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症少女》 引子 人们很少走过这里。以前会偶尔有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出没，现在连动物也少有光顾了。 这是村口，可以通向外界的地方。 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里堆满碎石，杂草丛生，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块古旧的石碑，还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由于这块石碑在这里立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岁月了，上面的的字有些难以辨识了。仔细辨认，上面刻得正是三个大字——永宁村。 永宁村四面环山，山路刚开始还平坦，越往后越狭窄，歪歪曲曲，悬崖峭壁，一眼望下去，叫人觉得心生寒意，更别提走路了。胆子小的，看到那万丈悬崖，都会腿发软直接摔下去。胆子大的，也不敢走太远。由于路途凶险，村里人很少有离开这里的，以前有过一些，但是他们一直没回来，不知道是生是死。村子里也少有人进来。据说这里的老医生是从外面来的。但是人很好，一直兢兢业业的为人们看病。所以有人传言老祖先们是逃难迫不得已才来到这里的，不然，谁会愿意走那么凶险的山路，来到这种地方呢。 永宁村若是能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的话，一定能知道他们是一个非常大的村子。村子里大概有几千人。 永宁村的村名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先给起的，大概是希望村子一直安宁太平吧。村子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都在此居住，已经说不清是第几代了。总之，这里的人们自打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一直没有出去过。 第一章 永宁村 晨曦的微光中，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穿着素色的粗布衫，小心翼翼的搅着一锅粥。锅内的水开了，正在欢快的翻滚着，升腾而起的氤氲热气四散开来，映衬着少女白皙秀丽的面容在其中忽闪忽现。 鸡咕咕的叫着满地找食物吃，鸭子呱呱的叫着去水边嬉戏了。草地里的蛐蛐还有那么几只在小心翼翼的鸣叫着。他们都是晚上很欢唱的，早上就要休息了。 本应该与此对应的秋天的美景却已经不见。以前的时候，早上起来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干干净净的，现在也是茫茫的，颜色却是灰的吓人。看上去叫人心惊，还没到冬天，远处的景色就有些看不清了，少女望了望外面，小时候从这里看过去还能勉强的看到村头王大叔的家，现在却已经看不到了，视线生生的在半路上就被阻隔了起来。 少女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虽然是秋天了，可是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呢。她感觉最近胸有些闷，呼吸也很不畅，却不大清楚是什么原因。 她的动作很麻利，约摸搅动了一分钟，看着粥熟了，就灭了火，收拾好灶炉，盛了一碗，顺便拿了两个热包子。 少女的父母早已双双离世，只剩下她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而前不久，奶奶也因病离去，让这个原本就没什么的家显得越发冷清。 一个瘦弱的老人倚在门口，拐杖在一旁，浑浊的双眼无神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久了。他旁边有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安安静静的卧着，似乎是觉到了寒冷，它蜷缩了一下，朝着老人的方向挪了挪。 少女端着刚做好的粥一边用勺子搅拌着一边走过来。看到老人这般呆滞的神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已经第九天了吧。 老人丝毫听不到少女的脚步声，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旁边毛绒绒的小东西似乎是饿了，歪歪扭扭的站起，循着香味过来，毛绒绒的小尾巴左摇右摆，活像个小毛球。 “白白。”少女轻轻的抚了抚它小小的脑袋，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一下那边呆坐的老人：“你说爷爷什么时候能好呢？” 小狗似乎听懂了少女说的话，小脑袋搭拢下来，懂事的蹭了蹭正在忧愁的小主人。 奶奶走了之后。爷爷第二天就忽然变成了这样子。小影吓得忙出门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看了看，只说是受了刺激，让好好休养。 “那爷爷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小影追问道。 “这个就说不准了，少则一个月，多则一两年，还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大夫安慰了小影一下就离开了。 小影犹自沉思。 “造孽啊，这帮人。”老人的嘴轻微煽动，含糊不清的吐出这几个字。 “爷爷，你说什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少女连忙赶忙过来，问道。 “造孽啊……都是……都是他们害的。”老人说着，目光变得激烈而愤怒，仿佛在看着什么。却很快又迷茫起来。 少女不知道爷爷在说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周围终年环绕着一层浓浓的烟雾，那些灰黑色的烟雾每天都在汹涌的流动着，似乎永远无法散去。夜晚的时候那里总是传来阵阵的呜咽声，犹如鬼神在哭泣，令人毛骨悚然。 村里的人们把那些黑色的烟雾称作霾，据说，好多人都因为那些霾得病死了。 “魔鬼啊，魔鬼。”村里的人说起那些霾时总是一副愤恨却又敬畏的神情。“真是造孽。报应迟早会来的。” 对了。 少女的阿爹和阿娘也是这样死的，阿爹当年去山里工作，为了养活一家人，那里面虽然给的钱财很多，却异常的危险，在小影3岁的时候，阿爹就因病去了，同他一起得病的还有几个人。阿爹死后，阿娘不明原因，于是负气去了山中，去寻找所谓的大头，却再也没有回来。 估摸着多半也是遭了罪吧。那里的霾是那样的严重，阿娘的身子又弱的很，很可能已经去了。 那时候她还小。不大记事情。只记得爷爷很生气，准备也要进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是看了看尚在年幼的她和正在垂泪的奶奶，终究是忍了下来。 这个家，还是要撑下去的啊。 爷爷把包袱打开，东西都归回原位，接着继续拿着锄头下地，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后来，有一批人还是进山了，后来就得到了阿娘已经去世的消息。 那时的她年纪尚小，还不明白死亡时怎样的一件的事情，只是每天扯着爷爷的袖子，问道：“阿爹和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爷爷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发，却犹豫着答不上话来。 奶奶在一旁看着抹眼泪，搂着她，说道，阿爹和阿娘去了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天堂是哪里？那阿爹阿娘还会再回来吗？虽然爷爷奶奶对她很好，但她时不时的还会想念阿爹阿娘。 后来她渐渐的长大了，才明白了所谓的天堂是什么意思。 不过村子里面也有很多伙伴的阿爹或阿娘也去了那里。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的性格一贯开朗，甚至还在安慰想起儿子和儿媳妇就痛哭不止的爷爷奶奶，他们肯定是去了天堂。因为阿爹阿娘肯定是善良的人。 奶奶曾经对她说过:善良的人会去天堂，罪恶的人会去地狱。 那么阿爹阿娘一定是去了天堂，她想到。 日子还是要过的。 家里只剩下了年迈的爷爷和奶奶，为了撑起这个家，爷爷和奶奶起早贪黑的做工，终究是把孩子带大了。前阵子，奶奶突然病倒了，不停的咳嗽，呼吸急促，爷爷急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带着奶奶去了村里最好最有资历的老医生那里检查。 少女至今还记得那个场景。 爷爷本来不让她去的，但是她太担心奶奶，央求着爷爷说一定会乖乖的呆在爷爷身边，爷爷没办法，只好带她去。 那个看起来年迈苍老却又精神抖擞的老医生看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慢慢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造孽啊，造孽。这是霾症啊。” 她看到爷爷原本热切的眼光忽然就暗淡下来，然后抱着奶奶不说话。最后他把奶奶背回去的时候，寒冷的山风打在他的脸上，爷爷老泪纵横，哭的如同一个孩子。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这个霾症是怕治不好了。 反而是奶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回到家里面以后，她病的严重，下不了地，只得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爷爷忧伤的面容，微笑起来，说到:“老头子，我跟了你一辈子，够啦。” 爷爷握着奶奶的手，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辛苦了一辈子，就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造孽啊。”邻居们在奶奶的葬礼上这么说。然后安慰了一下爷爷，纷纷转身离去了。 爷爷颓废了好多天。 少女用汤勺喂老人喝汤。老人没有反应。 她忽然的眼圈就红了。 第二章 黑雾来袭 远处，终年烟雾缭绕的山峰依旧静静的立在那里，烟雾疯狂的在周围涌动，狰狞着，嚎叫着，仿佛要把整个村庄吞没。少女经常想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黑色的烟雾就会冲过来，然后肆无忌惮的吞灭整个村子，永远不会散开。 这样的想法曾让她感觉莫名的恐惧，寒意从心里升起，很久才散去。 而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大概，就在3年前吧，曾经黑雾就毫无征兆的袭击了整个村落。人们纷纷惊恐的逃跑，尖叫。 山神的惩罚来了，山神的惩罚来了—— 他要杀光我们所有的人。有人嘴里喃喃的嘟囔着。 然而，并没有像人们预料的那样，出现个什么怪兽把人们都拖走，然后吃掉。黑雾只是持续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吧，然而那样的场景现在想起来仍旧让人们心惊——浓郁的黑色铺天盖地的袭来，厚重粘稠，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狰狞着扭动，浓雾所到之处，瞬间就会陷入黑暗，如同一分星光也没有的漆黑夜晚，恐惧在所有人的心理悄悄地蔓延。 一刻钟后，黑雾慢慢的散去，如潮水退潮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到来过。 所以事后有些人就嘲笑那些忧心忡忡的人们：哪有什么山神！你们这帮愚蠢的老秃毛！ 小伙子扬着下巴，不屑的挑了挑眉，一扯嘴角，走掉了。他身边的几个兄弟，同样的痞里痞气，对着老太太嘲弄了几句，才跟上去了。 “你，你，你竟然如此污蔑山神，你会有报应的！”一个虔诚的信着山神的老太太被起的嘴都有些哆嗦。 小伙子不屑的挑了挑眉，一扯嘴角，走掉了。后面跟着他那几个兄弟，同样的痞里痞气。 “老顽固，不可理喻，哼！我有报应？来呀，我才不怕什么山神！” 走了两步，他扔出来了两句话。 “你……你给我回来。——”老太太气的当下就要拿起拐棍追赶过去。 一旁的人连忙劝阻，说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然而老太太仍是气不过，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这孩子冥顽不灵，山神一定会惩罚他的！” 虽然大部分人相信是山神显灵，那段时间人心惶惶，但是发现在黑雾中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人还是好好的。所以人们对这件事情，也就不是很在意了。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报应果真来了。 那几个少年纷纷感觉呼吸不畅，咳嗽，发烧，很快就卧床不起。 虽然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医生给了解释：可能是呼吸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症状和11年前在山里工作的那群人一样，恐怕没得治了。但是村子里还是相传是由于他们得罪了山神，山神惩罚，才得的病。 那位老太太的话应验了。 少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还是撬开爷爷的嘴，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粥灌进去了一些。饭总是要吃一些的，不然老年人的身子终究是撑不过去的。哪怕爷爷醒来要骂她，她也忍了。 爷爷这些天清瘦了许多。 喂了一些饭。她看着蒸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叹了口气，独自咬了一口，有些面容惆怅的看着毛绒绒的小家伙吃饱了在地上撒欢——刚才喂了它一些吃的，小家伙总是无忧无虑的，少女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她正想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来，少女的眼睛突然忍不住睁大，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只见远处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阴暗的几近黑夜。大片大片乌黑的云朵状的东西迅速的集结，几乎是瞬间就拼凑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朝着这边汹涌的流动，铺天盖地，速度快的惊人。雾蒙蒙的把所到之处的物体全部都盖住，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瞬间就要到眼前。 少女呆呆的站了两秒钟，手中的包子几乎也拿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她口中不由得低低惊呼出声：“天啊，……这是……！” 一如多年前那个很平静的一天，黑雾包裹了整个的永宁村。 三年前的那场劫难又要重现了吗？ 浓重的黑色雾气迅速的集结，变深，仿佛要的把所到之处的物体全部都盖住，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好像瞬间就要到眼前。 眼前的场景，和三年前的那场，一般无二。 少女下意识的低头，看到了一旁仍旧呆滞的老人，忽然间反应过来，赶紧用手去拉老人。 “爷爷！我们得赶快进去。” 老人依旧没有反应，呆呆的坐着。 少女努力的扶着爷爷，无奈身子纤弱，根本扶不起还在呆滞看着一个方向不动的老人。眼看着黑雾就要汹涌而来，少女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叫道：“爷爷，爷爷！你快醒醒啊。” 一边毛绒绒的小狗似乎也闻到了危险的讯息，急得直在原地打转，忽然它停下来，然后飞也似的窜出去，撞开木制的栅栏门，很快的消失不见。 “白白！白白！”少女不知道小家伙去哪里。但是又不能离开爷爷。一时大急，于是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拽爷爷。 隔壁的大娘一家这两天出门去探亲了，也没有人能帮她。 第三章 白白 白白出门来便疯狂般的奔跑着，它边跑边来回的嗅，它还尚在年幼，平日里也不怎么地动，养成了如今这般胖乎乎的小身子。如今这样猛烈的跑起来不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不过小家伙来不及歇口气，还是努力的奔跑着。四肢小爪撒开了，抓的一阵阵的灰扬起来。 它很快到了另外一家栅栏门前，见到栅栏门锁着，便用小爪子用力的去挠门，无奈怎样都挠不开，小家伙忧愁的瞅了瞅栅栏门，歪着头突然咆哮着“汪汪”的叫了一两声，又努力的挠，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个洞可以直接进去，它没犹豫直接钻了进去。瞅准了正在往屋里走着的一群人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一些，有些黝黑的少年，汪的叫了一声，快速的奔过去咬住了他垂下来的衣衫。 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为年轻青涩的脸，他低下头，发现了毛绒绒家伙，惊喜的叫道：“白白！