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环心如水》 第1章 毒计生贾环殒命训顽童贾政登场(捉虫) 贾环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生母在他3岁的时候得肺癌去世了,第二年他父亲就给他找了个后妈,对此,一个四岁的孩子除了看着自己的爸爸欢天喜地地把后妈迎娶进门,别无他法。 俗话说:“有了后妈便有了后爹”,这话实在不假,后妈待他不好,这是合村都知道的的事儿,也是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婆茶余饭后的谈资儿,他的后母何春丽性格泼辣任性,每每听到有人说她虐待继子都要撕破脸闹一场,无论输赢回去都是要拿他撒气的,最常见的惩罚就是把他关在放杂物的小屋里饿一天,父亲贾建国对此视而不见,事实上,他也把在外面收嘲笑时积攒的怒气迁怒到儿子身上。贾环的外公外婆只在贾环的母亲去世时掉了几滴眼泪就走了,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有把贾环当做亲人,更遑论替他出头。 何春丽是大着肚子进贾家门的,进门不到三个月,就在医院剖腹产下了一个女婴,贾鸾,贾建国何春丽两人把贾鸾宠上了天,过度宠溺的结果就是贾鸾日益骄横自私,我行我素,整天颐指气使,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贾环,一是因为贾环家里经常被人说闲话,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贾环比她长得美。 一般说来,一个男孩子的外貌基本上和美沾不上边,人们会说一个男孩子帅气、英俊、俊朗,没有人会夸一个男孩子长得美,然而,人们看到贾环的第一眼都会惊叹这个男孩子的美,虽然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身材瘦小,可是那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红润而又有肉感的嘴唇,让经常见到他的人都感到惊艳,贾鸾对这样一幅外貌很是嫉妒,看他十分不顺眼或者心情不好时,贾环就免不了林建国一顿打,可每当看到贾鸾羡慕嫉妒的眼色,贾环都会有片刻的快感。 贾环是聪明的,他有自己的计划和目标,可是他的这份聪明灵敏被长时间的不公正的对待甚至是虐待所带来的唯唯诺诺和沉默寡言所掩盖,人们都以为他是怯懦的,事实上他确实是怯懦的,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推行,他得以获得上学的权利,就算如此,他也是在9岁的时候才上小学一年级,他比谁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小心翼翼,使自己的成绩一直保持着中等偏下的水平。对何春丽与贾鸾的讥讽置若罔闻,就为了在中考的时候一鸣惊人。最终他考了全县第八名,这时候他已经17岁了。全县前十名县一中免除学费与学杂费,贾建国何春丽也找不到借口不让他上学。 在县一中上学后,他选择了住校,终于摆脱了那个时时让他精神紧张的所谓的家庭,在县一中他的生活也过得不甚如意,面对同学们鄙视的眼神,他常常沉默着,同学们嘲笑的眼神和讥讽的话语都化作了学习的动力,高中三年他的成绩一直处于良好的水平,虽然每次回家依然面对的是冷嘲热讽和拳脚相向,他却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胆战心惊孤独无助了,他默默数着日子过,期望能彻底摆脱家庭的那一天赶快到来。 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本学校,在这个平凡的小乡村足够引起轰动了,贾环本以为自己基本上摆脱了这个家庭,能继续上学带来的喜悦让他忽略了背后贾鸾恶毒的眼神,就在大学录取通知书拿来的第二天下午,贾鸾偷偷地把家里的一包老鼠药倒进了贾环的水杯里,或许是成功的喜悦和报复的快感使贾环放松了警惕,他忽略了明显具有刺激性的气味,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杯水 贾环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整个身体轻盈无比,慢慢地浮起来了,他惊慌失措,低头就看见自己面目狰狞,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血慢慢从口腔鼻腔涌出来,蓦然回头,发现贾鸾在门口望着地上的自己既恶毒又得意地狞笑,像一条毒蛇向自己嘶嘶地吐着剧毒的信子。接着刚进屋里的何春丽看到地上的自己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父亲贾建国也会来了,看到他满脸厌恶恐惧地看着地上的自己,贾环突然就狂笑起来,可是没有人听得到他的笑声,他自己也明白,他已经死了。 他看着贾鸾被警察带走,看着何春丽哭的撕心裂肺,看着贾建国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的面孔,心中有的只是报复的快感,对他来说,这种报复的快感足以支持他对抗意识渐渐消亡所带来的恐惧,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身体越来越轻盈,贾环已经不能思考了,再过几秒钟,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地消失了。 耳边隐隐传来的啜泣声,一声声连绵不断,还伴随着不时的一句:“我苦命的儿啊”昏迷中的贾环皱了皱眉头,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一位锦衣钗环的美妇人坐在床头正哭得伤心,贾环傻傻地听那美妇连哭带骂,不时还伴随着一句:“我苦命的儿啊”。 赵姨娘自顾自地哭骂了一大通,手中的锦帕都被揪成了麻花样,抬头却发现儿子已经醒了,立马转悲为喜,拉着贾环的手道:“谢天谢地,小祖宗你终于醒了,头还晕不晕?肚子饿不饿?”。 贾环此时早已吓呆了,怎么回事儿,自己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冒了出来,却在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赵姨娘和这屋里的摆设之后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一瞬间贾环本来就抽痛的脑袋登时就成了浆糊。 赵姨娘看儿子也不说话,只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当下心里就慌了,心想莫不是摔坏了脑袋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吧,越想越害怕,立刻又要呼天抢地起来,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小鹊暗中撇了撇嘴又鄙夷地看了一眼赵姨娘,眼珠子转了转就上前殷勤道:“姨奶奶快别哭了,环哥儿看着不好,姨奶奶也该振作些,不如回了老爷请一个医术精湛的太医来给环哥儿瞧瞧才是正理”。 赵姨娘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这会儿正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咋听得小鹊的一席话,登时一叠声的喊道:“你赶紧去请老爷来,就说环哥儿看着不好,让老爷赶紧请一个太医来瞧瞧”,一面说着眼泪就又流下来了,小鹊轻轻勾了勾嘴角,就应声而去。 “那起丧天良的黑心奴才不得好死,苦了我可怜的环儿呦,难得老太太开恩,让你到园子里逛逛,怎么那么巧就跌破了头了,老太太太太偏疼宝玉,难道我的环儿不是贾府的子孙吗?头都跌破了也没人打发人来问一下,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这是要了我的命呀。。。”赵姨娘一边哭一边痛诉起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起因述说了一遍,殊不知贾环此时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什么环哥儿,大观园,老太太,宝玉,这不是红楼梦里面的人物吗自己怎么成了环哥儿了?又想到自己死而复生醒来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心里不由的就信了几分。 贾环正心乱如麻时,就听道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姨奶奶,老爷来了”正是去而复返的小鹊,赵姨娘本来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这会儿听到老爷来了,心里虽然越发地委屈了,面上却不敢造次,当下立刻站起来行礼,这会儿贾环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贾政身上了,只见他虽然穿着家常便服,面上却是极为严厉的,背着双手,冷着脸看着赵姨娘道:“环儿既然醒了,你这做娘的也不吩咐下人煎药备饭,只一味地哭哭啼啼啰啰嗦嗦,你这是在埋怨老太太还是在气我”。 赵姨娘嗫嗦道:“我不敢埋怨老太太和老爷,这都是环儿没福,好容易进园子一次就跌破了头,眼见的环儿醒来呆呆傻傻的,我心里害怕所以请老爷过来瞧瞧”赵姨娘请太医的心早被贾政那几声呵斥吓得丢到爪哇国去了,因此只说请贾政过来瞧瞧。 贾政听了赵姨娘这话,目光转向了床上躺着的贾环身上,见他额头上缠着纱布,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格外明亮(其实是疼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看上去格外可怜,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贾政硬不下心来呵斥,只冷声问赵姨娘:“李大夫怎么说的?”。 “李大夫看了伤口说并无大碍,等环哥儿醒了喝几天他留下的药也就该痊愈了”小鹊抢着回道。 贾政听了这话后果然脸色又冷了几分,淡淡瞥了一眼赵姨娘后对小鹊说“你去把给环哥儿煎的药端来”说完冷冷看了一眼贾环,哼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自那日后,贾环又在床了躺了几日后方才被允许起身,其间宝玉,探春等人都来探视过他,说不上两句话又都被他打发走了,现在想起来他还感觉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再次醒来,谁料自己竟然穿越了,他穿越到了红楼里,成了贾政的庶子,贾环,那个原著和影视作品中一贯的猥琐形象,现在正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同样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粉雕玉琢的男孩,没错,虽然年龄变小了,肤色变得白了,皮肤变嫩了,可是确实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他暗暗对自己说:“从此以后前尘尽抛,我就是贾环”。 第2章 惯逢迎清客无视作诗文大伯夸赞(捉虫) “环哥儿,老爷让你去书房”贾环的贴身小厮亦是他的奶母孙嬷嬷之子何兴气喘吁吁地进来通报道。 “嗯,知道了”贾环细细打量了一眼何兴道:“何苦急急惶惶地跑来通报,迟一些也是不碍事的”。 何兴气的跺了跺脚道:“我的好哥儿,你快些儿走才是正经,老爷房里的那些下人,惯会捧高踩低的,等信儿送到咱们这里,还不知等到几时呢,哥儿再去得晚了,横竖老爷的一顿骂是跑不掉了的”。 贾环看他说的郑重其事,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被臭骂一顿他可不在乎,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在他上一世的时候就连得炉火纯青了,他就是怕挨打,想到曾经放在自己床头快被翻烂了的《红楼梦》里宝玉挨打的场景,他就感到不寒而栗,《红楼梦》是他拥有的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书,初中语文老师送给他的,他每次看到宝玉挨打的那一回都会感觉自己身上也隐隐作痛,没错,其实他非常怕疼痛,以前每次挨林建国打的时候他就常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咦,前面不是宝二爷吗?”,何兴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打断了贾环的回忆,贾环抬头,果然看到自己的二哥磨磨蹭蹭地走在前面,身边围绕着几个打扮利索的小子,贾环心道这是李贵,茗烟,扫红,锄药那几个小厮了,他们都是宝玉跟前比较得用的,行事上也就比别的奴才嚣张了几分,要不然也不会不计后果地大闹学堂。 “拉着二哥说话的那两个相公是谁”贾环远远地看见那两人上前和宝玉亲亲热热的说话,殷勤的不得了。 何兴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那是老爷门下的清客相公,一个叫詹光,一个叫单聘仁,每次见了宝二爷都要好一顿的巴结,爷往日也是见过的,今儿怎么没认出来。” 何兴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贾环心中警铃大响,看来自己还是太随意了些,忙补救道:“自从我跌了一跤跌破了头,好些事儿都记不清了,你平时也要多提醒我些才好”。 何兴不疑有他,点头道是。 说话的功夫,贾环和何兴已经走到了宝玉身边,宝玉见了贾环摸了摸他的头随口问道:“到哪里去?头可还疼?”,贾环一眼就注意到了宝玉辫子上的四颗大珍珠,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万恶的封建社会,面上却恭敬回道:“早就不疼了,二哥哥我先走了,老爷叫我去书房呢”,宝玉听完面有愁色道:“咱们这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你晚些和我一起走吧”,贾环听得此话无可无不可,只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允了。 一旁的单聘仁笑着说道:“二爷快去吧,老爷这会儿高兴,正和大老爷并应天府尹贾雨村老爷在书房谈论文章,此次定是那贾雨村老爷要见你”。詹光也拉着宝玉的手道:“前儿在外面见到二爷作的诗了,怎么作的这样好呢,什么时候也能替我作一个扇面儿”。 宝玉笑道:“这不值什么,等明儿得了闲去找我就是”,宝玉说着就往前走去,贾环默默地跟在宝玉后面,看着宝玉越来越慢的步速甚觉有趣,最后在贾政的书房外宝玉更是磨磨蹭蹭起来,贾环看到宝玉脚上像是绑上了千斤重的大石一样走路,终于不耐烦道:“二哥哥,你也快些走,老爷在书房等了这多时,再晚些恐怕咱两都免不了一顿打”,宝玉听了道:“环儿说的极是,只是我实在是怕老爷怕的紧,脚儿不由得自己了”。 两人好容易进了书房,还没有站稳就听贾政道:“你们来的倒是快,怎么不等午饭用了再来,我看你们磨磨蹭蹭地能到几时;正月里不用上学,你们越发地野了,说起来我都替你们脸红,正经学问不做,每天只浑浑噩噩的度日,有你们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拿绳子勒死了才好,省的丢了我们贾家的脸”。 贾政越说越气 ,指着贾环宝玉的鼻子痛骂,只把贾环唬的冷汗连连,一旁的贾雨村劝道:“政公何必动气,我观令郎形容端正,气势不凡,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光耀门楣,今日虽然晚到了一会儿也是无碍的”,贾政听了这话心中的闷气稍减,顿了顿没好气地说:“今儿叫你们来,不过是考查一下这几日的学习,若再表现不好,仔细你们的皮”。 贾环听了这话,心里只叫“苦也,自己这个冒牌的贾环哪懂得什么四书五经,就是做文章也不曾学过,更别提那不堪入目的毛笔字,想到此处,心里更是一阵阵的发凉”,正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贾赦说道:“大正月里,别把孩子们吓坏了,老太太那里心里也不自在,依我说,一人作出一首来也使得,不拘什么律,句意通顺即可”,贾政想了一会儿道:“这也罢了,最近听闻宝玉作了几首诗,环儿也作了一首出来,你们念出来听听”。 宝玉先吟道:“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蛙声听未真。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j□j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贾政听罢叹道:“蠢材,于诗上竟无一点进益”。又命贾环作一首出来,贾环于诗文上极是不通,只得胡乱说道:“谯城风雨凄晚秋,遥隔千年听戟声。铁骑银甲曾破绍,强胜孙刘不称孤,巢湖四月终不渡,潼关难与华容惊。霸业逝去随流水,千古凭吊谁可称?”。 贾政听了不悦道:“可见是弟兄了,发言吐意,总属邪派。古人中有‘二难’,你两个也可以称‘二难’了。就只不是那一个‘难’字,却是做‘难以教训’‘难’字讲才好。哥哥是公然温飞卿自居,如今兄弟又自为曹操再世了。”说得贾雨村与贾赦都笑起来。 贾赦听了却连声赞好,道:“咱们这样人家,只要读些书,比人略明白些,就尽可了,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儿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尤其这‘风骨’二字是极难得的”。 因回头吩咐人去取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贾环,贾雨村也道:“诗据我看,甚是有气骨,两位公子小小年纪作的此诗实属不凡,政公不必太过严厉这。”。贾政听罢沉默不语,一会儿方道:“退出去吧,今后可要好好读书了”,两人齐声答应是,便忙不迭地退了出来。 第3章 赐众芳迁入大观园随宝玉拜访北静王〔捉虫〕 “哼,宝玉多大的人了,还要和姐姐妹妹们混住在一起,也不怕外人说闲话,老太太也太糊涂了点儿,宝玉就是那样的好人儿?别的不说,单只与他房里的那几个丫鬟就不清不白的,那几个黄毛丫头的心思能逃过我的眼去,我也不用姓赵了,可气的是袭人如今连个姨娘还没挣上,就和我拿腔作势的”。 “我的好姨娘,你让我静下心来写几个字吧,太太让我抄的《金刚经》我还没抄完,你又闹得我没心思写了”贾环整日听赵姨娘抱怨天抱怨地的,因为前几日元春下令说园子空着不住可惜了,命贾府里李纨,迎探惜三姐妹并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住进大观园,赵姨娘的抱怨就愈发多了起来,贾环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奈何王夫人不知从何处听得自己最近有所进益,每每把自己叫去抄佛经,贾环无法,只得耐下心来一笔一划慢慢抄写,几天下来字写得倒是有模有样了。昨天王夫人又让贾环抄写《金刚经》,虽然心中在诅咒王夫人这个老虔婆,贾环却少不了恭恭敬敬地应是。 “我何曾闹你了,不过说几句话儿,亏得老太太前几天还在千叮咛万嘱咐替他做好事,宠的跟什么似的,住在那样好的园子里就不怕折了寿了”赵姨娘忿忿不平地说,把收拾出来的旧衣裳摔打的尘土飞扬。 “姨娘这是安心咒我折寿呢,我每常说,姨娘自己也尊重些,你又何曾消停过三五天,每每生事,使人寒心”,随着话音落下,探春已掀了帘子进来,瞪着赵姨娘一声儿不语,林环好奇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三姐姐,果然是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只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威自怒的气势。 赵姨娘强嘴道:“我说什么了,你倒拿话来压我,难道我不是你亲娘吗”说着话的功夫,人已是昂头挺胸地甩帘子出去了。 贾环平静地与自己名义上的三姐姐对视,半响后,探春长叹一声道:“我搬进园子后,你可要长进些,万万不可像以前一样胡闹了,在学业上尤其要多下功夫,如今园子里住了人,你要到园子里玩儿也使得,只是不要毛毛躁躁的乱跑,姨娘那里你也要多照顾一些”顿了一下又小声道:“我听闻最近太太天天让你抄佛经是怎么回事儿,你又那里闯了祸来?”。 贾环听了这话,没来由的感到委屈,又想到探春的聪明伶俐,心道要使她与自己一条心才好,因此委屈道“我头儿才好,要闯祸也没地方,倒是前几天老爷唤我和二哥哥到书房作诗,大老爷还夸我的诗作的好,越发进益了,赏了我好些东西呢,都被姨娘收起来了”。探春听得此话沉默了一下道:“想是太太要磨练一下你的性子,你也太淘气了些,抄抄佛经收敛一下也是好的”。 “我也知道太太是为我好,只是每天忙于抄佛经,想要读书也没有时间,我又怕老爷查我的书,又怕挨打”。 探春道:“你果然知道读书了,这些琐事我自然愿意为你分担,你把你平常抄的经文给我一张,我模仿你的笔迹替你抄写《金刚经》,抄好了我让小丫头拿来给你,你只以读书为第一要务即可”说着又掏出一个绣的精巧细致的荷包,掷在贾环身上道:“给你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贾环抚摸着荷包上精美的花纹,一直死气沉沉的眼里渐渐有了生气,这就是自己一直渴求的情亲吗,赵姨娘在自己耳边不厌其烦地唠叨的话语,归根到底是为自己儿子遭到不公正待遇而生气,探春严厉的规劝,不过是想着自己的弟弟能长进些,这不就是上一世自己一直渴求的亲情吗。 “环儿,快些换衣服跟我出去”宝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贾环连忙收起荷包,心里暗暗纳闷,宝玉找自己干什么,他一向喜在脂粉堆里厮混,怎么会主动地来找自己,正踌躇间,宝玉已经进来了,见了贾环道:“我今儿要到北静王爷府去,一个人去怪没有意思的,索性带上你去长长见识,我已回禀了老爷,还不快换身衣裳,耽误了时辰到时候老爷发火,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原来宝玉经前几天一事,自以为与贾环是难兄难弟了,因想“他一般也是被老爷这样训过来的,又不像我有老太太太太护着,比我更要难过上几分了”这样想着,不免萌生了同病相怜之意,因此才有心要照料贾环几分,略尽兄长之责。 贾环无语,心道你去王爷府便去了,偏要拉上我,到时候恐怕人家连正眼儿也不看我,又听说已经回禀了贾政,看来是一定要去的了,索性放下心来,一心要去看看传说中的王爷府是个什么形容。 慌慌张张地换了一身衣裳,来不及见赵姨娘了,只得嘱咐小吉祥儿知会赵姨娘一声,两人才一起去见了贾政,贾政训道:“北静王府不比咱们家,你们又是野惯了的,万万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卖弄学问惹人笑话,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胡闹,看回来不揭了你们的皮”两人荒忙应道“不敢”,贾政又嘱咐了跟着他们的李贵,何兴等小厮,方放他们出来。 出门坐了一辆翠幄清油车,贾环也不听宝玉的絮叨,只专注看繁华的街市和各种新鲜的玩意儿,车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抵达了北静王爷府,只见高墙大院,门前的两只大石狮子都要比贾府门前的庄严的多,更有十多个仆人分列大门左右,衣着并不华丽,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两个人下了翠幄清油车,嘱咐小厮递了帖子,随后就被王府的管家带到了一个大花厅里,管家道:“老爷正在书房与贵客议事,请二爷三爷在花厅里稍等片刻”宝玉贾环都道“不敢当”,丫鬟们上了茶,宝玉贾环也就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待。 第4章 菊花诗引出鸳鸯偶恨轻薄少年竟逃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个装扮的极为朴素的丫鬟前来回道:“王爷请两位贵客在书房相见,两位贵客请随我来”,宝玉道:“麻烦姐姐带路了,不知姐姐芳名”,那丫鬟在前面带路,也不理他,贾环只低着头走路,只是一路上嘴角都是翘翘的,没想到一向有女孩儿缘的宝玉也有吃瘪的时候。 及到了书房,贾环一眼见到正位上坐了一位身着黑色蟒袍的俊秀人物,剑眉朗目,薄唇紧抿,虽然整个人状似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却给贾环一种宝剑出鞘的紧张感,逼人的气势令人不能直视,贾环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正疑惑间,宝玉拉着贾环的衣角提醒他上前参见,对象却是坐在侧位上的一人,贾环随着宝玉上前行礼,北静王爷忙伸手搀住宝玉,又挥手示意贾环起来,贾环默默站起来,只见北静王水溶穿着居家便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正拉着宝玉笑语盈盈地说道:“今儿你来的也巧了,我这里有一位贵客,你先拜见了再说”宝玉闻听此言即拉着贾环上前参见,那人只管坐着,也不说话,贾环低着头跪在地上,下意识地觉得那人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于是更是屏气敛声,不敢稍有怠慢。 当贾环以为自己要一直跪下去的时候,那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威严而又有磁性,“起来吧”,林环刚起身,便有一片衣角从他眼前滑过,接着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待那人走远,贾环注意到北静王一直保持着一个非常恭敬地姿势向着门口,大概是注意到了宝玉贾环疑惑的目光,北静王笑着解释道:“我这位朋友性格有些古怪,出身又是极高贵的,王公贵族也难入他的眼,勿怪勿怪”又道:“前几天和几位朋友谈话,我听得他们夸你作的诗好,我留心看了一下,诗作的倒是新奇有趣,只是脂粉味未免太浓了些,正好我府上还有几位要好的朋友,于作诗上都是极精通的,少不得请他们指点你一二”。 宝玉笑道:“来时家父嘱咐了,我们不敢在几位文坛泰斗面前卖弄学问,不过王爷所说的诗句倒是另有隐情,那些诗原不是我作的,都是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闲时所作,我抄录了出来给他们看的”。 北静王道:“这就难怪了,以前我也见过你作的诗,都不似前几天见到的,原来系闺阁女子所作,你家的姐妹们作诗可比你要好多了,其中我极爱一句“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竟把簪菊形容的一个缝儿也没有了”。 宝玉道:“这是我三妹妹作的”,北静王点头不语。贾环开始时还心不在焉地听北静王和宝玉说话,一听说诗的来源后心中开始不自在起来,暗暗埋怨宝玉做事不经大脑思考,没有顾忌到贾府众女的名声,后来又听到扯上了探春,心中便忐忑不安起来,留心观察着北静王的反应,见到北静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暗自放了心。 不一会有下人来报说午宴已经在厅里摆好了,北静王便携宝玉贾环入了席,贾环原是有些入不得北静王的眼,席上就只和宝玉说话,偶尔才问贾环一两声,贾环无聊,又兼酒水温和香甜,不免多饮了几杯,只知道迷迷糊糊中被人扶进了客房,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环感觉有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脸上来回抚摸,磨得脸上痒痒的,一下子惊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在北静王书房遇到的那人正俯身专注地看着自己,一只手还放在自己脸上,见自己醒来,那人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愈加放肆起来,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慢慢扫过,薄唇里吐出一句冷硬中不乏柔情的话“你很美”。 贾环猛地打开那只盘踞在自己脸上的手,本来稍显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潮红起来,一般是气的,一半是羞的,天可怜见,上一世活到十九岁,别说和女孩子说话,就是和男孩子统共也说不了几句话,更遑论谈恋爱了,如今被一个男子大喇喇地说你真美,一时间只觉得又羞又气,恨不得晕死过去才好,一时间又想到那人是连北静王都要恭恭敬敬对待的人,身份高贵不可想象,这个时代本就是盛行男风,就连宝玉和那什么秦钟都勾勾搭搭的,难保眼前之人不是在觊觎自己,想到此处,又害怕起来,藏在被褥里的双手都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 宗璟见到贾环气的满脸潮红,眼中似有雾气翻腾,越发显得娇柔妩媚,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得到他,他没有想到一向冷情冷性的自己竟会有动情的一天,见到贾环的第一眼,一颗冰冷的心霎时就融化了,只是贾环看起来性子虽软,真逼急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心里想着还是徐徐图之才好,却没想到贾环这会儿恼羞成怒,又顾忌着那人的身份不敢放肆,越发地憋屈起来,翻身下床就要往外跑,宗璟条件反射的去拦他,却只抓到了一块衣角,看着贾环急速跑开的背影,宗璟嘴角却露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微笑。 贾环赌气跑了出来,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竟被他找到了王府的后门,一经出了王府,也不敢回贾府,怕贾政问起来不好交差,因此只在大街上游荡,如今虽是春天,天气却还是有些寒冷,贾环吃了两口酒,这会子被冷风一吹,头脑愈发显得昏沉起来,他身上又没带钱,何兴等小厮都等在大门口,他又是从后门夺路而逃的,也没有个下人服侍,无奈之下,只有远远离了贾府正门缩在了贾府墙角,等待宝玉回来,他中午也没吃几口饭,这会儿肚子愈发的饿起来,也只有忍饥挨饿地等着宝玉归来。 第5章 惊冻交加贾环生病恶奴欺主检抄物品 好容易挨过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看到宝玉所乘坐的那辆翠幄清油车旖旎行近,贾环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早就冻得麻木了的四肢,正要迎上去,谁知何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墙边的贾环,早就喊着停车,快速冲到了贾环身边急道:“宝二爷说爷早就家去了,现怎么又在墙角下窝着,倘冻出病来可怎生是好”一面说着,一面扶贾环上车,宝玉亦诧异道:“王爷说你不胜酒力,睡觉又认床,已经家去了,还让我在老爷面前替你遮掩,你怎么就待在大街上受冻,可不是傻了吗”说着又去拉贾环的手,摸着凉冰冰的,更是吃惊,忙把袭人给自己准备的小手炉塞到了贾环手里。 贾环怕宝玉盘问自己跑出来的原因,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会儿听宝玉说北静王爷已经替自己遮掩,方放下心来,故作懊恼道:“我吃那酒就像蜜水一样,不觉就多饮了几杯,偏生我自己还不争气,又有认床的毛病,二哥哥带我去北静王爷府本来是想让我多长些见识,这回见识没长到,反而闹了大笑话,因此才不敢进府,只在此等着哥哥,为的是求哥哥帮我遮掩才好”。宝玉笑道:“好蠢东西,这也值得你在外面冻一遭儿,你不用说我自然会为你遮掩”。 两人刚一进贾府,果然就被贾政叫去了,贾环在外面受了冻,又在暖屋子里站着,头脑愈发昏沉起来,贾政随口问了几句,听宝玉说到北静王的赞赏云云,免不了拿腔作势地发表了一通北静王爷如何如何学识渊博并告诫宝玉贾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等等,才放他们回去。 贾环在何兴的搀扶下昏昏沉沉地回了房间,倒头就睡,也不管赵姨娘在耳边兴高采烈地问些什么。待一觉醒来,发现丫鬟翠儿正在身边伺候,见贾环醒来忙倒了一盖碗茶水递过来道:“三爷就在床上躺着吧,热才刚退下,身子虚着呢”贾环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下,这才感觉不那么渴了,可头却是一抽一抽的痛,正疑惑间,翠儿又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三爷想是在外面吹了冷风,刚睡着就发起热来,赵姨奶奶急的跟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是伤了风,吃几服药就好了,赵姨奶奶方放了心,守了你一个多时辰,刚才才被我劝去休息,这一碗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三爷趁热快喝了吧”。 贾环皱着眉头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迟疑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一饮而尽,却被煎药苦的两眼水汪汪,翠儿端来了一盘蜜饯,贾环吃了几块才压下去那浓郁的苦味。 翠儿看着贾环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爷以后若是还像今日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喝苦药的日子还多着呢”,说完也不管贾环的反应,赌气收拾了药碗出去。 贾环无奈,自打自己穿来的那日,一直是翠儿贴身服侍自己,虽然还有其他的两三个分配的丫鬟,皆是淘气不用心的,贾环虽然不适应被别人照顾的生活,然而有个人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日子当真不错,况且翠儿又是个极细心的人,有些贾环自己都不甚注意的地方她偏偏都能记住,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贾环竟是把她当作亲姐姐一样看待,晚间赵姨娘过来看望贾环,娘儿俩说了一会子话,赵姨娘亲眼见到贾环睡下才放心离开,翠儿,文兰服侍贾环睡下后结伴在外间做些针线活儿打发时间。 两人作了一会针线活,正要休息,小丫头吉祥儿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见到翠儿,文兰忙道:“翠儿姐姐,文兰姐姐,晚饭后小蝉跑来告诉我说琏二奶奶和王善保家的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检抄大观园呢,只说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我原想咱们又不住在大观园,就是偶尔进去逛逛也是有限的,只道与咱们无关,就没放在心上,谁想我刚刚彩霞姐姐那里送了东西回来,路上远远地看到了琏二奶奶和王善保家的竟是往咱们这个方向来呢,我脚程快,先跑来报信,姐姐们拿个主意才好,王善保家的素日就看咱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姐姐们要做好准备才是”。 小吉祥儿这一番话下来,只把翠儿文兰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一时间也没了注意,这时贾环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怕什么?只管把大门打开,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个检抄法?”。 翠儿听到贾环的声音黯哑低沉,不似往常的清亮,忙进了里间,只见贾环气的脸色发青,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赶忙替贾环盖上了锦被,苦笑道:“横竖一年都要闹那么几遭儿,别的不说,这府里那年不闹上几起盗窃官司,那里找头儿去,不过是拿我们这些上不去不得眼的顶缸,先时这屋里的大丫鬟秋菊是怎么被撵了去的,赵姨奶奶还为这事儿闹了一场,到底秋菊还是被打了板子撵了去,爷要是为这生气,一年365天怕还气不完呢”。 贾环心道这次不比往日,来不及解释,就要穿衣起床,翠儿打死不让,贾环只得再次躺下,心里却暗暗盘算着,王善保家的来者不善,就是没事她也能生出事来,自己要想好对策才是。 这王善保家的一心想要在邢夫人,王夫人面前邀功,又想要在众丫头面前作威作福,没想到在探春那里吃了大亏,好一个大耳刮子下来也没敢吱声,最后在迎春那里倒是抄到了违禁之物,只是是自己的亲戚司棋的物品,没得说嘴打嘴,现世现报,心里更是憋了一股闷气,倒是要找谁来杀杀气才好,因想赵姨娘素日是个不着调的,环哥儿又不争气,他们皆不得老太太太太欢心,何不把责任往他们头上推,一则在司棋之事上能将功补过,二则又能报探春的羞辱之仇,给自己长长脸,因此一心想要检抄赵姨娘贾环的屋子,王熙凤本来不想多事,奈何赵姨娘前几天又在屋里抱怨她时被她听了个正着,也有心要治治赵姨娘,两人一拍即合,遂往这边来了。 第6章 痛骂恶奴病益重失眠夜公子存心思 过了有半刻钟的时间,外面传来了拍门声,翠儿文兰两人迎至门口,果然是王熙凤和王善保家的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涌了过来,两人少不得忍起吞声地强笑道:“天都这么晚了,奶奶过来有什么事呢?”,王熙凤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贾环,问道:“环哥儿可是睡下了”,翠儿回道:“从王府回来就躺下了,想是在外面受了冻,着了风,折腾了半日方才退热,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王熙凤闻听此言心思一转,因想环哥儿不比宝玉,宝玉素日与自己亲近惯了,就是检抄了他的丫鬟他也未必真心恼了自己,且才得罪了探春,若是与环哥儿再闹起来,岂不是打了探春的脸,自己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又白白得罪了一个伶俐人。况且听说他近日越发地进益了,以后不得势也就罢了,若是得势了岂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这样想着,又暗暗埋怨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竟担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转瞬之间,王熙凤的心思已转了几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使个“金蝉脱壳”“隔岸观火”的好法子,用手指点了点翠儿的额头道:“我平日还说你是个最周到的人,没想到也有糊涂的时候,岂不闻“春捂秋冻”之说,环哥儿要出门,你也该预备好大毛衣裳才是,就是嫌弃旧年的衣裳不好了,你回了我,我自然督促他们给环哥儿做两件大毛衣裳,断没有叫主子受冻的道理,你放心,我回去就督促他们”,一面说一面竟是转身要出去。 王善保家的在大观园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见王熙凤要走哪里肯罢休,当下陪笑道:“奶奶光顾着说话竟是把正经要办的事给忘了,既然来了好不好也好搜查一遍才好,明儿也好交差”。 翠儿气的两眼发红瞪着王善保家的问道:“搜查什么,难道我们这里竟是出了贼不成?若果真如此,我们也白活了”。 王熙凤道:“园子里丢了东西,与这里有何相干?你别多心”说完又呵斥王善保家的道:“你这妈妈也太糊涂了点,你在三姑娘那里受了教训,就该自己反思一下,又与这里有什么相干?要依我说,这就散了吧,没得扰了环哥儿休息”。 王善保家的本来就是个心里没成算的,这会子听到王熙凤提到了探春,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火气蹭蹭就上来了,她又仗着自己是邢夫人的陪房,一般也没把王熙凤放在眼里,于是冷笑道:“我也想随便检查完事,只是不知道明儿怎么回太太,我劝奶奶快些动手才是,检查完了这里,还有赵姨奶奶那里要检查呢”说完也不等王熙凤发话,自己动手开了柜子。 贾环躺在里间,把这些话都听在心里,心里愈发堵得慌了,自己挣扎着起床穿了衣裳,快步走至外间不顾众人的诧异反手就甩了王善保家的一巴掌,王善保家的先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正要嚷嚷的时候,贾环劈手又甩了她一巴掌,冷笑道:“我虽不是太太生的,到底是老爷的儿子,你们一个个竟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以为我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人,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大观园里丢了东西,你只管去大观园找去,哪怕你把园子翻了个个儿,谁能管你,你只不该把注意打到这里来,你打量我是好欺负的人,逼急了我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能拿我怎样!”。 贾环这一席话下来,只说得众人目瞪口呆,满屋子的寂静声只闻得贾环咳得昏天暗地,翠儿反应过来赶紧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给贾环润喉,谁想贾环接过水杯就掷在王善保家的身上,撒了她一身茶水,贾环随即又指着众人骂道:“还不快离了这里,没得腌臜了我的屋子”,又指着王熙凤道:“我叫你一声嫂子,是看在你素日不曾薄待了我的份上,你要仔细,好不好咱们嚷出去,我也不怕人知道嫂子竟是带头要抄检小叔子的屋子”。 王熙凤沉默了一会忙陪笑道:“好兄弟,我何曾抄检过你的屋子,不过是不放心你来看看罢了,你既然已经好多了,我也不便打扰,这就回了”,说着又忙使眼色给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会意,一人拉着一个胳膊把瘫坐在地的王善保家的拉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翠儿忙扶着贾环进了里间,文兰早就倒了一杯茶水送来,贾环饮了茶水,方觉火辣辣疼的嗓子好了些,头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翠儿急的哭了起来,道:“这可怎生是好,身上才好了些,闹了这么一遭儿,又该严重了”,贾环见到翠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急的无法可想,只能不住的叹气,半晌又道:“经我这么一闹,明儿太太还不知道怎样呢?”。 文兰道:“横竖罪过我们都揽了去,爷为我们出头,打骂了那黑心的老东西,怎么算都是我们赚到了,比之秋菊姐姐我们就幸运多了,好歹我们是报了仇去的,别说出去,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我只恨不得生吃了那老太婆,多少姐妹的性命葬送在她手里”。 贾环闻听此言苦笑道:“太太要立个好名声,自然是不肯为难我的,我担心的是一则迁怒于你们,一则连累了姨娘,到底是我太冲动了些,没有考虑周全”。翠儿文兰两人怕贾环郁结于心,都道:“我们心里感激着呢,纵然被赶出去也是甘愿的”,后又服侍贾环躺下,两人方自去休息。 两人都不曾料想,贾环自她们走后就睁开了眼,翻来覆去几乎一夜不曾安眠,自此原本平静无争的心里存进了想要出人投地的心思,也正是如此,才给了宗璟可乘之机。 第7章 怀恨在心进谗言送银子雪中送炭 “环哥儿昨晚可是好大的气性,我说的话都被他现驳回,王善保家的可是吃足了两个大耳刮子,从此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王熙凤伸手接过了平儿递过来的一个小盖钟,喝了一口茶水又道:“王善保家的平日仗着是大太太的陪房,竟跟我‘倚老卖老’起来,昨儿她挨了三姑娘和环哥儿的打,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大太太未必肯罢休,就是太太那里也要有说头”。 平儿一边给王熙凤捶腿一边道:“要我说,那些婆子们竟都是些奶奶了,一个个惯会的编排主子,王善保家的算什么东西,她也敢在少爷小姐面前嚣张,给她一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王熙凤沉思了一会儿道:“理虽如此,你也知道大太太素日就是个糊涂的,我先时已叫你去回了大太太我昨儿感染风寒病倒了,大太太寻不到我撒气,难保不会去找太太,环哥儿又不是太太所出,面上虽然不显,心里终究是不喜的,虽说顾及面子不会为难环哥儿,他身边的人必定是会受牵连的,就是赵姨娘也跑不了一顿骂,这样环哥儿心里岂有不恨的,若说是以前也就罢了,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最近环哥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是越发的进益了,我也不敢狠得罪他,你去打听着,若是他屋里的翠儿被太太撵出去,你瞅空儿给她送五十两银子去,也算是咱们的心了”。 平儿应了声是,拿了银子便转出了房间,刚一出屋,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丰儿,丰儿一见平儿就道:“平姑娘,你怎么不去看热闹去,太太要撵三爷屋里的翠儿,三爷求情也不管用,这会子恐怕已经让老子娘领回家里去了,可怜见的,打了三十板子,翠儿姐姐几乎去了半条命,也不知道翠儿姐姐犯了什么错,惹得太太如此生气”。 平儿听说翠儿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心里不免为她感到伤心,也不理会丰儿,觑着四处无人便一径来到了贾环住的地方,刚一进屋,就看到文兰并两个小丫鬟悄悄地在抹眼泪,文兰见到平儿来了,忙拉她至里间,又命小丫鬟杏儿搬了个绣墩过来,平儿十分推辞,勉强坐了,抬眼望去,只见贾环躺在榻上,额上搭着毛巾,脸色苍白,又不时地咳嗽几声,度其形容十分可怜,文兰端了药碗进来,贾环一口气喝了,缓了一会儿方道:“多谢你肯过来看看,只是略坐一坐就走吧,被琏嫂子知道了岂不恼你”。 平儿道:“可不是她叫我来的吗,这有五十两银子也是她让送来的”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了十两银子道:“这是我攒下的十两银子,虽然不多,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翠儿也算是你这屋里的老人了,自打我来也过了这几年,她家里的情形我怎会不知,不过是靠着她的月钱勉强过活罢了,你把银子托个可靠人给翠儿捎了去,使她也有个依靠,虽然不能过什么富足的生活,也不至于在家里受苦”。 贾环命文兰接过了银子,又向平儿谢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手里没有银子,急的不行,多亏你送了银子过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今日的恩情我以后定会报答,你也回禀你奶奶说我谢谢她送的银子”平儿应是,又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贾环见到文兰站在窗口边上,正要要说什么,只听帘子响动,杏儿进来道:“刚才素云姐姐和碧月姐姐送来了三十两银子,只说是她们奶奶让送的,请她们到里间来她们也不来,只喝了茶就去了,又有三姑娘的丫鬟小蝉姐姐也送了十两银子过来,并带了三姑娘的话说让爷不要难过,只管安心养病”。文兰收了银子,和平儿送来的放在一处道:“共有一百两银子,拿给翠儿让她的老子娘置些田产,也能好好地过日子了”。 贾环一时感怀于探春的关心,又想李纨平日只知教养儿子和和陪着贾府的小姐们玩笑,怎么会白白地送自己银子,自己想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在《红楼梦》中贾兰和贾环的关系可是异常的亲密,从小儿就爱在一处玩的,相比之下,和宝玉的关系可就疏远多了,其中固然有宝玉的关系,可贾母王夫人的偏心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虽然不知为何自己穿越到这里一个多月以来也没有和贾兰见过面,但李纨送银子来想必是看在贾兰的面子上。 