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的白月刚》 第一章 半碗孟婆汤 蒋瑞雪捧着手里的碗,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喝。 直到现在她才确信,自己是真的死了。 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上了岸,千辛万苦盘下来的小店还没有开张呢。 她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真不该扣扣嗖嗖的到处省,请个师傅去接电路,也不会触电而亡。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急着去投胎呢,你别耽误大家时间好不好。” 瑞雪听着身后的催促。 心一横,头一仰,端起碗“吨吨吨”。 投胎就投胎吧,能投个富贵人家,也算自己不白死。 “蒋瑞雪,蒋瑞雪,你阳寿未尽不能投胎,快跟我们回去。” “噗~!” 还没下肚的半碗孟婆汤,结结实实的喷在了面前派汤的婆子脸上。 顾不上婆子怨愤的眼神,瑞雪丢下碗,欢天喜地的朝呼唤她的两个鬼差跑去。 人群里挤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清瘦温婉,脸颊带泪,身穿素色襦裙,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也叫蒋瑞雪呀。” 声音细弱蚊蝇,很快就被拥挤的人群掩盖了,被推搡着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瑞雪跟着鬼差,一路来到了望乡台,归心似箭,一秒也不想耽误。 望乡台下亭台楼阁,被一层薄雾笼罩,如梦似幻很不真实。 一鬼差掏出记事簿核对信息。 “蒋瑞雪,女,十六岁,大岚相府嫡女,阳寿未尽,现送你回去。来,按个手印,不要耽误我们工作。” 瑞雪喝了半碗孟婆汤,脑子有些糊涂,只觉得这鬼差的话有些不太对,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稀里糊涂的按了手印,便被人一把推下了望乡台。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格外陌生,用力拍了拍头,这才想起鬼差的话哪里不对。 自己是二十八岁,孤苦无依,创业未半的蒋瑞雪呀,他们把自己送错了地方。 正着急要如何投诉,拨乱反正呢,门就被人用力的推开。 “蒋瑞雪,你装什么死,不过磕碰一下就要死要活起来了。 还敢告状,害的小娘和我,被爹爹好一顿训斥。” 话落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瑞雪:“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就有出气没进气了。 果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瞎话张嘴就来。 想让我道歉,你受的起吗? 我可是天命成凤的命格,你这种克亲克贵的烂命,还想跟我比。” 瑞雪正恼火,这小娘皮竟然送上门来找骂。 “哪里来的野狗,到处乱吠。 你是我什么人,算亲,还是算贵? 再说一句,我便发狠将你克死。” 本不想理会,她现在满心都是那个还没开业的小店。 可这小娘皮也太没有教养了,白长一副好皮囊。 瑞雪白她一眼:“莫名其妙的疯婆子,起开,好狗不挡道。” 也不管眼前的小娘子眼睛瞪的铜铃一样大。 蹲下身来对着青石的地砖大声呼唤。 “鬼差大哥!黑白无常?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地儿我不熟啊。” 话音刚落,一阵头晕目眩,重重的跌坐在地,惹的小娘子好一阵讥笑。 “蒋瑞雪,你失心疯了吧,阴气这样重,是巴不得去地府重新投胎吗?” 外头脚步声匆匆,一身细布衣裳的丫头,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小娘子。 朝瑞雪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用力的箍在怀里。 “小姐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我方才去找了相爷,可他不愿意给你找大夫。 你缓缓,咱们这就回庄上去。” 瑞雪眉头紧皱,这丫头好大的手劲,再被她抱一会,非断气了不可。 轻轻拍了拍她:“先扶我起来。” 抬眼看了看骂人的小娘子,只见她面色难看,该是被瑞雪刚才的动静吓到了。 瑞雪冷哼:“还不滚,等我召道闪电下来劈死你。” 小娘子惊呼一声,骂骂咧咧的跑出了屋子。 似是有些不甘心被瑞雪唬住,站在门口嚷嚷。 “本来就命贱,这下还疯魔了,我看你能嚣张几日。 父亲接你回来,是要把你嫁给从北境回来的那个杀神。 你两可真是绝配,一个天煞孤星,一个克亲克贵。 你就等着嫁进鬼宅受磋磨吧。” 瑞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关我屁事!” 她现在唯一操心的,是那两个鬼差什么时候过来接她。 多耽误一天,小店的水电房租,可就要多付一天的。 不抓紧时间回去,她不得赔死。 一旁呜呜直哭的丫头,扰的瑞雪有些烦躁。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你一直哭个什么劲。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家小姐就回来了。” 丫头闻言哭的更凶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我就说这一跤跌的不轻,可别像庄上的二丫一样得了失心疯啊。 这二小姐凶的很,咱们还是躲着她点吧。” 她倒是想躲,可人都骑到脸上来了,怎么躲。 “你先出去,我想静静。” 丫头吸了吸鼻子,嘟囔道:“静静是谁,怎么没听过,庄上也没有叫静静的啊。” 抹了脸上的泪痕,出去时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瑞雪坐等鬼差来接,不时的对着地砖呼唤,神叨叨的让屋外的小桃忧心不已。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直到天色擦黑,小桃端着饭食进了屋,她才明白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原身也叫蒋瑞雪,自己怕是顶了她的寿数,重新活过来了。 耽误了这么久,原身应该喝完汤上路了吧。 她要真想回去,是不是还要死一死。 想到她那被电的焦糊的身体,这会她到希望,鬼差最好别来。 白捡一条命,就好好过吧。 管他是投胎还是穿越,总要想法子活下去才行。 虽说有点对不起原身,但要怪,也只能怪那两个鬼差了。 想通了这事,瑞雪安下心来,端起小桃递来的碗,大口吃了起来。 小桃粗手大脚,皮肤略黑,一看就是常年劳作,有把子力气的孩子。 见瑞雪吃的香甜,又忍不住抹眼泪。 “这相府有什么好,吃的穿的住的,还不如咱们庄上。 小姐才回来就被二小姐欺负,相爷不说来看看,连个大夫都不愿意请。 在这么下去,非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瑞雪咽下嘴里的饭。 “我倒是想,不说我要嫁人了吗,他们会让我随便离开吗。 你也不用怕,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欺负我的。” 漱了口,一本正经的问小桃:“与我说说,这相府是个什么情况,咱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小桃一脸苦相:“小姐,这里可是你家啊,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从小就在庄上,你去了庄子之后,我才跟着伺候你的呀。” 第二章 如此奔放 瑞雪点点头,看样子是给她发了个宅斗剧本。 上来就是赐婚,庶妹,命苦三连,可是她只想躺平不想斗啊。 见碗里还有饭粒,端起来扒拉干净,先恢复体力再说。 外面天已经黑了,放下碗筷让丫头点灯。 “没有灯油,咱昨日才来府上,什么东西都没给,这两日的饭食还是大灶上的娘子偷偷给送来的。”接着叹了口气:“咱自己带来的东西大多被管事的收了去,小姐若是吃饱了,不如早点睡。” 瑞雪忍不住爆了粗口。 “淦~!” 这丫头的境遇,怎么比自己还惨,底子这么差,让自己怎么斗啊。 以前如何她是没办法了,但往后日子可是她来过,坚决不能在让人揉圆搓扁了。 摸黑爬上只铺了一层褥子的干板床,院里突然传来动静。 有人轻轻唤了几声“大小姐”小桃听见声音,高兴起来,翻身下床去开了门。 来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一个大包袱,穿着干净整齐,身上带着一股有些呛人的油烟味。 这个大概是小桃说给她们送饭的娘子了。 瑞雪不认识,也不好胡乱说话,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这娘子敢偷偷来送东西,必定是与瑞雪有什么特殊关系。 果不其然,人走了之后小桃兴奋的说。 “原来她以前是夫人的陪嫁,怪不得咱们一进府她就对咱们十分照顾,以后不怕饿肚子了。” 收拾包袱里的东西,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瑞雪嘴边。 “京都虽繁华,可始终不如在庄上自在,也只有这口吃的,能让我生出一些好感。 小姐快尝尝,真的是入口即化,比咱庄上的也不差。” 瑞雪扭开头,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 方才与那位娘子闲聊,感觉府上的情况还真是复杂。 真要宅斗,自己这个外来的,少不得要使些手段才能在府里站住脚了。 原主这朵小白花比自己还要命苦,说是相府嫡女却因为命格不好,从出生起就过的不怎么顺遂。 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在府里便没了依靠,被送到庄子上放养了,不曾过问。 如今被接回来,是因为即将及笄,代家族联姻,嫁给从北境受伤回来的王爷。 相府与皇室联姻,这样的好事原本也落不到她这个透明人的身上。 奈何这王爷的风评不好,天煞孤星的命,双亲早亡,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扔出了京都。 听说这次回来是为了养伤,皇帝疼惜这个侄儿,想将他留在京都,便为他指了婚。 圣旨一下,左相大人即便再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听厨娘话里的意思,相爷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似乎不愿与宁王扯上什么关系。 鸡叫三遍,瑞雪揉着发涨的眼睛起了床,伸手去摸枕头边的眼镜。 抓空了,才记起这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 院里的小门被推开,五六个丫鬟捧着装匣衣物进了院子。 瑞雪吐了嘴里的漱口水,眼睛有些发直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美妇人。 眉目婉约,妆容精致,环佩叮咚,香氛袭人。 一身暗紫色的襦裙,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只是眉宇间有淡淡的愁绪,叫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妇人望着瑞雪,眉头皱的更紧了,抬了抬手道。 “你~,哎,算了。” 转身吩咐丫鬟:“去帮大小姐洗漱上装,动作快些,相爷快下朝了。” 瑞雪被众人拥着进了屋,七手八脚的帮她换好衣服上了装。 屋里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被她们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出了屋子,刚刚跃上墙头的太阳,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美妇人蹙着眉,看着一身鹅黄长裙的瑞雪道:“皮肤黑了些,这颜色不趁你。 但好歹是二小姐的心意,见过你父亲,还是去跟她道声谢吧。” 瑞雪虽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少说少错。 如今还是多听多看为妙,先理清楚府里的关系,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跟着美妇出了院子,上步撵穿过假山花园,楼台水榭,进了相爷的书房。 相爷还未回来,美妇一脸疲态的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里,看着依旧站在厅里的瑞雪道。 “你也坐吧,毕竟是相府的嫡女,既然回了家,就不必太过拘束。” 虽是对着瑞雪说话,声音却格外飘忽,眼睛虽亮却没有神采。 “无需在意我这个主母,缺了什么只管叫下人来告诉我就是了,我自会为你准备妥当。” 原来这美妇是相府的继室,如今的当家主母。 瑞雪轻轻“啧”了一声。 这姐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可瞧她这幅模样,在相府怕是过的不如意。 “相爷回来了!” 外头响起了通传声。 瑞雪起身理了理仪容,余光瞥见美妇轻扯嘴角换上一副愉悦的神情,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 门被推开,撒进屋里的阳光将进来的人影整个罩住。 瑞雪眨了眨眼,抬头打量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身形高瘦,清隽儒雅,一双细长的眼睛,有光彩在其中流转。 只是背着光,让好看的眉眼显得十分阴郁。 这是蒋瑞雪的亲爹,没想到是这样一位三十多岁的帅大叔。 瑞雪正犹豫,自己是叫爹好些还是叫父亲好些,眼前的男人便有些鄙夷的开了口。 “见了为父为何不知行礼,你小时也是乖巧伶俐,如今怎么成了这般。” 话落移开视线,抬手对美妇说道:“怀玉,伺候我更衣。” 怀玉走上前来,经过瑞雪时安抚似的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扶住相爷的手,转身进了隔间。 瑞雪整个大无语,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了回去。 什么狗屁相爷,好歹是几年未见的亲闺女。 弃之不顾也就罢了,如今用的着了接回来,还怪她不懂礼数。 这种渣爹不要也罢,白长了一张唬人的脸。 隔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还有压低了声音的小声交谈。 瑞雪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正要凑近些,便听见撞击的声响,紧接着传来隐忍的闷哼声。 耳根发烧,急忙捂住了脸。 这不是在古代吗,怎么还能如此奔放。 第三章 错失一个亿 片刻后,渣爹一身月白常服率先走了出来。 落座后盯着端坐的瑞雪细细打量。 “哼~,你与她倒是越长越像了。 看着你这张脸,我便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若不是圣上有旨必须得是相府嫡女,我到愿意再留你几年。” 说话间,细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再有两月你便及笄了,三书六聘也已经开始进行。 婚期定在中秋,你好好在院里待着便是,备嫁的事自有相府出面。 不要无事生非,再惹出昨日那样的小事来烦我。” 瑞雪垂头贴耳,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表面乖巧,实则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八十遍,谁稀罕当什么相府嫡女。 你闺女死了你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装蒜呢。 看瑞雪顺从的模样,相爷还算满意,停下了敲打桌面的手指。 “怀玉!” 隔间里应了一声,美妇背脊挺直,走了出来。 步子有些沉重,扯着嘴角轻笑,眉头却皱的更紧,双目微红,厌世的神情越发明显。 腰带微微倾斜,配饰也歪到了一边,腰肢不似先前那般轻柔,僵硬的挺着,走到了相爷的身边。 相爷玩味的盯着她看,细长的双眼微眯了起来,笑意在他唇边漾开。 “你是相府的主母,绾绾出嫁之前便由你来教她规矩。 即是我相府的嫡女,便要有我相府的气势。 虽说在庄上荒废了几年,但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这京都的第一才女吧。” “才女”二字提高了声量,让背脊挺直的怀玉塌下了肩。 怀玉应了声:“是。”语气里夹杂着委屈与不甘。 扯着嘴角笑了,比哭还要难看。 相爷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怎么~不高兴了。” 猛地攥住怀玉的手腕,扯的她一个踉跄,膝盖磕在红木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怀玉抽回手腕,笑的越发难看,“怎么会,这都是怀玉分内的事。” 相爷抬手轻嗅了嗅,“你明白就好。” 这是什么奇怪的相处方式。 渣爹莫名有些bt呢,是以欺辱挖苦他人,处处贬低打压为乐吗。 瑞雪跟着怀玉出了书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深深的舒了口气。 两人并未回瑞雪的小院,在一处被绿树环绕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院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香烛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 怀玉说,院里住着蒋家的老太太,平日不怎么见客,日常便是诵经拜佛,家里的小辈只初一十五过来问安。 带瑞雪过来,也是老太太吩咐的,毕竟圣上赐婚,相府的嫡女出嫁,她总是要见一见的。 院里并无花草,只种着些松柏银杏之类的青翠树木。 伺候洒扫的仆妇均是一副僧人打扮,见二人前来只微微点头示意。 瑞雪收起好奇,紧跟着怀玉进了佛堂。 正中间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位老妇人,花白的头发用一只乌木簪子整齐的挽在脑后。 身穿青灰色的棉布长袍,听见二人进来也不回头起身。 只淡淡的说了句:“陪我念完这段经。” 一旁的仆妇递上蒲团,瑞雪乖巧的跪坐下来。 悠悠的诵经声传来,纷乱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完毕的老妇,慈爱的拉起已经有些腿麻的瑞雪进了一旁的茶室。 亲手烹了茶,将粗瓷的茶杯推到瑞雪的手边。 “绾绾是相府嫡女,我总觉得你还小,一眨眼的功夫,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祖母已是个方外之人,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并没有什么要嘱咐你的。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东西要转交给你。” 说话间,从一旁拿过一只做工考究的漆面木盒,推到瑞雪的跟前。 “这是你母亲托我保管的,我答应过她在你出嫁时交给你带离相府。 原本是你母亲的嫁妆,相府危难时挪用了一些,我会叮嘱你父亲在你出嫁时给你补上。” 老妇面容慈爱,说出的话却没有任何情感。 对瑞雪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反而对默不作声低头喝茶的怀玉多看了几眼。 “比上次见你又清瘦了些。” 怀玉也不答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瑞雪看着眼前的盒子,想要打开瞧瞧。 既然是嫁妆,想必是房契地契银票之类的东西。 心里有些雀跃,没想到要变成富婆,只需要一次穿越。 激动的手手刚碰到锁扣的边缘,就被怀玉出声打断了。 “婚期定在中秋,还有段日子,她一个孩子如何看管的住这些东西,不如母亲再保管一段时日。” 说话时并未抬头,葱白的手指摩挲着粗瓷的杯沿,眼神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感受到瑞雪看来的目光,才缓缓抬了头,眉头舒展了些,却还是那副厌世的神情。 扯了扯嘴角说道:“东西放在这里,绾绾放心便是。” 瑞雪收回了手,干笑了两声:“大娘子说的是,那就劳烦祖母了。” 老太太也不推脱,把盒子收了回去。 瑞雪肝颤,还不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便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我的小钱钱啊,乖乖再等几日,我就把你们全接回来。” 喝完了茶,祖母并未留饭,此时已到晌午,早饭都还没吃的瑞雪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沿着树荫下的碎石路朝府里走去。 树影洒在怀玉的身上,她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细长的脖子白瓷一样反着光。 瑞雪转头看去,深紫色的衣领下一片乌青,怀玉忙拉起衣领遮住了那片伤痕。 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绾绾饿了吧,我叫人送你回去,想必你那丫头已经为你备好饭食了。” 快走两步,却像是扯到了伤处,微微勾起了腰腹,喘息了一下便直起了腰背。 瑞雪咬了咬后槽牙,这个渣爹怕不是个家暴男,之前隔间里的动静该是在对怀玉施暴吧。 不但言语上刻薄,还对怀玉动手吗? 这两人是有什么仇怨,还是渣爹有什么特殊癖好。 他会不会也这样对待过绾绾的亲娘,不然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了。 跟着怀玉快走几步,拐过林荫小道,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 第四章 关门放小桃 “是族学的孩子下学了,你回来后还未见过你弟弟吧。要不要过去看看。” 怀玉放慢了脚步,试探的询问跟上来的瑞雪。 没想到绾绾还有个弟弟。 突然间便觉得在这里有了羁绊,欢喜的点了点头。 正要绕过假山,便听见两个孩童的对话。 “瑞安,你阿姊真的是克亲克贵的命格吗,她如今回来会不会累你倒霉运。 过几日要考试,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被孙家那狗崽子给比下去了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阿姊是相府嫡女,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你担心我倒霉运还不如回去多看几页书。” 十二三岁少年郎,唇红齿白,瓷娃娃一样的脸蛋有些肉嘟嘟的婴儿肥。 义正言辞的驳斥了小伙伴,转身便朝假山这边走了过来。 顿了顿脚步又说道:“还有,你说孙家小郎是狗崽子,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背后乱嚼人舌根,你当心晚上尿床。” 受了训斥的小伙伴嘟着嘴巴追了上来。 “哎呀瑞安,我这不是忧心你吗。 家父送我来你家的族学,特意叮嘱我要与你搞好关系。 你的阿姊就是我的阿姊,你既对她敬重,我以后不说了便是。” 一把挽住瑞安的胳膊,与他并肩同行。 “再说这也不是我本意,是瑞环那小子到处说道,我听了一耳朵才过来问你的。” 瑞安有些不耐,皱着眉头甩开了拉扯自己的伙伴。 “好歹读了几年书,拉拉扯扯的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两人拉扯着,看见了站在假山旁的怀玉和瑞雪。 忙端正身形,整理仪容,上前给两人问安。 “大娘安好,若无事孩儿这便告退了。” 瑞雪有些雀跃,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头的漂亮少年心生欢喜。 这便是自己的弟弟吧,与自己血缘最近的人。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梳的整齐的发髻。 “你是瑞安,我是瑞雪,是你亲姐。 虽聚少离多,却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是可以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的人。 如今我回来了,以后要多走动才是。” 瑞安紧紧抿着唇,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有雾气弥漫。 轻轻扭过头,避开了瑞雪干瘦的手。 匆匆说了句“阿姊安好。”便转身离开。 脚步有些急,险些歪倒进路旁的灌木里。 慌乱的样子十分可爱。 跟着瑞安的伙伴,从瑞雪的脸上移开视线,追着他去了。 小声嘀咕:“这般灵动美丽的面相,怎么可能克亲克贵。 这样好看的阿姊,即便克亲克贵,那也是好的。 淦~! 又被瑞环那小子给骗了,果然庶子没一个好东西。”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朝他们挥手的漂亮姐姐,大大的笑容在少年的脸上绽放。 “瑞安,你等等我啊,说好的今日在你家用饭,我要吃八宝鸭。” 送走两位少年,瑞雪收回视线。 怀玉审视的打量眼前的瑞雪,她似乎十分不解瑞雪的那番举动。 直白的表达情感,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难堪。 她居然从那些话语里感受到了力量。 是了,她也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需要守护,羞辱疼痛算的了什么。 瑞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大娘为何这样看我。” 怀玉刚刚展开的眉眼,又皱了起来。 “不,你~你很好。” “瑞安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无需为他牵挂。 既然回来了,总会再聚的,明日起我便开始教授你诗书礼仪。 时间有些紧,大婚时,圣上是要来观礼的,万万不能出错。 我今日帮了你,你也要打起精神帮我才是。” 瑞雪迷糊了。 帮我? 是今日托祖母继续保管嫁妆,还是绕了远路带自己过来看望弟弟。 相府人不多,关系却复杂的很,离开之前还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回了小院,小桃坐在廊檐下打着瞌睡,听见动静忙站了起来。 “可算回来了,留的饭菜都凉了,快去洗把脸,我去热热。” 屋里突然传来有些尖利的斥责声。 “没大没小的蠢物,什么你呀我呀的,不是告诉过你,要尊称小姐,自称奴婢。 脑子叫狗叼去了,这么点事都记不住。” 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手里还捏着把瓜子。 吐着瓜子壳,对小桃吼道:“还不快去给大小姐热饭菜。” 小桃缩了缩脖子,弱弱的回了声“是”。 提起食盒一路小跑的进了小厨房。 婆子转头便换了副嘴脸,堆在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嘴上说着要伺候大小姐梳洗,肥胖的身子却一步也没有挪动,依旧靠着门廊嗑瓜子。 瑞雪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院门,落了锁。 好吧,她本来不想惹事,但耐不住这些人总是送上门来。 又是谁派来打探的狗腿子,不好好治治,出嫁之前怕是没有安静日子过了。 挽起袖子去井边打水。 冰凉的井水拍在脸上十分舒爽,祛除了一路走回来的燥热气息。 原本有些上头的火气也消散了一些。 或许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别太过分,忍一忍也不是不行。 见瑞雪朝屋里走,婆子才挪动肥胖的身体,让出了半边门。 大声喊着:“蠢丫头,你快着些,大小姐等着用饭呢。 我看你是懒成精了,瞧这院子脏的,也不知道洒扫洒扫。 果然是乡下来的贱胚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尖利的嗓音格外刺耳,绿豆一样的眼睛来回在瑞雪的身上扫视。 呵~!这是指桑骂槐呢。 几步蹿到婆子身前,猛地抬起了手臂。 婆子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去,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重重的摔倒在了门廊上。 动静之大,连小桃都从小厨房里探出头来观瞧。 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怕又被骂,忙捂着嘴缩了回去。 婆子体重过大,跌的又重,无人搀扶怕是要在廊上躺一会了。 瑞雪故作惊讶,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她。 “哎呀麽麽,怎么这样不小心。 我还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呢,你这样重重的跌下去,砸坏了地板可怎么是好。 快些起来起来瞧瞧,可别毁坏了府里的财产。” 第五章 可是良配? 婆子又气又疼,扭着肥胖的身子,半天才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又不敢伸手叫瑞雪来扶。 只能靠着墙“哎呦哎呦”的喊疼。 心里嘀咕,二小姐可是看走了眼,这大小姐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啊。 这一跤可不能白跌,回去要多讨些赏钱才行。 热好的饭菜,摆在了树荫下的石桌上。 瑞雪刚拿起筷子,便被廊下传来的“哎呦”声吵得皱起了眉。 凶巴巴的转头呵斥。 “闭嘴!收声! 要不就滚出我的院子,吵到本小姐用饭了。” 麽麽吃了一惊,大约是被吓的。 竟一个挺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张胖脸涨的通红,猪蹄一样的胖手颤抖的指向瑞雪。 “你~你~我可是二小姐的......” “什么你你我我的,本小姐是相府嫡女,你这低等下人要自称奴婢。 方才不还这般教训我的侍女,你是老糊涂了吗,这么快便忘了。 敢对我指指点点,猪蹄子不想要了吗。 我可是未来的宁王妃,对我不敬,就是对圣上不敬,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传出去还要说我相府管教不严。” “小桃,过去掌嘴! 让她长长记性,免得坏了家风。” 小桃跃跃欲试,收到瑞雪递来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 小跑上前,半拖半拽的拉着的五大三粗的婆子,把人往院子外面推搡。 间或在肥硕的身上或拧或掐,力道之大连比她宽出一倍的婆子都无法挣脱,疼的吱哇乱叫。 “小姐息怒,麽麽也是一时口误,忙累了半日,精神失常也是有的。 受了你的训诫想必已经知错了,罚回去反省便是,掌嘴就不必了吧。 毕竟是二小姐院里的麽麽,打狗也得看主人呀。” 话落人已经被推到了院子外面。 胖麽麽揉搓着身上的痛处,反应过来,院门已经落了锁。 小桃拍了拍手,凑到了瑞雪的身边。 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满眼都是小星星。 “小姐,你与以前不一样了,今日这般,好不痛快。” 转眼灿烂的笑脸又皱了起来:“不过咱们这般对付麽麽,林小娘和二小姐定然又会跑来找麻烦。” 瑞雪心里咯噔了一下。 倒不是怕人来找麻烦,她是圣上钦定的宁王妃。 相府的人即便再不待见自己,也不敢真的把她如何。 只是小桃说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她这算是借尸还魂吧。 这可是在古代,若是被人发现,不知道会不会把她捉去烧了。 咽下嘴里的饭,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说说看,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我又是什么样子。” 小桃支着下巴,认真的答道:“哎呀,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 以前小姐也会为我和咱们庄上的人出头,想些法子整治驳斥那些占咱们庄子便宜的人。 可都是轻轻柔柔,小心谨慎的,从来不会自己出面。 像今日这般,直来直去的大声说话,严厉斥责从未有过。 以前的你像兰花,今日像劲竹。” 瑞雪眨了眨眼,没想到啊,绾绾还是朵黑心莲,喜欢在幕后操盘。 余光瞟过眼睛闪闪发光的小桃。 这丫头也不简单,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眼子比她还细吧。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样子被绾绾调教的很好。 “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些,还是现在的我好些。” 小桃轻笑一声,在瑞雪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哎呀,什么以前的现在的,只要是小姐,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小桃要好好守护的主子。” 瑞雪轻哼一声,埋头吃饭。 她不能把这个眼神纯澈的贴身丫头,想的太过复杂。 毕竟还有很多事,要靠她来给自己解答。 吃过午饭,瑞雪进屋补眠。 屋后浓密的树冠微微晃动,落下几片嫩绿的叶子。 猫一样的男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院墙的外面,弹了弹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大步朝京都的宁王府走去。 宁王府占地很广,是京都离皇城最近的一座王府,地段可谓寸土寸金。 这样气派的王府,走到近处,却处处透着一股子破败颓靡的景象。 掉了漆的朱红大门,缺砖少瓦的青石围墙。 就连守门的石雕,也给人一种凶神恶煞之气。 与整条街的精致房舍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猫一样的男子,轻轻“啧”了一声。 提起衣衫下摆,轻点脚尖,从缺了砖瓦的破烂墙头翻身跃了进去。 院里静悄悄的,虽有花园池塘,却处处草长莺飞,无人打理。 男子七拐八绕,站在一处院子门前,整理了一下仪容。 想到方才在相府看到的情形,便有些想笑,努力的控制好情绪,推门进了院子。 院里即无花草也无树木,被布置成了演武场的模样。 一边是沙坑,一边是青石铺陈的擂台。 墙边的武器架上各种兵器一应俱全。 廊下有人正在熬药,还有人浣洗白纱,见男子回来,七八双眼睛齐齐的朝他射了过来。 一个十七八的小子有些兴奋的问道:“如何,相府的嫡女可配咱们将军。” 男子白了他一眼,想到有些黑瘦的女孩,自称“宁王妃”时嚣张的样子,便笑出了声。 “有你什么事,洗你的白纱去。” 说话间,一根竹棍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大伙都等着听呢,你别卖关子了。 兄弟们给你打了掩护,不就想听个准信。 事关将军,若不是良配,就是抗旨咱也把将军抬回北境去。” 男子不答,抬手去抢夺竹棍,动作敏捷出手极快。 “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才一个上午,我能看出什么。 是不是良配咱说了也不算。” 话落已经把竹棍握在了自己手中,想到姑娘脸上生动的表情,微微笑着道。 “那是将军的未婚妻,还是不要随意说道的好。” 毛头小子拖长了声音:“哦~,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觉得还算相配吗。” 男子只闷闷的偷笑,撂了手里的竹棍,朝屋里走去。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不要乱嚼舌根,说好的酱肘子和烧刀子可别赖。” 众人一副了然的神情,乱哄哄的跟着挤进了屋。 第六章 天生一对 赵丰年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不时传来惊诧的声音。 “真的?” “不会吧!” “果真如此吗?” “性子倒是活泼。” “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你说的不对吧,跟传言不太一样啊。” 清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说什么呢,这样热闹,让我也听听。”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七八个壮汉你推我搡的出了屋子,排排站好。 有些窘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幸好幸好,将军的眼睛还未恢复,看不到他们今日脸红尴尬的样子,不然又不知要被他用这事嘲讽多久。 夏日午后的微风,夹杂着一丝温热,轻轻拂过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身形高大,看起来有些单薄,但肩宽腿长,自有一股玉树临风的气质。 是瑞雪见到,会眼睛放光,斯哈斯哈的那种身材。 齐腰的长发,只用一根黑色的绸带松松绑在脑后。 发梢搭在细窄的腰间,让人有种想要伸手捏一把的冲动。 面上蒙着一条白色的纱带,遮住了眼睛和大半脸颊。 薄唇轻启,带动完美的下颌,凸起的喉结在白皙修长的脖颈间微微滚动。 “接着说啊,方才不是还说的热闹,怎么我一回来你们便都哑巴了。 我如今是看不到,又不是听不到。” 声音清朗,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看你们多半是闲的。 惊风,交给你了,看着整治。宋时渺来了叫他去西苑找我。” 话落转身便走,只留身后的一众壮汉“嘶嘶”抽着凉气。 惊风紧跟一步,却被呵住。 “我还没瞎,你少操没用的心。 别跟着,烦。” 赵丰年出了院子,沿着小径走向更加荒芜的庭院深处。 在宫里,皇帝对他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看似关怀备至,实则句句都在试探,不由的握紧了手里的半块虎符。 他这位叔父,即便坐上了至尊之位,还是对宁王府放不下心。 哪怕如今的宁王府里只剩他一人,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手里的这半块虎符罢了。 自嘲的笑了笑,随手折断了挡住去路的树枝,拿在手中把玩。 “左相嫡女吗,还真是一段好姻缘。” 清朗的声音变的有些沙哑,“那便随了你们的心愿,陪你们演上一出吧。” 午睡的瑞雪及不安稳,梦里被看不清样貌的男子禁锢,任她捶打咒骂,甚至求饶,也无法挣脱那人的挟持。 猛然从梦中惊醒,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翻身坐起,大口的喘着气,颈间的碎发蜿蜒的贴在白皙的脖颈上,黏腻的感觉让她越发难受。 小桃拧了帕子递过来:“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先擦擦吧,我这就去烧水给你沐浴。” 瑞雪定了定心神,不知道是不是那半碗孟婆汤的关系,以前的事情朦朦胧胧的越来越不清晰。 倒是原主的记忆碎片,会时不时的冒出来,让她产生一种自己本来就是蒋瑞雪的奇怪感觉。 拍了拍脸颊,起身翻找换洗的衣物。 “哐当”一声巨响,院门被人暴力的踹开了。 三五个婆子,簇拥着大公鸡一样的二小姐,从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里挤进了院子。 瑞雪暗骂一声“淦!” 这些人是太闲了吧,没完没了的来找抽。 挽起袖子,系紧了腰带,快步走了出去。 还未站定,二小姐便叫了起来。 “蒋瑞雪,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辱我的奶娘。 亏我还送你衣裳,真是不知好歹。 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知礼仪教化。” 瑞雪懒得与她废话,既然被认定了是野丫头,那便野给你看好了。 快步走到蒋瑞云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蒋瑞云捂着脸颊杀猪似的嚎哭了起来。 难以置信的吼道:“你敢打我,我长这么大,父亲都不曾碰过我一根指头,你居然敢打我,蒋瑞雪你死......” 啪!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瑞雪甩了甩手。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我是相府嫡女,你的长姐,你这般没大没小直呼其名,礼数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身为长姐,管教庶妹,有什么问题。” 跟来的婆子想要一拥而上,瑞雪退后一步,仰起了头。 “我看谁敢! 圣上钦定的宁王妃,少了一根汗毛,全府上下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话果然奏效,婆子们收回了手,退到了蒋瑞云的身后。 原本还在嚎哭的蒋瑞云哈哈大笑了起来,疯癫的样子将发髻都晃散了。 “我的好长姐,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宁王妃,果然适合你。 天煞孤星的宁王,克死双亲不算,还是个瞎了眼的残废。 那宁王府荒废了数十载,连鬼都不去。 你下半辈子,就要在鬼宅里,守着个残废度过余生了。 你两还真是天生一对,就是不知,谁的命更硬一些,是他先克死你,还是你先克死他。” 说着拂了拂散乱的发髻,扬起红肿的脸颊得意的说道。 “想到你往后凄惨的处境,便觉得这两巴掌也不算白挨。” 瑞雪皱了皱眉,这蒋瑞云还真是个胸大无脑的疯批。 即便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她也不能这样大声嚷嚷啊。 人家好歹是个王爷,皇亲国戚。 这种话若从相府传出去,被有心人捏住把柄,她那渣爹在圣上面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现在还是相府的嫡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不想跟着这些疯批受牵连。 蒋瑞云却不自知,越发的癫狂起来。 细数那些败坏宁王的坊间传言。 什么降世杀神,暴虐弑杀,刻画的如同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瑞雪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如此诋毁北境的将军,大岚的宁王。 再不住嘴全家都要跟着你倒霉。” “蒋瑞雪,你不守妇德,不知羞耻。 还未嫁呢就袒护起男人来了。”蒋瑞云一把扯开瑞雪的手,胡乱的嚷嚷起来。 “他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我为何不能袒护。 倒是你,不像闺中小姐,倒像街边的泼妇。 我看你才是不知羞耻的长舌妇。” 第七章 不知情趣 “哎呀!谁把咱院门给拆了。”小桃抱着一捆干柴冲进了院。 脚步腾挪,冲撞开围在蒋瑞云身边的婆子,摆动一下腰肢,便把她撅倒在地。 只听惊叫一声,蒋瑞云趴在地上,滚了个灰头土脸,嗷嗷喊疼。 “又在闹什么?” 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传来,怀玉有些厌烦的站在门边。 瞟了一眼哭唧唧的蒋瑞云,不等她开口便道。 “二小姐,是越大越没规矩了。相爷的吩咐你只当是耳旁风吗? 他舍不得罚你,对你小娘可不会手下留情。 也是快及笄的人了,长点心成吗? 瞧瞧你这副样子,好意思说是相府的闺秀。” 语气轻蔑,说话时也不抬眼看她,轻轻歪着头,磋磨指尖的丹寇。 “还有你们这些腌臜货,日日跟着也不知劝阻,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是觉得相府的月钱烫手吗?” 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严厉,听在耳里却叫人有些脊背发凉。 毕竟是掌握相府下人生杀大权的主母,她们哪有不怕的。 “还戳在这里!等着领赏呢。 带你们小姐回去,记着叫她漱口,整日胡言乱语,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今日的事若传出去,后山的乱葬岗少不得要多几堆烂肉。” 婆子们哆哆嗦嗦的轻声应“是”。 拖拽着蔫头耷脑的蒋瑞云,离开了小院。 怀玉抬起手掌,看着指尖的丹寇,觉得这颜色有些刺目。 “我挑了几个仆妇来你这边伺候,林小娘那边不必在意,安心就是。” 还是那副慵懒中带着厌世的神情。 说完了话便转身离开,全程都没有给过瑞雪一个正脸。 院墙外的树荫下,一袭红衣的俊俏男子,弹去落在肩头的树叶。 看样子已经在墙头下站了很久了。 露出小狐狸一样的狡黠笑容,“有意思,真有意思。” 扶了扶挎在腰间的药箱迈步离开。 转过一片花丛,满头大汗的小厮焦急地迎了上来。 “宋大夫叫小的好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相府幽深,可别走错了地方,还是由小的送你离开的好。” 宋时渺微微一笑,唇边露出一枚梨涡来。 “也好,免得遇到你们府里其他主子,问些我不想答的话。” 小厮点头应是,“我们家爷的病症,还请宋大夫莫要声张。” 宋时渺搓了搓手指,有些不屑。 “若信不过我,你们为何巴巴的请了我来。 安心~,毕竟是收了钱的,这点医德我还是有的。” 小厮陪着笑,又将他夸赞一番,约好了三天后再接他来府里看病。 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角门边。 小厮探头探脑地打量后巷里没人,才招呼宋时渺离开。 关上门,咕哝了一句:“早知道大夫这样赚钱,小时候就该跟了村里的瘸腿大夫学医去。” 宋时渺到宁王府西苑的时候,赵丰年正举着酒盏坐在亭子里吹风。 遮住眼睛的白纱,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随风飘动。 药箱重重地搁在石桌上。 宋时渺一把夺过赵丰年手里的酒盏。 “你不要命了,说了治疗期间不许饮酒。” 赵丰年伸长了腿,舒服地靠在围栏边。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用不着你瞎操心。” 宋时渺恨恨地拿过赵丰年手里的白纱,遮住了他斜飞入鬓的眉毛,深邃漆黑的眼。 “你知道个屁,就是为你操心的人太少了,才叫你把身子折腾成这般。 医不好你,败坏的可是我的名声。 你若不想瞎,最好给我配合些。 不然等师父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话虽狠,动作却是轻柔,上药施针一气呵成。 收拾好药箱,在赵丰年的对面坐了下来,带着些许顽劣的调侃。 “你猜我方才去了谁府上?” “没兴趣,不知道。” 宋时渺也不管赵丰年一脸“你快走”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的岳父大人,左相府上。你表现好些,我就告诉你几个秘密。” “不想听,闭上嘴。” 宋时渺又凑近了些,贱兮兮的问道。 “你未婚妻被自家人欺负,扯你的大旗吓唬人的事,你也不想知道?” 赵丰年转过头去,懒懒的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快走,别扰我清静。” “哼~!你也太不知情趣。 那小娘子活泼得紧,嫁给你这冰疙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亏她还出言维护你,你竟这样不关心。 成了亲,可对人家好些,谁爱看你这张臭脸。” 转头见赵丰年似乎支着耳朵听下文,傲娇的甩了甩额前的碎发。 “呦,现在想听了? 你想听,我还不说了呢。” 背起药箱,抓起石桌上的酒壶,抬手就丢进了池塘里。 “整日就知道喝喝喝,快被佳酿腌入味了吧你。” 听得噗通一声,赵丰年轻笑。 “那酒壶可是师父亲手烧制,你便这样扔了。”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拿去坊间能卖不少银子。” 卷起衣袍,作势就要跳进池塘里打捞。 看见池子里的淤泥烂叶,又缩回了脚。 “算了,待你穷得揭不开锅,叫惊风去池子里捞吧。” 整理了一下仪容,解下腰间的荷包,丢进赵丰年的怀里。 “你刚回来,府里什么都没有,这是我今日赚的诊费,先拿去开支。” 赵丰年也不推辞,颠了颠手里的荷包。 “鬼手神医的称号就这么点,你也太不值钱了。” 宋时渺气的跳脚。 “嫌少就还给我,你这北境修罗还不是要靠我接济度日。 得了便宜还卖乖,怪不得师父说你心眼长歪了。” 赵丰年将荷包揣进怀里,正了神色问道。 “北阙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说到正事,宋时渺也端正了神情。 “正在打听,他们这回吃了大亏。 近期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你先安心把病养好再说。” “吃了大亏?”赵丰年冷笑一声。 “北境的大片草场被他们占去,若这样也算吃亏的话,我倒情愿吃亏的是大岚。” 宋时渺停住了步子。 “你擒了人家的小王子,又连攻边境的数个部族,牛羊马匹不知捞了多少。 人家只管大岚要了一片草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他们拿不拿的走还不一定呢。 莫非你在宫里听到什么消息了?” “未曾,只是觉得圣上在这个时间急召我回来,不止赐婚这么简单。 我若回不了北境,大岚要割出去的,何止一块草场。 他再明白不过,可还是要将我困在京都,为了我手里的半块虎符,他怕是连北境都愿意让了。” 宋时渺摆了摆手,大步朝院外走去。 “所以啊,你若不想让他得逞,就要好好听大夫的话,养好身子才能再回北境。 走了,明日再来给你施针,你记得按时喝药。” 第八章 老娘居然这么美 相府里,瑞雪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澡间。 小院里,已经被怀玉送来的婆子打扫利落。 屋里的家具物品也被擦洗干净,还添置了不少小物件。 铜炉里不知燃着什么香,闻起来让人心情舒畅。 几大箱的书籍卷宗,将本就不大的屋子占去大半。 瑞雪随手拿起一本翻看,是规规矩矩的方块字没错,只是有大半她都不认得。 磕磕巴巴地读了两句,便撂下了。 得!投胎投个半吊子,现在还成了文盲。 想到又要开始熬夜苦读,便觉得自己的头发大约是保不住了。 小桃跑前跑后的规制怀玉送来的衣裳首饰,拉着瑞雪对镜试装。 都是轻薄的夏装,颜色以浅蓝淡绿为主,看着叫人心生欢喜。 轻柔飘逸的丝绸娟纱,摸起来格外丝滑。 小桃嘟着嘴,看起来对这些衣裳格外嫌弃。 “还以为相府是多了不起的大户人家。 这些衣裳首饰,还不如小姐在庄上自己置办的。” 瑞雪却有些爱不释手,很期待将它们穿在身上的样子。 毕竟绾绾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 小桃伸手帮瑞雪系好了束腰。 “你不是最烦这样粉嫩的颜色和娟纱的料子吗,今日到喜欢起来了。” 瑞雪踮起脚尖转了个圈。 “人吗,总是会变的。 你家小姐我豆蔻年华,怎么就不能穿的粉嫩些了。” 坐在妆匣前,瑞雪才第一次在镜中看见了现在的样貌。 深棕的发色,浓密带着些卷曲,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睫毛如成了精一般又长又密。 过分优秀的鼻梁挺而翘,红唇丰盈,娇艳欲滴。 更绝的是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顾盼间透着一丝勾人心神的妖娆。 瑞雪颤抖着手,拂上镜中的眉眼。 这长相,犯规了吧。 老娘居然这么美! 虽然皮肤黑了些,但沐浴时发现除了手脸,身上的皮肤是又白又嫩的。 大约是在庄上风吹日晒,不曾好好保养的缘故。 养护一段时间,定能白的发光。 顶着这样一张脸,一定会比以前幸运些吧。 “小姐,我来给你挽发吧,头发干了,不快些挽起来会变的更卷。” 瑞雪提起一缕头发,果然是天生的自来卷。 在细看镜中的眉眼,瞳孔是灰蓝色的。 怪不得看起来妖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异域风情。 渣爹说自己长的像母亲,那绾绾的外家莫不是西域人。 由着小桃折腾好了发饰,异域感才淡去了。 打量身边的小桃,见她也是深眼眶,高鼻梁,发色不是纯黑。 “小桃,你家里可有外域的血统,或是咱们庄上有西域人吗?” “小姐这话好生奇怪,庄上大小事宜不都是小姐掌管操持,怎么又来问我。” 瑞雪干咳一声。 “我跌了脑子,有些事想不起来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小桃紧张的捧起瑞雪的脸,仔细观瞧。 “我就说得请大夫,闹不好就与二丫一样失心疯了。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瑞雪一把扯住要跑的小桃。 “你慌什么,只是忘了些事情,别出去给我惹麻烦。 我问你什么,你老实答我便是。” 小桃顿了顿,“那我不出去了,去拿庄上的名册账簿给你看。” 瑞雪这才松了手,看来绾绾也不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呀。 被放养在庄子上,还能悄咪咪的给自己操持一份家业。 待小桃回来,看着规规整整的账目,与密密麻麻的名册。 瑞雪有些想放弃了。 十个字有九个是她读不出来的,看上去似曾相识,连在一起却不认识。 身份血统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这些都是我写的?” “对呀,这些都是近期的,庄上还有,没带来。 咱们回府的时候,你交代我哥每隔半个月送一次账目来给你过目,这事你没忘吧。” 瑞雪有些头秃,她这是拿了个什么剧本。 合起账册塞回小桃手里。 “拿走拿走,我想静静。” 小桃仔细收好账册嘟囔着“怎么又想静静,静静到底是谁。” 院外响起敲门声,一个十二三的小厮,提着雕花食盒探头往院里观瞧。 “少爷记挂大小姐,叫我送些吃食过来,劳烦麽麽转交。” 婆子笑眯眯的接过食盒,送进屋里。 食盒的顶上贴着一张梅花签。 打开来字迹规整有力,奈何瑞雪只认得一个二字。 小桃凑了过来,轻声诵读。 二松不负经纶志 更将学术付贤孙 相思欲控琴高鲤 见吾青丝着衣斑 虽不太明白诗文的意思,但好歹是弟弟送的。 瑞雪心情愉悦,拿出食盒里的点心招呼小桃品尝。 “这小子还挺浪漫,给姐姐送吃的还要赋诗一首。” 仔细的抚平了信笺,默默又看了一遍。 咦~!看着有些不大对呀。 “小桃,你再给我念一次。” 小桃抹了抹嘴上的点心渣,歪着脑袋又念了一遍。 好小子,居然是首藏头诗,是要与自己二更相见吗。 亲姐弟,有什么是白天不能说的。 这家子还有没有个正常人了,怎么行事做派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折起信笺,揣进腰间的荷包里。 “小桃,我在庄上时,会提起瑞安吗?” 小桃鼓着腮帮,含糊的说道。 “不曾,你说过瑞安少爷是你的软肋,不许我们随便提起。 但你每月,都会让我哥哥偷偷给瑞安少爷送衣物和银钱。 他用的鞋袜绢帕,都是你亲手缝制的。 这事只有很少人知道,你说这是为他好。 你怎么连这事都忘了。” 瑞雪干咳一声:“我是病人,不许问我为什么,只要帮我好好回忆就行。” 小桃萌萌的点了点头,咀嚼的动作都忘了,有些忧心的盯着瑞雪观瞧。 “别看我,吃你的点心。” “哦~!”小桃转过身去,心里的担忧又多了一分。 想着二更的约定,瑞雪晚饭都少吃了几口。 婆子们收拾妥当,回去休息,小桃也早早被瑞雪哄着先睡了。 本来是亲人见面的温馨场面,可瑞雪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瞧不明白屋里的漏刻,只能估摸着时间,坐在角门边喂了一会蚊子。 第九章 我不过了啦 月上中天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瑞雪忙起身打开了门。 “来了,是你吗?” “来了,是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瑞雪不知该如何接话。 少年压低了嗓音质问道。 “为什么回来,说好的再等我几年,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你为什么要回来。” 十三四的少年正在变声期,声音沙哑,略微有些刺耳。 瑞雪被问蒙了,火气蹭蹭往上冒。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来对她大小声了。 这绾绾在相府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不是接我回来成亲的吗,这是父亲的意思。全大岚都知道吧。” “你会在意他的意思,是怕抗旨连累相府,害我也跟着受罪吧。” 瑞雪有些吃惊,绾绾这么刚吗,可以不用在意渣爹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多想想。”男孩说着,有些激动,上前紧紧攥住瑞雪的肩。 “阿姊,你不该回来的。这府里除了我,没人希望你过的好。 走的远远的就对了,你忘了阿娘是怎么死的了? 明知道是火炕你还要往里跳。” 瑞雪被紧紧扣住,心脏突突的跳。 仿佛被闪电劈中,大脑一片空白,大颗大颗的泪水噼啪往下落。 到不是瑞雪想起什么了。 只是她心心念念的弟弟,异世唯一的血缘,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本以为寻了个依靠,现在看来,这怕不是个假肢。 心里闷闷的,想要哭一哭,这几日里受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你们都来问我,那我要去问谁。 谁想当相府嫡女,谁想十五六岁就要嫁人。 我长这么好看,还不是处处受人欺辱。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绾绾若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 我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来这里。 上辈子我做了什么孽啊,要遭这样的罪。 你以为我想来?鬼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瑞雪不管不顾的抽噎起来,让瑞安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抬手去擦瑞雪脸上的泪痕。 “阿姊你别哭,是我不好,惹的你伤心了。 我不该提阿娘的事,不该质问你为何回来。 我该死,我没良心,你骂我怨我都行,只是快别哭了。” 瑞雪听见安慰反而哭的更凶了。 不知是不是血缘的关系,还是绾绾本就与这个弟弟亲近。 可算是逮到一个可以听自己倾诉的人,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弟弟放下了防备。 呜咽着细数自己遭的罪,前世今生的胡话起来。 瑞安满脸心疼的盯着几年未见的姐姐。 脑子反应的速度,跟不上瑞雪的诉说。 虽然瑞雪边哭边说,大半说辞瑞安都听的不太清楚。 但还是被瑞雪惊世骇俗的言辞惊得脑袋死了机,张圆了嘴巴合不上了。 “你姐姐我没钱没权,都二十八了还找不着对象。” “呜呜~好容易熬出头了,又被丢到这鬼地方来重新开局。” “小店还没开张,暗恋的人还没表白……” “你怨我不该来,我还想怨阎罗殿工作失误呢。”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府里人排挤,被小娘庶妹欺辱。” “我花容月貌,人美心善,怎么就被你们说成克亲克贵的寡妇命了。” “你还吼我~呜呜呜~!我不过了啦~!” 瑞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抽抽搭搭的止住了泪。 果然哭一哭,心里舒服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给了瑞安多大的冲击。 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蹭在瑞安的袖口。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见瑞安张着嘴,木头人一样定在哪里。 抬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颊。 “瑞安,你怎么了?” 瑞安惊觉过来,咽了口唾沫,邹紧了眉头,满脸写着愧疚。 “阿姊你何时病的这样严重了,为什么瞒着我。” “谁病的严重了,我好着呢。” 瑞安不放心的抬手去触碰瑞雪的额头。 “骂我吧,我竟不知阿姊过的这样艰辛。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留在大岚,栖身在庄子上受苦受累。 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明明想你留在身边,偏说出那些话来气你。” 瑞雪抽了抽鼻子,新支线啊,原来她可以不必留在大岚。 不过如今圣旨已下,再去探究那些似乎有些晚了。 “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我今日情绪不对,不想再与你说什么了。 以后有事,大大方方来找我便是,别在搞神秘,写什么藏头诗了。 你姐姐我文化水平有限,万一没发觉,岂不是耽误事吗。” 话落挠了挠被蚊虫叮咬的脖颈和脸颊。 搞什么神秘啊,半夜三更的跑出来喂蚊子。 瑞安瘪了瘪嘴:“这些不都是阿姊教我的,不过阿姊既然说了,我听着便是。 明日休沐,阿姊要不要来我院里用饭。” 瑞雪眼睛亮了亮,想到屋里那堆书,便摇了头。 “我要准备大婚,跟着怀玉学礼仪,怕是没时间去你那边了。 不过阿娘陪嫁的厨娘如今在我院里,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我叫她做了给你送去。” 两人又闲话几句,这时才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姐弟。 告别瑞安,瑞雪转身回了院子。 想到绾绾的那些小心机,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刷新她的认知。 不由对这个英年早逝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 拐过墙角,被半截黑影绊倒,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小桃?你不睡觉跑院里来干嘛。” 小桃扶稳瑞雪:“这话该我问小姐才对。三更半夜的在院里干嘛?” “你不是都听见了,还问什么。” 小桃叹了口气:“小姐啊,你这脑子时而抽风,恢复记忆前还是少见别人的好。 好在方才那些胡言乱语,是说给瑞安少爷听得。 若是换了旁人,非把你捉去驱邪祟不可。” 瑞雪轻轻拍了她一掌,摸了摸脸颊。 “有这么严重?我这么好看,谁忍心对我下手。再说瑞安也不是别人。 我只是生病,你脑子才时而抽风呢。 再有,以后说话注意些,别没大没小的。 相府不比庄上,离开这里之前,你要谨慎一些。” 小桃规规矩矩的服了服身。 “奴婢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两人回屋,取来药液,涂抹在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 瑞雪哈欠连连,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想到这两天相府里的人和事,咕哝了一句。 “秘密真多。” 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 第十章 顽不出新花样 第二日一早,瑞雪就被小桃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小桃,我的好小桃,你行行好让我在多睡一会吧。” 小桃将衣裳往瑞雪的身上罩。 “小姐,我的好小姐,已经让你多睡半个时辰了。 麽麽们早就过来,把你今日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了。 你再赖下去,一会过来催你的可就是大娘子了。” 想到怀玉的那张厌世脸,瑞雪打了个激灵。 顶着黑眼圈洗漱用饭。 左等右等不见怀玉过来,坐在书桌前摆弄桌上的笔墨纸砚。 麽麽欲言又止的盯着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瑞雪。 想要出言提醒,又怕僭越。 难受的要死,索性转过身去,看看院里的花草。 瑞雪撂下笔,将鬼画符一样的纸张揉成一团。 “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娘怎么还不来。 麽麽你去催催吧,我时间紧,任务重。 她不过来我也不知要从何处下手。” 麽麽有些踟蹰:“小姐,今日休沐,相爷不必早朝。 大娘子怕是要把那边伺候妥当才能过来。 再等等吧。” 瑞雪“啧”了一声。 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没伺候完,渣爹果然bt。 昨夜哭的太狠,眼睛肿胀的难受,索性闭了眼,瘫倒在太师椅里闭目养神。 麽麽再也忍不住,轻咳一声。 “小姐,您这仪容需得好好注意,若平日不严格律己,正式场合会露怯的。” 瑞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坐直了身子,顺着麽麽的话调整自己的坐姿。 “来,并拢双膝,挺直腰背,这椅子只坐三分之一便好。” “对的对的,小姐不必这样紧绷,再稍稍测过些身子。 莫要耸肩,下巴再收一些……” “哎呀小姐,您的手莫要乱动啊。要端庄,不要左右摇晃。” “很好很好,保持一盏茶的功夫,咱们在换下一个动作。” 瑞雪全身都在使劲,咬牙挺着,不大一会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椅子只坐了半边,总感觉借不到力,腰腹开始抽搐,大腿也抖了起来。 “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麽麽来下一项吧,等我缓过劲了再练习。” 麽麽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一脸这孩子没救了的神情。 “小姐,您说话太大声,太日常了。 闺秀需轻言慢语,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你试试降低音量,说的再慢一些。” 瑞雪捏了捏嗓子,甜腻腻的说道:“麽麽~,这样如何。” 又夹又软的声音,让瑞雪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清了清嗓子准备换个调调,麽麽却有些欣喜。 “不错不错,就是这般。 语调对了,小姐以后与人交谈时,再注意一下措辞就完美了。” 说着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来,递到瑞雪面前。 “就按方才的那个语调读一读,多练练对小姐有好处。” 瑞雪有些头秃,她现在是个文盲,字都没认全呢,读什么书。 轻轻将书册推了回去,拿腔拿调的说道。 “不必了,我知道该如何练习。 麽麽还是去催催大娘子吧,婚期将近,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麽麽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不愧是相府里的嫡小姐,稍稍一点拨,贵女的范就起来了。 可惜在庄上荒废了几年,好好调教的话,这般姿容,便是入宫做娘娘也是绰绰有余的。 哎,就是命格不好,只能嫁给能止小儿夜啼的血修罗。 传言这王爷还身子不好,可别嫁过去就要守寡,那才是真的命苦。 相爷的卧房里,蒋淮衣衫微敞,露出雪白的胸膛。 一手执笔,一手死死按住趴在书桌上的怀玉。 在她裸露的后背上写写画画,几片青红的淤痕,被巧妙的装点成花叶,看起来格外妖异。 怀玉的双手紧紧抠住桌沿,指节凸起,没有一丝血色。 微凉的笔墨划过她后背的皮肤,激起心底无限的屈辱。 怀玉紧闭双眼,睫毛随着笔触颤动。 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她这番无声的抗拒,让蒋淮失了兴致。 捏着怀玉的脖颈,将她从书桌上提了起来,强迫她睁眼看着自己。 “呵,你是越来越犟了。扫兴。” 见怀玉还是没什么反应,捏住她的下颚轻声说道。 “我今日要去云良阁会友。” 听见云良阁三个字,怀玉才睁了眼,透出带着恳求的神情。 “你答应过我的。” 蒋淮挽起怀玉散乱的头发,放在鼻尖轻嗅。 “可你最近不太乖呀。 厉凝霜留给绾绾的嫁妆,还在老太太手里。 若不略施惩戒,怕你忘了。” 怀玉伸长了手臂,勾住蒋淮的肩,有些急切的贴了上去。 “你罚我便是,别去找骨玉。” 蒋淮有些嫌弃,微眯着眼睛说道。 “腻了,甚是无趣。 你不配合,顽不出什么新花样。” 怀玉的手臂收紧了几分,“你要如何,我全都依你。” 蒋淮推开怀玉,拢了拢衣衫,话锋一转。 “骨玉快十八了吧,总不能一直养在良云阁。 听说他最近学了新曲子,你想不想听听?” 怀玉捶下了手,痛苦的说道:“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这副悲惨又无助的神情,似乎取悦了蒋淮。 他唇边露出笑意,转身朝隔间走去。 “他活的好不好,可全靠你这个姐姐了。” 怀玉手指微颤,伸手却只摸到蒋淮的一片衣角。 “收拾干净去绾绾那边,大婚的事你莫要给我搞砸了。 赵丰年他再落魄也好歹是个王爷,相府可不能落了礼数叫人抓到把柄。” 怀玉的目光有些涣散,木讷的穿好衣衫,朝屋外走去。 骨玉只有她了,为了骨玉,她只能忍着。 “骨玉,你再等等,姐姐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来到瑞雪的院子,怀玉才稍稍松了口气。 见她正在麽麽的指点下练习仪态,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继续。 走到书桌前,挑选出几本书来,提笔在其中标出重点。 怀玉来的太晚,不多时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用饭时,不见瑞雪的贴身丫头小桃,便出声询问。 “绾绾的婢女可识字?家规家训都学过吗? 虽说你们现在住在偏院没那么多规矩,可这般总见不到人影可不行。 丫鬟也是你的脸面,你不要太纵容她了。” 瑞雪心虚的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小桃是她放出去的,这会还不回来,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第十一章 九漏鱼 麽麽一边帮忙布菜,一边不停的轻声提醒。 “喝汤要小声。” “筷子要轻拿轻放。” “手肘别支在桌面上。” “别把头埋进碗里,要端庄。” 一顿饭吃的瑞雪浑身难受,感觉自己连筷子都不会握了。 这哪是吃饭,这分明是受罪啊。 转头看见怀玉举着筷子戳碗里的饭粒,像是有心事。 吃的很少,也没心思搭理搭理她与麽麽之间的互动。 瑞雪总觉得饭食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赌气的撂了筷子,嚷嚷着:“不吃了不吃了。” 这高门大户的贵女,还真是不好装。 日日要带着‘假面’,穿着‘盔甲’过活,真是憋屈死人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大家闺秀。 但好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女青年吧。 怎么投了个胎,就成啥也不是的大文盲了。 怀玉听见响动,这才抬起头来。 虚假的笑容挂在脸上,眼底还有来不及收回的暴躁与恨意。 看得瑞雪心头一惊。 渣爹又欺负她了吧,不然这眼神是怎么回事,连我都恨上了。 怀玉冷冰冰的说道:“绾绾是在庄子上待习惯了吧。 可如今你已经回了府上,再不情愿有些事也是要做的。 知道闺秀最优秀的品质是什么吗。 隐忍! 最好收收你的小性子,装也得给我装到中秋大婚。” 见瑞雪皱眉,一副不甘愿的样子,声音又冷了几分。 “别在我这找不自在,小爪子尖牙给我藏好了,老老实实的做相府千金。 待你出了相府,即便捅穿了天,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若实在觉得委屈,做不到。 现在就找你父亲,去圣上那里退婚。大家一起完了,到也干净。” 瑞雪冷了脸。 “大娘这话好生奇怪,我何时说要退婚了,何时给你找不自在了。 你若觉得教导我麻烦,大可回了相爷别来我这院子。 何必阴阳怪气说我带累了相府。 我才回来几日,你们便轮番上赶着来教育我。 我到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牌面。” 眼见怀玉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脸苦相阴沉憔悴,到叫人有些心疼。 可就算她在渣爹那受了委屈,也不该把火气撒在自己头上。 瑞雪并不觉得抱歉,端着架子走到书桌前坐好。 打开怀玉为她挑拣出来的书籍,连蒙带猜的研读起来。 实在读不通顺的地方便出声询问。 既然是来辅导她的,那就要物尽其用,置气什么的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怀玉泄了气,还算尽责,上前给瑞雪解答。 手指触摸书本,眼睛也亮了几分,不似平时那样冷淡,也不像刚才那样尖锐。 瑞雪看得出,怀玉是真心喜欢诗书的,而且在这方面见解独到,应该是很有建树的。 不然渣爹也不会说她是京都第一才女。 可好好一个小娘子,怎么会嫁给渣爹这样的男人当继室。 瞧她也不像是那种喜欢攀附权贵的脾性,真是糟蹋这一身才华了。 瑞雪一不小心晃了神,怀玉轻轻敲打桌面点醒。 “专心些,我没想到你基础这么差,这些对你来说还是有些难了吧。” 瑞雪脸红,有种自己是九漏鱼1的错觉。 “你不用管我,遇到不懂的我问你便是。” 怀玉点了点头,不在多言,拿起书堆里的一本棋谱,坐到一边翻看。 瑞雪学的认真,小桃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没有发觉。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日头偏西的时候,有管事的麽麽,拿着府里的对牌账册来找怀玉过目。 顺便听她安排府里明日的开支。 怀玉要求瑞雪站在她边上。 “瞧仔细了,你嫁进宁王府,就是当家的主母。 虽无高堂需要侍奉,但王府里的进出账目,和管教下人的手段你还是要心里有数才行。” 瑞雪点头应是,可算有她喜爱的项目了。 数钱算账什么的,她可太喜欢了。 眼睛瞪的溜圆,对比现在的持家理财,和她脑子里知道的那些,有什么不一样的。 怀玉只让她观察,并没有因为瑞雪想学就处理的慢些。 晚饭摆上了桌,怀玉也处理完了府里的琐事。 叮嘱瑞雪早些休息,安排了明天的日程,这才带着婆子们离开。 院门被带上的时候,屋里的瑞雪和小桃都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自在了,招呼小桃帮她捶打已经僵硬的肩颈。 小桃也有些蔫吧,她回来后,就被管事的麽麽提溜到院子里学规矩。 闹的她现在走路都不知该先迈那只脚才好。 直言这比在庄子上劳作还要辛苦。 抱怨了一阵,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来,塞进瑞雪手里。 “没用完,还剩了一些,中午请前院的婆子们吃酒多花了几颗。” 瑞雪又推给了她。 “你收着吧,明天再去,打听消息是要花些钱的,若不够用,自己去妆匣里拿便是了。” 小桃打开荷包,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银瓜子,重新揣进怀里。 饭桌上,瑞雪才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那套。 边吃边与小桃讨论她今日在府里打听到的情报。 这会才知道,原来渣爹并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老太太也不是老相爷的原配正房。 算是妾室扶正,上一届相府里的宅斗冠军。 渣爹在他那一辈人里排行老三,前面两个嫡出的哥哥都未及弱冠,人就没了。 正头娘子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也郁郁而终。 老相爷便扶了当时还是妾室的老太太当正房。 老太太育有一子一女,可惜儿子身体不好,成亲后留下一个孩子人就没了。 在高门大户眼里,主母无嗣,是很严重的事,闹不好就要换人。 老太太便将外室所出的渣爹接回府里细心培养。 这才有了现在的左相蒋淮。 听说老太太手段高明,十分严厉。 当主母时,在相府里说一不二,连老相爷都惧她三分。 自从渣爹娶了瑞雪亲娘,老太太便交出了官家的权利。 开始迷上吃斋念佛,虔诚的不行。 待老相爷去世,更是直接住进佛堂里了。 瑞雪吃好了饭,起身收拾碗筷。 “这么说,我还有个姑母,和一个堂哥。” “嗯。”小桃起身帮忙“不过姑奶奶已经嫁人了,不大来府上走动。 听说大少爷身子不好,不怎么出来见人。” 第十二章 八卦之火 瑞雪是有些毅力的,说好了要漂漂亮亮的再活一次,便对麽麽和怀玉的教导下了些苦工。 即便不是为了圣上的赐婚,这些能提升修养气质的东西,多学一些也没有坏处。 她现在即是蒋瑞雪又不是蒋瑞雪,但占了这具躯体,总要入乡随俗。 白天认真学习,晚上与小桃分析府里的八卦,过的还算惬意。 只是有关绾绾亲娘的消息少之又少,只知道她不是大岚人。 出身何处,娘家是贫是富,有什么势力,府里的人都一概不知。 院里的厨娘应该知晓,可白天麽麽怀玉一直盯着,瑞雪也找不到机会询问。 再有瑞安那小子应该清楚,或许抽个时间去他那里探探口风。 这也不是什么顶要紧的事,提过一嘴,就被瑞雪排在了后面的待办事项里。 一晃到了盛夏,天气燥热的厉害,即便有冰盆镇着,也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蝉鸣聒噪,扰的人心浮气躁。 略有长进的字迹,又成了鬼画符。 天一热,人就容易懒,瑞雪怎么也提不起干劲来应付麽麽和怀玉。 好在二人还算体贴,知道瑞雪苦夏,最近又进步显着,便稍稍放松了对她的管教。 今日怀玉心情不错,用过午饭邀瑞雪去水榭避暑。 瑞雪带着小桃欣然前往。 到了水榭,划一艘小船隐在莲花中间。 水榭一边的楼阁有悠悠的琴声传来。 叮叮咚咚的把人心里的浮躁都压了下去。 怀玉命小桃将小船在划的近些,便能听见琴声里夹杂着高谈阔论,饮酒作乐的声音。 怀玉眼中有向往之色。 “今日相爷邀友人相聚,请了云良阁的乐师助兴。 这琴弹的真好啊,绾绾也多听一听吧。” 话落斜倚在船舷上,挽起袖子,将莲藕一样的手臂泡进水里,轻轻摆弄。 一副美人戏水的画面,叫瑞雪看得有些耳热。 她以为怀玉向往诗词,希望自己也能像楼里的人一样,吟诗作对,与友人推杯换盏。 不由的对怀玉生出了几分同情。 渣爹造的什么孽,好好的一个女才人,叫他磋磨成现在这样子。 楼里的琴音停下,怀玉也坐直了身体,眼巴巴的朝楼阁那边看去。 不多时,似是等到了什么,笑意在她唇边绽开,眼睛也变的亮晶晶的。 瑞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楼阁的栏杆边上,倚着一位身着淡绿轻纱的少年郎。 衣衫半敞,领口深V,长长的头发随风摆动。 荷塘里蒸腾起的水汽,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有些如梦似幻的意境让人心向往之。 少年郎动了动身子,朝这边看来。 怀玉却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催促着小桃快走。 小桃摇动船桨,朝瑞雪投来询问的目光。 瑞雪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啊。 怀玉一路无话,瑞雪也不好开口打破沉默。 与小桃交换了一百八十次眼神,脑子里的小剧场,也播放了十七八个版本。 上了岸,怀玉不肯抬步,转身对瑞雪说道。 “绾绾先回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下午就不过去了。” 瑞雪的心间噼啪闪亮小火花,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不会吧,不会吧。 那少年郎不会是怀玉的相好吧。 一出深宅怨妇红杏出墙的戏码在瑞雪的脑子里浮现。 渣爹知不知道怀玉给他带绿帽,这么狗血的故事要在身边发生了吗。 这个瓜,她不可能错过。 笑眯眯的点头答应,拉着小桃一溜烟的躲进了一旁的花丛里。 怀玉有些紧张,仔细的整理仪容。 做了几个深呼吸,才下定了决心一般朝楼阁那边走去。 瑞雪赶忙跟上,也顾不得天气炎热,日头毒辣了。 怀玉走到门洞边停住了脚步,就那样痴痴的站着。 瑞雪拉着小桃,找到最佳的吃瓜位置躲好。 不多时,一抹淡绿映入眼帘。 有些瘦弱的少年郎,背着一把古琴从院里走了出来。 见到立在门边的怀玉,显然是有些吃惊的。 步子顿了顿,想要绕开她。 怀玉有些急切,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你,过的好吗?” 少年郎神色淡淡。 “吃穿不愁,有人追捧,我觉得很好。” 怀玉双手交叠,紧紧缠在一起,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少年。 “那就好,那就好。”话落又拼命摇头“不该如此,你不该如此的。” 少年郎脸色冷了几分,语气带着些不耐烦。 “夫人若无事,烦请让开些,你挡着我的路了。” 怀玉低头退到一边,肩头耸动,看得出她在隐忍哭泣。 少年郎丝毫没有怜惜,快步离开,头都没有回一下。 怀玉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捂着嘴匆匆离开。 瑞雪觉着有些不大对劲,这故事的走向与自己脑补出来的不一样啊。 若说他们是情侣,少年郎也太过冷淡了,况且这岁数也不大相配。 左右下午没事,索性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扯了扯小桃:“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小桃也顺势靠坐在了瑞雪身边。 “小姐都看不出,小桃怎么会知道。” 瑞雪捏着小桃腰间的软肉,调笑道。 “这段日子你在府里白混了,银瓜子换来的吃食是不是都进了你的肚子。” 两人在树下嬉闹,忽的一枚果子砸了下来。 小桃瞬间拱起腰背将瑞雪护在怀里。 抬头呵斥一声。 “谁!” 瑞雪眼前一花,一袭红衣从树冠落下,笑的如狐狸一般的男子朝瑞雪伸出了手。 手心里躺着两枚黄澄澄的杏子。 “喏,请你吃的。” 小桃眼神带刀,将瑞雪护在身后。 “哪里来的登徒子,不可对我家小姐无理。”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唇边的梨涡,扶了扶腰间的药箱说道。 “你们扰我午眠,我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成了登徒子。 不吃便罢了,后会有期。” 话落转身离开,没走两步猛的回头,想看瑞雪的容貌。 奈何被小桃挡的严实,没能看见。 小桃冲他挥了挥拳,男子的笑意更甚。 “解一个你心中疑惑,方才那两人是姐弟。” 活落快步离开,背影甚是潇洒。 第十三章 不是好人 “可惜啊,没看见是不是美人儿。” 宋时渺快走几步,赶上还没出府的绿衣少年郎。 “骨玉,等等我。” 骨玉闻言回头看去,微微躬了躬身。 “宋先生,怎么在这。” 宋时渺拍了拍药箱。 “我是大夫,来这里自然是给人瞧病。” 骨玉微微一笑,眼神格外惑人,指了指背着的古琴。 “我是云良阁的小馆,来这里给贵人们助兴。”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骨玉轻声说道。 “对了,方才我在宴席上听到……” 宋时渺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些事,你不必与我细说,回去告诉你的上首便是。” 骨玉禁了声,落后一步跟在宋时渺的身后。 方才见了怀玉,他心里乱糟糟的。 怎么连云良阁规矩都忘了,一时有些懊恼。 出了相府,两人左右分开,一个回了云良阁,一个去了宁王府。 小桃拖着迈不动步子的瑞雪,往她们的小院走。 “小姐你就别问了,那男子长了一张狐狸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再说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怎么能打听不认识的外男。” 瑞雪伸展双臂,将整个人挂在小桃身上。 “这你就不懂了,食色性也,我喜欢美的东西,与定不定亲没什么关系。 漂亮的东西是会让人心情愉悦,情绪高涨的。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妙处。” 小桃有些扭捏,“我与小姐同岁,哪里小了。” 瑞雪眯眼朝小桃的胸前看去,“是不小。” 小桃反应过来,收紧双臂,挡在胸前。 跺着脚道:“小姐你越来越不像样了,还总说歪理,我不与你讲了。” 瑞雪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呦,小桃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就说那人肯定长的好看,你害羞了是不是。” “哎~!小桃你别不理我啊。 可有心仪的郎君,说出来,小姐给你做主。” 小桃停住脚步,有些怨愤的盯着瑞雪。 “我这是累的,累的,小姐有多重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自己走吧,别拉扯我了。” 出了水榭,院里的下人来回穿梭,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瑞雪本想让小桃去打听打听,奈何小桃在与她生气,只好做罢。 人多嘴杂,也不好在与小桃玩笑,端起嫡女的架子回了小院。 院里蝉鸣声阵阵。 只有一个守门的婆子靠在树荫下打瞌睡,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听见动静急忙起身,“小姐回来了,我去给你端解暑汤来。” “麽麽别忙,小桃去就是了,怎么只有你一人在院里,其他人呢?” “今日前头有宴席,人手不大够用,被喊过去帮忙了。” 瑞雪接过婆子递来的冰帕子擦洗手脸。 “哦,是水榭那边的诗会吗?” 婆子眼神有些闪躲,“回小姐,是今日晚上的夜宴。 听说,听说是因为赐婚的事。” “淦!” 要嫁人的不是我吗,怎么与婚事相关的事,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麽麽接着说道。 “今日纳征,圣上送了赏赐过来,府里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这事还挺突然,所以忙乱了些。 相爷怕是也没料到,这礼金和聘礼是由圣上那边送来的。” 瑞雪“嗯”了一声。 看来他这个渣爹对宁王很不在意,对圣上到是条忠犬。 “宁王府那边可来了人?” “奴婢不知。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想必会派人过来把。” 婆子小心的观察瑞雪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 “即如此,麽麽也去吧,大吉的日子沾沾喜气,想必府里也不会小气。” 婆子眼睛亮了亮,生怕瑞雪反悔,道了声谢,一溜小跑的走了。 小桃端来了冰镇的酸梅汤,一口下去,解了大半暑气。 “小姐你为什么不生气?” 瑞雪放下杯子,朝澡房走去。 “你家小姐我美若天仙,家财万贯,为什么要生气。 这样很好,他越不重视,以后我在宁王府的日子就越好过。” “若不得夫君喜爱,那结了婚怎么能过好日子。”小桃将干净衣物与澡巾放进瑞雪手里。 瑞雪刮了刮她的鼻子。 “傻小桃,你还年轻,你不懂。” 脱去已经汗湿的衣物,泡在浴桶里,瑞雪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婚约什么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之前她也想过,要不然就偷偷逃跑算了,管他相府会不会受牵连。 可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小桃,瑞安,还有绾绾辛苦经营的庄子。 自己若真的一走了之,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想过了,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先嫁进宁王府。 女孩子嫁出门去,该比在闺阁时自由一些。 她也能放开手脚好好搞钱。 如今她还是太单薄了些,岁数小,又没靠山。 若想以后活的自在些,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宁王府是个不错的垫脚石。 一,没有婆母需要她侍奉。 二,府里人口简单,主子就宁王一个。 三,即便她嫁过去,也未必要与宁王过夫妻那样的生活。 连她都知道这不过是场政治联姻。 要娶她,宁王想必也是极不愿意的。 若能相安无事,各过各的那就在好不过。 若是不能,过个一年半载,想法子与他和离就是了。 那样就不算抗旨了,到时候谁也说不出她有什么不是来,也不会牵连无辜。 等她赚足了银子,就带着小桃和瑞安周游世界去。 瑞雪拧了条帕子,盖在脸上,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十分靠谱。 现在就是想法子与宁王见一面,好好聊聊这事了。 毕竟是两家联姻,出于尊重,还是要问一问对方的意思。 不然她这边计划的好好的,人家若是不配合,那就不美观了。 想到这些日子听来的坊间传闻。 都说宁王是个暴虐的残疾半条命。 虽说战功赫赫,护佑了北境数载,但杀戮过重,又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很不招人待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若要与他谈判,还需做些准备才行。 听闻他自北境回来,除了入宫,再没出过鬼宅一样的王府。 该不会真是病的厉害,马上就要无了吧。 瑞雪心中默念:“老天爷你行行好,千万等我过了门在守寡。” 又觉得这样不好,这还没成亲呢,就想着自己夫君快些死。 扯下盖脸的帕子。 “蒋瑞雪,你想什么呢,怎么能咒素不相识的人快些死。”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宁王大人长命百岁,我未来的夫君万寿无疆。” 话落呲溜一下又泡进了桶里。 小桃在外面喊。 “小姐,你都泡半个时辰了,快出来吧,不然皮肤该皱了。” 第十四章 并不在意 宁王府里,赵丰年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屋里的门窗被黑色纱帘遮住,光线有些昏暗。 他散着头发赤着足,许是屋里闷热的关系,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绸里衣。 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隐约能看见胸膛上交错的新旧伤痕。 手握空了的酒盏,倚在榻上看公文。 小桌上亮着一盏特制的风灯,光线很柔和。 去年冬天,雪地里的那场大战,伤了他的眼睛。 如今恢复了些,但还是怕见强光。 宋时渺说一定能医好,其实他自己到不怎么在意。 管他是瞎了,聋了,还是哑了,只要还能握的住枪,他就注定要死在战场上。 “哐当”一声。 房门被推开,大片的阳光裹着火红的身影,几步就蹿到了他的身前。 “你倒是会躲清闲,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赵丰年抬手遮住眼睛。 “聒噪,出去!” “偏不!”宋时渺拿起桌上的白纱细细为他遮好眼睛。 扯开屋里的纱帘,让阳光洒进屋子。 “你这眼睛,已经好多了,要多去有光的地方,才能快些适应。” 推开窗子,让风吹进来。 “这样热的天,你也不嫌闷的慌。 你知不知道今日纳征,相府在排宴呢。 你这个准女婿到很悠闲,还有心思窝在这里看公文。” 赵丰年放下手里的公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不然呢。圣上全权负责,连聘礼都替我准备好了,我当然能得悠闲。 我觉得甚好。” 宋时渺拧了块帕子擦洗手脸,探头问道。 “你就不好奇,你那未婚妻是个什么样貌品行。” 赵丰年捏了捏鼻翼,忍住又想打喷嚏的冲动。 “不过是庄交易,有什么好在意的。” 宋时渺脱了外裳,扯开领子散热。 “说的也是,你这府里穷的连耗子都不来。 有上头那位替你操持,倒是剩了不少麻烦。 不过你这态度有问题啊。 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未必想嫁你,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你即决定了不与她做夫妻,也对人好些,别把人当物件。” 赵丰年不置可否,“你又知道了。”抬脚轻踹了他一下。 “外头出什么事了?” 见赵丰年换了话题,宋时渺顿时来了精神。 “你从北境带回来的小王子,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这了。 吵嚷着要找你报仇呢,我听惊风说,已经连着三天翻墙头溜进府里了。 今日把吃穿被褥都搬过来了,说是不打败你,便要一辈子跟着你。 我过来的时候,正被小六他们提溜着操练呢。 这会子怕是已经在哭鼻子了。” “哦,对了,跟我一块进门的,还有上头那位的赏赐。 你要不要叫惊风送到丞相府去,毕竟是正经婚事,面上总要过的去。” 赵丰年翻身坐起,“麻烦,去把我褂子拿来,我过去看看。” 北阙与大岚如今正在休战期,他带了北阙的小王子回来,相当于手里握了个人质。 即便他如今不在北境,北阙那边也不会轻举妄动。 倘若这小王子在大岚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说了。 不过他该住在皇家驿馆,若没有皇上的应允,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溜到他府上来。 还连续三天都来,莫非皇帝就想看他出什么意外。 赵丰年还没走进院子,便听见一个孩童操着一口北阙语,叽哩哇啦的叫骂着。 微眯起眼睛,透过白纱看去。 一头卷发的小男孩,树袋熊一样的挂在树枝上。 显然不是他自己上去的,虽然很害怕,但气势很足。 好端端一个小王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市井浑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让一向话少的赵丰年都听得有些害臊。 树下围着几个壮汉,都是老熟人了,或蹲或站的在那里逗弄孩子。 小六一抬脚,便将孩子从树上捞了起来。 再一提气,却奔着更高的树杈去了,原样将他挂在树枝上,轻轻落回地面。 “你叫几声好哥哥,跟哥哥求个饶,哥哥就放你下来。” 小孩涨红了脸,坚决不求饶。 骂的更难听了,声音却小了许多。 终是年纪小,胳膊腿太细,心里一哆嗦,从高高的树杈上掉了下来。 小六看准时机,抬脚一勾,卸去孩子从高空坠落的力道。 使了巧劲,叫他面部朝下,啃了一嘴泥土。 力道不至于伤筋动骨,疼个两三天还是要的。 赵丰年推门进了院子,小孩顾不上疼痛。 狼崽子一般爬起来就朝他冲了过去。 赵丰年也不躲闪,只探出一指顶住孩子的脑门,他便不能动弹了。 嘴里却不干不净的骂着:“你这缩头乌龟老妖怪。 不敢与我阿爹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比试。 捉了我来威胁他,你们大岚没有真英雄。 无耻,无赖,无,无聊至极。” 北阙语夹杂着大岚语,叽里呱啦的讲出来,惹的小六他们嬉笑不止。 赵丰年指尖轻轻一推,孩子便跌坐在地。 “你的随从呢?护卫呢?