你怎么在这里？小影呢？” 他瞅了瞅四周没看到小影，于是接着嘀咕：“黑雾就要来了，你赶紧进来吧，留在外面太危险。” 白白却纹丝不动，看到少年俯下身来要抱起它，白白松了口，冲着少年叫道：汪！汪汪！！然后它又转头朝着一个方向叫了几声。 少年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于是对着正在朝里面走的一家人说了一声：“你们先进去，我去小影家看看。”说完便飞快的抱起白白，朝着小影的家跑去。 “简林，黑雾就要来了，你——”……身后有人叫他，简林回了声：“我没事的，你们先进去。”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去。 白白这一番跑下来，体力已经透支了。歪歪扭扭的倒在少年的怀里。 少女正在急切的拖着老人往屋里走。结果力气不够却把老人直接摔倒在地上。她吃力的一步一步的挪着，一边挪一边念叨：“对不起啊爷爷，回头我再给您做一身新衣服。对了，白白呢？”她一边想着白白可能去哪了一边的往后挪，却不小心直接撞上了柱子，被柱子边的小凳子绊倒在地，拍拍土刚站起来却听到了栅栏门响动的声音。还有人急切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么？白白呢？”少女心急如焚，赶紧跑出去张望，正好对上气喘吁吁跑来的少年的脸。 两个人离得距离太近，小影是正好要出门忽然遇到了正好夺门而入的抱着白白的少年，少年是奔的太急了，差点撞上了小影。 “小……小影。” 少年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他手忙脚乱的把白白放在地上，白白汪汪的叫了两声，欢快的跑过去在主人身边撒欢的转圈，然后又来少女旁边滚了两滚。 被叫做小影的少女看清来人，已经明白了白白是跑去叫人了。于是欣喜的说道：“简林，你来了就太好了。帮我把爷爷先扶上床吧。” 简林脸上的红潮未退，闻言期期艾艾地答道：“哎，哎。” 简林的力气终究比小影大很多，两人很快的把爷爷搀扶上床。小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窗边，飞快的把窗户关起来，她正在关窗的时候，屋外的雾气更浓，几乎就要接近黑色，浓烈的让人心惊。简林扫视了一圈，关上了其余的门和窗。 小影湿了毛巾，给爷爷擦赶紧刚才因为拖曳而弄脏的地方，轻轻的给他掖上被角，看到爷爷的眼神依旧愣愣的，神色不由一黯。 “爷爷，睡一会吧。”小影轻轻的说道。 爷爷目光呆滞的看了看她，大约三秒钟后，竟然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他还是有一点意识的。只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简林在一边看着，有些不安的搓搓手，安慰小影：“爷爷的病肯定会好的。” “嗯，爷爷一向都很幸运的，这次一定也能扛过来。”小影说道。 “谢谢你啊，不好意思白白去了把你拽过来了。” “没关系。我其实也想过来看看的。”简林喃喃的说道。脸上的红潮又悄悄地加深了一圈。幸而他的肤色较黑，屋内都关了窗子，光线又暗，也看不出什么来。 小影点燃了一盏煤油灯。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面。暗淡的灯光几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总比刚才明亮了一些。白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上了床，看看小主人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在老爷爷身边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挪动了两下，小脑袋安心的枕着被角，累的睡着了。 小影轻轻的抚了抚白白柔软的毛，小家伙微微动了动，回应了主人一下，又接着睡。简林一动不动的看着小影。 “你坐这吧。”小影给他搬来一把椅子，声音清脆的说道：“先在我们这里躲一躲。这黑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去。你的家人会不会担心你啊。” “没关系。”简林挠挠头，“你放心，我自幼就到处乱跑，也不曾出过什么事情。而起我临来的时候也知会了他们一声。没事的。” 小影冲他笑一笑。他不自觉的又挠了挠头。 “你知道么？我们隔壁的阿虎，他好像得了“那个病”了。”简林说道。 “啊……”小影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那……他怎么样了？大夫可曾说什么？” “哎，”简林不自觉的叹气。 ……小影不再追问。 “最近，似乎这个病很高发呢。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实在是难熬。” “小影……你要小心一些。最近没有事情，少出门啊。我感觉……还是躲在家里安全一些。”简林不放心的叮嘱道。 “嗯。”小影笑笑：“你放心好啦。我一向很健康的嘛。怎么会那么容易生病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小影的脸色却是不由得苍白了一下。 怎么能不出门呢。她想到。 父母走后，家里的积蓄日益减少，爷爷奶奶靠着养的几头牛羊，一些鸡鸭和种的几亩田辛辛苦苦的过日子。现在，奶奶走了。爷爷又这幅样子。但是这个家还是要支撑下去啊。即使……即使外面是那些可怕的东西。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第四章 华哥的送行宴 “小影啊。我这里煮了一些玉米，你拿去吃吧。”隔壁的顾大娘从小就疼爱小影这个孩子。偏生小影也乖巧懂事招人疼，和邻里之间的关系相处的都很好。自从小影的奶奶去世后，顾大娘心疼小影，更是照料的细致。隔三差五的就做了一些吃的拿过来。 这是黑雾过去的第二天了。天空没有放晴，依旧是灰蒙蒙的。小影正在喂着一鸡群。一群母鸡跟在她面前咕咕咕的叫着，低头啄着地上的吃的。小影听得大娘在喊她，忙擦了擦手赶紧迎上来，看了看煮的黄澄澄的玉米，离得近了，一股玉米的香气迎面扑过来：“真香！大娘的手艺就是好！” 大娘闻言笑得眼睛都弯弯起来了。“小影的嘴真甜啊。嚯~~这小家伙长得真壮啊。”正在说话间白白欢快的跳了过来。看到是老邻居就撒欢似的蹦个不停。大娘一抄手把白白抱了起来，摸了摸白白的脑袋，小家伙在她的胳膊上乖巧的舔了两下。大娘笑的更厉害了。 “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村里有人要去山里面。我儿子也去。开个送行宴。” “哦……好好。”小影闻言想起了自己父母的事情，不由有些伤感，但是一闪而逝。村里的人还总是要生活的。现在的世道，生意也这般难做。不去那里，又怎么能赚来钱呢。 大娘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安慰道：“没事，都过去的事情了。哎，现在做什么也赚不来钱，去那里，还能有点花的。我和你大叔也老了，赚不动了。这孩子总得为自己以后打算一下。” “嗯，晚上我一定去。” “那就好。那就好。”大娘连连点头。说道：“你华哥也很舍不得你呢。从小一起长大的。去看看他。”……看到小影点头。于是高兴的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爷爷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小影说道。 “就是你奶奶去了，他难过个几天，总会好的。不要担心，还有我们呢。”大娘又出言安慰。 “嗯。”小影点头。 晚上，把爷爷安顿好了。小影换了一身蓝布花裙子，抱上白白，直接去了隔壁大娘家。 大娘高兴的招呼了小影。然后丢给白白一些骨头。白白看到兴奋的扑上去，享受属于自己的美餐了。小影看了看屋子里面。不大的屋子挤满了人。看来这次要去山里的人不少呢。 张华过来了。他长小影三岁。 “你也要去吗？华哥。” “嗯。”他是一个温顺又健壮的少年，此刻正忙着招呼着屋子里的人。 小影看了看张华，说道：“好多人都去了呢。” “嗯，还有王伯伯，刘大婶家的儿子，和村头的李叔叔……他们都去。我年龄也不小了，总得要做点什么补贴家用。可惜一走就看不到小影啦。没关系，我爹和我娘肯定会关照你和爷爷的，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回来，给你带点山里的好东西回来。” “华哥，你平安去平安回来就好。不用给我带什么东西。” “哈哈哈。”少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很随他娘。 周围人们交杯换盏，相谈甚欢。这一次的离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这让亲人之间格外的依依不舍，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你们都别去了！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都急着去送死？贪一时财，惹一世灾！”有人喝醉了吼道，每个字又分外的清晰。 同时重重的拍着桌子。 “害人的，都是害人的。”醉酒的人嚷嚷道。 这个人小影认识，是学堂里大壮的阿爹，吴阳波，他儿子如同他一样，长得又高又壮。 屋子忽然静悄悄了起来，像是一个禁忌的话语被打开了之后的那种寂静。 “你们明知道……这地方最终都得害死咱们！我那个老娘……老娘……”他说道这里，哽咽道：“就是吸了那些黑雾死掉的！还有我老婆，她也得病了！！我宁愿穷死，也不要去！！你们也不要去！！！都别去啊。你们去了，就是在害村里的人……你们这是助纣为虐啊……” “你喝醉了。”有人劝阻道。 “我……没醉。”吴阳波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眼睛还是猩红色的，似乎有泪光在滚动。看到小影。好像看到一颗救命稻草，忽然上来就抓住小影的肩膀，用力的晃着：“小影……小影，你的奶奶，就是因为这个去了！对不对！对不对？” 小影还没见过人喝醉的样子，吓得有些发呆。末了，她不想张华哥下不来台。说道：“吴叔叔，你喝醉了。” 吴阳波热切的神色顿时就冷却了下来。 小影离得最近，看的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 “……你们，你们就是怕！大家都知道，就是谁也不敢承认……”他说了两句，无限悲凉的看了看屋子里的每个人，直看得人心里发慌，他哈哈大笑了几声，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下了把一瓶酒，然后“咚”的一声直接栽了下去。 周围本来喧闹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人们面面相觑，却都说不出话来。小影想把面前喝醉酒的人拉起来，却没有力气，于是喊道：“大家帮我一下！”这才有人过来搭手。待到把刚才那个人放在了一个椅子上。他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人们仍是有些讪讪的。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大家继续喝酒吧！”气氛这才活跃了起来。 小影靠在墙的一角，和张华说着话，目光却不由得瞟向了刚才醉酒的人。心中疑虑丛生。 第五章 疑惑 小影确实泛起了疑病。 她的脑袋里时时刻刻的回想起吴叔叔说的话。 小影知道不多，她模模糊糊的知道，山里面那些外来的人，好像办起了什么工厂之类的东西，开采矿石，然后造一些很值钱的东西，运出去卖。村里的人们说他们触怒了山神，所以山神才会惩罚人们的。 村里的人们大部分都信奉山神，家里都在供奉着，保佑着家家户户都风调雨顺。 现在山神发怒了，那些黑烟就是山神放出来的。山神不容亵渎，而那些人们却在山里挖了那么深的洞，开着大机器日夜的掠夺着山里的宝藏。 可是……可是村里的好多人为什么还要去呢。还有好多人都说黑雾根本不是那些工厂造成的。他们造的是高级的东西，怎么会给人们带来灾难呢。 离得越近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山神的惩罚。 不知道张华哥会不会那样。小影想了想，有些害怕了。 小影不知道要去问谁。她最想的就是爷爷赶快醒转，然后自己就不会这么孤单。自从奶奶去世之后，爷爷就是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了。失去了爷爷的日子，她简直不敢想象。 …… 第二天早晨。 有人身披着白色的孝衣在阴沉沉的天气中行走。一面向天空撒着白色的纸钱，一面面无表情的在嘴里嘟囔着什么。 后面跟着抬棺木的四个人，还有不停哭泣的孩子和头戴白色花朵低低啜泣的年轻母亲。 隔壁的顾大娘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低低的叹息道：“唉，造孽啊，真可怜，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搅得小影有些心烦。她伸手揉揉白白的头，白白听话的舔了舔她的手。 这几天白白吃东西越来越少了，有些消瘦了。看起来也是觉得有些不安吧。 小影有些忧心的想着。 “造孽啊。造孽啊。”一边的爷爷又开始嘟囔了。 他的神智始终不清醒。 小影咬咬唇，开始给爷爷喂饭。 喂爷爷吃过饭以后，小影用手绢小心的帮他擦了擦嘴角。 爷爷的目光依旧呆滞的看着前方，愣愣的。 小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面白白正在撒欢的蹦着，追着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那只蝴蝶翩然起舞，白白的头奋力的仰着，眼睛好奇又努力的捕捉着蝴蝶的踪迹，却一直追不上。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爷爷当然不可能是在看白白。 小影就那样坐了一会。然后匆匆的吃了两口饭。拎起篮子，去鸡窝里把几只咯咯叫的母鸡轰开，然后把鸡蛋一个一个捡进了篮子。 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也就靠这些鸡鸭，和几亩田地过日子了。小影一想到一会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加快了速度。 当小影提着篮子来到菜市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零零星星的来了一些人。有卖自家蔬菜的，有卖牛羊的，还有卖酒的，甚至还有人在卖从山里捉来的麻雀、野鸡野鸭野兔子，还有卖麻布粗衣的，现在的集市虽然热闹，但是远不如从前了。小影想起来，在她小的时候，集市上总是最热闹的。村里交通不便，人们基本上都自给自足，那时候，她好奇的跟在爷爷身后，看着身边一边叫卖的人们，感觉十分稀奇，有时候爷爷开心了，还会买一串糖葫芦给她吃。小影咬着糖葫芦，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小影正在恍神中，不自觉已经走到了集市中心，她四处看看，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开始叫卖。 今天她很幸运，来街上卖鸡蛋的人很少，一下子成了抢手货。尤其是那种家里有病人的，正好需要鸡蛋来补补身子，于是小影的鸡蛋被一抢而空。 今天好快啊。有些人因为没有买上还想让小影下次多留一些，小影低头粗略的数了一下钱，想起来一会还要去田地里，赶忙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行人突然跑过来，前面有一个瘦弱的人儿在奔跑，快要跑到小影站立的地方，由于跑的太急突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后面跟过来的一群少年见状立刻跟上，一顿拳打脚踢，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你们别打了！”小影反应过来，就要上前。 旁边的一个人拉了小影一下，说道：“不要多管闲事。你打不过他们的。” 小影回头看了一下，是刚刚在一旁买菜的一个小姑娘，小影冲她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放心好了。” 小姑娘眼中闪着怯怯的光，还是放开了手。 小影正想走上前去，忽然感到有什么异样。 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然而，小影转过头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包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贵妇人正在匆匆离去。 好熟悉，好像什么人。 好像是阿娘的身影…… 小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贵妇人，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前跑了两步。 可是，怎么可能呢？ 阿娘已经离去了。 而且，阿娘也不可能穿这样华贵的衣服。记忆中，阿娘是很漂亮的，家里很穷，她即使穿着粗布衫，脚上穿着普通的草鞋，也一样难以掩盖她漂亮的容貌。 小影的神色逐渐的暗淡下去。 耳边逐渐响起了一阵打斗声，小影才反应过来。 “别打了！”她走上前去，然而几个少年根本不听，拳脚依然如同雨点般的落在躺在地上蜷缩着抱着头的人身上。 然而这时其中的一个少年回过头来看到了小影，然后说道：“小影？” “杨帆？”小影喊道。这个少年她刚好认识。 还好，小影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小影问道。 “他偷了钱包，不肯还。”杨帆简短的说道。 