淡然的样子,更何况如今还是柳飘飘管后院,抢了娘亲的威风,如何忍得? 当下便道:“房间里闷得很,四妹妹要是坐不住先出去,我与二姐姐有话要说。” 这…… 洛菁不知所措看向洛嘉,自己进来后连椅子都没坐下,就听到变相的赶人? 脸上有一丝难看,忍了忍,没有多停留片刻,起身道别后翩翩离去。 紧跟着,春桃也懂事出去,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洛嘉环顾一圈,金缕阁的精致绸缎还在此处摆着,姐姐赏赐的珠宝首饰桌上也洒落几件,看着有点狼藉的样子。 而洛莹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似要从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安静片刻,质问的声音响起:“你在岳楼换了一袭裙子,为什么?” 第91章 这是你应得的 “为什么要让素心跟踪我?为什么会是摄政王送你回来?洛嘉,你跟我一样,已经不清白了?” 她跟梁进的对话已经被素心听到,洛嘉一定也知道,也就用不着隐瞒。 一连串的问话甩过来,洛嘉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顿了顿反问:“恭亲王府乃是狼窝,你当真要去么?” “不然呢?我一个惨败身子,毁了清白,当着岳楼那么多人都见证过,谁敢要我?谁又能要我?” 连曾经惺惺相惜,对她说过无数甜言蜜语的梁进都选择了背叛,还能怎样? “元旭作为新婚妇女案的嫌疑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一旦证据确凿,罪名降下来,他可能会被除去亲王的称号,你也能接受吗?” 洛莹眼中一抹狐疑闪过,“你怎么知道这些?”冷笑一声:“即便恭亲王没了,我还是堂堂正正由皇上下旨封的侧妃,有什么影响呢?哦不对,要说影响也是有的,我没了夫君对吗?” 说到此,她愣了下,面容顿时狰狞起来,像疯了一样:“元旭早就该死了!从他第一次在水云间里绑住我,从在他在岳楼里对我做那猪狗不如的事情!他死了才好!死了才不会有人打我骂我!” 那日腹中骤痛,双腿打颤,为了后半辈子却还是装的若无其事服侍他。 在药效的作用下,他不会怜香惜玉,好几次让洛莹差点闭眼见到阎王爷! 幸好,幸好挺过来了。? 洛嘉静静看着她魔怔的样子,想起曾听闻姐姐噩耗,听闻一切都是洛莹布局害她时,也是如此,疯了狂了没个人样。 忽然,洛莹上前一扑,紧紧抓住她领口前的衣服,笑的可怕:“洛嘉,这一次,我总算站在你上头了!” 相比较她的疯魔,洛嘉则冷静的可怕。 抬手松开洛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眸中镇定无比,嘴唇启道:“你能一辈子都强过我么?” 什么?她愕然。 “能一辈子都不会屈居于我之下么?” “洛莹,你不能,我太懂你了。” “你靠近梁进是觊觎他的正妻位置,怎么不动脑子想想,梁老爷位高权重,为何要娶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庶女?跟梁进决裂后,你怕日后再寻不到夫家,怕被人嘲讽被人看不起,将主意打到当时被反绑在椅子上,中了催情散的元旭身上。你可以不要感情,但你要地位,要名声。” “你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看见什么就想得到什么。不想后果不管结局,只要自己高兴就行。可是洛莹,你不是小孩子,不是得不到糖就要哭要闹要告状的孩子,你得为自己所选择的一切承担后果。” 洛莹瞠目结舌,僵在原地,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怎么会知道?怎么会那样清楚? 连从小到大照顾她长大的娘亲都不知道,为什么洛嘉会如此清楚? “实话告诉你,般若寺里静言那一番言语,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岳楼包间里的香薰,我也知道有问题。” 洛莹顿时僵住,满脸错愕:“什么?你说什么?” 若不是静言那番话,她怎么会跟梁进混在一起?若不是洛嘉的安排,怎么会到现在败絮其内,不得已而在元旭身上使计谋?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 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洛莹顿时发狂,双手伸出去狠狠掐住洛嘉的脖子,眸中恨戾显而易见,恨不能一下子掐死她! 被死死扼住喉咙的洛嘉没有挣扎,任由她发狂,不挣扎也不反抗,只平静的可怜的望着她。 洛莹似乎从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怜悯。 手上力道松了,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几条红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她低低嘶吼,咬着牙,手指紧紧攥着被子,怒不可遏。 洛嘉淡淡笑了,明净的脸庞上没有其他神情,拢了拢领口,缓缓起身。 背对着她,侧过眼眸凝去,盛气凌人。 “洛莹,这是你应得的。” 老天爷是公平的,前世她失去了什么,现在就会得到什么。 前世洛莹得到什么,现在就会失去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床上的人慢慢向后仰去,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春桃推门进入,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试探的唤了声:“三小姐?” “三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跟二小姐吵嘴了?” 洛莹面如死灰,眼中无神,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床顶。 春桃被吓着了,走到一半不敢上前,往门外看看,二小姐早已不见人影。 “春桃……” 她招了招手,有气无力唤道:“你说,我能一辈子强过她吗?” 尚未出阁就斗成了这样,那以后呢? 春桃又关心又害怕,大着胆子上前,见到她安然无事,方才松一口气。 跪在床边拉拉洛莹的手劝道:“三小姐,为什么要跟她比呢?连大姨娘都曾在她手里栽过,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反正你快出嫁了,日后是高高在上的清侧妃,是恭亲王府的人,就各过各的!” 洛莹愣愣的看向她,面孔苍白骇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咽了下去没说什么。 …… 成亲当日,洛府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洛之擎和秦无双站在府门口迎客,讲话得体,脸上也噙着笑容,叫人挑不出错处。 虽说闹的不太愉快,但关乎到门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洛府里大操大办,给洛莹铆足了面子,便是在正酒当天,洛贵妃还托人从宫里送出一套珍贵翡翠头面送来,叫人私下议论她们姐妹情谊深厚。 前厅的热闹不到内院,洛嘉没看到翡翠头面,静言瞧见了,回来后阔阔而谈,夸的不得了。 绿竹有一点意外:“洛贵妃不是讨厌三小姐么?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兴许是贵妃娘娘觉得同为洛府人,这门亲事又来的不容易,想为咱们府上撑面子呢。二小姐,你觉得呢?” 洛嘉撇撇嘴:“谁知道呢。” 姐姐跟元旭的关系不好,她对洛莹每一分的好,就是在对元旭示威。 便是当初,圣旨也是她求来的,更是有意为难洛莹。 “青莲阁那边得到头面高兴的不得了,还说什么如今三小姐地位不一样了,连贵妃娘娘也要巴结她呢!简直是胡说八道痴心妄想,咱们贵妃娘娘什么排场?她又是什么排场?”静言整日跟个打探情报的,稍微有点不高兴的就来素心她们面前抱怨,洛嘉都没说什么,倒是把她气的不行。 即便在瑶光阁里也能清楚听到前厅欢笑声,洛之擎原本不想大敲大擂,可有圣旨在前,不少官员更是强行索要请帖,换句话来说,就是看热闹。 今儿的热闹是不错,恭亲王府派来的接亲队伍,只有一个管家周全说话有些分量,其他都是下人。 元旭没有出面。 第92章 本王杀了你! “新娘子出门咯!” 随着喜婆一声欢呼,围观的人欢呼声更甚之,气氛一下子炒热起来。 洛嘉没有去前门观看,也懒得动身,不如歇歇乐的自在。 绿竹和静言好奇,纷纷跑出去看热闹,回来后一会儿说洛莹的嫁衣好看,一会儿说她走路慢悠悠的,似有病态。 从洛府到恭亲王府的距离不短,做喜事理应敲锣打鼓才对,可周安得了恭亲王的吩咐,有意给这位侧妃娘娘难看,偏偏撤去鼓吹队伍。 最后还是洛之擎看着过意不去,将府上的鼓吹队伍都拨了过去。 终于等到接亲队伍回到恭亲王府,前厅宴席已经开始。 众位宾客原也知道开宴的时辰未到,连新娘子都没来,怎么能开席动筷子? 不过有元旭的命令在前,谁也不敢违抗,只好拿着筷子装模作样的夹菜敬酒。 府外,洛莹下喜轿后,发现竟无人迎接,身边还是只有一个叫做周全的管家,不免郁结,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在喜婆的牵引下进入王府。 宾客声喧哗,似真似假的祝贺间或其中。 “哦,来了。” 元旭真穿梭在众宾客中敬酒说笑,经人提醒,才看到原来是他的新娘子来了。 蒙着红盖头看不到脸,只能看到盈盈身段。 洛莹有些紧张,掌心很多汗珠,黏糊糊的。 她低垂着脑袋,只能看脚尖,不知道盖头外是什么情形。 按照规矩的话,现在理应拜堂。可她只是一个庶女,又是侧妃,是没有资格的。 只好跟着喜婆的脚步,往洞房走去。 期间听闻到一些宾客的讥笑,带着不少轻视。 洛莹充耳不闻,自在岳楼的那日,便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旁人的口舌言语,不足以将她淹没。 元旭的冷淡无视也不重要,她要的是侧妃身份,仅此而已。 旁人与她何干?? 不知道走了多久,左绕右绕好一阵,终于传来一声:“新娘子到了,请进入。” 喜婆笑呵呵将她往房间里一推,又命其他人止步于前,稍后恭亲王便会过来。 陪嫁过来的春桃脸都气红了,又不敢吭声,只默默受着。 待喜婆子完成任务,领了赏钱离去以后,其他下人也窸窸窣窣离去。 春桃推门进入,掏出早上放在怀中的酥饼,递到洛莹面前,左顾右盼轻声道:“小姐快吃一口,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来的及时,洛莹正饥肠辘辘,掀起盖头一角探头出来,接过酥饼咬了好几口。 “小姐你慢点吃别噎着……” 春桃看她咽的难受,想倒杯水来,可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连早生贵子的果盘也没有,跺脚气道:“小姐你等着,奴婢出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准备往外走,可前脚还没踏出去,便看到有人来了。 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面容阴郁,活像索命的鬼差。 方才在前厅见过,春桃认得,却见他跟前厅笑呵呵的模样不一样,当下腿一软跪在地上:“恭……恭亲王。” 房间内洛莹听到声响,将没吃完的酥饼往床底一扔,端正着姿态。 却没想到,人已经来到她身前,下巴忽然被元旭紧紧捏住,一把掀开盖头扔在地上,阴狠的笑:“清侧妃,今日怎么样?感觉有面子吗?” 洛莹被他牵制住动弹不得,只怒气瞪着他,两人都没那么善意。 “敢算计本王,你好能耐。”元旭咬着牙,手上力道加重,使的劲大,说着说着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洛莹懵了,反应过来后捂着脸深呼一口气,直直站起来:“你敢打我?我是皇上钦此赐封的妃嫔,你居然敢打我?” 利爪朝元旭的脸抓过去,被他后退一躲,却还是挠到下巴,破了点皮。 元旭大怒:“娼妇!本王杀了你!” “恭亲王恭亲王!” 春桃见状,急急奔到他脚下,抱住他的腿不让靠近洛莹,像个泼妇指着外面竭力道:“外面宾客那样多,要是闹起争执惊扰到他们丢的可是您的脸!” 闻言,元旭没动了。 呵,是啊,何必当着众位宾客的面丢自己的脸? 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收拾她。 使劲一脚将春桃踢开,手指将下巴处的血迹擦掉,邪笑一声:“洛莹,到本王身边来会是你最后悔的事情!” 语音落,将洛莹狠狠一推,春桃哭着将她扶起来,两人抱成团在一起啜泣。 走廊外边,周安急急忙忙从前厅跑过来,神色可见慌张,语气颇有几分颤抖:“钟统领派人来了!” …… 夜渐渐深沉了,洛府的喧嚣热闹慢慢趋于安宁。 前厅好些丫鬟在撤菜收拾,白日里的熙熙攘攘消失的无影无踪。 瑶光阁中,洛嘉挑灯看杂文,绿竹几人围坐在左边绣荷包,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融洽。 聊来聊去不过是青莲阁那些事儿,老爷兴致不高,秦无双倒是乐的不行,里里外外都笑嘻嘻的。 于她而言,恭亲王府这样的皇族,想要进入简直比登天还难,尽管莹儿的手段不好看,说到底还是进了。 旁人的看法意见有什么干系呢?不愧是母女俩,臭味相投。 想当初,秦无双也知道洛之擎有一位原配妻子远在怀阳,却还是煽动着让他娶自己进门,坐上了京城洛府的女主人。 “我今日听喜婆子对三小姐说,她会是恭亲王府的唯一的女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静言忽然想起来,脑瓜子满是疑问。 素心二人也不知,只将好奇的目光放在洛嘉身上,她凝眸想想,“元旭生性残暴,人品更不端,世家好多千金小姐都瞧不上,寻常的他又看不起,便是当初先皇在时,也没物色好恭亲王妃。寻常人家都有妾室,而他只管逍遥快活,又不想给女子身份,一直拖着。”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活该!” 素心眯起眼睛对着烛火穿线,嘴上道:“前些日子水云间传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洛嘉下意识与绿竹对视上,极其默契的一笑而过,没说什么。 这件事情静言和素心都不知道是她们做的,断断续续拖了那么久,想必也该有个了断了。 “咦?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绿竹忽然站起来,指着窗外某处天空,火光正通红着,想必是哪户人家走水了。 几人当即放下手中东西,推门出去查看。 洛嘉仔细辨别着方向,望着烧红的夜空,眸子一沉。 “那是……是恭亲王府的方向。”素心有些紧张,毕竟洛莹才刚刚出门,要是在外面遭遇什么不测,多少有些凄惨。 洛嘉知道,顾今宴今晚一定动手了。 第93章 捉拿元旭 不一会儿,喧哗声吵闹声逐渐袭来,恭亲王府外围拢着不少人,大街小巷的百姓都顶着夜色爬起来,纷纷往火光处跑去。 素心跟静言结伴偷溜出府打探消息,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两人又是震惊又是惶恐,说起恭亲王府内的火势,还道:“老天爷怎么没降一条雷将他劈死?” 说的自然是元旭。 “到底发生何事?”绿竹没出去成,有什么精彩的画面都不曾看到,看到她们那般义愤填膺,心里痒痒。 先是静言沉不住气,回想起在恭亲王府前看到的画面,恶心又想吐:“水云间里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九尺山的人全部做了替死鬼!” 洛嘉凝神细听,才知道今晚错过一场大戏。 恭亲王府的喜宴进展到一半,钟统领带人赶来,他带来的人自然不普通,全是镇守皇宫的金吾卫! 元旭未曾给钟统领分发喜帖,不请自来,还气势汹汹,怎么会忍气吞声? 当即叫人将其拦在府门之外,却又不知为何,西院突然走水,且势头很猛,磅礴之势不能小看。 元旭又将府门堵着,里外不让进出,仍在宴席上的官员在里面狼嚎。 最后僵持不过,不能拿朝臣性命开玩笑,只好打开门。 谁知,钟统领进去后,将门死死守住,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去,还挑选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官员跟他们一同灭火。 元旭当时脸都气青了! 大伙儿见钟统领出面,还带着整整齐齐的金吾卫,绝不仅仅是为了灭火那样简单,定是与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新婚妇女案有关,也就耐着性子未动分毫。 果不其然,钟统领带人去灭火,意外发现西院暗道和密室,十五具女尸由此暴露,场面又出现在众多官员眼前,做不得假。 元旭顿时惊慌失措,还没辩解什么,就被钟统领压制着抓入天牢,等待皇上亲自审问。 而那十五具女尸,连同枯井里的尸体,也全部搬出来。 其中一具是张府的庶女,面容模糊,依稀能认出来,已经通知他们前来认领。 其余的都面目全非,审了家属认领的环节,由京兆尹拨款,将其全部厚葬。 这便是事情的整个过程。 洛嘉听着听着不太对劲,上次她跟顾今宴等人去密室看过,元旭回来后一定有所察觉,那些尸体为什么没有被处理掉? 还是说,他真的已经胆大到如此地步?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屋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北方回来了。 落地后,传达一句吩咐,“主子请你到府上一聚。” 洛嘉看一眼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有些踌躇。 绿竹几人从岳楼一事开始对摄政王有好感,从以前人人口中的大魔王,变成一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王爷,还整日在洛嘉耳边念叨着他人不错。 此刻听到北方的话,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还商量让她穿什么衣裙最好看。 洛嘉有些无奈,觉得丫鬟们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决定扮男装。 原以为今晚会由北方带她飞去摄政王府,没想到府外已经有辆马车在候着了。 洛嘉只好乖乖听从。? 马车行走在大道上,外面稀稀疏疏的人群已经开始消散了。 谈话声或抱怨或夹杂几声咒骂惋惜。 洛嘉掀开车窗望过去,烧红的那半边天已经恢复正常,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今晚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将元旭的丑事都曝光,说什么也不会再有翻身之地了。 也好,死了才最好。 “二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洛嘉跳下马车后一眼便看到南絮,她笑着打招呼,南絮也微笑着回答。 随后便问:“今晚的事,二小姐觉得办的漂亮吗?” 问她? 洛嘉想想,目光落在前方行动小路上,“我只是很好奇,元旭发现我们去过密室,为什么不叫人处理掉?” “他已经处理过了。” “什么?” 南絮笑而不答,只推说:“待会主子会给你解答的。” 洛嘉暗自无语,搞这么神秘做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么? 记得上一次来这里也是摸黑,不过是从后门进来的,那时不敢四处张望,只闷着脑袋走。 这次从正门进入,颇有种堂堂正正的感觉。 一路得见下人护卫,也会恭恭敬敬唤她一声二小姐。 奇怪,怎么会认识她的? 南絮领着她穿过几处曲折回廊,假山流水,终于来到一处长亭。 长亭两边繁花相簇,隔岸便是湖泊。 夜里,湖水静寂无光,亭中紫影飒飒。 还未到亭中时,洛嘉忽然心跳的特别厉害,满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回想的岳楼里面的情形。 她泡在冰凉的水中,手臂缠着那人…… 烦死了!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暗暗掐了一把稳住心神,才不胡思乱想。 亭中那抹紫袍的衣角随风飘扬,晚风拂在身上,颇有几分凉意,时间过得真快呀,已经到秋天了。 “摄政王,三小姐来了。” 南絮将人带到后离开,洛嘉提步进到亭内,与紫袍共同眺望着湖面。 与其说是湖面,倒不如说是正对面的天空,黑烟滚滚,已是灰暗一片。 身旁的人面容淡然,仿佛恭亲王府走水,以及元旭被捉拿,都跟他没有关系。 可钟统领如何会得知?还不是他放出的消息? 每一个画面里都没有他,却又处处都有他。 “你们挑的好时辰,破坏了我妹妹的吉日。”洛嘉轻声道,话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顾今宴侧过脑袋问:“你关心?” “不,破坏的很好。” 她早知道恭亲王府会有这个劫数,洛莹进去后,根本就是往火坑里跳。 可她心甘情愿。 铁证如山,元旭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洛莹会永远是恭亲王府的女主人,也算得来不易。 顾今宴就知道,洛嘉并没有那么好心对那个庶妹怀有同情。不错,是她的作风。 “哦对了,那日我们去密室看过,元旭应该有所察觉?他不处理那些尸体,岂不是故意给我们留下机会?” 这是一直困惑在洛嘉心头的,说实话,她知道元旭会倒,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事情发生宛如在一眨眼间。 顾今宴神色间有一丝得意,挑眉道:“全靠本王安排的好。” 洛嘉眨眨眼,还是表示不太懂。 “恭亲王府有一位管家,名字叫做周全,是本王的人。元旭曾让他处理过尸体,不过周全向来听从本王的话。他在元旭身边伺候多年,始终被提防着,密室也从没进去过。后来好不容易得到钥匙,给了本王,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怪不得,如此便能解释得通。 没想到他手伸的那么长,那京中其他府邸会不会也有线人? “京城的蛀虫,已经少一个了。接下来,洛二你想对付谁呢?” 想起岳楼里她迷迷糊糊念叨的那几句,让顾今宴起不少疑心,派南絮去查,发现她从没跟元旭有过交集,为何还如此痛恨? 还有那句杀光他们,都是谁? 他忽然来一句,让洛嘉搞不清状况,什么叫做她想对付谁?难道她说杀谁,顾今宴就会乖乖杀谁吗? 还没等到回答,顾今宴呵的一声笑了,转身掀袍落座在小几边,只手斟茶,热气腾腾。 洛嘉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尾随他的步子坐下,接过茶水凝眸想了想:“我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摄政王暂时帮不上忙了。” 第94章 他在试探本王 “你母亲的死因?” 她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后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北方天天跟个间谍似的潜伏在身边,很难不跟顾今宴报告。 叹了叹气,似是无奈般:“宅院之事,总需要解决的。” 听这意思,不打算让自己插手? 顾今宴默许了,也好,对付完一个元旭,得歇口气才能对付下一个。 “好喝么?” 茶水透亮,赏心悦目。 微微的苦涩从舌尖散开,回味无穷。 洛嘉咧嘴道:“摄政王府的茶水哪里有不好喝的道理?” “呵,就你惯会说。”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四四方方的形状,呈波纹花边,正中间写着一个顾字。 “有了这个,你可以随意出入摄政王府与长公主府。若在调查你母亲死因的路上有困难,可随时寻我,北方还是一样,护你。” 能进出两大尊贵府邸的令牌! 洛嘉拿起端详片刻,眼中微微震惊:“你送给我?” 顾今宴嗯了声,随后又道:“当做你帮我除掉元旭的奖励。” 反正又不是白白拿的……洛嘉装作勉为其难收下,心里乐开了花,放进怀中后还一直不舍的摸着。 目光落在腕上的一根系着白玉珍珠的手制红绳上,微一思愣,取下递给他。 “你送我令牌,礼尚往来,我也需送你东西才行。” “我手有点笨,刺绣做的不好,绣出来的鸳鸯像乌鸦似的,绿竹她们经常嘲笑我。那日闲来无事,编了这个,你看看怎么样?” 递出去的那串红绳采用的最简单的两股编绳法,在中间的位置固定了一颗白玉珍珠,简简单单的,还不错。 顾今宴没有拒绝,收下后只回答出四个字:“勉强用用。” “……” 元旭被钟统领捉拿进天牢的事情,在第二日传的沸沸扬扬。 肃亲王元烨,也是元旭的亲哥哥,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天牢吵吵嚷嚷着让放人。 甚至摆出亲王的架子,呵斥天牢中都所有人,谁敢不从便砍谁的脑袋。 消息传到皇上耳中,只觉得苦恼烦闷,他跟元旭元烨并非一母而生,处理起他们的事情只觉得棘手,轻了怕对不起民众,重了怕朝中扶持两位亲王的旧党抗议喧哗。 他放下折子,看向左侧潇洒恣意的顾今宴,叹叹气:“朕若能如你这般潇洒,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对于九五至尊来说,平淡的自由极其珍贵。 可对于下面千千万万个对皇位憧憬敬畏的臣民来说,位高权重才是一辈子的追求。 看看顾今宴,辅政与潇洒,两不打扰,也难怪让他艳羡。 “皇上能治理河山,能护佑万民,这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也是万千臣民的福分。”他微微抬眼,妖异的桃花眼难得正经。 皇上淡笑着摇摇头,随手拿起另一本折子细看起来,接着抬起头问:“你当真这样想?” 当真觉得皇位在他手中,是正确的? 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先皇在时,元烨才是太子,元烨元旭皆为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所出,可他元桢只是一个贵嫔诞下的孩子。 后来元烨犯事被废,重新立他为太子,再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朝堂众人颇有不满,当着先皇的面也敢指指点点。 即便是在今日的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前朝旧党支持元烨元旭二人,只因为他们是先皇后所出的正统血脉! “如今天下安宁,难道不归功于皇上的治理么?您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除您之外,还会有谁最适合呢?” 顾今宴附和着他,说起庸人那般姿态的客套话也是如鱼得水。 不愿意跟元桢对立,一切都是有先皇临终的口谕在前。 尽管在辈分上元桢是他的小舅舅,在年龄上,可是他看着皇上长大的。 想顾今宴堂堂正正一个天资俊美的七尺男儿,竟然在辈分上矮了一截…… 明亮的烛光照在元桢脸上,神情淡淡的,微微笑了一下,随即低头继续看折子。 手指捏着折子的一角用力摩挲了几下,随后恢复正常。 从金銮宝殿出来,一路朝宫外走去,南絮早已候着。见到主子出来,涌上前问:“皇上没说什么?” 紫袍利索上车,敛了眉目,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在试探本王。” 南絮上车驾马,听到后有些震惊,想到上午时候元烨去过宫中,不由道:“皇上定又是听了谁的旁敲侧击。” 车内传来冷冷的吩咐,“长公主府叫人看紧点,别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了进去。” 南絮道:“这是自然。平昭长公主心怀大魏,也并非那些阿猫阿狗就能煽动得了的。” 据他们猜测,元烨进宫后一定先找皇上求情诉苦,再将顾今宴的不是一一搬出来说了个遍,什么离间兄弟感情,什么觊觎皇位,诸如此类的话。 他想救亲弟弟,一定会有所行动,皇上那儿说不通,肯定会让长公主府跑。 只可惜,平白无故让九尺山的兄弟们顶罪,恭亲王府里一共十八具的女尸,无一不再展示着他是个人渣。 曾在恭亲王府里做过事的丫鬟婆子们透露,元旭不仅是人渣,还是禽兽。 每个夜晚,不是对绑架的女子暴打侮辱,就是对丫鬟们伸出咸猪手,随便打骂泄欲。 因着元旭身份不同,元桢只推说先收监,并未明确什么时候审问,朝臣多次询问无果。 没想到,昨日还大吹大擂宴请宾客的恭亲王府,一下子冷落成禁地一般的地方。 春桃不敢在晚上出门,总觉得府上每个角落里都有女尸的怨气,时而一阵风过,也能将她吓个半死。 皇上下令,恭亲王被收监天牢,择日问审,府里其他资历老的下人们,也一同被收监关押。 曾经管理王府的周安管家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的恭亲王府,只有洛莹带去的一些奴仆。 “春桃?春桃?” 贴着冷冷喜字的婚房,在瑟瑟的晚风中更加让人颤栗。 窗外凉风飕飕,击打着窗户。 洛莹躺在大红被子的床上,哑着声音呼唤。 午时小憩,竟睡过了头,一觉醒来便是晚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听闻声音的春桃跑进来,手上端着茶水和一些剩饭菜,急急放在桌上又到床边伺候洛莹穿衣。 已经两日没有喝药了,她身子实在虚弱的很,又被密室女尸一惊吓,脸色也更显苍白。 “娘娘,奴婢找了一圈,只有这些东西,先垫一垫……等明儿一早,奴婢就出府去买菜做饭。” 春桃也很无奈,府内原有的下人都被抓走了不说,连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也逃的逃跑的跑,如今府上只有她一人服侍。 偌大的府邸,怎么也觉得渗人。 剩饭菜一看就提不起胃口,洛莹喝了几口茶水重新躺在床上,捂紧被子问:“我们带来的钱财还有多少?” “加上洛贵妃赏赐的,若转换成银子,合该有一千两才是。” 洛莹道:“明日你出去招些丫鬟,即使花大价钱也要招人来!我堂堂正正的恭亲王府妃子,没有人伺候像什么体统?” “可……奴婢知道了。”春桃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终咽了下去。 人人皆知府上女尸的消息,还有谁会上门来? 算了,明日出去看看。 第95章 感谢一个人 洛府里,连续低迷两天后,即将迎来了一件小喜事,一个半月后是洛衡的生辰。 这段时间来府上颇为不顺,洛之擎叮嘱,衡儿的生辰宴虽不用大操大办,可请戏台子来府上闹热闹热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元旭被抓,他们若在府邸里闹热过头,难免不被有心人猜忌上报。 左思右想,还不如安安稳稳吃顿团圆饭。 也好将洛莹接回来小住几天,恭亲王府遭殃,她也跟着受了些罪。 按理说,她作为家属应该一同被收监,可皇上怜悯,念及她无辜,才放了一命。 衡儿是府上唯一的男丁,老爷看重,柳飘飘不敢懈怠,再加上秦无双近来本分老实,很怕她在背地里使手段将掌管内院的权力要回去,便更加得紧绷着神经。 不知谁在洛之擎耳边提了一嘴老太太,想到她已年迈,仍在怀阳生活,身边也只有一两个婆子伺候,多少有点凄苦。 为这事,还专程跑到瑶光阁来跟洛嘉商量。 “父亲是真心想接祖母来京城吗?” “当然真心想,为父在京城站稳脚跟时曾让她来,后来玉枝过世又专程派人接她,始终不愿意。如今啊想着,你祖母年纪也大了,要是一直留在怀阳,为父心里也过意不去。恰好衡儿生辰快到了,等她来也能赶上,让咱们一家人团圆。” 万玉枝是母亲的名字,听到的那瞬间,洛嘉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既如此,女儿便走一趟,去怀阳请祖母过来京城享乐。” 她自愿去怀阳,将祖母接过来。 洛之擎闻言有点意外,老太太不喜欢他,对两位孙女倒是宠爱有加,让嘉儿去接,肯定会过来的,稍稍思虑片刻,已经下定决心:“为父多加安排些护卫,保你路上安全。” 那些个护卫都无关紧要,只要北方在她身边即可。 洛嘉微微垂眼:“一切但凭父亲安排便是。” “你祖母性子孤傲执拗,连我也不能轻易劝动,好嘉儿,就靠你了。咱们一大家子,总该要团圆才是。”提起祖母。洛之擎很是感慨,别人家的母亲宠爱儿子还来不及,她倒好,这么多年母子不相见也能忍受。 说到底,还是心中有个结罢了。 洛之擎刚来京城的第一年,家中生了变故,洛老爷子命不久矣,想看儿子最后一面。 快马加鞭送信到京城,却被告知洛之擎陪同好友出山游玩,好几日后方才归来。 看到书信后第一时间回到怀阳,无奈,洛老爷子没等住,咽了气先走一步。 洛老太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深知孝顺二字怎么写。 当即痛诉洛之擎自从去了京中之后,重新立家室,招美妾,两手一摊,丝毫不管家中之事,伺候家中老小的重担都落在万玉枝一人身上。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年少,被京中的功名利禄迷花了眼睛,才在头几年玩乐享福,不思进取,不知疾苦。? “父亲只对祖母过意不去么?”洛嘉忽然问。 洛之擎眉头微皱,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的母亲,你的夫人,也很不容易呢。” 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原配,乍然听闻,竟有些恍惚,差点记不起她的容貌了。 洛之擎沉默想想,若有所思点点头,望着远处目光有些缥缈,“玉枝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只是香消玉损,无可奈何。” 洛嘉眼中一抹光闪过,不知想到了什么,捏着手绢忽然掩着脸低低啜泣起来。 “嘉儿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流泪做什么?” 她闷声道:“女儿无事,只是想到母亲去世的早,未曾看到我跟姐姐出嫁作人妇便撒手人寰,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的确是这样,辛辛苦苦生下她们养育她们,到头来一份福气也没有享受到,洛之擎也勾起几分思念:“都怪我没有早点将她接到身边来。世事难料,斯人已逝,过去的权当做云烟罢了,咱们还是要向前看呐。” 洛嘉想要要父亲重视母亲的死因,重查此事,却又不能提醒的太过明显,想了想,决定先用转开话题引一引。 “女儿清楚,人都已经走了,现在追究这些并不重要。女儿说这些,只是想感谢一个人,还需要父亲帮帮忙。” 洛之擎问:“感谢谁?” “曾在怀阳服侍过母亲的婆子,林嬷嬷。” 林嬷嬷…… 洛之擎眯眼回想,怀阳那么多家仆他能全部说出名字,到现在也依稀记得,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林嬷嬷? “她是哪里人?” “云州人氏,说起来跟大姨娘是老乡。姐姐之前也跟我提过,送走母亲最后一程的人是她,又曾那样毕恭毕敬的伺候,应该大加赏赐才是。前些年女儿不懂事,不知晓感恩,虽然过了那么久,这些恩情也还是要还的嘛。母亲去世后她就消失了,劳烦父亲帮我查查问一问,倘若家中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或者是找姐姐帮忙也可以。” 她面容镇定说了一大通,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要找到林嬷嬷。哦不对,北方已经找到了林嬷嬷,而她不能去云州,得想法子让林嬷嬷自己来京城。 她心里有鬼,用绑的打的,都不是办法。但让他们自投罗网,岂不是轻松很多? 洛之擎清楚了,不禁感慨女儿真是成长许多,同时也想按照她说的话给林嬷嬷一些补偿,权当做伺候玉枝的辛苦费,也图一个心安理得。 应下后,提了一嘴:“既然是云州人氏,无双应当识得,我问问她便知道了。” “也好。” 洛之擎离开瑶光阁后直接去了菊园,不用说,一定到秦无双面前提这件事。 洛嘉心中有数,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门外,素心绿竹两人靠在一起默默看进来,方才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小姐要回怀阳接老太太。 京城距离怀阳那样远,跋山涉水的,让小姐一个弱女子走一趟,岂不是为难么? 知道她们担心什么,洛嘉淡定解释:“回怀阳是我提议的。祖母一贯固执,也只有听我的话才会过来。她年纪大了,还是要在我们身边养着才能放心。” 正好,也借此事,打击秦无双。 她嫁进洛府这么多年,从没有跟祖母见过面,连洛莹都不曾见到过。既然身在洛府,怎么能不见老太太? “既然要回去,奴婢多准备些干粮,好在路上吃?”绿竹率先想到吃的问题,静言也跟着举手,直馋街巷上的小吃零嘴。 洛嘉不打算让她们都去,毕竟不是什么游玩的好事,山高水远,途中变数不得知,还是人少为好。 她们三人中只数素心跟绿竹稍微沉稳些,素心年纪大些,做事老成,能思前想后,就决定带她俩。 第96章 洛莹回府 菊园里,男童满是稚气的读书声传过窗幔,昏黄的烛光下,小小的身影趴在桌边,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一旁侧室中,秦无双和洛之擎围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他,心里不禁有些安慰。 “小小的人儿,还会念几个字了?不错不错!” 秦无双手上忙着织鞋子,闻此掩嘴一笑,“衡儿跟老爷你一样,独爱诗书。那些个字啊,还是央求着妾身教他的呢。” 她会认字,时而还能同洛之擎赏赏诗书谈谈人生,当初便是看在这点上,吸引了他。 洛之擎呵呵大笑几声,本就是老来得子,觉得老天爷垂怜,看向衡儿的目光便越是喜爱。 作为洛府唯一的男丁,需要好好培养才对,等五岁生辰一过,得安排去私塾念书了。 正是因为有洛衡的存在,也是秦无双的底气,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能被原谅。 回般若寺思过的事情…… 秦无双手上针线一顿,抬眼一扫洛之擎,复垂下头自顾道:“小孩子就是长的快,几日不见就有好多变化。” “是啊,想起那时还是蹒跚学步的婴孩。”被她一提,洛之擎也很是感怀,洛宁洛嘉都不是由他亲自带大,姐妹俩的成长中父亲一直都是若有若无的存在,可在洛莹和洛衡心中,是从小便照顾自己的参天大树,付出从来都不一样。 “五岁一过,又是十岁,十岁之后十五岁,再等等也就成年该娶妻生子了。咱们做父母的,一辈子能陪到几程呢?”她叹息着,故意说给洛之擎听。 洛之擎又不笨,哪里会听不出来?微微沉思想了又想,道:“回般若寺的事暂且算了,不过你得帮我找一个人,怎么样?” 这是……跟她做起买卖了? 秦无双巴不得不回般若寺,要她吃一个月素也愿意,问也没问,直接答应下来:“老爷要找什么人?可是妾身认识的?” “你兴许认识,是同为云州人氏的林嬷嬷,还曾在怀阳老家伺候过玉枝。我想着,她伺候玉枝有功劳,一直未曾感谢,不如找到将其交到京城来,咱们款待款待?此事,宁儿和嘉儿也同意,还说她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来就是,一定会尽力解决。” 林嬷嬷……秦无双乍听觉得有些陌生,隐隐又感到一丝熟悉,半晌后才想到竟是她吩咐去怀阳的人。 为何老爷突然提及? 她干干笑了一声:“林嬷嬷啊……妾身也记不太清楚了,老爷怎么想起她来?” 老爷整日要处理公务,没有心思去想旧事,能忽然提起一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是洛嘉,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洛之擎根本没多想,只让她立即着手去办,还将洛嘉要回怀阳的事情告知出来,让她也多去瑶光阁走走,不要跟洛嘉将关系搞得那么僵。 毕竟老太太来了以后,怕只跟嘉儿走的进,要是关系处理的不好,以后可不好过。 自己的母亲什么性格,洛之擎深深知道,否则也不会怄他的气这么多年。 秦无双将他的话里牢牢记下,心里又担忧又起疑,等洛之擎离开后,忙唤阿芳到跟前来。 阿芳是从般若寺回来后提拔的贴身侍女,以前的含巧早就没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明日去恭亲王府请清侧妃回府来,我有要事商议。” “是。” 那个小毒妇要回怀阳,跋山涉水的,路程那样远,中途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应当是来不及弥补的? 秦无双默默打着算盘,不打算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目光落在尖锐的细针上,一抹狠意闪过。 当初的万玉枝是她吩咐杀的,如今的洛嘉也会一样死在她手中。 与其留着她跟自己斗智斗勇,不如直接了结来的干干净净! 还有洛老太太,既然一把年纪了,还来京城做什么?洛府可没有她安身落脚的地方,别到时候死在府上更麻烦! 不如……同洛嘉一样,在中途出事故,全部都落得个干净。 秦无双冷笑一声,近日来她在府上乖乖教导衡儿,是专门做给老爷看。只要在暗地里的小动作做的藏的隐秘些,肯定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万玉枝的死不是也一样吗?? 瑶光阁中为回怀阳做足了准备,本来收拾了大包大包的行礼,后来觉得不妥,稍微节俭一下,结果还是有六个大包裹。 其中银钱和干粮占据位置最多。 洛嘉一一查看后,叫素心把钱财都藏起来,过于大张旗鼓会招来歹人。 “二小姐,清侧妃回府了。”绿竹从外边采办回来,刚回府就碰到洛莹,她穿着华贵,姿态高高在上,俨然不是从前温柔和善的洛莹了。 忽然听到清侧妃的名号,洛嘉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问:“她回来做什么?” 前几天听到她差人高价买丫鬟婆子回去伺候,本来很多人不愿意去的,可看在钱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克服了恐惧。 曾经服侍元旭的人全部没了,如今的恭亲王府都是洛莹的人。 据说她还找到了元旭留在外面的银钱,即便坐享其成,也能潇洒过好多年光景。 素心道:“合该是大姨娘吩咐的。” 也对,洛莹如今摆着架子,洛府的脸也因为她丢完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回来。 “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静言八卦的心又开始颤动,瞧她搓着小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洛嘉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静言耷拉着脑袋,撇撇嘴,继续乖乖跟素心一起收拾被嫌弃多余而扔出来的行礼。 回怀阳的日子定在两日后,因离洛衡的生辰只有一个半月,必须快马加鞭才能将祖母及时接来京城。 洛嘉还要在离开京城前去一趟皇宫,跟姐姐当面告诉一声。 不过距离省亲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只好写封书信差人送进去,让她安排安排时间。 因着洛莹回府,洛之擎组织大家一起吃晚饭,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吃饭而已。 席间,洛嘉仔细端详着洛莹,她打扮红艳,唇色诱人,跟出嫁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当真变化很多。 不仅是举手投足,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变了。 尽管洛之擎生气洛莹丢了洛府的脸,但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又被元旭轻视入王府,新婚当日突生变故,已经算可怜了。 还有什么怄气不怄气的呢?做父母的,总要容忍儿女些才是。 “若是在恭亲王府住不惯,还是回来住。为父可以去跟皇上请个旨意。”洛之擎也想通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自己的女儿,身为娘家人,该护着才是。 洛莹淡淡一笑,话里藏着莫名的疏远。 “女儿既已是出嫁过的人,怎么还能留在洛府居住?旁人瞧见,会笑话的。” 她的笑话世人还看的少吗?进恭亲王府是她毁了声誉才换来的,当然要牢牢把握。 就是死,也得死在那里! 第97章 只允许对,不允许错 秦无双怀中抱着洛衡,可他坐不住,按捺不住活泼好动的性子,只好让奶娘抱下去玩。 看到回门的女儿,心中颇为感怀。 当初听闻她怀有身孕大为震惊,又听说是梁家三少的孩子,若是他认,无论如何也要将孩子留下来。 后来孩子无缘无故掉了,莹儿又跟元旭牵扯上关系,变化实在太快。 “恭亲王府的饭菜,可还吃得惯?”她摩挲着洛莹的肩膀,想到元旭被抓,女儿又受到不少的委屈,忽然落下泪来。 洛莹拿起手绢擦嘴,似自嘲般:“女儿口味很好,不管在什么地方也吃得惯,娘亲不用担心。” 心中藏着野心,所以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生存下去。 那些伤害过她的,洛嘉,梁进,元旭……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许是察觉到某种眼神过于狠辣,洛嘉抬起头,与她对视,嘴角一勾,故意提醒道:“三妹妹如今是侧妃娘娘,高高在上。不过恭亲王还被关押在牢中,必要时候,三妹妹可要记得去探望一番,别让人家落了咱们洛府的口舌。” 洛之擎闻言,也很是赞同:“对对对,嘉儿说的不错。尽管恭亲王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关押天牢。可你是他的侧妃,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位,别叫人家说闲话才好。” 洛莹敛眉应下,指甲轻轻刮在手背上,一深一浅留下淡淡的痕迹。 对于元旭她早有所准备,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天牢。 晚饭吃的不太痛快,洛嘉懒得看秦无双的哭哭啼啼,提前离开了。 洛菁也放下筷子,提着裙角小跑出来,喘着小气追上她。 “二姐姐,听娘亲说,你后两日要去怀阳?” “嗯,怎么了?” 洛菁手指缠着衣角,犹犹豫豫的,看起来有什么话要说。 洛嘉侧头,像看透她的心思:“你想跟我一起么?” 在宅院里待惯了的丫头,总想要出去看看。 洛菁不像她们,偷偷摸摸能跑出去,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柳飘飘的管着,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总之就是不让做。 所以格外盼望外面的天空。 “嗯。”她轻声应下,“我从小都没见过祖母是什么样子,也没尽过孝心,不如跟二姐姐一起去怀阳请她老人家回来?” 洛嘉稍一思虑,摸摸她的脑袋,耐心解释道:“此去怀阳并非玩乐,一路难免枯燥乏味。再加上马车日夜颠簸,你从未坐过远路,怕不适应。而且二姨娘也不会允许的。这样,你的孝心我会跟祖母明说,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是……”洛菁还是想要去,抿着嘴想了好一阵:“要是……要是娘亲允许了,二姐姐愿意我去吗?” 洛嘉点点头:“愿意。” 洛菁面露喜色,急急忙忙福了一礼,留下一句“二姐等我好消息”后翩翩小跑离去。 瞧着那样天真烂漫的模样,莫名觉得喜欢。 “四小姐就喜欢跟你待在一块儿。”绿竹看出来了,也难怪,每一次两姐妹在时,她对待洛嘉洛莹的态度总是那样明显。 洛嘉含笑望着收回目光,心中很是感慨:“我也挺喜欢她的。” 在她身上,有自然而然的纯真,而非洛莹那样强装出来的天真。 