谁告诉你到这里来便能找到我。” “哼,你们大岚人最是狡猾,我才不会告诉你是驿馆的公公为我指的路。” 惊风从廊檐下走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碟文书。 “今日送来的,连同纳征的聘礼一起。 我给你念念。” “用不着。”赵丰年伸手接过,朝屋里走去。 宋时渺笑的开怀,蹲下逗弄孩子,捏捏他的胳膊,再拍拍他的腿。 小孩一骨碌翻身站起,突然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小六“啧”了一声,“叫他长点记性,你偏要多管闲事。” 宋时渺微眯起狐狸眼:“小六啊,你这几日是不是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小六摸了摸下巴:“没有啊,吃的好,睡的香。” “我不会看错,你放心,接下来几天就会这般了。” 小六汗毛到竖,想到上次得罪他,在茅房蹲了三天。 追着宋时渺往屋里去:“宋先生,宋大哥,我与你玩笑的,你别当真啊,你妙手仁心,怎么会多管闲事。” “哐当”一声关了门,想到将军在屋里,小六也不敢跟进去。 方才自己离他挺远,没有肢体接触,应该不会有事。 可心里有了阴影,总觉得自己不大对劲,接下来的几天里,还真是吃不好也睡不香了。 第十五章 天作之合 屋里摆了一地的箱笼珠玉,赵丰年一时不知该如何下脚。 惊风挪开挡住路的箱笼。 “已经清点完毕,礼单在桌上,是收进库里,还是怎么着。” 宋时渺刚好进屋,不等赵丰年接话,便嚷嚷起来。 “入什么库,府上有库吗? 这是聘礼,要送到新娘子府上去的。 一群大老粗,一个明白人也没有。” 话落抓起桌上的礼单细看,对赵丰年说道。 “你这叔父不小气,置办的还算齐全。 别磨蹭了,快叫人送到相府去,面上总要过的去。” 赵丰年也不搭理他,只是看着手里的文牒脸色越来越黑。 这是皇帝的手书,不算什么正规文件。 用的也是叔父对自家侄儿的口吻。 前半部分将赵丰年夸赞了一番,数了数他在北境立下的功勋。 当然也没忘了提点他不要太过傲气,不把他这个叔父放在眼里。 赵丰年之所以脸黑,是因为皇帝提了他的父母。 他父亲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哥哥。 若不是娶了皇室不愿接纳的妻子,如今坐在大位上的,该是赵丰年的父亲才对。 即便他父亲已经离世多年,圣上还是对那个什么都比他强的哥哥心生忌惮。 手书的后半,写着相府嫡女的八字,与纳吉时合好的姻缘。 看着那两行朱笔圈出的小子,赵丰年只想冷笑。 “长长久久,天作之合。” 撇下屋里等着他答复的两人,一言不发的出门去了。 宋时渺拿起赵丰年扔下的手书。 “这不是挺好吗,又闹什么脾气。” 转头对惊风说道:“别愣着了,去喊两个人来,把聘礼送到丞相府去。” 惊风有些不大舍得,这些东西换成银子,能买不少粮食军需。 “将军没说,要不先留着。” “留什么留,这是在京都,又不是在北境,那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话落朝还未走出院子的赵丰年喊道。 “赵丰年,你给个话。” “随便。”闷闷的声音传来,宋时渺得意的朝惊风抬了抬下巴。 “动起来吧,别耽误时间。” 院里的小孩见赵丰年要走,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被小六一把揪住脖颈提溜起来。 见赵丰年黑着脸,也不敢问要如何处理这小子。 宋时渺使唤着几个壮汉,吹吹打打的将聘礼送去丞相府。 一路上惹了不少人围观。 “怎么这时辰往人府上送聘礼,天都要黑了,也不怕阴气重。” “谁说不是呢,你瞧瞧抬箱笼的那些汉子,凶神恶煞怪吓人的。” “这相府的小姐也命苦,摊上这么个夫君,赶上鬼王娶亲了。” “哎~你们还不知道吧,那相府的小姐也不是啥好命格。” “快具体说说。” 街头巷尾的闲人凑做一堆,八卦着他们自以为知道的高门隐秘,脸上笑的猥琐。 蒋淮显然没料到,宁王府会来送聘礼。 自从圣上定下这门亲事,他就只听从圣上的安排。 根本没把婚礼的主角放在心上过。 这是圣上交代给他的任务,与旁人无关。 蒋淮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按理说他这个文官之首,与大岚名声在外的武将联姻。 在朝堂上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要再上一个台阶。 但蒋淮看的通透,圣上想要的,是宁王手里的虎符,和北境的兵权。 并没有对宁王这个亲侄子付出什么真心。 再有北境离京都太远,相府也借不到什么力。 宁王在京都也没有势力人脉,又是那样一个人厌狗嫌的主,对相府根本没什么帮助。 他只要好好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就好。 只要相府不出错,宁王府有什么动静与他无关。 花厅里,蒋淮笑眯眯的接过宋时渺递来的礼单。 “宋先生怎会替宁王府来送聘礼。” 宋时渺客气又不失庄严,少了几分平时的顽劣,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业务范围之内,受人所托而已。 婚礼结束前,少不得还要来府上叨扰。” 蒋淮笑着起身:“有宋先生替宁王操持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起去喝一杯如何,今日我还请了你们云良阁的乐师来府上表演。” 这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宋时渺礼数做到了,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看着人模狗样的相爷,他心里就不大舒服。 “不必了,还得去宁王府回事,相爷请便吧。” 蒋淮昂首,慢步走出花厅。 “怀玉,你替我送送。” 相府里灯火通明,丝竹声阵阵,即便此时已经天黑,还是有人带着礼物登门道喜。 这是圣上给的体面,整个京都,想与相府交好的人,都上赶着来沾这份体面。 几个十五六的女孩子偷偷离了宴席,溜进偏院的花园里散热消暑。 没了家里大人的看管,便活拨起来,叽叽喳喳的说笑不停。 蒋瑞云虽得蒋淮喜爱,但毕竟是个庶女。 她一心想打入京都的贵女圈子,却屡屡遭到排挤。 一早就盯着几位贵女,也悄悄跟着她们来了院子。 吩咐下人取来瓜果点心,巴结讨好的模样让人有些厌烦。 “蒋瑞云,听说你长姐才被接回府里不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与我们说说。” 蒋瑞云心头一喜,这些贵女终于肯正眼瞧她了。 找了个石凳坐下,眉眼乱飞的说道。 “不过是个养在庄子上的野丫头,又黑又瘦,还不懂规矩。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是克亲克贵的贱命,所以才被送去庄子上的。” 爆出这样的猛料,蒋瑞云却没等来赞许或附和的声音。 贵女们全都转过头去,再不看她。 或低头小声交谈,或假装没听见似的吃瓜果。 蒋瑞云有些急了,提高了声音。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我家府里的下人。” 亭子的一角传来好听的声音。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样的话也能拿出来与外人说吗。 还是说,小娘养的都这般没脸没皮。” 坐在她旁边的姑娘接了话:“她与你那庶妹倒是志趣相投,都喜欢败坏自家嫡长姐的名声。” 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 没有指名道姓,却句句都在数落蒋瑞云的不识大体和小家子气。 第十六章 遭报应了吧 蒋瑞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些都是她父亲同僚的女儿,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 她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对她们发作。 再说人家也没指着鼻子说她,她更不能凑上去对号入座了。 率先开口的女孩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晦气。”就要离开。 蒋瑞云的牙都咬碎了,还要陪着笑脸。 这是右相府上的嫡女,家中权势与自家父亲不相上下。 她这个小娘生养的庶女,脾气再大也得忍着。 心烦气躁,便失了分寸,本想起身让路的,却撞上从她身边经过的姑娘。 一碗冰镇梅子汤,一滴不剩的泼在姑娘淡粉色的长裙上。 “蒋瑞云,你是故意的吧。” 蒋瑞云看似惶恐的赔礼道歉,其实心里是有些解气的。 眼睛一转就出了馊主意。 “这边离我长姐的院子不远,不然我带你过去换件衣裳,你这样也不好去前面见客了。” 她们不是不信蒋瑞雪邪门吗,那就带她们过去亲眼瞧瞧。 姑娘擦着身上的水渍,没好气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坏主意。用不着你假惺惺。” 唤过不远处自家的婢女,让她去取干净衣物来。 她们离席已经有一阵了,若不回去,家里人该出来寻了。 相互交谈几句,叮嘱等着换衣裳的姑娘慢慢来,便先回了前面的宴席。 “蓉娘,你收拾妥当在过来,我会与你母亲说一声的。” 蓉娘点点头,提着裙子又回了亭子坐下。 蒋瑞云陪着笑脸搭话,却被蓉娘当空气一样晾在那里。 一对少年的谈话声由远及近,路过亭子时,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陆思元,你不在前面跟着父亲,跑这里来干什么。” “阿姊?你不在前头陪着母亲,来管我的闲事干什么。”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陆思元很不情愿。 “有事回家再说,我与瑞安有事要办,你快去前头陪母亲,省得挨了数落又拿我出气。” 蓉娘已经起身走到了亭子的边缘。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你快点过来,我有事要你帮忙。” 瑞安识相的退开了,他本来就不大愿意让陆思元跟着。 正想法子怎么甩了他呢,这会刚好如了意。 快走两步,朝瑞雪的院子去了。 陆思元走近亭子:“阿姊你可真能坏事,耽误我去看美女姐姐。” 蓉娘抬手就是一记爆栗。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知道什么是美丑。叫父亲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陆思元揉着脑门退后了几步。 “整日就知道欺负我。 你这衣裳怎么回事,嘿嘿嘿,遭报应了吧。” “闭嘴,这相府里你熟,快带我去个僻静些的地方换衣裳。” 陆思元歪了歪头,指着站在亭子外面的蒋瑞云道。 “她不比我更熟,你叫我一个男子汉带你去换衣裳,是不是不太好。” “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男子汉吗。 那人心术不正,你就不怕她害你姐姐。” 陆思元有些不耐烦。 “哎呀,行了行了,你们女人真麻烦。 跟我来吧,瑞安还没走远,他要去看他阿姊,你可以在那边换衣裳。” 芸娘原本是不想去瑞雪院子的,她怕蒋瑞云使什么坏心思,惹她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此时有自家弟弟陪着,她便放心了些。 跟着陆思元去追瑞安,吩咐蒋瑞云等自家丫头来了,把衣裳送过去。 他们赶上瑞安时,瑞雪的小院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会瑞安在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今日府里忙乱,他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来看阿姊,实在不想错失了。 又见思元的阿姊确实脏了衣衫,极不情愿的敲响了院门。 瑞雪的院里烟熏火燎,几只退了毛的鸽子被小桃架在火上烤。 瑞雪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给小桃扇着风,不时出声提点。 “翻面,撒盐,辣椒面多来一点。” “土豆片和茄子熟了,快拿下来,再烤就焦了。” 小桃手下不停,嚷着要瑞雪给她擦汗,不时的张嘴去接瑞雪投喂的食物。 两人正吃的开怀,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对视一眼,都想不出是谁这个时辰来她这边串门。 披上搭在一旁外衫,遮住露出的胳膊,去开了院门。 看见瑞安,露出一丝欣喜,又见他身后跟着的两人不免有些迟疑。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不必在前头应酬吗。” 瑞安礼数周全,并不急着进门,先是将陆思元姐弟介绍给瑞雪认识。 才提蓉娘弄脏了裙子,想在她这边换衣裳。 瑞雪自然不会拒绝,打开院门请了几人进来。 院子有些小,蓉娘姐弟便叫跟着伺候的丫鬟小厮在院子外面等着。 小桃抹了把汗,大声问道:“小姐,是谁来了。” 见来了两个生人,便警觉起来。 瑞雪示意她稍安勿躁:“是瑞安的伙伴,不要紧的。 你忙你的便是,肉不要烤老了,一会装两只给瑞安带回去。” 小桃这才放松下来,低头忙乎手里的烤肉。 蓉娘姐弟自打进了院子,眼睛就没从瑞雪的身上挪开。 瑞雪生的美,以前黑瘦了些,又喜欢藏拙,是不怎么打眼。 如今养的丰润白皙,人又自信开朗,整个人便闪闪发光起来。 正如她所言,美丽的东西,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先不管内在如何,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漂亮的那个占上风的。 瑞雪端着嫡女的架子招待几人,从容大气,进退有度。 蓉娘越看越迷惑,越发觉得蒋瑞云不是个东西。 明明是极好一个女孩子,却被她败坏的那样不堪。 蓉娘是个极感性的人,想到今日是她的纳征礼,正主却被冷落在这样偏僻的小院里。 外头的热闹喜气,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心里就有些堵的慌。 再过不久,要嫁那样一个名声糟污的夫君,便对瑞雪生出几分同情。 以己度人,她也是高门贵女,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今日的瑞雪,未必不是明日的自己。 第十七章 我干了你随意 几人客气的闲聊几句,丫鬟送来了干净衣裳。 瑞雪领着蓉娘进了屋,将两个男孩子留在院里。 蓉娘打量看着不大的屋子,布置的还算干净整洁。 虽不如她的闺阁奢华,但屋里摆放的一应器具,却都不是凡品。 单从这一点,就看出瑞雪绝不是个草包。 更不会是蒋瑞云嘴里形容的那样,是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 但看堆了半屋子的书卷,谁高谁低,心里便有了计较。 待丫鬟伺候她擦洗干净,换好了衣裳。 外头也来了自家的麽麽,催她快些回去。 今日见了瑞雪,与传言里的大不相同,让蓉娘起了与之交往的心思。 本想着亲近亲近,但外头麽麽催的紧。 匆匆摘下一只珠花,递到瑞雪手里。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还未曾与你道喜,你又帮了我的忙,也来不及好好谢你。 这只珠花是我的小小心意,你千万不要嫌弃。 来日得了空闲,我一定登门道谢。” 说完不等瑞雪回话,就急匆匆的扯着吃的满嘴冒油的陆思元出了小院。 “除了吃喝玩,你还会什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快些跟我回去了。” 离的老远还能听见姐弟两的拌嘴声。 瑞雪握着珠花,觉得这姐弟两有点意思。 外人走了,瑞安也不好久留。 虽说两人是亲姐弟,但毕竟已经入夜了。 男女之防还是要注意些的,免得叫人说嘴,又给阿姊添麻烦。 这也是他不敢随意过来探望瑞雪的原因之一。 两人虽然不常见面,但这段日子经常互送吃食,书信也没少写。 许多事并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意了。 瑞雪也不好留他,包了两只烤好的鸽子让他带回去宵夜。 瑞安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来,看起来不如何贵重。 已经失了原本的颜色,像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 “这是阿娘的遗物,我偷偷藏下的。 明日是阿姊生辰,也是及笄的日子,我想替阿娘帮阿姊挽一次发。” 瑞雪鼻子有些发酸,果然整个相府里,在意她的只有这个弟弟。 散开头发转过身去,半蹲下身子让瑞安帮她挽发。 瑞安笨手笨脚的挽起瑞雪卷曲的长发,将木盒里的玉兰花簪歪歪斜斜的插在发髻之上。 “祝阿姊生辰快乐,福寿绵长。” 瑞雪很是欣慰,姐弟两人相视而笑。 送走了瑞安,小桃那边也收了工。 “小姐你真是与众不同,这样热的天非要吃烧烤,烤的我眉毛都焦了。” 瑞雪忙递上冰镇梅子汤,“辛苦辛苦,快坐下吃吧。” 想着该不会在有人过来,便撸起袖子大吃起来。 夜风不见清凉,反而比白天还要闷热。 瑞雪撸着串感叹。 “要是有一杯冰啤酒就完美了,我愿意用十天的寿命来换,算了还是五天吧。” 小桃抹了抹嘴:“冰啤酒是啥?小姐是想饮酒吗,我这就去拿。” 不一会,便将一只画了梅花的白瓷坛子摆上了桌。 “这是小姐自己酿的梅花露,雪水和梅花都是小姐亲自收集的。 这一小坛,在京都能卖八十两的高价。 这坛是小姐留着生辰时喝的,现在饮了正合适。” 小桃说着启开了酒坛上的蜡封。 一股清冽醇香的酒气飘散开来,让闷热的空气都冷了一分。 小桃倒了两杯,举杯对瑞雪说道。 “来,祝小姐生辰快乐,心想事成。” 瑞雪有些感动,上辈子孤苦无依,从懂事起就一直在为生计奔波。 从来没有好好为自己过过一次生日,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真心诚意的祝福过自己的生日。 “小桃,谢谢你。 来,我干了,你随意。” 话落举杯一饮而尽,入喉的酒水并不辛辣。 口感绵绸,还带着冬雪的清爽和梅花的清香。 瑞雪并不爱喝白酒,她自知酒量不好,所以从不贪杯。 但今日这酒,喝起来十分顺口。 气氛到了,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起来,不大会功夫酒坛子就空了。 小桃的舌头已经有些打卷了,瑞雪却格外清醒。 除了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之外,一点也不见醉酒的状态。 莫非投了个胎,自己的酒量也进化了,从以前的沾杯就倒,成了现在的千杯不醉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瑞雪扶着已经有些迷糊的小桃,进屋洗漱休息。 小桃却说起胡话来:“小姐,你别看我爹是总教头,但你永远是我小姐。 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保护你,管他是相爷还是王爷,只要小姐说话,我打的他们连妈都认不出来。” 瑞雪有些好笑,轻声哄着。 “行行行,是是是,我们小桃最厉害,抬抬脖子,我给你擦把脸。” 冰帕子盖到她的脸上,小桃却突然清醒过来。 一把捉住瑞雪的手。 “怎么能让小姐给我擦脸,该是我伺候小姐才对。 那酒后劲足,小姐可千万不要多喝。” 瑞雪抽出手:“酒坛子都空了,你现在才说有什么用。” 她话还没说完呢,小桃便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安顿好小桃,瑞雪拿了干净衣裳去了澡房。 这大热的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泡在水里。 一天不洗个三遍澡,晚上觉都睡不踏实。 瑞雪刚舒舒服服的躺进浴桶里,便听见后窗户传来刺刺拉拉的响动。 感觉像是有人在扯窗户纸。 忙深吸一口气,吹熄了浴桶边上的蜡烛。 果然看见后窗上,印这一个鬼头鬼脑的影子。 今日府里忙乱,许多看守门户的婆子都去了前院讨赏钱。 大约是有不知深浅的客人,喝多了酒,胡乱走到她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来了。 可瑞雪记得,自己明明是锁好了角门的。 那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就是故意翻进她的院里来偷看她洗澡的了。 小桃醉的不省人事,这会也指望不上了。 瑞雪刚出了浴桶披了件外袍在身上,便听见院子外面传来嘈杂声。 蒋瑞云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们动作快些,我分明瞧见有个外男进了这个院子。 快去将他捉了来,我姐姐住在院里,可别坏了她的名声。” 瑞雪冷哼一声,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外男翻进她的院子了。 这蒋瑞云消停了几天,皮子又痒了。 第十八章 好戏开场 瑞雪当机立断,拿起门后的搓衣板,朝澡房的后窗户走去。 “轰隆”一声,才修好不久的木门,又被人拆掉半边。 三五个婆子丫鬟,不受控制的从外面滚到瑞雪的脚边。 蒋瑞云带着一脸捉奸拿双的表情,大步的走向瑞雪。 后面呼呼啦啦的跟了一群人。 不但有相府的丫鬟婆子,还有今日来府上赴宴的宾客。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 能将这些客人从前院忽悠到她这鸟不拉屎的偏院来。 瑞雪只是冷笑,等着看她如何表演。 指了一个刚爬起来的婆子。 “给我搬把椅子来,瞧二妹妹的阵仗,这事一时半刻完不了。” 人群里有熟悉的面孔。 蓉娘有些紧张,揉搓着手里的帕子,不断的给瑞雪使着眼色。 蒋瑞云单手叉腰,指挥丫鬟婆子,在小院里到处翻找。 折腾了一番,却什么都没发现。 等着看热闹的宾客,不免有些失望。 大热天的走了那么远的路,结果什么瓜也不吃到。 已经有人嚷嚷着要离开。 蒋瑞云就有些急了。 她好容易搭起的台子,好戏还没开场呢。 观众就走了怎么行。 瑞环明明告诉她,把人送进了院子,她才带人过来的。 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有人进来了,该不会是姐姐将人藏起来吧。” 盯着瑞雪身后的闺房,只有这间屋子没找了。 不用想,人必定被蒋瑞雪藏在里面。 只要把人揪出来,她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吵嚷着就要往瑞雪身后的房里去。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听说今日相府摆的宴席,是为了庆贺这位小娘子的纳征礼。 却没想到她在这偏院里私会男人。 虽说高门大宅里,这样的龌龊事,并不少见。 但由自家人上赶着往外捅的,这左相府还是头一家。 大伙心里明镜似的,就等着看如何收场。 瑞雪端正身形,轻轻摇着团扇,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蒋瑞云,你可想好了,一个庶女带下人搜检嫡长姐的闺房是个什么罪过。” 瑞雪越是拖延,蒋瑞云便越觉得屋子里面有猫腻。 “你别顾左右而言它,我笃定人就在你屋里。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长姐不会是心虚了吧。” 瑞雪不理她的挑衅。 “相府嫡女的闺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便进的。 想进去搜检也不是不行,叫身份匹配的人来。” 蒋瑞云被怼的接不上话。 回头朝看热闹的人群里望去。 几个打扮华丽的贵妇站了出来。 报了身份,都是京都高门里的家眷。 撺掇着她们去搜检瑞雪闺房的不是别人,正是蒋瑞云的林小娘。 就在她们进屋之前,瑞雪厉声问道。 “今日你们若是搜不出什么来,预备如何?” 蒋瑞云见瑞雪面上有慌张之色,摇着的团扇也停了下来。 便觉得稳了。 看这回不把你踩进泥里,翻不了身才怪。 “若是一切如常,我跪下磕头给你赔罪,自罚去祠堂跪上三天给你祈福。” 瑞雪点头答应,不在阻拦林小娘。 人群后面的蓉娘帕子都快揉烂了,也想跟着去,被她身旁的麽麽拉住。 小声说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姐别去,免得坏了名声。” 蓉娘只得作罢,担忧的看向瑞雪。 她也被家里的庶妹用差不多的法子陷害过。 但那是自家府里的事,外人知道的不多。 可想到被人冤枉诬陷的心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太明白好名声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今日无论能不能从瑞雪的院子里找出外男来,瑞雪的名声都已经毁了。 蒋瑞云何其狠毒,用这样龌龊的法子,来污蔑自己的长姐。 不多时,林小娘便带着一众贵妇从屋里出来了。 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更没有发现什么男人。 与蒋瑞云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蒋瑞云有些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我明明把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小娘一把捂住了嘴。 “今日府里忙乱,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 我们也是为大小姐的闺誉着想,让大家见笑了。 既然人不在这里,大家便散了吧。 前头的宴席也到了尾声,妾送送大家。” “慢着,给我磕头赔罪。”瑞雪厉声说道。 众人刚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齐刷刷的朝瑞雪看来。 林小娘把蒋瑞云护在身后,轻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些,这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道的事。 你怎么能让亲妹妹当着外人的面给你磕头赔罪。” 瑞雪举起团扇,有些厌恶的遮住了口鼻,斜眼瞟向林小娘。 还真是驰名双标,她们能当着外人的面败坏自己。 自己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让她们磕头赔罪。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什么脏东西,也敢再我面前叫嚣。 不过相府里的一个物件,何时轮的到你来说嘴。” 话落站起身来,吓得林小娘护着蒋瑞云往后退了两步。 “蒋瑞云,你给我跪下。 今日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蒋瑞云哆嗦着藏在林小娘的身后不敢抬头。 “你身为相府女儿,吃穿用度,包括你这条命,都是相府赐予。 不思维护相府声誉,为家族增光添彩。 反而将府里的私密之事闹的人尽皆知。 此乃不忠不孝。” 说着踏前一步,压迫感十足,逼的两人又往后退去。 “你造谣诽谤,污蔑长姐,还引了外人来看相府笑话。 此乃不仁不义。” “忘了自己姓蒋,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此乃自私自利。” “我说的这些,你那句不服?” 蒋瑞云无力反驳,把头埋的更低。 瑞雪又向前走了两步,吓的她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若不是有林小娘扶着,她怕是已经跪地求饶了。 瑞雪朝围观的吃瓜群众微微俯身。 “今日大喜,家妹多饮了几倍,神志不太清明。 胡言乱语的,给大家添了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我定会好好管教,让各位见笑了。 更深露重,各位贵人先请回吧,毕竟不是在自家府上,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第十九章 愿赌服输 众人懂的都懂,纷纷告辞离开。 对不知轻重的林小娘和蒋瑞云添了几分厌恶。 自那日之后,蒋瑞雪的传说,就在京都贵女的圈子里扩散开来。 有说她手段伶俐,会持家的,也有说她性子暴躁,不容人的。 总之好坏参半,瑞雪也没法低调的做相府里的透明人了。 随着瑞雪的名声扩散开来,她与宁王的婚约也再次被抬上桌面。 本来也是门当户对的一段佳缘。 偏两人的名声都带着点传奇色彩,人厌狗嫌。 瞬时就引爆了新一轮的讨论热潮。 成了街头巷尾,人们喝酒下饭的小菜。 再说那日送走了吃瓜群众,院子里只剩下瑞雪和林小娘三人。 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守在院门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事若捅到相爷耳朵里去,他们这些人至少也得脱层皮。 相爷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容不得一星半点对相府不利的传言。 想到相爷惩治人的手段,不禁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林小娘。 见外人走了,蒋瑞云又跳了起来。 “蒋瑞雪,现在没有别人了,你老实告诉我,把人藏什么地方了。 那人可是参将家里的公子,若出了什么差错,父亲那边可不好交代。” 林小娘几次三番想阻止蒋瑞云继续说下去。 蒋瑞云却已经不管不顾了,甩开林小娘大声说道。 “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她怕是早就知道人是我引到她院子里来的。 今日算我倒霉,下次你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 瑞雪有些好笑,这蒋瑞云还真是个坦率又直白的窝里横。 “原来二小姐做事,从来不用脑子,都是靠运气。” 蒋瑞云被噎了一下,反应过来气鼓鼓的说。 “你才没脑子。” 瑞雪眼睛眯了眯,她这个庶妹,若不是总想着与自己对着干。 还算是个蛮可爱的姑娘,就是被人拐带歪了。 已瑞雪对蒋瑞云的了解,她那点智商,绝对想不出今日这样恶毒又龌龊的计划来。 蒋瑞云的性格火爆,一点就着,喜欢直来直去。 再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想的出让外男来偷看自己洗澡,再带人过来捉人的戏码。 “你这脑子,还是别有下次了。 把你害人的那份心思,用来多读几页书,也不会处处受人排挤,让人看你笑话。” 蒋瑞云气鼓鼓的说道:“用不着你来教,人呢,到底藏哪了。” 瑞雪但笑不语,指了指自己脚边。 “先把你欠下的还了再说其他。” 蒋瑞云豁出去了,抬起下巴说了声“好。” “你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投胎投的好些,落在嫡母的肚子里而已。 我愿赌服输,也没什么丢人的。” 说完真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林小娘目光闪烁,扶着蒋瑞云站起身来。 “依大小姐的意思,二小姐已经给您磕头赔罪了,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吧。” 一副娇娇弱弱,泫然欲泣的模样。 仿佛自己若是不答应就犯了什么罪一般。 或许在男人眼里,林小娘的这一套,是一出手就能放翻全场的杀手锏。 但瑞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谁不让你们走了,麽麽,送二小姐去祠堂。 说好三天就三天,一个时辰也不能少呦。” 蒋瑞云恨的牙痒:“人呢,把人交出来。” 瑞雪团扇遮面:“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什么人,我这院子从头到尾也没来过旁人,你要我交谁。” “你耍我!”蒋瑞云的眼睛都红了。 若不是被林小娘拉着,估计已经扑上去与瑞雪干一架了。 “耍你怎么了,谁让你不长脑子。 去祠堂好好反省,还能少受些训斥。 你以为今日这些丑事,父亲会不知道? 我这是在救你,你别不知好歹。” 林小娘瑟缩了一下身子,再不敢多言。 拉着还不依不饶的蒋瑞云快步离开。 催促着掌灯的婆子:“快,去祠堂。” 状况不断的小院终于安静下来,虫鸣蛙叫静谧非常。 除了那半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之前的喧嚣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瑞雪找了根粗木棍,顶住了门。 转身走到屋后的一棵大树下,轻声说道。 “下来吧,安全了。” 一阵淅淅索索,两个半大的小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还正儿八经的用黑色的帕子蒙住了脸。 原来今日能安全过关,多亏了蓉娘姐弟。 蓉娘自回到宴席上,就对蒋瑞云留了心眼。 她对那些庶女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一计不成还有后招。 今日相府如此忙乱,门户也看管不严,府里必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自家的丫鬟便对她说。 有人引着外男朝她先前换衣裳的院子去了。 她急忙找来自家弟弟,去通知瑞安有人要害瑞雪。 林小娘也已经撺掇着席上闲得无聊的女眷去看热闹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本来不应该跟着去的。 但实在放心不下瑞雪,求了半天才带着母亲身边的麽麽去了。 瑞雪发现屋后有人的时候,本来拿了搓衣板准备自己解决的。 等她绕到屋后,却发现那人已经被两个弟弟放倒了。 嘴里塞了破布,呜呜呜的在地上扭动。 抬起搓衣板,照着那人的脑瓜子就拍了下去。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近,便将人滚到墙角边的玫瑰花丛里。 踩倒花枝,将人遮了起来。 又吩咐两个小的,先爬到树上躲藏起来。 这才整理好衣裳,站在院里等着蒋瑞云。 也幸亏是晚上,婆子们搜的不仔细,不然要破这局还要费些心思。 瑞雪是打心眼里感谢蓉娘姐弟的。 以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吃了很多亏,上了很多当。 总觉得友情啊,爱情啊,是很奢侈的东西。 总怕自己付出真心,会被人戏弄,不如踏踏实实搞钱来的实在。 所以并没有交什么朋友。 现在白捡了一世,她想试试。 把以前不敢做的,不能做的,都体会一遍,漂漂亮亮的过好这辈子。 第二十章 后怕 瑞安扯下面巾,担忧的问道。 “阿姊你没事吧,那畜生有没有吓到你? 都怪我不好,跑的慢了些,让那畜生进了你的院子。” 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他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瑞雪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碍事的,这事不怪你,是林小娘他们想害我。 好在你们来的及时,才没坏了相府的名声。” 瑞安声音有些冷:“相府的名声,呵~相府早就从里面烂透了。 林小娘为了她那儿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连自己的女儿也能卖。 我本以为阿姊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她不会对你动什么歪心思。 没想到还是被她钻了空子。” “我没事,到是你们两。思元这会还不回去,会不会被家里人责罚。” 思元挤到瑞安身前,将大脑袋凑了过来,修狗一样等着瑞雪的抚摸。 “阿姊不用操心,我与父亲说了,今夜宿在瑞安这处,我父亲高兴的很呢。” 见思元都快凑到瑞雪脸上去了,瑞安很不高兴。 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阿姊你放心,林小娘那边我去替你出气。 若要让她疼,就要从她那宝贝儿子下手。” 瑞雪看了一眼瑞安,这个弟弟,是有些白切黑的属性在身上的。 瑞安咬牙道:“那畜生阿姊打算如何处置?” 瑞雪眨眨眼,有心试探两个小子。 “先戳瞎双眼,再扒了衣服,绑到菜市街口示众去。” 瑞安:“呃~”倒也不是不行。 还真就低头盘算起,要如何操作才能达到效果了。 思元:“哎~”小心肝微微发颤,悄悄咽了口唾沫。 这位阿姊好不飒爽,只可惜许了人家,不然再过几年,自己也不是不能追求。 幸好思元只是在心里嘀咕。 若是让瑞安听见,先被戳瞎双眼的估计就是他了。 见两位弟弟突然禁了声,瑞雪心想,果然还是孩子。 忙说:“哎呀,我开玩笑的。 再怎么说这人也是参将家的公子。 若在咱们府上出了什么事,相府也脱不了干系。 今天这事,过不了夜,就会传的满京都都知道了。 所以他不能在咱们府上出事。” 瑞安眼睛有些红:“谁敢乱说,我杀了他。 明明是林小娘惹的祸,凭什么要阿姊给她收拾烂摊子。” 瑞雪朝玫瑰花丛走去:“你放心,这笔账我早晚会收的。 现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瑞安一个健步抢在前面。 “阿姊你别碰,脏了你的手。” 招呼一声思元,拖死猪一般,将人从玫瑰花丛里拖了出来。 那人身形瘦弱,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穿的十分花哨,轻薄透肉,被玫瑰丛里的倒刺划拉的不成样子。 衣衫上全是破洞,身上脸上也被划的全是血痕。 这一番折腾,眼看就要醒转过来。 瑞安捂住瑞雪的眼睛,抬起一脚就就朝那人的面门踢了过去。 哼都没哼一声,便又昏了过去。 瑞雪拉开瑞安的手,瑞安忙道。 “阿姊别看,污了你的眼睛。” 知道瑞安是为她好,便转过身去。 “你两可有贴心懂事的小厮? 喊了来,将人丢到街上去,别打死,随便丢在那个青楼楚馆的门前。 旁人发现了,也会觉得,他是与人争风吃醋才伤成这般。” 思元有些跃跃欲试。 “我去,我去,交给我,保证办妥。” 瑞安本不想让外人来办这件事。 但他又实在不放心让瑞雪和思元还有那头畜生待在一起。 “你先别忙,将这畜生先拖出我阿姊的院子。 离远些再叫小厮过来处理。” 思元说干就干,抬起那人的胳膊就往外拖拽。 “还是瑞安心细,想的比我周到些,我阿爹说的没错,我是该跟你多学的。” 瑞雪去开了角门,瑞安不放心的叮嘱道。 “一会我喊我院里的麽麽过来给阿姊守门户。 阿姊不必害怕,安心睡就是了。” 瑞雪点点头,小桃还醉着,这夜才刚刚开始。 谁知道还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有人过来守着,她也能安心一些。 夜风忽起,总算凉爽了些,吹的瑞雪起了一层鸡皮。 回屋插好门栓,又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 深深吐出一口气。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后窗上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瑞雪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这时才后怕起来。 现在可以不用逞强了,卸掉身上的“盔甲”她也是个女子。 被那样猥琐的陌生男人觊觎,尾随,偷窥,怎么可能不怕。 想到那人的嘴脸,便觉得胃里翻腾,扶着桌角干呕起来。 小桃听见动静起了身,看样子酒已经醒了。 揉着眼睛问道:“小姐你怎么还没睡。莫非是醉了? 我扶你坐坐,去煮碗醒酒汤来。” 瑞雪一把抓住过来搀扶自己的小桃。 声音有些颤抖:“小桃,你以后别喝酒了,今日差点出了大事。” 小桃觉察出瑞雪的情绪不对,忙扶着她坐下,询问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瑞雪说完,她眉毛便竖了起来。 摆出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甩开膀子就往外冲。 瑞雪在后面急急的喊:“你回来,若再来了歹人,你让我怎么办。 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别给我添乱。 这夜才刚刚开始,你紧醒这些就好,免得又来什么妖魔鬼怪生事。” 小桃停住了步子,胸膛起伏,怒气像要爆开来一般。 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小桃今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若再喝一滴酒,便叫我死后变成孤魂野鬼,世世不入轮回。” 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挂了泪痕。 “我承认,自从跟小姐回了相府,我便有些怠惰了。 小姐转了性子,待小桃就像亲姐妹一般,比以前更好了。 但我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将小姐置于险境。” 瑞雪有些心累,明明她才是受害的那个。 怎么身边的这些人,还都等着她去安慰。 起身朝小桃招了招手。 “小桃,我累了,你若真觉得今日自己有错处。 便好好守在我身边,让我睡个安稳觉吧。” 小桃有些哽咽,紧紧握住瑞雪的手。 “那是自然,我可是小姐离不开的人。” 第二十一章 万能工具人 瑞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小桃带着歉疚,寸步不离的守在瑞雪身边。 动也不动,连呼吸都控制到了最小最慢的频率。 这让瑞雪更睡不着了。 “小桃你不用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我已经好多了,你去那边榻上躺着吧。” 小桃不为所动,“小姐不用在意我,把我当空气就是了。 从现在起,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瑞雪扶额,要不要这么极端啊。 “你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我怎么拿你当空气。 听话,不然我要不高兴了。” 小桃犹豫一下,才走到矮塌前,面朝瑞雪坐下。 瑞雪是真的累了,梅花露的后劲也涌了上来。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还梦到一些绾绾在庄子上生活的画面。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屋里不见小桃。 怀玉倚在贵妃榻上看书,见瑞雪醒来,叫了麽麽进来伺候洗漱。 瑞雪有些不好意思,忙问小桃去哪了。 怀玉放下手里书,坐的端正了些。 “昨晚的事,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瑞雪推开要帮自己擦脸的麽麽。 “怎么,大娘子等在这,是来替父亲问罪的?” 怀玉推了推放在茶几上的漆木盒。 “不,我是来给你庆生的。 你既然没什么要说,想来也用不着我给你做主了。” 瑞雪有些尴尬,是她小人之心了,原来不是来问罪的。 怀玉扯了扯嘴角:“我有那么像坏人?问你一句,你便觉得是要问你的罪。” “这不是相府里的常规操作吗。有没有罪,不都是你们说了算。”瑞雪冷笑。 怀玉的脸色有些白,在旁人眼里,她真的有这么恶吗。 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今日及笄,别说不高兴的事。 这是你的东西,老太太让我给你送来,你好生保管吧。” 见怀玉换了话题,瑞雪也不好再给脸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瑞雪知道怀玉不是坏人。 就是性子扭曲了些,八成也是被她那个渣爹给磋磨的。 若说讨厌她,倒也不至于,反正自己早晚要离开相府。 没必要费心去维持与怀玉的关系,面上过的去也就罢了。 “那便谢谢大娘子。” 怀玉站起身来,帮瑞雪整理衣衫,话里带着一丝歉意。 “女孩子及笄是大事,但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相爷说昨日才排了宴,今日不好再为你操办。 再有昨天晚上的事,他有些不高兴。” 瑞雪冷笑,她那渣爹怕是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吧。 有些不高兴?难道不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吗? “绾绾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告诉我便是,我来帮你置办。” 瑞雪想了想:“让我休息一日,放我出府逛逛。” “这不可能。”怀玉不假思索的答道,扶正她鬓边的珠花。 “出了昨晚那样的事,相爷已经命人将你这院子围起来了。 别说出府,你现在就是想去园子里逛逛都不能。” 她这是被禁足了吗,明明错不在她,怎么还要往她身上招呼。 “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在相府变的如此重要了。” 怀玉转身挑选与瑞雪衣衫相衬的帕子,小声说。 “相爷最看重口碑声誉,他可受不了有人践踏他悉心维护的面子功夫。” 顿了顿,仿佛是故意说给瑞雪听的一般。 “林小娘这回可要遭大罪了,触了相爷的逆鳞。” 瑞雪点了点头,她这个渣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 什么公平公正,儿女亲情,在他眼里根本不存在的,他只爱他自己。 怀玉接下来的话,又让瑞雪紧张了起来。 “你也别高兴太早,若不是今日皇后娘娘给你送了生辰礼,你以为他会只把你圈在院里这么便宜。 他最爱秋后算账,最近你最好低调些。” 瑞雪一个头两个大,她还不够低调吗? 隐藏实力也是很辛苦的好吗,明明是那些人不让她低调啊,她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怎么又冒出个皇后娘娘来。 “皇后娘娘给我送生辰礼?相府与皇后娘娘沾亲吗?” 怀玉解释道:“帝后本是一体,你马上就要嫁给宁王,这面子,该是给宁王撑的。 不必过于紧张,领赏谢恩的事,相爷自会处理。” 瑞雪心中了然,敢情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人,哪里需要哪里搬。 各方势力需要的,是相府嫡女这个名头,与她蒋瑞雪这个人无关。 只是不知道,把她当工具的人里,包不包括她要嫁的那个天煞孤星。 收拾妥当,转头瞧见茶几上的漆木盒。 离她出嫁还有段日子,老太太便将嫁妆给她送过来了。 怀玉强压下心头的好奇,出言提醒。 “绾绾要不要打开瞧瞧,你母亲都给你留了些什么。” 连蒋淮都觊觎的遗产,到底是什么?她也很想知道。 其实怀玉是有机会自己打开探查的。 但她始终守着文人的风骨,和坚守的底线,不肯做那等偷偷摸摸的事。 瑞雪有些激动,小钱钱终于回来了。 她是不是要一夜暴富了,是不是可以躺平花天酒地了。 本以为盒子里装的会是大把的银票,数不清的房产地契。 谁知盒子打开,两人都有些傻眼。 薄薄的几张纸,微微泛黄。 上头的几张,密密麻麻的写着人名,全都按了红手印。 像是与主人家立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契约。 落款处有娟秀的小字写着,厉凝霜,并盖着鸢尾花式样的印章。 这个印章,瑞雪见过,庄子上带来的账簿和名册用的也是这个印章。 最下面是一张地契,足足一千亩,但并未说明那些土地是做什么用的。 怀玉皱了皱眉:“城郊西南?绾绾的庄子不也在城郊西南。 那处背靠深山,面朝河口,既不是良田,也不是沃土,听说许多流民爱在那处落脚。 你母亲为何留那样的地方给你。” 瑞雪也是一脸懵逼。 得,一夜暴富的梦想破灭。 她也果然不是那种能被金元宝砸中的体质。 不过这些土地和人头,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毕竟是绾绾亲娘留给她的东西,搞清楚之前,还是先好好保管吧。 第二十二章 这谁受得了 瑞雪将那几张契约平铺在桌上。 又细细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有什么蹊跷。 写着人名的那几页,即不像卖身契,又不像劳务文书。 且只有人名,是男是女,多大岁数,做什么营生,如今人在何处,全都没有说明。 整整三页,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十人。 那张地契也是,只写了土地一千亩,加盖了大岚官府的正规印章,是私人的土地没错。 怀玉也陪在一旁细看,古怪是古怪,但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搞不懂蒋淮为什么对这东西心心念念,势在必得。 瑞雪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东西重新收进盒子里。 手指触到盒子的底部,有弹压之感。 立马想到这盒子的底部应该还有机关。 怀玉已经转过头去,瑞雪不动声色的将盒子收好。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太多,就不能称作秘密了。 还是等没人的时候自己慢慢琢磨吧。 “大娘子,老太太说,相府危难的时候,动过我母亲留下的东西。 大娘子可知道,他们挪用了什么?” 毕竟是自己的财产,她都还没见过呢,就被人拿去用了。 至少她要搞明白,绾绾的亲娘到底多有钱,她到底损失了几个亿吧。 怀玉皱了皱眉,以为瑞雪是想要讨回被相府挪用的东西。 她知道那绝对不可能,即便老太太想给瑞雪补上。 蒋淮也不会从自己的钱袋子里往外掏银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外室养过的关系,蒋淮对名声钱财这些东西格外在意。 占有欲极强,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人也好,物也罢。 甚至是仕途功名,他都会不择手段的得偿所愿。 进了他口袋的东西,旁人即便想多看一眼都难。 也幸亏他够聪明,会专营,生了一副好脑子,才能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 怀玉不想瑞雪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 “我不知道,你也别信他们说会给你补上的话。 我嫁进相府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老太太手里。 里面到底有什么,怕是只有你母亲和老太太知道。” 瑞雪是没想过让蒋淮自觉给她补嫁妆的,听了怀玉的话,也并不觉得失望。 若是她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哪有不要的道理。 照怀玉这样说来,想搞清楚绾绾的亲娘到底留了多少东西,就只能去问老太太了。 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计较,唯独小钱钱,绝对不行。 这笔账,她一定要在离开相府之前与他们算清楚。 绾绾莫名身死,就算是她这个借尸还魂的外来者,替绾绾讨个公道。 她一定要把绾绾亲娘留给她的东西,悉数讨回来才行。 不然对不起绾绾留给她的这具漂亮身子。 “大娘子,你认识我母亲吗?”瑞雪问道。 怀玉眼神闪了闪:“远远见过几面,并不熟。” 瑞雪本想再多打听打听。 怀玉却不想再说了,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子,怀玉便有些难过。 曾经她无比羡慕能嫁给蒋淮的厉凝霜。 但当她真的如愿以偿,踏进相府,坐上厉凝霜曾经坐过的位置后,她才知道。 外人眼里儒雅风趣的相爷,私下里是怎样一个阴狠毒辣的恶魔。 看似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相府,又是怎样一个腐败糜烂的深坑。 怀玉愣了神,盯着眼前的瑞雪,她仿佛又看见了厉凝霜。 还记得厉凝霜第一次与她说话,是在相府的花园里。 那年她刚满十六,跟着祖父来参加得意门生的高升喜宴。 她来相府,唯一的目的就是见蒋淮一面,上次他出的谜题,她解开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 一步步的走进蒋淮为她编织好的陷阱里。 花园里,她带着敌意看向厉凝霜高高隆起的肚子。 她也能为蒋淮生儿育女,能在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 这女人凭什么要阻拦自己入府。 “以你京都第一才女的心气,怎会甘心入府做一个小妾。 我能帮你这次,却帮不了你下次,不如尽快找个人嫁了吧。” 当初她只以为厉凝霜嫉妒自己年轻貌美,怕她夺了蒋淮的宠爱。 时隔多年,她却一直后悔当初没听厉凝霜的话。 瑞雪收好盒子,见怀玉眼睛直勾勾的发呆。 “大娘子,你没事吧。” 怀玉这才醒了神,“没事,你收拾好了吗,去用饭吧。” “一起吃吧。”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起身又多看了瑞雪几眼,确实长的很像厉凝霜。 走到门边回头说道:“我虽不能放你出府,但今日毕竟是你生辰。 叫大灶在你院里摆一桌,把瑞安叫来给你庆贺庆贺。 毕竟是及笄,簪礼还是要行的。” 瑞雪点头答应,由着怀玉去帮自己操持。 刚吃好早饭,小桃就回来了。 手里拎着东西,身后还跟着一个黑瘦黑瘦的女孩子。 进了门就朝瑞雪跪下磕起头来。 吓的瑞雪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甩出去。 “这是干嘛,小桃你快扶她起来。” 小桃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让她磕吧,小姐受着便是。” “受什么受,上来就磕头,这谁受得了。” 瑞雪上前搀扶,那女孩看着黑瘦,劲却不小,与小桃这谁有的一比。 瑞雪拉了两下,硬是没把人拉起来,自己还差点扑倒了。 女孩说着“奴婢该死。”为扶稳瑞雪才站起身来。 小桃放好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是庄上送来的,以后与我一起伺候小姐。 大娘子已经同意了,小姐给她赐个名吧。” 怎么就要自己赐名了,谁告诉她自己需要婢女了。 “小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你想偷懒,又叫了个妹妹过来干你的活?” 小桃一脸严肃:“回小姐,奴婢不能再让昨天晚上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可奴婢毕竟精力有限,万一有什么疏忽,那是万死难辞其咎。 多一个人便多一双眼睛,能更好的护小姐周全。” 瑞雪见小桃说的磕巴,连语气都学了别人的。 就知道这番话肯定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小桃你老实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了。 是回了庄子,还是去找人泄愤了?” 第二十三章 顺便泄愤 见小把戏被戳破,小桃瞬间垮下肩来。 “哎呀小姐,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猜的对,我昨晚是偷偷溜出去了。 不但回了趟庄子,还顺便泄了个愤。” 见瑞雪要发作,忙接着说道。 “我没有丢下小姐不顾,是等瑞安少爷安排的人过来才出去的。 瑞安少爷院里的人,大多是先夫人留下的,不会出什么岔子,我才敢离开的。” 瑞雪嘴角抽抽,她昨晚睡着之后,有人来,也有人走。 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要戒酒的不仅是小桃,她以后也不能在喝了。 “你怎么知道?瑞安院里的人就不会出岔子。” “这不是小姐告诉我的吗?又忘了。” 瑞雪尴尬的搓手手:“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除了我,你谁也别信。” 小桃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笑嘻嘻的说道:“奴婢遵命。” “来吧,详细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想到新来的女孩子,转头去看。 黑瘦的丫头存在感太低,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跪在一边了。 “小姐,你不给她赐名,她是不会起来的。 你若不想要她,我只能把她送回去再换一个别的来。” 瑞雪有些无语,这都什么封建糟粕。 见女孩虽然跪着,却也不卑不亢。 神色坦然,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奴婢就自卑自贱。 瑞雪喜欢她这种态度,留下就留下吧。 “你起来说话,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一条,别被我知道你生了外心就好。” 小黑妞刚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哎呀小姐,你别逗她了,这丫头心眼子实,经不起逗。” 瑞雪板正了脸色:“谁说我在逗她,方才那话对你也是一样。” 小桃听出不对,也跪了下去,这没什么好说的。 更不用嚷嚷着表忠心,小姐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只看她今后如何做就是了。 “行了,起来吧。”转头问小黑妞“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大伙都管奴婢叫柴火妞。” 瑞雪有些忍俊不禁,是挺形象的。 但这样形容一个女孩子,那些人也真是坏心眼。 “不如就跟着小桃往后叫你小杏吧。” “奴婢谢小姐赐名。” 小桃从怀里拿出一张卖身契来。 “小姐将小杏的名字添上去就是了。这是入相府名册要用的。 咱们自己那份,庄子上都有记录。” 处理完了这事,瑞雪才想起来小桃还没将昨天夜里的事情交代清楚。 昨夜等瑞雪睡熟,瑞安便带了几个婆子过来看守门户。 动静惊动了小桃,她差点就将那几个婆子暴揍一顿了。 听说瑞安还要去处理那畜生,小桃便坐不住了。 让瑞安把事情交给自己去办,免得惹府里人怀疑。 瑞安知道阿姊肯把小桃带在身边,她就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叮嘱一番,便放心的交给她去处理。 小桃专门挑了一辆拉粪的车,驮着参将家的公子,快马加鞭的回了庄子。 半夜三更的回去,惊动了不少庄上的人。 庄上的大伙,对瑞雪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 这庄子是瑞雪的亲娘厉凝霜置办的。 她当初买下这片地,只是为了安置几个逃难到大岚来的同乡。 想住,就自己盖房,想吃,就去开垦。 即不对他们施舍,也不会问他们讨要供奉田租。 但受了恩惠的人心里明白,他们需要侍奉的主子就是厉凝霜。 厉凝霜死后,瑞雪被送到庄子上来,他们便有了新主子。 所以对他们来说,瑞雪即是主子,也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孩子。 说是他们养大了瑞雪,到不如说是瑞雪救活了庄子。 厉凝霜对庄子上的事情并不过问,完全凭他们自己自负盈亏。 虽说不用缴纳税负,但这片地山林居多,实在不怎么适合耕种。 他们一直都处于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状态。 本来就是没有户籍的异乡流民,若是离开庄子,单凭他们的异于大岚人的长相,也没法去做别的营生。 瑞雪来了之后,引导他们种植珍惜药材,饲养珍禽异兽。 吸纳能人异士,将买卖做风生水起。 明面上是庄把头出头出力,其实庄上的核心成员都明白,是瑞雪在暗处出谋划策。 他们对瑞雪,宠爱有之,但更多的,应该是敬畏。 这大概是时代背景催生出的一种特殊情感。 所以听小桃说完事情的经过,都恨不得将那小子剥皮抽筋。 但瑞雪早有交代,不能伤人性命。 便想着法子要让那小子长长记性。 庄上能人颇多,轮着番的上去招呼。 不过小半夜,就将参将家的公子,折腾的只剩了半条命。 天快亮的时候,一碗“龙精虎胆”熬成的补药直接灌了下去。 不但吊住了命,还叫那小子便金枪不倒了。 小桃的哥哥谷廉,将小桃好一顿数落,他知道自家这个妹妹心大。 闹不好以后还会有疏忽的时候。 挑了个稳重的姑娘让她带回去,保证瑞雪的安全。 怕小桃被瑞雪责罚的太重,才教小桃说那些话的。 谷廉并不知道,现在的瑞雪,早就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见小桃还在义愤填膺的为瑞雪抱不平,便不由的替她捏了把汗。 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再这般没心没肺,早晚吃大亏。 好在这几日阿爹进了山,等他回来知道你闯下这样大的祸,看不扒你一层皮才怪。” 小桃咽了口唾沫。 “我最近都不回来了,阿爹也不会去相府。 小姐都不怪我,阿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谷廉揉了揉小桃的头发。 “你好自为之吧,我教你的那些话,一定记着说。 还有,今日是小姐生辰,之前准备的东西,你带回去吧,省得我再跑一趟。” 抬脚指了指半死不活的参将公子。 “你先回,这玩意我来处理就行。” 小桃点了点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狠狠一脚踢在那人关键部位。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抽抽两下彻底昏死过去。 谷廉不由自主的收紧了腰腹,隐隐觉得自己的某个部位也抽痛起来。 第二十四章 女侠你很牛掰 小桃说完,恨恨的握了握拳。 “没打折那狗贼的腿,实在是便宜他了。若不是我哥拦着,我非得再踢他两脚不可。” 瑞雪心想:女侠,你必定已经踢折人家一条腿了,还是很重要的那条。 下半辈子注定要断子绝孙,你已经很牛掰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只是这话她当然不能说给小桃听。 虽然自己没能动手,但有人这么护着自己,替自己出气报仇。 瑞雪心里还是有些爽的,被人骚扰的恐惧感也散了一些。 对小桃竖了竖大拇指,给了她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小桃是那种你越夸她,她越努力的主。 得了瑞雪的肯定,又见瑞雪已经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害怕了。 做错了事的愧疚感也好转了些。 笑的跟朵喇叭花一样,拉着瑞雪起了身。 “小姐,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我从庄上把之前咱们准备的生辰礼拿来了,去看看吧。” 东西包裹的很严实,小桃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妆盒。 把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摆着瑞雪眼前。 说道她们回府之前,绾绾曾抱着这些东西难过了好一阵子。 还叫小桃拿去烧了,小桃没舍得。 幸好当初没听,偷偷收了起来,如今这不就又派上用场了吗。 至于绾绾为什么要毁了这些东西,瑞雪也不好细问。 在别人眼里,那些都是她做的事。 问别人自己为什么那么做,肯定是很奇怪的。 东西都是绾绾和庄上的人一点点搜罗来的。 无论是礼服头饰,还是发簪罗帕。 按照及笄礼的制式,准备的相当齐全,都是一等一的珍品,处处透着奢华。 紫红色的曲裾深衣,用金银丝线绣着喜鹊蹬枝等吉祥的花鸟图案。 金丝摞成的头面,上面坠着指腹大小的红蓝宝石。 雪白的羊脂玉簪,被精雕成鸢尾花的形状,花心处镶嵌了七八颗豆粒大小的金刚石,闪闪发光。 瑞雪虽然对这些绫罗宝石了解的不那么透彻。 但好东西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果然,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人是可以把价值连城的金银穿在身上的。 看了这些,再看怀玉今日送来的,便觉得货比货得扔。 难怪小桃总抱怨相府的日子不如庄上好。 没想到绾绾是个如此低调的小富婆,对生活品质,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看着绾绾亲手准备的礼服,发簪等物。 想来这个姑娘对自己即将及笄,成为大人这件事,是及盼望,也及重视的。 只是命运多舛,没等到这个重要的时刻,就夭折了。 阴差阳错的,让自己占了她的身躯。 但事已至此,瑞雪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爱惜这条命。 守护好绾绾想要守护的人,连同绾绾的那份漂漂亮亮的活下去。 “哎呀,这帕子怎么脏了,这可是碧水的鲛丝织的,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瑞雪顺着小桃的声音看去,只见一块绣着鸢尾花的罗帕闪着淡淡的荧光。 是有被揉搓过的痕迹,上面斑斑点点的像是粘着泪痕。 那料子格外神奇,帕子上的泪痕并未扩散开来,像是挂在帕子上的小水珠。 随着料子的抖动,水珠在帕子上滚来滚去,拿手去摸却是干爽的。 瑞雪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忍不住捧在手里细细研究。 忽的一段画面闪过,是绾绾捧着这些东西暗自垂泪。 瑞雪立马想到之前看过的大岚户籍制度,女子十六之前,在家从父。 过了及笄,若无婚配,是可以申请户籍,自立门户的。 想来绾绾如此重视她的及笄礼,是打算过了十六便脱离相府,自立门户的。 瑞安也说过,他们姐弟两,根本没打算一辈子靠着相府过活。 也不知蒋淮到底做了什么孽,让两个亲生子女,对自家如此厌恶。 想到这副略显柔弱的小身板,瑞雪也不得不佩服绾绾坚强的心智。 在古代,一个女子,要下定决心摆脱家族父权,得付出多么大的勇气和代价。 奈何天不遂人愿,一道赐婚的圣旨,打破了她全部的计划。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那样伤心的想要毁了这些东西吧。 瑞雪很难想象,绾绾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相府的。 可能她觉得往后没了指望,才叫蒋瑞云钻了空子,失手将她害死了。 小桃接过帕子难过道:“这帕子和礼服是配套的,一时半刻的也不好清理,真是好不吉利。” 小杏轻声说:“不如让奴婢试试吧,收养奴婢的那家人,是从碧水来的,奴婢听他们说起过如何处理鲛丝织成的料子。” 像是怕瑞雪信不过她,又接着解释道。 “鲛丝是从深海里采的,极为难得,因其稀少,很少被做成衣物。 料子防水却不透气,制成织物遇水会收缩,暴晒会碎裂,便大多制成罗帕汗巾之类的贴身物件。 小姐只需用力抖一抖,挂在阴凉通风处吹一吹,这块罗帕就会恢复如新了。” 小桃瞥了一眼小杏,有些将信将疑:“你这柴火妞,懂的还挺多。”递过帕子“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给,去试试吧。” 小杏并不接,见瑞雪点了头,才接过小桃手里的帕子去处理。 惹的小桃直翻白眼,瑞雪却对这个小丫头又多了一分好感。 抚了抚奢华的礼服,金光闪闪的环佩珠钗。 瑞雪轻轻叹了口气:“小桃,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今日的簪礼,就穿大娘子送来的衣裳。” 小桃十分不解:“为什么呀,这么重要的日子,咱自己置办的不比大娘子送来的好多了。小姐不也盼着能早日及笄。咱没偷没抢,干嘛不用好的。” 瑞雪白她一眼,有些想不明白。 绾绾这么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会带小桃这个大傻妞来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 是因为小桃武艺高强吗?可绾绾还不是丢了命。 早先瑞雪还觉得,小桃是故意装傻,心里应该是有些成算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她是真傻,坦率的叫人心疼。 她一张嘴,一眼就能看到她心眼里去。 第二十五章 你想过河拆桥? 在瑞雪可以躺平摆烂之前,她们还有许多难关要过。 小桃这样的性格,不是说不好。 但对于她们往后要做的事来说,有些太单纯了。 她是瑞雪来这里之后,熟悉的第一个人。 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瑞雪早已经把她当姐妹看待了。 小桃即便真是个傻子,瑞雪也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好在小桃心思赤城,听她的话。 她也只能多提点她,多教教她,多护着她了。 看了看有些傻白甜的小桃说道:“你以后少问为什么,只管听我的安排就是,我又不会害你。” 想想即便她这样说,小桃大约也是不能理解的。 果然小桃答应的爽快,眉毛却拧在一起,心里大概还是不明白瑞雪为什么这么做。 瑞雪一边收拾,一边对她说道:“有句话,叫财不外露。 我一个无依无靠,寄养在庄子上的小女子,如何置办的起这样昂贵奢华的行头。 叫外人瞧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眼红嫉妒,找我麻烦。 如今的处境,不允许咱们太过高调。” 小桃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 “以前小姐说过这样的话,说做人做事要低调,我怎么给忘了。 都怪我哥,总戳我脑瓜子,将我人都戳傻了。 小姐放心,以后小姐说什么,小桃就做什么,绝不多问了。” 瑞雪拍了拍她的肩:“这就对了,跟着小姐走,吃喝全都有。以后少说多听,慢慢的就会越来越聪明了。” 小桃憨憨一笑:“我听小姐的,小姐说我会变聪明,那指定错不了。” 收拾完东西,小桃拿出一本账册来。 “这是上半月庄子上的收支,我哥躲懒,我就顺便带过来了。 小姐过目,若没什么问题,签字盖章,拿回去好入库。” 瑞雪接过账册,打开来,心肝就颤了颤。 她习惯先看结果,只见账册的页末赫然写着,净收:叁佰陆拾捌两纹银。 这是纯赚啊,除去人工,成本,半个月赚了三百多两银子。 听小桃的意思,这还是她们庄子中等偏下的水平。 因为瑞雪回了相府,今年夏天的荷花酿没赶上售卖,至少少赚百十两银子。 瑞雪这段日子跟着怀玉学了些管家的事,对大岚的物价有了解。 相府算的上是顶级豪门了,主子仆从加起来百十号人,只算吃穿,每月顶天也不过百两。 若有宴席应酬,再多加一倍。 她这个相府嫡女的月例银,也只四两八钱。 一斤米面十文,两个鸡蛋一文。 绾绾的庄子究竟做的什么买卖,半个月能净赚三百多两银子。 怪不得她有底气敢脱离相府。 若不是为了瑞安,她怕是真敢抗旨不跳这个火坑。 瑞雪拍了拍胸脯,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小心肝,翻到首页细看。 上面整齐的罗列了庄子上售卖的物产:人参,鹿茸,虎鞭,熊胆,孔雀羽……。 各种珍惜药材,珍禽皮毛,样样都是市面上十分少见的稀缺货。 这绾绾是在庄上开了个动物园吧,还真是会另辟蹊径赚大钱。 这么趁钱,还当什么相府嫡女,她若是绾绾,也得想法子早日脱离相府。 抖着手,签好名字,盖好印章,交给小桃让她收好。 这可都是她的将来安身立命的底牌。 刚过晌午,大灶上的席面,便陆陆续续的送进了瑞雪的小院。 怀玉十分贴心,命灶上的婆子都制成了半成品。 什么时候开席都行,等瑞雪想吃的时候,在小厨房里加工一下能吃新鲜热乎的。 瑞安得了信,高兴的不知怎么是好,总算能正大光明的去瑞雪的院子看望阿姊了。 更别提,能亲自为她庆贺如此重要的及笄礼。 兴冲冲的翻箱倒柜,想将自己收拾的利索一些去为瑞雪庆生。 原本准备回府的陆思元知道这事便赖着不走了。 指点瑞安该穿哪件衣裳,配哪顶头冠才显得喜庆。 瑞安嫌他话多,但还是穿了思元帮忙选的衣裳。 一会瞧瞧漏刻,一会又整理整理发冠。 坐立难安的,就等着到了时辰往瑞雪院子里冲呢。 瞧歪在榻上翻闲书的陆思元十分碍眼。 “你怎么还不走,不是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回家吗,这都快正午了,你不回家吃饭?” 陆思元一骨碌翻身坐起:“怎么说我昨晚也与你一同并肩战斗了一番。你都还没谢我,去你阿姊生日宴吃杯酒怎么了。我回家吃饭?你相府差我一双筷子呀?” 瑞安白了他一眼:“要谢也是谢你阿姊,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外男,怎好去我阿姊的生日宴。你是没脸没皮,我阿姊还要顾脸面呢。” 思元扔了书,上前一个锁喉,叩住了瑞安的肩。 “好小子,不是昨天晚上求我帮忙的时候了,打算过河拆桥是吧。” 瑞安拍了他两下:“我何时求你了,是你自己硬要跟着。烦不烦,衣裳都被你整乱了。” 两人正打闹,外头来了通传声。 “陆公子,你家里来人接你回府了。” 陆思元这才松开瑞安问道:“是谁来了。” “回公子,是府上的嫡小姐,在前厅候着呢。” 陆思元理了理衣服,满脸的不可置信。 “陆蓉娘?她有这么好心,专程跑来接我回府?不会是阿爹又想收拾我,来给我通风报信的吧。我最近也没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啊。” 瑞安总算得了解脱,对镜重新整理衣冠。 “你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老实跟你姐回去。昨晚的事我自会谢你。” 陆思元抬脚往前厅去,还不忘回头对瑞安说:“你阿姊的生辰酒,小爷喝定了。你等我的,打发了我阿姊,我就回来。” 瑞安有些头秃:“没脸没皮的牛皮糖,不信今日甩不掉你。” 瞧思元出了院子,他也拿着贺礼朝瑞雪那边去了。 穿过一道角门,却被一个看门的婆子给拦了下来。 “少爷可是要去给大小姐庆生?这时辰还没到呢,少爷先在园子里散散吧。相爷吩咐不让人随意进出。” 瑞安的眼神黯了黯,回了句:“知道了。”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等。 第二十六章 保持假笑和端庄 盛夏的午后,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即便坐在阴凉处,也不见得有多凉爽。 瑞安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心却有些冷,擦汗的帕子,还是阿姊给他缝的。 银色丝线绣成的鸢尾,盛放在一从芝草里,看着并不女气。 他抬头,明明瑞雪的院子就在眼前。 他仿佛都能听见瑞雪在院子里与小桃说笑的声音。 可偏偏蒋淮就是不肯轻易让他们姐弟相见。 想到阿娘死的时候他不过五岁。 蒋淮大概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但他什么都记得,记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时只比他大两岁的瑞雪,明明也很害怕,明明也很想念阿娘。 却从不在他面前哭泣,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日日搂着他哄他入眠。 他哭着闹着找阿娘时,也只有瑞雪肯耐心的安抚他。 告诉他要坚强,要隐忍,总有一天他们会为阿娘讨回公道。 他以为这辈子就要与阿姊相依为命了。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唯一能依靠的阿姊,也被蒋淮从他身边夺走了。 在瑞安眼里,蒋淮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人夫。 蒋淮可以把身边的一切,都拿来当做可以利用和炫耀的资本与筹码。 金箔财物如此,父母妻儿也不例外。 他母亲厉凝霜如此,如今的夏怀玉也不例外。 瑞安不会忘记,阿娘死前,是如何哀求蒋淮,将他们姐弟送去碧水外祖家的。 甚至不惜拿出半生积攒下的财物,想换取他们姐弟的自由。 蒋淮是收了钱。 却当着他们母子三人的面说:“厉凝霜,亏你头脑聪颖会赚钱。嫁与我八载还没瞧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即便死了,那也是我蒋淮的亡人。 这两个孩子身上流着我蒋淮的血,注定要为我所用,这辈子也别想逃离我的掌控。” 瑞安心想,或许阿娘就是看清了蒋淮的真面目,才会想尽办法要送他们姐弟离开。 只是未能办到,便撒手人寰了。 他以为再过几年,等自己能独当一面了,就能与瑞雪一起逃离蒋淮这个恶魔。 却没想到,阿姊还是为了他,重新跳回这个火坑。 瑞安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弱小无能,期望自己能在瞬间长大,护阿姊周全。 他对瑞雪除了依赖和仰慕,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 他的阿姊那样坚强聪慧,若是没有他的拖累,早早的就可以离开大岚,回外祖家去。 如今何须受这样的罪,要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远在宁王府的赵丰年,鼻子又痒了。 园子里说话的声音,打断了瑞安的思绪。 怀玉引着陆家姐弟朝这边走来。 瑞安心中默念:“真是阴魂不散,想与阿姊亲近亲近怎么就这么难。” 整理一下仪容,上前给怀玉问安。 甩出的眼刀,恨不能把陆思元戳死,那臭不要脸的,还朝他笑呢。 有怀玉出头,即便还没到开席的时候,三人也顺顺当当的进了瑞雪的小院。 蓉娘十分活泼,一见瑞雪便笑了起来。 相互行过礼,亲热的拉着瑞雪说起话来。 “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不知今日是你生辰,也没带贺礼,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瑞雪忙说:“不妨事,你帮我了大忙,我还没有谢你,能来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蓉娘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我是不请自来,生辰礼是一定要给你补上的。 就厚脸皮的吃你一顿,赶明你去我府上玩耍,我再好好招待你。” 瑞雪一时有些不太习惯,她是对这女孩子有些好感。 更别提昨晚人家还帮了自己。 可她们毕竟只匆匆见过两面,也没说上几句话。 怎么过了一夜,一上来就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实在让她这个有些社恐的人接受无能。 莫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要素,搞不懂这些古人的友谊怎么能展开的这样迅速。 保持好假笑和端庄的仪态,顺着她的意思点头附和,亲亲热热的将人请进了屋。 她今天本来只打算叫瑞安来,联络一下姐弟两的感情。 顺便再问问,绾绾亲娘厉凝霜的事。 这一下突然多出两个人来,看样子又没办法好好跟瑞安说话了。 可人来都来了,她也不能不招待。 硬着头皮与蓉娘闲话,把两个半大的小子甩在了一边。 其实蓉娘今日是专门跑到相府来的。 打着感激昨日,瑞雪借地方让她换衣裳的借口,特意来见瑞雪。 原本她阿娘死活不让她来,因为昨天夜里瑞雪的院子出了不怎么光彩的事。 即便她将事情的原委说给她阿娘知道,她阿娘也不同意她与瑞雪来往。 “不管是不是遭人陷害,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名声,总归是不那么好听了。你最好少去沾惹。” 架不住蓉娘撒泼打滚的痴缠,又说来接弟弟回府,这才放了她出来。 蓉娘对瑞雪的处境有些感同身受。 一样的高门深宅,一样的阴毒庶妹,一样无法自主的婚姻大事。 同时又有些被瑞雪昨晚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教训庶妹的胆识所吸引。 想到自己曾经遭遇与她差不多的处境时,吓的只会哭。 同龄的闺阁好友里,也没有哪个能像瑞雪那样大气飒爽。 她就下定决心,瑞雪这个朋友,她是一定要交的。 尤其是今天早晨,她听府里的丫鬟婆子闲话,就更坐不住了。 她家隔壁参将府上的公子,因为与人争风吃醋,被人断了子孙根。 打的浑身是伤,扔在烟花柳巷街上,抬回去的时候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参将家就一根独苗,如今正满城找大夫医治呢。 并下令搜捕全城,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原本她也只当个闲话来听,那小子游手好闲,整日招猫逗狗,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早晚的事。 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她昨日与家人去相府赴宴的时候,差不多与参将家的马车同时出发。 两家人还打了招呼,听见那小子喊自己妹妹,她都恶心的直躲。 他明明是来了相府的,怎么会在烟花柳巷与人争风吃醋。 该不会昨夜溜进瑞雪院子的就是他吧。 若真是如此,那自家弟弟和瑞雪他们岂不是有危险。 第二十七章 及笄 瑞雪假笑着与蓉娘说话,蓉娘也答的口不对心。 蓉娘是有些着急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瑞雪恐怕还不知道,参将那边正在缉拿伤他儿子的凶手。 她一方面觉得那小子是罪有应得,一方面又实在担忧自家弟弟和瑞雪他们被牵扯进去。 怀玉时不时的进来问两句,送些瓜果点心。 她弟弟也是个没心肝的,装乖耍宝的一直在瑞雪跟前刷存在感。 蓉娘几次想暗示瑞雪,想与她单独说话,都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两人都心不在焉,越聊越累。 聊完天气聊衣裳,实在是扯不出什么话题了。 同时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笑。 瑞雪心想,原来这姑娘也不是真热络。 这么急着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要与她说。 多半与昨天晚上那件事有关,这也是个吃瓜不嫌事大的主。 才过了一个晚上,就迫不及待的来听下文了。 人家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她若是还装不知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自己是主人,得给人递个台阶才好。 看了眼在院里帮忙操持的怀玉,和在廊下斗嘴两个弟弟。 起身对蓉娘说道:“陆姑娘要不要随我去看看我的礼服和礼簪。” 蓉娘咻地站起身来,都忘了保持礼仪和心态。 她果然没看错人吧,瑞雪就是聪明,都不用她明说,就能猜到她的心思。 “好的呀,我正有此意。”话落挽着瑞雪的胳膊就往卧房里带。 急切的样子,好像这不是瑞雪的屋子,而是她的屋子一般。 她从见到瑞雪,就一直想找机会与她私下里说说昨晚的事。 奈何她是客人,相府的大娘子还盯着她们,她也不好主动要求与瑞雪说悄悄话。 两人进了卧房,瑞雪也不装了,转身掩上房门。 “陆姑娘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吧。 现在也没旁人了,你直说吧。” 蓉娘拧着手里的帕子,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这,还有些怪难为情的。我想问问你,可知道昨夜闯进你院子的男子是谁?” 瑞雪想着,人家姐弟也算是半个当事人了,没必要瞒着,便大大方方的说道。 “听说是京都参将家的公子。” 蓉娘提了口气:“果然是他。”压低了声音与瑞雪耳语,把她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瑞雪。 瑞雪听完故作惊讶:“此话当真?这是哪个神仙大侠做的好人好事。我得摆上香案祝他长命百岁。” 蓉娘疑惑了:“不是你们做的?” 瑞雪摇摇头:“你可以去问问陆公子,昨夜我们只是把他打昏送出了丞相府。后来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蓉娘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想想还是不放心。 “可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出他昨日来过相府赴宴。人伤成那样,参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即便查到一丝线索,也会揪住不放,你可有什么应对之法能摆脱嫌疑?” 瑞雪挑了挑眉,原来这姑娘是担心她弟弟受牵连,才这么着急忙慌的跑来找她。 “你放心,这事与陆公子没有关系,即便他们查到我头上来,也不会牵扯到陆公子的。” 蓉娘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家伙罪有应得,即便是思元下的手,也是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我是觉得咱们也没做错什么,若是能全身而退那就再好不过了。” 瑞雪见蓉娘说的认真,看样子是真的在为她忧心。 已经开始咱们咱们的说话了,到不像是怕担责任才来与她说这些。 瑞雪安慰道:“你别急,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也不会被牵扯其中。” 蓉娘咬了咬唇:“怎么会不严重,毕竟你我二人是未出阁的姑娘,思元和瑞安两人过了中秋也要进国子监读书。 若是因为这事,落个坏名声,不划算的很。” 闹了半天,这姑娘还是担心会坏了名声。 这古代还真是毫无公平公正可言。 看对面的姑娘急的脸都红了,瑞雪觉得还是给她吃颗定心丸的好。 “即便查到相府头上,他们也没有证据是我做的。 参将公子一个大活人,能来相府赴宴,怎么就不能去花街柳巷玩耍了。 不能因为他来了相府,就说人是相府伤的吧,这不是不讲道理吗。” 蓉娘皱着眉,拧帕子的手指都被勒红了。 “京都上层的圈子里,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那人是参将府的独苗,他们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而且人是蒋瑞云引过来的,她若说了什么,可怎么是好。” 瑞雪拍拍她的手,劝她放松些。 “蒋瑞云还没蠢到那个份上,她若说出去倒霉的反倒是她自己。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黑夜里引着个外男在自家府里转悠,这样的名声她不会想要的。 即便她不受控制,她小娘也会劝她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的。” 蓉娘点点头:“若真是如此,那便好了。 你看我,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却说这些来烦你。” 瑞雪笑笑,说了句“没关系。”两人便揭过此事,出了卧房。 院里的宴席已经摆上了,小桃小杏帮着瑞雪换好了礼服,上好了状。 本就美艳的瑞雪,更添一份成熟的风韵。 瑞安看着本可以逃离火坑的长姐,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 笄礼的过程减了又减,怀玉也还是准备了礼器摆在小院的正当中。 请了府里年长的麽麽来做正宾,给瑞雪梳头簪发。 她做有司为瑞雪捧簪,蓉娘刚好得了赞者的空缺,协助正宾给瑞雪插簪。 虽说没有按照规定的流程,采衣,初加,再加,三加那么来。 但也总算是欢欢喜喜的及笄了,从今日起。 瑞雪就不在是女孩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小娘子了。 礼毕就可以开席了,怀玉给院里的丫鬟麽麽都封了红包。 怕自己待在院里,几个孩子会不自在。 留了几个眼明手快的伺候,便要带着其他人离开。 瑞雪象征性的留了一下,想着她离开也好,谢了一番便送她走了。 第二十八章 姐懂你 生日宴进行的很顺利,宴席一开,大家都吃的比较克制。 说是宴席,其实也就两对姐弟四个人,便没分什么男女,混在一处坐了。 蓉娘端着贵女的架子,只吃丫鬟夹到她碗里的东西。 刚开始大伙都没什么话说,搞的气氛异常压抑。 瑞雪也没了吃大餐的心情,这生日过的,怎么一点也不欢乐。 其实除了没心没肺的陆思元,其他三人心里都装着事。 饭桌上不好表现出来,却都在为庆贺瑞雪的生日,努力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 越是如此,几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就越显得诡异。 连站在瑞雪身后的小桃都感觉到了。 小声问瑞雪:“小姐,要不我把从庄上带来的果酒拿出来喝吧。 你们都不说话,看着怪瘆人的。” 瑞雪赞许的看了小桃一眼,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轻咳一声:“如今我这院里也没有外人,承蒙陆小姐和陆公子瞧得起我,专程来为我庆生,你们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先说两句体面话,免得人家觉得她这个主人不大气。 蓉娘也是端的辛苦,听到瑞雪说话忙放下筷子:“我与你投缘,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你若觉得我还行,叫我蓉娘就是,不必那么客气叫我陆小姐。” 其实在瑞雪心里,朋友不朋友的不重要,主要这姑娘帮了自己,她不能不有所表示。 但有些话,该说她还是要说的,就比方说,她那不太好的名声。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与京都城里的其他贵女有些不大一样。 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谁若想害我,我定然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姐弟昨日救我与危难,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我能办到,就绝不会推辞。” 蓉娘听瑞雪这般说,心里很是欢喜。她就喜欢瑞雪这种直率的性子,和说话办事的方式。 不像其他贵女,扭扭捏捏,惯会装腔作势的。 兴奋的一把握住了瑞雪的手:“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瑞雪有些不自在的抽回了手,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姑娘的热情。 她俩好像还没熟到那个份上,这丫头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今日才见第二面,就恨不得跟她拜把子。 陆思元“嗷呜”一声:“阿姊,你交朋友就交朋友,做什么姐妹。你与瑞雪姐姐成了姐妹,那她岂不是也成了我的阿姊。那我怎么办啊。” 想到瑞雪已经有了婚约,后半句“我还想长大了娶她做我娘子。”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包子一样的脸,顿时皱的跟苦瓜一般。 瑞安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手也直戳他的腰间。 把个陆思元直接戳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撞到端着果酒上前的小桃。 陆思元捂着腰,一脸莫名的朝瑞安看去。 “瑞安,你戳我作何。” 瑞安也不看他,夹了一块鸭肉放进他碗里。 冷冷的说道:“八宝鸭,你的最爱,快坐下吃吧。” 那话风嗖嗖带着凉气,听的思元头皮发麻。 挠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坐下,也没想明白又哪里得罪他了。 小桃端来了酒,又经过两小子的插科打诨,饭桌上的气氛也热络起来。 瑞雪本不想饮酒,但今日毕竟是自己生辰。 大家都举了杯,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喝,两杯下肚,便不在喝了。 瑞安也及克制,喝了三杯就不让小桃再给他倒了。 那两姐弟倒是不客气,都是识货的人,直言这酒不简单,是市面上很难买到佳酿。 这是绾绾自己酿的酒,听小桃说绾绾有个怪癖。 心情不好,或是需要想事情的时候,就会跑去酿酒。 特别满意的就留着自己喝,剩下的便拿去卖掉。 因为量少,又确实是好酒,这些年在京都城里的价格也翻了几番,几乎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从去年春上起,绾绾才将这个爱好变成了赚钱的买卖。 每季都会酿一些,专门拿去售卖,也并未特意给酒水取名。 冬季用雪水梅花,春季用雨水桃花,夏季用露水荷花,秋季便是各色瓜果。 专门请了手艺精湛的工匠师父,烧制装酒的瓷瓶,只需看一眼瓶身上的花样,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因为酒不烈,又都是用花果酿的,盛酒的器皿也做的漂亮,很得文人雅士和宅院里的贵妇喜爱。 绾绾也赚了不少银子。 瑞雪越了解绾绾,越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可思议。 她甚至怀疑,没准绾绾也是什么投胎,穿越或者重生之类的大女主。 但现在人都已经没了,在追究那些没什么意义。 她既然接棒了绾绾下半生的命运,怎么着也不能过的比绾绾差吧。 蓉娘姐弟喝了几杯话便多了起来,丢掉豪门贵女的矜持,越发的活泼了。 与思元两人或互揭老底斗嘴,或互爆糗事黑料。 瑞安面上不显,但微微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他心里是有些羡慕的吧。 或者他是希望自己有天也能像陆家姐弟一样与瑞雪相处。 瑞雪默默往瑞安的碗里夹着菜,给他一个“姐懂你”的眼神。 瑞安收到瑞雪递来的眼神,莫名有些羞怯,忙底下头,怕瑞雪看出端倪。 他是男子,是要变的强大,好好守护阿姊的,怎么能想着与阿姊玩闹。 瑞雪自然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深沉。 也幸亏她回来的早,若是放任下去,没人替他开解,在过几年没准就长成腹黑冷血的大反派了。 送走蓉娘姐弟,天色已近黄昏,瑞安也不能多留,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瑞雪瘫倒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今日高兴是真的高兴,累也是真累。 看来与人交往也是个技术活,她这个社恐人士,还是要多多练习,以后才能装的更自然一些。 小桃催着她沐浴更衣。 想到沐浴,瑞雪心里还是有阴影。 “小桃一起洗吧,我给你擦背。” 第二十九章 被发现了呢 日子匆匆过,该学的不该学的,瑞雪也都学的差不多了。 只是那一手狗刨的字还需要再练。 其实怀玉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她的了,却还是雷打不动的天天来她这边报道。 两人也没什么可聊的,不大的屋子,各占一边。 下棋写字,饮茶插花,各干各的事互不干扰。 若是哪天怀玉心情好了,会叫上瑞雪去园子里散散步,两人却极少交谈。 若是她心情不好,便整日拉长个脸,屋里都能阴的滴出水来。 不过瑞雪看的出,怀玉在自己这里是挺放松惬意的。 她大约是想躲着蒋淮,所以动不动就在她这边一呆就是一天。 好处就是吃的比以前丰盛了,蒋瑞云也再不敢来她的院子嘚瑟。 坏处就是怀玉盯的紧,瑞雪想偷偷溜去看看瑞安,或者干点别的都不太方便。 庄上送来的账册,或者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也只能晚上点灯熬油的处理。 怀玉每次要走的时候,瑞雪都能从她那张厌世脸上看到一丝不情愿。 今日天气还算好,有风无云不太燥热。 怀玉来的挺早,巴巴的跑到书桌前去翻瑞雪练字用的稿纸。 瑞雪刚吃完早饭,进屋就看见怀玉在翻她的书桌。 “我是写的不大好,大娘子也不必这么一大早就跑来检查吧。” 怀玉也不抬头,眼睛都快掉进那堆鬼画符里了。 “谁说你写的不好,你简直写的太好,我昨日走的时候瞥见一眼,想了一宿连觉都没睡好。” 瑞雪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确定是在夸我,不是在嘲讽我?确定不是因为太难看困扰的你一宿没睡好?” 她写的那字,连她自己都没眼看。 怀玉正在翻看的那些,是她刚开始练的字。 因为这里的字大多是繁体,她本来就写不好,还要写那么多笔划。 就用简体字默写了一些唐诗宋词来练手。 