这时，其余的几个少年也打得累了，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少年恶狠狠的说道：“你小子把钱包还给我。” 躺在地上瘦弱的人被打得浑身是伤，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一举动又惹火了开口的少年，上前又是一脚。 “等一下。”小影喊道。 然后她上前，向着躺在地上的人说道：“你把钱包还给他们。” 躺在地上的人儿依旧缓缓地摇头。 “你若被他们打死，要这钱还有什么用？” 躺在地上的人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眼中逐渐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艰难的摸向衣服，由于伤的厉害浑身抖抖索索的，摸索了好久，终于拿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来，然后又抖抖索索的递给了小影。 第六章 唐遥 小影接过钱包，递给了刚才开口的少年。 少年接过钱包，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说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好好找个工作吧。不然下次，我一定不放过你！” 他顿了一秒，转身带着哥们几个离去。 走了两步，又站住，说道：“老子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 然后他头也不回，把蓝色布包里的钱拿出了些，剩下的又系紧了扔过来，恰好落到了躺在地上的人面前。 “拿着这些钱，去看看伤吧。” 他们的步伐渐行渐远。 地上的人愣住了，看着掉在地上的钱袋。 他也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他飞快的把钱袋捡起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拍拍上面的尘土，揣进了兜里。 待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影正在看着他，表情有些复杂。 而少年虽然个子比小影大一些，但是他刚挨了打，此刻连一个小姑娘也比不过了。他看着小影的神情，有些明了，他用愤愤的用眼神看着小影，说到:“怎么，你也要来欺负我吗？” 小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半晌，轻轻的说出一句话来。 “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又愣住，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人，有模糊的记忆从眼前飘过，但是他却看不真切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唐遥？” 小影微笑一下。 “我是小影。” 他看着她，往日里那些片段化的记忆飞速的醒转过来，提醒着他。 “哈哈哈哈。没爹没娘的傻孩子！野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野孩子！” “你就是野孩子！” “你爹走了，你娘也不见了。他们不要你了，因为你是个野孩子！” 面前的小男孩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她，用手指着她说道：“快看，快看，她就是那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周围的孩子都哄得一下子笑出了声音来。 小女孩气急，她上去想要小男孩说自己不是野孩子，然而小女孩力气往往不及男孩，她被小男孩一下子就推到在地。 野孩子，野孩子，野孩子！！！ 周围的孩子都拍着手整齐划一的喊着，眼中是那种起哄式的笑声。 小女孩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 周围的孩子们却又哄得一下子笑了，野孩子哭了！！ 小男孩上前又推了小女孩一把，揪着她的头发，问道：“你到底是不是野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年幼的小女孩拼命的摇头，却无力挣脱。 …… 往事渐渐淡去。少年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羞愧的神色。 当时的自己，年幼不懂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这件事情去羞辱小影。 对，他就是里面的小男孩，唐遥。而里面的小女孩，就是小影。 直到几年后，自己的父母也双双的死在了黑雾之下，有别的孩子开始嘲笑他来的时候，他才开始明白起当时小影的心情。 报应，真是报应。当初自己怎么对别人，现在就有人反过头来怎么对自己。 命运就是这么的无情。 然而少年的骄傲又很快占据了他的心头。 自己现在也一直不招人喜欢，不会有人帮助自己的，而现在自己又身受重伤，所以，她也来落井下石了吗？ 他想到这里，悲愤的情绪怒从中来，于是他哑着嗓子喊出来:“我就知道，你也是来欺负我的！我当初总在笑话你，现在我落得这步田地，你很满意，你现在来报复我了对不对？你现在过来笑话我了对不对？” 小影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手上是一个袋子，袋子打开，里面是几个包子，热气腾腾，在少年突然冒出期待的目光看来，格外的诱人。 唐遥的脸上没有血色，身子瘦弱的可怕，显然也是长时间的忍饥挨饿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至于这好几天，他也不记得是多少天了。 他顾不上再看小影的反应，一把把包子抢了去，两口就吃掉了一个。 饿了许久，这样简单的素馅包子在他看起来就是无上的美味。少年就那样狼吞虎咽着，脑子中什么也不再想。 待到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影已经不见了。 少年愣了许久，才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就那样走掉了。 第七章 爷爷好转 几天后。 ……早上起来小影照样早早的做好了饭。却找不见爷爷的身影。 “爷爷，爷爷，吃饭了！”小影清脆的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回响。 “小影。” 有个声音回应了她。 那个声音很熟悉。 苍老，沙哑，但是亲切。 小影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滚烫的粥泼出来了一些在她的手上，可她一点没察觉，欣喜的表情在她脸上开始绽放。 “爷爷！你清醒了，太好了！” 她把粥放下，直接扑到爷爷怀里。 爷爷眼泪刷刷的流下来，他用粗糙的大手抚了抚小影的脑袋，又拍了拍她的后背。 “对不起呀，小影，这段日子，苦了你。” “不苦不苦，小影不苦。”她的眼圈红了起来，却拼命的忍了下去。 “爷爷你醒了就好。吓死小影了。” 白白高兴的奔过来，围绕着俩人撒欢。 “白白。”爷爷一伸手，白白跳到了爷爷的手里面。兴奋的蹭了蹭爷爷的手。 爷爷用手摸了摸白白的头。 白白蹭的更欢了。 这两天，爷爷的举动都很正常。看来恢复的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屋外凛冽的寒风在呼呼的吹，爷爷和她在炉火旁取暖。旁边趴着白白。 看到老主人又有精神了，白白异常的欢喜，绕着屋子撒欢似的跑了好几圈。然后乖乖的趴在主人身边。小影笑嘻嘻的看着白白满屋子乱窜。 “爷爷，我熬了点补身子的粥，你多喝点吧。” 小影说着，把粥递到爷爷手边。 爷爷喝了两口，点头道：“嗯，味道挺好。” “这是我跟着隔壁的婶婶学来的。她说这个对大病初愈的人很有用的，爷爷，你多喝点。” 爷爷说道：“你看起来脸色也不好，也喝一点吧。” “我没事。”小影笑着。 爷爷又喝了几口。 这几天有没有去上学？ “嗯，上学了。”小影撒谎了，爷爷这个样子，她怎么还敢去上学呢。除了做一些农活，平日里都是在悉心的照料着爷爷。 爷爷点点头。小影这女娃儿聪明，是块好料子。他和奶奶虽然都没什么文化，但是小影可不行，家里有条件，就一定得让小影上学堂，不能耽误了她。 可曾学了些什么? 嗯……小影忽然慌了起来，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幸亏自己这几日闲下来的时候也不曾休息，一直在看一些书。 “学了一些诗歌。我背给你听。” “好啊.”爷爷放下碗。看着小影。 小影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自己这些天看过的诗歌。 爷爷听的入神。他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觉得这些诗歌写得分外的美妙。 突然，小影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有些喘不上气。她咳得胸口都疼起来了。 “娃儿，没事吧？”爷爷心疼的帮她拍打着背。 “没事，没事。”她赶忙应声。 “这两天有点冷，可能是冻着了，我去喝点水就好了。” “嗯，去吧。” 她站起身，走到柴火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莫非是病情又加重了么？她有些害怕，听说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奶奶不也这样离去的么。 她这样想着，愈发的不安起来。一紧张，胸口又开始疼。她不由得又轻轻咳嗽起来。因为怕爷爷听到担心，所以捂着嘴。 忽然她感到有什么潮湿的东西在往外涌。 缓缓地张开手，一丝丝猩红的血，在白皙的手上颜色格外的扎眼。 她呆立了几秒，不动声色的把手洗干净，捧了杯水回屋。 屋子里面，老人在逗弄着白白，白白倒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鼻子里呜呜的发出撒娇的声音，这景象让刚进门的小影不由得扑哧一声笑起来。 “爷爷，你看，白白这几天想你都吃不下饭了，瘦了不少呢。” “哈哈……白白乖，不过以后可得多吃一点呀。”老人抚了抚它的脑袋，白白极为享受的闭上眼睛蹭了两下，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爷爷的手逐渐的慢下来，盯着炉火出神。 “又想奶奶了吗？”小影小心翼翼的问。 “嗯。”爷爷回过神来：“你奶奶走的太急了。我还没来的及好好的跟她说上一句话。” 小影不知道怎么安慰爷爷，于是乖乖的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爷爷说话。 “娃儿，你知道咱们村子那座山的故事吗？” 小影摇摇头。 她只是听到一些很零碎的，很零碎的片段，具体怎样却始终不清楚。 她也缠着问过爷爷，可是爷爷却从来不肯讲。可能是一讲就会触动伤心事吧。 爷爷点了支烟，眯起眼，望了一眼窗外，山的轮廓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周身包裹的浓重烟雾却清晰可见，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狰狞，很像一张面容可怖的鬼脸，小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稍稍的向炉火靠近了一些。 “咱们村里穷，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以前的日子更穷来着，总为了吃的喝的发愁，人们拼命的忙碌着，却总养不活一家老小。也许是因为家里的人太多了吧，粮食总是不够吃。” “可那时咱们这里山清水秀，水中总游荡着肥硕的鱼儿，天空总飞翔着各种各样的鸟儿，每天早上总能听到鸟儿唱的好听的曲子，树林总是郁郁葱葱的，里面虽然危险，但是有很多活蹦乱跳的动物。野兔啊，大熊啊，鹿啊，小松鼠啊，胆子大的，总是进山捉一些野味回来，带给家里人吃，好填饱肚子……” “那时，空气都干干净净的，呼吸一口都醉人……” 小影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些场景现在已经很少见了。鱼少了，只剩下一些可怜的鱼苗儿在河里游，似乎总也长不大，鸟儿们少了，更别提唱歌了。树林被砍光了，小动物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都死掉了…… 爷爷吸了一口烟:“可后来来了一群人。村里的噩梦就开始了。 他们砍掉了树林，捉走了树林里的动物，大肆的捞补鱼类，刚开始人们阻拦，因为这里的资源都是大家的啊。他们这样的举动让人们出离的愤怒。后来，他们这样做了几天之后，有一次，他们的住房被人一把火给烧着了。后来，那些人就撤走了。我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后来，他们开始招收工人。刚开始人们都不太相信他们。可是村子太清贫，他们出的价格太诱人了。人们一看都觉得他们是好人。于是很多人就纷纷的加入了进来，纷纷主动的去补了鱼和虾，捕了丛林的动物，砍了树木送到他们那里去。后来，这里的资源被他们挥霍的差不多，这些人们也意识到没有什么再能捞着的，就去了山那边。” “我本以为日子终于清静了。” 爷爷说完这句话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爷爷，咱们村子不是交通不便吗？那些人是怎么过来的呀？ “他们开着那种大鸟儿，直接落到了深山里。那个大鸟儿应该是很高级的东西吧，我们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居然可以在天上飞。有人说他们是神仙，不然怎么会在天上飞呢。现在想起来，以前咱们村里来过几个奇怪的人，当时也没在意，由于村子的人很好客，还一直在好好的招待他们。” 爷爷又接着讲下去，“他们到了那，开始招人们去做事情，他们开了各种各样的厂子，造什么的都有。由于村子本身就贫瘠，现在动物和鱼虾又被捕捞的差不多，人们纷纷后悔起来，可是后悔也没有用啊，现在只要有人去工作就能得到养活一家人的钱。人们都发愁养不活自己的老婆孩子，于是他们就去了。各种各样的厂子都开始建立了起来。他们生产的东西，送到哪里都卖的很好，工人们也挣到了钱，可以养家了。” “可是，到处都是浓烟滚滚，那些浓烟散不出去，过了这么多年，都积累下来，围绕着山峰，变成了烟雾，久久不去，冬天的风这么凛冽。风就往村庄里吹，人们吸着这霾，都得了病。 空气再也不好了。甚至都不出太阳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爷爷摇摇头。 “那……”小影听的心惊。“那么阿爹……离得那么近，所以更容易得病。” “嗯。”想到儿子，老人哽咽了一下，心里一阵难过，忽然就讲不下去了。他把烟斗掐灭了。 “爷爷，那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情吗？” “应该都知道的吧。只是不确定而已。不过十有八九都是他们闹得。你想，他们来之前咱们这里什么都好好的，除了瘟疫什么的，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得病，除了他们还有谁呢？” “只是，人们贪心哪，明明知道是作死，偏偏舍不下那些钱财。为了那些钱，心里明明都知道，还要压着装着什么事情没有一样去山里给那些人打工。毕竟，有人给吃的暂时饿不死。早晚一个村子都得完。” 小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那烧的旺旺的火苗出神。 爷爷叹了口气，又说道：“也幸亏我一把年纪了，能跳出来，不然我也看不清啊。若是搁在我年轻那会，家里要养你奶奶和好几个孩子，又没什么能赚钱的地方，我明知那山里有问题我也得去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婆孩子都饿死吧。” 爷爷说道这里，也沉默了半晌。 “去睡吧，小影。” 小影心情复杂。应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第八章 兜售良药 冬天。 寒风呼啸，北风如刀，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不敢稍作停留。 永宁村的深山里。 装饰豪华的房间里，温暖的火炉正在熊熊的燃烧着，躺在铺着华贵狐狸皮长椅上的人满足的翻了一个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来，对着正在向自己报告工作的手下挥了一挥手。 他沉吟了一下：“差不多了。咱们的计划也该进行了。今天就派阿力过去吧。” “是。”手下人鞠了一躬，小心翼翼的后退，待差不多到了门口的时候，一转身。离开了。 大约临近中午了，天空依旧阴沉沉，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太阳了。 天冷的吓人，好像瞬间就能抽干体内的温度，浑浊的空气让人呼吸起来都费力，就连鸟儿都在这样的天气里藏了起来。可是在这个安静的小村庄里，却又一群人在静静的排队。 他们衣着褴褛破旧，往前边张望着，排着长长的队伍，手上捏着刚刚赚来还带着体温的钱。有的是用家里仅剩下的一篮鸡蛋刚刚换来的，有的是家里卖掉了一只羊糕，亦或是做了一些小买卖。他们面容憔悴，神情枯槁，可是目光却透出些许的热切来。据说这里卖的新鲜空气可以治疗那个所谓的“霾症”，其实也有人说，根本治不好的，得了病就只能等死了。不过这个也许可以缓解一下，至少能拖得个一年半载的。不过，谁不是惜命的呢。也有家里父母孩子病了的，能有办法救治总是好的，于是乎忍不住头脑一热就把积蓄直接砸进去了。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救命良药”了。 