想到此处,贾环吩咐道:“文兰,你去找何兴来,让何兴把这银子给翠儿送去”,文兰面色黯然地看着银子出神,也不回贾环的话,竟是又要流下泪来。 贾环见文兰面色黯然地看着银子出神,知道她是担心翠儿,自己又何尝不但心,贾环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好觉,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到五更天王夫人气势汹汹地来赶人时,贾环已是又烧了起来,好容易挣扎着起了床跪在王夫人面前求情,王夫人竟是都没有看他一眼,又让周瑞家的把赵姨娘叫来,劈头一顿好骂,赵姨娘被骂的狗血喷头,王夫人又让她这两日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不许出屋子。赵姨娘被丫鬟拉回去时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夫人痛骂了一顿赵姨娘,被邢夫人讽刺了几句惹出来的火气也消了下去,吩咐周瑞家的打了翠儿三十板子撵了出去了事,自己优哉游哉地回房用早膳去了。 “你放心,我是一定要为她报仇的,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只管把银子给翠儿姐姐送去,我也想自己呆一会,你不要进来扰我”。 文兰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贾环,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一径出了屋子寻何兴去了。 第8章 检黛玉贾赦借机震怒小茶馆环璟因缘际会 在屋里将养了三四天,贾环的病算是好清了,早膳后换了一身衣裳又要出门,拦都拦不住,文兰在后面急的直跺脚道:“病了这几日,今儿才算好,又要出门了,你也再养两日,倘若外面着了风又犯了病,才有大罪受”。 贾环头也不回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晌午之前一定回来,若是老爷跟前有人来问,你就回病没好,在床上躺着休息呢”,说完带着何兴一路上遮遮掩掩地出了西角门,路上竟也没遇到人,主仆二人就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一间小茶馆坐下,贾环道:“我前儿吩咐你把检抄大观园的事情宣扬出去,你可办好了?”何兴道:“爷尽管放心,这件事早就办妥了”。贾环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何兴,吩咐他道:“你去把这封信交给大老爷,他看了信就会和你一道来这里,你小心些避着太太的人”。 贾环等了约有半个时辰,贾赦施施然地来了,后面还跟着何兴,贾环忙迎上去,未至跟前贾赦已笑骂道:“你这个猴头,我平日只道你是个老实的,话又少嘴又笨,没想到肚子里的鬼主意却多,你才多大也学人下帖子,真真笑死我也”,贾环陪笑道:“我有急事要跟大伯说,又怕大伯事情忙没空搭理我,故以此博大伯一笑,大伯不要见怪”。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伯,我焉有不见之理,你又什么话尽管和我说,就是受了委屈也别瞒着我,茶馆虽小,这二楼的雅间倒也别致,何兴,你去门口守”。 贾赦这一番话下来,倒叫贾环十分惊讶,看来这个贾赦倒不像书中描绘的那样昏庸无能,竟能一眼看出自己受了委屈,又知道此事不能为外人所听到,顾才如此慎重,当下也不想与贾赦虚与委蛇,索性直言道:“大伯面前,我也不敢说虚言,要说受了委屈,我这点委屈也不值什么,只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况且此事也关乎大伯的脸面,所以才不敢不回报,前几日琏二奶奶和王善保家的抄检大观园,说是园子里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别人都还可,只是二姐姐屋子里的司棋被赶了出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贾赦不等贾环把话说完,当即怒道:“二太太也太糊涂了,我那儿媳妇也是没脑子的,大观园也是检抄得的,只咱们家的三位姑娘倒还好,只还有两位外姓的姑娘如何炒得,传了出去我贾家还要脸不要,此事定是瞒着老太太做的,我素日看凤丫头也算伶俐,怎么她也没想到吗?”。 “贾环心思转了一转回道:“听说只检抄了林姐姐,没有检抄薛姐姐,林姐姐以后都要住在咱们家的,就是检抄了想也是无妨的”。 “糊涂”贾赦果如贾环所料的那样暴跳如雷,一掌就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愤愤道:“若是都检了还有说头,外人也想着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如今只检了一个,传出去贾家的名声越发好听了,欺负孤女,谁家丢得起这个脸?”。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检抄完了园子还不算,三更半夜地又跑到我那里检抄,园子里丢了东西只管园子里找去,到我屋里来抄检算什么,我竟是个贼吗?因此我十分气不过,给了那老婆子两巴掌,有什么罪过我来担就是,没得让辛苦照顾我的丫鬟白担了贼名,谁想今儿早晨太太亲自带了丫鬟小厮到我那里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我房里的大丫鬟翠儿,我苦求也无用,竟是打了三十大板撵出了府,大伯你想,昨夜检抄园子能有几人知道为了什么,况且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方才派进了园子,她们不知实情也不敢乱嚼舌根,今儿早上太太大张旗鼓地赶了我的丫鬟去,当时人又多,有心人岂不把两件事放在一起联想,保不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贾赦道:“此事当真是委屈了你,你放心,我回去定当严查此事,若是属实必定回了老太太替你讨回公道”说完也不管贾环,自己气冲冲地大踏步出去了。 贾环贾赦怒气冲冲地走了,心知目的已经达到,只等着看一出闹剧了,这样想着更觉心情舒畅,难得出来这半日,文兰也不在自己耳边唠叨,乐得悠闲自在,索性坐在椅子上悠闲地自斟自饮起来,饮了一杯粗糙的茶水,又嫌不过瘾,于是把椅子挪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出神。 “瘦了”宗璟在贾环耳边轻轻道,随着这极有磁性的声音落下,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贾环敏感的耳垂上,贾环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随即转头,就感到双唇碰到了一个冷而软的东西,待到反应过来是什么时,贾环早已羞愧的无地自容,却还是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宗璟对贾环的恶言相向毫不在意,反而又向前进了一步道:“你瘦了”,贾环转了头不与宗璟对视,他才不承认宗璟的眼睛非常吸引人,让人不自觉地想溺进去。 宗璟却不给他逃离的机会,他不顾贾环的挣扎把贾环整个搂在了怀里,在贾环耳边温声而坚定地道:“我可以等待,但不会给你逃离的机会,你大概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你以后受了委屈只管找我说,我自然会为你出头,你只别憋在心里才好”。 贾环心道我现在受了委屈找谁说去,只可惜有贼心没贼胆,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宗璟的身份,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宗璟把贾环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也不揭穿他,只把大概简略地讲了一遍。 原来宗璟早就从他派去保护贾环的暗卫那里知道了检抄大观园的经过,也知道贾环病倒了,他又不能贸然去贾府看望贾环,面上虽然仍旧是冷冰冰的,内心已经是蓄满了怒火,这从他看着元妃时阴冷的目光就能看出,那种像是看着一个死人的目光让元春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今日听暗卫回报说贾环出了府,宗璟抛下了正在殿外候旨等待召见的大臣就出了宫,因此贾环和贾赦的对话被他听了个正着,他这才知道原来贾环是只小野猫,正惹急了也会亮出爪子抓你一下。 第9章 讲条件贾环屈服送燕窝主仆争议(捉虫) 听完宗璟的讲述,贾环这只小野猫真的是炸毛了,他死命地挣脱了宗璟的双手,瞪着宗璟道:“你竟然在我身边安插影卫,你派他们来监视我是不是?”。 宗璟见贾环气得脸色发白,双眼通红,知道他气急了,忙解释道:“不是监视你,我怕你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去,因此派他们来保护你”。 贾环本来就是凭借着心中的一股怒气来给自己壮胆才敢冲着宗璟发火,其实质问的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悔了,正胆战心惊地想着这样才能挽救自己的这条小命,就听到了宗璟软语温柔地向自己解释原因,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心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下来了。 一向镇定自若杀伐果断的帝王见到贾环突然在自己面前无声地流泪,心突然就变得慌乱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亲吻贾环流泪的双眼,轻轻地亲吻着,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些略咸的,温热的液体,才在贾环耳边轻声说道:“你不喜欢他们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把他们撤掉就是了”。 上一世贾环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长到20岁也没有尝到被关爱被保护的滋味,这一世贾政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的,虽然赵姨娘探春对他还有几分真心,奈何生在贾家这样的大家族里,每天糟心事不断,那几分真心里不可避免地掺杂了功利性。俗话说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贵,这是人性的必然,贾环以前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被人爱护,被人珍惜,现下突然发现也有一个人爱护自己,珍惜自己,因此不可避免地贪恋起这份温暖。 “谁说要你撤掉他们了,你想让他们跟着就跟着,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会怕别人看这么,况且你和我说他们被撤掉了,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你骗我的,反正他们是影卫,我又发现不了他们,你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是不是?”,听完贾环无理取闹的话,宗璟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高兴的是贾环说这些撒娇耍赖的话是因为信赖自己,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生气的是贾环竟然怀疑自己的人品,不过来日方长,不是吗?想到此处,宗璟一直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又凑向前去吻了吻贾环的眼角。 贾环忙推开宗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以接受你,不过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宗璟饶有趣味地看着贾环道:“说来听听,若是合理,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也答应你”。 贾环道:“第一,我现在年龄还小,你不能欺负我”。 宗璟道:“你不说我也有分寸,你放心,你同意之前我都不会碰你”,说着还上下扫了贾环一眼,贾环气结,又道:“第二,我接受了你,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我,所以你要补偿我,负责我以后的所有花销”。 宗璟道:“这也不算什么,我总不会在吃用上短了你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贾环道:“第三,我知道你早晚要整治这些世家大族,虽然不求你给贾家留一条活路,只求你不要赶尽杀绝”,宗璟沉默了半饷道:“世家大族相互联姻,同气连枝,已是我朝之痼疾,不可不除,但对贾家我会格外开恩,前提是贾家不会一错再错”。 “那好,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也不会说话不算数的,那。。。我就先走了”贾环说着就快步往外走。 “慢着”,听着这一声满含着威胁的声音,贾环身体僵硬地停在了门口,回头露出了一张苦瓜脸道:“我必须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姨娘要急的”,宗璟也不说话,一步步走近贾环,低头,在贾环的额头吻了一下道:“最近朝中事物繁重,我不能常常来看你,这个月的家用我会派影卫交给你,记住我的名字是宗璟,下次再见面时我希望你能叫出它,走吧”。 贾环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茶馆,对着满脸焦急之色的何兴视若无物,满脑子都回荡着一个词,家用,家用,贾环觉得自己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可是他不敢再冲上茶馆抓着宗璟的衣服大吼,他只有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家用神马的都是浮云,我一定是幻听了。 另一边,宗璟见贾环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的,不过如果他知道王夫人撵翠儿这件事对贾环接受自己也起到了作用,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贾环本想像来时一样偷偷溜进贾府,没想到才进了西角门,就听到身后一个诧异的女声道:“环兄弟怎么出来了,听说你病了这几日,仔细吹了风又着了凉”,贾环还未回身,就听到何兴在耳边小声道:“是宝姑娘”,贾环忙上前道:“宝姐姐好,我在床上躺了这几天了,今儿身体好些,就外出走走散散心,宝姐姐这是去哪儿?”。 宝钗道:“我刚从哥哥那里得了上好的燕窝,正要给你林姐姐送去,你若是不嫌弃,晚上我打发婆子给你送一包去”。 贾环见跟着宝钗的婆子果然捧着一个小包,想来里面就是宝钗所说的燕窝, 忙道:“姐姐留着自己喝吧,我喝不惯那个”。 宝钗道:“谁爱喝它?不过是养养身子罢了,你病刚好,正是需要补补身体的时候,喝不惯也要喝,况且姨娘也爱喝这个,我一起送去倒也便宜”,贾环听宝钗如此说,只能谢道:“多谢宝姐姐费心,替我问姨妈哥哥好”。 贾环看着宝钗渐渐走远的背影,笑着问何兴,“以你所见,这位宝姑娘怎么样?”。 何兴回道:“怎么样我也不敢乱说,只是宝姑娘素来行事大方,我常听得别人赞她,她对爷也不像别人那般看低,竟是和宝二爷一样看待,在亲戚里面,比史姑娘和林姑娘都要得人心,想来应该是好的”。 贾环颇有深意地看了何兴一眼,叹道:“薛姑娘自然是好的,只是太冷情冷性了,这个性子吃亏固然不易,只是活得太累了,心里受了气也不肯说出来,有了委屈自己承受,表面装出个豁达样子来,心里未必豁达。那林姑娘虽然处处使小性子,倒也是真性情”。 何兴取笑道:“爷看得倒清,只是再不走,文兰姐姐该急了”。贾环无语,主仆两人遂偷偷摸摸地溜回了住处。 第10章 惊王氏检抄事发耻终雪贾环开怀 “太太,不好了,刚才老太太那里的丫鬟悄悄来告诉我说大老爷不知道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老太太这会儿正生气呢”周瑞家的急的满头大汗地进来禀报道。 “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大老爷一向在老太太面前不讨好儿,之前不是还为了讨鸳鸯做姨娘的事闹过一场,老太太气儿还没缓过去,这会子见了当然生气了”。 “话虽如此,只是玻璃那丫头说大老爷话中似乎提及了太太和大观园,对了,还有环哥儿,我想着大老爷是不是知道了前段时间检抄大观园的事了,太太你想,那王善保家的可是大太太的陪房,大太太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了”。 王夫人惊疑道:“大太太收了那些丫鬟婆子不少好处,以她贪财吝啬的性子,断不会告诉大老爷的,况且园子里捡到了那样的东西,就是老太太知道了我吩咐检抄大观园的事,我也自有说头,实在不行也可以推给凤丫头和王善保家的,老太太也不能狠怪我。” 周瑞家的道:“别的事犹可推,老太太看在太太往日的情分上也不会太为难太太,只是撵了环哥儿的丫头可推不得了,虽说是为了给大太太做脸,可老太太未必肯信”。 王夫人听了沉默不语,半饷冷笑道:“你也太糊涂点了,环哥儿算什么东西,在老太太心里,就是琏儿也不能越过我的宝玉去,老太太不会因为一个丫头给我没脸,她心里清楚着呢,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老太太去”。 与此同时,贾母处,贾环刚一进屋,就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满脸怒容地坐在首位,下面一应丫鬟全无,只有一个穿着石青色对襟褂子的俏丫鬟在给贾母捶背,另有贾政贾赦面无表情地立在屋内,贾环心道这首位坐的必是贾母无疑,忙跪下请安磕头,贾母道:“罢了,我有话问你,你可要照实回答”,贾环回是,贾母道:“我听说你屋里的丫鬟翠儿前儿被撵出府了,你心里大不痛快,可有此事?”。 贾环听闻此言,就知道王夫人检抄事发,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显,因此故作疑惑道:“太太前段时间撵的时候我正病着,也没有什么不痛快,好像说是翠儿姐姐手脚不太干净,具体的太太也没说,我也不清楚”。 贾母道:“那个翠儿我也见过,平日里看着就不太好,平时装模作样的讨你欢心,那都是哄你呢,撵她原是我的主意,为的是我屋子里的一个玉佛被她偷了去,那日可巧被一个小丫头看到了,为的是顾及你的颜面,所以才悄悄地撵了出去,太太说是这几天再挑好的去伺候你,你心里可别怨着她,她其实拿你和宝玉一样疼”。 贾母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朝贾环迎面泼来,原本心里的那一点小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不满,那气儿竟是再也忍耐不住,当即出声冷笑道:“老祖宗说的极是,我不敢埋怨太太,只是那日我正当病中,太太突然带人来撵我房里的丫头,看那架势,倒是唬了我一跳,我只道是咱们家要被抄了呢”。 “住嘴,满口胡言乱语”贾政不待贾环说完,就出声呵斥,“这话也是混说的,一点分寸也没有”。 贾环顶嘴道:“半个月前不是才抄了甄家吗?我听他们形容的又真切又可怕,免不了要往那里想,老祖宗问我话,我也不敢隐瞒,都是据实说的,老爷要是不爱听,我以后就不说了”,贾政气结。 贾母听了贾环的话心里异常不自在,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厌听别人家抄家灭门的事,况且贾母又是一个极胆小的人,听贾环说的甚觉不祥,便有心训斥几句,谁知贾赦接道:“你说他是小孩子没见识嘴里胡言乱语,殊不知如今外面的人都笑话咱们贾府,说什么‘抄家不论真假,国库自然丰实’,这话说的倒像是咒咱们早晚要被抄家,我心里气不过,派人慢慢打听,这才知道大观园被凤丫头带着婆子们抄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又听人说贾府欺负孤女,我心里又惊又怕,叫来凤丫头责怪了几句,她只说是太太吩咐检抄的园子,我想着这件事我也不好插手,只好来回禀了老太太”。 贾母先只从贾赦处听说王夫人无故撵了贾环丫鬟的事,因怕贾环心存怨恨在外面乱说话损害王夫人及贾家的声誉,才把贾环叫来当面教育,对后来贾赦话里隐隐带出了检抄园子的事不甚在意,如今咋听得贾赦说外面的人都在议论云云,一时间又惊又怕又气,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鸳鸯连忙给贾母拍着背顺气。 也是王夫人走背运,早不到晚不到,恰在此时走了进来,又见到贾政贾环都在,便有心要在他们面前长长脸,于是不顾贾政频频地向她使眼色,竟是上前陪笑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才吃了饭也不去园子里逛会,积了食就不好了”。 贾母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这会子王夫人又撞在枪口上,也不顾贾政贾赦贾环都在,开口怒骂道:“你作了什么?竟是把贾府的名声都败坏了,我素日信赖你,贾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点,现在看来是我老太婆瞎了眼,被你这个毒妇骗了”。 王夫人早就被贾母骂傻了,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贾政亦跪地哀求道:“母亲切莫动气,儿子媳妇做的不好,母亲或打或骂,只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贾赦贾环亦随之跪下。 贾母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跪地哀求,心里更是伤心,瞪着王夫人双眼流泪道:“你做的好事,打量瞒着我这个老婆子,天下人就尽瞒了殊不知外人怎样笑话咱们呢”。 王夫人自以为有贾政撑腰,还狡辩道:“并没有做什么事,要我怎么担得起这大罪”。 贾母听此差点气得吐血,颤颤巍巍地指着王夫人道:“你还狡辩,你前几天为什么派凤丫头去检抄园子,丢了东西,慢慢盘查就是。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视敏儿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看黛玉就不顺眼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检抄她。她虽然是我的外孙女儿,更是林家的女儿,现在外面都传我贾家欺负孤女,巴不得抄家,都是你这个毒妇害的”。 王夫人听此才知事态严重,竟是顾不得了,上前抱着贾母的一只脚哭道:“我知道错了,老太太看在元春宝玉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贾政亦满脸哀求地看着贾母。 贾母满脸疲惫之色,闭上眼睛轻轻道:“我也是为了元春和宝玉,你以后也不用管家了,闭门思过一个月,库房的钥匙交给我,凤丫头是个好的,纵然忙不过来探春也能帮帮她,我意已决,你们都退下吧”。 对王夫人来说,别的处罚犹可,只没收库房钥匙一项几乎要了她的命,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贾政却以为这个处罚最轻,赶紧拉了王夫人谢了恩出去。 贾环早就站了起来,趁人不注意还偷偷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看着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的王夫人,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第11章 收零用见钱眼开庆生辰求取字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贾家对内宣称王夫人是因为要念够一个月的佛经为贾家祈福,才把管家权完全交由琏二奶奶和探春,实际上王夫人被贾母收回了管家权并闭门思过一个月的消息早已在贾家的下人们中间传开了,更有那些素日看不惯王夫人的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奴免不了要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外面,邢夫人因被贾赦私下怒斥了一顿,又兼陪房王善保家的被撵出府去,心里很不受用,觑着贾赦人不在时有和心腹抱怨了几句,带出了些贾府辛密,如此一来谣言倒是俞传俞真,王夫人本来有五分的不是现在倒是成了十分了,连带着贾府也成了众人笑话的对象。 贾环对这种现象乐见其成,虽然他穿成了贾政的庶子,可实际上他对贾家毫无感情可言,穿越前的苦逼人生让他对家庭这个概念一直保持着冷漠的态度,贾府真正能让他挂心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就有自他穿越以来用心照顾他的翠儿,所以,在小心眼的贾环面前,王夫人瞬间杯具了。 “三爷,再过几天就是三姑娘的生辰了,还是像往年一样写几张字送过去吗?”文兰看着装模作样地拿着《诗经》心思却明显处于游离状态的贾环,无奈提醒道。 “你放心,我心里面早就有一个主意了,三姑娘最喜爱那些古人字画儿,去年二哥哥送她的那幅仿颜真卿的墨宝她就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我到外面买些字画送给她可使得”贾环得意道。 文兰听贾环如此说,放下手里的绣活苦笑道:“主意倒是好,就是恐怕爷没有银子使,一个月统共就二两银子月钱,赵姨奶奶怕爷乱花钱,还要收去一两,直到如今,三五年间也没有攒下几两银子,爷难道还要为这个去向赵姨奶奶要去?”。 贾环摇头晃脑地说:“可是我傻了不成?为这个要钱去,只怕钱要不到,还要挨一顿好说呢,我虽然没有银子,难道连几个朋友都没有,自然是有我的办法”。 文兰听贾环说有办法,于是就不再说什么了,低头继续做绣活了,也就错过了贾环说自己有办法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原来宗璟已经吩咐影卫给贾环送了一千两的银票并几十两的碎银子,并申明这是他一个月的零用,贾环厚着老脸发挥了他那见钱眼开的本色,一把把银票和银子抓了过去,随后两眼放光地看着它们傻笑,把已经石化了的影卫彻底忽略了。影卫流着宽面条泪默默地跳上了屋脊,随后消失在浓重的黑夜里。如果那个影卫出生在现代的话,他会发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贾环和吝啬鬼葛朗台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有重合的趋势。 贾环见文兰不理他,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心中暗想今天就把礼物买回了吧,贾政因为王夫人的事,这几天烦心的不得了,无暇顾及我,何不趁此机会出去好好逛逛,再过段时间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这样想着,兴致才渐渐高了起来,忙换了衣服带着何兴轻车熟路地溜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色物品琳琅满目,千奇百怪;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期冀能招来更多的生意,尤其是那些捏面人的,吹糖人的,卖果子的摊子上总是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儿童,贾环别的犹可,对捏面人可是兴趣十足,于是买了两根糖葫芦,和何兴一人一根慢慢吃着。两人挤在孩子堆里看着摊主像变戏法似的捏出一个个逼真的面人,终究看得心痒,于是花了几文钱收获了两个自己的小像,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何兴”,贾环咽下了最后一颗糖葫芦,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随后开口道:“带爷去京都最大的书画行,爷要给三姑娘买生日礼物”,何兴为难地说:“京都最大的书画行是古意居,只是那里的东西价格不低,爷有银子吗?”,何兴最后一句话声音放得极低,几乎可以说是嘟哝了,可是偏被耳力不错的贾环听到了,贾环随手用折扇轻敲了何兴一下,道:“带路就是,多事!”,何兴挨了贾环一敲,也不敢再贫嘴,赶紧在前面带路,只是趁着贾环不注意的时候,轻声嘀咕道:“爷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非要拿把扇子在手里才肯出门,也不怕被人笑话”。 主仆二人转过了一条大街,就见到了一连三间极为风光的店面,上悬着一块大匾额,额上书着苍劲有力的“古意居”三个大字,及至进到店里,才发现里面装修的很是精致儒雅,处处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此间掌柜的赵贵一见有客人上门,满脸堆笑地问道:“客人不知想要买些什么?”。 贾环道:“我想要最近新印制的新书两部,再有,嗯,你这里这有好的砚台吗?”。 赵贵道:“最近来了一批上好的端砚,另有歙砚和澄泥砚可供客人选择”。 贾环沉吟片刻道:“你这里可有古名人的字画儿卖,我想买一幅回去”,赵贵听此,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贾环一眼道:“客人是真心要买吗?说句不怕客人恼的话,那些字画都是珍贵异常的,寻常不轻易拿出来给人看,为的是若是损坏了小老儿可担当不起”。 贾环嗤笑道:“你打量我是一个小孩儿买不起东西,殊不知我是真心想买的,你既如此说,我就到别家店买去,难道还怕买不到中意的么?何兴,咱们走”,说完不顾赵贵的反应,竟是转身就要出去。 “环三爷果然是牛性,受不得一点气的”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贾环猛然转身,“咦,是你”声音里面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诧。 第12章 买字画邂逅北静王争闲气训斥赵姨娘 北静王爷水溶刚来古意居没多大会儿,就听到贾环和赵贵的对话,好笑之余,不由得出声笑话贾环,贾环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北静王爷,惊诧出声的“咦,是你”实在是失礼之至了,自己反应过来忙上前见礼补救道:“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王爷,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水溶笑道:“古意居本来就是我的产业,环哥儿看上什么了我让他们打包送到府上,算是提赵掌柜的赔礼道歉了”,说罢又邀请贾环入内堂说话,贾环十分推辞不过,只好和水溶进了内堂。 “这里有一副西子浣纱图,是本朝书画大家孟丹的十年前的画作,环哥儿可有兴趣?”水溶指着内堂中挂着的一幅画出声询问道。 贾环留神细看,只见画中的西施在寒冬腊月单衣薄裳,在结着薄冰的河边临风而立,体态越发显得消瘦,眼角眉间却自有一股妩媚风流的神韵,自非寻常女子可比。贾环边欣赏边点头道:“果然好画,此画已尽得西子神韵,孟大师不愧为我朝享誉盛名的第一画师”。 水溶亦点头道:“孟丹此人成名甚早,十岁时就以神童著称,他至今不过而立之年,却爱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有时偶然遇见,倘若唤他孟兄弟,孟丹他都是要装作听不到的,只有唤他孟大师时才会回应,有人好奇问他他总是回说‘唤我孟大师的人很多,叫我孟丹的人少,我于作画上虽小有成就,生活中却有健忘的毛病,大家时时提醒着我叫孟大师,因此我竟是认了孟大师作名了’”。 贾环听水溶如此说惊得两只眼晴睁得圆溜溜的,忙好奇问道:“那孟丹真的如此健忘吗?”。 水溶见贾环那一脸的不可思议外加惊诧好奇的神色,在心中暗叹英明神武的皇上竟会爱上眼前这人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大清早的接到皇上的通知等在古意居一上午终于等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爷’,竟然还要负责贾环的孟丹人品启蒙之旅。 水溶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吐槽了,他任命地开口解释道:“咳,那些作大师的都有自己的怪癖,孟丹此人的怪癖就是极喜欢此人叫他大师,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每次作画前都要去画堂溜达一圈,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随后又叹道:“可惜孟丹自五年前就少有画作问世,他醉心于名山大川,短短几年间就游遍了大江南北,就在两个月前又出发去了西北边陲”。 贾环道:“若是真如王爷所说,真真是属于怪癖了,只是此癖好非但不令人生厌,反而让人觉得有趣,所谓‘真名士自风流’,孟大师也算得上是真性情了”。 水溶笑道:“就是这个理,所以我虽然厌他口无遮拦,却也时常邀他来寒舍小聚”,贾环附和称是。 两人又欣赏了另外几幅画作,皆是出自孟丹之手,过程中当然是水溶耐心讲解贾环努力理解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意境之类,没多久贾环就以手扶额道:“王爷见谅,贾环就是一俗人,见了先前那美人儿倒还能说两句,真到了这些风景类的就晕了,况且我此次出来是为了给我三姐姐买生辰礼物,她素喜阔落大方,简单明朗,就捡那些不很累赘的看尽可了”。 水溶听说是探春的生日礼物,心中暗喜,指着一幅画向贾环道:“你看这幅孤翁垂钓图怎么样?”。 贾环闻言望去,只见白雪茫茫的一片,江上只见一小舟,舟山隐约坐着一个披着蓑笠的老翁在独自垂钓,远处大片的泼墨群山,在白雪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旁边还有柳宗元的一首小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笔势苍劲有力。因笑道:“这幅好,三姐姐一定喜欢,就不知道这幅画值多少银子,我能不能买得起?”。 水溶笑容满面道:“有人替你付过了银子,环哥儿只管回府去,这幅画下午我打发人给你送到府上去,岂不方便省事”。 贾环略想了一下,想到此事必定是那人所为,北静王应该是接到了口讯,自己若是打力推辞反为不美,于是装作大方地应了。 在贾环带着何兴灰溜溜的离开了古意居的同时,后堂的水溶心里却乐开了花,想着将要送给探春的孤翁垂钓图中的那首诗是自己亲手所题,嘴角不自觉地裂开了。 贾府 贾环与何兴刚一进屋文兰就满脸焦急之色道:“我的爷,你终于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就要急死我了”。 贾环见文兰脸色凝重,忙问道:“文兰姐姐别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兰咬牙切齿地说:“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肠的奴才在赵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赵姨奶奶和怡红院的芳官大闹了一场,那芳官也是个不省心的,仗着自己是怡红院的人就不把赵姨奶奶放在眼里,赵姨奶奶十分生气,本想着去找三姑娘评理,谁知三姑娘又把赵姨奶奶埋怨了一通,当众给赵姨奶奶没脸,现在赵姨奶奶正在那屋里哭呢,任人怎么劝也不管用,爷还是进去劝劝吧”。 贾环无语,想到原著中是有一回赵姨娘和芳官闹了起来,不过那是因蔷薇硝而起,想到自己自打穿来也没有去向宝玉要过蔷薇硝,彩云那个丫鬟也并不向原著中那样对贾环芳心暗许,没想到赵姨娘还是和芳官闹起来了,自己应该感叹一下原著力量强大么。 没办法只有进去哄赵姨娘了,谁知赵姨娘一见贾环,也不哭了,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赵姨娘因见王夫人被勒令在房内闭门思过,探春又被贾母委以重任,协助王熙凤管理贾府内部的大大小小事务,赵姨娘自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言语形容上免不了就带出了一两分得意来,加上那些眼皮子浅又好事的婆子媳妇又都赶着恭维巴结她,使她更是得意非常了。 第13章 恶奴气焰嚣张竟欺主贾环秋爽斋里释姐姐 这一日她本来是要来看看贾环,谁知贾环出门了,她一转身就进了大观园,原本是想着要在园子里好好逛逛,可惜闲适了一个冬天的身子变得娇弱起来,刚走了一两处腿儿就先酸了,没奈何只得扶着小吉祥儿的胳膊慢慢踱到树荫下坐在山石上稍作歇息。 刚坐了不一会儿,就听得山石对面有人说话,先前她还不甚在意,只当是小丫鬟们聚在一起玩笑,后来听到一个小丫鬟抱怨说三姑娘苛刻,克扣宝二爷的用度等等,心里就很不受用,转过山石去理论,原来刚才说话的小丫鬟正是宝玉房里的芳官,赵姨娘平日就看不上她,此时更是来气,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就口角起来,芳官平时放纵惯了,宝玉又叮嘱袭人晴雯她们不要拘着她,因此越发放肆了,竟和赵姨娘扭打在一起,那些小丫鬟们都是和芳官要好的,暗暗帮着芳官阻止赵姨娘,赵姨娘吃了亏,便怒气冲冲地去找探春撑腰,谁知探春反怪她自己不尊重。 赵姨娘自觉受了大委屈,咬牙切齿道:“芳官那个小贱人,不过是咱们家买来的戏子罢了,整日里打扮的妖里妖气的,殊不知连府里的小丫鬟都比她有脸,不过是会唱几出戏又仗着有宝玉撑腰,就在我面前拿乔作势,当众给我没脸。三丫头也是个没有良心的,我原想着我好歹是她亲娘,为她出了头,她现又管家,见到我被那个小贱人欺负焉有不为我报仇之理,只没想到她倒是把我一顿好埋怨,真真气死我了,我在贾府挣了半辈子到头来竟连我的亲生女儿都给我没脸,我。。。”。 赵姨娘越想越伤心,又要拿出手帕擦眼泪,抬眼见贾环听了自己的哭诉还是无动于衷,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指着贾环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也像三丫头一样觉得我无理取闹了,嫌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我受了那小娼妇的气你竟连问都不问一句么”,赵姨娘哽咽无语,渐渐灰心起来。 贾环见赵姨娘这个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自己不过是正想着怎么治理下这群无法无天的恶奴,一愣神就得了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又见赵姨娘红肿着双眼,脸都气白了,不由得豪气冲天道:“我贾环的娘是别人能随意欺负得的?姨娘放心,你儿子必定为你报这个仇,你把事情详细说与我听”。 赵姨娘见贾环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必定会为她报仇,反而有些退缩了,半饷踌躇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了,那芳官是宝玉的丫鬟,宝玉又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若是为了这件事得罪了宝玉,老太太岂不更不待见你了,你三姐姐也该训斥你了”。 贾环听了赵姨娘一席话,冷笑道:“我是指着老太太的待见活的人么,姨娘是我的亲娘,受了委屈不该我出头么,三姐姐是我亲姐姐,断没有向着外人的道理,姨娘且等着,我这就去找宝二哥”,说完作势要走,赵姨娘慌忙拉住贾环道:“别去了,本来没有什么,这一去闹大了反而不好,前些日子宝玉不是还带着你去了一趟北静王府么,他拿你当弟弟,这一去岂不是要伤了兄弟情谊”。 贾环看着眼睛尚且红肿着的赵姨娘反过来苦劝自己,说不感动是不现实的,她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宁可受些委屈也不愿意影响到儿子的前程,贾环心下感叹,解释道:“我不过是去看看三姐姐,和三姐姐说清了也好治治那芳官,咱们有理有据的,还怕她胡说八道么”。赵姨娘点头道:“这样最好”。 贾环顾不得换身衣裳,转身就进了园子,一径来到了秋爽斋,探春此时正在气头上,见了贾环也不说话,贾环赔笑道:“姐姐生姨娘的气,连弟弟也不理了么”说完嘟着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探春看着贾环那一副我受伤了,快来安慰我的样子,“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贾环道:“你呀,我是拿你没办法了,你要是看我的,就老老实实坐着和我说一会子话,要是为了姨娘来的,我这一肚子气还没头撒呢”。 贾环道:“不是为了姨娘来的,就是想着讲一个笑话儿哄姐姐开心”。 探春道:“果真如此,我倒要听听你的笑话了”。 贾环道:“姐姐现如今协助着琏二嫂子管理贾家,被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说道还要帮那人与自己的亲娘闹气,这可不是个笑话吗?”,贾环说完这一句果见探春变了脸色,忙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变。 探春登时大怒道:“芳官那个小蹄子好险恶的用心,她跑来告诉我说是姨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她一顿,艾官亦帮着她说话,可见她们是合在一起瞒我了,你随我一起去趟怡红院,我要与她当面对质”。说着就拉了贾环一起去了怡红院。 姐弟两人并侍书,翠墨等丫鬟来到怡红院,只见院门大敞,院子内并无小丫鬟,侍书笑道:“想是小丫鬟们懈怠,跑出去玩去了,姑娘三爷既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宝二爷也好”,探春轻轻点头。 主仆几人便进了院子,刚走到窗口,就听到里面有声音道:“三姑娘也不过如此罢了,你还没见那赵姨娘呢,整日得意的不像是姨娘,倒像是做了正房夫人似的,还有环哥儿,我就看不起他那样的爷,一点出息也没有,譬如今日,就瞒着老爷偷偷跑出府去了,还不知是到哪里野去了呢”。 又有声音道:“今儿就是晦气,赵老不死的跟我闹了一场,我气儿还没消呢,晴雯又拿我来撒气。”接着又道:“多亏了芳官在三姑娘面前帮我说话,要不然还不知怎么着呢”。 另有一个声音得意道:“咱们是一起进来的,你没脸我们也没好意思,自然是要帮你的,就算三姑娘知道了又怎样,你悄悄求了宝二爷也使得的”,说完里面又是一阵欢笑声。 第14章 惩恶奴姐弟出气讽假贤袭人结怨 贾环嘴角含笑地看着探春道:“三姐姐你听听,可不是正编派咱们呢,怨不得姨娘生气,实在是她们太无法无天了”。 探春气得柳眉倒竖,粉面生威,也不接贾环的话,低声吩咐翠墨道:“去请琏二奶奶来”说完不等丫鬟们动手自己就推开了半掩的门,看着惊慌失措的芳官等人,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们这么有能耐,可怜只生了个丫鬟的命 ,有那个时间去求什么宝二爷,贝二爷的,怎么不知道管管自己的嘴呢,有你们这样编派主子的,不如撵了出去干净”。 说完又见芳官等人俱是慌了神,苦苦哀求,只有芳官旁边跪的一个女孩子,一声儿不吱,不是小鹊是谁,当下指着小鹊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怡红院的丫鬟了,为什么也和芳官她们混在一起,我素日只当你是个伶俐聪明的,没想到竟这样藏奸”。 小鹊以为自己是王夫人派给赵姨娘的丫鬟,探春必不敢为难她,因此虽然和芳官在一处说笑取乐,背地里又说了许多赵姨娘贾环的坏话,心里却是不惧的,如今见探春先是说要撵自己出去,后又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冷嘲热讽,当下就犟嘴道:“我虽然是太太指名儿派去伺候赵姨奶奶的,难道就不能来怡红院,不能和芳官好。姑娘不满意我,回了太太遣我回去,我仍旧伺候太太,何必当着众人的面作践我,给我没脸儿”。 探春气急反笑,指着小鹊对众人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方才竟是我听错了不成,你没有在背后编派主子,原是我冤枉了你?只怕虽然我这样想,别人可不这么想”。 贾环亦道:“姐姐听不出来么,她是拿太太来压姐姐呢,只怕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太太若知道这起子奴才如此可恶,第一个就不能放过她们”,说完又对着小鹊似笑非笑道:“倘若此事被太太知道了,只怕你死的还要快些儿”,小鹊看着贾环笑着看着自己,那笑却没有到达眼底,一双眼比平时显得还要冷清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低了头再也不敢犟嘴。 探春见小鹊低了头,也不理会芳官艾官她们的苦求,冷冷一笑又对贾环道:“我何曾是糊涂了,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我原想咱们这样的大家族,怎么能够事事如意呢,高兴了这个,得罪了那个,不过是将就着过日子,谁曾想我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了我,真真是不可预料之祸”。 探春话音未了,就听得一个声音笑道:“丫鬟们做的不好,姑娘就该撵了出去,没得看着碍眼,何必认真动气呢,伤了身子就不好了”,贾环抬眼望去,正是王熙凤带了平儿并一群丫鬟婆子过来了,自从检抄大观园后王熙凤一直请病,今儿还是第一次出来,贾环留神看向王熙凤,只见她“病了”这几日,脸上却并没有显出病态来,气神反而较之前好了许多。 芳官等人见王熙凤来了,俱都敛气收声,不敢稍作放肆,王熙凤扫视了一眼众人,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帘子响动,一位细挑身材,容长脸儿的丫鬟掀了帘子从里间出来,正是袭人,她状似无意地打量了惊怕交加的芳官后,亦低头和芳官等人跪在一起,向着王熙凤和探春道:“芳官嘴里胡说八道,惹恼了姑娘,本是罪该万死的,只是宝二爷素日看待芳官还算顺眼,虽不求奶奶和姑娘能放过芳官,只求能等到宝二爷回来看上一眼才撵走,方不辜负这几年的主仆情分”。 贾环见袭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跪在探春面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在直指探春刻薄,又见芳官等人都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不待探春开口就冷笑道:“你要在我二哥哥面前卖好儿,只不该拿我们做人情,你既然在屋里,芳官小鹊她们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不见你制止,只这一样就可见你心术不正,我平时听人说你以“贤”著称,今日看来竟是个笑话儿么?”。 袭人听了贾环这一番话,直羞得满脸通红,哽咽无语,王熙凤满含嘲笑地看了一眼袭人,方笑着对探春道:“姑娘听听,环哥儿如今说话真是好利索,连我也不及呢,以后娶了妻子还这样说话么,只怕没有姑娘肯嫁到咱们家来呢”,一席话说得探春并跟着的人都笑了。 王熙凤见探春笑了,知道此间事该了了,因吩咐林之孝家的道:“把芳官,艾官,小鹊三人打一顿撵出园子拉出去配人,其它陪同她们一起嚼舌根的罚两个月月钱”,说完亲自拉了探春的手往外走。 芳官,艾官听到撵出园子配人时早已哭晕了过去,只有小鹊尖叫道:“我是太太的人,你们敢动我,不怕太太…”,话尤未完,就听得王熙凤厉声喊道:“还不快堵住她的嘴,只管满口胡言乱语”,正说着就有两个婆子拿手绢等物塞了小鹊满嘴。 待到贾环赶回住处,赵姨娘已经听小吉祥儿讲了一遍三姑娘,三爷怎样处置芳官等人的事,这会子见到贾环回来,早就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硬拉着贾环又讲了一遍经过才满意而去。 