想着等写的差不多了,在学着写这里的字。 怀玉轻轻的翻动稿纸,死水一样的眼波,居然闪闪发着光。 语气里有一丝丝颤抖:“你写的这些字全都不对,但奇怪的是我居然能明白其中含义。读起来平仄相宜,韵脚相称,是及出色的诗词。” 瑞雪偷笑,那必须的,诗仙诗圣的名词佳句,可不是开玩笑的。 怀玉终于抬起头来看瑞雪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叠稿纸。 “这些是你自己做的?还是从哪里听来的。做这些诗的人呢?你可否为我引荐引荐。” 瑞雪还没编好故事,被怀玉问的一时语塞。 “引荐引荐怕是不能,这些大家都不是本地人。” 怀玉有些失望,却不气馁。 “这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黄河是什么河,在何处?出自什么典故?” 不等瑞雪回答,她又翻动几页稿纸:“还有这句‘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这巴峡巫峡是何地名,襄阳洛阳又是何处城镇?” 怀玉问完就低头沉思,好像并没有期待瑞雪能为她解答什么。 她沉静在诗词中,感受其中波澜壮阔的意境,和做诗之人当时汹涌澎湃的情感。 铺开崭新的稿纸,以十分虔诚的姿态,提笔开始镌抄瑞雪默写下来的诗文。 将还在费心编故事的瑞雪晾在了一边。 一边抄写,一边低声吟诵,配合着瑞雪听不懂的韵律,婉转悠扬。 竟比瑞雪听过的唱歌唱戏,还要让人心神激荡。 原来古人的诗词是这么念的,瑞雪也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眼见怀玉越来越激动,握笔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索性撂了笔,捧着稿纸,边念边在屋里转悠,又哭又笑的样子,简直太过骇人。 瑞雪慢慢往门边退,不就念个诗吗?有这么刺激,这又不是什么经文咒语,怎么人都给整疯魔了。 怀玉直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却再也忍不住,丢下稿纸,放声大哭起来。 刚蹭到门边的瑞雪,抬手就把疯癫的怀玉和她嚎啕的哭声关在了身后。 并吩咐院里的丫鬟麽麽都离远一些,大娘子在屋里吊嗓子,最好别去惊动她。 跟着怀玉伺候的麽麽,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走远了些,照样忙乎手里的事情。 瑞雪靠在门廊上发了会呆,这都什么事啊。 两人本来相处的挺默契,这下就有些尴尬了。 她一会是先与怀玉解释诗文的出处,还是假装关心一下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过了好一阵,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小杏贴心的打了一盆清水想进去伺候。 瑞雪轻轻摇了摇头,接过小杏手里的铜盆。 “还是我来吧,你们都离远些,不然大娘子会不自在。” 小杏帮着敲了门,听见怀玉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声音,瑞雪才进了屋。 怀玉恢复如常,甚至连妆容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又换上往日不苟言笑的厌世脸,若不是眼睛红肿,没人会相信她方才疯了一样在屋里又哭又笑。 怀玉轻扯嘴角:“怎么办,被你发现了呢。” 那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调笑和自嘲,瑞雪听着却格外别扭。 将拧好的帕子递给她,什么怎么办,她发现什么了。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是终于被蒋淮折磨的发疯了么。 想退出去,以免被误伤,怀玉却又说起话来。 “我生在大岚最有名望的文学世家,家中长辈,出过不止一位帝师。” 怀玉自顾自的说,瑞雪却尴尬的脚趾抠地。 心里喊着“快停下,我不想听,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相府了,除了瑞安,她不想跟相府里的任何人有过多的牵扯。 怀玉是有些可怜,但那是她自己的问题,瑞雪不想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哪怕是去了解她的过往生平。 第三十章 抽象派文艺女青年 怀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并未理会一旁尴尬的已经抠出三室一厅的瑞雪。 “我曾经也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的豪门贵女。” 瑞雪真想过去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在说下去了。 “大娘子,你现在也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我知道你压力大,其实偶尔崩溃也没什么丢人的。 你不用太在意了,没人会笑话你的。” 怀玉像是没听见一般,“自小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年纪轻轻就被捧上京都第一才女的位置。” 瑞雪实在无奈,这怀玉方才心态崩了,这会怕是急需找个人听她宣泄埋在心里的委屈与苦闷。 可自己不合适啊,她不想做这个冤种,更不想管怀玉的闲事。 她怕自己听得多了,会为怀玉惋惜,难过,抱不平。 怕自己知道的多了,会与怀玉产生不一样的羁绊。 她不能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分散给怀玉一些,她也有难关要过,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她。 是时候让怀玉打住了,再让她说下去,瑞雪是真的会忍不住的。 “大娘子该是看了那些诗文,才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 可大娘子还没看完呢,那些诗文里,不止有牵肠挂肚,肝肠寸断的思恋。 更有踌躇满志和鹏程万里的决心和意志。 大娘子不能总是陷在过去,要留些精力去期待未来才是。” 瑞雪提到诗文,像是触到了怀玉的开关,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对了,诗文。这些诗文都乃神作,绾绾千万收好。 我来帮你注释整理一番,再装订成册,必能成为传世佳作,镇宅之宝。” “呼~!”瑞雪松了口气,终于恢复正常了。 诗词真的有魔力,能让一个人疯魔,也能让一个人理智。 怀玉抚了抚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带着虔诚的心态,回到桌前去镌抄没写完的诗文。 虽然还是很激动,但不会像之前那样又哭又笑了。 写了几个字,突然停下笔。 “这纸不够好,配不上这些诗词,墨也太次了,我的字也不能展现半分其中意境。简直是亵渎,是亵渎。若是我祖父还在……” 说着将写好的稿纸揉成一团,眼看又有即将发病的症状。 瑞雪跺了跺脚,又来? 看样子必须来点狠的了,忙背了一首元曲,让她冷静。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乳燕雏莺弄语,对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这首词是宋金时期,文坛盟主元好问的【骤雨打新荷】。 是劝人不要患得患失,太在意还未发生的事,要着眼于当下,人生苦短,要善于发现身边的美。 拿来劝慰此时的怀玉,很是贴合。 果然怀玉那张未老先衰的厌世脸上,露出了瑞雪从未见过的真诚笑容。 她轻声念着:“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好词,真是好词啊,真想见见这位大家,这位老师还有别的作品吗?他是哪里人士,若有机会可否前去拜见。” 瑞雪摸了摸鼻尖,“这个恐怕有些难,这些大家都是淡泊仕途名利的洒脱之人,我也不敢肯定,他们如今都在何处。” 这个瑞雪倒是没瞎说,她是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线是如何运作的。 这些伟大的诗人,是存活在别的时间线里,还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怀玉有些犯难:“是这样啊,可若是得不到他们的允许,我们就整理注释这些杰作,会不会对他们太不尊敬了。” “这个大娘子尽可放心,他们既然将这些杰作流传下来,想必不会介意热爱他们的人诵读传承的。” 怀玉点了点头,铺开稿纸,认认真真的将刚才那首【骤雨打新荷】默写下来。 记忆力之超群,让瑞雪惊奇,她刚才只背了一遍,怀玉就一字不落的全记住了,这脑子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看来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还真不是拿来唬人的。 怀玉翻动稿纸,抬头看了一眼瑞雪。 “你这字……” 瑞雪站在书桌前,总有一种上学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话的感觉。 乖巧的说道:“我知道,水平有待提高。我会好好练的。” 怀玉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你基础太差,下笔的力道也不够均匀,确实需要好好练。最大的问题是,你怎么敢拆字?是有人教过你,还是你自己琢磨的。” 瑞雪心想,深植在自己记忆之中,忘了自己姓啥,都不会忘记这些字的。 她不是九漏鱼,十几年的学不是白上的,虽然成绩不是顶尖,但好歹也是个抽象派的文艺青年。 “是我随便写的,嫌笔画太多写起来累,便简略一些,乱写的。” 怀玉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个很不可取,毛病要改。 这些字是老祖宗成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每一个都承载着独一无二的故事和含义。 你这般毫无敬畏之心的胡乱删改,不亚于数典忘祖离经叛道,以后再不可如此,知道了吗。” 遭了,这怀玉越来越像班主任了,瑞雪回想起那些年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乖巧的像只小鹌鹑,“我知道了,我一定改。” 怀玉满意的点点头,从一旁的书箱里翻出两本字帖来。 “这是我小时习过的,你就照着这个练吧。”见瑞雪没动,“还愣着干嘛,开始吧。” 瑞雪小心翼翼的道:“大娘子,你占着书桌呢。” “哦~”怀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起了身,“突然忆起以前在府里教导弟弟的场景,抱歉失态了。” 这是瑞雪头一次从怀玉的嘴里听到“抱歉”二字,也是从见到她起,她与自己说话最多的一次。 瑞雪心中默念,怀玉你可以打住了,我不想知道你有没有兄弟姊妹。 咱们的关系最好就固定在继母与继女这个层面上。 第三十一章 啊对对对 好在怀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让出书桌,朝外面走去。 “你好好练字,我出去一趟,寻些配的上这些诗文的纸墨来。下午再过来检查你的功课。” 瑞雪乖巧点头,目送她离开,瘫坐在椅子里。 可算是走了。 小桃探头探脑的进了屋,一脸想问,又忍着不问的纠结表情。 “那个,这个,小姐要不要吃点心。” 瑞雪朝她招了招手,小桃一脸吃瓜表情走了过来,附耳歪头,请等着听八卦呢。 瑞雪有些好笑,这丫头还是有些长进的,没像以前那样想问就直接问了。 “小桃你是会写字的吧,来,这本字帖送你,陪本小姐一起好好练练。” 小桃直起身子,噘着嘴:“什么吗,小姐又来逗我。” 瑞雪认认真真的练了一下午的字,可惜怀玉没来。 大概是太喜爱那些诗文,寻到什么样的纸墨都觉得配不上吧。 第二日怀玉来的有些晚,大热天的还穿了能遮住脖颈的厚实衣裙。 面色看起来不大好,但精神却很亢奋。 一来就直奔书桌与瑞雪讨论起诗词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是这样过的,怀玉对文学诗词的追求,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不等着前院的麽麽来催,她可以通宵待在瑞雪这里。 而且她见解独到,底蕴丰厚,瑞雪只管背诗,根本用不着向怀玉解释什么。 就是诗词的作者,和里面的地名需要她花些心思好好注释。 不几天的功夫,瑞雪脑子里的存货就快被怀玉掏空了。 好在怀玉不是特别贪心的人,这些已经不少了,她想吃懂吃透,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 这日两人正在讨论出自汉代的乐府民歌【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怀玉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这首词乃女子所做?这种夸张怪诞的奇想,简直就是缺乏理智,她情真志坚,可她的郎君能否回应她如此炙热刚烈的爱意。 若不能,她要如何自处,立下这样的誓言也太过决绝了。 女子自古以来,就该温情小意,即便表达爱意,也该是柔情委婉的。 你看这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就很好吗。” 瑞雪小声嘀咕:“王维可是个大男人。” 再说了,女子为什么就不能这样表达爱意。 这世道已经对女人很不公平了,更别说在封建的古代。 有太多很不人道的束缚,被强加在女人身上,像这样坚定的表达爱意,有什么不行的。 想想自己的想法大约是太过激进,即便怀玉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毕竟还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下的女性,没能跳出世俗给女人们划定的道德规范。 “啊,对对对。大娘子说的对,那这首就不录了。” 怀玉轻轻吹着还未干的墨迹:“那怎么行,词是好词,我还挺喜欢的。” 怀玉正在研究,要用什么样的韵脚,才能唱出词中想表达的炙热情感,麽麽便有些匆忙的进了屋子。 “大娘子,相爷喊你过去,说是今日有斗诗会,让你准备妥当与他去云良阁。” 也不知麽麽说了什么关键词,怀玉的脸都白了,握着笔的手也没了血色。 一声不吭的起了身,都没与瑞雪打招呼,就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小院。 瑞雪搓着下巴,云良阁,上次怀玉私会的那个琴师不就是云良阁的吗。 红衣男子说他们是姐弟,这关系还真够复杂的。 正要细想,急忙劝自己打住,管他呢,与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在心中默念:蒋瑞雪,你清醒一点,不要多管闲事。 看了看漏刻,离午饭还有一阵子,既然蒋淮和怀玉都不在府里,那她可以去看看瑞安了。 这段时间忙着和怀玉研究诗词的事,瑞安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她都没回。 “小桃,你去前院问问瑞安中午想吃什么,我在这边做了给他送去。” 小桃应声前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小姐,瑞安少爷没在府里,他院里的麽麽说,跟着老师去国子监1旁听了。” 瑞雪这才想起来,过了中秋,瑞安便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大岚的官员制度,与瑞雪想象的不大一样。 读书当然是要好好读的,考试也是要考的。 但能不能入朝为官,为大岚添砖加瓦,却全靠投胎这项技术活。 从最低级的弘文馆2记事文书算起,没有家世或大佬举荐,你即便是天纵奇才那也连边都沾不上。 蒋淮能坐到左相的位置,除了他手段高明会钻营,最重要的是他姓蒋,是前相爷的血脉。 大岚朝堂上的官员,不说百分之百,但起码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靠着家族蒙阴,世袭传承下来的。 那百分之一的例外,听说是废太子时期,提出过一项纳贤的制度。 不论出身,只要你够努力,能得当地百姓的百人保举文书,就可以通过层层选拔进入专门培养大岚储备人才的国子监读书。 能进国子监的寒门学子,简直凤毛麟角。 若是能脱颖而出,在朝堂上得个一官半职,堪比鱼跃龙门,原地飞升。 既然瑞安不在,瑞雪也不想浪费这样好的机会。 自从投胎到这,她还没踏出过相府一步,外面是什么样子她也没亲眼瞧过。 与小桃小杏商量一番,决定趁这个机会偷偷溜出去逛逛。 小桃是兴奋异常,看得出小杏有些犹豫,但这是小姐的决定,她也不好质疑。 小桃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男士锦衣长袍,很普通的料子,看上去既不显得寒酸,也不会太过扎眼。 帮瑞雪换上,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瑞雪低头一看,胸前鼓出两个包来,袖子也短了一截。 明晃晃的耳洞,曼妙的身材,明显就是女扮男装,偷溜出门的小娘子。 若真这样出门,不是更引人注意了。 “小姐长的有些快啊,这衣裳是去年冬季做的,已经不合身了。” 瑞雪还是换回女装,吩咐小桃去找一顶维帽来,男女什么的无所谓,把脸遮好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我真的不忙 瑞雪收拾妥当,小桃便打头阵去引开看守瑞雪的那些丫鬟婆子。 提了一食盒酒菜,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人聚拢到一起,上园子的凉亭里吃酒去了。 能这么顺利,是因为小桃早与她们混熟了,瑞雪也很叫人省心,从不乱跑乱闹给她们添麻烦。 想着大娘子和相爷都出了府,她们松快松快也没什么要紧。 瑞雪有些小激动,跟小杏偷偷溜出院子,在后花园的角门那里与小桃汇合。 出了角门就是相府后巷,基本上算是成功了。 听小桃说,这角门平日都是锁着的,瑞雪都已经准备好翻墙了。 但走近发现角门只虚掩着,给小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看看。 若是有人出去办事,她被抓包,那就不美观了。 小桃探出头去观察一番,朝躲在花丛里的瑞雪和小杏招了招手。 瑞雪也没多想,快步出了角门。 抬眼一看,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家丁,穿相府仆从的衣裳,看着有些着急,伸长了脖子朝巷口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通往后街的路只有一条,出都出来了,也不能再退回去,硬着头皮往前走。 谁知那小厮见到瑞雪三人,竟比她们还紧张。 低头埋脸,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见小桃小杏脸生,瑞雪又遮着脸,便猜应该是府里请来唱曲或助兴的歌姬。 相爷常常办诗会,这些人的身份低,走角门离开也没什么稀奇。 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你们是哪家的?怎么没有麽麽来送。” 瑞雪忙道:“熟门熟路,用不着人送,小哥你先忙,我们这就告辞了。” 瑞雪的声音清亮悠扬,小哥忍不住就想与她多说几句。 不亏是相爷请来的歌姬,声音就是好听,往日都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听听声,今日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实在难得。 若不多说几句,恐怕下辈子都没这样的机会了。 “姑娘慢走,我不忙,你还没说是哪家的呢。擅长什么乐器,是古筝还是琵琶。我会吹笛子…… 诶~走这么急干嘛,我真的不忙。” 瑞雪心想,你不忙我忙,哪有功夫跟你掰扯。 跟头绊子的往前跑,拐过巷口就上街了。 迎面撞上一团火红的身影,差点把帽子都掀翻了。 腰间一紧,被小桃藏到了身后,小杏也一个健步,把瑞雪挡的严实。 那人退后两步,揉了揉胸口:“劲还不小,撞了我也不道歉,还想躲起来。” 小桃伸开手臂,护住瑞雪:“怎么又是你,登徒子。明明是你撞到我家小姐。” 瑞雪扯了扯小桃,示意她算了,她这是头一次偷溜出府,还是低调些,别惹麻烦的好。 也确实是自己带着维帽,又走的急,才撞上人家,是该赔礼道歉的。 谁知小桃歪头轻声对她说:“是那个长得像狐狸的男人,小姐别管,他不是好人。” 瑞雪好奇,抬头去看,隔着纱帘瞧的不很清楚,但确实如小桃所说,长的有点像狐狸。 那人一笑,唇边多出一个梨涡:“我可都听着呢,你这么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听的出来他并未生气,轻轻挪了几步,挡在巷子中间,那意思好像是,你不道歉,我就不放你们离开。 瑞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道歉又不会掉块肉,刚动了动想上前给他赔礼。 府里的小厮就追着来了:“宋大夫,你怎么才来,今日可迟的有些久了,快走吧,我家爷等着呢。” 宋时渺瞧着如临大敌的小桃笑出了声,扶了扶药箱说道:“小娘子,后会有期,可别忘了你欠我两次道歉了。” 路过瑞雪的身边,传来一阵淡淡的药香。 瑞雪心想,这人可真有意思,瞧着一点也不像大夫。 不过府里谁生病了,为什么看个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想到老太太亲生儿子留下的遗孤,原本应该是相府的嫡长孙,可如今的家主是蒋淮,他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听说是身体不好,常年用药吊着命,可也没必要治病像做贼一样吧。 这个堂兄她没见过,也很少听府里的人提起。 容不得瑞雪细想,她就被小桃小杏护卫着站到了后街上。 相府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离皇城不远,在达官显贵们聚集的东南方向。 前头是各府的正门,后面这条街上,住的大多是各府做事的亲戚家眷。 主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住在这边也不能太过寒酸。 房舍修建的很整齐,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也打扫的很干净。 有临街的门脸,开门做些小生意,大多卖些杂货肉菜之类的生活必须品。 街上没人大声喧哗,到处乱窜,都很有规矩的各忙各的事。 偶尔遇见相熟的,也是客客气气的点头问好,站到一边轻声交谈。 这与瑞雪想见的热闹繁华的街市不大一样,不免就有些失望。 这会子站在街头了,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小桃难掩兴奋之色,“小姐,咱们去西街,听说西街是京都城里最繁华的街市。卖什么的都有,运气好还能遇上金发碧眼的外邦人。” 其实瑞雪对购物并没多大兴趣,她现在什么都不缺。 今日出府也是临时起意,没好好规划,不过既然来了,去看看感受一下也不错。 只是她们三人都没出过相府,小桃也没来过几次京都。 方位只知道个大概,除了听说,就是听说。 领着瑞雪小杏乱走一气,脚都走酸了,也没见着她描述的热闹街市。 到是越走越偏,只见亭台楼阁,却不见什么人走动。 三人为偷溜出府,连午饭都没吃,这会瑞雪已经又渴又饿走不动道了,维帽遮脸更是烦躁。 过了一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今天的运动量早就已经超标了。 好容易看见一座开门迎客的酒楼,瑞雪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没喘匀气呢,就发现这酒楼有些不大对劲。 厅里没什么客人,也没有小二扯着嗓子招呼迎客。 到是有几个样貌清秀的男子来回走动,像是在排演什么阵法,或是舞蹈。 脸上施了粉黛,瞧那穿着打扮,真是恨不能把肉都露在外面。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酒楼,怕也不是什么正经酒楼。 第三十三章 身娇体柔易推倒 自打瑞雪进了门,厅里的十几双眼睛便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 弹琴的不弹了,摆阵的也不摆了。 一个个搔首弄姿的用眼睛朝她放电。 瑞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是来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吧。 正打算起身离开,便瞧见外面有辆挂着相府标志的豪华马车,拐进了酒楼的巷子。 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背转身形,生怕被瞧见。 这阵仗,该是蒋淮的车驾。 她还真是倒霉催的,躲着他们偷溜出府,还要在街上遇见。 还好他们走的不是正门,车驾直接朝后面去了。 瑞雪心中警铃大作,此地不宜久留。 拉着小桃小杏就要火速离开现场。 刚起身便瞧见一个衣衫半敞的漂亮小哥哥朝她走来。 过道狭窄,两人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小哥哥薄施粉黛,除了穿的有些少,看着并不让人讨厌,脸上挂着很职业的笑。 在瑞雪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身上飘来脂粉香,很淡,闻着并不刺鼻。 轻言细语的说道:“这位客人来的可真早,咱们云良阁这会子还没开始迎客呢。 客人可有相熟的公子,我叫他过来先陪你说说话。 若是没有,我陪你也是可以的。” 其实瑞雪此时是有些慌张的,她已经猜到,这里大约就是故事里描述的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 虽然她也好奇,只听过没见过,但如今真的身处其中,还有蒋淮这个雷在后面,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急着要走,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端庄了,上前两步想要将人推开。 “抱歉抱歉,我是想找地方吃饭的,一时没注意走错了,我们这就离开。” 那小哥哥居然不躲,身子还往前探了探,瑞雪的手,眼见就要摸上他露在外面的胸膛。 却被小桃一个闪身挡在了身后,小桃是有一股蛮力在身上的。 小哥哥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几步,轻轻咬着唇,要摔不摔的,伸手扶住了桌角。 松垮垮的衣裳滑落半边,露出雪白的肩颈和细细的锁骨。 那一副身娇体柔易推倒的样子,谁看谁迷糊。 有些娇嗔的说道:“哎呀,客人的丫头好大力道,撞的我好疼。” 小桃一瞪眼:“胡说什么呢,我都没挨到你。” 小哥哥笑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故意引诱的慢慢拉起滑落的衣裳。 “那不重要,客人说一时不查走错了,我倒觉得这是缘分,不若留下吃杯茶再走呀。” 瑞雪咽了口唾沫。 “淦!”这古人真是花样多,赶明等姐姐财富自由了,一定要来体验一把,今天还是先撤为妙。 小桃这个钢铁直女,才看不懂那些意味深长的暗示,拉着瑞雪咚咚咚的往前冲。 吓的小哥哥小鸡仔一样缩着脖子让开了道。 见瑞雪是真的要走,又说道:“客人慢走,咱们这也能吃饭的,还有人唱曲,你确定不留下听听吗。” 那声音又软又夹,却不叫人恶心。 说的瑞雪心里痒痒,忍不住回头说道:“下次,下次一定。” 小哥哥的职业假笑扩散了一分,“那咱们就说定了,客人可不要食言哦。云良阁随时欢迎你再来。” “客人别走那么急,让我送送你呀。我叫红袖,千万记着来看我。” 小杏跟在瑞雪身后,回头一个眼刀戳了过去,凶狠毒辣,什么鬼东西也敢肖想我们家小姐。 小哥哥打个寒颤,终于闭了嘴,还是跟在她们身后,规规矩矩的将人送到了门口。 业务水平熟练,对待客户认真,瑞雪真想给他个五星好评。 拖着沉重的腿,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危险区。 再不敢让小桃带路,问了几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才知道,这一片都是云良阁那样的门楼。 怪不得一水的色彩艳丽,装饰奢华,却不见有什么人,感情人家都是晚上才营业的。 瑞雪想着雇个车,腿了小半天,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可这一片的人都是昼伏夜出,看了一圈也没找见拉客的车。 认命的又走了一段,终于看见了人口稍密集一些的街道,瑞雪简直想哭。 小杏找了家还算不错的茶肆,“小姐,先进去歇歇,我去找辆车来。” 瑞雪感激的点着头:“杏啊,还是你靠谱。” 小桃不好意思的笑笑:“今日都是我的错,还是我去找车,小杏陪着小姐休息吧。” 瑞雪一把抓住小桃:“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去,一会你若是又迷了路,我们还要去找你。 算了算了,小杏也别去了,咱先吃饱喝足,恢复些力气,一起去。” 三人进了茶肆,有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嗯,是个正经地方。 这会已经过了饭点,茶肆里的客人不多。 前头的台子上,有先生正在说书,大多食客都围在跟前听故事,没人在意又来了客人。 小二贴心的挑了相对安静的地方让瑞雪坐了。 上了茶水和小点心,轻声说道:“这位客人,如今已经过了饭点,厨子下灶了,只有冷盘和小吃,要不要来点。” 瑞雪点了点头,她现在饿的前心贴后背,随便什么都好,先让她垫垫再说。 一壶茶三两下就喝干了,小二端来冷盘的时候,小桃正举着茶壶要茶呢,一盘精致的小点心被吃的渣都不剩。 小二还是头次见这么豪放的女客人,这是几天没吃没喝了,忙添了水,又端了一盘点心来。 三人只顾低头吃喝,咸辣的卤味冷盘吃了足足四盘。 小二要顾着给其他客人添茶,这边都来不及上菜,心想那卤味齁咸,吃这么多不怕口渴吗。 又吃了两盘卤味,外加一盘点心,瑞雪才觉得自己缓过劲来。 小杏让小桃照顾好小姐,她出去找车。 瑞雪有些不放心,想着在歇一会,三人一起去。 小杏服了服身:“小姐放心,我不会乱走的,街上都是人,我若不认得路,会找人问的,你再歇歇我去去就回。” 沉稳干练的样子,让瑞雪格外安心。 再看伸长脖子听书的小桃,带着她们瞎转悠大半天,忍不住腹诽,她这是养了个什么货。 第三十四章 也就图一乐 小杏离开去找车,左右无事,瑞雪也支起耳朵与小桃一起听起了书。 只见那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正说道。 “此时大雪已经下了三天,四处白茫茫一片,双方已在这样的雪地里激战了三天三夜,正是人困马乏支持不住的时候。 但谁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一个失误,却叫对方占了先机。” “啪”地一声,说书先生拍响了惊木,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等下文。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北境杀神血修罗,骑着高头大马,手握亮银尖枪,冲进北阙雄兵的阵营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说到这,他居然停了下来,悠然的端起茶盅喝起茶来。 下头嘘声一片,有铜板鲜果抛上了台,“别卖关子了,快些接着说。” 先生划拉着铜板,“见笑见笑,这就接着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企料那北阙的单于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身披恶狼战袍,脚踏虎皮战靴,双刀舞的虎虎生风,竟与那北境修罗斗了个难舍难分。霎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瑞雪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不说是冰天雪地吗,怎么这会又飞沙走石了。 这是打仗吗?这怕不是金刚大战哥斯拉吧。 小桃嗔怪一声:“小姐~!” 幸好两人离的远,倒没有引起那些看客的注意。 “哐当”一声,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银元宝,砸在了说书先生的桌上。 先生乐的见牙不见眼,抓着元宝就往怀里揣,“多谢多谢。” 下头又起了嘘声,催他接着往下说。 “就在这关键时刻,北境修罗的副将,手里提着个孩子,大刺刺冲到阵前。那北阙单于顿时急红了眼。” “你道为何?”看客们配合的齐声问道:“为何?” “那孩子可不是旁人,正是他最宠爱的小王子。一时间投鼠忌器,竟渐渐落了下风。 北境修罗找准时机,乘胜追击,退敌数百里,杀敌数十万,一路将白茫茫雪地染成红色。 这一仗,足足打了七天七夜。 虽说赢了,那北境修罗却因手段狠辣,杀戮过重,惹老天降下惩罚,轰隆隆两道雷来,刺瞎了他的双眼,叫他再不能视物。” 小桃听的激动,跟着前头的看客鼓起掌来。 瑞雪只觉得好笑,这故事的主角,大概是她那天煞孤星的未婚夫吧。 编也编的像样些啊,大冬天的打什么雷,七天七夜?还是人吗。 原来人人都说他残,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那是有点遗憾,瞧不见老娘的绝世容颜了。 听着稀稀拉拉的掌声,说书先生颇为得意,今日赚了个元宝,往后几日的酒钱不用愁了。 他就说故事要三分真,七分假,不能吹的太过,那几个还不信他的。 今日将这元宝摆到他们面前,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正笑眯眯的答谢呢,忽地一只臭鞋朝他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抽在他的嘴上。 “谁!谁朝我扔鞋!” 他猛的起身,吐着唾沫星子,朝下头围坐的看客们瞧去。 一个八九岁的卷发小男孩,一蹦几尺高,跳倒桌上,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他脚上少了只鞋,是他扔的没错了。 男孩声音虽大,却叽里咕噜说的是瑞雪听不懂的外邦语。 只一句“你放屁!”说的格外字正腔圆。 这岁数的小孩,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时候。 更别说他穿金戴银,还带着护卫,看着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先生正要反击,瞧见小孩身边围着的虎背熊腰四大金刚,便立马萎了。 一边自抽巴掌,一边讨好的说道:“小爷说的是,我放屁,臭不可闻。本就是没影的事,我瞎编来混口饭吃,你只当我是个屁,大人大量把我放了得了。” 一把年纪了点头哈腰的,看起来即滑稽又心酸。 那小孩外邦人打扮,说的也不是大岚语,小小年纪在大岚的地方欺负人,茶肆里的看客有些已经拳头硬了。 有那义愤填膺的站出来说几句,被小孩的护卫一副要吃人的嘴脸一瞪,又都缩了回去。 只敢退后几步,小声逼逼。 胆小些的,已经悄咪咪绕道离开茶肆了。 这小孩看着像是北阙人,能来大岚京都,那指定是非富即贵。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惹不起,气也只能忍着。 大岚与北阙相邻,国土面积差不多。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大岚重农耕,北阙重畜牧,综合国力相差不多。 大岚的文化底蕴比北阙强些,但北阙人彪悍,一言不合先打一架再说。 自划定国境以来,年年和谈年年打。 每年都派使臣相互访问,前边谈后边打那都是常态。 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双方各有输赢,谁也没能一次性把对方打服过。 这次你占我牧场,下次我就端了你的部族。 北境那边打的热闹,百姓过的水深火热。 但离着京都远啊,天崩地裂也影响不到京都城里贵人们的生活。 所以大家平时都不怎么关注。 这不是北境的杀神回了京都吗,掀起一阵八卦的热潮,才有说书先生编了北境的故事拿出来逗闷子。 是真是假,听故事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也就图一乐,谁闲的没事干了去探求故事真假。 瑞雪今日见到的这位说书先生,说的还算贴近事实了,起码还有三分是真的。 还有些先生为了吸引人,真是编的天花乱坠,打的上天入地,都已经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了。 那小孩骂的起劲,但在场能听懂的却没几个。 他一会北阙语,一会大岚语,有时还双语齐发,简直比说书先生还能掰扯。 在座能听懂的词汇,大多是街上地痞无赖常用的口头禅。 先生委屈,但也没办法,谁叫人家会投胎呢,身份尊贵还带打手。 听不懂他说什么,也要低头赔罪,“是是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巴望快些结束,最好不要挨揍。 紧紧攥着怀里那枚小元宝,看在钱的份上,你今日就是说我是只狗,我也对你汪汪叫两声。 第三十五章 憋着容易出问题 小杏还没回来,瑞雪便坐在那里看乐子。 这娃口条不错,骂了这么半天都不见歇口气的。 一直站在人后的小二,瞧着差不多了,再不管,店里生意没法做了。 满脸堆笑的出来打圆场,捡起鞋子,操一口流利的北阙语,与那小孩说话。 看样子是在安抚情绪,赔礼道歉。 那小孩先是一愣,又立马高兴起来,能在这里听到家乡话,马上转变了态度。 放低了声量,从桌上跳了下来,与小二亲热的交谈起来。 小二背对着说书先生,一只手藏在身后,给他打着“现在就走”的手势。 说书先生感激涕零,麻溜的压低身形,一头钻进茶肆的后厨,大约是从后门离开了。 小二进退有度,既不谄媚也不傲慢,属实把那小孩给拿捏住了。 逗的他“咯咯”直笑,心情大好的撒了一把散碎银子在桌上,带着四大金刚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出茶肆,看不见了,小二才垮下脸,拾起桌上的碎银,朝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呸~不得好死的北阙狗。” 一抬脸,发现瑞雪正歪着身子朝向他这边,因为带着维帽,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都看见了。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招呼还没离开的客人入座,给他们添茶蓄水。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所有人都开始对离开的那个北阙小孩口诛笔伐。 说的那叫一个热闹,骂的那叫一个凶狠,好像靠他们就能打到北阙城门了。 连小桃都忍不住想上去插句嘴,被瑞雪紧紧拽住,警告她不许胡乱说话。 瑞雪对这种人前缩头,人后骂娘的表现没有任何意见。 人都是带着点趋利避害的属性在身上的。 之前那样的情况,若没有实力强出头,是很愚蠢的,闹不好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选择,有那站出来替说书先生说话的,瑞雪都觉得他们是见义勇为的大好人。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勇气可嘉,值得赞扬。 这会子发泄发泄情绪简直太正常了,憋着才容易出问题。 瞧向外边,见小杏引着马车已经快走到茶肆门口了,叫小桃去结账,起身朝茶肆外边走去。 坐在车里,瑞雪想着要不去宁王府看看。 两人快成亲了,有些事最好是当面与宁王商讨一下,免得突然在一起,破坏她的计划。 往后再有机会出府,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赶车的大伯听的客人要去宁王府,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又再问了一遍。 得到肯定的答复,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小娘子确定要去宁王府?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早就荒废了,也没人打理,你们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何。” 小桃呵斥一声:“收你的银子,赶你车,让你去哪你便去哪,别多管闲事。” 大伯有些委屈:“是是是,我也是见你们三人都是小姑娘,怕你们不了解宁王府的情况,才出言提醒的。 客人坐稳了,很快便到。” 瑞雪知道宁王的名声差,也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京都城里赶车的大叔,都对宁王府避之唯恐不及。 她那人厌狗嫌的未婚夫,是怎么瞎着眼,在已经荒废的宅子里过日子的。 虽说名声不好,可光听着这处境,就觉得挺可怜的。 也不知道说他暴虐嗜血是不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她这样毫无准备的去见他,会不会被他一怒之下打杀了。 想到此处,瑞雪手心有些出汗,自己还是太草率了。 要不掉头回去,再打听打听他的情况然后决定要不要见他。 正要开口让大伯掉头去左相府,大伯就甩着鞭子说到了。 瑞雪不情不愿的下了车,只看见一截缺砖少瓦的破围墙,墙头草长的比人还高。 小桃付了银子,大伯抽着马匹头也不回就跑了,像是后面有鬼在撵他一般。 其实大伯没把瑞雪她们放在正门口,走过这节破围墙,才看见已经掉了漆的大门。 看门的石雕,也不知道遭受了多长时间的风吹雨淋,缺鼻子少眼看起来奇奇怪怪。 门前的砖缝里野草半人多高,想上去敲门,都不知要怎么落脚。 之前在茶肆喝的水太多,这会瑞雪有些紧张,就感觉有些憋不住尿意。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见不到人,借个茅房也好。 小桃上去敲门,还没敲呢,门环就掉了下来,连着门上的木头,已经锈烂了。 瑞雪感觉自己怕是憋不到回相府了,要找车,还要颠簸一路,她实在没把握。 这会也不能在人大门口解决问题吧。 看了看大门边缺了一块的围墙,让小桃翻墙进去从里面开门,先把最要紧的事解决了再说。 等三人进了院子,满眼的荒草乱石,明明是大夏天,瑞雪却总感觉有股子阴风呼呼的吹。 抓着小桃的胳膊,感觉尿更急了。 此时也顾不上惊讶,找了个草木茂盛的地方将最要紧的事解决了。 奇怪小桃小杏吃喝与她差不多,她两怎么不尿急。 其实人家早就背地里解决过了,就瑞雪一直傻敷敷的憋着。 再说这院子,真跟鬼宅差不多,荒草丛生,连个正经路都没有。 房舍虽多,也能看的出曾经的繁盛辉煌,只是现在到的到,塌的塌,全是危房,早就不能住人了。 瑞雪觉得,这样的宅院,不可能会有人住在里面,她那未婚夫八成是住在别处的。 阴风嗖嗖的,瑞雪居然觉得有些冷。 拉着小桃小杏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 小桃被扯了个趔趄:“小姐你不见宁王了。” “见什么见,宁王又不是鬼,怎么可能住这里。” 瑞雪本想原路返回,可走着走着发现到处都一样,根本找不着路了。 被她们踩过的野草,风一吹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 大门在何方位,那更是一头雾水。 瑞雪抬头看了看太阳,想着找准一个方向,总能碰上围墙。 刚确定了行进路线,就感觉身后有人动起手来。 瑞雪从没见过小桃如此凶猛的样子,小狮子一样扑上去与那条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缠斗。 小杏紧紧贴着瑞雪,将她护在身后,身上肌肉紧绷,随时都能冲出去与人搏斗。 第三十六章 好汉饶命 小桃有蛮力,但岁数小,又没经历过什么实战,刚开始还能应付几招。 两三个回合下来,就落了下风,那黑影出手迅捷,招招都朝着人的要害打。 眼睛,脖颈,胸腹,膝盖,但每每快要击中,便会撤了力道攻向其他地方。 看样子并没有要置人于死地的意思,就是略带警告,好叫对手知难而退。 小桃哪管那些,打起来了就不管不顾。 出手是有些章法,却一直也占不到便宜。 她不晓得人家是在让着她,打急眼了,低呵一声。 刚好双臂被黑影扣住,想都没想,仰头就给人来了一记头槌。 这是不按套路出牌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还真就撞在了黑影的下巴上。 那黑影也火了,抬掌成刀,直戳小桃心肺。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瑞雪虽不懂武艺,也看出小桃根本不是黑影的对手。 眼见她有危险,几乎是同时与小杏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黑影的胳膊。 大喊:“好汉饶命!” 小杏使了巧劲,先踢小桃的腿弯,她身子后仰,再一把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那一记致命的掌刀,带着风,堪堪擦着小桃的脸颊打了出去。 小桃是脱了险,但此时瑞雪像只大狗子一样挂在那黑影的胳膊上。 小桃嘴都气歪了,没站稳呢就要上前去把瑞雪抢回来。 瑞雪急忙大喊:“且慢,有话好好说,不要再打了。” 打又打不过,这宁王府处处透着古怪,眼前这个也不是什么善类。 偶然遇上,没必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小桃还是听话的,收了攻势,急急的喊着:“小姐,你快过来。” 瑞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确实不太雅观。 感受到那人胳膊上的温度,嘀咕了一句:“原来不是鬼。” 忙松开人家,退到小桃小杏身边。 那人捂着下巴,看向几人的目光,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探究。 他一身黑衣短打,腕上绑着生皮护腕,脚上穿一双牛皮旧靴,眼神犀利,样子很凶。 整体看来,让瑞雪不由的想到那些无所事事,整日在街上溜达收保护费的恶霸。 瑞雪不说话,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相互打量,陷入僵局。 惊风绝想不到,他在瑞雪眼里已经成了恶霸,更想不到出来摘个果子,能遇上未来的宁王妃。 他不过是听见这边有动静,过来瞧瞧。 宁王府的院墙破败,府里闹鬼的传闻是他们放出去的。 是怕不知轻重的人跑来戏耍,扰人清静。 但偶尔也会有人从破烂的院墙误闯进来。 他们会看心情,有时客客气气的把人丢出去,有时也会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反正离开北境,整日闲的没事干,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将军也不怎么搭理他们。 今日见是三个女孩子,似乎迷了路,便好心想把她们送出去。 也不知是他脚步轻,还是怎么着,刚靠近些,还没开口呢,就被迫打了一架。 不由自主的又揉了揉下巴,那丫头的头是铁做的吗,都快给他撞脱臼了。 真是没想到,京都城里的女子,比北境的还要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用眼神对波,气氛逐渐燥热起来。 小桃又有点按捺不住了,瑞雪正想说点什么。 不远处的一句叫喊声,打破了沉默:“哥你干嘛呢,怎么还没解决。快些过来帮我,我这拿不下了。” 瑞雪心头一惊,遭了,这人还有同伙。 她现在非常确定,这些人是京都的地痞恶霸,多半是来荒废的宁王府搜刮财物的。 好巧不巧被她撞上,青天白日行盗窃之事,他们应该很心虚吧。 也不知对面到底多少人,她撞破人家的好事,八成要被杀人灭口了。 瑞雪定了定心神,不能慌。 想到影视剧里遇上这样的江湖纷争,大多先打一架,然后再自报家门。 双方有了了解,或合作,或一方自动退出,大多能和平解决问题。 如今已经打完了,她们甘拜下风,若自己主动退出,按照江湖规矩,他们该放自己离开。 这会只有他一个人,应该好忽悠,一会等他同伙来了,就不好脱身了。 接下来该她自报家门了,今日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她如何编了。 瑞雪故作镇定,一副江湖儿女的洒脱口吻。 “不知这位大侠是混哪个堂口的。咱们姐妹是红袖招的,今日能在这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既然是你们先来,那咱们也不好抢了你们买卖。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瑞雪自觉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先套近乎,在拉开距离,表示没想过要和他们争。 却不知在场的人,除了她自己,全都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瑞雪见有门,那人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是被她给唬住了。 事不宜迟,拉着小桃小杏就撩,跑的比兔子还快。 小桃一脸担忧,这小姐是不能受惊吓啊。 好好的,这会子又犯病了,这都胡言乱语说的什么啊。 惊风嘴角抽抽,站着没动,眼睁睁看着三个小丫头,没头没脑的扎进半人高的荒草里。 小声叨叨:“那边是池塘。” 他被瑞雪给整懵了,“混哪个堂口?抢我们买卖?” 念叨了几遍,恍然大悟,“哦~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小贼吧。” 可这宁王府里有什么可偷的,他们来了这几月,如今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要摘果子充饥。 穷成这般了怎么还会招贼,真是贼的话,这贼也够瞎的。 小六嘴里叼着半个青桃,用褂子兜着不少甜杏。 含含糊糊的道:“哥,你看什么呢,撵个人也撵这么半天,快给我搭把手,那边树上还有好多呢。” 惊风黑着脸,转过身问小六。 “你最爱跑出去转悠,知不知道红袖招是个什么名堂。” “不知道啊,没听说过,红袖招怎么了?”小六啃着青桃,一眼便看见惊风肿起来的下巴。 “哥,你下巴怎么了?” 惊风的脸更黑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咱府上招贼了,女贼。” 小六差点笑喷了,关注点奇奇怪怪。 “哎呀哥,你是被女人打成这样的,人呢?我得向她学两招啊。” 第三十七章 绝对不可能 瑞雪肾上腺素飙升,不知疲倦的往前狂奔,鞋都跑掉一只。 小桃冲在最前面,忽地矮了半截身子。 瑞雪急忙刹住车,见她的小腿已经陷进淤泥里去了。 抬头一看,眼前尽是粗壮高大的荷花,一眼看不到边界。 感情这是个荷花池,池子边的烂泥不知沤了多少年,是可以把人埋进去的。 忙叫小桃别挣扎,也别乱动,俯身抓住她的手。 不等她吩咐,小杏就跑去找棍子了。 小桃听话的一动不动,但烂泥松软不停的往下出溜,这会已经要没到大腿根了。 大概是过于紧张,小桃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力。 瑞雪俯着身子,直接被她拖的趴在了泥地里。 这会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再这么下去,她两都要陷进去,加上她的重量,小桃只会陷的更快。 喊着让小桃先放手,她来想别的办法。 淤泥已经淹到小桃腰间了,她开始害怕,带着哭腔喊小姐。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反倒把瑞雪抓的更紧,朝她越拖越近。 瑞雪头下脚上,淤泥的腐败气味直冲口鼻,她拼命仰这头,才不至于让烂泥埋住脸。 维帽上的纱帘裹着污水淤泥死死勒住她的脖子。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连招呼小桃放手都做不到。 肺里的空气被抽干,意识开始模糊,瑞雪只觉得这么个死法实在太不美观了。 忽的喉头一松,缠住她脖子的纱被人扯开了,忙大口呼吸,一阵头晕目眩。 小杏举起腕子粗的木棍朝小桃的胳膊抡去。 “你疯了吗,快放手,你要害死小姐了。” 小桃吃痛,顿时反应过来。 见瑞雪已经迷糊了,“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手上用力,一把将瑞雪推出了烂泥坑。 小杏朝小桃伸出木棍,压低嗓音吼道:“闭嘴,别嚎了,一会再引来了人,是想都死在这不成。” 事实证明无论年纪大小,阅历高低,人在极度慌张害怕,危及性命的时候,是很难保持理智的。 除非你旁边有人鼓励你,安慰你,或者,打醒你。 小桃就是这般,被小杏一棍子打的回过了神。 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害死瑞雪,小杏骂她,她也没脸还嘴。 让抬胳膊抬胳膊,让抓棍子抓棍子。 得益于小桃的配合,瑞雪和小杏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小桃从泥坑里拖了出来。 小桃重获新生,也不管身上又脏又臭,抱着瑞雪边哭边笑。 荷花池的另一边,赵丰年坐在亭子里看战报。 亭子的周围挂着纱帘,使得光线没那么刺眼。 惊风端了盘果子给他送来,小声说道:“将军,咱府里进贼了。” 赵丰年淡淡的说:“随他们去,反正也没什么可偷的。我们不过是找个地方落脚,等过了中秋,就回北境去了。” 惊风本想问问将军红袖招的事,想到这么多年他们基本上是同进同出,他不知道,将军大概也不会知道。 这些江湖上的事,还是问宋时渺最便捷,等他打听清楚,再与将军细说。 惊风离开不大会,赵丰年就隐约听见有哭喊声。 自从他伤了眼睛,其他感官就变的敏锐了许多,他也有意锻炼,比普通人听的更远一些。 想到方才惊风说府里进了贼,大概又是小六他们闲的没事,吓唬人了吧。 合上文书闭眼歇了歇,抬手掀起纱帘的一角,去看亭子外面青青粉粉的荷花。 阳光刺目,连着头都疼了起来。 赵丰年放下纱帘,还是太勉强了,这眼睛怕是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宋时渺他又骗了我吧。 伴随着赵丰年的头痛,断断续续的哭闹声传来,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捏断哭闹之人的脖子。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数,直到自己平静下来,哭闹声也消失不见了。 赵丰年如今并不嗜血,除了在战场上,他从不滥杀无辜。 可自打回了京都,便总觉得心腹间有团火在不停的烧。 头痛,烦躁的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弑杀的欲望。 这种情况曾经有过,那是在他父母离世,宁王府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 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死在他手里的第一个人。 那人是宫里很得脸面的公公。 他双亲还未下葬,那人便带着圣旨来给他赐府,叫他袭爵。 说这是恩赏,让他跪下谢恩。 他跪了,但当他听到他的父母不被允许葬入皇陵,他母亲的名字甚至不能出现在赵氏族谱上的时候,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扑上去,一拳一拳的打在那人的脸上,让他收回方才那些话。 他忘了曾经学过的招式,忘了父亲对他说过要克制,冷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就那样不停的挥舞着拳头,直到自己抬不起胳膊,直到那人的脸血肉模糊。 他以为自己杀了人,会被责难,会被惩罚。 但是他不怕,甚至觉得,结束一个人的性命竟然是件如此简单的事。 他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不想像父亲教导他的那样冷静克制的活着。 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对他说:“不过是个奴才,死便死了,丰年你放心,叔父是不会不管你的。” 三天后他奉命跟着北上的队伍离开了京都,甚至没来得及去父母的坟前哭一哭。 战场上,他狂躁,暴虐,日日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 他不在乎伤痛,不在乎生死,他只是喜欢这样,简单,直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直到他遇见那个穿红衣的男孩,从尸山里把他扒了出来。 他见到了师父,有了兄弟,慢慢的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活下去。 北境的那些兄弟,愿意跟着他,追随他,并不是因为他手里的半块虎符,更不是因为他是宁王。 只因为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同袍,是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皇帝想要他手里的虎符,不外乎是为了控制北境。 虎符他是可以交,但如此一来,北境的军政势必要经历一番清洗。 北阙的那群狼,怎么可能只看着不下口。 那对生活在北境的百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所以这虎符,赵丰年是绝对不可能交出去的,至少现在不能。 即便把他困在京都,即便逼他成亲。 第三十八章 宁王府传闻 小杏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让小桃走她前面了。 带路迷路,找路掉沟。 她一手拿着木棍,一手牵着瑞雪,找准方向,探开草丛慢慢走。 三人除了小杏身上干净些,瑞雪和小桃已经成了泥塑,几米外都能闻见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味道。 走了一阵便瞧见一段破败的院墙。 瑞雪决定,就从这块翻出去,也别顺着院墙去找大门了。 她们三如今这个德行,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再不抓紧回去,怕是要被发现了。 小杏牵着瑞雪将她带到一棵树下。 “小姐,你坐这休息一会,我出去找车,你两这样,还是别上街的好。” 瑞雪点头答应:“小杏,你去成衣铺子买两身干净衣裳来,若离的太远,就问附近的人家买两身,能穿就行。” 小杏朝小桃伸出了手,小桃正搓着身上已经干了的烂泥。 “要什么?” “银子,出门时你拿着荷包。” 小桃朝腰间摸去,却发现啥也没了,站起身来前后看。 瑞雪有些头疼,“别找了,肯定是掉泥坑里了。”说着取下自己的耳铛,交给小杏,让她用这个顶一顶。 小桃眉头一皱,哗哗往下掉泥渣。 “那里面可装着七八两银子呢,我得去找回来。”说着就要回头去找荷包。 小杏在一旁气的发抖,方才她若是在晚回来一时半刻,小姐非被她拖死不可。 都这会子了还在惦记旁的东西,本来想避开小姐私下里与她说。 可小杏实在忍不住了:“你疯够了没有,自己的死活不顾,小姐的死活你也不顾了。今日小姐已经救你两回命了,你怎么还是不知轻重。” 小桃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默默的走到瑞雪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小杏见她终于老实了,这才翻墙出了院子,不大会功夫就拎着个包袱翻了回来。 拿出一个水囊来,先帮着瑞雪和小桃洗干净手脸。 虽然头发上还是有泥,但也比刚才强太多了,至少是可以见人的程度。 瑞雪正要换衣服,却被小杏按住了手。 “车就在外面等着,小姐去车里换,这院里还是不安全。” 之前一直在家里没出过门,瑞雪只觉得小杏稳重老成,有眼色。 事事听小桃安排,做事情也从不马虎。 孩子是个好孩子,但觉得她没有小桃活泼,性格有些沉闷了。 今日出了门才知道,有小杏这样的人在身边,自己是有多幸运。 她有主见不鲁莽,也不会一味的纵容她和小桃。 这两个小姑娘的性格真的很互补,她希望小桃在小杏的影响下,能慢慢变的成熟起来,小杏也能慢慢的活泼一些。 在小桃和小杏的帮助下,瑞雪翻过一截烂墙头。 一落地,就瞧见之前拉她们过来的那位大伯,正咧着嘴朝她笑呢。 笑容淳朴,带着善意,并不是因为她现在浑身脏污的狼狈样嘲笑她。 见三个姑娘都落了地,大伯跳下马车朝前面走去。 “你们去车里换衣裳,我去前头转转,换好了就摇马脖子上的铃铛,我来送你们回家。” 瑞雪感激的福了福身,给他行了个礼。 换衣裳的时候听小杏说,她去买衣裳的时候,便瞧见车夫驾着车在附近转悠。 本不想搭他的车,但那大伯好像认出她了,还问她怎么没见其他两个女孩子。 说他走了之后,心里一直不太对劲。 生怕三个女孩子不知道宁王府的厉害,出点什么事,那他真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实在放心不下,就驾车在附近转悠,若是天黑还不见她们出来,他就准备去报官了。 小杏觉得大伯人不坏,就给了他一只耳铛,带他过来了。 骗他说她们是左相府管事的亲戚,从乡下庄子来走亲戚。 听说宁王府里荷花开的好,就想溜进来采几朵回去撑撑脸面。 没想到一个姐妹掉进了泥坑里,这才出来晚了。 大伯信了小杏的话,觉得这三个女孩子还真是胆子大。 想到自家的小孙女,与她们差不多岁数,也是这般对什么都好奇。 马车上了路,大伯觉得几个姑娘亲切,便顺着说了不少宁王府的传闻。 说老宁王死的冤,不被允许入皇陵,甚至都不能跟为他殉情的夫人合葬,带着怨气一直留在宁王府呢。 还说如今的宁王天煞孤星,小小年纪就被送上了战场,能活到现在指定带着一身邪气。 宁王府十多年无人打理,按理说不该破败成这般模样,指定是煞气太重,才被嚯嚯成这样的。 知道瑞雪三人与左相府有点关系,感叹相府家的女儿命不好,要嫁给这么个人。 一路絮絮叨叨,像是家里长辈在与小辈聊天,气氛到也融洽。 关于宁王府的传闻,瑞雪也只当故事听。 好些事,眼见都不一定为真,宁王到底如何,还是要她面对面的了解过之后才能下结论。 只是像今天这样毫无计划的溜出府的事,她绝对不会再做了。 这一天过的,简直是一波三折,惊心动魄,小命都差点浪没了。 三人在相府的后街下了车,又谢了一番大伯,这才摸回后巷的角门。 角门上了锁,少不得又爬了一回墙。 刚悄咪咪溜回院里,麽麽就来做晚饭了。 瑞雪总算松了口气,直冲澡房,洗了三遍还觉得身上有味。 起身披了件衣裳,想再拿些香胰子来,刚走到小库房门口,便听见小杏压低了音量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小姐今日差点被你害死。” 小桃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的小声说道:“我是无心的。”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就是无心才可怕。你的无心之失,比那些有心要害小姐的人还可怕。” 小桃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是想好好保护小姐的,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害小姐的。” 小杏沉默了片刻:“我信你,小姐也信你,可我为什么被送来,你心里不明白吗。你若一直这样不长进,不如回庄上散漫度日的好。” 第三十九章 聪明人和笨蛋 两个小姑娘吵架呢,手心手背都是肉,瑞雪也不好参和。 再说小桃那一根筋的性子,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她掰一掰。 小杏能这么管教她,真是给自己省了不少事。 刚要离开,便听小桃哭着说道。 “我不回去,我离不开小姐,小姐也离不开我。我知道错了,我改,随便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一定改。小姐刚回府的时候伤了脑子,许多事情她都记不得了,我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我现在不能走。” 小杏叹了口气:“这事还有谁知道,是完全不记得了,还是……。” 小桃大概是怕小杏撵她回去,不等小杏问完就急着说。 “小姐她如今连字都不会写了,你说有多严重。一受刺激就胡言乱语,你今日不也瞧见了。” 小杏“啧”了一声:“你就这么一直瞒着?” “不是我想瞒着,是小姐不让说,她说没大碍,等一等慢慢就好起来了。如今告诉你,就咱们三人知道了。” 小杏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着牙道:“你干嘛来了!?小姐的安全和健康才是第一要务,庄上又不是没大夫,你怎么能让小姐一直病着。” “我是小姐的丫头,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让我说,我就不能说。”说这话的时候小桃很是理直气壮。 “你这会又听她的话了,今日死拉着小姐不放手的时候想什么呢。” “我……” “这事没的商量,你自己去跟把头说。还有今日你犯的错,小姐不罚你,你自己心里不能没数。” 听见这话,小桃是真的急了:“我阿爹……把头那暴脾气,不得抽掉我一层皮啊。还是你去说,我现在不敢见他。上次那事他还没跟我清算呢,再加上这次,不行不行,好小杏,你救救我。” 小杏十分嫌弃:“你别扒拉我,身上臭死了,快去洗洗。”即没答应也没拒绝,小桃还想再求。 瑞雪在外头故意弄出了响动。 “小桃?你在库里吗,拿些香胰子来,我这不够用了。” 小桃“哎~”了一声,又朝小杏搓手求饶,见小杏不理她。 只能哭丧着脸,拿了块油纸包好的香胰子去了澡房。 见瑞雪穿着衣裳,头发滴着水,正好端端在条凳上坐着,忙伸手去探浴桶里的水温。 瑞雪说道:“我洗好了,那桶水还没用过,你洗吧,我给你擦背。” 小桃瘪了瘪了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之前也不是没让小姐替她擦过背,可今日她差点害死小姐,小姐不但不怪她,还像以前一样待她,让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配让小姐对她这么好。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站那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瑞雪起身,帮她拆散发髻,看着她稍显稚嫩的脸,这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呢。 “小桃,你知道聪明人和笨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小桃抹了把泪,轻轻摇头。 “聪明人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犯过一次的错,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懂了小姐,我即便做不了聪明人,也不会当笨蛋的。” 瑞雪帮小桃擦着背,瞧见她的胳膊已经红肿起来,不免有些心疼。 其实今天的事也不能完全怪小桃。 她作为两个女孩的主心骨,在毫无准备和计划的情况下,冒然带着她们去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冒险,会出意外那是必然的。 她受两个女孩子的保护,也对她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瑞雪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时空里大约是有些超前的。 这里可不是能讲人人平等的地方,可有些思想和道德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 她就是想入乡随俗,跟大家一样,那些东西一时半会也改不掉的。 她也没想过要干什么大事,只想漂漂亮亮的过好捡来的这半辈子,照顾好身边的人。 抬头去检查小桃的伤处,小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今日小杏是真没手下留情。 瑞雪不是大夫,也看不出伤没伤到骨头。 只是伤处青红一片,肿的老高,看起来十分骇人。 小桃往下出溜,把身体藏进水里,不想让瑞雪担心。 咧开嘴傻笑:“没事,一点都不疼,小姐不用担心,我皮实着呢。跟我哥从小打到大,分筋错骨是家常便饭。” 瑞雪听的心酸,她十四五的时候膝盖磕秃噜皮都要嚎上半天,这姑娘分筋错骨是家常便饭,那得有多疼。 “小桃,上次你喝醉酒,说你爹是总教头,那他是领兵打仗的,还是开武馆教人学艺的。” 小桃知道瑞雪的毛病,这是又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都是也都不是,咱庄上西南边的十八里铺,原本是片荒滩,又在河口上,经常发大水。我阿爹刚来京都的时候,有人请了他们去修整河堤。” 瑞雪帮小桃搓洗头发,轻声问道:“是官家的意思吗?” 小桃舒服的闭上了眼:“听我阿爹他们说,是有人买了那片荒滩,想在那处修个什么场。只是后来没能成。” “那你阿爹是怎么当上总教头的,又怎么去了庄上当把头?” “哎呀,小姐你别急啊,听我慢慢给你说,这故事可长着呢。” 直到浴桶里的水都凉了小桃还没说完,麽麽催了三遍吃晚饭,两人才出了澡间。 虽然小桃没说完,但大致情况瑞雪已经明白了。 结合她这段时间听的看的,理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买下那片荒滩的不是别人,正是绾绾的亲娘厉凝霜,只是她要在那处建什么,瑞雪就不知道了。 厉凝霜是碧水贵族的富豪之女,那会现在的皇上还是个王爷,太子还是赵丰年的父亲老宁王。 大岚与碧水隔着一道海峡,所以两国没有什么领土争端的问题。 碧水民风开放,海岸线长,百姓生活富足,热爱冒险,科技水平也比大岚高出一些。 两国常有商船往来,互通有无,是十分友好的邦交之国。 碧水人来大岚买卖也不会受到什么限制,只不过税金交的略高些。 厉凝霜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跟着家人来到大岚的。 第四十章 陈年旧事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厉凝霜跟她哥哥在大岚赚了不少银子。 渐渐在大岚站住了脚,只要是从碧水来大岚的商人,大多都会去厉氏那边打声招呼。 厉凝霜兄妹在大岚,也不仅仅是商人,更像是联络两国的外交官。 大岚的京都地处内陆,四季分明,气候怡人,与沿海的碧水风貌完全不同。 厉凝霜的哥哥,也就是绾绾的舅舅,打算在京都定居,将家族的一部分生意挪到大岚来。 变数就是碧水的一项狠活被大岚盯上了。 因为碧水的海岸线长,水军的装备十分先进。 往来海峡的商船要防海盗袭击,常有舰队护航。 船上大多都装配火器火炮,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再说碧水的舰船保护的也不是只有自家商船,大岚的商贾也受益良多。 可冷兵器时代,见识过热兵器威力的人,是不可能不想拥有的。 即便碧水人根本无心战事,只想赚钱,可大岚还是把那些看做是一种威胁。 若自己不能拥有,那就要想尽办法毁掉。 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来看,这是很明智的决定。 毕竟事关一国安危,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有我没有,那对我就是一种威胁。 可得到配方的办法有很多,可以协商,可以买卖,甚至可以交换。 大岚却用了最不明智的一种,硬抢。 从向碧水讨要火器配方开始,两边就摩擦不断。 拼不过人家的水军,也打不到对面去。 就想法子折磨滞留在大岚境内的碧水人。 查抄,收缴,管你什么身份,一律被当成最低等的贱民对待。 两国交恶,自此关闭了港口码头,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正规的再度通商。 碧水盛产的好物,要绕老大一个圈子才能到达大岚。 那些受到牵连,还留在大岚的碧水人,即无法融入大岚,过普通人的日子,也没办法平安顺利的回到故乡。 所以大多聚集在一起生活,相互照顾,相互帮助。 之所以会这么无理混乱,是因为当时的大岚朝堂上也出现了一场风波。 废太子当时爱上了外邦女,并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将来继位,也不会为了巩固皇权再娶其他女人。 老皇帝大怒,一气之下废了他的太子位,断了他的封赏,直接将人发配到北境戍边去了。 自此后,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等他消了气,准备召回太子的时候,突然病重,驾崩了。 当时北境战况激烈,太子也无暇分身,京都里唯一能主持大局的,只有太子的亲弟弟,如今的圣上。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如此优秀,身为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不会差到哪去。 没成想他根本没打算召回太子,风驰电掣的继了位。 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缴朝堂上的太子党。 为杀鸡儆猴,短短几年时间里,京都城好几个百年的氏族大家,被连根拔起。 怀玉的娘家夏侯府也在其中。 因为怀玉的祖父作为两兄弟的老师,只支持太子,却不支持新皇,便遭了灭族之祸。 对碧水人的清算出手又狠又快,厉凝霜一家也没能幸免。 又因为厉氏在大岚名声在外,厉凝霜的哥哥还被下了狱。 他们在碧水算的上的皇亲贵胄了,可如今身处大岚,港口关闭,邦交断绝,连封家书都送不出去,有力也使不上。 那会还不是左相的蒋淮压对了宝,他本来就是兄弟两的陪读,如今更是做了新皇的刀。 早就对碧水厉氏泼天的财富眼馋的不行,如今有了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若按规矩查抄收缴,钱财只会全进了新皇的金库。 唯一能分到一杯羹的办法,就是他娶了厉凝霜,让厉凝霜带着家产进相府。 蒋淮一表人才,看起来人模狗样,对身处绝望之境的厉凝霜伸出了手。 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厉凝霜带着家产嫁进了相府。 那时候的厉凝霜,大约是爱蒋淮的吧,否则也不可能为他生了一双儿女。 在蒋淮的操作下,厉凝霜的哥哥被放出回了碧水。 自此厉凝霜在京都就一个亲人也没了。 等她慢慢发现蒋淮的真面目之后,她带进相府的财产也已经被蒋淮搜刮的差不多了。 没了价值,蒋淮也不在把厉凝霜当成妻子对待。 厉凝霜早已身心俱疲。 她知道她这辈子怕是都不能离开大岚了,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女在蒋淮这样的人身边长大。 她开始准备,筹谋,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想将瑞雪和瑞安送回碧水。 蒋淮不反对厉凝霜赚钱,但时间久了,她发现厉凝霜赚的钱并不是给他的。 对厉凝霜的精神摧残也变本加厉。 到最后,厉凝霜还是没能完成夙愿,留下瑞雪和瑞安撒手人寰了。 绾绾自出生起,就一直跟在厉凝霜的身边,受她熏陶,教导,对赚钱做生意这一项十分敏感。 厉凝霜死的时候,她也已经懂事了,知道母亲的心愿,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十八里铺,其实就是个难民营。 当初清算碧水人的时候,厉家便把那块准备建厂的荒滩拿了出来。 雇佣那些没着落的流民修筑堤坝,好有处落脚,有口饭吃。 后来流民越聚越多,便在附近修起了房子,做些小买卖糊口,慢慢也发展成了一个小城镇。 厉凝霜临死前与老太太做了交易,将西街的十间商铺全部送给老太太。 只求她替瑞雪保管好那一千亩的地契,等瑞雪能自立了再交给她。 老太太本来就与蒋淮不是亲母子,她养了个什么东西,她自己心里是明白的。 为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儿子留下的遗孤,她是很需要这笔钱的。 便答应了厉凝霜,那张地契,才没能落到蒋淮手里。 厉凝霜死后,蒋淮使了手段,正经接下了十八里铺的治理权和经营权,但那块地,始终不是他的。 他一心想要那张地契和为厉凝霜效力的那些能人。 不敢对老太太下手,所以等瑞雪回来后,他折磨怀玉,让怀玉去骗瑞雪手里的地契和身契。 可怀玉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虽然有把柄握在蒋淮的手里,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蒋淮可以威胁她,她也可以用这个来与蒋淮交换,谈条件。 她知道蒋淮对自己一心想要的东西是很大方的。 虽然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她还是想试试。 所以至今东西还好端端的在瑞雪手里。 第四十一章 怀玉与骨玉 小桃的阿爹,是最早一批被厉凝霜帮助过的流民。 他们那批人里,有本事,有特长,有能耐的,大多与厉凝霜签订了誓约。 已保护她们母子三人,共同好好活下去,回归故土为己任,在大岚生活了下来。 小桃的阿爹不但掌管十八里铺的治安,也是厉凝霜麾下的核心成员。 掌管庄上的大事小情,悄悄在暗地里培养人手,替绾绾做些她不方便出面的事。 表面受蒋淮管制,实则心里是向着瑞雪瑞安两姐弟的。 他们都以为,待瑞雪及笄,自立门户之后,就可以从蒋淮手里收回十八里铺的经营权。 到时候瑞雪姐弟有人有地有钱,未必不能与当朝左相斗上一斗。 即便不能马上回碧水去,起码也要护着瑞雪和瑞安摆脱蒋淮的控制。 一切都计划的很完美,很周全,而且眼看绾绾就要及笄了。 赐婚的圣旨,却犹如一道惊雷一样劈在他们每个人头上。 绾绾可以拒绝,但瑞安怎么办。 她想拖到及笄,可婚约的三书六聘,从赐婚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她已经被打上了宁王的标签,即便她拖到及笄,也不可能自立门户了。 厉凝霜是蒋淮的亡人,也是那些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在那样一个以夫权父权为尊的时代,只要瑞雪瑞安不撇清与蒋淮的关系。 那些东西一现世,蒋淮就能光明正大的从瑞雪手里夺走它。 再后来,绾绾身死,瑞雪穿越,事情便稀里糊涂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瑞雪躺在床上,一遍遍的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事她模模糊糊有印象。 绾绾情绪激烈,特别高兴或者特别难过的时候,瑞雪都能回想起那些画面。 可平常的事,瑞雪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她起身拿出厉凝霜留给绾绾的那个漆木盒子,打开了盒底的机关。 里面果然有猫腻,盒底躺着三只手指粗细的密码筒。 双层琉璃打造,内壁有淡蓝色的液体流动。 能看见里面装着密文,还有黄铜造的机扩,若是不得要领胡乱拆解,里面的密文便会毁于一旦。 藏的这样严实,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瑞雪细看了看,决定还是先好好收着。 她现在还有好多事情没弄明白,也怕自己不小心毁了这些重要的东西。 想到蒋淮惦记,放在身边还是不安全,不如偷偷送回庄上去,等她离开相府再做其他打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瑞雪渐入梦乡,那边的门楼画舫,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云良阁后院一栋独立的精致小楼里,客人们都已经有了醉意。 蒋淮坐在主位,双眼迷离,但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他一手轻轻捏着怀玉的脖颈,一手搭在桌上,配合下头琴师的弹奏,“哒哒哒”的打着节拍。 坐在他下首的几人,有的已经醉倒在侍女的怀里,有的目光轻浮的打量正在弹奏的琴师。 怀玉如坐针毡,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今日这样的羞辱,她不是没经历过,蒋淮把她当成物件拿出来炫耀。 每每要说她是京都的第一才女,让她与那些狗屁不通的酒囊饭袋斗诗,辩论。 末了接受那些人的羡慕,夸赞。 蒋淮喜欢那些崇拜,甚至带着嫉妒的目光,怀玉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日不同。 骨玉,她的骨玉就坐在那里,看着她被羞辱,看着她被戏弄,看着她被拿来与那些歌姬舞娘做比较。 她羞愧难当,生不如死,骨玉不该知道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她还记得当夏侯府家破人亡,所有女人沦为官妓,男人发配边疆的时候她有多么绝望。 她祖父一辈子忠诚正气,不堪受辱,在府里自刎以示清白。 五六岁的骨玉抱着她不肯撒手,被人拖拽着上了发配的路。 一直到现在,怀玉有时还觉得骨玉的哭声就在自己耳边回响。 她曾爱慕过蒋淮,想为他生儿育女。 他们曾经一起赏花看月,聊人生哲学,蒋淮也是祖父夸赞过的学生,她以为蒋淮待她是特别的。 可万万没想到,害她家破人亡,污蔑陷害恩师的,会是蒋淮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当蒋淮以上位者的姿态,在污糟的妓舫里,高高在上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 蒋淮只是挪了挪身子,她便看见数年未见的骨玉,如同一副骷髅一般,睁着那双大眼看着她。 她想去抱抱骨玉,摸摸骨玉,可蒋淮没给她那样的机会。 “我能救他,也可以毁了他,我知道你对这个弟弟如姐如母,是不会放着不管的。我托了很多关系,才把他带回京都。” “你要什么?我如今什么也给不了你。” 怀玉的眼里只有骨玉,她母亲临终前,将尚在襁褓中的骨玉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就知道骨玉这辈子都将是她的责任。 只要能救骨玉,即便蒋淮要她现在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不愧是你啊,夏怀玉,你现在的确是什么也给不了我。” 怀玉软下身子,带着乞求匍匐在蒋淮脚下。 “只要你能让骨玉平安,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蒋淮就喜欢怀玉这种态度,俯身勾起她的下巴。 “厉凝霜死了,相府如今缺个主母,我觉得你很合适。毕竟曾经的夏侯府是大岚百年世家,文人之首,你也被誉为大岚第一才女,论才情智谋不输大多男子。” 怀玉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年前她在相府见过一次厉凝霜,那时她大着肚子,劝自己早点嫁人。 后来不过三年的时间,夏侯府便家破人亡,若不是答应了母亲要护好骨玉,她应该与祖父一起死在府里。 骨玉刚被带走的时候,她也想过许多办法,可树倒猢狲散,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今沦落到连尘埃都不如。 她甚至连骨玉身在何方都打听不到,更别提保护他照顾他了。 可如今骨玉回来了,她说什么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即便是嫁给蒋淮这个人面兽心,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第四十二章 清凉之夜 小楼里,琴声渐歇。 蒋淮敲打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可他放在怀玉颈间的手却加重了力道。 怀玉垂着头,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蒋淮却不想这般轻易的放过她,修剪整齐的指甲,毫不留情的刺进怀玉的皮肉。 怀玉终是没能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声。 小楼里安静异常,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看了过来,露出意味不明的轻浮笑容。 坐在场中央的琴师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与鄙夷。 他优雅起身,朝上首的蒋淮行礼。 “今日的演奏已经结束,若相爷没有别的吩咐,骨玉这便退下了。” 蒋淮松开了怀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过来给我斟酒。” 怀玉震惊的抬头看向蒋淮。 不,他不能当着自己的面羞辱骨玉,他们说好的。 “相爷,这不合规矩,他不过是个琴师,你不能……” 蒋淮不带什么情绪的打断了怀玉的话:“这里是云良阁,我有什么不能,既然收了我的银子,是他不能拒绝。” 骨玉轻轻一笑,霎时尽显风华,十七八岁的少年,本该充满鲜活的生命之美。 可眼前这个,美则美矣,却时时散发着勘破尘世的颓败之气。 骨玉在蒋淮桌前跪坐下来,捧着酒壶为他斟酒,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蒋淮晃着酒盏却并不喝:“骨玉快要十八了吧,听说你一直不愿挂牌,要不我替你赎身,帮你寻个别的营生。” 怀玉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扣破了掌心她都没有察觉,蒋淮要干什么?他连骨玉也不愿放过了吗。 “多谢相爷抬爱,骨玉在这里过的很好。并没打算要换别的营生。”骨玉从容的答着蒋淮的话,谁也瞧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蒋淮轻轻一笑,转头去看怀玉,见她面无血色,已经咬破了嘴唇,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心情大好,果然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乖乖听话。 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与他玩心眼,夏怀玉还嫩了些。 可他偏爱挑战,越难搞,就越刺激,不是吗。 回相府的马车里,怀玉一声不吭的缩在角落里。 自从她答应嫁给蒋淮,便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忍受蒋淮这种非人的折辱,就是怕蒋淮会对骨玉下手。 她嫁进相府那天,蒋淮允她与骨玉见了一面。 可骨玉似乎记不得她了,十二三的孩子眼里,对她满是嫌弃和鄙夷。 “我是记得自己有个阿姊,可我阿姊不会是姬舫里的婢子,更不会嫁给害她家破人亡的歹人。在我心里,我阿姊已经死了。你什么也不是。” 怀玉的万语千言,面对那样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要恨我,那便恨吧,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可转头蒋淮便将骨玉丢进了云良阁。 她去偷偷看过他,也想过将事情的原委都与骨玉解释清楚。 可那孩子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开始的时候还会阴阳怪气的与她说话。 慢慢的对她越来越客气,叫她左相夫人,叫她客人。 最近这一二年,怀玉也想清楚了,说不说的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不能奢求更多了,只要骨玉能好好的活着,她就应该满足的。 不在从蒋淮那里打听骨玉的事情,对蒋淮的吩咐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唯命是从了。 只是这次蒋淮盯上瑞雪手里的东西,又拿骨玉来威胁她。 她是真的怕,没办法在蒋淮面前装作不在乎。 他若真替骨玉赎身,再将他送到别处去,那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再也见不到这个弟弟了。 也不知蒋淮是真的醉了还是在假寐,他靠坐在软垫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稍有动作,怀玉便缩着身子往更深的角落里靠去。 她妥协了,她认输。 是的,怀玉要再一次匍匐在这个禽兽的脚下,为了骨玉。 “相爷,绾绾那边,你再给我几日时间。” 黑暗里“嘘”地一声,蒋淮带着酒气的身体朝怀玉靠了过了,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怀玉一动不动,双手捧着蒋淮的脑袋。 心中忽然蹦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若自己在这里将他掐死了,会如何? 两人明明没有任何交流,但蒋淮却说出令她毛骨悚然的话。 “你是不是很想将手放在我的脖颈上,用力狠狠的掐下去。”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怀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 “曾经有个女人也想这么做来着。你猜她最后如何了?” 怀玉的手指冰凉,感受着蒋淮脖颈处声音带来的震颤,还有颈间动脉汩汩的脉搏,心里想着,或许该用刀吧。 “死了~!”蒋淮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怀玉有些慌乱的拿开了自己的手。 “怀玉啊,人若是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活着的时候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云良阁里,骨玉抱着琴,将小楼里最后一位客人送出了院子。 不觉间,他的手指已经被琴弦勒出了血痕,红艳艳的血珠顺着琴弦往下滚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阿姊早就死了,那女人过的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 门前出现一道大红色的身影,狐狸一样的男人眨了眨眼:“结束了?” “嗯。”骨玉轻声回道:“正要去见管事,汇总今日听到的情报。” “那个不忙,骨玉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骨玉松了松捏在琴上的手,指尖传来痛楚,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琴弦割破了手指。 他跟着宋时渺在小院的凉亭里坐下,夜风习习,难得的清凉之夜。 宋时渺先开了口:“之前我与你提过,我有个好友如今需要人替他打理家中内务。我觉得你很合适。” 骨玉将割破的手指收进袖子里:“全凭阁主吩咐,我一直未曾挂牌,是不能为阁里产生更多收益了。” 宋时渺挠了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云良阁也不是靠那些鸡毛蒜皮度日的。蒋淮今日又提要为你赎身的事,现在离开对你对云良阁都好。” 第四十三章 这就是个无底洞 骨玉抬了头:“他是想用我胁迫夏怀玉吧,他又要做什么恶事了。我早与那女人说过,不要管我的事。” “她毕竟是你阿姊……” “她不是,我阿姊早死了。” “骨玉你别这么说。” 骨玉显然有了怒气,这会的神情才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阁主你别再说了,当初若不是你们救我,我也早死了。我能活到今日与夏怀玉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留在蒋淮身边,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是在自我感动。” 宋时渺叹了口气:“哎~当初若师父能早点回来,你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已经过去的事,阁主何必再提。我怕蒋淮不会轻易放过我,不知阁主打算送我去何处。” 宋时渺有些不好意思:“宁王府。” 骨玉也是一愣,随即展露笑颜:“甚好,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不必,明日我给你支些银子送你过去。我会替你办好手续。过了明路,以后你就是宁王府的内务总管,即便蒋淮知道了,也不能把你如何。” 骨玉点头应允,宋时渺接着说道:“其实早就该想法子把你送走了,这些年把你留在云良阁属实有些委屈你,但蒋淮那边……” “阁主不必说了,骨玉都明白的。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管事那边汇总今天的情报,你早些休息。” 宋时渺坐在风中凌乱。 今日怎么一个二个都不叫他说话,赵丰年那死瞎子这般,如今连小屁孩都不让他说话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骨玉,六七岁的孩子赤着脚,在雪地里与野狗抢食,瘦的满脸只能看见那双眼睛。 他与师父找了他足足半年,才在北阙与大岚的一处边境找到他。 师父对他说,夏侯府的老侯爷与他是至交好友,两人虽从未见过面,但神交已久。 如今夏侯府遭此劫难,他必须得为好友保住一条血脉。 起初骨玉对一切都抱有一种敌意和仇视,经常对他和师父又抓又咬,还会偷偷逃走。 他们三人在战火连天的边境辗转过了一年多,跟着师父在大大小小的战场上救人。 骨玉的岁数太小,家逢巨变,又被他们带着成天与伤患尸首打交道,小小的孩子性格越来越阴邪。 师父发现的时候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这个孩子就废了。 让宋时渺带着骨玉回京都。 刚回来那会,骨玉常偷偷溜出去,到处打听怀玉的下落。 直到他被蒋淮捉住,又送回了云良阁,蒋淮不知道骨玉与云良阁的关系。 只当他是养来控制怀玉的手段。 姐弟两的误会便这样一直持续了下来,其实他们哪怕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交谈一次,两人的关系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紧张。 骨玉其实不能算是云良阁的小馆,他学的东西与前头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宋时渺也有意把他往别的地方培养,如今送他去宁王府做个总管,其实是大材小用了。 可宋时渺也没办法,赵丰年那个臭瞎子实在让他太不省心了。 他自己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哪有时间再去照顾他们。 但若是他真的不管,那一伙大男人真有可能饿死在府里。 还有不到两月,赵丰年就要娶妻了。 宋时渺想到宁王府那个鬼样子,心里就直抽抽。 不管吧,实在是太丢人了,管吧,还不是要他出血。 他有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赵丰年的,这辈子被他追着讨债。 赵丰年领兵打仗精明的很,但对生活一事真的是能气死个人。 有吃的就吃,没吃的饿三顿也不带吱声的。 他那几个亲卫也没一个懂事的,手里有了银钱就买酒买肉,大吃大喝,也不知计划,想想下顿还能不能吃到嘴里。 他已经贴进去不下百两银子了,今日过去,发现赵丰年竟然在啃青桃充饥。 还好意思问他吃不吃,他简直都要气笑了。 这么大个人,连吃都吃不到嘴里,宋时渺真怀疑赵丰年是如何活到这个岁数没被饿死的。 本来就有病,如今还饥一顿饱一顿的,他鬼手神医的招牌,迟早要毁在赵丰年手里。 其实赵丰年也挺冤枉的,在北境时行军打仗哪个兄弟不是凑合。 闲暇时,生活起居也有专人照顾,他从来不会操除战事以外的心。 打仗总有输赢,战事也处处都要用钱,赵丰年并不是对钱没有概念。 可过日子花费的那点银钱,怎么能与军队花销的军需银饷比,在赵丰年心里那些都是小事。 他接到圣旨回来复命的时候,根本没想要在京都久留,只带了他的八个亲卫。 之前从北阙那边抢来的牛羊马匹,在路上被他们分批处理掉了。 换来的银子全被他拿来贴补了北境受战事影响的百姓。 他若知道要在京都久留,多少也会给自己留一点的。 第二日一早,宋时渺便带着银子和骨玉去了宁王府。 