小影也在这个队伍里面。 轮到她了，小影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期盼的神色。 交了钱拿了药，小影掂了掂那个透明的袋子，弄不清是什么名堂，但是想到里面的药的功效，她脸上不由绽开一个笑容，有些轻松的准备回家。 突然，队伍扭动起来，伴随着刺耳的叫骂声，小影后面的一个老大爷被直接踹翻在地。 小影俯下身扶起老人，皱着眉望向正在大声呵斥他们的肥胖的施舍者，清秀苍白的脸上有着一种病态的美感，这让她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角落里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盯着她，目不转睛。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灵气四溢的少女。 他看得呆住了。 这时，正在卖“良药”的肥胖中年人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你们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这种药实在难得，有钱都没地方买！老爷都这么好心赏你们了，还想着多拿一份？这东西贵着呢！想要得拿钱，没钱就赶紧滚，滚滚滚！” 小影抿了抿嘴，把手中的一个袋子爽快的递给老人：“给您这个。您孙女病着呢正需要。” 老人看了看她的脸，忽然就哭起来，他家里也有病人，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小影也已然患了病：“不，我不能要你的。不能要你的。” 她的脸色还不算太差，不过稍微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也有些症状了。 “我可以明天再来，您比较急。”小影微笑着：“您拿走就好了。” 老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小影目送老人走远了。也准备离开。 但是她刚走两步，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请等一下。” 她转头。 然后看到一个微笑的少年。眸子很犹如清泉一般，很明亮。 他朝她伸出手，手上，捏着一个袋子。 “这个，给你。” 她微愣，思索少年为何有如此的举动。 她的样子很美，低头思考的样子格外认真，少年不由得微微羞红了脸。于是他重复了一句：“这个给你。” “谢谢你。但我不能要。”她说完转身就走。并没有接过来。 少年愣住了。不知她为何拒绝。 可能她还不认识自己吧。他可是这个地方最有钱的人的儿子啊。那些少女见到他没有不欢呼雀跃的，甚至有些大胆的还会围上来，每次都吓得自己落荒而逃。 身后的人见到这一幕的人刚开始是讶异，随后便有人疯狂的朝他涌过来。刚开始是一两个，接着整个人群都涌了过来。 药的价钱分外的昂贵，人们并不想花积蓄去买。买完这个药，虽不至于倾家荡产，但是也价格不菲。虽说贵，但是家里的亲人同样难以割舍啊。 “给我啊，给我啊。我家里女儿还等着我回去呢。” “……给我。我阿爹还病着呢。” “我奶奶也生病了，没有几天了……！” …… 人群扑上来，很快就把他给淹没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疯了吗？”看到排队的人忽然乱作一团，朝着一个地方涌过去，肥胖的中年人还在暗自纳闷：“他妈的，今天这群穷鬼都怎么了？难道都疯了吗？” 忽然他眼角瞥见了一个蓝色的镶着金边的衣角。 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他想着，肥胖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奔过去了。转念再一想，他的心忽然就慌了。 “靠，那不是少爷平日里最喜欢穿的衣服吗？” 这下坏了。 若是被老爷发现，非要把我给弄残废了不可啊……他冷汗瞬间落下来。 他扑上去，试图把少爷给拽出来，然而为了抢药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人此刻都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强壮异常。他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成功。 于是，肥胖的中年男人一面用手去努力的拨开人们，一面狠狠的骂：“都他妈给老子起来，不然今天就不卖药了！” 这句话还真起到了作用。还在拼命争抢的人们忽然就冷静下来。然后慢慢散开。 被人群挤在底下的少年终于露了出来，衣服都脏了，甚是狼狈。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看到少年脸上伤了好几处，肥胖的中年人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一边脸上带着惶恐，赶忙伸手去搀扶他。 “要是少爷出事了，你们都别想好过！”中年人摇晃着肥胖的身躯，继续骂骂咧咧的。 人群中，劫难过去的少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九章 搬走 爷爷醒过来以后，家里的一切又恢复如往常了，小影这些天虽然很努力的忙碌着，可终究是个女孩子，干活还是不如爷爷利索。爷爷虽然年纪大了，身体还算硬朗。他早上起来吃过饭以后就扛起锄头拿了一个水壶就去了田地里，临走的时候嘱咐小影一定要去上学，小影喂好了鸡鸭和牛羊，上完了课，中午再做好饭给爷爷送过去。祖孙两人一起在田地里吃饭。 小影第一天去上课，碰到了简林，他看到小影后脸不自觉的又开始发红，但是还是鼓起勇气上来问道：“小影，你爷爷没事了吧。” “没事了。上次的事情，很感谢你。” 简林连连摆手，说道：“没什么，不用客气。下次你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跟我说一声。” 小影点点头，冲他笑了一笑。 少年的脸不自觉的又加重了颜色，连忙说：“你这几天的功课都落下了，下课后我给你简单的讲一下吧。” 小影再次点点头。 下课之后，简林拿着课本，过来找小影。 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简林讲解着，小影认真的听着，还做着笔记。讲完了之后，简林有些犹豫的跟小影说道：“小影，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小影点头。 简林的心里却又纠结了一阵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影疑惑道：“你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吗？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好了，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你。” “不是不是。”简林连忙摆手：“我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不过要是你能做我……”他这些话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此刻才发现失言，顿时目光闪烁起来，不小心又看到小影的眼睛忍不住一阵脸红，幸亏他的皮肤黑，看不大出来，不然他此刻一定会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影看他期期艾艾地，想到，平时里看他也挺聪明的，可是奇怪的时候也很多呢。 “真的没有事情让我帮忙吗？”小影问道。 “哦……不是。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家就要搬走了。和我们一起走的还有几家人。你跟我们一起走吗？咱们一起，和爷爷，还有白白。” 说道咱们这个词的时候，他的脸色又微微的不自然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简林说完了就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小影。 小影愣了愣，问道：“为什么要搬走？” 简林说道：“村里得病的人太多了。好多人都说是咱们这里风水不好，阴气太重。我们怕这样下去……” 小影顿时明白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不走。留在这里陪着爷爷。” “小影，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想看着你和爷爷也生病。” 小影苦笑了一下，恐怕自己已经得病了。她没有去找大夫确认。因为即使在她眼里医术那么高明的老医生，也救治不了这种病。 “老医生也要走吗？”小影问道。 “是，他也要走。路途遥远，环境险恶，大家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简林说着，叹了口气“他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找到能抑制住病情的药物。每天看着有病人死去，他也是很痛苦。这次和我们一同走，是觉得自己医术有限，只能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解决的办法或者获得一些帮助了。” 小影点点头。但只怕他回来的时候，村里的情况已经不知道恶化成什么样子了。 或许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大家一起走。 可是……爷爷应该不会想走的。 小影这样想着，婉拒了简林的好意：“我还是不走了。你们路上小心，咱们这里太闭塞，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出山，山路也难走，时间又长，一定要注意。” 简林有些失落，问道：“小影，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嗯。我们不走了。” 简林想了想，说道：“小影，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回去好好的和爷爷商量一下再回答我吧。我们过两天才走，还有时间。” 小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简林看着小影，说道：“我希望咱们能一起走。” 小影微笑一下，再度点点头。 爷爷和小影 …… “阿爹，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得病了？”少年百无聊赖的逗弄了一下地上懒懒的趴着的沙皮狗，然后问阿爹。小狗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少年被逗得笑起来，摸了摸小狗的头。小狗看了他两眼又懒懒的趴下去了。 “他们啊，都是身体太弱了。那边风水不好，空气质量也不好，你若是总在那里呆着，也要得病的。以后不许去了。”阿爹看着他答道，眼中是慈爱的目光。他的这个儿子长得高大俊秀，学习也非常出色，是家里的独子，深得阿爹喜欢。 “哦。”少年闷闷的应了一声。“可是阿七不也在那里么。” 阿七就是向人们兜售治疗霾症药的肥胖中年人。 “阿七身子壮，怕什么。”末了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一条狗，死了就死了。” 声音低的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阿爹，你说什么？”少年没听清，问道。他明亮的眼睛看的阿爹浑身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死得人越来越多，面对儿子那双明亮的眼睛竟然会有些不淡然了，看来还是心里有鬼啊。 可是，就算自己不想做，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也容不得自己停手了吧。如果停了，那些人会放了自己么。自己也只是别人手底下的棋子呢。 都明知道山里那霾会害人，可是终究不肯停。自己也只能搬到很远的地方来，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巨大的利益啊，这么多钱财，任谁不动心呢。 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嘴上却说：“没什么，没什么。” 少年不说话了，他在想着在村子里碰到的那个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的身影总在心里挥之不去。做什么事情也集中不了精神。 好想见见她。少年心里想着。 有机会的话，再去那里见见她吧，可以瞒着阿爹偷偷的去。 有一丝喜悦在心底蔓延开来。 …… 傍晚十分，小影去地里拔了一些新鲜的野菜，洗干净烫好了，又拿了几个鸡蛋，小心翼翼的从罐子里拿了些用盐腌好的肉，做了几个小菜，祖孙俩拿了两个小板凳坐到低矮的小桌子旁边，开始吃晚饭了。 白白一向嘴馋，一闻到饭菜的香味不停的抽动着小鼻子，围着小影和爷爷打转，尾巴摇来摇去。 小影笑意盈盈的丢了一些吃的给白白，白白欢快的吃起来。 爷爷倒了一些酒，喝了两口，看向外面的天空。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就连临近夜晚，也能看出来那厚重的烟雾在太空中飘散。 “总这样，真的不知道有那一天要被这黑雾毒死了。” 小影想起了简林对她说的话。不由的问道：“爷爷，这里的黑雾会散去吗？|” 爷爷摇摇头，叹了口气：“怎么会呢。只要那帮王八羔子一直在这里，这雾就散不了。我倒是没什么，一把老骨头了。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我担心你啊，你还小，又乖巧，你可不能出什么事情。不然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上山去把那帮混蛋都砍死。” 小影看着爷爷又要动怒了，忙说道：“爷爷你别着急，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呢吗？” “再说了，我也不小了，我都15岁了。” “恩恩。”爷爷点点头，幸亏还有个这么疼人懂事的孙女在身边，一直照顾自己，不然自己恐怕也是没什么盼头了，直接去追随奶奶了。 “小影，你都15岁了，是不是要寻觅个如意郎君了。爷爷年纪也大了，总得给你找个好归宿，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爷爷，我找什么如意郎君啊。我要一直陪着你。”小影撒娇道。摇着爷爷的胳膊。 “好好好。”爷爷被小影的样子逗笑了。赶忙说道，不然一会这丫头就要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晃散架了。 “好，先不找，爷爷先帮你留意着。咱们小影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一定得找个能配的上你的小伙子啊。”爷爷说道。 “我不找，不找。”小影生气的看着爷爷。 “哈哈。”爷爷又笑了，知道是小影小女儿家，害羞了。 “你长得真像你阿娘啊。” 小影听到这句话，心里飞快的闪过前几天去集市上看到的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虽然行色匆匆。没看太清，但是小影觉得，那个人简直太像阿娘了。 可能是自己太想念的缘故吧。这个世界很大，她没有机会走出去，但她知道，相似的人也有不少，可能自己碰到的，只是和阿娘身形很像的人吧。 爷爷看到小影的神色不对，应该是想爹娘了。赶忙转移话题：“今天的菜做的不错，多吃点，小影，多吃点才漂亮。” 小影的思绪被拉回来，然后看到爷爷正在往的碗里夹肉。赶忙说道：“爷爷你生病刚好了，还是你多吃点吧。” 祖孙俩就这样一边谦让一边笑着，白白在一旁吃完了，又眼巴巴的望着，小影再次丢给它一些吃的。 这样的场景，很久没有过了。 小影觉得很开心。 吃过饭以后。 小影和爷爷照旧在火炉旁取暖。白白睡着了。 爷爷今天嘴馋，还在喝酒。 小影看着爷爷喝了约莫两杯，夺过了酒壶，说道：“不能喝太多，这点留着明天喝吧。” 爷爷眼巴巴的看着酒壶，却明白孙女这是为自己好，只好说道：“再喝一口，就一口。” “一点也不能喝了。”小影丝毫不让步。把酒壶放在了桌子上。 爷爷烦闷，哼了两句小曲，走调了，小影笑得前俯后仰。 过了一会。 小影问道：“爷爷，咱们要不要离开村子？去别的地方看看啊？” 小影试探的问了一下。 “怎么了？你想离开吗？”爷爷还想着酒，冷不丁听到小影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这些天得病的人太多了。我有些害怕。” “我不能走，我从小就长在山里，在这里过了一辈子，我的祖先也在这里。而且你奶奶就埋葬在这里，还有你的爹娘，我要陪着他们。这里虽然危险，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出什么事情。” “小影，你走吧。”爷爷慈爱的看着她：“你还小，前面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陪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送命。” “过两天，我就去看看有没有人要走，到时候让他们带着你一起走。”爷爷说着话拿起了烟斗，点燃，抽了两口。 想到孙女要离开自己了，心里总是有点不是滋味。 “爷爷你不用问了，最近没有人要走。就像你说的，这里也没有差劲到什么地步。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情。而且要离开这里要走一个月的山路呢。