至晚间北静王果然派人送来了画,没有惊动贾府诸人,只使两个小厮悄悄地把包裹交给了何兴,贾环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自己要的两部新书,一方好砚,两幅画儿,其中一幅是自己看中打算送给探春做生日礼物的孤翁垂钓图,另一幅却是那幅西子浣纱图,贾环因想此图又不宜送给自家姐妹,自己挂起来若是被贾政看到必定会说自己不务正业。 正伤神间,还是文兰一语提醒了贾环,原来文兰看着贾环对着一副美人图出神,焉能猜不透贾环的心思,因说道:“爷和姑娘今日撵了宝二爷房里的芳官,宝二爷虽不好说什么,心里一定是不自在的,爷不如把这幅画儿送给宝二爷赔罪,宝二爷见了画儿必定欢喜的紧”。 贾环笑道:“果然好主意”,于是指派杏儿把画送到怡红院,宝玉见了虽不至于高兴,但也承贾环的心,自此兄弟二人倒也未生间隙。 第15章 探春生辰起波澜晴雯大闹怡红院(小修) 贾母是个爱热闹的人,平日里无事都要寻个由头开小宴孙子孙女们聚在一起说笑取乐,逢年过节时更是大宴小宴一场接一场的开,何曾有厌烦的时候,最近贾府诸事不顺,先是检抄大观园惹得外人耻笑,后又从宫里传来元春小产的消息,贾母烦恼之余,突然想到探春的生日就要到了,于是郑重地嘱咐了王熙凤要好好操办一下。 三月初三日这一天,正是探春的生日,元春早打发了两个小太监送了几件顽器,宝钗黛玉众姐妹或送绣物,或送字帖儿,各个不同,自不必说。唯有宝玉送了一个玉制的小巧笔筒。王夫人因被贾母勒令闭门思过一个月,所以并没有出现在宴会上,邢夫人亦觉得没脸,推脱旧疾犯了也没有来,周姨娘,赵姨娘更是提都没人提,所以席上只有贾母,薛姨妈,王熙凤,李纨与宝钗黛玉姐妹等人。 贾环因是自家姐姐的生日,本想凑个热闹,谁知贾母是真心不待见他,见他穿着家常穿的石青色大褂,脚上穿着青缎小朝靴,脸色登时就拉下来了,不顾众人在场出声讥诮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行事还是这么不着调,今儿是你三姐姐的生日,你穿着这一身出来像话么?”,说完不等贾环说话,又转头对薛姨妈说:“他们都在背后埋怨我偏疼宝玉,姨太太你旁观看着,是我偏疼他么,为的是这孩子有心,怨不得人多疼他些”。 薛姨妈陪笑道:“老太太疼爱孙子孙女,只是嘴上不说,心里都是一样看待的”。贾母道:“别人犹可,只是三丫头在为人处世上与我颇像,我心里拿她和宝玉一样疼呢”。 听了贾母虚伪之至的话,贾环心里暗暗不屑,又瞥见宝玉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扭股糖似的赖在贾母怀里,更是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下果断转身,偷偷溜出了人群,准备宴后再去单独见探春。 贾环回屋练了两篇大字,站着欣赏了一会,最后却得出了让自己分外汗颜的结论,自己的这手字真的不宜拿出去见人,文兰不在,估摸着是以为自己参加宴会不会回来,因而陪着赵姨娘说话去了。贾环又坐着看了一会子书,终究无聊,便拿了礼物一径去了秋爽斋。 刚踏进院门,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有说笑声,小蝉在廊上坐着,见到贾环来了,忙迎上去笑道:“宝二爷,林姑娘薛姑娘她们都在屋里呢,三爷来的却巧”一边说一边替贾环打帘子,贾环俯身进去,只见探春宝玉等或坐,或站或倚着说笑呢,原来饭后探春换了礼服,要到各处行礼,没想到宝钗黛玉宝玉她们竟是约好了一起来了秋爽斋,贾环观其中又有一位眉间若蹙,行如弱柳扶风的女子,心道这必是黛玉无疑,又有一位举止豁达,打扮利索的女子,想是湘云,余者拘束木讷的是迎春,年龄最小的是惜春,贾环举止有度地一一上前施礼,众人只得郑重还礼。 探春见贾环认真施礼喊人的模样,早已撑不住笑趴下了,指着贾环笑道:“好好的你又来招我,这可提醒我了,我问你,我过生日别的姐妹兄弟都有礼物,为什么只有你没有?”。 宝玉亦笑道:“三妹妹快好好审审他,前几天他还送了我一幅孟大师的西子浣纱图,指不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呢”,一席话说得宝钗黛玉等都笑了。 探春诧异问道:“果然有么,听说孟大师的画可是千金难求的,你哪儿有银子?”。 贾环无奈,只得撒谎道:“我如何有哪些闲钱,况且就是有钱也不见得能买来,这画是北静王爷赏我的,我上次从北静王府回来不是生病了么,北静王知道后特地又把我叫了去,赏了我两幅画儿,老爷知道了还把我一顿好训呢”。 探春听贾环如是说方放了心,宝钗问道:“另一幅呢,也是孟大师作的?”贾环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几个锦盒道:“在这里呢”。 宝玉率先打开了其中一个长形的锦盒,里面果然有一幅画,展开来看,正是孤翁垂钓图,惜春本就是爱画之人,见了这样好画,忍不住赞道:“好画,可见是胸中有沟壑之人”,宝钗黛玉等亦点头称是,唯有探春笑道:“你们只见好画,我却觉得题诗之人笔锋内敛又张扬,不逊色画作”。 因贾环道:“这是寿仪么,若是的话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自己动手开了另外的锦盒,见是两部新书,一方好砚,更加欢喜,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小蝉进来通报说:“宝二爷,刚才小红悄悄来对我说晴雯和袭人不知因为什么口角起来了,要你赶紧回去看看,若是闹得被老太太知道了怕就不好了”,宝玉听小蝉如此说,忙辞了众人直奔怡红院去了。贾环听得暗笑,前两天自己叫杏儿去送画的时候就埋下了这个圈套,那晴雯果然是个爆碳,听了杏儿意味不明的暗示马上就发作了。 湘云素日与袭人交好,听小蝉如此说也有些担心,于是拉着宝钗黛玉也要去看看,贾环与探春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和湘云等人一起进了怡红院。 几人刚进院内,就见晴雯那块爆碳叉着腰冷笑道:“就你会充好人,做出个贤惠样子来哄宝玉,你作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还等着我揭发你呢,前儿芳官走之前都跟我说了,你几次偷偷摸摸地往太太那里去干什么?上次检抄大观园之前太太为什么说我是狐媚子?不是你在太太面前乱嚼舌根还有谁?”。 袭人双眼红肿,满面泪痕,拉着宝玉的衣襟哭道:“怎见得就是我在太太面前说了什么,太太叫我过去不过是问问爷的日常起居,我不过是照实回答罢了”,说完又向晴雯道:“你不过是前些日子受了太太的气,想拿我来煞煞性子罢了,何苦来,你本本分分地做人,太太会挑着你说吗?秋纹和麝月不也没被训斥吗?”。 第16章 王夫人 王夫人 番外 我一出生就是王家的嫡女,身份尊贵,是王府的的大小姐,那个贱妾生的女儿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她那不要脸的娘是个给我娘亲打帘子的侍女,靠着肚子当上了姨娘又怎样,还不一样是个下人,依旧给我娘亲打帘子,每天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爹爹还不是没有看过她一眼,即使偶尔扫过去的一眼也是带着厌恶的,也是,自诩高洁的爹怎么会容忍她这个会移动的污点来时时提醒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呢。 至于那个贱妾生的女儿,我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哼!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巴巴的跑来喊我姐姐,也不看看她配吗,于是我把她骗上了花园里的一座假山上,伸出手轻轻一推,她那嬴弱的的小身躯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下去,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比的轻松,我知道,没有了她,母亲再也不会在没有下人的时候满脸阴毒边打我的掌心边恶狠狠地对我说:“女红还没有熟练,你连那女人的孩子都比不过吗?”,实际上,我要比那个贱妾生的女儿大了好几岁,她还没开始学习女红呢;祖母也不会常常在吓人面前给母亲没脸,明里暗里讽刺母亲虐待了庶女。 算她命大,竟然只是磕破了头,没有人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那无比的失望和遗憾,我想母亲应该也是和我一样吧,当通报的下人回完话后,我看到母亲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嘴里不停念叨着“谢天谢地”,手里抓着的帕子却差点被捏碎,无端的我又感觉很滑稽。 16岁时,我嫁给了荣国府的贾二老爷,这是母亲千挑万选帮我选定的婚事,那个时候,祖母已经去世了,父亲一心扑在他的职务上,并不留心这些庶务,母亲突然就变得忙碌起来了,然而嘴角却是经常带着笑的。母亲对我说,荣国府的贾二老爷虽然不是长子,不可能袭得爵位,然而贾府的老太君却是偏疼小儿子的,你嫁过去之后,住的便是正房,手里也有管家的权利。况且听说这贾二老爷从下就爱好读书,于学问上十分上进,想来以后也是要为官的,你能够嫁给他,对我们王家也有不少帮助。 嫁入贾家的第二年,我便有了我的第一个孩子,珠儿,他非常的听话懂事,又很孝顺,那么小小的一团,整天要找他的娘亲,第二年的时候,我又生下了元春,婆婆很喜欢元春,把元春抱了过去亲自教养,几乎把管理贾府的权利全部交予了我,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就这么一直顺利下去了,然而由我的婆婆和丈夫操作的巨大悲剧向我迎头砸来,我被迫着面对我曾经深恶痛疾的小妾。 元春出生后,之后的两年我都不曾有孕,于是婆婆开始有意无意间挑我的刺儿,每天我都得到她跟前立规矩,即使在我身体虚弱的时候。她又张罗着给我丈夫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在她眼中,小儿子是最重要的,女儿次之,孙子孙女更次之,至于我,大概是可有可无的吧,更可怕的是,我的丈夫似乎也这样看带我,他是一个十分虚伪的人,明明心里喜欢更年轻貌美的小妾,面上却装出一副好丈夫好父亲的样子,我猜测或许他内心在诅咒我赶快死,他好把年轻貌美的彩鸾扶正,彩鸾是我的陪嫁丫头,最后却成了贾府的周姨娘。 那些小妾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其中尤以周姨娘为甚,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平时一副听话乖巧的样子,喜怒从来不形于色,表面上还装作对我很恭敬的样子,暗地里却数次挑拨没有脑子的赵姨娘和我作对,甚至在老爷老太太面前几次“不小心”地诋毁我,我却要装作是贤妻良母,合格的当家主母,把泪往肚里咽。 人的*是没有穷尽的,连长在豪门世家的我都没有办法放弃哪怕一丁点儿的富贵和权利,何况是那些穷怕了的姨娘们,她们像溺水的人看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待孩子,不过我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愿,只要她们耐不住虚荣心佩戴我赏赐给她们的名贵的珠宝首饰,她们就永生也怀不了孩子。同样的手段我也在贾敏身上使过,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我得不到的幸福她更别想得到了。 时隔四年,我竟然又怀孕了,当为我把脉的大夫告诉我时,我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是欣喜若狂,轻轻抚摸肚子,我仿佛听到了那弱弱的心跳声,丈夫的心好像是又回到了我这里,婆婆之前那些刁难的事情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不过仅仅在四个月后我就知道是我自己痴心妄想了,周姨娘怀孕了,两个月的身孕,真是讽刺,更讽刺的是,丈夫再看我时的眼神里多了一躲闪和狼狈。 周姨娘流产了,流掉了一个还未成型的男婴,并且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婆婆似乎默认了这件事情,并没有追究下去,毕竟我还怀着贾家的骨肉,哥哥的官职又升了一级。我原以为这样我就算是报复了不忠的丈夫,可是距离周姨娘流产仅半个月,他又开始出入赵姨娘的房门,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无足轻重,我的孩子她也是这样看待的吗?想到此处,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十月怀胎,我冒着生命危险艰难地生下了我的小儿子,宝玉,他生来嘴里就含有一块五彩晶莹的美玉,人人都说此子来历非凡,将来必成大器,丈夫很是高兴,连续几日都宿在我房里,婆婆对宝玉更是爱如珍宝,周岁时抓周,亲戚朋友请了很多来,将世上所有的东西摆了无数叫他抓,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玩弄,周岁孩童懂得什么志向,不过是什么鲜艳抓什么罢了,可是丈夫却觉得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从此对宝玉没有过什么好脸色,夜深人静时,我抚着宝玉的脸无声哭泣,我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第17章 贤袭人有愧贤名因怀恨暗生诅咒 “秋纹和麝月,哪一个不是你这个“贤惠”人教出来的,你说东她们不敢往西走,我自然不能和她们比,要不然太太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单挑我的不是,认定了我就是个狐媚子。单我还罢了,你还编派林姑娘呢,说林姑娘行动使小性子,史姑娘也在场,你还能抵赖吗?我只恨那些无中生有的小人,一辈子长着呢,保不定能不能挣个姨娘呢,就先把姨娘的款拿出来了”。 史湘云听到晴雯说袭人编派黛玉的话,也顾不得袭人了,忙撇清关系道:“此事我确实不知的,你们吵吵嚷嚷的,只别拉上我”。 晴雯冷笑道:“自然与姑娘是无碍的,只是那明明装作狐媚子的人反而恶人先告状,白白冤枉了我,纵然是死了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宝玉见晴雯说的越发露骨,自己先慌了,他本来与袭人就有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经历,虽自觉晴雯未必知晓,亦不敢以此冒险,当下急的跺着脚呵斥晴雯道:“你安静些吧,倘若被老太太知道了你们还活不活?退一步说,她纵有不是,你说她就是,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说完向着秋纹麝月使眼色。两人会意,忙上前扶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袭人进了里间。 晴雯见袭人被秋纹麝月扶进了屋里,宝玉话里话外又明显偏帮着袭人,由不得冷冷道:“宝二爷何不亲自劝解,只怕袭人还能听的进去,秋纹麝月哪有那么大本事,如果是我背后嚼的舌根羞也羞死了”说罢冷哼一声出去了。 宝玉无法,气得捶胸顿足满脸铁青道:“唉,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都照这样下去还怎么过!”。 “宝姐姐,云妹妹我们走吧,我也累了”黛玉满脸失望地看了一眼宝玉,率先走出了房门。 “林妹妹,你听我说一句,袭人…”宝玉话还未说完,黛玉早已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宝玉还维持着伸出右手,想要拉住黛玉的姿势,一直在旁观的探春叹了一口气道:“二哥哥何必着急揽错上身,按理说,你屋子里的事儿轮不到我管,只是这次闹得也太过了,真真把“本分”二字全抛在了脑后,姑娘说什么做什么自有她道理,一个下人也在背后嚼舌根说主子的坏话,那家有这样的规矩!最可恨的是怀着煽风点火后隔岸观火的心思,作践了主子,把自己当做二层主子呢!”。 宝玉犹未死心地道:“晴雯就是个爆碳脾气,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一丝半点的风言风语,一时忍耐不住,就拿袭人来煞性子,我料定袭人并不是那种藏奸之人,倒是我要慢慢劝解才好,这是怪我平时没有注意到”。 贾环先时让杏儿装作不经意间向晴雯透露那些话时就下定了主意,定要好好教训袭人一顿,这倒不是因为贾环小心眼,睚眦必报,而是因为贾环知道以袭人的心机之深,未来她必定会与自己作对,在原著中,她自觉做宝玉的姨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便千方百计地陷害贾环,在金钏儿的事上,在宝玉丢玉的事上,都把矛头对向了与自己几乎没有交集的贾环,而这一世,仅仅是前几天芳官被撵,与她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宝玉房里的用度被消减,像芳官这样连现成的银子都不知几两的人会在意么,晴雯秋纹麝月更是如此,唯有掌管日常花销的袭人会在意,由此可知芳官那些话是谁的功劳了。 想到此处,贾环开口道:“宝哥哥,你房里的丫鬟是该管教管教了,若是还这么下去,贾府都要给她们闹翻天了,林姐姐那里,还是要袭人去陪个不是才对,林姐姐应该也不会与一个没见识的丫鬟置气,这样也能保住袭人,林姐姐那里也不至于过不去”。 袭人在里间听到贾环的这一番话,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若是这样自己今后在大观园中还有何脸面可言,想到这里,一把推开了正在旁边劝导她的秋纹和麝月,不顾两人惊愕的目光,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跪在宝玉跟前哭道:“奴婢真的没有在背后说过林姑娘呀,二爷若不相信,我宁愿发下重誓以示清白”,宝玉见袭人红肿着双眼跪在自己面前,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有没有在背后编派过林姐姐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的脸面难道还没有丫鬟的脸面重要,你正经去陪个不是,这事情才好过去,否则被人传到了老太太老爷耳朵里,那时候谁也保不了你,你不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袭人听贾环如此说,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或许老老实实地去陪个不是才是正经,只是自己如何甘心,那林黛玉无父无母,就是寄居在贾家的孤女,她怎么能配得上宝玉,况且平素小心眼儿,若是她真的成为了宝二奶奶,自己还有好日子吗,想到此处,又在心里暗暗咒骂贾环,打量着自己不知道呢,自从上次杏儿来送了一次东西之后,晴雯对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定是杏儿在晴雯跟前说了什么,保不齐就是贾环授意的。 袭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贾环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贾环暗暗嗤笑,心里想着我就是故意露出破绽给你看的,你能拿我怎么样,一个丫鬟还想着翻身骑在主子身上,做白日梦呢。 待到第二天一大早,文兰果然回报说:“袭人去给林姑娘赔不是了,林姑娘虽然不好说什么,却被紫鹃好一顿嘲讽呢,回去的时候脸都气白了”。 贾环道:“这样才好呢,看她以后还敢起什么坏心眼,尤其是把主意打到姨娘和我身上,必须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第18章 入学堂顽童洗心革面惊蜕变薛蟠心生不满 探春的生辰过后,贾环开始了痛苦的上学生涯,去的正是贾府大名鼎鼎的义学,原系当日贾府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因家境问不能入学者,即入此中读书。凡族中为官者皆帮助银两以为学中膏火之费;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师,现今义学中司塾的正是贾代儒。 此时贾代儒之孙贾瑞已经病逝三年多了,贾代儒本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经受丧子丧孙之痛,越发显得老态毕现,唯有可怜可叹而已。义学中大都是些不成器之人,基本是贾家子弟与些亲戚家的子侄,在家放纵惯了的,平素并不以读书为要务,倒是学得那纨绔公子一般眠花问柳,相互攀比,又欺代儒年事已高,精力有限,索性完全丢开了学习,把玩乐当做正经事。 贾环第一天进学堂,刚进前院,心中就开始忐忑起来,在他看来,学堂就是一个神圣的场所,教师更是一个让人尊敬爱戴的职业,前世对老师的敬畏和爱戴之情让他像一个小学生般唯唯诺诺起来,所以在看到贾代儒迎面走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正要俯身恭恭敬敬地行学生之礼,贾代儒已经以一个完全无视他的姿态从他身边度过。 不得不说那一瞬间贾环石化了,水晶心肝玻璃心碎了一地,失望的面容连跟在身边的何兴都不忍直视,只得低头小声道:“爷不用理那老家伙,自从瑞大爷死后,他见谁都是那个脸色,爷以往也是见惯了的,何至于耿耿于怀”,贾环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虽然未必看得起我,我却是不敢不敬他的,你以后万不能再说那些不敬之语了”。 “咳”,贾环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得旁边有一人轻咳了一声,贾环回头看时,只见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约莫10岁左右,穿的圆滚滚的甚是可爱,却极力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发现贾环回头看他,瞪了贾环一眼立马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贾环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正疑惑间,那本已走远的小孩又原路返了过来,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道:“先生吩咐下来的字十篇大字你写了么?”。 “大字?正月里我磕破了头,养了半个月又病了这大半个月,并不知道先生有吩咐要写字”贾环顿时感觉像是晴空霹雳一下子砸在脑袋上,他已经预感到他在贾代儒心目中的定位了。 “诺,给你,我帮你写好了”,小孩别扭地摸了摸鼻子,拿出了一叠十张字交给了何兴,何兴接过来笑道:“还是兰哥儿想的周到,否则今天我们爷又逃不过一顿训斥呢”。 贾环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别扭地小孩儿就是自己一直没有见到的贾兰,自己名义上的侄子,想通了以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摸了摸贾兰松软的头发道:“多亏了兰哥儿帮着我这个叔叔,下了学后叔叔请你吃饭怎么样?”。 贾兰在贾环的手伸出的时候就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站着不动,嘴上却埋怨道:“我还以为环叔不理我了呢,我就是看不惯那薛蟠在学中横行霸道,连宝叔都不大理他,环叔为什么要巴结他呀?”。 贾环嘴角抽了抽,额,巴结,不得不说,兰哥儿你真相了,只不过那是之前那个贾环做的,跟现在的自己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想归想,贾环还是作出了一个羞愧万分的表情道:“环叔已经知道那个薛蟠不是个好东西了,你放心,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和他厮混在一起了”。 贾兰本就是一个十岁的孩童,且从小就是和贾环一处玩的,能硬撑着一个多月不和贾环来往已经是极限,如今听贾环保证说以后不与薛蟠往来,便立马忘了之前的不快,屁颠屁颠地跟在贾环身后进了学堂。 环兰二人刚进学堂,就听得吵杂喧闹声,只见一人身着大红色团花锦衣大喇喇地坐在案上说着什么,身边围了一圈人,贾环细听,不过是在说那家的戏子身段风流妩媚,那家的酒席摆的别致稀奇罢了。 贾环正琢磨着此人是谁时,只听得身边的贾兰冷哼道:“正经书不读,每天只说些闲话来打扰别人读书,偏有人赶着奉承这位薛大爷”,话尤未完,突然想到环叔之前也是那些奉承之流的,忙闭了嘴回到自己的案前坐下。 贾环见小孩一幅说错了话又羞于承认的模样,早就在心里偷着乐了,他也不揭穿贾兰,只挨着贾兰在案前坐下。 薛蟠在贾环一进门时就注意到他了,本以为他会想之前一样巴巴的跑来奉承自己,没想到贾环只扫了自己一眼后就和贾兰那小子坐到了一起,薛蟠心里纳闷,挥手示意旁边围着的同学们散开,自己从案上蹦下来,三步两步来到贾环贾兰的案前笑道:“环哥儿终于来上学啦,前儿我还说着要去看望你,只是一直不得空,今日放学后兄弟做东,请你在缘客楼吃一顿如何?”。 贾环望着眼前满脸邪笑的薛蟠,只见他大约十六七岁,五官端正,锦衣华服,一眼看过去也是一名翩翩美少年,只是笑得太过邪气,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倒有一种猥琐的感觉,况且贾环也知道这位有名的“呆霸王”的脾性,万不敢和他卷到一块去,当下就摇头拒绝道:“薛大哥美意原不应辞,只是我病了这些时日,功课已是远远落下了,若还不下功夫苦读,只怕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环哥儿你别蒙我,你要苦读了我不拦你,只是怎么也要给我个面子才是,说好了啊,缘客楼老地方见”薛蟠瞪着眼睛佯怒道。 “我环叔说话你没听清楚么,他不会和你们这些狐朋狗友一起去缘客楼了”贾兰插嘴道,说着把两只眼睛瞪得比薛蟠的还要大,像是要和他比赛似的。 贾环看的好笑,薛蟠却是认真恼了,他平素看贾兰就不顺眼,只是碍于贾兰的身份不敢把他怎么样罢了,如今见贾兰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贾环也是面带嘲笑地看着自己,当下脸就涨红了。 正当薛蟠要发作的时候,贾代儒背着双手走进来了,他在学堂中还是有些威严的,薛蟠在他面前亦不敢造次,只得愤愤低声道:“你们俩给我等着,放学后要你们好看!”。 第19章 因偶遇贾环挨打宜聚楼宗璟救美 放学后薛蟠并没有给贾环贾兰两人好看,他只是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着出去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贾环贾兰两人的背景虽不像宝玉一样强大,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贾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他可以随便欺负的。 贾兰本来就对薛蟠的威胁不屑一顾,他虽然年龄还小,却颇有志气,很是看不上薛蟠这样的纨绔公子,如今见薛蟠离开,便笑道:“那个呆霸王太讨厌点了,环叔不用理他,我们家去温习书本”。 贾环见自己被一个小屁孩儿这样安慰,很是哭笑不得,扶额无奈道:“我既已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又怎么会被他的一两句话所影响,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贾兰小心留神贾环的神情,见贾环果然不似作假,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当然最好了,环叔若是把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保不准以后中个状元呢”。 “兰哥儿以后才会中状元,你环叔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走,我带你去宜聚楼吃饭去”。 听到贾环说要带他去宜聚楼吃饭,贾兰极力掩饰眼中的期待兴奋之情,却装出一副面瘫脸道:“不回家温书了么?环叔功课已经落下了一大截了。况且听说在宜聚楼吃一顿饭动辄十几二十两银子,环叔身上有银子么?”。 贾环沐浴在小孩怀疑的眼神中,几近失笑,忙解释道:“带你去吃饭还会不带银子吗?你放心,银子环叔已经准备好了”。 贾兰听此方才放了心,招手示意等在外面的小厮林祥道:“你先回府吧,若是母亲问起来,你就说我和环叔一道呢”林祥跟了贾兰几年,知道这位兰哥儿若是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只好领命先回府了。何兴来时就得了贾环的话,这会儿早就回去了。 叔侄两人一路走一路打听,间或停下来欣赏街边的杂耍,买一两样小吃,时间倒是过的飞快,眨眼见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两人也终于到了享有盛名的酒楼宜聚楼门前,贾环见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忍不住啧啧叹道:“果然不愧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生意当真红火哇!”。 贾兰本来也没有来过酒楼,这会儿看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拉着贾环的袖子指着一楼墙上挂的一溜的木牌问道:“环叔,你看那挂的是什么?”。 “哈哈哈,果然是没有见识的小屁孩,你叫一声你薛大爷爷爷,薛大爷告诉你怎么样”一个非常嚣张跋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贾环猛然转头,果然是薛蟠,只见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嚣张地歪着头满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贾环贾兰,一身的酒气,显然是饮了不少酒。 在此处遇见薛蟠,可算是贾环走背运了,本来贾环以为薛蟠会去缘客楼,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带着贾兰来了宜聚楼,没想到薛蟠在贾环处碰了钉子,心里正不痛快,又兼金荣等一干人都在议论京都新开的宜聚楼怎样怎样,说得薛蟠也动心了,因想在贾环贾兰那两个小子那里受了气,少不得找个地方派遣派遣,于是大手一挥,今儿爷在宜聚楼请客。 贾兰年龄虽小,脾气却是极大的,且平素就看薛蟠不顺眼,如今听了薛蟠满含嘲讽挑衅的话语,那里能忍下这口气,当下针锋相对地开口道:“你是哪门子的大爷,不过是前来投靠我们贾府的穷亲戚,现还在我们家住着,就在我面前称起大爷来了”。 贾兰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薛家如今虽然没落了,怎么也算不上是来投靠贾家的穷亲戚,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环可是知道薛家是有着百万家资的,薛蟠又是个要面子的,贾兰话一出口贾环就心道不好,马上把贾兰拉到自己身后,正要赔笑着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话还未出口,薛蟠的巴掌就迎上来了。 俗话说酒壮人胆,薛蟠想也没想一个巴掌就挥过去了,那金荣等人平日没少受贾兰的白眼,巴不得闹起来呢,也不去劝解,只在旁边等着看好戏,更有甚者还火上浇油,薛蟠此时越发顾不得了。 贾兰见贾环替自己挨了一巴掌,早吓傻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薛蟠敢动手打人,倒是贾环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没少和同村嘲讽他的孩子打架,虽然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所谓输人不输阵,依旧站得笔直,警惕地看着醉熏熏的薛蟠,凑准时机扑了上去,欲把薛蟠扑倒在地。 所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贾环虽然有心胖揍薛蟠那丫的一顿,奈何自己的这副弱受身材实在和人高马大的薛蟠相差甚远,没有把薛蟠撞倒,反而被薛蟠掀倒在地,中途撞倒了一桌酒席,被洒了一身酒水,还未等贾环爬起来薛蟠的掏心脚已经到胸前了,一惊之下贾环的心已是凉了半截,躲已是来不及了,条件反射地闭了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想像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而听到身边薛蟠的哀嚎声,贾环蓦地睁开眼睛,就目睹了非常惊悚地一幕,只见满脸血的薛蟠沿着抛物线飞到了宜聚楼门口,然后像个死猪一样躺在门口不动了,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却看都没看薛蟠一眼,却专注地看着贾环红肿的脸颊,眼神越发地冷了。又发现贾环后背衣服湿漉漉的,像是被洒了酒水,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愈发显得整个人瘦小可怜,忙脱了外衫披在他身上。 宗璟听到影卫的回禀说贾环今天第一天上学,想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于是耐心地等待在正在向自己回报科举制度改革事宜的礼部尚书周有光汇报完毕,匆匆忙忙地出了宫,没想到刚进宜聚楼,就见到贾环被人打倒在地,也不管那人的哀嚎,当即几脚踹了过去。 第20章 悔前言无可奈何醉春光等闲游园(小修) 宗璟看着贾环红肿的脸颊,眼中慢慢积聚着风暴,再看向薛蟠时眼中已有了杀意,贾环真的被暴虐的宗璟吓傻了,来不及想其它的就紧紧抱着宗璟不松手,阻止宗璟再继续对薛蟠施暴,不得不说,贾环的这一着很有效,宗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像死猪一样躺在门口的薛蟠一眼,就俯身抱起了贾环。 贾兰本来被贾环护在身后,在薛蟠扑过来时并没有受伤,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受到这种惊吓能忍着不哭已经是极限了,后来看到宗璟暴打薛蟠时更是一声儿不敢吭,不过眼见的宗璟要把自己的环叔带走,贾兰此时才如梦方醒,忙怯生生地喊道:“环叔…”。 贾环正因为宗璟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他不自在着,听到贾兰怯生生的呼喊挣扎出了宗璟的怀抱,回头就见站在角落里的贾兰忍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在心里暗骂自己不长记性的同时忙上前拉着贾兰的手道:“兰哥儿别害怕,我们现在就家去”。 贾兰正要答应,就见宗璟冷声道:“你回去禀告你祖父,就说贾环被北静王爷邀请到府里做客了,今天不回去了”,说完不顾贾兰的惊愕就强行带走了贾环,金荣等人此时亦被宗璟的随从制服,本来还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一听说眼前之人是大名鼎鼎的北静王爷,皆敛气息声,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坐上了马车,心心念着的人就在自己怀里,宗璟心中还是有一股郁郁不平之气,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然而贾环只一心想要挣脱宗璟的怀抱,任谁这样伏在一个只见过两次的男子怀里都会挣扎的好不好,至于约定,早就被贾环选择性遗忘了。 贾环不但怎么挣扎都没能摆脱宗璟铁一般的臂膀,还渐渐感到身子底下有一个什么东西顶着自己,贾环先还是疑惑,后来反应过来是什么后干脆装死不理会,宗璟此时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了,虽说自己忍得很痛苦,可是看到贾环的反应却觉得很可爱,忍不住闷笑道:“你放心,我说过你未同意之前我都不会碰你,不会食言的”。 贾环此时已经无心顾及到宗璟在说什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一件事,换做以前,嘻嘻一笑也就过去了,可今天或许是有人为自己出头了,他反而心里总是有一股闷气挥之不去,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慢慢地竟漂起了小雨,街旁的小摊主人忙着收拾凌乱的货物,行人也脚步匆匆各自寻找避雨的地方去了,看着马车外面的各色人等匆匆而过,贾环突然生出一种茫然无措的空虚感和惊慌感,他就呆在车里,看着别人或喜或忧,心里极端清醒地认识到他从来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过归属感,他下意识地把自己排除在外,对于既知的悲剧结局冷眼相待,或许,是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就没有接受过自己,他渐渐迷糊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就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进来了,双手还捧着一个大荷叶式翡翠盘子,里面盛着各色的折枝杏花。她一面轻轻把翡翠盘摆放在花梨大理石大案上,一面恭敬地对贾环说:“这是园子里新折的杏花,最娇艳不过的”,正说着就见宗璟身着一身月白色暗纹袍服走进来了,宗璟笑道:“我听说你们家有一个大观园,你却没有搬进去住,因此特意修缮了这座园子,你闷了时可以来这里逛逛,正好咱们小园里的杏花开了,我陪你去游玩一遭可好?”。 贾环刚醒来就迷迷糊糊地被人伺候着梳洗完毕又吃了早餐,这会儿听宗璟如此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饷才开口道:“我昨天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宗璟道:“不过是一时魔怔罢了,以后你心里难过只管对我说,万不能再存在心里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贾环无奈点头。 这个时节园中的各色鲜花正是开得绚烂的时候,贾环一时兴致极高,定要赏玩一遍,但他此时是大病初愈,又兼昨日惊吓过度,没多久就感觉乏了, 宗璟示意随行小顺子移来一个绣墩,于是贾环倚栏杆坐着,手里拿着一枝杏花,玩了一会儿,掐了杏蕊掷向水面,引得游鱼追逐着玩。贾环看着游鱼出了一会神,又对宗璟嘟囔着说:“这时节花我都不喜欢,若是到了夏天,这湖面上满满的荷花荷叶才好看呢”,贾环满脸憧憬道。 宗璟道:“你若是喜欢,我让人把湖里种满荷花可好?不过我却是钟爱菊花的,我已是打定主意让人在园子的西北角建一个菊园,环儿觉得如何?”,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贾环一眼。 听宗璟提到菊花,又见他满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又勾起了贾环昨日后悔莫及的心思,然而想想当前人的身份,贾环瞬间萎靡了,只有极力克制着恼羞开口道:“我正说荷花,偏你又扯上什么菊花,兰花的,它们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宗璟含笑回道:“又说痴话,菊之高贵处在于其气节风度,唐诗人元稹有诗,秋丛绕舍是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就是暗含了诗人对菊花历经风霜而不凋的坚贞品格的赞美,环儿若能得菊花之品德,才是为夫之大幸呢”。 贾环听宗璟越说越不堪,那一句为夫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贾环双脸霎时羞得通红,忍着身体的不适猛地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再这么着,我当真恼了”。 宗璟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环,只把贾环看得浑身发毛,暗暗后悔自己不该一时恼怒就忘了宗璟皇帝的身份,出言顶撞这位九五之尊,谁知宗璟却不给贾环悔过的机会,一伸手把贾环拦腰抱在怀里,对着那通红的耳尖就咬了上去,贾环只感觉本来就浆糊的脑袋“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第21章 回府马车安稳眠济微扶贫刘姥姥 坐在既舒适又宽敞的豪华大马车上,贾环的心情很复杂,他一方面渴望宗璟温暖的怀抱以及他能提供给自己的那种随心所欲的生活,那种生活对于疲于应对贾府阴暗角落里的尔虞我诈的贾环来说简直像天堂一样,可另一方面来自现代的灵魂不愿意放弃组建一个一夫一妻温馨小家庭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希望渺茫。 至于爱情,于他来说只是水中月镜中花,那是存在于诗人的诗中和画家的画中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或一抹淡雅明丽的色彩,上一世的经历使他不懂得什么是矫情,他所能看到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一遍遍在心里权衡轻重,最终内心的天平还是倾向了宗璟,或者可以说是宗璟背后巨大的利益,贾家的存亡,赵姨娘和探春的命运就是他身上所背负的重担,对他来说贾家不再是《红楼梦》中那个冷冰冰的腐朽没落的封建大家族,而成了他实实在在的家,在那里他牵挂的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自穿越以来那种焦躁的心绪慢慢趋于平静,贾环索性闭上了眼睛,仰面躺在占据了一半马车空间的卧榻上,在马车轻微的摇动中睡着了。 “三爷,到府上了”受命驾驶马车送贾环回府的影卫首领武极嘴角抽抽地看着在马车里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贾环,只得无奈出声提醒,然后他看着这位爷“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之后砰地一声摔下了榻尤不自知,嘴里还嚷了一声“唔,好吵”。 武极无语地看着贾环这一系列动作,无奈只好定定地立在马车旁边等待贾环自己苏醒过来,好在马车上铺了一层薄毯子,他也不用担心贾环受冻。 贾环也没让武极久等,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彻底清醒之后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是睡在榻上,而是从榻上滚了下来这件事令贾环在武极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只默默地下了车,武极本来就是面瘫一枚,贾环下车后他也默默地抱拳失礼后驾车而去,只留下贾环在风中凌乱。 贾环下了马车刚要进府,眼角一扫竟看到一个老妇人怯怯蹲在角门前,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正和那孩子说些什么,角门口坐了几个衣着整洁的奴仆,谈笑自若,仿佛没有看到老妇人与稚童似的。 贾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老妇人应该是刘姥姥,贾环看小说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种地最怕的是天灾,遇到灾年家里揭不开锅了是常有的事,可怜一大把年纪来投奔富贾亲戚,哄大观园内老太太太太小姐们开心,以此获得微薄的接济,想来也是无奈之举。难得还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贾府落难以后,亲戚朋友哪一个不是竭力断绝关系,更有像贾雨村那样落井下石之人不知凡几,唯有刘姥姥因为贾府当时的接济而感激在心,不辞劳苦来看望狱中诸人,又救了凤嫂子唯一的孩子巧姐,倒也算得上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了,俗话说“仗义每当屠狗辈”,一时间唏嘘不已。 想到此处,贾环示意看守角门的一个小厮道“你们现在也充起大爷来了,没见到有个老人家蹲在那里,还不过去问问怎么回事,罢了,你去请那蹲在墙角的老妇人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不大一会儿,那个小厮领着刘姥姥进了角门,但见刘姥姥畏畏缩缩地拉着怯生生的板儿,很局促的样子,喏喏开口道:“不知少爷唤老妪前来何事?”。 “我见你们在角门口蹲着,也不进府,因此好奇问几句罢了,不知婆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 “唉!不瞒少爷说,老妪本是来认亲的,早先我家倒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只是如今家道中落,度日十分艰难,听说王家的二小姐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得他们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布施,虽然我现在是一普通的庄稼人,想来她还是认得我的,因此厚着脸皮前来,希望她还念旧,临到门口又觉羞愧,因此徘徊在门口,倒让少爷笑话了”,刘姥姥满脸羞愧的说完,显得更加局促了。 “婆婆倒是个爽快人,庄稼人靠天吃饭,难免要有丰年饥年之分,倘若遇到灾年,一家子大小还能不吃饭了不成,说句不恰当的话,莫说婆婆这样的庄户人家,便是那些富商大族,也有时遇到难过的坎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运势最是人力难以预测的。婆婆今天也不用进府了,太太最近在佛堂为贾家祈福,恐怕不得空儿见你”。 说罢又向着门口扫一眼道:“这些奴才惯会捧高低,俱是势利眼儿,婆婆单想要进府,还是要费些周折呢,我这里倒有些碎银子,零零散散也有三十多两,婆婆要不嫌弃就尽拿去用,熬过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好好过日子吧”。 刘姥姥先听得贾环说王夫人没空见她,心里就已经忐忑不安起来,已经想要任命回去,后又听到贾环愿意接济自己一家三十多两银子,真真是体验到了何谓“柳暗花明又一村”,顿时打消了进贾府的念头,倘若不是度日艰难,她也是万分不情愿来攀贾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当下刘姥姥对贾环千恩万谢,嘴里不知念叨了多少句菩萨,又要给贾环磕头,贾环赶紧制止,心道这要真磕下去了,自己这一辈子就是矮冬瓜的命了,又想着庄稼人质朴,若是什么都不受恐怕刘姥姥心里过意不去,方才笑道:“婆婆也不用为难,想起我时给我送些你们村子里出的野菜就行,我十分爱吃那个,只是城里轻易吃不到”。 刘姥姥听贾环如是说,方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第22章 叔侄三人齐探病偏心姨妈本常情 贾环回府后,照例被贾政叫去细细询问,贾政听说贾环是被北静王爷请了去,便有些惶惶然,生怕贾环不懂规矩得罪了北静王,今日甫一听说贾环回府,便立马招来询问。 贾环早已想好应对之话,见贾政询问立刻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道:“老爷不知,前段时间宝二哥带我去王府时,就恰好碰到王爷和一群清客欣赏孟大师的字画,我因为随口附和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入了王爷的眼,赏了我两张字画。昨儿原是巧遇王爷,王爷因说府上又有孟大师的新作,二哥哥又染上了风寒,我也不能力辞,就暂住了一晚”。 贾政听罢,沉吟片刻道:“王爷肯提携你是好事,你不见有多少大家子弟想进王府还不得其门呢,你这次算是沾了你二哥哥的光,他虽不上进倒也是有些机缘的,不过,你既得了孟大师的两幅画,也该拿去给老太太瞧瞧,哄得老太太高兴了也算是你的孝心了”。 