两人站在破破烂烂的大门前。 宋时渺语重心长的对骨玉说:“好弟弟,一切就拜托你了。离中秋也不剩多长时间了,这府里至少得像个人住的地方吧。” 骨玉含笑点头:“放心吧阁主,不会让宁王府丢人的。” 越往府里深入,骨玉的脸色就越难看。 脑袋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镇宅兽二十两,大门五十两,围墙八十两,府里花园路径人工十两,树种盆栽五十两,旧屋修葺…… “阁主,你支的银子怕是不够使。” 宋时渺听完骨玉的碎碎念,咬着牙说道:“你只把大门修了就好,其他的不用管了。剩下的银子计划着让他们吃喝,记着千万别给他们买酒。”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就是个无底洞,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让赵丰年管他叔叔要去。” 说罢气呼呼的要去找赵丰年理论理论,骨玉赶忙跟上。 他两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翻墙进来。 小六一手拎着几个油纸包,一手拎着两个酒坛子,腰间挂着个女式荷包,正是昨日小桃丢的那个。 第四十四章 她有嫁妆 宁王府深处,一栋还能住人的屋子里,宋时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丰年絮絮叨叨的数落他的“罪状”。 “你真真是要把人气死,你今日给我个准话,我到底是管你还是不管了。” 骨玉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这不是他能插嘴的事。 他们一进屋,就瞧见宁王正在喝酒,他很久没见过阁主这么生气了。 可能是宁王不理会阁主,才叫阁主更加生气吧。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赵丰年慢慢的抬起了头。 “我今日能看的远些了,清晨也不必再用白纱遮目。” 宋时渺听见这话,似乎忘了自己前一秒在对他发火,唇边的梨涡露了出来。 “真的!”几步就蹿到赵丰年的身前,掰起他的脸颊为他检查。 “奇怪,并没什么不同啊,是不是你醉了,心里作用,师父说过,有时会这样的,生病的人,一心想着快些好,症状便真的会减轻。” 赵丰年扭开了头:“你还不与我说实话吗,我这眼睛是不是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宋时渺并没有回话,但他一个话痨,对这样认真严肃的问题不做解答,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他有意回避,赵丰年也不必再问,起身面向骨玉:“夏总管,有事就去找惊风商议,在这里你不必拘束。” “好。”骨玉点头答应,感觉屋里的气氛不适合再待下去,说了句“我去前面看看。”便转身带上了房门。 宋时渺是有些心虚的,赵丰年的眼睛,他确实没把握能让他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若师父在京都,那是一定能治好的,赵丰年喝的药里,少了几味药材,只有师父有办法弄来。 可师父那人散漫惯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赵丰年的婚礼他都未必能赶的回来参加。 而且现如今赵丰年的眼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他的身体内耗太过严重,新伤旧患一直都没能好好调理。 虽然他每隔一年半载都会去北境看他一次,但给赵丰年留的那些药,赵丰年怕是一次也没好好吃过。 他知道赵丰年为什么总爱喝酒,那是止痛麻痹最便捷最快速的办法。 赵丰年现在还年轻,但他已经在透支将来的精力与元气了。 宋时渺很担心,若放任他这样下去,赵丰年活不到寿终正寝。 他对赵丰年即生气,又心疼,因为除了他们这些兄弟,没人真的关心他在意他。 世人说宁王冷酷嗜血,对手说宁王暴虐凶残,圣上说宁王是把好刀。 却无人在意他吃过什么样的苦,遭过什么样的罪。 没人问他冷不冷,累不累,受了伤需不需要休息。 宋时渺多希望赵丰年能过一过寻常人的日子。 心悦一个姑娘,组建一个家庭,哪怕是痴迷一项玩乐呢。 不要整日想的都是北境,战场,流血,牺牲。 不过若真是那样,他就不是赵丰年了。 调好了药,认认真真的为赵丰年绑好白纱。 “要不你去宫里一趟,问他讨几味药材回来。少的那几味,都产自碧水深海,市面上很难寻到,若是宫里,应该会有留存。” 赵丰年不语,宋时渺又来了火气。 “即便不讨药,你讨些银子回来总成吧,整日吃我的你也不嫌丢人。等你娶了媳妇也让她陪你啃青果子充饥吗?” 赵丰年似是有所触动,歪了歪身子:“她有嫁妆,不必我来养。” 宋时渺嘴角抽抽,收拾药箱的手抖个不停,他真想把赵丰年的脑子扒开,好好看看里面都装的啥。 “这话你也说的出口,相府家那丫头,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赵丰年不在言语,他对这桩婚事没有丝毫期待。 为了北境着想,他不能抗旨不尊,他也不想耽误一个女子的年华。 可大家都是局中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会去利用她。 大婚之后他要回北境,至于那女子,随便她想留在宁王府还是要和离,都随她。 宋时渺不知道,这婚还没结呢,赵丰年就已经在想要如何甩掉娇妻了。 瑞雪在怀玉的注视下,趴在书桌上练字。 总觉得脖颈上的绒毛起起伏伏,像是有人背着她在说她坏话。 今日怀玉也不大对劲,过来之后没有急着去看诗文。 脸色有些阴沉,就那么呆呆的看她练字,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大约是蒋淮昨天又折磨她了吧。 瑞雪心想,你最好别说,我不想听你与蒋淮的八卦。 怀玉终是什么也没说,临走的时候拿了还没整理完的诗集。 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跟瑞雪讨要厉凝霜留下的地契。 偷吗?她绝做不到。骗吗?瑞雪也不是傻子。 她要不要将自己的苦衷和盘托出。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知道瑞雪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若是瑞雪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会不会将地契拿出来帮她一把。 怀玉有些失神,差点撞上等在路边给她行礼的仆妇。 仆妇身边站着一位绣娘,躬身给怀玉行礼问安。 仆妇上前引荐:“大娘子,这位是锦绣楼的甄姑姑,今日来为大小姐量身定制喜服。” 怀玉回了神,日子已经这么近了吗,她没剩多少时间了。 最近事忙,自己竟然将喜服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想请绣娘去前头坐,叫瑞雪过来量尺寸。 仆妇道:“相爷说不必麻烦,就在大小姐的院里量便是。” 瑞雪刚撂下笔,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见怀玉又回来了。 得知是给自己量身制作喜服,瑞雪还是很配合的。 绣娘嘴巴很甜,不停的夸赞瑞雪样貌好,身段好,直言穿了她家的喜服,大婚那日定然能震动整个京都。 瑞雪心想可不是吗,还没嫁呢就已经震动整个京都了。 相府嫡女与宁王的婚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不过是没好话,全都等着看笑话罢了。 绣娘量好了尺寸,问瑞雪想在喜服上绣什么花样纹路。 瑞雪想也没想:“鸢尾。” 绣娘面露难色,怀玉解释道:“那花不兴绣在喜服上,那是碧水人的喜爱之物,换一个吧。” 第四十五章 既要又要还要 瑞雪摸着绣娘带来的料子,轻笑一声。 “为什么要换,大娘子不知道吗,我也是半个碧水人。鸢尾很好,就用它。” 绣娘似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有些震惊的抬手捂了捂嘴。 碧水人在大岚,那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外邦流民。 即便有那么一个半个混出点脸面的,也不会像瑞雪这般大刺刺的说自己有碧水的血统。 果然这些高门大宅里的腌臜事多,她今日又得了一个大新闻。 怀玉有些怔愣,随即莞尔,厉凝霜的女儿,是有些不一样呢。 瑞雪也不理二人微变的神情,选出一块料子,递给绣娘。 “用同色丝线绣暗纹,只将花朵绣在裙摆和对襟处就好。其他的你自由发挥。” 绣娘笑着接过:“大小姐秀外慧中,这样甚好,不会太扎眼突兀,也能满足新嫁娘的心愿。” 随即话风一转:“不过若绣暗纹,这时间怕是有些来不及,价格也……” 不等瑞雪开口,怀玉便道:“相府难道会少了你的银子不成?嫁衣是女子这辈子最重要的衣裳,你锦绣楼若做不了,京都也不是没有别家。” “哎呀,瞧夫人说的,即便是熬瞎了绣娘的眼,也不会耽误喜事的,放心吧,定然能叫大家都满意的。”绣娘满脸堆笑,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喜服的事情敲定,怀玉让仆妇送绣娘出去,自己却又在瑞雪屋里坐了下来。 “绾绾,你母亲……” “嗯~我母亲是碧水人,我以为大娘子知道。”瑞雪急忙打断她。 她一早就察觉到了,怀玉是有话要与她说,并且怀玉要说的,绝对是她不喜欢也不想听的就对了。 怀玉轻轻点着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十分为难的抠着指尖的丹寇。 怀玉的手指白皙修长,可那十个手指甲却坑坑洼洼。 即便涂着色彩艳丽的丹寇,也遮不住甲床上被她撕扯过的长长短短的肉刺。 “上次我与你一起看的那张地契,你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了吗?” 瑞雪走到书桌前,铺开稿纸准备练字。 怀玉不会对厉凝霜留下的东西感兴趣,那就必定是蒋淮再打她的主意了。 她还没去找蒋淮讨要旧账,蒋淮倒是先盯上她了,她也想看看,这两人唱的什么双簧。 “知道呀,那是十八里铺的地契。” 怀玉终于明白了,蒋淮到底想要什么。 蒋淮最近常与朝中要员聚会,她昨日失常,没细听蒋淮他们讨论的事。 今日想来,他们在计划开放码头,重新与碧水通商。 十八里铺聚集的大多是碧水流民,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也是唯一一处可以被当做家园,给他们遮风避雨的地方。 又靠近河口,很方便运送货物至码头,距离京都只十八里的路程。 蒋淮虽有经营权,但那块地始终不是他的。 生活在那里的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被他控制。 若蒋淮拿到地契,那便不一样了,他可以以此来威胁,驱赶,甚至打杀他们。 待码头开放,两国通商,那些碧水人都会被蒋淮奴役,给他赚钱,为他卖命。 他现在急着要拿瑞雪手里的地契,是因为瑞雪还没嫁人,还是他蒋淮的女儿。 继承亡妻的遗产,天经地义。 一旦瑞雪嫁入宁王府,将厉凝霜的遗物以嫁妆的形式带走,他再想夺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他既要名望声誉,又要无尽的钱财,还要在世人眼里宽容大度。 所有的毒辣阴招,都控制着旁人去替他完成,他那双手,不会沾染任何污垢。 怀玉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告诉瑞雪。 一边是骨玉,一边是数千,乃至数万无辜的碧水人,她现在没办法做抉择。 以她对瑞雪的了解,即便她说出事情的真相,瑞雪也不可能将地契双手奉上的。 有些失神的起了身,走到书桌前,见瑞雪正在认真练字,似乎并没有接着与她探讨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想在喜服上绣鸢尾。既如此,那你好好保管,婚礼的事我会为你操持的。” 瑞雪只轻轻点了点头,看来蒋淮并没有将那张地契的重要性告诉怀玉。 怀玉大概也是受了蒋淮的胁迫,才来跟她打听的吧。 下一步是什么?偷,抢,还是骗呢? 瑞雪不动声色的等下文,可怀玉像是被人封了口一般,再不说话了。 又站了半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才转身离开。 见院里没了旁人,瑞雪朝院里喊道:“杏,小桃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会小杏端着一碟子茶点进了屋。 “小姐歇会吧,小桃大约要黑了才能回来,有事交给奴婢办也是一样。” 瑞雪将最后一笔的弯钩写规矩,这才撂下笔。 “没,我是怕她受责罚,有些放心不下。她那胳膊还肿着呢,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 小杏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小姐待小桃终是不一样的,昨日自己下手重了些,小姐怕是不高兴了吧。 她昨晚与小桃的那番对话,小姐大约也听见了,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惹的小姐不悦。 “小姐,昨日奴婢莽撞了,以后不会再犯。” 瑞雪知道这孩子心思重,怕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点也不莽撞,昨天要是没有你,我跟小桃八成现在还在泥坑里。” “那是奴婢该做的,小姐无需挂怀。” 瑞雪拍了拍她的手:“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不用自称奴婢,与小桃一样你我相称就行了。” 小杏飞快的抽出了手:“奴婢不敢,小桃是伴着小姐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奴婢不能与之相比。” 瑞雪叹了一声,这娃被荼毒的太深了,慢慢来吧,真心换真心吗。 她知道谈什么人人平等是天方夜谭。 但最起码她身边这些与她亲近的人,她不想分三六九等。 大家都想在这个世道里好好活下去,相互理解,相互协作,才是最牢不可破的誓约。 就像绾绾的亲娘厉凝霜曾经做的那样。 第四十六章 计划有变 再说那些遗产,瑞雪想了大半宿,理清了其中的关联。 无论是地契,合约,还是那三只密码筒,都不是现在就能拿出来的。 其中的一些细节,她还要再琢磨琢磨。 东西搁在相府,她没有自信能保护它们不被人夺走。 还有从庄上拿来的那些名册账册,也不能落到蒋淮手里。 虽然蒋淮未必不知道绾绾在庄子上偷偷赚钱。 但这些东西要是落在他手里,瑞雪也不一定还能抢的回来。 昨日她还想去找宁王好好谈谈,希望两人不要因为都不情愿的婚约互相干扰。 可她细一琢磨,幸好昨日没见到宁王,宁王妃的这个名头,她是要用的。 至少在她能护住瑞安,财富自由之前,这名头还是可以唬一唬人的。 宁王的名声再差,那也是皇亲国戚。 蒋淮再厉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抢夺皇帝的侄儿媳妇吧。 所以瑞雪之前的计划要变动一下。 她决定高高兴兴的嫁给宁王,至少表面上要与他搞好关系。 两人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是好好合作应该不难吧。 她也不会白占便宜,她可以给钱,没人会与钱过不去。 今日一早,瑞雪就想把那些贵重的东西送回庄子上去,最近也最好不要拿账册过来。 她完全信任忠于厉凝霜和绾绾的那些人,因为他们本就是同族,又有共同的目标。 那些人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和能给予她帮助的人。 原本她是想叫小杏去的,一来她是真怕小桃受责罚,二来小杏办事稳当些。 可小桃却一改昨日恳求小杏救她的态度,非要走这一趟。 她深刻的反省了错误,知道自己若是不狠狠的疼一下,怕是记不住。 她不想做笨蛋,她想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与其等着阿爹来找她清算,不如主动回去领罚。 瑞雪见小桃坚持,就依了她,写了封手书叫她带回去,希望她的话管用,能让小桃少吃点苦头。 城郊西南的庄子上,小桃规规矩矩的跪在院子里,日头毒辣,晒的她脸颊都红了。 厉羽手持钢鞭,毫不留情的朝她后背抽去。 站在一旁的谷廉倒吸一口凉气,闭眼不敢再看。 瞬时皮开肉绽,小桃直挺挺的朝前扑倒下去,只挣扎了一下就又跪了起来。 虚弱的说道:“把头打的好,小桃知错了。” 厉羽没再犹豫,举起鞭子就又抽了过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来,小桃一扭头,瞧见谷廉护在她身后,挤着眼与她对口型。 “哭,你到是哭啊。” 起身站直揉着肩:“爹,她已经知道错了,真打出个好歹,怎么回去照顾小姐。剩下两鞭我替她领了。” 厉羽终是没有再打,“跪到酉时,上了药再送她回府。” 走到半路,又回头对谷廉说道:“你去趟十八里铺,从适龄的丫头里再挑几个机灵的给小姐备着,宁王府不是什么好去处,咱们得多做些准备。” 谷廉应了声好,用脚踢了踢跪着的小桃,示意她撒泼求饶,能少跪些时候。 谁知小桃并不理他,没像以前那样哭爹喊娘,抿着嘴唇,端端正正跪的笔直。 等厉羽离开,谷廉转身蹲在小桃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怎的转了性子,不哭不闹了。” 小桃抖着嘴唇,“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哥,我好疼啊,你快帮我瞧瞧,是不是骨头断了。” 谷廉闪身躲开扑向他的小桃:“诶,还是这德行,刚才叫你哭你偏不,这会跟我哭有什么用,你好好跪着吧,我酉时回来接你。” 小桃抽抽搭搭的说:“我不疼这一下,记不住的。” “哥,你别走啊。” “哥,你真不管我了。” 谷廉也不回她,朝外头走去,他那件被抽烂的褂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小桃的头上。 遮住了毒辣的太阳,也挡住了背后的伤痕。 屋子里,厉羽握着瑞雪的手书,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老药,你去整理些药材,过去看看小姐。这字都与以前写的不一样了,可别真出了什么问题才好。” “我那丫头说的也不明白,还是亲自去看一看的好。我去相府容易,见小姐难,你代大伙去瞧瞧。” 老药点了点头:“我以前听说过这种病症,大多患者头部遭受重创,会失去以前的记忆,有的能慢慢恢复,有的一辈子都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更有甚者性情大变,与以前判若两人。” 厉羽有些吃惊:“有这么严重?” “我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说。不过小姐能将这些东西送回来,还叮嘱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应该并无大碍,正在慢慢恢复。你丫头不也说,并不影响日常生活吗。” 厉羽折起手书,放进漆木盒里,递给一旁算盘拨的飞起的山羊胡子。 “老钱,你将这个收到库里去,小姐吩咐,这盒子和里面的东西要完好无缺。” “叫我瞧瞧。”门口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收起正在拨弄的金属小玩意,起身走了过来。 接过盒子,并未打开,只捧在手里前后左右敲了敲。 “这里面有机关,一看就是碧水工匠的手艺,要不我现在打开看看。” 厉羽摇了摇头:“不必,该咱们知道的时候,小姐不会瞒着不说。你那把防身的火器做的如何了?今日能不能带过去一并交给小姐。” “东西是做好了,可这弹药只够打十发。” 拨算盘的停了手,从他手中接过盒子。 “小姐又不是去打仗,十发尽够用了,能应付个突发状况就好,弹药以后慢慢补充。那些东西难找的很,你不要又用来干别的。” “瞧你那抠搜样,怪不得叫钱串子。” 天都黑透了,院外才传来动静,瑞雪一直坐在院里,忙跑去开门。 见小桃还能好端端的站着,总算放了些心。 再看她边上站着个圆滚滚的中年人,脑子里马上闪过绾绾有一次高烧不退,被这人灌苦药汤子的情形。 “药老,你怎么来了。”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还记得我,看来问题不大。小姐,咱们里面说。” 第四十七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三人进了屋,瑞雪才看出小桃不对劲。 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满头都是汗水,碎头发都贴在皮肤上。 老药刚要给瑞雪把脉,询问她最近的情况。 瑞雪就忽地站起身来,去扶摇摇晃晃站不稳当的小桃。 刚扶住她,便扭头朝小杏喊道:“快去拿冷水,帕子,小桃烧的厉害,这是怎么了。” 老药一时没反应过来,探出的手悬在半空。 瑞雪扶稳小桃,小桃便朝她靠了过去,人都已经烧迷糊了。 “药老先别管我了,快给她瞧瞧。” 老药坐着没动:“她不妨事,烧过今夜就好了。我还是先给小姐瞧瞧。” 瑞雪罕见的有些急躁:“我不是叫她带了手书吗?你们没看?她到底伤在哪里。” 小桃的头靠在瑞雪的肩上,呼呼喘着热气。 “小姐我没事,只有这样我才能记的牢些,下次才不会犯错。” 瑞雪想扶她躺下,可小桃刚挨到矮塌,就疼的弓起了身子。 翻身一看,血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瑞雪彻底绷不住了:“为什么把她打成这样,她没犯错,是我犯的错。我信里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们打她干嘛。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也下得去手。” 老药也不说话,只盯着瑞雪观瞧。 嗯,确实性情大变,这条得记下,小姐以前可不会这么激动,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瑞雪朝老药伸出了手,老药以为可以给瑞雪把脉了。 却见瑞雪说道:“伤药呢,拿来。我没病,你回去吧,告诉他们最近不用为我操心。我有些计划,等嫁进宁王府再说。” 老药脸上的肉抖了抖,这个气势,是小姐身上的气势,看来是在慢慢恢复。 “我来都来了,还是给小姐瞧瞧吧。” 瑞雪依旧伸着手,她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小桃她们说的受罚,会这么严重。 以为最多就是跪一跪,打打手板之类的。 看小桃现在的状态,和衣衫上渗出的血水,不难想象伤处会有多么骇人。 这万恶的旧时代,真是不把人当人了。 一个判断失误,就害的她身边的人跟着遭罪,瑞雪此时内疚极了。 她以为在这里重新开始很简单,可当她知道看到的越多,就越觉得难。 不能在行差踏错了,也不可以太过与众不同。 否则别说是护好身边的人,她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好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瑞雪见老药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一凉,收回了手。 “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姐,我说的话就该听半句吧。” 老药没明白“听半句”是个什么意思。 打开药箱翻找,“小姐的话自然是要听的,我这就给丫头拿药。” 瑞雪不理他,接过小杏手里的帕子,给小桃擦汗降温。 “你们把她打成这样,又送回我面前来,是不是也想警告我?” 不怪瑞雪想的多,厉凝霜已经死了好些年了,她又是个没成年的女孩子。 若这些人真有了别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亏她今天早晨还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他们,依靠他们。 果然还是只能依靠自己单打独斗吗。 蒋瑞雪的命是真的不好吧,两辈子加起来,能指望的却只有自己。 老药立马听出瑞雪话里的言外之意,想都没想就跪了下去。 “小姐不可胡思乱想,胡乱猜忌。小姐大约是忘了,咱们有咱们的规矩,有些手段是狠厉了些,但要驭人,要管理,就不得不按规矩来。这丫头只是皮外伤,烧过今夜很快就能恢复如初,我们绝没有威胁警告小姐的意思。” 瑞雪知道老药说的有道理,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把帕子交给小杏,起身将老药扶了起来。 “这件事我也有错,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老药瞳孔震动,他们家小姐何时这样情感外露过,居然给他这个老头子道歉。 这性情是变的有些厉害啊,也不知道留没留下后遗症,还是要仔细检查一番才能放心。 不过小姐如今的性子,才是这个年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他们一直希望小姐能别过得那么老成,压抑,如今这样真的很好。 小桃没骗他们,小姐是真的变了,还是朝他们希望的那面改变。 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怀欣慰油然而生,眼眶都红了。 “小姐你无需道歉,你就该像如今这般,想生气便生气,想开怀便开怀,再大的事不还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替你分担吗,不要过的太苦了。” “我知道了。”瑞雪点点头,见小桃在小杏的照顾下已经安稳,这才坐下让老药给她把脉查看病症。 瑞雪头上的外伤早就已经痊愈,身体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大概是绾绾以前思虑太重,老药只说瑞雪有些气虚。 留了几幅药材要瑞雪调理,接着从药箱底部取出一个绒布包裹。 叫来小杏,取出包裹里的物件小心摆在桌上。 瑞雪一看,妈呀,这不是手枪吗,只不过没她印象里的那么精密。 但枪管,枪托,还有扳机都是有的,形状也很小巧,拿着防身很合适。 老药指着手枪问小杏:“这东西你可认得?” 小杏点点头:“认得,是火器,教头给我们看过。” “可会使用?” “能!”小杏肯定的答道。 老药将火器包好,交到小杏手里,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条金属夹来。 “这是十枚弹药,这把火器你时刻带着身上,好好保护小姐,以防万一。” 瑞雪瞪眼看了半天,竟然不是给自己的。 “那个,药老,这火器我不能自己带着吗。小杏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若真有什么意外,我自己出手不是更便捷些。” “小姐有所不知,这火器威力大,反伤也不小,大岚的工艺也造不出太精巧细致的物什,你还是不碰为妙,免得伤了你。” 瑞雪听见这话,赶忙从小杏手里拿过火器,想递还给老药。 “既如此,小杏也不能用这个,我最近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们用不上。” 小杏有些感动,小姐这是怕伤到她吧。 第四十八章 布丁蛋挞牛轧糖 药老想了想,看瑞雪对小桃受伤的态度,也能猜到瑞雪拒绝火器的理由。 再说这火器本来也不是完成品。 安全性能好些的,都太过笨重,不适合拿来给瑞雪防身。 既然小姐怕伤着身边的丫头,不用也罢。 “好,那我就拿回去,让老千再改进改进。” 瑞雪点头应允,那样最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可不愿意干。 小杏想说,她没关系,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可看见瑞雪忧心她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能不知好歹。 送走了老药,瑞雪才有勇气去仔细查看小桃的伤处。 衣裳已经被血水粘在了皮肤上,用剪刀将衣裳剪开才把伤口露了出来。 一道手指粗细的伤口十分可怖,斜着从肩颈一直延伸到腰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瑞雪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她怕自己叫出声来。 这样严重,他们居然说是皮外伤,不需要缝合吗?不需要清创吗?万一发炎了,感染了可怎么办。 她拿着药瓶的手抖个不停,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害的小桃伤上加伤。 小杏看出瑞雪的忧心,接过药瓶,将她扶到一边坐下。 “小姐,交给奴婢来吧。” 瑞雪垂头应下,自责将她裹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怎么做,才能让身边的人不用再受伤。 “这伤看着可怕,其实真的不打紧,教头下手是有轻重的,绝不会伤了我们性命。伤口也是处理过的,里面的碎布和皮肉都已经清理过了。小姐放心吧,三天后她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小杏一边给小桃上药,一边轻声安慰瑞雪。 可小杏的话却没起到半点作用,瑞雪执拗的在矮塌前陪了小桃整整一夜。 小杏劝不住,也只好一起陪她守着。 天快亮的时候,小桃开始喊疼,烧总算是退下来了,背上的伤口也不再往外渗出血水。 瑞雪悬着的心,这才回落了一些,可想到小桃一个女孩子,以后背上要留一道这样狰狞的疤痕,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小杏不容质疑的催着瑞雪去睡会,瑞雪也确实累了。 “那我去眯一会,你也抽空打个盹,我瞧着她是活过来了。” 天大亮的时候,瑞雪猛然惊醒,爬起来去看小桃,发现她已经不在矮塌上了。 屋里被婆子们打扫干净,燃着让人心情舒缓的熏香。 院里也是各忙各的,与之前并没什么不同。 瑞雪看了看漏刻,往日这个时候,怀玉早就过来了,今日不在到是稀奇。 往小桃小杏住的耳房去,进门便瞧见小桃已经能趴着与小杏说话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背上搭着一条棉布巾,见瑞雪进来就想起身,被小杏一把按住,疼的直呲牙。 瑞雪紧张的快走两步上前查看,只见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干燥,正在慢慢愈合。 周围有些青紫,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 她虽然不是医生,但一些简单急救,和处理外伤的方法还是知道的。 这样子,是在慢慢好转了,不会要了小桃的命。 小桃拉住瑞雪的手,既不喊疼,也不诉苦,居然撒起娇来。 “小姐~我想吃你前些日子做的冰沙,牛乳干果的,小桃心里发烧,就想吃冰冰凉凉的东西。” 瑞雪拍拍她的手,想吃就已经好了大半。 “好,我这就给你做去,还有别的想吃吗?布丁,蛋挞,牛轧糖。” “嗯,都要。”小桃的脑袋,点的犹如小鸡啄米。 却被小杏戳的歪到了一边,瑞雪还在,她也不好开口训斥,只以眼神警告,别太过分。 瑞雪并没有瞧见她两的互动,转身朝小厨房走去。 小杏见瑞雪进了小厨房,才转头对小桃说道。 “你怎么挨了一鞭子还不长记性,使唤起小姐来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明没那么严重,谁没挨过训诫,偏你特别些。” 小桃叹了口气:“小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不让她找些事做,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内疚自责,会把我受罚的错怪在自己头上的。” 小杏恨铁不成钢:“说到底还不是你惹的祸,你心里明明都清楚,为什么做事前不能多动动脑子,非得鞭子抽到身上了才知道疼。你知不知道,小姐昨晚守了你一夜,还给药老甩了脸色,吓的药老都跪下了。” 小桃趴了回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头与小杏说话。 “我就是这么个脾性,从小到大一直被阿爹和哥哥护着,没什么要我动脑筋操心的事。跟了小姐之后,小姐待我也好,我只当自己多了个姐姐,可以一辈子都不用操心的活下去。” 小杏看小桃的眼神,多了一丝羡慕,“若真能那样过一辈子,谁不想呢。” 小桃接着说道:“自从与小姐回了相府,所有的事情都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知道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一时半刻哪里改的过来。小姐的性子变了,可待我比以前更好。我若再不长进,就真的不配再跟着她了。” 小杏帮她捋了捋头发:“你能想明白就好。”见她露在外面的胳膊,青肿还未消退。 “我那日出手打你,你还生我气吗。这胳膊没叫药老看看,伤没伤到骨头。” 小桃无所谓的抬了抬手:“你打的好,没事。我那日与你说的话不是玩笑,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一切以小姐的安危为重。我不管阿爹他们有什么不得了的计划,我只知道保护小姐是我最要紧的责任。” 小杏露出笑颜:“真的,到时你可别后悔,被我打哭了鼻子,又跑到小姐哪里去告状。” “真的,你若不信,咱们拉钩。”小桃伸出手指,递到小杏面前。 小杏笑的更开怀了,欣然勾住了小桃的手。 “小杏,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该多笑笑,别老板着脸了。” 小杏忙收了笑脸,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板着脸了。” 眼睛却不自觉的朝桌上的铜镜看去。 女孩子啊,都是爱漂亮的。 第四十九章 我帮不了你 瑞雪穿上围裙,把袖子高高卷起,动作娴熟的在各样食材里穿梭。 她花了八年时间,积累经验,拜访名师,研究各类甜点食谱。 平时舍不得吃穿,将积攒了小半辈子的钱财拿出来开了一家甜品店。 一切准备就绪,她却嗝屁朝凉了,若说不遗憾,那绝对是骗人的。 技艺都还没忘,所以有时瑞雪技痒,就会做一两道,让小桃品尝,或是给瑞安送些。 大家也都很给面子,说再没有什么点心,比她做的更好了。 吃了总能让人心情愉悦,感觉生活美好。 瑞雪心想可不是吗,甜味,是最能让人幸福满足的味道。 就因为自己过的太苦,才一心想要成为一名甜点师。 让吃过她甜点的人,能感受到哪怕一时片刻的幸福与喜悦。 瑞雪对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有这个她一直没忘。 或许只有这些,才能提醒瑞雪她是个有态度,有梦想的人。 即便换了时空与地点,也不要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 香甜的气味,从小厨房里飘荡而出,院里做事的麽麽,都忍不住停下来轻嗅那些香气。 瑞雪也不是小气的人,她也以此为乐,见者有份,每人都能品尝到。 小桃小杏吃的满足,瑞雪坐在一旁笑的开怀。 难得有这样平静安稳的时光,却总有不和谐的玩意跳出来搅扰。 蒋瑞云学乖了,这次没拆门,但进了院子还是横冲直撞。 “蒋瑞雪,你出来。” 瑞雪出了屋子,便看见蒋瑞云探着脑袋寻着香味到处嗅。 “什么东西这么香。” 这次没等瑞雪出手,院里的麽麽就挡在了蒋瑞云的身前。 “二小姐又忘了规矩,是上次罚的不够重吗,要不要我去叫大娘子过来。” 蒋瑞云回了神:“你少拿大娘子吓唬我,她今日不在府里,我打听清楚才来的。我与蒋瑞雪有话说,你闪一边去。” 话落跟着她进院的两个麽麽,还真就上前把人拖拽到一边去了。 小杏上前一步,护在了瑞雪身前,已经摆好了架势,蒋瑞云敢靠近,她就敢一脚把她踹出去。 蒋瑞云想到上次瑞雪打她的那两巴掌,往前冲的步子便有些迟疑。 定在安全距离内:“我今日不是来与你吵架的,是真的有事与你说。” 指着小杏说:“你叫她让开,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瑞雪心想这倒是,拍了拍小杏,转身朝屋里去:“你进来吧。” 蒋瑞云快步跟上,经过小杏身旁,还“哼”了一声。 小杏差点一个没忍住,抬脚将她绊倒。 但蒋瑞云还是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也不知道是她走的太急,还是太紧张了,左脚踩右脚,被门槛一挡,摔进了屋子。 瑞雪憋不住笑,转身拉了她一把。 蒋瑞云拍着身上的灰,斜眼瞪她:“笑什么,你这当真邪门,每次来都不顺当。” “知道你还来,自讨苦吃。” 蒋瑞云也不客气,找了个椅子坐下,揉着膝盖的伤处。 “今日不来不行,父亲因为上次的事,不让瑞祥去国子监读书。” 听到蒋瑞云提上次的事,瑞雪就来气,她已经够大度的了,没找这两母女算账。 她怎么还有脸找上门来主动提上次的事。 “他不让瑞祥去国子监读书,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该找他去,找我干嘛。” 蒋瑞云罕见的变了口风,声音软了下来,听起来到没以前那样刺耳了。 “我承认上次的事,是我们做的有些过了。可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我小娘到现在还下不了床。事关瑞祥后半辈子的仕途,你能不能去与父亲说说,人真不是我们伤的。” 瑞雪只觉得心里出了口恶气,至于林小娘下不下的了床,蒋瑞祥上不上的了国子监,与她有什么关系。 “自作孽不可活,你们栽赃陷害我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报应吧。” “蒋瑞雪,我好好与你商量,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瑞雪不想惯着她:“你这是商量的态度吗?你害我我便要受着,你求我我就要帮你,你以为你是谁,王母娘娘还是玉皇大帝。上次的事,你好好与我道过歉吗?没觉得对不起我吗?” 蒋瑞云皱着眉:“道歉就行了吗,你想让我如何道歉。” 瑞雪冷笑一声:“现在想道歉,已经晚了。” 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蒋瑞云怕是根本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果然听见瑞雪奚落她的话,火爆的脾气又控制不住了。 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扯到膝盖上的伤处,又坐了回去。 口气依然狂妄,态度依旧嚣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参将公子是被你伤成那样的。如今人是没死,可已经废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整日痴痴傻傻的。你道我不敢把这事抖出来吗,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瑞雪捏了一块牛轧糖放进嘴里,真甜。 本来心情挺好,干嘛要说这些糟心事来恶心她。 “随你,你看相爷能不能放过你,他已经把这件事压下了,你现在要翻旧账,你觉得他会如何?过不了多久我便是圣上钦定的宁王妃,你呢?你小娘呢?” 蒋瑞云一时语塞,被瑞雪怼的说不出话来。 “你想败坏我的名声,你觉得我的名声还有更坏的余地吗?你从未把我当成姐姐看待,我又凭什么要把你当做家人。作为相府嫡女,今日就再送你一句话。” “别觉得害了别人,自己就能过的好。你记住,人贱自有天收。我帮不了你,也不愿意帮你。” “小杏,送她出去。” 蒋瑞云愣住了,她想过蒋瑞雪没有那么好说话,可她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瑞祥是她跟小娘唯一的指望,即便不是相府嫡子,只要好好培养,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那天。 可如今父亲连国子监都不让他去,这不明摆着要断了他仕途这条路吗。 她以为来找瑞雪澄清人并不是他们伤的,蒋淮就会抬抬手饶了他们。 蒋瑞云想不明白,可瑞雪却是清楚的,即便她去说了,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蒋淮想控制的人,谁说也没用。 第五十章 童叟无欺 左相府的马车,在宁王府破败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婆子搀扶怀玉下了车,看着眼前半人高的荒草,和破烂掉漆的大门,怀玉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瞧见门廊上已经掉了半边的宁王府牌匾,才相信自己没走错。 有小厮上前叫门,半天也没人来应。 风一吹,院里的干草落叶哗哗的从门缝里往外落。 怀玉没叫停,小厮也不敢停下,一遍一遍的叫。 过了许久,门边一处少了砖瓦的豁口处才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们找谁?这里是私人宅院,不接待闲杂人等。” 怀玉往后退了退,麽麽上前道:“这是左相府的大夫人,请问宁王在府中吗,我们夫人是来与宁王商议婚事的。” “等着,我去通传一声。”那脑袋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里面才传来动静。 边上的小门从里面打开,哗啦啦的往下掉渣渣。 怀玉抬头望去,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骨玉一身淡绿长袍,收腰束发,端端正正的立在一片温暖明媚的阳光里。 见到怀玉并不如何吃惊,有礼有节的朝怀玉弯腰伸手:“夫人里边请,府里还未修整,还请夫人小心慢行。” 怀玉的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搭在麽麽腕上的手也抖了起来。 幸好她昨日没对瑞雪开口,幸好她今日去了云良阁。 骨玉能重新站在阳光里,没什么比这个更让她欣喜和满足的了。 她昨日从瑞雪那回去,一直下不了决心,真的要用十八里铺那些无辜的碧水人,去换骨玉一时的安稳吗? 这次她妥协了,那下次呢,蒋淮又要用什么法子来折磨他们姐弟。 最终她还是决定,自己不能那么做。 她收拾了这些年在相府偷偷攒下的银钱,再加上珠宝首饰,大约二百两银子。 她要抢在蒋淮前头,替骨玉赎身。 虽然这些钱还差着一大截,但她有办法让云良阁的老板同意她的请求。 很多人都知道,云良阁还做着贩卖消息的买卖。 她作为左相府的大夫人,自然知道一些他们探不到的隐秘消息。 怀玉相信她的那些消息,足以抵的上缺的那部分赎金。 一大早送走上朝的蒋淮,怀玉头也没回的去了云良阁。 阁里管事听闻她是来替骨玉赎身的,直说自己做不了主。 叫了睡眼松醒的宋时渺来,还被宋时渺的起床气贬损了几句。 宋时渺坐没坐相,歪在椅子里直打哈欠。 “骨玉卖的是死契,我们阁里是不会允他赎身的。夫人请回吧。” 怀玉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云良阁会不会与蒋淮商议好了,除了他谁也不能替骨玉赎身。 她有些绝望,宋时渺狐狸眼一勾,叫你吵我睡觉,你也难受一阵吧。 怀玉不死心的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们云良阁什么消息都打听的到,我也不必瞒你,骨玉是我胞弟,我不能让他一辈子困在云良阁里。” 怀玉见宋时渺并不吃惊,还有心思抠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心就更凉了,肯定是蒋淮,把这条路也断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带来的银钱往宋时渺的手边推了推。 “不能为他赎身,我见见他总行吧,以客人的身份,今日我要听他弹琴。” 今日说什么她也要与骨玉好好谈谈,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今日若是不成,蒋淮发现她偷偷来找骨玉,还不知要如何磋磨他们。 即便骨玉打她骂她,她也要与骨玉把话说清楚。 宋时渺见了钱,精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振奋,随即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将那包袱推了回去。 “若真想替他赎身,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我怕夫人出不起价。” 怀玉被宋时渺绕晕了,一会说绝对不行,一会又说也不是没办法。 心情忽高忽低,更让她觉得云良阁与蒋淮是一伙的了。 她不能往圈套里越钻越深了,“宋阁主说的是,我是拿不出那么些银子来,赎身的事不谈了,带我去见他吧。” 话落站起身来,示意宋时渺给她带路。 宋时渺这会是彻底醒了,起床气也撒完了,见怀玉变了脸色,他到有些愣了。 “怎么,你云良阁打开门做生意,我不能点名听他弹琴吗?” 怀玉浑身冒着冷气,厌世脸黑如锅底,眼神决绝还带着那么一股子杀意。 她已经下了决断,今日就是死在这,也不能再让蒋淮控制他们姐弟了。 这不仅事关骨玉,还关系到十八里铺那些无辜的碧水人。 宋时渺有些讨厌怀玉眼神里的决绝和杀意。 他知道,人一旦露出那种表情,就说明已经准备好前去赴死了。 真是的,他也没怎么着,这夏怀玉犯得着摆出这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吗。 没好气的说:“骨玉他如今不在阁里,以后也不会在了。” 怀玉的心里防线瞬间崩塌,腿一软,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跌倒。 她还是晚了一步,蒋淮真的把骨玉送走了,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骨玉了。 宋时渺暗骂一声,腿一撑将脚边的圆凳踢了过去,刚好接住怀玉。 想着还是不逗她了,真出了什么事,他还没法跟骨玉交代。 “我们阁里接了项委托,骨玉如今在宁王府里做总管,若是干的好,宁王大婚后,骨玉可以过了明路,以后就是宁王府的人了。” 怀玉的脑子嗡嗡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宋时渺说的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那么直挺挺的栽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在照顾她,见她醒来,忙喊了宋时渺过来。 宋时渺也不说话,进屋先给怀玉把脉。 “忧思过重,积劳成疾,还有隐疾一直不曾痊愈,你再这样下去,我看活不过四十。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调理调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怀玉缓过神来,眼睛通红,一把抓住宋时渺的胳膊。 “你告诉我,蒋淮把骨玉送到哪里去了。” 第五十一章 你还好吗 宋时渺拨开怀玉的手:“谁说骨玉不在云良阁与蒋淮有关了,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全没听进去啊。” 怀玉有些懵:“什么话?” 等宋时渺将事情与怀玉解释清楚,怀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要去宁王府亲自看一看,若骨玉真的摆脱了蒋淮的控制,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宋时渺将怀玉送到门前,相府的马车就停在门边。 车夫,小厮,还有麽麽,眼见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宋时渺大声道:“夫人再考虑考虑,我鬼手神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请的到地,收费很合理了,你这病真的需要治了,千万别耽误,否则你真活不过四十啊。” 怀玉那有心思与他说那些,也没有体会宋时渺是在给她解围。 急匆匆的上了车,吩咐车夫去宁王府,马车都动了还听见宋时渺喊道。 “夫人定了时间就叫人过来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准时过府给您瞧病,那些银子我就不退了啊。” 这些话,晚间一字不落的传进了蒋淮的耳里。 蒋淮的手指轻叩桌面:“宁王府那边呢?” 下头跪着车夫,小心答道:“小的没跟进府里,不过听服侍的麽麽说,夫人今日没见到宁王。入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说府里太破败,大婚时若还这样会落了咱相府的面子。” 蒋淮的面目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瞧不出喜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的退下了。”车夫起身,慢慢退了出去,刚到门口又听蒋淮说道。 “明日你再去趟云良阁,将宋先生接来,给夫人瞧病。” 待车夫离开,蒋淮背手在屋里踱了两圈,轻声说道:“夏怀玉,你可不能早死。” 推开门,对立在门边的侍从道:“去大娘子院里瞧瞧。” 侍从迟疑了一瞬,便举着灯笼在前面为蒋淮照亮。 这府里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日日跟着蒋淮的侍从,对两人的关系再清楚不过。 夏怀玉自从进了相府,两人就从未做过夫妻之事。 别说是晚上去怀玉的院子,就是平日里,也极少踏足。 相爷想要什么,或是想见什么人,从来都是有人捧到他眼前,巴巴地凑到他跟前来。 今日怎的黑了要去大娘子的院子,真是活久见了。 怀玉自打从宁王府出来,脸上的笑意就藏不住了。 见宁王商议婚事,不过是借口,知道骨玉安好,她便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沐浴时竟然破天荒的哼着小曲。 自夏侯府被抄没以来,怀玉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她对镜梳妆,描画眉眼,嘴角始终带着笑。 直到守门的婆子喊了一声:“相爷来了。” 手中的黛笔应声而落,“啪”地一声,断成了两节。 数年的磋磨,让怀玉对蒋淮产生一种本能的畏惧。 虽然她知道蒋淮已经不能在用骨玉威胁她了,但还是由不得自己的恶心,恐惧。 蒋淮从不轻易踏进她的院子,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怀玉咬了咬牙,从一旁的针线筐里摸出一把小剪子握在手里。 蒋淮进门时,便见怀玉背手立在梳妆台边。 背后藏的小剪子,他从镜子里看的一清二楚。 走了两步便停下了,与怀玉隔着一张圆桌。 “你今日去了云良阁?” 怀玉不答。 “可见到人了?听说你病了,活不过四十,这可不好。” 话落在桌边坐了下来,抬手开始敲打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怀玉的眉眼随着声响微微颤动。 “我是去瞧病的,相爷何必紧张。” 蒋淮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眯眼打量怀玉。 她变的不一样的,连与自己说话的口气都强硬了几分。 “过来。” 怀玉本能的朝前迈步,想了想又退了回去,抬起下巴,直视蒋淮轻轻摇头。 蒋淮心中不悦,但看了看怀玉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和镜中紧紧攥在手里的剪刀。 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怀玉松了口气,不禁笑出声来,这是她头一次这般明目张胆地拒绝蒋淮,只觉得心中畅快,想多来几次。 他现在应该派人去查原因了吧。 待他知道,骨玉已经离开了云良阁,瑞雪手里的地契,也不会那般轻易落在他手里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怀玉异常高兴,竟兴奋的一宿没睡,整夜翻看从瑞雪那里拿来的诗集。 第二日精神依旧饱满,也不去送蒋淮早朝了,吃过早饭直奔瑞雪的院子。 瑞雪刚铺开稿纸,就见怀玉兴冲冲的来了。 一改往日的厌世脸,唇边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给瑞雪都有点整不会了,什么情况,终于疯癫了吗? 只见怀玉语气轻快对她说:“换身衣裳,今日不练字了,咱们逛街去。” “什么?”瑞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我说,给你置办些嫁妆,咱们逛街去。” 瑞雪虽然不知道,怀玉为什么与往日判若两人,但怀玉这个提议,她是蛮喜欢的。 小桃带伤,不能动弹,瑞雪便带着小杏上了相府的马车。 这次出门可与她偷偷溜出去截然不同。 马车宽敞舒适,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跟了七八个,后面还有辆车,跟着六七个家丁小厮。 四匹马拉的车,平稳又便捷,车里居然还能喝茶吃点心。 两人依旧没什么话,怀玉不时的撩起帘子看车外的风景。 笑的自然又愉悦,有时还会哼小曲。 瑞雪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听说过,有的人绝望了到了极点,就会精神崩溃,然后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怀玉现在的症状与那个很相似。 会不会是因为地契,蒋淮真的把她给逼疯了。 瑞雪有些不忍,她一直拒绝探听怀玉的事,不想与她产生过多的羁绊。 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绝望逼至疯癫,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大娘子,你还好吗?”瑞雪如此问道。 “好,从未像今天这么好过,绾绾有什么想要的,一会大娘给你买。” 怀玉笑的眉眼弯弯,眼中瞧不出一丝绝望与悲伤。 第五十二章 明日再来 瑞雪这下是真的蒙了,难道她猜错了,怀玉是真的高兴。 刚想再问,马车便慢了下来。 街上逐渐拥挤,人流多了起来,商贩们的吆喝,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约是上了主街,瑞雪还能听见有杂耍卖艺的叫好声。 怀玉凑到瑞雪这边来,掀开帘子让她看。 瑞雪已经上过一次街,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建筑特色有了解,所以并不如何惊讶。 不过是铺面繁华些,人多了些。 怀玉却如同少女一般,一会指这边让瑞雪瞧瞧,一会指那边让瑞雪看看。 那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并不像瑞雪想的那样,是人崩溃之后的放纵。 马车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因为前头实在是过不了相府这样豪华的车驾了。 怀玉牵着瑞雪下了车,便有丫鬟婆子上前帮她们挡开了人流。 街上的行人也没有大惊小怪的瞎打听。 瑞雪一看,这街上多的是比她们还夸张的夫人小姐。 家中仆从乌泱泱的簇拥着主子们,在琳琅满目的商铺间来回穿梭。 遇见相熟的,还要停下来交流几句,造成交通拥堵简直再合理不过了。 怀玉昂首挺胸,整个人都舒展开来,那感觉真的与往日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拉着瑞雪开始逛铺面。 她与瑞雪只管在前面挑选,后面自有人打包付账,将东西运到车里。 瑞雪终于明白后面那辆车是干什么用的了。 里面装了夫人小姐们出门应急用的衣裳鞋袜,再有就是装这些货物了。 很贵重,或是太大件的,交易谈妥之后,商家会直接送去府里。 怀玉带瑞雪来的,还不是小桃嘴里的西街市。 据怀玉说,这里是京都最顶级的商业街,能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普通百姓是来都不敢来的。 瑞雪点点头,应该相当于奢侈品一条街吧,只卖贵的,不卖对的。 也不知怀玉哪里来的精神,每家店她都要进去转转。 买不买的另说,总要店家把最好最贵的都拿出来给她看看。 怀玉买的东西,也大多都是瑞雪成婚后用的着的。 大到家具床榻,小到针头线脑。 连胭脂水粉都买了四套不同色系的。 进了一家衣料店,那料子更是不要钱似的往车上搬,掌柜笑的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瑞雪在心里暗暗盘算,这才逛了不到十家铺面,花出去的银子差不多就千两往上了。 光那只红木的马桶就八十多两,更别提配套的床榻与桌椅了。 这才三分之一的铺子还没逛完,看怀玉的劲头,今天不打个通关,她是不会住手的。 从家具店出来,怀玉又拉着瑞雪进了另一家绣楼。 瑞雪忍不住提醒:“大娘子,咱已经买了很多料子了,若全是给我的,我穿十年怕也穿不完。” 怀玉头也不回的往店里钻:“我知道,有些是留着给你打赏下人用的。我昨日去了趟宁王府,你嫁过去之后总要给府里的人一些见面礼的。不然以后不好行事。” 瑞雪的脚步顿了顿:“是院子破败,紧邻皇城的那个宁王府吗。” “你怎么知道?” 瑞雪一时口误,差点把自己偷溜出府的事露了出来。 “我听说的,不都这么传的吗?” 怀玉竟然也没在意,一边挑选布料,一边与瑞雪说话。 “嗯,不过我昨日并未见到宁王,是与他们府里管事商议的。”话落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瑞雪没察觉怀玉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只是觉着纳闷。 怀玉接着说道:“宅子是破败了些,不过你放心,管事说在大婚前会修缮的。这些都是小事,我会替你看着办的。” 话落转头看着瑞雪,表情严肃了几分:“你自己的东西,千万收好。” 瑞雪知道怀玉说的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难道怀玉摆脱蒋淮的控制了?所以才高兴成这样。 这事瑞雪琢磨不透,还是宁王府的事让瑞雪十分在意。 她去那日,怎么没发现有什么管事,而且那宅子都已经破成那样了,真的有人在里面住吗? 怀玉不会是去了宁王府中邪了吧,所以才变的这么古怪。 怀玉选了几匹料子,都是深色厚实很耐磨的那种,唯一混着一匹蓝绿色系的,看上面的花纹,却并不像是女子能穿的。 指着料子对店员说:“将这些都做成男式成衣,要成套的,里衣中衣外衫全都要,鞋袜也给配上,里衣要用上好的丝棉,三样尺码,各做两套来。” 说完便拉着瑞雪直奔下一家。 “大娘子,你做这么些男式成衣干嘛,若是给府里的仆从,这料子有些惹眼了吧。” 怀玉脚步不停,转头轻声对瑞雪说:“这是给宁王手下亲兵准备的,你听大娘的,过了府一定要把这些送出去。” 瑞雪不由自主的点头,这怀玉去了趟宁王府,到底遭遇什么了。 又逛了几家,瑞雪实在是逛不动了,眼看饭点都过了,她们不饿,跟着的仆妇小厮们也该饿了。 再看怀玉,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没有疲累的意思。 瑞雪开始求饶,怀玉这才意犹未尽的说了句:“明日再来。” 上了马车,瑞雪揉捏酸痛的小腿,着实佩服怀玉的战斗力。 怀玉想了想,吩咐人先将买来的东西送回府里,只留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和小杏跟着,便带着瑞雪去下了馆子。 不多时,车便停了下来。 瑞雪记得这里,那日从宁王府回家,走的便是这条路。 街上人流不大,但铺面都很阔气奢华。 大约是附近的宅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茶楼食肆里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马车停在巷口,怀玉领着瑞雪,步行去了一家食肆。 没去二楼的雅间,专门挑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瑞雪打量四周环境,很是清幽,有竹子编制的屏风将食客们格挡开来,屏风上还有特意题写的字画。 怀玉盯着瑞雪身后的一副字画出神,瑞雪转头去看,左下角有一枚写着玉字的小小印章。 画风与笔触,与怀玉有几分相似,立马就想到这应该是怀玉以前的墨宝。 她突然有些想听怀玉的故事了,可怀玉再也未曾与瑞雪提过她以前的事。 第五十三章 有够心累的 怀玉今日不但情绪高涨,话也很多。 饭菜来了,她却吃的很少。 一边给瑞雪介绍饭菜的特色,一边不停的往瑞雪碗碟里夹菜。 临走时,特意点了几道菜单上不曾见过的佳肴,嘱咐小二少盐少辣,做好后送到后面的宁王府去。 小二掏了掏耳朵:“客人说送去哪?” “宁王府呀。”话落朝麽麽招了招手,麽麽上前将几两碎银放在小二手中。 怀玉依旧笑着:“你放心去就是了,哪里如今与以往不同了。” 看在钱的份上,小二痛快应下,送着怀玉她们出了门。 上车之际,小杏轻轻扯了扯瑞雪的衣袖,附耳对她说道。 “小姐,你看那人。” 瑞雪循声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黑衣短打,与那日她们在宁王府中遇见的“恶霸”相同打扮。 手里颠着个女式荷包,正脚步轻快的朝她们这边走来。 再看一眼那人手里的荷包,不就是小桃丢的那个吗,上面还绣着鸢尾花呢。 搞半天,并不是丢在宁王府里,是被这伙人给偷了。 车里传来怀玉的声音:“绾绾怎么还不上来,是不想回府吗,要不我再带你去别处转转。” 瑞雪示意小杏不要声张,现在不是计较荷包的时候。 这伙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出现,就说明他们的势力范围应该就是这一片。 等以后有机会了在慢慢打听就是,几两银子不值得她现在暴露身份。 小六是出来买酒的,经过相府的马车,却发现上车的女孩有些眼熟,正要细看看,视线就被车帘给挡住了。 京都城里名门望族众多,每家的标识也不一样,小六认的不全,也没看出这是哪个府上的车驾。 只是车边的黑丫头,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小六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眼神中竟透出一丝凶光和杀气。 小杏忙收回视线,对车夫说句:“走吧。” 心却猛跳了一下,这人可不像是小姐说的,只是普通的地痞恶霸。 要不要告诉把头,让庄上查查这些人的底细,免得以后给小姐添麻烦。. 小六打了酒,又去另一头买了卤味,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其实荷包里的银子,早就花完了,可他一个军营里长起来的糙汉子,何时见过这么细致的东西。 也闹不明白什么女式男式,只觉得挺好看的,所以一直没舍得扔。 到了府门前,正准备翻墙入内,便瞧见一个提着豪华食盒的人,在府门前转悠。 想敲门,却又不敢上前。 吼了一嗓子:“你小子干什么的?” 吓的那人差点跪下,抱着食盒,闭眼大喊:“大爷饶命,小的是来送餐的。” 小六上前,一把夺过小二手里的食盒,打开盖子,立马有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谁叫你来的?为什么给这里送吃食?” 小二这下是真的被吓跪了:“是一位女食客,指名道姓让送来宁王府的。” 小六放下食盒,一把拎起小二的衣领:“什么女食客,给爷说清楚。” 小二如今只剩下害怕了,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小六的问题,只会嚷着大爷饶命。 门从里面打开了,骨玉悠悠然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六统领,快请放开这位小哥。” 小六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骨玉看着清瘦,却一点也不示弱,上前拉开了小六的手,亲自扶了小二起来。 转头对小六说:“王爷将府里大小事物交由我管理,你若不服,可以去找王爷说。现在我让你放开他,有什么事回去再谈。” 小六有些不忿,但也没什么好说得,将军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骨玉让小二提上食盒跟他进院,小六在一旁盯着,小二也不敢不从。 进院后,关上了门,骨玉打开食盒,拿出筷子,让小二把每道菜都尝一遍。 吩咐小六在这盯着,一盏茶之后若无异常,就放他离开。 至于是谁送的饭菜,骨玉在打开食盒那一瞬就知道了。 里面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挑食,或是惹了麻烦受训诫的时候,怀玉便会带着他偷偷溜出府去,到那家食肆换口味。 骨玉处理得当,但小六还不明所以呢,见骨玉要走。 “这就完了?还不知是谁送的呢。” 骨玉并不说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便转身离开。 他真是有够心累的,要照管这么一伙大龄儿童,除了刀枪棍棒打打杀杀,旁的事一概不会放在心上。 小六半晌才反应过来,骨玉这是骂他没脑子呢。 见一旁的小二哆哆嗦嗦的还不动筷子,凶巴巴的吼道:“怎么,你不敢吃?莫非这饭菜里下了毒!” 小二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有人污蔑自家店铺。 “这位爷可不敢胡说,我们家店子,可从来不干坑害顾客的事。” 话落便提起筷子吃了起来,这几道菜,用的可都是上好的食材,只有店里的常客才知道的食谱,一般人是很难吃到的。 小六见小二吃的满足,香味还直往自己口鼻里钻,不禁咽了咽口水。 “让你尝,没让你吃,你给留点啊。”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这会也没那么害怕了,按照骨玉的意思,每道菜都尝了一点,负手站在一旁等着。 小六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随意的靠在门边,上下打量已经不怎么害怕的小二。 见他围兜下摆写着“竹意食府”的字样,就明白骨玉为何说他没脑子了。 那家店铺就在前面街上,若真有什么猫腻,他们抬脚便能过去,他这般大声嚷嚷只会打草惊蛇。 小二被看的不自在,扭过头去轻咳了一声,他对自家店子的饭食很有信心,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对了,定这些饭菜的女食客,坐的是左相府的马车,瞧着像是夫人带着小姐出来用餐的。我就只知道这些了。爷只管放心食用,饭菜绝对没问题。” 小六“噗”地一下吐出了嘴里的狗尾巴草。 他就说那身影眼熟,原来是将军的未婚妻啊,他们兄弟果然没看错人,这还没嫁过来呢,就开始给将军送吃食了。 第五十四章 无所谓 小六呵呵笑着,上前拍了拍小二的肩头。 “你怎么不早说。” 小二见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心中暗道,你给我机会让我说了吗,这里可是宁王府哎,凶巴巴的吓死个人了。 “行了,你走吧,这没你事了。” 小二想说,时间还没到呢,但见小六把门都给他打开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鞠了一躬。 “客人请慢用,食盒放在门边就行,我下午来取。” “好说好说。”小六乐呵的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铜板来,丢给小二。 小二接过,忙笑着答谢,发现只一个铜板,暗道,真是抠门。 提着食盒,小六先去兄弟们住的院子通报喜讯。 那声音大的,连在后面与骨玉说话的赵丰年都听见了。 骨玉忙与他说明情况:“是相府夫人送来的,这几日还有些家具器皿要送来,王爷看安排在哪个院子合适些。” 赵丰年翻动战报的手指顿了顿:“随便,我无所谓。” 骨玉心想,你无所谓。 哪个院子都不合适,没一个是能住人的,就你这边还凑合,要不你给挪个地方。 但这话他还真说不出口,阁主让他来解决问题,王爷配不配合他都要想法子把事情办好,不能让阁主失望。 可阁主支给他的那些银子,换了大门,也只够计划着给他们吃喝的。 本想着请些厨娘仆妇,来帮着收拾打扫,谁知跑了几个牙行,都没人愿意来宁王府。 价格高的,那银钱都够他去黑市上买死契了。 他要上哪弄钱再修整一座院子。 昨日怀玉过来,他是作为宁王府的管事与她谈话的。 人家嫁女儿,宁王府怎好意思让人家出钱来修缮宅院。 一分钱的彩礼都未出过,还要收对方的家私器物,这已经很丢颜面了。 如今人家东西送来,他们连个摆放的地方都没有,这事传出去,宁王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有鬼。 宁王的名声,在京都本来就已经很不好了,再加上这些坊间传闻,真的会让人对他毫无敬畏之心。 京都与北境不同,实力都是小事,人脉和关系网才是关键。 宁王之前在北境也不是没吃过京都的苦头,战时物资补给跟不上,那不都是在京都没有人脉的关系吗。 好几次若不是阁主出手,北境真的会吃大亏。 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也只有阁主愿意为他操心。 如今这场大婚,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好歹能挽回一些宁王的口碑。 毕竟对面是权力与声望顶尖的左相府,可王爷却说无所谓。 骨玉终于知道,为什么阁主一见王爷就生气了,真的是操不完的心啊。 阁主说左相府的嫡女很不错,让他尽量撮合二人,要不真就把王爷现在住的那院收拾一下算了。 说干就干,骨玉去了前院,见一院子精力过剩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省得花钱去请外面的人了。 与惊风打了招呼,指挥着他们开始在赵丰年那院子里搬搬抗抗。 三五天的功夫,就把院子收拾了出来,最起码是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赵丰年还真就无所谓,也不打听,也不询问,他们干活,他就去荷花池那边看书看战报,晚上回来睡觉。 直到怀玉定的家具器物陆陆续续搬进院里,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叫来骨玉询问:“你是打算把新房安置在我那院子么?” 骨玉明知故问:“对呀,有什么不妥当吗?只有王爷的院子方便修缮,其他院子现在动工来不及了。” 赵丰年有些不安:“宋时渺没与你说过,我对这桩婚事是什么意思吗?” 骨玉想了想:“无论王爷是什么意思,圣旨颁布的那天,左相府的嫡女就是您的未婚妻了。这婚事大约也不是办给您与她的。是办给那些盯着宁王府的人看的,王爷即便不情愿,也不能叫那些人看出端倪,事关王爷的计划,还有北境的布局。所以王爷……” 赵丰年抬手打断了骨玉的话。 “我明白,你去吧。” 他是不想因为这些事,耽误一个女子的年华。 朝堂上的波云诡谲,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不该牺牲那些无辜的人,去成全他们。 奈何他们都是局中之人,不是执祺之人。 婚他不能不结,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把对无辜之人的伤害降至最低。 他没想过那女子早就被打上他的标签了,只觉得不能毁了姑娘的清誉。 与他住在一个院子,对姑娘不好。 瑞雪这几日简直是累疯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购物欲,能强到这种地步。 怀玉看似单薄,可买起东西来,简直不像个正常人。 她们花了三天时间逛完了奢侈品一条街,怀玉仍不满足。 计划着要去西街市打通关,感受一下平民百姓购物的乐趣。 瑞雪一直觉得怀玉不对劲,整日精神亢奋,但吃的很少,虽然施了粉黛,却依旧遮不住她的黑眼圈,晚上大概也没有好好睡过觉。 她想与怀玉好好谈谈,但怀玉却好似刻意回避那些她以前想与瑞雪说的话题。 瑞雪是不想多管闲事,但她也没办法看着怀玉这样在她眼前耗尽心力而亡吧。 以前她厌世,她臭脸,但至少眼里还有小火苗,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这几日怀玉的眼底,瑞雪只能看见解脱和心愿得偿的放纵。 好似已经无所谓生死,无所谓悲欢了,尽情的透支着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她在这样下去,非在自己的眼前猝死不可。 对蒋淮的召见,那更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今日瑞雪实在受不了了,拉着怀玉提前回了府。 蒋淮的贴身侍从就在门边等着,见二人回来,不由分说,就叫跟来等着的丫鬟仆妇驾着怀玉去见蒋淮。 瑞雪叹了口气,拉着小杏跟上,她还是没办法对怀玉的处境视而不见。 瞧这架势,蒋淮必定动了怒,还不知道要如何折磨怀玉呢。 几人到了花厅,她却瞧见一抹熟悉的大红色。 那人坐在蒋淮的下首,十分随意的翘着二郎腿。 第五十五章 不要也罢 瑞雪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人家八成早就知道她是相府嫡女了。 有模有样的上前给蒋淮行礼问安,朝宋时渺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见过客了。 乖顺的找了个门边的椅子坐下。 蒋淮挑了挑眉,瞧她的意思是不打算走了。 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怀玉不自觉的耸了下肩。 随即又昂首挺胸的站直了身体,一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的神情。 抬手整理被丫鬟仆妇们拉扯褶皱的衣衫。 “宋先生怎么有空来我府上,诊金我不是已经付了吗?” 宋时渺还未说话,蒋淮便一脸沉痛的说道。 “夫人,你身子不爽利,为什么不早些与为夫说。非等的宋先生找上门来,为夫才知晓。我们相府这几百口子人,可全都指望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能病倒。” 怀玉冷笑,瑞雪抠手指,宋时渺饶有兴致的抖着腿。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蒋淮有多么深情在意自家夫人呢。 怀玉好似放飞了自我一般,是一点也没给蒋淮留面子。 一边整理鬓边的碎发,一边朝上首的另一张椅子走了过去。 “是吗,我到不知相爷什么时候这样关心我的身体了。我以为把我拿来,是要治怀玉的罪呢。” 蒋淮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手也开始不自觉的敲打桌面。 “夫人说的哪里话,快叫宋先生好好瞧瞧你的病症。这几日请你不来,只能让他们去拿你了,我这都是为了夫人好。” 宋时渺懒得听他们废话,上前给怀玉把脉,刚搭上怀玉的手腕,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脉象比那日在云良阁里为她诊断的更糟糕了。 那日的情形,一直持续下去是真的会短命。 可这个,夏怀玉到底干什么了,短短几日就把身体亏空成这样,这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不等蒋淮发问,瑞雪便伸长脖子问:“如何?大娘子这几日吃的很少,大约也没有好好休息,为了我的婚事操劳,我是很为她忧心的。” 蒋淮眼皮跳了跳,敲打桌面的手指动作更快了。 “绾绾与大娘子母女情深,为父甚是欣慰,不过你大婚在即,最近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 瑞雪应了声:“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宋时渺的表情,那一脸的凝重,想来怀玉的状况是真的很严重了。 片刻后宋时渺收回了手,取出纸笔开始写方子。 也不与大家说明怀玉的病情,将药方递给蒋淮。 “相爷可将这张方子拿去给宫里的御医瞧瞧,若有什么错漏,可以修改添减,最好是请个宫里的医女来为夫人施针。如若不然,夫人的隐疾要不了多久就会拖垮她的身子。” 蒋淮接过方子并不多问,他知道鬼手神医的规矩。 送走了宋时渺,花厅里便只剩下自家人了。 怀玉起身想走,却被蒋淮一把拉住了手腕。 瑞雪还在呢,他就想动手了,也不知怀玉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 竟是连相爷都不叫了,直呼其名的说道。 “蒋淮,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夏怀玉从今日起,不再看你脸色,也不必受你控制。我烂命一条,你想要随时拿去。你若再想欺辱我,虐待我,不能够了。” 话落昂首挺胸的朝外走去:“绾绾,我们走,还有好些嫁妆没整理清楚呢。” 瑞雪笑着跟上,也懒得装模作样的去搭理蒋淮,这个狗爹,不要也罢。 怀玉想去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却被瑞雪硬拖着去了自己的院子。 瑞雪知道,怀玉只有在她这里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她也怕如今怀玉与蒋淮翻了脸,蒋淮会不顾情面的对怀玉下黑手。 至少她的院子,比相府的其他地方安全一些。 怀玉心情大好,与瑞雪商讨大婚的流程,和需要准备的器具,半句也不提刚才花厅里发生的事情,和她自己的病症。 瑞雪强迫怀玉在矮塌上小睡一会。 自己则洗净了手脸,一头扎进小厨房。 其实怀玉的年龄与上辈子的瑞雪差不了几岁。 瑞雪虽然不能对怀玉的处境感同身受,但从她看见听见的那些事里,属于同龄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瑞雪还是能体会的。 即便她不能也不会去参与怀玉的生活与世界。 她也不想,这样一个满身才华的优秀女人,在她的眼前消失不见。 泡了山楂陈皮等开胃的辅料,瑞雪便开始制作甜点了。 怀玉是被一阵阵香甜的气息给馋醒的。 只是闻着味道,她便觉得口齿生津,这些天来,头次觉得自己饿了。 接过小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便瞧见一桌子各色甜点。 色彩明丽,香气诱人。 漱了口,便坐在桌边吃了起来,边吃边笑边流泪。 瑞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站在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发泄了一通,怀玉的状态不再像之前那样极端了,像是找回了一些理智,只是精神却有些萎靡。 在这边用了晚饭,怀玉便要离开,瑞雪很不放心,想让她留下。 可怀玉却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怕,笑着走了,约好了明天去西街。 第二日左等右等不见怀玉过来,瑞雪便有些慌了。 刚出院门,就有不眼熟的婆子把她劝了回去。 还是老法子,爬树翻墙溜出院子,直奔怀玉那边。 怀玉的院子到没什么异常,见瑞雪过来,便有麽麽迎了出来。 “大娘子昨日夜里起了高烧,一直退不下来,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了。” 瑞雪急着进屋查看,她真怕是蒋淮做的手脚。 “昨日宋大夫开的方子,没拿来给大娘子吃吗?” 麽麽掀开门帘,引瑞雪进屋:“未曾。” 屋里也没人伺候,怀玉躺在床上喘粗气,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裳。 瑞雪稍作检查,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明显的皮外伤。 排除了人为把她害成这样的可能,应该就是身体病了发高烧。 吩咐麽麽去请大夫,她留下来照顾怀玉。 一直到天擦黑了也不见麽麽回来,看来蒋淮是真的不打算管她了。 第五十六章 心理准备 瑞雪抬手去探怀玉的体温,人都烧一天了,一点没有要醒转的迹象。 也不知道宋时渺说的隐疾,到底是什么病症。 轻轻的叫了几声怀玉,依然没有反应。 瑞雪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蒋淮应该是彻底放弃怀玉了。 不然平日里前呼后拥的,今日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见到。 让小杏去叫辆车来,她要把怀玉送到庄子上去治病修养。 又与小桃一起给怀玉换了身舒服些的衣裳。 这才发现怀玉瘦的让人心疼,身上还有些青青紫紫的淤痕,瞧着十分瘆人。 小杏还没回来,麽麽到是先回来了,并没带大夫,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相府里的仆从。 见瑞雪还在,到有些诧异,有些为难的说道。 “大小姐,老奴尽力了。相爷说夫人得的是恶疾,不好留在府里治疗,叫送到别处的庄上修养。” 瑞雪冷笑,她果然没猜错。 若今日她放手让这些人把怀玉带走,那这女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小杏还没回来,她也不好在相府里与蒋淮喊来的这些人刚正面。 “好,我知道了,麽麽去将大娘子的东西收拾一下,我送送她。” 麽麽还未回话,跟来的仆妇便道:“没什么好收拾的,庄上什么都有,车就在外面等着呢,不要耽误时间,这就走吧。” 话落就挤上前来,要去拖拽人事不省的怀玉。 小桃一掌一个,将两人推开:“哪来的狗奴才,府里的主母和大小姐在这,何时轮到你们做决断,滚出去候着,这里没你们撒野的地。” 两仆妇有些讪讪,抬眼朝麽麽看去,见麽麽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屋子。 麽麽去收拾怀玉的衣物用具,微不可查的叹了几声。 她是怀玉的贴身麽麽,从怀玉进府就一直跟在怀玉身边。 怀玉被蒋淮磋磨的有多惨,她不是不知道,她也心疼怀玉,可她没法子,自己不过是相府里的奴才,相爷勾勾小指,他们一家子便没活路了。 趁着麽麽收拾东西的功夫,瑞雪与小桃耳语几句。 小桃点头应下,从腰间摸出一把巴掌大的折叠刀来,塞进瑞雪手里,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匆匆离开了屋子。 麽麽背起怀玉,瑞雪一直把她送到停在院门前的车上,麽麽接过包袱说道。 “大小姐回把,老奴会照顾好夫人的。” 马车不大,跟来的两个仆妇,一个坐在前头赶车,一个在车厢里与麽麽一前一后的看管怀玉。 经过这一番折腾,怀玉有片刻的清醒,只是十分虚弱,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瑞雪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怀玉挤出一个笑来,闭眼时,眼角有泪淌了下来。 太阳西沉,天边有橘红色的晚霞。 马车哒哒的跑了出去,踏着晚霞一步步的迈向如墨的黑夜。 瑞雪转身离开,快到院子时遇见朝她跑来的瑞安。 “阿姊,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瑞雪抬手擦了擦瑞安额头的细汗。 这孩子长的真快,半年未到就已经快与自己一边高了。 瑞安不好意思的躲了躲。 “小桃来我院里要人,说是回来再与我解释。我等不急,便过来看看。阿姊有事一定要与我说,不要瞒着我。” 瑞雪摇头:“阿姊真的没事,不过大娘子病了,府里最近可能会不太平,你不要理会,好好用功读书。过了中秋就要去国子监了,你准备的如何了。” 瑞安握了握瑞雪的手:“这些小事阿姊不用担心,弟弟心里有数。倒是你,中秋真的要嫁去宁王府吗?” 瑞雪刚要回答,几个丫鬟婆子便提着灯笼朝他们这边小跑过来。 还没走到近前就嚷嚷起来:“哎呦我的大小姐,你这大半日的跑到哪里去了,害奴们好找,再不见你相爷那头都发火了。” 说罢便架着瑞雪往院里去,瑞安要上去拦阻,却听瑞雪说道。 “瑞安快回去把,不然父亲知道会不高兴的。” 婆子也道:“少爷回吧,天已经晚了,你在后院不合规矩。” 将瑞雪推进院子,便听见咔哒一声,院门从外面上了锁。 院子里静悄悄的,也不曾点灯,瑞雪坐在黑暗里,安安静静的等着。 京都城的南大门,正要落锁,一辆马车奔了过来。 守夜的兵丁看了眼来人亮出的牌子,点头哈腰的送马车出了城。 刚走过护城河,官道旁的林子里便窜出两个黑影。 一前一后,直扑赶车人和马车的后车厢。 动作准确迅捷,马车未有一丝停顿,稳稳的在官道上向前跑去,赶车的却已经换了人。 经过一条岔路,马车慢了下来。 小桃小杏翻身跳进车厢,将三个已经昏迷的仆妇拖下了车。 又把她们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番,做出被人劫财的假象,捆了手脚丢在路边的草丛里。 与先前截车的两位青年道:“你们先回,剩下的我们接手,若瑞安少爷问起,与他实话说了便是。小姐应该也不会瞒他。” 马车走上岔路,直接往十八里铺去了。 怀玉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耳边传来街上的嘈杂声,空气湿润有鱼虾的腥臭气。 有人踩着地板,“嘎吱嘎吱”的朝她走来。 她还未转过头去,便听见小桃的声音:“呀,大娘子醒了,老药头的方子果然管用,说三天就三天。” 怀玉浑身酸软,想起身都不能够,想问这是哪里,一开口,声音嘶哑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小桃上前搀扶,将端来的汤送到怀玉嘴边。 让她不要着急,再休息一阵,喊来了老药,看查她现在的情况。 怀玉早就对自己这条命无所谓了,又看见熟悉的小桃,随便自己在什么地方,她都不在意,喝了些汤水就又睡了过去。 老药写了封信交给小桃:“你带回去交给小姐,大夫人这病,不太好医。她若是不配合,神仙也难救。小姐若想留她,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小桃点了点头,坐车回了相府。 第五十七章 停摆 这三天,瑞雪的院子格外安静,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前来搅扰。 除了不能出去,其他的也没什么不方便。 每日都有消息,从后墙随砖头一起丢进她的院子。 来送饭的麽麽,每次来,都看见瑞雪趴在书桌前认真练字。 她这边安稳,但听说府里已经开了锅。 如相府这般京都的顶级豪门,每日的交际应酬,礼尚往来,是很繁琐忙乱又避无可避的环节。 怀玉在时,一切大小事宜,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蒋淮也从未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自从怀玉放飞自我,五六天过去,这些琐事无人过问,无人操持。 刚开始府里的下人还能按照先前的惯例,按部就班的处理。 可没了拧发条上劲的人,各种突发状况频出,找不到人来解决。 才五六天而已,相府就如停摆的机器,转不动了。 都不说来访的客人无人招待,让蒋淮丢了颜面。 怀玉不送他上朝,他连早朝的朝服都穿错了,在圣上和一众朝臣跟前失了尊严。 才明白府中没有主母操持,情况会有多严重。 怀玉双商在线,被蒋淮控制时,在京都的贵妇圈里人缘是极好的。 这京都圈里的政治,除了朝堂上的,还有一种叫太太政治,怀玉在这方面没少为蒋淮出力。 蒋淮如今有些头痛,他知道不能让怀玉早死,可那日他确实被怀玉气到了。 想她病重,送到庄子上略施惩戒,等能走动了就接她回来。 没成想现在人都没了,骨玉在宁王府做管事,听说是因为云良阁接了宁王的委托。 怀玉敢如此对他,与骨玉如今的处境不无关系。 可两人的情况蒋淮再清楚不过,骨玉没有能力也不可能冒风险去劫怀玉。 但除了骨玉,蒋淮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劫走怀玉。 他也想过会不会有府里的人归顺了怀玉,就像当年的厉凝霜一样。 从头到尾细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那三个婆子到死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蒋淮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年过的太松弛了,让这些人少了以前对自己的畏惧。 看着手边那上万两银子的账单,蒋淮总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少见的皱着眉,儒雅的面庞看起来阴郁又狰狞:“你说这些东西大多进了宁王府?” “回相爷,正是。”府里的账房已经在这跪了半日,从相爷去上朝,一直跪到他下朝回来,一动也不敢动。 蒋淮有些愤懑,摊开的手指紧握成拳,夏怀玉还真是了解他,知道如何从他的身上割肉。 一把抓起账单,递了出去:“把这些账单重新整理一遍,数目多加一倍,这笔账我总要讨回来才行。” 账房拖着如针刺一般的下肢,匍匐上前,恭恭敬敬的接过,应了声:“是。” 外头通传有客来访,蒋淮看了看名帖,随手一扔。 厌烦的说道:“随便打发了,叫林小娘先出来顶顶。再派些人手,一定要将夏怀玉给我找回来。” 林小娘得到消息,顾不上还未痊愈的伤患,穿金戴银,一瘸一拐的开始了她梦寐以求的主事权。 若她真是这块料到也罢了,可她偏偏人菜瘾大,什么都要插一脚,让混乱的局面雪上加霜。 蒋淮会友,茶水点心都上不齐,酒宴更是一塌糊涂,有位同僚还因为吃了诱发过敏的海鲜,在他眼前肿成了猪头。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蒋淮在圈子里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怀玉离开的第七天,想她。 而此时的怀玉,正坐在木楼的窗边吹江风,看江上的小船撒网捕鱼。 十八里铺是个好地方,房舍依江而建,因为潮湿,全是用竹木结构搭起的吊脚楼。 建筑风格与京都城里完全不同,或许还带着些怀玉不曾见过的碧水风情。 在这里生活的大多是遗留在大岚的碧水流民,他们嗓门很大,热情又开朗,脸上总是带着笑。 好像没什么事能将他们打到一般。 捕到大鱼,要吵嚷炫耀,做了好饭食都要叫左邻右舍过来尝尝。 怀玉将下巴枕在手上,唇边露出浅浅的笑容,听着楼下传来的嘈杂声。 带着凉意的江风,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她觉得这样很好,是时候放手了。 闭上眼,渐渐的睡了过去。 小丫头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便看见怀玉悄没生息的在地板上躺着,上前一探,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忙叫来了药老替她诊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乎了一通才将人救了回来。 人是醒了,却没了精气神,问她什么也不说,就仿佛现在喘气的不过是具躯壳。 药老叹了口气:“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大夫人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小姐一心想要救活你,你不能自暴自弃啊。” 怀玉依旧不言语,翻了个身,闭眼睡去了。 她已经知道了,是瑞雪把她送到这里来的,看来厉凝霜留给瑞雪的不仅仅是十八里铺的地契。 这几日她也知道了一些这里的事,想来绾绾一直在藏拙,连蒋淮都被她骗过去了。 了结了骨玉的事,她想着,要送绾绾出嫁,看她远离蒋淮,她才好放心离开。 如今只觉得自己可笑,骨玉不需要自己,绾绾也不需要。 她一直在做的,就是不停的往自己身上套枷锁,他们没有自己,也会长长久久的好好活着。 她的身体她知道,被充作官妓的时候,一碗绝子的汤药灌下,毁了她做女人的根基。 病症拖拖拉拉,一直未能痊愈,她也无心去管,慢慢就习惯了。 在蒋淮身边,需得时时集中精神,打理相府琐事所花费的精力,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见的。 还好她现在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她想保护的人,都安稳。 夏侯府的仇,就交给骨玉去报吧,她累了,只想清清白白的离开。 可为什么还是有些不舍,还想再看一眼骨玉的脸,还想再与瑞雪讨论那些绝妙的诗文,还想再吹一吹十八里铺的江风。 怀玉抓紧被角,眼泪慢慢滑落。 真好笑啊,夏怀玉,你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第五十八章 整点狠活 瑞雪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吃过晚饭。 捏着小桃递来的小纸条,忍不住爆了粗口。 “淦!命是多宝贵的东西,夏怀玉她居然不想活了。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连蒋淮都不怕了,还怕好好活下去。” 话落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杏,你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我要去骂醒夏怀玉。她敢比我早死,我就骂死她。” 小桃跟了上来:“小姐,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到底是想她死还是想她活。” 瑞雪瞪她一眼:“那不重要,明白意思就行。你好好看家,明天麽麽来送饭之前要是我们还没回来,你千万别让她进院子。” 小桃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依旧是爬树翻墙两件套,两人顺利的到了后街。 雇了辆马车,直奔十八里铺,离城门落锁还有一段时间,出城还算顺利。 瑞雪这还是第一次来十八里铺,到镇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街上没什么灯火,大多数已经熄灯睡觉了。 能听见不远处有哗哗的流水声,感觉空气比较湿润,乌漆嘛黑的也看不到什么别样的风景。 再说她此时的心情,也顾不上去在意风景不风景的。 瑞雪对怀玉的感情是有些特殊的,一方面她不想探听怀玉的过去,搅进她有些乱七八糟的生活里。 另一方面,这小半年与她相处下来,怀玉像个姐姐,像个朋友,有时还像个亲人。 当然她也知道,怀玉对她不单纯,有过想害她的时候,但幕后黑手是蒋淮,她不能完全责怪怀玉。 怀玉在瑞雪的眼里是很有魅力的,若离开蒋淮这个王八蛋,肯定能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来。 她还这样年轻,瑞雪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能这样轻易的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瑞雪先去见了老药,还是那句话,身病好治,心病难医。 若病患自己没了求生的意志,他医术在高超,救回来的也只是一具躯壳,活不活的没多大意义。 还不如就如了病患的心意,放手让她去,好过大家都跟着受折磨。 瑞雪却听不得这种话,生命何其珍贵,又不是没救了,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弃。 进了二楼的房间,直径走到怀玉的床前,大声吼道。 “夏怀玉,你给我起来。” 怀玉肩头耸动,把被子又拉高了些,蒙住头脸,不愿听瑞雪说话。 瑞雪一把扯开被子:“你的身体会没事的,好好配合治疗,我保证你活到七老八十。” 怀玉一动不动,只是闭着眼流泪。 瑞雪一看,这人还有救,还能伤心落泪,便说明她还没有真的彻底放弃,必须要给她整点狠活了。 伸手去拉扯怀玉:“夏怀玉,你起来,你即便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阿娘厉凝霜留给我的地方,我不允许你死在这。” 怀玉被瑞雪拉扯着坐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脸上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你若真想死,我送你。跳江,跳楼,服毒还是上吊,我保证给你安排明白。就是不许你这样在我眼前要死不活的熬着。” 怀玉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惊诧莫名的盯着瑞雪,哭都忘了哭。 瑞雪再接再厉:“怎么,你不敢?怕冷,怕疼,还是怕死。” 怀玉“嗷”一嗓子嚎出声来,捂住面颊哭喊道:“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瑞雪松了口气,哭吧,喊吧,好好发泄吧,完后好好活着,过不一样的人生。 过了许久,怀玉才平静下来,瑞雪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了怀玉的手。 “大娘子,你连死都不怕,怎会怕好好活下去。如今你连蒋淮都可以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可以阻拦你活下去。” 怀玉轻声抽泣,眼中慢慢汇聚神采,是啊,她连死都不怕,怎会怕活。 “我知道大娘子许是卸下了心里的重担,觉得人生再无追求。可我觉得这恰好是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怀玉抬了头,眼中有光芒闪烁,似乎很想从瑞雪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你完成了心愿,放下了包袱,不欠任何人的,从现在开始,为你自己而活。” 怀玉笑中带泪,将瑞雪紧紧楼在怀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瑞雪知道,她把怀玉救回来了。 太阳跃上墙头的时候,瑞雪已经回到府中了。 最近府里着实混乱,也没人在意她这位大小姐是不是老实呆在院里。 怀玉不在,也没有丫鬟婆子过来洒扫做饭,饭食也不会按时送来。 好在小厨房里有材料,倒是饿不着。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三天,一大早就有丫鬟仆妇进了瑞雪的院子,如往常那般收拾洒扫。 瑞雪正纳闷,就见浑身散发光彩的怀玉踏着朝阳进了院。 初升的太阳,给怀玉描了一层金边,瑞雪瞧着有些眼晕。 上前拉住怀玉的手,就往屋里拽。 “你回来干嘛,好不容易离开这,干嘛要回头。” 怀玉轻笑了笑,抬手刮了刮瑞雪的鼻子,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是相府主母,蒋淮明媒正娶的妻,能躲到哪里去。” “啧!”瑞雪有些烦躁:“那我不是白救你了。” “你还小,这圈子里的事,可得慢慢学。”怀玉见瑞雪皱着眉,不忍心再逗她。 “蒋淮现在不敢拿我如何,这左相府里,现如今可少不了我夏怀玉。我若想以后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就不能东躲西藏。” 话是这么说,可瑞雪还是觉得怀玉重回火坑,会有危险。 “你大婚在即,他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他那些同僚的夫人,与我关系都不错呢。他若不想再那些人跟前失了威严,最好别来惹我。” 怀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自信张扬,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一股新生的活力。 “绾绾也要当心,他一直对十八里铺的地契垂涎的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我这条路走不通了,他肯定还会使别的手段。” 瑞雪点头应下,两人又说了会话,怀玉便起身去收拾这些日子府里糟乱的残局了。 第五十九章 与你何干 瑞雪最近确实在提防蒋淮。 她知道以蒋淮的脾性,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与她抢夺十八里铺那块地,那样会毁了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损害他在圈子里维持的人设口碑。 但蒋淮毕竟是大岚的左相,阴险毒辣下黑手,才是他惯用的手段。 不怕他明着来,大不了与他撕破脸,看看到底谁丢人。就怕他暗地里使坏,伤害到生活在十八里铺的那些人。 瑞雪现在极度渴望权力,钱她是会赚的,可在这样的旧时代,想要掌握一定的权利,却不会像赚钱那样容易。 放眼望去,京都城里能手握大权的豪门氏族,哪个不是花了数十上百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她若想保护重要的东西,和重要的人,钱和权,必须都得有。 瑞雪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与蒋淮正面硬刚,她是一丝胜算也没有的。 只能先找个靠山,让蒋淮即便想动她,也要考虑考虑会不会被反噬。 短时间内,只有宁王这条路能走,若等瑞安出头,少说也要五六年之后了,蒋淮不会给她留那么多时间。 算算日子,离她出嫁已经不到半月了,蒋淮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地契带走么。 瑞雪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一场狂风骤雨,正在朝她袭来。 三天前,怀玉就过来与她说,初一这日,宁王府有人要来府上请期1虽然成婚的日子早就定下了,但这流程还是要走的。 怀玉对她的婚事很上心,两人如今的关系比以前亲近了许多,但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间却少了。 瑞雪想着,怀玉对蒋淮的了解要比自己更多,想将自己的担忧和疑虑跟怀玉聊聊,说不定她有什么好法子能帮自己度过这段时间。 但一直也找不到机会,每次都是刚要开口,就有人来找怀玉回事。 今日是初一,是男方上门请期的日子。 相府的颜面不容有失,蒋淮果然大排筵席,呼朋唤友的来相府庆贺。 只是婚事的主角却根本无人问津。 宁王府里静悄悄,宋时渺带着怀玉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代表宁王府前来请期。 这次蒋淮连面都不肯露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陪。 圣上派了公公来替他的好侄子操持,这得是多大的面子,蒋淮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好的炫耀机会。 至于婚礼的当事人,开不开心,愿不愿意,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花厅里,怀玉握着礼单,轻声询问:“贵府的管事可还好,今日怎么没一起来。” “我来比他来要好些。” 怀玉点点头,并没有失望或不满的情绪。 今日的宋时渺,脸上少了些玩世不恭的随意,从怀玉进门,他就一直在观察她的状态。 那日他过来给夏怀玉看过病之后就察觉,夏怀玉已经不成了,即便蒋淮按照他给的方案好好给她治疗,想恢复到今天这样的状态,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那还得是夏怀玉好好配合,自己想要活下去才行。 他告诉骨玉时,骨玉只说,路是她自己选的,怎么走到结局,是她自己的事。 他也就没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可今日再见怀玉,宋时渺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不知道,京都城里出了比他还厉害的大夫。 该不会是蒋淮给夏怀玉用了什么药,透支精元回光返照吧。 宋时渺作为一个大夫,非常想搞清楚,自己曾经诊治过的病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是夏怀玉自己选择去死,他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蒋淮给她下药,催着她去死,他就不能不管了。 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捏住了怀玉的手腕,要给她诊断。 怀玉面色一冷,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宋时渺抓的太紧,她竟动弹不得。 好在宋时渺只是给她把脉,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她也就不在挣扎,随了宋时渺的意。 门外候着的丫鬟小厮,只看见宋时渺的背影,二人似乎在商议礼单,就没有大惊小怪。 宋时渺收回了手,低声问怀玉:“你吃的不是我给开的方子吧,你若不好好调养休息,还像现在这般操劳,就是治标不治本,看着好些了,还是会短命。” 怀玉揉着手腕:“与你何干。” 她一直觉得云良阁与蒋淮之间有猫腻,对这位多面手的宋先生有些忌惮,打心里就一点也不信任他。 宋时渺轻笑:“你是我的病人,你说与我何干。” 怀玉起身,离他远了些:“宋先生今日可不是大夫,宋先生今日是宁王府的礼宾,不要与我扯别的。” 宋时渺又恢复了往日的放浪不羁,退回椅子里,翘起了二郎腿。 观夏怀玉的脉象,并没有服用什么秘药,她是真的在慢慢恢复,该是找了别人给诊治了,连长年的隐疾都在恢复。 既如此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骨玉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吧。 怀玉见他露出本性,便觉得有些厌恶,想来这些人也没把绾绾和宁王的婚事放在心上。 不过是拿钱办事,走完流程就一拍两散了,这两个孩子,真正让人心疼。 “我们相府嫡女,身娇肉贵,锦衣玉食,配给宁王本来就够委屈了,那宅院你们不会还没修葺吧。距大婚还有半月,你即接了这个烂摊子,也不想宁王大婚时,雇主被全京都的人耻笑吧。” 宋时渺撇了撇嘴,又想起出门前赵丰年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相府既然如此在乎,那不如相府出钱把宁王府修葺了吧。” 怀玉从容的坐了回去:“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我相府把婚后的家具器皿都替你们准备妥当了,你还想让相府出钱修葺宅院。” 宋时渺这个话痨,竟被怀玉怼的说不出话来,他自知理亏,索性装聋作哑只当自己听不到。 “哼,宁王既然不怕丢脸,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丑话说在前头,反正我相府礼数周全,仁至义尽了。到时候宁王在京都抬不起头来,朝堂上无法走动,他可别赖在我们绾绾头上。” “送客,咱们半月后大婚见!” 第六十章 万万没想到 宋时渺灰溜溜的离开相府,憋了一肚子邪火。 他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给赵丰年背黑锅。 是他赵丰年成亲,又不是自己成亲,他出钱出力,左右逢源的,如今还要替他挨骂,连个谢字都得不到。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本来是往宁王府去的,想了想他那张欠债脸,叫车夫掉头,回云良阁去了。 赌咒发誓的说,以后再不管赵丰年了,反正丢人也丢不到他头上来。 结果第二日又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人扎针换药,还要想法子让他心情舒畅。 婚期将至,一晃便入了秋,酷暑过去,留下满院的落叶黄花。 蓉娘来看过瑞雪一次,在她这边待了半日,说了些京都城里的趣闻。 还真的给她补了生辰礼,并送了一套头面当成婚礼。 两人的相处比之前融洽了些,这姑娘瑞雪是喜欢的,但也没打算与她做那种可以交心的朋友。 她更愿意与怀玉那样的人相处,因为她可以从怀玉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但若想在这个世道漂漂亮亮的走到结局,她就必须拓展自己的人脉,融入她们的圈层。 这些事,瑞雪以前是做不来的,对她来说交朋友,搞人际关系,太难了。 但现在她不得不掌握这些技能,提升自己的水准。 融入她们,与她们打成一片,将来才有可能与她们互惠互利,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些与绾绾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京都城里各大豪门世族的当家主母。 而有些权力,是可以被后院的女人们牢牢握在手里的。 怀玉让瑞雪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有机会与她们成为朋友,瑞雪当然要把握时机。 她本想在成婚前,办一次告别单身的派对,只请那些差不多岁数的豪门贵女,先混个脸熟,等以后去了宁王府,在慢慢交往。 但怀玉说难度太大,很少有贵女被允许单独去别人府中做客,一般都是跟着家中夫人出门。 瑞雪便歇了心思。 蒋淮那边也一直没什么动静,瑞雪不禁嘀咕,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庄上那边传来的消息也都一切正常。 其实瑞雪不知道,蒋淮现在比他还急,可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实在是顾不上十八里铺那块地了。 问题就出在他翻了倍的那些账单上。 蒋淮曾经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做亏本的买卖,从他身上割肉,绝对没那么容易。 这些钱是花在宁王身上的,他不能去宁王跟前要,因为外人眼里,他毕竟是宁王的岳丈。 但总要有人把这个窟窿替宁王给他补上才行。 除了圣上,也没别人了,谁叫圣上是赵丰年的叔父,非拉着他蹚他们叔侄这滩浑水。 这日下了早朝,他便拿着账单进了圣上的御书房。 一进御书房,蒋淮便有些后悔,早知道今日与他不对付的尚书令也在,他就不来了。 他跪下行礼问安,尚书令便用余光瞥他,面带得意之色,还被圣上赐了座。 蒋淮起身,知道今日这事办不成了,又不好进来行个礼就走,只能坐下参与对话。 出来的时候已经气到不行,但还是要面不改色的给低他一级的尚书大人道贺。 没忍住酸了几句,尚书却笑的开怀。 蒋淮看着他得意的背影,牙都快咬碎了,凭什么他相府的嫡女嫁宁王,他尚书府的嫡女嫁太子。 皇上这心眼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当初圣上与他说:“蒋卿只需舍得相府嫡女,寡人便能重整北境军政,蒋卿应该知道,这是寡人多年夙愿,蒋卿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皇帝都这样说了,蒋淮能拒绝吗?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啊。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北境还没拿手里呢,就想过河拆桥吗,是觉得用不到自己了? 把尚书家的女儿配给太子,尚书那老东西,岂不是要压自己一头,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又过了几日,蒋淮的心情有所好转,手里的账单又翻了一倍,四万多两银子,他决议今日要从圣上那里讨回来。 还未开朝会,便打听今日下朝有没有人去御书房面圣,得到肯定的答案,才放下心来。 可朝会上的一件事,却叫他心态有些绷不住了。 当公公喊出那句:“有事本奏,无事退朝。”时,蒋淮已经将一会面圣的话术默念好几遍了。 谁知队伍的末尾却传来:“臣有本奏。”的声音。 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站好,感叹这些末流朝臣太不懂事。 当他听完那人的奏本后,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掐死。 但对付这种末流,轮不到他左相出面,只是还没等到他圈子里的人为他发声。 坐在上头的那位便拍着手道:“甚好甚好,果然是忠君爱民的好朝臣,这本奏朕准了,立即着手去办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要出来反对了,蒋淮忙顶了上去。 “圣上英明,臣附议。” 此起彼伏的附议声响了起来,不少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朝蒋淮看去。 那奏本,说的是与碧水通商的事,与碧水恢复邦交,开启码头,不是一件小事。 这件事已经商议很长时间了,而且于国于民都有利,大方向也都讨论的差不多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蒋淮一直没能拿到十八里铺的地契,所以一直压着此事,他没准备好,这件事就不能启动。 否则他的利益会受到损失,将来再找补,会浪费很多精力,与他勾结的那些同僚也是一样原因。 蒋淮对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是很自信的,只要他不提,这件事就能拖一拖。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末流的鸿胪寺1礼官,敢奏这个本子。 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镇定之后惊觉,自己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出言反对,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不行。 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圣上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如何会看不出他们这些人的猫腻。 还好他救了场,走出朝会,已经是一头汗了。 账单什么的还是等等再说吧。 第六十一章 挖坑埋自己 蒋淮的同僚,呼呼啦啦的朝他聚拢过来,相互打着招呼。 齐齐看向蒋淮,指望他拿个主意,解释解释今日这情况。 蒋淮死死盯着已经走远的鸿胪寺礼官,问边上给他扇风的官员。 “那人什么来头,谁给他的胆子,敢奏碧水的事。” 官员伸手扯过跟在他后面的人,推到蒋淮身侧。 那人狗腿的道:“回蒋相,不过是个寒门出来的,不足为惧。” 蒋淮斜睨他一眼:“蠢货,他敢当朝本奏,背后绝不可能没人给他撑腰,你去给我打听清楚,今日内我要知道是谁在与我作对。” 那人挨了骂却不气恼,反倒笑逐颜开,点头哈腰的应下,一路小跑的打探消息去了。 能为蒋相效力,进入他们的圈层,自己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蒋淮黑着脸,比了个手势,众人便心中了然,各自散开。 半个时辰后,便有豪华的车驾,一辆辆的驶进了云良阁的后院。 御书房里,皇帝看着手中碧水的折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心里明白,自他登基以来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一直有质疑声传来。 他清缴过,镇压过,却一直过不了自己那关。 这十几年来,兢兢业业的耕耘大岚这片疆土,自信并不会比先皇和他哥哥做的差。 他要超越他们,做出成绩,开疆扩土,提升国力,让那些曾经质疑过他的人都闭上嘴。 要在大岚的史书上留下一代明君的印记,谁也不能挡他的路。 这件事尚书大人做的很好,许他氏族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很划算。 就在碧水奏本准奏的当天,京都城里便热闹了起来。 鸿胪寺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张贴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他并非不知道下头的朝臣都有自己的盘算。 但这大岚是他的,他不允许这些人太过放肆,明目张胆从他手里抢钱。 停运十多年的码头需要修缮,运河需要清理,到处都有招工的告示张贴出来。 随着这股劲风的席卷,渡口处的地价开始飞速飙升,三五天的功夫就翻了一倍有余。 瑞雪的嗅觉敏锐,知道消息的时候,立即吩咐厉羽将绾绾这些年积攒的银钱,全部拿出来买地。 码头,渡口,运河两侧,能买到手的全部买下来,不要在意涨价,若现在不出手,将来只会更贵。 又与怀玉商量,让她抓紧时间去联络那些手里有闲钱的夫人太太也去买,将来是自己开铺面还是租出去,都是源源不断的进项。 皇帝这几日心情大好,靠卖地狠狠的充实了一下小金库,朝堂上的氛围都变的比以前愉悦了许多。 蒋淮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被皇帝摆了一道,损失的不仅仅是十八里铺的地皮,更是将来的滚滚财源。 与碧水通商的码头有两个,当年厉凝霜兄妹决定定居大岚的时候,买下十八里铺那处荒滩是准备新建第三座码头的。 但出了意外便没能成行,婚后厉凝霜也一直不肯将那块地交给蒋淮。 蒋淮原来的打算是将十八里铺修整完毕,再开放通商之事,那样就有一座码头归他掌控,赚得利润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那里是有主的地,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收回。 如今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他也不能从瑞雪的手里明抢。 得不到地契,即便修整了十八里铺,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看着以前的码头修整,改建,为通商做准备,蒋淮就心焦的厉害。 很多年了,他都没像这段时间一样,情绪失控过。 不由的想起瑞雪出生时,批八字那人说的话。 “克亲克贵,命里带煞,一看就是短命之相,会吸取亲厚之人的气运来为自己续命。” 蒋淮当然知道那是林小娘搞的鬼,他当时要拿捏厉凝霜,便觉得这个说辞很不错。 可现在想想,自从把瑞雪接回府里,他好像就一直不顺。 原本不信怪力乱神的蒋淮,此刻也由不得自己的迷信起来。 看皇帝今日心情不错,蒋淮又想起他揣了好些日子的账单,就今日吧,不能再拖了。 离他们大婚也没几日了,他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皇帝这些日子不是赚钱了吗,怎么说也得补偿他一些吧。 御书房里,皇帝看了蒋淮递上来的账单,有一瞬间的脸黑,随即又和蔼起来。 “还得是蒋卿啊,想的就是周到,知我那亲侄儿粗心,连婚后的生活琐事都帮着安排好了。” “圣上言重了,臣是心疼小女。”蒋淮哪能不知,圣上一口一个亲侄儿叫的亲热,盯的是宁王手里北境的兵权。 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要与赵丰年亲厚的想法。 话里的意思是,圣上你心里明白,是你硬逼着我把女儿嫁进宁王府的,人我出了,这钱你总不能也让我一个人出吧。 皇帝轻轻一笑,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你搁这跟我玩什么聊斋。 “哈哈,都是好孩子,成婚后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蒋卿疼惜小女,不就是疼惜我那亲侄儿,你那佳胥吗。” 蒋淮有口难辨,皇帝不接茬,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全部讨回来,是不可能了,但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圣上,这礼金……” “加,肯定得加。这事蒋卿放宽心,大婚那日,绝不会让蒋卿失了面子。” 蒋淮心里苦啊,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钱啊。 “这事蒋卿办的漂亮,真正为寡人分忧的还得是蒋卿。赏,今日必须得赏。” 蒋淮无奈,还得受宠若惊的跪下谢恩。 走出皇城时,手里提着两盒不知在库里放了多少年头的贡茶。 正巧遇上从宫里出来的尚书令父女两,这是已经开始为太子妃铺路了啊。 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噌噌的往上蹿,偏那头的尚书令还拉着女儿给他行礼问安。 这是挑衅,是炫耀,碧水奏本的事,还没与他清算,这就敢爬到他头上来了。 太子妃有什么稀罕,太子的位置能不能坐的牢还未可知呢,这老狗就恨不得昭告天下他要当国仗了。 蒋淮冷哼一声,表情管理失控,转身上了马车。 第六十二章 大婚 瑞雪这几天有些忙,地契不断的送到她手里,铺开怀玉找来的地图,将自己的产业一一标记在地图上。 寻思着以后要在这些地方,做什么买卖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距她出嫁还有三天,相府里已经开始张罗布置,张灯结彩了。 那些坐不上正席,又想巴结讨好左相的人,都在这段时间忙着给蒋淮送礼道贺。 怀玉忙着在前面招待,也没时间过来与瑞雪闲聊。 整个相府都弥漫在嫁女儿的喜悦中,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瑞雪这个当事人,却被遗忘在角落的小院里自得其乐。 这多好,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只需要在大婚那日高高兴兴的离开这个火坑就行了。 瑞安紧紧皱着眉:“阿姊,你怎知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外一个火坑,宁王那人……” 瑞雪拿着给瑞安新做的衣裳鞋袜在他身上比划。 “外头那些传言,十句有九句都不是真的,你阿姊我的名声,比他还不如,我真就有他们说的那么糟吗。” “阿姊你不一样,外头那些人知道什么。”瑞安急急的说道。 瑞雪戳了戳他的肩,“转身,肩膀有些窄了,我再帮你改改。” 瑞安转过身,按住了瑞雪:“那还有一句是真的呢,阿姊真就一点都不怕吗?” “怕有什么用,再说他又不是妖魔鬼怪,一个鼻子两只眼,只要是个人,总有弱点,阿姊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阿姊有自己的路要走,瑞安也是一样。阿姊相信你,你也得相信阿姊才行。” 瑞安有些哽咽,再有两日瑞雪就要出嫁了,蒋淮却叫他明日就去国子监,连瑞雪的婚礼都不让他参加。 今日能来看望瑞雪,还是托了怀玉的福。 他有许多话想对瑞雪说,可看着瑞雪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阿姊,你抱抱我吧,就像阿娘刚离开时那样。” 瑞雪轻笑,伸手揽过瑞安,轻轻拍着他的背。 “瑞安你长的真快,都快与我一样高了。” 瑞安抽了抽鼻子:“还不够快。对不起,我不能送阿姊出门了,阿姊去了宁王府要照顾好自己,等休沐的时候,我一定去看你。” “嗯。” 送走瑞安,瑞雪心里闷闷的,蒋淮果然歹毒,惯会在人心里最软的地方扎刀子。 姐姐嫁人,不让弟弟参加婚礼,这是什么为人父的能做出来的事。 夜里寒风起,绵密的秋雨牛毛毡一样铺展开来。 直到大婚这日早晨,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瑞雪早起上妆,敷脸绞面,描眉画眼,天气阴沉,她便困的不行,全程都在迷离状态。 直到七八斤重的头面礼服,上了她的身,她才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蒋淮的面子工程,做的相当不错,大婚的流程一步也不能差。 圣上派了得宠的娘娘皇子,来相府道贺。 这些是男方的亲属,本该去宁王府等着瑞雪才是,不知怎的,全都一股脑的来了相府。 圣上给的颜面,蒋淮自然得接,一时间相府蓬荜生辉,在京都城里的声望,又上了一个台阶。 瑞雪坐在屋里等吉时,只觉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得知自己这身行头,一直要穿到晚间新郎挑了盖头才能卸下,心就凉了半截,她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临近正午,外头响起了爆竹声,宁王府接亲的队伍来了。 蓉娘带着一班贵女前来为瑞雪送亲,瑞雪蒙着脸,也分不清谁是谁。 只觉得叽叽喳喳,吵的脑子都快炸了,被喜婆牵着,在一众女孩子欢天喜地的祝福声中上了一顶小轿。 去前院拜别父母,接受宾客们的祝福,被一个男人接走,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步骤就是这么个步骤,流程瑞雪也记的清楚,只希望快些完事,她好脱下这一身重负。 在喜婆的指引下,跪完这个拜那个,只是她身边这位新郎好些有些不对劲。 怎么总与她错开站着,她磕的起劲,那人却一动不动。 好容易结束了,那人牵起另一头的红绸,还是与她错开身位。 走到花厅门前,有麽麽上前背起瑞雪,将她送出相府,这事本来该由瑞雪的兄弟来做,可瑞安昨日就被送去了国子监。 从花厅到大门的这段路,瑞雪觉得格外漫长。 厚厚的红毯铺地,两侧不断传来恭喜祝福的声音,噼啪作响的爆竹让瑞雪头痛欲裂。 她没有丝毫喜悦,一股让人窒息的无力感,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爬满她的全身。 就在瑞雪觉得自己是真的要窒息的时候,一只熟悉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瑞雪没有犹豫,握住那只手,上了停在相府门前的花车。 她不知道,今日这场婚事,是真的震动整个京都,人们期待今日,比期待中秋还要多些。 圣上的面子,相府的面子,促使这场婚礼格外隆重豪华,不仅相府,整个京都城里都到处张灯结彩,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圣上也是个省钱小能手,他这样一折腾,你都不好说是为了庆贺中秋,还是为了亲侄儿的婚事才弄的这样铺张。 上了花车,瑞雪便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好好的喘了几口气。 小杏有些无奈,见瑞雪是真的不舒服,便想松松她的腰封让她轻快些。 小桃却拍打小杏,不让她乱动。 “这身衣裳多难穿,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小姐你在忍忍,还未见到新郎呢,不要弄乱了。” “啥?今天来接我的不是宁王?”瑞雪拆发冠的手停下了,声音有些大,跟在车边的喜婆,咳了几声,提醒瑞雪注意些。 小桃皱了皱鼻子:“嗯,是那个长得像狐狸的男人。” “宋,宋时渺?”瑞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宁王有病在身,不方便亲自来迎她过门,也没必要随便找个男人替他娶亲吧。 听怀玉说,宋时渺是宁王府请的礼宾,专门替他操持这次婚仪的。 宁王他敢这样搞,明显就没把这个婚约和左相放在眼里。 第六十三章 这就是家了 瑞雪叹了口气,靠在小桃身上休息。 这身衣裳美是美,但也太过沉重修身了,总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裹的移了位。 又想到今日这场大婚,到现在新郎都未曾露面,这对瑞雪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虽然她也想过,宁王对这婚事是十分抵触的,但迎亲这么重要的事都不亲自来,却是瑞雪没想到的。 她还要扯宁王的虎皮做大旗呢,相识的第一步,人家就避开她了。 入了府,想与他搞好关系,怕是还要费些周折。 她时间紧,任务重,若是宁王不配合,这让她以后的工作要如何展开。 花车离了相府,并未直接朝宁王府去,沿着京都城里的主要街道,吹吹打打的慢慢前行。 路边有早就等着讨喜的大人孩子拦车,便有专人朝他们抛撒铜钱糖果之类的彩头。 人声鼎沸,如过年般热闹。 今日还是阴雨天气,可人却一点也不见少。 走完几条主要街道,才慢慢安静下来,吹奏的乐队没了动静,耳朵终于能清静一会了。 在车里闷了大半天,瑞雪掀了窗帘一角,外面的细雨已经停了,阴云还未散去,空气清爽,让她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这会已近黄昏,瑞雪又探了探头,发现热闹的迎亲队伍,散的差不多了。 相府抬出来的嫁妆,没了踪影,前头那匹应该坐着新郎的高头大马上,空无一人。 原本一直跟在车边的喜婆都不见了。 天越来越黑,瑞雪的花车拐进一条巷口。 枯黄的蒿草,破败的院墙,没有街灯装饰,没有喜悦祝福。 车子吱吱呀呀的往前行进,只有寒凉的秋风裹夹着潮湿的寒气呜呜的吹着。 瑞雪不像是去结婚的,像是正在一步步走向幽冥地狱。 不多时,车子停了下来,前头传来温润的声音。 “宁王妃,咱们到了。” 小桃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慌忙扯着一直攥在手里的盖头,要给瑞雪盖上。 瑞雪一把挡开了:“盖什么盖,他连迎亲都不来,怕是手断了,也揭不了盖头。” 小桃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杏已经开始帮瑞雪提裙子了。 “愣着干嘛,下车!以后这就是家了。” 瑞雪一把掀开车帘,一露脸,便有七八双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门前的石狮子换了,大门也重新修整过,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光影拉扯着门前的人如妖魔鬼怪般张牙舞爪。 院子里黑洞洞的,即无光影,也无人气,宁王府是鬼宅,这话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亲~!晚上来体验更佳哦。 瑞雪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车下那人朝她伸出的手跳下花车。 厚重的礼服,早已经被她扯散了,头面也拆的七七八八,打着卷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随风飘散,那一脸精致的妆容也花的不成样了。 瑞雪这一身乱七八糟的造型,不像新娘,像女鬼。 往宁王府门前一站,还真是相得益彰,格外适配。 门前那七八个汉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步步朝府里走去的瑞雪。 这就是宁王妃,将来要与他们将军相伴一生的人。 虽没见过正经婚仪,但新娘子的出场方式,不该是这般模样吧。 年龄是小了点,可看这架势,将军以后会不会吃亏啊。 骨玉急走两步,吩咐愣在门边的惊风去点火盆。 惊风从瑞雪身前经过,瑞雪瞧那身影十分眼熟,身旁的小桃已经攥紧了瑞雪的胳膊。 轻声说道:“小姐,是恶霸呀。” 瑞雪反应过来,看样子,那日是闹了个乌龙。 惊风的火盆还没燃起来,瑞雪便已经绕过他朝里面走去了。 不过是场利益的交换,没必要搞的那么认真,需要她演的那部分,她已经演完了。 剩下的,随便吧。 骨玉叹了一声,急忙跟了上去,引着瑞雪朝新房走去。 秋风习习,吹散满天阴云,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幽蓝的夜幕之上。 是了,今日不但是她大婚,还是该阖家团圆的中秋。 望着满目的破败与荒凉,她真的可以把这里当成家吗。 院子里倒是灯火通明,屋子房舍也都是被修缮过的,不见家丁仆从,也没人上前恭喜道贺。 月光皎皎,到显得这里宁静清幽。 左手边的屋子亮着灯,花窗上映出一个有些清瘦的身影,听到院里的动静,便不见了。 宋时渺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椅子里:“你真的不过去看看,不去接亲就够叫人伤心的了,连盖头都不去揭吗。” 赵丰年不答,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眼。 “他已经对北境出手了,答应北阙让出那片草场,北境各县郡的官员也有要调动的迹象,我不能再耽误了,要早些回去才行。” 宋时渺有些气恼,晃动的二郎腿也停了下来。 “整日的北境北境,你离开这半年,天也没塌下来,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 见赵丰年不理他,又开始嘴贱。 “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烛,人我替你接来了,这事你不会也想让我替你代劳吧。” “咻”地一声,一颗干了的桃核,不偏不倚的打在宋时渺的门牙上。 “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你不要满口胡言败坏人家清誉,我不去自有我的道理,以后她若想离开宁王府,能少惹些闲话。” 宋时渺捂着嘴跳了起来。 “你个臭瞎子,我替你忙里忙外的照应,你不谢我便罢了,还敢打我。” “清誉,你怕不是想太多了,她现在已经是宁王妃了,谁会在意是真是假,你两现在已经绑在一辆车上了,你还想与她撇清关系,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赵丰年皱了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宋时渺说的话:“那你要我如何。” “至少对人家好些吧,她也是被家族丢出来的棋子,现在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你若真不想害她,至少承认她宁王妃的身份。” 赵丰年不语,眉头却松开了些,见宋时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走。” 宋时渺从药箱中拿出一小坛酒来,白瓷的瓶子上,画着朵朵桃花。 “今日是中秋,我允你喝两杯,这酒可是难得,你确定让我现在就走?” 第六十四章 新婚 瑞雪推开房门,屋里布置的舒适奢华。 那些她与怀玉亲自挑选的家具摆件,合理的安置在新房里。 圆桌上摆着酒菜,但已经凉透了。 骨玉站在门前,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新婚夜,要新娘以这样的方式入府,新郎也不愿露面,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可他是宁王府的管事,也只能在心里替这个女孩子惋惜了。 “夫人早些安置,若有什么需要,喊我就是。鄙人姓夏,名骨玉,是宁王府里的管事。” “夏骨玉!” “正是。” 瑞雪忍不住朝骨玉走近了些,这就是怀玉的弟弟,怀玉为了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若是换成自己,恐怕是做不到怀玉那种地步。 不过他这话说的让瑞雪有些来气。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啊,早些安置是什么鬼,虽然她也没期待什么。 但自己不该见新郎一面吗?有事喊你,你能解决什么问题。 骨玉被瑞雪看的有些发毛:“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瑞雪推开门站在院里:“我要见新郎。” 赵丰年刚举起的酒盏微微晃动,清冽的酒香随着洒落的琼浆飘散开来。 他一动不动,侧耳倾听院里的响动。 骨玉抬头,从头至脚看了看瑞雪的形容。 瑞雪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上头了,上头了,光顾着生气,忘了自己还没收拾利索。 要与宁王搞好关系,不能冲动,第一次见面,要给人留个好印象才行。 有些泄气的退了回去:“他若是病的严重,我明日过去看他也是可以的。”话落啪地关上了门。 屋里的宋时渺憋不住笑出声来:“我就说这丫头有意思,还真会为你开脱,你不去迎亲,她以为你病的起不来床了。” 赵丰年不语,唇边却有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酒香醇,咽下还有隐隐回甘,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 小杏出了屋子,在院里巡视一圈,感觉院外有人巡逻,虽然动作很轻,她还是捕捉到了。 如今又换了新环境,她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保护好小姐才行。 赵丰年与宋时渺在屋里饮酒,院外的响动却一丝一毫也没有落下。 烧水,热饭菜,有人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走动。 甚至连屋里女孩子的嬉笑声,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以往他会觉得那些声音扰人清静。 今日不知为何,闻着酒香,却觉得这声音让他的内心有一丝平静。 白瓷的酒坛空了,院里的响动也平息了。 赵丰年摩挲着酒坛上的纹路,想到宋时渺的话。 对她好些吗?不与我产生任何瓜葛才是对她好吧。 第二日,瑞雪睡到日上三竿,没人叫她早起,也没人催她练字。 秋日的阳光细细碎碎的洒进屋里,瑞雪卷着被子,在大床上滚了一圈。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小杏听见卧房里的动静,端着铜盆进了屋。 “小姐醒了,起来洗漱吧,早饭都凉了。” 吃过饭,瑞雪精心打扮了一番,看着镜中还算端庄的自己,点了点头。 是时候去见一见自己这位郎君了。 一开门,瑞雪就有些惊呆了,她这是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七八个壮汉,散落在院子各处,有挂树上的,有骑墙头的,还有在花圃里比比划划的。 这头一有动静,七八双眼睛就看了过来。 瑞雪有些方,小杏却好似见怪不怪了,扶着瑞雪朝院里走去。 很快啊~!汉子们便排排站好,似乎是要接受瑞雪的检阅。 瑞雪哪见过这种阵仗,尴尬的保持微笑,频频点头。 想起怀玉说过,府里有宁王的亲兵,应该就是这些人吧。 怪不得身上有杀气,上次遇见那个小桃也打不过,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军人,打不过也是十分合理的。 瑞雪对这些汉子是十分钦佩的,一个个的都还这么年轻,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确实可敬。 幸好怀玉替她准备了礼物,即便不为与宁王拉关系,她也是要对这些最可爱的人好些的。 骨玉为瑞雪一一介绍,瑞雪也十分真诚的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结结实实的刷了一波好感,就是没见那日与小桃打架的那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待人都散了,瑞雪便叫骨玉引自己去见宁王。 “夫人莫急,宁王入宫了,大约午时才能回来。” 瑞雪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环节。 大婚后,应该是他们夫妻一同入宫谢恩的,她的名字要上赵氏宗祠。 怎么连这一步都省略了吗,那她这个宁王妃,到底有没有被官方认证。 忽然反应过来,这宁王并不是因为病的不行才不去娶她的。 就这么怕与她扯上关系,才叫别人去接新娘吗? 心头疑虑重重,只觉得这宁王府的工作也不太好展开啊。 既然人不在,她也见不着了,回屋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开始整理带来的嫁妆。 除了她自己带的,和怀玉提前送来的,许多东西在街上转过一圈后,又原封不动的回了左相府。 瑞雪心里有数,怀玉早就与她通过气了。 整理好银票地契,瑞雪从书桌里抬起头来。 “杏,怎么一上午没见小桃。” “她回庄上了,之前不是与小姐商量好的吗。” 瑞雪捏了捏酸胀的脖子:“哦,我给忘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小杏看了看漏刻:“差不多了。” 瑞雪起身活动筋骨:“那就等他们回来再做饭吧。” 此时宁王府的大门前,两拨人正在对峙。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与一群人正在对峙。 惊风神色不明的盯着人群里那个面熟的丫头观瞧。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宁王妃又是什么人。 他叫宋时渺去打听红袖招,可宋时渺说根本没这么个组织。 这一群有老有少,搬箱抬柜的跑到宁王府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小桃心大,根本不认得赵丰年,想到昨日小姐说,那人也不是恶霸,应该是府里的护卫,便理所当然的使唤起两人来。 还对蒙着眼的赵丰年十分嫌弃,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当什么护卫。 “愣着干嘛,快开门啊,这么多人等着呢。” 第六十五章 爱咋咋地吧 赵丰年愣了一瞬,他记得这个声音,是新娘子的丫鬟。 越过挡在他身前的惊风,抬脚朝旁边的小门走去。 小桃哎了两声,却不见他回头,嘀咕了一声:“真没眼力见。”又使唤惊风去开大门。 惊风还未开口,大门就打开了,骨玉带着换了崭新衣裳鞋袜的汉子迎了出来。 人群里山羊胡的老汉,腰间挂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小算盘,走起路来噼啪作响,上前与骨玉寒暄。 “夏管事,鄙人乃宁王妃的管事账房,免贵姓钱。往后要一起共事,还请多多担待。” 骨玉看了看停在巷子里的车队,和训练有素的众仆从,挤出笑来:“好说好说,里面请吧。” 小桃与谷廉同行,跟在老钱身后,小嘴叭叭的,轻声与两人说着宁王府里的破败,和小姐新婚在这里受的委屈。 骨玉觉得十分羞臊,先他们一步入府的赵丰年也加快了步伐,身后噼啪响起算盘珠拨动的声响。 骨玉转身去看,只见三人已经停住了脚步。 一边对院里的破败指指点点,一边出言策划该如何改造,还有人翻开小本认真记录。 老钱见到瑞雪的时候,她已经得了信出来迎他们了。 许久未见,站在秋日暖阳里的瑞雪闪闪发光,气色红润,眉眼带笑,比在庄上时看着开朗了许多。 看来老药说的是真的,小姐是性情大变了,不过这样真好啊,有当年大夫人的影子。 瑞雪看着已经跟进来的车队,有些吃惊。 “钱老,我只说带些吃用过来便好,怎么拉了这么些东西。” 老钱摆了摆手:“都是用的上的,小姐不必操心,跟来的这些人里,小姐挑些顺眼的留下,其余人忙完这边的事自会回去。” 瑞雪点头应好,吩咐跟在骨玉身边的小伙子,去前面的馆子订几座席面送来。 小六眼睛发光,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瑞雪没想到庄子上会带这么多人过来,小杏准备的那些食材怕是不够吃的。 大婚前怀玉与她商量,她嫁进宁王府,相府是要陪嫁些丫鬟婆子随她一同入府的。 可相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蒋淮的人,跟着她过去帮不上忙不说,说不得还会坏她的事,不如一个都别带。 想到以后要在京都城里开展事业,不如就调些瑞雪信得过的人过来,省下传递消息的时间,瑞雪也能有个帮衬。 厉羽得了消息就开始着手安排,其实瑞雪不说,他们也是要送人去宁王府照顾瑞雪的。 人员贵精不贵多,很快名单就送到瑞雪手里,老钱是瑞雪要求一定要来的。 绾绾在庄上生活的许多细节,瑞雪还是想不起来,许多生意上的往来和账目,瑞雪也没有完全掌握。 有老钱在,她才能更好更快的规划接下来的各项事宜。 与碧水的通商近在眼前,她不想错过赚钱的好时机。 她也不相信她嫁了人,蒋淮就会轻易的放过他们,手里的底牌越多,将来对上蒋淮才越有利。 瑞雪引着老钱往院里去,老钱走两步叹一声,有些不忿的频频朝骨玉看去。 骨玉如芒在背,这宁王妃的娘家人也够厉害的,他自然知道瑞雪不止相府嫡女这么简单,但有些事却是连云良阁也探查不出来的。 连宋时渺都以为,十八里铺和那个很会赚钱的庄子,是蒋淮的产业。 却不知真正的主人,是这个刚满十六的小姑娘。 老钱忍了又忍:“小姐,这里也太委屈你了,你该早些与我们说的,也好提前过来操持。” 骨玉轻咳了一声:“钱管事,如今不能称呼小姐了,在府里要唤夫人才是。” 老钱白他一眼:“哼!”转身朝后面的车队喊道:“阿大,你去四处转转,挑处最大的院子,抓紧时间修整了,一定要让小姐住的舒适才行。” 小姐两字,喊的特别大声,似是专门要与宁王府对着干一般。 阿大应了声“好”三两下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骨玉有些无奈,他这个宁王府的管事还不如别出现的好。 车队在院门前停住,瑞雪瞧了瞧,这院子怕是放不下这么些东西。 “夏管事,府里可有仓库,我瞧着院里是放不下这些东西的。” 骨玉张了张嘴,他能说什么,这间能住人的院子还是他好不容易才收拾出来的。 老钱一看就明白,这宁王府里啥都缺,他们小姐嫁进宁王府,真是太委屈了。 也不理会骨玉尴尬的神情,叫过在一旁与小桃咬耳朵的谷廉。 “你去看着拾掇,别给小姐添麻烦。” 骨玉泄了气,这是直接越过他,要接手宁王府了吧。 王爷呢?你是宁王府的主子啊,不出来说句话吗?他哪里知道赵丰年早躲到亭子里看战报去了。 不管了,摆烂了,爱咋咋地吧,他终于理解阁主面对王爷时总会暴跳如雷的心情了。 可他是宁王府的管事啊,忍吧,扬起笑脸,随谷廉去找府里能用的库房。 留了三辆车,有小姑娘和小小子从车上抬下米面蔬果,种类齐全,品目繁多。 每辆车下都铺着厚厚的冰块,都已经这个季节了,还能搞的到冰,真叫瑞雪有些震惊。 小杏擦着手,从院里的小厨房出来,看着呼呼啦啦这么些人还有些吃惊。 人群里有她的小姐妹,递着眼神打招呼。 这三车吃食,小厨房里也是摆不下的,老钱一跺脚:“挖,给我挖个地窖出来,有冰镇着能多吃些时日。” 赵丰年坐在亭子里,手里握着战报,可怎么也看不下去。 宅院里再没了往日的宁静,到处都有他不熟悉的响动声传来。 他有些心烦,却不是因为那些响动。 手边放着一册文牒和一盒印信,那是今日他从宫里带出来的。 是瑞雪心心念念的官方认证,她人未到,也还是正儿八经的上了赵氏宗祠,名字写进了老赵家的族谱。 赵丰年有些踟蹰,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交给姑娘。 他今日才有些理解宋时渺对他说的那些话,无论他做什么,两人都是绑在同一辆车上的人了。 第六十六章 初见 老钱和瑞雪在屋里对了对最近庄子上的账目,相互交换了一下两边的信息。 老钱放了心,小姐还是以前那个小姐,心思细腻,目光长远,只是比以前更好了,也比以前爱笑了。 之前只听老药说,他还有些不信。 小杏进了屋,问瑞雪要在哪里用饭,老钱也准备起身离开。 瑞雪忙道:“摆在院里,大家一起吃。” 老钱有些诧异:“小姐不用操心我们,都是自家人,自己安排就是了。” 瑞雪上前扶住老钱:“正因为是自家人,今日才要一起吃顿饭的。你就只当是我为了新婚,补的酒席吧。” 想到小桃说昨日小姐入府的情况,老钱心里便酸酸的,他们如珠似宝偏疼关爱的小姐,为了他们竟要受这样的委屈。 见瑞雪与他亲近,眼泪都快下来了,一定要助小姐达成心愿,他们这几把老骨头还能拼一拼。 小杏得了吩咐,开始在院里摆宴席。 骨玉插不上嘴,只好吩咐那些个傻乎乎的汉子去搜罗能用的桌椅板凳。 宁王妃的新衣裳是好穿的吗,真是一点也不懂眼色。 惊风换好新衣裳,过来这边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乱糟糟的景象。 院里挖坑的挖坑,抬桌椅的抬桌椅,他那些身经百战同袍,被一个小丫头使唤的滴溜溜的转。 刚想退出去,就被人喊住了:“你,看什么看,就是你。去找块石头来,垫桌子,这桌腿都朽了,放不稳。” 惊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子,刚抬起的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想到那丫头铁做的脑壳,下巴便隐隐作痛,心中默念,溜了溜了,就要撤。 骨玉抹了把额上的细汗,有些同情的拍了拍惊风的肩。 “中午想吃顿好的吗?想的话就别愣着了。” 惊风想拉住他,问问王妃这样折腾,将军那头怎么说,骨玉便向风一样从他眼前溜了。 看了眼这些个不争气的兄弟,转身朝荷花池那边去了。 今日这顿饭,瑞雪心里是有计较的,她以后要已宁王妃的身份生活,就注定绕不开宁王。 即便那人抵触排斥自己,两人已经成了婚,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两家合一家,她还有许多事,需要宁王府这个门面协助自己。 就像她之前计划的那样,要是不能成为朋友,那就把宁王发展成合作伙伴。 只要是个生活于世的人,就不可能无所求,她有信心,宁王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今日这顿饭,就像是企业开张前的奠基仪式,主要人物必须到场,以后大家才好合作分工,共同进步。 瑞雪深吸了一口气,捧着为他准备的礼物,去邀请宁王与自己的家人们见见面。 院里忙乱,也无人注意瑞雪,推开左边屋子的门,屋里光线有些暗,遮光的纱帘都未曾拉开。 有淡淡的酒气和药香味朝瑞雪扑来,屋里陈设简单,家具老旧,也没什么装饰。 书籍酒坛,很随意的到处摆放。 榻边的衣架上,挂着簇新的大红色礼服,这身衣裳,他怕是看都没多看一眼吧。 瑞雪放下两身常服,离开院子朝荷花池那边走去。 她问过骨玉了,若王爷不在屋里,那肯定就在荷花池那边吹风。 踩着已经被人蹚出来的小路,瑞雪寻思着初次见面要说些什么才好。 “你好,我是你的娘子蒋瑞雪。不行不行,太正式了。” “嗨,宁王,我是蒋瑞雪,以后就是你的娘子了。不行不行,太另类。” 瑞雪碎碎念着,自言自语的嘀咕,被不远处的赵丰年一句不拉的全听见了。 他居然有些紧张,完全没注意身边的惊风都与他说了什么。 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原本搭在膝上手,也有些无所适从。 惊风看出将军有些紧张,他也没说什么啊,莫非是与红袖招有关,难道王妃真是江湖中人。 可面对北阙的千军万马,将军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刚要出声询问,便听见有女孩子碎碎念着朝这边走来。 啊,将军是在紧张王妃吧,可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怕的,他是要留下,还是离开好些。 王妃的身份存疑,还是留下吧。 瑞雪瞧见遮了纱帘的凉亭,步子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一下衣冠。 给自己打气:“自然些,不用紧张,他不是吃人的妖怪。” 活动了一下五官,露出端庄的假笑,在亭子外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下拜。 “宁王福寿安康,小女蒋瑞雪前来拜见,方便与您说几句话吗。” 一秒,两秒,五秒过去了,亭子里还是没有声响,瑞雪装不下去了,索性起了身,她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这样不近人情。 隔着纱帘看去,亭子里有两个僵住的人影,一动不动也不吱声。 瑞雪三两步走上前去,掀开纱帘进了亭子。 瞳孔微缩,只见一清瘦的男子,一身黑衣侧身坐在亭子边缘,一手握着书册,一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 那腰,那腿,那身材,让瑞雪有些想咽口水,虽然白纱遮眼,但只看侧面露出来的那部分,也是精雕玉琢,人神共愤啊。 瑞雪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王,王爷,我是来请你过去吃饭的。” 赵丰年的手指动了动:“王妃不必如此客气。” 我的天哪,瑞雪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领兵打仗的将军,声音也能这么苏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今日她非要瞧个明白不可。 不由自主的就往赵丰年那边移,歪着身子想看他的正脸。 一时不查,腿被旁边的石墩子给绊了一下,怪叫着,展开双臂就往人赵丰年的身上扑去。 赵丰年条件反射一般,脚尖一点,人就落在亭子外面了。 眼看瑞雪的门牙就要磕在栏杆上,还是惊风眼疾手快,将一旁的官蝶甩了过去,才算保住了瑞雪的牙。 但这一跤也跌的不轻了,膝盖磕在地上,整个人趴在赵丰年坐过的地方,手里还拽着赵丰年遮眼睛的白纱并几根乌黑坚韧的长发。 这人叫她丢的,瑞雪想现在就找个地方死一死。 说好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呢,她这是给宁王大人留了个什么第一印象。 第六十七章 宁王莫慌 赵丰年刚一落下,就暗道一声不妙。 亭子外面就是荷花池,如今叶败花落,水浅泥深。 被瑞雪扯过的头皮隐隐作痛,正午的阳光刺的他眼睛生疼。 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他的双脚就已经陷进了泥里,冰凉的池水没过膝盖。 他抬手挡了挡光,用力一挣,却发现软烂的泥叫他陷的更深。 轻叹一声,唤了“惊风。” 惊风站在亭子里,看着有些狼狈的王妃,正考虑要不要去扶一把。 便听见将军正在唤他,扭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瑞雪抬头去看,宁王大人正波澜不惊的慢慢下沉,想起那日与小桃困在池子里的情形,忙大声喊道。 “宁王莫慌,千万别挣扎,我马上来救你。” 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冲出亭子,惊风已经把赵丰年从烂泥里拽出来了。 两人只几步之遥,在瑞雪眼里,赵丰年很高,自己大约只到他肩膀。 他一手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扑在他面上的阳光,也挡住了瑞雪最想看清的眉眼。 被打湿的衣衫,更勾勒出他清瘦却看起来十分有力的身躯。 瑞雪十分抱歉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庆幸。 还好他有眼疾,没看见自己刚才狼狈的模样。 不过自己害他掉进池子里,他这会应该很生气吧,道歉没什么意义,想法子补救吧。 “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干净衣裳来。” 赵丰年的语气有些冷,朝瑞雪伸出了手:“拿来。” “什么。”瑞雪有些懵,膝盖上的伤处很疼,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不知道赵丰年管她要什么,一瘸一拐的朝他靠近了些。 赵丰年皱了皱眉,很怕她又往自己身上扑,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纱。” 瑞雪头皮发麻,转身想跑。 不至于吧,是你自己要往池子里跳的,怎么一上岸就想要我的命。 其实赵丰年说的是,瑞雪手里遮光的白纱,瑞雪听成了“杀”以为宁王恼羞成怒想宰了她。 腿上带伤,跌跌撞撞的没跑两步就跌倒在枯草丛里。 心道,吾命休矣。 惊风几步就追了上来,一把拉起瑞雪。 “王妃何故惊慌,将军是要你手里的白纱,他的眼睛见不得强光。” 瑞雪这才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嘴角抽了抽,将白纱递给惊风,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干嘛不说清楚,怪吓人的,我还以为他要杀我灭口呢。” 惊风回过头来,十分认真的对瑞雪说道:“将军从不滥杀无辜,王妃若是没做错事,何必心虚。” 瑞雪缩了缩脖子,害他变成落汤鸡,算不算是做错事呢。 见赵丰年湿哒哒的站在秋风里,又怕他伤风感冒。 宅子里如今到处都是人,也不好叫他回去梳洗,被人瞧见,失了宁王的颜面。 刚想说让他去亭子里避风,自己去给他取干净衣服。 赵丰年便好似没什么所谓的,遮好眼睛转身离开,吩咐惊风将亭子里的宫碟和印信交给瑞雪。 瑞雪瘸着腿追了两步,宁王这下是真的很讨厌她了吧,看样子想做朋友是不成了。 见他走的又快又稳,也不需要人搀扶引导,那些说他眼瞎的传闻也不是真的。 应该是视力受损,怕见强光而已。 惊风从亭子里出来,赵丰年已经走远了,瑞雪没勇气追上去,今天只能这样了,以后再想法子弥补吧。 捧着惊风交给她的东西,又高兴起来,虽然今天丢了人,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这个官方认证是很重要的。 自己没去宫里谢恩,宁王也把这些给她要来了,瑞雪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惊风,我可以叫你惊风吧。” 惊风点了点头:“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我给王爷做了两身常服,放在他屋里,你去拿了给他换上。落水受了寒凉容易生病,一会你来小厨房找我,我熬些姜汤给他喝。” 惊风的内心有一丝震动,糙汉子的脑壳,像是被人钊开了一道缝隙。 他们是糙,但并非感知不到人情冷暖,以前接触的少,一群大老爷们也不知什么是体贴。 看着瑞雪对将军发自内心的真诚关怀,惊风居然有些开窍了。 他们或许笨嘴拙舌,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谁是真心对他们好,心里门清。 指了指瑞雪裙摆上的血污:“王妃,你的伤,不要紧吧。” 瑞雪胡乱摆着手:“我没事,你快去照顾王爷吧。” 惊风点了点头,追着赵丰年去了。 瑞雪眼里含着泪,随便找了根棍子拄着往回走。 这腿是真疼啊,都流血了,八成是磕破了皮。 走一半,碰上风风火火的小桃,不知怎的,忍了一路的眼泪就下来了。 小桃扶住有些狼狈的瑞雪,炸了毛。 “这是怎么了?小姐出去为何不叫我。有血迹,伤哪了?” 话还未说完,便一个公主抱将瑞雪举了起来,甩开步子往院里跑去,脸崩的紧紧的,表情格外严肃。 瑞雪泪还没干,又觉得自己今日是真的好笑,噗嗤笑出声来。 “我没事,就是磕破了腿。你别闹出太大动静,大伙都在呢,失了面子。快别跑了,先放我下来。” 小桃刹住了车,轻轻将瑞雪放下:“都出血了还说没事,再出院子一定要叫上我和小杏,有人陪着你,我们才能放心。” 瑞雪点了点头,在小桃的掩护下,回屋简单包扎梳洗,换了身衣裳。 马不停蹄的去小厨房熬了一罐子姜汤,又拿了几块以前做的糖果放在旁边,等着惊风过来拿。 想到赵丰年八成是不会过来同他们一起吃饭的,便单独为他准备了一个食盒。 院里院外忙碌的众人,见瑞雪亲自上手,都有些无所适从。 小桃小杏却已经习以为常了,示意大家不必在意,该干嘛干嘛就是了。 当瑞雪为赵丰年准备的姜汤,饭菜,摆到他面前的时候,赵丰年是有些诧异的。 他不太明白,这个被家族当成棋子一样抛弃的姑娘,为什么想接近他,讨好他。 难道不该恨他,厌恶他吗。 第六十八章 意外 微黄的姜汤冒着热气,让赵丰年想到他每日喝下的苦药汤。 抬手捏了颗旁边碟子里色彩明丽的糖球放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混合着水果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赵丰年弯了弯嘴角,又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 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食盒问道:“酒呢?” 惊风不敢说,他让王妃把那一小坛温好的酒收了回去。 “宋时渺不让将军饮酒,将军还是少喝吧,要先顾好身体。” 赵丰年露出一丝诧异:“你的话何时变多了,又何时肯听宋时渺的话了。” 惊风一时也说不明白,只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依着将军了。 不愿吃药是,想喝酒也是,以前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可现在他认为这些对将军身体无益的事,他是该劝着些才对。 赵丰年揉着自己的额头,先前的强光让他有些头痛。 嘴里的糖,完全融化了,口齿间满是清甜的气息,他有些喜欢上这种滋味。 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轻声道:“走吧,王妃亲自邀请,总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惊风愣住了,心里却有些欢喜,见赵丰年穿的是他的旧衣裳,忙问:“将军怎么穿我的衣裳。” 赵丰年步子顿了顿:“新的不合身。” 二人走到院子近前,便听到瑞雪清亮的声音。 “这顿饭,昨日就该与大家一起吃的,虽说咱们错过了中秋,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团聚也是极好的。” “我既入了宁王府,得你们一声夫人,王妃,小姐,便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在座的各位从今日起,就是我蒋瑞雪的家人。” 老钱轻轻拽了拽瑞雪的衣袖,示意她可以了,再说下去就有些过了。 从来只听说过仆从对上位者效忠的,却没听过上位者对仆从们立誓言的。 莫非这是什么新的驭下手段,听着是有些激动人心,但自家人实在没必要这般。 看了眼专门被瑞雪安排在上席的几个莽汉,心中了然,想必这是小姐说与这些人听的。 这些从军营里出来的汉子,大约是喜欢这样直白的表达方式,看他们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就明白了。 这样也好,能拢住他们,小姐以后在宁王府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些。 瑞雪收到老钱的提示,她这番操作好像是有些超前了。 但是管他呢,姐姐要开启人生新篇章了,是真的很想有人能与自己一起庆祝。 赵丰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姑娘一句也没提昨日大婚的事,想必她心里是十分在意的吧。 宋时渺说,一辈子只这一次,他不去接亲,不愿见她,是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可还是将她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要对她好些吗,赵丰年也不知道。 瑞雪举起酒杯,想再来两句,院门就被人推开了。 赵丰年一袭黑袍站在门前,瑞雪便觉得有光朝自己照了过来,晃的她有些站立不稳。 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一点准备也没有,真叫人为难。 忙换上端庄的假笑,匆匆迎了上去。 “王爷来了,就等您开席呢,快请上座。” 瑞雪觉得自己已经很有礼貌了,可落在旁人眼里,却觉得王妃有些过于热情了。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王爷拉拉扯扯,虽然已经是夫妻了,但这样不合规矩。 瑞雪哪里想的到那么多,她着实没想到赵丰年会来。 高兴之余还有些忐忑,怕他是因为自己害他掉进泥坑来找麻烦。 想着先拉他入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再生气,也不能当场对她发作吧。 好酒好菜,先哄他消了气,在谈合作的事。 赵丰年正要往里走,手便被瑞雪拉住了。 小小一只,有些凉,摩挲着他掌心僵硬的老茧,还有些痒。 他低头去看,只觉得稍一用力,那只小手便会在自己的掌心碎掉。 赵丰年的耳根有些热,慌忙想甩开,瑞雪却握的更紧。 众目睽睽之下,赵丰年一动不动,瑞雪有些着急,不会真的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转身踮起脚尖想与他耳语,却因为身高差了太多,看上去像瑞雪扑在赵丰年的怀里。 “我知道你生气,可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吃完饭,我保证会好好给你道歉的。” 赵丰年僵住了,他从未与一个女孩子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鼻息间有一股清甜的糖果味道,与嘴里的味道感觉很像。 这种不熟悉的感觉,让赵丰年有些害怕,很多年了,他都没有过怕的感觉。 他不喜欢,甚至有些厌烦,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便把瑞雪推了出去。 握剑杀敌的手,是何等力道,瑞雪毫无防备,仰面朝后退了几步。 一瞬间碗碟乱飞,乒乓作响,瑞雪被离她不远的小桃扶住,只觉得左肩胀痛,呼吸困难。 待她站稳,赵丰年已经被谷廉他们团团围住。 瑞雪的左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看着长了一截的手,八成是脱臼了。 可眼下的情况比她的胳膊更严重,两边就要打起来了。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瑞雪咬着牙颤声说道。 “冷静,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我要疼死了。” 谷廉等人听见瑞雪的呼声,退开了些,但依旧把赵丰年和惊风围在当中。 赵丰年的亲卫,虽一个个满脸惊诧,但还是摆出了迎敌的阵仗,将谷廉他们围了起来。 瑞雪又疼又急,“别打,刚才只是误会,我相信宁王并非有意对我动手的。先找大夫来给我的胳膊接上吧,实在太疼了。” 赵丰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只被瑞雪握过的手,他刚才做了什么?真是该死。 大步朝瑞雪走去,却被围住他的众人拦住了,他虽瞧不清他们的面目,但朝他投来的杀意却是那么真实。 骨玉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拉着谷廉的胳膊。 “王妃的伤势要紧,王爷会接骨,交给他吧。” 谷廉不动,死死盯着赵丰年,他才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伤害小姐谁也不行。 “就是他伤的人,凭什么交给他。” 第六十九章 王爷不对劲 赵丰年无视谷廉的威胁,沉声说了句:“让开!” 声音厚重低沉,威慑力十足,穿透耳膜,让人胆寒。 瑞雪忍痛皱眉,不会吧,不会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胳膊都被你弄脱臼了,还没消气么。 谷廉依旧没动,手上的桌子腿被他攥的更紧了。 赵丰年脚尖轻点,竟“咻”地一下跃了起来,踏着众人的肩头,直接朝瑞雪扑了过去。 瑞雪想跑,但看见护在自己身边的小桃小杏和老钱,他们是真想和宁王拼命了。 怕这个小心眼子的宁王对他们下死手。 不管是不是误会,她都不能让流血事件在自己眼前发生。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仰面迎上朝她飞来的赵丰年。 想象中的筋断骨折并没有到来。 赵丰年一手轻点瑞雪的额头,一手握住瑞雪脱臼的胳膊。 力道掌握的刚刚好,瑞雪停稳时,只听耳边“喀嚓”一声响,左肩钻心的疼痛便消失了,只余酸胀的感觉。 原来宁王不是想收拾她,只是要给她接骨。紧绷的情绪有所缓解。 赵丰年接好瑞雪的胳膊,便迅速退开了,他的那些个亲卫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换了阵型,护佑在赵丰年左右,一看就是准备战斗的姿态。 有白纱遮面,瑞雪看不出赵丰年面部的表情。 心累啊,这宁王的人性也太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先伤人,在救人,玩的一手好推拉,怕不是真有什么大病。 偏她有错在先,还不好开口质问。 赵丰年留下一句:“叫宋时渺来。”便转身进屋,听不出喜怒,也没有丝毫歉意,只是语气有些急。 老钱见瑞雪的胳膊已经接上,吩咐小桃小杏扶瑞雪回屋休息。 整理一下仪容,昂首阔步的朝赵丰年的屋子走去。 他倒是要问问,宁王到底什么意思,若容不下小姐,尽可明言,为什么出手伤人。 瑞雪怕又出意外,轻轻摇头说道:“钱老,别去,现在不是时候。” 老钱步子顿了顿,见瑞雪大汗淋漓,面色煞白,对赵丰年的愤怒又多了几分。 再看那几个莽汉,严阵以待的样子,确实不是时候。 留了谷廉等人守好瑞雪的屋子,其余人动作麻利的开始收拾院里的残局,他则叮嘱众人听小姐安排,转身离开了宁王府。 宋时渺和小六回来的时候,院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瑞雪吊着一只胳膊,吩咐起锅烧饭,折腾了大半天一口吃的都没下肚,好好的几桌席面全给糟蹋了。 浪费粮食,真是造孽啊,这笔账也得算在宁王头上。 宋时渺看了看瑞雪,又看了看赵丰年那屋,喊了声:“骨玉过来帮忙。”便直径朝瑞雪走去。 屋里瑞雪侧身坐着,宋时渺抬起瑞雪的胳膊检查。 小桃的白眼就没停过,左右看他不像个大夫。 “夫人安心,那瞎……宁王接骨的技术连我都自愧不如,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几日不要使力,不要搬抬重物,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 小桃鼻子出气,“说的轻巧,他怎么不断只胳膊让我们瞧瞧。” 瑞雪听出宋时渺话里的意思,瞧出宋时渺与宁王之间,并非雇佣关系那么简单。 小桃说出了她的心声,便没有阻止。 宋时渺的面上有歉意,心里已经将赵丰年骂了一百八十遍。 人家娇滴滴一个姑娘,他是怎么下的去手的,膀子都给人卸掉了,真是个大老粗。 小杏代瑞雪谢过,拖着的茶盘上放着一枚五两的小元宝。 “这是诊金,宋大夫收下吧。” 宋时渺眼睛一弯,也不客气,抓起元宝高高抛起再接住,就这么颠着朝赵丰年那屋去了。 赵丰年坐在矮塌上,右手紧握成拳,左手牵着大红喜服的一角轻轻摩挲。 他今日失控了,不是想对她好些的吗,怎么会出手伤她。 “赵丰年,你长能耐了,对女孩子也下得去手,我是不是与你说过对人家好些。你即便不想与她有什么牵扯瓜葛,也没必要出手伤人吧。” 赵丰年没法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她,没事了吗。” “你说呢,膀子都被你卸了。” “你好好给她医治。” “用你说!” 宋时渺将元宝揣进兜里,瞧见矮塌上放着的一套新衣裳,抖开来在自己身上比划。 “你穿有些小了,我拿走。” “不行。”衣裳被赵丰年一把夺走了,“这是她送的,不能给你。” 宋时渺被扯了个踉跄,眼珠一转,觉得赵丰年有些不对劲。 “你何时开始在意这些小事了,你穿不了,给我怎么了。裤子都与你穿过一条,一件衣裳你舍不得。” 赵丰年不语,只是将衣裳攥在手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姑娘道歉,或许宋时渺知道。 “我,我要如何补救。” 宋时渺假装听不懂,又去翻看做工细致的汗巾鞋袜。 “补救什么?” 赵丰年一边与他抢夺,一边轻声说道:“你别明知故问。” “哼,你早听我的,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这汗巾不错,你给我,我就告诉你如何让她消气。” “不行。”赵丰年十分坚决。 宋时渺停下争夺,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治疗期间不许饮酒,好好吃药。” 赵丰年顿了顿,闷闷的应了声:“行。” 宋时渺满意的点头:“首先,你得给人家道歉,最好送些礼物,安抚人姑娘的情绪。其次,对人家好些,她又不欠你的,别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赵丰年有些为难:“送礼物,送什么礼物。” “自然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呀。” 赵丰年若有所思,他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甚至不知道姑娘长什么模样。 只觉得她小小一团,像天上的云朵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到她,不害了她。 宋时渺见赵丰年又禁了声,这木头一样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院里的饭菜香气飘进了屋。 瑞雪故意的一般,招呼惊风小六他们过来吃饭,提也没提屋里的赵丰年。 第七十章 自己保重吧 宋时渺推开窗缝往外看,日头已然西沉,是到了晚饭的时间。 回头对赵丰年说道:“你抓紧时间吧,不然很可能会被饿死。” 掸了掸衣裳,推门朝院里走去。 汉子们都有些拘谨,他们在为今日将军伤了王妃的事感到抱歉。 可一个个傻乎乎的只觉得抱歉,实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来替他们将军表示歉意。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都清楚,包括将军跳进池塘里。 可那算什么事啊,战场上顶风冒雪,十天半月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 怎么将军落了个水,就对弱不禁风的王妃动了手,这不符合常理,肯定有误会。 但他们谁也没胆直接去问王爷,或是去与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王妃解释。 只能别别扭扭的夹在中间,好不为难。 瑞雪自然知道根本不关他们的事,她也没必要迁怒赵丰年身边的人。 其实她心里也根本就不恼恨赵丰年,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赵丰年根本不是故意出手伤她。 她也不能昨日嫁过来,就马上和人和离,宁王妃的名头她要用,逃不开要跟赵丰年有所接触。 总之不能因为这些事,把两人的关系搞僵了。 受点委屈就受着吧,谁叫自己现在还是个菜呢,想要与人掰手腕,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但自己也不能白疼,打不过,还可以诛心吗,让赵丰年心里不舒服,瑞雪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酒好菜的摆上来,哎,就是不给你吃,你若一直缩着,那便一直饿着。 赵丰年忽略腹中的饥饿,想起早前吃的那枚糖球。 外面的光线暗了下来,他取下蒙住眼睛的白纱,打开后窗翻了出去。 惊风听见响动,要跟去,被宋时渺一把拽住。 “不用管他,先吃饭。” 惊风顺势坐了回去:“那将军怎么办。” 宋时渺喝了一杯,扬起下巴朝瑞雪看去:“饿不死他。” 这女子很有些意思,看着温顺,整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不过赵丰年,你活该。 赵丰年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天边那颗最早升起又最晚落下的启明星。 难与日月争辉,却始终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光芒,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 晚风拂过他的眉眼发梢,身后是杂乱又带着些让人愉悦的说笑声。 女孩子的声音格外突出。 她说:“大家吃好喝好。” 她说:“我已经不疼了。” 赵丰年走进惊风的屋子,桌上的糖球,饭菜,包括那碗他不怎么喜欢的姜汤,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他抓起那身不怎么合身的衣裳,转身离开。 废弃的库房里,赵丰年转动机关,地板弹开,显出向下延伸的阶梯,燃了只火把,走了进去。 地下室的空间很大,一排排的多宝阁早已空置,积了厚厚一层灰。 赵丰年走到角落,捡起地上已经看不出模样的盒子,取出里面的几张羊皮纸,揣进怀里。 走出库房,他跳上宁王府里最高大茂盛的那棵榕树,在粗壮的树干上躺了下来。 如今已是深秋,树叶枯黄凋敝,一眼就能看见黑漆漆的宁王府里,只有一处亮着灯火。 院子不大,却充满了人气,有笑声传来,还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赵丰年恍惚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院子曾经也如今天这般热闹的让人安心。 阿娘吩咐人备酒菜,因为阿爹今日要从北境回来了。 他想快些见到阿爹,跟他炫耀最近学的本事,所以爬上这棵府里最高的树,眼巴巴的朝府门那边眺望。 可他们带回来的,只有阿爹的尸骨,他不信,阿娘也不信。 阿娘说,阿爹太粗心了,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她要去照顾阿爹了,让自己千万别恨她。 他想说,他怎么可能恨阿娘,可喷溅而出的热血,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赵丰年的呼吸有些急促,头也疼了起来,为什么要想那些事,明明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努力控制着情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些乎远乎近的说话声,笑闹声,不知怎的就变成战场上的嘶吼声,砍杀声。 如钢针一般,刺入他的大脑,也刺入他的心。 攥在手里的衣裳将要滑落,丝滑带着凉意的料子擦碰着他的皮肤,像是要从他手中逃离。 赵丰年一把攥住,低声呜咽:“不许你们离开我。不许……” 瑞雪自然不知她以为的诛心,会让赵丰年这样痛苦。 不过是小女子的把戏,冷落他,饿他一两顿罢了。 她都不知道赵丰年其实根本不在房里,十分卖力的表现自己的豁达开朗,表示自己愿意跟他好好相处。 若真的是个误会,他只需要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瑞雪就能既往不咎。 宋时渺觉得格外有趣,心里乐开了花,还故意配合瑞雪搞气氛。 心思细密的骨玉如坐针毡,他当然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但阁主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明知道王爷不在,还在这里架秧子起哄,戏耍王妃有瘾么? 开了窍的惊风也觉着有些不对,但他又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立场言语两句。 宋时渺这货还一直捅咕他,他也只能低头吃菜,与兄弟们多喝两杯了。 心中默念:“将军,你自己保重吧。” 酒宴过半,银盘一样的月亮升了起来。 秋风正浓,气氛正好,她这说了这么大半天,赵丰年的屋里还是没动静,连灯都没点。 也是,眼睛不好,点灯也是白费蜡。 瑞雪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把立场表示的很清楚了,他若不是个傻子,就该出来与自己和解。 一阵清风拂面,瑞雪有些酒意上头。 真是气人,要如何,到是给个话啊。 抬脚就往赵丰年那屋子去了,小桃小杏赶忙跟上。 瑞雪刚抬手准备推门,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赵丰年的身上有股秋日落叶的味道,漆黑闪亮的眸子星星一样落在瑞雪的眼睛里。 有那么一瞬,瑞雪觉得自己忘了呼吸。 赵丰年,你怎么敢长的比我还好看。 酒气翻涌,让瑞雪忘记自己来找他干嘛了,只是有些不想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第七十一章 送礼 赵丰年面无表情,他也终于看清了瑞雪的面貌。 只觉得的眼前这个明丽的女孩子,更像天边的云朵了,散发着糖球香甜气息的云朵。 先前被扎过的心,得了一丝喘息。 赵丰年不敢多看,因为他知道,飘在天边的云朵,不是深陷泥沼的他可以靠近的。 将手里的羊皮卷递到瑞雪面前。 “给你。” 瑞雪回了神,有些欣喜,这是要和好的意思把,忙伸手去接。 东西刚落在手里,赵丰年便关了门。 听到门外的女孩子在小声轻笑,这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吧。 他不知道瑞雪喜欢什么,能拿的出来的也只有这宁王府的地契。 自己早晚都要离开京都回北境去,这宁王府,不如就送给她吧。 想今日随她入府那些仆从的状态,或许没有自己,才是对她好些吧。 赵丰年如此想着,院里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 老钱一行,风风火火的进了院,瑞雪回头去看,有些吃惊。 庄上的五大管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看那架势是来找赵丰年算账的。 瑞雪有些头秃,她这好容易缓和了关系,不会又要打起来吧。 军营里的汉子,对危险,恶意的感知十分敏锐,刚才还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亲卫们,眨眼间就进入了状态。 只听得嗖嗖几声,便已经摆出了防卫的阵仗。 宋时渺依旧淡定,还有功夫再喝一杯,他也想知道这宁王妃到底有多深厚的背景。 瑞雪迎了上去,膝盖上的伤处,让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 落在厉羽几人眼里,就是瑞雪又受了宁王的欺负。 瑞雪刚要开口,就被老药截住了。 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搀扶住瑞雪:“小姐先回屋里去,让我给你看看伤。” 瑞雪想说我没事,这头她不在指定会起冲突。 老药给了瑞雪一个安心的眼神:“咱们明白小姐的意思,放心吧,交给他们就好,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瑞雪想想也是,既然要合作,她就不能被宁王认定是弱势的一方。 适当的给他露一些自己的实力,是很有必要的。 厉羽他们知道自己将来的打算,应该不会冲动行事。 厉羽,老钱和老千,一步步朝赵丰年的屋子逼近,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擦枪走火。 骨玉轻叹一声,准备起身调解,被宋时渺一把拉住,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房门从里面打开,赵丰年说了句:“不许插手。”几个起跃,落在了院子中央。 摆出迎敌的架势,到叫厉羽他们有些懵逼,来的路上也不是没想过要卸他一条膀子。 可这宁王主动求战,是个什么意思。 赵丰年有情绪,被困在京都城里,一直也没能好好纾解,今日又受了些刺激,早就想发泄一番了。 如今有人主动给他当陪练,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厉羽“哼”了一声:“王爷好气魄,打了我们小姐不算,还要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吗。既如此,那就打过再说。” 话音刚落,院里的桌椅板凳便被挪到一边,空出场地来方便他们施展。 听动静,外头是打起来了,瑞雪急的要死,却被小杏按在椅子里,看老药磨磨蹭蹭的给她清创上药。 小桃站在窗边,给瑞雪转播院里的情况。 “可惜可惜,阿爹的动作有些慢了,王爷身手不错,竟能与阿爹斗个平手。” 瑞雪有些上头:“你说的不是废话,宁王可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厉管事杀过几个人,见过几次血,如何是他的对手。” 小桃看的起劲:“那可未必,我阿爹手里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看,缠住了吧。” 瑞雪是真的急了,想到小桃背上那可怖的鞭痕,挣扎着要起身。 真把宁王打出个好歹来,她以后要怎么哄啊。 蹦跳着跑到窗边,这才放了心。 厉羽用的是普通的牛皮软鞭,只是封锁宁王的行动,并没将人抽的血呼啦擦皮开肉绽。 两人在月光下你来我往的拼斗,看上去惊险刺激,也都留了手,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大多招式都是点到为止。 瑞雪这个外行看热闹,院里那些内行看门道。 谷廉他们不知道宁王的身手,但惊风宋时渺他们明显看出赵丰年是留了很多余地的,他们将军不可能会输。 又一鞭朝赵丰年抽了过去,只见他不闪不避,抬手朝袭来的鞭子握去。 鞭子缠上了他的右臂,厉羽没有客气,他知道赵丰年让了他。 想到小姐,手上便没留情面,狠狠一收,赵丰年的右臂便脱了臼。 收起鞭子抱拳道:“宁王承让了。” “好说。”赵丰年稳了稳气息,扶住自己的右肩,一拉一推,脱臼的部位便复了原。 抬手做邀请的姿势:“里边请。” 厉羽也收了气势,跟着赵丰年进了屋。 瑞雪始终不知道,那天几人在屋里都说了什么,但只要结果是好的,说了什么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月亮渐沉,热闹了一天的小院慢慢平静下来。 瑞雪一手拿着她的官方认证,一手捧着赵丰年送她的宁王府地契。 虽然这一天大事小情不断,但瑞雪这会丝毫不觉得疲累。 在大床上滚了一圈,兴奋的说:“你们说他送我宁王府的地契,是不是说明他愿意与我合作,不会在为难我了。” 小桃点上香薰,关门关窗:“那是自然,我若是他,小姐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了来送你。” 小杏将灌好热水的汤婆子,放到瑞雪脚边,白了一眼小桃。 “又开始胡说了。”帮瑞雪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小姐还是别报太大希望的好。我看宁王不苟言笑,心思深沉,他送你地契,未必就是想与你搞好关系。” 想到赵丰年那灿若星辰的眸子,瑞雪便觉得他不可能是传闻里的那种人。 或许送她地契,只是想表达善意,也说不一定。 今日的种种误会,还是找个机会与他说清楚的好,免得影响二人以后的关系。 呀,他晚上好像没吃饭呢,算了算了,饿一顿又不会死,明天再说吧。 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 第七十二章 视而不见 瑞雪以为自己逃过入宫谢恩这一劫。 可第二日,她刚洗漱完毕,便有一顶小轿将她从宁王府抬到了皇城门前。 过来接人的,是宫里的管事公公,骨玉拦不住,只能让瑞雪先去,他去找出去操练的宁王想办法。 皇城门前,瑞雪下了轿,蒋淮一脸阴郁的等着她,瑞雪知道规矩,上前行礼问安。 “父亲怎么在此。” “哼,你以为嫁了宁王就能高枕无忧了,忘了自己姓蒋?入宫谢恩的事还要我来提点。” 瑞雪低眉顺眼,道一声:“不敢。” 蒋淮迈步朝那一群高大巍峨的殿宇走去。 “跟上,入了殿内少说多听,让你做什么,你只管答应便是。” 瑞雪不语,抬脚跟上,提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这里不是她可以胡来的地方,这里是真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的地方。 入了内庭,跟来的小杏就被留下了,蒋淮也与瑞雪分开来。 有宫里的内侍和宫女,扶着瑞雪上了步撵,一路将她送进了皇后娘娘的宫殿。 殿里珠光宝气,两边坐着几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见瑞雪进来齐齐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瑞雪出门时,公公催的匆忙,没来得及更换服饰,一身寻常打扮,头发都是在轿子里随便盘起来的。 坐在上首的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若不上圣上交代,她才懒得做这个局,一副狐媚子相,看着就叫人不喜。 瑞雪知道规矩,这些带了品级的娘娘妃子,是她这个菜鸡现在惹不起的人物。 不管她们今日要让自己干什么,都只能先暂且忍下。 想必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多半是因为宁王。 瑞雪行完一圈礼,跪在殿尾靠门边的位置,皇后并未叫她起身,似乎忘了殿里还有瑞雪这么个人。 与殿里的娘娘们谈笑,讨论护肤保养的秘籍,时不时的瞟她一眼,见她跪的规矩,到有些佩服这孩子的毅力。 看了看漏刻,时间差不多了,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呀,宁王妃怎么还跪着,你们也不知提醒我。” 话落朝瑞雪招着手:“好孩子,快些起来。赐座赐座,到我身边来。” 瑞雪深吸一口气,忍住膝盖上的疼痛,面带得体的微笑,缓步朝上首的皇后走去。 皇后亲热的拉住瑞雪的手:“按民间说法,你该叫我一声婶娘,昨日丰年过来,拿了你的宫碟和印信,没见着你,还真是有些遗憾。” 瑞雪刚要说话,皇后便接着说道。 “丰年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性有些爆裂,他父母不在,我与圣上时常为他忧心。如今你即入了宁王府,就要为我与圣上分忧,劝着他些,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如今成了家,就别总想着回北境了。否则就是你这个宁王妃不体贴了。” 瑞雪点头微笑,原来是为了这事,赵丰年那么想离开京都么。 该说的话,皇后都说完了,不管瑞雪是真乖顺,还是假温婉。 总之她的任务是完成了,圣上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笑着拍了拍瑞雪的手背:“嗯,真是好孩子,这话你可千万放在心上,才不会辜负这番佳缘。” 瑞雪但笑不语,她倒是想,可也得赵丰年配合不是吗。 皇后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把你配给赵丰年,就是让你留住他的,你要是留不住,就是辜负了圣上的天恩。 御书房里蒋淮也十分委屈,您当初也没说我出人是要把宁王留在京都啊,这会又提要求,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那嫡女,能乖乖听的话就有鬼了,您这意思一天一变,让他也十分无奈啊。 皇帝不想放赵丰年回北境,至少现在不行。 赵丰年是把好刀,能给他开疆扩土的刀,他不想这把利刃伤了他的皇权,更不想自己逼迫太过,让这把好刀卷了刃。 他在下一盘大棋,与碧水通商只是第一步。 要开拓疆土就要打仗,打仗就要用钱,碧水这步还没走稳,他便不能放赵丰年回北境去挑衅北阙。 忍北阙一时,是为了将来更大的图谋,他要把北境的兵权收到自己手里,赵丰年这把刀,他才能用的安心。 北境的政务,他已经在着手安排调度了。 过年前各地的官员会来京都述职,至少在他安排完北境的政务之前,赵丰年不能回去。 他太不了解自己这个侄子了,想不明白为何头日新婚,第二日便吵嚷着要回北境。 肯定是左相家的姑娘不如意,虽然当初赐婚的时候,只是拖延之计,并不在乎他们成亲后会不会和睦。 但这般,也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他以为蒋淮养的女儿,该如蒋淮一般想他所想,为他所用。 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还是要自己亲自出面,敲打敲打这父女两个。 蒋卿最近好像迟钝了不少,也没到上了年纪的时候啊,怎么连他这点心思都体会不到了。 看人家尚书令,就做的很好吗,碧水的事办的多漂亮。 将北阙这么重要的一环,交到蒋淮手里,是不是有些抬举他了。 蒋淮不知道,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圣上,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不但怀疑他的工作态度,还怀疑他的工作能力。 “行了,蒋卿去吧,自己养的姑娘,还是要多提点才是。” 蒋淮能说什么,啊对对对,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诚惶诚恐的磕头赔罪。 皇帝起身相扶:“亲家公何须如此,今日谈的是家事,走吧,我去看看侄儿媳妇。” 蒋淮忙自己爬了起来,他怎么敢让圣上搀扶,圣上的话有些是不能当真的。 亲家公什么的听听就算了,这明显是在敲打自己,在留住赵丰年这件事上下些功夫吧。 蒋淮进不了嫔妃们的寝殿,只能在外庭等着瑞雪出来,交代她几句。 刚送走了圣上,便瞧见宁王玉树兰芝的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想上前,与这个名义上的女婿寒暄两句,谁料赵丰年却如没看见他一般,风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了。 气的蒋淮差点呕血,这京都城里谁敢对他左相不敬。 怎么这个女婿对他这个岳丈视而不见。 第七十三章 你猜叔叔信不信 蒋淮哪里知道,赵丰年并非不把左相放在眼里。 赵丰年是没把任何与他无关的人放在眼里,除了北境,现在或许还有个云朵一样的女孩子能让他在意。 在赵丰年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岳父”这样一个物种。 他自从北境回来,别说去熟悉京都城里的官员,连早朝都从未去过,怎么可能认得蒋淮。 如无必要连皇城都很少来,这也是圣上希望见到的,若是赵丰年开始结交官员,圣上到要担心了。 所以说,赵丰年表现出来的目中无人,也有圣上故意引导的原因。 圣上想操纵赵丰年,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他困在京都,孤立他,让他以后即便回了北境能依靠的也只有圣上。 他要赵丰年纯粹的只做他手里的好刀,能为大岚开疆扩土的利刃,旁的事最好不要沾惹。 