山路凶险，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恩，说的也是，以前也总有人去了回不来，听说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想要离开，也很难呢。” 小影点点头。 爷爷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觉得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好像在担心什么。 第十章 对话 第二天。 小影去集市上买点米。家里没米了。 缸也已经见底了。 于是小影捏了捏扁扁的小钱包，发现里面还有一些钱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够买米。 小影跟爷爷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虽然街上依旧雾蒙蒙的。但是人们还是在来回穿梭。不时地听到有人们在议论着什么。大概都是生活上琐碎的事情。或是有关于这霾症的事情。 村子里有一条街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热闹。因为这是村子的中心地带。有着人们生活的必需品。盐、油、粗粮、大米等等等等。 “大娘，给你，我们这里的油可是上等的大豆磨出来的，味儿香，正宗！” 大娘听的他这么说，乐的合不拢嘴。 “咱村的黑雾这么严重，吓得我都不敢出门了。老担心自己身体出什么问题，幸好吃的东西还都是放心的！” “大娘，放心好啦。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保证诚信买卖！” “好好。”大娘抖抖索索的拿出个小布包，抖抖索索的掏出钱来，她的视力不好，把钱数了又数。卖油的中年人显然是对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不着急，乐呵呵的耐心等待着，约莫过了十几秒，大娘才数好了钱，抖抖索索的把钱递到他的手中。接过了油颤巍巍的住着拐杖走了。 “大娘，慢走，下次还来！” “哎，哎，小伙子。”大娘赶忙回应，脚下的步子不减，她走的实在太慢了，并不影响回答。 待到大娘走的远了。中年人又独自呆了一会，百无聊赖，嘟囔了一句：“黑雾总也不走，现在生意都冷清了。” 卖油的中年人姓张，年纪不大，也就四十来岁，可是偏偏长得老气横秋，大家都叫他老张。 “喂。李胖子！在铺子里干啥呢？”他探出头去喊着。 “剁点肉馅，今晚上包饺子吃！” “哟，生活这么好，还包上饺子了。我这油都要卖不出去了。晚上我能过去蹭饭不？”他羡慕着。 “嗨，还不是因为肉也卖不出去嘛，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你想蹭饭，就过来呗。”李胖子心里郁闷，从铺子里探出头来，看着对面朝着他喊话的老张。 “哎，老张，霾这么大，你怎么还敢出来呀。”李胖子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霾来了。我们一家老小也得吃喝呀。日子还是得过呀。”老张说道。“别人出来不出来我不管，反正我得出来。”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我看着别人也一样该干嘛干嘛，下地，买菜，工作，做饭，溜达，闲聊，一样没少干，也没看到出什么大事。要我说，得那个病的人没准就是身体有什么病灶隐藏着来，正好被这霾触发了。你看我，现在一直健健康康的，也没啥病呀。” “你可别乱说。这个病潜伏期长，发病都是突然的。今儿好好的。没准突然就不行了。”卖大饼的春花也插了句嘴。 “哎，你别咒我啊。就你乌鸦嘴，老子还得再活个一百年呢。”老张不干了。 大家哄得笑起来。街上总算有了一点热闹的气氛。 “反正，我觉得，在家里躲着，就是个孬种。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这么点黑雾有啥好怕的。不就是比平常的雾黑点嘛。” 大家笑完后，卖粗粮的刘婶说道：“哎，你们知道吗？咱们村头的老晋现在就不敢出来了，现在天天躲屋子里面。” “怪不得老看不着他，上次他来买了好多东西呢。原来是储备粮食呢。”春花补了一句。 “其实这也不怪他，这个老晋也是怪可怜的，老婆因为得这个病死了。家里还有两个儿子，怎么还能不小心点呢。他上次来我看着他也瘦了不少呢。” “哎。……”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咱们村里因为这个死的人，确实也不少了吧。”半晌，有人闷闷的问道。 “不少啦。这些年怎么着……也得有三四十个了。更别说得病的，得病的还一大把呢。离得再远的，我还真不知道呢。”有人回答他。 永宁村挺大的，所以，一般人都只能知道离着自己近的人的一些状况。 “说实话，有时候，这心里，还真有点怕。”老张说道。 李胖子沉默了一下，接话：“我也有点发怵了，说心里不怕，整天这霾都摆在眼前了。想不看都不行。你看看远处的那山，就看着像个魔鬼在咆哮似的。有时候我都觉得，它们钻进了我卖的肉里面，随时都准备趁我不注意毒死我。” …… “咱们要不要搬走？” “对啊。现在村子里面已经有想要搬走的人了。要不咱们就跟着大部队走。” “走？怎么走？老子长这么大就没出过这个大山。再说，路上就安全了吗？咱们村里通向外面的这条路啊，难走的很，听说经常还有泥石流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路上了呢。我们一家老小的，三儿和我老婆又身体不好，万一没得上病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谁说理去？” “就是，要说搬走我也得好好想想，住了一辈子，哪能说走就走呢。这都有感情呢。咱们这个大山，外人不能轻易进来，咱们也没法轻易走出去。” “老张，你走不走？” “这个……我得好好想想。”中年男人要考虑的事情总是很多。房子里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让男人冷峻的脸色稍稍的放松了下来，然而，他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要谨慎啊！一家老小的命全在自己手里握着，男人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他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这时候，光棍大姚说道：“幸亏我没什么负担。我得赶紧趁这个时候走。咱们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这几天我都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那个病。”说完了，他就感觉喉咙一阵不舒服，咳嗽了几声，赶紧喝了点水。 “净瞎说，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 第十一章 唐遥 当小影买了米，拿着布袋子走过集市的时候，不经意间朝着一个方向看了一下，竟然意外的发现了唐遥正在一个角落里叫卖着草鞋草帽，旁边有一个年迈的老人，还算有点精神，手里还拿着一个草帽在飞快的编织着，虽然年纪大了，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 这时候，唐遥也看到了她，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但是还是打了一声招呼。 小影来到唐遥的草鞋草帽地摊面前，微笑的拿起了一个草帽，手工编织的草帽非常精致，严密紧实。黄澄澄鲜亮的颜色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有你编的吗？” “嗯，有，这个就是。” 唐遥拿着一个草帽，递给小影。 看的出还在学习阶段，手法有些生涩，不过看起来还结实。小影赞许道：“不错。” 唐遥他对着正在编草帽的老人说道：“师傅，我和朋友有些话要说。” 老人抬起头来，长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说道：“你去吧。” 唐遥点点头。然后两个人来到了不远处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唐遥开口说道：“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很难想象现在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影微微笑：“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送了个包子给你而已。” “不，不。”唐遥急忙的说道：“你把我从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拉了回来。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自从我父母离开以后，周围的人对我都是冷嘲热讽。没有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也许我从前真的皮的过分吧。就破罐子破摔了。直到那天……。” 小影再次微微笑。 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件好事呢。 唐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愧的神色，他接着说道：“以前我年幼无知，居然做出了那么多混账事，现在我想起来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 小影摇摇头：“都过去了。” 唐遥明白小影没有和他计较，顿时心情放松下来。说道：“你听说过没有，简林他们一行人就要搬走了。现在村子里雾霾太严重，大家都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得那个怪病，所以都在奔走相告，想搬走呢。” 这消息都传的这么开了。小影想到，不过也不足为奇。现在霾气这么重，就连她也起了这样的念头。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了。 那…… 小影问道：“老医生也要搬走吗？” “是的，他看着这么多病人也没法医治，觉得帮不上忙，觉的很忧心，他想去外地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治好人们病的良方，不过我觉得大概是治不好了。” 小影点点头，觉得唐遥说的对。然而老医生一走，村子里的人再生病就没有人看了。 “你走吗？”唐遥问她。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着爷爷。”小影说道。 “你走吗？唐遥？”小影问道。 唐遥转头看了看正在不远处手法利落编制草鞋的老人，又转过头来，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微笑的说道：“我也不走，虽然我和师傅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们的感情已经非同一般了。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对我不离不弃。他无儿无女，我就当作是他的儿子吧。深山的路途遥远，师傅已经年迈，不堪其重，我不走，留下来陪师傅。” 说完，唐遥和小影相视一笑。 第十二章 招待 简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他望了无数次的木栅栏。 院子里，白白正在撒欢跑着，玩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个球儿。 院子里，少女正在用刀小心的削着土豆皮，准备着晚饭。 简林再次深吸一口气，脚下滑了一下，弄出了一点声响，吓得他的心突地就是一跳，生怕院子里的人儿发现了自己。 肯定是要准备出来的，但是不能就这样出来啊…… 简林赶紧又往树下藏了藏，心突突的跳了一会，觉得少女好像没发现她。于是再次跃跃欲试。然而一只脚刚踏出去—— “简林？” 苍老厚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简林差点直接摔倒在地。黝黑的脸上瞬间布上了几滴汗珠。 他转头。 “爷爷？我……”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情急之下却想不出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 对啊，实在是太可疑，刚才的他，就躲在一棵绿生生的树后面，小心翼翼的窥探着院子里的人儿。纵然是他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 少年越想越着急，黑黝黝的脸逐渐有些泛红。 爷爷却背着手，饶有趣味的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就好像，好像脸上的皱纹都有些微微笑了起来。 少年手足无措，脸上再度发红。 他试图解释，虽然这解释有些无力：“我有点事情找小影。” 爷爷不说话，继续看着他，看了大约两秒钟，忽地笑了，“哦，那就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啦。小影正做饭呢。一会就在这里吃饭吧。” “不啦，不用啦。我说完事情就走。”少年有些尴尬，又有些着急，他挠挠头。看看院子中的小影，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吃过小影做的饭呢，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小影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爷爷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却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适时的补上了这句话。 不知怎么的，他神使鬼差的“哎”了一声。 “爷爷你回来啦。”少女的声音清脆的说道。 “嗯。你看看谁来啦。”爷爷说道。 小影抬起头。 “简林？”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些讶异和惊喜。“你怎么来啦？” 少年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此时却被少女的话拽了回来，急忙说道：“额……这个，我刚才路过你们这里，顺道过来看看你。……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嗯。”小影笑了笑，然后赶忙擦了擦手，急匆匆的回屋，搬出来个小木凳子，递给简林，说道：“坐吧。我现在还在做饭，不能招待你。” 少女明媚的笑颜映在少年的眼里，如同春天里盛放的鲜花一样美丽，让少年看的有些魂不守舍。他愣了一下，缓缓地接过了凳子，机械的坐下。 “那你今天晚上就在我们这里吃饭吧。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好好的谢你，今天，就让我就好好的招待你一下吧。”小影说道。 “不……不，我坐一会就走。”少年说完，恨不得拍自己脑袋一下，刚才都答应爷爷了，现在又说这些干什么？可是自己一看到小影，说话就有些颠三倒四，自己也控制不住。 “请你务必要留下，给我个感谢你的机会。”小影站在他面前，很真诚的说道。 感受到少女离自己近了，少年抬起头，心又突突跳了起来。他用力压住了心里面喜悦的情绪，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那好。” 小影见他答应了，顿时笑逐颜开，“太好了。我们家里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今天一定要做的丰盛一些。到时候你一定要多吃些。” 他看的呆住了，再次点头：“嗯。” 过了一会，简林终于情绪稳定了下来，开始给忙碌的小影讲着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无非是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还有他和其他男孩子淘气的事情，小影听的咯咯直笑。 爷爷在屋子里点燃了一支烟，靠着窗子缓慢的抽着，不时地吐出一口烟雾。看着院子里两个人说笑，自己也微微的笑了。 院子里，好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吧？ 这些天来，心里压抑的厉害，在这一刻，放松了许多。 …… “爷爷，饭做好了！”小影喊道。 爷爷抽着烟从屋子里出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爷爷你又抽烟。老医生说了你身体不好不能抽烟。”小影说道。 爷爷呵呵的笑了，说道：“好了好了，不抽了。你这丫头这么凶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 “爷爷！”看到爷爷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小影不乐意了。 “吃饭吃饭。”爷爷赶紧打圆场。 一旁的简林脸却又悄悄地红了。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实在太爱脸红了。幸好他的皮肤黑黝黝的，看不出来。 “简林，不要客气，多吃点。” “哎，哎。”少年嘴上应着，忙不迭吃着饭。 