仇人相间分外眼红。 今晚席上,洛嘉提起元旭的名字,就是故意给洛莹难看。 她还是如以往沉得住气,表里不一可谓是练到了极致。 新婚前洛嘉曾提醒洛莹,并非同情,只是不想要她提前死的太难看。毕竟那条小命,得落在她手中全是完美。 绿竹提着灯走在一侧,微弱的光照射在青石板小路上,想起三小姐那副嘴脸不由道:“二小姐,三小姐这算是守活寡吗?” “她如今身份不一样,只能称呼清侧妃。否则按照她的气性,肯定会迁怒下来的。” 府上人人都知洛莹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丫鬟堆里面都传开了。绿竹当然也知晓,立马捂了下嘴,左右看看还好没人听见。 秦无双母女俩优哉游哉回到青莲阁,一进房间就将丫鬟们都赶出去,只留二人说话。 上午阿芳来传信说,已经简短说了概要,这次她回去,也是为洛嘉回怀阳出计谋。 “老太太和小妮子,一个也不能留!”秦无双低低道,满是算计的脸上,很有信心能将她们一举消灭。 洛莹问:“娘亲决定怎么做?” “雇人办事。” 山高水远的,只要人死的远远的,谁会联想到她们身上?不仅摆脱了嫌疑,还能除掉心头大患! 洛莹闻言没有搭腔,短暂思考后,百般叮咛:“此事,只允许对,不允许错。” “女儿放心,我雇人办事,一定办的滴水不漏!” 此事需谨慎,需要好好思量,不能让旁人察觉分毫。 上清宫内,正摆着戏台子咿咿呀呀的唱着。 宫女们安安静静站立在一侧,于众人簇拥中,洛贵妃仰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养神。 直到福安贴耳禀告了声,才缓缓睁开眼眸。 洛嘉还以为自己进错宫殿,来了那么多次,只有这一次的气氛最快活。 看着台上转来转去的戏子,眼花缭乱。 “你来的正好,赶上了。”洛贵妃慢悠悠坐起来,理了理衣角,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过,恭亲王入牢,她在宫内如此热闹,落在刘皇后耳朵里又得遭来责骂。 “听说你要回怀阳接祖母?”洛贵妃微微叹息着,目光望着戏台子上出神,“的确很多年不见祖母了,不知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洛嘉轻声安慰:“老宅的婆子们都是些踏实能干的,自然不会祖母不好。我这次回去,也是父亲的意思。” “他?呵,秦无双没阻着?” “没。” 没阻着就好,否则又给她好看! 一说起父亲,洛贵妃没什么兴致,动人的眼眸动了下,忽然想到什么,“洛莹的事情,没给你造成困扰?” 坊间有人传闻是元旭按捺不住下半身,在岳楼要了洛莹。也有人传闻说洛莹给元旭下套子,是自愿送上门的。 后者世人虽无从求证,可对她的指指点点多了,也会影响到洛府其他两位小姐的名声。 洛嘉摇了摇头,近几日来没有外出过,是以并不知晓外面究竟传了什么。 言语的束缚于她已经不重要,只想尽快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 许是觉得戏子们唱功不行,洛贵妃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去,耳边才终于安静。 福安呈上一盅养生汤,分别盛出一些递过来。 洛嘉双手接过,凑近问了问,全是药味。 “这个是……” “滋补身子的汤水,二小姐放心,可以喝的。” 洛贵妃没有犹豫,小半碗一饮而下,擦了擦嘴示意福安再盛一碗。 洛嘉也顺势喝下,娥眉微蹙,似口感不太好。 一旁传来打趣的声音道:“你第一次喝,恐喝不惯。这是皇上让太医院拿的药,可以调理身体,助女子有孕。” 原来是……对孕事有帮助的。 她捂着喉咙有些震惊:“那我……” 洛贵妃和福安皆掩嘴笑了笑,话里也止不住笑意:“你年纪还小,只当做滋补身体,没大碍的。” 洛嘉脸上一红,又笑又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都如此重视,姐姐可要加把劲了。” 说起这事,洛贵妃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入宫的年头也不短了,更无数次承受恩宠,为何身子就是没有动静? 反观坤宁宫,半年才得恩宠一次,就有了身子! 第98章 被绑架 “皇后娘娘怀孕了?”洛嘉微微惊讶,随后想想时候也差不多,前世的太子也是皇后所出。 她还真是幸运,平时不见得多受皇上喜欢,唯独那么一次侍寝,就怀上太子。 大魏建国初期,刘家人皆是良将,上场杀敌,死而后已,才得以有今天的朝廷。 当时的刘家赤胆忠心,为武将世家,近几年渐渐没落,只顾着啃老本,后起之才也只有一个刘疆,舍了将才,没什么大作为。 魏明帝重视刘家,赐予国公世袭,更传令后世每一代皇后都会在刘家人中选。 可前朝先皇有自己的意中人,一意孤行选取喜欢的女子封后,再生下元烨元旭两兄弟,可惜红颜薄命,产子第六年就去世了。 后来纳刘家女,也就是刘寿的妹妹为继后,未有子嗣。 “那晚皇后娘娘派人去御书房说身子不适,皇上不去看她便不肯服药,宫女们自是无人劝动。皇上也很是无奈,最终只好去坤宁宫走一趟。” 一去就没能脱身。 过后不久,传出了皇后有喜的消息。 她命中有一子,这点不会改变。 倒是姐姐,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让人焦虑。 洛嘉拉过洛贵妃的手宽慰道:“姐姐莫急,老天爷自会赏赐的,只是时候没到罢了。” 什么药房偏方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好消息,连福安也没法子,她也只能无奈劝劝。 洛贵妃如何不知?既然不能强求,只好顺其自然罢了。 在上清宫用过晚饭后,福安领着洛嘉出宫,期间问起之前麝香的事情。 “可是那东西对姐姐的身体造成了隐患?” 福安也不太清楚,私底下找太医院的人看过多次,都说贵妃的身子已调养的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更有皇上亲赐的补药滋身润体,应当易孕才是。 洛嘉想起晏飞,他医术高超,说不定能诊断些什么,下次进宫得想办法将他带上。 “你告诉姐姐莫再忧心。等我从怀阳回来后,从外面找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替她看看。” 福安应下,抿着唇笑:“二小姐跟贵妃娘娘还真是姐妹情深。” 洛嘉客气笑答:“姐姐对我不薄,替她分忧,是我应该做的。这段时间需要劳烦姑姑再多留意下,看看姐姐还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东西。” 不单单是入口的东西,只要有人心思不正,在其他地方一样能下手。 福安聪明,一下便猜到了,颔首应下。 护送她从宫道出来,洛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绿竹已经靠在边上睡着,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二小姐你出来了,咱们回去。” “好。” 告别福安以后,洛嘉上了马车,车夫慢悠悠调转马车往回走。 方才上来时,车夫也眯着眼小憩,不过有点异样的是,他的手腕处带有黑色护腕,习武之人才有的标志。 洛嘉将绿竹叫进马车细细问了一遍,在她离开这段时间是否有可疑人靠近过?亦或是发生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就在刚才,有一辆马车翻了,不知里面是哪位贵人,奴婢和车夫都准备去帮忙抬起来,可他们只要了车夫,说男子力气大,女子就算了……” 洛嘉想了想又问:“北方跟着咱们吗?” “早上北方说过,今日皇上临时召摄政王进宫议事,他不放心要跟着去看看。” 车轮滚滚驶动,似加速了般。 绿竹不禁扬声道:“慢点,摔着二小姐那你是问!” 洛嘉手心有点发冷,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夫一定有问题! 手指掀开帘子一看,还在大道上,至少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 洛嘉牢牢抓住绿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出声,拂在她耳畔低语一句。 “什么?” 绿竹捂住嘴巴不敢吭声,怕惊扰到外面的人,压低声音再次问:“二小姐你确定他是坏人?” “我也只是猜测,不敢太确定。若真是想多了便还好,就怕……我刚才吩咐的,都记下了?” “奴婢记下了。” 洛嘉朝她微一点头,绿竹立马配合的捂着肚子痛叫起来,嗷嗷声尤其清晰。 马车速度渐渐缓了,车夫朝内故意压着嗓子问:“发生了什么?” “我……我肚子疼,快疼死了!我记得附近有医馆,必须得让大夫看一下,否则疼死怎么办?”绿竹死死捂着肚子在车内翻来滚去,装的极像。 彼时街道上还有行人路过,车夫怕惊扰到他们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将马车停在一边,让绿竹下去自己找医馆。 洛嘉顺势要跟着一起走,却被车夫一拦,帽沿遮住了他的眼,暗暗握住的匕首抵在她腰间。 “她自己去,你在上面,等着。” “小姐奴婢去去就来……”绿竹没有发现异样,仍旧捂着肚子,做出半弯腰的样子,让别人看起来仿佛真的疼到极致,直不起腰。 车夫连伪装也不想了,冷冷扫了一眼:“赶紧滚!” 绿竹在心里咒骂他千万遍,半拖着身子往大道上边走边找医馆。 车内洛嘉坐回原位,想起匕首抵在腰间的触感,不由得的忐忑。 车夫靠在门外守着。 半个时辰后,还没见绿竹回来,他似乎有所察觉,低声责备:“这么久了还没回来?莫不是耍什么花招?” 洛嘉没有应声。 车夫踌躇片刻,打算不管绿竹,决定先驾车启航。 再行驶时,洛嘉在车内四处翻找,想给绿竹留一些线索,手指在靠背的枕头摩挲了下,随即取下发簪将枕头撕开,发现里面装的都是荞麦皮。 又将座位掀起来,把荞麦皮放在有缝隙的地方,随着马车的前行驶动,荞麦皮会一点点往下方渗漏。 马车不知道会到达哪里,但荞麦皮可以将救兵引来。 洛嘉默默祈祷,只盼北方快点出现。 绿竹不能回洛府,父亲也没有什么人手可以救她,找来找去,最终还是只有顾今宴。 不知行驶多久,能明显赶到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到了,出来。” 洛嘉掀帘下车,还没来得及看看周围什么光景,眼前一黑,被蒙上了布条,手也被反绑着。 车夫再次抵着刀在她腰间,低低呵斥:“别乱动,也别乱叫。” 眼前漆黑一片,投过袋子的缝隙能看到一名公公打扮的模样朝这边走来。 绑架她的人是谁? “人带到了?做的不错。”那名公公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递给车夫,又交代几句:“嘴巴严实点,小心上头怪罪下来。” “公公放心,小的为上头做事,自然不会胡说八道。” 接着,收下银子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将洛嘉交到他手中,大摇大摆离去。 公公的声音陌生,以往从没听过,洛嘉不记得得罪过宫里什么人,遂开口问:“这位公公,不知小女子惹怒到谁,居然敢在皇宫门前,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绑来?” 能在皇宫门口犯事的,一定也是皇族中人了。 难道是元旭? 公公是个聪明的,不想透露过多消息,干枯的手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似不怀好意:“小妮子皮挺嫩的。跟咱们来,要是乱说乱动,小心掉脑袋!” 许是知道她不是大叫大闹之人,所以并没有在口中塞布条。 洛嘉也暗暗道,方才就该跟绿竹一起想办法拼死逃跑。 可若真是奔着她来,逃了一次还会再绑架一次。 除了元旭,她暂时想不到公公口中上头那个人是谁。 能在宫里犯事的,只有皇室。 第99章 别胡说八道! 白日她在上清宫里反而相安无事,出来才被人挟持,幕后之人是不想她在宫里出事的消息传出去。 那车夫带着她围走一圈,还是回到了宫门口,却不是神武门。 听公公的口气,也是常住在宫里的,且姿态不低,想必侍奉的主子有很高的地位。 跨进宫门以后,上了一架步辇,隔着黑黑的布条,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 宫中没几个人有资格享用步辇,看来,她的确是遇到麻烦了。 步辇一路前行,行走的宫道较为偏僻,常人很少来往,时而遇到一些公公宫女,都会停下行跪拜礼。 步辇高贵奢华,垂落下来的帷幔正好遮住洛嘉的身影,外人只道里面有人,却不知道是谁。 洛嘉手指搅弄在一起,默默数着数字,数到五百零一的时候,步辇停了。 “下来。”公公尖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她起身,没有犹豫,同时有一位宫女轻轻挽住她的手臂,看样子是要怕她摔倒。 洛嘉也顺势装作惊慌的样子,牢牢抓住宫女的手,随着她的步子上台阶,过石子路,再上台阶,进入一座内殿。 “姑娘先候着,我家主子一会儿便来。” “好。” 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回到了皇宫? 鼻间嗅到一股天然沉香木的味道,让洛嘉脸色倏地一变,这味道太熟悉了,根本不用思考半分,就能知道是谁的最爱。 刘皇后,刘疆,乃至整个国公府都喜爱天然沉香的味道! 她摸索着解开蒙着眼睛的布条,才发觉在自己的正前方,正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 此刻目光如鹰般,凝视着自己,妄图看穿她。 “好久不见,洛二小姐。” 刘疆手中把玩着琉璃玉,在坤宁宫中,随随便便一件玩物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可于他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身外之物,不足为谈的小玩意罢了。 洛嘉脸上微微变色,很快沉住气,环顾一圈问:“世子爷将民女带到坤宁宫做什么?” “好久没跟你见面,说说话也不行?”他坐直身子,翘上二郎腿,斜眼看过来:“如你所愿,恭亲王已经倒了。洛嘉,你想要看到的已经发生了,不如告诉本世子,跟他到底有什么仇?” 恭亲王府的密室公布,十八具女尸呈现眼前,不得不让大家信服。 可是洛嘉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消息? “如果说,世子爷将民女带到这里来,专程为了问清楚这件事,恕民女无可奉告。”明亮的声音不卑不亢,隐隐藏着一丝侥幸。 她面对的是刘疆,而并非刘皇后。 仗着国公府的帮衬,刘皇后行事大胆强势,如今又有了身孕,怕是不管做什么皇上也得依着。 倘若真是刘皇后的吩咐带她来,脱身的可能性不大。 无可奉告,她又不说? 上次在水云间不回答,是因为有顾今宴的出现。今儿他专程挑了个地方,让顾今宴找不过来,就是想要套出话。 刘疆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衬的洛嘉小小一只。 “你当真以为,本世子奈何不了你?若知道你心思险恶,当初就该让绵绵挠死你!” “恭亲王为非作歹,祸害那么多条女子的性命,世子爷以为,应当留着供世人跪拜吗?”洛嘉声声质问,眼眸微微一眯,话里意思变了,“还是说,世子爷想让恭亲王活着,是有其他的安排?” 刘疆像被猜中了心思,面色剧变,低声呵斥:“别胡说八道!” “是世子爷在胡说八道,民女不过就事论事。民女身为大魏子民,不过想以一己之力维护民间正义,惩恶扬善,有何不可?倒是世子爷,两次三番阻拦民女,难道真是心怀不轨?” 背靠着国公府,就不能听到心怀不轨这四个字。 刘疆再次呵斥:“本世子说了,别胡说八道!” 洛嘉有意挑衅,话里更是带刺,向前上了两步,语气激动:“世子爷怕什么?难道还真被民女说中了不成?没想到刘国公对大魏忠心耿耿,倒是生出来的儿子怀有二心……” 话音未落,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制止住了! 刘疆握着刚刚挥力的右掌,再看看趴到在地上的洛嘉,一时无措。 他怎么……没控制住自己? 洛嘉抬眼,白嫩的脸颊上赫然出现几个手指印。 前世,任凭她怎样哭闹折腾刘疆都没有动过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刘疆的忌讳,他的真实心思,早已经暴露的完完全全。 也是在临死之际,他囚禁自己的亲姐姐,手握着太子的性命要挟,才终于爆出野心。 洛嘉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同为夫妻的男子,想着他多少次跟洛莹私通苟合,多少次跟妾室卿卿我我,便是在自己临死前也不曾现身看过一眼! 忽然低低一笑。 “民女奉劝世子爷一句,不是做大事的人,就不要勉强,一意孤行,总会有人来斩断你的痴心妄想!” 女子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又铿锵有力,隐隐带着恨意。 刘疆横眸冷扫,跨步上前,一把擒住她的脖子,怒意从生。 在外人面前,他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是他们口中阔阔相谈的清朗少年。 只有刘疆自己心里最清楚,明里暗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偏偏洛嘉两次激怒他,还口口声声什么图谋不轨什么怀有二心,被圣上听闻可还了得?简直是在将他往死路上逼! “你就是一个绊脚石,待本世子杀了你,自然没有后患!” 手上暗暗发力,下定决心要取洛嘉的性命。 脖子处被狠狠的力道擒住,连呼吸都要困难了,洛嘉死死挣脱着,万分困难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阿檀……” 那时刚入国公府,总听见彩云夫人唤刘疆为阿檀,觉得很新鲜,后来才知道是他的乳名。 除了国公府以内的人,没有人会知道,现在也已经没有人这样唤过他。 刘疆当即一愣,手上力道紧跟着放松了些。 洛嘉趁机推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花瓶紧紧攥在手中,瞪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本世子的乳名?说,你到底是谁!”他大步往前一跨,急于想知道为什么。 谁知,洛嘉大力将花瓶往地上一摔,拾起一块碎片捏在手中,声音极为稳定:“我是老天爷派来惩罚你的!刘疆,识趣的话,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你也讨不着好处!今日打我的这巴掌,我若不还在你身上,必定会报复在国公府的头上!” “你!”刘疆气急败坏,一个疑问还没解开,接着又来一个! 这个小妮子到底是何方人物?竟对他那般知根知底?还妄图对付国公府? 正欲再厉声逼问之时,殿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平昭长公主驾到!” 今日之事,为了防住顾今宴,好不容易才说服长姐借用一下坤宁宫。好端端的,平昭长公主怎么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准没什么好事。 刘疆一惊,不敢再贸然行动,为了避免被发现,两步并前一把拖住洛嘉想将她从后门带出去。 第100章 再次相见长公主 虽不确信长公主是不是来救自己的,洛嘉还是要极力留下,她捏着碎片抵在脖间,一字一句的威胁:“你若敢动我,今日便血淌坤宁宫!” 她倒要看看,是刘疆拖尸体的动作快,还是血流的比较快? 刘疆死死咬着牙,亲耳听着脚步声一点点朝殿内靠近,心中焦急恨不得立马杀了洛嘉! “哐当”一声,殿门推开了。 洛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瘫软在地上。 从殿外进来的,正是平昭长公主和刘皇后,看到殿内狼狈不堪的两人不由起疑。 还没等到长公主问话,刘皇后面容冷漠,先倒打一耙,手指洛嘉厉声呵斥:“什么人?竟然敢勾引世子?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自然要护着亲弟弟,更何况对方还是洛贵妃的妹妹?如果不好好发泄一通,真是枉费这个好机会! 刘疆也瞬间领会,趴在地上行礼以后,将全部过错都推到洛嘉头上,“不知哪里来的贱丫头,竟然对本世子图谋不轨!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可千万要对臣做主啊!” 一个大男人吊着嗓子喊做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洛嘉真是眼瞎,上一辈子怎么会喜欢这个腌臜货? 刘皇后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侧头直接命令碧落:“还不快带下去?真是脏了本宫与长公主的眼!” 今夜得空,原本打算带上亲手做的参汤拿到御书房给皇上喝,正好培养培养感情,谁知有人禀告说平昭长公主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被她特意腾给刘疆处理私事,所幸洛嘉不是什么大人物,被发现也没什么,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应付。 碧落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声应下,带着身后两个大力的宫女便朝她走去。 这时,清冷高贵的声音传过来:“急什么?容本宫看看是哪家的女子?” 洛嘉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闻言,便缓慢抬起了下巴,继而匍匐在地上再次清声道:“民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她知道此时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若真落在了刘疆手中,只怕性命都不会保。 长公主身边的流苏惊呼一声,似认出来了。 “原来是她?” 众人听闻,心思各异。 刘皇后脸色倏地一变,绝对不能让她逃了!再次示意碧落动手,尽快将人拖下去定罪。 然而长公主制止了,不急于让碧落带人走,而是慢悠悠落座在榻上,美目流转,声音显得几分冷落:“都起来说话。” 这样好的机会,能让洛贵妃也受到牵连,刘皇后如何肯放过?满心满眼都藏着算计,仍然不死心:“长公主,此女试图魅惑世子,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就此处罚了她?也好给后宫众人做个警醒,不要乱了分寸,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四个字,不单单是说洛嘉,更是在暗讽洛贵妃。 再加上刘疆在一旁不停煽动,根本没有洛嘉开口解释的机会。 不过任由他们说干了嘴唇,长公主也不理会,她从来不喜欢受谁的钳制,断然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对谁大动干戈。 更何况,今日来此,本就是有意的。 “流苏,给洛二小姐赐座。”她语气淡淡的,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流苏欢喜应下,来到洛嘉身边,看着满地碎片,再从上到下将她检查了遍,确认没受伤后,拉着她到长公主一侧坐下。 期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明眼人已经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能让长公主这般对待的人不多,她们何止是认识那样简单? 刘疆有一丝诧异,暗暗跟刘皇后交换个眼神,各自不明所以,静候其变。 端坐在正上方的长公主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敛眉将洛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问:“事情经过如何,你细细说来。” “是。”洛嘉受宠若惊,轻声答道,从白日与洛贵妃见面,到在宫门外上马车,以及后面发生的种种,都如数说来,不敢隐瞒。 刘皇后斜眼望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好似要在她脸上剜出洞来。 殿内洛嘉的声音轻又细,每一个字的意思却说的很清楚,是刘疆掳她来的,更有皇后的默许,否则怎么敢在坤宁宫犯事? “你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勾引本世子!本世子什么地位?难道还非要贴着你不成?”刘疆仍旧嘴硬,咬定后怎么也不松口。 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传来,刘皇后好笑的掩住嘴,听到洛嘉还原经过,宛如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反问道:“世子是什么身份?你一个五品官员的小小嫡女,莫非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世子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对你下手?莫非是你这个小姑娘,希望被人陷害?” 话里行间真是狠狠嘲讽了洛嘉,随后再转向长公主话里有话:“如今的姑娘也太不自重了,这位可还是洛贵妃的亲妹妹,竟跟她一个来头?姐妹二人还真挺相似的。” 洛贵妃专宠人人皆知,长公主也有所耳闻,不过并未过多深究。 先皇后已逝,皇上的生母也亡故了,她作为皇姐,看到皇上专宠妃嫔理所应当要说上几句。 可这只是刘皇后心中的长公主,真实的长公主懒得插手各种繁琐杂事,甚至都懒的听闻,此刻听到洛贵妃三个字也没多大反应。 有她在场,洛嘉不怕刘皇后,扫了刘疆一眼,细细道出:“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民女的确只是五品官阶家的小小嫡女。可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是一国之母的居所,民女何德何能,能一路摆脱掉那么多太监宫女,孤身来此?又为何会知道刘世子在此?” 白日宫中戒备倒是一般,夜幕降临后金吾卫会层层封锁检查,宫中那么多太监公公,难道都眼瞎看不到她吗? 刘皇后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辩解,眸子微眯了眯,长长的指套在手背上轻轻刮着,警告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恰好在这时,响起寿全公公那一贯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刘皇后睨了洛嘉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瞧瞧,你的死期快到了。 她既然贵为一国皇后,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哪能被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家女欺负看低? 天子到临,在场的人都要起身行叩拜礼,长公主也不例外。 黄袍显眼又高贵,如炬的目光环视过每一个人,最终回到长公主身上,上前几步亲自将她扶起,柔声问:“皇姐,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行此大礼。” 他用的自称是我,在长公主面前,两人的手足情永远存在。 其实长公主与皇上,并非一母同胞,长公主是前朝皇贵妃所出,皇上只不过是一个品级一般的贵嫔所出,但两人从小感情便好,一直没变过。 长公主没想因此事惊扰到他驾临,也有些不愉快,不知是哪个碎嘴子去御书房告的状? 第101章 去感谢顾今宴吧 见到靠山来了,刘皇后先松一口气,添油加醋胡言乱语一阵说,硬是将过错都推到洛嘉身上,口口声声非要治她的罪! 皇上摆摆手先让她坐下,瞥一眼腹上道:“你有身子,小心着点。” 长公主闻声脸上微微变色,她久居宫外,并不知道皇后有喜的消息。今日进宫,倒还有其他的收获。 “臣妾明白。” 皇上掀袍落座,如鹰的眸子最终落在当事人洛嘉与刘疆的身上,顿了顿,转向刘皇后问:“你说洛嘉是自己跑来坤宁宫的?” “正是!”刘皇后不假思索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不忘煽风点火:“不知这小妮子用的什么手段,竟胆敢跑到本宫的地盘?” 洛嘉憋不住气,暗暗将她骂了好大一通,嘴唇张开,正欲作出解释时。 沉稳严肃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铿将有力,不容反驳:“神武门的统领亲眼看到她出宫,若又自己想着法子转回来,还来了坤宁宫,且路上无人发现禀告,还能轻而易举进到内殿之中,只能说明你宫中的太监宫女不称职。朕还好奇的是,刘世子为何会在宫中?” 终于被提起了最重要的一环,刘皇后和刘疆脸上微微异样,但未过多表现出来,紧接着皇上又道:“朕特赐你与洛贵妃可在每月的同一日省亲,这月是因为洛嘉要回怀阳办事,故此提前了省亲的日子。刘世子,你又是为何改了日子省亲?怎么没知会朕一声?” 洛嘉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掉下来。 抬眼偷偷扫了眼皇上,见他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姿态,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一位好姐夫! 不过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皇子哪里有需要臣子知会消息的? 被点到名的刘疆委身前来,耷拉着脑袋,脑中快速转动想着该如何解释,双腿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解释:“皇上,臣私自进宫,是因为家中父母听闻皇后娘娘有孕,挂念娘娘身体,故让臣进宫探望。望皇上明察,臣绝无二心!” 他额间冒着汗,想起洛嘉激怒他的两次言语,心里有鬼,不禁紧张起来。 刘皇后见状也帮腔解释,努力从怒气显然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皇上,疆儿也是太关心臣妾了。” “是吗?”声音冷了几分,皇上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外戚未经允许擅自入宫,已是大罪。 如若今日不发现,还不知道刘家是不是将大内当做自己的府邸,随意进出? “魏明帝感怀刘家祖先为大魏出生入死,功劳赫赫,故而特赐世袭之位,允刘家女子为后。可这并不代表着,你们能无视朕,无视规矩体统,在宫中为所欲为!皇后,外戚未经允许入大内,是为何罪?”皇上质问的语气不重,听在耳朵里却尤其有气势。 起初洛嘉并未深思,现在想想刘疆真是愚蠢至极,擅自闯大内,砍头也不为过。 估计是他收买了某个太监,得知自己要提前进宫的消息,所以才在坤宁宫隐藏着。 外戚二字一出,刘皇后已经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惊失色:“皇上,疆儿绝无任何异心,他不过是挂念臣妾罢了!” “挂念也该有个度?还是说,皇后娘娘觉得外戚进宫不用通报?亦或是,为元氏一族生儿育女劳累了?”一直静坐在旁边的长公主终于沉不住气,在未得知她怀有身孕之时,态度还算平和,可现在…… “长公主……臣妾没有!此乃欲加之罪!臣妾能为皇上生儿育女乃是福分,何曾闹过劳累辛苦?”进宫数载,好不容易有的身子,被她这样一污蔑,皇上会如何想? 长公主呵呵一笑,翩然起身,流苏立马上前理理裙衫。 她对着皇上屈身一礼,“皇上今日之事,请您定夺,本宫退下了。” 她从未跟皇后有所接触,如今却打着要与皇后说话的由头进宫,已经让人臆想,若还要留下去插手一番,旁人只会道她这位皇姐做的不恰当。 哎,都怪那个不省心的儿子。 倘若不是南絮赶来长公主府请求援助,她一个潇洒惯了的自由人,何故来皇宫走一遭? 皇上颔首,叫寿全跟上护送长公主回府。 不知为何,看到她离开,洛嘉的心紧张起来,或许是之前见过面的缘故,总觉得这位长公主很和善,有她在所以才不害怕。 可是现在…… “行了起来。”皇上淡淡道。 刘皇后双眼已含热泪,只等着下一秒倾诉出来,没想到事情转变如此之快,见皇上好似真的没有意思怪罪,垂着脑袋将眼泪一抹,慢吞吞站起身子,看起来委屈的很。 刘疆暗暗瞪洛嘉一眼,拳头紧握着,心里颇不痛快。 他后背的里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全是吓的,就怕洛嘉再在皇上面前提起什么。 殿中几人心思各异,刘皇后没敢再吭声,只默默坐在一边啜泣。 皇上扶额揉了揉,叹一口大气,下令道:“刘疆未经允许私自入宫,念及情有可原,罚取国公府半年俸禄,禁足三月于府上,从此免去省亲特权。坤宁宫中,所有太监宫女一律更换,明日由寿全带人过来。” 这是……将坤宁宫上上下下大换血? 刘皇后嘴唇动了动,想要争取什么,又怕他还在气头上,万一再降罪…… 如今疆儿无事,就是最好的,他作为国公府唯一一位嫡子,不能出任何事! “臣妾领旨。” 刘疆也终于不再提心吊胆,赶紧谢主隆恩。 同时在默默思量着,要如何对付洛嘉?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乳名叫做阿檀?为何会知晓他的想法和野心? 这人,留不得。 “皇上,那洛嘉该如何处置?”刘皇后仍旧不死心,妄想惩治洛嘉,否则今夜心上难平,连觉也睡不踏实。 “她犯了何事?” 刘皇后一时语塞,答不出来。 “行了,都退下。”看来皇上并不想再跟她争辩,利索起身,瞥了眼洛嘉,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去。 洛嘉跪谢,匆匆起身欲追上他的步子,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拉住。 低头一看,对上的是刘疆凶神恶煞的脸庞,“小样儿,下次你逃不掉的!” 她奋力挣脱开,揉揉手腕,也不管皇后在场,不冷不热道:“刘世子若是长点脑子,好好想些法子来对付我,也不会被吓的大汗淋漓了。” 嘲讽的目光最后落在他的肩上,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刘疆下意识往肩上一摸,湿漉漉的,竟是被汗水打湿了! 出坤宁宫后,洛嘉急急追上皇上的脚步,跑着唤了一声,见他顿住脚步,立马跪下万分感谢:“谢皇上救命之恩!” 想必他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对自己出手相救,否则按照宫规处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她无缘无故闯入坤宁宫的罪名一出来,肯定逃不过责罚。 黄袍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睨着他,眸中隐隐有一丝探索的意味。 轻笑声起,很是疏远,“你若要感谢,去感谢顾今宴,是他来求朕的。” (顾今宴os:求?是谁苦苦央求与我做交易的?) 洛嘉微微错愕,顿时又醒悟过来,绿竹说过今日顾今宴进宫办事,也难怪能有他的消息。 “朕未曾在他身边见过你,你们是如何相识的?”他问。 第102章 大抵是心善吧…… 如何相识? 洛嘉脑中很多画面闪过,有前世的,有今生的,每一个画面都有他。 以前如何相识已经记不清了,他们本就是点水之交。如今是怪她先招惹上去的,若没有向他报信儿,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大概……也许,是天意。说实话,民女也不清楚。” 皇上探索的眼神依然存在,他没想到,顾今宴第一次与自己谈条件,便是因为一个女子。 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孩罢了。样貌身段儿都绝对上乘,但入眼一看,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嘉儿!” 悠长的宫道上,洛贵妃带着一大队太监宫女前来,颇有一种要打架的气势。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坤宁宫真的欺负了洛嘉,洛贵妃就是亲自提着刀也得去报仇! 好在有惊无险,她平安无事。 望着奔向自己而来的身影,神情中的着急担心显而易见,洛嘉站在原处,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上一世被困在国公府受众人欺负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焦急的,担忧的,想要逃出宫门来解救自己? “姐姐,我没事。” 恍惚怀念之时,竟忘记了尊卑,惊觉皇上也在此处,立马屈身行礼:“贵妃娘娘,民女无恙。” 洛贵妃向皇上行礼,随后凝向洛嘉,见她微微凌乱的头发,已猜到了几分。 皇上道:“朕已惩罚过他们。” 哪怕刘疆再犯事,也是国公府的人。大家都没有忘记的是,魏明帝在时,曾赐给刘家一柄尚方宝剑,关键时候可护佑其性命。 国公府的地位可见高贵。 洛贵妃上下检查洛嘉,确定没有别处伤痕后,才肯放下心来。 同时,心里也暗暗记下这桩仇,来日一定要报! 夜深了,洛嘉不便在宫中停留,皇上派金吾卫护送她回去,也好安洛贵妃的心。 回到洛府后,洛之擎简单询问几句,洛嘉并未告知今日发生之事,她知晓父亲的能力,就算知道也不能有什么举动,反而无端操心。 瑶光阁里,绿竹几人焦急等待,终于见到小姐平安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没进房间,上台阶时,洛嘉便问出心中疑问,“你去长公主府了?” 皇族的事情她知晓一些,长公主跟刘皇后井水不犯河水,什么叙叙旧探望一类的话,都是假的。 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进宫,多半是跟自己有关系。 “长公主府?”绿竹惊诧:“奴婢并未去过!奴婢按照你的吩咐去了摄政王府,不过只有南絮在,他让奴婢回府来等消息,会有人来救小姐你的。奴婢别无他法,又不敢跟旁人提起,唯恐坏了你的名声,所以才默默回府等着。还好还好,老天爷保佑,二小姐你平安无事!” 那么说起来是南絮去长公主府找的救兵? 顾今宴进宫,他虽为近卫但不能一同进入,那么,是北方跟着吗? 为什么进宫要带暗卫?有人要伤害他? 洛嘉想不太清楚。 她饿了,还好素心准备的有饭菜,还温热着。 “二小姐,这么说起来,是长公主救了你?”在静言心中,长公主跟皇上一样,可望不可及的那种,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出手救自家小姐? 洛嘉喝下一口汤暖暖胃,盯着碗里出神,似也很困惑,“我与长公主有一面之缘,至于为什么救我……大抵是心善。” 定是南絮一时也没有法子,才去长公主府觐见,然而这份恩情,也太难还了些。 上一次办成小厮随行在顾今宴身后,今日她们也认出来了,洛嘉心里有些没底,说不清原因,总之有几分忐忑。 次日,洛嘉随便寻了个出府的缘由,想要去摄政王府专程谢顾今宴。毕竟长公主救她肯定也是看在顾今宴的面上,还有皇上那里也是…… 却被门口护卫通知,摄政王一早已经出城办事,现在已经赶出好远的路程了。 北方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提及顾今宴出城没多说什么,洛嘉按捺住好奇的心,终是没有询问。 回到府上,洛菁欢天喜地跑来瑶光阁,据说是柳飘飘答应了她的请求,允许她前往怀阳。 洛嘉也有些意外,柳飘飘对洛菁很看重,出府一次都要絮絮叨叨好久,怎么会同意去怀阳? “娘亲说,女儿大了总有自己的思想,她不可能管我一辈子。二姐姐,我终于能出远门了!”洛菁连说话都掩不住喜意。 她生平第一次离开京城,内心一直很雀跃。 笑容是会感染的,洛嘉也为她高兴,高兴之余还是不忘嘱咐:“二姨娘真好。那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了。尽量简洁一些,毕竟咱们是赶路,不是游玩。” “二姐姐我知道了。” 如今洛莹一离府,洛嘉洛菁走的更近了,两个院子来往也越渐密切。 消息落在秦无双的耳朵里,自然是尖锐难听的,凭什么她的孩子要在恭亲王府守活寡?洛嘉却能高高兴兴过日子? 她一面给洛衡喂糖粥,一面唤来阿芳:“京中不是有座明月楼吗?” “回大姨娘,明月楼的确存在。据说是一个给钱就能办事的组织,挺神秘的。” 给钱办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无双当然知道! 她拿起帕子擦过洛衡嘴角溢出的粥,抬眼一扫,眸中泛着狠意:“将我的全部身家拿出来,赌这一次,杀了洛嘉与洛菁!” “这……”阿芳明显有些不解和慌乱,大姨娘向来跟二小姐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这次连四小姐也…… “大姨娘,连四小姐一起伤害,会不会太残忍了?” 秦无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的跺脚:“你知道什么?只有她们两个都死了,莹儿才会是洛府唯一的小姐,老爷才会重视!” 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无一不伤害了莹儿,老天爷怎么会那样不长眼睛? 她是个做娘亲的,看到有人比自己的孩子更得老爷宠爱和重视,怎么能容忍? 从小到大,莹儿都是养在他们膝下,宠爱从不会少,可是洛嘉来后,老爷明显对莹儿分心!什么对原配生的孩子怀有愧疚?什么想方设法弥补?真是人死了也不安宁! 阿芳还想解释什么,转念一想自己是在大姨娘手下讨生活,没必要跟她口舌之争,只会自己受气,只好答应下来。 等买通明月楼的人以后,二小姐和四小姐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哦对了,连同怀阳那个老婆子也一起安排了,留着碍眼。” 阿芳迟疑应下:“……是。” 第103章 前朝纯嫔的消息 天蒙蒙亮,空气中还浸着寒气,天气越来越冷了。 洛菁裹得严严实实在府外等候,柳飘飘也随行在一侧, 她眉上凝着担忧,看起来很不放心女儿远行。 说来也是,左右不过是两个少女,多多少少会不放心。 洛之擎未告假自然不能随行,秦无双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肯定也不愿意陪同。 虽说女儿的安危比较重要,可柳飘飘也藏着私心。她要是离开了洛府,掌家之权落在秦无双手中定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洛菁前往,可耐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再加上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想要出去走一走见见世面。 好在京城到怀阳皆是宽阔大道,从未闹过什么伤及人身安全的事情。 洛嘉说好了只带素心跟绿竹走,静言留在府上,洛菁身边只有一个白芷跟随。 护卫原来一共有八人,洛嘉觉得人多过于显眼,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遣散了几位,只留下两个得力的护卫跟随。 况且还有北方陪同在路,他一人的功力足以抵过那八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柳飘飘握着洛菁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开始往下落,洛之擎也给洛嘉叮嘱几句,磨磨蹭蹭好一阵,总算开始启程。 因北方暂时不方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所以稍加掩饰,伪装成了车夫。 车轮缓缓启动,洛菁有些激动,双手紧紧抱在一起,很是期待后面的行程。 作为一个从没出过城的深闺女子,难掩激动也情有可原。 洛嘉则表现的很平常,重新踏在回怀阳的路上,更多的不是激动开心,而是沉重。 主动提出回怀阳,接祖母只是一半原因,还有一半是调查母亲亡故的真相,林嬷嬷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母亲去世的时候,洛嘉在现场,林嬷嬷也在现场,她原以为那只是自然死亡,现在想起来,颇不寻常。 可林嬷嬷是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的手脚? 越是多想,心中越是沉闷。 手背上一热,侧头一看,对上洛菁关切的面容,“二姐姐,你不高兴吗?” 素心她们也都在车内,听到声音跟着看过来。 “我没事。”洛嘉淡淡抿唇一笑,转向车窗外看了几到城门口了,正在排队检查等着出城。 周围人潮拥挤,马车行驶的很慢。 北方四处张望,不知看到了谁,探头进来对洛嘉道:“看你右侧窗口位置。” 有什么? 洛嘉大大方方往窗外看,找了一圈,无意间跟一股带着狠意的眼神撞上。 是刘疆,皇上不是禁他的足了么?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在外面游荡? 刘家……可真够胆大的。 洛嘉眼神平淡,读不出什么情绪,而刘疆皮笑肉不笑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图在提醒什么。 想要杀她吗? 元旭也想杀她,可最后呢? 往往最嚣张的人,摔的才最惨。 手指放下车帘,不愿与他有过多的眼神接触。 昨日在宫里,让大名鼎鼎的刘世子丢了面子,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忍气吞声。 接下来一定会有所动作,得防范着才行。 洛菁在一边默默看着,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微微诧异。 早前在国公府的寿宴上,曾见过刘世子一面,可他做出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跟二姐姐有怨吗? …… 阴暗潮湿的天牢中,狱卒们来来回回巡视,进来一位华服的贵人,气质高贵,袖口伴有蟒纹图式。 “恭亲王如何了?” 一名狱卒总管汇报情况:“回肃亲王,刚刚吃完睡下,状态还不错。” 状态能不好吗?整日大鱼大肉的送进来不说,连牢房都比别人要好很多。 元烨点点头,没说什么,提步朝前走去。 拐了两个走廊,才到一间单独的牢房。牢中地上铺着精致的地毯,小小的案几上摆放着瓜果点心,看起来格格不入。 听到声响才惊觉有人来了,元旭一股脑站起来,奔到牢门前将脸贴在缝隙里问:“怎么样?那小子可说让本王出去了?” 元烨凝着他,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极力在隐忍自己的情绪。 “事情到底如何了?本王还能不能出去?说个准信儿啊!那小子心中一直挂念的一件事,被本王给透露出去了,他心心念念着,应当不会再想办法对付本王了?还有顾今宴,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看在元茉的份上轻饶他啊!”元茉是平昭长公主的名字,旁人不敢轻易提起,但在元旭口中,直接没规矩的提起这位皇姐的姓名,也可以把统管天下的君王称作小子。 听到这里,元烨的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话:“当初母后对付纯嫔的手段难看,更是将她赶到遥远的北狄去生活,还在宫里制造出纯嫔假死的消息,这些事情,难道你以为可以向元桢提起吗?” 元烨与元旭为老大与老三,都是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所生,而后改立刘寿的妹妹为继后,继后不得盛宠,一生无子。 