赵丰年急着来皇城,一部分原因是接瑞雪回去。 更重要的是,他怕瑞雪会与他们达成自己不想预见的交易,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赵丰年也不是一点不了解自己这位叔父,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远离那些尔虞我诈,波云诡谲,就做一个守护大岚百姓的将军。 但留在京都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知道有些事,自己已经逃不开了。 若是以前他不理解宋时渺的话,经过这段时间与皇帝的交锋,他也很明确的体会到了。 蒋瑞雪现在与他而言,并非什么无关紧要的姑娘,从她踏入宁王府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的世界就交织在一起了。 不是他不想利用瑞雪,想放她离开,瑞雪就能安然无恙的与他撇清关系的。 他们都入了局,已经在棋盘中身不由己了。 若真的要对她好,赵丰年便只能尽自己所能,让瑞雪免受其他人的影响与伤害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瑞雪,更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圣上想见的,他便让圣上见到,所以今日,他必须来接瑞雪回去。 瑞雪见了圣上,在这个世道里,最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她不敢抬头细看,只觉得这人威严沉稳,满身都是心眼子。 与她说话倒是客气,也没像皇后那样让她跪很长时间,或许这夫妻两个一个唱了白脸一个在唱红脸吧。 圣上语气和缓,说了几句新婚贺词,又十分官方的以长辈的口吻,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宁王,凡事以宁王的身体为重。 瑞雪微笑着得体答对,在听到那句,最好在过年前,为他们老赵家开枝散叶后,差点绷不住了。 让她一个刚满十六的小姑娘,生孩子去捆住赵丰年,你们怕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她这小身板可遭不住,这是瑞雪的底线,未满十八岁,禁止涩涩。 一旁的皇后笑的莫测,似乎是想给瑞雪传授点什么绝技。 一开口就是老女德班的班长了,从生儿育女,讲到夫妻间的鱼水之欢,那么多人看着,她居然一点也不尴尬。 听的瑞雪的脚趾要抠出三室一厅了,脸上的笑容正在一点点裂开。 谁说古人含蓄,她可一点也没看出来。 好希望现在有个人来救救自己,别让自己继续受刑了。 殿门被推开,赵丰年带着外头的秋风朝瑞雪走来,所有人惊诧莫名。 宁王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的擅闯皇后娘娘的寝殿。 圣上的表情从惊诧转为惊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瑞雪,看来这女子也并非一无是处,对他这侄儿还是能起些作用的。 他就说吗,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即便他这个侄儿有些异于常人,但最终也是不能免俗,他这步棋走对了呀,说不得还能有意外收获。 他阿爹能为一个女子放弃江山,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可能没有些痴情的特制在身上呢。 对于赵丰年的无理,皇帝很是纵容,赵丰年可以不用跪他,不向任何人屈膝。 他甚至有些讨好的询问赵丰年,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他。 赵丰年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规规矩矩的给皇帝皇后问了安。 面朝瑞雪,语气温柔的说道:“来接王妃。” 皇帝微微一笑,小伙子,你昨日可不是这个态度,恨不能与人姑娘撇清关系,怎么才过了一晚,就巴巴的跑来接了。 你猜叔叔信不信:“呵呵,你们感情和睦,朕心甚慰。” 赵丰年又往瑞雪靠近了些,低头去看她膝盖的伤处,素色的衣裙上有淡淡的血迹。 隔着遮目的白纱,赵丰年觉得那丝丝猩红格外刺眼,比外头的强光还叫他不舒服。 转头朝上位的二人看去,声音也冷了下来。 “昨日我便说了,王妃身子弱,有些不适才没过来谢恩。她离府半日,我等不到她回去,自然要过来接了。” 皇帝的笑意更深,小样,跟叔叔玩心眼子,你还嫩点,别以为叔叔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吗,不管赵丰年是真在意也好,假在意也罢,这女子总归是起到她该有的效果了。 “你府里没有长辈主持,朕作为你的叔父,自然是要多关注一些的。今日见了侄媳,总算放心了,侄媳很不错,能想朕所想。” 瑞雪无法辩驳,这老狐狸,搁这玩挑拨离间呢。 她知道皇帝想的什么,赵丰年要是认定自己跟皇帝站一边了,还不得恨死自己。 皇帝扫了眼两人面上的变化,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性子倒是沉稳,可别辜负了我的期待。 “真羡慕你们年轻人,一时半刻都离不开。” 赵丰年自动屏蔽圣上的话外音,朝瑞雪伸出了手。 两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朝殿外走去。 圣上的声音如影随形:“往后日子还长,侄媳可要常过来走动才是。你可是我们老赵家,丰年这一辈的长媳,定要起了表率的作用,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瑞雪哀叹一声,又来,没完没了了是吧,又要让我捆住赵丰年,又要在赵丰年心里埋一颗怀疑我的种子。 你这番操作,真的是叫人很迷惑啊圣上。 第七十四章 父慈女笑 二人走出殿外,微凉的秋风让瑞雪憋闷的情绪好了许多。 对赵丰年过来接她,瑞雪觉得很意外,不管他是什么目的,都给自己解了围,确实要谢谢他才对。 想到方才圣上的话,真怕赵丰年会误会自己,本来关系就不好维持,皇帝这老小子还来挑拨离间。 瑞雪是真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好难。 抬头去看身旁的赵丰年,见他并未因圣上的话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 甚至为迁就自己,故意缩小了步伐,放慢了步调。 不轻不重的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往这座华丽却叫人压抑的宫阙外走去。 拐过一道宫墙,已经见不到什么人走动了。 机会难得,瑞雪开口道:“我有话要说。” 赵丰年并未停下脚步,也不曾转头去看瑞雪:“这里不合适,回去再说。”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瑞雪也瞧不见赵丰年脸上的表情。 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始,赵丰年终于愿意与她正常交流了,心里有些欢喜。 握了握赵丰年的手,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心情放松下来,膝盖的伤处便疼的厉害,跪了那么半天,已然是伤上加伤了,能忍到现在,已经是瑞雪的极限了。 她有些走不稳,便松开了与赵丰年相握的手,弯腰查看伤处。 赵丰年的手心一空,那种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回头一看,姑娘正要解开鞋袜,挽起裤腿查看渗血的伤处。 赵丰年俯下身子,蹲在瑞雪身前:“上来,我背你回去。” 他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在照顾一个受了伤行动不便的人。 在北境对受了伤的人,或背或抱,或扛或抬,在正常不过。 至少现在瑞雪在赵丰年的眼里,只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他并没把瑞雪当成一个姑娘,或是自己的王妃那样的认知。 瑞雪的嘴巴张成欧型,她是有些意外,赵丰年会这么体贴,也没往别的方面胡思乱想。 自己是个瘸了腿的伤患,赵丰年肯放下身段,背自己回去,说明他这个人很绅士,很有同情心,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什么新婚夫妻,男女有别,都不在二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这样的举动,尤其是还在宫里,看在旁人的眼里,确实不怎么合乎常理。 偏两人坦坦荡荡,没什么知觉。 瑞雪系好鞋袜,趴上赵丰年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背脊。 他真的好瘦,隔着衣衫,瑞雪都能感觉到赵丰年突出的肩胛骨,没了爹娘的孩子,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吧。 他虽贵为宁王,名声在外,又手握北境兵权,但瑞雪今日在宫里的所见所闻,想必赵丰年在皇权的威压之下,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苦衷吧。 瑞雪有些心疼,后悔昨日饿他一顿饭吃。 走出内庭,蒋淮依旧等在那里,见瑞雪被宁王背着出来,一时有些慌。 这是被敲打的受了伤,还是宁王他在宣誓主权。 这种情况,他想再收拾瑞雪,到有些不好开口了。 待二人走近,他才瞧着瑞雪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瞬时老父亲的架子便端了起来。 “绾绾,相府何时教过你这样的规矩。快些下来,这是在宫里,成何体统。” 赵丰年的步子顿了顿,瑞雪便从他的背脊上出溜下来。 一瘸一拐的朝蒋淮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的给蒋淮行礼。 咬着唇,梨花带雨的喊了声:“父亲~。” 那委屈的小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蒋淮眉头微皱,这戏精附体的本事,她倒是从自己这里继承了个十成十。 正如他自己所言,这是宫里,他不好发作。 “绾绾莫哭,伤在何处?怎么才入宁王府就受这等委屈,你放心,父亲一定为你讨个说法。” 那情真意切的态度,叫瑞雪好一阵恶寒。 这话该是说给赵丰年听的,但赵丰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丝毫也不在意。 蒋淮有些气恼,这宁王眼睛不好,莫非耳朵也聋了,自己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不上前拜见。 瑞雪本想恶心一下蒋淮,叫他别与自己废话,没想到这个渣爹比自己还能演。 蒋淮这是想插手她与赵丰年之间的关系了,八成也是得了圣上的叮嘱。 她想与左相府撇清关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对蒋淮的假惺惺,瑞雪也不遑多让,哭唧唧的说道。 “让父亲忧心,是女儿的不孝,如今女儿嫁了人,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父亲要多照顾自己才是。不然如何叫女儿放的下心啊。”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闭嘴吧,别演了,我现在是宁王府的人了,你想插手,也搞清楚情况再开口。 这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 蒋淮的眉毛挑了挑,总觉得这个没怎么在意的女儿,与自己越来越像了。 把瑞雪这么随便的送了出去,他是不是出错了好牌。 瑞雪懒得再与他废话,她实在不想与蒋淮这个渣爹继续周旋了。 叫了在一旁等待的小杏过来搀扶,随便福了福身,算是与蒋淮作别。 赵丰年朝蒋淮抱了抱拳,喊了一声:“左相。”便要搀扶瑞雪离开。 蒋淮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意思?打定了主意要无视自己是吗。 年轻人不要太目中无人,等着吧,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看着已经与他错过身位的二人,蒋淮说道。 “新婚三日回门,绾绾可别忘了回相府看望老父。有什么委屈,尽管回来与老父倾诉。” 瑞雪只当没听见,拉着赵丰年的袖子快走两步。 扯到膝盖的伤处,有些踉跄,赵丰年手臂一伸,将瑞雪稳稳扶住。 瑞雪感激的朝他笑笑,也不知赵丰年看见了没有。 谷廉驾着马车,早已在皇城外等候。 瑞雪见赵丰年即无马匹,也无车驾,不会是这么腿这来的吧。 虽然宁王府与皇城离的很近,但赵丰年身为宁王,总这么腿来腿去的,好像太不气派。 今日这事要谢他,还要与他解开误会,送匹好马给他,应该会很合适吧。 第七十五章 问题大了 马车朝宁王府走去,瑞雪一直再想马的事。 寻常的马,赵丰年肯定是看不上的,要寻一匹良驹配的上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隐约记得离庄子不远,有个北境人开的马场,或许去他们那边瞧瞧能找到合适的。 刚好,过几天要去看看渡口那边买的地,顺便可以把这事一起办了。 还没到家门口,便感觉车慢了下来。 “谷廉,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坐稳,马上就到,阿大他们在往府里运材料呢,巷子有些挤。” 瑞雪索性下了车,老钱他们的办事效率很高效,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一车车的砖瓦,木料,运进了宁王府,其实也并没什么需要瑞雪操心的地方。 瑞雪在拿到宁王府地契的时候,并没想着要大改,能收拾出一两个院子,够用就好。 她迟早是要走的,赵丰年也不会留在京都,这些人工物料可都是钱,用不上的话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找到了主管施工的阿大,说了几点自己的要求,便放手让他们去干了,毕竟术业有专攻,她没有太多指指点点的资格。 她以为赵丰年腿着回来,会比她晚到,本想处理一下腿上的伤,等他回来说话。 一进院,骨玉就在那里候着她了,手里拿着伤药,并一些处理伤口的东西。 “王爷嘱咐夫人处理好伤处,这几日好好休息。” 这是今天不打算与她聊了是吗?瑞雪朝赵丰年的屋里走去,她不想等。 误会这种事,放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说不清,她与赵丰年还没到心有灵犀的那种程度。 不解释清楚,瑞雪总觉得会出问题。 将来等着她的,不仅有蒋淮,还有圣上这座大山,她与赵丰年都不可能与他们单打独斗。 既然已经被强行绑定了,若二人离心,对谁都没有好处。 两人坦诚合作,才有机会达成各自的目的。 她这般想着,敲响了赵丰年的门,屋里传来响动,却没有让她进去的回答。 “王爷你在吗,我有话与你说。”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了屋。 屋里依旧遮着纱帘,空气有些浑浊。 赵丰年着月白色的里衣,散着头发,没带遮目的白纱,坐在矮塌上,鞋袜只穿了一半。 他原本躺在矮塌上看战报,没想到瑞雪会这样闯进来。 他没叫她进来,可她还是来了,赵丰年有些慌张,这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瑞雪却觉得没什么,在自己家里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披头散发也好,光脚赤足也罢,两人都穿戴整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 虽然她是有些没礼貌,但她是真的很急。 骨玉和小桃跟在瑞雪身后,只一眼,便齐齐转过身去。 瑞雪关了门,不戳破赵丰年的尴尬,开了几扇窗子通风透气。 坐在赵丰年对面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她不想拐弯抹角的套话,想必赵丰年也不会喜欢。 “你别信皇帝的挑拨离间,我既然嫁给你,就不会做骗你害你的事。” 赵丰年背坐在光影里,瑞雪一时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见他不答,接着说道。 “我知道只这样说,你大约是不会信的。这样吧,我跟你保证,除非是危及到生命安全,谁想利用我来害你,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赵丰年还是不语。 好像这样也没什么说服力,也是,她在赵丰年那里,肯定是还没达到口头约定就能让人信服的程度。 “要不咱立个字据?” 赵丰年动了动,他不明白瑞雪到底想干嘛,是表忠心吗?还是想依附他。 每个女子成婚后都会这样吗,还是只有她特别些。 赵丰年想说,你不必如此,将你拖进我的世界里,本身就很不公平,即便你与圣上蒋淮站在一起,我也不会怪你。 可此时微风撩动发梢,刺的他手背有些痒,抬头朝瑞雪看去,那张明艳的小脸,正有些焦急的蹙眉看着他。 唇齿鼻息间,那股糖果的清甜气息涌了上来。 心里有些慌,又莫名觉得安心,他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瑞雪见赵丰年终于有了反应,想着果然还是要让他先信任自己才行。 “嗯,这样吧,既然决定要与你站在一起,我便没打算对你有所隐瞒,你想知道我的什么事情,我一定据实以告。” 赵丰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他想说,你真的不必如此。 或许赵丰年此时的心情,就如当初瑞雪面对怀玉那般。 瑞雪不自知,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赵丰年快些接纳自己。 “有了,你身边的亲卫各个武艺高强,对你也是忠心不二,你可以选一个过来跟着我。过段时间你在决定要不要信任我。” “也好。”这次赵丰年回答的很快。 赵丰年并不是想派个同袍去探查瑞雪的生活,只是觉得这样大约能更好的保护瑞雪的周全。 瑞雪见赵丰年终于肯开口与她说话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她的底线了,是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摆在赵丰年的面前。 若这样都不能打动赵丰年,那接下来的事还真是有些难办了。 她想对赵丰年好些,毕竟是将来的合作伙伴。 “你中午想吃什么?” “你腿上的伤如何?” 两人同时起身,又同时开口,均是一愣,有些好笑的看向对方。 “都行。” “没事。” 又是一轮默契的对答,赵丰年的唇边笑意更深,大步朝门边走去。 瑞雪以为他是去替自己开门,挪了两步却发现,打开的门又关上了。 赵丰年手里拿着伤药,朝她走来。 这是要为她治伤吗,这多不好意思,没想到表面这么木讷的人,居然这么体贴。 人家跟她示好,瑞雪当然不会拒绝,很有眼色的坐了回去,自觉的解开鞋袜,挽起裤腿,等着赵丰年给她上药。 赵丰年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说到底人家也是因为他才受的伤,不过是帮忙上药而已。 当他一手托起瑞雪光滑白皙的小腿时,才发现问题大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邀你同去 赵丰年的手掌修长,但有力,干燥温暖,有一层握刀握剑留下的薄茧。 握住瑞雪纤细白嫩的小腿,蹭的瑞雪有些发痒。 他个子太高,半蹲在瑞雪身前,托着瑞雪的小腿有些不知所措。 这与他想的不大一样,比这恐怖严重的伤,他见的多了。 可这条腿上的伤处,为什么让他觉得触目惊心,他有些下不去手,又舍不得马上放开。 感受到瑞雪小腿传来的温度,和皮肤滑腻的触觉。 赵丰年只觉得脑子里“嘣”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有些他也不明白的情愫,向他席卷过来,耳根发热,呼吸也不太顺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有种若是沉溺其中,似乎也不错的想法,这念头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慌忙松开了瑞雪的小腿,胡乱将瓶子里的药粉撒在瑞雪的伤处。 那一卷裹伤的绷带,缠的乱七八糟,瑞雪不敢多言,可能男生都是这样没轻没重的吧。 可她又忍不住怀疑,这赵丰年怕不是在故意整她吧。 怎么办啊,这个男人好难懂。 瑞雪放下裤管,那片让赵丰年错乱的伤痕终于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喉结不自觉的轻轻滚动,怕被瑞雪看出端倪,扭头轻咳了一声。 “这几日不要走动了,好好休息。”将手里的药瓶递了出去。 “这金疮药比平常的好用些,你试试看吧。” 瑞雪开心接过,道了声谢,原来这人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自己要不要也关心一下他的伤势。 “你的眼睛……” “不妨事,我已经习惯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就是有些怕光。” 一边说着,一边朝矮塌那边走去,没事找事的开始收拾摆放整齐的战报书册。 榻上还放着瑞雪送他的两件常服,有些被揉搓过的褶皱,静静的摆在枕边。 “我庄上的药老,虽不如宋大夫名头那么响亮,但医疑难杂症,也是有一手绝活的。你若是愿意,我请他过来给你瞧瞧可好。” 瑞雪试探的轻声问到。赵丰年的心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一般,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从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这种事。 “不必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叫小六过去保护你。” “哦。”既然人家不愿意,瑞雪也不好强求,起身准备离开。 咦,他说是保护,不是监视或刺探吗。算了,可能也就是换了个好听些的词汇罢了。 回了屋里,瑞雪拆开裹的乱七八糟的绷带,小桃便凑了过来。 仔细的闻了闻赵丰年送的伤药:“这是速效止血的,小姐的伤用这个有些浪费,还是用药老给配的药吧,对症。” 瑞雪点了点头,这八成是赵丰年他们在战场上用的伤药,自己这点皮外伤,用这个,确实有些浪费。 第二日,原本该是瑞雪回门的日子,蒋淮昨日还特意交代。 但瑞雪根本没打算回去,梳洗之后,开始忙手头的工作。 与老钱计算庄子上的盈余,和他们手头上的现金流。 与碧水通商的事情正在稳步进行,不用特意打听,也能知道许多消息。 圣上对这次邦交十分重视,在许多地方都为这件事开了绿灯。 听说下月初,往碧水去的使团就要出发了。 瑞雪很想走走关系,给碧水的那位舅舅捎封信什么的。 毕竟当初阿娘拼了命的想将她和瑞安送回碧水去,那里应该也有自己的家吧。 但想想自从绾绾去了庄子上,就再没有收到过碧水那边的只言片语。 她也不知道是蒋淮从中作梗,还是那边的家人已经放弃了她和瑞安。 不知道对面的态度,她也不好冒然打扰。 瑞雪不惦记回门的事,赵丰年可是在屋里等了一上午。 他不想瑞雪为难,即便不爱应酬,也知道有些世俗礼节是无可避免的。 只是没想到,瑞雪根本没打算回去,他想过来问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心不在焉的等在屋里看了一上午的战报。 午饭时,瑞雪有些惦记赵丰年,怕自己没有交代,他们又忘了给赵丰年送饭食。 特意去了一趟厨房,端着餐食亲自给他送去。 赵丰年今日有些不一样,穿了身黑色绣金边的长袍,束腰挽发,带着玉冠。 整个人看上去挺拔又精神,瑞雪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不会以为我会让他陪我回门吧,怎么不来问问我啊,就这么等了大半天。 瑞雪抿嘴轻笑,怎么会有这么死心眼子的人。 还真是,怪可爱的。 想到昨日他散着头发,光脚随意的样子,觉得还是那样更自在些。 “王爷饿了吧,先吃饭。我与你说说左相府的事如何?” 赵丰年应了声:“还好。”到桌边坐下,见餐盘里没有糖球,居然有些失落。 饭食很简单,一荤一素一道汤,接过瑞雪递来的筷子,赵丰年说道。 “左相府的事,王妃不必与我言明,那是王妃的家事,我无意了解更多。” 瑞雪有些噎住了,这个直球男,就不能委婉一些吗,不会是等了半天生气了吧。 赵丰年吃饭很快,却并不粗鲁,人家不想听,瑞雪便识趣的闭了嘴。 起身想打扫一下赵丰年的屋子,她总觉得屋里光线不好,还十分气闷。 去开后面的窗户,发现里间的床榻上没有被褥,这赵丰年是从来不在床上睡觉吗? 不常用的家具上,也落着厚厚一层灰,看样子赵丰年的活动半径,就是绕着矮塌转圈了。 若是他眼睛没受伤,应该会喜欢外出踏青,骑马涉猎吧。 毕竟是个领兵征战的将军,这样被生生困在方寸之间,心里该是十分憋闷的吧。 见赵丰年吃的差不多了,瑞雪到了杯茶放到他的手边。 “王爷,我明日想出城一趟,你若无事,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赵丰年有些意外:“王妃想去哪,自己决定就好,无需来征得我的同意。” “我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我是在邀请你与我同去。”瑞雪眨着眼,很认真的看向赵丰年。 就当是弥补今日,让他白等一场的失落吧。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搞点事业 赵丰年看着一脸期盼的瑞雪,觉得这姑娘在他眼里闪闪发光,那光芒比日光还让他炫目。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瑞雪高兴起来,起身收拾碗筷。 “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王爷可以不用称呼我王妃,无人时叫我瑞雪就好,或者绾绾也行。” “瑞雪吗。”赵丰年轻声念道。 “对呀,瑞雪,蒋瑞雪。从今天开始,与我好好相处吧,赵丰年。” 瑞雪回了屋子,准备小睡一会。 刚躺下,骨玉就引着客人进了院子。 瑞雪起身去迎:“大娘子,你怎么来了。” 怀玉从骨玉的身上收回视线,有些嗔怪的说道。 “你不回去看我,我只能过来看你了。”指了指相府的方向:“巴巴的等了你们一上午,催我过来请你们呢。” 瑞雪上前挽着怀玉进屋:“小桃,快去沏壶茶来。大娘子喜欢吃的点心也端些过来。” “自家人客气什么,我有正事与你说。” 二人进了屋子,小六也想跟上,却被小杏拦在门外。 探寻的眼神扫视着他,有没有眼色了,小姐的屋子也想随便进。 小六哪懂那些,他只知道将军吩咐他,要好好保护王妃。 好好保护那不就是形影不离吗,就像之前跟着将军那样。 骨玉真是受够这些糙汉子了,哪怕懂一点事呢,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累。 钱管事还等着他去商议修缮方案呢。 “小六啊,王妃是女子,还是将军的夫人,她的屋子,你一个大男人是不能随便进的。” 小六很是不服,想与骨玉辩驳,骨玉忙抬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要负责保护夫人的安全,可杏姑娘和桃姑娘也非等闲之辈。你这么大的人了,该分得清轻重场合才是。” 转身要走,不放心的又多说了一句:“慢慢习惯吧,京都不是北境,有些礼节还是注意些的好,不然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小六鼻子出气,对骨玉意见很大,明明比他们都小,可每次说出来的话,他们又不得不听。 心里明白那是为他们好,可为什么心里总是这么不舒服呢。 明明是宁王府的管事,回回向着王妃他们说话,真搞不懂他到底是那头的。 无奈靠在廊下等着,本以为将军给他找了事做,若是日日如此,还不如跟着兄弟们胡混呢。 怀玉在屋里转了一圈:“不错,之前买的东西都用上了,布置的也还合理,比在相府住的小院可强多了。” 瑞雪附和几句,拉着怀玉坐下:“大娘子知道我不会回去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怀玉喝了口茶,神神秘秘的从带来的礼盒里拿出一叠文书来。 “这是我牵头,叫夫人太太们买下的渡口地契。” 瑞雪接过,大概翻看了看,总共十几张,买到手的土地,面积都不大。 最小的百十来平,最大的也只三百多平,到时候码头渡口开发起来,开间铺子客栈应该是足够用了。 “这些地契怎么会在大娘子手中?” “你也知道,那些夫人太太要顾府里的往来应酬,能花在经营铺面打理生意上的时间是很少的。” 瑞雪看着手里的地契,反应过来。 “她们是想低买高卖,不想等渡口繁荣起来自己经营?” 怀玉点点头:“差不多吧,但我觉得有些可惜,劝她们先别急着出手。绾绾若是想要,不如现在就都买下。若是觉得有困难,我还能再帮你留一留。” 瑞雪之前买地,已经将庄上积攒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手里总要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地,看着不多,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地价比她买的时候还有涨幅。 她吃不下,但也不意味着就得拱手让人。 “大娘子,我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买下这些地,但我有个想法,可以让那些夫人们不用操心经营,还有钱拿,大夫人想不想听一听。” 怀玉的眼睛亮了亮:“之前我也有想过,是不是可以像十八里铺那样,把土地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分开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瑞雪对怀玉的敏锐感知十分欣赏。 “夫人们可以把这些地产按照大小,分成若干股份,委托一人代她们经营,等一切步入正轨,按照股份多少进行分红。” 怀玉有些兴奋,完全听懂了瑞雪的意思。 “这个法子好,地还是她们的,将来还有钱可拿,又因为利益形成团体,相互之间会更方便行事。” 瑞雪点了点头,形成团体这点她是没想到,而且投资经营也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能让怀玉太乐观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风险的。这些地段,要开什么铺面,经营什么买卖,前期都要好好调查清楚,将来亏损也不是没有可能。” 怀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大家都心里有数,这点小事绾绾不必过于忧心,我会提前与她们说清楚的。” 瑞雪想了想又道:“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也很有可能因为利益相互捅刀,最后分崩离析。场面会很难看,说不得挚爱亲朋就会分道扬镳。” 怀玉笑了笑:“这方面的事,绾绾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那群夫人朝那个方向发展的。” 这样自信且强势的怀玉,是瑞雪以前没见过的。 她应该与蒋淮和离,去追求一份事业,过上更好的生活。 “大娘子,你可以做这些夫人的委托人啊,联络她们的感情,替她们打理生意,离开相府,做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怀玉捏起糕饼的手停住了,转头看向瑞雪:“我吗?” “对呀,难道大娘子没想过要离开蒋淮,离开相府吗?” 怀玉神色淡然:“当然想过,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如果真要我来做这个委托人,相府主母的身份,现在还不能丢。” 瑞雪有些难过,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吧,女人再怎么聪慧强势,也逃不脱要依附在男人身边的命运。 怀玉如此,自己何尝不是也一样。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天高云阔 怀玉咽下香甜的点心,喝了口茶道。 “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你说的那个股份,具体要如何操作。我懂了,才好回去与那些夫人太太言说。” 一下午的时间,瑞雪都在为怀玉科普投资金融之类的知识。 其实瑞雪也是个门外汉,对那些资本游戏,只是略懂皮毛,不过这点皮毛在这里也尽够用了。 再说她们也不是想要玩资本,只是想做点实业,赚些银子,让那些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们,手里有钱,心里踏实。 怀玉听的认真,学的更快,她能结合眼下的情况,给出十分合理的建议。 两人聊着聊着,一份简单的企划书便出现了。 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小杏进屋点灯,才发觉天已经快黑了。 相府来催的管事,婆子,已经被惊风他们撵走三四回了。 怀玉揉了揉眼睛,觉着这半日在瑞雪这里的收获,让她看见了自己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她感激瑞雪,心里早已经把这个与自己差了辈的孩子,看做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了。 小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怀玉舒展了一下身体,将那叠地契交到瑞雪手里。 “这东西还是放在你这里安全些,相府那边交给我吧。” 瑞雪留饭,怀玉却摇了摇头:“不用管我,那头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叮嘱怀玉照顾身体,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操劳了。 怀玉拍了拍瑞雪的手:“我省的,现在可想好好活下去了。” 送到院门前,骨玉提了盏灯笼在那等着,很有礼貌的朝怀玉伸出了手。 “夜黑风高,我送夫人出去。” 怀玉轻笑,见骨玉穿的是那件她特意选的料子,唇边笑意更深。 如今她已经可以很自在的面对骨玉了,没有什么好解释辩驳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伸出手,搭在骨玉的腕上,踏着夕阳走向令人充满期待的前方。 第二日,瑞雪起了个大早,原计划是去渡口那边看看自己买的地。 但昨日邀了赵丰年同行,便想着先去马场给他挑匹马。 若时间来不及,今日便宿在庄子上,明日在去渡口,正好她回京都之后,就再没去庄子上看过。 绾绾的记忆虽然在一点点恢复,但瑞雪自己,是很想去亲眼看看的。 赵丰年只带了惊风,看着略显狭窄的马车,有些不愿意上。 瑞雪推了推已经上车的小桃,轻声说:“你与小杏骑马吧,车里坐不下。” 小桃应声好,下了车,赵丰年却还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瑞雪掀开帘子,朝赵丰年伸出了手,这人真是别扭,该不会想腿着去吧,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迁就他。 “谷廉,你与小桃同骑,让惊风来赶车。” 这样安排,大家就都有了代步。 见赵丰年还站着,忍不住催促。 “王爷,上车吧,路不近呢,咱们抓紧点时间。” 天知道赵丰年有多想骑马,但看见女孩朝他伸来的白嫩嫩的小手,还是迈开长腿上了车。 马车十分低调,既不奢华,也没带家徽,行至城门前,被不长眼的守卫拦了下来。 最近码头那边施工,许多没什么权势的生意人,都愿意往那头跑,只要他们够眼尖,捞些油水打个牙祭,也不是不行。 瑞雪他们的马车,就很像可以捞一笔的样子。 “户籍何在,文书何在,出城有什么公干?车里的人下来做个登记。” 这种事,瑞雪见过,想着花两个小钱打发了就好,刚要下车,胳膊便被赵丰年拉住了。 她不知赵丰年是何用意,但听见兵丁有些惶恐的说道。 “这,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请,您请,耽误您时间真是罪该万死。” 瑞雪正疑惑,便被赵丰年拉着坐了回去,耳畔传来让人骨头发苏的低语。 “坐稳,这种事,用不着绾绾出头。” 瑞雪觉得自己的耳朵发烧,他叫自己绾绾,不是瑞雪,不是王妃,是只有家人才会称呼的闺名。 虽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瑞雪总觉得这名字从赵丰年的嘴里叫出来,意义非凡。 傻呵呵的咧嘴笑了,心跳都快了几分。 出了城门,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路况却不如城里平坦。 颠簸的瑞雪左摇右晃,时不时的就会与赵丰年亲密接触。 赵丰年很体贴,张开手掌,护着瑞雪的头和肩,以免撞到车厢上。 又是一个颠簸,瑞雪险些摔下座椅。 赵丰年皱了皱眉:“惊风,你慢些。” 惊风有些不好意思,忘了车里还有王妃,日子长没出来了,是有些放肆。 谷廉早就忍不住了,将小桃甩到小杏的马背上,提气跃上了马车。 一把夺过惊风手里的马鞭:“你起开,不会驾车早说呀,一会车子让你跑散架了。” 惊风一愣,惊叹谷廉的身手,小小年纪不简单啊。 王妃手下能人多,说不得那红袖招什么的,是真事呢。 偏将军和宋时渺都不信他,只有他一个人操心这事。 谷廉二话不说就把惊风往车下挤,两人不动声色的角力了一番,车子还能稳稳的往前跑。 惊风被激起了好胜的心思,又怕真与谷廉比斗,马车会出危险。 脚尖一点跨上那匹无人骑乘的马匹,拍马冲了出去,有些兴奋的对谷廉说道。 “兄弟好身手,我去前面等你,一定要与我切磋一番。” 小杏“哎~!”了一声,那句,你走岔路了,还没说的出口,惊风就消失在马蹄扬起的尘烟里。 小桃笑的开怀:“哥你不用怕他,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瑞雪在车里听的好笑,转头问赵丰年:“惊风他不要紧吧。” 赵丰年抿着唇,点了点头,惊风这家伙,真是……,他也想骑马跑一跑的,怎么就把他甩下了。 瑞雪见赵丰年似乎没有与她聊天的欲望,索性就不招人烦了。 马车慢了下来,便掀开窗帘去看外面的风景。 如今已是深秋,天高云阔,雁成行,空气里还不时飘来瓜果烂熟的香甜气息。 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一口,却没看见身后赵丰年嘴角深深的笑意。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杀了吃肉 经过一片农田,又绕过一处村庄,不多时,马车就在山脚下的一处马场停了下来。 庄上和这边有过合作,瑞雪是知道的,却从来没亲自到这边来看过。 山脚下有一片草甸,水草丰美很适合放牧。 这马场是几个从北境过来的商人经营的,除了马还饲养了不少牛羊,为京都提供生鲜肉类。 瑞雪记得她回相府之前,厉羽他们曾往这边送过几匹野马,因为品相不错,想叫他们驯好了在牵回去用的。 这都是小事,也不知道那些马现在还在不在。 下了车,赵丰年舒展了一下身体,迎面吹来的秋风,视野开阔的山林,都让他有一种回到了北境的错觉。 瑞雪歪头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身体,正焕发出勃勃的生机,比在府里时更加挺拔,更加耀眼。 谷廉正与马场的管事闲谈,两人看起来相当熟络。 “别提厉庄头送来的那几匹马了,野的要命。我们大当家亲自上阵,都被甩下来两回。” 谷廉觉着很好笑:“哈哈,不能吧。我见过大当家的骑术,与我们庄头不相上下,怎么连匹野马都驯不了,你们不是一直自称专业人士,什么样的马都能驯吗。” 管事并不在意谷廉的嘲笑:“那几匹真是好马,我们当家都说不容易遇见。”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送来的。我们庄上什么时候拿出过次品。”谷廉十分得意的道,“走吧,带我们过去看看。” 话落带着管事过来给瑞雪行礼:“这是我家小姐,和…家里人。” 赵丰年就这样成了瑞雪的家里人,但他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反倒对他们说的那几匹野马很感兴趣。 见过礼,管事引着几人往马厩那边去,又说起庄上送来的那几匹马。 “我们当家说,头马品相极佳,本想留了种在疝,可那匹马死心眼,除了与它一起送来的那几匹,我们场子里再好的母马它都不看。” “没把它们分开试试吗?”谷廉问道。 “怎么没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要么不吃不喝,要么乱跑乱跳,我们怕它伤到自己,只能随它去了。” 马厩的尽头,一间小格子里,栓着五六匹深棕色的高头大马。 皮毛油亮,体型健硕,比瑞雪见过的那些拉车骑乘的马儿高大漂亮的多。 见有人来了,踢踏着蹄子打响鼻,一看就很难搞的样子。 赵丰年取下遮眼的薄纱,观察了片刻,毫不犹豫的朝那匹头顶带菱形白斑的马匹走去。 那马十分抗拒,往后退了几步,那双眼睛像是能通灵一般,略带警告的看着朝它逼近的赵丰年。 瑞雪有些紧张,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她只是想送个礼物给赵丰年,让他高兴高兴,若被这匹不服管教的野马伤到,那就不美了。 赵丰年回头看她,那一脸严肃又庄重的神情,吓了瑞雪一跳,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只见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绾绾放心,这马让我来驯可好?” 谷廉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若是赵丰年当众出糗,他高兴还来不及。 管事也不好说什么,这马本来就是他们的,人家要挑战极限,他也只能默默祝福了。 说了句:“公子小心。”仔细检查一番,便要给马上鞍。 赵丰年说了声:“不必。”脱去外袍,亲自动手。 那马也是奇怪,原本十分抗拒,但当赵丰年的手抚上它的头顶,身躯,肌肉时,它竟逐渐的安静下来。 赵丰年牵着它离开马厩,并未去专门驯马的围栏。 一人一马,就那样慢步在秋日的旷野中,朝不远处的溪水那边去了。 马场的许多伙计都在这匹马手里吃过亏,有个被它踢断了腿,到现在还瘸着呢。 今日见有人敢不要命的来触这个霉头,都好奇的追着过去看了。 那马在赵丰年的手里虽说乖顺了些,但依旧是不允人骑的。 赵丰年一上了马背,马就癫狂起来,却怎么也甩不开背上的人。 只见赵丰年夹紧马腹,握紧缰绳,强迫马儿扎进半人深的冰冷溪水里。 一人一马在水里开启了新一轮的角逐,水花四溅,马儿嘶鸣。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儿逐渐平静下来,并不是臣服,不过是在水里脱了力。 赵丰年不打算放过它,拽着缰绳,引往更深的水里走去。 眼看溪水就要没过马脖子,马儿挣扎起来。 大约是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被人驾驭的无奈,赵丰年见时机到了,没费什么力气便引着它上了岸。 还不等它喘口气,扬起手里的缰绳,狠狠抽了下去。 马儿吃痛,扬起前蹄,闪电一般冲了出去,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围观的伙计们,爆发出毫不掩饰的称赞和佩服之声,原来马匹还能这样驯。 法子是个好法子,可若是手里没有真本事,还真不敢像赵丰年那样在水里驯马。 谷廉没瞧上赵丰年的热闹,有些失望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宁王的实力,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这世道的男人爱好马,大约就像现代的男人爱豪车是一样的吧。 瑞雪很欣慰,赵丰年挑中了他喜欢的礼物。 半个时辰后,赵丰年骑着马,心满意足的回来。 却见瑞雪黑脸站在车前,本想说些什么,可感觉她心情不是很好。 瑞雪看了看他依旧潮湿的头发,和被风吹的半干的衣裳,脸更黑了。 凶巴巴的道:“上车。” 赵丰年本想说,自己可以骑马,但见瑞雪好像真的生气了,他不明原因,很想问问。 上了车,瑞雪别过脸去不看他,将他之前脱下的袍子塞进他手里。 “先穿这个,回了庄上再找干净衣裳给你换上。” 赵丰年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这是他回京都以来,过的最快活的一天吧。 语气中都带着笑意:“不要紧,我不冷。那匹马真不错,绾绾打算如何处置。” 瑞雪有些郁闷,真是的,看不出我为什么生气吗,还说马呢。 “杀了吃肉!” “啊~!” (本章完) 第八十章 作精附体 “绾绾想吃什么?我去帮你猎来便是,何须杀了那匹马。” “我乐意,就想杀它。”瑞雪作精附体,就想挤兑难为赵丰年,想要试探他的底线,看看他能容忍自己到什么程度。 身后没了动静,瑞雪不禁有些失望。 她当然不会杀马,不过是因为赵丰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些小情绪罢了。 自己还是高看了赵丰年的情商,这个钢铁直男,怕根本没看出她在生气吧,更别提猜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 真是的,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绾绾在生我的气吧。” 赵丰年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瑞雪心头一喜。 何必与他扭扭捏捏,真是难为自己,转身看着他道。 “是,生你的气了。这么冷的天,你跳进水里驯马就算了,上了岸还去骑马。我讨厌不爱惜自己的人,你是想让我讨厌你吗。” 赵丰年莞尔,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格外惹人喜爱,不禁抬手在她的头顶揉了两下。 “以后不会了,绾绾也要照顾好自己,腿上的伤如何了?” 突如其来的摸头杀,让瑞雪猝不及防。 “你,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身体的情况,骨玉都与我说了,你若还想好好的回北境去,以后就不要胡来了。那马我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怎么会杀呢,你若喜欢,留着便好。” “我喜欢。” “啊!你喜欢。喜欢就好,今日就叫谷廉牵回府里去。对了,惊风怎么还没回来……” 瑞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心慌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也不想误会,可赵丰年说,“我喜欢”这叫她如何能不慌啊。 赵丰年的心情很好,不仅仅因为瑞雪今日邀他出来踏秋,更因为眼前的女孩发自内心的关心他。 心中那片寸草不生的无人之境,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那感觉异常的安宁,使人满足。 车里的气氛暧昧起来,马车却急急的停住了。 赵丰年伸手将瑞雪护住,掀起窗帘一角问道:“何事。” “惊风回来了,还带了个人。女人。” 瑞雪拍了拍赵丰年的胳膊,眨眨眼道:“这种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惊风下了马,马背上还趴着一个发髻凌乱,衣裳脏污的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小杏将她扶下了马,她竟是连站都站不住了,问她什么只是摇头抽泣。 瑞雪见她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无论是首饰还是衣裳,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 人都被惊风带来了,也不能丢下不管,上前帮她拢了拢衣裳,闻见她用的熏香,也不是寻常富裕人家能用的起的。 这女孩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又问她几句,还是说不明白。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你若再哭,就把你扔在路边。” 那女孩果然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瑞雪,脸上虽有污垢,却细皮嫩肉的,十分水灵。 瑞雪指了指惊风,“是他欺负你吗?”女孩摇了摇头,“那就是他救了你。”女孩先摇头,又点头。 惊风在一旁看的着急,“还是我来说吧,我在前头岔路看见有人行歹事,就顺手把她救了。夫人不必忧心,我这就把她送到城里府衙去,片刻就回。” 惊风说着就要拉女孩上马,那女孩一把抱住瑞雪就不撒手了。 嘴里嚷着“不行不行,不能去府衙,进了都城,我就没命活了。”话落伏在瑞雪肩头嚎哭起来。 瑞雪是个心软的,有些闲事碰上了,不管说不过去,看女孩与她差不多岁数。 八成也是高门大宅里的什么龌龊事,拿女孩出来当炮灰的。 把人带回庄子,交给小杏看着,盯着赵丰年换了干净衣裳,喝完了汤药,才过去找女孩子说话。 人已经收拾干净,平静下来了,看着火盆发愣,并没有受到刺激恢复不过来的表现。 见瑞雪进来,还能端庄规矩的起身行礼,一看就是家教非常好的姑娘。 “坐下说话吧,你的丫鬟仆从呢,怎么一个人出门,还被歹人盯上。” 姑娘咬了要唇:“实不相瞒,我是独自一人从家里跑出来的。” 瑞雪扶额,来了来了,狗血俗套的故事要来了。 花季少女离家出走,不是为了情爱,就是被家里人出卖吧。 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你写封信吧,我叫人送你家去,喊你家里人来接你。” 女孩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我不能回去。” “那也不能待我这啊。家里护卫救你一命已经不错了,你说回城会没命,才没将你送去京都。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我会走的,你不是说能帮我送信吗,能不能送给另外一个人。” 瑞雪见女孩说起另外一个人,瞳似秋水,面颊飞红,这怕不是要与人私奔吧。 好家伙,这消息够劲爆啊,真是人间处处有惊喜。 姑娘见瑞雪只是看她,并不答应,嘴巴一瘪又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样子看着十分心疼。 “你别哭了,我帮你送就是。不过我得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然将来你家里人找到我这里来,我说不清。” 女孩止住了哭声,与瑞雪细说起来。 这姑娘瑞雪认识,人家还给她送过亲呢,只不过没见过面而已。 尚书府的嫡次女,孙沐晴,身份家世与瑞雪也相差无几。 虽未有正式的官方通告,圈内人都知道,她就是太子妃的人选。 正儿八经算起来,这孙沐晴将来还是瑞雪的妯娌。 而且瑞雪猜对了,她是真的不想嫁太子,要和别的男人私奔。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完孙沐晴的叙述,瑞雪发现这男人不是个好东西,从一开始好像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沐晴的。 两人原本约好了昨天夜里城门落锁前,在城外碰头一起离开的。 谁料沐晴等了一夜,也没见到他人,天亮时,有人上前询问,沐晴害怕,便叫车夫赶车离开。 没成想半路遇上歹人,还好碰上惊风把她给救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梦幻泡影 孙沐晴一脸期盼的望着瑞雪,希望她能帮自己一把。 “我知道我这般做有违世俗伦常,不知廉耻。在旁人眼里或许嫁给太子,将来荣登后位,是一个女人,乃至整个家族,荣耀至极的事。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瑞雪有些头疼,这世道,女人一旦有了自由意志,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先不论那男人是不是骗了孙沐晴,就她这样一冲动就离家出走,被发现了就真的没命活了,她的家族也要跟着一起受牵连。 若只是个不怎么显赫的富家女,到也罢了,社死好过一辈子受委屈。 可这孙沐晴偏偏是尚书之女,内定的太子妃。 这事一旦捅出去,后果绝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可以承受的。 孙沐晴向往自由的心情,瑞雪是能理解的,但她这种做法确实有些冲动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与人私奔,即便是成功了,你以后就能过的好吗?” “为什么不能,刘郎说他倾慕我,一定会让我幸福的。” 瑞雪看了眼一脸憧憬的孙沐晴,还是小女孩的心思,这也太好骗了。 “好吧,就算他真的爱你,你就一定会幸福吗?你走之后,你的父母亲人会不会牵挂你,圣上太子那里如何交代,你的家族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你真能什么都不在意跟你的情郎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吗?” 孙沐晴张了张嘴,想要表达自己的决心,可瑞雪说的这些事,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而她所憧憬的那些快乐和幸福,是虚无缥缈看不见尽头的未来。 她没有想过那些,她只是不想自己的后半辈子要在精致奢华的笼子里过活。 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苦点累点她也是愿意的。 可瑞雪的话戳痛了她,让她的决心动摇了,她有些不太肯定自己真的可以那么自私,不在意家族的安危,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好,就算这些你都可以不在意,那刘郎若是真的爱你,怎么可能不顾你的感受,撺掇你与他私奔。你不知道女孩子与人私奔,意味着什么吗?他不能娶你,你甚至连个妾都不如,你想要无名无分的与他生活下去吗?” 孙沐晴的脸白了,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瑞雪接着说道:“将来你的孩子也无名无分,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听闻你那刘郎是个读书人,可哪个读书人会拐带心爱之人私奔的?他可以不用对你负责,可你这辈子已经被他毁了,即便这样,你还是觉得他爱你吗?” 孙沐晴抽噎着说:“我们也是没办法,父亲说在过不久指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他才说要带我离开的。” 瑞雪有些气恼,都这时候了,这傻姑娘还在为那狗男人辩驳。 “他不过是你家的一个门生,即无家世,也无背景,你与他去了要如何过活?靠你带的那点积蓄和首饰吗?又能过多久。他放弃前程与你私奔,你觉得这可能吗?他若真的下定决心,为什么昨天夜里没有出现。” 孙沐晴无言以对,昨天夜里她一直等不到刘郎,心中就有疑惑了。 可已经走出这一步了,她没办法回头,也不想回头,只能骗自己,刘郎不会辜负她。 瑞雪无情地点醒了她,戳破了那个让她浮起来的梦幻泡影。 父母家人的脸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做了这样的丑事,尚书府的一切也会随之土崩瓦解吧。 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去,她是家族的耻辱,是祸害家人的罪魁祸首。 摸起一旁针线筐里的剪刀,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脖颈扎了下去。 这一变故来的猝不及防,瑞雪扑上前去,一把握住剪刀,鲜红的血液,顺着孙沐晴雪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小杏听见屋里的动静,冲了进来,见瑞雪有些颤抖的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孙沐晴捂脸痛哭:“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我哪还有脸继续活着。” 瑞雪有些脑,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想死你便死远些,连累别人算怎么回事。你给我清醒些,好好想想该死的是谁。” 转身对小杏道:“好好看着她,别在我的地方寻死觅活。” 简单包扎了一下受伤的手,写了两封信,叫小桃抓紧时间送给怀玉和陆蓉娘。 又吩咐谷廉去都城寻一寻那个姓刘的书生,若是找到了,一定要将人带到庄上来。 安排好这些,惊风却从外面回来了,马匹后面还跟着三个被捆的如同糖葫芦一般的人。 看样子路上没少受苦,衣裳裤子都被磨出了洞,露肉的地方都血呼啦擦的。 “王妃,是将军让我将他们捉回来的。” 瑞雪点了点头,赵丰年是有谋略的,他们救人是行好事,但也要防着被人反咬一口。 收集好证据,就不怕被人诬陷了。 瑞雪想着既然赵丰年也有参与,那孙沐晴的身份也不好瞒着他。 进了屋,发现赵丰年在看战报,不免有些奇怪,他们出门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没带在身上啊。 瑞雪一进屋,赵丰年便发现她衣服上的血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又伤在何处?怎么这么不小心。” 瑞雪举起包扎好的手,朝他晃了晃:“不要紧,擦破点皮。我来与你说,惊风救的那女子,是尚书家的姑娘,将来的太子妃。” 赵丰年没吭声,起身握住瑞雪受伤的那只手,见还在往外渗血,脸便黑了下来。 此时他也终于理解,先前瑞雪为何会生他的气了。 看着瑞雪的伤处,心中便有一股无名火悄然升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这种脾气,似乎很难忍耐。 宋时渺看他不按时吃药,总爱喝酒时,对他发脾气,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感觉。 赵丰年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来审视一下自己的那些行为。 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一些困扰,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今日,他仿佛从瑞雪这里学到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别的阴谋 瑞雪不知道赵丰年的心思,只当他不爱理会这些事,抽回自己受伤的手,找椅子坐了下来。 “我想帮帮她,她大约是被人骗了,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阴谋。” 赵丰年的手里一空,有些失落。 “我想绾绾离那些事远些,你不需要尚书府的人情。” 瑞雪不得不承认,赵丰年的脑子够用,尚书府的人情她确实想要,但孙沐晴被渣男骗了,想为她出头也不是假的。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要不你怪惊风吧,谁让他把人救了带到我这里来呢。” 赵丰年坐了回去:“行凶的歹人已经拿住了吧,一并送去府衙便好。” “你说的轻巧,她一个未嫁人的姑娘,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遇到歹人,这事传出去,就真的不能活了。那当初遇见的时候就不该救她,放着别管就好。” 赵丰年叹了口气:“那绾绾想让我做什么?” 瑞雪挠了挠头,倒也没想让赵丰年帮什么忙,只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不过既然他愿意帮忙,自己也不用客气了。 “你们行军打仗的,应该很会审讯那些间谍密探之类的吧,你能不能帮我去审审那三个歹人,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赵丰年看着瑞雪,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你看啊,孙沐晴认识她那情郎不过月余,差不多就是传她为太子妃的时间,他们决定私奔,那男人却没出现,马车到了郊外,遇上歹人,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赵丰年微笑着看向瑞雪:“嗯,那绾绾觉得幕后之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瑞雪起身扶着下巴,在屋里踱步:“八成是不想孙沐晴当太子妃,或是不满尚书府与皇室联姻。” “所以呢。” “所以就对一个小女子下手了呀,败坏她的名节,然后拖尚书府下水。” “那绾绾觉得谁会做这样的局。” “若是这样,可能出手的人就太多了,尚书府里的嫡庶之争,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圈子里的家族之争。” 赵丰年赞许的点了点头,京都就是这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在看不到的地方遍布暗礁,波云诡谲。 他不想瑞雪因为嫁给他,有一天会深陷在这样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尽量避开,不去参与,或许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瑞雪有些颤抖,深深的吸了口气,赵丰年以为瑞雪怕了,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所以,我要你不必管她,交给惊风去办。” 瑞雪有些凶狠的转头看向赵丰年,她不是怕了,是怒了。 凭什么那些尔虞我诈的争斗,要牺牲女人。 她们难道不是人吗?她们难道不配追求幸福自由的生活?甚至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凭什么为了他们的胜利,就要委屈自己,作践自己,甚至连性命都要奉献出去。 她坚定的对赵丰年说道:“这件事,我管定了,我救的不仅仅是孙沐晴的命,还有她身为女子,对幸福和自由的期望。” 赵丰年的表情僵住了,瑞雪脸上的神情让他有些恍惚。 这种神情他见过,坚强,倔强,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决,一定要去完成那件事,阿娘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放在瑞雪肩头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他能怎么办,宠着吧。 即便知道前方是泥潭,若是自己能站在她的身边,也要尽力护着她不弄脏了自己的衣裙。 “好,我帮你。” 瑞雪笑了,甚至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赵丰年是她想要的那种人。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伤。”赵丰年不由分说捏住了瑞雪的手腕,轻轻拆开绷带。 剪刀的利刃,在瑞雪的掌心留下两道很深的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 赵丰年有些自责,自从瑞雪踏进宁王府,就一直在受伤。 他甚至迷信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煞孤星,影响了瑞雪的气运。 一边小心的给瑞雪上药,一边轻声问道:“我听说城南的文慧庙很是灵验,你想不想一同去看看。” 瑞雪不知赵丰年何意,不过这倒提醒了她。 “嗳,这个主意好。想害孙沐晴的人,不管事情成没成,肯定是要把她与人私奔的事情宣扬出去的,若是孙沐晴在文慧庙露面,流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反倒会打那些人的脸。” 赵丰年不好反驳,说自己想去文慧庙是要为她除邪祟,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刚给瑞雪包扎好了手,外头就响起老药急促的声音:“小姐,你不要紧吧,我进来了啊。” 匆匆给赵丰年行了礼,便要去查看瑞雪的伤口,刚要拆,见小茶几上摆着伤药绷带,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瑞雪收回手:“王爷刚给我包好,不打紧的,就是破了些皮肉,还好是左手,不耽误吃饭写字。” 老药叹了口气,他们小姐这六七年受的伤,都没入了宁王府这几日受的伤多,这宁王还真是邪门,要不要请个神婆来念几句去去邪祟。 正想着,胳膊就被瑞雪挽住了:“刚好今日你回来了,也不好白跑一趟,给宁王也瞧瞧吧。” 老药有些为难,他们大夫的圈子里,也有不成文的规矩。 赵丰年是鬼手神医的病患,他不好在宋时渺不在的情况下,诊断别人的病患。 刚想与瑞雪说明情况,赵丰年便亮出了自己的手腕。 见病患自己都没什么顾虑,老药也不好推脱了,他也挺想知道宁王的身体状况,毕竟小姐有些计划,还离不开宁王的支持。 瑞雪一瞬不瞬的盯着老药的面颊,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端倪。 她有些怕赵丰年的身体,如骨玉告诉的她的那般,从里面被掏空了。 老药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看的瑞雪的心也七上八下。 “王爷的身体是亏损的有些严重,不过好在年轻,从现在开始好好调理还来的及。宋大夫的药方足够用了,无需我再画蛇添足。” 瑞雪这才放了心,不就是补吗,这个她拿手。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齐聚文慧庙 见老药收拾东西要走,急忙说道:“眼睛,眼睛还没看呢。” 药老擦了擦手,这眼睛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有些怕光,又不是瞎,不影响正常生活,不是挺好。 但小姐既然提了,他便上前验看,拿起赵丰年遮光的白纱,细细闻了闻。 似乎有些不解:“宋大夫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不过我观这外敷的药,似乎少了几味,这样治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时间久了怕是永远都不能恢复了。” 瑞雪有些紧张,忍不住抓紧了赵丰年的胳膊,宋时渺不可能会害他呀,他自己知道眼睛有可能不会恢复了吗? 有些心疼的去看赵丰年的面颊,但见他神色淡然,似乎早有准备。 “我知道,少的那几味药材十分珍贵难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老药捋了捋胡子:“珍贵是真的,难得倒也未必。” 瑞雪眼睛亮了:“咱们庄上有?” “嗯,不过王爷这眼疾拖的时间有些久了,想要彻底治愈,怕是要吃些苦头。” 瑞雪不好替赵丰年做决定,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王爷怎么说。” “药老说说看。”其实赵丰年也有些犹豫,他当然想治好眼睛,但若是付出的代价太过,一辈子这样也不是不行,得失之间,他也需要权衡。 “首先要完全毁了王爷的视力,不仅仅是怕光,是完全看不见了,治疗期间这样的情况恐怕要持续数月以上,王爷还要忍受疼痛,和不能视物的燥郁。” “之后就能完全恢复了吗,不再怕光,与常人无异。”瑞雪忍不住要问,她真的很希望赵丰年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老药点了点头。 赵丰年低头沉思,几个月不能视物吗,那回北境的时间又要往后推一推了,绾绾会欢喜吗,他不离开京都,那些想以此为难她的人也会消停一些吧。 北境这段时间还算安稳,圣上与北阙做了交易,近期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就是圣上对北境军政方面的安排,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过年前回京都述职的北境官员,他有必要见一见了。 赵丰年点了头:“治吧,刚受伤时,我也不能视物,这不算什么问题。” “既如此,我现在就去准备。小姐何时回府,我与你们同去,还要再见一见宋大夫,与他商议一下治疗方案。” 瑞雪点头答应:“好,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就回去。” 那头的孙沐晴寻死不成,开始自暴自弃,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留着这条命还能干什么。 小杏被她闹的神烦,索性捆住了她的手脚,堵住了她的嘴。 天色将黑的时候,瑞雪来了,解开她脚上的绳索,拉着她不由分说便往外走。 孙沐晴不想言语,随便她要做什么吧,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 进了一间黑洞洞的屋子,瑞雪拉开墙壁上的一道铁板,扶着她站好,要她好好与自己看清楚。 对面的小间里绑着四个受了刑的人,那个救了她的青年正在审问他们。 边上那人的身形,看着十分眼熟,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孙沐晴有些震惊,这不就是他的刘郎吗。 可刘郎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连最后一点自尊和体面都要被人踩在脚下。 “我真的与她不熟啊,是应了赌约,不得不使些手段去哄骗她的。谁能想到尚书府的小姐那么好骗,真的同意与我私奔。” “与我打赌之人答应我,若我赢了赌约,他便能保举我入国子监,只要我会钻营,出人头地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尚书府做个不入流的门生吧。” “我真的不知道她敢与我私奔啊。还有,这三个人我不认识。昨夜得知她已经离了尚书府,我就去赴赌约了。一直在眠花阁饮酒,一步也未曾离开,城里那些流言,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 孙沐晴抖若筛糠,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她无助的看向瑞雪,不想再听下去了。 这会也终于明白瑞雪说的那句,到底谁才是该死的人是什么意思。 瑞雪半拖半抱的把她带出了小黑屋,塞进一辆马车。 马车跑了起来,瑞雪取下堵在她嘴里的帕子。 “你冷静些,听我说。你向往自由的生活,这本没有错,你唯一的错就是太傻太天真,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谁这辈子还能不遇上几个人渣呢。你还这么年轻,吃了这样的亏算是好事。并非不能回头,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把眼睛放亮些。” 孙沐晴有些木讷,黑暗里她看不见瑞雪的表情,瑞雪的话也完全不能安慰她受了伤的心。 她现在是不想死了,可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她与人私奔的丑事,已经传出去了,她已经没法在京都立足了。 长姐在婆家本来就过的不如意,如今尚书府再出这样的丑闻,那家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的姐姐。 父亲在朝堂上会遭人排挤,母亲在贵妇圈里也无法立足。 全是因为自己自私,愚蠢,想要追求那些缥缈虚无的东西。 若是早些有人告诉自己这些,那该有多好,她是不能死,她不能让家人为她承受这些她犯下的过错。 可她要怎么办呢,要怎么承受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马车停了下来,瑞雪拿过一件披风裹住孙沐晴,牵着她下了车。 文慧庙前灯火通明,陆蓉娘并几个京都城的贵女,带着一众家丁仆从等在那里。 “瑞雪,沐晴,你们可来迟了。说好的今日一起出发,偏你们两个要去顽些别的,叫我们好等,是一定要罚的。” 女孩们调笑着围了上来,将瑞雪和沐晴围在当中,叽叽喳喳的朝文慧庙里走去。 庙门前的几个小商贩,迅速行动起来,将今日所见,散布了出去。 城门还未落锁前,京都城里便有人在说,城里的顶级贵女们今日齐聚文慧庙。 说什么尚书府家的嫡女跟人私奔,简直就是扯淡,人家明明跟着家人去拜佛了。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你能阻止吗 众人进了文慧庙,便有小沙弥打着灯笼引着去了后面的禅房。 除了陆蓉娘,没人知道她们今日匆忙赶来文慧庙,到底是因为什么。 院里一间会客的大屋开了门,怀玉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各府里的夫人太太。 观她们颜色,是很愉悦的。 最后出来的尚书府夫人,在看见人群中的孙沐晴时,面上得体的微笑,就变成了忧思。 各家的贵女都跟着夫人们回了各自的禅房,瑞雪也揽着孙沐晴朝怀玉走了过去。 尚书夫人的眼泪滚落下来,高高抬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责备中带着心疼,忿忿地转身进了屋。 瑞雪本想陪着孙沐晴进去,却被怀玉拉住了。 “让母女两个自己说吧,你陪我站会,免得有人瞎打听。” 瑞雪点了点头,拍拍孙沐晴的手:“去吧,别怕。会没事的。” 怀玉将手里的暖炉递给瑞雪。 “怎的不多穿一件,夜里会冷的,手这么凉快暖和暖和。” 瞧见瑞雪左手上缠着绷带,有些责怪的道:“呀,怎么又受伤了,叫你多仔细些,你总是不听。” 瑞雪没所谓的摆了摆手:“我不伤,她就得死,戳破点皮,不打紧的。” 给小桃小杏使了眼色,叫她们去屋子周围转转,免得有些人好奇心太重,跑过来偷听。 “对了,大娘子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些夫人太太全请到文慧庙来的。我还想着不会这么顺利,毕竟送给你的两封信差了些时候。” 怀玉拂了拂鬓边的碎发,抬起下巴,有些傲娇的说道。 “也不看看我是谁。” 瑞雪狗腿的挽住了怀玉的胳膊:“我就知道大娘子有办法,才将这么要命的事,告知给你。” 怀玉脸上不悦,心里却很受用:“你少给我带高帽。要我说,这闲事,你就不该管,若是人家不承你的情,说不得到最后惹的一身骚。” “你当这样的事,高门大户里发生的少吗?这件事,本来就只是个导火索,为了引爆更大的雷,牺牲个姑娘算什么。你坏了人家的事,当心遭报复。” 瑞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怀玉说的没错,可她却觉得这样不对。 “大娘子嘴上这般说,不也伸手帮忙了吗,你也不想好端端一个姑娘,莫名其妙变成别人角力的牺牲品吧。” 怀玉叹了口气:“咱们想不想,有什么关系,你能阻止的了吗?今日你救了孙沐晴,是她运气好。可绾绾你知道吗,京都城里有多少像她一样的女孩子,没人救。” 瑞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她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就该听赵丰年的,把她送去府衙才对。 可是,凭什么啊,自己不也是因为各样的原因,被家族牺牲的姑娘吗。 能嫁给赵丰年,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没看见的,不知道的,她管不了,可她看见孙沐晴了。 如何能看着有人把孙沐晴往悬崖下面推,而不去拉她一把呢。 怀玉接着说道:“咱们能帮她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家里要如何安排处置她,绾绾不要再插手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咱们可以参与的。我知道这样不公平,但这世道就是如此,你我都无能为力。” “绾绾也不要钻牛角尖,免得事情发展下去,伤到自己。” 瑞雪虽觉得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 怀玉说的没错,不管是孙沐晴的家族内斗,还是尚书府的党派之争,都不是她这个量级的菜鸡可以掺一脚的了。 她也不会钻牛角尖,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游戏,不是她现在可以参与的。 让孙沐晴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也算替她惩治了渣男出了气。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有爱心了。 她无意去改变这个世道的规则礼法什么的,她知道自己没那样的能耐,也不是现在该干的事。 她要做的是融入,多大的饭量就端多大的碗,能护住身边在意的人,就很不错了。 别去管闲事,你已经救过她了。 对,就是这样的,瑞雪一遍遍的这样告诉自己,不去听身后屋里传来的隐忍哭声。 怀玉见瑞雪气闷,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了话题。 “你说的那什么‘企划书’这次帮了大忙,别看这些个太太锦衣玉食的,可说到钱,谁能不想多赚些。今日我只与她们初步讨论了一下方案,她们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瑞雪叹了口气,将孙沐晴从自己的脑子里甩了出去。 “这是好事,等大娘子调查过市场,决定做什么买卖的时候,可以让她们加大投资,到时候红利也能多分些。她们当中若是谁想退出,也可以转让或转卖这些股份。” 说道股份,怀玉又打开了一道新大门,拉着瑞雪要问个究竟。 瑞雪尽自己所能的与她解释,到也冲淡了一些对孙沐晴命运的同情。 母女二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均是眼睛红肿,面色憔悴。 但看她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瑞雪便放心了一半,至少这个母亲,是站在她女儿这边的。 责怪或多或少都会有吧,但瑞雪看的出,她对孙沐晴的疼惜和怜悯,是大过责备的。 孙沐晴的名声大概会被毁,太子妃的身份,大约也是保不住了。 尚书府会迎来怎么样的暴风骤雨,瑞雪不得而知。 但至少这个向往自由和爱情的女孩子,命是保住了,还这么年轻,谁会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可能。 尚书夫人不好说什么感激的话,重重的握了握怀玉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这个人情,尚书夫人是记下了,至于尚书府会如何,那就不是怀玉和瑞雪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孙沐晴看着瑞雪,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般。 “谢谢你瑞雪……” 瑞雪摆了摆手:“来日方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这个身心都遭受了重大打击的女孩子。 但愿她可以保持初心,不要让这件事毁了她对自由和爱情的向往。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做些什么 禅房里,瑞雪躺成大字型,这一天可真够呛的,饭都没好好吃上一口。 起身抱起点心匣子,却吃了一口渣渣,这庙里的点心,果然很素啊。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瑞雪看那小心翼翼的影子,就猜到是蓉娘来了。 进了屋,蓉娘拉着瑞雪坐下,压低了声音问道。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给我说个明白。” 瑞雪有些为难,这事关乎尚书府与别人的争斗。 她坏了别人的事,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不想讲的太明白吧蓉娘也牵扯进去。 谁知道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会不会对她们这些毫无防备之心的女孩子下手。 真的不想再救第二个孙沐晴了,拍了拍蓉娘的手背说道。 “你只需知道,今日咱们救了孙沐晴的命,后面的事情太复杂,我也说不清。” 蓉娘可是生长在京都高门大宅里的贵女,瑞雪把话说成这样,她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只是为自己的小姐妹感到心寒。 她们都是一样的,说起来是贵女,命运却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由的就将自己代入了孙沐晴,扑簌扑簌的掉起眼泪来。 瑞雪是真的很累,失去了哄人的耐心,甩了一条帕子给蓉娘,翻身躺下下去。 蓉娘见瑞雪并不理她,也不哭了,伸手轻轻推了瑞雪。 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怎的不劝劝我。” 瑞雪闭着眼睛嘟囔:“劝你有什么用,人在难过的时候,越劝越收不住,不如等你发泄完情绪,自己停下来。再说我不是陪着你吗,这不比劝你有用。” 蓉娘吸了吸鼻子:“好像是这么回事。”又推了推瑞雪:“你往里面些,让我也躺一躺。” 瑞雪翻了个身,背对蓉娘:“回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身后传来蓉娘低潜的声音,极度催眠。 “我知道,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 “行吧,只要你别哭了,那就再待会吧。”瑞雪挪了挪,给蓉娘腾出位置。 蓉娘合衣躺了下去:“今日收到你的签,真的吓了我一跳。” “对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把这些小姐妹召集起来的呢。”瑞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与蓉娘说话。 “当时我急的不行,这么短的时间,别说召集她们,光挨个去知会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蓉娘嘟着嘴,似乎在抱怨,瑞雪给她的任务太难了。 “其实我也没报太大希望,所以做了两手准备,即便今日你们没来,也影响不了什么。” 听瑞雪这般说,蓉娘似乎有些委屈。 “我知道出事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以前大家知道了,也只是伤心,难过,从没想过还能做些什么。所以今日你来找我,其实我是很开心的。” 这是个好姑娘啊,瑞雪心说,帮了大忙,是该好好夸奖一下才行的。 “我也很开心,下了马车后,看见你们在文慧庙门前等着,真的有被你们感动到。你们愿意为了姐妹出现,这真的很好。” 蓉娘支起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我们都是被母亲带着来的,若真想自己出府,怕是不能够。到庙里见到左相夫人,我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瑞雪觉得蓉娘的声音很好听,好像在她耳边,又好像离的很远。 轻轻柔柔的,让她绷了一天的神经,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嗯”了一声,希望她能继续说。 “今日我很高兴,又难过,又高兴,你知道那种心情吗?我知道是你想办法把我们聚起来的。为了保护姐妹,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要做点什么了。” “我觉得今日不仅仅是救了孙沐晴这么简单,你让我们看到,我们也是可以守护彼此的。” “瑞雪,我真的很想谢谢你,做了我们想做,不敢做的事。” 瑞雪想说,妹子,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真善美,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啊。 可总觉得自己的眼皮好重,嘴唇也好重,实在是张不开了,索性就让她这样单纯下去吧。 人总要想的善良些,才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欲望所吞噬。 这样美好的姑娘,若是能一直这样想,其实也挺好的。 蓉娘又说了些什么,瑞雪已经听不清了。 夫人小姐们的聚会,又持续了一天。 瑞雪也有机会与这些京都的贵女混了个脸熟,为了不显得那么另类,着实笑累了自己的苹果肌。 蓉娘并没有将孙沐晴的事情透露出去,贵女们都以为瑞雪和孙沐晴真的去顽了别的,才来的晚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瑞雪便告诉她们自己带孙沐晴去了郊外的马场。 这可又引出一件让瑞雪意想不到的事来。 “好啊,离比赛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你们就偷偷准备起来了。” “就是就是,还背着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想拔头筹,得了皇后那颗夜明珠。” 瑞雪有些恍惚,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哎呀,这也怪不得宁王妃,毕竟沐晴要当太子妃了,她们以后是一家人,她当然要先照顾沐晴了。” 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半山腰上的凉亭里,全是她们的声音。 沐晴坐在瑞雪的身边,听到太子妃三个字,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瑞雪的手,正巧握在瑞雪的伤处,条件反射的抽回了手。 沐晴努力维持的微笑垮掉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瑞雪站起身来,挡住了她:“不是说要去山顶看神树吗,歇这么半天了,继续往上走吧。” 女孩们笑闹着出了亭子,便有丫鬟仆妇们进来收拾茶具坐垫。 瑞雪拍了拍孙沐晴的手臂:“不要勉强自己,若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就先回去吧。” 孙沐晴抬起了头,一派娇艳明媚:“怎么会,这是绾绾给的机会,我不能浪费。” 两人跟上女孩们的脚步,慢慢往山顶走去。 听说那里长着一棵活了千百年的银杏树,无论向它求什么,只要够诚心,它都会帮你实现。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她不一样 秋日的山林里雾气很重,站在半山腰上往下看,似乎身处白雾缭绕的仙境中。 树木红黄相间,鼻尖有带着草木香气的湿润气息,山脚下的文慧庙不时有钟声传来。 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安宁,祥和。 这环境有助于疗愈内心的创伤,瑞雪希望孙沐晴能振作起来。 本以为她会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今日一早,她就看见孙沐晴在与其他贵女说笑。 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还真是看不出她与平日有什么不同,这多半也是为了自己家族考虑。 心中再恐惧难过,也不能让旁人瞧出端倪。 谁说女孩子脆弱,她们能坚强到这种地步,真是叫人太心疼了。 到达山顶时,瑞雪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一颗十多人都围抱不住的巨大银杏树,毅然挺立在那处。 金黄色的树叶如蝴蝶一般,打着旋翻飞飘落而下。 朝四面八方延伸出的树冠上,挂着各式红绸,木牌,玉石等许愿的器物。 风吹起来,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簌簌之声。 树下有供桌祭坛,庙里的沙弥可提供香烛等祭拜许愿所需要的东西。 听说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有庙里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在这里讲经论道,给人解签答惑。 山顶的风貌自然,用石板铺了小路,危险之处,用栏杆围挡起来,以免人多时发生意外。 女孩们迫不及待的购置了香烛红绸等许愿之物,在树下虔诚的祷告起来。 瑞雪对这种活动不是很感兴趣,靠着栏杆欣赏山顶的风景。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她突然瞧见另一边的小径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快到山顶时,那人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喧闹,脚步顿了顿,便要转身离去。 瑞雪有些欢喜,赵丰年这是来接自己的吧,朝他转身的方向追了过去。 奈何自己没人家走的快,又不好喊他的名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山间的薄雾中。 心中不免失落,这人真是,既然来找自己,怎么都没见着人就走了,难道是人太多了不好意思。 其实赵丰年还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瑞雪此时就离他一步之遥。 他不过是来这边见了马场的当家,取了北境的战报。 听到文慧庙的钟声,顺路过来看看,本想许愿让瑞雪不要受自己气运的影响,总是受伤了。 但到了山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什么时候也变的相信起命运鬼神来了。 到了山脚,惊风正在那处等他:“这么快,我听说心不诚不会应验的。” 赵丰年不语,他何时需要依靠鬼神来让自己安心了,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样小心翼翼了。 翻身上马对惊风说道:“我们近期回不了北境了,以后取战报还有联络的事便自己来吧。宋时渺那边盯着的人太多了,马场这边越晚暴露越好。” 惊风应了声“好。” “我听说北境那边有几个参将,近期就要来京都了,到时候要不要走动走动。” “不必,若有什么大的变动,他们会来找我。北境的指挥权还在我手里,调动的文书不落实,他们不敢放肆。” 赵丰年与惊风回了瑞雪的庄子,便瞧见宋时渺正在院里与老药探讨他的病情。 “你来做什么。” 宋时渺扭头朝赵丰年看去:“你是我的病人,我来自然是为你治病的。” “明后日就回去了,你用不着跟我跟的这样紧吧。” 老药闻见了一丝火药味,拱了拱手道:“王爷,宋先生,你们慢聊,我还有些事,这诊疗的方案,迟些再与宋先生讨论。” 赵丰年进了屋,宋时渺也紧紧跟上。 “你想好了?” “嗯,既然躲不过,那就不必再逃避了。” “好,你早该如此了,这才像个北境将军说的话。京都这边的官员,我会帮你联络,北境那边的你自己来。” 赵丰年点了点头:“尽量不要将她牵扯进来。这是我自己的事。” 宋时渺表情变的严肃:“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她被赐婚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其中了。不牵扯她,怎么可能。” “我不想利用她,不想她因为我变的不幸。” 宋时渺甩了甩衣袖:“你干嘛总把自己想的那么坏,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抗。” 赵丰年不语,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男人之间的争斗欺诈,为什么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宋时渺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高估自己,太低估别人。我劝你别太小瞧女人,说什么利用不利用,怎么就不能是合作,就像你我这般。” 赵丰年握了握手,想到瑞雪纤细雪白的手腕,云朵一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与他们这些男人一样。 “她与你不一样,别拿她跟你比。” 宋时渺无语了,这人真是个死脑筋,谁说自己要和王妃比了,他只是觉得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精神层面的追求和意志,应该都是一样的。 王妃那样的性子和实力,不拿她当同舟共济的伙伴,实在太可惜了,赵丰年还是太不了解女人了。 与他也说不明白,等他自己慢慢开窍吧。 “眼睛的事你不用太担心了,这老药的医术不在我之下,如今有了药材,百分百能让你恢复如初。” 赵丰年打开最新的战报看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担心过那些。昨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宋时渺捏起碟子里的糖果放进嘴里:“味不错啊,哪买的。” “不是给你吃的。”赵丰年有些不悦,伸手将碟子拉到自己面前。 “抠死你得了。”宋时渺白他一眼:“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四个人已经交给孙尚书了。” “虽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蒋淮所为,但计划这些事的幕后之人,都是蒋淮那圈子里的人,即便不是蒋淮主使,也是他下头的人为取悦他干的。” “不过那些事与咱们无关,总之孙尚书是记下你这个人情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相互利用 赵丰年略点了点头:“我到不在意他是不是记我这份人情,年后北境的官员调度,他能说上一两句话,就是最好的。” “这个你还是少指望,我瞧着北境那边的事,你那岳父说话,比尚书大人管用些。”宋时渺砸吧着嘴:“这糖味不错,再给我几粒。” 赵丰年把碟子揽的更紧,那意思像是在对宋时渺说,你想都别想,绾绾做给我吃的。 文慧庙那边,贵女们回到山下的庙里已经下午了。 各家的夫人都准备好了马车,准备回城。 蓉娘有些不舍,拉着瑞雪的手说道:“好容易见你一次,这么快就要分开了,我还有好些话没与你说呢。” “我如今在宁王府,比以前自在许多,你若方便,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带朋友来玩也不是不行。”瑞雪扶蓉娘上了马车。 蓉娘兴奋的道:“真的!”听得马车里母亲的轻咳声,又垮下脸来,想独自出门去找瑞雪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紧握了握瑞雪的手,算是告别。 豪华的车驾一辆辆的驶离了文慧庙,怀玉作为东道,挨个相送,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尚书夫人。 这件事在怀玉和瑞雪这里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不知尚书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了外人,母女两的脸上疲惫憔悴显露无疑。 女儿的声誉和尚书府的名声,暂时算是保住了,可想要害他们尚书府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罢手。 回到京都,另外一场争斗就要展开了,她们作为尚书府里的女人,将要面对的说不得就是比身败名裂更加残酷的现实。 尚书夫人皱着眉,将怀玉拉到一边:“左相夫人,我有话与你说。” 怀玉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女孩子,挺直了腰背。 “我知道夫人要说什么,那是你家里的事。我与绾绾帮了沐晴这次,也不过碰巧而已。你也知道,我是左相夫人,夫人前面还有左相二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尚书夫人有些颤抖的呼了一口气:“我虚长你几岁,能不能以姐妹相称。” 怀玉不语,有些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左相与尚书不合,这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的事。 在以往的交往中,怀玉对这位尚书夫人也不怎么在意,关系并没好到可以姐妹相称的地步。 这次出手帮忙也完全是因为瑞雪的关系,不过想想与蒋淮有仇的不止她一个,她将来想脱离相府,是有必要团结一些自己的力量的。 尚书府是个不错的开始,不过自己也要小心些,最好不要搅合进男人们的斗争里去,否则到了最后,沦为牺牲品的,还是他们这些女人。 全看这位母亲能为自己的女儿做到什么地步,平衡前后院的关系,维持家族在京都城里的声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怀玉点了点头:“哎,以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尽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便不会推脱。” 尚书夫人感激的点了点头:“妹妹,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还要再说什么,便见两匹快马朝这边来了。 瑞雪回头去看,不是赵丰年又会是谁,自己让谷廉回庄上告诉她,今日回城,但他还是绕了远路过来接自己了。 赵丰年毕竟是个王爷,两位夫人的对话也不好在继续下去了,上前见了礼,便相互道别准备离开。 赵丰年在瑞雪耳边低语几句,瞧在外人的眼里,两人蜜意柔情十分恩爱。 瑞雪听了赵丰年的话,却不大高兴,总觉得自己被赵丰年利用了。 那个渣男和几个歹人是要被好好惩罚的,可受害人还没说话呢,赵丰年凭什么做主将人送给尚书府。 他近期回不了北境,莫非也想搅一搅京都这池水,可他这么做,与那些利用她们女孩子的人有什么不同。 对赵丰年的看法也有些许改变,他可能也没那么与众不同,自己在他的眼里,与寻常的后宅女人没什么不一样吧。 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赵丰年他到底想要什么。 自己真的能与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相互合作吗? 情绪有些低落地将这事转告给怀玉,尚书夫人得知此消息后,面上添了一分喜色。 这事终于回了正轨,男人下了场,她女儿回去,要受的罪也会少一些的。 拉着孙沐晴上前道谢,赵丰年侧过身子不受,“不必,谢王妃吧。” 话落转身上了马车,看样子是要与瑞雪同乘马车回去了。 车厢里,瑞雪觉得有些气闷,掀开车帘透气,带着寒意的空气扑打在脸上。 怀里一热,是赵丰年递来的手炉。 瑞雪想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背着自己联络尚书府,为什么把孙沐晴受的罪当做筹码去拉关系。 可自己不也抱有那样的想法和目的,在孙沐晴这件事上下了功夫么,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赵丰年呢。 她自己做得,却不允许赵丰年抓住机会,是不是有些双标了。 瑞雪很会劝慰自己,可想是这般想,心里却还是不大舒服。 抚了抚怀里的手炉:“王爷,你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赵丰年被瑞雪问住了,将来,他从未想过将来。 或许是没时间想,或许是他根本不愿意想。 刚去北境时,带着憎恨一切的愤怒与一股自我毁灭的冲动,在战场上拼杀,不必想明日是生还是死。 跟了师父后,慢慢地他开始在意身边的人,想要保护好同袍兄弟。 当了将军后,他开始关注被战火摧残的北境百姓,想守护他们过安宁的日子。 现在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将来太虚无太缥缈,还是着重眼前的事好些。 马车外的秋风吹开了窗帘,熟悉的清甜气息,飘进赵丰年的鼻息间。 瑞雪的眉眼在赵丰年的脑中变的深刻,那些虚无缥缈的将来,似乎正在因为这张脸变的清晰起来。 瑞雪得不到赵丰年的答复,想必他的将来并没有自己。 也是,自己不也是带着目的嫁给他的吗,这才几日,他不能对自己敞开心扉,也是正常。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加深了解 瑞雪不想再纠结下去,不过这种事情,以后最好不要在发生了。 “王爷,你能不能试着多给我一些信任。这次的事我主动告知与你,可你不与我商议就将歹人送给了尚书府。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即便不与我商议,能不能也告知我一声。” 赵丰年回过神来,果真如宋时渺所说,这女孩子要的不是依附,而是参与吗。 可她这样纤细,柔弱,动不动就伤到自己,真的能并肩与他一同承受那些狂风暴雨的侵袭吗。 感受到瑞雪坚决的目光,赵丰年有些无措,她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她想从自己这里要一个公平。 该死的宋时渺,你怎么又说对了。 赵丰年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轻轻点了点头。 瑞雪舒了口气,想让赵丰年对她敞开心扉,还是慢慢来吧,这男人的性子太别扭,自己还没完全摸清楚。 能像现在这样与他坐在车里好好说话,就已经很难得了,要求太多,容易适得其反。 马车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瑞雪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什么也看不清楚,身上暖融融的,鼻息间尽是一股秋日暖阳混合着淡淡草药香气的味道。 猛的坐起身子,妈呀,不会因为太累倒在赵丰年怀里睡的吧,自己有没有打呼磨牙说梦话。 正紧张自己的形象,又要在赵丰年那处打折扣了。 小杏便提了灯笼来扶瑞雪下车。 这才瞧见是赵丰年脱了外袍盖在她的身上,松了口气,默念还好还好。 赵丰年先一步下了车,抬手揉搓了一下胸前被口水打湿的印记。 加快了脚步,消失在黑咕隆咚的宁王府里。 吃罢晚饭,老药过来问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瑞雪想着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接下来的几个月,看不见的毕竟是赵丰年。 怕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便拿了他的外袍准备过去问问。 进了屋子,发现宋时渺也在,不由疑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可能是在安排治疗期间的事情。 放下袍子便要离开,宋时渺起身开了口。 “王妃是有什么事要与王爷说吧,刚好还有些时间,我去与药老再商议一下治疗方案。你们慢慢聊。” 一边说一边朝门外走去,狐狸眼眯成一条缝,笑的有些暧昧。 赵丰年坐在矮塌上,衣着单薄赤着脚,看样子是打算就寝了。 瑞雪挑了挑灯芯,屋里的光线强了些。 “我来问问我,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治疗,一旦开始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视物。有没有需要提前安排的事情要办。” 赵丰年感激瑞雪的细心体贴,想到瑞雪说多给她一些信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绾绾先坐,是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安排。” 瑞雪坐了下来,等着听下文。 “明日我要入宫一趟,圣上若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会高兴吧。你的压力也能小些。要不要我陪你回一趟左相府,让左相也放心些。” 瑞雪本来没往那个方面想过,不过赵丰年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近期不离开京都,确实对自己有些好处,少些盯着她的人,她也能腾出手来干自己的事。 不过回去看蒋淮,实在没那个必要。 “不必,圣上知道了,蒋淮也就知道了。你安排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嗯。” 瑞雪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冷,见屋里的火盆并没有燃着。 榻上的被褥还是夏季用的,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懂照顾自己,都不知道冷的吗。 “你等会再睡,我给你换套被褥来,这个太薄了,夜里会冷的。” 赵丰年想说不用,自己一点也不怕冷,见瑞雪已经出门了,只能默默感激她对自己的用心。 换了新被褥,赵丰年这一夜睡的十分踏实,已经很久了,他都没有这样一觉睡到天亮过。 因为孙沐晴的事,瑞雪也没能去成渡口看地。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碧水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也不必急着破土动工,晚些去看也不打紧。 府里修缮的事到进行的很顺利,阿大保证一定让瑞雪过年前搬进新屋。 自那日晚间与赵丰年聊过之后,有三四天的时间,瑞雪都没怎么见过赵丰年。 他很早出去,很晚回来,想找他问问情况,时间也总是不凑巧。 宋时渺来过几次,说的也大多是关于赵丰年病情的事。 瑞雪也是这会才知道,两人竟是师兄弟的关系,名声在外的云良阁,是宋时渺的产业。 郊外的那处马场,竟然是他们用来联络北境与京都之间的情报站。 许多先前的疑惑,也一点点慢慢解开了。 赵丰年并不是想利用自己,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 这是两人的信息与实力不对等所产生的误会,若想要这样的误会以后少发生一些,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人相互了解。 这事需要时间,就趁着赵丰年治病的时候,来慢慢实现吧。 这日宁王府里来了贵客,三五个头发胡子花白的太医,奉圣上之命来辅助治疗赵丰年的眼疾。 他们并不多言,只简单诊断了一下赵丰年的眼睛,听宋时渺与药老说了治疗的方案。 不提意见,也不说看法,像是过来走了个过场,便告辞离开了。 瑞雪品出些味来,这圣上在意的,怕是赵丰年能不能恢复如初,将来可不可以继续为他开疆拓土。 至于怎么治,谁来治,他是不在乎的。 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赵丰年说要开始治眼睛了,他才派人过来询问。 一切准备妥当,药水也调配完成。 宋时渺拿起药水,让赵丰年抬头。 “你忍着点,会很疼。” 赵丰年笑笑,转头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瑞雪。 那笑容清浅,温柔,似乎带着些抚慰人心的力量,告诉瑞雪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褐色的药液,滴进赵丰年闪耀的乌黑眼眸里。 灼烧似的疼痛,顺着眼睛侵袭了大脑,让一切都变的混沌起来。 只有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幕,在脑子里变的清晰。 女孩子的声音忽远忽近:“赵丰年,你没事吧,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亲自照顾 赵丰年双手紧紧抠住矮塌边沿,忍住一波强过一波的疼痛。 光线开始变的模糊,伴随着疼痛,袭便四肢百骸。 陷入黑暗之后,其他感官却变的敏锐起来。 味道,声音,触感,都让他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瑞雪上前观瞧,赵丰年原本闪耀的眸子,上面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脸色也变的很白。 硬生生把眼睛给毁了,他居然一声都不吭,光是瞧不见,就够让人害怕的了,更何况还伴随着剧痛。 宋时渺和老药还在观察眼睛的反应,赵丰年的呼吸变的有些粗重。 瑞雪看出他是在强撑,索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掰开他抠在矮塌上的手,有几个指甲已经劈了,渗出丝丝血迹。 手指因为疼痛还在痉挛,当瑞雪握住的时候,他便舒展开来,像是怕伤到瑞雪一般,轻轻握了握。 治疗结束,赵丰年躺了下来,这会他已经痛到麻木了,握着瑞雪的手一直不愿放开,仿佛这是黑暗里,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变的这样脆弱了,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次,比这次凶险难耐的也不是没有过。 怎么偏这次想要喊疼,想要依赖。 是因为女孩的那句话吗,还是离开战场时间久了,自己变弱了。 想到此,赵丰年松开了瑞雪的手,他不能这样下去,如今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他应该变的更强才对。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瑞雪抽回自己的手,给赵丰年盖好被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 转身追着宋时渺和老药出去了。 院里等着很多人,赵丰年的亲卫们脸上有焦急之色,却也识趣的没围上来询问。 有老药在这边看着,宋时渺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洗净了手,便离开去忙别的事了。 惊风和小六亦步亦趋的跟在瑞雪和老药身后,想问接下来他们要做点什么。 但瑞雪一直在与老药小声说话,他们一时也插不上嘴。 瑞雪想好了,这段时间,她要亲自照顾赵丰年的饮食起居。 虽说如今宁王府里并不缺人手,但瑞雪还是想要亲自来。 利用这段时间,拉进彼此的关系,加深了解,在往后的相处中能避免很多误会。 问了许多治疗期间,需要注意的禁忌,从衣食问到调理。 老药停住了脚步,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尾巴,转身对瑞雪说道。 “小姐不会是想亲自照顾王爷吧。” 瑞雪捋了捋头发:“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老药指了指惊风小六,又扫了眼赵丰年的亲卫:“不是有他们,再不济还有我,小姐只管忙自己的事去,交给我们便是。” 小六的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嗯嗯,王妃放心交给我们就是。将军有些怪癖,怕你受不了。” 小六的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惊风拍了一巴掌:“你胡说什么。照顾将军也轮不上你。”声音压低了些:“你忘了将军让你好好保护王妃了。” 赵丰年有怪癖,这个得好好记下来,打断惊风二人的互动问道。 “什么怪癖,快与我说说,我好注意些。” 小六挨了巴掌,将头扭到一边,闭嘴不肯说了,惊风也挠着头转身离开。 瑞雪哼了一声,不说拉倒,我自己慢慢发现好了。 往后几天,除了睡觉,瑞雪基本都待在赵丰年的屋子里。 或练字算账,处理府里的事物,或读些闲书给赵丰年解闷。 赵丰年虽眼睛看不见,但也不需要瑞雪照顾起居,穿衣吃饭,包括洗漱,都不需要人帮忙。 可瑞雪完全把他当病人看待,这让赵丰年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但瑞雪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又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间屋子一般,渐渐的满了起来。 瑞雪的账册,手炉,披风,帕子,在屋里随处可见,药香混合着瑞雪身上那股清甜的气息,飘荡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宅子里被她喂过的猫,总是大摇大摆的进来卧在火盆边取暖。 赵丰年听着女孩子清朗的读书声,仿佛看见了生活的另外一种可能。 每当瑞雪屋里熄了灯,惊风就会过来给赵丰年读战报。 又过了几日,连读战报的事都叫瑞雪给抢了去。 半个月过去,赵丰年眼中的那层薄雾越来越厚重,已经看不见黑色的瞳仁了。 他也终于可以不用每日忍受剧痛,真正的治疗,从现在开始。 这日结束了治疗,瑞雪正在给赵丰年修剪长出来的指甲。 骨玉便过来敲了门:“王妃,这有递给您的帖子。” 瑞雪起身开门,看过帖子便高兴起来。 也不知蓉娘她们用了什么法子,说是三日后想来宁王府做客,没有家大人的约束,小姐妹们想借宁王府的地方,好好聚聚。 瑞雪自然不会推脱,与京都贵女们搞好关系,本来就是计划之内的事。 上次的事情结束,她便顾着赵丰年的病,那头便没顾得上。 孙沐晴如何了,也一直没去打听,说是不关自己的事,但是好是坏还是挺想知道个结果的。 这次即便孙沐晴不来,蓉娘应该也会告诉她实情吧。 只是眼下宁王府着实有些寒酸了,也没有能待客的地方啊。 就这么一个小院子,她到现在还与赵丰年挤在一处呢。 真要在这里招待她们,影响赵丰年休息。 赵丰年能感觉到瑞雪有些雀跃的心情:“什么事让绾绾这样高兴。” 瑞雪掰着赵丰年细长的手指,精心修剪他的指甲。 “蓉娘她们过些天要来府里玩耍,我已经答应她们了。到时候可能会有些吵,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是绾绾的朋友要来,我去惊风他们那边就好。” 瑞雪修完赵丰年最后一个指甲,举起他的手细看了看,十分满意。 “不必,阿大他们修缮的宅院,待客应该不成问题了,我在那边招待她们就好。” “哦,绾绾安排就好。”赵丰年有些失落,此时后悔当初没有亲自去迎瑞雪回来。 如今瑞雪的朋友来访,瑞雪也没打算将自己介绍给朋友认识。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服服帖帖 瑞雪拿了热帕子,盖在赵丰年的手上,自己也去净了手。 “下午让惊风来陪你吧,我去做些点心糖果好招待她们。” “好。”赵丰年细细擦着手,十分乖巧的答道。 瑞雪接过帕子,看着赵丰年过分好看的手,觉得这样一双手,只握刀剑有些太可惜了。 “王爷,你会弹琴吗?” 赵丰年摇了摇头:“少时学过,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 瑞雪嘿嘿一笑:“我也不会,但很喜欢听。” 赵丰年不知瑞雪何意,心想,要不我学学。 两人又说了几句,瑞雪便要离开去准备食材了。 转头瞧见赵丰年面朝她离开的方向,孤零零的有些像被人丢下的小狗。 想到惊风去了马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有些舍不得留赵丰年一个人在这。 “王爷要不要跟我出去透透气,我去做糖果点心,你陪我说说话。” “好。”赵丰年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迅速起身,一步不差的走到了瑞雪的身前,一点也不像眼睛有病,看不见的人。 准确无误的牵住了瑞雪的手,示意瑞雪领着他走。 赵丰年的小心思,瑞雪心知肚明,并不想戳破他。 他能这样信任自己,说明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这是好事。 牵起赵丰年的手,朝院里的厨房走去。 为了让赵丰年安心养病,不相干的人,没事不会过来。 小桃小杏,谷廉小六四个人,会轮换着在院子外头巡逻。 惊风他们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院里很是安静。 瑞雪本觉得巡逻什么的根本必要,但赵丰年坚持,她便不好多言。 毕竟安全方面的事,多些防范也是好的。 今日天气不错,太阳很暖,厨房里味道重,瑞雪怕赵丰年会不舒服,搬了张小凳子,扶着他坐在门边。 拿了两个大碗,抓了些瓜子之类的有壳坚果,塞到了赵丰年的怀里。 赵丰年推脱:“绾绾,我不爱吃这些。” “我知道。”瑞雪一边系围裙,一边对赵丰年说道:“没让你吃,帮我剥壳,把仁取出来。我做点心要用。” “呃~。”赵丰年笑笑,脸颊微红,坐在门边动起手来。 他虽然看不见,但手指灵活,触觉极佳,不见有什么动作,果仁便被完整的剥了出来。 小桃送午饭过来的时候,小厨房里也飘出了香甜的气息。 见王爷大狗子一样乖巧的坐在门边剥坚果,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这是驯化成功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小姐怎么从来没对她们说过。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话少冷脸,一出手就能伤人的王爷吗? 小姐是会什么法术吧,能让这样的人,乖乖坐在这里给她剥坚果。 催着二人先吃饭,张口吞下瑞雪塞进嘴里的小饼干,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告诉小六。 好让他也来瞧瞧,那个被他天天挂在嘴边,堪比神明的将军,是不是被她家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瑞雪带着一身香甜,端了张小桌出来,摆好饭菜,给赵丰年递了双筷子。 拉着他的手,指了指都是什么菜,便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赵丰年的方向感和记忆力很好,刚开始那会是有些不方便。 这十多天下来,自己吃饭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瑞雪也不想太小心翼翼,她知道赵丰年没那么脆弱。 对他的同情和心疼,放在心里便好,没必要表现的那么明显,不然会让人很不自在。 两人正吃着饭,院墙上便冒出两个脑袋来。 也没见赵丰年有什么动作,“噗噗”两声过后,外面便有小小的呼痛声。 谷廉与小六捂着脑袋迅速跑开了,到了饭堂,一左一右将小桃夹在中间。 “你故意的吧,连亲哥都害,你看看我这脑袋,都被打出包了。” 小桃瞧见两人的狼狈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谁让你们偷偷摸摸的去看,正大光明的去瞧,怎么可能被打。 嘴里的饭粒汤水喷了小六一脸,小六无奈的抹了把脸。 “你说的那些我不信,将军不可能做那些事。我没看见,谷廉也没看见。这次算平手,受伤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你把钱还我。” 小桃止住笑,将帕子塞到小六手里:“你先擦擦吧,你既然没看见,平手就平手吧。钱我不能还你,留着下次再定。” 小六有些炸毛,将帕子塞还给小桃:“上次你就这般说的,已经拿走我十多文了。” 小桃白他一眼,“瞧你那小气劲,我的荷包不还在你那么。”埋头吃饭,再不理他。 小六急了,那可是十几文啊:“谷廉,你不管管你妹,上次她说有法子能治惊风,我听了她的,被惊风收拾的有多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这点铜板她都要坑,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谷廉揉了揉脑袋上的包,似笑非笑的上前搂住小六。 “走走走,先吃饭,这丫头厉害着呢,我可不敢惹她。下次她再与你说什么,你先动动脑子在答应。” 小六有些欲哭无泪,自己真的没脑子吗,上过一次当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扭头看了一眼小桃,惨兮兮的说了句:“我的钱。” 因为条件有限,器具材料也不够丰富,瑞雪想做些与众不同的甜点,是要费些功夫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边与赵丰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忙乎手上的事。 只烤了些曲奇,桃酥之类的饼干,熬了果味的糖稀,到在模具里成型。 太阳偏西,坐在院里便有些冷了。 厨房里全是点心糖果散发出来的香甜味,瑞雪开始收拾厨房,让赵丰年回屋里待着。 赵丰年却有些固执,一步也不肯动,非要在这守着,等瑞雪忙完。 瑞雪分出一些点心来,叫来谷廉,送去国子监给瑞安。 自她出嫁前,姐弟两见过一面,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瑞安了。 不知是国子监的课业太忙,还是蒋淮那边又给了瑞安什么压力,两人现在连书信都不如在相府的时候多了。 忙完这些,药老便提着药罐子,过来监督赵丰年喝药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独特魅力 老药给赵丰年重新上了药,惊风也从外面回来了。 看样子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瑞雪送老药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赵丰年轻轻唤了声:“绾绾。”却已经没人应他了。 转头问惊风:“说吧,出什么事了。” “北边下了暴雪,不仅北阙,连带我们这边也有许多百姓受了灾。往年有将军坐镇,北阙人即便过来袭扰,不也会太放肆,今年将军不在,又有大批官员要回京述职,怕损失会比往年严重些。” 赵丰年沉吟片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圣上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不会放任北阙得寸进尺的。他知道不让我回去,会有这样的后果,这些损失该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只是苦了边境的百姓。” 惊风点了点头:“那我这就给刘副将去封信,让他尽力救助受灾的百姓。” “你去告诉宋时渺,让他找人递道折子上去,把北境受灾的事闹大些,圣上即便想压下,赈灾的钱粮也得出一些才好。” 两人正商议着,便听见外头传来响动。 瑞雪自以为已经十分轻手轻脚了,端了些点心和茶水,想与赵丰年再聊一会。 好吧,其实她就是想看今日北境的战报来的。 想敲门,听见里面的人还在说话,便缩回了手。 人都有个好奇心,好似这样偷听来的,要比直接问更让人满足些。 便立在门边听二人说话,她哪里知道,自己这点小动作早就被屋里的发现了。 赵丰年有些分神,与惊风说话时,嘴边都带着笑。 惊风尴尬极了,他是走还是不走啊。 走吧,将军还在与他说话呢,不走吧,天气那么冷会不会冻到外头偷听的王妃。 他不信将军不知道王妃在外头,瞧他笑的那不值钱的样子,肯定是故意的,这是什么恶趣味。 赵丰年并没有想要隐瞒瑞雪的意思,这几天北境来的战报她也没少看。 就是觉得她这般偷偷摸摸的很有趣。 惊风加快了说话的速度,想快些离开,赵丰年却好似没放他现在就走的打算。 说完了正事,又拉着惊风说了些有的没的。 惊风暗暗叫苦,将军何时转了性子,愿意与他闲聊了。 他们夫妻两个斗法,别把无辜的人夹在中间好不好,他还想多活几日呢。 “将军,你早些歇着吧,我回来之后还没吃饭呢,这就告退了。” 急急的往外走,拉开门,果然看见王妃站在外边,鼻子尖都冻的红扑扑的了。 胡乱给瑞雪行了个礼:“王妃快进去吧,一直站外面不冷吗?” 瑞雪有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感觉,不好意思的笑笑。 赵丰年这家伙,早知道自己在外头了吧,居然不叫自己进去,故意让她在外头吹冷风是吧。 惊风瞧见王妃的嘴角带了一丝冷笑,逃也似地离开了小院。 默念道,将军你多保重,以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王妃是不会吃这种闷亏的。 瑞雪进了屋,带着一身深秋夜里的寒凉,让有些气闷的屋子清爽了不少。 见赵丰年衣着单薄的坐在火盆边,心里就有些来气。 故意整我是吧,那就别怪我欺负你这个病人了。 刚将手里的茶盘放下,就见赵丰年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瑞雪以为他要手里的点心或茶水:“你要什么,自己过来拿呀。” 话落轻轻退了几步,绕到圆凳后面:“我在这,听着我的声音走过来。” 赵丰年抓起方才就搭在膝上烤着的披风,起身朝瑞雪走了过去。 眼见他绕过火盆,避开矮塌边的小茶几,再有两步就要踢到凳子了。 瑞雪即紧张又有点害怕,她知道脚指头踢到硬物是什么感觉,自己不过小小捉弄一下赵丰年,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可惜赵丰年没按着她安排的剧本来,离圆凳一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抖开手里的披风,将瑞雪裹住。 “往后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便是,我不会瞒你的。何必在外头吹冷风。” 瑞雪有些不甘心,又往后退了一步:“你明知我在外面,为什么不早些让我进来。” “我是想让你记住,再来找我,不必不好意思。” 赵丰年伸开手臂,便搭在了瑞雪的肩上,想将她往自己跟前带。 眼看瑞雪就要踢到圆凳了,赵丰年轻轻一拨,她就绕了过去。 瑞雪松了口气,被赵丰年牵着坐到了火盆边,老不高兴的踢着脚,若不是赵丰年的眼睛上现在还蒙着布,她真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能看见了。 接过赵丰年递来的手炉捧着,问起了北境的事。 北境苦寒,冬长夏短,土地也不是那么肥沃,耕作得来的粮食有限,生活本就已经很艰难了,还要常年经受北阙的骚扰。 又因为北境多山脉,许多稀有的矿藏分布在那边,注定了是个不可能平静的地方。 艰苦的生存条件,再遇天灾,无异于雪上加霜,朝廷的救济也是杯水车薪。 赵丰年在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会打到北阙去,抢些牛羊马匹回来,救济灾民。 今年他不在,圣上又与北阙那边做了交易。 有许多事情,留在北境的副将也做不了决定。 赵丰年根本不指望北阙能说话算话,趁火打劫是他们最拿手的。 他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留下的那几个副将能顶住压力。 他若能在京都争取到多一些的赈灾物资,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起码熬过这个冬天,让北境的百姓缓口气。 瑞雪安静的听着,发现了赵丰年属于将军的独特魅力。 谋略,果敢,以及对局势的把握,还有对百姓的怜爱之心。 那副认真搞事业的样子,让此时的赵丰年,在瑞雪眼里闪闪发光。 灯芯“噗”地一声炸裂开来,屋里的光线慢慢暗了下去。 已经很晚了,瑞雪是该回去休息了,可总觉得还可以再聊一会。 眼看这灯油燃尽,瑞雪陷入了黑暗之中。 明知道赵丰年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慌。 看不见就是这种感觉,赵丰年,你偶尔也会怕吧。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有待提升 黑暗里熟悉的药香味袭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瑞雪柔弱无骨的小手。 “别怕,我送你。” 瑞雪紧紧拉着赵丰年的手,就仿佛眼盲的人是她。 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有些慌乱的心也平静下来。 有依靠,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只是不知赵丰年有没有把她也当做一种依靠。 外面月朗星稀,空气凉薄中带着一丝清爽,一看就知道明天是个好天气。 赵丰年牵着瑞雪站在门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 拢了拢裹着瑞雪的披风:“回去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忙吗。” 瑞雪点点头,想到赵丰年看不见,扬起小脸说道。 “你也早些休息。” “好。” 瑞雪朝自己的屋子去了,小杏正举着灯笼等在那里。 走了两步,回头对赵丰年说道:“今天的夜色很美,等你眼睛好了,咱们一定一起看一次星星。” 赵丰年点头答应,侧耳倾听。 直到那边屋里传来瑞雪与小杏的说话声,才放心的回屋睡去。 第二日一早,瑞雪便收到了蓉娘的回帖。 她将要来贵女的禁忌喜好,乃至脾气性格都列了出来,说是供瑞雪参考。 好叫招待她们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出什么差错。 这是宁王府头一次正式的待客,也是瑞雪踏进京都贵女圈层的第一步。 瑞雪不想疏忽,想要往后再京都站住脚,基础要打的结实些才好。 洗漱好了便去那边看新修整的院子,只听小桃谷廉他们说,招待客人已经完全没什么问题了。 具体如何还是要自己亲自看过才好,毕竟要招待的事那些锦衣玉食,见惯了好东西的京都贵女。 新修的院子很气派,院墙青砖红瓦,看上去十分气派。 瑞雪完全可以信任他们的审美,各屋在原来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细节。 将原先两三个荒废的院子合并在了一起,待客与生活休闲的区域,用连廊和月门分割开来。 前边待客的地方足够大,院里还造了景,如今是深秋,看不出什么名堂。 待完工后,来年花红柳绿了,一定十分好看。 瑞雪准备在新建的花厅里招待她们,如今只需要往厅里添置一些家具用物,就能待客了。 将事情安排好,吩咐老钱与骨玉商量着去购置一些符合宁王府气质的家具来安置。 转了一圈回来,赵丰年也已经吃罢早饭,喝好药了。 瑞雪没去管他,想着今日宋时渺八成要来与他商议给圣上写奏折的事。 总之他有人陪,便直接去了小厨房忙乎,聚会的地方可以马虎,但吃食方面,瑞雪还是想下些功夫的。 忙了一阵子,准备歇歇,却发现赵丰年不知什么时候,像昨日那般坐在门口了。 他身形高大,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看上去还有些可爱。 瑞雪有意调侃:“王爷不在屋里待着,怎么跑出来受冻。” 赵丰年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想离你近些吧。 听瑞雪的语气,这是还在因为昨晚受冻的事,埋怨他呢。 记仇了吗,要怎么哄才能好。 “外面挺舒服的,一点也不冷,绾绾今日还有要我帮忙的事吗?” 瑞雪“哼”了一声,臭显摆,有本事晚上出来试试。 “没有,王爷既然不冷,那就好好晒太阳吧。” 赵丰年轻笑,还真就一声不响的坐在墙根下晒起太阳来了。 他有些怕瑞雪生气,也不知该起个什么话头好跟瑞雪说话。 昨日那种好气氛找不回来了,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 赵丰年明显听出瑞雪不似昨日那边轻盈了,碗盆被她乒乒乓乓的甩来甩去。 瑞雪是有些气闷的,昨夜吃了亏,那仇没有当场就报了,心里确实不大舒服。 可若是说她生赵丰年的气,那便有些过了。 两人的关系要进步,还得瑞雪主动些,赵丰年这个木头,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欲言又止,那简直就是自己往钢板上踢。 对付这种钢铁直男,还是直球有效些。 叹了口气,认命了,这人除了在他的专业方面能力出众,与人相处这方面,与瑞雪一样有待提升。 过了不久,宋时渺果然来了,瞥了眼大狗子一样的赵丰年。 对厨房里的瑞雪说道:“这东西我牵走了,一会还你。” 瑞雪笑着答应,赵丰年却有些脸红,两人相互推搡着往赵丰年的屋子去了。 从后面看去,就像两个寻常青年在相互打闹,原来赵丰年也有普通青年的那一面。 进了屋,宋时渺调侃道:“现在知道好处了?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也不怕人家烦你。” 话落从怀里拿出一份折子来,给赵丰年念了起来。 “我觉得这样便足够了,闹的太过,圣上反而要用这件事来拿捏你。” 赵丰年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也没指望他能真的把北境当回事,多少能拨点钱粮,也能让北境的灾情好过些。” “好,交给我去安排就是。” 说完了正事,宋时渺很随意的坐了下来:“你这屋里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多了。你不抓住机会,等那边院子修好,她可就搬出去了。” 赵丰年耳根发烧,很不自在:“她还小,你胡说什么。” “你看看,想多了不是。我是说让你抓住机会跟她搞好关系,你想哪里去了。” 话落狐狸眼微眯起来,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来,就知道你这家伙心里明白着呢,已经往那方面考虑了,看来这段姻缘也不算糟糕。 这姑娘本来就有趣,做了宁王妃之后,就更有意思了。 两人以后能好好相处,他也能放心离开大岚,找师父去了。 又说了会话,赵丰年便开始赶人了:“你怎么还不走,快去办事。” 宋时渺起身弹了弹衣衫:“我为你劳心劳力,腿都跑细了一圈,你居然连饭都不留一顿。真是好狠的心。” 打开门戏谑的对赵丰年说道:“找王妃去了,她不会像你这般对我。” 赵丰年起身跟了上去,低低骂了句:“无赖。”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别多管闲事 宋时渺最终也没能成功在宁王府里吃上一顿午饭。 赵丰年的气场让宋时渺受不了,没跟瑞雪说上几句话,就很识趣的离开了。 拿了些瑞雪专门给他准备的点心糖果,到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吃过午饭,赵丰年依旧靠在墙边晒太阳。 眼睛看不见,能干的事情就少了许多,瑞雪今日不爱打理他,赵丰年也不好硬往上凑。 起身捡了根趁手的树枝,在院里舞了起来。 瑞雪看的呆了,这根本不像是在练功,像是在跳舞,原来男人的身体也能这般柔韧。 可能因为赵丰年握的是树枝而不是兵器,那些劈挑砍刺,不但不让人害怕,反而带着一些美感。 搅动地上的枯叶,十分赏心悦目,瑞雪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赵丰年耍完一套收了势,血脉加速流动,额上有薄汗渗出,明显能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身体恢复了许多。 这都多亏了瑞雪的悉心照顾,感觉到瑞雪的关注,转身朝那边走去。 “绾绾气消了吗?” 瑞雪故作镇定:“什么气啊,我根本就没生气。你不要多想,我就不是小心眼的人。” 赵丰年笑笑,心想你是不是我还不清楚吗,不过只要你别在不理我了,什么都好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回归了正常。 瑞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赵丰年脸色看,说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但总觉得自己也不占理。 可能就是想证明,赵丰年有没有可能如自己一般,在乎两人的关系。 原本她都已经要放弃了,万没想到,赵丰年会主动关心他的情绪。 可能是瑞雪太过矫情了,越在意,就越是看不开,她要的其实也不多,赵丰年的一句话就能让她高兴半天了。 翻过一日,到了与蓉娘约定的日期。 蓉娘的迫不及待全都写在脸上,瑞雪刚看着赵丰年吃完药,她便敲响了宁王府的大门。 瑞雪急忙去接,却瞧见人已经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蓉娘高兴中还带着点失望。 拉着瑞雪在大门边的耳房里等其他客人,小声对瑞雪说道。 “我来之前,还想着好好探探你这宁王府,一直听说这里是鬼宅,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吗。还不如我家荒废的院子吓人。” 瑞雪失笑,终于知道这娃在失望什么了。 大门和院墙都重新修整过了,院子里的荒草枯木也被清理过,如今看上去就是破旧一些的大宅。 想当初瑞雪第一次来时,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早就找不见了。 这些个贵女,正是活泼好动,少忧思的年纪,大约来她宁王府做客,多半是抱着猎奇的心里。 如今一切如常,反倒少了些乐趣。 “我只叫了平日里关系好的姐妹,都是那日在文慧庙见过的。你说想多交朋友,我总要为你安排的。” 瑞雪拍了拍蓉娘的手:“谢谢蓉娘,让你费心了。” 蓉娘掩嘴轻笑:“得你一个谢字,可真不容易。本想多叫些姐妹来的,可有些家里管得太严,想来也不能够。” “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这次不行,下次来也是一样。” 两人正说着,便有马车停在了大门前。 骨玉引着人来了耳房,瑞雪起身相迎,来的是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瑞雪见过,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儿。 另一个瞧着眼生,瑞雪没有印象,那女孩皮肤略黑,高高瘦瘦的,相互问候时还带了点口音。 介绍后才得知,姑娘的父亲是南边县郡的参将,去年升了爵位,才举家搬来京都的。 与大理寺卿家有亲属关系,所以今日才跟着一道来玩的。 姑娘知道自己有口音,话很少,但瞧着性子也是个活泼的,在耳房坐了一会,瑞雪便吩咐小杏带她们去了后院新修好的花厅。 蓉娘留下与瑞雪一起等还没到的姐妹。 待人都到齐,原本觉得挺大的花厅,这会已经被女孩子们占领了。 没有大人的看管,都放松了许多,不必装模作样的端着,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小声交谈。 见瑞雪来了,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宁王妃,你家院子闹过鬼吗?” “瑞雪,听说这宅子夜里会有女人啼哭,你听到过吗?” “你嫁过来之后,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快给我们说说。” “就是就是,咱们好容易出来一次,今日一定要好好转转这传说中的宁王府。” 瑞雪脑子有些懵,好家伙,这全是冲着宁王府这座鬼宅来的啊。 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便带着她们在府里闲逛起来。 宁王府够大,有许多地方瑞雪也没去过,收拾出来的都是经常要过人的地方。 为了满足这些女孩子的好奇心,去看了几座荒废的院子。 无人打扰,这些院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小动物的乐园。 忽而有野猫野兔什么的从荒草里跑过,便会激起女孩子们的惊叫,慌忙朝在前面带路的小六围过去。 小六面颊带笑,会展开手臂护住身后的女孩子,贴心安慰不用怕,只是小动物而已。 收获了不少小迷妹们闪闪发光的小眼神。 每到这时,跟在瑞雪身边的小桃就会鼻孔出气,骂一句:“嘚瑟。” 瑞雪看了小桃几眼,发现她的不高兴,好像与小六与女孩子们的互动有关系,这两人不会有事吧,得抽个时间好好关心一下小桃了。 宁王府充分满足了贵女们的好奇心,午饭时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因为蓉娘的提醒,瑞雪准备的菜色很合大家心意,也不知是不是瑞雪今日太好说话。 席上突然有人问起宁王的事,听多了那些坊间传言,就想从瑞雪这里知道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瑞雪本想正面回答,好叫世人对赵丰年的误会少些,还不等她开口,蓉娘就站了起来。 “樱娘,宁王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打听别人夫君,不害臊啊,是不是恨嫁了。” 蓉娘语气轻快,看似调笑实则警告,让她别多管闲事。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外貌协会 瑞雪被蓉娘这样一打岔,也不好再说赵丰年那些不实的传言。 名唤樱娘的女孩被蓉娘说的红了脸。 “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关心瑞雪吗,毕竟是咱们亲自把她送出门的,她若过的幸福,咱也能粘些喜气不是么。” 蓉娘举起小酒盏:“喝吧,别说那些没用的。” 席间瑞雪也知道了她们这次来找她的目的,一起顽当然是最主要的。 顺便想问问,瑞雪说上次带孙沐晴去的那个马场,能不能也带她们去看看。 其实大岚民间组织的活动相当丰富,喜静的可以去参加花社,棋社,诗社。 喜动的,每月都可以去看马球,蹴鞠等赛事。 圣上为显得自己亲民,会做出与民同乐的态度来。 每年腊月里,会有由官方出头举办的赛事。 圣上出彩头,各大世家以氏族为单位组成队伍,分男女两组,各家族的嫡子嫡女为队长,相互角逐。 决赛会在皇家的球场里举行,听说那热闹程度堪比过年。 普通百姓也终于有机会,踏入皇城,近距离的与圣上和贵族们接触。 对于各大世家来说,这也是提高声望,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每年过了中秋,预选和准备工作就开始了,今年因为有与碧水通商这件大事,年前比赛的事就没有往年那样惹人注目了。 马匹,人手,对比赛来说是相当关键的,上次瑞雪提过的马场,让这些贵女放在了心上。 虽说女孩子们只比马球,激烈程度远不及男子有观赏性。 但是毕竟是替家族出战,要在圣上和百姓们跟前表演,所以一切都需要尽善尽美,全力以赴。 今年的彩头,是皇后娘娘拿出的夜明珠,听说有鸡蛋那么大,所以各家贵女们都憋着劲想拔得头筹呢。 家族得了好名誉,她们以后嫁人时,也能多些选择。 大岚不禁止百姓养马,但好马,战马就另说了,马匹和耕牛都被列在战略资源那一项。 好的马匹在京都城里就是稀缺资源,是可以被拿出来炫耀的资本。 民间开设的马场,有诸多规定,稍微出色些的马匹,都会被打上印记,被带走驯成战马。 所以想淘匹好坐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瑞雪这头有马场的关系,她们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瑞雪自然不会推脱,钱都送到手里了,她怎么好拒绝。 面上却有难色:“我也只能帮你们牵牵线,能不能挑到好的,我可不敢保证。” “那是自然,这都是看机遇的事,即便挑不到好马,能去郊外玩耍也是好的。” 又七嘴八舌的说了会话,宴席也接近尾声。 女孩们都有午歇的习惯,瑞雪将她们安排在后面的暖阁里休息。 新家具,新被褥,燃着好闻的熏香,有精致的点心茶水。 不想睡的也可以翻翻闲书,下下棋,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帖。 忙往这头,瑞雪便有些惦记赵丰年,也不知今天的饭菜合不合他的胃口。 今日太忙,也没给他另外准备,都是女孩子们爱吃的,他会不会吃不惯。 这会该是老药给他诊疗的时间,见姑娘们都在休息,便起身想去那边看看。 刚出了暖阁,蓉娘就跟了出来。 “带我去你屋里坐坐,我有话与你说。” 瑞雪点了点头,正好她也想问问孙沐晴的情况。 两人回了瑞雪的院子,瑞雪让小杏带蓉娘先去屋里坐坐,她去看看赵丰年。 蓉娘犹豫了一瞬,跟着瑞雪一道去了:“毕竟是你夫君,我来做客怎么好意思不去拜见。” 屋门半敞着,蓉娘能闻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年幼时因为她十分喜爱的祖母病重,蓉娘一度十分讨厌这种味道。 总觉得这种味道是伴随着死亡和病痛的,不由的皱了皱眉,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心想外头那些传言未必不是真的,绾绾这样好的女孩子,要守着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男人过活,真心替她不值。 她面上开朗乐观,招待她们,与她们说笑,没人的时候也是很糟心的吧。 蓉娘跨进门槛,想象中一个男人半死不活躺在那里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赵丰年刚上完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面朝瑞雪说道。 “绾绾,是有客人来了吗?” 瑞雪有些不好意思,都说了没人的时候可以叫她小名,怎么当着蓉娘和老药的面还叫她绾绾。 “嗯,我与你提过的,我的朋友,陆蓉娘。”瑞雪并没与赵丰年介绍蓉娘的家世,她不想与蓉娘之间的情谊太过功利。 赵丰年起身与蓉娘见礼,其实他身为王爷,这个礼属实是没必要的,但毕竟是绾绾的朋友,赵丰年想要正式一些。 蓉娘回了神,我的妈呀,那些坊间传闻到底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情窦初开的年纪,见了赵丰年这样,样貌身材都属极品的男人,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吧。 居然还给她行礼,说话那么温柔,还叫她有空了多来陪陪瑞雪。 蓉娘的心里有个小人在尖叫,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该羡慕瑞雪还是该同情瑞雪了。 蓉娘在这,瑞雪也不好问的太过亲密,见桌上的碗碟都被吃的差不多了,想来饭菜是合他口味的。 药老收拾好了药箱,又叮嘱几句。 “王爷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试着增加些活动了,固本培元现在正是时机,只是要注意适量,切记不能过度。” 赵丰年送了三人出去,唇边露出笑来,总觉得绾绾能把他介绍给朋友,是件很让他愉悦的事。 蓉娘进了瑞雪的屋子,坐下来呼了口气,抚了抚跳错频率的小心肝,轻声说道。 “原来宁王是这般模样,我可真是被坊间的传闻给忽悠惨了。白为你忧心了。” 瑞雪觉着有些好笑:“怎么,只见了一面就觉得他是好人了。原来蓉娘也是个外貌协会的。” “哎,虽没见到全貌,但见他举止谈吐,就不是个无理泼皮的人。他是北境的将军,脾性各色肯定是会有些的,你能嫁了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瑞雪并没有否认,觉着蓉娘真是观察入微,心思细腻。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熊孩子 蓉娘小心观察瑞雪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辩解,想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瑞雪大约也并不需要她的同情,无论她遇见的是不是赵丰年,她都不会让自己陷入无法收场的地步。 瑞雪倒了杯茶推到蓉娘手边:“孙沐晴怎么样了,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家里最近事忙,我也没顾得上去打听。” 蓉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除了咱们这几个知情的人,旁人根本不知道尚书府里发生过那样的事。” “那就好,我还担心她受不住压力,又做什么傻事。” 不管是表面上的平静,还是真的平静,孙沐晴现在能不被人议论,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好什么?不过是因为家族声誉,强行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即便尚书府不出手,圣上那边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流言散的到处都是。” 蓉娘的面上带着些不忿:“我们的命运哪里由得我们自己做主,孙沐晴就是闲书看多了,才生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听了蓉娘的话,瑞雪却觉得这样认命的想法太过悲观了,她们也不该吧错误揽到自己头上。 明明是敌人太坏,利用她们这些单纯弱小的女孩子。 “也不能这样说吧,若是抛开有人做局,故意去害孙沐晴,我到觉得她敢这般做,还挺勇敢,挺超前的。多读书能有什么坏处,全看你如何选择了。当然防范之心是不能少的,孙沐晴就是太单纯了。” 蓉娘握住瑞雪的手,有些难过的道:“问题就是身为豪门贵女,我们没得选。瑞雪,其实我很羡慕你,敢做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我也想像你这般,可惜束缚我的东西太多了。孙沐晴也是一样,她会后悔的。” “一时冲动犯下的错,代价不是我们这些小女子能承担的起的。我说过吧,孙沐晴她不是个例。” 瑞雪无言以对,她不能给蓉娘灌输在这个世道行不通的理念,那是不帮她,是害她。 “能平安就好,我只希望她不要再受更多伤害了。” 蓉娘点了点头:“放心吧,总会过去的。” 两人正说着话,院里就起了一阵骚动,有不熟悉的声音在与骨玉争辩。 蓉娘有些紧张,瑞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坐,我去看看。” 出了院子才瞧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拖拽着骨玉不撒手,衣裳都给人扯散了。 听了他说话,才发觉,这男孩他见过。 不就是第一次偷溜出来,在茶楼里欺负说书先生那个北阙小孩么。 只是这会看上去,不如那时光鲜了,不知道是不是长个了,看着瘦了许多。 身边也没有当初那四大金刚保护了。 骨玉不好跟一个孩子动手,那孩子就如狗皮膏药一般往他身上贴。 “我不管,今日我就要见赵丰年,当初他答应我的,我今日就是来赴约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骨玉有些无奈,推也不是搡也不是:“我不是与你说了,王爷病着呢,不见客。” 两人正争执,瑞雪便走了出来,这小孩,几月不见,大岚话到说的顺溜了,学习能力还挺强。 男孩看见瑞雪,瞪大了眼睛,拉扯骨玉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赵丰年身边何时有女人了。”小孩一副人小鬼大,老气横秋的质问瑞雪。 瑞雪微微皱眉,果然是个熊孩子,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来我家里胡闹,是不是想挨揍?” 小孩来了劲,松开骨玉,学着大人的样子,弹了弹身上的皮袍,昂首挺胸的站到瑞雪身前。 “我乃北阙王子齐齐鲁,是将来会打败赵丰年,占领北境的人。” 话说的很是霸气,可配上他的岁数个头,看上去却显得可爱又滑稽。 瑞雪曲起食指,猝不及防的给他来了个脑瓜崩。 “哎呀!”齐齐鲁捂着脑门退后几步:“大胆,竟敢对我动粗。” 说着便朝瑞雪冲了过来,一副要报仇雪恨的样子。 瑞雪伸手去拦,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人带着躲开了朝她冲过来的齐齐鲁。 熟悉的药香味萦绕鼻尖,腰间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转头说道。 “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赵丰年摇了摇头,长腿一伸,便将齐齐鲁挡住了。 见到赵丰年,齐齐鲁瞬间红了眼,声音里带着控诉和委屈。 “赵丰年,你说话不算数,说好的带我回北阙,为什么拖了这么久。今日有人告诉我,我家里受了灾,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赵丰年扶稳瑞雪,声音冷清:“你是人质,我何时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北阙了。” “我不管,我就要回去,是你带我来的,你必须负责带我回去。” 一个理智的大人,是没办法与胡搅蛮缠的熊孩子讲道理的,他理解不了,也不会听。 必要时就得用武力镇压,吓唬他,让他怕了,他才能好好听你说话,显然赵丰年不明白这个道理。 还在试图对他讲道理:“你能不能回去,我做不了主,你不该来找我,该去找圣上。” 齐齐鲁揉了揉脸,把即将滴落的眼泪憋了回去。 “是你打败我阿父,将我抢了来的,又不是圣上,我就找你。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家,你怎么把我带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否则,否则。” “否则你要如何?” “否则总有一天我要踏平你家,诛你全族。” 这话说的挺恶毒,但瑞雪总觉得一个孩子这样说话有些可笑。 赵丰年冷了脸:“你尽可以试试。你既然把我当做对手,为什么还要来求我的帮助。” 齐齐鲁单手叉腰,并没有因为赵丰年的话有所收敛。 “大丈夫能屈能伸,寻求帮助有什么好丢人的,我现在可以不把你当成对手。” 瑞雪差点笑出声了,小崽子还挺双标,当自己是太阳吗,都得围着他转。 赵丰年不想再理他,牵着瑞雪准备回去:“骨玉,好好送他出去,以后不许他再踏进宁王府半步。”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买定离手 瑞雪见骨玉单薄,怕他治不住熊孩子,叫了小杏去帮忙。 她与赵丰年还没进院子,前头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赵丰年皱了眉,轻轻将瑞雪推进院子:“绾绾回去待着,我过去看看。” 瑞雪答应,刚要转身回去,小桃就从那边跑了过来。 “小姐,大事不好了,快去看看吧,小六和谷廉和两个外族人打起来了,小姐们都围在那处看呢,劝都劝不开。” 人跑到近前,话也说完了,瞧见骨玉与小杏拖着个滋了哇啦乱叫的孩子,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歪头对瑞雪说道:“我说那两个人看着面熟呢,原来是跟着小混蛋一伙的,咱们在茶楼见过他们,小姐记得吧。” 瑞雪顾不上与小桃解释,她怕谷廉他们打斗,会伤到不知轻重看热闹的姑娘们。 蓉娘在屋里坐不住,带着小丫头追着瑞雪去了。 小跑着到了那边院子近前,就瞧见修缮房屋的工人,已经把在空地上拼斗的四人给围起来了。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姑娘们躲在丫头仆妇的身后,探头探脑的在那观战。 激动兴奋的样子,尽显吃瓜群众的本能,尖着嗓子拍巴掌叫好,一副瞧热闹不怕事大的状态。 瑞雪首先要保证姑娘们的安全,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多虑了,惊风和赵丰年的那几个亲卫,这会也围着瞧热闹呢。 应该不会让打斗的几人伤及无辜,瑞雪这会也琢磨出味来,原来大岚的女孩子,喜欢这种对抗激烈的暴力美学。 小六和谷廉配合的相当默契,与那两个小塔一样的北阙护卫斗的有来有会。 他两个十分灵巧,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出手袭中对方的要害,但那两个护卫也不是一味挨打的。 都说一力降十会,如今大约就是这么个状况。 二人仗着皮糙肉厚,肌肉结实,抗住攻击的同时,还能适时地反击回去。 出招又稳又狠,带着极大的力道。 齐齐鲁被带到这边的时候也收了声,用北阙语对二人大喊了几句。 双手环胸,小大人一样站在那处观战,竟然不闹腾了。 瑞雪是听不懂齐齐鲁说了什么,但在场观战的人里能听懂的大有人在。 赵丰年的亲卫,甚至来玩的姑娘里,都有懂北阙语的。 围在一处小声嘀咕几句,开始齐齐为小六谷廉加油助威起来。 瑞雪莫名被他们喊叫的激动起来,本是一件很寻常的打架斗殴事件,被他们一吆喝仿佛上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高度。 看看一脸淡然的赵丰年,又看看紧紧抓着自己胳膊,兴奋的脸都红了的蓉娘,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他们的兴奋点在什么地方。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事情开始朝着瑞雪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了。 有人当着她和赵丰年的面打起赌来,玩钱的。 院门前搬出一张小桌子,老钱居然坐在那处,一边写条子,一边数碎银子和铜板,嘴里嚷着:“买定离手,加注另算。” 蓉娘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拖着瑞雪要去老钱那处下注。 瑞雪的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这些状况,扯了扯赵丰年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正常吗?你不管管。” 赵丰年拍拍瑞雪的小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瑞雪被蓉娘拖着到了老钱的面前,从荷包了摸出几块散碎银子。 “我卖宁王府,二两银子。”话落便扭头观战,竟也为小六谷廉加起油来。 “打呀,使劲,别耍空架子,小哥要加油啊,我可是买了你们赢的。” 瑞雪从来不知道,蓉娘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姑娘们似乎都放飞了自我,一个个不顾形象的蹦跳着高声加油。 瑞雪有一种上学时,误入球场的感觉,赛场上挥洒汗水的青春少年,被赛场边呐喊助威的少女们激发的越发卖力的表现。 现在这种状况,简直与那时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打球变成了斗殴,没什么观赏性,对抗的冲击力却更强。 瑞雪这边的人见老钱都开始坐庄了,小姐也没制止,胆子大了起来,也纷纷开始下注。 齐齐鲁有些绷不住了,欺负他们人少吗,解下腰间的鹿皮荷包,扒开围在老钱那边下注的人。 “咚”地一下,把荷包拍在桌上,恨恨地说道:“全压我北阙勇士。” 小孩子声音尖细,他这般装腔作势的说话,听起来便格外出戏,惹的女孩子们咯咯直笑。 齐齐鲁似是有些羞臊,鼓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笑什么笑,有你们哭的时候,我族勇士才不会输给你们这些大岚人。” 有女孩见齐齐鲁可爱,故意逗弄:“等下弟弟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你瞧,你的勇士是不是要输了。” “是啊,弟弟不气,姐姐这里有糖吃。” 场上的局面,果然对齐齐鲁十分不利,小六谷廉主场作战,又有女孩子们的助威加持,说什么也不会输了比斗的。 当着将军和这么多女孩子的面,他们可丢不起这人。 拼力气谷廉和小六是稍逊一筹的,但胜在二人配合的默契,又都是敏捷型的选手。 打了这么久,早就耗光那两护卫的力气了。 齐齐鲁眉头紧皱,十分不服气,刚一句北阙语出口,便被后面一个女孩子捂住了嘴。 “弟弟可不要坏了规矩,上了赌局,就要愿赌服输,年纪小,姐姐也不会让你。” 胜利在望,女孩子们也没了观战的兴致,反正也赢了,逗逗这小孩也是个乐子。 瑞雪知道齐齐鲁熊,怕他倔起来会伤到人,想上前将他拉过来。 蓉娘拍拍瑞雪的肩,示意她放心。 “大多家里都有几个不大懂事的哥哥弟弟,收拾这么个小子,还不是手拿把掐,放心好了,我们会好好疼他的。” 瑞雪总觉得蓉娘笑的有些诡异:“可别给人整哭了,人好歹是北阙的小王子。” 那头已经打完收工了,躺倒的躺倒,休息的休息,方才还围观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全散了。 全围到老钱那处去领赌注了,只老药背着药箱上前,给他们四人检查伤处。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回不去了 瑞雪实在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打斗的几人,都没受很严重的伤,老药让瑞雪放心便是。 瑞雪想与赵丰年聊聊齐齐鲁的事,一转头发现赵丰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刚要追过去,蓉娘便过来把她拉走了。 进了花厅,便瞧见齐齐鲁被女孩们围在当中,他虽然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但羞耻心还是有的。 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被姑娘们包围了,小脸涨的通红,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撇撇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见瑞雪进来,像见到亲人一般,就想往她跟前冲。 却被人不知轻重的揪住小辫子,拽了回去。 “哎,弟弟你去哪啊,姐姐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 齐齐鲁使劲挣扎好像也没什么用,只把头皮拽的更疼。 面对赵丰年亲卫的时候,他可以破口大骂,胡乱扑腾,受点小伤也并不在意,只当是男人之间的拼斗。 可这么一群女人围着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脱困,那些不堪入耳的市井脏话,他是绝说不出口的。 也怕自己动作太过,伤到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阿父说过,身为男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女人和家人。 齐齐鲁是很熊,但对女孩子却不会太放肆,气是气,也没对她们破口大骂,拳打脚踢。 即便他想,好像也没有机会,被女孩子们推过来搡过去。 有给他嘴里塞吃食的,有胡乱在他脸上涂脂抹粉的,一个个的手法娴熟。 一看就是经常在家里整治熊孩子的。 不过片刻,齐齐鲁就被众人折腾成了个年画娃娃。 他也彻底放弃挣扎,与女孩子们玩闹起来。 只因这场面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姐姐们,她们有时也会这样折腾自己。 齐齐鲁玩着玩着就哭了起来,他想家了,特别想。 今天早上有人在驿馆闲话,说是北境那边受了灾,他知道每年这个时节,北阙那边都会下大雪。 阿父会带着哥哥们出去冬猎,去年是阿父第一次答应带他一起去。 他也总算明白,阿父他们说的冬猎是什么意思。 他想让阿父对他刮目相看,大哥十二岁时,就能自己带着小队去突袭大岚的哨站和村庄了,自己也能为北阙建功立业。 当时听说阿父与北境的将军僵持了好些天,这次若是不打胜仗,北阙的冬天不会好过。 牛羊马匹缺少草料,牧民们缺少过冬的粮食。 他想帮帮阿父,便偷偷溜出了大营。 谁知道却被人擒住了,不但没帮到阿父,还害的阿父因为要顾忌自己,不得不与大岚妥协。 是他拖了阿父的后腿,可他真的只是想帮帮阿父啊。 他知道阿父将他送来大岚是为了换一片草场,能以这样的方式替阿父减轻些负担,他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今年又下了大雪,甚至比去年还要早些,再没有第二个自己来为北阙换草场了,阿父他们要怎么办,北阙要怎么办。 他想家了,想回去,想跟着阿父和哥哥们去冬猎,他保证这次一定好好听话,再不拖阿父的后腿。 可他不知道要去找谁帮忙,整个京都城里,他认识的只有赵丰年,他知道北阙与赵丰年不共戴天。 可阿父也说过,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不拘小节,只要能达成目的,仇人也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他实在太想回家了,所以才来找了赵丰年。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是不是真的过错太大,被阿父抛弃了。 女孩子们兴致正浓,齐齐鲁却一屁股坐在当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可能是因为太委屈,太伤心了,一边哭,一边叽叽咕咕的说着北阙语。 那黑黑瘦瘦的参军女儿是懂北阙语的,先是皱眉听了几句,后有些心疼的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姑娘们还是人美心善的,见小孩子被她们逗哭了,便都收了声,上前安慰。 参军女儿牵着他去盥洗室里梳洗,他才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 瑞雪觉得齐齐鲁有些可怜,再调皮捣蛋,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孩。 这么小的年纪,就被送到别国当质子,名义上是王子,是贵族。 可说起来,还真没人把这敌国的王子当回事,只是放在那处养着,只要不死,就算对北阙有交代了。 他一心想要回去,可谁不知道,身为人质,他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去了。 收拾干净,齐齐鲁安静许多,女孩子们也不在戏弄他,真像家里的姐姐一般与他说话。 问他北阙的风土人情,平日都吃些什么,穿些什么,玩些什么。 齐齐鲁便乖巧的一一作答,大岚话说的很是顺溜,再不像瑞雪刚见他时泼皮抗拒了。 这头正说着话,小杏便端着老钱算好的赌注银子进了屋。 姑娘们谁也没准备拿钱,蓉娘将托盘推到瑞雪面前。 “一起出来顽,就是图个热闹,借了你的地方,总要给你凑些份子钱的,你不用不要意思,收着便是。” 瑞雪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有什么好客气的,今日玩的高兴,多亏了你安排。你若不嫌我们烦,以后还要来的。” “欢迎欢迎,巴不得你们多来几次。” 日头逐渐偏西,女孩们也陆陆续续告辞离开了,留到最后的几个,都是与蓉娘和瑞雪关系不错的。 谈论的话题,也逐渐从吃喝玩乐转移到了瑞雪身上。 瑞雪如今已为人妇,姑娘们很想知道她与赵丰年是如何相处的。 只因为这两个人的名声传的太邪乎,联姻之事当初也闹的沸沸扬扬。 她们如今坐在吃瓜的第一线,当然不会错过能够追问当事人的机会。 瑞雪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与她们说实话,半真半假的说些女孩子们爱听的,打发了就是。 赵丰年的皮囊对于这些女孩子来说是利器,先前只是远远的看过几眼,就彻底打消了她们对那些市井传言所造成的恐惧。 能为赵丰年挽回一点口碑,瑞雪觉的也不错。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太子伴读 天色越来越晚,只剩蓉娘还没离开。 两人出了花厅,发现还没走的可不止蓉娘,参军家的女儿还拉着齐齐鲁再说话。 一大一小坐在还没完工的亭子里说笑,看上去到十分和谐。 见瑞雪和蓉娘出来,忙起身牵着齐齐鲁迎了过来。 “我与这个弟弟投缘,没注意天色都这样晚了。今日多谢宁王妃招待,改日回请,宁王妃可千万不要推脱。” 瑞雪点头回应,总觉得这女孩有些不对劲。 这才一下午的时间,她就把齐齐鲁这个熊孩子给收服了,只因为会几句北阙语吗? 可她家明明是从南边来京都的参军,她为什么要学北阙语。 姑娘领着齐齐鲁告辞,并说顺道会送齐齐鲁回驿馆去。 齐齐鲁看起来很高兴,瑞雪也没有理由拒绝,可她还是相信自己的自觉。 吩咐小桃和谷廉去送送他们,一定要将两个人都平安送到才好。 齐齐鲁虽说是个敌国的质子,但若是从宁王府出去而受了什么损伤,难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赵丰年如今正在养病,瑞雪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送走他们,瑞雪便跟蓉娘打听起参军女儿的事来。 “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并不知她脾性如何,家世也不如何显赫,因为跟大理寺卿粘些亲戚,所以才会带她一起顽的。” 瑞雪点了点头,蓉娘扯了扯瑞雪的胳膊。 “怎么,她有什么不对吗,还是你不喜欢她。下次再出来玩,不带她便是。” “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有些奇怪,她家明明是南边的参军,她为什么会说北阙语。还对北阙的质子那么感兴趣。一下午都拉着齐齐鲁在说话。跟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蓉娘皱了皱眉:“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好像是有些奇怪。要不我去跟樱娘打听打听,她与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关系好,又是个藏不住事的。若真有什么古怪她应该知道一些。” “那你小心些,别让人捉住破绽,到时候说你是个长舌妇。” 两人又说笑几句,便听见外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陆思元扯着嗓子喊蓉娘,气的蓉娘拍了桌子:“这个讨债鬼,皮子又痒了。” 暖阁的门呼啦一下被推开,陆思元见到瑞雪眼睛都亮了。 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嚷着:“阿姊好久不见,最近过的可还好吗?” 少年走路带风,满脸都写着高兴,还没走到瑞雪跟前,就被蓉娘踹了个趔趄。 “你给我消停些,休沐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干嘛。” 陆思元拍了拍袍子上的脚印,眉毛竖了起来,想到瑞雪还在边上声音便软了下来。 “嘿嘿,自然是来接你回家的,天都要黑了你还不回去,阿娘心焦的很。我刚好要回国子监,顺道过来催你回家。” 瑞雪皱了皱眉:“思元,你们今日休沐吗,瑞安呢,是回相府了吗?” 思元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到瑞雪手里。 “嗯,之前我两本来都商议好了,这次休沐要来看你的,可昨日晚间瑞安就被人接走了,走的匆忙的很。这信还是前日你给我们送吃食给你回的,我今日给你带来了。” 思元话音刚落,脑袋就被蓉娘给狠狠戳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带过来。” 思元揉着脑袋:“瑞安说了,让我亲自交给瑞雪阿姊,我让你带我来,你又不肯,我只能自己来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蓉娘恶狠狠的说道。 思元吐着舌头扮鬼脸,躲到了瑞雪身后,避开蓉娘朝他伸出的巴掌。 瑞雪打开信,上面并没写什么要紧的内容,只说刚去国子监,课业有些繁重,让瑞雪不要担心。 大概是瑞安觉着休沐就能见面了,便没把这封信送出来,没想到不能来了,才叫思元把这封信转交给她的。 不禁有些为瑞安担忧,不知蒋淮又出了什么损招,想要控制他们姐弟了。 看样子这左相府是不得不回去一次了。 问思元几句国子监的情况,到也没什么异常。 明日要开课,若是没什么意外,瑞安今日也是要回国子监的。 如今天已经快黑了,叫了惊风过来,送蓉娘回家,瑞雪则带着小杏跟小六与思元一起去了国子监。 在门前等了片刻,思元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说,瑞安还没回来,再过半个时辰,国子监就要落锁了,瑞雪不禁有些着急。 对赶车的小六道:“不等了,去左相府。” “思元你先回去,若是瑞安回来,你托人往宁王府捎个信。” 思元摇了摇头:“寝室里有人等着呢,我都安排好了。阿姊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你快回去吧。放心,我一定会把瑞安带回来的。” 马车朝左相府驶去,瑞雪让小杏留意路上的车驾,不要错过了回国子监的瑞安。 到相府时,正是掌灯的时间,相府里灯火通明,瑞雪却顾不上朝她行礼问安的仆人们。 先去了瑞安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正要去蒋淮那边,一转身,便瞧见匆匆赶来的怀玉。 “瑞安呢?蒋淮把他送哪里去了。”顾不上其他,瑞雪抓住怀玉的胳膊质问。 怀玉似乎从瑞雪的眼神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抽出胳膊安抚的拍了拍她。 “绾绾莫怕,瑞安没事,跟着相爷去见老师了,那边结束会把他送回国子监的。” 瑞雪有些不冷静,甚至不太相信怀玉的话:“见什么老师,为什么要跟蒋淮去见老师,蒋淮是不是想对瑞安下手了,他要干什么。” 怀玉终于知道,自己当初为了骨玉,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有多疯癫了。 瑞雪如今的样子,怕还抵不过自己当时的十分之一,手上加重了力道,抚着瑞雪的背脊。 “是好事,瑞安要给太子当伴读了。” “啊,这是蒋淮安排的?他会有这么好心,让瑞安去给太子伴读?”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结党营私 瑞雪有些难以置信,蒋淮什么时候会那么好心,关心起瑞安的未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大娘子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怀玉有些无奈,蒋淮也不是事事都会与她说呀。 “我也是今日下午才知道,听说你府里今日宴客,就打算明天在告诉你的。” 瑞雪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激动了,可事关瑞安,她由不得自己会多想。 太子今年才十五,圣上又正值壮年,听说一直都没让太子参与过政事。 民间的声望并不如何,沾了嫡长的光,一出生就被定了太子。 他下头与他差不多岁数的皇子还有五六个呢,难保不会对那个位置有想法。 太子即没有自己的势利,也没有自己的团体,什么时候能够继位,能不能顺利继位都是未知数呢。 蒋淮现在就开始着急投资站队了,这一点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再说了,孙沐晴那事,多多少少与蒋淮沾点关系。 瑞雪都能看的出,蒋淮明显是不想让太子好过的,她不信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会看不出。 怎么就突然要送相府的嫡子去给太子伴读了,这不正常。 若是到最后太子能顺利登基,那一切还好说,瑞安算是有从龙之功,仕途便有了保障。 可若是不能呢,若是蒋淮根本就是叫瑞安去阻止太子继位的呢。 太子若是好不了,身为太子伴读的瑞安,恐怕这辈子都与仕途没什么关系了。 蒋淮会这么干嘛,把相府唯一的嫡子送去当炮灰,给他探路。 还是他真的在为瑞安铺路,在为相府的将来做打算。 瑞雪迷惑了,求助的看向怀玉。 “绾绾先别担心,现在看瑞安去伴读,这并非什么坏事啊。再说了蒋淮是不会拿自己的声望和仕途做赌注的。瑞安也不是小孩子了,蒋淮即便想操弄瑞安,对他的影响也有限。” 怀玉的话点醒的瑞雪,是啊,她担忧的那些事根本就还没有发生,她现在怕什么呢。 蒋淮如今未必就能拿捏的住他们姐弟,退一万步讲,他们也未必要一辈子留在大岚。 还是要先见过瑞安,问问他是怎么想的,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这左相府瑞雪是一刻也不想多留的,也怕若是遇上蒋淮回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怀玉送瑞雪上了车:“你先别想那么多,我再打听打听情况,有了准信第一时间告诉你。” 瑞雪回了宁王府,国子监那边的消息也来了,瑞安已经回去了,并送了封信给瑞雪。 只有短短几个字:“弟安好,勿念。” 字迹潦草,不像平日姐弟两通信的那般工整,一看就是匆忙写下的。 瑞安是被蒋淮提前送去国子监的,带去的书童和侍从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人。 想必瑞安在国子监也有诸多限制,大约连给她写书信都不会自由。 还是得想法子先把瑞安身边服侍的人,换成他们自己人才好。 瑞雪心里有事,很晚才熄灯睡下。 赵丰年的屋里一直亮着灯,他从惊风那里知道了瑞雪今日回了相府。 本以为瑞雪会过来与他聊聊,一直等到那边没了声响才吹了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只是没见到瑞雪,总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绾绾是信不过自己能帮忙,还是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这个问题折磨了他很久。 直到外头的鸡都叫了,赵丰年也没能睡个一时半刻。 今日的瑞雪不在状态,做什么事都慢了半拍。 她搜便身边能用的人脉,却没一个能帮她解决现在的问题。 照顾这赵丰年治疗完毕,就想去找老药老钱他们商量看看。 能不能使些银子,将瑞安接出来与她见上一面。 奈何国子监与大岚的其他职能机构略有不同,并不是多花钱就能办成事的。 瑞安要当太子的陪读,这事大约是板上钉钉不会在变的了。 蒋淮不可能是真心在培养瑞安,瑞雪若是想保住瑞安将来不会受太子牵连,那如今就必须做好保住太子不被废除的打算。 瑞雪实在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蒋淮对上。 但是想要干成这件事,并不是有钱就行的,朝堂上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她一个连入门都算不上的小白,要怎么去和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去斗。 再说蒋淮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可站着一个集团呢。 他们若是真不想如今的太子继位,有的是办法拉他下马,再扶一个听他们话的上位。 他把瑞安送到太子身边去伴读,说不得就是想让瑞安参与到这件事里面去。 再说绾绾以前只是很会赚钱,行事十分低调,又因为庄上的人身份有些尴尬,即便那时想要拓展人脉,也找不到门路。 瑞雪本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来,但眼下的情况好像等不及她慢慢来了。 怎么办?最快的方法好像就是用钱砸吧。 可如今手里能用的银子,似乎并不够她为瑞安铺路的。 老药轻咳了一声:“小姐,还有一个人咱们用得。” “药老你说。” “宋先生在京都经营多年,又有云良阁替他收集情报,若是找他过来问问,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老钱摇了摇头:“不妥,若找宋先生办事,就不能扯上王爷这层关系。在商言商,他若真能帮咱们把关系疏通了,该付多少银子,咱们付给他便是。你需得明白,这世上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再说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小姐若是想清楚了,我们自然会帮你。” 老药有些不屑:“你知道什么呀,宋先生与王爷是师兄弟……” “你又知道什么?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师兄弟,你是想让小姐欠宋先生的人情,还是欠王爷的人情。早晚要离开,何必让小姐对他们有亏欠,还是说钱吧。” “再说了,这可事关将来大岚继位的人选。说难听些,咱们要干的可是结党营私的事,成了还好,若是不成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瑞雪瞪大了眼睛,她可没想这么深啊,结党造反,有这么严重吗? (本章完) 第一百章 提头白给 她不过是想保护瑞安而已,怎么就扯到造反头上去了? “不是,钱老药老,我没说要造反啊。只是在脱离蒋淮的摆布之前,护着瑞安和太子别让他们出事就好。这与造反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老钱轻叹一声:“小姐不懂得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我们这些个老家伙,都不能说懂那些,自古以来这储位都是被尸山血海堆砌起来的,要保太子,可不就是要站队卷进这场争斗里了吗。” 瑞雪有些头皮发麻,她是真的没想这么多啊。 “咱又不是真的要谋逆造反,只不过是现阶段护着少爷和太子别出事,计划周密些,过个一年半载的,将少爷带离了太子,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管他谁登基,谁上位,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老药想的很简单,并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再说,若有宋先生和王爷帮忙,这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老钱白他一眼:“你动动脑子,蒋淮若真有心拉太子下马,出了龌龊损招,你接是不接。朝堂上的事,是你能说上话,还是我能说上话。” 老药被噎住了:“这倒是个事。所以我说要有宋先生和王爷参与进来才行呀。” 老钱被气的不轻:“哎呀你快闭嘴吧,王爷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又有北境的兵权在手,真把他牵扯进来,被人扣上太子党的帽子,到时候不是谋逆也变成谋逆了,你是想让宁王府彻底消亡吗。小姐如今可是宁王妃,这事不能草率。” “照你这么说,就放着不管了?若少爷有个什么万一,咱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老药对老钱的态度十分不满,站起身来与他呛声。 老钱拍了桌子:“我什么时候说放着不管了,这是小事吗,小姐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你老糊涂了也不明白吗。” 瑞雪缩了缩脖子,怎么好端端的自己人先吵起来了。 先前是自己太着急,想的浅,听老钱分析过后,这事确实存在许多隐患,一个不小心就变成叛党谋逆了。 说不得蒋淮现在就盯着她出招呢,只要自己入了局,蒋淮有的是法子打击她们姐弟两个。 自己手里那些让蒋淮心心念念的财富地皮,他也唾手可得了。 可蒋淮做这么个局,也不可能只为了图十八里铺的地契吧。 太子何时需要陪读,选谁来当陪读,没有圣上的点头,蒋淮一个左相不可能自己做主吧。 若只为了为难她和瑞安,蒋淮完全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啊。 瑞雪眉头紧皱,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造反是绝不可能造反的,谋逆她也没那个本事,可若是自己真的去护了瑞安和太子,事情还真就是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的。 圣上斗志满满,身体强健,这事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倒时候会受牵连的,可就不止瑞安和太子了。 瑞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像是有人故意挖好的坑,瑞安不过是个诱饵,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与孙沐晴差不太多。 可瑞安的背后是相府与蒋淮呀。 不对,不对,瑞安的背后是自己,是宁王府,是赵丰年。 想到上次入宫,蒋淮和圣上明里暗里的提点自己,要将赵丰年留在京都。 当时瑞雪不太明白,他们这般拖着赵丰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瑞雪才明白,赵丰年这个人,对于北境和大岚意味着什么。 圣上想用他,却又怕他,所以只能用那样的方式来找一个平衡,不至于毁赵丰年,却也不会让他太好过。 莫非圣上也参与了此事,真正的目的是要拉赵丰年入局。 表面上看是蒋淮想收拾她和瑞安,其实对他们姐弟两的伤害,只不过是捎带手。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北境刚遭了天灾,申请救灾物资的折子刚递上去,太子就开始选陪读了。 好巧不巧的,还有昨日北阙的小王子莫名其妙的跑来胡闹了一通。 瑞雪记得齐齐鲁说过,是有人在他跟前议论了北境雪灾的事,挑唆着他才来的。 才在朝堂上议论的事,那么快的速度就能传到齐齐鲁的耳朵里,没人在背后操纵,瑞雪是不信的。 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明显是带着目的朝赵丰年来的,他们是想用自己来钓赵丰年。 蒋淮太知道瑞雪了,若是瑞安有了困难,瑞雪不可能袖手旁观,到时候即便宁王不帮忙,她这个宁王妃入了局,宁王也逃不脱罪责。 看样子皇帝对太子也并没有多少期待与感情,只要是能为他的宏图大业铺路,亲儿子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这一层层的计谋嵌套下来,就是为了稀释赵丰年对北境的掌控,和他手里的兵权吧。 趁着北境受灾这个间隙,削弱赵丰年在北境的声望。 瑞雪很庆幸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先来问了钱老和药老的意见。 别说他们不是专业人士,便如尚书那样的官场老狐狸,还有中招的时候。 瑞雪要真一股脑的参和进去,那不是提着人头白给吗。 到时候说不定帮不到瑞安,还要把自己和赵丰年也搭进去。 她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保护瑞安,就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了。 老钱说的对,这事不能草率,需要从长计议。 瑞雪站起身来:“药老,钱老,这事是冲着王爷来的,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我先去找王爷商议一下,回头再做决定。” 老药目送瑞雪离开,老钱或许不知道,但他这段时间日日与两人相处。 发现一些旁人不曾发现的事,小姐与王爷之间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 这本是人之常情,年轻人之间相互爱慕,老药是乐见其成的,再说赵丰年也确实是个值得小姐托付终身的人。 老药是不想瑞雪年纪轻轻,却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而错过好姻缘。 可老钱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小姐与王爷现在怎么看,都是一个整体,王爷若出了事,小姐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到底要如何,全看小姐怎么选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我真的会谢 老钱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小姐终于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知道了他们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小姐愿意与他们共同承担风险,再不像以前那般,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独自承受了。 瑞雪走后,老钱也起了身,对老药说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没几日活头了,我家里也没什么亲人,能不能回碧水去我已经无所谓了,只想在闭眼前知道小姐能一辈子过的顺遂。” 老药皱了皱眉,一时不太理解老钱对自己说这话的含义。 “你不用拿这话试探我,我答应过先夫人,拼上这条命也会护小姐和少爷周全。但若是明知前面是陷阱,却不加劝阻,还要跟着一道往里跳,那不是蠢是什么。” 老钱白了老药一眼:“你是真的蠢,还拿小姐当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吗,她早就能自己拿主意了。她不需要咱们替她做决定。” 老药“哼”了一声,“经验不得慢慢积累吗,她还需要时间,不然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干什么。” “你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为人处世的经验可以传授,但说到底往后的路是需要小姐自己走的,咱们能陪她到几时。”老钱开了门,回头对老药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我能活到几时,就护她到几时。这种问题什么时候也变成一种选择了。” 老钱气的山羊胡子抖了抖:“你怎么听话只听音啊,这么大岁数白活了。谁让你做什么选择了,咱们越是护她,她便越是得不到锻炼,总要给小姐留些试错的机会,经历过了才能明白的更深刻,往后行事才能少出错。” “即便知道前头是坑,也看她往里跳吗?” 老钱对老药彻底无语:“怎的与你说话这般费劲,真是个木头。小姐若是想去坑里瞧瞧,我便给她搭个梯子,想上来时,你便给她丢根绳子。若是不小心受了伤,你就给她包扎止血。懂?” 老药扭头不看他:“就你花花肠子多,知道前头有坑,直接填平了再走不就行了。” “我懒得与你废话,路就在那里,有多少坑洼需要你去填?你又能填到几时。” “有多少我便填多少,能填到几时就填到几时。你能忍心看她撞的头破血流,我可忍不下那样的心。” 老钱彻底失去耐心,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咱们要做的是陪她一同去经历,在必要的时候扶她一把,你可以做路上的一盏灯,给她指引方向。遇山开道,遇水搭桥,那是需要小姐自己亲身去体验的事,唯有如此她才能成长。往后我们不在了,她才有独自解决问题的能力。” 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成长变强的路上,谁还能不受点挫折与创伤,先夫人将他们姐弟托付给我们,不是让我们把他们养成温室里的见不得风雨的花朵的。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相伴左右。” 老钱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老药能接受一部分,但他舍不得见瑞雪受伤,难过,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为什么非要去承受那些本可以避免的苦难。 能为她挡下的风雨,为什么非要强迫他们去承受,完全没有必要吗。 弱弱的说了句:“即便以后我们不在了,必定也有人会护着小姐的。何必从现在起就让小姐吃苦头。” 老钱回头质问老药:“谁?宁王吗,他如今自身都难保,拿什么护住小姐。你不要报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有句话说的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小姐自己强大起来,往后才有可能不会受制于人。” 话落弹了弹衣衫,接着说道:“你好好琢磨琢磨我说的话,小姐如今已经入局了,可不比以前在庄上,只需想着如何赚钱就行的时候。你那生锈的脑子,最好现在就给我转起来,可别拖了咱们后腿。” 老药很是不服,肉乎乎的圆脸抖了抖:“我就一个大夫,要动什么脑子,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家伙,我可比不过。” 