嗯，小影做的饭还很好吃。尝了一口，他喜滋滋的想道。 要是以后小影天天能做饭给我吃多好。我下田，小影去给我送饭吃。……多好。到时候我们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他想着，不由得傻笑起来。 小影一看他的样子傻呵呵的，不由偷偷笑了笑。 爷爷好像什么也没发觉似的，自顾自的吃饭，偶尔也问一下简林什么问题，简林一个个回答着，小影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怎么今天爷爷的话这么多啊。 “简林，喝酒不。来，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喝一杯吧。”爷爷说道。 “不，不，我没喝过酒。”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喝酒呢？”爷爷不高兴了。“来，喝一点，就一杯好了。” 小影在一旁看着，觉得爷爷可能是高兴过头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怎么非让人家喝酒啊。这样想着，小影就拦了一下：“爷爷，你别让简林喝酒啦。人家都说了没喝过了。” “没喝过，才要试试。”爷爷坚持着。 简林看了看小影，似乎是下了决心，于是说道：“爷爷，我陪你喝！” 爷爷满意的笑了。 简林端起杯子，和爷爷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呛得咳嗽起来。 小影赶忙把汤递给简林。 “好小子，就喝这一杯吧，一会还要回家呢。”爷爷呵呵的笑道。 简林点点头，脸色有点酡红。 同样，看不出来。 第十三章 表白 吃完饭，天色尚早。 “我们出去走走吧。”简林提议。 “嗯。我去跟爷爷说一声。”小影说道。 一会，小影又跑过来。说道：“走吧。”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不过今天还算是暖和。 简林和小影慢慢的走着。 小影开口道：“简林，你说的事情我想过了。我还是不去了。”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 简林的心往下一沉。 不过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听到小影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我考虑好了。我要和爷爷一起留在这里。” 简林深吸了口气。 以后都要见不到小影了吗？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什么原因，今天的简林突然感觉自己胆子大了。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啊。 简林侧过脸，看着夕阳在小影的脸上留下的光影。 少女的发丝不知何时洒落在了耳旁，她却浑然不知，只是低头沉思着，面庞清秀动人。 少年的喉咙又动了一动。 酒劲有些上头。 “小影？” “嗯？”觉出了简林的语气有些不对。小影抬起头。 “小影……我……我……” 小影看着简林支支吾吾的样子。 轻叹一声。 “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想好了。” “啊……不是不是。”少年知道小影是误会了，急的连忙摆手。 “那是什么？”小影奇怪道。 “我……我……我。……” 少年涨红了那张黑黝黝的面孔，最后索性一闭眼。大喊到：“我喜欢你！” 小影没想到他会说出句这样的话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少年说出来了，心里也放松了一些。 “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觉出了少年眼里释放出来的那种浓烈又压抑的爱恋目光，那样直直的看着自己，小影愣了一愣。忽的回想起了少年以前在自己面前奇怪的举动。 比如，说话支支吾吾。 比如，反应慢一拍。 还有，看自己的目光躲躲闪闪。 小影也并不愚钝，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顿时明白了少年以前的举动的原因了。 她想明白了。微微笑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面前的简林。 他说完了，可能是怕自己责怪他，目光立即又忽闪起来，看着脚下。 “小影……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以前不敢告诉你，但是现在，我怕再不告诉你，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明天早上的时候我们会在村口集合，如果到时候你和爷爷改变了主意，请一定要来找我。” 小影心中有些歉意，点了点头。 简林说完了，深深的看了小影一眼。 然后，转身，离开了。 “那小子喜欢你是吧？” 爷爷眼光老练，又何尝看不出，那小子是喜欢小影的。 “你跟他去吧。我知道他们最近想搬走了，那小子找你来肯定是商量这件事情的，就算他不说，我本来也想让你跟着他们一起走。你留下来跟着我这个脏老头子也没什么用。” “从前我担心我不跟你去没有人照顾你，不过那个简林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就是太憨厚腼腆了一点。有他照顾你，我还是放心的。” 然而小影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在了爷爷面前。 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去，我要跟着爷爷。” “就算爷爷你把我敲晕了扛过去，我也要跑回来。爷爷你是管不住我的。” 爷爷说道：“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听爷爷的，去吧。” 然而小影很坚决的说道：“爷爷，你和奶奶这么辛苦的把我养大，以后我也要养着你，我不想走，你不能赶我走。” 爷爷生气了，说道：“你看看咱们村子，现在哪里还能住人！爷爷的身体好着呢，不用你照顾自己活的也挺好，你留下来，那就是等死！爷爷这是为了你好！” “爷爷，我们不会有事的，而且……”小影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爷爷死在一起。” 爷爷的眼圈红了。用力的抱住了小影。 第十四章 离开 这地方本来少见有人来，今天居然浩浩荡荡的人群陆续走过了这里。说浩浩荡荡，其实有点过了。大约也就一百来人，拖家带口，鸡鸭牛羊也也都带着，锅碗瓢盆在叮当作响。人们的眼中神色复杂，一再的回望。 一辈子也没出过村子，要真说舍得下一切出走，还真是有些难。 而且，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也像这里一样？乌烟瘴气，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但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呆不下去了。 这里杂草丛生满是碎石，在一处杂草不甚茂密的地方，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块古旧的石碑，还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永宁村。 “快走吧，简林，你还在做什么呢？”姐姐喊道。 “简林哥，快点。他们都走出去一大截了！”妹妹也焦急的喊道。 再等等，再等等。简林说道。 …… 走吧，再不走真的赶不上了。 “她是不会来了。”姐姐知道少年的心思，此刻在一旁说道，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黑黝黝的面孔涨的通红。 他还在远眺，期待着他心里那个无比想念的人儿出现。 然而，没有，山口，一直都是空荡荡的。 “简林，走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再度望向山口。 没有人。 要不……我也不走了？留下来陪着小影？ 然而……他想起了阿娘的话： “这个家里现在就你一个男孩了。以后咱们全家人，都要指着你了，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啊！” 是的，他是家里的希望啊。 以后要担负起照顾全家的责任呢。 他沉思良久，缓慢的转过身，上车。 啪！ 鞭子声响，驴子吃痛了，嘶吼一声，开始向前奔跑。 少年的目光一直望着那个方向。 直到，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 ……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人们已经由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有些惶恐不安。 一些人嘴里喃喃的向着山神祈祷。一些老妇人卖力的转动着手中的珠子。 简林站在山的一脚，眺望着这悬崖峭壁。 走了三天，山路极其险峻。时而宽广时而狭窄。现在他们又行走到了这狭窄的地带。 对于没有出过大山的人来说，这一路上看到的景色还是很新奇的。 尤其是孩子们。他们前几天休息的时候爬到了一处不算陡峭的地方掏了几个鸟蛋，现在还处在兴奋中。大人们的忧愁，他们完全体会不到。 但是大人们严厉的警告他们不要靠近悬崖，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即使大人们不警告，他们也会小心翼翼的贴着山边行走，不再大闹。悬崖底下黑洞洞不知道是什么，就连孩子们也会心生畏惧。 一个中年男人看着自己身旁由于得病而奄奄一息脸色蜡黄的妻子，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心里祈祷着，一定要撑到走出去啊。 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牛羊和微薄的家底，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求得一个神医为妻子治好病。自己和妻子青梅竹马，打小就在一起了。多年的夫妻情分非同一般，要他怎样也舍不下。 一旁经过这里的，也同样想走出这个村子的老医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底也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在这里呆一天，这种无力感就多一分啊。 简林坐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看向永宁村的方向。只是望过去灰茫茫的一片，就连村子的轮廓也不曾看见。实在是太远了啊。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往后看，山路弯弯延延似乎看不到边，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看了半晌，简林心里在思索着一件事情。 小影现在做什么呢？ 上次自己做的事情，说的话，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呢？ 如果自己以后有机会回来，一定要回来看看小影。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了上面传来了隆隆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掉落。一些小砂石从身边簌簌地滚落，刚开始只是一些细小的颗粒，后来，就变成了零碎的石块。简林被一块小石头砸中了头，感觉格外的疼。 然而，山体也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似乎里面有着魔鬼正在释放着什么。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简林抬头。 巨大的石块夹杂着泥水以极快的速度，发出巨大的声响穿过狭窄的山体，倾泻而下。它所到之处，树木直接被压倒，一切物体都会被厚重粘稠的泥石所覆盖。 这是……？ “简林！！” 阿娘用力的把手伸出来，想拉住他。 晚了。 他们的车正停在泥石流的下方，简林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连呐喊一声都没有，就直接被卷了进去，不知所踪。 连同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大部分的人。有小部分人四散奔逃，才幸免于难。 然而，他们一辈子的财产，全被掩盖在了这粘稠的泥石底下。 一同失去的，还有他们的亲人。 当这灾难过去以后，幸存下来的人都蓬头垢面，神色呆滞。他们就那样愣愣的站了一会以后，才反应过来，有的拼命的扑上去哭喊着叫着亲人的名字，有的对着自己所有的财产放声哭泣。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阿娘—— 一声女童的啼哭响彻天际。 一旁一直照看着他们的人家看到这种情况忍不住烟圈红了。把小女孩拉过来揽在怀里，眼泪打湿在了女童的身上。 女童仍旧愣愣的，她看到了阿娘被压在了那堆石块的底下。 在灾难发生的一瞬间，阿娘甚至还喊了她的名字，把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女童的哭声撕心裂肺。让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路已经没有了。 被那些飞速滑下的石块毁坏了。 两边的人面面相嘘。于是，留在村子这一头的人走回来。另一边的人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向前了，在没有食物，没有代步工具的前提下。 他们回不去了。 第十五章 泥石流 余下的一小部分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了村子。 由于之前一部分人集体出走这件事情太过于轰动，所以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很快，路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小影也是今天上街，无意间听到的。 “你们听说了吗？那批出村子的人，才走了三天，就冲出来了许多大石块，他们都压在山里面了！一百多人，没几个能活着的啦。上次我看到了熊婶，她前几天回来啦。唉，一辈子的积蓄全埋在了石头里，她老伴的腿也被砸伤了。唉，她一看到我就哭啊，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我也劝过她不要走。” “人没事就不错啦。还想要点什么呢？” 村子里剩下的人终于证实了自己留下来的观点是正确的，格外的幸灾乐祸。 “在山里住了一辈子，哪能说走就走？这是山神给他们的惩罚！” 那……简林呢？简林怎么样？ 小影还记挂着这个帮了自己无数忙，心底善良又忠厚的小伙子。 “死得人太多啦。尤其是简林一家，都被大石头埋在里面啦。听他们说，那个时候都是大石块夹着泥水啊，速度特别快，你还没来的及有什么反应，就直接被埋在里面啦。” “哎，哎，听说回来的路都被堵上了。在路那头的人，只能接着往前走啊。那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啦。可惜了，后面的山路更凶险，恐怕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哎，可怜啊。” 小影呆住了，脑袋一片空白。 她反应过来，拔腿就往简林的家里跑。 白白似乎知道主人的忧心，在后面也飞快的跟着。 终于快到了，小影累的走不动，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白白也停下来。 小影休息了约莫两秒钟，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 院子里也空空的。 门也上了锁。 小影还是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没人应。 小影来到窗子旁看了一看。 没人。 “小姑娘，你不要看啦。他家里没人。”隔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拄着拐棍，说道。 “那……” “哎，他们一家说要搬走，却被埋在石头里啦。这是要搬走的人里面活下来的人说的。当时，大石头滚落下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正好就在底下，根本来不及躲开。唉……可怜了这一家人。” …… 后面老爷爷都说了些什么，小影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谢过了老爷爷，然后不知道怎么走回的家。 白白叫了几声，她也没听到。 怎么会，怎么会——她喃喃的道。 前几天，他还跟自己说过话呢。 如果知道这样，她当初一定要劝他不要走，留下来，或者是，过几天再走。可是，未来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预料到。 小影失魂落魄的打开门，爷爷看到她，站了起来。 他也得知了消息，知道小影现在情绪不好。 “小影。” “爷爷。” “想哭就哭吧。” “简林，简林……他不在了，他们一家全不在了。” 小影说完，抱住爷爷。大哭起来。 “哎，可怜的娃儿。那孩子……可是个好孩子啊。他们一家也一定是好人。” 爷爷一边拍着小影的背，一边轻轻的叹着。 呜——白白看到小主人难过，低沉的呜咽了一声，转了几圈，然后乖乖的在小主人身边卧了下来。 