贾环心道若是贾母知道放在心尖上的宝玉没得画,反而是自己这个一直被忽略的庶子得了画,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别扭呢,我可不是傻了,把头儿往老虎嘴里伸,想是这样想,贾环嘴里可不敢带出这样的话来,不但不敢,还要做出一副如梦初醒,后悔莫及的模样道:“老爷说的是,可是我糊涂了,画儿送来后我只顾着高兴,竟把老祖宗给忘了,该打该打,我又很不懂欣赏那些,三姐姐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三姐姐一幅,另一幅送给了二哥哥,如今想献个孝心也不能了”。 贾政被贾环那捶胸顿足的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笑骂道:“你现又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我若是你,早就羞煞了,还在我眼前打马虎眼,罢了罢了,你去吧”,说罢摆手示意贾环出去。 贾环恭敬地倒退出了书房,就见何兴正焦急地在院内候着呢,一见贾环出来,急忙上前来打千儿请安,贾环因笑道:“昨儿多谢你在姨奶奶面前替我遮掩”。 何兴苦笑道:“我的爷,可别提这事儿了,我昨儿正经按爷的话回的,谁知晚间兰哥儿过来了,说爷被北静王爷叫去了府上,姨奶奶听到这话就说我偷懒不中用,比爷还受用,把我好一顿骂呢,爷这一回去可要帮我解释清楚”。 贾环听何兴说完,吐了吐舌头道:“确实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姨奶奶的脾性你也知道,若是我正经去说,姨奶奶岂有不问前因后果的,到时候连我带你都要一顿好骂”,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你已经挨过骂了,何必我再巴巴地上前讨一顿骂呢,贾环心里的小人满脸坏笑, 何兴想了一想,哭丧着脸道:“果然如此,爷不要去说了,虽然白挨了一顿骂,也算得上是我为爷出力了吧”。 贾环拍了拍何兴的肩膀,做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道:“好小子,爷平日果然没白疼你”。 何兴沉默地看着个头比自己还矮上一头的贾环,又想着平日里为贾环背的各种黑锅,一瞬间泪流满面,爷你对我的“疼爱”果然很特别呀,如果各种背黑锅也算得上是疼爱的话。 主仆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住处,杏儿见三爷回来,忙打了帘子,贾环刚进屋,就见赵姨娘正在榻上做针线,文兰和朱琦聚在一起说些绣帕子的花样,朱琦就是小鹊被撵走之后王熙凤给赵姨娘新配的丫鬟,模样生的齐整,性格儿又好,赵姨娘看着欢喜,文兰也常常邀她来作伴,一来二往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赵姨娘一见儿子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拉着贾环的手道:“昨儿我听兰小子说你被北静王爷叫去了,你有出息了姨娘自然是高兴的,我只是担心你这牛性子,一时不注意得罪了王爷就不好了,昨夜思来想去一夜几乎不曾睡着,今儿看到你好好的我才算放了心”。 贾环上一世母亲早逝,继母又待他如仇雠,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母亲,怎么忍心让她为自己担心,当下安慰道:“姨娘也太小心了,这些我心里都省的,如今我年龄也不小了,不为别的,单为你和三姐姐我也不敢胡乱任性得罪人了呀”。 赵姨娘早拿了帕子抹了抹眼角道:“平白无故的又说这个干嘛,白白地惹人伤心”顿了顿又道:“刚才兰小子来找你,说是要去看望你薛大哥哥,你现就去吧,莫让他等急了”,贾环无奈,只得换了身衣裳后带着何兴去了梨香院。 梨香院与贾环的住处离得并不远,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贾环先去拜见薛姨妈,果然见薛姨妈眼圈红红的,想是哭过了,贾兰宝玉两人正在一旁劝解。 薛姨妈见了贾环,反应淡淡的,不过是点了点头意思一下,就又拉着宝玉的手道:“你薛大哥哥也是个不争气的,三天两头就要跑出去闹事,那年被那什么柳湘莲打了,把我唬了个半死,这才安稳了多长时间,就被人打成了这样,大夫说要在床上好好地养上两三个月才能好呢。你没见你大哥哥那凄惨样子,可怜见的,头都被打破了,我心里十分气不过,他又不肯说是谁打的,只一味装病不见人”。 宝玉道:“姨妈也要放宽心,我认识一个极好的大夫,改日请他来,大哥哥或许能少受些罪呢”。 薛姨妈高兴道:“我的儿,难为你能想得到,只为他这个孽障,我操了多少心,偏偏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见他受罪我也难过的心口发痛”,说完仿佛才注意到贾环似的,对他道:“难为你费心过来看你大哥哥,只是他之前发狠话说不见任何人,倒让你白跑一趟了,回去替我问姨奶奶好,就说她的心意我领了”。 贾环贾兰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起来告辞,薛姨妈也不苦留,只淡淡应了一声,宝玉见环兰二人要走,亦起身告辞,薛姨妈却拦道:“你先别走,我有东西让你带过去给他们姐妹”宝玉只得留下。 环兰二人出了梨香院,贾兰方才疑惑问道:“姨太太让宝叔带什么,神神秘秘的”。 贾环看着小萝卜头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呆子,何曾有什么要带的,不过是是要留你宝叔在那吃饭,不过我也是不稀罕在那吃的,你环叔昨日请客不成,今儿再补一顿如何?”。 第23章 大街巧遇贾代儒贾环无事献殷勤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两位衣着华丽的豪门贵公子酒足饭饱,满脸满足地从酒楼转了出来,只见两人身后一位随从手中还提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是饭菜,盒子的设置十分精巧,盒子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专管加热,上层放置饭菜,是宜聚楼专门为打包的客人设计的。 贾环皱着眉头道:“咱们家的厨子也该换换了,银子流水似得花出去,厨艺竟连一般的饭馆厨子也不如了”,说着指了指何兴手中提的打包的饭菜道:“带回去给姨娘和三姐姐她们尝尝,连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要俭省起来了,省不了几个钱,却白白便宜了那些蛀虫”。 贾兰道:“园子里柳大娘的厨艺还行,不过近来也越发省俭了,我倒没什么,不过前儿我还听说宝叔房里的晴雯姐姐抱怨呢,说什么柳大娘巴结袭人姐姐,袭人姐姐点的饭做得快,她要的饭等不来等等,为这已经闹了几天了”。 贾环冷笑道:“让她们闹去,横竖是你宝叔房里的丫鬟,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与咱们有什么瓜葛”。 贾兰道:“我娘也是这么说的,袭人姐姐几次借口找我娘说东说西的,我娘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可是厌烦的紧”。 贾环见贾兰撅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再也不复平日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小豆丁的头叹道:“你娘心里明白的很哪,就只你这个小傻瓜往上凑”。 贾兰听贾环这样说,心中不服,正要开口辩驳,就听贾环惨兮兮地开口道:“怎么办我好像看到先生往这边来了,咱们快躲躲去”。贾环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对老师既惧怕又孺慕。 贾兰抬头,果然见贾代儒木着脸吃力地提着一个布袋子往这边走,他平日里不甚惧怕贾代儒,见贾代儒来了也只是恭敬地立在路边,如今见贾环竟如此害怕,这让他觉得奇怪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原来环叔还比不过自己呀,他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时刻更不愿离开了,不但不离开,反而拉着贾环不让贾环走。 贾环走又走不开,只得战战兢兢地留下了,贾代儒年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自从贾瑞死后他把家里的几位仆人都遣散了,只和老妻相守着过日子。今天正好是学堂休暇的日子,贾代儒照例拿了布袋到米铺买米,只是近来身体俞不如从前,提着袋子走了几步路就喘得厉害。 “先生”,贾代儒抬头就看到贾环贾兰两人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向自己施礼,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略点了点头抬脚就走,只是手里提的米袋让他走起路来有些踉跄。 “呃,先生,我帮您提着袋子吧”,贾环踌躇道。 贾代儒心中微微吃惊,这才重新打量了贾环一眼,发现他一直忽略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此时正满脸孺慕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贾代儒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子贾瑞,贾瑞小的时候自己一字一句教他读书的时候,他也经常这么看着自己。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贾环听起来却恍若仙乐,忙恭敬地接过贾代儒手中的米袋跟在老师身后,额,在贾兰眼中贾环是非常狗腿地接过了米袋,屁颠屁颠地跟在老师身后。 贾兰无奈,和何兴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然后两人果断地追了上去。 荣国府 香菱刚一进屋,就听到里间传来了几声咳嗽声,小丫头雪雁见到香菱来了,忙道:“香菱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前来?”香菱扬了扬手中的包裹,笑着道:“我们姑娘差我来给林姑娘送东西来了”,正说着,便听到黛玉的声音“请进来吧!” 香菱一进里屋,便觉得通身暖暖的,黛玉此时正在榻上躺着,见香菱进来便道:“你请坐吧,宝姐姐还好吗,我近来总是懒得走动,因而没有去看望宝姐姐”。 香菱回好,却不敢做,最后还是紫鹃端了一个脚踏过来,香菱才敢坐下,向黛玉道:“我们姑娘差我给姑娘送了一包燕窝来,还有一包子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我们姑娘说“这比买的强,”姑娘先前送的该吃完了,因此派我再送些过来,还说要姑娘放宽心,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告诉她,少不得为姑娘排忧解难,等过俩天姑娘身上好了,再来看姑娘。 黛玉道:“费心,不敢去叨扰姨娘,我每岁至春分、秋分后必犯旧疾,今年还未到秋天,就先嗽起来。觉得比往常又重,所以总不出门,只是自己房中将养,有时闷了,又盼个姐妹来说些闲话排遣,三姑娘倒是常来,前儿还送来许多小玩物,只不过我心里常觉得闷闷的”。 “我听说大哥哥近日病了,宝姐姐也已经搬去梨香院住,我又病着,不能为宝姐姐派遣忧愁,反而要她费心,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况且我自小会吃饭便吃药,这些年下来身子早就亏了”。 香菱道:“姑娘何必说这些丧气话,我们姑娘说了,姑娘的药方上,人参,肉桂太多了,虽说益气补神,也不宜太热。先以平肝养胃为要。 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 想了一想又道:“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铞子熬出粥来,要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黛玉听了香菱的话,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多谢你费心了,难为你记住这么一大串儿话”又向着紫鹃道:“你去拿几百钱给菱姑娘”。 香菱接了钱,略作了一会儿就要告辞,黛玉笑道:“你只管走,我知道你赶着去照顾大哥哥,不拖着你了”一席话说得紫鹃雪雁都笑起来,唯有香菱悄悄红了脸。 第24章 王夫人获释寻黑手贤袭人因恨献毒计 “太太”,袭人见王夫人坐在紫檀木雕花大椅上一言不发,低声提醒道。 王夫人回过神来。见袭人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身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脸上淡淡施了脂粉,越发显得淡雅脱俗,王夫人心中暗暗满意,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的陪房,自然是有些眼色的,看到王夫人如此脸色,忙上前扶起袭人。 袭人见王夫人“祈福完毕”后第一件事就是招自己前来,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装作疑惑不解地说:“太太叫我来可是问宝二爷的事?”。 王夫人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容,开口道:“你照顾宝玉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日常起居上有你必定是妥当的,我挂心的唯有一件事,今日老太太已经跟我提了,我心中犹豫不决,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袭人听此心中一惊,忐忑不安地开口道:“太太忧心的莫不是宝二爷的婚事?”。 王夫人道:“除了他这个混世魔王,还有什么值得我挂心的,你也知道,珠儿死得早,我统共就得了他一个儿子,他就是我下半世的依靠,所以碰到他的事我总是思前想后的,今儿老太太把我叫过去,说宝玉年纪也大了,该操心一下婚事了”。 袭人强压心头的不安,开口试探道:“论理,宝二爷的年纪也是该操心婚事了,老太太太太见谁家有好姑娘,多留个心罢了”。 王夫人叹道:“就是这个道理,可是老太太说要找一个从小儿在一块的,模样好脾气又合得来的,你想想,这还有谁?”。 说到这里,王夫人就气得咬牙切齿,她倒不是与黛玉有什么过节,只是十分不喜黛玉之母贾敏,在贾敏没出嫁之前,王夫人可没少受贾敏的闲气,两人之间关系极差,好不容易等到贾敏出,还没过几年好日子,没想到她的女儿就来了,而且看样子还要在贾府长住,长住倒也没什么,一个孤女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是万没有想到贾母在打自己心肝宝贝宝玉的注意,想到此处,王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袭人心头一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着宝玉的心一直记挂在林黛玉那里,林黛玉又是个小性子的人,以后自己做了宝玉的姨娘恐怕拴不住宝玉的心,就越发慌张起来,连声音都颤起来“林姑娘从小就有不足之症,怕是老太太没考虑周全,须得太太从旁提醒才是”。 周瑞家的看到王夫人如此脸色,心里联想到黛玉之母贾敏曾多方刁难王夫人,略一思索,便猜到王夫人生气的原因,小心斟酌着说道:“姨太太家的女儿不也是和宝玉从小儿一块长大的吗”。 袭人听周瑞家的提起宝钗,马上附和道:“宝姑娘模样生得好,脾气也好,可不就是老太太心里选定的么”。 王夫人听到此处,心里一紧,薛家可是皇商,据说有百万家资,妹夫又早逝,再加上薛家人丁单薄,薛蟠又是个无能的,若是宝玉能...,想到这里,赞赏地看了周瑞家的和袭人一眼,慢慢说道:“你们倒是提醒了我,钗儿那丫头我看着长大的,模样品行都是极好的,过两天我进宫和贵妃略提一下,这事儿兴许就成了”。 说罢,看了一眼周瑞家的,慢慢退了手腕上的翡翠玉镯,递给周瑞家的,懒懒道:“赏了你的,退下吧”,周瑞家的接了玉镯,喜形于色地退了出去。 王夫人见周瑞家的退了出去,向着袭人道:“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那一日凤丫头带人检了园子,本是我授意的,为的是园子里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大太太亲自来质问我,我才让凤丫头带人检了园子,大太太断不肯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大老爷却知道了,连带着老太太也知道了,我隐约听人说这事和环哥儿有关,你可听人说过什么?”。 袭人听王夫人说此事牵扯到了贾环,真是新仇旧恨都涌到了心头,马上开口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太太撵了三爷房里的丫鬟翠儿,三爷心里不痛快,就向大老爷告了状,具体怎么样的我也不清楚,我这都是听人胡说的,太太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看三爷必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不得不说,袭人这话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王夫人愤愤道:“此事必定是环哥儿所干无疑了,我素日看他就不太正派,没想到是这样的黑心肠子,碍着他不是我所出,我也不敢太管他,怕落人话柄,真真想不到在暗里给我使绊子的人是他”。 袭人忙道:“正是呢?存了心和二爷一较高下,平日里也没少给二爷使绊子,二爷顾及着兄弟之情,每每忍让,让他越加嚣张跋扈了”。 王夫人恨声道:“恨只恨我没有办法治他,若得了机会我定不会放过那个小畜生”说到此处,王夫人满脸狰狞和不甘心。 袭人心思却转了几转,踌躇开口道:“太太,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夫人道:“有什么不当讲的,我把你当做心腹,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袭人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宝二爷正好被老太太叫走,说是有一个马道婆来了,老太太正商量着捐油灯呢,我想着她们这样的人,总有些旁门左道的办法,太太何不把她叫来细问,兴许有办法报仇呢”。 王夫人闻言大喜,对袭人说道:“果然还是你有主意,一会儿我派人把那马道婆堵下,悄悄地把人请过来再细问”说完细细地打量了袭人一眼道:“我观你近日好像瘦了些,宝玉又闹你了么”。 袭人闻听此言,眼圈儿立马就红了,双膝跪倒在地道:“宝二爷还好,就是晴雯近来专和奴婢过不去,每每冷嘲热讽,我又不愿意和她真闹起来,让外人看笑话,只好强忍着罢了”。 “晴雯那小蹄子竟然如此放肆,我先前痛骂了她一顿,本希望她能够本分些,没想到她越发顾不得了,竟连我也不放在眼里”王夫人冷笑道:“一个丫鬟而已,若不是看在她是老太太亲自拔给宝玉的,我早就收拾她了,现在看来是留不得了”。 袭人拿着王夫人的赏赐回了怡红院,一进门就见到宝玉又在低声下气地哄着晴雯,不由暗暗冷笑,切容你得意几天,往后你才知道我的厉害呢。 第25章 薛宝钗 番外薛宝钗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呢,容我细细想想,在这样一个夕阳欲坠的暖暖的黄昏,我望着他满头的华发和额上的皱纹,突然想要完整地回忆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点点滴滴。 本朝旧俗,夫子庙会这一天不但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可以出来凑热闹,便是那官宦人家,也不拘着子女,或是自家哥哥弟弟陪同,或是丫鬟婆子随身,不拘那种,只不让外男看去便可,薛家虽有皇商之名,然而既带了“商”字,更是比一般的官宦人家随意了些,我只稍稍在母亲面前提了下,母亲哪有不欣然应许之理。 母亲那时拉着我的手温和的嘱咐道:“让你哥哥陪着你,另外带着莺儿和文杏,母亲知道你是个极其稳重的孩子,断不会不谨慎,只是你毕竟是女孩儿,外面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你哥哥跟着你我才能放心”,莺儿和文杏都是我的贴身丫鬟,后来文杏许了人,就只有莺儿一直跟着我了。 第二天正是夫子庙会,哥哥果然备好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四个衣帽周全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低头立在轿旁,我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妹妹如今并未及笄,不如带了纱帽和哥哥步行,岂不比坐轿子有趣”等一些话,反正最后我是和哥哥一起步行逛庙会的 。 哥哥那时还不像后来那么混账,整日惹得母亲生气,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他是极疼我的,见我不愿意坐轿子,立即就弃了轿子,哥哥和我并丫鬟莺儿文杏慢悠悠地逛起庙会来,那时我已不复平日的钗环裙袄,只着一身素净衣衫,带了纱帽,且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并不引人注目,倒是哥哥长得一表人才,引来许多姑娘侧目呢。 在庙会上我见到了许多平时没见过的东西,我还记得哥哥兴致极高的向我介绍的空竹、扑扑登、走马灯、鬃人、吹糖人、画糖人、塑糖人、面塑、九连环、拨浪鼓等民间常见的小玩意,我看得新奇,,莺儿文杏从小就被卖到薛家,更没有可能接触这些玩意儿,于是被三双满含着崇拜的眼睛膜拜的哥哥,他越发地得意非常了。 接着哥哥又带着我穿大街过小巷去寻那些声名远扬的美食,像雪园、永和园的小笼包子,皮薄、馅大、卤多,每只折纹20多道,蟹黄包子更加鲜美。新奇芳阁供应的菜包、酥油烧饼、甜豆沙包、鸡面、干丝、春卷,风味独特。六凤居以豆腐脑、葱油饼著称。。。”我现在还能一样样地记起来它们的味道。 再后来我就有些累了,感觉浑身酸痛,十分难忍,那时毕竟只有十岁,哥哥说要把我带到秦淮岸边让我先歇息,这里从六朝起便是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誉,十里秦淮的繁华景象和特有的风貌,曾被历代文人所讴歌。夫子庙就位于秦淮河北岸。那时正是人潮涌动之际,哥哥一边要奋力开道,一边又要隔开人群,防止我被人挤着碰着,十分辛苦,好容易来到了一处开阔空地,哥哥心细嘱咐了莺儿和文杏,他去租轿子去了。 此时正是夕阳欲坠之际,秦淮河上残红点点,梧桐树叶翻飞,我所立树下已积了一层黄叶,鼻尖充斥着秋叶落叶归根的甜蜜味道,远远地似乎听到远处的游船上有人吟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竟好像身处在洞庭湖畔观云卷云舒似的,不自觉的就俯下身来,想取走一片黄叶,然而,黄叶底下竟有一块和田玉龙凤配玉坠,上雕刻的龙凤呈祥画面栩栩如生,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我好像着了魔似的,伸手就捡了起来。 玉饰一入手,便有一种温润舒适之感,仔细观看,才发现雕刻线条非常流畅,纹饰繁缛却无人工雕琢痕迹,那时我还不知道,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会时不时地把它拿出来细细把玩,那人还经常指着它认真道:“这可是咱们的定情信物呢”,当时我有没有想过玉主人丢了玉会不会着急,要不要把玉交给寺庙等它的主人来取呢,我记不清了,不过在看到哥哥过来之后,我鬼使神差地收起了玉,决定自己留下了,这大概是缘分的束缚吧! 哥哥租了一顶四人小轿,还对我抱怨说那天租轿子之人非常多,好歹租到了一很难云云,不过我知道他心里是很乐意为自己的妹妹做些什么的。 我坐了小轿,莺儿文杏一左一右跟着,哥哥步行跟着,渐渐远离了密集的人群,刚走到了永华桥,离家还有一里多路时,大也街上的行人比平时的还要少,轿夫可能也逐渐懈怠了些,因此当三匹骏马飞驰而来时,轿夫只来得及自己逃命,把我扔在了路中间。 眼看躲闪不及就要撞上,哥哥此时在轿子的左后方,想要救我也来不及了,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匹骏马中打头的枣红色骏马上的那人猛地拉住缰绳,枣红色的骏马因此一拉而两只前蹄高高的举起,我出乎寻常地抛弃了恐惧,倒替那人捏了一把汗,白衣男子似乎并不着急,沉着冷静的驾驭骏马,终于使它安定了下来,这时另外两匹骏马也已停下来了,他们因一直跟在枣红色骏马后面,停下马时倒也没有那么险象环生。 那人下了马,整理了一下衣衫方才对我和哥哥道:“惊扰了公子小姐,实在是抱歉之至,原是我丢了一样非常重要了东西,心急着找回来,失礼之处,请多包涵”,哥哥的脸色十分难看,可能是因为对方诚心道歉,方才没有发作,此时也只有臭着脸色道:“无妨”。 我默默打量了一下那人,大概和哥哥年纪相差不大,嘴里虽说着道歉之词,脸上却有些不以为然,面容上更是生的丰神俊朗,既不像哥哥的鲁莽跋扈,又不像宝玉似的充满脂粉味,若要形容一下,大概就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其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不得不说,他的不以为然在一定程度上激怒了我,我一瞬间也曾想过他丢的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不是玉佩,但因为他的态度我下意识选择了不要多管闲事。 直到我嫁给了他,我才知道原来那块玉佩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遗失的玉饰就在轿中的小姐身上,当他再次见到这枚自己苦苦寻觅的玉饰时,已经是7年后了,在成亲时。 第26章 马道婆爱钱财轻人命银钏儿未料祸由口出 马道婆原是宝玉寄名的干娘,平生最是贪财,闲来无事便来往于那些豪门大族的内宅,散布些鬼神邪崇之说使人信服,以此来牟利。半个月前她往南安郡王府里去,恰遇到南安太妃为儿子女儿祈福,听了马道婆的大光明普照菩萨说,立即就许了一天四十八斤灯油,一斤灯草,让马道婆狠赚了一笔。 在南安太妃那里尝到了甜头,马道婆越发得了意,竟打起了北静王府的主意,北静王妃端庄贤贞,以相夫教子为乐,虽亦是个笃佛之人,却宁愿散些财物救济那些穷困潦倒之人,也不愿相信那些老婆子骗人的鬼话,因此马道婆竟是连北静王府的后门都没进去。 那马道婆吃了闭门羹,心里十分不自在,又不愿意空手而回,突然想起自己是荣国府宝二爷的寄名干娘,心里暗自寻思荣国府的老封君最疼的便是这位宝二爷,自己若拿宝二爷做文章,那贾老太君必定如我所愿,想到此处马道婆便转到了贾府。 不出马道婆所料,贾母果然许下了一天捐5斤灯油,马道婆得了好处早把心里的那些闲气抛到爪哇国了,从贾母处出来就安心到各处闲逛去了,一时间来到了王夫人房里,倒陪着说了一会子话,见王夫人面上淡淡的也就借故告辞了,谁知刚出了角门就被王夫人身边的丫鬟银钏儿暗暗叫了回去,马道婆心知这内里必有缘故,也不多嘴,大家族里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去了,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果不其然再回到王夫人住处时院子里的丫鬟俱被遣散了,只有两个恰巧挑水回来的小丫头在,王夫人早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马道婆不动声色道:“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要叮嘱我老婆子,我想着必定是为了宝二爷的事,再无其他的”。 王夫人道:“可不是为了他吗,从小儿七灾八难的,何曾让我过过一天安心日子”说着对银钏儿使了个眼色,银钏儿会意带了两个小丫头退下。 两人进了屋,王夫人就在榻上坐了,又让马道婆,马道婆也不推辞,一屁股就坐在了贾政常坐的另一边,王夫人暗暗皱了皱眉眉头,强压心头的不喜道:“你也知道,宝玉就是我的心头肉,从小儿长到这么大,那一天不是为着他操几回心,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倘有个三长两短,后半世让我指望谁去?”。 马道婆知王夫人话里有话,果然王夫人接着道:“为着老太太多疼了他些,别人眼热,在背后使了多少绊子,偏偏我知道这人是谁却治不了他,你说焦心不焦心?”。 马道婆心道到正题了,马上接口道:“太太既知道府上有这等险恶用心之人,就该拿出太太的款来,凭他是谁,也大不过老太太太太”。 王夫人叹道:“你道是谁?偏就是我那庶子,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也不敢很管他,就怕落人话柄,说我对庶子不慈,没想到他越发张狂了,竟暗算起我的宝玉来,三番两次,每每让我恨得不行”。 马道婆眼珠子转了转道:“太太太糊涂了,他既有这等心思也就该死,太太明里不敢那他怎么样,难道不能暗里算计了,除去眼中钉肉中刺,也能安安心心地过太平日子”。 王夫人就等着马道婆这句话呢,马上顺着道:“我就有这心,奈何无计可施,不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说着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并些金银首饰在马道婆眼前一晃道:“若是能办好这件事,这些就是报酬”。 马道婆见了银子并金银首饰,那还顾得了其他,忙道:“我是最不怕那阴私地狱报应的,太太既告诉了我,少不得为太太分担忧愁,太太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回去我再作法,不出三天定要应验的”。 两人正商量着,只听得外面啪的一声响,把王夫人唬了一跳,忙出来看,只见银钏儿正满面惊慌地立在外间,见了王夫人慌忙跪下了,王夫人定了定神道:“你进来做什么?”。 银钏儿方才进屋来拿东西,没想到会听到王夫人正和马道婆商量着要害贾环的事,她心知王夫人歹毒,恐其知道自己偷听了她的毒计暗害自己,于是强令自己镇定下来,装作毫不知情地回道:“原是进屋来拿东西,却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怕惊扰了太太,所以有些惊慌,太太恕罪”。 王夫人冷笑道:“进来拿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银钏儿无奈,只得从怀里拿出了一只小木盒道:“这里面是太太那年赏我的一根人参,宝二爷屋里的晴雯姑娘病了,大夫开的药方里有一味人参,我因想着太太旧年曾赏了我一根,就准备取来给她送去,没想到惊扰了太太”。 王夫人听说起晴雯,又勾起了袭人所说的那些话,当下冷笑道:“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也不看看她配不配使人参,她既病了就该通知她家里来人接回去,赖在怡红院算什么,想让主子也跟着一起病么”。 金钏儿听王夫人所言,心中一凉,忙解释道:“晴雯得的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女儿家常有的毛病罢了,左不过休息两天,就没来回太太”。 王夫人好不容易揪到了晴雯的错处,那肯轻易饶了她,见金钏儿为晴雯辩解立马呵斥道:“我平日看她就不太好,如今看来果然是留不得了,在为她说话连你一起罚,你去告诉林之孝家的,就说晴雯很不好,连宝二爷都不放在眼里了,说我的话,撵了她出去,她的东西一概不许带走”。 银钏儿她没想到因为自己随口的几句话,就害的晴雯被撵,想着晴雯那火爆性子加上旧病复发,若是被撵了出去还不知活不活的成,又想到太太分明是借题发挥,这一宗还不知应在哪一处呢。银钏儿不敢强辩,只得含着泪出去了。 第27章 贾三爷离魂忆前世美晴雯一命入黄泉 贾环睡梦中猛然惊醒,觉得自己心口疼的厉害,一抽一抽的像是针扎似的,十分难熬,想要开口叫文兰,却愕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身子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了,一动一也不能动。不知熬了多长时间,贾环渐渐地意识就模糊了。 耳边隐隐传来赵姨娘的哭骂声和文兰的啜泣声,另外还有些嘈嘈杂杂的声音,并不十分清晰,宝玉贾兰似乎也来看过自己,贾兰那臭小子又该偷偷抹眼泪了吧,后来是探春带着哭腔安慰赵姨娘的声音,贾政威严中却夹杂着一丝担忧的询问,再后来贾环就又沉入了黑沉沉的梦境。 贾环独自被困在那个黑沉沉的梦中,四周死一般的静寂慢慢侵入了他的灵魂,前世的遭遇一幕幕在他眼前呈现,瘦小的孩童饿着肚子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又潮湿又阴冷的小屋里,与老鼠蟑螂为伍,瘦小的孩童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贾环想要伸手抱住那瘦小的身体,想要开口好好安慰他,最终他却犹豫了,他止步不前,因为他害怕了,他对曾经的自己产生了恐惧。 他下意识地回避曾经的自己,那个曾经可怜虫似的自己,他看着他在苦难中一天天长大,却在离梦想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命运所捉弄,那种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才是他恐惧的根源。然后他穿越了,穿到了和他同名同姓的贾环身上,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亲情和被爱的滋味,那种被人爱着的幸福感像毒品一样渐渐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再也离不开了。 在他一晃神之际,小黑屋里的那个瘦弱的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花团锦簇的大观园,他看到了秦可卿葬礼上的大肆操办,元春归省时的烈火烹油,草菅人命时的嚣张跋扈,最后是大厦将倾时的家破人亡。他眼睁睁地看着赵姨娘惨死,探春远嫁和番,贾政被流放,宝玉出家,荣国府这块匾牌轰然倒塌,所有他在乎的人都被死死压在匾牌下面,永世不得超生。 此时的贾府对贾环来说再也不是书中虚构的一个家族了,它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贾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在眼前死去,绝望像潮水一般笼罩了贾环,他渐渐地又丧失了意识,接着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远远地唤他:“环儿,环儿”。 贾环费力地抬起了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帏帘深深的大床上,仅着里衣的他仍然四肢无力,他茫然四顾想要确定这是在哪里,却连转头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他只知道有一个人在背后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一遍遍地在自己耳边重复着“环儿”。 喷洒在耳边的温热的气息令他感到异常不自在,。贾环使劲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这个陌生的怀抱,最终却绝望地发现浑身无力的自己连开口说话都很困难。 那人的手本来环在贾环的腰上,后来却越来越放肆,渐渐往下摸去,温凉的手拂过光滑的皮肤,被扶过的皮肤霎时变得滚烫起来,贾环忍不住战栗起来,直到那人的手来到了一个隐秘的所在,贾环绝望地无声啜泣起来,那人却在贾环耳边低声笑道:“环儿,这样你可欢喜”。 贾环心里一惊,这个声音,分明是宗璟惯常调笑自己的语调,他是宗璟? 那人却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伏身吻了上去。 “姨奶奶,姑娘,三爷醒了”,正在给贾环擦脸的文兰率先发现了悠悠转醒的贾环,惊喜交加地叫了出来。 赵姨娘守了贾环两天一夜,刚在探春的劝说下要回房休息,咋一听文兰的话慌不迭地跑了回来,探春亦跟在赵姨娘的身后进了房间。 贾环费力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赵姨娘披头散发地坐在自己床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探春文兰都红肿着双眼,见自己醒来又惊又喜。等丫鬟都在房内,贾环一醒来,整个屋子霎时间就忙开了,有忙着端药的,有忙着去回禀老爷太太的,唯有赵姨娘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冤家,什么时候磨死了我才好呢,强似每天为你担惊受怕”说着眼泪像是不要钱地往下掉。 贾环一见赵姨娘这架势,立刻就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探春,谁知还没等贾环说话,探春亦红了双眼,转头赌气不理他,只有文兰强忍着伤心劝道:“姨奶奶姑娘快都别伤心了,三爷不是好了么”。 贾环开口问道:“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话一出口就发现嗓音沙哑难听,文兰赶紧擦了擦眼睛,倒了一盖钟茶来递给贾环,贾环伸手接了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好了些,这时候杏儿送了一碗白粥并几盘开胃小菜过来,贾环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只推说没胃口,赵姨娘等人知他长久未进食,也不宜吃得过多,就不强求他了。 趁着贾环喝粥的功夫,探春早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贾环昏迷了两天一夜,贾政请了太医来也没有诊断出来病因,贾赦又找来了一群道士折腾了半天也不见起色,王夫人推脱有病不管不问,贾母本来也不太在意贾环这个孙子,况且得了这不知名的急症她也毫无办法,只派鸳鸯来看过两次。 赵姨娘无法,只得成天守着贾环,生怕贾环突然就不中用了,探春亦日夜照料贾环,十分辛苦。 “好端端的就发起病来,连太医也瞧不出来什么,只会说尽人事听天命,把姨娘和我唬了个半死””探春道,说着话的功夫朱琦回来了,见了赵姨娘探春回道:“我才想着去回禀老爷,路上碰到了跟着老爷的一个小厮叫李柱的,他说老爷去什么将军家里去了,为的是给三爷请一个有名的神医”。 探春道:“这不值什么,等晚上老爷回来见见环哥儿也是一样的,你去往宝二爷兰哥儿那里去一趟,好叫他们放心”。 朱琦道:“姑娘快别提宝二爷了,好好的晴雯姑娘说没就没了,他现在伤心的跟什么似的”。 第28章 计不成又生一计馒头庵心中不安 晴雯病逝的事情让大观园中不少人唏嘘不已,尤其是宝玉,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天还和自己赌气的晴雯怎么突然就没了。但晴雯之死对整个贾府来说,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激起,贾府上下有那么多的丫鬟仆人,晴雯只是其中可有可无的一个。 待赵姨娘和和宝钗离去后,贾环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轻轻拉开衣襟,果然锁骨附近有一个青紫的痕迹,虽然不是很清晰,但贾环心里清楚这个痕迹是怎么来的,昨晚发生的那件事并不是自己在做梦,宗璟昨夜确确实实和自己在一起。 那些暧昧的记忆,贾环实在是不愿意回想起来,可是越不愿意回想,那些羞人的细节还是一点点地被记起,虽然宗璟顾忌着贾环的年龄和身体并没有做到最后,但贾环身上该摸的不该摸的都被他摸了个遍,甚至还留下了几处痕迹,贾环又羞又恼地把整个身子埋进了被子里。 另外一边,贾政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给贾环把过脉之后却找不到病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贾府,下人们都在背后议论贾三爷这病来的诡异,有的说贾环是撞到鬼了,有的说贾环身患隐疾,不便告诉外人等等,在背后各种猜测自不必细说,王夫人默许了这种传言的存在,在她看来,贾环的名声越臭越好呢。 话说王夫人听丫回禀说本来将死的贾环竟然莫名其妙地好了,只气得摔了几件名贵的瓷器摆设,捂着心口做了半天才好,又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金银首饰和银子,虽然那点东西她未必看在眼里,但没有取得她要的结果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她怀疑马道婆根本就没有尽心,因此吩咐周瑞家的去找那马道婆施压。 周瑞家的领命去了,王夫人又砸了一件玉石屏风的摆件,方才摆上她惯常的那副假惺惺笑脸去了贾母屋内,贾母正在和宝钗黛玉她们一块说笑呢,见王夫人来了就随口问道:“太医怎么说的,环哥儿的病可是好清了?”。 王夫人心思转了一转,方回道:“太医说环哥儿已无碍了,只是我想环哥儿来的奇怪,连老爷请来的那位神医也找不到病根,因此想着环哥儿莫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若果真这样,只怕病儿还要再犯,我想着让他去馒头庵里住两天,就怕这孩子多心,说我有心赶他走呢”。 贾母道:“这话糊涂,你既有这心,就该挑明了说,你为着他好,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馒头庵是佛门清净之地,让他去住两天去去身上的晦气,好好修身养性也好,我倒是想着让宝玉去住两天,只是他身体又娇弱,去了我也不放心,所以宁肯我每天多念会子佛经,多做些好事替他积福”。 一席话说的薛姨妈等人都笑了,薛姨妈是个惯会凑趣的人,当下笑道:“怨不得老太太心疼宝玉,宝玉又孝顺又会说话,连我也心疼的紧呢”。贾母听了,越发笑得畅快了。 王夫人得了贾母的话,心中十分得意,暗道虽然没能彻底除去这个祸害,让他受几天的罪也泄了自己的心头之恨,想到此处,脸上挂着的笑更加虚伪了,又敷衍着贾母说了一会子话,就借口去看望宝玉离开了。 探春望着王夫人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的失望和怨恨怎么也掩饰不住,已被拧成麻花的帕子被紧紧攥在手中,要不是银钏儿偷偷来告诉侍书太太是怎样和马道婆狼狈为奸谋害环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夫人竟这般容不下自己的弟弟,现下谋害不成,又想着让环儿去馒头庵受几天的罪,真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正当探春沉浸在对王夫人的怨恨中不能自拔时,旁边坐着的黛玉轻轻碰了碰探春发青泛白的手指,探春惊醒过来,转头就对上了黛玉满含关怀的眼神,只见黛玉向着贾母的方向怒了努嘴,轻声道:“老太太面前好歹做做样子,被人察觉了你以后也不好做了”,探春感激地看了黛玉一眼,把对王夫人的不满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王夫人刚进院子,周瑞家的已在院内侯着了,见了王夫人忙上前施礼,王夫人见周瑞家的颜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不对,忙禀退跟着的丫鬟进了屋,周瑞家的亦跟着进了屋,立在一边等着王夫人发问。 王夫人看了一眼周瑞家的,缓声道:“马道婆怎么说的,她可还有别的办法?”。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问起,忙回道:“我的好太太太,快别提那个倒霉短命的了,我今儿领了太太的命去寻她,大门紧闭,拍了半天都没人回应,我只道她早知道自己办不好太太吩咐的事,卷了家当逃了呢,谁知就有一个她家的邻居出来告我说,马道婆昨天就死了,说是暴病病死的,她侄子昨天就买了一副薄棺草草埋了了事,连一般的葬礼都没有”。 王夫人咋一听马道婆暴病而亡,倒是唬了一跳,想着那马道婆身体健健康康的就突然暴病亡了,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两人联合起来干的亏心事,又想着马道婆已经死了,就是有人追究下来也找不到自己,因此强装镇定道:“死便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现在往环哥儿那里去一趟,就说老太太吩咐的,让他现在动身往馒头庵去住两天,去去身上的晦气”。 周瑞家的迟疑道:“环哥儿去馒头庵了,若是老爷问起来恐怕…”。 王夫人冷笑道:“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与我何干,老爷敢去质问老太太么,不过是让他吃两天的苦头,老爷能为这个和老太太翻脸不成?”。 周瑞家的听王夫人这么说,忙陪笑着道:“可是我老糊涂了,连这些都看不清了,我这就去跑一趟”说着便退了出去。 第29章 水月庵路上相见亲赐婚木石姻缘 周瑞家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传老太太的话请哥儿到馒头庵住几天,去去身上的晦气”。 赵姨娘哪里听得这话,当即指着周瑞家的大怒道:“你别混说,环儿才好了,如何能到那腌臜地方住”。 周瑞家的本来就看不上赵姨娘,她是王夫人的陪房,自以为比赵姨娘体面多了,见赵姨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当即冷笑道:“老太太吩咐下来的,姨奶奶不服气向老太太说理去,太太有别的事要吩咐我做,恐怕不能听姨奶奶抱怨了”说罢冷笑着去了。 赵姨娘被气了个倒仰,但也无可奈何,借她个胆她也不敢到贾母跟前说什么,贾环倒是觉得无所谓,自己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公子,有什么苦吃不得的,只是见赵姨娘心里不痛快,少不得拿话来来安慰道:“姨娘放心吧,我正觉得闷得慌,出去两天散散心也好”。 话说这边贾环好容易劝的赵姨娘不再埋怨了,探春又上门了,身后跟着的侍书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包裹,探春接了包裹亲自打开,原来里面是探春亲手做的一双鞋子,探春道:“我听说老太太让你去馒头庵住两天,估摸着今天就要动身,先把做好的鞋子给你送来”。 贾环看着华丽的丝绸鞋子,嘴角不可避免地抽了抽,赵姨娘却十分欢喜地接过了鞋子,翻来覆去地看着,连文兰和朱琦都聚在一起感叹探春的鞋子做的精巧好看,你一言我一语让贾环连发表意见的权利都没有,最后鞋子被文兰收进了行李里。 贾环午饭后动身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何兴,本来文兰也是要跟着去的,结果临行前王夫人传话说贾环住两天而已,跟着一大群丫鬟小厮不像话,带一个小厮就尽可了,免得外人说闲话云云。 贾环听了无可无不可,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相应的带不带文兰他都无所谓,他介意的是赵姨娘等人的感受,王夫人特意嘱咐的事怎么看都是添堵来的,所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早晚有你好看的时候,贾环在心里暗暗发狠道。 辞别了赵姨娘探春等人坐在马车里的贾环还暗暗感到好笑,贾兰那小子还背着自己偷偷地摸眼泪呢,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么,不过几天不见这小子说不定还会挂念他呢。想着想着贾环就昏昏欲睡起来,直到车厢外面传来了何兴焦急的声音。 “三爷,前面有一辆马车挡着咱们的道了,你等下…喂,你想干什么?”。 贾环诧异地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前立着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正是上次送自己回府的影卫首领武极,武极轻轻瞟了一眼强装镇定的何兴,一板一眼地对贾环道:“主子请环三爷到前面的马车里一叙”。