平昭长公主排行老二,乃是前朝皇贵妃所出,元桢最小为纯嫔所出,两人一同长大,关系比其他两人要亲密的多。 所以当太子之位落在一个嫔妾所生的孩子手中时,元烨元旭便开始了处心积虑的夺位之路! 偏偏先皇似猜到了兄弟俩的意图,特意将顾今宴赐为摄政王,以此管制朝堂权利,护佑元桢之位。 元旭不解,他用纯嫔还活着的消息去换自己的命,而且元桢也答应一定给他留条活路,有什么不可? “你傻吗?当初纯嫔去世的消息,是母后传出去的。这么多年,元桢一直被蒙在鼓里,如今被他知晓怎么得了?”元烨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穿过牢门重重打他几板子出气,“如今天下是谁的?你又是牢中之人,还胆敢跟他讲条件?元旭啊元旭,当初我教给你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一辈子碌碌无为,留恋烟花柳巷,到头来也将死在上面,真是枉费姓元,枉为元家人! 元旭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可他也藏着心眼,只透露说在北狄区域,可人究竟在什么位置?是死是活?都一无所知。 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万事都有变化,谁知道她到底死没死?要真死了倒也还好! “大哥,现在我该怎么办?元桢那小子……不会真的杀我灭口?你是我大哥,是我的亲哥,一定要帮我啊!” 元烨一甩被他拉住的袖子,气的来回跺脚。 他一直暗中跟北狄人有来往,知道纯嫔还活着,所以听说元旭说出去以后简直是暴怒! 倘若纯嫔真回来了,再一诉苦,倾吐真相,元桢岂不是要全部杀了他们泄愤? 自从元旭入狱后,一直在思考如何解救他出去,犯下如此激怒民众的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偏偏他自己按捺不住,将纯嫔的事情抖落出来!岂不是又在元桢心上划了一刀? 元烨也没法子了,似已穷途末路,望着对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狠了狠心:“三弟,你可还记得,在元桢被赐封为太子的那个夜晚,我们兄弟发过什么誓吗?” 第104章 元旭死了 “当然记得!明明咱们才是中宫正统血脉所出,凭什么太子之位落在一个低贱嫔妾所生的孩子手中?”想起以往的回忆,元旭也是气的牙痒痒,凭什么父皇眼瞎?看不到他们的努力?稍微一点小过错就放大无限倍,而对元桢百般容忍? 元烨目光淡漠了几分,后退一步,语气有些疏离:“若是不将属于我们的位置夺回来,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面对母后,难以咽下这口气。否则,永世不入轮回之道!” 那是他们发过最毒的誓,也意味着这辈子务必要夺回属于他们的位置和权势! 元旭趴在牢门上苦苦哀求:“大哥,待你救我出去以后,咱们兄弟俩一同将皇宫搅个天翻地覆如何?还有顾今宴,洛嘉洛莹,凡是对我动过手脚的人呢,全部都要死,全部都得死!” 他五官狰狞着,想起岳楼里发生的一切,还有钟统领带人围剿恭亲王府时的画面,怒火中烧! 堂堂恭亲王,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 出去后,全部都杀光,一个也逃不了! 然而,牢中寂静无声,元烨并没有回答他。 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用一种尤其陌生的眼神注视着他。 元旭不解,伸手招了招:“大哥你怎么了?” 他怎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哥你……不会是想……”元旭好似猜到了什么,顿时尖叫着跳起来,双手不停拍打牢门,暴躁不已! 果然还是亲兄弟连着心,他猜对了。 元烨端详着他,阴鹜的眼藏着几分恨意,半晌淡淡道:“你太笨了,一旦元桢找到纯嫔,你我兄弟二人一个也逃不掉。既然如此,不如牺牲掉你一个,为我铺路如何?三弟,你我之间,总有一人要兑现当初的毒誓,只能委屈你了。” 他们是兄弟,为了不危及到自身,只能想办法弥补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元旭已经没救了,不如……就杀了他,然后上金銮宝殿请罪。 为了大魏,大义灭亲这样的举动,应该没什么能质疑的? 元旭发狂不已,不停疯狂尖叫,犹如一头暴躁的野兽,片刻也停歇不下来。 很快就体力不支,陡然瞪大双眼,紧接着双腿站立不住,扶着牢门慢慢蹲下身子,死死捂着喉咙蜷缩在地上,疼痛不已,顿时发不出声音! 狱卒总管走到牢门前,看着他倒地挣扎的模样,满意的看向元烨:“肃亲王,属下加了所有药量,他挺不过的。” 元旭闻言骇然大怒,手指颤抖的指向亲哥哥,眼泪无声落下,绝望又骇人。 跟他一母同胞,曾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竟然!竟然要取他的性命! “你……”元旭费尽全力才挤出一个字,捂着被毒性紧紧遏制住的喉咙,渐渐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扶着牢门一点点蹲下去,嘴角吐出几丝白沫,全身抽搐几下,很快没了气息。 堂堂恭亲王,先皇的嫡子,殒命在阴暗的牢房之中。 一个小狱卒跑到两人身边禀告:“恭亲王府的清侧妃来了。” 清侧妃?元烨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也对,洛莹那等扫拂两家颜面的女子有什么值得他记住的? “肃亲王,要不要将她赶走?”狱卒总管察言观色,见元烨面容上有些厌恶,便知他定不喜那位清侧妃。 当初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岳楼事件,洛府丢了脸,皇族也蒙羞,元烨自然不会对洛莹有好脸色,静了一静道:“让她进来看看三弟最后一面。” “是。” 终于下定决心要来天牢探望的洛莹,为了在众人眼前表现出自己对恭亲王的关心与担忧,特意装扮的朴素简洁,手中提着食盒,举手投足间犹还露出几分病态。 可细细辨别,她还圆润了不少。 小狱卒领着她进入,穿过不少牢房,听见的都是戚戚怨怨的声音,见到有人来,便趴在牢门上伸长了手嘶哑着声音呼救求饶。 他们都是严刑拷打过,拖着奄奄一息的肮脏身子。 洛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用手绢掩住口鼻,强忍住不喜往前走去。 终于来到关押元旭的牢房前,还没走进就能看到牢中的布置,洛莹嗤之以鼻,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心情享受? 莫不是下去阎王殿,也得叫上几个美人作陪? 洛莹深呼吸一口气,让小狱卒退下,她有事情单独跟元旭说。 手指摩挲着食盒的把手,心里微微紧张。 元旭犯下滔天大罪,可他是皇族,是亲王,很难保证他不被解救出去、 洛莹不能要他活着离开天牢,否则这后半生一定会很难熬。食盒里的糕点就是今日毒害他的重要东西,只能一次得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机会。 毒药只在糕点中撒了一点,量虽不多,但药性很强。 况且,服用者不会当即毙命,而是在服用后的两天之内死亡,到时候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牢中元旭睡在地上背靠着门,一动不动,洛莹上前将食盒放下,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恭亲王?” “恭亲王?” 洛莹觉得奇怪,连着唤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正常人怎么会睡的这样沉?她扬声想唤来狱卒,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在。 目光落在元旭的背上,只觉得麻烦,下意识发泄的踢了牢门一脚,忽然锁落在地上,牢门竟自己打开了! 洛莹愕然,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力道不大,怎么会将牢门踹开? “恭亲王?恭亲王?元旭?” 她试着又喊了两次,甚至直呼其名都没有回复,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洛莹没有犹豫,当即推开牢门进入里面查看情况,提着裙角来到元旭身侧,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往面前一翻,顿时吓的腿软坐在地上! 瞪大的双眼,黑青的嘴唇,以及快干的白沫!元旭已经死了! 洛莹惊慌失措,恍然大悟,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跑出去。 面前的路却被人一堵! 赫然站在她面前的,是同样身穿蟒纹的尊贵亲王!身后窸窸窣窣站着几个狱卒。 “你们……”洛莹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傻,元旭已经死了,只有她在这里,清白与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元烨冷漠看着她,目光轻视的宛如在看一片树叶,嘴唇动了动:“来人,此乃谋害三弟的凶手,给本王活捉!” 狱卒们立马上前来捉拿她。 洛莹大惊,尖叫着往后退,随手拿起一根棍棒握在手中似要对抗,声音无比尖锐:“你胡说!我明明刚来片刻,怎么会杀他?” 元烨傲然无比,质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人,谁知道动了什么手脚?说不定你还有什么手脚正藏着没有用出来!来人,打开食盒,给本王好好检查!” 第105章 李玉和 食盒里她放有毒药,不能拿出来检查,否则,真会死在这里! 而此时洛莹被双手反绑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狱卒将食盒打开,拿出银针检验里面的饭菜是否有毒! 高高在上的元烨鄙夷看着她,脸上满是不愿,仿佛多瞧她一眼都是恩赐。 他跟三弟那个废物不一样,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从来不真正为自己的事业上一上心,所以才会跌在洛莹这个小蹄子手中。 狱卒将银针随便插入一叠小菜,针尖迅速变黑,大叫:“肃亲王,有毒!有毒!” 洛莹呆住,咬了咬唇,终于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毒药只放在最后一层的糕点中,饭菜酒水都是没有问题的,可狱卒随便检查一叠菜就说有毒,只能说针尖上已经被他们涂了毒药,是他们在搞鬼! 元烨问:“你想落得个弑夫的罪名么?” 被紧紧挟持住的洛莹没有能力反抗,她今日就不该来!平白无故掉入一个陷阱! “人是肃亲王杀的,对?” 元烨勾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能怎么办?” 她什么能力也没有,当然不能怎么办。 “本王可以不让你顶罪,不过,得有个条件。” 洛莹心上一沉,果然是亲兄弟,办事情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 马车驶出京城已经很远,一路颠颠簸簸的,困意渐来,洛嘉靠着内壁小憩了会。 洛菁则很兴奋,不时掀开窗帘左看右看。 出城后直接是宽阔大道,有骑马随行的,也有徒步赶路的,有相熟的人就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一行人将就吃点干粮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驿站歇脚。 车内几人渐渐坐的腰酸背痛,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早着呢。 为了解闷,洛嘉和洛菁聊了会天,天南地北凡是知道的都会说一些。 绿竹她们也会插话,跟白芷也融洽许多,关系还不错。 中途,北方停下马车,一只信鸽翩翩然落在他的肩头,脚上绑着信纸。 洛嘉掀帘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只是每日要向主子汇报情况。” 自从坤宁宫的事件发生以后,北方需得日夜不离坚守在洛嘉身边,也是顾今宴格外吩咐的。 他因急事办公需要离开京城,而刘疆跟元烨因为元旭的事情,肯定不会对洛嘉放松警惕。 一次能侥幸逃脱,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所以,还是由北方贴身守候比较好。 赶了一天路,见洛嘉跟车夫交谈甚好,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再加上车夫不是洛府的人,洛菁格外留了心眼。 后面偷偷跟绿竹一打听,才知他是保护二姐姐的专属护卫。 犹记得上一次跟顾今宴见面,好像还是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时间过得好快,没想到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再过一个半月就是新年了。 洛嘉原本觉得打听别人的消息很不妥,可又实在好奇他的去向,干脆来到车外边跟北方并肩坐下,瞅瞅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偷偷跟他打听:“你家主子到底去哪里了?” “他没跟你说么?”北方有些诧异。 “没有,从上次恭亲王府走水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 便是在坤宁宫,她受困于此,也没见着人。 不过有皇上,还有长公主都来解围帮助,他其实也无处不在。 北方扯着缰绳,不疾不徐的前行,忆起那日的事情其实也不太清楚。 因着朝臣进宫不能随身带护卫,南絮自然没能跟上,可又是皇上口谕召见顾今宴,北方怕有什么麻烦,毕竟顾今宴的仇家还是有那么好几个,他作为暗卫,多少有点责任心。 “我只知道主子去了北狄地区,说是要找一个人,其他的不清楚。” 北狄?洛嘉愣了下,脑中快速转动,似在回忆什么。 这明明才是她重生的第一年,怎么会发生前世三四年后的事情? 北狄皆是游牧民族,还过着群居的部落生活,他们的老大被称为首领,是大魏一直都没有攻打下来的地方。 而顾今宴孤身前去北狄,并非是为国事,而是为皇上的私事,也为一个妇人。 前朝纯嫔,也是诞下当今帝王的女子,李玉和。 …… 夜幕渐渐深了,元桢仰卧在御书房休憩,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 就在刚刚,肃亲王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消息传出来,举国震惊。寿全在一旁急的心里直冒火,见皇上正睡的安稳,便也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请罪的声音,不卑不亢,隐隐带着几分傲然,元桢的美梦瞬间被搅碎。 寿全往外眺了一眼,暗暗观察元桢的神色。 “何人在外喧哗?” “回皇上,是肃亲王,特地前来请罪的。” 元桢听到他的名字眉头微皱,捏了捏额间,寿全见状忙递上清茶给他醒醒神。 “臣弟犯下滔天大罪,无可宽恕,为给大魏子民一个交代,已由臣亲自手刃,还请皇上恕罪!”再一次,元烨的声音传进来。 檀香在案上缕缕生烟,元桢饮下清茶敛了敛神色,展眉道:“唤他进来。” 肃亲王为护大魏朝纲,亲自杀掉亲兄弟元旭的消息,让世人震惊。 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如何能下得去手? 旁人能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元桢不可能不知。 寿全出去迎接元烨进来,只见他低垂着头,谦卑姿态可见,一进入便扑倒在地跪下,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声音尤其洪亮:“臣擅作主张,取了恭亲王的性命,还请皇上降罪!虽说臣与恭亲王乃是一母同胞,可他犯下大错,已无法弥补,臣无法看着他祸害超纲,只好……杀之而后快!” 始终是一条人命,还是皇族之人,不能说没就没了,总要给世人一个交代。 元桢沉眸,平静的脸上没有波澜,望着匍匐在地的身影,也一时无语凝噎。 能对亲兄弟下手的人,怎么会甘心只屈服在他膝下做臣子?半晌后,道:“肃亲王快快轻起,你为大魏除害,何罪之有?寿全,赐座。” 寿全得令,腾出一侧的位置,引着肃亲王入座。 御书房中服侍的人不多,皆知两人向来明争暗斗,见此情形都大气儿也不敢出,只闷着脑袋绷紧神经,仔细观察着。 肃亲王垂着头,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也无精打采恹恹的。 元桢凝着他不动声色,眼眸一动问:“三哥的丧礼准备的如何了?” 他称呼的是三哥,距离一下子拉近很多。 肃亲王暗暗抹了下眼角,回禀道:“已安排妥当,因三弟是戴罪之人,丧事一律从简,不必太过张扬。” 事实本是如此,若真举行的丧礼声势浩大,反而会招来子民的厌恶不喜。 他想要得到民意,而非逆民意而行。 元桢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没再说什么,只低头看向手中奏折。 其实也看不进去,他的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等着顾今宴带好消息回来。 肃亲王喉咙里藏着话,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三弟,不仅是要告诉皇上他跟元旭除了血缘以外并无干系,妇女案也跟他毫无关系。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魏,都是为了大魏的百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纯嫔…… 不知道皇上知晓了多少? 第106章 主子说的好,主子说的是 “近日怎么不见摄政王?”他终是没有忍住,问出来了。 元桢头也没抬,嘴唇动了下:“前去北狄了。” 当年纯嫔生下元桢后,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欧阳慧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不惜制造出纯嫔假死的消息,用来迷惑众人。 却暗自将昏死过去的纯嫔送去遥远的北狄,还特意送到当时的首领拓跋齐的手中,成了他的夫人。 此时此刻,元桢没有掩饰顾今宴的去处,也是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确要找到自己的生母! 肃亲王心中暗暗懊恼,从元旭被关押大牢以后,就该想法子堵住他的嘴。若非如此,也不会将纯嫔一事抖落出来。 “你找他有事吗?”元桢抬眼问。 “没……臣只是好几日没有见到摄政王,想着他的职责是辅佐天子,还以为他玩忽职守……” 玩忽职守这样的词,永远也不可能在顾今宴身上出现。肃亲王也有些心虚,没那么理直气壮。 “摄政王替朕去接母妃回来,她在外面待久了,也该回来享享清福。” 元桢没有隐瞒,也不想隐瞒,因为利永远大于弊。 一旦说出来顾今宴去北狄的目的,就没人会在背地里动手,否则就是跟天子作对。 想必肃亲王也不会笨到那种地步。 很显然,他自己也想到这一层,所以觉得很棘手。 倘若李玉和真的回来,他这肃亲王的位置,也坐不稳当了。 要想走出这种困境,只有两种方法。 …… 出行第一天不太顺利,快到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稀稀疏疏落起雨来。 还好离驿站不远,北方加了几把劲,奋力在大雨降临之前赶到。 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家驿站,门面陈设等都装饰的不错。 洛嘉要了三间房,她跟洛菁各自一间,护卫们再一间。 用过晚饭后,大伙都在房间里休息,北方只待在洛嘉的房中,说什么也不离开。 绿竹她们没法子,只好叫掌柜的抱来一床被子给他铺在地上。离开时,掌柜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洛嘉也懒得解释,反正有北方在睡得安稳些,默许他留下。 入睡前,见他又接收到一只鸽子递来的信纸,拿起笔在纸上添了几句,复放回鸽子,让它传递消息。 “上面写的什么?”她问。 北方道:“主子问吃晚饭没。” “……”他在北狄,隔那么大老远,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洛嘉不信:“其他没了吗?” 北方想想又道:“顺便骂了洛大人几句。” 洛嘉微微愕然:“骂我父亲做什么?” “说他不是人,居然敢放心你一个人回怀阳。待回京后,定要随便找个理由参他一本。” 洛嘉从愕然再到失笑,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绿竹她们也跟着捂嘴笑,想了想又问:“你回的什么?” 北方神情极为自然,一板一眼回答:“主子说的好,主子说的是。” 一旁的素心挑灯打趣:“你说话多吐几个字,是要收费吗?” 绿竹咯咯的笑起来,也故意编排他几句。 北方很少跟女子这样近距离相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三张嘴,见说不过她们,也忍着不吭声,倒在地上开始睡觉。 半靠在床上的洛嘉凝神,面容犹豫片刻,想了很久才开口道:“北方,下次要是再有信鸽来,让我来回消息?” 背对着她的人没有动,只闷闷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夜晚,洛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侧头一看,外间的绿竹素心都已呼呼大睡。 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翻了个身,准备闭眼时,北方的声音传过来:“洛二小姐,你睡不着吗?” 他是习武之人,习惯了浅睡,周围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洛嘉有些不好意思,白日他驾车已经很累,自己还翻身制造出那样大的动静吵醒他。 “我可能有些认床,过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黑暗里看不见北方的身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担忧:“不知道主子那边怎么样了,南絮有时候做事情毛毛糙糙的,真是不放心。” 他看起来很关心顾今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摄政王效力的?”洛嘉放轻了声音问。 一个属下,能下意识替主子的安危着想,那他一定很有责任心,他的主子也一定是位很好的主子。 北方一时没有回答,或许是陷入了回忆。 就在洛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很轻很轻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十岁就到了摄政王府,那时的主子才十五六岁。是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我,教育我,培养我。” 没想到他竟是被拐卖过的?洛嘉不吭声了,暗自懊恼不该提起这个话题,气氛陷入僵局可怎么办? “总之,主子很好。”北方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极为肯定,倒没多想什么。 他情愿躲藏在暗处,做顾今宴的影子,保护他,一直默默无闻,就算没人记得也无所谓。 主仆之间的情谊,其实不比亲情的少。 想当初,绿竹也是为了护她,惨死在洛莹手中。 如今她还好端端的,躺在外间呼呼大睡, 往事浮上心头,一时感慨万分。 “顾今宴很好,你也很好。之所以会遇见他,是因为老天爷都安排好了,不要你平平淡淡度过此生。北方,你这一辈子,一定会很精彩的。”其实洛嘉也不太清楚北方以后究竟是怎样的,因为在上一世,她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到他。 反正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北方那么厉害,怎么会平平无奇度过一生呢? 他不太相信,总觉得幸运之神从来都没有眷顾过自己,喃喃道:“是吗?兴许。”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野心抱负,更没想过后半生如何如何。 在内心深处,仅仅只有一个阖家团圆的心愿罢了。 “好了睡觉,明日还要赶路呢。”洛嘉打个呵欠,翻身朝里面捂紧了被子。 北方静默好一阵,回头看一眼床上,才缓缓闭上眼睛睡觉。 隔壁房间的洛菁看了会书,也准备合眼睡下,看见白芷鬼鬼祟祟的贴在墙上偷听什么,不由得问:“你在做什么?” 白芷撇撇嘴,两步来到她身边整理床铺,嘴上道:“那个车夫不是咱们洛府的人,如今还和二小姐住在同一间房,小姐你不觉得可疑吗?” 她怎么会认识洛府以外的人?还带着上路,一同去往怀阳? “一个男子,怎么能跟女子待在一块?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别人会将咱们洛府的小姐描黑成什么样?”白芷也是怕名声不好,对洛菁会有影响,况且三小姐那时候,就已经让洛府蒙羞。 自家主子已经是庶出,要是在名声上吃点亏,以后可怎么办? 第107章 北狄 相比起她的操心,洛菁则表现的很平常,从白日的种种迹象来看,二姐姐跟车夫绝不仅仅是认识那样简单,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菁拢了拢颈后的发,顺到一边来侧身躺下,目光凝视着一旁的烛火,淡淡道:“二姐姐的事情,少看少管,跟我们没有关系。” “是。”白芷只当她是不想跟二小姐扯上牵连,没有多想,顺口应了下来。 俯身“呼”的一下吹灭蜡烛,房间彻底黑暗。 次日,很不巧的,雨水依旧淅淅沥沥。 只好在客栈多停留一日,等到雨水暂停后再启程。 晚间在楼下吃饭时,听到隔壁桌几个小伙子高谈阔论,说的无非就是京城中那些事儿。 唯一一件让洛嘉震惊错愕的是,元旭死了。 “要说元旭真是死的好!祸害那么多条女子的性命,留着就是个大害虫!” “可不是吗?幸亏肃亲王一心为皇上着想,为大魏着想,亲手处理了他!” “哎,他们俩还是亲兄弟,想当初欧阳皇后在时,多风光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从元旭之死,提到肃亲王元烨的身上,再捎带着提了一嘴欧阳皇后,曾受先皇盛宠的女子。 也是因为那份盛宠,让她从一个低微的平民女子,一朝成为母仪天下的凤凰。 若是从此安然度过一生也就罢了,可欧阳皇后害怕盛宠消失,害怕自己被当时举荐刘家女为后的朝臣们推倒下去,极力教导两个儿子取得皇位,自己也在后宫对妃嫔们蓄意杀害。 最后,却也落得个早逝。 一楼吵吵嚷嚷的,洛菁不太喜欢这种气氛,饱腹后就上楼了。 绿竹她们倒是很有兴致,听南来的北往的吹吹牛皮聊聊天,又是在下雨天,气氛格外的好。 因着京城边界,即使洛嘉几人是女子也没人敢招惹,毕竟有北方和好几个护卫在呢。 雨水一直洋洋洒洒的,直到第三日马车才能启程。 重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洛嘉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过了三日,她们竟还在京城周围。 被她一提,洛菁也掩嘴笑起来。 车轮滚滚划过,北方架着车,仰头望向天际,心情也莫名轻松。 …… 北狄,王族部落,寒风料峭。 听说大魏派人前来寻人,来的还是地位尊崇,几乎跟皇上位置相当的摄政王。消息传出来,引来不少男女老少的围观。 北狄人虽不喜欢大魏,但对声名在外的摄政王还是有所耳闻,再加上传说中的他俊美无双,堪如谪仙,也是不少女子肖想的对象。 此刻的王庭之中,道路两边都围围堵堵站满了人,讨论声一片,大家都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亭中的紫袍身上。 低矮的小桌上摆放着牛羊肉和大饼,室内香醇的奶茶味道格外浓厚。 顾今宴敛眉端正盘腿坐在垫子上,与拓跋沧交谈,南絮则在他身后时而左顾右盼,观察周围动静。 北狄的民风果然与大魏截然不同,不管男女老少,为了抵御寒冬都会佩戴毡帽等皮革或是绒毛为原料的服侍。不像大魏,有各种各样精致好看的绸缎。 如今的大汗名叫拓跋沧,是拓跋齐的儿子,今年整整三十岁。 在拓跋沧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他的大儿子拓跋侯与二儿子拓跋义,最外侧是小女儿拓跋玉儿。 小女儿虽是北狄人,但眉眼娇柔,乍然一看,还以为是大魏人。她的五官,也跟当年的纯嫔有四分相像。 大魏与北狄以前都是打仗的状态,近几年才稍微安稳下来。 拓跋沧并非不愿意争夺抢地,只是不想看劳民伤财,让族人死于兵荒马乱,所以主动主张休战。 刚好那几年是元桢刚上位,根基还不稳的时候,光是内部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自然顾不上他们, “摄政王不远万里前来北狄,听说是寻人?不知是谁那般幸运,能麻烦让摄政王亲自走一趟?”拓跋沧豪爽笑道,举着奶茶杯饮下一口,暖和的搓了搓手。 顾今宴薄唇弯起,“本王奉大魏皇上之名,前来寻找一位故人,或许可汗也认识。” 小的时候,他曾见过纯嫔,并非让人惊艳的容颜,一睹之后却总是觉得很舒适很好看。 几十年不见,他还能辨认的出来。 顾今宴并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可方才见到小女儿拓跋玉儿时,立马认出了眉间的那一丝神采。 纯嫔是大魏的人,一定不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如果猜的没错,她现在在北狄的地位并不低。 拓跋侯眼瞳深眯,故意卖傻:“ 哦?本大汗也认识?可北狄中,从未有过大魏的女子啊?不如说说,叫什么名字?也好让属下们去找一找。” 一旁的拓跋义脸色不太好看,拓跋玉儿倒是始终趾高气扬的模样,没什么特别的。 “大王子有所不知,本王寻找的那人,乃是前朝的纯嫔,她的全名叫做李玉和。” 庭中的人脸色皆是变了变色,拓跋沧神色微顿,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什么纯嫔?什么李玉和?北狄可没见过。咱们北狄少说也得有千万人,摄政王怕是不好找哦!” 瞧他的语气,是没那个心将人送出来。 顾今宴也不恼,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并不好办,急不得。 只是拓跋一族还没弄清楚状况,李玉和对元桢很重要,若是人死了倒还好,要是活着却不交出来,迟早会灭了北狄! 拓跋沧是个聪明人,不愿意跟大魏搞僵关系,只推说让下属先在部落里找一找,然后让侍从给顾今宴等人安排住处。 既然他不想提,顾今宴也不必自讨没趣,索性就在北狄待上几日,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从王庭出来,南絮紧紧跟在身后,始终保持着警惕。 都怪北狄的男人面容身形略显野蛮,远远瞧着,都像要打架似的。 一只信鸽盘旋在枯木上。 顾今宴从台阶下来,随手一伸,信鸽立马停在他的手掌中。 摊开信纸一看,随后将鸽子放走。 “主子,又是北方递来的信纸吗?”南絮问。 雪地中,顾今宴长身玉立,嗯了一声,没做过多回答。 “北方跟随洛二小姐去往怀阳,不知道路上怎么样?”南絮想到北方那个总爱匿在暗处的性格,终于在洛嘉面前能改一改了。 提到此,顾今宴轻不可闻笑了笑。 信纸上说,都三日了,竟还没完全走出京城边界,早知道晚几天再出发了。 语气无奈又可爱,那一定是洛嘉的口吻。 半月前元桢让他来北狄办事,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息,终于才在昨日赶到。 寻找李玉和的事情不简单,只要拓跋沧不承认,就没有办法找到。 “主子,你的伤……”南絮望着他的左臂欲言又止,担忧之色显而易见。 刚出京城时,不知被谁走漏风声,在半路上招来刺杀。 所幸刺客人手不多,应付的过来,可还没来得及活擒,他们便纷纷逃窜离开。 最后射出的暗箭划过顾今宴的左臂,留下了伤口。 他眉目淡然,没什么异样:“不碍事。” 道路两边围堵着人,都想要一睹摄政王的风采。 北狄不似大魏,尊崇规矩体统,他们崇尚自由,不受束缚,即便在王庭外头,也熙熙攘攘站着人。 有专人为顾今宴引路,带他们去休息的地方。 行至一半时,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 拓跋玉儿昂首挺胸来到顾今宴面前,一半北狄一半大魏的血统,让她的五官极为端正。 再加上是北狄唯一的小公主,自小受尽宠爱,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 第108章 拓跋玉儿 只见她大步跨到顾今宴面前,溜圆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嘴角一勾:“没想到大魏的人,模样生的这样好看。” 顾今宴的俊美,是透着一股怡然洒脱,肆意骄纵之感,乍看令人惊艳,再看使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北狄粗狂男子居多,从未见过这样刚柔并济之人。 拓跋玉儿又是性情奔放之人,不拘小节,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会藏在心中。 南絮瞟了她一眼,没觉得多好看,姿色平平罢了。 倒是顾今宴客气回道:“北狄山水养人,公主也花容月貌。” “是吗?”拓跋玉儿示意带路的专人退下,她有空,要亲自给摄政王带路。 “公主这恐怕不妥……”北狄的小公主地位尊贵,就算摄政王再了不起,也只是一个王爷罢了,哪里能让他们的公主带路? 拓跋玉儿一个横眉扫过去,略显不悦:“这不妥那不妥,本公主看见你就觉得不妥,还不快滚下去!” 南絮微微撇嘴,实在看不惯她的性格。还是大魏女子好,性格柔柔弱弱的。 那护卫不敢再吭声,赶忙应声退下。 此举落在周遭围观人的眼中,纷纷猜测小公主对摄政王有意思,否则哪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 顾今宴嘴角一直淡淡笑着,没疏离,也没亲近。 不过南絮受不了旁人的聒聒噪噪,微微扬着声音问了一句:“诶那个主子,咱们都已经到北狄了,不如先给家里回封信?免得夫人担忧。” 字里的重要信息很快被拓跋玉儿捕捉,她狐疑看过来:“你成亲了?” 问的自然是顾今宴,只见他眼含笑意,语气畅然:“如公主所闻。” “没劲!”拓跋玉儿立即不高兴了,不再搭理,重重哼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小心思得逞,南絮有些得意,稍一抬眼对上顾今宴的眼神,见他并无指责之意,立马笑嘻嘻的。 越过拥挤的人群,跟随拓跋玉儿来到一处静谧的帐篷,前脚刚一踏进去,一柄锃亮的匕首朝顾今宴挥来! 他斜身灵敏一避,匕首的尖锋,连紫袍的一角都没触碰到。 眨眼间,南絮已手疾上前擒住匕首的主人,正是拓跋玉儿! 她死死握着匕首,瞪着顾今宴,仿佛面对的是敌人,而并非再有刚才在人群中时,表现出来的喜欢。 顾今宴掸掸袖口,眉目已经没有初时的柔和,抬眼时,冷淡的眸子凝视着拓跋玉儿,带着锐利的光。 “说说,李玉和是你什么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拓跋玉儿明显不高兴,怒视着南絮:“父亲说过,你们是从大魏来的,没安好心!还指名点姓要找人,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拓跋沧?没想到,当着他们面一套,背着面又是一套。 顾今宴让南絮松开她,毕竟是公主,被擒住传出去后岂不是笑话? “本王不过是普普通通寻个人罢了,怎么就让公主如此生气了?难道公主跟那人关系匪浅?” 当时李玉和被送到北狄,成为拓跋齐的玩物,因着是大魏女子,又是宫妃,身段比北狄女子娇柔许多,拓跋齐破格封她为可敦。 后来拓跋齐去世,他与前任可敦的大儿子拓跋沧即位。按照北狄人的习俗,李玉和会再嫁给拓跋沧继续做可敦, 那么说起来,拓跋玉儿极有可能是她的骨肉。 此刻又如此仇视大魏人,想必拓跋沧没少灌输坏思想。 “你别想再套本公主的话!寻人的事情,我看你们还是别抱期望。”拓跋玉儿怨恨瞪一眼,抿了抿唇,将匕首收好放在怀中,一挑门帘大步离去。 “这什么公主?未免也太嚣张了?主子你没事?”南絮怕他牵动伤口。 顾今宴摇摇头表示无碍,只是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让她说出实情? 积雪堆积在树间,帐篷内烛火微亮,各种兵器摆放在一侧,拓跋沧刚刚练完长矛,正坐下歇息,门外突然传来一封急报。 来自大魏京城的消息。 拓跋沧命人呈上来,展开一看,神色剧变! 一旁的大儿子拓跋侯见情况不对,忙问:“可是发生什么了?” 京城变动,恭亲王惨死天牢,大魏皇帝放出消息,要来北狄寻找生母! 纯嫔一事本是宫中秘闻,如今却被大魏皇帝大张声势宣告出来,究竟意欲为何? 拓跋沧将急报扔给拓跋侯,双手背后来回踱步,忧心忡忡:“怪不得顾今宴马不停蹄赶来北狄寻人,原来是大魏皇帝的意思?李玉和竟然是他的生母……”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妃嫔,此事倒也不算麻烦,可没想到…… 拓跋侯闻言也是震惊:“这么说来,二弟和三妹他们……”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能听懂的人自然明白。 拓跋沧有两位可敦,其中一位生下了大王子拓跋侯,另一位可敦则生下二王子和小公子,她也是顾今宴此行要寻找的人。 帐篷内一片寂静,拓跋侯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拓跋沧的手臂兴奋道:“父亲,既然大魏皇帝放出消息要把他的生母寻回去,那么二弟和三妹也算是他的手足。我们不如将人交出去,让他们认亲,再趁大魏皇帝心软之时,一举攻下大魏!” 他想的倒是美好,然而还是年纪太小,没有布局周全。 拓跋沧目光深邃,微微叹息:“我们与大魏,终究是逊色了些。你爷爷当年跟大魏打过的那几场仗,都是硬生生扛下来的,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我们的家园。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简单,咱们北狄如何还屈居在这小小一片天地?” “如果我们拿李玉和的性命来要挟呢?”拓跋侯脸上写满了算计,他跟李玉和一点关系也没有,自然也不用顾及她的性命。 不过就是个大魏妇人,到了该用的时候,就得拎出来。 拓跋沧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凝视着他,仿佛在凝视未来的继承人。 属于他的正统血脉仅仅只有这一个,北狄首领的位置绝对不可能落在带有大魏血统的人手中! 他一只手搭在拓跋侯的肩膀上,赞许的点点头,“真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父亲谬赞,儿子不过是分析局势罢了。” 父子俩在帐篷里的对话,恰好落入第三人的耳中。 靠在一侧的门外,拓跋义握紧了拳头,微微咬着牙,怨气横生。 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脚步声,怕被他们发现,立马一溜烟儿的逃跑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举正好落在外出放风的南絮眼中。 回到帐篷里,南絮将事情一讲,顾今宴没多意外,只吩咐说让留意下二王子和三公主的动向。 夜晚,拓跋玉儿派人来请顾今宴过去用晚饭,白日还剑拔弩张,晚上如此客气,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元桢没有掩饰自己要寻母的消息,非要昭告于天下。正因为这样, 才不怕拓跋一族做什么手脚。 不管李玉和是死了还是活着,反正她人还在北狄,北狄就得交出来。 顾今宴孤身前来寻人,也并非一定要在此刻将人带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任务。 第109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庭并不安宁。 拓跋沧注重培养大儿子,对二儿子完全是放养状态,还美其名曰是宠他爱他,不希望他操持内务过于劳累。 可实际上,是防着他。 这对大魏来说,完全是个好时机。 晚间席上,拓跋玉儿没动什么手脚,依旧装出自己爱慕顾今宴的样子,还自愿倒贴上身,这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笑话。 每日不仅要与他待在一起,还不许旁人靠近。 南絮在部落里借着放风的名义四处转悠,也有意向周围人打听,都没有找到李玉和的下落。 一连在北狄逗留五日,没有任何收获,顾今宴只好给大魏回信,说并未找寻到李玉和的踪迹,即日则准备回京。 消息传到拓跋沧的耳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他藏住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找到? 更何况,侯儿说的没错,大魏皇帝如此重视一个前朝妃嫔的性命,不如以此来谈条件,换取疆土? 顾今宴和南絮在第六日的时候离开了,探子来报时,拓跋沧正在跟大儿子商量周边哪块疆土最好,似乎已经为交易做好打算。 “听说这几日摄政王除了闲逛以外,没做其他事情?”拓跋沧问起。 他派了专人跟踪,特意监视那两人,每日去过什么地方都记录的极为清楚。 探子仔细禀告:“几日来,摄政王寻不到人无所事事,先是在部落里溜达,又去马场观马,又去田地转了好几圈,昨日还在周边地区赏景。还有玉公主每日都会缠着摄政王,倒像是……爱慕他似的。” 拓跋沧闻言抚抚胡须,哈哈大笑:“玉儿真是女大不中留,看见俊俏的就想留住。” 一旁的拓跋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魏不过是寻找一个人,为何要派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来此?还未携带士兵? 既是闲逛游玩,为何独独要去马场和田地间? “你们可有看仔细,他当真离开了北狄?” “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拓跋侯不说话了。 玉儿性格大大咧咧,喜欢什么就一定要争取到手,贴上顾今宴也算符合她的性子。 “二弟近日在做什么?” 探子道:“二王子整日除了花天酒地,就是跟玉公主吵嘴。” 他们两人乃是孪生兄妹,在娘胎中就闹腾不已,出来后十几年从来都是打打闹闹没有停过。 拓跋侯心中有数,让探子退了下去。 作为王室三兄妹,也只有他才是北狄的正统血脉,其他人不足为惧怕,就是得时时派人监视着,怕他们胳膊肘往外拐。 距离北狄五百米处的巍峨高山上,紫袍迎风簌簌飞扬,连同胯下的骏马一同俯视着部落,居高临下。 南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想起出部落时,还是拓跋玉儿偷偷交到他手中的。 顾今宴展开信纸,俊逸的脸颊无比淡然,随手一扬,信纸已成细渣。 “半月后是拓跋沧的生辰,李玉和会现身。” 拓跋玉儿递来的消息,应该准确无误。 不过南絮还是有点不放心:“主子,你才跟她相处几日?就从最开始的挥匕首,变成现在秘密递情报了?” 关系能进展那么多? 顾今宴斜眼一扫,摩挲着手中的马鞭,淡淡道:“这是李玉和的功劳。” 旁人只知道拓跋玉儿缠着他是爱慕和占有,可其实不过是在传递消息罢了。 还真预测的没错,她果然是李玉和的女儿,连同二王子拓跋义,也是李玉和的孩子。 据拓跋玉儿所说,她的母亲多年来郁郁寡欢,心病加重,查问缘由之下才明白是挂念故土,还有那个在远方的儿子。 每到闲时,总会跟她讲在大魏皇宫中的那些事情。 彼时正好赶上顾今宴前来,她之所以剑拔弩张气势汹汹,也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坏人。 毕竟在王庭中成长那么多年,表里不一的人见的多了,也不容易相信别人。 作为女儿,总是要为母亲着想些,想着她在北狄因大魏人的身份,受了那么多的嘲讽和鄙视。 几十年过去了,每日行事不仅有专人监视,连睡觉旁边都得守着人,像看守阿猫阿狗似的,拓跋玉儿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她,名义上是顶着北狄最受宠小公主的称号,其实在王庭中,连句话也插不上,她的哥哥也一样。 反正母亲不愿意待在王庭,不如将她解救出去,大家一起离开这个牢笼! 并不知道原委的南絮经顾今宴一说明,才知这么多日错怪了拓跋玉儿,还真以为她是那种往上贴的女子,没想到竟有隐情。 这就是王庭的内乱,其实还不远远是这些。 “本王一开始还想,要如何才能让她说出实情,找出李玉和的下落,没想到我们运气好。” 为了不让拓跋沧起疑,传出他们启程回大魏的消息,其实只是两个替身离开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半月后的生辰。 “那主子,我们是先回京吗?”仔细算算,回京来去时间又不够,可待在北狄,好像又有点不保险,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远处山野辽阔,夕阳贴在山尖,朦胧昏黄一片。 顾今宴牵起缰绳,马儿也跟着仰头长啸,男子衣袂飘飘,落在眼中,倾世而独立。 他望着远方大魏的方向,起唇道:“去一趟怀阳,跟北方汇合。” 南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北方需要汇什么合?只需要一个命令,他可以立马撇下所有奔来此处。 估计主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骏马调转方向,在朦胧的树影从中奔跑起来,迅疾的风自顾今宴耳边呼呼而过,夕阳余下,收敛了光辉。 …… “前面是什么地方了?” 车内轻柔的声音传出来,洛嘉掀开帘子张望几许,看见不远处的城门上刻着卞城二字,已赶路十几天,终于到达卞城,下一个地点就到了。 北方问:“快到怀阳了。” 车内几人早已坐不住,从最开始出门高兴嚷嚷着的洛菁也变得无精打采,一听说快到了眼睛又放出光来。 洛嘉四处看看,周围都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说了声:“离开卞城后还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到达怀阳,今晚先进城歇一歇。” “也好。”北方也有此意,正好马儿需要喂些草才有劲跑。 马车入城,随便找了间客栈歇脚。 在路上颠簸数日,终于能够下车缓一缓,大家的兴致一下就起来了,还嚷嚷着要在城里转转。 洛嘉本就不是看中规矩体统之人,不会将什么女子不宜露面的话挂在嘴边。洛菁喜欢去哪儿,她便陪着去哪儿。 第110章 我带你去找他,如何? 穿梭在步行街,流连于各个小摊贩前,看到喜欢的就买,这么久了发泄这一次,又没什么大碍。 “二姐你看这个喜欢吗?”洛菁小跑着来到一家摆放着木质发簪的摊贩前,随手拿起一只,木簪的尾端刻着一只梅花,做工极为精细,栩栩如生,她很喜欢。 “很漂亮。”洛嘉低头扫了一眼,没有喜欢的款式,见她喜欢,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 得了木簪的洛菁爱不释手,还让白芷帮忙插在发间。木簪朴素简单,很衬她。 姐妹俩一前一后游玩,其余人都跟在身后。