第十六章 黑雾再次来袭 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并没有什么后续的事情。不过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即使出去的路途也同样凶险，一些跃跃欲试想继续出走的人们，也就放下了这个心思。依旧像以前一样，种田，喂牛羊。 出去的路也被堵死了，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晌午。 爷爷吃过饭就拿起锄头下田去了。 家里也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这样在冬天还可以种点菜自己吃。只是棚子里温暖，田地里又长了不少杂草，正好除一除。 小影今天没课，也跟着去了。去隔壁的大娘家里借了一把锄头。大娘看着小影，笑眯眯的说道：“小影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小影笑了笑，说：“正好我今天也没事情呢。” 最近学堂里的课也越来越少了。好多学生都没来上课。其中，有些学生搬走了，也有些呆在家里尽量不出门的。就连教课的先生也有些害怕这样的天气，不敢出来了。若不是顾忌着不教课就没有钱拿，应该也是不会出来的罢。 爷爷本来想叫小影呆在家里，然而小影执意要去。和爷爷在一起，她才会安心一些。 于是，祖孙俩扛着锄头来到了田地里，白白在后面撒欢的蹦跶着，显然对着这样的景色更为好奇，一路上都左看右看，摇头晃脑。 杂草才刚长出来，绿生生的，细密又鲜嫩。祖孙俩仔细的锄着，不时地说着话。 白白懒洋洋的卧在一旁休息。 锄的累了。爷爷坐在地头，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四处看了看，忽然站起来，他瞥见了一旁的小溪。小溪里的水已经变得乌乌的，水上面偶尔飘过一些漂浮的露白肚的小鱼。 以前，小影小的时候，这里的水还清澈的能喝呢。现在，用来浇地都害怕庄稼出什么问题。不能用这里的水浇地了，爷爷只能一桶水一桶水的更远的地方挑了来，用来浇庄稼。 唉，都是那些魔鬼造成的啊。 小影顺着爷爷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也有些惆怅。 这个地方望不到远处的山，但是小影知道，那里一定是黑雾缭绕。 她正想着，忽然看到远处的天空更加的阴暗起来。大片大片乌黑的云朵状的东西朝着这边汹涌的流动，速度快的惊人。雾蒙蒙的把所到之处的物体全部都盖住，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好像瞬间就要到眼前。 就和上次一样，只不过比上次来的更加汹涌。 “爷爷，爷爷！” 小影年纪还小，顿时被这样的景色吓得又愣住。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是这样震撼的景象还是让她感觉惊心动魄。 爷爷听得了小影的叫喊，也觉得不对劲，他一抬头，立刻就站起来，说道：“小影，快往家里跑！” 小影点点头，喊道：“白白，快！” 白白很快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立刻跟在了祖孙俩的后面，寸步不离。 不过田地距离家里的确有点远。 爷爷的步伐又有些慢。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及回到家里面，黑雾就要赶上他们了。 然而黑雾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祖孙两人很快的就被笼罩进了里面。很快，周围就只能依稀的看到一点影子了。 小影弯腰抱起了白白，紧紧的跟随着爷爷，被周围的黑雾呛得直咳嗽。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体内，心里仿佛也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腿都有些发软。 还好，爷爷还紧紧的拉着小影的手。 这样跑了大约一分钟后，爷爷努力的左看右看，忽然看到了一间小茅屋模糊的影子，于是赶紧招呼小影到：“小影，快点！” 小影点了点头。 爷爷上去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单身汉，他可能也知道门外的情况，警觉的打开了一个小缝，看到了是小影爷俩之后，赶紧开了门：“进来吧。” 身后黑雾滚滚，似乎马上就要涌进来。 但是随着门咣当一声的关上，只有少量的黑雾涌了进来，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单身汉叫石大勇，由于为人孤僻一直住在这个地方，离村里的人们都很远。 家里很清贫，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张床，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盆，盆里有半个馒头，和吃剩下的一些咸菜。 石大勇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两个板凳，上面都是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来客人了。他用一块抹布随意擦了擦，说道：“随便坐吧。我家穷，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没关系。”小影说道：“麻烦你了。” 屋子已经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就连窗户也被拉了下来。整个屋子显得有些黑漆漆，剩下了一个蜡烛在微弱的摇曳着。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窝深陷下去，又黑又红，在这样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狰狞。 白白刚才被放到了地上，也有些害怕，它转了几圈，来到了小主人身旁，蹭了蹭，小影低下头，明白白白有些害怕，于是就一伸手把它抱了起来，放在怀里，白白这才感觉到了安心一些，卧了下来。 石大勇坐了下来。 “又是这个黑雾。”他说道：“看起来好像更加严重了。 “我记得秋天，出过一次这样的黑雾事件，不过这次好像比上次要严重的多。” “是啊，小影和我还在田地里呢，这个黑雾就来势汹汹，从远方过来了。” 石大勇喃喃自语着：“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影有些奇怪。 村里人经常也说这句话。但是现在这句话让石大勇说出来，似乎格外的意味深长。 他的眼睛望向窗外，尽管那里什么也看不到。因为窗户被关的紧紧的。但是石大勇显然不在乎这一点。他的目光好像透过了窗户，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真造孽。” 石大勇说着，喃喃的。小影不解。 这样的话经常听爷爷说，只是从石大勇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怪怪的。他这样的人看起来应该什么都不关心才对。 石大勇回过头来，看到小影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说道：“有没有觉得最近黑雾来的越来越频繁了。” “嗯。”爷爷和小影点点头。 “我早就说了，早就说了，让那帮兄弟们都回来，不要再造那些害人的黑雾了。可是他们不听。……” 爷爷惊讶起来，说道：“难道你也……？” 石大勇苦笑了一下：“是，我也去了深山里，但是我前阵子实在忍不住回来了。天啊，那都是什么样的场景啊。浓烟滚滚，直冲天际，黑的让人打心眼里害怕。兄弟们经常感觉胸闷气短，少有几个壮实的没得事情。咱们以前顶多烧烧林子，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黑烟啊。肯定是，肯定是那些黑烟散了出来，现在周围全都是……！！” 爷爷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听的。” “是啊，是啊。他们怎么肯。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还剩下一家孩子嗷嗷待哺的。没得办法，不去又能怎么样呢？可是，自己在那里忙着，自己得了病，家里两个孩子也得了病。——可怜孩子还那么小，才一岁多啊……！” 小影劝道：“石大叔，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这黑雾什么时候就会没了呢。” “怎么会没？”石大勇激动起来，“你看看，现在村子，都成了什么样子？哪里还有活路？不瞒你说，前阵子有一百来人出了村子。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幸亏我去的晚，走在了后面。正好就看到泥石流爆发，一行人大部分都被埋在了里面。你们是没有看到那个场景，我当时惊呆了。那些石头就不要命的砸下来，夹杂着泥水拼命的往下流，根本来不及躲闪——人死了大部分，路也被埋上了。我们出不去了，又都顺路走了回来。想死也没法直接死，还要慢慢的被这黑雾毒死，想出去也出不去。——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我非要拉着那个人一起死不可，都是他害的！” 他的眼睛血红，看着一个地方，小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退。爷爷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小影的肩膀。 黑雾持续了大约一个钟头，待到黑雾散去。石大勇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说道：“刚才情绪太激动，让你们见笑了。莫怪莫怪。” 爷爷摇摇头，冲着石大勇笑了一笑，拉着小影慢慢的朝着家的方向往回走。 第十七章 小影犯病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天。 然而，小影的咳嗽越发的厉害。 “小影，你怎么样？”爷爷有些着急，问道。 这个村子唯一的大夫也已经走了。爷爷只有凭借着经验为小影抓了点药，让小影喝了下去。 “爷爷，我没事，可能就是受了点风寒。” 然而，她内心却是知道的，恐怕是由于前些天的那个黑雾吧。她在黑雾里呆了一分钟左右。然而，就是没有黑雾，周围的空气中也有着能让她致命的东西，那样只是作用会慢一些吧。 这天，小影收好了院子里面已经干了的衣服，发现其中有件衣服裂了一个小口子，就拿起了针线，小心翼翼的缝好，利落的咬断了针线，忽然感觉到喉咙有些又疼又痒，她轻轻的咳，最终忍不住蹲下来，捂着发疼的胸口。 一会，她好一些了，站起来，忽然一惊，爷爷就在身后。 爷爷面色凝重，看了她两眼。小影心虚起来。 他忽然扳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身后的手。 白皙的手上，一丝丝猩红的血液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的嘴哆嗦着，身体几乎要站不稳，打了一个趔趄。半晌，他忽然揽过小影小小的瘦弱的身体。 “你们都要走，要留下爷爷一个人哪……” 爷爷崩溃的哭喊声音让她鼻子不由发酸。但是她轻轻的拍打着爷爷的背，说道：“爷爷，你自己也要好好的过。” “小影……对不起你。” 预感到将要失去最亲的孙女了，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之间就泪流满面。 他无助的望向天空。 天空依旧是压抑的灰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只通身黑色的乌鸦从天空飞过，发出嘎-嘎的声音。 …… 第二天。 “爷爷，爷爷！”小影起来就发现爷爷不见了，揉着眼睛在寻着自己的爷爷。 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难道……？ 她慌起来，赶忙披了衣服出门。 隔壁的大娘也被小影急切的呼叫声吸引了过来。 “小影，你别急，你爷爷要可能是溜达了，还可能是去坟地里看望你奶奶了。不要急，我跟你一起去找。” 小影点头，然后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一直没有爷爷的消息。 晚上，小影依旧在村子里不停的走动着，一会回家看看爷爷有没有回来，一会又去村头眺望，看看爷爷是不是正在走回来。 夜色很黑很浓，又非常冷。周围有着动物古怪凄厉的叫声，小影抱了抱肩膀，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 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周围终年环绕着一层浓浓的烟雾，那些霾汹涌的流动着，似乎永远无法散去。阵阵的呜咽声传来，犹如鬼神在哭泣，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心里很害怕。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如果爷爷回来，我一定要带着爷爷走。小影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定。 什么前路凶险，什么舍不得这里，小影通通的不在乎。 若是爷爷不肯走，她生拉硬拽也要走。 对。 如果爷爷回来，她就带着白白，带着爷爷，然后带上那几头牛羊，立刻走。 对，离开这个地方。 再也不要回来。 这样爷爷就安全了。 几天后。 爷爷被送回来了。不过是被人背着回来的。 连同送回来的还有几个人。都是失去了亲人的一些人。 他们浑身伤痕累累。 小影听着几个人用低沉的语调向自己简单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惊得浑身发凉。 爷爷果然还是去了。 连同着村里一些同样家里有亲人得病的人。 他们走投无路，唯有这样，才能讨回个公道。 是哪些人，都是那些人害的！这所有的一切！ 本来这个小村子虽然贫穷，又闭塞，但是人们至少还都健健康康，安居乐业。 但是，自从这些人来了之后，他们如同魔鬼一般，虽然没有烧杀抢掠，但是他们也与魔鬼无益，掠夺他们的财产和家园，毒害他们的亲人。眼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去，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然而，他们翻山越岭的走过去后，说明来意，然而那些人根本就完全不在乎，反而把他们去打的遍体鳞伤。 爷爷已经奄奄一息。 他撑到现在，完全就是为了小影。 小影默不作声地拉着他的手，眼泪很快风干了又流下来，刺得她的脸生疼。周围的人看了，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对不起，小影……我只是……我不甘心。想讨一个公道。你奶奶去了，就连你也……” “娃儿啊，爷爷对不起你……”爷爷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小影还未待到开口。他的眼神就逐渐涣散了，手也垂了下去。 “爷爷！” 小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半晌，忽然就扑上去，大哭起来。 旁边，一个身穿镶着金边的蓝衣少年静静的走来，他一路都在打探着小影的消息。好容易来到这里，却再也无法往前走了。 他听到了。 是的，他听到了。 这一路上人们所说的。 这场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阿爹——卓浩天。 而他正是他们口中魔鬼的亲生儿子——卓然。 对，是他阿爹卓浩天吩咐人把他们打成那样的。因为他们要阻碍这一切。他的计划正在进行的如火如荼，钱财滚滚的进了自己的腰包，怎么能让这帮人给阻碍了呢？ 他突然想起—— 阿爹下命令的时候，他刚好在一旁经过，没听太清。只看到阿爹神色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就让手下的人去办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问道：“爹，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有些强盗来了，我8叫人去打发他们。”阿爹微笑的对他说着。 “哦，怎么最近的强盗越来越多了。”他还疑惑了一下。 现在看来，那些人不是强盗。 他阿爹才是强盗。 而死去的那些人们，是因为…… 是他引以为傲的那些害人的工厂。那些终年环绕如魔鬼一般的烟雾，那些霾，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肯散去，如同魔鬼一般，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爆发的，会毁灭所有的人们。 是啊。他怎么会想不到……他怎么会想不到呢。少年的脑子哄得一下空白了。 怎么会没想到呢？ 还是自己一直在逃避？ 他忽然就有些站立不稳。 这里的空气，连自己呼吸着都有些费力，即便是阿爹回去再极力的给他吃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都有些压制不过来。 怪不得阿爹总不让他过来。 怪不得每次回去总要拼命的为他的身体做着清洁。 阿爹和他，还有那些开发工厂的人们，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在远离那些霾的地方生活着，可是这里的人们呢。又有谁能救呢？ 那些霾，是魔鬼啊。是他们创造的。对，他们创造的…… 少年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发抖。 