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爷要赶着去馒头庵,没时间去见你的什么主子”何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如果忽略他话音里的轻颤和抖抖索索的双腿,还是有几分悍不畏死的英雄气概的。 可怜的何兴,他完全是被武极那一身冷气给吓着了,要知道这里可不是繁华的大街,而是有些荒凉的郊外,像武极这样持剑而立又一身凶气的人,在何兴看来武极就差没有在脸上写上“我是江洋大盗”了。 武极被何兴问得一愣,他只是个传话的,不负责解惑啊,不过看着眼前虚张声势的小厮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开口道:“我家主子和你们三爷原是旧识,邀请你们三爷一叙使不得么”。 何兴语塞,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贾环,贾环只好开头道:“我原是认识他的,去见一见也是无碍的,你只管赶着马车跟着就是”说着话就下了马车。何兴听自己三爷证实确实是认识的人,方才放了心。 贾环看着眼前加大加高的豪华大马车,免不了和自己的那辆又窄又小的马车作对比,对比的结果是贾环暗自磨牙后忿忿不平地上了马车,谁知刚进去就有一只手臂强势地把自己搂在怀里,贾环挣扎了两下无果,只好任命地窝在宗璟的怀里。 “你昨夜怎么和我在一起?”贾环见了宗璟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昨夜让贾环倍感窝火的记忆一瞬间回归脑海,因此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宗璟面对暴怒的贾环,淡淡一笑道:“救你”。 两个字成功让贾环炸毛,忍不住冷笑道:“我活的好好的,要你救么?”。 “你被人设计,中了别人的邪术还不自知,若不是我知道的早,你现在恐怕凶多吉少了,我是真龙天子,一概邪物都不能近身的”一席话说的贾环白了脸。回想起原著里马道婆剪小人害王熙凤和宝玉的事,又想到自己毫无缘由地昏睡了两天一夜,连太医都找不出病根,不由地就信了七八分。 宗璟见贾环小脸都唬白了,暗暗怪自己把话说重了,忙开头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呢,你放心,害你的马道婆我已经派人处理了,只是这事原是你嫡母授意的”。 贾环心中早已了然,听说马道婆已经被处理了方放心道:“不是她还能有谁,害我不成又要远远地打发我去馒头庵受几天苦,真当我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所以?”宗璟挑着英气的眉毛看着贾环。 “她的女儿是贵妃娘娘,在宫里最给她长脸。儿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最宝贝不过的,只不过我这位二哥哥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就是苏州的原监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我这林姑父早已去世,夫妻二人惟留下一女黛玉,林姐姐住在贾家,林家的财产就全被我这嫡母贪了去。你若能给林姐姐赐婚,我自有办法让那毒妇不但把贪的全部吐出来,还要颜面扫地”。 宗璟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事好办,不过是下一道圣旨的事,只是我听说你要到水月庵住几天,这水月庵怕不是个好去处,你们府里有一个叫贾芹的,整日和庵里的尼姑们喝酒取乐,竟是毫不顾忌”。 第30章 未见贾芹已生厌不是姨娘胜姨娘(捉虫) 馒头庵就是水月庵,因为庵里的馒头做得好,故被贾府诸人称作馒头庵,渐渐地竟是把馒头庵当做正名了。 馒头庵原是贾府的家庙,里面尼僧的衣食住行由贾府按月供给,管理这些尼僧的贾芹是贾府草字辈远房子孙,他每月在凤姐处领了月例银子再前往馒头庵分发,开头几个月贾芹是一个月去一次馒头庵,后来竟是经常在馒头庵住宿,和庵里的尼姑们喝酒取乐,夜夜聚赌。 贾环记得原著中曾经提到后来贾芹在馒头庵里的行径被人揭发,有人匿名写了“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的帖儿贴在荣府大门口。虽然最后贾政革去了他的总管一职,然而荣国府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笑话的对象了。 想到此处,贾环皱着眉头道:“那贾芹做的也太过了,打量着馒头庵离得远,就没人知道他做的那档子事了,竟然在家庙里为王称霸起来,贾府就是有这样一群蛀虫才会每况愈下的。说完又感叹起来。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族中叔叔伯伯一味贪图享乐,府中挥霍成风又不思进取,也怨不得奴才们从中克扣,自己人还怕糟蹋不够呢”。 宗璟冷笑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表面显赫,背地里做出来的事抄家灭族也尽够了,‘自作孽不可活’,甄家的上百万两赃银还在荣国府放着呢,此事就是那贾王氏所为,我抄了甄家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谁知他们倒是越发地不加收敛了”。 贾环大惊失色,没想到王夫人胆子如此之大,竟然做出这等会引来抄家灭族的行为,看着宗璟冷冷地脸色,挣脱了宗璟的怀抱想都没想就“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因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知道贾家罪孽深重,只求皇上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宗璟伸手扶起贾环,叹了一口气道:“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食言”。 贾环道“皇上岂不闻三人成虎的故事,孔子的弟子曾子曾离开了家乡,到费国去。不久,费国有个和曾子同姓同名的人杀了人。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弄清情况,就去告诉曾子的母亲:“听说你的儿子在费国杀死人了。”这时,曾子的母正在织布,听了这个消息,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我的儿子是决不会杀人的!”她照样安心地坐着织布。过了一会,又有人来说“曾子杀人了!”曾子的母亲仍不睬,还是织她的布。过了不久又跑来一的人,同样地说:“曾子杀人了!”听了第三个人的话,曾子的母亲就相信自己的儿子杀人了”。 宗璟见贾环一本正经地拿话暗示自己,又好气又好笑道:“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比不上帝王的承诺,你也太小看我了”,贾环听此方才放心。 眼看的马车快要到馒头庵了,宗璟方放贾环下车,何兴早在路边等着了,贾环辞了宗璟,也不坐马车,竟是徒步往馒头庵赶去。 贾府 贾环离开后,探春想着自己自从三天前就没有给王夫人请过安了,怕王夫人起疑心,心道最起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于是来到了王夫人房中,谁知薛姨妈和宝钗都在房中说笑呢。 探春跟着说笑了一会儿,宝钗就要起身告辞,说是要看看林妹妹去,薛姨妈道:“你既要去看望你林妹妹,我有一件东西,你顺道带了去罢。”说罢又道:“香菱,把那匣子拿来,你陪着姑娘走一趟吧”。 王夫人道:“里面装的什么也值得宝丫头跑一趟儿,差个丫鬟送去也尽可了”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尖酸刻薄。这是不满黛玉呢,探春心道。 薛姨妈道:“这是铺子里新出的簪子,我看着花样还好,何不给他们姐妹们戴去,况且姐妹们之间原是该多些亲近的”,说着又对探春笑道:“你来的巧了,何不与你宝姐姐一起到林妹妹那里逛逛去?”。 探春陪笑道:“我心里也是这个主意”,于是探春宝钗两人告别了王夫人薛姨妈,往*院行去。 谁知黛玉不在自己房里,却在宝玉房里大家喝茶说笑呢,看到探春宝钗来了,纷纷站起来问候。宝玉道:“许久未曾见到宝姐姐,听说旧病又犯了,正想前去探望呢,姐姐如今可是大好了?”宝钗道:“没什么大碍,吃一丸药缓一会儿便好了”,说着又把簪子的事说了,黛玉等人俱都对宝钗道谢。 这边黛玉正要拉着探春宝钗回自己的屋子说会儿话,就听得有人回道:“史大姑娘来了。”一时,果见史湘云带几个丫鬟走进院来,宝钗黛玉等忙迎至阶下相见,正巧迎春三姐妹过来看望宝玉,姐妹们好久不见了,彼此都甚为想念,一时进入房中,请安问好,又都拉着手说起话来。 湘云左顾右盼了一回,没有看到袭人,笑问宝玉道:“袭人姐姐怎么没在屋里?我给他带了好东西来了”。宝玉道:“方才出去了,多谢你想着,带的又是什么好物儿?前日送来的那绛纹石的戒指儿倒是好的,姐姐妹妹们都很喜欢”。 湘云笑道:“可不就是那绛纹石的戒指”,说着便打开,众人看时,果然是上次送来的那绛纹戒指,湘云又道:“这是给袭人,鸳鸯姐姐,银钏儿姐姐和平儿姐姐的,前儿打发人来送时怕说不清,因此亲自带了来”。 黛玉道:“前日打发人给我们送来,你就把他的也带了来,外人不知道,我们岂有不知的,岂不省事?今日巴巴儿的自己带了来,我打量又是什么新奇东西呢”,湘云听到此处登时变了脸色,冷着脸正要发作,宝钗忙岔开话题,指着湘云的衣裳道:“大热天的穿这些衣裳,,把外头的衣裳脱脱罢”。湘云起身宽衣,心里却愈加对黛玉不满起来。 湘云本来就是“生来英豪阔大宽洪量”的主儿,和姐妹们玩笑了一会儿就把心里的那点不愉快全抛开了,又开始叫起林姐姐来,黛玉话一说完就自觉失言,但补救已是来不及了,听到宝钗岔开话题,心里十分感激,又见湘云毫无芥蒂地喊自己林姐姐,一点嫌隙都没有的样子,顿时感觉十分羞愧,暗道自己平时太多心了点。 湘云是吃了午饭来的,又兼性子活泼,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众姐妹却渐渐的乏了,迎春姐妹三人已经各自回住处了 ,黛玉正要拉着探春宝钗回自己屋说会儿话,恰在此时袭人回来了,只见她细挑身子,容长脸儿,穿着银红袄儿,青缎子背心,白绫细褶儿裙子,远远看去甚是妖艳。 袭人见到湘云来了,顿时满脸喜色地迎了上去“姑娘有些日子没来了,前儿宝二爷还在老太太跟前念叨呢,可巧今儿就来了”说完又向着宝钗黛玉道:“宝姑娘三姑娘来的也巧儿,倒不用麻烦再请一趟了”。 探春乍听这话心中登时一动,这是话里有话了,明里暗里讽刺宝姐姐和林姐姐与宝玉来往过密了,探春暗自冷笑,黛玉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亦笑道“袭人姐姐回来了,快把云丫头领了去吧,难为姐姐忍得了她的聒噪,真真让人敬佩 ”。 湘云听得黛玉说这话,立刻就要抓住黛玉,黛玉躲在宝钗身后,一面躲避湘云,一面还促狭道:“这也够难为她身边的丫鬟了,别的不说,壶里的水就是要常备的”,宝钗听黛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笑道:“可不是吗?一天尽叽叽咕咕说话了,茶水不知要喝掉多少呢”。 又见湘云更加不依不饶,忙拉着湘云道:“你林姐姐就是个贫嘴的,并不是真心要取笑你,就饶她这一回吧”,宝玉也在旁说道:“你林姐姐不是有意的,日常也爱拿我取笑的”,黛玉亦道:“好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儿吧,下次再不敢了的”,湘云方才恨恨收手。 宝玉见袭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因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袭人听了宝玉的话,温声回道:“这是太太赏我的几件衣裳”。 宝玉奇怪地道:“太太无缘无故地赏你衣裳做什么?”。宝玉话音刚落,探春注意到袭人微微僵硬了一下。袭人笑着向宝玉道:“可不是吗?太太说赏我时我还奇怪来着,后来想想却明白了,太太心疼二爷,就是连我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奴才也是跟着沾光的,前儿麝月和秋纹不也得了太太的赏吗?就是我这笨口拙舌的,也竟入得太太的眼,当真是我的造化了”。 宝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探春意味深长地看了袭人一眼,点头道:“造化不造化的,这要看个人的本事了,你素日是尽心尽力的,太太自然不会亏带你”,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袭人。 袭人听到探春说“造化不造化的,这要看个人的本事了”,总觉得有一股讽刺的意味,袭人本就是才向王夫人打了小报告,心里不免惶惶的,看到探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就打了个寒战。 黛玉天生就有不足之症,闹了这一会儿早就感到疲乏了,立时就要告辞,宝钗黛玉探春并紫鹃莺儿五人便一起告辞出来,甫一出院门,黛玉便道:“紫鹃,见到我的帕子了吗?”,紫鹃想了一会儿道:“刚才走得急,姑娘的帕子莫不是落在宝二爷那了”。 宝钗知道黛玉不放心宝玉和湘云独处,想要借帕子之事以察二人之意,也不揭穿黛玉,只笑道:“颦儿这记性越发地差了,宝兄弟该遣丫头给送来了”,探春却道:“才刚出院子,这会子回去拿也不迟”,宝钗若有所思地看了探春一眼,探春面色坦然地与宝钗对望。 这边袭人湘云送宝钗黛玉走后,袭人倒了茶来与湘云吃,一面笑道:“大姑娘,我前日听见你大喜呀。”湘云红了脸,扭过头去吃茶,一声也不答应。袭人笑道:“这会子又害臊了?你还记得那几年,咱们在西边暖阁上住着,晚上你和我说话,咱们关系多好,如今越是拿出小姐款儿来了。你既拿款,我敢亲近吗?”湘云的脸越发红了,湘云笑道:“你还说呢!这么大热天,我来了必定先瞧瞧你。你不信问缕儿:我在家时时刻刻,那一回不想念你几句?”一面说一面打开绢子,将戒指递与袭人。 袭人接过戒指笑道:“你前日送你姐姐们的,我已经得了。今日你亲自又送来,可见是没忘了我”。 史湘云道:“是谁给你的?难道是林姐姐”。 袭人眼中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芒,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林姑娘倒是没有给过我戒指,是三姑娘给我的”。 湘云听到此处感叹道:“是我想岔了,这种小事想必林姐姐是从来不上心的吧!” 宝玉道:“罢了罢了,林妹妹便是一时想不到此处,又有什么妨碍的。” 湘云道:“说说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听见,又该生气了,可是为这个不是?”。 袭人在旁假意劝道:“我原是个丫头,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待我自然是好的,事事都能想到我,三姑娘素来心细大方,便是咱家的三位姑娘,待我们也是极好的,难得是时时想到我们,别人是再想不到的”。 宝玉原本因为晴雯之死甚感心烦意乱,又听袭人胡乱编派黛玉,若是平时也就罢了,顶多埋怨一两句,可今日袭人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越说越过分,因此忍不住呵斥道:“林姑娘待你不薄,何苦拿话编派她,以后不用提起这个话了,否则不如撵了出去干净”。 第31章 听密语探春暗讽识本性宝玉悔悟 袭人自以为得了王夫人的青睐,以后必然是宝玉的姨娘了,于是先把姨娘的款拿出来了,打着主意暗暗磨着宝玉的性子,以后也好拿捏,听宝玉说这样的重话 ,当即冷笑道:“有人自己不尊重,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还怕人说不成?”。 “你,唉!”,宝玉猛地一拍桌子,看都不看袭人,转身就要出去。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不单指的是林妹妹,恐怕还包括自己吧,宝钗下意识地向身边的黛玉望去,只见黛玉面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宝钗暗叹一声,经此一事,自己也算是看明白了,宝玉再好,心中所念的终究是他人,况且袭人这个丫头心思如此之深,怕不是好相与之人呢,如此也好,宝玉实非良人,自家母亲也该醒醒了。 探春正琢磨着袭人那句“林姑娘倒是没有给过我戒指,是三姑娘给我的”,突然听见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非常清脆的女孩儿嗓音“宝姑娘,林姑娘,三姑娘,大热的天你们怎么站在门口,莫非屋里有老虎不成?”。 听到身后玩笑的话语,探春不惊反喜,心中暗道这真是渴睡马上就有人送枕头,于是也笑着回应道:“屋子里老虎倒是没有,却有三只抹粉的大花猫,我和林姑娘,宝姑娘刚到门口,屋子里就上演了好一出战国策呢!你说好笑不好笑”说罢也不管麝月惊愕的表情,自顾自地捂嘴轻笑起来,黛玉细细品味了一番探春的话,也抿唇轻笑。 麝月不解其意,看到宝钗黛玉探春三人都笑,自己却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实在在不解其意,又见到三人都站在风口里,只得压下好奇心笑道:“姑娘们请进去吧,外头风大,吹多了头要疼了”,三人方才进屋。 黛玉宝钗探春一进屋,袭人湘云脸上都是讪讪的,唯有宝玉迎上前去向着黛玉道:“林妹妹,我…你别放在心上”,黛玉笑而不答。 此时湘云开口道:“宝姐姐林姐姐三姐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既回来了又不进门,偏要在门口站着,又在门口说什么“战国策”的,我但凡是有这个心机的,也不会无头无脑地让人笑话”。 黛玉见湘云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又听得她话中句句都有讽刺自己的意思,不由得也动了真怒,冷笑了一声道:“谁敢笑话你呀,你是大家子的小姐,知书达理的,我如何敢笑话你,可是我疯了不成”。 湘云听了黛玉的话,亦冷笑着,正要反唇相讥,探春忙出声道:“原是我的一句玩笑话,何苦来,姐妹们之间难得见上一面,倒是要和和气气的方显得亲密,便是偶有不快,也要静下心来细细思量才是”说罢顿了一下又向湘云道:“你林姐姐的帕子落下了,回来取时刚到门口便听到你说戒指的事儿,因而心中不快,你哪知道这其中另有原委!”。 袭人听到探春说起另有原委一句,不等湘云接话就岔开话题道:“林姑娘定是非常喜欢云姑娘送的戒指,云姑娘林姑娘都别再生气了,因为这点小事姐妹之间反而生分了倒是奴婢。。。”。 探春似笑非笑地看了袭人一眼,袭人从那双含笑的杏眼中看到了一抹凌厉一闪而过,实实在在被惊到了,到嘴的话也没能继续下去。 探春满意的看着袭人住了嘴,才继续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从小而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比不得那些眼皮子浅心胸又狭窄的小人,那绛纹石的戒指说不上贵重,难得的是这份心意,比之戒指不知重了多少倍呢,你送的戒指,你林妹妹不知有多喜欢,便是紫鹃鸳鸯她们都觉得小巧可爱,因此我的一个便给了你鸳鸯姐姐,你林妹妹的给了紫鹃,剩下的一个断没有再给人的道理,你宝姐姐当时还笑言自己的没处儿给呢,你林姐姐就出主意让她的送一个给你袭人姐姐,你宝姐姐听了也觉甚好,如此可不是皆大欢喜吗,谁承想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林姐姐可是委屈着呢”。 湘云听了探春这一席话,越发觉得羞愧难当,当下满脸羞红道:“我这里私下埋怨了林姐姐几句,没想到被姐姐都听去了,真真是说嘴打嘴,现世现报,我这里给林姐姐赔不是了,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林姐姐,原是该负荆请罪的”说着便拉着黛玉的胳膊轻摇,眼巴巴地看着黛玉。黛玉见到湘云这般好笑的模样,心中气也消了,用手指轻点了湘云额头一下道“亏你还是大家小姐呢,做出这么个样子真真笑死人了”。 “都怪三姐姐说什么战国策的,我素日是个藏奸的人吗?纵然妹妹做错了事儿,姐姐就该耐心指正,这方显姐姐待我的心”湘云得寸进尺地道。 “瞧瞧云妹妹这张嘴,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探春笑着向众人道:“我倒是有心要指点她,又怕有人要埋怨我呢”。 “宝姐姐要指点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埋怨姐姐呢”湘云疑惑道。 “傻丫头,你每次过来,都是和你林姐姐住一个屋儿,你林姐姐对你不好吗,这次你怎么埋怨你林姐姐呢?况且我也没有想到有人硬要把人情往我身上按呢,你林姐姐但凡是个小心眼的,还愿意再和我说吗?” “这。。。” “云妹妹是个口齿伶俐心思敏捷的人,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吗?我是不相信的,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宝钗正色道。 “宝姐姐”,黛玉注意到袭人渐渐苍白的脸色,突然打断了宝钗的话,苦笑道:“这原是我的不是,我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的,还能堵着别人的嘴不让说吗,只求她不要无中生有罢了”。 “宝二爷,宝姑娘,林姑娘,云姑娘,三姑娘,这件事儿都是奴婢的错,只求二爷看在我平日用心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否则我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说罢低声哭啼起来。 宝玉见袭人哭的可怜,满脸苍白之色,又想到袭人已经委身自己,心就软了三分,没想到袭人竟然说起一头撞死的话来,分明是毫无会意,宝玉当即就灰心了,也不顾麝月秋纹等人的阻拦,就要回了王夫人撵了袭人去。 第32章 知后果探黛阻止宝玉暗探察庵中无耻之徒 探春观宝玉立意要攆了袭人去,玲珑心思一转,立刻就忙出声劝道:“二哥哥要攆了袭人出去,原不该做妹妹的张嘴说话,只是袭人平日最得太太的青睐,太太常常对我们说袭人是最细心体贴的,有她照顾你太太才能放心。如今你大喇喇地和太太说要攆了袭人去,岂不是有意要和太太作对。再者说,倘若这件事真闹闹到了太太那里,那些嘴碎心黑的婆子丫鬟还不知在背地里怎么编排林姐姐呢。要我说,袭人从小儿就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原谅她这一次,也无愧于她待你的心了”。 “宝哥哥,袭人不过是一时糊涂了,何妨再给她一次机会?”黛玉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敏感的她早就觉察到了二舅母对自己的不喜,因此才愈加小心翼翼,同为贾府的亲戚,王夫人偏帮宝钗的意图很明显,前段时间王熙凤检抄大观园时只来了自己住的*馆却没有到蘅芜院,自己怎么可能不在意,不过是默默地忍下了心中的委屈罢了。 见黛玉开了口,湘云宝钗都纷纷开口劝阻,尤其是湘云,她本来就和袭人交好,心思又单纯,见袭人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忙伸手扶了起来,嘴里嘟哝哝地竟是埋怨起宝玉来。 宝玉无法,自己想了一下也觉撵袭人不可行,不说别的,太太那里就先过过不去,何况其中又牵扯到了林妹妹,,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宝玉想了想也就灰了心,只得跺着脚出去了。 贾环刚进水月庵,里面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这才是刚入夏不久,草木正是长的郁郁葱葱的时候,院子里却积了一层还有些许绿意的树叶,院子角上杂草丛生,分明是很久没有打理的样子,贾环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鞋上还有一只路过的蚱蜢把鞋子当做平台稍作休息。 “何兴,这是咱们府的家庙水月庵?我怎么觉得这地方好像有十天半月没人打理了”贾环疑惑着问道。 何兴左右看了一眼,并不见有人经过,主仆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往院子里走去,刚走不远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里面有声音传来,两人循着声音走到了后头一排房子前面,只见一位老尼带着一个小尼姑从长廊另一边远远走来,小尼姑的手里捧着些酒菜,因走的急些,并没有看见贾环何兴两人。 待老尼走的近了,何兴便主动迎了上去,那老尼乍见了贾环何兴两人,倒唬了一大跳,脸上俱是躲闪之色。何兴不等老尼说话就抢先道:“这是荣国府里的环三爷,要到你们水月庵来住两天,你们没有接到府里传来的话吗,走了半天竟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看见”。 那老尼心道苦也,谁能想到贾环今天就来了,她原以为这位三爷最早明天才能到,眼下芹大爷还在屋里喝酒呢,也不知这位三爷的脾性如何,少不得拿话来搪塞一下。 想到这里,那老尼开口道:“我就是这水月庵的主持静虚,没想到三爷今天能到,正好芹大爷今日送了月钱来,我先带三爷到净室休息,随后就去通知芹大爷来见爷”。 贾环不着痕迹地扫了静虚身后那个小尼姑手里捧的酒菜一眼,随后笑道:“有劳主持前面带路了”。 静虚向那小尼姑使了个眼色,小尼姑会意,捧着酒菜跟在静虚身后。静虚引着贾环来到净室,待贾环更衣净手后早有另一个小尼姑奉上了香茶,贾环端起漱了漱口就放下了。 静虚又道:“饭菜已经在外间备下了,三爷舟车劳顿,到外间稍稍用些饭菜吧”,贾环正要答应,只听外间两个小尼姑齐声叫道“芹大爷”,那声音绕肠九转,情意绵绵,听得贾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贾环见贾芹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十分充实地诠释了什么叫“油头粉面”“小人得势”,涂的煞白的脸上油光点点,身上满是刺鼻的脂粉味,神态微醺,分明是喝了酒过来的,眼角上挑的厉害,愣是破坏了那还算端正的五官,给人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贾芹一进门就笑道:“我的爷,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兄弟我早就备好了酒席,一起去饮一杯如何?”。 贾环实在不忍看他那擦着白粉的大脸,虽然贾府中自己见过的如贾琏,宝玉等人也会稍稍已白粉敷面,但绝不会像贾芹那样把整张脸涂得煞白,整一个将要登台开唱的戏子。 “你自去了,我今日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身上乏得很,少不得要稍作休息了,待我过几天回府,亲自做东请你,今日且放过我吧”贾环度过窗边的通风处,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 贾芹暗喜,心道这环哥儿果然是个糊涂的,不过是贾府的一个不得宠的庶子,且又年少,他能知道什么,就算被他知道了我在庵里留宿,也不过是给点好处糊弄过去罢了,难道还真敢和我翻脸不成,想到这里,贾芹终于安心了,又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静虚留下了两个小尼姑也退了出去。 待贾芹和静虚走后,贾环挥手示意两个小尼姑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听话地退下了,她们俩午饭还没吃呢。待贾环用完了饭菜,何兴也吃完饭过来伺候了,又唤了两个尼姑来收拾了碗碟。 贾环眼见的小尼姑都出去了,悄悄吩咐何兴道:“你觑着四下无人,往咱们今天碰到主持的那个地方溜达一圈,我想着那芹大爷必定是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你站在外面听听就回来,莫让人发现了”。 “爷放心,这件事小的我必定办好”何兴拍着胸脯保证道。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何兴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见了贾环就小声道:“了不得了,芹大爷和那些尼姑在一起饮酒取乐呢,我听其中好像又有赖总官的儿子赖尚荣的声音,另外有些声音听得不真切,估摸着是跟着芹大爷来的那几个人”。 贾环听说有赖大的儿子参与此事,心中暗喜,那赖大身为贾府的总管,一向是帮着王夫人敛财,若能够打击赖大,也算是间接报复了王夫人,想到此处,贾环吩咐道:“你现在赶回荣国府见老爷,把这里的情形报告给老爷”,如此这般吩咐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何兴才悄悄退了出去。 第33章 觉羞愧薛蟠远走识人心宝钗却步 在贾环赶去水月庵的同时,薛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薛蟠因为挨了打自觉没脸见人,一定要去南边做生意去。薛姨妈苦劝不得,心中十分忧愁,加上薛姨妈暗中提了一次宝钗和宝玉的事,贾母明显的敷衍了事的态度令她非常失望,王夫人倒是答应的顺溜,只是倨傲的态度明显伤了薛姨妈的心。贾家盖大观园薛家搭进去了几十万两的白银,为的还不是这件事,如今银子填进去了,贾母却装聋作哑起来。 宝钗心里看得清楚,今天宝黛的事更是对她触动极大,于是慢慢拿话劝解母亲先从贾府搬出去为好,薛姨妈听了女儿的话后也有所松动,反正薛家在京都也有宅院,院子又是年年派人来打理的,虽不能和住了十几年的金陵老宅相比,比之梨香院也差不多了。只不过薛姨妈是富贵惯了的人,看不得半点瑕疵,决定还是先派人再收拾一遍再入住。 宝钗心中暗自思量,只因为当时哥哥打死了冯渊,多亏了贾家王家的面子才能逃过一劫,因此对贾家王家十分感激,如今看来,薛家在他们眼中早已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吧,唯一有些用的,只有薛家的银子了。 想到这里,宝钗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次母亲对金玉良缘彻底失望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些人别想从母亲这里算计薛家。薛王氏独自伤神了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更感觉酸辛难耐,拉着宝钗的手强颜欢笑道:“不要担心为娘,我还未出阁时就与你的舅妈不和,她不过是趁着你的舅舅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不在家,存心来气我罢了,很不必放在心上”。 宝钗道:“母亲能这样想女儿就放心了,况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薛家如今的生意倒还比父亲在时要兴旺几分,咱家又担着皇商的名头,松江的布,江宁的宁绸、库缎,杭州的纺绸,湖州的横罗、直罗,各种纱、绣品,笔墨纸砚、扇子,糖、木料、瓷器等,那样没经过咱家的手,咱们家在京都也经营着酒楼、当铺等,虽说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但自从当今天子即位以来,竟是有几分鼓励发展商业的势头,薛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母亲只安享富贵就成,何必因这些小事生气伤身”。 薛姨妈听了宝钗这一席话,本来有些郁闷的心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不住地点头,笑着对宝钗道:“你只知咱们家家大业大,有百万家资的,却不知你林妹妹家才是巨富之家,你林妹妹的父亲是皇上钦点的巡盐御史,祖上也曾袭过列侯的,虽系世禄之家,确系书香之族,非一般的大家族可比,且两淮盐政又是极阔的官,一年收入数十万实属平常”。说到这里,薛姨妈顿了一下,面上露出了哀悯的神色,轻声说道:“你林妹妹也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父母就没了,我闲时也到*馆坐坐,一应摆设竟没有怎么换过,殊不知。。。”。 薛姨妈虽说的隐晦,宝钗隐隐约约也猜到了黛玉家产之事,又想到自己也是年幼失父的,好歹还有母亲哥哥在身边,黛玉却是孑然一身,伶仃孤苦了,想到这里,宝钗也忍不住面露悲色。 薛姨妈又道:“四大家族皆联络有亲,我和你林妹妹的母亲自小便是极亲密的,姐妹们虽不能常常见面,却也没因此疏远了。偶然聚在一起说笑时,也曾说过以后要结儿女亲家一类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像是如在昨日,姐妹们日常相处的情境也像是在眼前似的”。 薛姨妈陷入了回忆中,两人一时寂然无声,好一会儿宝钗才道:“母亲不必过于悲伤,今后我只把林妹妹当亲妹妹看待,母亲多疼她点也就罢了,况且贾府的老太太是真心疼林妹妹的,必不能使她受了委屈”。薛王氏道:“这个我自省的,只是一时回忆起小时的姐妹们,感叹人生无常罢了”。 好容易安抚了母亲,宝钗在房间出了一会神,薛蟠又进来向薛姨妈提起想外出做买卖一事,薛姨妈听罢大惊,忙道:“采买货物一事自有下人们去做,蟠儿何必亲为。且旅途劳苦,餐风饮露的,你身体如何禁受的起,我是万万不能允的”。 薛蟠道:“我已经和在咱们当铺内揽总的张德辉说好了,一起南下到南方沿海地区跑一趟。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的,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出去历练历练,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薛蟠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宝钗,宝钗想了一想,也劝母亲道:“哥哥既有意想出去历练一下,母亲不如就允了哥哥吧,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哥哥这样困在家里,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 ,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竟交与哥哥试一试”。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道:“倒是你说的是,蟠儿毕竟是要撑起薛家的,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三天后,薛蟠看着眼前的两大车行李默默无语,满脸的无可奈何,宝钗在旁边捂嘴偷笑,薛王氏一边唤小丫头把连夜打点的大毛衣服取来,一边指着一堆瓷罐菜娄喋喋不休的说道:“这是五香大头菜切丝炒肉丝,这是香干丁炒乳酱瓜丁,这是斑鸠丁炒笋丁,这是油焖春笋,这是干丝。。。,”说罢又特意指着一个小圆肚的陶罐说:“这是你姨娘听闻你要出去做买卖,特意吩咐做的荣国府庖厨秘制的茄鲞,给你做‘路菜’”。 薛蟠此时忍不住插嘴道:“母亲,何苦大费周章做了这些来,儿子出门做买卖,即使路上错过了打尖住店,儿子身边也都带有厨师、仆人,何必巴巴的带了这些东西上路,没得让人笑话”。 “哥哥说这话才让人笑话呢,真真是从没有出过门的人,享受惯了富贾生活”宝钗笑道:“不说你是出门做买卖,就是前段时间咱们上京来时身边何曾少了这些‘路菜’,哥哥细细想想,繁华大街自不必说,若到了那‘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荒郊小驿,打火做饭,又不必弄菜,只要烧锅干粥烂饭便可,岂不方便省事又不委屈自己的口腹”,薛蟠细想一下,觉得有理,也就不再辩解了。 当下薛蟠并其奶公老苍头,张德辉,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名:主仆一共七人。雇了两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薛蟠自骑一匹坐马,诸事完毕,出了大门,径直去了。薛姨妈回屋暗自垂泪,宝钗在一旁劝解不提。 第34章 巧使计贾芹伏法因牵连赖大怨恨 何兴赶回贾府后,就径直往书房中去见贾政,恰好碰到自己平日交好的小丫鬟水儿,水儿刚添完茶水出来,见何兴在门口站着就向房内努了努嘴,何兴会意,知道贾政此时必定在和那些清客们谈话,自己贸然进去打扰必挨训斥,因此只在门口徘徊。 原来今日贾政回家早,在书房中和詹光,胡斯来等人说些闲话,因见何兴缩头缩脑地在书房门口徘徊,便训斥道:“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进来回话”,话音未了,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进来打千儿请安,贾政定睛细看,方认得是跟在贾环身边的小厮,名唤何兴的。 贾政因问:“你不在水月庵里跟着环哥儿,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环哥儿闹出什么事了?”。 何兴低头恭敬回道:“原是三爷派我回来的,因为此事关系到贾府的名声,所以才要悄悄地回了老爷,请老爷定夺”。 贾政闻言大惊,忙命詹光等人出去,心中暗自思付莫不是水月庵里出了什么事不成,就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何止于影响到贾府的名声,难道是环儿不满老太太的吩咐,在作怪不成?想到此处,贾政即冷声道:“到底是什么事?若是拿话来糊弄我,即刻拉出去打个半死”。 何兴被唬了一跳,忙道:“是管理水月庵的芹大爷太无法无天了,竟然在庵中招聚匪类赌钱,且和庙中女尼饮酒作乐,夜夜留宿。三爷见闹的不像话,又怕事情传出去让贾府颜面扫地,因此才派我回来禀报老爷。 何兴话尤未完,贾政已是又惊又气了,此事若果真传了出去,贾府真的是声名扫地,万劫不复,气只气那贾芹竟是如此不堪之人。贾政怒道:“环哥儿不是在水月庵里吗?他怎么不拿大嘴巴子扇芹儿”。 何兴擦了擦头上的汗回道:“三爷说了,贾芹管理水月庵是经过太太的同意的,若是贸然抓了他也是对太太的不敬,况且他也不能认罪的,必说是别人冤枉了他。不如老爷悄悄地派人去水月庵捉了他,抓他个现场就再也不能抵赖了”。 贾政想了一想道:“果然是这个道理,”你跟着赖总管在跑一趟,把贾芹捆了来,看看他还有没有脸狡辩。 何兴听闻和赖大一起,踌躇道:“小人还有一句话要回老爷,,小人来时亲眼见到赖总管的儿子赖尚荣和芹大大爷聚在一起,恐怕此事他也有参与,让赖总管前去恐怕不妥。” 贾政闻言大怒道:“这个刁奴,谁给他的胆子做出这些不仁不义之事,罢了,你先回水月庵,此事不许声张出去,否则要你好看”。 何兴忙答是,随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何兴去后,贾政吩咐下人叫赖大过来,赖嬷嬷前段时间和贾母提了一下自己孙子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于是和赖大商量着要求了贾政王夫人为赖尚荣捐个前程呢,赖大听说贾政传唤,也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地就赶了过去。 贾政憋了一肚子气不得发泄,有心让贾琏处理此事,又想到贾芹本就是贾琏荐来的,他又和赖尚荣交好,岂有不偏帮的道理。想到此处贾政开口对赖大道:“吩咐下去备好马车,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水月庵”。 赖大听贾政突然说要去水月庵,也是丈二的和尚莫不着头脑,不过见贾政面上甚有怒色,有着十几年的管家经验的他明智地选择了默默退了出去办事。 待贾政一行人赶到水月庵已是二更天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按理说这时候水月庵的大门早就关了,可当贾政等人到达的时候门是大开着的,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后院,就听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传来了女子的嬉笑声和男子吆喝着划拳的声音,赖大不等贾政吩咐,就一脚踹开了门,只见贾芹等人怀里俱搂着一位尼姑在划拳喝酒。 “都绑起来”贾政那里见得这等淫乐的场面,早气得面色赤红,目眦欲裂,他也顾不得那些衣衫不整的尼姑,当即喝令跟来的家仆动手都绑起来。 贾芹此时已是吓破了胆,抖抖索索地伏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利索,贾政想到何兴的回话,四处扫了一眼,果然见赖尚荣跪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另有几人看着有些印象,却叫不出来名字,想是都是些贾府的旁支子弟。 “赖大,那地上跪着的可是你的儿子赖尚荣,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前些日子老太太还跟我说你们在贾府熬了三代,最是尽心尽力的,你儿子从小又聪明好学,让我给你的好儿子捐个前程,如今看来,不给贾府丢脸我都要念声‘阿弥陀佛’了”,贾政冷笑着道。 赖大一脚踹开门后一眼就认出了贾芹,当即吓得两腿都软了,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听完了贾政的话后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冲上去一脚把自己儿子踹翻在地,又死命地补了两脚,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哭道:“这个不孝子干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我这个做爹的也没脸见主子了,我也不敢为他向主子求情,倒不如乱棍打死了好,省的丢生现眼”。 “果真乱棍打死了,只怕你老人家不依,心里头怨恨主子呢”少年清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赖大抬头,只见贾环正中规中矩地向贾政请安,眼中不由的闪过了一道怨恨之色。 “老爷,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依我说,不如趁着夜色把这群胆大妄为的奴才绑回府里关着,明日在做定夺。至于这群尼姑道士,没参与此事的就继续留在庵中,不过是告诫她们不许乱说话罢了,参与此事的呢,看来是凡心未了,既有凡心还是趁早还俗吧,免得扰了这佛门清净之地”。 贾政皱眉想了一下道:“这些琐事我不善处理,回府再说吧”,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第35章 贾芹差事被免赖尚荣挨打结怨 贾环的水月庵之行提前终结了,当天晚上他就和贾政一起回到了贾府。贾芹赖尚荣和另外三个贾府的旁支子弟被分关在了两个柴房里,由值夜的家仆看守着。 第二天早晨,赵姨娘探春她们才知道贾环回来了,赵姨娘刚踏进房间,瞬间就红了双眼,对贾环哽咽道:“我的儿,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可有受苦”,一边说一边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贾环,好似一定要在他身上找到他受罪的证据,看的贾环满脸都写满了无奈。 探春在旁边看得好笑,也就忽略了弟弟求救的眼神,直到贾环杀鸡抹脖地向自己使眼色,探春才上前拉着赵姨娘的胳膊说:“姨娘,哥哥并没有受什么罪,不过是去了馒头庵一遭儿罢了,况且他怎么说也是贾府的三爷,有谁敢为难他不成?果真是这样我也不屑于认他这个弟弟了”一席话说的贾环赵姨娘都笑了。 “三姑娘,姨奶奶,老爷太太让三爷过去呢”,只见一个穿红的丫鬟进来笑着对探春赵姨娘说道,只见她柳眉杏眼,身形婀娜,正是王夫人房里的大丫鬟银钏儿。 “银钏儿进来越发出挑的脱俗了,你怎么不到秋爽斋帮我描几张花样子,侍书那小蹄子笨手笨脚的,我也不敢指望她”探春笑着道。 “姑娘莫要取笑奴婢了,侍书姐姐听到该打我了”银钏儿陪笑着道。 “罢了,你们去吧,不要让老爷太太久等了,等有空了再来找我说话”探春对贾环银钏儿摆了摆手道。 两人出了院子,贾环试探地说道:“银钏儿姐姐,二哥哥前些日子还向我提起你呢?”。 “宝二爷果然提到我了?”银钏儿听说宝玉提到了自己,忙急切的问道,话尤未完,双脸先飞红了,又不欲让贾环知道自己的心思,忙低了头。 贾环把银钏儿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自感叹,亲姐姐金钏儿因宝玉而死,她不但没有远离了宝玉,竟然还对宝玉暗生情愫,芳心暗许,真是让人既恨又叹,恨其不争,叹其痴心。 想到这里,贾环开口道:“二哥哥说银钏儿姐姐模样儿生得好,办事又妥帖,是太太眼前第一个得用的人。又感叹说自己身边就少了像银钏儿姐姐这样妥帖的人”。 “二爷惯会拿话取笑人的,谁不知道伺候二爷的袭人姑娘最是稳妥贴心的,行动上连一丝一毫错都挑不出来,太太常在我们面前夸她呢”银钏儿满含妒意地说道。 “袭人”贾环冷笑一声道:“她这次可真的让二哥哥太失望了,竟然在背后乱嚼姑娘们的舌根,二哥哥气得不行,有心要撵她走,又怕太太不同意,只得暂时压下这件事。要我说,不出个三五日,二哥哥定又要被那狐媚子哄得回心转意了”。 银钏儿先听说宝玉对袭人失望,正暗暗高兴时,又听贾环说什么不出三五日,宝玉必定被哄得回心转意的话,那里还能镇定。如果袭人被撵出了府,王夫人势必还要为宝玉物色一位姨娘,此人又要是王夫人身边得信任的,彩云又病了,早就接家里养病去了,除了自己还能有谁?想到这里,银钏儿对袭人的厌弃之心更是深了几分,说出来的话就多了几分尖锐“袭人姑娘竟然做出这种事,真真是魔怔了,要宝二爷回心转意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贾环愣是从话里听出了森森然的冷意。 贾环嘴角带笑,自己无意间似乎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呢,看来怡红院又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花袭人,你暗中害我之事恐怕要付出代价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到这间耳房来,贾环确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房中的摆设,只见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毯,妃色金钱大条褥,炕沿上有两个墨绿色锦褥对设,贾政和王夫人就坐在上面,右方一张花梨大理石小几,几上止有一个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应季鲜花,右边紫檀架放着官窑的青花盘和汝窑美人觚。左边摆着西一溜四张大椅,都搭着半就不新椅搭,底下配着四副脚踏,另外还有一些摆设,贾环也不太认得,不必细说。 “环哥儿一到水月庵就出了这种事,受惊了吧。那芹儿平时看着也是个老实人,怎么干出这等糊涂的事来,亏得凤丫头还在我面前作保,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环哥儿受委屈了,巴巴地赶到水月庵碰到了这事,闹得几乎一夜不曾睡觉”贾政不耐烦道。 “这才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人最是可恶的,从主子手里谋取私利,反过来还要咬主子一口”,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本想把贾环拉下水,没想到贾政竟然丝毫没有往那方面想,只好暂时作罢。话音一转接着又说:“虽说贾芹,赖尚荣都参与了此事,老爷也看在他们往日的好,饶了他们这一次,其他的人严惩罢了”。 王夫人话音刚落,赖大夫妇“噗通”一声跪在了贾政王夫人两人面前,贾政见王夫人帮他们说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即冷哼道:“你们儿子做了错事让他领罚去,只听说过儿子代父受过的,没听说过父母替儿受罪的,咱们贾府更没有这规矩”,说罢坐在了另一边的榻上,银钏儿早捧了一个小盖钟过来奉上。 赖大很是恼火,儿子在柴房关着,自己又被贾环冷嘲热讽了一回,挣了半辈子的老脸一夜之间都丢光了。又想着儿子的前途没了,更是辗转难眠,索性在房间坐了一夜,就等着天明去王夫人那里求情呢。 苦苦熬到了天明,赖大带着媳妇悄悄来到了王夫人处,王夫人因打发走了贾环,又闻哥哥升了九省统制,连贾母都重新把管家大权交给了自己,正满心的高兴呢。