中途饿了,找到一家酒楼来,打算吃完后回客栈休息。 念着有北方在,他胃口大,洛嘉点了好几个荤菜,什么酱烧肘子,凉拌鸡丝,奶汁鱼片,绣球乾贝等等等等。 绿竹拿着筷子迟迟不敢动,略微错愕看向她:“二小姐,咱们……吃完这一顿就要散伙吗?” 洛嘉失笑,用筷子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解释说:“几日来在路上风餐露宿,没吃好也没休息好,今儿给你们大补一下。” “那……咱钱够吗?” “放心,要是不够的话,会把北方抵在这里做苦力,你是安全的。”洛嘉一本正经道。 正在喝汤的北方忽然一呛,抬眼看了看她们几人,暗暗抹了抹汗。 跟一群女子相处,仿佛进了盘丝洞。 “行了快吃。”洛嘉先喝汤润润胃,品了品菜,赞许点头。 记得那时离开怀阳也曾路过卞城,有幸来吃过一次佳肴,这么多年过去了,厨子的手艺依旧炉火纯青。 她望向酒楼四周,完全跟以前的陈设一模一样,心中多了几分怀念。 甫一转眼,瞟到酒楼对面的摊子前站着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紫色的袍角尤其显眼。 洛嘉定睛一看,那人的发饰,和背影都极为像他。 奇怪,不是在北狄吗? “二姐姐怎么了?”洛菁见她盯着外面,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洛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 北方见状也跟着要起身,主子说过,要时时刻刻跟着她。屁股刚一起来,又被洛嘉按下去,她心不在焉的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没来得及回答,人已经踏了出去,边走边看,似在寻找什么。 洛菁张望着问:“二姐姐好像看见了谁?” “不会?卞城没有我们认识的人啊。”绿竹有些惊讶,素心也点点头。 北方一口饭咽下去,二话没说,将碗一丢,立马跑了出去。 街道两边的房梁上都悬挂着灯笼,红红火火的,气氛惹人。 洛嘉从酒楼出来后就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跟摊子老板一打听,才知道往右侧方向离开了。 小跑几步寻找一番,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他。 街道上人潮拥挤,有好几个人都路过撞到了她,洛嘉边张望边寻找,跟随身影来到一处姹紫嫣红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 这里是青楼群玉院。 站在门外迎客的老鸨见到有少女前来,眼睛一亮,立马上前打招呼问:“姑娘瞧着面生,没来过?可是为了寻人?” 瞧她不停往里探头张望,说不定是哪家的新媳妇出来找郎君的? 她们这群玉院里什么男人没见过?倒是这娇滴滴的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没几个。 老鸨眼睛转的溜圆,稍一算计,一把拉住洛嘉的手臂有意往里拖:“要我说这男人啊,还是要管的严厉些好……” “等等等等……”洛嘉立马打住,挣脱开她的手问:“方才有一个穿紫衣的男子进去了,你认得吗?” 老鸨一愣,随即欢喜应道:“认得认得,都是我店里的常客,姑娘可是要找他?” “正是。我瞧着他眼熟。” “那姑娘跟我进来?我带你去找他,如何?” 可惜洛嘉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老鸨满是希望期待的面孔,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更何况,她并未看到那人的正脸,说不定只是身形相仿之人,又同喜爱绛紫罢了。 北方都说了,顾今宴身在北狄,怎么会出现在卞城? 洛嘉挣脱开老鸨的手,后退几步跟她保持距离,眼神还是有些不舍的往群玉院里看了眼,随后掉头离开。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洛二小姐?” 她回头,眼角只暼到一抹紫色,还没来得及看清男子的面容,一把粉末向脸上扑来! 惊慌无措间,周围的人群拥挤起来,纷纷向洛嘉围拢,她捂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忽然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粉末的异香虽然麻痹了部分嗅觉,但还是从簇拥的人群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沉香木的味道,是他! 群玉院门口的人群忽然拥挤又散开,大家各自忙忙碌碌的行走,随后赶来的北方四处张望,什么也没看到。 眼尖的老鸨以为来了生意,忙上前揽活,将手绢随意一扫:“这位公子,可要进来玩一玩?” 北方正着急,凡是阻拦他找人的都是障碍,当下没给好脾气,用力将她推开,老鸨竟一时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诶诶你!来人!来人!给我抓住他!” “反了天了,敢推老娘?” 老鸨两手叉腰一副泼妇模样,命令身后的护卫捉住北方,非要好好鞭打他一阵才行! 可惜空有花拳绣腿的护卫们对北方完全构不成威胁,纷纷扑上去,竟然他的手臂都没碰到。 伴随着老鸨不断的指令,护卫们层出不穷,北方来了气,腾空跃起,也不管男女之别,直接踹向老鸨,逼的她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一旁的看客纷纷拍掌,为这一出好戏喝彩,要知道群玉院的老鸨平时可没少嚣张跋扈。 “再敢上前来,我毙了你!”北方紧握着拳头,冰冷的脸上分明写着你敢试试就来几个字,老鸨吃了疼不敢再吆喝,只在他走后咒骂几句。 身旁一个小厮跑到她耳边低语一句:“任务完成,世子说你做的很好。” 老鸨揉揉发疼的腰部,忍住了抱怨,眉眼展开一笑:“全靠世子爷安排的好。” 这是他们布的局,用替身将洛嘉引来,老鸨拖住她,再趁其不备给她一击将人带走,任那些护卫如何寻找也不会有下落! 群玉院二楼的包厢之中,身穿紫衣的男子缓缓转过来,略带得意的脸上带着几分挑衅,一手展开折扇,望着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的洛嘉,开口道:“终于又见面了,洛嘉,本世子早就想对付你了!” 第111章 杀了我 等了那么久,终于在卞城才有机会下手。 这里不比京城,没有疼爱她的洛贵妃,也不会有皇上和长公主来此。 她会死在这里,她逃不掉的! 在嗅到沉香木的那一瞬间,洛嘉的心就沉了,她知道刘疆会对自己暗中报复,但没想到竟然会是现在,将她反绑在椅子上。 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外面吵吵嚷嚷的,陪笑声此起彼伏,依旧是在群玉院。 洛嘉忽然轻视一笑:“没想到世子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人开眼界。哦不对,世子本就不是正直之人,即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也是你的本事。” 每次都是这样,用言语去激怒他。不带任何一个肮脏的字,却总是能将他说的火冒三丈。 然而这一次,刘疆学聪明了,管她说的天花乱坠都不会再为所动。 房间里都是他的人,并不怕谁知晓。 “说,你究竟是谁?关于本世子的事情,又都知道哪些?”他将折扇叠起,握在手中轻轻敲打着。 给身边人示意,让他们帮洛嘉拂去眼上的粉末,好让她看清现在的局势。 也是要她知道,他刘疆是最终送她去见阎王爷的人! 重新得见光明,洛嘉根本不屑看他,第一眼先是落在他的脚上,眼神更显漠视:“世子不是查过了吗?我是谁这个话题,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能知道些什么?世子这么关心,是真的心中有鬼吗?” 那声阿檀绝对不是无意叫出来的,国公府上下知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连一些丫鬟仆人都不知晓,她身在洛府,为何会知道? 刘疆舔了舔嘴唇,脸上敌意显而易见。 不过人现在落在他手中,就算天王老子也找不过来,何必着急审问? 他起身,上前几步,用折扇挑起洛嘉的下巴,俯视着她:“信不信本世子杀了你?” “信。”她几乎脱口而出。 刘疆反问:“你就不害怕?” 洛嘉呵道:“世子有胆子杀我,但没本事杀我。” “你什么意思?”竟然还妄图激怒他?把他当做什么了?三言两语那么好欺负? 刘疆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副淡然,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少女被反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明亮好看的眼眸中竟没有一丁点儿的害怕,便是半分半毫都不曾有。 寻常女子哪有这样的?刘疆真不知道怎么会跟她杠上?若是再有机会,一定会离她远远的! “我的意思是,你杀不了我。” 刘疆阴狠道:“你在撒谎,你在试图说服自己!本世子有的是能耐,怎么会拿你没有办法?洛嘉,这不过是你安慰自己的手段罢了!” “那世子,不如试一试?”她微微扬着头,轮廓分明的脸颊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却带着一股历经世事的坚韧。 提到杀字,连眼睫都不曾动过分毫。 刘疆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扬声叫人递来匕首,尖锐的刀尖像淬着光的催命符,正教唆着他动手。 他脸上一狠,手指移动,匕首抵在洛嘉白嫩的脖颈,与肌肤近距离接触,只需要稍微一用力,立马会有鲜血拥挤出来。 然而,迟迟没有动手。 “赌一赌,看本世子敢不敢?” 洛嘉没有回答,如炬的目光看的人心慌。 见他有些犹豫,嘴角一勾,刹那间灿若春花,竟将脖子往前一靠! 鲜红的痕迹从刀尖处丝丝溢出,与明亮的笑容成鲜明对比。 刘疆一惊,下意识扔掉匕首,“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不敢置信看着眼前人。 “你……你真敢?” 洛嘉微微侧着脑袋,轻嗤道:“我说过,世子杀不了我。” 老天爷都给了一次机会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死在他手中? 刘疆眼睑处的肌肉抖动了下,紧咬着牙关,“你别挑衅我!” 他慌了,情急之下连自称都变了。 洛嘉喜欢看他猴急的样子,就像看戏一样,好笑凝着他,嘴唇动了动。 听不清声音,但刘疆能分辨嘴型,蠕动的嘴唇好似再说:“刘疆,杀了我……” “来啊,杀了我。” “杀了我……” 在洛嘉不达笑意的眼底,沉着一片暗影,此刻正阴郁的盯着他,一动不动。 明明没有声音,但在刘疆的脑子里分明就有无数个声音在回答,杀了她!杀了她! 与其好奇什么阿檀不阿檀,好奇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不如将她一举杀掉,永绝后患! 要怪,也只能怪她知道的太多了! 刘疆抱着头忽然震怒,猛然抬头,从地上捡起匕首咬着牙狠狠朝椅子上的人刺去! 只瞬间,一只穿云箭破窗而入,几乎是在匕首落下的同时,自洛嘉的眼睫前,飞逝而过! 箭撞落匕首,穿过屏风,稳稳当当刺在一旁的墙壁上。 刘疆下意识往箭来的方向看去,眼前顿感模糊,只瞟到一抹黑影腾空而来,迅疾如闪电,抵在身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半分也不曾松懈! 脖子处的力道重如泰山,每用的一分力,都在将他往阎王路上送。 “你穿紫衣,真是降低了本王的品味!” 擒住他脖子的人,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妖异,只带着狠戾,泛着幽幽冷光。 是……他! 刘疆不能呼吸,憋的满脸通红,双手想要掰开顾今宴的手,却始终没有力气,连抬也抬不起来。 只能痛苦的半眯着眼睛瞪着他。 变故在刹那之间,待洛嘉看清黑影人的面容,从原本的不错愕,变得有些错愕了。 身上的绳索被北方松开,南絮也出现在眼前。 洛嘉知道北方会来救自己,但没想到……会是顾今宴。 他眉间还凝着一抹风尘疲惫之意。 “你们……不是在北狄吗?” 南絮眨了眨眼睛,畅然笑道:“临时改变主意,过来找你们。我们刚入城就跟北方汇合,于是一起过来寻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奉主子命令,过来找你们。 但好像……意思不对啊? 北方替她松绑后,看到脖子上的伤口,默默站在一边很自责,抿了抿唇,都不敢看洛嘉的眼睛。 “抱歉,是我的错。” 洛嘉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捂着脖子,侧头看向无力挣扎,满脸通红的刘疆,面容一沉:“是我自己没小心,才会落入他的圈套。洛菁呢?” 还有绿竹和素心,肯定得急坏了。 “已经回客栈了。” 来时屋子里还有其他护卫,见到有人破窗而入挟持住刘疆,腿脚直发抖,手中握着武器却不敢轻举妄动。 顾今宴重重将刘疆扔在地上,眸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人家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如今却被欺负倒在地上。 护卫们战战兢兢,纷纷上前查看刘疆的情况,只见他通红的脸稍稍有所缓和,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脖子又气又怒,又不敢发泄。 第112章 希望以后,引以为戒 怎么会那么快就来救兵? 顾今宴睥睨着他,气势高高在上,一个字也没说,无形的压制着。 洛嘉近到跟前,紧抿着唇,看着方才还气势汹汹刘疆,此刻大气儿也不敢出,微微一笑,俨然一副你动了我我就要搞你的样子。 早说过,他没本事的。 仰着头,看向身前欣长的顾今宴,鼓着双腮告状:“上次在宫中,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刘疆顿时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这还……还有告嘴的? “坤宁宫那次?” “对,他还掐我脖子。” 洛嘉揉揉手腕,手上还比划着,模仿刘疆当时的动作。 顾今宴瞥到她脖上的痕迹,懒洋洋扫一眼刘疆,似乎不再想跟他动手,眉梢一挑唤来南絮:“他怎么对洛二,你就怎么还回去。注意力道,少一分都不行。哦对了,脖子上也记得划一刀。” “是。” 洛嘉内心有点小小的躁动:她不过就是抱怨一下,怎么就……还有人帮忙报仇? 这也太爽了? 她轻轻扯了扯顾今宴的衣角,低声提醒道:“他可是国公府的人。” 高大的身影微微俯着,扬起唇畔,清越的声音如山涧流水。 “本王可以掀了国公府。” 刘疆闻言大怒,指着顾今宴咒骂:“你你你胡说八道!国公府什么根基?岂容你等戏谑?小心我状告皇上,撤了你的摄政王之位!” 他要气到爆炸了! 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来到卞城对付洛嘉,没想到也能落在顾今宴手中?他不是在北狄吗?难道还会分身不成? 还口口声声说掀了国公府,真当自己是谁? 顾今宴眯眼回视,不顾他叽叽喳喳的乱叫,只淡淡一句话:“再指着本王,断了你的手。” “顾今宴!你别猖狂!” “北方。”他连眼睛都没抬,吐出两个字:“动手。” 北方早就看刘疆不顺眼了,此刻得令,断他的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便是刘疆用来威胁洛嘉的那一把。 随手一扔试了试感觉,定在柱头上丝毫未动,可见锋利。 看他真拔出匕首朝自己的方向过来,刘疆终于害怕的绷不住了,声音有些许的颤抖,不停往后面退:“你要是敢动我,皇后绝对不会饶了你!还有我爹!他也不会!我刘家还有尚方宝剑……” 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子,从小就被给予厚望,怎么能葬送在顾今宴的手中? 可刘疆极爱面子,怎么能跟他服软? 只好转向洛嘉,又像哀求又像在做交易:“你今日要是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对你动任何手脚!再也不会!” 洛嘉扶额,有些许无语,她从未见过,求饶求成这样的。 转头看看顾今宴,想问问他的意见。 “可以不断手……”他启唇道。 刘疆倏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精气神儿也回来了。 殊不知,后面还有半句。 “……砍掉小手指,希望以后,引以为戒。” 南絮和北方相视一笑,挽着袖子朝刘疆走去。 刘疆顿时失控狂叫:“不!” “顾今宴你敢伤害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啊啊啊……” 顾今宴懒得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对着洛嘉微微示意,不想看血腥的场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任凭房内的尖叫声冲破云霄,他们都不为所动。 不知何时,吵吵嚷嚷的群玉院安静下来了,老鸨带着一众莺莺燕燕站在一侧,看着眼前身穿烫金黑袍的尊贵男子,气势全无,连话也不敢说。 目光再落在洛嘉身上,脸上更是吓的一白。 顾今宴从老鸨脸上扫过,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怪罪,跨步离开。 后来群玉院是什么情形,洛嘉无从得知,只知道南絮和北方回到客栈时,心情还不错。 想起刘疆断了手指血淋漓的模样样子,洛嘉有些担忧刘国公会不会来找顾今宴的麻烦? 毕竟是人家唯一的嫡子,期望大着呢,不像府上的庶子,在京中没几人记得。 窄小的客房内,洛菁和白芷乖乖坐在角落里,自从摄政王进来以后,她们也是有些惶恐,仓皇行礼之后,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连洛嘉的话也不敢搭。 反观绿竹和素心,不仅不怕摄政王,还能畅然跟他身边的侍卫交谈。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简单问过北狄的事情以后,洛嘉才知晓接下来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半月后拓跋沧的生辰宴上,就是王庭内部决裂的时刻。 “你私自来卞城,皇上不会怪罪?” 顾今宴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洒脱的撑着脑袋,撇撇嘴:“谁知道呢。” 要怪罪也可以啊,让元桢自己来北狄找人,他回京领罚。 说起北狄的事情,南絮可就有一大肚子的话要讲,尤其是讲到拓跋玉儿的部分,眉飞色舞,尤其生动。 洛嘉知道她,也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想到自己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能说出来惹的大家怀疑,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想必顾今宴将她的底细查的干干净净,要是平白无故说出自己知道拓跋玉儿的事情,岂不是让人猜忌? 不过,偶尔旁敲侧击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们是不知道,咱们主子去哪儿都是抢手货,那拓跋小公主非缠着主子,现在整个北狄都知道她喜欢咱们主子,”南絮说的不亦乐乎,就差摆上屏风和醒木,完全没注意到气温逐渐变低的一侧。 北方有意提醒,但想到南絮确实有些聒噪,被惩罚一下也是极好的。 果然下一秒,南絮还沉浸在自己的改编剧情中,津津有味,忽然屁股下的凳子被猛地一踹,“砰咚”一声坐在地上,兀自叫惨。 洛嘉瞟了眼顾今宴,见他抿唇不语,直接出脚,利索又好看。 不由得为南絮担心,跟着这样喜怒无常的主子,命得练多硬啊? “主子,我也没说错啊,那拓跋小公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俩是不是每日都待在一起?” 南絮仰着头欲哭无泪,原本他是不太喜欢拓跋玉儿,可后面知道实情后,觉得那女孩也还不错,性格大大咧咧的,又豪爽又正直,看着也还挺顺眼。 他一说完,房间内鸦雀无声。 北方暗自替他祈祷。 洛菁她们则抬眼一看后,又默默垂着脑袋做事情,不搭腔也不出声。 洛嘉扭头一看,顾今宴面色沉郁,斜眼凝着南絮似乎在想该如何惩罚他。 后知后觉的南絮扶着椅子站起来,揉揉腰部,幽怨的看了看北方,怪他不帮自己,再默默的搬着椅子坐到边上去。 洛嘉嘿嘿干笑一声,帮着解围:“其实我也觉得拓跋小公主很好……” 几处怀疑的目光立即投射过来,其中顾今宴的眼神最甚。 第113章 摄政王不……喜欢? 她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听坊间传闻的,并未真正见过。” 顾今宴收回目光,起身瞥了一眼,推门走出去。 南絮立马跟上,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带上门,并且对北方招了招手:“你快出来,她们要歇息了。” 北方侧头看看洛嘉,要她点头才离开。 这时,绿竹举手插了一句嘴:“平时北方大哥都是跟我们住一个屋的。” 南絮将脸贴在门缝上,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直到看见他轻微点了点头,才敢确信。 他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将门掩上了。 大约过一盏茶的时间,南絮又来敲门,“北方,主子找你有事。” 既然是顾今宴的命令,没有人敢阻拦,洛嘉也不好拒绝,只能允许北方离开。 反正他们就住在隔壁,有什么响动会很快过来的。再说了,刘疆已经负伤,哪里还有精力来对付她? 群玉院中。 时已至深夜,本该是喧哗闹热,生意最好的时候,却因一场吵闹被制止了。 有人向官府禀告说里面有凶杀案,等到衙门的人去一调查,当事人居然是国公府的世子爷? 只见他小手指上包裹着里一层外一层,活像一个圆形的蜂窝。 再一打听询问,伤害世子的,竟然还是当朝摄政王? 卞城这等小小的地方,何时来过这两尊大佛? 当即惊动卞城州府的曹大人,先是去群玉院见刘世子,结果吃了闭门羹。又去客栈见摄政王,再次吃了闭门羹。 曹大人派人在群玉院和客栈外边守着,哪位主子先出来,他就马不停蹄赶过去拜访慰问。 万一不小心讨好了谁,说不定就是他升官发财的好时机呢? 翌日,洛嘉起了个大早,出门打算吃早饭,见到客房外的走廊上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位官员,正双手抱成团期盼着隔壁客房里的人出来。 据曹大人的探子来报,刘世子受了伤脾气暴躁,看见什么不顺眼的又骂又砸,这种关头,他怎么还好意思前去? 于是赶紧来到客栈外守着,只想给起床的摄政王送上来自卞城的第一份温暖。 见到洛嘉几人围观,还吆喝几声让她们不要围堵着,待会摄政王出来,第一眼见到的一定得是他这个当官的。 不看就不看呗,洛嘉也懒得围堵,带着洛菁她们下楼享用早餐。 还是绿竹有眼力见,靠着她耳边小小的问了一声:“二小姐,按照摄政王的脾气,会不会将曹大人的头拧下来啊?” 洛嘉耸耸肩,“谁知道呢。” 不过大清早的,不适宜见到太血腥的场面,她还是赶紧填饱肚子最重要。 楼上,曹大人搓了搓手等待许久,终于听到客房里有声响,他命令手下兄弟准备好盛满爱意的早饭,一个接一个的站在门口,只等着里面的人出现。 然而下一秒,有人破门而出。 一脚踹出来,房门摇摇晃晃,最终支撑不住倒下来。 曹大人见状目瞪口呆,所幸他向后一跳,躲的及时,否则就砸他身上了! “这这这……” 从房内先走出来的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劲装少年,其中一个拍了拍手,看着被踹倒的门似乎不太满意,拉着另一个少年道:“力道太轻了,下次我得换个角度,你觉得怎么样?” “无聊。” 曹大人左右看看,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称呼。 终于再看到后面慢悠悠走出来的人,烫金黑袍神秘而酷雅,五官的轮廓宛如精细工匠雕刻那般绝妙,那双妖异的桃花眼可谓是点睛之笔。 曹大人弓着身子上前询问:“小的乃是卞城的知府大人,姓曹。摄政王,您光临卞城怎么没提前通知一声?也好叫下官亲自迎接一下啊?昨儿睡的可好?小的想着客栈人多嘈杂,怕扰了您清休,昨夜还来过此地……” 顾今宴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我很嫌弃你这五个字。 再看看一旁站立的衙役,如同伺候人般,正排队端着早饭茶水,哪里还有半点当官的样子? 他不太高兴:“卞城曹禺?” “正是!正是在下!”曹禺欣喜不已,堂堂摄政王竟知道自己? 顾今宴越过殷勤的他,连瞥一眼都不想,边下阶梯边道:“身为朝廷命官,不想办法造福百姓万民,只在本王面前哗众取宠,夺人眼球。曹禺,你是嫌官阶太高了吗?” 曹禺顿时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了几下,生怕他降罪下来,连忙解释:“摄政王,下官不过是想着您来卞城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该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下官……下官也是为您着想。” 前面的人身形一顿,回头看来,眼神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遍。 曹禺格外惶恐,不知摄政王所为何意? 卞城离京城格外远,很多时候管不到这里来,就会任由官员们胡作非为。 瞧曹禺一点儿自觉都没有,怎么会坐上卞城知府的位置? 顾今宴懒得搭理,大步流星来到洛嘉所在的饭桌前坐下,不管不问,径直拿起她面前的馒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曹禺见状,忙叫来客栈小二吩咐道:“摄政王怎么能吃这些粗粮?快去,重新烹制些上好的糕点鲜粥过来!” 语音刚落,立马感受到一股冷然的眼神凝向自己。 他下意识回头,果然跟顾今宴对上,嘿嘿笑了一声:“摄政王不……喜欢?” 南絮暗暗叹息一声,这人怎么那么没脑子?聪明的人就算贿赂讨好也绝不会如此明显,可瞧瞧他,人又傻又笨,当初怎么做官的? 顾今宴敛眉,默默啃着馒头。洛嘉怕他噎着,忙递来一碗清粥,然后再同情的看一眼曹禺。 “摄政王,您要是不喜欢,那下官再想想其他的……” 才说了一半,顾今宴觉得聒噪,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朝他扔去,不偏不倚,正好稳稳当当从他右耳边擦过! 曹禺瞬间呆住,手指颤巍巍的摸上右耳,见它还在,不由得松了口气,可低头一看手心,有血的痕迹! 原是筷子擦破耳尖,留下了伤口。 双眼一瞪,浑身抖擞了下,竟直直向后倒去! 卞城人人皆知曹大人见血就晕,不分场合不分时候,立马就会倒下。 这次也不例外。 洛嘉和洛菁刚咬了一口馒头,看着在眼前直直倒下去的人,目瞪口呆。 再看顾今宴,平静无常,觉得白馒头有些无味,又夹了口咸菜喂进口中,继续默默咀嚼。 身边的衙役们手忙脚乱将曹禺抬走,客栈终于恢复安宁,老板也抹了抹汗,终于能正常接客了! 第114章 说不定是咱们的姑爷呢 吃完饭后大家开始启程,顾今宴和南絮两人骑马行在前方,马车则慢悠悠跟在后面。 洛嘉挑开帘子,一眼就看到男子伟岸宽厚的肩膀,顿感十分安全,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无恙。 洛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抹黑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是光,自然耀眼。 那样的人,怎么会跟她们这种小小官家的女儿认识? 微微抬眼,发现二姐姐的脸上不自觉带着笑。 洛菁手指交缠着,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两日行程很快就到了,一路颠簸结束,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怀阳。 马车停在门前,牌匾上刻着的,依旧是多年前由父亲提笔的“洛宅”二字。 随着时间的飞逝,渐渐有些痕迹了。 洛嘉跳下马车,仰头望着大门,闭上眼感受。 一到故土,就会有种熟悉的味道,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这样不自觉让人亲近的感受。 她离开怀阳不仅仅是短短几年,而是隔着前世今生的距离。 洛菁第一次见到老宅,虽不似京中府邸宽阔气派,但显露出来的肃穆是洛府从不会有的。 “走。”洛嘉提着裙角上台阶,侧头一看,顾今宴负手而立,似乎并没有要进入的打算,她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他顿了一顿,缓步跟上去,与洛嘉并行而上。 似乎是察觉到门外的响动,一个中年妇人出来查看,推开门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眉头一皱,好似在辨认。 洛嘉还认得她,是祖母身边的忠仆兰姨。 “你是……” “兰姨,是我,洛嘉。” 兰姨跟万玉枝同龄,也曾服侍过洛宁洛嘉,是以瞧着她眼熟。 最开始还不信,二小姐不是好好的在京城待着,怎么会回来?可再仔细一瞧,不是她还会有谁? 侧身将门推开,脸上噙着温柔的笑容,欠了欠身迎上来,左右看看,仍旧觉得恍惚:“二小姐真是你?怎么……怎么回来了?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洛嘉咧嘴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显得格外亲切,“京城一切安好,这次我回来,是尊崇父亲的意思,将祖母接去京中长住。祖母呢?” “在里面晒太阳呢。这冬日呐,要想晒太阳可不容易,老太太珍惜着呢!”兰姨领着她进去,再左看看右看看,周围都是生面孔,没一个认识的。 洛嘉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和朋友,待会给你引见。” “好,好。” 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顾今宴觉得有些新奇,他所居住的从来都是朝堂宫闱,要不就是高门大院,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小小乡镇。 四四方方的宅子很端正,格局很小,陈设却干净祥和。 想到这里是洛嘉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路所见,便都柔和了些。 兰姨替他们引路,来到宅子后边的小小花园,光线不错,天空落下来的阳光正好洒在榻上的老太太身上。 花园中种植了不少花朵,有新鲜的,也有枯老的,没舍得清理,正安安静静躺在一边,陪老太太一起沐浴阳光。 “老太太,看谁回来了?”兰姨是真高兴,语气里止不住笑意。 摇摇晃晃的榻上,老太太压根没动,只抬眼看了下煦日,又闭上眼睛懒洋洋道:“谁来也不能阻止我烤太阳,你瞧瞧,多暖和啊。” 兰姨跟洛嘉相视一笑。 她作噤声状,示意不要声张,提着裙角放轻脚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熟练的捏了捏,柔声道:“祖母,孙女来陪您一起烤太阳,把咱们俩都烤的红通通,怎么样?” 听到熟悉久违的声音,老太太蓦地睁开眼睛,煦日高照,晃的人不禁眯眼,用手挡了挡,认出近在咫尺的温柔面孔,“唰”的一下坐起来,错愕无比。 “你是……你这孩子,不是远在京城么?怎么回来了?”她很是激动,一把握住洛嘉的手腕,扯着上下看看,微微蹙着眉头不太满意:“京城的伙食不好,你都瘦了。回怀阳来,祖母给你做红烧肉!一大盆怎么样?” 洛嘉凝视着她,看到那张苍老和蔼的面颊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听到熟悉关心的话语,不自觉想起母亲,莫名有些哽咽,指着身侧几人,强颜笑道:“一大盆不够,这么多人呢!”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目光先是落在身穿华袍的顾今宴身上,再辗转向洛菁,辨出了五官间熟悉的一抹神采。 顾今宴喜欢这样的气氛,委身到她身侧,弯下腰同她说话:“洛老太太,身子还健朗着,平时没少锻炼?” 瞧他跟老年人说话,带着一丝丝哄孩子似的语气,洛嘉有些意外。 “那是!老婆子我现在还能扛米呢!诶,你瞧着面生,我从来没见过,可是京中来的贵人?” 老太太虽没什么见识,但眼力见还是有的,从顾今宴雍容华贵的气质看,绝对不是普通人。 顾今宴不打算暴露出真实身份,也不需要受她们的跪拜。就做一个普通人,平平等等挺好的。 谁知,兰姨上前插了一句,看向他时不怀好意,跟老太太使了使眼色:“说不定是咱们的姑爷呢。” 姑姑姑……爷? 洛嘉和洛菁俱是一愣。 “奴婢方才瞧着,这位贵人同二小姐一同进入,两人走路步伐一致,面容瞧着也有福相,很是般配呢!” 南絮和北方在后边捂嘴笑,心领神会。 洛嘉不好意思挠挠头,偷偷瞟一眼顾今宴,见他紧绷着脸没有说话,该是不高兴了,于是忙拉过兰姨解释:“兰姨你误会了,我还小呢,哪里来什么姑爷?这位其实是当朝的……” “我是洛嘉的朋友,半路偶然碰到,一起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相比起洛嘉的扭扭捏捏,顾今宴显得倒无所谓,不想身份人尽皆知,只好接过话茬。 洛老太太见他长得挺俊,又有礼貌,相看几眼,觉得很喜欢。 这时,洛嘉注意到略显局促的洛菁,一把拉过她的手,暖和和的握在手心,向大家引见:“祖母你看,这是京中三姨娘的女儿,单名一个菁字,与女儿私交很好。” 洛菁感谢的看着她,其实两人私交一般,最近日夜兼程的赶路,关系又才亲近不少。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祖母有所介意。 于是忙上前几步,福了一福,声音低柔:“孙女见过祖母。” 洛老太太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她,此刻带上前来说话,眉眼略显柔和,拉过她端详了一遍,点点头:“不错,是个可人儿。” 第115章 老婆子我挺喜欢你的 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兰姨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搀扶着老太太起来,领着大家往厅子里走。 宅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凡是出来显过脸的,洛嘉都默默看了一眼,几乎都是老面孔,曾见过面的。 兰姨带着其他几个婆子去后厨烧饭,厅中除了他们和老太太以外,没有其他人。 洛老太太一见着洛嘉,又想到洛宁,问起宫中的近况,说到子嗣这一点,也颇为操心。 身为宫妃,怀有子嗣可保一生无忧,若再是龙子,荣华富贵更不会少。 因为想着顾今宴在场,提及这些事情不太好,洛嘉边说边注意他的神色,所幸无异样。 许是觉得听她们说话枯燥无味,稍坐一会后,顾今宴就以出去转转为由离开了,南絮跟着,北方则留下。 待他一走,洛老太太忙拍了拍洛嘉的肩膀,使使眼色,俯在她耳边低语:“我瞧着他不错,可与咱们门当户对?你已到适龄,可以商议出嫁一事了。” 洛嘉勉强笑笑,要说起顾今宴的家室,反倒是她显得门不当户不对。 可她哎…… 出嫁这方面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想法,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了再说。 就算到时候人老珠黄没人要了,自己潇潇洒洒也还是能过一生。 看着祖孙俩说着悄悄话,洛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想到她们之间感情深厚,肯定不是自己能比的,自己安慰自己,心里稍稍好过些。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三妹妹是不是?”洛老太太记性还算不错,洛莹洛菁出生时,洛之擎都曾写过书信寄回来报喜。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几个孙女孙子们,但还是知道的。 三妹妹便是洛莹。 洛嘉点头:“的确还有一位三妹妹,名字叫做洛莹。不过,已嫁作人妇了。” “哦是吗?”老太太显然有些意外,眯眼回想:“可我记得那丫头还小你半岁一岁的,怎么她先出嫁了?又是你父亲偏爱她,不管你?” 这样的罪名怎么能落在父亲头上?洛嘉忙解释说:“不是的,父亲对待我们一视同仁。三妹妹她得老天眷顾,觅得良缘,又是皇族,自然等不得。” 皇族?洛老太太留意到这两个字,不由得问:“她也入了帝王家?” 还以为是跟洛宁一样入了宫廷成为宠妃,再细细一打听,才知道是高嫁给当朝的恭亲王。 这等穷乡僻壤消息不灵敏,不仅不知道恭亲王是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去见了阎王爷。 洛老太太只当是她命好,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什么。 本来对洛莹的印象也不太好,便是当初因秦无双的存在才阻隔了玉枝和洛之擎,虽错不在孩子,可总是有些介怀。 后来的聊天中,洛嘉主动与洛菁搭话,两人一起与洛老太太说说笑笑的,气氛还算融洽。 傍晚在正厅用过晚饭以后,兰姨在大堂烧火盆,洛老太太又拉着洛嘉坐下烤火说话,仿佛怎么也说不完。 南絮初见这种取暖方式,觉得新鲜。 其实在乡下,很多都是这样,大家一起围坐在火盆上说说笑笑,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绿竹几个丫鬟守不住,坐在一边听老太太说话,困意渐来,连睁不开,迷迷糊糊回房歇息。 南絮和北方自然也闲不住,出去街道上放风,总之都不见人影,顾今宴也没瞧着。 随着时辰流逝,洛菁也渐渐熬不住,和白芷回房休息。 空空荡荡的大堂前,只有祖孙俩围坐在一起,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不亦乐乎。 火光昏黄映照在洛嘉精致的五官,无意间增添了几丝柔和。 与老太太的相处,她永远都是低姿态,眼睛笑得弯弯的,认认真真倾听。 其实那些幼时的记忆,洛嘉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在低柔的回忆中,正一点点被唤醒。 “那个时候啊,你祖父还在,玉枝也还在,你小着呢,整日哭哭啼啼跟在宁儿身后,还要在泥坑里打滚,咱们可嫌弃你了……” 洛嘉嘴角勾起:“我哪有那么不听话?” “你可别不信,有一次还记得不?之前咱家养了条狗,名字叫大黄。那日大黄掉进了小花园的池塘里,正好被你看见,当时就大喊大叫说要救狗,我正着急找竿子呢,一个没留意,就看到你极其英勇的跳下去,可急死我了。后来你猜怎么着?狗会游泳,自己上岸了。咱们家一共十口人,最后都围在池子边想办法救你……” 洛嘉顿时石化,她怎么都不记得了?那时年纪应该会很小? 柱头边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她凝眸看过去,辨出衣袍的主人。 他还没有歇息。 洛老太太也发现了,敛眉笑着招招手:“小伙子,过来坐。” 顾今宴方才现身,其实他一直都在,只是祖孙俩聊天太过认真,没有注意到他。 柱头边上凉飕飕的,一靠近堂前,立马暖和起来。 洛嘉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抱着双腿,将下巴抵在上面,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向他。 火光柔和,她也柔和。 顾今宴掀袍坐下,他穿着华贵,从长相上就能看出气度不凡。此刻坐在火盆边,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子我瞧着你面善,挺喜欢的。”不知道为什么,洛老太太对他印象很好。 他微微抬眼,清越冷冽的脸庞软了软,道:“我姓顾,名今宴。” “可有取字?” 顾今宴摇摇头:“未曾有过。” 字一般是家中父亲所取,代表着已经成年,也是一种尊重。 他出身贵族,若没有取字,想必有什么隐情。 洛老太太不说话了,似也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不合时宜。眼神一瞥,落在顾今宴袖中露出半截的红绳上面。 顾今宴有所察觉,低头一看袖口处,是洛嘉赠予他的那根嵌着珠子的红绳,手指动了动,将袖子往下拉扯遮住。 夜已经很深,洛宅里寂静无虞。 渐渐地,火盆里只剩下些火星子,伴着些余温。 兰姨打着哈欠过来将洛老太太扶走,要是在再不睡,鸡都得打鸣了。 洛嘉搓了搓手,抿抿嘴唇,瞟一眼对面的顾今宴,又将手收回来,不好意思道:“我祖母不知道你没有表字,否则她也不会问了。老年人嘛,总是唠唠叨叨的,你别见怪。” “嗯。” 轻不可闻的一声。 第116章 兰姨,你记得林嬷嬷吗 洛嘉再偷偷瞟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凝着火光发呆似的。 “很晚了,不如我们都回去休息……” “你呢,你的表字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样戛然而止。 洛嘉莞尔一笑:“我们女子都是取小字。不过我娘书念的少,不太会这些,再加上我们家不讲究,并未像其他女子那样取的好听又端庄。将我的名换成叠词,就是了。” “嘉嘉?” 一如前世的轻声呢喃,短短两个字在唇齿间停留的时间不长,却总感觉旖旎了时光。 洛嘉眼睫一颤,点了点头。 过后,还是笑嘻嘻道:“你还是唤我洛二,听习惯了。” 顾今宴默默应下。 洛嘉起身掸掸衣裙上的灰尘,顺便伸了个懒腰,拍拍嘴巴,真的很困了。 “我去睡觉了,你……随意,总之当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顾今宴抬眼,幽幽道:“我没拘束。” “……好。” 从前堂出来,穿过左侧的回廊就是洛嘉的房间,也是她从小到大住到大的地方。 没有想到,几年过去了,架上无尘,摆设一如往常,听祖母说,兰姨会经常进来打扰。 房间里点着微弱的烛火,绿竹和素心已经在外侧憨憨大睡。 洛嘉放轻脚步,将蜡烛吹熄,赶紧钻进被窝。 窗外寒风呼呼的吹,树枝哗哗作响。 前堂里已经不热闹了,也没人再说话。 顾今宴看着火盆渐渐平熄,甚至连火星子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方才懒洋洋起身,往客房走去。 南絮也已经睡觉,呼噜声可谓震天动地, 顾今宴尚在门外都已经蹙紧了眉头,手搭在门上,似在下决心,最后还是推开进去了。 他和衣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望着黑暗处出神。 后来许是又觉得南絮的呼噜声太吵,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石子,盯准方向朝他扔去。 被击中脖子的南絮翻了个身,毫无察觉,继续做美梦。 顾今宴不乐意了,唤醒他,强迫他半梦半醒的坐在床边跟自己说话,问:“你的表字是什么?” “啊?”南絮只觉得眼皮子在打架,脑袋也昏沉沉的,稍微一侧就要睡下去,又被顾今宴架起来,非要他回答不可。 “主子你问什么?我的表字?叫什么来着,我好像忘了……” “名字也能忘?” 南絮迷迷糊糊的嘿嘿一笑:“我那表字不好听,叫什么亦尧,还是一舀的我真忘记了……” 顾今宴又问:“表字可是你父亲所取?” “……是啊,我父亲没读过书,听别人说这两个字好,就给我取了。” 顾今宴眸色一深,看起来不太高兴,见他像只睡着的死猪似的,没了耐心,重重一推,干脆让他专心睡去。 重新坐回床边,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心情有些沉重。 自小在宫廷与长公主府穿梭,见过不少亲族好友,可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出现,记忆却很模糊。 乃至到今日,都没见过,母亲也从未提及。 偌大的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百来人,也没一人记得曾经还有一位驸马爷。 顾今宴紧抿着唇,莫名情绪低落,将鞋子随意蹬在地上,敲开被子一声不吭钻了进去。 老家的夜晚静谧绵长,一觉睡醒后,窗上挂着大片大片的雾气 洛嘉还尚在被窝中时,绿竹她们已经早起在院子里忙活了。 昨晚的风吹落一地叶子,堆积在院落台阶,虽清冷好看,但家中有老人,还是清扫了好。 洛菁勤快能干,起床后就到洛老太太跟前伺候,端茶递水,捏肩揉腿,无微不至,连兰姨也忍不住夸赞。 原以为京中两位小姐都是娇生惯养的,看不起这乡下地方,没想到是她们想多了。 等到洛嘉终于从温暖被窝中脱身出来,洛老太太跟洛菁已经从外面散步回来,还带回来怀阳着名的小吃给她解解馋。 “起来了,小懒虫?” “祖母好。” 洛嘉左右看看,不见顾今宴的身影,洛菁似乎看出她的意图,浅笑道:“顾公子出去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没有在洛老太太面前说起顾今宴的身份。 顾公子这个称呼,挺好听的,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他来到怀阳,肯定要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要是还遇到滥用职权的贪官污吏,说不定还要狠狠踹上几脚。 接下来有空余时间,洛嘉没陪在洛老太太身边,而是跟兰姨一块儿去了母亲曾住过的房间。 因着宅子里人不多,房间分配的过来,所以万玉枝的房间一直空置着没人居住。 每日会有专人过来打扫,所以房间一尘不染。 洛嘉推门进入,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犹如温柔的怀抱,无形之中拥抱着她。 梨木床,梳妆台,各种置物架子……摆放的位置跟以前一模一样。 兰姨进入后,跪在地上从床底翻出两个大箱子,皆上了锁,因放在床底,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洛嘉记得,里面的东西还是她跟姐姐一件件放进去的,当时边抹泪边告别,特别可怜。 “就是这些,全部东西都在里边儿,你清一清,看看对不对?”兰姨将箱子上的灰尘擦干净,再掏出钥匙一个个比对。 两个箱子都被打开,洛嘉蹲下细数,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母亲生前曾用过的一些首饰衣物等等,一一检查过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吗?”她问。 兰姨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全在这里了。二小姐可是要找什么?不如给老奴说说,让大家帮着一起找?” 洛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环视房间一圈,不明白林嬷嬷到底是怎么做的手脚? 母亲患病时,她与姐姐一直陪护左右,还有其他婢子也在身边服侍,怎么能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家动手脚?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兰姨,你记得林嬷嬷吗?” “林嬷嬷……”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下,兰姨眉头微皱,忽然想到,拍手道:“记得记得!