好冷啊。 今年的冬天好冷。他想来是不怕冷的，此刻却也感觉北风吹的刺骨的寒。 发自内心的寒冷。 他忽然就走不下去了。虽然他离着少女很近，似乎再往前走一步，就能触碰到。可是他感觉好像很远很远，似乎……似乎有一条银河系那么远。 少女轻声哭泣着，抱着刚刚离去的爷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少年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 第十八章 深山 崎岖的山林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艰难的移动着。 她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在刀子一般的北风中，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进。 小影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表情。她轻巧的避开了这里的守卫。 是了，就是这里了。 烟雾犹如妖娆的蛇女一样蜿蜒的扭动着，飘向天际，一股股，洁白洁白的，向着许久都没有出过太阳的天空飘去。 小影看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她打开爷爷画的地图。上面有些大头居住的地点。这是她从爷爷的怀里找到的，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小影的拳头不由得攥了又攥。 爷爷被安葬的时候，村子里的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小影。耳边，又是那些熟悉的话语声。 “造孽啊，造孽啊。” 小影想起了阿爹阿娘，奶奶和爷爷，……还有爷爷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送华哥走的时候大壮阿爹说过的话，总觉得气血上涌，心里愤怒异常。 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不能！ 白白已经送给了隔壁的大娘。她的儿子去了山里面，或许白白的存在能给她带来一些温暖吧。 尽管，或许白白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怎样吧。 可是，还是想努力的生存着。为什么呢，……因为人的本能便是求生吧。 她翻进来，轻轻推开门，屋子里面很温暖。奢华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钻石般闪耀的珠帘坠落在地上，晃得人眼晕，精巧细致的金色烛台，打磨的格外光洁的有着复杂纹理的乳白色桌椅，上面红色的果盘盛满了各种香气四溢的瓜果。小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屋内空无一人。 小影小心翼翼的移动。 忽然，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桌旁。 她呆住了。 然后动也不动的注视着那个人，然后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一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叫出口的称呼： “阿娘。” 贵妇人正端着一杯上好的茶水在喝，闻声忽然就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身子就颤抖起来，手中的茶杯就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影的脸色刷白起来。她盯着贵妇人，表情逐渐由欣喜转向了冷漠。 “为什么？” 她问。 她很想说，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要小影了，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但是最后，却全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说出一句为什么。 贵妇人想要解释，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就出不来了。她张了张嘴，良久，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怨我。” 小影不说话。 她……这样，是默认了吗？ 果然，贵妇人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阿娘很漂亮，以前她总是觉得很自豪，因为阿娘是村里最漂亮的，可现在看到这张正在尴尬的面容姣好的脸。她却只想吐。 阿颖想起来了有一次在集市上看到的贵妇人，于是问道：“阿娘，你是不是偷偷的回来看过我。” “是。”她愣了愣。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 “我不能。”贵妇人回答。 贵妇人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接着说： “我……我已经嫁给了卓浩天。我不能再回去看你，不然咱们都要死。我也求过他放过你们，或者让我带你过来，但是他不同意。小影……小影我尽力了啊。” 小影看着她，只是不说话。 阿娘的脸上尴尬的感觉更盛，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一个坏人了。但是这个不能怪我。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 她说着，突然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之前的优雅端庄也都消失不见。 “虽然我不曾出过这个地方，但是我也知道村子里好些人都得了病，也死去了好多人。我若是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村子里的黑雾迟早会夺了所有人的命。……可是你知道么？村里那么多人得病，那么多的人死去，都是为什么？” “为了钱！对，为了钱！为了活下去。没有钱就活不下去，可是这么重的霾是谁造成的？虽然有着卓浩天带领，但是我们自己亲手帮他完成的！甚至其中还有你的阿爹，我的丈夫！他亲手挖了自己的坟墓！！！” 她忽然弯下腰去，泣不成声。 “是我们自己害了自己。自己种的苦果，就得自己一点点的吃下去。” “我不想吃这个苦果，我没有什么错，所以，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只是为了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坚定的一字一顿：“若然命运无法反抗，还不如顺应它。” 良久，她安静下来，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诉说：“我碰到了卓浩天，他威逼利诱我，强迫我做他的妻子，他说他可以让我活下去，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必再过以前的苦日子，刚开始，我也是不愿意的，但后来，我看到了村子里的人纷纷得病以后，最终相信了他，于是我便答应了，嫁给了卓浩天，留在这里。……不过那些命令都是卓浩天发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的确是。”小影冷冷的开口：“你选择了冷漠和视而不见。” 贵妇人惊讶的抬头，不知何时，她那个纯真懵懂的女儿如今已经如此的犀利，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般，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接下来，她再说什么，小影已经听不到了。 她的脑子空了，一片的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屋子的。 贵妇人呆呆的站立了许久，就连那只懒懒的沙皮狗过来了都不曾发现。最后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咬咬牙，叫来了一个仆人，说了些什么，仆人急急得出门去了。 第十九章 是你？ 很快，这里破旧的牢房里多了一个少女。 这里潮湿又阴暗，却宽大的很，比自己家里的屋子还要宽大，摆着些木板已经干裂的板床，占去三分之二的空地。地上隐隐的还有着些红色的血迹，由于时间太长了，已经干涸的几乎不可见了。 冰冷的铁窗隔绝了少女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空气干冷的吓人。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活动。 小影被关在这里三天了。 贵妇人来过了，说了一些什么话，她没有听进去。 贵妇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把一个木篮子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走了。 木篮子里面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她已经有些完全无意识了，她冷的发慌，也饿的发慌。然而，她没有去动那个木篮子。 她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再摊开手，手上的血已经越来越多。 她苦笑起来。 ……爷爷。就在神识几乎要涣散的时候，她轻轻的说道。 爷爷慈祥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火光电石般的闪过，小影的脑子又微微的清醒了一些。……想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对……爷爷……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我现在还不能死。 小影费力的够到了那个木篮子，饭菜的香味飘得更盛，小影打开，发现里面有一碗米饭，还有一盘子青菜，和冒着热气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家里贫寒，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小影饿的发慌，什么也不顾了，端起碗来就拼命的往嘴里塞着。 ……这饭菜，是妈妈做的。 妈妈做出的饭菜的味道。 小影忽然有些吃不下去，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隐约的闪烁，半晌，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妈妈。 她声音低低的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门外沙沙的响起来。她懒得抬头。 “是你？” 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小影心中一动，抬头，认出了这是当日送她药的少年。正在欣喜中，看了看少年的衣着，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心慢慢的凉了起来。 “你是……” “你是他儿子？” 少年讶异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可他明白了。她指的什么。 他开口：“对。” 她不说话了。 半晌，她说道：“你走吧。” 少年依旧站着。 “你走啊！” 小影几乎是在吼道。 “对不起。”少年说道。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明知道你没有错，……我不应该恨你。”小影低垂着头，说道。 “可是……我恨你们！我好恨！我阿爹因为在这里工作而死！我阿娘被骗嫁到了这里，不要我了，爷爷也因我而死。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小影激动起来，抱住肩膀，在冰凉的地上坐着，监牢里暗黑的影子投过来，她小小的清冷的身影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你……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 少年憋红了脸。好容易结结巴巴的讲出这么一句话来。“跟我一起，我……我可以养着你的。” 小影呆住了。半晌，她笑了。“呵呵……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也是身怀绝症之人么？” 少年猛地一怔。 小影脸色一冷：“我的所有家人都是被你们所害，就连我如今也得了那个病，你以为……我还能幸福快乐的和你在一起么？” “你走吧。” 少年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也没有了那张微微笑的脸。似乎不敢相信她所说的。 “你不走，是想放走我吗？” 小影忽然展颜一笑。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少年看着她，久久没有动。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缓缓地迈动步子。 终于要走了么。 小影心想，于是她又坐在地上，抱紧了肩膀。 好冷啊。我是要死了吗？ 然而，半晌，刚才本来要走的少年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的斧子，脸上带着刚毅的神色。少年犹豫了一下，抄起斧头直接将锁砍断了。 哗啦。冰冷的锁掉落下来，门被打开。 少年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似是有些羞愧，又带着些许的怜惜。 “你走吧。” 小影从牢里出来，站在少年面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也抬起头来，看着少女。 两个人对视了仅仅几秒钟，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时无话。 “对不起。” 她轻轻的抱住他。 小影温热的身体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她身上馨香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子。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这过程很短，只持续了只两秒钟。 她毫不留恋，转身走了。 第二十章 刺杀 视察完工作的卓浩天正返身返回走。 本来身边经常会有两个保镖跟着的。这些天“强盗”着实有些多，不得不防着。可是今天有个工厂出了点问题，身为老大的他不得不亲自前来。 感觉自己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卓浩天走的相当步伐悠闲，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带着厚厚的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根本不怕这样的严寒。 当走到一处拐弯的地方—— 他走的热了，摘下了帽子想要透透气。 忽然，头被什么重物重重的一击。 他感觉脑袋蒙了一下，然而，那样的击打还在持续，一次比一次更大力。 两下，三下…… 他应声倒下，目光触及之处，是个小小的娇俏，身材瘦弱的小女孩，她本来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道，但强烈的愤怒让她拥有了超乎自身所有的力气。 她终究还是成功了，不过很快，就有冰冷的子弹贯穿了她的胸口，她费力的咳着，捂着胸口，然而，血愈来愈多。 “老大，老大……” “坏了，我们来晚了。” “哪里来的臭丫头！胆子好大！” 身后，查看完工厂的两人担心有什么问题，急急的赶了回来，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疾呼着跑过来，跑的过程中就拿起了已经上好膛的手枪…… 小影觉得胸口疼痛异常。 这次要提前走了吧，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呢。 不过，卓浩天临死之前，脸上还挂着奇异的笑容：“你以为杀了我，这件事情就会终止了吗？” “不，不会。会有别人来取代我的，这件事永远不可能终止的，他们不会允许的。”他说着，笑着，眼睛渐渐支撑不住，逐渐的闭上。 小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喘息着说道：“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 他的眼睛瞪大，又忽然出现了然的表情。 小影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迷离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但不知道是谁了。 爷爷……爷爷，我来陪你了。 她微笑起来。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渐渐的枯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