忽闻赖大禀报的水月庵之事,不但没能惩罚了贾环,反而引出了诸多了不得的事情,心中正惊疑不定时,贾政忽然进来了。 见贾政进来,两人都不敢说话,悄悄退到了一旁,方才听到王夫人为自家儿子说话,方鼓起勇气跪了下来求情,没想到刚开口就被贾政驳了回去。 “天下做父母的心总是一样的,看在他们在府里辛辛苦苦做了几十年的份上,老爷何妨饶过赖尚荣一次,况且我听说他在家时十分上进,又懂得孝顺长辈,这一次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王夫人劝道,想了想又道:“环哥儿不是在水月庵吗,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赖大看了一眼沉默的贾政和贾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当时老爷吩咐着正绑人呢,环哥儿就进来了,想必并没有参与其中吧,要不把我那逆子叫来说清楚,省的下人胡说八道,乱编排环哥儿”。 贾政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然而沉浸在阴谋中的王夫人那顾得看看贾政的脸色,又自顾自说道:“银钏儿,传话给外面的小子,让他们把芹儿他们带来”。 贾政一个眼色制止了银钏儿,忍不住拍着桌子道。:“你又扯上环儿做什么?若不是环儿派人来报信,我还被这起黑了心的奴才蒙在鼓里呢,只等着什么时候东窗事发,被人嗤笑时才有苦难言呢。况且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那几个败类,没人打六十大板扔出府去,永远不许再进贾府,不许在贾府当差”。 六十大板,差不多能要了命啊,贾环暗地咂舌,不过他还有一个更好的注意呢,想到此处,贾环开口道:“参与此事的那几位尼姑怎么办?”。 “这。。。”贾政捻着胡须沉吟道:“就按你之前说的办,这群尼姑道士,没参与此事的就继续留在庵中,不过是告诫她们不许乱说话罢了,参与此事的,趁早还俗,免得扰了佛门清净之地,至于主持静虚,直接撵出水月庵”。 “她们一无父母,二无财物,即使还俗了也没有生存之道,既然他们之间郎有情妾有意,不如让她们自己选择,愿意的呢,就给贾芹赖尚荣他们做了媳妇,不愿意的呢,费几两银子给她们做盘缠也好”。贾环道。 贾环话一出口赖大就觉得如同晴天霹雳,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尼姑做媳妇,那儿子的前途还有指望吗?然而不等赖大开口,贾政的声音响起:“这个主意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 “太太”赖大家的欲哭无泪,满脸祈求地看着王夫人,王夫人怒瞪着贾环,一双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贾环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太千万不能做了亏心事呦” 说完也走了出去。 王夫人本来因为马道婆的事就心虚,被贾环那漆黑的双眸一扫,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第36章 再添柴银钏造谣决心定宝玉终撵 银钏儿果然没有叫贾环失望,当天下午就行动了,瞅着宝玉在小山坡上独自坐着出神,她便在山坡下隐秘处烧些纸钱,边烧边哭哭啼啼的哭晴雯,哭声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被宝玉听到。 宝玉果然被银钏儿的哭声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小丫鬟守着一个小火盆,哭的好不伤心,宝玉平生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见此情景忙安慰道:“姐姐莫哭了,有什么伤心事说与我听,少不得为姐姐拍遣派遣”。 “你少来招惹我了,那一个为了你连命都搭上了,何苦来”那丫鬟说着就抬起了头,杏眼微肿,波光粼粼,不是银钏儿是谁。 宝玉乍一见银钏儿,就想起了受自己牵连而死的的金钏儿,一瞬间悲从中来,也红了双眼,又见银钏儿面前的火盆里尚有未燃尽的纸钱,哽咽道:“今儿是你姐姐的忌日,该死,我竟给忘了”。 “再过一个月才是姐姐的忌日,这是给另一个人烧的”银钏儿淡淡道。 听银钏儿一说,宝玉便知是给刚过世不久的晴雯烧的,更觉得心如刀割,忍了好一会儿方道:“你晴雯姐姐生前说话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她这一去了我以为没人会记得她,没想到你还能偷偷给她烧些纸钱。实话告诉你,昨天我已经暗地里烧了不少,就怕真的有地狱,她一个弱女子在那里受苦”。 银钏儿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道:“我和晴雯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她虽是个爆碳脾气,从来也没有和我红过脸儿,后来她被老太太拨去伺候你,我被拨到了太太房里,彼此之间不常见面,才渐渐远了些,其实我心里当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她脾气虽不好,却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就是死得太冤枉些了”。 宝玉先前还陪着掉眼泪,后来听银钏儿说“就是死得太冤枉些了”,便知道她话里有话,忙道:“我也奇怪晴雯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为什么被赶了出去?”。 银钏儿一脸的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表情,低着头对宝玉道:“二爷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晴雯已经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何况其中又关系着一个好人的脸面”。 银钏儿这一番话下来,宝玉能不究根问底吗?答案是肯定的,于是宝玉急切道:“我也不想你晴雯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的,让我一辈子不能安心,到底怎么回事,好歹说一声让人安心”。 银钏儿道:“若论别人,我是断不肯说的,若是二爷,只求二爷为我保密,否则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肯在背后论人是非”。 “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断不会让你难做”宝玉郑重点头道:“你要不信,我立刻就能立个重誓使你放心”,说罢举起手就要立誓。 银钏儿立刻转笑道:“你这个傻子,谁让你立誓了,我难道还不信你么”说完话锋一转,脸上又添了几分哀伤之色道:“晴雯姐姐之所以被太太撵出了园子,是有人在太太面前进了谗言的缘故”。 宝玉大惊失色道:“是谁的在太太跟前进的谗言,晴雯虽然经常得罪你,也不至于到被撵出去的地步”。 “正是二爷房里的袭人姐姐,那天太太叫她去问问二爷最近的情况,我给太太送完茶水走到窗户根子底下全听到了,袭人姐姐说晴雯姐姐凭借自己长得比别人好些,便不太把别人放在眼里,又说晴雯姐姐狐媚子行径等等”银钏儿低声对宝玉道。 “果真是她,是我错看了她!晴雯与她向来不和,她又拉着秋纹檀云麝月等人孤立晴雯,我原以为不过是女儿家闹闹别扭,几天就又好了,没想到她竟能狠下心来,晴雯被拉走的时候身上还病着,手脚都是凉的。她。。。”宝玉半饷又恨恨道:“前儿还在背后乱嚼林姑娘的舌根,亏得林姑娘还帮她说话,家里的姐姐妹妹那个不夸她贤惠,竟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银钏儿听了宝玉这一席话,心中暗喜,她编派袭人的这一席话本来就是编出来的不指望宝玉如此轻易便相信了她,好不容易压抑住心中的狂喜附和道:“正是呢,谁能想到会是她,连太太提起她都赞不绝口呢”。 宝玉气得对着地下就是一拳,银钏儿唬了一跳,忙拉着宝玉的手查看,虽然地上都是些松软的泥土,娇生惯养的宝玉手面上还是青了一大块,宝玉还没怎么样,银钏儿倒是急的先掉下泪来,宝玉怔怔地看着银钏儿,也不答话,径直去了。 宝玉一进怡红院,袭人就迎了上来笑道:“我的爷,你去了哪儿?让我到处好找,快换身衣裳吃饭去,老太太遣人来叫了好几次了,就只不见你的身影”。 宝玉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袭人,一瞬间觉得她真的很陌生,陌生的让自己不寒而栗,晴雯和她一起被老太太派来照顾自己,有多久了呢,五六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朝夕相处之人,转眼间就能置对方于死地,袭人果真应了自己给她起的名字么。 “袭人,袭人”宝玉苦笑道,当初自己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二爷,快些换身衣裳去吧”袭人催促道。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换了一身衣裳后果断转身离开了院子。 “宝玉,坐到这里来”贾母一见宝玉来了,忙挥手招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老祖宗就是偏疼宝玉,这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有好的玩意赏给他,有好的衣裳也赏给他,这些我们都不怨,这本就是老祖宗自己的,想给那个就给那个。我只不服,为什么有好的酒菜不赏给我们这些跑上跑下的一口,尽给宝玉吃了,留我们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王熙凤笑着向众人道。 “你这个猴儿,说的可怜见的也不管用,我的都留给宝玉了,你要想吃问太太要去,让太太疼疼你”贾母指着王熙凤笑道。 “不管用的,做我的白日梦呢”王熙凤故作哀怨地叹了一口气道:“太太有好的自然也是想留给宝玉的,桌子上的酒倒是愿意让我尽兴喝,为的是宝玉不能多喝,要不然,酒都不给我一口润润嗓子呢”。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大笑起来,唯有宝玉呆坐着,邢夫人冷笑了一声,看都不看王熙凤一眼。 贾母因说道:“宝玉这几日越发进益了呢,我听跟你的丫鬟回说你这几日都在屋里写字温书。懂得读书习字是好的,就只别累着自己,抽空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心,或是到姐妹处坐着说说话都是好的,为了那几个字闷坏了就不值了”。 宝玉回道:“老祖宗不要为我担心,我自省得”。 贾母拉着宝玉的手道:“你这孩子。。。”话犹未完,就听贾母厉声道:“你这手是怎么了,觑着我老了,眼睛也花了,就看不到这么一大片青紫吗?”,说完又道:“跟着的人呢,主子受了伤,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贾母声音一起,众人纷纷围着宝玉查看伤势,见只是青了一块,并没有别的伤了方松了一口气,王熙凤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劝慰贾母道:“宝玉又不是女孩儿家,哪有那么娇惯,老祖宗你就放心好了”。 宝玉也道:“不过是我不小心擦破了一块皮,并没有什么大碍,老祖宗不要担心”。 “这是定要问清楚的,包容一次以后人人都这样还了得,跟着的人是谁?立马叫来”贾母吩咐道。 不一会儿,只见袭人过来了,见了贾母磕头道:“听说二爷手擦破了,我是二爷房里的大丫头,出了事应由我负责”说罢重重给贾母磕了一个头。 贾母心中暗暗满意,怪不得老二媳妇经常夸赞她,真真是贤惠大方之人,给宝玉做姨娘倒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老祖宗,孙儿觉得袭人并不适合呆在怡红院,请老祖宗做主撵了她出去吧!”宝玉突然道。 “宝玉,你。。。”王夫人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宝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宝玉的手指都是哆哆嗦嗦地。 “太太,袭人在怡红院经常搬弄是非,不是一次两次了,儿子实在是不能容忍她了”宝玉坚定地看着王夫人,随后道:“我哪里决不能再留下袭人了”。 “罢了,你不想要她,还是让她到我身边来伺候吧,我把玻璃拨过去顶替袭人的位置伺候你,这丫头心也细,性格儿又安静,她伺候你我也放心”贾母警告地看了一眼王夫人随后对宝玉道,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按照宝玉一贯的准则来说,除非真把他得罪的恨了,否则绝不会说出要撵人的话来。 宝玉对贾母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老祖宗成全”,说完再也不看一眼跪坐在地上已经傻掉了的袭人。 第37章 惊闻赐婚王夫人气急败坏本应远走薛霸王再惹官司 宝玉如银钏儿所愿撵了袭人,却没有想她想的那样自己取代袭人的地位,成为宝玉的准姨娘,如果银钏儿想贾环一样是从现代穿过去的,她一定会泪流满脸地对月长叹:“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不管银钏儿对这件事情有多失望伤心,背地里咒骂了多少次,最起码有一个人却是感到大快人心的,这个人就是贾环,当芳芷一脸忿忿不平地把这件事告诉贾环时,贾环笑着回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二哥哥既然主动撵了袭人,一定是她做的不好了,我们这些旁观者只好在边上看着罢了”。 “大喜事,大喜事,听说皇上给咱们家宝二爷和林姑娘赐婚了”杏儿掀了帘子进来兴奋地说道。 贾环心里一惊,没想到宗璟那么快就给两人赐婚了,袭人刚被宝玉撵走,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看来这次王夫人恐怕是要气昏头了,贾环满怀恶意地想。 “没进门就开始嚷嚷,要是有人拿假话来骗你玩的呢,这话被人听去了你还要命不要,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芳芷没好气地训斥杏儿道。 “是老太太身边的紫鹃姑娘告诉我的,她从来不骗人的,所以我才当做一件正经事来告诉你们,你还怪我造次”杏儿吐了吐舌头,对芳芷挤眉弄眼道。 “如此说来倒是真的了,这确是一件大喜事了,我们私底下也说,宝二爷和林姑娘站在一起倒像是画儿上的,以后必定是一对的,没想到果然应验了,咱们贾府又要有一件大喜事要办了”芳芷没有在意杏儿的挤眉弄眼,向贾环笑道。 “林姐姐和二哥哥确般配”贾环最后下了个定义。 “环叔,你准备好了么?”清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随后一个面容严肃地小大人出现在贾环的视野里,看那鼓囊囊的包子脸,不是贾兰是谁。 “好了,走吧”,贾环一个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贾兰的包子脸,随后率先走了出去,留下了石化了的贾兰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问你,我缺课的这三五日先生可有提起我?”在去学堂的马车上,贾环一脸不安地问道。 “先生每日不过是带着我们诵读,其他事一应不管的”贾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先生若是当面质问我该如何应对?”贾环开口问道,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 贾兰默默地看了自家叔叔一眼,然会做了一个他惯常会做的事情,无视对方。 “兰儿,叔叔问你一个问题,《大学》你都会背了吗?”继上次被无视之后,贾环再次开口问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贾兰没有回答贾环的问话,而是酷酷地背了一段《大学》来打击自家叔叔本来就不多的自信心。 贾环无言以对,只能用沉默来反抗来自小屁孩的鄙视。 环兰两人刚来到学堂,贾环就发现了学堂中的一个惊人的变化,那就是没有薛蟠的学堂实在是太安静了,相对于以往来说,对学堂中的这群贾家旁支子孙来说,薛蟠的存在只能起到荷包的作用,现在荷包长腿跑了,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先生传道授业解惑了。 贾府 “得蒙天恩,今上能够亲自为家里两个玉儿赐婚,是那两个玉儿几世修来的福分。实话说了吧,我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以前觉得他们都太小,果然说开了两个人也怪不好意思的,才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贾母笑呵呵地对贾政王夫人等人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贾政道:“老祖宗看着好就行,黛玉那孩子我看着也是不错的,就是宝玉太不争气了”。 “今天可不许你再说宝玉了啊,好好的孩子,愣是被你给吓破了胆,要我说,严父固然出孝子,也不能太过了。你父亲还在的那会儿,就是这么对你的吗”贾母板着脸教训道。 “老祖宗教训的是,是儿子的管教太过严厉了”贾政无奈低头认错道。 王夫人坐在贾政旁边,虽然胸中的一股怒火越烧越旺,脸上一直竭力地挂起微笑,屁股下面像是有千根钉子一样,多坐一刻都像是把心在油锅上煎熬“太太,老太太叫你呢”王熙凤轻声提醒面色越来越难看的王夫人。 “老太太,宝玉的婚事。。。”王夫人迟疑道。 “这可是圣上亲自赐的婚,莫非你不满意”贾母冷着脸道。她早就看出了王夫人的强颜欢笑,心里不满得很,这可是皇帝亲自赐的婚,本来就是天大的荣耀。黛玉模样儿好,性情和宝玉也合得来,是宝玉妻子的最好选择了,难道就因为那个妒妇的不满就要毁掉宝黛两个人的一生吗?即使没有圣旨贾母也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前提是黛玉不会像原著中的那样身体快速恶化。 “这样的重罪,儿媳可担待不起,宝玉能够得到今上的赐婚,我这个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满呢”王夫人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怨恨,装作一脸欢喜地表情对贾母道。 “嗯”贾母极冷淡地嗯了一声,就再也不看王夫人,转头和邢夫人王熙凤等人说起话来,王夫人表面上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手里的一条鲛绡帕差点被她自己扯成碎片。 薛姨妈也是强颜欢笑着陪着贾母说话,听到皇帝下了圣旨给宝玉黛玉赐婚的事她确实非常失望,因为在此之前她觉得宝钗和黛玉结成夫妻的可能性更大,不过经过女儿几次向她表露心迹,她已经有所松动了,虽然觉得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惆怅感。 薛姨妈陪着说笑了一会,就要告辞回去歇息,刚回到梨香院就见女儿宝钗在做针线,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 正当母女两人说到不知薛蟠走到了哪里时,大丫鬟夏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满脸苍白之色,见得薛王氏在厅上坐着,忙说道:“太太,不好了,刚才二门的小厮传进话来,说是公子不知因为什么打死人了,已被官府拿了去,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夏荷话还未说完,薛姨妈登时便吓昏了过去,吓得周围丫鬟婆子一起抢上去救,宝钗一面指挥丫鬟婆子把母亲扶到床上躺好 ,一面吩咐了一个小丫头赶紧去请医生,面对众多的丫鬟婆子,宝钗面上看不到喜怒,到让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失望了,只是宝钗紧握的右手暴露了宝钗真实的心绪。 薛姨妈不久变悠悠转醒了,看到宝钗守在床前,登时便泪如雨下,一把握住宝钗的双手,愣愣的只是说不出话,宝钗看到母亲这样,心里也像是刀绞似的,万没想到哥哥竟会又惹出人命官司来,才走了两天,哥哥为何会干出这样的混账事,难道这就是薛家无法避开的劫难吗,想到这里,宝钗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背对母亲悄悄地擦掉了涌上来的泪珠儿。 薛姨妈这时仿佛是刚醒悟过来,挣扎着坐起了身,一面打发心腹王嬷嬷赶紧吩咐小厮打听大爷的消息,一面吩咐下人若是李总管回来赶紧过来问话,李福听到消息已经去处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只有他说得清。 然而还没等传话的小丫头出房门,就听到外面婆子的通报说:“太太,李总管来了,还带着老苍头,说是有要事禀告”。 “还不快喊进来”,薛王氏忙道,早有伶俐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打帘子,李总管微躬着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薛蟠的奶公老苍头,因屋里的丫鬟婆子等都未来得及避开,他们也不敢抬头,李福只低头道:“管家李福给太太请安,大爷这事的原委让老苍头讲给太太吧”。 “快说,蟠儿这事怎么了,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不要隐瞒我”薛姨妈急切问道。 “太太且放宽心,大爷并没有惹上人命官司,莫要听了他人的胡说八道”老苍头回道。 薛姨妈这时方放了心,对宝钗等人道:“几不曾唬死我也,终究是没事了,若蟠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说道此处,薛王氏竟是哽咽不能语。 “罢了,罢了”薛姨妈叹道:““没有惹上人命官司我就放心了。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素日只当你是个稳重的,那知你竟如此不晓事,我只问你,你陪大爷一同去的 ,为何大爷就惹了事?”。 薛姨妈这一席话说下来,老苍头顿觉冷汗直下,心里暗暗道声苦也,哪个乱嚼舌根的在太太跟前胡说八道,可是坑苦了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也不敢怠慢,只悄悄地给李福使眼色,李福会意,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第38章 悲宝钗哥哥入狱哀贾环功课双倍 老苍头回道:“路上原本都是安排好的,什么时候赶路,在哪里打尖住店都是有定数的。只是昨日大爷喝了点酒,也不坐马车了,只醉醺醺地跟在队伍里,小人们苦劝不得,只好暗自照应。谁知就有一个公子的随从,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刚从客栈出来,大爷醉醺醺的又站不稳,一头就撞了上去,那随从见大爷撞过去,焉有不躲的道理,这一躲大爷就撞上了路旁商贩的一筐鸡蛋和一筐韭菜上,大爷身上登时就像开了颜料铺,白的黄的绿的弄了一身”。 “这个孽子,每每灌了些黄汤就要生事,百般劝不得。他脾气又急,再不肯饶人的,如此一来哪能善罢甘休,必要生事了”薛姨妈恨恨道。 老苍头见薛姨妈气得脸都白了,也不敢接话,只得继续说道:“大爷当时又气又急,顾不得我们的苦劝就动手打那个随从,那随从也是吓傻了,竟也不知道跑,被大爷一拳打倒在地,待我们拉开时,见那随从满头的血俱都吓呆了,赶紧抬着去找大夫,幸亏无性命之忧,已被救回来了。大爷也被带去了衙门,我先派了一个小子回府传话,随后李管家赶到了,那随从的主子也来了,看其装束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我们也不敢怠慢,只得回来禀告太太”。 李福接道:“既没有弄出人命来,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此事还望太太定夺”。 “我能有什么办法?此事还是请琏儿走一趟吧,好歹把那个孽子弄出来”薛姨妈道。 “这。。。”李管家迟疑道:“回来的路上听说大爷所打的那位随从的主子来头不小,怕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且对方又放言说看不惯大爷横行霸道,惟愿他吃些苦头而已”。 薛姨妈听了半饷无语,宝钗想着薛家今时不同往日,况且自家哥哥行事太过于莽撞,吃些苦头未必不是件好事。 宝钗因劝母亲道:“哥哥本无经商天赋,虽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谁都知道不过是赖着祖父旧日的情分,在户部挂虚名。且自父亲去后,各省中有的掌柜,总管,伙计等,都趁机拐骗起来。别的不说,现在京都几处生意,当铺,胭脂铺都日渐消耗,我每每想到此处,不免寝食难安,哥哥又爱惹是生非,此次吃些苦头也是好的。母亲依我的话,派李管家打点衣物给他送去尽可了”。 薛姨妈沉思了一会儿道:“钗儿说得有道理,让他吃些苦头也好,那年上京来还为着香菱闹了一场人命官司,几不曾唬死我也,这次给他吃个亏下次兴许就不敢了”。 因吩咐道:“就按着钗儿说的去办吧,香菱,你去把大爷的衣物打点出来,厚些的衣物也准备几件”。 李福在薛家当管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薛家大大小小铺子里的事他都有所涉猎,如今薛蟠出了事,他恐怕铺子里的那些管事,掌柜的又要闹起来了,心里正思量间,就见小丫头莺儿过来了。 “李叔,京都的几间铺子经营如何?哥哥这一去恐怕没人能压住他们了吧!”宝钗担忧道。 “姑娘高瞻远瞩,铺子里的管事的恐怕难以管制,姑娘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自是我所不能及,只是铺中诸多繁琐杂事,加以人情脸面,实在有心无力,且古语有云:‘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我是宁得罪君子,不愿得罪小人,惭愧之极”李福面带愧色道。 宝钗想了想道:“虽说只是几小铺子,可实际上这几件铺子是薛家重要的经济来源,是薛家在京都中最重要的产业,倒是要想个办法。且万事万物都有他的道理,经商亦然,况且只要撑个三五个月等到大爷回来尽可了。 贾环欲哭无泪了,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选择让何兴帮贾代儒提米袋回家,毕竟何兴不用上学不是么? 现在他万分肯定自己一定是得到了贾代儒的另眼相待,两篇大字,一篇古文背诵,一篇《孟子》,分明就是贾兰作业的两倍,不过看着贾代儒面无表情地交代完作业,过程中贾环实在提不起勇气抗议。 “环叔,先生和你说话呢!”贾兰扯了扯贾环的衣角,悄悄提醒道。 “呃,”贾环尴尬地眼前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的贾代儒,习惯性地揉了揉鼻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贾代儒严肃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再加一篇字,写不完明天就不用来了”说罢转身就走,那一揪山羊胡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冷硬的曲线,冷硬地让贾环的心都凉了。 “环叔,要回家了”贾兰出声再次提醒凌乱中的贾环。 “真是谢谢您啊”贾环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当我没有看见你那幸灾乐祸的小眼神么,喂,你眼中的怜悯是怎么回事。实际上,贾环极力保存着那份做叔叔的尊严,他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学堂,过程中还轻轻摸了摸贾兰的头顶,嘴里说着:“乖”,好吧,这下轮到贾兰风中凌乱了。 然而贾环的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他走出学堂看见正在对峙的两人时。好心情立马就崩坏了,那身着黑色劲装,一脸面瘫样的男子不是武极是谁?何兴正一脸愤愤地瞪着武极说些什么,武极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两人一见贾环出来,俱都迎了上来,“我家主子请三爷去坐一坐”武极抢先道。 “三爷,姨奶奶说了今天一定要爷早点回家”何兴针锋相对地说,说完还示威性地看了武极一眼,武极轻轻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环叔,不回家么?”赶上来的贾兰疑惑问道。 “那个,我要见一位朋友,你们先回去吧”说完又对何兴道:“不许和姨奶奶乱说话,我去去就回”。 何兴听贾环如此说,瞬间就想漏了气的皮球,马上就扁了下去,恹恹道:“是”。 贾兰也不情不愿地道:“那环叔你快些回家,先生明日要查功课的”。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孩,贾环暗自嘟哝,有必要一次次揭自己的伤疤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番外,不喜欢看番外的可以绕过去啊!哼(ˉ(∞)ˉ)唧 第39章 “听说皇帝都是日理万机的,我怎么觉得你每天好像都有闲暇时间”贾环拈了一块丫鬟端上来的精致点心,唔,好香,是桂花糕的味道。随着糕点化在口中,贾环满意地眯了眯眼。 宗璟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把贾环唇边残留的一点糕点抹去,面上似有淡淡的笑意闪过,他指了指书桌上的一叠奏折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奏章却只有有无用处之分,这些奏章动辄洋洋洒洒数千字,然通读全篇,不过是些歌功颂德之语或表明忠心之言,何足一观!”。 当宗璟的因长年习武手指上留下的粗糙的厚茧划过自己的嘴角时,贾环不自觉地颤了颤,随后装作不在意地指着另外的一叠奏章询问道:“那边的都是些重要的奏章?”。 “天下大事尽汇于此,大到邻国番邦,灾年病疫,小到官员家事,京都商行,必须我一一做决断”宗璟道。 贾环哭丧着脸道:“既如此说,咱们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之人了,你要忙着看奏章,决定天下大事;我的三篇字就够我愁的了,背诵文章我倒是不惧,唯有这手字不能拿出去见人。我告诉你个笑话儿,老爷略微夸赞我一次,太太就要叫我过去抄佛经,我三姐姐怕我因此耽误了学业,每每暗暗仿了我的笔迹抄写好了送到我那里。她每常说因为我的字写得实在羞于见人,她仿写时须要时时提心,一个不在意便仿不像了”,说完自顾自地“嘿嘿”笑了几声。 宗璟看着嘿嘿傻笑的贾环,也不答话,他伸手铺开宣纸,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贾环两字已跃然纸上,宗璟指着新写的两字向贾环道:“环儿以为如何?”。 贾环忙拍马屁道:“很好,据我看来极有风格”说完还故作沉思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每天再加一篇字,我会定时检查的”,宗璟听完了贾环的风格说后冷冷道。 贾环偷偷瞟了一眼宗璟冷冷地脸色,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道:“我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呃,我还想抽出些时间经商呢”。 “真的,我已经托我奶公盘下了三间胭脂铺子”贾环见宗璟无动于衷忙解释道。 “每天加两篇字,到这里来写”宗璟出声道。 贾环识相地闭上了嘴,内心却为自己刚刚的多嘴而懊恼不已。 桃花居,宫粉阁,胭脂泪三间胭脂铺子的掌柜赵全胜,李德祥和孙瑞三人正局促不安的坐着,右前方有一少年背对他们临窗而立,也不说话,好像在专注地欣赏窗外的风景,最后终是急性子的桃花居掌柜赵全胜耐不住了,率先出声问道:“李叔,不知您通知我们来有何指示?” 李叔正是贾环的奶公,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贾环,见贾环点头这才说道:“想必前些日子已经通知你们铺子已交由他人打理了,这位就是咱们新的主人,也是桃花居,宫粉阁,胭脂泪三间胭脂铺子的主人,你们可以和我一样称呼他为三爷”。 “这。。。。。。”三人大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想到盘下三间店铺的真正主人竟是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这时贾环道:“我盘下这几间店面,是因为我觉得有利可图,在商言商,我也不说别的了,桃花居,宫粉阁,胭脂泪三间胭脂铺子都地处京都城中的繁华地段,每月却只有区区百两银子的进项,最后还要落得要抵押出去的下场,不知各位有什么要说的?”。 “这几年收入虽无较大波动,却一直缓慢下降,尤其是三个月前美人笑又开了几家新的店铺,更是抢走了我们的大部分客人,我们的胭脂铺子要在京都立足,只有抢美人笑的客人了”,宫粉阁的掌柜李德祥回道。 “美人笑除了经营久远,还有什么优势?”贾环开口问道。 “美人笑的胭脂水粉配方非常特别,做出的胭脂比我们的要好上许多,若我们也有好的胭脂配方,虽说不能压美人笑一头,也有资格与其争上一争了”胭脂泪的掌柜孙瑞愤愤不平的说道。 好的配方,贾环暗暗思忖,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配胭脂,谁能比的过宝玉,因说道:“我这倒是有一只配方,只是不知道到底怎样?能不能成” “三爷但说无妨”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对上料制成上好的胭脂,再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贾环边回忆边说道:“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唇上鲜艳异常;用水化开,扑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甜香满颊”。 “此方可曾试验过,果如三爷所说的效果吗?”孙瑞激动地问道。 看到三人都满怀希望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贾环知道这次赌对了,轻轻点头道:“诸位尽可以放心,我可以保证一定远胜美人笑多矣”。贾环心道林妹妹亲自试验过,总不会错的吧。 “果诚如三爷所言,桃花居,宫粉阁和胭脂泪都能再进一步了,”李叔兴奋的说,三人也都附和道:“李叔所言极是”。 “方子虽好,却不能使桃花居,宫粉阁和胭脂泪与美人笑比肩,各位俱是经营多年的老人,何以看不出铺子沉疴多年的痼疾,既然我接管了铺子,免不了要整治一番的”贾环一字一句的说道。 三人心想,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了,嘴上却不敢怠慢,忙都连声道“ 不敢当”,贾环扫了他们一眼,看到三人惶恐的脸色满意道“我盘下了铺子,却没有换掌柜的,不过是看在你们算是这行业的老人了,比一般人好歹强些。只是我不愿意听到有人说‘这铺里原是这么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一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清白处治。”停了一会儿又说:“若是有功的,我也不会薄待与他”。 贾环这一席话可谓是恩威并重,赵全胜,李德祥二人满脸冷汗,只知道连声称“是”,孙瑞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问道:“三爷既如是说,必已洞察铺子的痼疾,还请小姐指点一二”。 “指点称不上,不过是几点建议罢了,在我看来,铺子主要存在三点不足,一是事无专管,临时推诿,二是东西普通,毫无新意,三是量大货贱,自贬身价,这三点是这三间胭脂铺子为什么地处京都城里的繁华地带,每月却只有区区百两银子进账的主要原因。刚才的方子不过是解决了东西普通,毫无新意,事无专管,临时推诿这一点还需要诸位多费心了,至于量大货贱,自贬身价这一点不足,我认为只要分出一部分胭脂,稍稍减少每盒胭脂的量,再以精致玉盒盛放胭脂,便可提价许多”说完又暗示李叔上前,道:“我不能时时出府,你们有什么问题,只要使李叔得知便可,李叔自会禀报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现作家收藏变成了12个,于是继续巴拉巴拉,看看能不能再增加几个 (>^ω^<)喵 第40章 学堂下了学后到宗璟的别墅里呆上一个时辰,他写他的字,宗璟批奏章,倒是两不相妨。最近贾代儒倒是越来越“看中”贾环,留给他的任务明显比别人要多的多,贾环有宗璟的指点,无论是学问上还是写字都进步神速,如此一来,贾代儒每次见到他时那双总是浑浊的双眼都分外有神,更加“偏重”他了。 这算是恶性循环吗,贾环泪眼汪汪地向宗璟哭诉,结果宗璟淡定地说:“你也算是天子门生了,若是这点要求都达不到,……”。 后面的话宗璟没有说,贾环也不想听了,他流着宽面条泪继续着自己的好学生生涯。 好不容易写完了自己每天的五章大字,贾环无聊之极,最后竟然慢慢蹭到宗璟身边,大着胆子看着宗璟批阅奏章。 宗璟看着因为好奇而伸过来的小脑袋,不由得有些感慨,想着开始时贾环的拘束小心,再到现在的无所顾忌,这中间不过是半个多月时间,贾环便由家猫蜕变成野猫,写完字后就整个书房乱窜。 “正好有大臣在奏章上说起你们家的事,想听听吗?”宗璟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小脑袋道。 宗璟的话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宗璟的好奇心,贾环听完忙道:“也有我们家的事么?”。 “应天府尹贾雨村因为几把扇子枉顾人命,得到的扇子送去了贾家大老爷贾赦处,这件算是你们家的事吗?”宗璟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环道。 贾环沉默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宗璟,在原著中,不仅贾赦因为几把扇子间接害了石呆子,就是王熙凤身上也背了几条人命,贾环心里清楚,贾家已经无可救药了,因为这个家族承载了太多的罪恶,是到它要还债的时候了。 “呵呵,那个,当我没问哈”贾环一边干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企图淡化这件事情,没想到宗璟早就看出了他的企图,一伸手就把他捞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轻轻道:“可是环儿刚才明明很想知道”。 贾环只觉得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天可怜见,他只是很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并不是想要说起贾府这个尴尬的话题,很明显,贾府诸人一次次挑战宗璟底线的做法让贾环产生了一种鸵鸟心理,所谓眼不见为净,贾环对贾府即将迎来的血腥暴力事件果断选择了无视,或者,还有别的办法能阻止一群人不停地作死? “皇上自有决断,环儿不敢妄言”贾环识相地表明自己的立场,绝不和恶势力同流合污,嗯,对,决不能! 宗璟见贾环一副我和贾赦没有关系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随后果断转移话题道:“你的胭脂铺子如何?可有盈利?”。 贾环见宗璟提起了胭脂铺子,立马眉飞色舞道:“半个月时间就赚了三百多两银子,不过随着声誉的提高,我相信以后赚的以后会越来越多的”,说完还不自觉地挺了挺小胸膛。 宗璟对他的胭脂铺子没有兴趣,不过看着眼前人眉飞色舞的模样,他突然发现似乎贾环开的胭脂铺子很不错。 最近一段时间,京都城内胭脂生意行业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桃花居,宫粉阁,胭脂泪三间胭脂铺子的掌柜赵全胜,李德祥和孙瑞三人可谓是春风得意,新配置的胭脂水粉很受欢迎,尤其是那些精致玉盒盛放的胭脂,价格昂贵,却受到许多大户人家小姐的青睐,往往供不应求。桃花居,宫粉阁,胭脂泪由每月却只有区区百两银子的进账涨了一倍多,已经可以比肩美人笑了。 听到奶公李叔的回禀,贾环很是满意,虽然和自己设想的有点差距,但区区半个月的时间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自己用心经营,假以时日,桃花居,宫粉阁,胭脂泪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功,想到前世女人为了美貌都能在身上开刀,怎么会吝啬几两银子。 贾环知道出售胭脂水粉这个行业的巨大利润,因为绝大部分比较成功的商人都会把精力投入在酒楼,当铺,古董等盈利比较迅速快捷的行业,很少有商人投资胭脂铺子。贾环要做的就是趁多数商人还没发现它的巨大利润之前率先抢占市场, 上一世虽然自己并没有接触过商业,不过‘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贾环对自己的判断力深信不疑。 看着赵全胜,李德祥和孙瑞因为成功而笑歪的嘴角,贾环故意虎着脸道:“一次成功不代表永远的成功,做生意就是要出其不意,永远使客人保持新鲜感。谨慎小心自不必说,只是踏实平稳太过,奇计胜兵,奇谋生财,兵家常说,将三军无奇兵,未可与人争利,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奇计胜兵,奇谋生财”。 贾环一口气说完,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继续卖弄道:“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中列举了卖油脂的雍伯、卖肉制品的浊氏等商人,他们都是掌握一技之长,经营奇物的商品而致富的,我相信我们的胭脂生意也一定会声名远扬的”。 三人低头称“是”,俱收起了轻视之心,从此刻起是完全信服贾环了,回去后都严格按照贾环的指示开始革新铺子。 “三爷刚才真是好生威风,竟是强了一般男儿百倍不止”,回贾府的路上,贾环的奶公李权就忍不住地对贾环感叹了一番。 贾环听到奶公的称赞,也不答话,心里早就得意万分了。 何兴如何看不出来自家三爷的心思,忙拍马屁道:“爹你不知道,别说是普通男儿,那些世家大族的弟子也未必见得就是好的,只说府里的二爷,还是衔玉而生的呢,也不在学堂读书,整日和女孩儿家混在一起,如何能有出息呢”。 贾环不待何兴说完,就喝止道:“这些话以后不许乱说了,被人听去你还要命不要,再说二哥哥没有你说的那么不济,胭脂的配方还是他想到的呢”,贾环忙解释道。 何兴吐了吐舌头,被自家老爹李权一个巴掌打的缩了回去,贾环见何兴那幅萎靡不堪的样子不由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12点之前码完了 第41章 因水月庵一事赖尚荣挨了八十大板,几乎去了半条命,之后又被迫娶了水月庵的一个尼姑智律为妻,那智律虽然从小儿在尼姑庵长大,奈何师傅静虚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姻缘,伤人性命之事不知做了凡几,智律跟在静虚身边几年,见多了谋财害命之事,胆量也大了起来,她不甘心一辈子困在尼姑庵吃苦受累,所以当水月庵事发,她就一口咬定了赖尚荣,她心里明白,赖大是贾府的总管,巴上了赖尚荣就等于跳出苦海了。 虽然智律的算盘打的很好,她却忽略了贾家的态度,贾政本就不是个糊涂人,他只是固守着文人的清高自持不愿意过多地管理贾家事务罢了,如今水月庵出了事,又是自己亲眼所见,带给他的震撼自然是非比寻常,震怒之下他又吩咐查了铁槛寺以及贾府名下的田庄等产业,果然又查出了许多中饱私囊,胆大包天的行为,贾政气了个倒仰,倒是先把贾琏叫来骂了一顿。 赖大是贾府的总管,贾府出了这些事自然和他是脱不了关系的,又加上有许多项和他本来就有直接的联系,贾政一怒之下罢免了他的管家权利,连同赖大家的在大观园里的职务也一并被罢免了,一时间贾府下人人人自危,私自克扣的现象倒是一时绝迹了,这原是意想不到的效果。 赖大被罢免了管家的权利,往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下人们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就怕引火烧身;大儿子的前途没了,挨了80大板后又娶了一位让赖大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的媳妇,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偏偏这位儿媳妇也算的上是主子赐的,打不得骂不得。 赖大本想带着媳妇到贾政王夫人面前哭诉求情,奈何贾政早吩咐下去不许放赖大进院子,赖大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也渐渐消停了,只想着等着贾政气消了再徐徐图之。 赖嬷嬷是个有见识又有胆量的,况且她在贾府又有体面,即使孙子在水月庵出了丑,儿子管家又出了纰漏,贾府上下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嬷嬷。她心里明白儿子孙子犯的这些事确确实实惹恼了贾政,眼下只有去求求贾母开恩了。 赖大夫妇听母亲提起要去求贾母,早就巴不得这一声儿,赖大赶紧恭维道:“若是母亲去求情,儿子尽可以放心了”。 赖嬷嬷看着儿子儿媳妇喜笑颜开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豁出了出这张老脸罢了”。 赖嬷嬷来到贾母房里,贾母正在和黛玉探春她们在一起说笑呢,王熙凤也在旁边陪着说笑,王熙凤一见赖嬷嬷来了。就知道她肯定是为了赖大来的,赖大虽然是贾府的管家,可与王熙凤半分交情也无,他可算是王夫人的心腹。王熙凤不欲搀和到这件事,寻了个由头就离开了。 “有几日没有看见你了,在家里享福呢?”贾母笑着对赖嬷嬷道。 “老太太说哪里话,我让那不争气的儿子孙子绊了脚儿,好容易得空儿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越发有精神气儿了”赖嬷嬷陪笑着道。 贾母听赖嬷嬷说起儿子孙子,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指着赖嬷嬷笑骂道:“打量着我人老了没记性了,你孙子赖尚荣可是捐了官了?”。 赖嬷嬷就等着这一句呢,当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切道:“我那孙子犯了大错惹恼了老爷,连赖大那不成器的东西也被革职了,恨得我拿着拐杖狠命打了他们一顿尤不解气,心口跟针刺似的疼了一夜,到底是舍不得,没办法只得豁出这张老脸来求老太太开恩了”说完掏出手绢抹了抹眼睛。 李纨早就在赖嬷嬷跪下的时候领着黛玉探春她们出去了,因此屋子里只有鸳鸯和琥珀伺候贾母,鸳鸯一见赖嬷嬷颤颤巍巍地跪下,不待贾母吩咐就上前扶了赖嬷嬷起身,赖嬷嬷十分推辞不肯起身,贾母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跪着如何使得,赖尚荣那孩子我看着倒是好的,能犯什么大错,我应了你便是了”。 赖嬷嬷听此方坐在鸳鸯搬来的一个绣墩上,又抹了一把眼泪道:“我那孙子也太不争气了些,被芹哥儿骗去了水月庵,哪成想老爷不知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亲自到水月庵去抓人,被老爷抓了个现成。只气得他爹当场给了他一记窝心脚。又挨了八十板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荒唐,既然是被那什么芹哥儿骗去的,老爷就该查清楚该打的打,该放的放,况且我平素看他倒不是那种张狂人儿。老爷也是做错了,打了人儿子,又无缘无故革了人老子的职,可见是太糊涂点儿了。你放心,此事我定为你做主”贾母生气道。 赖嬷嬷达到目的,自然是欢天喜地地回去了,赖大夫妇听到母亲带来的喜讯也是喜不自禁,可有一个人却愤恨难平,此人就是赖尚荣,他一出生就被王夫人投降恩脱了奴籍,从小儿锦衣玉食地长大,和一般的富家公子夜没有什么两样,又仗着贾府的名义为非作歹,养成了纨绔公子的习气,一点儿亏也没有吃过。