比奴婢年长五岁,全名好像叫做林芳,听说是云州人氏。” “那时她伺候夫人可尽心尽力了,就是半夜夫人肚子饿,都会爬起来生火烧饭,我们私底下还偷偷讨论过她呢!” “后来夫人病逝,她还神伤好一阵,说留在这个地方伤心,不如回了云州?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过。” 洛嘉耷拉着坐在床边,床上没有整理铺棉被,全是木板,坐下去硬邦邦的。 听到兰姨的话,才知道林嬷嬷是伪装的如何好。 每个人都不知道她的过往,也不知道她究竟为谁所用,只知道她好,她忠心。 “你可知,她根本不姓林,也并非是父亲派来怀阳伺候母亲的人。” 第117章 死因 洛嘉低低呢喃着,轻轻搭在腿上的手微微紧握,闭了闭眼继续道:“她根本就……没安好心。” 兰姨大惊,“怎么会?奴婢瞧着她淳朴老实,做事也本分,怎么可能没安好心?二小姐,你是哪里的到的消息……可是,夫人的死有什么隐情?” 她瞪着眼睛隐隐的不相信,可还是猜到了。 洛嘉没有否认。 “我这次回来,除了带祖母入京,还要专程彻查此事。” 兰姨真真是错愕至极,在她记忆中林嬷嬷是极好的一个人,怎么到头来……全是错觉? 这件事不能让洛老太太知道,否则一定会闹的鸡犬不宁。 “林嬷嬷应是秦无双派来的人,借着父亲的名义让你们接纳了她。什么伺候周到,什么尽心尽力,全部都是伪装的!可是我想了很久很久,母亲患的是喘症,最后也死于喘症,林嬷嬷到底有没有动过手脚?又做了哪些手脚?” 洛嘉情绪很低落,手指在床榻边缘一点点摩挲着,触碰到床幔,轻轻的柔柔的。 她凝过去,眸子动了动。 母亲是哮喘,对空气格外敏感,稍稍一点异样就不行。 如果说,她没碰过吃食,极大可能在母亲接触过的东西上做了手脚,箱子里她都检查过了,没有不对。 可是……换个想法,不是在这些东西上面呢。 洛嘉一瞥床头,陡然震惊! 火急火燎的起身,手指微微哆嗦着,大步往后院杂物间去。 “二小姐你怎么了?” 兰姨诧异于她的举动,明白过来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也急急跟在后边。 穿过简陋的回廊,路过前厅,正好跟回来的顾今宴撞个正着。 见洛嘉一脸严肃怼上来,眸中隐隐露出几丝杀气,便知事情不简单。 他微微低着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问:“要本王帮忙吗?” 面前的女子仰着头,明亮的眼眸里显露出来的坚毅和怒气,怎么也掩藏不掉。 “王爷只需要看着我杀人就行了。” 打打杀杀的,她随口就来。 尾随而来的南絮和北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洛嘉脸色很不好,跟着没出声,默默随在后边儿。 兰姨看看顾今宴,再看看他们,欲言又止,叹了叹气,急忙跟上洛嘉的步伐。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回来主持丧礼,曾勒令将所有的遗物都扔掉,说留着已逝之人的东西不好,可洛嘉不愿,偷偷把丢掉的全部都拿了回来。 除了那两大箱子,杂物间还堆着母亲曾用过的棉被枕头。 洛嘉每靠近杂物间一步,心里就更加坚定。 林嬷嬷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毒,唯一的方法就是在用物上做手脚。 母亲那么多贴身的小物品都没有问题,可还有一部分,所有人都遗漏了,那就是……她用过的被子枕头! 杂物间的门被大力推开,灰尘味弥漫的到处都是。 洛嘉直接跨进去,一刻也没耽搁,迅速找到她亲自封的木箱子,打开一看,绣着鸳鸯恩爱的棉被浮现在眼前。 行在其后的顾今宴望着满屋灰尘,稍一顿,踏步跟进去。 下一秒,却见漫天柳絮纷飞,在狭小昏暗的杂物间,纷纷扬扬,宛如鹅毛大雪。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也让洛嘉的心一再沉重。 她一把撕开棉被,发现里面装的不是棉花,而是会让喘症加重的柳絮! 怪不得! 怪不得那时母亲一直在喝药,一直在休养,可病症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重许多,乃至到最后,忽然逝世!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林嬷嬷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毒,却在母亲日夜遮盖的棉被上动了手脚! 母亲病情急速加重时,定是她动手的那日。 明明是这样蹩脚的小动作,偏偏没人能看的出来!想必前来诊断的大夫,也一并被收买了! 目睹现场的兰姨捂着嘴,仿若不敢相信,她当然知道夫人有喘症,对柳絮烟尘一类东西格外敏感,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 没想到夫人曾用的棉被里包裹的居然是柳絮,是害人的东西!这是活生生要取她的性命啊! “二小姐……” 洛嘉想起母亲去世前的病态,消瘦的像干枯的树木,整日咳的心窝子都快出来,奄奄一息。 临终前眸中含泪,望着姐妹二人哆嗦着嘴唇,林嬷嬷还坐在床边不停的安慰不停的安慰…… 还以为是药石无医,谁知道竟是有心人毒害! 她生无可恋的扔掉棉被,扶着箱边缓缓跪下去,双手掩住面,忽然低声啜泣。 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止不住的哭泣。 洛嘉泪痕满面,心中懊恼绝望后悔交杂。 要是当年她再懂事一点点,多关心母亲的身边…… 要是要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要是和如果? 顾今宴卸下外袍,轻轻披在她的肩上,蹲下身子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揽她入怀。 洛嘉只觉得有什么罩在了身上,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外袍,还有一份厚重的安全感。 鼻子一酸,委屈顿上心头,哭的更加厉害。 耳边忽然有一股热气呵出,伴随着男子的声音,轻柔却又冰冷至极:“是谁做的,本王杀光她们。” 洛嘉胡乱抹了抹眼泪,看到满地的柳絮,心头又是一阵痛,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护住,从上而下的摩挲着。 洛嘉哭的狠了,什么也没注意,涕泗横流,全擦在顾今宴的胸口前,湿漉漉的一片。 她抓一把柳絮,眸中恨意丛生,边哽咽边发誓:“我……我一定要……亲手报仇!” 兰姨默默转过身子抹了把眼泪,发现洛菁不知何时来到门口前,正盯着杂物间里的两人出神。 万玉枝的真正死因,始终没有让洛老太太知晓。 在说服整整两天以后,老太太终于决定离开怀阳,去看看繁华的京城,也看看许久没见的儿子,和未曾谋面的小孙子。 在回京城的路上,顾今宴和南絮骑马带路,北方依旧驾车。 为了让祖母在路上舒服些,洛嘉花大价钱买下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总算颠簸的不那么厉害。 有顾今宴为首带路,一路畅然通行,路过一些州府时,还有一些官员闻风而来送温暖。 许是半途中有认识他的,多嘴泄露了去。 洛嘉只默默想,别叫皇上知道了才好,否则要怪罪下来。 每次掀帘望路时,看到那个熟悉宽厚的肩膀,总觉得安心。 洛老太太好几次覆在她耳边说顾今宴这个人不错,虽说年纪大了点,但人还是踏实的。 一开始洛嘉还要解释,后来干脆懒得费口舌,反正祖母又没往外处说,自家人随便说说倒没什么。 洛菁闻言,则在一边掩嘴笑笑,眼里老是藏着一股深沉。 第118章 刺客 回京路程赶的很快,大概二十天左右,已经快到京城周边。 刚好是傍晚,众人商议了下,决定先在离京城二十公里外的驿站歇歇脚,养足精神明日中午到达京城。 将马匹牵到后院去吃草以后,顾今宴临时接到一封飞鸽传书,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简短看过以后,他神色淡漠,随手递给南絮。 南絮莫名其妙,摊开信纸一看,才发现是皇上传来的消息。 “兵部尚书府的三公子为寻求刺激,醉酒驾车,当街撞死两个路人,其中一个还是身怀六甲的孕妇,约有受伤六人左右。” 看来皇上拿不定主意,在向摄政王寻求帮助。 兵部尚书府的三公子,不就是梁进?梁府跟国公府向来有牵连,如今出了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想必这也是皇上拿不准主意的地方,要是不惩罚,于天下公道有偏。要是惩罚了,还得注意轻重,不能伤了国公府和梁府的和气。 然而顾今宴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吐出四个字:“直接赐死。” 正吃着饭呢,洛嘉筷子一抖,上面的肉丸子极其顺滑的掉在地上,一口也没吃上。 梁进是梁府的嫡子,恐怕梁大人不会善罢甘休。 “听说梁大人极其宠爱那个三公子,要是被赐死,会不会……”洛菁大着胆子提了一句,心里有些忐忑,这还是她第一次接顾今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 微微抬眼,有几分闪躲。 顾今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静静吃饭沉默不语。 洛嘉哧溜一口汤,放下碗又给洛老太太夹了一口软糯的肘子肉,满不在乎道:“三条人命,六人受伤。要我说,梁进该死。” “阿弥陀佛,杀人可是罪过。既然他犯了错,应该相抵才是。”洛老太太听到他们说话,也忍不住搭了一句腔。 一侧的洛菁神色有些失落,敛眉低头数着碗里的米饭,不太开心。 听到梁进的名字,洛嘉就特别厌恶。 像他那种极为猥琐讨厌,如今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 不过,前世梁进什么事情也没有,梁府也依附着国公府生存了很久。 这一次,改变的实在太多。 南絮逮住信鸽,简短回复几个字。 用过晚饭后,洛嘉和兰姨扶着洛老太太回房间休息,祖孙俩该聊的天也聊完了,没什么好说的,可就是想待在一起。 绿竹在隔壁整理床铺,素心从一楼打了盆热水呈上来洗漱,面上有些不虞:“这家驿站的小厮也太胆大了!方才奴婢上楼梯,他们一群人就围坐在楼梯处,直勾勾盯着奴婢看,那眼神……哎别提了!” “是驿站里的伙计?”洛嘉拧着毛巾问。 “奴婢瞧着是。” 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洛嘉安慰她几句,伺候洛老太太歇下以后,出门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楼梯口围坐着一群人,皆是麻布打扮,看起来的确像伙计。 因洛老太太睡眠浅,稍微一点动静都能醒来,夜里连兰姨都不能近身伺候,唯恐扰了她休息,所以是单独一间房。 洛嘉则在她隔壁住下,随时好留意动静。 临睡前,唤来北方吩咐几句,很快熄灯睡觉。 明日,就回到京城了。 祖母跟父亲多年没见,肯定互相挂念的很,只不过两人的性子又都执拗了些。 洛嘉枕着手,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又是杂物间里漫天柳絮的画面。 对于母亲的死,从最开始的不知懵懂,到现在的羞愧后悔,难过不安,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 前世哪怕到临死之前都没能知道真相,秦无双竟能瞒着安稳那么久? 洛嘉紧紧拽着被角,眼睛不自觉湿润。 不管是林嬷嬷还是秦无双,她都要一个一个报仇! “哐当!” “你再动!” “行啊,有两把刷子?” 忽然一阵架子倒地和说话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 洛嘉知道,今晚会出事的。 她起身,随手拿过一件外裳披着,推门出去,绿竹和素心也都被惊醒了。 看见满地狼藉,包括被兰姨护住的洛老太太,正一脸慌乱的盯着面前几个伙计打扮的人。 一共五个人,都被塞嘴反绑着手扔在地上,皆敌视的望向南絮北方,以及后来的洛嘉。 看来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 洛老太太吓坏了,即便现在也仍旧心惊。 那刺客进来时她看到了,拿着好长好长一把刀,要是没人护着,恐怕早已经下去见阎王爷! 一看到洛嘉进来,忙颤抖招招手,见她相安无事才放心,说起前一刻的险状,心有余悸。 南絮踹了其中一个人,取掉他嘴里的布条,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问:“谁派你们来的?” 难道是刘疆?不过,可能性不太大。 一是他断了手指,心有余力不足,二是梁府生了变故,他肯定也要回去帮着处理,哪里会有心思再安排她? 偏偏地上几人嘴硬的很,一个字也不愿意吐露,更做出一副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的赴死模样。 洛嘉安抚祖母几句,让兰姨陪着她,走到跟前打量几人,吩咐南絮道:“把他们抬到马厩去,我亲自审问。” “好!” 想了想,又交代素心去请驿站老板过来认一认,这几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伙计? 同样被惊醒的洛菁派白芷出来查看情况,听闻有刺客大惊失色,所幸都无恙。 后院马厩中,绿竹端来椅子给洛嘉坐,侧头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几人,死死瞪着,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口。 驿站老板姗姗来迟,听闻发生刺杀事件,吓的不得了,还好没出事,这才保住银子和口碑。 听到素心传达后,急急忙忙的奔过来。待看到被绑着的几人时,也愣了一愣:“这几位……是在我驿站住了好多天的客人,竟是刺客?这位小姐,你无事?” 洛嘉摇摇头,反问他:“这么说来,你不认识了?” “的确不认识。一开始时,瞧着他们的穿着跟我们店里的小二一模一样,也还意外着。没曾想……” 开店子的,应当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遇到此事,肯定觉得晦气。 洛嘉明白了,再麻烦老板走一趟,去取一个火炉子和火钳来,最好是烧着旺火的,她自有用。 老板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就提着火炉子回来,火势正旺,火星子还不停往外蹦。 第119章 我只是猜想而已 旁人不知道洛嘉到底有什么举动,只一动不动盯着。 “你们是明月楼的人。” 她手里拿着火钳,在火炉边轻轻敲打着,声音很轻。 幸亏有素心的提醒,才让她出门临时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个熟面孔,曾在明月楼见过的。 明月楼…… 南絮和北方都知道,是京城里的给钱就办事的组织,只是奇怪,洛嘉怎么会知道? 地上几人显然没有想到会被辨认出来,瞪着的眼里有些许错愕,但骄傲和自尊让他们没有屈服,依旧昂着高高的姿态。 洛嘉将火钳放进炉子里,烧的通红透亮,碰一下立马脱胎换骨。 斜眼一扫,很有耐心的问:“说,指使你们的人是谁?” 彼时他们嘴里的布条都取了出来,洛嘉还给他们生路,谁要是供出来,不仅不会受到伤害,还会平平稳稳的回到京城。 奈何刺客几人受明月楼规矩的限制,打死也不说。 望着红通通的火钳,他们只想到一个女孩子,说不定还怕蚂蚁,这些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的把戏。 可北方知道,洛嘉敢作敢当,决意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别假装仁慈了!”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吼了一嗓,视死如归的模样。 洛嘉很平静的问:“你有父母吗?你有妻儿吗?他们知道你快死在我的手中吗?” 什么意思?真要杀他们? 男子不吭声,将头一撇,不说话了。 枪打出头鸟。 “南絮,掀开他心口前的衣服。” 洛嘉起身,手握着火钳,就是盯上一眼,也觉得会灼烧眼睛。 男子蓦地转过头,容不得他反应,南絮已经上前撕碎他胸口前的衣物。 如此寒冷的天,亮着膛子在众人眼前。绿竹她们赶紧别过眼去不敢再看,男子则忽然暴怒,好似要跳起来挣脱,且嘶吼着:“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洛嘉盈盈一笑,举着火钳晃了晃,“你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便吗?我不杀你,也不剐你,只在你身上烙下几块印记……哦不对,也许不是几块,而是满身密密麻麻的印记。” 男子挣扎着往后退,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来人,摁住他!”洛嘉忽然扬声道,北方再一上前,跟南絮死死将他按住,任由心口处露在外面。 其他几个刺客都不忍皱眉别过脸去,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小伙子恨声道:“你如此恶毒,难怪有人要杀你灭口!” 恶毒?随便烙几块印子就是恶毒了? 洛嘉不为所动,勾唇一笑,将火钳往身上重重一印,皮肤烧灼熟透的呲呲声听到人不忍心。 男子挣扎着尖叫几声,亲眼看着心口处的肉被烧灼的直冒烟,浑身哆嗦颤抖着,眼中血红密布,猩红不已! 他的兄弟也忍不住害怕,却始终没有说出幕后之人。 洛嘉认真看了看烫过人的火钳,一股烧灼的味道,直冲口鼻。 她忍住作呕,强装镇定,再次询问:“我只需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难吗?” “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怎可随意暴露出雇主的信息?倒是你,毒妇二字形容,已是低估!”依旧是年纪稍小的小伙子,咬着牙,一副要将洛嘉活刮的模样。 洛嘉笑了:“是吗?” 余音刚落,移了几步,火钳落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烫了一下,很快又拿起来。 一块被沸腾烧好的皮肤,丑陋不堪。 小伙子倒在地上疼得抽搐,脖子烧灼的感觉经久未散,口中直咒骂着。 火钳好似不烫了,洛嘉放回炉中,理了理裙角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淡漠的眼神略过地上每一个人,冷冽道:“明着告诉你们,若刺杀我倒也无事。可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祖母动手脚,若不是我的人在暗处守着,你们岂不是已经夺了她的性命?” “她一生清苦,未曾害人,连只阿猫阿狗都不敢招惹。此次不过是从老家来京城享一享晚年安乐,你们也要杀?我倒好奇了,明月楼当真是什么规矩都没有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过错的老人,能下得了手?” 审问的语气在院中格外清晰,晚风呼呼的吹过,地上几人都默不作声。 洛嘉随后一别鬓边的发,揉揉手腕道:“你们的雇主在京城之中?容我大胆猜测一下,是否是我那蛇蝎心肠的大姨娘?” “秦、无、双。” 三个字一出,几人立马变了变神色。 被烫了心口处的男子叫苦不迭,嘶声道:“你……你知道?” 既然知道,还那样对他? 洛嘉微微一笑:“我只是猜想,而你确定了事实。” “既然都猜到了,还留着我们做什么?”又是一人很不服气。 南絮上前踹了一脚,再厌恶瞅一眼:“你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刺杀别人还有理了?” 洛嘉凝眉看向他,很轻问:“南絮,你说,我该如何收拾他们?” “都杀了。” 简短三个字,跟顾今宴有异曲同工之处。 驿站老板第一次见到这样心狠的女子, 不禁心惊。刺客几人也是活该,好端端的,去招惹她做什么? 可洛嘉不打算杀他们,刚才的烙印算是惩罚,其他几人,就当作老天爷幸运,放他们一马。 “你们走。” 什么意思?不杀他们? 被火钳烫过的两人皆一脸错愕,似乎不太相信能这么轻易离开,其余的人也很是怀疑。 洛嘉道:“秦无双几次三番害我,次次都想要我的性命。我若杀了你们,就是成为跟她一样不管不顾的人,非我所愿。” 在场一片寂静,除了马儿时而发出的声响,黑漆漆的夜空压下来,仿佛跟天空靠的很近。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你们回去告诉秦无双,让她别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使些手段,要是真想对我下手,当着面儿来,不必藏藏掖掖的,我定奉陪到底。” 这次回京,会是她跟秦无双剑拔弩张的开始。 几人没有吭声。 驿站老板跟南絮一起给他们松绑,终于从地上爬起来,重获自由,他们的脸上有愤怒,也有面无表情。 “你就不怕我们还会来杀了你?”被火钳烫过脖子的那人愤愤不平,好似不顶嘴就安分不下来。 洛嘉怀抱着双臂,眉梢一扫,“我住在京城洛府,你随时可以来报仇。” “你……”他无话可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第120章 怎么没见三姑爷回来? 雇主来明月楼谈生意的时候,并未说明洛嘉身边有两个绝顶高手,否则任务怎会失败? 想他们埋伏在驿站好几日,原以为一次就能得手,没想到竟被降服? 以往杀人的买卖从没有过这样难做。 南絮不太想就这样放了他们,明月楼这样的组织也不该存在。但看洛嘉确实没有要治他们死的决心,也不好追究。 将一切收拾摆平后,复回到二楼去看祖母,有洛菁在身边伺候,状态已经好很多。问起刺客的来处,颇为困惑。 想她初来京城,一个人也不认识,怎么会招来仇家?客栈里那么多人,独独来到她这个老婆子的房中行刺,岂不是更加可疑? “嘉嘉,他们人呢?” “已经离开了,祖母放心,他们不敢再来。门外我也让人把守着,祖母可以安心歇息。” “如此便好。” 洛老太太点点头,可心里有些膈应,还没到京城就闹这一出,等真到了还不知会发生怎么? 洛嘉虽没说明刺客们的来因,未必代表大家不知道。明眼人都知道是朝着老太太而来,那么幕后之人……是要老太太死? 此举断然不会是洛之擎做出来的事情,还会有谁跟老太太有仇?放眼京中,最不想要老太太出现的人是谁,已经不明而喻。 驿站里闹这一遭,有不少住客都被惊醒,老板挨个挨个赔礼道歉,直到凌晨时分才彻底安静下来。 后半夜安然无恙,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时,洛嘉刚刚睡着,迷迷糊糊听到外间有人说话,不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日上三竿时分,回京的队伍继续启程。 洛嘉没有见到顾今宴和南絮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道已经离开了,他们要回到北狄去处理正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接下来的北狄会发生内乱,拓跋侯跟拓跋义对立,李玉和会被带回京城,而拓跋玉儿,会随着她一起回来。 难怪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应是南絮来道别。 也好,先处理自己的事情要紧。 说起来还真是幸运,要是没有他们在,驿站里的刺杀肯定会出事。 接下来的行程轻松很多,一路都是平坦大道,马车行驶的很快。 原打算在中午时候到达,洛嘉昨儿睡得晚没能起来,拖拖拉拉,直到夜幕时分才赶到京城。 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是杨管家,他也曾是从怀阳分配过来的,一见到洛老太太就觉得亲切,两人拉着好一阵叙旧,才慢吞吞赶往洛府。 京城果然豪华气派,洛老太太和兰姨依偎在车中走马观花,看的眼睛都缭乱了,哪里是简朴的怀阳乡镇能比的? 怪不得洛之擎入京之后,再也没有心思回去。洛老太太一面欣赏路上的景,一面默默感叹,万分惆怅。 车轮终于停下了,洛府门前,洛之擎早已经准备好迎接,看到老太太从车内出来,很是感慨,迎着上前作势要去牵她:“母亲,路上颠簸,辛苦劳累了,随儿子进府。” “是啊母亲,快快进来坐。”说话的是皮笑肉不笑的秦无双,她手中捏着绢帕,手指微微发力,紧紧攥着,看到安然无恙的几个人,没太意外。 明月楼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已经知会过她,事情还因此暴露,连三个老弱还解决不了,真是无能! 想到事情暴露,洛嘉已经知晓,那老太太呢?她要是知道的话,自己岂不是会被赶出洛府? 眼睛眯了眯看向正跟洛之擎说话的几人,有些担忧,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付? 听到女儿回来的消息,柳飘飘忙不迭跟出来,看到完好无恙的洛菁,顿时热泪盈眶,母女俩抱在一起。 洛嘉牵着洛老太太进入前厅,丫鬟们立马奉上热茶,暖手炉小毯子等等一应俱全,想的极为周到。 过问之下,才知道是秦无双安排的。 洛老太太一眼就瞧出秦无双不是简单人,她的眼里藏着算计。 “祖母,这位是大姨娘,那一位是二姨娘,都是孙女在路上跟你提起过的。”洛嘉站在洛老太太身侧一一引见,洛衡也被抱出来在祖母面前显眼,只见他依偎在秦无双的身边,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向老太太。 小孩子从没有见到过,有些好奇。 洛老太太拍拍手,俯着身子让他过来身边看看,嘴上还欢喜唤道:“衡儿?你是叫衡儿吗?” 洛衡点点头,不打算上前去,可秦无双将他往前推了推,领到老太太身边来:“衡儿快来喊祖母。” “祖母……”奶声奶气的声音有点小,不过在场都听清了。 洛老太太牵着他到身边来,逗了逗,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木马玩具递给他,也是从怀阳带过来的。 洛之擎看着厅中的家人,心头一时感慨,扬声唤来管家说今晚要摆宴席,好好祝贺一下阖家团圆。 “慢着,不着急。” 众人循声看去,洛老太太抱着衡儿正爱惜的不得了,抬眼一扫洛之擎,语气有些冷淡,又道:“都坐下,我有事要说一下。” 洛之擎和秦无双相互看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敢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都默默屈身坐下。 跟女儿好一阵亲近的柳飘飘也敛了神色,不知道老太太是否刚来就要示威? 就在众人都坐下安静之际,杨管家进来通报一声,“清侧妃来了!” 洛老太太没说话,只转向洛之擎,不太懂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侧妃? 秦无双笑脸盈盈的解释:“母亲,是妾身的女儿,名字叫做洛莹。她好久没回来了,应是听闻到您来到京城的消息,才过来看望的。” “既如此,倒是折煞老身了。” 这一句让秦无双有些无措,不知道洛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意思? 求助看向洛之擎,他耸耸肩也没法子,正在这时,洛莹进来了。 她今日打扮的妖艳,脸上脂粉细腻,穿的也极为鲜艳。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 “父亲,母亲安好。”洛莹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先是对洛之擎等福了一福,再侧身看向洛老太太,屈身道:“孙女见过祖母。” 既是侧妃,应当要行礼了。洛老太太手握着拐杖颤巍巍的起来,手上被洛之擎一拦,示意她不用做这些虚礼。 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 洛老太太这才端正坐下,展眉看着这位从没谋过面的孙女,开口第一句便是问:“未见三姑爷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三姑爷? 这个称呼实在太模糊,洛府上下从来没有提起这三个字。 丫鬟们要是提起,有的是罪名惩治,可这老太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洛莹的神情一顿,掩了掩嘴默不作声,其他几人也跟着紧绷情绪。 “母亲有所不知,三姑爷他……已经去世了。”洛之擎不打算隐瞒,也根本隐瞒不下去,京中那么多张嘴巴,能瞒的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还是都说出来的好。 第121章 幕后之人 洛老太太陡然一惊,回头看洛嘉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知是真事。 可……明明才新婚不久,姑爷就去世了,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守了活寡? 洛莹的眼泪说来就来,捏着手绢捂着口鼻,说不出来的悲伤:“要怪,只能怪莹儿命不好……” 她凄凄切切,秦无双也跟着忧愁,偌大的恭亲王府,如今只住着她一个主子。 厅上顿时伤感起来,洛之擎也紧皱着眉头,回忆起之前不好的事情。 不过洛老太太并未因这一个小插曲而忘记应该做的事情,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响声让众人都看过来。 她望向厅中所有的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出几分严肃之意,微微侧过身子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凝着茶水里的倒影道:“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死在路上了。” 她说的蛮不在乎,语气也很轻,却把大家吓一大跳。 柳飘飘当即则问:“老太太这不是好好的?” “是啊母亲,你怕是不清醒了在胡说八道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路上?”洛之擎有些责怪她不经思考说出的话,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张口就来? 洛老太太轻呵一声,让洛嘉代她说。 洛嘉道好,上前一步走出来,敛眉道:“父亲有所不知,女儿跟祖母以及四妹妹,在回京的途中,遇到了刺客。刺客身手矫健,目标极为明确,直接去了祖母的房间。还好有护卫们尽心保护,才没能伤的了祖母分毫。” 洛老太太不过是一个妇人,有什么刺杀的缘由?难道刺客因贪财生出歹意?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推翻,她一个刚刚从乡下来的妇人,哪里有什么钱财?刺客行走江湖,眼尖的很,不会这点都看不出来。 那么…… 洛菁已经附耳跟柳飘飘说明了事件的经过,后者不由得吃惊,老太太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刺杀她做什么? 更何况刺客人数不少,要是真得手了,岂不是还会洛嘉和菁儿做什么? 柳飘飘斜眼看向秦无双,见她有所闪躲,便知事情不简单,于是装模作样问:“哪里来的刺客?可调查清楚了?是何人要害老太太?” 洛嘉喜欢她接的话茬,如实回答:“二姨娘有所不知,京中有一座明月楼,规矩是拿钱办事,杀人买凶都可。那幕后之人就是买通了他们,才派人来驿站行刺杀。” 明月楼并不是什么秘密组织,京中很多人都知道,洛之擎也有所耳闻。 他只是没有想到,竟有人对从怀阳上来到老婆子动了杀心? “我已经调查清楚幕后之人是谁,只不过,现在无可奉告。”洛嘉有自己的打算,要等着下一个事件一起曝光出来。 秦无双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凝着洛嘉的眼神带着不少敌意。 对于她的眼神,洛嘉一般都选择无视。 “既然有人伤害你的祖母,就该将凶手惩之以法才对,为何无可奉告?”洛之擎问。 洛嘉启唇正要解释,洛老太太帮她道:“是我的意思。” “母亲……” “我初来京城,与你们一家团圆,本是欢欢喜喜的好事。行刺的人,我选择不暴露出来,是因为想给她一次机会,要是诚心悔过,便不用追究了。” 没想到祖母说起谎话来也挺溜的,洛嘉边听边点头,让大家都以为是她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跟祖母沟通过。 洛之擎当然没有办法忤逆洛老太太的意思,就算再满怀疑问,也只得暗暗藏在心中。 能肯定的是,幕后之人一定在厅中的几人里面。 因着此事,大家兴致都不太高,晚饭虽平平和和过去,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气氛,一家子的热闹气氛。 梅园里,洛莹仰躺在榻上手中把玩着干枯的花枝,玩的无聊了,将花枝使劲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再起身重重踩一脚。 喜欢与厌恶只在一瞬间。 “碍人眼的东西,真是脏了本宫的眼睛!” 春桃拾起花枝碎片,默默将地上收拾干净。 “阿姐。” 恰好洛衡被兰姨送回来,他高高兴兴哼着童谣,怀中抱着洛老太太送的那只小木马,爱不释手。 “你喜欢这个?”洛莹问,面色有几分不虞。 洛衡举着小木马特别高兴,他从来没有这个,当然高兴了!而且祖母人也不错,还搂着他讲笑话,祖孙俩哈哈大笑。 洛莹从他手中抢过小木马,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重重一下子摔在地上,木马立即成了两截! “阿姐……你在做什么?”洛衡呆住了,片刻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闻声而来的阿芳急急奔进来抱着他,低头一看地上,猜到了几分。 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小少爷,春桃多少有些不忍,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糖逗他,奈何洛衡不依,依旧大哭大闹着。 没有办法,只好将秦无双从前厅叫回来。 一回来看到女儿不高兴,儿子也不高兴,她的情绪也跟着不太好。 洛衡立马扑在她怀里告状,哭哭啼啼的:“阿姐坏……摔我的木马。” 秦无双命人将小木马拿去扔了,将洛衡搂在怀里安慰,抹干眼泪柔声道:“不就是一个木马吗?有什么稀罕的?赶明儿娘亲上街给你买一个更大的木马好不好?祖母的东西,咱们不稀罕好不好?” “……真的?”他还啜泣着,有些怀疑娘亲的话,阿姐就在一侧,他连看也不想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姐变了。 以前的阿姐会哄他逗他,从没有说过一句红脸的话,可现在呢,不由分说的摔东西,洛衡实在不太理解。 因为一个玩偶木马,两姐弟还都不高兴,秦无双有些无奈。 不过,老太太也忒小气了些,第一次跟孙儿见面就送这样廉价的东西,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像这种玩意,街上卖的到处都是,还口口声声说是从怀阳带过来的,多新鲜? 好不容易将洛衡心情哄好,秦无双让阿芳带他出去玩耍,自己有话跟洛莹说。 等到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洛莹再也忍不住抱怨:“娘亲你安排的都是什么?不是说了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如今倒好,都好端端的回来了!” 说起这事,秦无双也颇为困惑,洛嘉洛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怎么会失手? 明月楼的刺客全部都是专业的,一起随行的几个护卫都只会些皮毛功夫,能保护得了什么? 第122章 云州来人了 逃回来的那几个刺客,只告知任务失败,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还如数将雇佣钱全部退了回来,秦无双想不通,洛嘉身边到底有什么绝世高人? “路上就那么几个人,护卫不过只会写花拳绣腿,明月楼的刺客又是专业的?怎么会失手?难道,真是她运气好?” 洛莹最听不得这几个字,洛嘉的运气好,她的运气就不好?老天爷是瞎了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年纪轻轻守活寡,素日里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洛嘉的命不可能像石头一样硬?这次可以算是她侥幸,那下次呢?下次次呢? 看到女儿铁了心要洛嘉死,秦无双则觉得不行,就目前来说,她们已经暴露,要是再继续动手,岂不是往死路上走? 连洛老太太也有所察觉,实在太危险了。 “咱们先缓一缓,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 洛莹没有吭声,看起来不太愿意。 洛老太太被安置在距离瑶光阁不远的院子里,祖孙俩半夜都能有机会串个门。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回来的静言, 真真是兴奋一整夜,提前没有收到她们要回来的消息,忽然出现给了个大惊喜,直抱着绿竹素心不肯松手。 这段时间瑶光阁没有主子,秦无双可谓是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要是再晚些时日回来,恐怕静言都得被她变卖了! “你从头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自洛嘉她们走后,柳飘飘的内敛根本收拾不住秦无双的张扬,她两面玲珑,在洛之擎面前贴了不少好话,终于将府上管事的权利重新要到手。 而柳飘飘又成了跟之前一样,说话不被重视,受秦无双拉踩。 秦无双重新管家以后,以自己做表率,将梅园里的丫鬟都裁剪了大半,其他院更是,美其名曰是为府上节省开支,其实就是想赶人走。 而静言就很不幸的被赶过两次,第一次是柳飘飘将她保下来,第二次是洛之擎发声才让她留了下来。 怎么说也是洛嘉的人,要怎么处置也得先问过她的意见。 秦无双虽然留下了静言,可没想着轻易放过,每日都要吩咐静言去后院做粗活,做的事情比粗使婆子还要多,每日累的腰酸背痛。 绿竹替她抱不平:“大姨娘未免也太过分了?要是我们没有回来,你岂不是还要被欺负 ?” 静言点头,就是这个理。内院都由秦无双管,她自然是随意惩罚,稍微看不顺眼非打即骂,面对洛之擎时又是另一副嘴脸。 洛嘉还真不信了,秦无双这是要翻天不成? 刺杀的事情没有结果,她还能笑着过几天,等到林嬷嬷从云州来京城以后,且看她是否还笑的出来。 在回京的路上,洛嘉已经思虑好了,她会借秦无双的名义,想办法让林嬷嬷举家来京城。 只要人来了,就没有解决不到的事情。 到时候,母亲的死也会沉冤得雪,秦无双也会跟着受到制裁。 此事在洛府里,除了兰姨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不知道父亲知晓后,会不会感叹这么多年来陪伴着他的并非贤妻良母,而是豺狼虎豹! 洛莹当天晚上就回去了,临走时,还假模假样去看了洛老太太一眼,有意向她打听刺客的事情,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 这次没有得手,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洛嘉偷偷吩咐兰姨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老太太,不能发生任何一点意外。 接下来临近新年,也到了洛衡的生辰,近来京中事情较多,洛之擎不敢大操大办,只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了顿饭。 之前在城外,听南絮提起过梁进撞人一事,听父亲说,他现在还在牢房中待着,就是兵部尚书亲自去也救不出来。 有逆民意的事情,元桢不太好拿定主意。 因着此事拖的时间太久,民间闹哄哄的,一直嚷嚷着让官府尽快处决梁进。 说起梁进喝醉驾车撞人这件事,在众人看来不太意外。 他本就是纨绔子弟,跟那些狐朋狗友,三三两两的相约打赌,才将百姓的性命当做儿戏。 梁进出了事,要数最开心的,应该是洛莹才对。 这些事情都跟洛嘉没有关系,也不想摊上关系,她只需要等省亲之日,好将祖母带进宫看看姐姐。 好几年没见,应是想念的很。 北狄那边没传来什么消息,不过北方时时在与南絮联系,他们也都一切安好。 新年匆匆而过,热闹的气氛只维持了几日,很快就恢复了素日的平静。 洛嘉模仿秦无双的口吻给林嬷嬷写了封信,年关一过,她就急急忙忙带着儿女们投奔而来。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洛府时,府内正在庆贺,柳飘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洛之擎这把年纪还能有孩子,实在的感恩不已。 想来是柳飘飘管事那段时间,恰好秦无双在般若寺思过,这才有了亲近的机会。 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洛之擎对柳飘飘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什么好东西都往菊园里送,这也是柳飘飘近日来唯一扬眉吐气的时候。 就在众人祝贺之时,杨官家跑进来禀告,是朝秦无双说的:“云州来人了。” 云州是秦无双的老家,就算来人肯定也是寻找秦无双的,众人都不言而喻。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秦无双有点意外。 于是让杨管家将人领到前厅,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特意来打秋风的? 府外站着的三人,除了一个年纪稍老一点的妇人,身后还站着一对年纪相仿的儿女。 望着洛府的牌匾仰视着,眼中带着艳羡。 云州地方虽然也不小,但他们家境一般,日子过得很清贫,从没享受过富裕的生活。 不过从京城寄回云州了一封信,据说是娘亲的旧主子寄来的,念及她以前服侍的好,特意召回去侍奉。 还特别吩咐,可以给她殷实的生活,务必要带上儿女们一同前来。 林嬷嬷的丈夫死的早,她一个妇人拉扯着孩子长大本就困难,虽说之前帮大姨娘做事拿到不少好处,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花的精光。 三人在门外等着通报,过了一会儿,才见到杨管家出来领着他们进去。 远远望着府内的场景,虽不盛繁华,但殷实无忧,是个富贵人家。 林嬷嬷左右看看,心里默默感叹,洛府果真还跟从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过。 她的儿女在身后也是左顾右盼,很是羡慕。 “待会你们看我的动作行事,我给谁行礼,你们也跟着行礼,嘴上也放机灵点,听到了没?”林嬷嬷怕儿女们乱说话,毕竟从小放养的,都被惯坏了,平时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第123章 楚芳 这次大姨娘召她回来,说不定能过上好日子,还可以让一双儿女都成家圆满。 她的儿子叫做李林,女儿叫做李娇,年纪都不小了,早已过了适当婚配的年纪。 至于为什么没有成家,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对于林嬷嬷的嘱咐,兄妹俩都应下,保证不会坏任何的事。 正厅到了,杨管家让他们先候在此处,稍坐片刻,主子们就会过来。 林嬷嬷与杨管家也是旧识,只是分别多年,恐怕早已经忘记了她。 她好声应下,笑眯眯的,显得很老实本分。 云州来人,秦无双是想跟洛之擎一起出面去见一见的,尽管不知道是哪门亲戚,但还是想在他们面前给自己撑撑场面,好显得自己多受老爷的喜欢。 不过洛之擎要陪着洛老太太聊天散心,缓解一下多年来的矛盾,根本顾不得她。 洛嘉翩翩站出来,微微笑着:“既是大姨娘的亲戚来了,哪里有不见的道理?上次周娘子送来的糕点很好吃呢,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再有呢?” 说起周娘子那次,秦无双暗暗气的跺脚,她的莹儿丢了颜面,某些人当然在背地里高兴! 想到此,脸上沉了沉:“二小姐若是喜欢,只管跟着妾身来。” 腿长在她身上,去哪儿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洛嘉垂首道好,故意无视她的不喜,先提步走了出去。 厅中三人等的有些许着急,茶水都快凉了,也没见着秦无双过来,林嬷嬷双手搓着,显然没了耐心。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再没耐心,也只得好好等着。 “哎呀,让我瞧瞧是谁来了?” 人还没进来,欢喜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林嬷嬷立即让孩子们起身行礼,不能给大姨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话音正落的同时,秦无双也提着裙角跨进来,含笑间眼神落在李林李娇的身上,带着微微诧异,再稍一侧头,看向林嬷嬷…… 脚步顿住了。 洛嘉先她一步到林嬷嬷跟前,双眸澄澈无比,故作不解问过来:“大姨娘怎么了?难道你不认识他们?” 秦无双不认识,她可认识啊,林嬷嬷的容貌跟记忆里的身影,简直是一模一样。 林嬷嬷一听这话,急急的解释:“大姨娘,奴婢是楚芳啊!之前还在府上伺候过您的。” 原来她的真名叫做楚芳。 秦无双错愕不已,很快镇定下来,勉强笑了几声,邀着她坐下说话。 “楚……楚芳?你不是好端端在云州么?怎么来京城了?” 楚芳呵呵一笑,指着一双儿女道:“大姨娘怎么忘了?原是您写信叫我们一家子来京城,说要给林儿和娇儿找好人家……” 见说到自己,李林和李娇也跟着微笑起来,彰显着自己有多听话乖巧。 洛嘉淡淡扫一眼,低头揉了揉手绢,没有说话。 秦无双顿时坐不住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来的?什么时候写信了?” 厅中一静。 楚芳有些无措,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外加一支发簪,那正是秦无双的东西。 “大姨娘您看,这是您差人寄来云州的。” 秦无双接过细细一读,脸色越渐难看。上面写着要楚芳回来洛府伺候,还宽容大量能给她的一双儿女安排事做,不仅如此,还要给李林找媳妇,给李娇找婆家! 天上掉下来这样的好事,怪不得楚芳在第一时间带着孩子们来京。 秦无双捏着信纸脸色铁青,这根本不是她的字迹,除了发簪是她的东西,其他全部是胡说八道! 想她一个主子,怎么可能给下人安排这些事情?岂不是乱来? 更何况楚芳根本不能再出现在洛府,否则之前的事情一定会暴露! 秦无双将信纸捏在手中,恨不得立马撕碎,对上洛嘉镇定自若的神情,一下便知怎么回事。 她就说好端端的,楚芳怎么会来到京城?原来是有人假借她的名义! “大姨娘难道你要……反悔?”楚芳才不会想信上有假,林儿娇儿好不容易有了着落,她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秦无双真的反悔,她就……她就把多年前大夫人死亡的真相公布出来! 到时候谁都跑不掉,谁都不会好过! 许是秦无双猜到了这层,不敢对楚芳过于冷淡,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将杨管家唤来:“他们几个,的确是我叫来的。你去,将后院的客房腾两间出来给他们住,府上哪里还有活计的,也吩咐他们去做,只管跟下人们一样的例钱就行。” 听到这话,楚芳有一点点的不愉快,她好歹也是府上的老人,又是帮主子做过私事的,哪里能拿下人的待遇打发了? 不过此刻能留在洛府就行,其他的,过后再议也没事。 杨管家应下,将李林李娇引着往后院客房去,兄妹俩左顾右盼,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没想到他们也能住进这样的大宅院,日后回了云州,可得好好跟他们炫耀一番! 厅中只剩下三人了,洛嘉看着秦无双做个笑面虎,转向楚芳问:“方才听你说,是洛府的老人?可我怎么没在洛府见过你?” 楚芳嘴快,立马回禀道:“这位是二小姐?奴婢瞧着眼熟,以前应也是见过的。实不相瞒,奴婢以前原在京城洛府当值,后来去了怀阳伺候大夫人。” 秦无双暗暗给她使眼色,无奈楚芳压根没看见,她急得拳头紧握,默默生气。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在怀阳见过你?更不记得怀阳有一个叫做楚芳的婢子。”洛嘉故意如此说,是想套她的话。 楚芳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很是诧异:“怎么会?奴婢在怀阳伺候大夫人可有些时日……” “咳咳!”怕她再多说出其他事情,秦无双捂着嗓子重重咳了咳,警告的不能再明显。 洛嘉嘴角一勾:“大姨娘嗓子不舒服吗?要不喝口水润一润?” 她哪里是嗓子不舒服?要是再不制止,楚芳恐怕还会主动抖落出更多事情。 这样的人,嘴巴太大,管不住,留着实在是个麻烦。 “我有点累了,楚芳,你到梅园来侍奉,以后跟着我。” 楚芳欢喜应下:“是,大姨娘。” 府上平白无故多了三个人,虽说是侍奉主子的下人,可多少会惹来一些争议。 更何况,前不久,秦无双还下令裁剪各院的下人。转眼间,却收留投奔而来的亲戚。 洛嘉好几次想单独跟楚芳相处,总是没有找到机会,她就像秦无双的影子,寸步不离跟着。 想必也是秦无双的意思,不愿意让楚芳离开自己的视线,是怕她在外胡说八道。 李林被安排去马厩干活,因这事跟娘亲楚芳抱怨很多次,但都无果。府上每个人有都自己的岗位,都是府上的老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将人家赶走? 李娇倒是不错,被分派去伺候洛衡,每日有足够的闲适时间不说,除了带带娃以外,根本没有重活累活。 这日,洛嘉外出散步回来,正好遇到李林在前院溜达,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不是在后院马厩干活?到前院来溜达什么? 绿竹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离得不远的花坛边上,正是洛菁在赏景。 原来怀有歹心? 洛嘉也发现了,她抬脚踢向一边的花盆,故意闹出点声响,立马惊动了李林。 只见他慌慌张张的掩饰,忙低头摆弄花花草草,瞟向洛嘉后,见躲不掉,于是硬着头皮迎上来,僵硬喊道:“二……二小姐。” 第124章 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什么,偶然发现这里的花草长的茂盛,所以留下看了会。”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眼神更有几分闪躲。 洛嘉望向花坛边,看见洛菁正朝这边方向走来,许是见到了她,想过来说说话。 “二姐姐,你回来了?” 片刻后,洛菁已出现在身边,因为柳飘飘怀孕是喜事,她最近心情也不错。 听到声响,李林快速抬眼看了一眼,极低唤了声:“四小姐安好。” “你是……”洛菁只听到白芷提起楚芳的事情,但还没来得及看三人是什么模样,此刻见到,所以不太认识。 李林忙回答:“小的叫李林,是新来府上的。” “姓李……原来是你啊。” 洛菁丢下这句话后,遂不再搭理,来到洛嘉身边挽起她的手臂,盈盈笑道:“二姐姐,陪我在花园里赏赏景。” “好。” 李林一时望着她的笑容,似看呆了一般。 云州也有美女,只是洛菁身上的美,不表现在外貌上,而是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温婉大气,总之很舒服。 察觉到眼神的凝视,洛嘉有意挡在洛菁身边,将她罩在一侧,不给李林任何看她的机会。 楚芳是什么人,她的儿子就会是什么人,这样大胆明显的眼神,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不过李林模样看着挺老实的,说不定能套出一些话来。 姐妹两往花园里走去,随便聊了一些,提到之前的怀阳之旅,洛菁很是怀念。 “要是再有一次远行就好了。”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离开洛府。” 洛菁微微一笑没有否认,望着宽阔无际的天空问:“摄政王去了北狄,二姐姐你说,那里的天空有没有京城的好看?” 北狄乃是草原,那里每日都有落日晚霞,跟南方的京城相比,自是两片不同的天空。 若是论美,只能说各有千秋。 “摄政王回来了吗?”她似无意提起。 洛嘉想起最近北方好像没有跟南絮来往信笺,一时没了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北狄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若是摄政王回来,说明北狄已经被收复,百姓们应该会夹道欢迎才是。” 洛菁点点头,觉得有道理,现在既然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应该是没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了?”洛嘉下意识问,明亮的眸子看向她,没有其他想法,只觉得有一点好奇。 “我……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而已。”她垂着头,目光看着青石板的小路,眼前浮现的,却是在怀阳杂物间里,顾今宴环抱着二姐姐的一幕。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洛嘉根本没多想,在她心中,洛菁就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妹妹,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没有那些害人的把戏,也没有那些歹毒的心思。 若是她的嫡亲妹妹,也未尝不可。 再次想起李林没安好意的眼神,洛嘉忍不住提醒道:“方才见到的李林,你可看见了?他是新来府上的,咱们并不知道底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性子,到底是什么心肠?所以,平日里见了,只管远离的好,千万别跟他走的太近。” 洛菁没发现李林哪里不对,但想到是陌生男子,二姐姐也说的对,人家什么底细都不清楚,要是真出事了可不得了! “我记下了。” “哦对了,祖母那里你平日没事可以多去走动走动,她挺喜欢你的。” 洛菁微笑:“好。” 自从洛老太太来到洛府后,洛嘉根本就没有伺候的机会,每日去了不是秦无双在,就是柳飘飘在,要不就是洛衡在,总之时时都能看到人。 兰姨对秦无双是什么心肠一清二楚,每日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绝对不容许她们单独相处,凡是秦无双给过来的东西,都要一一检查,无一落下。 洛老太太则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有人来找就笑盈盈的接待,一天下来,累的不行。 还专门派人过来瑶光阁向洛嘉求助,她清净惯了,生活一下子被打乱,实在有些不适应。 洛嘉提着灯来到慈安堂,看着一脸疲惫的老太太也很是心疼,替她揉揉肩膀捏捏脖子,关心问:“明日孙女跟各院吩咐,无事就不要再来慈安堂了,可好?” 闭上眼正好好享受的洛老太太哼哼了一声:“她们还不是想做给洛之擎看?要是你父亲没在府上,指不定多冷落我。” 没想到祖母也知道这个道理?洛嘉掩嘴一笑:“这么说起来,祖母倒是要好好感谢父亲了?” “感谢他?呵,见鬼去!” 洛嘉哈哈大笑,伺候在一侧的兰姨也跟着止不住笑意。 谁知道老太太平日都学了些什么,竟还会说些浑话。 洛老太太睁开眼,伸手将洛嘉拉到跟前来坐下,无声叹息一声,“你知道的,要不是她们的存在,玉枝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去。” 作为一个妇人,最希望看见的就是夫君出现在眼前,可母亲离世时,遗憾难过,填满了她的一生。 洛嘉当然知道而且很清楚。 可又能怪什么呢?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不可能拥有母亲一个,也不可能为了母亲留在怀阳。 只是母亲有些执念罢了。 “祖母,过往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我们都要笑着向前看,不是吗?”洛嘉知道此时挤出来到笑容很难看,但她又不愿意哭着安慰,所以,只能让祖母看看这难看的笑脸。 洛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没想到,你比我这把老骨头还看的开。要是当年你祖父离世时,我也能这般,就不会跟你父亲怄气这么多年。” 其实不是恨,只是想不开。 时间久了,抚平伤痛以后,才知什么都不重要。 “父亲作为男人,追逐名利场是没错的。你作为妻子,想让夫君看儿子最后一面,也是没错的。祖母你看呐,世间上的对错,没谁说清呐。” 洛老太太慈爱的眼神里带着些赞赏,宁儿和嘉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们性格一样,又好似不一样。 若是换做宁儿,定然不会如此说。 她伸手搂着洛嘉,怀抱着看向窗外夜空, 就像幼时一样,祖孙俩依偎在一起,感受岁月静好。 …… 北狄传来消息,拓跋王室内乱暴动,拓跋侯大逆不道,刺杀了父亲拓跋沧,小儿子拓跋义为父报仇,手刃拓跋侯后,在万民的呼声中即位。 拓跋义即位后,雷厉风行,借着击杀余孽的名号,将拓跋侯的党羽全部铲除干净。如今的王庭部落,已经成了拓跋义的天下。 以往在部落里,他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武功没兄长好,为人处世没兄长圆滑,外人提起拓跋义,也只会觉得他是个贪图享乐的小公子。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小公子,成了部落的王。 与此同时,在众人欢呼喝彩新王即位的同时,一辆马车从部落里驶出来,驾车的人是南絮,正朝着京城的方向赶路。 顾今宴回朝了,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行踪,只在第二日上早朝时出现,惊的众人不知所措。 皇上也未提前得知到他回京的消息,虽有些惊讶,但没忘记正事,赶紧将梁进一事拎出来提,嘴上说着是要众朝臣想办法,实际只等着顾今宴开口。 第125章 依摄政王所言 朝臣们闻言面面相觑,皆不敢举手发表意见。 默默站立在原位的兵部尚书梁刚,脸上铁青一片,胸前微微抖动着,似在隐忍。 他的小儿子在牢中关押着,能不能还是个问题,现在还要被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应该如何惩治他? 岂不是……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偏偏梁进那个逆子,打赌什么不好,非要打赌驾车撞人?大魏律法如何能容忍? 朝堂上静悄悄的,都不吭声,都怕得罪梁刚。 顾今宴斜眼一扫,微微垂首轻笑道:“按照大魏律法,杀人者应当以命相抵,更何况梁进害死三条人命,岂不是更应该还命?” 梁刚紧咬牙关,手指掐进了肉里。 以命相抵……这,是要砍梁三公子的脑袋了? 众人唏嘘。 梁刚眼中含泪,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望着上方的九五之尊,央求道:“皇上!微臣自知小儿犯下此等罪过无法宽恕,小儿实在不懂事,就让微臣来抵罪!臣愿用头上乌纱帽换取小儿保全性命!只要不砍小儿的脑袋,要臣做什么都可以!” 凄厉的声音让不少朝臣动容,传闻的不错,梁刚的确很宠爱这个小儿子。 “这……” 皇上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判定,侧目看向顾今宴,意在询问。 反正他不可能去当恶人,只要是有异议的,都由顾今宴出面。 看着梁刚涕泗横流,诉说着儿子还小,他年纪大了,也承受不住失去儿子的痛苦,诸如此类…… 顾今宴想也没想,直接道:“梁大人要是真想救梁进,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他眼中一亮。 皇上的眸中多了几分寻味。 就在众位朝臣猜想摄政王有何高见时,他轻飘飘吐出一句:“父代子亡。一来可以平息民众愤怒,二来可以让梁进保留性命,何乐而不为?” 梁刚当以为什么好法子?憋了半天,才听到这样一句话?是要他代替小儿去死啊! “你你你……” 他指着顾今宴 气的直哆嗦。 “难道梁大人以为,三条人命不过就是央求赔罪就能相抵的?还是说,梁府就是这样教导后辈的?”顾今宴直接将矛头甩到梁府头上,要么梁进伏法,要么梁刚顶罪,总得死一个? 朝中一时议论纷纷,除了这个方法以外,似乎找不到其他能平息众怒的好法子。 “你你你……是要让我梁家绝后?”梁刚气的不行。 顾今宴好笑的问:“您有三个儿子,怎么会绝后?” “你!顾今宴!”梁刚怒了,正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之时,宝座上传来一声带着强制性的命令。 “就依摄政王所言。” 梁刚一听,双眼一瞪,竟是直直朝后倒去!吓坏众人! 早朝完毕,洛之擎回到府上将那样一出精彩的事闻,一字不漏的讲给大家听,洛嘉正陪着洛老太太烤太阳,听闻此事,不禁为顾今宴的行事感到大胆。 因梁府和国公府是亲家,国公府又有刘皇后,所以旁人不敢太嚣张 便是连皇上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顾今宴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赐死了再说。 “摄政王当真什么都不怕不顾?万一国公府迁怒下来怎么办?”秦无双问。 洛之擎哼哼道:“这次是要顺从民意,否则皇上如何觉得头疼?况且,梁府那小公子本就该死,人家三条命没了,只要他一条来赔,难道还有怨言?” 自然不敢再有。 就像顾今宴所说的,总得以命抵命? 秦无双有些口渴了,指使楚芳去端点茶水来。正巧老太太想喝点清茶,本是让楚芳一起带过来,但兰姨不相信她的为人,推脱了一下。 洛嘉见状,从椅子上起来,默默跟在楚芳身后。 秦无双下意识想阻拦,但碍于洛之擎在场,怕他有所怀疑,只得默默着不吭声。 眼睛死死跟在洛嘉身上,生怕她逼问楚芳。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处理好楚芳这个大麻烦,一直将她留在洛府怎么也不是办法。 洛嘉跟着楚芳来到后院,挑新打的井水烧茶,她自顾做着的事情,楚芳也默默无闻。 挑选茶叶的手顿了一顿,洛嘉抬眸问:“楚嬷嬷,你是怎么与大姨娘相识的?” 楚芳把秦无双嘱咐她的,不要跟洛嘉搭话等等吩咐都忘的一干二净,听见有主子搭话,只想着表现自己:“不瞒二小姐,奴婢跟大姨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虽说是远房的,但关系一直不错。” “是吗?”洛嘉用清水摩挲洗着茶壶,冰凉的水从缝隙中流走,“可是我在怀阳,并未见到你,倒是有一位姓林的嬷嬷,跟你极为相像。” 楚芳泡茶的手一抖,茶叶不小心全洒了。 她脸上慌乱要不过洛嘉的眼睛,虽很快镇定下来,但音调里还有一丝不稳:“奴婢一直都叫楚芳……从没见过什么……林嬷嬷。” “是吗?” 这是洛嘉第二次发问,其实她都知道了,这样蹩脚的掩饰,真是逊到爆。 楚芳唯唯诺诺着,怕她再问其他什么,手上利索不已,两下泡好后,端着茶水出去了。 …… 朝中的事闻被东传西传,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顾今宴又因此出名。 听北方说,李玉和已经被找回,不过为了平息大众的猜想,只推说是在大魏周边的小乡村找到的,关于北狄则只字未提。 而北狄内乱,看起来也跟大魏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今日的朝堂时事,百信还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摄政王府进进出出的,好像多了一个女子? 女子面容偏黝黑一点,但五官跟大魏女子又没什么不同。 只是摄政王府从没有见过有其他女子出入,忽然出现一位,实在是让众人遐想。 北方曾向南絮询问过此事,得到的消息是,那名女子便是拓跋玉儿,王庭的小公主。 原来拓跋义即位后,顾今宴带着李玉和回京。 不过,拓跋义上任以后,怕部落里还藏着拓跋侯的党羽,不放心拓跋玉儿留在部落,只好带着她一起回京。 留在母亲身边,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是家。 李玉和应进了宫廷跟元桢相逢,拓跋玉儿则化名为李玉儿暂住在摄政王府,这也是元桢的意思。 论血缘关系来说,玉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可能无缘无故养在宫中,要是宣告天下他有一个异族妹妹,恐会对名利有所危害。 只好委屈委屈顾今宴了,先跟玉儿住一段时间。 不过据可靠消息传闻,自从摄政王府出现那位女子后,摄政王便没在府上住了,而是去长公主府待着,至于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无从知晓。 前面说了梁刚在朝堂上被顾今宴激怒后,两腿一蹬,直接晕了过去,还是皇上差人将其抬回梁府。 过后不久,国公府就派人上门探望,不知道他们探讨了什么,第二日的时候,梁刚跪在宫门前的登堂鼓前,高声恕罪:“微臣自知小儿犯下滔天大罪,愿将小儿拱手呈上,供万民惩治,供皇上惩治!” 一声又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在此击鼓。 登堂鼓的声音阵阵,传遍好几个宫中。 一处偏远却繁华不已的宫廷中,有位妇人脸上已写满岁月的痕迹,站在檐角下眺望,似在分辨登堂鼓的方向。 看哪,她离开大魏的时间太久了,连登堂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都不知道了。 第126章 你是何人 “母妃!” 不远处的宫门大大敞开着,元桢提着衣角大步奔跑而来,见到温柔和睦的妇人,毫不避讳将其拥抱在怀。 母妃已回来好几日,他几乎每日早朝结束就要过来,不管别人如何如何猜忌,都会照来不误。 好似话总说不完,怎么也待不腻。 李玉和温婉笑笑,伸出粗糙难看的手将他分开,摇摇头告诫道:“皇上,你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怎可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元桢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揣摩着上面每一块茧,想着这么多年来,母妃在王庭部落难熬的日子,心上不由得刺痛。 “母妃,元旭已经死了,接下来该是元烨,他们要为欧阳皇后犯的错误承担,该跪在母妃跟前来谢罪!”提到往事,元桢恨不能立马杀了他们所有人! 受众人艳羡的皇位,困住了他,伤害了母妃,分别的这么多年,失去了那么多。 到头来,一切名利皆为云烟。 李玉和不想看到这样陌生的儿子,拉过他坐在一边的栏杆处,仔细教导:“你切不能儿戏于天下,你是皇上,是帝王,不能因为一些事情就对臣民怀有恨意。你是天下的主人,应当心怀天下。” “母妃……”元桢张张嘴想要解释,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可以舍弃天下,只为换一个阖家团圆。 李玉和捂住他的嘴巴,不允许再说出那些不好的话,特意转移话题问:“桢儿,想来你即位也有好几年,怎么连子嗣也没有?凡是历届皇上,到你这个年纪大,孩子都能下地跑路了。” 做母亲的,肯定要为孩子着想。要是一直不曾有子嗣,朝中众人一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候如何看他? 说到此事,元桢无声叹息:“母妃有所不知,皇后已有身孕了。” “刘皇后?”李玉和微微惊讶,片刻后镇定下来,望着远处高高的琉璃瓦片出神,“她不能生出孩子。” “阿姐也是这么说的。” 元桢如何不知?早前阿姐得知刘皇后怀孕的消息后,立马找他聊过。 刘氏不可权力过大,国公府也不可权力过大。否则,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李玉和知道平昭,以往就属她跟桢儿的关系最好,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是姐弟情深。 她感慨的点点头,想起平昭的面容都已经很模糊了:“我还记得离京时,平昭的孩子已经会识字了,这次也是他来救的我。” “顾今宴乃是朕的臣民,为朕做事,是理所当然。”天下都是他的,有谁敢不从他的命令? 李玉和受先皇教诲,知晓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见到儿子如此高傲,心中有几分担忧。身为帝王,应戒骄戒躁,以造福天下万民为己任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母子俩的闲暇谈话很快被打断,寿全公公带人过来,神色慌乱道:“皇上,梁三公子……在牢中暴毙了!” 暴毙! “怎么会?牢中不是有人看守?”元桢微微变色。 “奴才也不知道啊!太医反反复复检查好多遍,都找不到原因,只能结论为暴毙而亡。” 寿全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也是吓得不行。登堂鼓的声音还一直响彻宫廷,梁刚跪在外面不停赔罪,可梁进却无辜死在了牢中! 可以向万民交代,却不能像梁刚交代。不关怎么说,也是一条好端端的人命啊! 李玉和知道其中关系,及时安抚住元桢,还道:“此事让摄政王处理。” “母妃,连你也觉得儿子不行吗?”他有些不虞。 李玉和摇头解释:“你有你的方法,摄政王有摄政王的方法,他一定比你有经验的多。再说他既摄政,这些事情由他来处理很正常,而你,若是处理不好,将百姓和朝臣两边都得罪,会有损威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元桢有几分犹豫,片刻后咬牙道:“宣摄政王去御书房。” …… “梁进死了?”洛嘉诧异。 绿竹忍不住拍掌欢呼,那样一个糟践人命的渣渣,就是罪有应得! “外面都在传呢,他死的罪有应得没错,倒是可怜那位孕妇……哎!” 听坊间说,孕妇正好端端行走在路上,忽然一辆发疯的马车狂奔而来,有一个小伙子想救下她,可惜的是,两人皆当场死亡,连腹中的孩子也没来得及见见世面。 洛嘉手握着毛笔,做好了架势要抄写佛文,听到她们的讨论,不由道:“一切皆是命,既然老天爷要了他们的性命,一定会在下辈子弥补回来。” 许是她说的有一点深奥,绿竹听不太懂,来到书桌前挽起袖子研墨,看着低头认真书写的洛嘉,有些好奇:“二小姐,你写这个做什么?” 对照着佛书一边边的誊抄,桌上堆着大量的宣纸。 洛嘉身形端正,笔下写出的字娟秀好看。 静言道:“过几日老太太要去般若寺上香,想亲自抄写佛文带去以示尊敬。她老人家哪里经得起折腾?” “举手之劳罢了,也是为我自己,积一些善德。”洛嘉倒也不觉得久坐难熬,反而很享受这样的清净时光。 她前世不信佛,现在想想,一切皆有注定,对待老天爷,不得不恭敬。 上次跟楚芳打过招呼以后,秦无双就再也没让她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就是如厕都得找人看着,不能让洛嘉靠近。 虽说楚芳在洛府里吃得好住得好,可她不满足,因为一双儿女还没有着落,好几次在秦无双耳边旁敲侧击,都被无情回绝,久而久之,大家都有点不太高兴。 摹写佛文时,洛嘉忽然想起曾答应过姐姐的一件事,要找大夫诊断一下她的身体是否有异样,也是为怀龙嗣做准备。 她眉间一动,想起晏飞,当即将毛笔放好,起身准备出门 “诶诶,二小姐你去哪里?字还没写完呢!”绿竹急忙放下墨块,在水盆里搅弄几下,胡乱将手洗干净过后,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乘坐轿子,来到长安巷外边,直奔一家医馆。 绿竹仰头一看牌匾,才知原来是之前来过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诊断出了二姨娘中毒之症。 “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不舒服吗?” “来医馆自然是看病了。” 洛嘉拾阶而上,看到医馆正开门做生意,不禁松了口气,放在往常,晏飞可没在家中。 大门半掩着,她没吱声径直推了进去。 不料,医馆里已经坐着好几人,一张张脸看过去,竟还看到了南絮。 “洛二小姐?你怎么来了?”他立马站起来有些意外,没看到身后跟着北方嘴唇动了动,不过没问出口。 绿竹很快留意到他身边坐着的女子,皮肤略显黝黑,但五官端正,还挺好看的。脑子里立马又想起坊间的传闻,断定她就是住在摄政王府里的李玉儿,当下没给好脾气:“来医馆还能做什么?你当散步啊?” 她的语气有点不快,南絮挠挠头嘿嘿一笑倒没说什么。 玉儿斜眼一扫,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傲气的?也没给好脸色,“你是何人?竟这这般说我的人?难道不知道他来自哪儿吗?” “我……”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丫头的?你的人?简直是胡扯! 不过绿竹没说出来,洛嘉已经挡在她面前,对着玉儿表现的很客气,隐隐带着一丝疏远:“这位小姐,我的丫鬟要是说话有得罪,还请见谅,她并无坏心。” 第127章 痴呆 玉儿眉梢一挑,双手抱胸故意不看她:“谁知道有没有坏心?我们可是摄政王府的人,你们得罪了我,就是跟摄政王作对,难道不知道吗?” 绿竹气的跺脚,看向洛嘉,她不怒也不气。 好在南絮及时补了一句,跟她解释:“李小姐,这位是摄政王的友人,说话……说话要注意点儿。” “友人?也只不过是友人嘛?能比得过本公……能比得过我?” 不过是友人,那她呢?不是友人是什么呢? 正捡药的晏飞听到,也不禁为这位部落公主的张扬摇摇头。 洛嘉知道拓跋玉儿对顾今宴有意思,来到京城以后两人距离更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加快他们之间的发展。 前世她没多在意顾今宴,所以对后面的事情不太清楚,至于他跟拓跋玉儿到底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洛二小姐,这位是……”南絮准备介绍,没想到被洛嘉制止了,她摆摆手含笑道:“我知道,不必解释。” 他干干笑了两声,张嘴又道:“其实是李小姐不舒服,喉咙痛,才让我陪着来医馆拿点药。二小姐你……也不舒服吗?” “嗯。”洛嘉没有解释,干脆应下,落座在一边默默侯着,等待玉儿看诊结束。 玉儿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平日里也没见南絮跟她说过这么多话,怎么还跟其他女子解释?忘了之前顾今宴怎么吩咐的吗? 就诊结束以后,晏飞将包好的药递给她,玉儿不情不愿接过,拉着南絮要立马离开。 洛嘉坐在就诊的位置,微微蹙着眉,声音极小问:“我想问下,一直准备要小孩,为什么还是怀不上?” 恰好一个回头的南絮听到,仿若晴天霹雳,呆了一呆,任由玉儿将自己拉走。 晏飞上下打量着她,似也在怀疑,明明一个小小人儿的姑娘家家,怎么就要小孩了?什么时候成亲的? 他道:“你把手递出来,我看一看脉象。” 洛嘉脸颊一红,“不……不是我。是我的姐姐,已经成亲多年,一直想要怀小孩,却怎么也怀不上。” 原来如此。 晏飞还诧异着,这边听到丫鬟唤她小姐,那边又说自己要小孩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对。 “你那位姐姐家住何处?要是得空,可以让她到我的医馆来坐一坐,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医者仁心。 洛嘉有几分纠结:“姐姐她……出不来。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想麻烦晏大夫跟小女子走一趟,帮她看一下。” 听起来好像不太简单啊?晏飞沉思片刻,问:“去哪儿看?” 洛嘉的眸中动了动,朱唇启道:“皇宫。” …… 等到两人慢悠悠步行回到洛府,已经是夜晚了。 杨管家总算看到她,松了口气。 原来是洛老太太一直没看到洛嘉,怕她去外面出什么事,担心的不得了,晚饭一口也吃不下,非要见着孙女才行。 洛嘉闻言,立即调头去了老太太院中。 还没进门,就听到洛之擎苦口婆心般劝诫,什么不吃饭饿肚子啊,什么嘉儿会安好回来啊。没有想到,父亲哄祖母也会跟小孩子一样。 “祖母,我回来了。” 洛嘉一进门,可以看到祖母身边围坐着不少人,秦无双柳飘飘等人都在,只想着哄老太太吃一口饭。 奈何洛老太太油盐不进,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总是嚷嚷着要见孙女。 听到洛嘉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颤颤巍巍着要站起来。 洛嘉忙走进握住她的手,柔声问:“祖母怎么不好好吃饭?” 兰姨无声叹息,看着手中未曾动过的汤碗,有些无奈:“老太太做了个梦,梦到你出了事,一觉醒来非要亲眼见着你人不可,任由奴婢说怎么劝说也没用。” 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做了什么梦,只知道醒来后她显得很慌乱,应是吓坏了。 洛嘉让父亲他们都下去,让兰姨也出去,自己则接过汤碗吹了吹,给老太太喂了一勺。 “嘉嘉,我做了个梦,好可怕的一个梦!”洛老太太张牙舞爪想要解释那个梦境的可怕,满脑子的话,临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洛嘉一面喂参汤,一面耐心问:“祖母别急,你记得什么,直接说给孙女听就是了。” 然而洛老太太只凝视着她,眼神有些空洞,好似凝望的并不是近在咫尺的人。 她顿了顿,嘴唇哆嗦着说:“我梦到你死了,宁儿也死了,她死在宫中,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洛嘉瞬间僵硬。 “梦到你被人下毒,死的很痛苦……” 怎么回事?怎么会跟她的前世那么相像? 会是巧合吗? “祖母你……为什么会梦到这些?”那明明是她的前世啊!是她的死因,是姐姐的死因,怎么去了祖母的梦境? 洛嘉强忍住心里的疑问,她放下捧着的参汤碗,一把抱住洛老太太,轻轻安抚她的背,嘴里呢喃着:“假的,都是假的……” 或许是梦境太过真实,导致洛老太太有点失神,就算已是在现实中仍旧觉得很可怕。 洛嘉也一时凝噎,除了将祖母好好抱在怀里,别无他法。 还好兰姨看出来异样,提前请大夫过来,这时已在外面侯着,得了洛嘉的允许才捧着药箱子进来。 此时的洛老太太神情呆呆的,不说话,只愣愣看着洛嘉,大夫替她诊脉,开了一些安神的药。 另外还意图跟老太太对话,可她总是答非所问。 过了好一会,大夫神情有些失落,看着洛老太太欲言又止,只对洛嘉留下一句:“有点痴呆的症状,不过还没确定,需要再观察观察。” 痴呆…… 洛嘉看着怀里呆呆不说话的祖母,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犹豫回答了一个好字。 半晌后不忘吩咐一句:“此事不能外泄。你是大夫,应该知道的?” 洛嘉的脸上面无表情,盯着大夫的眼神里藏着一些警示。 若是被秦无双知晓,指不定会作出什么幺蛾子伤害祖母,最好谁也不要告诉。 大夫知道官家府上都忌讳一些东西,自然不敢冒犯,收了兰姨的银子后,只唯唯诺诺应下:“那下次再来给老太太看诊。” 洛嘉拒绝了:“你不用来了。” 她不放心,还是去找晏飞来最为保险。 大夫愣了下,点头道好,随即默默退下。 怀里的洛老太太动了动,似不安分般,静不下来。洛嘉仔细凝视着她,看到眼里的沧桑,才知晓时光飞快如斯,哗的一下,人就老了。 兰姨将熬制好的中药哄着给洛老太太服下,待她入睡后,与洛嘉坐下商量,方才大夫跟意图跟老太太对话,无论怎么都回答不到点上,哪里还是之前笑着说,要给她做红烧肉的祖母? 要真是如此,一定不能让你其他人知道。 “祖母身边不熟的丫鬟婆子全都撤了,明日我会叫素心和静言过来服侍,有她们护着,其他人不敢对祖母有歹心。”洛嘉道。 兰姨点点头,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很是无奈。 好端端的,怎么就有痴呆的可能? “兰姨,以后,就要更加辛苦你了。” 兰姨感慨万分:“说什么呢?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望着床上沉睡过去的人,洛嘉手指轻轻搭着,眉上凝着一抹愁云。 从院子里出来,已是三更半夜。 万籁俱寂的小道上很冷清,夜色很浓,犹如一副墨画。 洛嘉提着微弱烛光的灯笼,行走在冷冷的晚风中。 走到一半,原本都快到瑶光阁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调转方向去了祠堂。 第128章 高墙之内,必无完人 祠堂里的烛火从未熄灭过,微弱的光各自在角落里,一闪一闪的。 洛嘉将灯笼放在门口,脱下鞋子,光着脚进入。 面对各位祖宗仙人,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虔城祈祷。 “列位祖宗在上,晚辈洛嘉诚心叩首。” 她匍匐着身子,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如此反复好几次,望着牌位缓缓道:“前世枉死,幸得老天垂怜,给晚辈第二次生命。愿想借着重生,将前世所有加害之人全部惩罚干净,奈何祖母身体有恙……今祖宗在上,晚辈对着老天爷发誓,愿意用今生三十年寿命,换取祖母晚年安康。晚辈洛嘉,绝非假话,唯愿祖宗仙人保佑祖母!” 一番言罢,再次叩在地上深深行礼。 窗外有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寒冷。 外面更好似有细碎脚步声,洛嘉稍一惊,凝神一听,几声猫叫响起。 应是菊园里的狸奴。 她安了安心,继续闭眼诚恳祷告。 活过两世的人,不奢求活的更长,只希望身边的人,能安然无恙。 希望老天爷垂怜。 …… 跟晏飞约好的日子到了。 洛嘉收拾妥当后,乘坐上马车出发去宫中,路上特意让北方绕路而行,来到长安巷接晏飞,要带着他一起进宫,给姐姐看诊。 按道理来说,外间男子未经允许不可入宫。 不过洛嘉知会过洛贵妃,提前拿到一套太监的服饰,已经交由晏大夫穿上,只是有点委屈他了。 好在医者仁心,并未计较什么。 晏飞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他既然是摄政王府的专用大夫,一定有他的特别之处。 想着当初自己好几次奄奄一息,都是他背着药箱子匆匆而来,是以洛嘉一看到他总觉得很亲切。 马车内,注意到洛嘉传来的凝视,晏飞感觉如坐针毡,他何时被女子这样明目张胆的看过?手掌擦了擦,微微一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轮缓缓停下,到皇宫了。 洛贵妃特意带着宫女太监来迎接洛嘉,也好让晏飞能顺利隐藏其中。 虽说宫中的太医医术高超,可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被其他人收买利用,毕竟是在宫里,很多事情都不好说。 眼看着姐姐入宫的时间越渐延长,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也是默默发急。 到了寝宫,晏飞立马张罗着为洛贵妃看诊。 其实一见到洛贵妃的面,便知她身体其实很好,丰韵唯美,不似其他瘦弱女子,很难受孕。 福安将一应宫女太监全部遣散出去,只留下洛嘉在内,看着晏大夫把脉,都没吱声。 洛贵妃掀着袖口,左手把完脉后,又再看看右手,从舒展的眉渐渐变得紧蹙,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洛嘉猜到几分。 宫里果然有人要害姐姐! 晏飞收回手,心情有点沉重,再仔细端详洛贵妃的面目,顿了顿问:“宫中的太医,可说过娘娘身子有什么症状吗?” “未曾说过,他们只道娘娘的身体很好,无其他异样。至于为什么怀不上子嗣……说是老天爷的意思。”福安不忍道。 洛贵妃敛眉遮住手腕,显得很是平静:“晏大夫,本宫的身子是有损坏?” 身在宫廷,很多事情都能很快接受。 晏飞叹息道:“方才进来瞧见娘娘面色红润很不错,可一经把脉才知道身体内里有异样,就是不知,是怎样的手段才会导致如此?” 外表红润有光泽,给人一种身体康健的错觉,实际上内里有损耗,尤其影响生育能力! 宫里的事情太多说不清楚,洛贵妃面色沉郁手指紧紧扣着,在桌上一拍,怒气显然:“上次的麝香事件过去以后,皇上已经下令六宫警醒,奈何还是有人要谋害本宫!” 怪不得皇后一夜就能怀上,而姐姐日夜受宠,肚子一直没动静! 想来,前世也是如此罢! 不知道那幕后之人究竟是用的何种手段,没有露出丁点儿马脚! 洛嘉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着有点颤抖,再一次,见证到姐姐被伤害,她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更加气愤的是在怄自己,她竟然……毫无察觉! 洛贵妃盯着地面出神,摩挲着手中镯子许久都不说话。 福安有些担心,唤了声:“娘娘……” 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飞沉默许久,盘问道:“娘娘每日进食的东西,可都有检查过?她碰过的东西,是否有留意?” “不瞒您说,上清宫内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有宫女留意的,凡是娘娘接触过的东西,每一样都要检查,就连园子里的花草都不敢懈怠。”福安有些无奈忧愁,都已经那般仔细了,却还是让娘娘出了事。身为宫妃,要是没有子嗣,日后该如何是好? 既然所接触的一切都没有问题,那幕后之人是在哪里下的药呢? 晏飞也拿不定主意,暂时得不出病症的结论,只能先开几副调理身子的中药喝一喝,看看是否会有好转,他的药都在医馆里,只能回去后包好药再差人送进来。 从上清宫出来,洛嘉沉默跟在他身后,脑中乱乱的。 入宫时气氛还好好的,这下大家都不太高兴。 晏飞忽然停住脚步,望着红墙绿瓦,眸中有深思。 跟在身后没注意的洛嘉,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还没注意踩了他一脚。 “不好意思,我没看见……”她想事情太认真了,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下。 其实在上清宫中,有一些话不方便明说,晏飞一直憋着到现在。 他转过身子看向洛嘉,严肃的脸上有几分凝重,“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发现?” 洛贵妃久居宫中,平日里稍微有个风寒症状,一定会请太医过来查看。 就算一个太医技术拙劣没有看出她身体里的端倪,其他太医也会看不出吗? 更何况,能入太医院的人,资历已经是相当高了,医术也定在他这种闲云野鹤的人之上。 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从跨出宫门的那一刻,洛嘉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皇上如此重视姐姐,入宫这么多年未孕,肯定请太医检查过,为什么没有发现异样? 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高墙之内,必无完人。”晏飞淡淡道。 洛嘉与他对视,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深思。 幕后之人,会是皇后吗? …… 宫中,梁刚因小儿子在牢中暴毙而亡,当场昏迷,架势吓坏了众人。 所幸刘寿匆匆赶到,差人将其送回府中,自己则进殿面圣。 时机巧得很,正好元烨与顾今宴也在殿中。 刘寿入殿,行跪拜之礼后起身,落座在一旁。 他不会平白无故进宫,既然跟梁刚是亲戚,想来是因为梁进的事情。 “皇上,听闻兵部尚书家的三少爷在牢中身亡,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一定要请皇上彻查仔细,好给微臣以及梁大人一个交代啊!”他是老臣,祖上更受魏明帝庇佑,元桢就算能拂别人的意,也绝对不能拂他的意。 见顾今宴未曾出声,元桢为了不得罪他,只好出声安慰:“国公稍安勿躁,梁三公子的事情,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元烨笑了,带着嘲讽的笑:“皇上,明明是臣子犯了错,怎么讨好人的,变成了你?” 这句话可谓是有点难听了。 刘寿装模作样提皇上解释,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肃亲王,皇上心怀大魏子民,那梁进也是大魏子民,现如今他无故枉死,连个死因都没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第129章 说不定人家的姑爷已经找好了 殿中元桢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不是看在朝中有旧党的份上,他早就跟刘寿梁刚对峙起来,还怕什么? 只可惜啊,人总是要受一些约束。 “本王想问问刘国公,可曾对张家妇人以及朱老二有所赔偿以及表示?”那双没怀善意的桃花眼睨过来,隐隐带着一丝压迫感。 刘寿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张家妇人?什么朱老二的?摄政王在说什么?” 元烨轻呵了声,元桢也跟着面色不太好看。 殿中传出一丝轻笑,顾今宴把玩着青花瓷茶盖,语气已是疏离:“自然是已经命丧黄泉的可怜路人。刘国公竟不知晓吗?” 连无辜枉死的路人名字都不清楚,还口口声声好意思要给梁进讨公道?岂不是搞笑? 刘寿根本没去打听过,什么路人不路人的?就是死了又跟他有什么干系? 不过皇上在上,自然不能如此说。 只见他面露惭愧,拍了拍脑袋叹气道:“瞧微臣这脑子!竟一时忘了他们的姓名!实在该罚该罚!他们二人飞来横祸,着实无辜,待微臣此次回去后,定当好好安抚,宽慰他们!” 刘寿皮笑肉不笑,跟顾今宴对视一眼也是没安好心,他的儿子被砍断一根小手指,这笔账还没算呢! “敢问刘国公,对梁进的身亡,有什么看法?亦或许,是要朕做出什么赔偿?”元桢已经看出来了,刘寿和梁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如今激怒了民意,也敢如此猖狂,实在是该整治。 刘寿就等着这句话,起身跪在地上,将头抵在地板上,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梁大人乃是国家栋梁,也曾为大魏鞠躬尽瘁,梁进的确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人命值天价,但还请皇上看在他已暴毙身亡的份上,给梁大人予以宽慰。” 元桢没有答话,因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犯下罪过的大臣去得罪百姓。 顾今宴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皇上可以答应。” “你说什么?”元桢有点不理解。 “梁家犯下大错,是待罪之身,一不能升官二不能赏财,但是梁进白白死了也不是个说法。皇上可以予以梁大人安慰,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有什么重要的?” 是刘寿自己没有说清楚,所谓的安慰具体是什么,将它理解为几句话没什么不对。 难道他还想让梁刚升官发财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他果然欲言又止。 元桢瞬间便懂了,微微一笑,语气轻快许多:“等下次早朝,朕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安慰,国公意下如何?” 他他能如何? 刘寿原想着,借自己这张老脸出面,在皇上面前多言几句,不仅能不降罪于梁刚,还能额外为他争得一些东西。 谁知碰到一个什么都拿不定主意,处处都听顾今宴的窝囊皇上! “微臣……觉得甚行。”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元桢点头道好。 方才静了一下,听到顾今宴道:“既如此,国公是顺意了,咱们再来说说其他事情。” 刘寿不解,满头雾水,“臣不懂摄政王的意思。” “张家妇人和朱老二家中的赔偿,国公可以回去与梁大人商议一下,能给到多少?” 要梁刚给死去的人拿钱? “他们是大魏的子民,此事又在城中掀起这般风雨,要是处理的不得当,怕冷了百姓的心。古人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百姓便是水,朝廷便是舟。” 顾今宴说起大道理还是有一套的,尽管他还有点不自信。 元桢默默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梁进撞人一事早就该有了解,断断续续拖到今日来,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想了想道:“想必梁大人家底丰厚,一点点赔偿应该没事的。” 刘寿真是一个没注意,就掉进了顾今宴的计谋中。 梁刚做官多年,钱财自是不在话下,只是要他给死去的人做赔偿,实在是…… “如果梁大人家的银子不够,本王想,刘国公肯定会慷慨解囊的。” 这这! 元桢有点憋不住笑意,再看一旁的元烨,也是觉得有趣。 刘寿懵了:“敢问摄政王,梁大人需要赔偿多少钱?” “呀!”顾今宴故作惊讶:“国公不知?一条人命可是值天价啊!” 这不是拿刘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吗? “容本王算算,帮你讲个价,一条人命千金便够了,不过仍需给张家人赔偿两千金,国公不会不知道张家妇人是有身子的人?”还真是将他拿捏死死的。 刘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当着皇上的面又不好发作,顾今宴敢当着人说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是皇上也默许的。 岂不是故意给他难看? 可眼下若是不应,就是跟皇上作对! 刘寿怎么敢呐? 他强忍着心中不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下一刻又立马跪在地上,向元桢诉苦抱怨,口口声声指责顾今宴滥用职权。 顾今宴悠然看着他,已经猜到是哪一件事情。 “皇上,微臣控告摄政王,他……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对微臣的儿子刘疆滥用职权!竟然派人砍了他的小手指!” 此言一出,殿中皆是一静。 元桢从没听过这件事,是以听到刘寿的话尤其惊讶,看向顾今宴,眸中带着询问之意。 后者没有否认,微微扬着的下巴好似在挑衅刘寿,那意思就是在告诉他:是本王做的,想怎样? “疆儿一生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不对之事,却被摄政王如此对待。今日臣当着皇上以及肃亲王的面,想质问摄政王,为何会如此残忍对待疆儿?” 