如今挨了80大板,又娶了在自己看来给自己洗脚都不配的智律做妻子,早晚听母亲和奶奶在自己耳边抱怨自己这抱怨自己那,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赖尚荣心里不痛快,自然也不会让贾府诸人痛快,在他看来,只要贾府倒台,自己就可以凭借父亲赖大多年的积蓄买一个官做,更能毫无顾忌地休了智律再娶一个官家小姐做妻子,然后飞黄腾达,最重要的是贾府倒台也能发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于是在赖大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赖尚荣私自拿着从赖大那里偷来的王夫人王熙凤的各种罪证交给了应天府尹贾雨村,那贾雨村见了此等重要之物开始也吓了一大跳,继而暗暗惊喜,没想到上天给自己送来了这个加官进爵的好机会。退一步想,即使贾府在宫里有贵妃娘娘撑腰,自己现在把罪证拿出了不但不能加官进爵,反而会得罪贾府。但是贾府有这样一个把柄在自己手里,还用得着巴结那贾府的大老爷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因为要考试所以断更了,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了(*^__^*) 嘻嘻…… 第42章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薛姨妈已经搬出了梨香院回到了薛家在京都的老宅,宝钗原本也要搬出大观园陪母亲去住,只是宝黛既已经被赐婚,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见面了,御定的成亲日子是来年的三月份,贾母的意思是想让宝钗在大观园陪着黛玉一些日子,宝钗辞不得,只好依旧在蘅芜院住下,只遣香菱过去和母亲一起住。 自从薛蟠入狱,薛家的生意日益凋零起来,宝钗又是一介女流之辈,也不便抛头露面管理薛家的生意,正焦急间,突然听说堂兄堂妹薛蝌和薛宝琴来了,彼此相见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原来兄妹两人进京正是为了薛宝琴的婚事,宝琴的婚事原是已逝的薛父亲自定下的,就是京都梅翰林的独子,此番前来也是商量婚期的,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少不得两家人慢慢商量,薛蝌暂管薛家的生意,倒也头头是道,虽不至于生意兴隆之极,比之薛蟠倒是强上不少了。 宝琴生的品格端庄,又不失少女的天真烂漫,与黛玉探春姐妹亲近非常,宝玉早就被贾母命令搬出了怡红院,暂时歇在贾母处,贾母大概是因为宝黛已经被赐婚了的缘故,对宝琴并没有原著中的那些疼爱,不过比着湘云来看待罢了,宝玉搬出去后,空出来的怡红院王夫人本想让宝琴入住,宝琴力辞,贾母亦觉不妥,最后宝琴还是歇在了宝钗的蘅芜院里。 贾环听到文兰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位贾府新来的姑娘薛宝琴时,满口的赞美艳羡之言,心下了然,薛宝琴原本就是宝钗的妹妹,依照宝钗的心思缜密,断不会让自家妹妹住在宝玉住过的怡红院落人口舌,况且宝琴也在谈婚论嫁的敏感时期,和宝钗一起住在蘅芜院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爷,你不进园子去看看这位新来的琴姑娘吗,我抽空在人群里远远望了一眼,真不愧是薛姑娘的妹妹,长得和画上的美人似的”杏儿插嘴道。 贾环确实对宝琴有些期待呢,要知道在大观园的众多女孩子里,贾环基本上都要称呼姐姐,唯有一个可以称呼为妹妹的惜春他不过见了一面而已,如今园子里又来了一位妹妹,贾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上一面,满足自己做哥哥的虚荣心了。何况贾环记得原著中众人填柳絮词,惟独她那首《西江月》声调壮美,可惜…。 “我有些事出趟门,若是姨娘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找兰哥儿了,至于琴姑娘,听说姨妈正忙着她的婚事呢,我还是避避嫌才好”贾环讪讪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这日是难得的休息日,贾政又在书房里和一群清客谈书论诗,贾环倒是不怕突然被贾政叫了去,于是便不像平常一样躲躲藏藏地溜出去,而是光明正大地从贾政书房旁边的小道上经过,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贾环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当他看到角门口正在和几个清客相公谈笑的赖尚荣后好心情就消散不见了,也对,任谁看到一双满含仇视的双眼瞪着自己心情都不会多好吧!何况还是贾环十分看不顺眼的赖尚荣。 “这次能够捐了个县令的职位,多亏了众位在老爷面前替我美言,明儿饷午在缘客楼我已经订好了包厢,咱们不醉不归”赖尚荣虽然是和清客们说话,一双眼睛却满是得意地向贾环挑衅。 “三爷要不要一起去啊,恐怕你那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连一顿饭都吃不起呢,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缘客楼吃一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赖尚荣见贾环毫无反应,又出声讥讽道。 众清客都是一水儿的人精,贾环和赖尚荣之间的恩怨如何不知道,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如今见赖尚荣话里带刺,明摆着是讽刺贾环呢,便不欲得罪其中任何一位,都找借口散去了。 贾环见众人散去,才面露微笑道:“怎么,挨了八十大板之后越发地没规矩了,要不是我你现在连媳妇还娶不上呢,论理你也该请我吃一顿,不过我却是没时间的,心领了”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赖尚荣的意思。 贾环不提媳妇还好,一提起媳妇赖尚荣连内脏都要呕出来了,日思夜想的官家小姐变成了尼姑庵的小尼姑,关键是着小尼姑还是主子赐的,他也不敢随便休妻,父母每次见到自己的妻子就开始埋怨天埋怨地,天知道自己有气还没地方使呢,别提有多憋屈了。 “哼哼,不过是小妾生的,还跟我横的跟什么似的,以后连一分家产也分不到的时候有着呢,到时候有你求着我的日子”赖尚荣说完就冷笑着走了。 贾环被赖尚荣骂的愣了一下,半饷回过神来感叹道:“果然是人心不古啊,我什么时候觊觎贾家的财产了,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我,我冤枉啊!”,贾环感叹完抬脚就走,他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是有事情要做的人,不必跟赖尚荣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武极早在贾府门口等待了,一见贾环出来,就上前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了”说完不着痕迹地往贾环身后瞟了一眼,见没有想见的那人后才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贾环只顾想着宗璟说今天要介绍个人给自己认识,满心里猜测此人是谁,倒是没有注意到武极的古怪之处,也就错过了八卦的最佳话题。 约莫一刻钟时间,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宜聚楼。贾环一下车就直奔二楼包厢,推开门就看见宗璟靠窗站着呢,见贾环进来忙招手示意他过去,贾环识相地蹭到了宗璟身旁,还没开口说话就听一个调笑的声音道:“这位就是环哥儿罢,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贾环抬头,就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非常骚包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摇着一把绘有牡丹花的折扇,尤其是此男子的长相还显得有几分憨厚老实,实在是与这身穿着非常不搭。 “我倒觉得是见面不如闻名,你穿着这一身果真惨不忍睹,真心建议你换一身衣裳”贾环忍住想要吐槽的*,一本正经道。 孟丹:“…” “哈哈哈,你也有这一天,笑死我了”北静王爷水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由他这畅快的大笑可知他其实也对孟丹的穿着早有不满了。 宗璟见贾环嘴角抽了抽也不说话,两只眼睛眨巴着看着自己,不由得满含宠溺道:“你说的很对”。 孟丹:“…” 贾环:“…” 宗璟话音一落,气氛就变得诡异地安静下来,贾环不由得鼓起勇气打破平静道:“那个,这位到底是谁呀?”。 “在下孟丹,人称孟大师”孟丹抢先回答道,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想扳回一局,赢得些许尊重。 贾环无语了,你最后那一句人称孟大师真的没有炫耀的嫌疑吗?你真的不是在向我表明你其实是第一画师孟大师而不是一个骚包的青年吗?“久仰孟大师的大名了,我还以为孟大师是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者呢,没想到如此的…呃,青年才俊啊!”。 骚年,你不要做出那么夸张的表情说出那么老成持重的话好不好!孟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面上还要装出谦虚的样子道:“哪里哪里,环哥儿过奖了”。 宗璟嘴角也有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闪过,北静王爷险些忍笑忍出内伤来,他出声道:“你那里不是有两张孟丹的画儿么,你再取笑他小心以后没画儿了,他可不只是孟大师,还是镇守西南的孟将军的小儿子,心眼小脾气却大着呢”。 “镇守西南的孟将军,咳,孟大师不会和我这种升斗小民一般见识吧!”贾环陪笑着说道。 “放心,他不敢怎么样,至于画儿你可以随便拿”贾环话音刚落,宗璟冷硬的声音在三人耳边一遍遍回放,尤其是孟丹,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咳,我对字画儿没有兴趣,我有个四妹妹倒是对字画最为上心,三姐姐把那幅画又送给我四妹妹了,她喜欢的不得了呢,你要是有多的就给我几张,我拿回去哄她开心”贾环认真道。 “你当孟丹(我的)画是大白菜啊,随便就可以拿出几张画来送人”这是三人共同的心声。 当听到贾环说探春又把画儿送给了惜春,不可否认水溶心里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只一脸兴味地看着被打击麻木的孟丹。 在宗璟凌厉的眼色威胁下,孟丹只得强颜欢笑道:“难得四妹妹喜欢,我这里还有几张画儿,你一并带了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不是双更,但是橘子终于粗长了一回,3000字呢,好鸡冻的说。 第43章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孟大师竟然是如此慷慨大方之人,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画儿我就不客气都收下了”贾环喜笑颜开道。 孟丹:“…” “你在西北边陲待了将近半年了吧,陸翼族可有什么可疑之处?”水溶见孟丹一副要吐血的模样,忙岔开话题问道。 见说起了正事,孟丹收起了面上的猥琐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恭敬地回道:“半年时间,陸翼六次到边境烧杀抢掠,平均一个月一次,他们又是马上民族,抢掠完之后立刻就离开,待我军收到消息时他们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所以现在越发地猖獗起来,以前发展的边境城镇现在十有五六都已经萧条了,很多边境牧民离开世代居住的故乡拖家带口往中原地区迁移,边境商人的数量也大为减少”。 “恐怕连这种平衡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陸翼狼子野心,现在不过是试探罢了,南安郡王刚愎自用,傲慢自大,怕是要在边疆吃大亏了”北静王水溶一针见血地指出,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宗璟。 宗璟道:“南安郡王镇守西北已有两年,贸然调回也不妥。至于陸翼,南安郡王手握十万重兵,难道都是废物不成?若是如此他也不必回来了!”。 “咳,大家要不要吃些定西再继续讨论?”贾环见面前的一大桌子美食在前却吃不到嘴里,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贾环话一出口,原本很严肃的气氛顿时崩塌了,北静王和孟丹两人一头黑线地看着对方,宗璟被呛得顿了顿才道:“吃吧!”。 宗璟话音刚落,就见贾环迅速回到座位上并夹了一块鸭脯扔进了嘴里,吧嗒吧嗒两口就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又朝着一只大鸡腿进军了。贾环一边吃一边还解释道:“家里新来了一位妹妹,丫鬟们都去看新来的妹妹了,倒是把我给忘了个干净,早饭都没得吃就过来了”。 孟丹水溶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宗璟摸了摸贾环的小脑袋没有出声却开始动手为贾环夹菜,害的孟丹水溶两人有一种想要自戳双目的冲动,那个含情脉脉为贾环夹菜的人一定不是当今皇上对吧,一定不是,今上各种冷酷霸气有木有,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含情脉脉的动作的。 可惜宗璟听不到两人此时的心声,若是听到了两人恐怕真的要自戳双目了。 半个时辰后,贾环摸着吃的浑圆的肚子,手里还抱着孟丹几幅得意的画作,意气风发地上了回府的马车,徒留孟丹欲哭无泪地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下思考生而为人的各种艰难。 贾环抱着几幅价值连城的画作回了府,还没等他歇着喘口气,就见赵姨娘双眼通红地进来了,她一见贾环就哭诉道:“我原以为你三姐姐到底是我生的,不管怎么样心定是向着我的,没想到她竟是那样狠心的人,你那可怜的舅舅去了,她现又当家,就是多发送个三五十两银子别人又能说什么?区区二十两银子够做什么的?”。 贾环心下哀嚎,还让不让人活了,重生在大家族就是事儿多,各种针对白眼简直要愁死人了,关键是还有一个不走心的亲娘,简直是挑拨生事的最佳神器啊!想是这样想,贾环可不敢说出口来。 不过自从穿越以来素未谋面的舅舅死了么,记得在原著中赵国基死的时候赵姨娘和探春大闹了一场,如今看来正是应了这个事儿,只是原著中赵姨娘是因为袭人之母去世时得了40两银子,自己兄弟才得了20两银子而心生不满,如今袭人被调去伺候贾母,再也不是众人眼中那个宝玉的准姨娘了,自然也就不存在40两银子的事了,赵姨娘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提起这些话儿? 想到这里,贾环试探道:“三姐姐不过是秉公办理罢了,姨娘何必为了这些事和三姐姐闹一场不痛快,有人和姨娘乱嚼舌根了吗?”。 “和旁人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三姐姐心太硬了,连自家舅舅都不认,二十两银子够做什么呢,可怜你舅母一家子以后怎么生活?他以前还伺候过你上学呢,你都不记得了吗?”赵姨娘眼色飘忽道。 贾环看赵姨娘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姨娘也太不设防了,别人随便挑拨几句就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过不去,你和三姐姐闹一场又有什么好处呢,平白让那起小人看了笑话去!有什么话私下里不能说的,我现在在外面和人合伙做生意,手里到有几两银子,姨娘拿去周济也尽可了”。 赵姨娘被贾环几句话说的羞愧至极,无言以对,半饷强辩道:“我哪里知道那赖嬷嬷竟这样藏奸,她只说如今三姑娘当家,赏多少银子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别人又能说些什么。你也知道,我手里又没有闲钱,你舅舅去后,撇下的那一大家子还不知如何是好呢,若是能多得些银子自然是好的”说完又佯怒道:“你什么时候和别人合伙做生意的,连你亲娘都瞒着?” 贾环听说是赖嬷嬷挑拨的,心里倒是不感觉意外,赖尚荣的事赵姨娘不清楚,自己可是知道赖大一家子一直怀恨在心的,趁机挑拨这种事是一定能做出来的,况且王夫人虽然依旧是贾家的当家太太,不过这当家二字已经大大打了折扣,相对于王夫人,贾母还是信任王熙凤和探春多一些,王夫人恐怕也想敲打一下探春吧! “姨娘暂且回去吧,此事我会和三姐姐说明,至于我和比人合伙做生意的事,那是朋友出的大头,我不过是凑了些银钱做份子,没想到倒是赚了一些银子,这里有50两银子,姨娘拿去接济舅母吧!”。 第44章 还没等贾环去找探春,探春已然满腹委屈地过来了,一见贾环就气道:“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听那些丫鬟婆子们说,就因为舅舅去世,我做主赏20两银子,姨娘心里很不受用呢,偷偷埋怨我心冷,没有把赵国基当成亲舅舅。我虽然看不上他的做派,难道还会为了这点事耿耿于怀?我成了什么人了”。 贾环见探春越说越气,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忙劝道:“三姐姐别生气,姨娘心里确实不痛快但已经被我劝回去了,何止于再到处说三姐姐的不是,只是不知道姐姐从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三姐姐仔细想想,莫被有心人转了空子才好!” 探春是个聪明人,贾环稍作提醒她就知道其中的门道,当即怒道:“咱们家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主子坐吃山空,奴才挑拨生事,敷衍了事,老太太老了,这些事情就不太管,太太更是会讨好做人情儿,琏嫂子不怕得罪人,就是太要强了,面子里子都想要,结果被下人埋怨,自己也弄出一身病来。”。说到最后,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她们做的那些事儿,隐隐约约我都知道一些,老太太前儿还提起林妹妹嫁妆一事,太太倒是一点儿反应也无,琏嫂子也是装聋作哑,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清楚得很,别说来太太,连我我心里也明白,大观园是怎么盖起来的,怕是不只有林妹妹的嫁妆填进去了吧,姨妈家里想必亦有付出,就是甄家,恐怕……”。 探春没有往下说,贾环心下明白,同时极度震惊,没想到探春竟然都知道,她可不像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这位三姐姐越来越让自己刮目相看了。 “三姐姐何出此言,林姐姐……”贾环欲言又止道。 探春见贾环欲言又止的模样,理所当然地理解为贾环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到了,马上放柔声音道:“这都是我的猜测,未必是真的,再说咱们家好歹出了个贵妃娘娘,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我不过是说些未雨绸缪的话罢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眼下贾府虽然有些入不敷出,倒也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 贾环心道姐姐你真相了,不过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护你周全,嘴上却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三姐姐果然有些杞人忧天了,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岂有说倒就倒的”。 探春道:“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还不是被拿起子刁奴气的,惯会背后煽风点火,挑唆生事。说句灰心的话,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可以强求,我自省的”。 “说起来这件事情原是因我而起,那日馒头庵事发,芹哥儿和那赖尚荣都挨了老爷一顿好打,他们的家人岂有不怨我多事的,心里怨我又碍于我是主子无可奈何,边想些背后阴损的招数也是有的。只没有想到连累了姨娘和三姐姐受累,不过我既是这府里的主子,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败坏贾府的名声”贾环叹了一口气道。 探春听贾环说起背后阴损的招数这些话,心里马上就想到了从银钏儿处知道的事情,王夫人联合马道婆要害死自己的亲弟弟。探春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处心积虑地置一个人于死地,况且弟弟虽然素日顽皮难训,在王夫人面前也是老老实实,并没有什么不敬的行为,他一个庶子,上不得老太太老爷疼爱,下不得奴才们的尊重,又没有和宝玉争夺家产的资格。 “赖嬷嬷的心思我自然清楚,我只气不过姨娘听风就是雨的性子,难道我就是个凉薄之人?不过我想赖嬷嬷明儿要为她的孙子得了个官儿开个宴,以她谨慎小心的性子绝不会在此时让人抓到把柄难堪,我就是对这点儿疑惑才过来找你,不过你刚刚的话倒是提醒我想起一个人来,此事八成跟她脱不了关系!”探春道。 “姐姐说的是谁?”贾环追问道。 “是……” “环哥儿,过来看看你弟弟”探春还未说完,就听得赵姨娘在外间的声音传来,贾环抬头,见赵姨娘领来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孩子过来,看年龄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和贾兰年纪相仿,不过不似贾兰的小大人模样,整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缩在赵姨娘身后不好说话。 “姨娘”探春见赵姨娘进来,忙欠身行礼道。 赵姨娘先前听了贾环一番话,已经知道自己冤枉了探春,只是如今乍一见探春,便有些不自在,撇过头向贾环道:“这是你舅舅家的小儿子,可怜见的,才六岁就没了爹,你舅妈年纪大了,大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了,娶的媳妇又是个厉害的,断然不会照顾他们母子,我领过来好歹疼他两天”。赵姨娘说着就拿起手绢抹起眼泪来。 赵姨娘这一哭,缩在他身后的孩子也抽抽搭搭哭起来,偏又不敢大声哭,看着越发可怜了,贾环无奈,只得拉过孩子给他擦眼泪,又对赵姨娘说:“姨娘有什么事直说便好,何必伤心哭泣,我和三姐姐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赵田已经慢慢止住了哭声,这会子正缩在贾环怀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精致点心呢,探春偶尔一瞟就见小孩子这个样子,忙端了点心放在炕桌上让他捡喜欢的挑着吃,赵田开始还能抗拒着不吃,后来实在经受不住诱惑偷偷挑了一块吃了,又抬头看看贾环探春等人并没有注意自己,才敢一块块接着吃起来。 贾环虽然是在和赵姨娘说话,却也关注着小孩儿,见赵田像一只小仓鼠似的嘴巴一鼓一鼓地吃点心,心里早就乐翻了,面上却还是做出严肃地样子听赵姨娘又开始吐苦水。 第45章 “小天,我要去学堂了上学了,你跟着文兰姐姐让她带你去寻姑母好吗?”贾环看着明显不舍的得自己走快要哭了的弟弟,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重活一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有小孩缘,想当初自己可是从来没有亲近过小孩子的,这才过了一晚和小萝卜头发展了深厚的友谊,贾环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环叔快点,再磨蹭先生要打手心了”贾兰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威胁贾环道,没错,他就是看不顺眼这新来的什么小天,笑死人了,怎么不改名叫小酸得了。对,就是名字太可笑了,他觉不承认自己是嫉妒贾环对那个小孩儿的耐心了。 “哥哥回来给你带好玩的回来,你乖乖地跟着姑姑别闹别扭啊”贾环听到贾兰善意地提醒,忍不住哀嚎一声-“千万不能晚了,否则我凶多吉少啊”,说完边往外走边对文兰道:“你一会儿带小田去找姨奶奶吧,你和杏儿都看着他点,吃什么玩什么别拘了他就好”。 文兰见贾环磨磨蹭蹭地说个不完,忙道:“三爷只管去罢,磨磨蹭蹭的又要晚了”。 跟在文兰身后的赵天也说“那哥哥一定要给小天带好玩意儿回来,小天一定乖乖听哥哥的话”赵天握着小拳头认真道。 贾环正要说话,只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进来了,一见贾环就含笑道:“三爷,传太太的话,今儿不用上学了,赖嬷嬷家开了宴太太吩咐下来要二爷三爷去赴宴呢”。 “嗯,你回太太就说我会按时赴宴的”贾环顿了顿方道。 “环叔,那赖尚荣算什么东西,太太也太小题大做了”贾兰觑着那丫鬟走远了,方忿忿不平道。 “无妨,你自去学堂,此事我自有计较”贾环看了眼一脸不平之状的贾兰,心下了然,宝玉已经很久不去学堂了,老太太又惯着他,并不以学业为重,碰到这种热闹事巴不得宝玉过去凑热闹呢。自己好好的学堂不去偏要去赴宴,就有些反常了,毕竟贾母不可能想到自己,王夫人特地吩咐人来嘱咐自己过去就显得无中生有,多此一举了。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看来是挑拨不成又要生事了。 赖府 “三爷真是稀客呀,我蒙老太太太太的恩典捐了一个小小的官儿,心里正惶恐呢,那值得三爷亲自过来恭贺啊!”赖尚荣远远见了贾环就大声道。 贾环听了赖尚荣语带讽刺的一番话,正要开口,抬头就看见赖尚荣穿戴一新地站在眼前,那一身团花锦绣的衣服差点晃花了贾环的眼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仁兄请以后不要在把脸上的粉涂这么厚好吗?这让人很难憋住不笑好吗? “二哥哥也过来了,前儿我又得了几张好画,被三姐姐四妹妹她们拿走了,不知道二哥哥可曾看见?”贾环实在是不忍心再对着赖尚荣那张脸,只得转移目光和宝玉说起话来。 “三妹妹还好,只四妹妹可恶,把画儿收得严严实实的,我连个影儿都没有见到,环儿出息了,就知不会孝敬我,我以前算是白疼了你!”宝玉笑道。 “我倒是有心孝敬二哥哥,不过统共就那几张画儿,我千求万求得来的,刚到手还没捂热呢就被三姐姐知道了,四妹妹又是个爱画之人,三姐姐联合四妹妹来看画儿,半天不到就都给看走了,连我也不得一张儿”贾环故作委屈道。 “如此说来倒是我冤枉你了”宝玉含笑道。 贾环还未有表示,赖尚荣这边肺都气炸了,处心积虑说了那些暗含讽刺的话,得到的却是和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反应,竟然被生生地忽略了。 这就像一个人使劲全力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赖尚荣现在的感受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憋屈。不过,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赖尚荣在心里冷笑,抓住时机再得意一会儿吧,以后再想要这样得意可就没有机会了。 想通了以后,赖尚荣勉强作出了一个在贾环看来十分虚情假意的微笑,向众人抱拳道:“今儿众位光临寒舍,赖某感激不尽,好容易请来了京都最好的班子过来唱几出戏,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众位多多包涵啊”。 贾环四下看看,这个“众人”真是龙蛇混杂啊,其中贾府除了宝玉和自己,还来了贾珍贾蓉贾琏等人,其余多为贾府旁支子孙,还有一些大概是赖尚荣日常所结的狐朋狗友等等不必细说。 “环儿,这是宝姐姐的堂弟,薛蝌,过来见过薛大哥”宝玉轻轻扯了扯神游天外的贾环的袖子,提醒道。 贾环额头瞬间流下三道黑线,才走一个薛大哥又来了一位薛大哥,天知道自己和薛大哥只见有着难以弥补的裂痕好不好,不过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邢岫烟未来的夫君,呃,倒是一表人才的样子,从外表看不出和薛蟠那个呆霸王有相似的地方。 “这位就是环三爷吧,在家常听姑母提起三爷,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三爷果真是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薛蝌见贾环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也不开口说话,只好先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 贾环:“……”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这是说我么,贾环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气势,任谁习惯了自己一副弱鸡样然后被人夸丰神俊朗,仪表不凡都会有些许失态吧,贾环如是想。 “咳,见过薛大哥,薛大哥不用叫我三爷,和二哥哥一样叫我环儿就好了”贾环回过神来,赶紧装乖巧挽回所剩无几的面子,开玩笑,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还怎么洗白,贾环可不想被人当成傲慢无礼的贵公子,额,好吧,顶多算是装模作样的庶子一个。 第46章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贾环不由心下感叹,眼前这位和那位臭名远播的薛霸王确实不是一丘之貉,又想到宝钗宝琴两姐妹,贾环无比确定薛蟠是基因变异的产物。 “环哥儿,老太太在哪里?” 贾环回头,见正是自家老爹贾政远远地向这边快步走来,不由诧异,没想到自家老爹这般不顾身份地大声嚷嚷,待贾政离得近了,贾环才发现贾政满头大汗,脸都唬的青了,心知必定遇到大事了,否则自家刻板的老爹也不会如此失礼,想到这里,贾环忙道:“老太太太太她们都在内园赏花呢”。 “快,前面带路”贾政道,不知为何,贾环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沧桑和无奈,贾环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怠慢,忙躬身前行几步带路。 待到了内园,远远就听到奏乐声和花旦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好不热闹,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坐在上首认真地听戏,黛玉宝钗姐妹等聚在一起说笑,真真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之盛。 “老太太,贵妃娘娘她,。。。”贾政却是顾不上周围女眷在场了,三步两步来到贾母身边跪了下去,哀声道,只是那句“薨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又悲又痛又怕,嘴里像是含了千斤重的一个橄榄,半饷没个言语。 贾环先是见贾政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心里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拼命回忆自己看过的原著,怎么也记不得这个时节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只得按下心中疑惑,慢行几步和贾政拉开距离,见贾政跪下也跟着一起下跪。不过还没等贾环悄悄伸手揉揉自己因下跪太猛而磕痛的膝盖,就听见贾政满含悲怆的话,登时也呆了。 不止是贾环呆了,连那些先前忙着避开的外眷也个个屏气息声,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音,宝钗黛玉姐妹更是满脸受惊的表情,一时间欢欢喜喜锣鼓喧天的花园变得寂静无声。 贾母颤声道:“贵妃娘娘她怎么了?”虽是问句,眼中却是满含绝望地望着贾政。 “贵妃娘娘,薨了”贾政颓萎地道。 贾政看着像是老了十岁的母亲和早已泪流满面的妻子,心中更是如刀绞般难受,元春是他的大女儿,从小儿看着长大,多少是有些偏爱的,自从元春被选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加封了贵妃,长年累月见不上一面,咋闻元春薨了的消息,除了心痛之外更多的是愧疚。 “老太太,老太太”一直在贾母身边伺候的鸳鸯见贾母一副将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忙惊惶呼喊。 鸳鸯的一句“老太太”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原本寂静无声的园子霎时间又热闹起来,只不过这种热闹和刚开始的热闹性质已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慌乱和无措罢了。 贾环与这位素未谋面的贵妃娘娘自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然而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一副悲痛欲绝的脸色混在人堆里的贾环心中实在是惊疑不定的,然而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了,主子太太们慌了手脚,守在外面的下人们更是慌慌张张地乱串,请太医的,预备东西的等等,不得已贾环悄悄挪到了探春身边,没办法,探春在强势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为防被那个磕着碰着,贾环自然是要护着的。 贾母不愧是经久的老人,也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率先回过神来猛然拍了下面前的长几,三两句话镇住了场面,王夫人此时已唬昏了过去,邢夫人本就是个没主意的,此等大事更不会往前冲,唯有凤姐强忍悲痛边安慰贾母边安排众人行事。 一连几日贾府都是愁云惨淡,人人自危,就连一向迂腐呆板的贾政都隐隐感到了不妥,自家女儿不明不白地去了,宫里面却毫无消息传出来,皇帝更是毫无表示,这些都让贾政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显然的,这种未知的恐惧显然远远大于恐惧本身。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赵姨娘就是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坐在西厢房内的矮榻上边翻找些前些年积下的料子边低声对贾环文兰等人道:“那位想要老太太以后顾忌着她怕是不能够了”说罢向荣禧堂的方向怒了努嘴。 贾环歪躺在榻上没有答话,却伸手端起了榻上小几上的一盘果子递给赵天,道:“别腻在这里了,你到外间吃果子去”,赵天接了果子,像只小猴子似的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却没有前几天可怜了”赵姨娘叹道。转而又对贾环道:“这几天我见你总是恹恹的,字也不练了,何苦来,你也犯不着为已去的伤心,横竖家里有千财万贯也落不到你我身上,死也罢活也罢,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贾环听了赵姨娘的一席话,头不觉又疼了起来,赶紧拿话支吾道:“姨娘请放宽心,我不过是这几日略觉得闷了些,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太太尚不能安眠,姨娘且让我清静一会儿就好了”。 赵姨娘满腹的话无处诉说,待要张口却发现贾环已经闭上了双眼,想要开口又怕打扰了儿子休息,只好不情愿的拉着文兰悄悄出去了。 贾环闭着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儿,头脑反而变得异常清醒起来,满心里想的都是宗璟,想着宗璟这几日为什么没有来见自己,是出了什么事吗,又想到元春死的蹊跷,宫里竟是传不出一丝消息来,转而又想到宗璟那天因为石呆子的事情发了火,会不会是要惩治贾家了。贾环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起来,索性穿了外衣一个人悄悄出了贾府,一径往店铺里去了。 第47章 贾环心不在焉地浏览了下近半个月的账本,然后就开始无事可做无聊之极,学里暂时是去不了了,想到赵姨娘的啰里啰嗦家里更是不想回了,于是我们心情极度低落的环三爷开始了他的破坏之旅,继一盏上好的青花瓷盖碗壮烈牺牲后,几瓶最新配置好的胭脂也步入了盖碗的后尘,眼见的贾环突然心血来潮想到前台当一回伙计,掌柜的赵全胜流着宽面条泪好说歹说才劝阻了贾环继续祸害桃花居的做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的赵全胜陪着笑脸礼貌地“拒绝”自己的好意,贾环只有愤愤地回到自己的临时书房改练字去! 心烦意乱地写了半天,贾环看着一张上好的宣纸上横七竖八的宗璟两字欲哭无泪,原来自己无意识间心中竟是想念着宗璟那个流氓的,贾环瞬间风中凌乱了,怎么可能,自己不是最讨厌他吗,可是想到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他时心里为什么会有些许的委屈感,错觉,这一定是错觉,环三爷如是安慰自己。 “三爷,外面有一位公子想要见你”赵全胜陪笑着看着满脸烦恼的贾环小心道。 公子?难道是宗璟,不可否认,在那一瞬间贾环的心里充满了窃喜,原本闷闷心情顿时消失不见。 “小环儿,本公子来看望你,还不扫榻相迎”还不待贾环起身,只听见一声漫不经心中又带着轻佻的男声从外面传来,随后从外面飘来了花孔雀一只,正是孟丹。 贾环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被孟丹的一声“小环儿”挑起了怒火,随后又被后者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装束晃花了眼,不由得出声道:“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衣竟是被你抛弃了吗,穿成一只花孔雀的样子真的好吗?”。 不得不说贾环真是低估了孟丹的脸皮,只见他伸手端了一盏茶一饮而尽方道:“近来心情颇好,就连往日颇为讨厌的大红大绿都甚合我意”。 “孟大师气质独特,连最俗气的大红大紫都穿出了别样的风采”贾环半饷方道。 “小环儿你果然慧眼如炬,当得上孟某平生的一大知己也”孟丹摇头晃脑道,配合着他那标志性的欠揍的笑脸,贾环忍得很辛苦。 贾环无语,两人就说了一会子话,大概是看出了贾环的不耐烦,孟丹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子也就离开了。 又磨蹭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贾环终是忍不住了,尼玛脑袋里想的全是宗璟到底是怎么回事?气不过的环三爷愤而起身,对赵全胜扬了扬手之后就潇洒地扬长而去,徒留赵全胜在后望着贾环那并不伟岸的身影暗暗庆幸,这尊大佛终于是给送走了。 贾环无处可去,只好在街边随便买了些零食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给赵天,小孩儿在府里未免拘谨些,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适当的关心有益于小孩儿身心健康的发展,贾环心道。 “咦,贾府门前怎么聚集了这么一大群人”贾环一手里拎着刚买的热腾腾的酥饼,另一只手里抓着一只木刻的小马,艰难地挤进了人群中。 “这是贾府的环三爷”人群中不知谁嚎了一嗓子,就见贾环身边原本密集的人群刷地消失不见,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方圆两三米的真空地带,贾环还没来得及感叹大家速度之迅速,就有两个高大威猛的,额,官差上前“请”走了贾环,在官差的一路“护送”下,贾环很容易就进了贾府的大门,被围观的环三爷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保围的贾府大门,就被强制性地划分进了贾琏贾蓉等一群人中看管起来。 “哼,那贾雨村真不是个玩意儿,平日里隔三差五地到府里来奉承老爷,只哄得老爷欢心,也不想想凭他也能坐上应天府尹的位置,他凭的还不是我们贾家的面子,如今把过去的旧情撇的一干二净,谁承想他竟然也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人”贾蓉气哼哼地骂道。 “咱们家纵然是没了贵妃,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应天府尹能动得了的,且等老爷回来定夺,这口气不图没有地方出”贾琏亦是满脸阴沉。 “大姐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贾宝玉在旁满脸悲痛道。 贾环在旁边听了半天,心中暗暗放了心,若是只是应天府尹来办理这件事情,事情恐怕还没有那么糟糕,最坏不过是凤姐所做的那些事情,或许还要加上石呆子的案子,不过若仅仅只为了这些事。。。贾环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贾府内来来往往的巡差,看来贾雨村对贾府的积怨不小啊。 提着的心放下来了,贾环懒得听贾蓉贾琏他们的满腹牢骚,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人默默坐着的贾兰,在小孩儿身边找了个位置挨着坐了下来。贾兰虽然平时表现的很老成,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总是有些受惊了,如今见到了一向与自己亲近的环叔,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 “诺,给你吃”贾环三下两下拆开了包着酥饼的油纸,露出了喷香掉渣的酥饼。 贾兰看着送至眼前的酥饼,顾不得说话就拿了一个塞到口中,在这里待了将近三个时辰了,他早就饿了。 “唔,好吃,槐树系在。。。哪里外的”贾兰嘴里含着酥饼,口齿不清道。 “慢些吃,别噎着”贾环见贾兰一口气去了小半个酥饼,忙端了几上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送至他嘴边。 待到一个酥饼下肚,贾兰便不那么饿了,此时才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周围偷偷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贾兰原本苍白的小脸上慢慢染上了红晕。 贾环不去管众人的反应,拿起一个酥饼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这下众人的怨念更深了,贾环只装着没看见。 第48章 事情果然如同贾环所预料到的那样,王熙凤被人检举,不只是放利子钱,甚至连尤二姐及馒头庵的事情都被人翻了出来,石呆子的事情倒是销声匿迹了,不过想想也知道,此事本就是贾雨村一手促成的,他自然不会傻到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大人,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家贵妃虽薨,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实力也不可小觑啊!”冷子兴偷偷扫了一眼正在怡然自得品茶的贾雨村,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撑不了几天了。我们这些为官的,第一要紧的是能体察上意,你觉得那贤德妃死的突然。。。。。。”贾雨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些,放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位王爷呢,那去死去的贾珍的儿媳妇怕不是个清白的,皇家的那些弯弯道道,谁能说得清。所谓‘千里求官只为财’,我等只要看清形势,只有明哲保身,断没有把头往老虎嘴边伸的道理”。 冷子兴被贾雨村突然说出的话吓了一跳,惊诧道:“果真如此,贾家怕是有灭门之祸了,只是大人曾经和荣国府有写牵连,会不会被他们所连累?”自古皇家无兄弟,臣子若被牵扯进去怕是九族都要被诛尽了。 “正是这话,所以那赖尚荣算是帮了我大忙了,与其冒着以后被他们连累的危险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和宁荣两府彻底划清界限,把两府变成我仕途的垫脚石,虽然此举有些铤而走险,可事到如今我却是不得不为了”贾雨村一边把玩着下属刚送来的一对美玉,一边对冷子兴道。 “启禀大人,贾府诸人并与其有干系的一干人等已经被软禁于贾府,听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对着贾雨村点头哈腰道。 贾雨村思量了一下方道:“这是今上另有旨意,你继续密切监视贾府,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向本官报道,特别是贾府的琏二爷,石呆子的事情与本官难脱干系,本官不得不防啊!”。 “大人英明”冷子兴趁机拍马屁道。 贾府 “我们贾家原配不上你们王家的闺女,在外面放利子钱,弄权杀人,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厉害的手段,连堂堂的爷们在你面前都觉得没脸,这天下有几人能像你一样表面装得没事人一样,背地里却干着抄家灭族的勾当,你且放宽心,贾家怕是没什么指望了,一家子上下都给你陪葬呢!”说到最后,贾琏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种微妙的快感,混合着对未来巨大的恐惧感,使贾琏的声音听起来既恶毒又疯癫。 贾琏的一席话,使王熙凤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不见一丝血色,她颓然地倒在了榻上,早把素日争强好胜的心去了干净,自己闹出的几档子事情本就是罪无可恕,原不指望何人能救她一救,只是想不到竟然连自己最亲最近的丈夫也对自己恶言相向,丝毫不顾半点情面,想及此一时间百感交集,急怒攻心,原本苍白的脸颊迅速染上了一片绯红,那一双绝望的丹凤眼里渐渐失去了焦距,耳中的嗡嗡声也渐渐消散。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平儿正抱着巧姐儿低声哄着,麻木而机械,对响在耳侧的争吵声充耳不闻,主子们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更是茫然而无措的,她六岁就被人牙子领进了王家,十年时间俱是在富贵之家中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看惯了富贵之家草菅人命的做法,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如今突逢此变,除了尽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之外,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以后怎么办? 