刘疆受伤后,从卞城迅速回到京城,见到失去小手指的儿子,当即气的吹胡子! 可听到是顾今宴所做时,想报仇的决心就淡了一些,并不是他畏惧,而是想到皇后生下孩子后,若是太子,则还需要他的扶持与帮助。 眼下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摄政王,可有此事?”元桢问。 顾今宴挑眉应下:“确有此事。” “为何?” “回皇上,刘疆伤害了臣的人,并且对臣的人实施了绑架,请问,臣应当袖手旁观吗?”他不会避讳洛嘉的存在,哪怕现在当着皇上的面,当着大家的面,只是不会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事情多来龙去脉刘寿自然是清楚点,可他怎么能说出来?反正都是一张嘴,说东说西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他立即否定,斩钉截铁道:“还请皇上明鉴,疆儿从小本本分分,从来没有犯过事,怎么会做绑架之事?更何况,疆儿跟摄政王交涉不深,怎么还会得罪他的人?莫非摄政王当真是觉得臣这把老骨头好欺负了些?” 自古都有长舌妇,没想到长舌夫也存在。 顾今宴问:“刘疆去卞城做什么?” 刘寿立马道:“走亲戚,有一门远方亲戚在那边。” “那为何要绑架本王的人?” “摄政王莫要胡说八道,疆儿根本就不认识你的人,何来绑架一说?倒是摄政王,难道视人命为草芥么?说杀就要杀,说砍就要砍?” 顾今宴懒得跟他理论,只转头对元桢禀道:“砍掉刘疆的手指,臣不后悔。”侧头又道:“若是刘国公介意,可以立即来砍掉本王的手指。” “你……你!难道就没有王法吗?”刘寿大怒,一股脑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顾今宴破口大骂:“如此狠心之人,老天爷自然会看不惯!” “哦是吗?本王等着,永远等着。” 他一向是清冷孤傲的,即便在面对刘寿的指责时,依旧不屑于解释。 殿中争论自然是刘寿落了败,刘疆本就行了歹事,当初在坤宁宫里就漏了马脚,是以除了当着皇上的面抱怨咒骂几句,没有其他的法子。 等到来日,皇后生下太子,真正掌握大局之势,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从宫里出来,乌蒙蒙的天空浸着冷意。 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顾今宴闭眼小憩了会,忽然想起昨日南絮说过的话,困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隔着一道车帘,他的询问再次穿出来:“你昨日说的话,都是亲耳听到的?” 正驾车的南絮叹息一声,不知道主子是不是魔怔了,耐着性子答道:“是真的,属下亲耳所听,绝对千真万确!不过话说回来,主子,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晚上知晓以后,已经问了属下五次了!虽说洛二小姐模样的确是不错,但她……都想着要小孩了,肯定以及心有所属,说不定……说不定人家的姑爷已经找好了。” “近日没听说过洛府要办喜事。”他淡淡道。 南絮也觉得奇怪,他还偷偷问过北方,不过北方什么也不知道。也对,这些私密的事情,洛二小姐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主子,从咱们回京以后,你好像还没有跟洛二小姐碰过面?” 顾今宴仔细回想了下,“见过,那日她进宫,本王远远瞧了一眼。” 南絮耸耸肩,不禁为主子感到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从洛二小姐出现以后,主子对待她就很不一样。 想想这二十几年,主子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这样有好感,却又知晓她可能心有所属,实在是难过啊! 车内没有再传来声响,南絮想问,又怕打搅到他,只好乖乖闭嘴。 第130章 没什么想问本王的? …… 瑶光阁里,伺候洛老太太歇下以后,洛嘉忽然发现肚子有点疼,许是月事又快来了。 一回到房间就赶紧钻进被窝,绿竹又灌来汤婆子放进被窝,暖烘烘的,好让痛意消散些。 好久没出现的北方门也没敲径直走进来,一眼边看到绿竹守在洛嘉身边,面色显得有些关心。 他想起南絮让他打听到事情,话已经到了喉咙,又生生咽了下去。 都已经这样明显了,想必……再没有问的必要了? 洛宁身子有恙一事给洛嘉带来了一些影响,回府后的第二天就病了。 梦里迷迷糊糊的,总是会梦见前世的血腥的画面。 她的结局,姐姐的结局…… 再加上月事快来,腹中疼痛虚弱的很,绿竹无奈,只好去找晏大夫开几副止痛药。 服过之后才有所好转。 素心来瑶光阁禀告,说洛莹又回来了。 总之隔个天,都要回娘家一趟。 洛嘉没放在心上,也不想将洛莹放在心上,只是感叹她何其幸运,梁进这下已经死的僵硬,他们之间的事情,不会再有人第三人知晓。 “祖母那边看紧点,没必要的人,就不用见了。” “是。” 洛嘉静静躺在床上,想起楚芳的事情,她现在时时刻刻都守在秦无双的身边,根本找不到时机说话。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点将秦无双扳倒,对大家都好。 只是,要如何让楚芳开口呢? 祖母去般若寺拜佛,秦无双也会跟随,到时候楚芳也一定会跟着,不如……可以试一试。 夜里,洛嘉吃过止痛的药才稍稍缓和了些,不过仍旧保持着捂肚子的姿势入睡。 窗外有人影晃动。 北方立即察觉到不对,鬼鬼祟祟搜查一圈,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主子? “主子你……”夜闯女子闺阁是怎么回事? 顾今宴脸色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很快又恢复正常,清嗓道:“半夜无聊,出来散散步。” 北方目瞪口呆,“来这里散步?” 外面大道那样宽阔,难道还不够散步的吗? “没你的事了,退下去。” “……好。” 隔壁的房间里绿竹呼呼大睡,根本没注意有人闯入瑶光阁。 顾今宴自以为没人发现,蹑手蹑脚推开轩窗,翻了进去,刚一转身,面前忽然一亮。 烛火的光倾泻在少女柔和的面容上,眼中隐隐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露出几分狡黠。 正含着笑,一动不动盯着他。 顾今宴瞬间石化。 “摄政王好身手,半夜闯入民女闺阁,不知是要做什么?民女这地儿,可没什么好散步的。”她故意这样说。 其实方才他跟北方之间的谈话,已经被洛嘉听到了。 她腹中不舒服,本就迷迷糊糊的,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惊醒,没想到半夜还逮着了一只大黑耗子! 顾今宴摸摸鼻子再次不好意思:“本王……走错地了,这就离开。” 说着转身就要走。 洛嘉没有出声,也没有劝住他,只静静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谁知,面前的男子又不动了。 回转过身子,话里带着几分责怪:“你就不知道拦着本王?” “民女不敢拦着。”洛嘉道。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来错,顾今宴总觉得今晚的她有一点不对,话里明明带着不高兴,却还要故作出笑意。 尤其是一声又一声的民女,好似在提醒彼此的身份。 他静默片刻,目光移向洛嘉平坦的小腹,不由道:“你自己的身子,要护佑好。身子骨要是差了,是怀不上孩子的,本王今日过来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一看你,就当作最后一面。” 等等,等等…… 什么叫做身子骨要是差了,怀不上孩子? 洛嘉低头看看平坦的小腹,再看看他,眉眼间很是困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今宴皱眉:“南絮说你准备要孩子,虽然本王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还是恭喜……” “他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洛嘉再次发问,眸中还有点不可置信,觉得他们俩脑子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你……” 洛嘉双手叉腰,微微扬着下巴:“本小姐未出阁呢,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三更半夜翻到房间来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口无遮拦,什么孩子,什么恭喜,简直莫名其妙! 顾今宴也懵了,不过在听到她否定以后,内心还是有点欣喜。 既然她没想怀孕,那南絮的话也就全部都是假的? 顾今宴忽然有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洛嘉将蜡烛放回桌上,觉得有些凉飕飕的,随手拿起件外裳披在肩上,双手覆在一起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看着他。 一个多月还是两个多月没见了? 她有点记不清,反正新年匆匆而过,岁月也走的悄然无声,什么也没留下。 顾今宴只当来到自己家中,行为举止一点儿也不拘束,甚至也没有闯入女子闺阁的羞愧。洛嘉很想知道他这份淡定从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摄政王闯人房间的技巧,实在有点不高明。”房间里昏暗,可洛嘉没记错的话,亲眼看到顾今宴蹑手蹑脚从窗户外面爬起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她已经醒着,并且全过程目睹。 说起这事,他今夜确实是有点狼狈了。 原本想着,只进来看一眼就走,哪里知道竟被逮着了? 看着悠然自得的洛嘉,顾今宴总觉得心里有点慌。 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心慌。 “你去找了晏飞?”既然想要怀孕一事为假,那她去医馆肯定有其他的目的。顾今宴忽然后知后觉,为什么在南絮告诉他以后,没有去跟晏飞求证过? 原是他脑子有点不灵光了。 洛嘉点头应下:“找过,有点私事。” 既然不是为自己去找的晏飞,结合她身边人的情况,应该是替洛贵妃问诊? 顾今宴猜到了。 “晏飞是哪里人?”洛嘉问,她有点好奇,会说出高墙之内,必无完人这种话,到底知道些什么? “本王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摄政王府的人!”要是不清不楚的人,都能随意进入王府,岂不是乱了套?洛嘉知道他肯定不想讲给自己听。 顾今宴一直在等,等她问拓跋玉儿的事情,但好像她并不关心,也并未放在心上。 洛嘉沉沉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床边,钻进被窝里:“我困了,你走。” “记得把蜡烛熄了。”还不忘吩咐他做事情。 “你就没什么想问本王的?”他凝着火光道。 洛嘉闷闷道:“问什么?” 顾今宴有点不高兴了,倏地一下站起来,随手一拂,烛火立马熄灭。 钻在被窝里的人正等着他说下一句呢,却等来离开的脚步声,他走了。 洛嘉将头探出来看了看,房间内寂静无声,所幸放宽心思睡觉,不去想其他。 后面一连几天,再也没见着顾今宴。 洛嘉也没闲着,想法子将审问楚芳这件事提上日程。正好,来到去般若寺祈福的这一天。 洛老太太早早便起来,收拾妥当后来到马车里侯着。因着是她来到京城第一次去寺里,洛之擎不放心,特意告假陪着一起去。 此举引来秦无双的不满,想当初她病重时,老爷都没有告假留下,而如今老太太只不过是去一趟寺庙,就让他不放心? 还真是姓洛才是亲人,外姓的就不是了? 柳飘飘没有跟着去,洛菁也留在家中,路上只有洛老太太洛之擎洛嘉以及秦无双几人,不过还包括各自的贴身仆人,楚芳自然也在列。 各自上了启程的马车后,都没怎么说话。秦无双也一直有意无意的告诫楚芳,不要远离她的视线。 自上一次洛嘉有意跟楚芳提起后,她似也留了心眼,决心好好的听秦无双的话。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有的是办法让楚芳说出真相。 路上能看到京城周边连绵不绝的高山,在冬夜的早晨,雾蒙蒙的,很是好看。 洛老太太喜欢,一路都在夸赞。洛之擎笑道:“母亲要是早来几年,喜欢的还会多呢。” 他也只是顺口接过话茬罢了,谁知,立马就没人说话了。 见老太太只是盯着外面的景色喃喃道:“要是你爹还在,也来看看多好?” 洛老爷子没有熬到洛之擎取的功名的时候,一辈子清清苦苦,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见过。 提到他了,众人都默默不作声。 洛家只有洛之擎这一根独苗,好不容易抚养长大,却没能享到儿子的福气,怎么说也是可惜啊。 话题不太开心,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的路程都靠着内壁小憩,不一会儿便到了般若寺。 佛门之地,前来行拜的人很多。 洛嘉先搀扶着老太太去庙里祭拜各位菩萨,时已至晌午,又跟大家到后堂用斋饭。 洛老太太在怀阳时,只去过小寺庙,除了拜一拜各位菩萨,没有吃斋饭啊歇脚啊这样的,今日来到规模宏大的般若寺,才发现外头的世界果真不一样。 斋饭清淡,盛多少就必须要吃完,秦无双眼大肚皮小,一会儿嫌弃饭菜没有油水,一会儿嫌弃菜品成色不好,洛之擎压着不乐:“这里是寺庙,你当是樊楼吗?” 第131章 审问楚芳1 “妾身……” “赶紧闭嘴吃!”洛之擎根本不想听她废话,眼下饭堂这么多人,非得丢人现眼才行? 况且,方才盛饭时,饭桶和菜盆边上明明写着不可贪多,她非不听。 这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剩饭,怎么好意思? 被他一说,秦无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谁想跟着来般若寺啊?她在府上好好呆着明明更自在,是老爷吩咐今日一定要跟着,不然以为是她自己想来啊? 般若寺的饭菜早就吃的厌烦,方才是觉得肚子饿没办法,可此刻也不是太饿,自然就吃不下了呗!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洛老太太低头喝了一口汤,念念有词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啊。” 洛之擎瞪了秦无双一眼,不再说话。 如此一来,秦无双更觉得被无视,心里火气蹭蹭的冒,又发泄不出来,只埋头将碗里的米拍了拍。 其实她以前性子不这样的,是从再次将管家之权拿回来以后,就开始变了。 况且,一向不受老爷喜欢的柳飘飘,现在也有了身孕,对她而言是大大的威胁。 不管她怀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如今老爷嘘寒问暖,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这点是没错的。 想起当年自己怀孕时,洛之擎就算再喜欢她,也从没如此过。 洛嘉吃完了,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见祖母抱着碗已经喝了两碗黄瓜汤,不由打趣道:“看来,得将寺里的厨子带回府上才行。” 洛老太太呵呵一笑,“我就是一时渴了,多喝几口。行了,出去散散步。” 前些日子大夫说她好像有痴呆的症状,后来洛嘉请晏飞来府上见过,的确有点,但还不太严重,平日不会有所影响。 就怕受了打击或者是忽然被惊吓以后,才会复发,平时好好照养着,不会出大问题。 洛嘉其他的都不怕,就怕秦无双知道祖母的病症后,对她有所举动。 祖孙俩来到寺里随意散步,午后有一点太阳出来了,但依旧感觉不到什么温暖。 老太太走累了,便倚着长椅坐下歇歇,牵着洛嘉的手轻轻抚摸着:“你可知,你母亲临终时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 大抵是姐妹俩的亲事。 身为女子,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稍不小心,就能毁了这辈子的。 当初洛宁入宫时,并未知会过老太太,心里有所介怀,后来看她在宫里真过的不错,也算是有点安慰。 现如今,只剩下洛嘉还没有归宿。 “跟祖母说说,你想要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洛嘉一愣,脑中下意识就浮现顾今宴的面容,可他…… “孙女别无他求,只要对孙女好,对祖母好,就行了。” “他对你好就行了,对我这个老婆子好不好的没关系,终究是要下黄土的人,有什么所谓呢?” 她很清楚自己的年龄,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话题伤感,洛嘉不愿意再提,指着不远处的湖心亭道:“祖母,那边风景好,我们去看看?” “好。” 客房里,秦无双借口不舒服窝着不出门,楚芳伺候在身侧,看着外面大好的天气问:“大姨娘当真不出去走走?” “走什么走?一看到洛嘉和那个老婆子就生气!”她倒头睡下,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一会,下山的时候记得喊我。” 楚芳无奈,只好应下。 从回来洛府伺候秦无双以来,她的性子真是娇惯了不少,哪里还有从前的温婉大气? 整日看着心里也糟糕的很,楚芳没什么追求,只想快点将儿女们落实下来,再席卷一坨钱跑路,那再好不过了! 可是,此时的秦无双没有那么好说话,稍微一点不如意就大吼大叫,要想完成事情只怕得拖得久了。 还是得提前想办法才是。 这边怀有心思,洛嘉那边也开始策划,她将绿竹和素心几人叫来安排,北方也出现帮忙。 今天不回去了,就在寺里歇息,这样才有机会动手。 洛嘉先让静言去告诉秦无双,今天不下山,让她做好准备在寺里歇息。 再给寺里的主持请求,腾出一所空院子给她用一用。所幸主持好交代,并未细问,立马差人腾出空院子给她们用。 夜晚渐至,秦无双一觉醒来已是天黑,不由得大怒,叫来楚芳厉声询问:“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午睡,为什么天都黑了也没叫我?” 楚芳守在门外,忽然听到声音立马跑进来查看,见秦无双怒气十足,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懑,“大姨娘,奴婢见你睡得正香,并未敢打扰……下午时分,二小姐已经派人过来吩咐说,今天不下山,就在此处歇息。” “什么?她发什么疯?老爷呢?允许了?”秦无双宛如泼妇一样坐起来,胡乱两下将衣服穿好,准备去找洛之擎。 楚芳敛眉:“老爷正陪着老太太在佛堂听经文。” 言外之意就是压根没空理你。 秦无双狐疑了下:“洛嘉为什么要在寺里过夜?” “听说是老太太不愿意离开,连老爷也不能改变她的念头,只好留下。” 如今老爷对老太太是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听从,想着弥补之前的愧疚,给她一个安乐的晚年,尽一尽孝心。 即便是曾经的挚爱,也得撇在一边去。 秦无双的发疯很快就过,脑子里迅速转动,整理好衣衫,顺便理了理发丝:“走,咱们去佛堂见老爷。” “是。” 佛堂在北边,洛嘉也在里面聆听,双手合十作祷告状,烛火打下来,无比柔和。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好在秦无双知道佛门重地,应以清净为主,并未大吵大闹,简单跟主持打过招呼后,便跪在蒲团上装模作样的祈祷。 楚芳退到门边,跟绿竹素心站在一起。 里面低沉的诵读声传出来,声音很轻,入耳间,只觉得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楚嬷嬷,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看?”素心发现她板着脸,似不开心。 楚芳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无奈,最终没有选择说出来,“没什么,只是觉得佛门重地,嬉皮笑脸的不好。” 说来也是,多少有点不尊重了。 绿竹跟素心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绿竹立马捂着肚子低低叫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芳见她如此,脸上闪过一丝疑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许是……许是晚间的凉水喝多了,闹肚子。素心,你陪我去一趟茅房,那边太黑太远了,我怕……”她扶着门框慢慢蹲下来,好似快撑不住了似的。 素心面露纠结,看看里面再看看她,很是为难:“老太太身边离不得人,我要是走开了,老太太找我怎么办?” “好疼啊……” 见她真的很痛苦,楚芳左右看看,身边没有其他人,同为洛府之人,要是不帮助,岂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顿了一下,犹犹豫豫道:“我带你去。” 绿竹见计谋得逞,心里欣喜,嘴上不住道谢谢,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支撑着站起来,往北边方向去。 见到她们两人的身影远走,素心轻轻敲了一下门,一长一短,是为提示。 正好洛嘉的位置就是靠在门边,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能知晓,看来绿竹笨笨的小技俩还不错。 她起身,向一边的小僧屈了屈身,默默退出去,径直往绿竹的方向走去。 寺里的光本就昏暗,小道上的灯笼更是用的节省,好长一截路才有灯光。 越往前行,越是黑暗。 楚芳停下脚步张望着,再向后看看,问:“前面不像是有茅房的样子,是不是我们走错了?” “怎么会?我……我下午的时候就来过,是这条路没错。”绿竹尽全力说服,怕她反悔掉头就走,又打感情牌:“其他茅房也有,可寺里都是男子,我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些……害怕。” 再怎么说也是女人,楚芳在这方便还是懂的,她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坚持着陪绿竹往前走。 直到看见不远处的灯火亮堂,绿竹捂着肚子欣喜道:“嬷嬷你看,就是前面了。茅房在院子里,我就说下午来过,肯定不会走错……” “好,咱们赶紧过去。” “嗯!” 前院的院子门口,挂着两个高高的大红灯笼,楚芳和绿竹跨进去,正往院子里面走着,忽然背后一阵风过,大门忽然被关上! 楚芳一惊,“是谁?” 绿竹也佯装很害怕,嘴上还劝着:“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嬷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还没等楚芳制止她,立马消失的不见人影。 她们来时是借着小道两边的灯光,并未提灯,可眼下见院子里漆黑无比,除了门口的大红灯笼以外,里面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绿竹那丫头看不看得见如厕?别一不小心掉进粪坑里!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时辰,绿竹从一开始故意闹出声响,到后面悄无声息,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楚芳等了这么久,心里早就着急了,扬声唤了唤:“绿竹?绿竹?” “你还没结束吗?” “绿竹?” 没有听到任何回响,楚芳顿时僵住不敢再动,从地上摸索着一根棍棒握在手里,好壮大胆子。 怎么回事?绿竹真掉粪坑了? 楚芳慢慢移动着,往绿竹消失的位置走去,一个没留意间,迎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飘过来,她陡然睁大眼睛一看,那白色的好似绫布,从远处飘过来,没有伤害到她,却从脖子上轻轻划过。 第132章 审问楚芳2 凉飕飕的触感在脖子上,楚芳不禁起鸡皮疙瘩。 害怕间,不打算找绿竹了,就算她掉在粪坑里也没关系,至少自己的小命得保护住。 于是朝院门小跑着,奋力拉了拉,半天都没动。 怎么……回事? 锁住了?这是要…… 想到刚才白绫从远处飘过来,拂过她的脖子,那冰凉的感觉,就像刀子一样在划过。 楚芳不敢再待在这里,用力敲打着院门,祈求外面有人能发现这里,将她解救出去。 可洛嘉拜托主持找的这间空院子,是最偏远的地方,就算发生打闹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今儿,楚芳是逃不出了。 “有没有人?救命啊!” “我被锁在里边了,救命啊!” 楚芳一边大声呼救,一边用力敲打大门,手都酸痛了,始终得不到外面的回应。 洛嘉躲在暗处,面无表情,对着北方微微颔首,再让绿竹轻轻从暗门跑出去,将洛之擎请过来。 闹剧可以开始了。 楚芳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呼唤求救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来,而绿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故意引自己来这边的? 绿竹是洛嘉的人,难道是她在背后搞鬼? 楚芳心中大惊,忽然身后响起异样,她僵住浑身不敢动弹,半晌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蓦地回头张望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楚芳背靠着大门,不肯上前一步,细细观察起院子里,希望能找到什么出路。 忽然一抹白影从侧面快速穿过,犹似女子的身形。 楚芳快速看过去,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手心里紧张的汗都要出来了,拳头死死握着,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不敢放松。 眼角一瞥,左边又出现那抹白影! 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害怕起来,再次用力敲打大门,这次呼救的声音更加大。 听着不远处震耳欲聋的求救声,洛嘉不为所动,算了算时间,绿竹应当已经回到了佛堂,和父亲正在来时的路上。 “二小姐,要开始审问了吗?” “审问。” 白影三番五次的出现,三番五次的隐匿,叫楚芳分不清是幻觉还是亲眼看见了。 寺庙里闹鬼?说来岂不是笑话吗? 她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厉声吼道:“何人在暗处搞鬼?这些乱七八糟的计俩简直是笑话!何不出来现身?” 一时间周围静下了。 就在楚芳真的快以为是幻觉时,有一个缥缈空远的女声响起:“我若现身,岂不是会将你吓死?林嬷嬷?” 林……嬷嬷! 这是她在怀阳用的名字,怎么女鬼也知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林嬷嬷?我姓楚!”她东张西望,双手拿着棍棒,发誓要跟女鬼斗个死活! “哦?是吗?可是在怀阳你服侍我时,可从没说过自己姓楚呢!”语气到最后渐渐恨戾,根本不给楚芳回想的机会,从暗处一跃出来,伸出尖锐的指甲,直直朝她奔去! 怀阳服侍她时? 楚芳这一生只服侍过两个人,除了秦无双那便是……万玉枝! 她陡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从空中飞跃而来,凌乱披散的发搭在肩上,白衣还可见血点的人是当年服侍过的万玉枝! 那个人……不是死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鬼? 楚芳腿上一软,眼看着白影朝自己迅速奔来,她尖叫的抱着头不敢对视,嘴里直央求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身前一阵阴风袭过,一双冰凉的手先是搭在她的头顶,缓缓向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稍稍用力,却也留了喘息的空隙。 “是你!明知我患上喘症,却还在棉絮里夹杂了柳絮,最后索要了我的性命!林嬷嬷!纳命来!” 女鬼恨戾说着,手上力道跟着紧了几分。 早已被吓的四肢瘫软的楚芳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只求最后能保全一条小命才好! 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呼吸渐渐困难:“不是我……是秦无双,是她指使我的……” 女鬼装作不听信她的话,决定给她几分颜色瞧瞧,下了狠手,用尽全力,在一瞬间给她要去见阎王爷的错觉。 楚芳真感觉自己要死掉了,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我……有……证据……” 忽然,院子里各个角落都亮起灯笼,脖子上的扼制感也消失了,楚芳眼前一片昏花,捂着脖子好一阵才缓过神。 面前站了一群人,她又是慌张又是害怕的抬眼看过去,吓的不轻:“二……二小姐?老……老爷……” 再看看一旁,绿竹好端端的站着,还有那也不是什么女鬼,不过是一个穿着白裙子会轻功的女子罢了,据说是北方在长公主府临时找来的人手帮忙。 洛之擎面色铁青,怒气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倒是洛嘉,一脸平静没太震惊,只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楚芳道:“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样子他们都已经听到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楚芳哆哆嗦嗦着不敢说话,心里已知是大祸临头。 “北方,将她绑起来,送到我的客房。绿竹,将大姨娘请过来相见。” 洛嘉极为镇定的安排一切,丝毫不乱的让洛之擎有些怀疑她还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听闻自己母亲并不是病死,而是被奸人所害,就这样无动于衷? “父亲,大姨娘是狼还是羊,等会就能知道了。”她道。 洛之擎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有这样的坏的心肠? 一时虽很难接受,但还是要面对。 …… 佛堂里。 秦无双早已是如坐针毡,稍一抬眼看向洛老太太,见她身形端正,一点儿懈怠的样子也没有,默默有些佩服。 还有,这些和尚也是,整日诵读经文有什么意思?是能长生不老?还是能永垂不朽? 她暗暗观察一圈,才发现洛嘉和洛之擎都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疑虑刚起,绿竹已经出现在她身后,弯腰低声道:“大姨娘,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秦无双挑眉一扫,缓缓起身:“他走的时候怎么没叫我?” “嘻嘻,这不是差奴婢过来请姨娘了吗?”绿竹笑嘻嘻着 两人轻手轻脚从佛堂出来,秦无双才发现有点不对,楚芳去哪里了? “楚芳不是在外面?怎么没看见人?”她要装出下意识的感觉,不能让绿竹发现她其实对楚芳很在意。毕竟绿竹是洛嘉的人,谁知道他们会谋算着什么? 绿竹佯装张望几眼,装糊涂道:“没瞧着呢。” 秦无双暗暗咒骂几句,真是安宁不住的东西,在寺里也见不着人影!待会见了一定得好好惩罚才是! 两人来到客房的院落,院内一片寂静,颇有种严厉肃穆之意。 绿竹引着她进到南边的客房,这是洛嘉的房间,而秦无双的客房在北边的那一间。 她有些狐疑:“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老爷会在洛嘉的房间里? 绿竹张张嘴正要回答,房内传出洛之擎的声音,听出了一丝不近人情之意。 秦无双原先还疑惑着,听到他的声音后就不犹豫了,直接跨步进入。默默跟在后面进入的绿竹贴心的关上了房门,私事还是关起来门来说的好。 房间里,洛嘉围坐在火炉子边上烤手,洛之擎也坐在一侧,斜眼看过来,示意她先坐下。 秦无双微笑着做到火炉边上,觉得气氛有些生硬,一点儿也不融洽,于是主动开口,想要炒热气氛:“咦?咱们都在这里,怎么不把母亲请过来?她老人家一人在佛堂里,也太无聊了些。” “心中有佛之人,会觉得听经是恩赐。只要心中有鬼之人,才会觉得无聊。”洛嘉毫不掩饰的,跟她正面怼了起来,如猎鹰般的眼睛顺过来,敌意显而易见。 秦无双不明所以,看看洛之擎再看看她,呵呵笑道:“二小姐怎么如此说话呢?咱们来到寺里拜见佛祖,定然都是心中有佛之人才对啊!” 洛嘉嘴角一勾:“是吗?父亲,你觉得呢?” 洛之擎身形一动,不打算起什么铺垫,侧头对着帘子里面道:“出来。” 谁在那边?秦无双诧异着,却见到楚芳从里面走出来,她很狼狈,眼神也格外闪躲,一眼就能认出出事了! 难怪在佛堂外面见不到人,竟是来这里了? 秦无双恍然大悟,她就说洛嘉和老爷为什么相继离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你怎么……” “姨娘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洛嘉直接道,直勾勾的眼睛毫不示弱。 秦无双莫名有些心虚,但仍强装镇定,掩了掩嘴唇解释说:“原本我是让她在佛堂外边候着的,可出去一看竟然没有人?身为奴婢的,连主子的话也不听了,自然是很好奇啊?” “果真如此?难道姨娘不会往其他方面上想想?例如,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她表情一滞,眼中愤怒一闪而过,却还要装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侧头责问楚芳:“二小姐的话都听到了?可是你做了亏心事?如果是的话,尽早交代清楚,否则你的那一双儿女没了娘亲,后半辈子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楚芳面露恐慌,这已经是赤果果的警告了! 第133章 你以为,帮凶会无罪 秦无双也忒恶毒了些,竟然拿她的孩子来警告! “奴婢……”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洛之擎眼神投射过来,眸中同样带着警告,但跟秦无双的意味不同,他是想让楚芳尽快说出真相,好还玉枝一个真相。 “大姨娘急什么?我只说了有人做亏心事,可没说是楚嬷嬷的?难道,大姨娘心中是有鬼吗?”洛嘉故意用玩味的口气,明明没有明说,字里行间却都带着很清楚的意思。 “二小姐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做了亏心事?”她微微眯着眼睛。 洛嘉耸耸肩,一笑而过:“我没这么说过。” 接着侧过头,将楚芳叫到身边来,让她不比跪下说话,坐在凳子上就行。 楚芳有些惶恐,看看秦无双,似在犹豫。可脑中不自觉想起她方才威胁自己的话,最终默默走向洛嘉身边,低垂着脑袋,不去看旁人。 原本已经隐忍着火气大秦无双,这下是真的忍不了,手绢在掌中被随意揉捏,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楚芳,你可是我的人……” 洛嘉正视她,嘴唇动了动:“楚嬷嬷是洛府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以前二字,就很灵性了。 洛之擎哪里听不出其中的狐疑? “嬷嬷你实话告诉我,我的母亲,究竟是谁杀的?你说实话,我便看在你曾为洛府人的份上,饶你一面,也会给你的孩子一份善终。可你若是撒谎,我当场杀了你,再返回去杀李林李娇。”谁也不肯相信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说出来的话!洛嘉没有觉得这番话有多胆大亦或是血腥,毕竟,她做的出来。 秦无双诧异无比,手指着她微微颤动着:“你,你……就不怕被官府捉拿?” 洛嘉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无声的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没有想到,她直接挑到了明面上来说? 楚芳有些错愕,但脑中也在快速思考,洛嘉是府上二小姐,更有贵妃姐姐护佑,她有那个能力做出那些事情,而秦无双,左右不过是姨娘,看如今的样子,更不可能被扶正。 况且,按照楚芳对秦无双的了解,这次事情平息以后,极有可能会报复在她身上! 与其这样,倒不如…… 楚芳深呼吸一口气,没敢看秦无双,只凝着烛火道:“奴婢……乃是受人指使,才做出迫害夫人一事。” 受人指使,受谁的指使? 洛之擎很显然已经忍不了了,他本就对玉枝的死怀有愧疚,现如今忽然被告诉她是被害死的…… “受谁指使?速速说出来!否则我送你入火炉子见阎王爷!” 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能知道他有多气愤。 炉子里的火正茂盛着,似也在旁观这场闹剧。 秦无双被他的呵斥一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心上震荡,缓缓闭上眼睛。 楚芳不敢再有所隐瞒,于是从头说起,将秦无双安排她回怀阳的事情统统说了个底,包括如何对夫人佯装的很忠心,以及到最后在棉被里塞柳絮,导致了她的死亡。 听着她一字一句,宛如讲故事般,而那位主人公正是她的母亲,洛嘉心里绞痛万分。 洛之擎顿时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层事故? “也就是说,玉枝并非病死。” 楚芳也知道错了,利索的从凳子上起来跪在地上,“老爷,奴婢也是被人指使,一切都是大姨娘的意思!跟奴婢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啊!” “你以为,帮凶会无罪吗?”洛之擎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压迫感让楚芳和秦无双都有些害怕。 秦无双也跪下来,眼泪说来就来,她的眼泪总是很听话,时时都能让她看起来梨花带雨。 她扯着洛之擎的裤脚,拼命解释:“老爷,楚芳是胡说八道的,妾身跟夫人都没有见过,怎么会去伤害她呢?肯定是楚芳自己跟夫人有愁怨,杀了夫人再来嫁祸给我!一定是的!” “大姨娘!”楚芳吼道:“你为什么还不承认?背负着一条人命会过的舒心吗?” 她跪着爬到洛之擎面前,伸手发誓:“奴婢今日所言,要是有任何一句假话,定天打雷劈,儿女不得善终!求老爷明鉴!” 楚芳没有丈夫,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扶养大两个孩子,对于她来说,李林李娇就是她的性命,是她的一切! 现在,竟然敢以此来起誓,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洛之擎厌恶的将腿拿开,转头看向洛嘉问:“你一早就知道?” “我是知道,可父亲不知道。” 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楚芳一人说话不算,可还有人证?” 洛嘉有些心凉,那些来龙去脉都已经很清楚了,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她反问道:“父亲还想怎样的人证?母亲已经化为白骨,就在黄土里躺着,而如今杀害她的仇人正在此处,前因后果都清楚了,你却犹豫了?” “难道父亲是认为,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心上人,不可能有害人之心是吗?” 洛之擎觉得她话过于难听了,玉枝的死他很难过,可无双…… 他摆一摆衣袖,甚烦此事,正欲开口之时,房门被忽然推开,半截拐杖先入大家的眼。 那是……洛老太太。 “老婆子我,来当人证够不够资格?”只见在兰姨的搀扶下,洛老太太怒气冲冲走进来,环视房内一圈,目光落在眼眶通红的洛嘉身上,一抹心疼闪过,拐杖在地上杵了杵:“趁我不在欺负嘉儿?我看谁有这个胆子!” 洛之擎没有想到她会过来,脸上很是难看,赶紧将秦无双推了推,两步跑到老太太身边去,作势要搀扶她。 老太太却不领情,不露痕迹的甩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拐杖在秦无双面前敲了敲,示意她让让路,别挡在中央。 然后径直去了洛之擎的那个座位,极为坦然的坐下,威严自然而然的泄露出来。 秦无双不敢再有所举动,只眼巴巴的看向洛之擎,希望他疼疼自己,再想想办法。 只可惜,老太太出场,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方才,是谁说楚芳的话不算?人证不够的?”洛老太太明知故问。 洛之擎面露惭愧站出来, 他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到人已经没了,而且楚芳也好久没有在洛府里任职,谁知道她是安的什么心?万一是存心破坏他们家中关系呢? 他来到洛老太太的面前,想让她别那么气,可怎么也没讨着好脸色,只好讪讪站到一边。 “我在怀阳生活了一辈子,在洛宅里也待了一辈子,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做证人?”她继续嘲讽着。 洛嘉偷偷抹了抹眼泪,眼眶确实是通红的,不是听到楚芳描述的前因后果而伤心,而是被洛之擎的态度凉透了心。 母亲已入黄土,逝去多年,终于有一天能得见真相与光明,父亲却默默选择了秦无双。 洛老太太转向楚芳,将拐杖杵在地上道:“今日你道出当年真相,并非主动自首,而是情形所逼。楚芳,倘若你自愿去官府自首,告发秦无双,李林与李娇,洛府自然不会让任不管,保不齐看在你的诚心份上,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下半辈子。而你要是做了缩头乌龟,明日一早回去,他们会立即被扫地出门!” 楚芳脑中开始回想牢中的生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可再想想,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羁绊,当初不也是看了信纸上的内容,才拖家带口来到京城吗? 是她自首,还是从此以后过着昧着良心的日子? 秦无双忽然抓狂跳起来,“楚芳!你别听他们的!你要什么?钱财吗?我家底还很多,全部都可以给你!千万别听他们的话去自首,那样你会坐牢的,会坐一辈子!” 官府二字让她彻底抓狂,前半生过的风光潇洒,虽始终没坐上正主的位置,但衣食无忧,受人尊重。 后半辈子要是在牢中暗无天日,她会死的! 看着她已经到了胡说八道的地步,洛之擎一把推开她,眼中带着嫌弃:“秦无双!看看你自己到底再做什么?” 眼前发疯的女人,怎么会跟以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小妾想到一起? “你嫌弃我?当年是谁抱着我说我吟诗风雅,说我风情动人的?这才过了多久?就嫌弃我了?怎么?难道是想念那个已经死的僵硬的万玉枝吗?”秦无双咄咄逼人,说出的更是难听。 “你……”洛之擎真是气的吹胡子,现在是什么局面?怎么能说这种话?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怎可同日而语?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内很是清楚,秦无双被扇的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来,回头一看,巴掌的主人今晚是洛嘉!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揉了揉手,一个字也没说,眼神却好似要杀人般。 秦无双哪里肯挨一个小女孩的打?当即甩着巴掌要打回去,谁知手腕竟被扼住,手掌一下停在半空中。 第134章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回头一看,对上洛之擎盛怒的眼睛,脚上一软。 “我看你才是反了天了!”他咬牙切齿。 秦无双被一呵斥,眼泪立即出来,感慨自己多年来的情感全部都是喂了狗,万玉枝是她杀的又怎样?要是她还活着,来了京城,稳坐夫人位置,还有她什么事情? 方才与洛嘉对话时,眼看着他要保下自己了,没想到洛老太太凭空出现! 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十几年的男人,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到头来连自己都护不住! 秦无双将洛之擎重重一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顾他倒地在什么地方,头也不回拼了命般朝门外跑去。 没有防备被推倒的洛之擎摔在了火炉子上,火星四溅,连洛嘉的衣服上都被烫了好几个洞。 兰姨反应迅速,指着门外大声道:“她要逃跑,快抓住!” 北方敏捷跑出去,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房内因着火炉打翻一下子乱起来,绿竹她们护着洛嘉,兰姨虽不喜欢老爷,但还是上前为他拍打灰尘,再齐手齐脚将灰烬收拾干净。 夜神了,四处都黑漆漆的,不好找。 北方独自一人回来,没有带回秦无双,他摇摇头:“寺里找过了,没人,下山的路我也检查了一遍,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那她跑哪里去了? 房中几人静静坐着,气氛安静的可怕。 洛老太太也很忧愁,好好的一个家,就是因为她才成了这幅模样。 要是玉枝还在,此刻应该是阖家团圆,安安康康? “说不定,她根本没有下山。”洛嘉摸着腕上的佛珠淡淡道,佛珠是白日主持赠送给她的,说是有缘。 “没有下山?怎么可能?我把寺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都没见着人。”北方困惑,他一个习武之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怎么会容忍秦无双在眼皮子底下藏匿? 洛之擎等人也同样奇怪。 洛嘉的眸子转向他,提起之前思过的事情:“之前大姨娘来寺里思过几月,想必将寺庙里里外外都摸清楚了,万一是她找到了什么藏身之处呢?” 说的也是,思过的那段时间,她无所事事,想必每日只能乱窜,搞不好已经知道寺里所有布局。 对于一个熟路的人藏了起来,大家还真没办法。 洛老太太道:“无论如何,是她心中有鬼,如今更是畏罪潜逃,玉枝的死极有可能是她策划的,这点已经毋庸置疑。” 老太太的话分明是说给洛之擎听的。 是啊,她一逃走,就是坐实了罪名。 “行了,都去歇息。”老太太打个哈欠,困了。 洛嘉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睡,怕秦无双折返回来报仇,执意要守在边上。绿竹等人也跟着不肯离开,都怕秦无双会破罐子破摔。 北方在一边默默举手:“你们,是忘了还有我吗?” 还真是忘了。 洛嘉满脑子里只想着秦无双会回来报仇,根本没留意到北方还在身边,不过有他在自己也要留在祖母身边,守着她才安心。 “熄灯。” 出乎意料的是,一夜无虞。 次日一早,众人坐上回洛府的马车,因着秦无双的事情,大家都不太高兴,洛之擎尤其沉闷,也不肯坐在车内,只靠在外边跟北方并肩坐着。 回到洛府后,柳飘飘带人出来迎接,却发现少了一个人,正要开口问时,绿竹悄悄做了个手势,她立马知道分寸。 不过是去了一趟寺庙,人少一个,大伙也都不高兴。 