凤姐倒下了,一直装聋作哑的平儿心中突然涌起了巨大的勇气,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凤姐身边,哽咽地对贾琏道:“纵然她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二爷也该看在她平时待二爷的心上多担待些,横竖过错已经犯下,大姐儿又年幼可欺,二奶奶若有个好歹,大姐儿确是无亲可依”说完跪在榻边掩面呜呜哭泣。 贾琏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又见凤姐脸色苍白昏睡在榻上,平儿又哭的可怜,转眼只见自己唯一的女儿年幼无知的模样,只得长叹了一声,颓废之极地出了内间,不知往哪里去了。 待贾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原本昏迷过去的琏二奶奶这时“悠悠转醒”叹道:“平儿,你看他如今待我,竟是半点情分也无的模样,我机关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现如今东窗事发,他三言两语倒撇的干干净净,石呆子的事情难道也是我做的官司,他为什么挨了大老爷一顿打?阖府上下谁又不心知肚明?只可怜我忙忙碌碌十几年,在她眼里竟是连一片叶子也不值得!”。 王熙凤越说越激动头脑中一阵阵眩晕接踵而至,口中吐出的话却越加清晰“这一次我怕是熬不过去了,大姐儿你多担待些,算我求求你,这些年儿我也不曾薄待你,大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以后怕是要托付给你了”王熙凤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话,竟是再也撑不住真的晕了过去。 平儿听着凤姐的嘱咐已经是呆了,半饷反应过来才凄厉地喊叫起来,只是此时凤姐已不是之前的装晕,而是确确实实撑不住了。 贾府上下俱被软禁起来,自然无处为凤姐请医问药,就连贾府老太君也是卧病在床,阖府上下俱是惊慌不已。此后几天,凤姐时好时坏,身子却是迅速地消瘦了下去,贾琏此时方才懊恼悔恨自己不该不顾夫妻情面冷待凤姐,然而又对王熙凤的所作所为心怀芥蒂,终究没有再去看王熙凤一眼,只偶尔从平儿处打听凤姐的身体状况而已。 第49章 , 王熙凤的一生是在鲜花富贵中度过的,虽然幼年失去双亲,然而叔叔待她如亲生,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慈爱来纵容王熙凤,于是她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所有大家闺秀高官子女应该具有的贤良淑德温柔和顺跟她更是沾不上边,她是骄傲的,如同一只开屏孔雀般傲视众人。 像她这样一位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对于钱财和权势的强烈的*未免让人有些费解,然而一切发生在王熙凤身上似乎一切都能够解释通了,她就是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人。她聪明机智,有心机,在贾府这个鱼龙混杂的环境了混的如鱼得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一方面能够取得贾府的实际领导者贾母的喜爱,一方面又能够得到贾府的内务总管王夫人的信赖。但她又是愚蠢的,贾府里的丫鬟仆人大都对她恨之入骨,她为了些微小利能够毫不犹豫地草菅人命,放利子钱,手里掌管着贾府的实际权力,却在刚刚离世唯一的女儿就被自己的亲哥哥出卖,最后还是因为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刘姥姥所救,从这方面我们不得不说她实在是一个矛盾至极的人物,极聪明又极愚蠢。 然就就是这样一位轰轰烈烈的人物,在临死前终于害怕了,她曾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从来不怕什么阴司报应的”,但是在死神黑色的背影前,她还是战栗发抖了,她不可抑制地轻微发抖,尽管她残存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来临,她仿佛看到死去的秦可卿在远处向她招手,可是没有等她回应,秦可卿的脸瞬间又变成了尤二姐的,那个被她间接害死的女人,此刻正满脸阴毒地望着她冷笑。她害怕的瑟缩,却又觉得身后有人在慢慢的靠近,或许是那殉情的一对情人吧。 恐惧像是一只巨兽慢慢撕咬着她的心脏,她想大声叫出来,可她张口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呐喊,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又无力地跌回到了床上,只有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赫赫”的声音。她知道平儿就在外间的卧榻上休息,她不甘心,她还有女儿,大姐儿年纪还小,他放心不下,放心不下,然而,死神的脚步不会因为她的遗憾而有所停步,生命的最后一缕灵光从她的眼睛里慢慢消散了。 第二天一早,当平儿习惯性地来到里间想伺候凤姐洗漱时,发现凤姐已经带着满心的不甘死去了。 “一大早又死哪里去了?”贾琏看着慌慌张张的平儿从里间跑出来,马上开口呵责道。 “奶奶,奶奶去了,去了”平儿目光呆滞地对着贾琏说道。 一个月后,王熙凤遗留在贾府中的印记慢慢变淡,重病的贾母也渐渐康复了,世界上好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这莫个人一样,平儿想,琏二爷在料理完王熙凤的丧事后又开始偷偷寻欢作乐,现在终于没有人更够管着他了,但他却要顾忌着亡妻刚刚过世的忌讳,想到这里,平儿几乎是有些恶意的笑了。 然而平儿不知道的是,王熙凤的过世其实给风雨飘摇的贾府一个喘息的机会,人已经没了,王熙凤放利子钱和草菅人命的事自然是随着她的去世一起消失无踪,应天府尹贾雨村手里掌握的所谓证据也已经变成了一叠废纸,贾府眼前是凭借着王熙凤的去世度过了危机,所以贾母虽然也为王熙凤的去世痛心,但她更在意的却是贾府,是宝玉,所以他才能慢慢康复。至于王夫人,却可以称为是欣喜若狂了,王熙凤一死,也算是替她承担额一部分罪恶,她也不复之前害怕东窗事发的惶恐了,毕竟她也通过王熙凤之手放过利子钱。 倘若日子就这么一帆风顺过下去,王夫人也会渐渐忘了王熙凤放利子钱事发带给自己的惶恐不安而从新趾高气扬,然而贾府和王夫人的运气仿佛已经被烈火烹油的前二十年用尽了,在王熙凤去世的三个月后,不甘沉寂的应天府尹贾雨村以贾府私自收取江南甄府的赃物为由参告贾府,圣上震怒,群臣哗然,贾府男子一概收监,女眷被幽禁在贾府东角落的几间简陋房舍里,家产全部被抄,包括从甄府私藏在贾府的大量的古玩珍宝。 贾环一夜好梦,尚不知道贾府发生的巨大变化,此时刚刚睡醒的贾环揉着酸涩的双眼略扫了一下屋子,若不是墙上挂着贾环熟悉的配剑,他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呢,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都会惊慌吧,贾环心想。 “三爷,奴婢们伺候您洗漱”在贾环思想开小差的时候,早有守候的帘外的侍女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进来,整整齐齐排列着给贾环行礼。 侍女们声音轻灵适中,即使是突然出声也没有让贾环受惊,他好奇地看着侍女们即使端着洗漱用品也规矩优雅的行礼姿势,不由在心里暗暗叹道:“果然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侍女,贾府里的丫鬟简直与她们毫无可比性”心里想着,嘴上不由就说道:“麻烦姐姐们了”。 “奴婢惶恐”侍女们齐声说道,原本不亢不卑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一丝慌乱。 贾环此时突然觉得贾府的丫鬟也不错,她们嘻嘻哈哈的态度自己仿佛更能接受一点,默默地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贾环就被引进了书房。 书房内宗璟正忙着批改奏章,贾环进去的时候宗璟面前尚有厚厚一叠等待批改的奏章,贾环甫一进去,就看到宗璟紧皱着英武眉头思索着什么,刀刻般的面庞和紧抿的嘴唇让贾环突然生出一种害羞的心思,猛地转移了视线,只是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第50章 , “磨磨蹭蹭站着干嘛,还不进来”宗璟嘴角含笑,轻声说道,见贾环进来,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语气里不由带出一丝宠溺来。 “嗯”贾环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说道,不欲宗璟发现他的小心思,忙转移话题问道:“我昨晚明明是睡在我的房间,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应天府尹贾雨村举报贾府私自藏匿江南甄家的财物,又有贾家草菅人命等几件案子也一并被翻了出来,朕已经下令抄检贾家”宗璟一边暗暗留意着贾环的神色,见他只是惊讶中隐藏着一丝伤心而不是震怒才放心地继续说下去,他那里知道贾环早就知道贾府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贾府已经从根子里*了。 “我姨娘和贾府的姐姐们呢?她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父亲……”贾环听到藏匿甄府的赃物这一句就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这可是欺君大罪,抄家灭族都不足以恕罪,只是想到境况不明的亲娘姐姐等人,脸色还是渐渐苍白了,两只手无意识的紧紧攥着。 “你放心,我只是吩咐把她们囚禁在府里,贾家男丁暂时拘在大牢里,待证据确凿再行审判”宗璟顿了顿又道:“此一事所牵连甚大,现王家史家也都被禁闭在各自府内,细查下来倒是让朕大开眼界,甚好甚好,果然没有辜负父皇对他们的栽培”,说到这里,宗璟不由得咬牙切齿。 贾环听到赵姨娘探春她们只是被囚禁在贾府内,一直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最起码没有遭受大罪,想到这里他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彼此关系盘根错节,唯有薛家所剩孤儿寡女勉强于此事脱了关系,但薛家独子去年当街殴打路人,至今也在大牢中苦熬,如此看来四大家族竟是从此没落了,但作恶的固然该死,只是求皇上怜悯无辜之人”说到这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惠安堂原本是贾府供下人值夜用的三间简陋的房舍,位于贾府的东角落,然而贾府曾经翻修过一次,连带着修了一间值夜房,虽然不如惠安堂宽阔,但胜在方便,于是值夜的婆子都爱在新修的房舍里赌两把,以此熬过漫漫长夜。惠安堂也因此荒废下来,平时唯有几位老迈的婆子值夜时偶尔会在此处歇息,因此惠安堂也就一直沉寂下来了。 然而就在昨天,惠安堂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场面,贾府的女主子丫鬟婆子等大部分全部挤进了三间房子,余下的在梨香院后头的一处破败的抱厦挤着,情形还比不上惠安堂这边,幸运的是贾府的女主子们被关在了一起。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贾母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 “老太太,老太太”鸳鸯一边轻轻拍打贾母的背部,一面无意识地呢喃道,翻来覆去却只能无助的叫着贾母。 “老太太你醒醒啊”大家听到鸳鸯焦急的叫声,瞬间都围了上来,只见贾母仰身躺在屋内的唯一的一张简陋的卧榻上,面如金纸,呼吸急促,看着像是要不好了,都唬的茫然无措起来,半天才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啊呀,老太太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呀”,这是邢夫人的声音,有邢夫人带头,其余众人仿佛有了一个宣泄口,都齐声哭泣起来,确切地讲应该是嚎叫,尤其是邢夫人,此时听到众人的回应,心里突然涌上来诡异的满足,越发大声起来。 众人中只有王夫人木然坐着,脸上无悲也无喜,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其余众人如黛玉李纨三春等人皆默默垂泪。赵姨娘混在众人之中随着丫鬟婆子一起呼天抢地,脸上没有对于贾母重病的悲伤,只有对于王夫人贾母等人的愤恨还有儿女自身命运的不平,心里有恨哭起来声音也就更大了。 “彭,都安静些”门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守门的卫兵满脸不耐烦地斜睨着众人,冷声说道。 一瞬间众人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尤其是邢夫人赵姨娘和几个婆子由于过于投入其中,面对突然地变故一个个脸都憋得通红,卫兵见众人不再大嚎,才骂骂咧咧的重新关上了房门。 贾母此时也悠悠转醒,眼见众人俱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本来就急促的呼吸更是快了几分,守在贾母身边的鸳鸯和探春黛玉等人见贾母转醒,一瞬间慌乱无比的心里也安定了几分,都守在贾母身边伺候着。 “宝玉,我的宝玉在哪里?”贾母大睁着浑浊的双眼扫视众人,没有见到宝玉,便不甘心地一遍遍扫视着。 “老太太糊涂了,这里关着的都是女眷,宝玉一个男儿,怕是关在外面受苦呢”邢夫人尖声说道,说到最后一句,面上不由带出一点恶意出来。又是宝玉,自己的亲儿子关在外面不知受什么罪呢,句句提的都是宝玉,邢夫人想到生死不知的贾赦,一时间又是愤恨又是伤心,话中不由就带出满腹怨念来。 “你这个毒妇,空口白舌诅咒我的玉儿,你,你给我滚出去,咳……滚”贾母原本浑浊的双眼在听到邢夫人说起宝玉时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大叫着让邢夫人滚出去,三春黛玉等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就是这两天所遭受的已经是让她们对前途充满绝望了,眼见的贾母暴怒,更是一个个敛气息声,不敢上前劝阻。 邢夫人自觉家产被炒,丈夫儿子被关在大牢,儿媳妇病逝,现今又被关在这里生死不知,不由得豁出去了,听到贾母的责骂,冷哼了一声道:“老太太命令,原本不敢不从的,只是我倒是巴不得滚出去的,奈何门外有重兵把守,不知老太太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你的好儿媳妇惹下来的大祸,好叫我们彻底心服口服”。 这里的好儿媳妇自然是指王夫人,抄家时慌乱之中都听到是与甄家有关的,但如何个有关法,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邢夫人不属于此列,她或者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于此事有关甄家的赃物,虽然王夫人此事做的极是隐秘,但贾赦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的。 第51章 , 邢夫人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苍老但中气十足“住口”。 邢夫人慌忙抬眼,就见贾母那还有刚才浑浑噩噩的垂死样子,分明是双眼清明,目光如炬,眼见贾母怒瞪着自己,邢夫人慌忙中口不择言道:“啊呀!老太太回光返照了”说着还抱头回退了两步。 沉浸在各自伤心中的众人被贾母和邢夫人的一怒吼和一失言所惊醒,竟有一些丫鬟婆子信以为真,就连三春黛玉等人也信了三分,当下屋里更是一片哭声,只不过这次哭的大都是贾母。 贾母一生算是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在史家做女儿时是无忧无虑的,嫁入贾家生了两子一女,又没有庶出子女在面前碍眼,除了婆婆还活着时立了几年规矩之外,其他时候亦是一帆风顺的。哪里想到贾家有一天会面临抄家灭族之罪,一惊一吓之下痰迷心窍,才会突然昏厥。然而所谓树倒猢狲散,在贾家贾母也算得上是一颗大树了,如今贾家突遭变故,贾母这棵大树不能倒,她自己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暂时疯癫后才会逐渐清明起来,而邢夫人恰在此时正撞在枪口上,贾母急于立威稳定众人,自然拿她第一个开刀。 “无知蠢妇!满口胡言乱语,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婆婆还没死透呢,你怎敢如此造次,谁借你的胆儿!!!”贾母气急,一把推开鸳鸯的胳膊,强撑着身子指着邢夫人开口大骂道。 邢夫人虽然一时气愤脑袋发热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儿,然而贾母在贾府毕竟积威深厚,邢夫人一时被贾母怒骂,又羞又恼却不敢回嘴,半饷诺诺着说不出话来,眼睛下意识扫视着众人,众人俱都是回避,邢夫人心里恼急,正急的满头大汗突然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王夫人,眼睛一亮当时就回道:“老太太原谅儿媳妇的一时失言,儿媳妇也是因为突遇此大变而心神俱伤才会胡言乱语的,我恍惚听见有人说咱们收了甄家的什么物儿才落得如此下场,老太太您经历的多,媳妇我实在想不明白咱们家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王夫人大儿子女儿没了,小儿子和丈夫现在在监狱里,半辈子搜罗的积蓄也一朝灰飞烟灭,想她也风光了半辈子,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免不了心灰意冷,但心灰意冷之余却从没有放弃希望,谁都知道她的小儿子宝玉衔玉而生,谁不知道是个有造化的,只要宝玉在,自己就有熬到出头之日的一天,所以她在众人浑浑噩噩担忧哭泣时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在等一个时机,等贾母主持大局的时机,她绝对不相信那个老东西熬不过这次变故,毕竟她们也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她比谁都清楚贾母的承受能力。 王夫人见邢夫人引导贾母把矛头对准自己,暗中暗骂了一句果然是无知蠢妇,面上却装出了一副哀痛中带着不可置信地神色开口道:“大太太说的是真的?果然是因为甄家?”说完还踉跄了两步,装出一副若不是扶着墙早就摔倒了的模样。 邢夫人见王夫人如此表现,更是得意了起来,连自己这两日的遭遇都忘得干干净净,只沉浸在自己终于能都赢得王夫人的喜悦中,又见贾母满眼怒火燃烧,众人茫然不解,忙开口大声道:“我亲耳听到的,老爷被带走时我在内室,亲耳听到那个什么贾雨村对老爷说的,嫣红也在场听到了”。 王夫人摇摇欲坠,扶着墙的一只手青筋暴起,半饷长叹了一声伤心欲绝道:“是我害了凤丫头,是我害了贾府啊!我明明知道甄家和咱家的关系,却放心地让凤丫头掌管家务,终于她是收了甄府的赃物了,贾家也完了!”说完掩面痛哭起来,探春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悄悄移到了赵姨娘身边,这会儿赵姨娘正看好戏看的出神,也不去管她。 “你,你这个贱人,凤丫头能有什么能耐,还不是你指使的,贾家上下全是被你这个贱妇给害了,你……”邢夫人糊涂了半辈子,在这个时刻却意外清醒起来,王熙凤已经死了,王夫人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原本和自己也没有多大干系,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这个死人是自己的媳妇,终归是大房的人,王夫人这是要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大房身上啊!邢夫人不喜欢自己的儿媳妇却了解自己的儿媳妇,她相信甄家的赃物绝对不会是从王夫人的私库里搜出,而是从贾府的共库里,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儿媳妇也一定是参与了的,因为在一定意义上贾府的共库就是王夫人的私库。 邢夫人暴跳如雷,可是原本满腔怒火的贾母听到王夫人的一席话却细细沉思起来,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贾家人没有死绝,贾母相信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甄家被抄家了,可是甄家满门被流放宁古塔,贾母自信贾家若是因为收了甄家的赃物的缘故却不至于能引来杀身之祸,况且如今的老圣人也十分念旧,更兼贾妃刚薨不久,当今天子也不至于绝情至斯,贾家的希望自然是在宝玉身上,所以宝玉不能有一个带着污点的母亲,想通了这点,贾母满腔的怒火朝着邢夫人发泄起来。 “果然是,好,好,我自问待你不薄,自你嫁入贾家,何曾生过一儿半女,何曾真心敬重过我这个婆婆,然而我几时强迫你立过规矩,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害的贾府上下不得安宁,到底是当婆婆的人了,指使起凤丫头来倒是毫不留情,她年轻不懂事儿,还不是你这个婆婆出的主意”贾母咬牙切齿地对邢夫人道。 不等邢夫人接话,贾母又道:“怕是琏儿也受你蛊惑,否则单凭凤丫头一人又怎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二太太和我的眼睛,你害惨了我贾家啊!你这个毒妇好狠的心肠!”。 贾母的一席话就像是一桶冰水对着邢夫人从头浇下,冰的她不但是四肢麻木,连心都麻木了。 第52章 , “老太太,不不……不是我,老太太你不能这么偏心啊!琏儿不是你的孙儿吗老太太!”邢夫人此刻是真慌了手脚,她一个内宅夫人,本来就没有多少见识,此前壮着胆儿才能说出那些话,如今见贾母的王夫人都把矛头对准自己,便以为贾母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祖宗,殊不知整件事的弯弯道道自然有人回去查明,那里是几个妇人随口就能推来推去的。 王夫人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主儿,先前的事儿差点没把魂儿唬了去,此刻见贾母偏帮着自己,自以为与整件事儿脱了干系,好像只要把邢夫人推出去顶缸然后一家子就能恢复到之前的富贵生活一样,于是也不客气地添油加醋道:“可怜凤丫头早早的去了,还不是被她婆婆折磨的,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都敢出手,凤丫头整日的担惊受怕,身体再好怕也是熬不过去的”说完还低着头用手帕抹了抹眼睛,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得势,忙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边扶着王夫人以免她“摇摇欲坠”,一面带着哭腔道:“太太心慈的像个佛爷一样,遇事每每让人三分,难免不让人算计了去”。 “我不过是想着总归是一家人,打断胳膊还连着筋呢,哪成想会有那样的糊涂人,把一大家子人都给害了,可怜我的宝玉啊,从小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在外面也不知怎么样了”说完低声哭了起来。 可怜邢夫人被主仆两人一阵抢白,周围那些不知就里的丫鬟婆子也隐隐怒瞪着自己,贾母更是一副认定了自己是搅家精的模样,一时怒火攻心,眼睛翻了两番便昏了过去,贾母不过是瞟了一眼,其他人也不敢扶她,任由她昏倒在冰凉的地面。 且不说屋里面闹得人仰马翻,好不热闹,只说这守门的几位兵士,在门外听了一上午的故事,都不由在心里暗暗咋舌,其中有一位心直口快名唤李铁的,忍不住低声对另一位精瘦的年轻卫兵道:“常听人说大家族里的弯弯道道最多,没想到几个婆娘也能整出来这么多事儿,胆子又大,什么东西都敢收,连累一大家子受累。听说甄府一家子老小被流放宁古塔,连几位娇滴滴的小姐都没放过,临行时哭的那个惨啊,甄老爷子年纪一大把,怕是连宁古塔都熬不到啊!”。 那位精瘦的卫兵似乎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沉默了半饷方道:“贾老太太似乎也是个拎不清的,是非曲直自然有大人来做决断,大房和二房的争执实在是没有必要,谁不知道贾府史二太太做主,就是已经故去的大房儿媳妇都是二太太的内侄女,老太太也是个偏心的,大房袭爵二房却居荣禧堂,接受甄府赃物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二房干的,偏偏老太太硬把这件事按在大房身上,可见是偏心到没边儿了”说完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什么!不等李铁说话,另一位站在门边听得不亦乐乎的中年士兵回头对精瘦男子道:“五根手指头还不一般长呢,何况是疼爱的小儿子,哪有不偏心的,况且听说二房的小儿子是衔玉而生的,可见是个有造化的,可不得放在心尖上疼着,甄家犯了大错不过是流放宁古塔,贾家难保不存在东山再起的心思,到时候贾家的希望可不就寄托在这位有造化的爷身上了,咱们这些守门的闹不明白,贾老太太心思清明着呢,只是毕竟是妇人之见,送东西来的甄家人,收东西的贾家下人,这些人难道都是死的不成?你没有听说那史家,王家……此事怕是不简单呢”。 中年卫兵一席话说的众人都沉默起来,李铁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祸从口出的道理他懂,王孙贵族家的*什么的,可不是他能够随口猜测的,眼见四大家族几乎被一锅端了,他凭直觉觉得整件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 正当闲着无聊的李铁在心里暗暗演绎着一出豪门世家兴衰变迁史时,只听得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轰然尖叫声,夹杂着女子的悲泣和苍老的呵斥声,整个乱成一团,李铁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知道怕是里面出事了,当下也不耽误,忙推开门,只见一位三十上下的美妇人被一个妙龄少女半抱着,旁边也零零散散围着几人,都急着不知怎么办才好,原来这位美妇人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正往外冒着鲜血,上半身的衣裳被血染的斑斑驳驳,看着甚是恐怖,妇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只有身体不时抽搐一下,半抱着她的少女低着头哽咽地叫着姨娘,看着已经是吓呆了,只伸着哆哆嗦嗦的手试图想要捂住那个不断流血的伤口。 原来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的美妇人正是赵姨娘,半抱着她的少女是探春,就在门外李铁他们短暂交谈的一会儿,赵姨娘就出事了。 事情本来与赵姨娘无关,王夫人邢夫人争吵的时候她还在傍边看的津津有味,倒是一时把自己的处境给忘得干干净净,混在人群里观战的她看到兴起处甚至咧了咧嘴角无声地捂着手帕子闷笑,本来王夫人虽然处在上风,却也不敢分神,一门心思地对付邢夫人,坏就坏在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一双贼溜溜的双眼在偷偷扫视众人,正好看到捂着嘴偷笑的赵姨娘。 当下周瑞家的也没有声张,只是在邢夫人昏倒之后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打赢了一个大胜仗,自以为以后高枕无忧,就等着有人来放走她这个“冤枉人”,此时听到赵姨娘竟然敢偷偷嘲笑她,当即冷笑着羞辱了赵姨娘一顿,赵姨娘原本是没脸没皮惯了的,即使本当众训斥了几句也不是很在乎,当王夫人见她没脸不在乎的样子更生气了,示意周瑞家的赏她几个大嘴巴子,赵姨娘见要挨打,却是豁出去了,和周瑞家的争执间一头撞倒了床榻一角,当即血流如注,探春见赵姨娘受伤忙扑了上去,连头侍书等丫头忙把她围了起来,其余李纨黛玉等人都被吓的脸色发白。 第60章 , 我本名不叫袭人,袭人这个名字是他给我取的,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是那样耀眼地向我走来,嘴角含笑地对我说:“古诗有‘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竹识新晴’,你本性花,何不改名就叫做‘袭人’如何?”。 花袭人,这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最主要的是,这个名字改变了我的命运,在我不叫这个名字之前,我乐天知命,早就习惯作为一个优秀丫鬟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该听什么。可是,当我由珍珠变为花袭人之后,从内心深处渐渐生起了不该有的妄念: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放在我眼前,为什么我不选择做一个人上人呢?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人傻到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是关系到我命运的一次豪赌,赌赢了,等待我的就是荣华富贵无疑了;赌输了,我的一生也就从此葬送了,我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实际上,我很乐意赌一场,毕竟不是每一个丫鬟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上天确实是眷顾我的,自从那天以后,他渐渐地离不开我了,他的衣食起居,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我的影子,甚至是伺候他的大丫鬟们,除了晴雯之外全都以我为首,可是,始终有一个阴影一直深埋在我心里,不是晴雯,晴雯对我来说不足为虑,我所忧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们大概就是戏文里总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两人从小儿一块长大,一快吃饭睡觉,一块儿说话玩笑。我很担心他们之间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情愫,因为明显没有一个人能插足到他们中间,即使是另外一个在我看来知书达理,美若天仙的薛姑娘。 没错,我从内心深处厌恶着那位投奔而来的林姑娘,同时也不见得喜欢薛姑娘,薛姑娘的心机太深了,我从来没有看懂过她,甚至不知道她对二爷有意无意。只不过如果他非要在她们中间选一个的话,我宁愿他选择那位薛姑娘,毕竟薛姑娘更好相处些,不是吗? 第一次向太太说起那些话,是因为什么呢,他因为一个丫鬟挨了老爷的一顿打,心疼伤心的同时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感,和别的丫鬟鬼混,好好教训一顿才好呢。同时也知道这将会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于是当太太向我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说:“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不得不承认的是,说完这句话后,我内心确实轻松了不少,因为有一个人会为我分担这份深压在心口的重量。 因为这件事,我得到了太太的信任,太太大概是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了吧,要知道。我和她一样从内心深处厌恶着那位林姑娘,同时也对林姑娘不适合二爷这一说深信不疑。太太自以为是地想要保护二爷,她极力剔除那些她认为会教坏二爷的丫鬟,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二爷和身边丫鬟的一言一行报告给她仅此而已。 本来我以为我的一切已经是注定了的,阖府上下已经默认了我的姨娘身份,这一点毋庸置疑,直到芳官被撵,我违心地说了那些话后,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既定的道路。赵姨娘算是什么东西?芳官在背地里说了她几句坏话而已,按照往日的规矩三姑娘不是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吗?然后我又彻底征服了一位对手芳官,不但如此,因为这件事她以后事事岂不都站在我这边,二爷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感激我?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三姑娘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赵姨娘那边,那位在贾府毫无存在感的三爷也对我冷嘲热讽,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羞辱,这些羞辱本来应该是赵姨娘承受的,反正她也不会把羞辱当回事,三姑娘也该默认了这件事,可是一切突然就变得不同了,甚至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三爷么,太太自然不会放过他,我只需在适当的时间提醒太太一句“太太可记得二爷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就行了”,三姑娘深得太太的信任,我也不欲与她为敌,不过是不招惹她罢了。 我是顾忌着晴雯,不只是因为她对二爷有些心思,她身上有我早已丧失的一些纯真,她任性自为,尖酸刻薄,可二爷能够最大程度地容忍她,甚至喜欢她,她很轻易地就得到了我处心积虑,小心翼翼地侍奉才换来的信任和喜爱。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有一天我发现二爷故意支走我,然后派晴雯去给林姑娘送东西时,除了巨大的恐慌感外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晴雯决不能留了,除去晴雯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需我动动嘴自然有人会迫不及待地想除去这个不安分的丫鬟,太太绝不会留一个不安分的丫鬟在二爷身边的。 除去晴雯后,我只剩下了林姑娘一个心头大患,对付她,我有更好的办法。这位林姑娘生性多疑,又爱使小性子,我要做的就是慢慢破坏她的名声,使众人渐渐疏远她。 史姑娘无疑是最好的利用对象,她心直口快,爱憎分明,我旁敲侧击说了两次之后,她明显的开始疏远林姑娘,甚至针锋相对,毫不相让起来,以前来的时候都是歇在潇湘馆,后来却歇在了蘅芜院。我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我要再接再厉,不能让史姑娘对林姑娘的不喜感稍有减弱,于是我借着戒指的事情再次对林姑娘发难了。 然而这一次我失策了,我高估了自己在二爷心中的份量,没想到二爷会因为林姑娘要撵我出园子,虽然我知道太太不会允许二爷自作主张,可是当二爷说出口的那一刻,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心碎了。 第61章 ;, 贾环急匆匆赶往贾府,然而门口守卫森严的护卫却不认识贾环,当然,若是认识的话贾环也不用进府了,直接押往刑部大牢即可,这守卫本是一个性子急的,当下也还没听清贾环的话就不耐烦道:“管你是什么真三爷假三爷,赶紧起开,别耽误大爷我办差!”。贾环无法,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府门口团团转,心中一面担心赵姨娘探春等人受苦,一面又有些丧气,暗叹自己明明知道贾府将会有一天面临灭顶之灾,自己平时也是在心中千般计划万般手段,没想到事到临头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正在贾环自我厌弃间,只听见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环三爷,皇上命奴才来贾府宣旨,三爷和奴才一同进去吧!”。贾环抬头,见是宗璟身边负责宣旨的一位总管太监苏公公,心知是宗璟派他过来带自己一同进去,此时心中稍稍安定,又听闻宣旨的事,便知宗璟心中自有决断,自己且看他如何安排,想到这里,贾环拱手谢道:“叨扰苏公公了”,苏公公连忙作揖称“不敢”。贾环和苏公公从正门入,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来到了惠安堂,原来这惠安堂位于贾府的东角落,却是离正门并不遥远,贾环心急脚程又快,远远看着惠安堂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门口。李铁等门口守卫见首领亲自领着一位手拿拂尘的公公和一位长相俊秀的小公子过来,心中都道:“坏了,屋里闹的正厉害,冲撞了贵人连累我等岂不冤枉”原来李铁等人见女眷中有人受伤,正要上禀上级做出处理,就见远远见到首领引着人过来,只得重新关上门在门口恭候。李铁等人心中战战兢兢正要出口,就听见啪啪的拍门声伴随着女子的哭诉求救,贾环听到是探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推开了门,只见黛玉迎春等人围在额角流血的赵姨娘四周,探春正满面泪光地拍着门,见贾环进来,立刻失声痛哭道:“环哥儿,快救救姨娘,救救姨娘!”。贾环一见赵姨娘头破血流样子好不凄惨,探春亦是失魂落魄神情癫狂,当下也不顾安慰探春,忙挤到赵姨娘身边查看,只见赵姨娘额角虽然破了个大,但血已经渐渐止住,只是血糊了满面看上去格外狰狞吓人,且赵姨娘此时见到贾环,精神亦是好了许多,竟不是之前那垂死的模样了。原来赵姨娘之前撞破了额角,血流如注的样子不仅吓到了众人,更是吓到了自己,当下便觉得头昏眼花,又见探春哭的凄凉,赵姨娘马上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只是现在见到了贾环,一时忘记了自己命不久矣,立马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抱住贾环便左一声右一声“我苦命的儿呀”哭了起来。贾环被赵姨娘一惊一吓之后也是觉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自己还被满脸血的赵姨娘抱在怀里,立刻扭头对苏公公道:“麻烦苏公公遣人请大夫过来,贾环感激不尽!”。“环三爷放心,奴才早就遣人去请了,大夫应该快到了”苏公公恭敬道。苏公公话音刚落,就见一位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者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过来了,那位山羊胡老者正是苏公公口中的大夫。贾环见大夫过来心中大定,忙扶着赵姨娘到偏堂安置,又低声吩咐探春几句,探春点头答应不迭,贾环方才回到惠安堂。“环哥儿怎么出来了,宝玉呢?老爷和宝玉怎么样?”贾母见贾环安置了赵姨娘,忙连声道。“哼!果真是贱人所生的贱种,贾府虽然落魄了,可是规矩还是有的,进来竟然不先给老祖宗和你的嫡母请安问好,可见是上不得台面的”王夫人见贾环来去旁若无人的样子,条件反射似的开口骂道。贾环安置了赵姨娘,才满腹怨气的进门,就听得贾母一叠声地问宝玉和贾政,然后是王夫人的冷嘲热讽,她们对于方才头破血流的赵姨娘倒是选择性遗忘了。贾环怒极反笑,当即冷笑着道:“私自收藏罪臣的财物,草菅人命,莫非老太太觉得咱们贾家竟面子大到可以在刑部大牢来去自如吗?”说完尖利的目光直射向王夫人道:“太太倒是好规矩,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荣国府的二太太,可笑的是非但不能为众多命妇的表率,反而见钱眼开胆大包天,连累贾府上下,现在却和我讲起了规矩,没得让众人嘲笑,我劝太太还是歇歇吧,只怕还有好些官司要打呢”。王夫人在众人面前如此没脸,纵使脸皮再厚此时也是忍不得了,当即就要反唇相讥,却是苏公公打断了她。“老太太,杂家是奉皇上旨意过来宣旨的,可没有时间听府上二太太闲扯”苏公公见王夫人犹自不肯罢休,当即出言讥讽道,他可是看王夫人不顺眼很久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贾家的二太太,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今天他也算是长见识了。贾母听闻竟然是宫里来的宣旨的公公,当下也不敢在摆出老封君的样子,在鸳鸯的搀扶下战战兢兢下跪,众人自然是随之下跪,连王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立马老老实实下跪听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家私自收取甄府赃物,兼之草菅人命,罪无可恕,然而念及为开国功臣之后,朕亦惋惜心痛,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贾赦贾政贾琏等人杖责二十,贬为庶人,内宅女眷即可搬离荣宁两府,财物全数抄没充公,钦此”。“老太太,老太太”苏公公圣旨刚宣读完毕,贾母一油尽灯枯的样子,竟是连谢恩都不能够了。 第62章 , “哎呦,荣宁两府连着那大花园子都给封了,听说里面的东西都要没收呢,那大银绽子金子怕是要数不清呢,紫檀木的家具,各色精美的瓷器,琉璃水晶盘子,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啦”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中年男子坐在露天的茶摊上端起一碗黄褐色大碗茶一饮而尽,随后舔了舔嘴角道。 中年猥琐男子话音刚落,只听茶棚老板嗤笑道:“李二,又在那痴心妄想了,那府里的的东西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要我说,东西咱们看不见,那些柔弱漂亮的丫鬟小姐也见不到?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似的,亏你只看见东西了”。 李二也就是那位猥琐男子不服气道:“那些丫鬟小姐又不是朝廷发卖,那些主子虽说被贬为了庶人,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跟咱们一样?我不去看就没有那念想,免得白白害了相思病,那可没药医”。 “嗤,李二你老婆可在家等着你呢,你害了相思病还怕你老婆医不好”茶棚老板话音刚落,周围围着喝茶的汉子俱都哈哈大笑起来,被别人笑话李二也不恼,等众人笑声小了下去他又道:“你还别说,两排站得直溜溜的官爷往门口一站,我的腿肚子都打颤儿,贾府的娇小姐太太们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呢”说完仍是一副标志性的猥琐面孔。 至于贾府的娇小姐太太们自然轮不到李二这样的市井小民来操心,此时此刻贾府众人都在城东一座三进的小宅子里,整座小宅子灰扑扑的,就连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也是无精打采的,就如同屋子的主人一样。 贾政贾赦他们终究是上了年纪,在狱中被贾雨村几番恐吓便被吓破了胆子,加之受刑不过到底是伤了身子,贾赦甫一听闻自己被释放的消息惊喜交加之下当场就去了,贾政虽比贾赦好些,但到底是熬坏了身子,自从出狱后便缠绵病榻,人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 贾府的小一辈诸如贾琏贾宝玉等人一个个也都灰头土脸,特别是宝玉,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的人经此一番倒像是长大了,虽然不能说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却比之从前有担当多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赖在祖母怀里撒娇的男孩了,他肩负着贾家的希望,病弱的祖母和父亲,已经有些疯癫了的母亲,依靠着他的黛玉,不知所措的姐姐妹妹,这些都逼着他不得不成长,毕竟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人承受不了的事情,比起抄家流放的舅舅一家,贾家何其幸运! 当然,有所成长的不只是宝玉,还有贾环,以前的贾环还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儿,他随遇而安得过且过,他冲动任性,做起事情来不计后果,馒头庵的事情就是一个典型;他不知道自己该追求什么,前世他在生活中苦苦挣扎,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考虑什么,吃饱饭穿暖衣对他来说就足矣,这一世爹爹不疼祖母不爱,唯一爱他的母亲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教给他的,所以贾环依旧是不思进取安于现状,甚至是拒绝思考。 当他遇到了宗璟,他就像是离群的鸟儿找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这棵大树能为他遮风挡雨,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在这棵大树上安了家,直到贾府事发,他才明白离群的鸟儿终究是孤单的,贾府里毋庸置疑有他在乎的人,他的母亲姐姐妹妹,照顾他日常起居丫鬟们,甚至宝玉贾政凤姐等人,他们不再是书中冷冰冰的虚构出来的人物,他们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纵然是坏事做尽的王熙凤,也有调侃他帮助他的时候,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慢慢消失无踪。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损失最大的还是宗璟,本来看着心怡的猎物一步步踏进自己步好的陷阱里,也许从今以后他只能依赖自己,眼中也只能看到自己,却没想到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贾环一夜之前长大了许多,自然不像是从前那么好骗,这不,刚想拿贾家的事情向小孩儿邀功,没想到小孩儿再也不是那个害羞的小孩儿了,只见贾环正襟危坐,恭敬地对自己说着感谢的话,宗璟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皇帝郁闷了,倒霉的自然不是贾环,最近频频撞到刀口而不自知的贾雨村每每到皇帝面前刷一刷存在感,本着不求皇帝从此心中有他但求皇帝能够觉得他面熟的原则,一身正气义正言辞地对皇帝打着小报告,什么王家虽然全家流放却在流放路上对皇帝颇有微词,贾家虽然被抄家了,贾家二奶奶却还带着一个翡翠镯子等等鸡毛栓皮的小事,为的也不是赶尽杀绝,就是要恶心恶心四大家族。 贾雨村自以为自己颇懂皇帝的心思,却不知道他是真真撞倒了枪眼上,恶没恶心到曾经的四大家族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皇帝被恶心到不行,见过忘恩负义的,却没有见过忘恩负义到如此登峰造极的人物,今天真是大开眼见了。只是贾雨村也算是扳倒四大家族的有功之臣,皇帝现在处置他难免有卸磨杀驴的嫌疑,还好贾雨村虽然忘恩负义无人能敌,到底是还有几分眼色的,眼见的皇帝脸色不好,他识趣地乖乖住了嘴。 皇帝的耳根子清净了,也不欲与贾雨村计较,倒是有那德高望重的大人偷偷瞥了一眼贾雨村得意的嘴脸冷笑,唉,这种得意忘形的奇葩到底是哪里来的,忘恩负义到如此高调的地步实在是难得,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入官的,怎么看都有一股小家子气,那嘴脸难道不知道收敛一下吗,不说当今圣上容不容得下这种人,就是众位大臣谁敢与这种人结交,岂不是等着被他背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