许是有什么事情? 各自回院后,洛嘉吩咐北方找人看着点恭亲王府,秦无双不可能一辈子藏在寺中,等安全了一定会想办法跑出山,去跟洛莹求救的。 她们母女俩,也像狼狈为奸的样。 梅园一下子冷淡了,洛衡没有瞧见娘亲回来,在房间里大哭大闹,怎么哄逗都不行。 哪怕洛之擎亲自去劝说也无果,只好摆摆手不想再看见,最后还是老太太差人把孩子抱过去,哄了好大半天才笑起来,看样子,衡儿是得养在她膝下了。 …… 彼时,已是第二日的夜晚,四处静悄悄的,恭亲王府门口,一个狼狈不堪的妇人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端倪,连敲好几下大门,终于见到有人开门。 一开口便是:“我是清侧妃的娘亲,我要见清侧妃!” …… 北方回来禀告,的确在恭亲王府见到了秦无双,她被洛莹收留了。 “二小姐,要不要属下去把她抓回来?” 洛嘉凝眸一想,问:“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她带回来?” “是,不会惊动到其他人。” 留她在外面,虽躲躲藏藏,但总归是保留了一条性命。洛嘉不想她活着,可也不想那么快处决她。 不然,送给她一份大礼怎么样?好叫她再气上一回,于是带着楚芳去了衙门。 为了不给洛莹救出秦无双的机会,洛嘉并没有掩饰她的罪证,反而大张旗鼓的去衙门伸冤,押上楚芳在衙门口击鼓鸣冤。 京兆尹很快接收这个案件,得知洛嘉带来的只是帮凶而不是主谋,于是下令全城通缉秦无双,包括恭亲王府,也得照例去查找一遍。 此时的恭亲王府内,洛莹听闻外面的消息,很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在一边坐着的是秦无双,更是焦急不已,看向女儿,只希望她想办法不要让自己被衙役抓走。 “莹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洛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时明明也很聪明,有时却笨的不像话,直接指责起来:“当初楚芳带人来洛府时,你就应该赶走她,而不是留在府上给自己白白留下一个祸端!你还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老天爷呢!现在全京城都在通缉你,我作为你的女儿,怎么可能躲得过搜查?这不是白白给我添乱吗?” “我……莹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想当年,要不是因为怀上了你,你那狠心的爹丢下我跑了,我怎么可能算计到洛之擎的头上?” 洛莹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说的:“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洛府人?” 只顾着抱怨的秦无双后知后觉,竟然没有想到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捂着嘴不敢再动,看着女儿再说不出话来。 很快捕捉到话里的不对,洛莹的脑瓜子几乎是轰隆隆的响,这样天大的消息竟然到现在才得知? “娘亲你是说,我不姓洛?” 秦无双立马摇头拒绝:“我没有!是你听错了!” “你怀有身孕,才找到了父亲,然后嫁给了他?” 洛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到头来居然还会是一个外人? “如今已经到这幅田地,你实话告诉我!我的父亲到底是不是洛之擎?” 眼看着女儿逼问,秦无双双手掩面,急急起身想要逃离出去,却被洛莹拉了回来,母女俩对峙起来。 “我……我不知道,真的是你听错了。”她还在否认。 洛莹才不相信什么说错的话,一个人在情急之下,最有可能说出来的就是真话,她没有说错! 为了让娘亲能心甘情愿说出真相,她劝诫道:“恭亲王府也就这么大,等到衙役们过来搜查,我可不能保证你一定不会被找出去,可若娘亲你说实话,说不定我还会拼死护佑你。” 这……如今连女儿都跟她耍起手段了? 秦无双欲哭无泪,门外忽然有人进来禀告,说是京兆尹亲自带人过来,要彻彻底底查一下恭亲王府。 换做以前元旭还在时,就是给京兆尹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上门来,现在是元旭不在了,洛莹的脸面没人看得起,恭亲王府也名副其实,自然就能随便进出。 母女俩现在前厅中,很清楚能听到门外的咚咚声,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秦无双真急了,她不想被抓走,也不想坐牢。 一把拉住女儿,万分恳求道:“莹儿,好莹儿,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山下跑下来,鞋都跑烂了这你是知道的啊!现在洛府不容我,怎么连你也要撇开我?我可是你的娘亲,怀胎十月的娘亲啊!还有衡儿……衡儿还在府上等着我回去呢!” “娘亲你还在做梦吗?是你策划的杀了万玉枝,杀了洛嘉的亲娘,她还能让你回洛府吗?衡儿是洛府的孩子,你走了,他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不会有改变,因为他是洛府的儿子。而你,时间一久找不到了,权当死在外面,洛府谁会关心你?” “莹儿……” “实话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秦无双看看门口的方向,敲门声直打击着她,干脆一下破罐子破摔,嘶声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只知道是一个富家子弟,至于他叫什么,是哪里人,我……我都不知道。” “就那一次有了你,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于是将主意打到了洛之擎的身上,这才入了洛府,成了姨娘。” 富家子弟? 洛莹有所狐疑,不过情况紧急没有细致发问,而是将春桃叫过来,让她带着秦无双去了府上的密室。 第135章 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外面的咚咚声显得很急促,已经很不耐烦了。 等了许久许久,才看到有管家出来开门。 京兆尹不太高兴,黑沉着脸问:“这么久不开门,都在做什么?” 他的手下敲了那么久,不可能无人听见,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拖延时间,难道秦无双真的藏在里面? 管家笑嘻嘻的赔罪:“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府上下人不多,有时候难免没听到,还请千万见谅~” 见不见谅的都无所谓了,反正现在门开了。 京兆尹只哼了一声,没作回答,肯定知道里面有猫腻,当下没耽搁,带着下属直接闯了进去。 早准备好迎接的洛莹,已经在前厅等着,见到京兆尹怒气冲冲进来,装模作样的,走上前询问:“什么风把大人吹来了?” 她眼中茫然,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京兆尹平日断的案不少,一进来就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例如洛莹的身边没有人伺候,厅中也没人守着,而桌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茶水。 绝对不止她一人在这里。 京兆尹没有多说,直接让人在王府内搜查,非要抓住秦无双不可。 此举激怒了洛莹,她厉声一呵:“你们做什么?没有本宫的允许竟然在擅自做主?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本来她这个清侧妃的名号,民间很多人都不认可,虽说是元旭强夺来的,可毕竟守了活寡,没个男人依靠,谁又能真正听她的话? 京兆尹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可表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嘿嘿一笑:“娘娘,下官是接到了洛二小姐,你的姐姐控诉,说洛府的大姨娘策划谋害了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洛府的夫人你的嫡母,还有帮凶一起作证呢!可如今秦无双逃的无影无踪,翻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到人,无意间又接到通报说她藏匿在你府上?这不,下官为了还洛二小姐母亲一个清白,只好过来看看。若有得罪之处,烦请见谅!” 管你见谅不见谅!今日是搜查定了! 一个有名无权的清侧妃,跟一个洛二小姐的洛贵妃相比,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洛莹脸上很难看,娘亲已经藏匿的很好,也能保证他们一定找不到,但是京兆尹这份态度实在是另她不喜! “行,你们搜。可若是没搜出什么,一定要将虚传情报之人拎出来说个清楚,要是他故意骗了大人,可千万要好好惩罚一番!” 今日当着外面那么多人的面,在她的地盘撒野,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京兆尹继续嘿嘿一笑:“这是自然。”转头对下属严厉道:“给本官好好的搜!要是漏掉任何一个角落,提着你们的人头过来见我!” “是!” 下属们在府上左窜右窜,连花瓶都要探进去看一眼,生怕错过任何的线索。 京兆尹也跟着一起寻找,可搜查一圈下来,什么下落也没发现。 时辰慢慢飞逝,很快天黑了。 弟兄们整整一下午都在府内寻找,反反复复好几圈,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会不会是消息有误?”其中一个小兄弟禀道,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京兆尹镇定下来仔细想想,随后摇头道:“洛二小姐敢当着那么多百姓控告,且亲眼看到秦无双在恭亲王府,应该不会有假。” “那……属下们找不到怎么办?” 怎么办?总不能跟清侧妃撕破脸皮?京兆尹没得法子,只好到前厅去给她赔个罪。 洛莹施施然坐着,仿佛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并且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双手抱在胸前,等着京兆尹到面前来赔罪。 “娘娘,未搜查到什么,今日之事,打扰了!” 洛莹轻笑着喝了口茶,挑眉道:“大人,不是本宫说你,要是再发生什么事情,可一定得调查清楚了再过来,今日是碰上本宫好说话,要是碰到其他什么人,说不定压根不让你离开呢!” “是是是!娘娘教训的对,下官记下了。”京兆尹只好赔笑,心然而里鄙夷的很。 “春桃,送客。” 春桃从一侧站出来,福了一福:“是,娘娘。” 京兆尹这才注意到她,方才一直没出现过。 目光向下移动,看到她都鞋边粘着一些湿漉漉的灰尘。 近几日无雨,怎么会有泥泞?方才也在府上检查过了,并无裸露在外的泥巴路,她是在哪里踩到道? 春桃面露微笑送他们出去,举止很是得体。 京兆尹走在她身后故意问:“这位妹妹,方才怎么没见着你?” “哦,我去了不远处的糕点铺给娘娘买吃的了。”她回答着事先说好的措辞,尽管搜查的人很多,可大多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谁注意到她究竟有没有出过府。 “是吗?”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京兆尹都很清楚,距离恭亲王府的糕点铺子也只有一家,那就是纪氏糕点,要去往他那里,全都是青石板路,根本用不着踩上泥土。 很显然,她在撒谎,一定去做其他事情了。 京兆尹没有声张,从恭亲王府离开后直接回了衙门。 次日派人去洛府给洛嘉禀告,说清昨日搜查之事,同样也说清春桃的可疑之处。 “元旭在时,恭亲王府里就有很多的密室,当初被翻出来的密室想必并不是全部,洛莹一定将秦无双藏在府上。”洛嘉万分笃定,因为在后门处她安排了人守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人出去。 这么看来,洛莹是真的打算保下秦无双了? “二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北方问,按照他的意思,不如直接去恭亲王府将秦无双提回来,直接了当一些,省去这些莫须有的麻烦岂不是更好? 洛嘉摇摇头,她要给秦无双制造恐慌,让她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样过日子。 “梅园现在有人住吗?”她问。 绿竹摇摇头:“自从秦无双逃跑以后,衡少爷去了老太太膝下扶养,梅园里的婢子们也都遣散了。” 洛嘉想,也许在她的住处能找到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于是起身,大步跨出房门,径直往梅园方向去。 …… 以往喧闹的梅园没了声音。 洛嘉带着绿竹进入,横冲直撞进入房间,不让她动手,自己慢慢来寻找。 桌上摆放的是上好的茶杯茶壶,架上陈列的是不菲的古玩字画,就连洛衡临时写字的小小书桌,也是采用的最好的宣纸笔墨。 她这样的待遇,府中找不到第二个人。 洛嘉仔细检查房间内每一个地方,就连架子上的镂空角落也不放过。 再打开秦无双的梳妆匣子,发现里面有一块锦布包裹着的东西,摸了摸,好像是玉佩,形状还有点熟悉。 她拿出来,掀开锦布一看,愣了一愣。 青玉的澄澈玉佩,中间嵌着一个福字,尾端还系着两个蝴蝶扣。 这个是…… 洛嘉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闭眼仔细回想,从今生到前世的种种,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忽然灵光一现! 是他的东西! 秦无双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洛嘉略微吃惊,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不可? 她凝视着玉佩半晌,最终决定放回去,将一切放回原位。 她不可能记错,绝对不可能,那块玉佩出自彩云夫人之手,是特意给刘国公刘寿的护身符! 秦无双怎么会有? 前世的记忆中,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联系,难道说,又跟母亲的死一样,前世根本不知情? 洛嘉困惑其中,喊来北方去查秦无双有没有跟国公府扯上关系,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 他们没有联系过。 “她怎么会有刘寿的玉佩?” 北方猜测道:“会不会是刘寿遗失的,只是恰巧被秦无双捡起了?” 洛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不会对一个捡拾的东西过于稀奇,且那样用锦布好好包裹着,肯定很珍惜很爱护才是。 既然想不到头绪,就先缓一缓,等找到秦无双再逼问也不迟。 恭亲王府。 终于等到搜查的人走的干干净净,秦无双才万分狼狈的钻出来。 她理理头发,嘴上不时咒骂几句。 想起洛府那群人就火大,要不是她们斤斤计较,自己如何会成为这副田地? “楚芳已经被关进衙门了。”洛莹道。 秦无双早知道她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该一脚踹开,可想到她手中还有自己的把柄,万一惹祸上身……所以才勉强留她在身边,没想到还是遭殃了! 李林李娇也一定不能留,得想个法子尽快解决掉! “娘亲,我的父亲,可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或者是物件?”洛莹再次询问,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甚至还能开口称呼那个没见过的男人为一声父亲。 在她的心中,同样憎恨洛府,憎恨洛之擎以及洛嘉。 况且,娘亲也说了,那人是富家子弟,按照年龄推算,现在怎么也是高门大户了才对! 看着女儿如此关心亲生父亲的身份,秦无双很是无奈,她真的不知道,那晚确实是喝醉了乱来一通,根本没有见到那人是什么样子,不过…… 她眼睛一亮:“情急之下,我偷偷取下他的玉佩,应该能辨认身份……可是时间那么久了,他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第136章 这下可糟了 十几年过去了,那男人是老了病了还是死了,都一无所知。 洛莹不肯就那么放弃寻找亲生父亲的念头,既然娘亲万分肯定洛之擎并不是她的父亲,往日的父女情谊想必也不用再有了。 “娘亲,那块玉佩如今在哪里?”她问。 秦无双有些错愕,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你是要……去找他?可这京城茫茫,我不知他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万一寻不到……” “寻不到就算了,可要是找到了呢?你也说了他可能是高门子弟,按照时间推算,说不定就在如今的高门大户之中。”洛莹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玉佩我留在洛府了,要是想取出来,只能你回去一趟。”她现在是戴罪之身,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如何还能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这点洛莹自然明白,她也想好了,明日就能回府走一趟,至于借口嘛,好说。 …… 洛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岳楼的饭菜乃是天下一绝,非要嚷嚷着去一趟。 执拗不过她一个老太太,洛嘉叫上洛菁与柳飘飘一起,都陪着老太太一同前去。 马车停在繁华不已的大门前,立马有接客小厮前来迎着,绿竹报上提前订好的包间,跟着小厮往二楼走去。 楼中宾客满座,欢笑嘈杂。 洛嘉与老太太落座后,叫来小厮点菜,为了让祖母吃个痛快,将这里的招牌菜全部都叫了一遍。 反正有北方跟在身边,再多的饭菜也吃的完,或者打包回去也行。 “祖母也未免太馋了些。”洛嘉故意说笑。 洛菁掩面道:“隔壁有家酒楼菜品也很不错呢,祖母,下次咱们去那里吃怎么样?” 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从以前不敢大声说话,变成现在能跟祖母说说笑笑了。 柳飘飘笑着责怪一句:“你这丫头……真是眼大肚皮小,今儿的饭菜还没下肚,又望着明日的了。” 洛老太太纠正她:“菁儿说的很好,我很喜欢,你莫要责怪她。” “是是是,老太太你高兴就行。”柳飘飘嘴上说着,其实心里高兴的不行,看看秦无双再看看她?老太太的态度一眼就明了。 说到头来,人还是要本分些的好。 门外有人敲门,菜上来了。 一碟又一碟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香味扑鼻,终于等到菜肴齐全了,大家见老太太动筷以后才跟着动筷子。 因着佳肴点的不少,洛嘉也没那么讲究,干脆让北方和绿竹她们也一起坐下吃饭,暂时不用顾忌彼此的身份。 一开始都不愿意,还是老太太发声后,才纷纷坐下。 “这肘子不错,肥而不腻,软糯糯的,祖母来尝尝。”洛嘉给她夹了一大筷子。 洛菁尝到一道菜,觉得口感甚佳,也纷纷给洛老太太夹,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 楼道间忽然想起一阵噼里哗啦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女子的咒骂跟小厮的赔罪。 洛老太太微微皱眉:“外面怎么了?” 这位女子的声音很熟悉…… 洛嘉放下筷子,擦擦嘴道:“祖母你先吃,我出去看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声音的主人应该是拓跋玉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李玉儿。 洛嘉推门出去查看,楼道间围着一群人,她身子小,很容易挤进去,定睛一看说话女子的身影,果然是她! “撞到本小姐一句道歉就能解决?” “我这裙子有多贵你知道吗?” “赔的起吗?” 李玉儿不停质问,强势的问话让小厮的脑袋越渐低沉,嘴上只敢呢喃着:“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再看李玉儿的身前,果然有很大一片污渍。 小厮性格老实,虽在岳楼打工,但又不是家产万贯,看到价值不菲的裙子弄脏了,害怕自己赔,又低落又害怕。 洛嘉摸了摸身上钱袋,扬声唤了句:“接着!” 李玉儿诧异回头来看,眼前一个秀气好看的钱袋子直直朝自己扔过来,所幸她反应的快,双手稳稳接住。 下一秒,看向洛嘉这边的方向,不太高兴道:“你的?” “不用谢,当做赔你裙子的钱。” “你!”李玉儿晃晃钱袋子,轻声嗤笑:“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你赔?赔的起吗?” 洛嘉侧头想想道:“要不,你也把他的衣服弄脏?这样不就公平了?” 她指的是小厮。 李玉儿当公主十几年,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过她,当下便怒了:“你叫什么名字?上次听南絮叫你洛二小姐?可是前两日去官府报案的那位?真是可怜啊,这么大的人,连自己的母亲也守不住……” 她说话实在太难听,两个人的争执,直接说对方就是,为何要提别人的母亲呢? 洛嘉眼眸一沉。 李玉儿看出她不高兴了,呵呵一笑,双手叉腰,正要继续嘲讽时,一抹紫袍现身到跟前,将洛嘉与她一隔,谁也看不见谁。 “顾今宴你来了!我等了好久,点的菜都冷了!”李玉儿欢喜一笑,双手握住他的手臂晃了晃,口气极为撒娇。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南絮看到洛嘉也在时,看看李玉儿再看看她,唤了声:“洛二小姐。” 随后而来的北方出来查看情况,没想到与主子和南絮相遇,场面一下子愣住了。 “她是你的人吗?”洛嘉在问顾今宴,在面对众人害怕的摄政王时,她的语气就跟普通人说话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李玉儿反问道:“当然了!” 顾今宴斜眼扫了一眼,她立马不吭声了,微微垂着脑袋,好似自己受了委屈。 “不是。” 淡淡吐出两个字。 洛嘉轻呵。 李玉儿拉过他的手臂问:“顾今宴,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不是?” “北方,掌嘴。” 什么! 洛嘉安静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让人害怕。 “可是……”北方有些犹豫,他虽不知道李玉儿的真实身份,但主子既然让她住在摄政王府,肯定是有地位的,当着这么多人掌嘴,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啊。 “你敢掌我的嘴?”李玉儿上前一步,来到洛嘉身前争辩,觉得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什么身份?王庭的小公主,能随便被人欺负? 洛嘉微微仰着头,气势不甘下风:“怎样?” 怎、样? “这里是大魏的地盘,你又是谁?能是谁?” 如今大魏并未收复北狄,要是被大家知晓王庭的公主在京城,一定会抓起来,用来威胁拓跋义投降! 李玉儿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欲言又止,气势顿时减了大半。 是啊,这里是大魏的地盘,她的母亲回到了皇宫,成了大魏皇帝的生母,而她身为王庭公主,却在摄政王的府上居住,成何体统? “北方,掌嘴!”洛嘉再次命令道,掌的不是李玉儿的嚣张跋扈,而是她的口无遮拦! 北方揉揉手腕,作势就要上前动手,下一刻却被顾今宴拦住。 “不可。”短短两个字吐出来,犹似带着些许的求情。 洛嘉觉得很好笑:“为什么?” 顾今宴凝视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说了什么。 “顾今宴,你一定不让吗?” 他顿了顿,很久后才回答一个嗯字。 洛嘉懂了,低着头没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件,交到他手上,随即转身离开。 围观的人群好奇交出的是什么,南絮一眼便知道了,有些不解问:“主子,洛二小姐把你送她的令牌还回来了。” 令牌? 李玉儿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她在摄政王府住了那么久,多次央求顾今宴给自己一块令牌都没能要到。 可刚才那位洛二小姐居然有?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 从岳楼出来,洛嘉一直黒沉着脸上了马车,唯有在面对洛老太太时才笑一笑。 二楼包间的靠窗位置,顾今宴站在窗口向下眺望,直到马车消失不见,才缓缓移回眼神。 南絮往外面瞅了一眼,说着风凉话:“这下可糟了。” 李玉儿安安分分坐在一边,见到顾今宴是真生气了,不敢吭声。 她不就是普普通通的顶个嘴?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说过头了一点吗? 至于这么生气吗? …… 次日,洛莹大摇大摆乘坐轿子回来。 洛之擎刚好休沐在府上,她来到比较早,府上还正在用早饭,尽管如此,洛之擎还是亲自跑出来迎接。 都说家丑不外扬,可嘉儿带着楚芳去衙门闹得沸沸扬扬,事关莹儿的母亲,她不可能不知道。 今日回府,不知是不是回来算账的? 早饭行动匆忙,很快就将碗筷都撤了下去。 洛莹与洛之擎一同进入,脸上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是和睦。 然而她脑子里极为清楚,就算洛之擎此时对她再好,在得知她并非是洛府血脉以后,都会翻脸的! 两人来到厅内,洛老太太一行人已候在此处,并不是说看重洛莹的身份,而是想问问秦无双是否在她府上? 偌大的京城找不到人,又没有逃出城,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洛莹那里。 偏偏洛之擎试探问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什么回复。 第137章 玉佩已经没了 “都在呢。”洛莹翩翩入座,整理好衣裳,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逗留了一圈,接着拿起桌上的糕点轻轻抿了一口,复又放下,正色道:“二姐姐去衙门告发我的娘亲了?” 她来准没有安好心,这不,盯上洛嘉了。 既然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洛嘉回望着她,眼中清明:“正是。” 她面露愁容,显出几分心焦:“楚芳并非洛府忠心耿耿之人,可娘亲是为洛府生儿育女过的,虽不是功臣,但也有苦劳对?如今,因为城中的舆论风波不小,娘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本宫作为女儿,很是忧心。” 看来,是为秦无双开脱来了? 洛嘉也不甘示弱,毕竟事关自己的母亲,谁又能退步? “侧妃娘娘是觉得,害人无罪了?” 洛莹哎呀一声,“哪里的话?本宫只是觉得,都是一个府上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关起门来说?非要闹到衙门去吗?现如今,整个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咱们洛府呢!” 这也是洛之擎不高兴的,洛嘉也确实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去了衙门。 看着洛莹在面前说着风凉话的模样,洛嘉反问:“若换作我,谋害了秦无双,娘娘会怎么办?” “嘉儿你这……你这是胡说八道!”洛之擎呵斥道。 什么谋害不谋害的?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来? 洛莹黒沉着脸,已经不高兴了:“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谋害她?” 洛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笑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无所畏惧,正是洛莹缺少的,她也厌恶看到这样的洛嘉。 既然狠话今日都说了,来日不管成什么局面,都是无法避免的。 从前厅出来,绿竹想起洛莹那样趾高气扬的模样,气的吐血,不过是混到了一个侧妃娘娘的位置,还没了丈夫,怎么能这样高傲? 更何况,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夫人的死不重要,秦无双为洛府生儿育女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想当年,老爷入京求官职,都还是夫人建议的呢! 唉! 回到瑶光阁,洛嘉叫来北方问话,确定秦无双还在恭亲王府中,并没有离开。 洛莹藏了她,回到府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心思一眼便知。 “清侧妃去了梅园。”静言小跑着进来禀告,她原本是去厨房给老太太准备一些参汤,路过后院时,看到洛莹带着人急匆匆往梅园里去,压根没注意到她。 梅园已经空了,洛衡也在老太太膝下养着,她去那里做什么?缅怀吗? 洛嘉忽然想到梳妆匣子里的那块玉佩,会不会跟它有什么关系? 她招手唤来绿竹,在耳边低语几句。 很快洛莹就离开了,平时无事她根本不会回来,现在秦无双也没在,她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回来坐坐。 说不定藏着猫腻。 天黑了,绿竹小喘着气回来,对着洛嘉摇摇头,“玉佩已经没了。” 一定是洛莹拿走了。 “北方,你近几日跟紧她看看,有没有拿着玉佩去见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那块玉佩是刘寿的东西,可打听过了,并未跟秦无双有过什么接触,也没跟洛莹接触过,那玉佩会是哪里来的? 更何况,现在洛莹有目的性的回来取走玉佩,想必很重要。 “二小姐,那秦无双还会回来吗?”府上的下人已经不称呼她为姨娘了,那样一个害人精,简直是不配! 洛嘉摇摇头,她也不确定。不过,府上还有衡儿在,她肯定不放心。 菊园里,洛菁在学柳飘飘的动作,给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做鞋子,她的手很巧,一教就会,甚至做的比柳飘飘都好。 看着已经长这么大的女儿,柳飘飘心里真是感慨,如今,只需要再完成她的亲事,就该圆满了。 “我这腹中的孩子,懂事。”她一面串线,一面叹道。 要知道,秦无双给她下毒多年,已经很严重的损害到身体内里,怀孕根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听洛嘉的话,专门让晏飞大夫开药,这半载来,身体养的越发好了。 洛菁笑道:“娘亲一定会得偿所愿。” 柳飘飘抿唇一笑,垂着头没有说话,她为妾室,要是能生出儿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若没有……也是天意,不能勉强。 洛菁认真缝制,手法越渐熟练,聊起外面的事情,也很是关心:“不知道大姨娘有没有消息了?” “她?活该死在外面才好!”柳飘飘一时嘴快,后知后觉想到要为腹中的孩子积德,于是呸呸几声,重新道:“看她的造化。” “娘亲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二姐姐一把?”她眼眸明亮,询问娘亲的意见。 帮一把?柳飘飘不太懂,她们都是深宅里的人,没什么能力,要如何帮助洛嘉? “大姨娘人是逃的无影无踪,但她心中肯定是在意衡儿的。要是我们散步一些谣言,就说衡儿患上重病,待消息传到恭亲王府去,一定有人按捺不住的。” “你的意思是,秦无双藏在恭亲王府?”柳飘飘有些震惊,片刻后又觉得很正常,如今城中,谁还要收留她? 洛菁刚好绣完一只鞋,天蓝色的样式极好看,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能穿。 “女儿以为,二姐姐帮我们那么多次,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帮到她了,也算礼尚往来不是吗?”她嘴上道。 柳飘飘仔细想想,随便找几个人散播谣言就行,反正也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于是就依了她的意思。 第二日,恭亲王府就听到了洛衡病重的消息,秦无双果然坐不住,内心摇摇欲动,想要回去看一看儿子。 不过有洛莹阻拦着,并没有得逞。 昨日她回去瞧过了,明明就好好的,活蹦乱跳着,怎么会病重? 哼,洛嘉也真够可恶的,为了让娘亲回去,竟然想出这样恶心的法子? “衡儿真的没事?”秦无双有些不相信,仔细算算日子,已经有五日没有见到衡儿,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怎么能割舍? 最好是能够将衡儿接出来,留在她身边,这样才不会每日挂念。虽说是养在了老太太膝下,可她心里只想着万玉枝那一双女儿,怎么会对衡儿好? 万一,万一衡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要亲手杀了老太太! “娘亲放心,衡儿活蹦乱跳着,他再不济也是洛府唯一的孙子,要是过的不好,你觉得父亲会同意吗?” 洛莹就是估摸着这层,才没有对衡儿动心思,不然,早也看不惯他留在洛府了。 她从怀里摸出来那块锦布包裹的东西递给秦无双,今日回去只为了折腾这一遭,虽然面对洛之擎装傻了一番,但总算拿到了。 秦无双面露欣喜,小心翼翼打开锦布仔细检查一眼,立马就笑不出来了,她问:“你刚才打开看过吗?” “我只敲开一角扫了眼,东西不对吗?”她不想多待在洛府片刻,匆匆拿了就赶紧离开。 秦无双将锦布彻底打开,拿出玉佩看了几眼,复又放进去,一脸愁容:“为了安全起见,我特意在锦布里放了两根头发,就在玉佩下面压着,绝对不会掉出来!” 可现在打开却没有了! “东西被人动过了?”洛莹心里也跟着一紧, 被人看过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怕看过的那人认得玉佩是谁的。 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秦无双也有些着急了:“莹儿,那咱们……要怎么办?” 玉佩的主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是被偷看之人捷足先登,该怎么办? 洛莹也开始在盘算下一步,如何能调查到玉佩的主人,如果那人没有什么价值,就当做白费力气,没什么大碍,如果那人位高权重,岂不是对她有大帮助? 想十几年前是什么光景,居然能拥有如此精致不菲的玉佩,一定非富即贵! 看来,娘亲当年也是攀上高枝了。 …… 摄政王府。 李玉儿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见到顾今宴,从来到这里后,他就没有在王府住过,不过每日还是要让南絮例行到跟前来询问。 现在好几天过去了,南絮没出现,他也没出现,看来是真生气了。 “不就是一个小官家的小姐吗?我这个公主跟她比起来,难道还要逊色不成?”她趴在走廊栏杆上,想着该怎么跟顾今宴和解。 想起洛嘉还给顾今宴的那块令牌,李玉儿明明不高兴,但还是劝服自己那块令牌不重要。 但如果后来南絮不补刀的话,她或许真的这样认为了。 “令牌不仅能出入摄政王府,还能出入长公主府。” 李玉儿顿时傻眼:“顾今宴把能自由出入两大府邸的令牌给一个,一个小官家的女儿?” 主子的心思谁能猜到呢?南絮也不太明白,但他是个话痨,没忍住,一下将之前所有顾今宴跟洛嘉的事情都聊了出来。 李玉儿仔细听了很久,微微失落,神情不太开心。 第138章 国公府提亲 这么说起来,他们一起经历的不少? 想当初王庭内乱时,拓跋侯腹背受敌,将她挟持住用来威胁二哥,是顾今宴在关键时候站了出来,于危难之际将她救下。 也正是因为那一刹那,才让李玉儿对他有好感。 她性格本就强势,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大魏男子,却对顾今宴情有独钟,说来也是缘分才对。 可这缘分,事先也没有打过招呼。因为,顾今宴并不喜欢她。 “我看他对那小官家的女儿平平淡淡的,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才对?”李玉儿佯装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反正她就是对顾今宴有好感了,任凭那小官家的女儿怎么做。况且,她都已经把令牌交给顾今宴了,以后应当不会有什么交集? “南絮,帮我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去见见那位小官家的女儿!” “你要去见洛二小姐?”南絮吃惊,这位强势的主儿什么亏也不吃,稍微一两句就能跟别人怼起来,偏偏洛二小姐也是不服输的主儿,两人一对峙,岂不是会直接打起来? “小公主,你就不要去招惹洛二小姐了。” 李玉儿斜眉一扫:“让你就快去!事情是我做的,跟你没关系!” 执拗不过她,南絮只好不情不愿去安排马车,忙里偷闲,偷偷给北方报了个信,让洛二小姐做好准备。 很快接收到信息的北方,立马告诉给洛嘉。 “李玉儿要来这里?做什么?跟我吵架吗?” 还没见过这样的,上赶着来人家府上闹架。也许李玉儿过来的初衷并不是吵架,可按照她们两人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平和下来? 绿竹也有些担心,上次在岳楼里的情形,大家都是看到了的,那位李姑娘来路不明不说,性格还凶的火爆,而且连摄政王都护着她,实在是莫名其妙。 “小姐怎么办?要见她吗?” 洛嘉当然也不想,甚至还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细细揣摩了一下,吩咐绿竹去把洛衡抱过来,再安排一盆满满的面粉带过来。 面粉? “你打算治一治李玉儿?”北方猜到了。 洛嘉满意点点头,不错,等李玉儿来了就看好戏。 半个时辰后,杨管家前来通报,摄政王府来人了。 来的是一位娇俏的小姐。 绿竹嗤之以鼻,但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已经开始隐隐期待。 侧头一看洛嘉正专心跟洛衡玩耍,两人笑的正高兴。 绿竹出去将门掩上,再让北方从窗子进入,将面粉放在门顶上面,稳稳当当着,只要有人一推开,立马会变成面粉人。 那边杨管家领着李玉儿已经来到了瑶光阁,一跨进院子就只看到绿竹在清扫树叶,她微微扬着下巴问:“你家小姐呢?” 绿竹示意看向房内,道:“喏,在里面陪小少爷玩耍呢。” 房内的确有欢笑声传出来。 李玉儿瞥她一眼,往里走了几步,跨步上了台阶,在门外停下。 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不由得黑了黑脸,小官家的女儿就是这么没规矩,来人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 她心中抱怨着,一把推开房门,左脚已经跨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看向房间内的情形,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头上倾倒下来,瞬间将她淹没在一片纯白之中! 李玉儿的双臂因惊讶错愕而大大张开,犹如一个雪人,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房内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小男孩率先跑过来,指着她惊讶无比:“二姐姐,你看,真的有雪白的人!” 什么……雪白的人? 李玉儿要疯了! 她胡乱拍拍身上多余的面粉,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洛嘉,气得要死,嘴唇直哆嗦着:“你……你竟敢算计我!” 很是无措的洛嘉一脸无辜,佯装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杨管家吓坏了,这位可是摄政王府的人,要是出了差池怎么办?当即跟绿竹带着一起去了隔壁清洗面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洛嘉已经都等的不耐烦了,衡儿也快坐不住,想要回祖母身边去,可他作为重要的证人,怎么能轻易离开? 洛嘉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将他留在身边。 气势汹汹的李玉儿重新进来,下意识往头上看了一眼,确定没异样才敢进入,看到故作无辜的洛嘉,气得牙疼。 “你们洛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小心我回去告诉摄政王,让他端了洛府!” 好大的口气。 洛嘉没有直接跟她吵嘴,而是看着她临时穿上自己的衣服,觉得还挺合身,夸赞道:“没想到我的衣服,小公主穿上也很是合身。” “你管我合不合身,穿你的衣服是你的福气……”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了,因为她捕捉到了话里的重要信息。 她在称呼自己为小公主?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玉儿一下子镇定,落座在一侧椅子上,眸中带着审视:“你知道本公主?” 她在王庭时从来没有听说过洛嘉,来到京城后也极其确认没有暴露过身份,怎么会有人知道? “只是听说过。” “不对,我自来到京城就换了姓,你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的,难道是顾今宴告诉你的?”李玉儿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因为顾今宴什么性子她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在背后乱说什么。 更何况她的真实身份重要,不能随意被人知道,否则后果很严重。 洛嘉轻笑一声:“不用好奇我为什么会知晓你的身份,有些事情天生就是不能解释的。今日是我跟小弟一起玩耍捉迷藏,谁要是敢往门外跑就得受惩罚,这才放了面粉在上边,没想到,竟让小公主遭受到了。” 北方默默嘀咕,有些人说起谎话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说起这事李玉儿很生气,原本她是想过来跟洛嘉好好谈一谈,说说话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暗算自己! “你……” “二小姐大事不好了!”又是杨管家急匆匆的跑进来,喘着气指着外面道:“国公府派人来提亲了!” 国公府? 刘疆? 洛嘉一下站起来,面色微微紧张:“父亲呢?他同意了?” “还没说呢,这次是国公爷亲自来到府上,还带了不少礼品。” 连杨管家都在说大事不好,可见跟国公府的这门亲事是有多不好? 奇怪,刘疆不是很讨厌她吗?现在还上赶着让刘寿上门提亲,是什么居心? 李玉儿在京城中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说也认全了京中这些贵族们,自然也知道国公府是高门大户,不是一般人家能进入的,没想到也能为了这样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来提亲?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让别人娶了她就不会再去烦着顾今宴了! 这门亲事,她极力促成! 洛嘉脑中快速思索,按照父亲怕事的性子,一定不会直言婉拒,可她跟刘疆已经是水火不容,要是亲事真成了,怕不是要被国公府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绿竹,咱们去前厅看看怎么回事?” 府上求不得其他人,只有自己出面才能扭转局面。 而彼时的北方悄悄隐去,一个轻功跃上屋顶,朝长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前厅里热热闹闹着,也许是帮着大红花的礼品格外喜人,使人看了都有一种过节的喜悦。 偏偏这份喜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有的。 当洛嘉黑沉着脸过来前厅时,刘寿正跟洛之擎聊天,两人都呵呵笑着,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嘉儿来了,快快进来坐,这位是刘国公,之前曾见过的。”洛之擎一看见他,就让她坐到身侧的位置,看到身边还有一位,经杨管家介绍,才知道是摄政王府的李玉儿小姐。 京中人人都知有位李小姐住在摄政王府,可她到底什么来头还没人调查清楚过。 刘寿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觉得面生。 他含笑的看向洛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二小姐真是出落的标致,难怪我那小儿子每日都念着,这不,还求着我特意来到贵府上提亲!只要没吓着二小姐才好!” 刘寿虽然笑着,但是却不达眼底,他故意勉强的笑容,看起来更是虚伪。 断指这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假惺惺上门来提亲,是打的什么算盘?等洛嘉进府后,好欺负吗? 刘疆还是太嫩了,凭什么认定她一定会服从? 洛嘉没有在刘寿面前胆怯,反而笑脸盈盈道:“刘国公说笑了,民女长相平俗,普普通通,怎可与世子谈婚论嫁?” 洛之擎只感觉额间有汗隐隐浸出,不由得拂了拂,心上忐忑。 听女儿的意思,是不愿意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宫中谁不知道洛贵妃与刘皇后的关系,若是嘉儿去了国公府,要洛贵妃如何自处? 只是洛之擎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婉拒,没想到嘉儿一来直截了当说明了意思。 “二小姐难道是觉得疆儿不配吗?”刘寿故意说笑,但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因为他发现了洛嘉眼中的坚定。 疆儿说过,在卞城就是因为她,顾今宴才砍了他一截小手指。 一个小小官家的姑娘,跟顾今宴能有什么故事?能不管不顾那样伤害疆儿? 要是将她挟持住,不管是对付顾今宴,还是对付洛贵妃,都是很不错的利刃。 只可惜,洛嘉是个有棱有角的人物,要想让她屈服,光是用提亲来压制她,是远远不够的。 “刘国公说错了,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小女子不敢进入。更何况,刘皇后与我姐姐在宫中水火不容,我若是不顾及姐姐而答应这场提亲,只怕枉为洛府人。” 她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