老钱气呼呼的出了屋子,这个老药头,就是个死脑筋,还把小姐当小孩子养呢,一点辨不清局势,他哪怕把放在钻研医术上的精神头,拿出十分之一来,也不至于听不懂他说的话。 回头看了眼还在苦恼的老药,甩了甩袖子,上十八里铺去了。 赵丰年的屋里,瑞雪尽量准确简洁的将事情给捋了一遍。 赵丰年安静的听着瑞雪的叙述,不时的做些回应,待瑞雪说完,轻声问道。 “绾绾预备如何。” 瑞雪一时语塞,说了太多的话,嗓子有些发干,看了眼面朝自己的赵丰年皱了皱眉。 这事明明就是针对他的,自家弟弟可是因为他才被搅合进这件事里,怎么他反倒像没事人一样,还问我预备如何。 是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把他们姐弟算进这场计谋里。 突然就觉得自己来找赵丰年似乎有些多余,人家已经将他们排除在外了。 既然你不需要我,我也不必在意你以后会不会出事。 反正事情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要把我往外推,我何必还要硬往上贴。 瑞雪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难过,只觉的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她初入宁王府的那一夜。 她以为已经开始逐渐了解赵丰年了,可如今却有些不确定。 面对赵丰年的疑问,瑞雪说了她本不会说的答案:“自然要把瑞安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其他的与我无关,想必也不需要我如何。” 赵丰年起身倒了杯茶递给瑞雪:“好,我帮你。” 瑞雪听见赵丰年这话,差点被茶水呛到。 赵丰年,可真有你的,你帮我?我真的会谢。 明明就是你的事,连累到我,现在反倒成了你帮我。 合着我忙前忙后的想法子,出注意,差点成了反贼,都与你无关是吧。 只觉得赵丰年是不是太不知好歹,自己多余来告诉他这件事是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受了蛊惑 瑞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丰年,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这段时间赵丰年偶尔对她显露出的温柔与依恋,只是把她当成后宅里可以为他操持家宅的女人来对待的吧。 遇到事关前途命运的大事,依旧会自动将她排除在外,并不曾将自己当做伙伴或是朋友那般信任。 或许在赵丰年的心里,自己根本不配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 瑞雪深吸了一口气,赵丰年,你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了。 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上,声音也冷了几分。 “不必了,我自己能解决。王爷还是安心养病吧,我最近怕是顾不上你了。” 话落起身想要离开,可赵丰年挡在身前,一点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高大的身影将瑞雪罩住,压迫感十足。 好闻的药香味,被赵丰年的体温激发,丝丝缕缕的飘进瑞雪的鼻腔之中。 瑞雪有些气恼,为什么想对赵丰年生气,会这么难。 想要逃开这种会让自己心软的氛围,便伸手去推他。 “我还有事要忙,你让开好不好。” 语气虽不似先前冰冷,却带着让赵丰年很不舒服的疏离。 自他问了瑞雪,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便感觉到瑞雪的情绪有了变化。 起初他以为瑞雪遇到这样的事,是在担心他们的处境,他想知道瑞雪是如何想的。 他答应过瑞雪,要多给她一些信任,也在一点点的接纳瑞雪走进他的世界。 他想尽自己所能,保护瑞雪不要被自己的事情影响,从而受到伤害。 可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和疏离因何而起,赵丰年想要靠近些,弄明白瑞雪此时的情绪。 他自然听的出,瑞雪并不是怕,讲述事情经过时,语气里满是对他的担忧。 自己也不曾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啊,她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想将自己推开。 抬手接住瑞雪朝他推来的手,轻轻攥住:“绾绾为何赌气。让我帮你,有什么不妥?” 瑞雪抽不回自己的手,有些脑了。 “赵丰年,你不要小看我。别跟我说什么帮不帮的。你既然想将这件事分开来算,那咱们就各顾各的吧。我弟弟只不过是个因,你才是他们想要的果。帮我?你还是想想怎么顾好你自己吧。” 赵丰年瞬间明白,原是自己说错了话,让瑞雪误会了,她并不是想依附自己的女孩子,她是能与自己携手并肩的宁王妃。 他想配合瑞雪的步调,给她信任与尊重,他不需要自己高高在上的帮助,或是替她做什么决定。 她只是想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共同进退。 想到此,心脏不由的跳快了一拍,没由来的便觉得有些喜悦,他终于有些明白,眼前的女孩子,想要的是什么了。 这空荡荡的宁王府,又变回让他有所期待的家了。 笑意爬上了赵丰年的嘴角,握住瑞雪的手紧了紧。 “绾绾叫我什么?” 瑞雪还在与赵丰年的手指较劲,没注意他的表情和语气,自己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若是还不能理解,那她也没办法。 听到赵丰年的问话,不由得抿了抿嘴,方才好像连名带姓的凶了他,这么点小事,不至于生气吧。 但想到以前的种种,这男人好像是有些有仇必报的性格在身上的。 不管他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得罪了他,老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邪门的很。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瑞雪去处理,她没时间因为这点小事跟赵丰年扯皮。 “王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放开我,我真的有事要办。你也快些找人商议一下吧,别掉以轻心,中了他们圈套。” 赵丰年依旧没放开瑞雪,轻轻一推,瑞雪便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蹲下身来,面对瑞雪。 唇边依旧带着微笑,轻声说道:“我明白绾绾的心意了。这原本就是我的事,只因牵扯到瑞安,我才想问问绾绾的想法。并非是想把这件事分割清楚明白。” 瑞雪瞪大了眼,有些不自在,他是真的明白了吗? 莫非她又误会赵丰年了?他并不是想把自己推开,是自己理解错了他话里的意思? 赵丰年轻轻摩挲着瑞雪细白的小手:“绾绾能不能先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需要绾绾帮忙时,我一定开口,事情的进展,我必定如实告知。” 手背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瑞雪更不自在了,耳根有些发烧。 这妖孽,怎么讨论正事,都像在对自己说情话一般。 咬了咬唇,在心中暗道,蒋瑞雪你振作些,不要被眼前的美色给迷惑住了,现在还不是与他谈情说爱的时候。 可赵丰年的话萦绕在耳边,瑞雪如同受了蛊惑一般,也不知怎的就点头应下了。 “你既这般说了,我自然信你,但要注意安全,别让那些坏东西的奸计得逞。” 赵丰年点头答应:“绾绾信我,不会有事的。” 瑞雪走出赵丰年的屋子,骨玉便引着客人进了院。 怀玉将跟来的丫鬟仆妇留在院外,上前拉着瑞雪进了屋。 听了瑞雪的分析,点头表示赞同,既然事情的矛头最终指向了宁王,就不单单是瑞安一人安危的事了。 “这事还真不一定是好是坏,为太子挑选的陪读,可不止咱们瑞安一人。听说还有什么考核与选拔,最终会留四到五人陪太子读书。圣上若是想让这件事快些出个结果,大概不会拖太长时间。” 瑞雪握了握拳:“太子今年已经十五了,按理说早该随朝臣们议政了,为何要拖到现在才给他选陪读呢。太子若是做错了事,他的陪读能逃的脱吗,这事怎么看对瑞安来说都不是好事。” 怀玉出言安慰:“人选还未定呢,瑞安未必就能成太子的陪读,你现在不必太过忧心了。再说瑞安是个聪明孩子,分得清是非黑白,你不要对他保护过度了。” 瑞雪撇了撇嘴,心想你当初为了骨玉,可是什么险都愿意冒的。 事情不出在自己身上,永远也没法对别人的心情感同身受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当局者迷 怀玉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对瑞雪来说都起不到安抚的作用。 所谓当局者迷,瑞雪如今大约就是这个状态,对瑞安的担忧,早就击溃了她的理智。 别人的劝慰,只能放大她心里的恐惧。 索性也不说什么让她放心之类的话了。 怀玉虽然能力有限,也并非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认得国子监祭酒的夫人,虽说接触的不多,但话应该是能说上两句的,你在府里等着,我去疏通疏通,至少与瑞安先见上一面。” 瑞雪急忙点头:“那再好不过,麻烦大娘子了。要备些礼物才好说话吧,我这就去准备。” 怀玉拉住了要出去的瑞雪:“你别忙,我心里有数,礼物什么的倒也不必,人情套人情,我有法子让她帮忙,这就去了。你们这边也小心些,我听到一些风声,与北境的灾情有关,你最好给宁王提个醒,有些事情不易操之过急。” 瑞雪谢过怀玉的提点,送她出了宁王府。 怀玉刚走,一辆花里胡哨的马车便停在了宁王府门前。 宋时渺从车上跳了下来,掸了掸大红色的衣袍,与瑞雪打过招呼,便直径去找了赵丰年。 瑞雪很想留下,听听他们如何计划,但她答应了赵丰年,就要相信他,再说他们要商议的事情,多半也与瑞安无关。 整件事情才刚刚开始,那些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他们合理的推测和脑补。 这事究竟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谁也没办法现在就下结论。 国子监的一间静室里,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埋头奋笔疾书,三五个先生在室内巡视,屋外有装备齐全的禁军把守。 思元刚下了学,将书册一股脑的塞给书童,跑到矮墙边蹦跳着朝里面观瞧。 昨天夜里瑞安很晚才回来,他两话还没说两句,瑞安就又被人带走了,只来得及给瑞雪写了一张报平安的小纸条。 他一夜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就跑出去打听,才知道瑞安是被带去参加太子陪读的选拔了。 听说接下来的十天,他们要被封闭管理,不得与外界接触,他想给瑞安递个话都不成了。 思元觉着有些奇怪,他与瑞安在学识方面是有些差距,可他人缘好,在交际应酬方面甩出瑞安几条街去。 两人家世相当,自己还是右相嫡子,怎么瑞安能参加选拔,自己却被落下了。 听同窗们说,有几个只知招猫逗狗,狗屁不通的纨绔也在其中,莫非自己连那几个饭桶都不如么。 虽然他并不在乎给太子伴读什么的,但自己落选,是真的有些奇怪不是吗。 昨日休沐回家,父亲考校功课时,半个字也没提这事。 按理说这种能给氏族争光的事,父亲应该上赶着替他争取才对啊,怎会不管不问,有意回避。 思元越想越觉得这事应该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可到底为什么,他也理不出头绪来。 下学的同窗越来越多,有不少都跑来这边瞧热闹,大多对里头正在考试的同窗表示羡慕。 单单是被选中去参加太子陪读的选拔,就撞了大运,选不选的上先不论,只参加选拔这一条,就能在履历上留下漂亮的一笔了。 能来国子监读书的,有几个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想在仕途上更上层楼的。 若能过关斩将,最后被定为太子伴读,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不说少奋斗十年,五年至少是有的吧。 到时候等太子继位,这些伴读那可就是有从龙之功的肱股之臣,朝堂之上必定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家族声望不也跟着水涨船高。 思元听着同窗们的议论,越发觉得这事蹊跷,连他们这些学子都能看出来的道理,他那整日钻营的亲爹会不知道? 他爹回避这事,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思元不由想起太子殿下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和容易害羞的小性格,真要辅佐那样一位殿下,想想也挺叫人头痛的。 学子们聚的多了,交头接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有禁军过来驱赶,让他们别影响在里头考试的学生。 眼看到了放饭的时间,学生们便都散了,里头的考试也告一段落。 思元扒在墙头,探出半个脑袋,朝出了静室的瑞安打了个呼哨。 瑞安朝这边看来,抬手将藏在袖子里揉成一团的稿纸丢了出去,与思元比了个手势。 这一切都落在跟在瑞安身后一个黑瘦小子的眼里,他咧嘴一笑,抬手也将一个纸团丢了出去。 思元刚将瑞安的纸团捡起来,又一个纸团便砸在了他的头上。 送饭的侍从已经过来了,思元也顾不上许多,抓起两个纸团便匆匆离开。 回了寝室才发现,另一张是别人写的,上面乱七八糟画了些比剑的小人,一看就是不正经读书的人干的。 瑞安那张就正常许多,他托思元告诉瑞雪不要为他忧心,更不要因为他,现在就与左相对上。 他有自己的打算,希望在选拔结束之前,瑞雪不要轻举妄动,相信他就好。 思元出不了国子监,又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消息交给书童或侍从送出去。 连哄带骗的让书童穿了他的衣服,躺在寝室里装病,自己则一身书童打扮,混出了国子监。 谷廉晌午时得了瑞雪的吩咐,到国子监来打听消息,希望怀玉事情办的顺利,今日就能把瑞安接出来见上一面。 在国子监街边的茶摊上等的焦急,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忙迎了上去,将书童打扮的思元拉到了一边。 “思元少爷,可是里头有什么消息。” 思元只觉得谷廉有些面熟,昨天夜里只顾着与瑞雪阿姊说话,没留意送他回来的青年长什么模样。 “你是……” “我是宁王妃侍从,昨夜送你们回来的。” 思元这才点了头:“你不必在这里等了,送我去宁王府吧,我下午还有课,不好耽误时间。” 谷廉也不好在街上多问,拉着思元上了马,两人共乘一骑,迅速回了宁王府。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让他去闯 思元跑进院子,夸张的大声喊着:“瑞雪阿姊……” 瑞雪从小厨房里探出了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赵丰年和宋时渺他们还在屋里商议事情,老钱从十八里铺将厉羽喊了来。 瑞雪怕赵丰年在京都没有能完全信任的人手可用,便叫厉羽这段时间先听赵丰年的安排。 北境雪灾的事,与瑞安陪读的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事的最终走向,但多些准备方案总是不会错的。 思元快步走上前来,握住了瑞雪的手:“阿姊,你昨夜没睡好吧,我也是,忧心了一夜呢,你瞧我这黑眼圈。” 思元修狗狗一般与瑞雪说话,不过是想得瑞雪几句夸赞。 瑞雪手上粘着面,她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才不会胡思乱想,笑盈盈的说道。 “辛苦咱们思元了,为了瑞安的事跑前跑后的忙碌。坐下说,可是国子监出了什么事。” 思元收回了手,毫不在意的将手上的面粉抹在衣衫上,从怀里掏出瑞安丢给他的稿纸递给瑞雪。 “昨夜瑞安回来,话都没说两句,就被学监带走了,我今日早晨才打听到,他们要被封闭管理十天,进行选拔太子陪读的考核。” 瑞雪展开稿纸,细细读了两边,大约是时间不够充裕,或是条件不允许,瑞安的嘱咐很简单。 相信他吗,可他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哪能明白已经被亲爹送去当了引线炮灰。 瑞雪知道瑞安聪慧,一心想着能快些长大,强大起来好保护她,真怕瑞安会把这次陪读的事情当做机会,钻进那些大人物设下的圈套。 到时候若是情况不好,不能如愿不说,还会磨灭了他的信心。 这其中的凶险也不好叫别人代为传达。 十天,会出现的意外可太多了,可见不到瑞安的面,瑞雪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不管瑞安在这件事中结局如何,她作为姐姐只能支持他。 毕竟这条路,说到底是瑞安在走,她可以帮忙,可以辅助,却不该自私的替瑞安做决定,不让他去经历去闯荡。 相信他吧,瑞安不会让她失望的。 知道了一些消息,瑞雪也在自我攻略中平静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遇事就慌,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由朝赵丰年的屋子看去,在耍计谋,藏心事这方面,她还是要与赵丰年多学学才行。 赵丰年自听见院里有不熟悉的男声响起,就分了心神注意院里的动静。 明知道不过是个孩子,可既然不是亲属,与瑞雪那样亲厚,却叫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的王妃夜里睡的好不好,关你一个小屁孩什么事。 这头事情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赵丰年便打断了话多的宋时渺。 “尚书府的人情先留着。不去提点,孙尚书也会想法子护太子周全的,他女儿可是太子妃人选,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出事。” 宋时渺支着下巴,点头表示同意:“太子的事,可以放放,现在要紧的是北境的灾情,圣上已经将这事给压下了,这几日恳请赈灾的折子都递不上去,咱们等得,北境的军民可等不得。” 赵丰年敲了敲手边的战报:“我自有安排,朝堂上的事,我如今不好插手,你多走动走动。” 宋时渺“啧”了一声:“你该不会又要让你那些个副将,扮成劫匪马帮去抢北阙部族吧。” “有何不可,他们抢得,我们为什么抢不得。” 宋时渺有些急:“你又不是不知,今年与往年不同,两边签了协议,你这般安排,若是被有心之人捅出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你那叔叔说不得就等你走这一步呢。” 赵丰年似是一点也不在意:“两边哪年不签协议,又有哪年能遵守协议。总不能眼见北境的灾民冻死饿死,我会让他们小心行事的。” “往年你身在北境,自然什么都好说,可如今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么可能放过挫你锐气的好机会。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削减北境的军费,你怎么还偏要往他枪口上撞。” 赵丰年握了握拳,在保自己还是保北境之间,根本不必他做什么选择。 “唯有这个是最便捷最有效的法子,你也知道北境等不得,真出了事,我自然会一力承担。我对圣上有大用,他不会将我如何的。” 宋时渺冷哼一声:“就你忠义,忧国忧民是吧,谁在乎你会受什么样的罪。” 赵丰年有些无奈,可这是他的责任,迫在眉睫的事,没工夫等他们慢慢商讨两全之策。 老钱和厉羽,全程没怎么说过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他两个自然希望宁王不要热血上头,做出什么损害自身的事情来,带累他们家小姐跟着遭罪。 可站在赵丰年的角度上来看,他作为北境的统领大将军,若放着北境受灾的军民不管,那他们更不放心将来要与他合作了。 老钱放下茶盅,轻咳了一声。 宋时渺转头看去:“钱老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只管说出来便是,都是自己人无需客套。” 老钱清了清嗓子:“不敢不敢,只是有些不同与王爷和宋先生的思路,与你们做个参考。” “我们这些百姓草民,若遇灾祸第一时间想到的绝不是天降神兵或朝廷救济,定然是抱团取暖,想法子自救,若有助力当然更好,若是没有也不会傻傻的等死。 所以王爷不必将责任揽与一肩,正规军扮做劫匪固然成效显着,却如宋先生所言出了事,责任全在王爷。不如发动群众,合力完成此事,人为了能活下去,所爆发出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如此一来即缓解了舆情,也能为这边争取多一些时间。” 宋时渺抚着下巴,评估这事的可行性。 “丰年,你怎么说,我觉得这思路不错,是我们以前完全忽略的方向。” 赵丰年沉吟片刻,点头答应:“惊风,你写封信加急送回北境,先这么办吧,救灾的物资,我们再想办法。”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谁说白给 那头商议完毕,老药和厉羽率先走出屋子。 瑞雪叫小杏将热在灶上的饭菜给赵丰年送过去,招呼老钱和厉羽先吃饭。 思元吃着瑞雪刚做的点心,有些舍不得离开,他实在太喜欢瑞雪阿姊了。 又好看,又温柔,还会夸夸,做的点心还那么好吃,若是还没嫁人那该有多好。 想到宁王的名声,和宁王府的惨状,便有些心疼瑞雪,轻轻扯了扯瑞雪的袖子。 想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自己,但想想自己还受家族庇护,连个大人都算不上,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阿姊笑话,就等自己能保护她的时候再说吧。 抿了抿嘴唇,十分慎重的说道:“阿姊,你千万好好照顾自己。” 瑞雪轻笑着点了点头,瑞安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让她很欣慰。 包了些点心递给思元:“拿回去当个零嘴,晚上好好休息,不要特意去打听瑞安的事了,若是触犯了什么规矩,得不偿失。你要替咱们保存实力知道吗。” 思元憨憨的盯着瑞雪,点了点头:“我听阿姊的。下午还有课,这就回去了,下次再溜出来看你。” 瑞雪轻拍了一下思元,佯装恼怒:“刚还说听我的,怎么又想偷溜出来,你若受了牵连,我怎么与你阿姊交代。瑞安的事有我们,你安心读书先。” 思元对瑞雪的劝诫很是受用,笑的更憨了:“阿姊放心,我心里有数。” 瑞雪叫了谷廉送思元回国子监,思元有些不舍的朝瑞雪挥了挥手:“阿姊也要好好休息,国子监那头有消息我会叫人及时送来的。” 送走思元,瑞雪转身回了院子,见赵丰年站在门前,脸有些黑,大约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瑞雪本想上前问问情况,但瞧他那生人勿进的模样,便退缩了,还是别去触他霉头的好。 反正等老钱他们吃好了饭,也会告诉自己他们谈论的结果。 若是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她肯定义不容辞。 赵丰年听得瑞雪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有些沉不住气的轻咳了一声。 屋里吃饭的宋时渺,筷子差点掉下来,真心替他捉急,平时也不是个婆妈的人啊。 方才议事的时候,就瞧他有些分神,看不见还要死盯着人家观察。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真把蒋瑞雪放在心上了。 想问你就问啊,你不开口,人家怎会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 面对女孩子,笨嘴拙舌,欲言又止,词不达意,这是病啊,得治! 本着治病救人的心态,想要好好开导一下赵丰年。 抓起一只鸡腿,跑到门边搂上赵丰年的肩,看着瑞雪越来越远的背影,一边啃一边对赵丰年说道。 “白瞎一个好姑娘,嫁给你这根木头。走远了,还不叫住她吗?” 赵丰年肩膀轻轻一抬,宋时渺刚送到嘴边的鸡腿便整根捅进了嗓子眼里。 “呸”地一口吐了出来,跳起来骂道:“死瞎子,你想谋害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松开赵丰年朝瑞雪大声喊道:“王妃,王妃,快来管管你家宁王,他要谋害恩公了。” 瑞雪回头看去,只见赵丰年已经转身进了屋,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 这别扭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又没到心有灵犀的那种程度,有事就不能直说吗,偏要让她猜。 朝宋时渺摆了摆手:“宋先生若不惹他,他如何会朝你下手,谋害你也是活该。” 宋时渺愣住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两头不落好,狠狠瞪了一眼赵丰年。 管你们去死,互掐去吧,越凶残越好,小爷不伺候了,甩了甩袖子,忙正事去了。 瑞雪进屋拿了账册,准备去找老钱和厉羽。 她现在没工夫也没心情去哄赵丰年,凭什么次次都要她先低头去迁就赵丰年。 可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惯他这种坏毛病,有话不直说的人,最太讨厌了。 赵丰年的房门开着,瑞雪却视而不见,直到她的脚步声远了,赵丰年才起身关了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真的是在为北境的事情担忧。 可他的脑子现在有些乱,心里想的全是瑞雪与那男孩相处融洽,相互关怀的画面。 他是看不见,可越是看不见,脑补出的画面就越清晰,心里就越烦躁。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越让自己别想,越是忍不住的想更多,这是疯了吧,怎会嫉妒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赵丰年你清醒些,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老钱和厉羽刚收了碗筷,瑞雪就进了账房。 “厉叔,我记得十八里铺有咱们两座粮仓,里面存的粮食新旧参半,你叫人去统计一下数目,尽快送到北境去。” “咳咳~”老钱刚喝进嘴里的茶,呛的他咳了起来,嘴都来不及擦了,“全送吗?” 瑞雪面色严肃,一点也不像玩笑。 “全送,多安排些人手押运,路上一定不能出什么纰漏。” 老钱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小姐,那可是数十万担粮食,即便折价出售,少说也值上千两银子。” 瑞雪找了张椅子坐下,摊开账本翻看起来。 “我知道。” 老钱皱了眉,他们并非承担不起,可这损失也太大了,小姐不能没下限的去替宁王攒人气啊。 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宁王的名头说到底是虚,他们花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 再说人宁王也不是吃白饭的,人家想的那法子,可比小姐这个白给狠辣多了。 还是劝劝吧,千百两银子虽说不是很多,可这习惯不好。 “小姐,关于北境的事,宁王那头已经有定论了,到不用咱们现在就白送粮食,实在是有些铺张了。” 瑞雪抬了头:“谁说我要白送了。咱又不是做慈善的,自己也要吃饭,本是互惠互利的事,我为什么要当冤大头。” 老钱松了口气,稍微放松了些。 早说不白送啊,小姐这大喘气,害的他慌了半天。 第一百零六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瑞雪见老钱松了口气,厉羽面露疑惑的看着她。 不由的笑了起来:“钱老该不会以为我要无偿去救济北境的灾民吧。” 她看起来有那么善良吗,自己不要维持生活的呀,怎么可能白给。 “钱老先说说王爷那边怎么打算的吧,看看会不会影响我的计划。” 老钱正了神色和厉羽一道对瑞雪讲述了起来。 瑞雪一边听,一边在稿纸上计算这次去北境大概能赚到的利润。 听得赵丰年想让将士扮成山贼麻匪,去打劫北阙的部族来救济灾民,便有些心酸。 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却为救济百姓,不惜自毁形象去扮土匪。 那些本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却高坐庙堂之上,拿这件事当筹码,耍阴谋诡计。 真是好不公平。 瑞雪钦佩赵丰年愿意为了百姓去冒风险,也不不由的隐隐替他担心。 这本就是针对他设下的陷阱,他这般义无反顾的冲进去,有没有考虑到将会承担的后果。 有没有考虑过,她也有可能会被牵连拖累。 赵丰年是根本不在乎,还是觉得她无所谓。 瑞雪是有计划的,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样急。 除了感叹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总觉得自己和赵丰年还没有达到可以相互依靠的那种地步。 她是很想加快进度的,可赵丰年却总是把她推开,次次冷水浇灭她好容易积攒起来的热情。 搞的她现在都不能确定,赵丰年是不是对与她合作一点也不感兴趣。 军务方面的事情,她不懂,也确实帮不上赵丰年什么忙,但在后勤方面瑞雪还是能搭把手的。 赵丰年大约是不相信自己有能帮助他的实力吧。 也是,两人本来相处的时间就不长,她不是也对赵丰年心存疑惑吗,怎么能要求别人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 还是要做些事情,让他看到,才有资格被他放在心上,与他并肩同行吧。 老钱和厉羽收了声,瑞雪从密密麻麻的数字堆里抬了头。 “他那边的事,咱们尽力就好。那些粮食送到北境,一半换北境的马匹皮毛,只要不亏本,能换多少尽量换。快些送回京都,我有大用。” 厉羽点头应下,想到年前京都城里要举办马球,蹴鞠之类的比赛,马匹确实能赚大钱。 “另一半呢?是留给将士,还是分发给百姓?” 瑞雪“啧”了一声,她倒是想做些好事,可自己还没财大气粗到那种地步。 “另一半想法子送到北阙去,若是不方便就找王爷通通路子。咱们为他救急,他帮这点小忙该是抬抬手的事。” 厉羽有些不解,北阙有什么好去的,虽说两国现如今停战,可说到底那头也是敌国,出点什么差错怎么是好。 两边日日打的头破血流,王爷怎么可能同意他们的商队去北阙。 “我怕王爷不会同意。再说北阙受灾的人,轮不到咱们去操心,小姐还是不要涉险了。” 瑞雪起了身,活动一下筋骨,知道厉羽在忧心什么。 这格局有些小了呀,没有明白一定要去北阙的理由。 “北阙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两国打仗受苦的总是百姓。再说咱们是去做生意的,国仇家恨什么的,不在现在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那小姐的意思。” 瑞雪清了清嗓:“我听说北边的矿藏丰富,金银铜铁太扎眼,咱们不敢想,可是去北阙换些宝石翡翠却没多大问题。” 老钱迅速明白了瑞雪的意思,精明的眼睛闪了闪。 小姐这是想开北阙的商路啊,为与碧水通商做准备,到时候北阙的玉石玛瑙,皮毛翡翠,还不得翻着翻的卖给碧水的商旅。 北阙与大岚这些年虽说一直在打仗,可两国间一直也没明令禁止相互通商。 只不过路不好走,边境上又战火频发,不成规模的小商小贩,搞不好还要被当成奸细捉去询问。 所以即便知道利润可观,也很少有人愿意冒着风险跑到北境那边去做生意。 北阙的许多好物,便很难流通到京都这边来,物以稀为贵,若他们这次能顺利通了北阙这条商路,那以后所得利润,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老钱隐隐觉得,这计划瑞雪大约早就已经想好了。 有没有这次意外和雪灾,小姐大约都会去通这条商路,一直念叨要与王爷合作,大约也是这个原因。 老钱是举双手赞成的,越早打开这条商路,他们便能越早受益。 只是王爷那边不太好开口,他是镇守北境的将军,视角自然与他们这些生意人不同。 敌人就是敌人,小姐想与王爷的敌人做买卖,还要王爷抬抬手,这事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可能。 但这样好的机会,若是错失了,实在有些可惜,看来还得他这个老家伙出马,去与王爷说道说道了。 厉羽是个武夫,是有些狭义精神在身上的,怎么能给敌人送粮食,别说宁王不会答应,他这个外人都觉得十分不妥。 “小姐,你再考虑考虑,给那些狼崽子送粮食,无异于往自己人身上捅刀啊。王爷会心寒的,这样的钱,咱不赚也罢。” 第一步还没走稳,瑞雪不想现在就把自己后续的计划说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很难让人理解。 但天地日月可鉴,她今日迈出的这一小步,就是在为北境将来的长治久安打基础。 不论是大岚还是北阙,瑞雪不信普通百姓会喜欢在烽火连天,朝不保夕的的环境下讨生活。 既然两国没有禁止商贸往来,那为什么不能通过贸易,人文等其他方面来促进两边的交流。 上面人有上面人的计划,百姓们也有百姓们的活法。 给赵丰年读战报时,瑞雪发现北境那边有些模糊地带,两边的普通百姓相处的也挺融洽。 听赵丰年说,两族通婚,在北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时候发生灾祸,他们还会相互帮助,一起躲去山里避祸。 瑞雪以为,平头百姓总要先想法子顾好自己的性命,才有能力去考虑更高层次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积了功德 不要怪她俗,没底线的只想搞钱。 她当然知道,自己想与北阙做买卖,会让赵丰年不舒服,可那又如何。 只有从现在开始积攒实力打好基础,才有可能在将来挑战上层建筑。 没钱没权,他们只有被人蹂躏的份,连个出牌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瑞雪坚持这般做,厉羽也不好再说泄气的话,小姐的吩咐他总是要想法子尽力完成的。 又有老钱在一边与他分析了一下这件事,对他们将来计划会产生的影响,厉羽这才舒展了眉头。 为保万无一失,厉羽想亲自带队去北境,这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多月,还要转道去北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若是不能亲自主持,实在放心不下。 瑞雪却摇了头:“厉叔你不能去,蒋淮那边还要你去周旋,这事瞒不过他的。千老最近无事,让他去吧。” 这边商议妥当,厉羽便动身回了十八里铺,安排商队去北境的事了。 瑞雪写了两封信,让小杏抓紧时间送出去,一封给蓉娘,一封给怀玉。 她不想再被动接招了,既然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不反击不是她蒋瑞雪的性格。 忙完这头的事,便想去找赵丰年聊聊,毕竟要在他的地盘上搞事了,不通知一声,不太礼貌。 回那边院子时,老钱刚和赵丰年聊完,抱了一堆书册,脸上还带着喜色。 瑞雪退到院外,想问问情况,若是老钱已经搞定赵丰年了,她便不想再去招惹他了。 说实话,瑞雪现在是有些心虚的,虽然自己理由充分,是在为他们的将来铺路。 而且这般做还为北境救了急,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但在感情上似乎是背叛了赵丰年。 他与北阙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自己现在要与他的仇敌做生意,肯定会让他不高兴的吧。 做了亏心事一般,拉着老钱小声询问:“钱老,王爷怎么说?” “倒也没说什么,还谢咱们替北境筹措粮草。至于去北阙的事……,我也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给了我边境上的舆图,说是让我们好好看看再做决定。” 瑞雪搓了搓下巴:“那多半是同意了吧。” 老钱的胡子抖了抖:“倒也未必,王爷与咱们不同,说道底北阙都是大岚的仇敌,情理道义上咱们这般做,总会让他为难吧。” 听老钱这般说,瑞雪更虚了:“那我等等再去看他吧。” 又跟着老钱回了账房,赵丰年给的舆图书册,全是他自己整理制作的。 笔记都很新,大约是从北境回来后,才开始整理的。 零零碎碎的记录了边境上的地形地貌,记录了一些村庄城郭的风土人情。 但这些记录都很零碎,并不完整,一片一片的。 所画图纸上,虽有山川湖泊,比例尺寸却不相同。 若是拼凑在一起便显得十分怪异,并不能展示北境全貌。 瑞雪哼了一声,还以为赵丰年是想帮忙的,可塞她这样一堆东西,根本没什么参考价值吗。 老钱却如获至宝,一张张的仔细整理。 “小姐有所不知,舆图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制作的,王爷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与咱们参考,便说明他对咱们是很信任的。” 瑞雪想想也是,地图这东西,在瑞雪眼里或许不是什么稀罕物。 但在这个时空下,受科技和测量工具的限制,想制作精确的地图是需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的。 地图自身非常重要,而且是很有价值的,一个国家的地图,与国宝无异,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大致控制范围,以及范围内的一些战略要地的信息。 一个州县或地域的地图,那都是军事机密,普通人染指,与叛国无异。 这里的地图,大多都做军事用途,百姓们也用不上那玩意。 赵丰年肯把他自己整理的碎片分享给瑞雪,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不给瑞雪看北境全貌的地形图,大约也是在保护她。 两人埋头整理,根据赵丰年给的这些资料,大致确定了最安全的北上路线。 太阳西沉,怀玉急急忙忙的来了宁王府。 水都没来的急喝一口,便拉着瑞雪说起话来。 “瑞安那头没法子了,你别太着急,等十天之后吧。” 瑞雪点点头,倒了杯茶递给怀玉:“我知道了,辛苦大娘子走动。先喝口水,嘴唇都爆皮了。” “还不是被你的事给急的。”怀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你说想办个拍卖会,是什么情况。” 瑞雪笑笑:“得了些好马想出手,赚点零用钱花花而已。” 怀玉皱了眉:“别跟我耍心眼,老实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瑞雪原本也没想瞒着怀玉,这些京都城里的太太们也是重要一环。 她要多拖些人下水,分摊风险,宁王府才能相对安全一些。 将自己要为北境筹措粮草,与北阙买卖的事情告诉了怀玉。 怀玉越听越心慌:“你的意思要这些贵妇太太出钱买马,帮北境筹集粮草?”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贵女们那边我也通知了,本就是她们拖我帮着找些好马,好参加年前的赛事,现在一举两得,她们还积了功德,有什么不好。” 怀玉眉头皱了起来,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瑞雪这么干,无异于是在跟圣上打擂台。 圣上压下此事,就是不想人关注北境,瑞雪现在偏要提,还这般大张旗鼓,着实叫人忧心。 “你胆子也太大了些,我怕事情没你想的那般顺利。” 瑞雪朝怀玉笑笑:“大娘子需明白,咱们不过是后宅妇人,朝堂和北境的事,咱们一概不知,不过是聚在一处乐呵乐呵,买些皮毛马匹好过冬。什么阴谋阳谋的,可与咱们无关。” 皇帝那老小子不是要压着此事吗,那你就好好压着。 反正我就是做点生意,赚点钱花,一不小心就把粮食卖到北境去了。 你若想治我的罪,最好安排一个能堵住悠悠之口的罪名。 第一百零八章 良心不多 怀玉明白瑞雪的意思,可跟圣上玩这样的心眼子,真的有胜算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还不都跟泡泡一样,一戳就破了。 圣上不与她计较到还罢了,若真想计较,她耍什么鬼点子,怕是都没用啊。 又劝了几句,却没想到,自己被瑞雪给说服了。 “大娘子,不要看轻了自己,正因为咱们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轻视,他们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对手的位置上看待,才方便咱们行事啊。” 怀玉害怕中,带着些激动,流淌在血脉中的好胜心,被瑞雪这几句话给激活了。 与人斗,确实其乐无穷,更何况是那些从没把她们这些妇人放在眼里的家主们。 后宅妇人能有什么坏心眼,不过是一不小心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而已。 想想都觉得刺激,怀玉要如何拒绝。 两人商讨了一下细节,怀玉便告辞离开,开始筹备拍卖会的事情。 瑞雪为了方便行事,连夜赶去十八里铺,协助厉羽安排北上的事。 她一夜未归,赵丰年也彻夜未眠。 二日一早,老药来给赵丰年看诊时,屋里早就没人了,与来找赵丰年议事的宋时渺面面相觑。 两人都以为赵丰年大约是出去遛弯了,一边等,一边切磋起医术来。 半个时辰过去,还不见人回来,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出城的官道上,有两匹疾驰的快马,赵丰年催促引路的惊风快些。 十八里铺的粮仓前,瑞雪眼圈乌青,一看就是熬了夜的。 一担担的粮食装上了车,瑞雪仔细核对数目,她要抓紧时间,在蒋淮来坏她事之前,多运走一些粮食。 装满十辆大车就出发,一刻也不要耽误,待入了北境再按照先前规划好的路线分散前往各处。 瑞雪并非不知道一起走,安全系数会高一些,可那样目标太大,太容易惹人注意了。 如今京都的情况还不明朗,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赵丰年找到粮仓这边时,瑞雪正被小桃和小杏塞进马车里打盹。 厉羽上前相见:“王爷怎么来了,这头嘈杂,上别处说话吧。” 赵丰年示意不必,惊风递上几封书信和令牌,对厉羽说道。 “有了这些,你们在北境行事会方便些,若遇上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书信上提到的几位参将,他们见到令牌,便会明白的。” 厉羽慎重接过,道了谢,惊风看了眼赵丰年的脸色,忙道不必。 “北境道路崎岖,如今又入了冬,若无向导,很容易在雪地旷野里迷路,不知厉管事可有准备。” 厉羽点了点头:“小姐吩咐,这些粮食要置换些马匹皮毛,请了马场的几位同去,王爷放心便是。” 赵丰年动了身形,在嘈杂的声响中辨别到了瑞雪的位置,与厉羽点了点头,就朝马车的方向去了。 厉羽盯着赵丰年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这王爷是真的看不见吗,怎么能走的这样稳健从容。 惊风又与他交代几句北境的事,这才回了神。 小杏见赵丰年过来,很识相的拉着小桃离的远了些,小桃想拦,却被小杏捂住了嘴。 “你拉我干嘛,小姐才刚睡下,该拦着王爷才是。” “你是不是傻,没瞧出从昨日开始,小姐就一直在等王爷先来找她说话吗。” 小桃表示很不理解:“有话直说不就成了,谁先开口有那么重要吗?” 小杏答不上来,她也不懂小姐为什么要冷着王爷,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赵丰年在车前站了片刻,听见车厢里瑞雪轻浅却不怎么均匀的呼吸声,便知道她醒着。 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动作轻盈,半点响动也没有发出。 呼吸都有意收敛,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瑞雪眯眼看他,考虑自己要不要装睡,这会实在不知道要如何与他解释北阙的事。 赵丰年会不会觉得她吃里扒外,对她的人品表示鄙夷,为了赚几个钱,国仇家恨都抛之脑后了。 想到此,越发紧张了,心跳都不由的快了几分。 “绾绾,你是在怕我吗。为何连心跳声都变了。” 瑞雪头皮发麻,你是个雷达吗,连我的心跳声都监听到了。 在他面前装睡是没有可能了,要承认错误吗?可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小心翼翼的起身坐了起来:“王爷,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跑到十八里铺来捉我。” 赵丰年感知到瑞雪有些惊惧的情绪,转身面朝瑞雪,抬手想安抚一下。 瑞雪却如临大敌,嗖地一下缩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王爷且慢动手,你听我解释。” 赵丰年有些懵,探出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他有那么可怕吗,让绾绾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虽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但总觉得她现在该是十分可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 看得瑞雪有些疑惑,这笑是几个意思?冷笑,嘲笑,还是耻笑。 怎么每次面对赵丰年,自己就硬气不起来了,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却总觉得亏欠了赵丰年的。 这人是不是对自己下了什么蛊,才让自己每次遇上与他有关的事,都表现的这样不正常。 赵丰年放缓了动作,将瑞雪从角落里拉了起来。 “好,我听绾绾解释。” 语气温柔,动作轻缓,唇边还挂着微笑,让瑞雪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赵丰年都会原谅自己,包容自己一般。 只要自己愿意与他说,他就永远会这般安安静静的听她说。 瑞雪越发迷惑了,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上会出现这样矛盾的特质。 前一秒让她觉得,赵丰年要对她痛下杀手了,后一秒又觉得赵丰年会把她宠上天。 到底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赵丰年有问题。 解释,要对他如何解释呢。 他能理解自己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吗?能理解自己对于身边亲人,会受到伤害的担忧吗? 会赞同自己为了达成目的,可以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吗? 她不敢,也不想,把那样的自己,现在就暴露在赵丰年的面前。 良心,她是有的,但不多,不要指望她会为了良心,去干损害自己核心利益的事。 第一百零九章 信我便好 瑞雪沉默了片刻,决定还是不把自己阴暗的那面展现给赵丰年了。 “我只是想多赚些银子,你与我说过的北阙的百姓也不是坏人,我这般不也是在为北境的安定做贡献吗。” 赵丰年轻哼了一声:“还有呢。” 瑞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还有,除了这事,再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其余的安排,钱老和厉叔不是都与你讨论过了吗。” 赵丰年有些不悦,昨日那男孩的声音,总是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瑞雪还躲着他,让他越发在意,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也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总觉得自己必须要见她一面,听她对自己说话,无论什么都好,才能消解心中的焦躁。 “你为何躲着我。”赵丰年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却带着让人不能质疑的霸道。 好像这个问题才是他一定要来十八里铺,当面找瑞雪问明白的事情。 瑞雪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声音软了许多:“我哪有,王爷误会了。” “哦,是吗。” 赵丰年身子前倾,朝瑞雪凑近了些,嗅到她身上的清甜气息,才觉得心中平静了下来。 狭小的空间里,瑞雪被赵丰年的气息笼罩,感受到很强烈的压迫感。 总觉得自己若是对他说谎,百分之一万会被他察觉,虽然他现在根本看不见。 试试装柔弱吧,男人不都吃这套吗。 “你冤枉我,我是不想因为自己这点小事去打扰你,不想惹你心烦。怎么就成躲着你了。” 半嗔半娇的语气,听的瑞雪自己都头皮发麻,不信迷糊不了你。 赵丰年嘴角轻挑,这小丫头还真是花样多,前几日与他讨论战报,为瑞安的事情与他对峙时,可不是这么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王妃这般有趣,他怎么好不配合。 “绾绾想好了再说,不是想与我合作吗,不说实话可不行。” 瑞雪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跟个直男玩什么茶艺。 赵丰年能接她这茶就有鬼了,眼睛看不见,心里倒是清明的很。 算了算了,不装了,怪累的。 “王爷不都知道吗,何必还来问我,北阙的事王爷若是实在为难,我也不会强求,大不了就是费些周折,这条商路我是一定要走的。” 赵丰年见瑞雪恢复了正常,也坐直了身子:“这件事,对绾绾来说很重要吗?” 瑞雪慎重的点头:“很重要,至于原因,我现在不想说。你若想劝我,我便听着,但我决定了的事,便不会改了。” “好,我帮你。” 赵丰年这样痛快的答应,到叫瑞雪有些吃惊,不教训她吃里扒外,没有底线吗。 高兴之余,越发内疚了,忙对赵丰年说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做什么违背道义的事,只与受灾的百姓交换些物品而已,不会影响到军政,让你为难的。” 赵丰年不置可否的笑笑,叹瑞雪的心思单纯,不知道边境的情况到底有多复杂。 可既然她说了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那他一定尽自己所能助她达成目的。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受伤最重的,总是生活在底层的百姓。 赵丰年并不反对瑞雪想与北阙通商,只是他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合作,是以这种方式达成的。 说不清他两到底是谁帮了谁。 唯一能确定的是,赵丰年大约是不想放开这个已经走进他世界的女孩子了。 “随我回去可好,我留惊风在这边替你盯着。北境那边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京都有宋时渺,瑞安即便被选中去给太子陪读,近期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你信我便好。” 瑞雪突然觉得赵丰年格外可靠,只是不善表达,自己总是被他的冷清吓退,产生些许误会。 他明明就是个心思细腻,很会替别人着想的好人,大约是孤单了太长时间,已经不大会与人相处了吧。 与厉羽交代一番,便随赵丰年回了京都。 马车上了官道,瑞雪实在抵不过困意,摇摇晃晃的打起盹来。 也不知赵丰年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就那样靠在赵丰年的肩头呼呼睡了过去。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骨玉正在门前等着。 这次瑞雪睡的很收敛,没流口水打湿赵丰年的肩头,揉了揉眼睛同赵丰年一起下了车。 骨玉上前搀扶,小声说道:“王妃,有客人在府里等你。” “蓉娘来了?还真是沉不住气。” 骨玉轻咳了一声:“不止陆姑娘,都在花厅等着呢,王妃自己去看吧。” “哦~。”瑞雪还有些好奇,除了蓉娘,竟然还有别人会来宁王府找她。 抬脚往花厅那边去,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赵丰年握着,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王爷是想与我一起去么?” 赵丰年耳根一热,慌忙松开了:“王妃请自便。”逃跑似的几步就没了影子。 瑞雪还未进花厅,便听得里面传来笑闹声,怎么熊孩子也来了。 推门进了花厅,见几人正围在小桌前玩她制作的斗兽棋,大呼小叫的好不热闹。 见她回来,这才散了场子,今日不仅熊孩子来了,孙沐晴和参军家的黑姑娘也来了。 自从那日黑姑娘与熊孩子顽了半日,瑞雪便觉得很有必要对她留些心。 总觉得这姑娘不太单纯,与蓉娘她们那些土生土长的京都贵女不大一样。 这几天事忙,到把她的事情给忘记了,今日再见才想起从蓉娘和怀玉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黑姑娘姓顾,名晶珏,听说还有个孪生哥哥叫顾炎珏,顾家的夫人不爱交际,怀玉也没见过几回。 父亲本是南境的参将,去年才调回京都,手里握着南境数十万兵马。 如今是京都城里的新贵,听怀玉说,这一二年圣上对大岚各地的武将分外关注。 提拔了不少驻守在各州县的参军参将,能调回京都的几人如今都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赵丰年大约也是因为圣上的某些布局,才被召回了京都。 按理说赵丰年该算是这些武将中的翘楚,不但掌管整个北境的军务,还是赵姓的王爷。 可据瑞雪所知,他与那几个调回京都的武将相比,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人分担 顾晶珏到是很爱交朋友,听说来京都不过一年多时间,便与京都城里的许多贵女都混的熟了。 蓉娘说她话不多,就是喜欢频繁参加各种聚会。 她爹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大家即便与她不那么熟,也不好冷落她。 瑞雪总觉得她接触齐齐鲁很刻意,像是带着什么目的。 熊孩子今日倒是乖巧许多,还会上前给瑞雪行礼了,不张牙舞爪的闹脾气还挺像那么回事。 瑞雪也不好多问,她们是商量好一起来的,还是碰巧了都赶在今天来她府上。 她是给蓉娘写了信,讲了讲北境受雪灾的事,要她联络贵女们,资助些财力从北境换些马匹回来。 即做了善事,又能满足她们对马匹的需求。 这些贵女随便拿些零用钱出来,说不得就能帮着一个受灾的家庭挺过今年寒冬。 女孩子大多感性,这样聚在一起做些好事,更有利于她们将来能团结起来,面对其他困难。 这其他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非来不可呢。 几人似乎都有话想单独与瑞雪说,但花厅里人多,谁也不好先开口把瑞雪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相互见过礼,便都拘谨起来。 等着瑞雪叫号一般,拿腔捏调的开始议论天气,一个赛一个的大家闺秀上了身。 瑞雪觉着有些好笑:“午饭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来了我这里就不要绷着了,随意些。” 孙沐晴似是等不急了,起身挽住瑞雪的胳膊,将人往后面的暖阁里带。 “我带了几匹料子来,绾绾帮我看看,做什么样式的衣裳好看些。” 进了暖阁,孙沐晴便泄了气,肩膀垮了下来,眼泪汪汪的。 瑞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吧,又怎么了。” 孙沐晴抽了抽鼻子:“倒也没什么,就是在家里待得憋闷,想出来散散,有些话找不到人说去,只能来你这里。” 瑞雪见孙沐晴的精神面貌,是有些憔悴,出了那样的事,她家里还同意她单独出府,明面上该是告一段落了。 估计是孙沐晴还未恢复,又要顾及家族的颜面,没功夫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 可这事已经这样了,瑞雪再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若是听她倾诉,能让她好过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便有些犯困,人家正伤心呢,她这边打瞌睡,好像是不太礼貌。 灌了两口浓茶,起身安慰:“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别想太多了,日子还长,记住这次教训,往前看。你要知道,你比与你有相同遭遇的人都幸运。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孙沐晴倾诉一番,心里好受了许多。 “绾绾,谢谢你,我以后能常来吗。”见瑞雪一脸倦意,觉着自己这要求是不是提的有些过分了,忙补充道。 “你放心不是非得让你来招待我,听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就是觉得你这边不错,没那么多人盯着,我能松散松散。” 瑞雪点头答应:“没什么不行的,宁王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苏孙沐晴起身道谢:“对了,方才蓉娘与我说你在募善款,是为了帮宁王吧。” 一边说着,一边退下腕上的镯子:“先前不知,也没什么准备,这个你先拿去,等回去了,我再筹措些给你送来。” 瑞雪推拒:“这倒不必,还没到时候呢,你先准备着,等需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 孙沐晴也不矫情:“好,到时候一定与我说。家里不让我乱跑,戏楼茶社书屋都去不得了,以后少不了要经常来你这边叨扰,我见你在修缮院子,能不能单独给我留一间。” 瑞雪眼角抽了抽,好吗,你还真是不客气,拿我这里当安全屋了是吧。 “你放心,银钱我来出,我也不会天天都来,偶尔有个躲清静的地方就行。” 瑞雪嘿嘿一笑,早说你出钱啊,还有这好事,不就一间屋子么,老板你随便选。 蓉娘等的急了,她好容易出来一趟,时间都叫孙沐晴给占去了。 在暖阁门前问道:“你两说完了没,我这还有正事呢。” 孙沐晴忙道:“说完了说完了,你快进来吧。” 蓉娘进了暖阁,见瑞雪精神萎靡,眼圈乌青,瑞安的事她听说了,有些不忍心再拿别的事烦她。 拖着她躺在贵妃榻上:“瞧你这幅形容,要不就先睡会吧,午饭小杏去安排了。我要说的左不过就是信上那些内容,等你睡醒了再商议也不是不行。” 瑞雪是真的累了,这些天连轴转,耗费了不少心神,十分感激蓉娘的体贴。 “我就眯一小会,饭好了叫我。你可以先与沐晴商议商议,这事我想交给你两筹划。” 话落便歪头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暖阁里已经没人了。 小桃听见动静,拿了热帕子给瑞雪擦脸。 “陆姑娘和孙姑娘吃过午饭就回去了,说是你交代的事,交给她们就好,让你不必太费心,有什么进展书信联络。” 瑞雪伸了个懒腰,有人分担的感觉可真好。 出了暖阁,路过花厅时,听见里面还有说话的声音。 对了,还有两个问题儿童,她怎么给忘了。 隔着花窗看进去,见顾晶珏正指导熊孩子学字呢,两人有说有笑,气氛格外融洽。 好像来宁王府并不是找她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找个地方一起顽而已。 这两人着实太可疑了,瑞雪理了理仪容进了花厅。 地上散落着稿纸,有画的画,也有写的字,瑞雪的眼皮跳了跳。 这顾晶珏不会是想从齐齐鲁的嘴里套什么北阙的情报吧。 两人抬眼看了看进来的瑞雪,齐齐鲁低头继续写字。 顾晶珏起身迎上瑞雪:“突然过来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我昨日给王妃递了帖子,许是王妃事忙,没瞧见吧。” 瑞雪挂上假笑,与她客套两句。 “说什么叨扰,这几日王府确实事忙,怠慢了顾小姐,还请见谅。顾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妨直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让我来 顾晶珏与瑞雪认识的大多京都贵女有些不一样。 她并不会装腔作势,有时候虽然也端着,看起来却并不让人讨厌。 瘦高的个子,小麦色的皮肤,给人即阳光又健康的感觉。 手长脚大,穿衣风格也与她们不大一样,料子不论,样式都以行动方便为主。 五官并不如何突出,只是那双眼睛又圆又亮,看上去不像是个喜欢耍心眼的女孩子。 顾晶珏笑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我与小王子投缘,相处的也十分融洽,只不过京都城里人多嘴杂,想寻个安静的去处不太容易。” 话落抬眼打量瑞雪的神情,见她只是笑笑。 接着说道:“我与他都十分喜欢宁王府里的气氛,所以那日分别,便约好今日再来你府里聚聚。” 瑞雪知道顾晶珏有猫腻,放任不管总觉得对自己不利。 可现在又实在拿不住她什么把柄,喜欢来就来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还好多观察一阵。 “只是府里如今正在修缮,总有疏忽和照顾不周的地方,顾小姐若不嫌麻烦,我自然欢迎你常来。” 顾晶珏起身行礼:“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小王子对宁王十分仰慕,我本想带他去别处玩耍,是他一定要来宁王府,我也只能厚着脸皮一道跟来了。” 瑞雪笑笑,北阙的小王子仰慕赵丰年,这理由也编的太牵强了些。 起身说道:“我还有事需要处理,你们自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出了花厅,便吩咐小杏留下照看,搞清楚顾晶珏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她去了账房,看这两日老钱大致计算好的预算。 这次去北境,原本也没想着要赚钱,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打通与北阙的商路。 只要不赔钱,她就心满意足了,见老钱算出的数字,若是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应该是不会赔本的。 老钱接过账本收了起来:“若是咱们能准备的充分些,盈余不止如此,如今秋收才过没多久,粮食卖不上什么价的。北境那头虽是急需,但咱们也不好涨幅太过,这是王爷要求的。若是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去,才能卖上好价。” 瑞雪点头应是:“谁说不是呢,我原本也是这般计划的,谁料会出这样的意外。先前让你们屯粮,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本来只想着与宁王合作,如今倒成了替他解围。” “小姐能想的长远是好事,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情难料,少有一帆风顺,大多事与愿违,只要能达成目的,有些波折也并非什么坏事。小姐无需太过挂怀,平常心对待就是了,再不济不还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顶着么。” 瑞雪笑笑,表示听劝了,嘴里念叨着。 “其实钱不钱的都是其次,我听许多人说,北境地形复杂,如今又是寒冬,这个时机是不太好。我原本想着明年开春,与王爷关系融洽了,有他配合,咱们再走北境这遭的。” “谁料提前了这么多时候,实在是太仓促了,就怕路上人员有伤亡,上头的情形也不明朗,谁知道咱们这趟,会引发什么样的变量。” 老钱捻着山羊胡:“大方向上,咱们的决策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变量,也只能等等再看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小杏便过来了,脸上带着歉疚之色,进门就给瑞雪躬身行礼。 “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小姐责罚。” 瑞雪上前扶她一把:“怎么了?你行事向来稳重,能出什么差错,是不是惹到熊孩子了?” 小杏摇了摇头:“小姐让我留意顾小姐和小王子的动向,可是,可是他们以北阙语交谈,我实在听不懂他们在商议什么。” 瑞雪笑出声来,觉得小杏格外可爱:“不妨事,原本也没想一次就搞清楚,你不必自责,下次让小六去盯着好了。” 小杏觉得有些难堪:“不如我去学学北阙语吧。以后总能用的上。” “想学什么,只管去学就是了,技多不压身吗。快别自责了,叫小桃看见该笑话你了。他们走了吗?可有说下次什么时候来。” “嗯,走了,我亲自送到门口,还把花厅里写画的那些稿纸都带走了,并未交代什么时候再来。” 瑞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看时间已经傍晚,告辞老钱,回自己小院去准备晚饭。 因为要照顾病人,最近这段时间赵丰年和瑞雪的饭食基本都是她自己准备的。 小桃小杏打下手,顺便聊聊今日府里发生的大事小情。 一切仿佛都回归了平静,这两日发生的糟心事暂且被抛之脑后。 赵丰年从不挑食,瑞雪准备的饭菜多以调理他的身体为主,有时候饭食里会添加些补气补血的药材,吃起来味道便会有些怪。 瑞雪会准备些点心糖果,让他饭后食用,去去嘴里的苦味。 赵丰年也一直很配合,每次都能吃的干干净净。 今日两人刚坐下吃饭,谷廉和小六便架着熊孩子进了院。 瑞雪皱了皱眉,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小屁孩真是不让人省心。 该不会是顾晶珏撺掇着他来宁王府捣蛋吧。 齐齐鲁嘴里嚷着要见赵丰年,说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他商议。 大人的口气,加上小孩子的声音,听着格外奇怪。 赵丰年放下筷子,沉声说了句:“让他进来。” 谷廉和小六一撒手,齐齐鲁就如小猴子一般蹿进了屋。 瑞雪看的出,他是有些怕赵丰年的,立在门边倒没了方才在外面那般嚣张。 双手也老实的握在了身前,眼睛在赵丰年和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之间来回的瞟。 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赵丰年并未拿他当小孩子那般对待,正了神色问道:“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商议,说吧。” 刚好瑞雪也有疑惑想要打听,套小孩子的话,该比套顾晶珏容易些。 轻轻扯了扯赵丰年的衣袖,小声说道:“让我来。” 赵丰年愣了一瞬,随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是算计 瑞雪起身吩咐小桃再拿一副碗筷来,拉着他,到铜盆边洗手。 这孩子看上去虎头虎脑,一摸身上全是骨头,想必驿馆那边也只拿他当敌国的质子,只要不死就行,并没有好好照顾。 齐齐鲁上了桌,有些拘谨的看向赵丰年:“有人想从我这边打听北阙和北境的事。” 赵丰年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吃惊。 齐齐鲁忙接着说道:“你放心,我半个字也没乱说,我是小,但不傻。” 赵丰年不应他,齐齐鲁便有些急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那人问我北境的兵力,还跟我打听边境的山脉湖泊,我可一句都没说实话。” 瑞雪盛了碗汤,放到齐齐鲁面前:“先吃饭,我知道你不傻。” 齐齐鲁见瑞雪信他,仿佛见到了亲人:“没人能骗到我的,我可是北阙的王子。” 瑞雪觉得这熊孩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见他鼓着腮帮,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齐齐鲁十分嫌弃的躲开:“你怎么与我阿母一样,总想捏我的脸。” 瑞雪收回手,在他脑壳上轻轻弹了一下:“小孩子家家,别总学大人说话,一点也不可爱。” “你今日是故意把她叫来宁王府的,那日下午她一直拉着你说话,是不是就在打听这些事了?” 齐齐鲁呲溜呲溜的喝着汤,朝瑞雪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她说带我去别处玩耍,我说一定要来这里,她便答应了,还说让我别管,她来安排。” 瑞雪给他盛了饭,打趣道:“你小子这么小就会骗人了,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齐齐鲁撅了撅嘴:“是她先骗我的,接近我就没安好心,我为什么不能哄她。她若信了我的话,那也只能怪自己不聪明。” “这汤真好喝,再来一碗。” 瑞雪接过碗,又给他盛了一些,小屁孩歪理还挺多。 “她还问你什么了?可约了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齐齐鲁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来,嘴里塞着饭菜,吐字便没那么清晰了。 瑞雪摸了摸他脑袋后头的小辫,想着等他吃完再问,这孩子熊是熊,是非黑白还是拎的很清楚的。 只是瑞雪有些闹不明白,顾晶珏是在替谁打听北境的事。 她父亲掌管南境兵马,与北阙也没什么关系啊,该不会又是冲赵丰年来的吧。 轻声询问赵丰年:“王爷,你可认得南境调回京都的参将顾承允。” “听过,不熟。” 瑞雪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跟齐齐鲁打听北境之事的,是他女儿顾晶珏,我总觉得这事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你最好心里有个数,我怕还是冲你来的。” 赵丰年放下筷子,正了神色:“北阙与大岚在领土的划分上,素来就有争端,从圣祖皇帝那一辈开始,就一直有收复领土的打算,这一二百年的时间却没见什么成效。圣上有宏图大略,可惜能力还是有些欠缺,只是集中皇权就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现在调整军务,意在收服北阙。” 瑞雪细品赵丰年的话,这么说来,她以为的那些阴谋诡计,并不只是针对赵丰年的。 赵丰年在圣上的这盘棋局里,也不过是个能为他冲锋陷阵的好棋子而已。 所有的手段与算计,也不过是想把赵丰年调教的更听话,更好用罢了。 各地的武将被调回京都,全是为了将来收服北阙做准备。 顾晶珏现在就开始为她阿爹打听这些事,恐怕也是看出了圣上的这些布局,为她的家族做准备。 这般说来,到是她误会了,人家根本没存害他们的心思,只不过是碰巧了,再她府里遇到齐齐鲁。 赵丰年这般毫无顾忌的说出要收服北阙的话,齐齐鲁只是眼睛红了,更加卖力的啃着手里的鸡腿。 并没有大吵大闹,要与赵丰年辩个高下的意思。 赵丰年并不在意自己这些话会伤害到齐齐鲁幼小的心灵。 他是北阙的小王子,这些还未发生的事实,总有一天是他将要面对的,他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只能说明他还不够资格参与到这场博弈中来。 齐齐鲁吃的餮足,起身抹了抹嘴,目光坚毅的对赵丰年说道。 “明日我还会来,先前我便说过,你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对手,总有一日我会打败你的。” 赵丰年觉得自己没必要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也想看看,身为质子的他,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 无所谓的点头应了:“随你。” 齐齐鲁面露喜色,十分有礼貌的朝瑞雪道了谢,大摇大摆的出了宁王府。 再说顾晶珏,抱着一堆稿纸回了家,一进院子便瞧见自家老爹在演武场上舞刀弄枪。 “阿爹,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这里是京都,不是岭南,你能不能与其他叔伯学学,多出去走动走动。” 顾承允收了兵器,见自家闺女又开始教训他,有些委屈的回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爹我,只会领兵打仗,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我听到就头疼。来京都一年多了,圣上什么任务都没给我指派,再不活动活动,到时候上了战场,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顾晶珏叹了口气:“我与哥哥为你筹谋,你总要帮些忙才是,又不是让你出去结党,该走动的官员你也出面走动走动啊。阿娘身子不好,没办法去结交那些高门阔太,你再这般不争气,咱们往后还哪有好日子过了。” 顾承允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顾晶珏的肩。 “辛苦宝贝闺女了。不过咱们真的不能回岭南去了吗,我不想与宁王争功,北境在他统领下又不曾出过什么大乱子,我这般插一脚进去,算怎么回事。” 顾晶珏定了定心神:“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阿爹走这步。咱们来京都之前,你与大统领闹的那样僵,即便能回去,阿爹受他压制,又能有什么作为。圣上志在北阙,阿爹唯有与宁王联手,才能重回战场,建立功勋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忍无可忍 顾承允十分为难的挠了挠头:“不让我去求圣上,也不让我直接去找宁王,丫头啊,你到底筹划什么呢,阿爹实在看不明白。” 顾晶珏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爹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阿爹啊,你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我还会害你不成,你乖乖听话就好,最多过完年,上头就该有结论了。” 顾承允还想再问,他那宝贝闺女已经把房门给关上了。 顾晶珏一张张的抚平稿纸,感叹着小孩子真好骗,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舆图,是自己没有引导好,还是那孩子故意耍弄她,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阿爹空有一身忠勇,却屡屡败在太过耿直,不会做人上。 他们顾氏也不是什么钟鼎鸣食的大家氏族,不过大岚一隅的富贵人家,阿爹能爬到今日的位置,实属奇迹。 在岭南时,因为排兵的事,屡屡与大统领发生争执,若不是她阿爹本领过硬,屡立奇功,怕是早就被人打压的抬不起头了。 能调离岭南来到京都,全凭阿娘走动操持,为此还累的病了,到现在都没恢复。 顾晶珏想守住顾家,守住她阿爹阿娘,就不得不早早的开始筹谋。 她爹是个武将,若想在京都站稳脚跟,除了打仗立功,没有别的办法。 岭南是回不去了,放眼整个大岚,唯有北境可以让她爹施展。 其实一开始,顾晶珏也并没有想着让她爹去与宁王争功。 她厚着脸皮出去交际,混进贵女们的圈子,只是想在京都站稳脚跟。 可今年开春,宁王从北境回来,她敏锐的察觉到,圣上对赵丰年的态度,与对她爹他们那些武将是不一样的。 多番打听分析,才搞清楚圣上真正的意图。 她阿爹若是争气,他们顾氏没准还能更进一步。 她开始留意宁王,打听北境的事,包括学习北阙语,为阿爹将来出征北境做准备。 她从未想过要让阿爹去与宁王投诚还是怎样,因为告不告知宁王,结果都是一样。 大岚始终是圣上的大岚,北境也终归是圣上的北境,宁王就是再勇武,如今不也被圣上牢牢控制在京都吗。 那日她听闻宁王妃要在府里宴客,想都没想便厚着脸皮去了。 没想到能在宁王府遇上北阙的小王子,这属实是意外收获了,北境的情报本就不好收集,哄骗孩子能有什么难度。 顾晶珏以为她拿捏了齐齐鲁,却没想到,齐齐鲁会转过头来哄骗她。 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稿纸,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整理不出来。 不免有些头疼,索性一股脑的全烧了,过几日再套他的话吧。 该想个法子换个地方,不能再去宁王府了,想到蒋瑞雪看她的眼神,她总觉得自己这些小动作早就被她察觉了。 说到底,她顾氏将来是要在战场上与宁王争功的,她在人眼皮子底下这般做,是有些不够光明磊落。 侍女进屋点灯,催顾晶珏用饭,顾晶珏才回了神,起身净手吃饭。 “夫人今日怎么样,公子那边可有消息送回来。” 侍女一边帮顾晶珏布菜,一边交代今日府里发生的事。 “夫人今日精神好些,还去了演武场瞧大爷耍刀呢,晚饭也是大爷陪着吃的。公子那边没什么消息,被封控了,想必是不好传递。” 顾晶珏点了点头,她哥那边倒是不用她操心,太子陪读,看似光鲜,前程似锦,可要承担的风险也不普通。 但愿顾炎珏能听她的,不要表现的太过突出,被人当了靶子出头鸟,到时候好好辅佐阿爹才是正经。 国子监的寝室里,瑞安有些坐卧难安,实在是他这个室友太闹腾了。 整日舞刀弄棒一刻也不得闲,念个书,能把院里的飞鸟都惊的到处乱飞。 生活毫无规律,夜里不睡,白天趴在考场上打鼾。 完全看不懂旁人的脸色,不让他如何他就偏要如何。 就像现在,早过了熄灯的时间,他偏要大声诵读,瑞安实在忍不了了。 翻身坐起:“炎珏兄,你能不能小声些,明日还有考试,你不休息,也别打扰别人休息。” 顾炎珏嘿嘿一笑,露出白牙:“正因为明日考试,我才要趁现在多读几页书。你若答应明日帮我一二,我也不至于现在还不能休息。” 瑞安有些无奈,这人简直就是个无赖,不帮他作弊,他就要折磨自己吗。 这几日与他同住,这样的对话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真是想不通,这样的人,是怎么被选进考核里来的。 再不想法子治他,接下来的几日,自己会被他打搅的没办法思考了。 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裳:“帮你也不是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朝坐没坐相的顾炎珏走去,抽走他手里的书册,拿起一边的笔。 “研磨。” 顾炎珏听话的让开了坐,站在一旁乖乖研起磨来。 瑞安不停翻着书册,用笔在上面划出重点。 “我压的题,百分之六十会中,你脑子若是记不住,便打个小抄吧。我听说明日是学长们监试,该不会看的很严。” 顾晶珏笑的更灿烂了,接过书册点头道谢,那一口白牙,晃的瑞安心烦。 “你小声些,我要睡了。” 顾炎珏连声应是,埋头开始打小抄,还真就一点响动也不发出来了。 瑞安满意的翻身睡下,唇边露住一丝坏笑。 明日考算学,主考是国子监里,日日把严谨,精确挂在嘴边的老学究。 最恨爱走捷径,耍小聪明的弟子,手里的戒尺毫不留情,听说连当今圣上的手板都打过。 顾炎珏若是真的将小抄带进考场,以他那无所畏惧的性格,不被学究捉到就有鬼了。 被当场叉出去都便宜了他,若是能被取消资格,那就再好不过了。 瑞安就是存心害他,谁叫这人不听劝,他又不是没给过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他实在不想再与这人同寝了。 敢威胁他,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可以浪费,不相干的人,挡他的路,就要被清除。 他不能让阿姊失望,成为太子陪读,是走上顶峰最便捷的通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咱两不可能 天色将明时,顾炎珏终于完成了小抄的工作,起身舒展一下身体,还帮同寝的瑞安掖了掖被角。 冷水敷脸,抓起床头挂着的佩剑便出了屋子。 瑞安翻身看了看时辰,闭眼回想了一遍昨日复习的功课,被院里舞刀弄棒的声响吵的躺不住了。 早饭时,顾炎珏将自己的鸡蛋让给瑞安,让瑞安有一瞬内疚,自己这般对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直到顾炎珏毫无顾忌的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好似两人是什么至交好友一般,才叫他下定了决心。 这种人太讨厌了,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吃罢早饭,十多个少年被学监引着进入考场。 瑞安一边答题,一边注意着顾炎珏的动静,等着他被学监捉到作弊,直接叉出去。 可事情并没朝着他想的那般发展,顾炎珏就坐在他的身后。 考试过半,他只听见身后传来顾炎珏轻微的鼾声,有学长过来提点,也只是将他叫醒,并没有其他动作。 瑞安有些着急,这人为什么总是要制造这么多意外。 这么严肃的考试,他是怎么睡的着的。 一直到考试结束,顾炎珏都是在半梦半醒间度过的,试卷鬼画符一般被收了上去,看的学监直摇头。 他却跟没事人一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了考场。 瑞安看着顾炎珏的背影,有些不淡定了,这人到底是真洒脱,还是故意如此。 实在不行换寝室吧,瑞安实在不想为难自己了。 吃罢午饭便去找了学监,结果自然是不可能,有些丧气的回了屋子。 见吊儿郎当的顾炎珏,突然有些想念思元了。 顾炎珏见瑞安回来,将手里抛着玩的指套朝他丢了过去:“接着!” 瑞安条件反射般的抬手接住了,是骑射时会用到的护手。 顾炎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三两步便走到瑞安面前。 “明日开始,就要考骑射了,这个算是今日的谢礼,你不必太感动。” 瑞安冷哼一声,将指套甩在桌上:“炎珏兄还是顾好自己吧。” 话落拿起书桌一侧自己那边整理好的书册,只想离他远些,躲个清静。 瞟见他昨夜解题的稿纸,字虽然写的一塌糊涂,可解题的过程却一点不错。 他明明是懂的会的,却偏要装出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分明不是演给自己看的。 瑞安想着,自己大概只是受了池鱼之殃。 只是他这般表现,看着是不想做陪读的,大约是被家族送来,不得不走这一遭。 可顾炎珏不想,瑞安却是志在必得,既然不是对手,瑞安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了。 他自然知道蒋淮不会那么好心,送他锦绣前程,瑞雪也忧心他沦为上位者博弈的炮灰。 可机遇从来都伴随着风险不是吗,不冒险如何抓的住。 蒋淮从来不在没用的人和事上下功夫,既然他被送了来,就说明自己对蒋淮是有用的。 既然有用,他总要借助这个机会,为自己和阿姊的将来做些打算。 成为太子陪读,是他现在唯一,也必须要做到的事。 顾炎珏见瑞安要走,上前拉住了他。 “瑞安兄何必嘴硬,我观你文弱,怕是对骑射并不擅长吧。” 瑞安不留情面的拨开了顾炎珏的手,并弹了弹被他抓皱的袖子。 “与你何干。” 顾炎珏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好歹同窗一场,相互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你这般冷清,以后会交不到朋友的。” 这人是真不会看人脸色吧,瑞安只好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 “我知你志不在此,何必要挡别人的路,你对我纠缠不休到底是何缘由。” 顾炎珏笑了起来,那日见他往外扔纸团,便知道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虽不如自家妹妹那般心眼子多,也知道顾家往后能过成什么样,多半是要靠他的。 日子太长,总要结交些有意思的人,才好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都城里过的愉快些。 这几日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左相家的嫡子,确实是有意思的。 他并不知道瑞安其实已经存了陷害他的心思,只觉得这人不错,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同窗。 不但指点自己课业,还想办法帮助自己通过考试,只是自己不争气,考试的时候又睡着了,准备的小抄也没能用上。 不过这不妨碍他记得瑞安这个人情。 见他确实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着实有些担忧他能不能通过骑射的考核。 他有些不太明白,身为左相嫡子的瑞安,为什么会这么卖力的去争取一个太子陪读的名额。 他与自己又不一样,即便如纨绔一般活着,将来也是前程似锦。 他有些看不懂,京都这些少爷们的活法了,总想弄明白为什么。 瑞安问他为何纠缠自己,这倒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有吗?并没有吧,摸了摸鼻子反问道。 “瑞安,你其实是个姑娘吧。不然为何如此敏感,我对谁都是如此,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纠缠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瑞安摔了书册,一副要与他干架的阵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信你神经如此大条,一点看不懂别人脸色。这几日我明示暗示多少遍,你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不是你这人有毛病,就是你心里有毛病吧。” 话落还怕这个莽夫听不懂自己的意思,接着说道。 “与人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一种尊重,旁人恼你烦你,就不要硬凑上来,那般即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自己。如何还能要求别人给你好脸色看。” 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顾炎珏,朝屋外走去,又觉得还不过瘾,索性说的更明白一些。 “作为同窗,我再劝你一句,京都不是岭南,有些规则,你需要快些适应了。如你这般继续下去,以后交不到朋友的是你不是我。” “还有,怕你不明白。我不喜欢你这种人,别费心想与我交朋友了,咱两不可能。” 顾炎珏看瑞安气鼓鼓的关了门,搔了搔头发笑的开怀。 蒋瑞安,还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豆腐与铁 顾炎珏当然不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大老粗,他心里明白的很,蒋瑞安讨厌他。 可他偏喜欢与这种难搞的人交朋友,没有特点的酒囊饭袋他还瞧不上。 不过看瑞安这架势,他好像真的把人惹毛了,不就是个太子陪读的名额,有什么了不起的。 既然瑞安这么在意,那就让他瞧瞧,自己并非他想的那般一无是处。 接下来的日子,瑞安有意躲着顾炎珏,他也很识相的再不去招惹瑞安,换了策略跟其他学生打的火热。 顾炎珏的性格张扬,敢在考场上睡大觉,整日舞刀弄剑,不在意世俗看法学监劝导,一副浑不吝的模样。 叫这些京都的贵公子很是羡慕,他们何尝不想像顾炎珏一般活的肆意。 人都是慕强的,顾炎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很强的自信来,本就足够惹人在意,他主动与人示好,很难让人拒绝。 当然,蒋瑞安那样的怪胎除外。 很快应考的十多个少年就分成了两个阵营。 瑞安也发现一件怪事,与顾炎珏交好的那些人,大多是功课不好,但身体强健,有些本领在身的。 寝室两人一间,也都是按照一文一武这般安排。 瑞安的苦恼,其他几位喜静的同窗也深有体会,要求换寝的提议也不仅他一人提过。 瑞安这会才有些明白,此次的考核,怕是不止用考场上的那些试卷来评定的。 该是从他们踏入考院那一刻就开始了,与人相处的方式方法,处理问题的手段与能力,都会纳入评定他们能力的结果中去。 有了这层认知,在对待顾炎珏这个麻烦上,就不能这般草率了。 这日晚间熄了灯,瑞安揉搓着酸痛的腰背,这一日的骑射下来,折腾的他几乎散了架。 平日里他除了读书,偶尔也会锻炼身体,自觉骑马射箭,在同龄的男孩里也属中上了。 可今日一比试才知道,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简直与小孩子打闹没什么区别。 赛场上,看着游刃有余不断引来叫好声的顾炎珏,瑞安突然生出一股挫败感来。 他这般样子,怎么能在将来保护好阿姊,若是连安全都顾不好,只脑子好使有什么用。 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痛感,汇聚成一个嬉皮笑脸的小人。 时刻提醒着瑞安,嘲笑他,你太弱了,不强大起来,只会拖你阿姊的后腿。 瑞安又惊又怒,奋力驱赶那个酷似顾炎珏的小人。 狠狠一拳挥出,却如打在了棉花上,猛然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只是做梦。 黑暗里,对面的床榻上传来响动:“蒋同窗,你做噩梦了,吵醒了我,是不是该道个歉。” 瑞安静下心来,淡淡的说了句:“抱歉。” 却听得顾炎珏似乎下了床榻,直径朝他走了过来,不由的紧张起来。 顾炎珏站在瑞安床头,一声不响的掀了他的被子。 瑞安惊恐的低吼道:“你干什么!我已经道过歉了。” 顾炎珏的手顿了顿,眼皮直抽抽,扯着瑞安的手脚,就将他倒扣在了床榻上。 “都是大老爷们,你紧张什么。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话落曲起手掌,在瑞安的肩颈腰背上敲打起来。 瑞安动弹不得,根本无力反抗,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有些尴尬的憋出两个字来:“谢谢。” 顾炎珏轻哼一声:“谢倒不必,我是为我自己,明日以寝室为单位比试,你这副德行只怕会拖累到我。我可不想从第一的位置上被人拖下来。” 瑞安想想也是,二人合力争夺分数,是要相互配合才能更容易些。 为了分数,他也要暂时与顾炎珏搞好关系才是。 后面还有两场比试,都是耗费体力的武斗,若没有顾炎珏的帮助,他能否坚持下来都是个问题。 想了想,又挤出几个字来:“之前,对不起了。” 顾炎珏裂开嘴笑了:“你是有求与我,才变的这般好说话吧。” 瑞安被人点破了心思,有些羞恼,这人是真不知道何为含蓄吧,心里明白就好,何必大刺刺的说出来,叫人难堪。 干脆破罐破摔了:“你说是就是吧。能不能轻点,骨头都要被你捏断了。” “你是豆腐做的?这般禁不起摔打,你这小身板,竟还不如我妹妹强健。” 顾炎珏嘴上调侃,手下还是减轻了力道,瑞安无力反抗,嘴上却不吃亏。 “你是铁打的,估计脑袋也是吧,你这智商,还不如我家书童。” 顾炎珏倒也不恼:“你浑身上下,怕就是这张嘴硬了。我学问不如你,你武力不如我,谁也别笑话谁了。” 经过顾炎珏的一番捶打,瑞安轻松了许多,对顾炎珏这人的印象也略有改观。 两人如今是被迫需要共同进退的伙伴关系,争议便暂且搁置吧。 二日一早,顾炎珏依旧提前半个时辰起了身,拿起佩剑去院里操练。 瑞安本想与他一起,多练一刻是一刻,想想以自己如今这个状况,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不如想些别的法子,从别处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 翻出那日顾炎珏送的指套,护膝护手,武装齐全,到惹的练剑回来的顾炎珏好一阵嗤笑。 “你不必这么紧张,放心吧,今日我会照顾你的。这些东西不实用,你全部套在身上,反而会影响你的行动。” 话落上前为他调整拆卸,只留下几样他认为有必要的在瑞安身上。 早饭时,瑞安将自己的鸡蛋让给顾炎珏,顾炎珏也不客气,呼噜呼噜吃的极香。 瑞安听着他吞咽食物的动静,觉着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今日比的是马球,顾炎珏相当的兴奋,瑞安从一开始便察觉到,这场考试输赢并不那么重要。 是有人在考核他们的领导能力,调度能力,配合能力,包括没有这些特制学生的服从能力。 果不其然,按照寝室的编号将他们分成两队,进了球场只说一刻钟之后比赛开始,就再无人过问了。 场边立着几个生面孔,看着像是宫里来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赢得漂亮 瑞安拉过顾炎珏,小声与他说着自己的发现。 顾炎珏挠了挠脸:“有这么复杂么,不过一场球赛,玩的开心便是了,有我在你还怕输?” 瑞安咬牙忍住,这铁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 “赢是肯定要赢的,关键是看怎么赢了。”话落指了指场边栓着的马匹。 “你去挑马匹,我来布置战术,别废话了,时间不够用的。” 顾炎珏难得的没有废话,直径朝场边的马匹走去。 瑞安招呼自己这组的人围拢过来,先问了问各自擅长的位置,又略微做了调整。 这头刚安排完,那头顾炎珏也替大家挑好了马匹。 被安排侧翼防守的瘦小男孩,牵着与他差不多瘦小的马匹,有些欲哭无泪。 “瑞安,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这样的不应该去守门吗?以前与家里哥哥玩耍,他们都是叫我守门的。” 瑞安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那个位置太重要了,你不合适。听我的就去侧翼,朝你击来的球,你能接便接,不能接也不要勉强,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别坠马,别受伤,其余的交给我们就好。” 原本被安排到守门位置的健硕少年,听的瑞安说那个位置很重要,顿时也歇了想换位置的心思,心甘情愿的去了球门那处。 瑞安他们这边都已经安排妥当,开始上场热身了。 对面的几人,还在为争抢马匹和位置争执不休。 顾炎珏看着两边不同的境况,不得不承认,蒋瑞安这小子,怪是够怪,脑子也确实好使。 场边传来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临时组起的队伍,配合自然不会默契,但瑞安这边有提前安排,自然比对面乱做一团的好了太多。 有顾炎珏打头阵,左突右冲的带球破门,瑞安跟在阵中,出言提点路线,调度人员配合攻击防御。 瑞安他们这队,以碾压的形式拿下了上半场的比赛。 对面的同窗也觉出味来,再这么下去,他们必定会输的很难看。 能站在这的,那个不是文治武功的佼佼者,被人这般压着打,实在有损平日里的形象。 少年们心中的胜负欲,早就在熊熊燃烧了,看着瑞安他们击掌欢笑便更生气了。 几人不服气的凑在一处,也安排了战术,这种比拼力气的强对抗游戏,什么受伤坠马,受些小伤还不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们忌惮顾炎珏的武力,与他硬拼没有胜算,球赛也不是顾炎珏一个人的游戏,那便从瑞安开始,逐个击破。 到时候顾炎珏就是再厉害,他一个人也翻不出浪花去,就不信他们拿不下下半场的比赛。 休息结束,少年们重回赛场,瑞安首先被人盯上,三四匹马,包括那颗球来来回回的在他身旁转悠。 瑞安要顾着接传球,对场上其余的安排调度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顾炎珏看出不对劲,但也没想到对面的为了赢,能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不惜对同窗下黑手。 自己这边最小的那位少年,已经被他们挤兑的跌下了马,抬下场去。 他也被两人夹击,不好突围,对方击球的木槌,一下下的朝他的马蹄马腿上敲打。 瑞安被人围住,眼看就要被挤下马去。 顾炎珏吼了一声:“好下作的手段,为了赢,脸都不要了吗。” 双腿夹紧马腹,一个急刹,掉头朝瑞安那边跑去,飞起一脚,就将围住瑞安的一人踹下了马。 身子一弯,从这边的混乱中勾走了球,顺便替瑞安解了围。 便朝对方的球门冲去边大声说道:“想赢就来小爷这里抢,从现在开始,你们耍什么样的手段,小爷便如数奉还,看看到最后谁伤的更重。” 话落重重一击,那颗球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直冲对方球门。 守门的少年,眼看呼呼朝他飞来的球,竟缩头躲过,不敢去接,他有预感,若是自己接了,闹不好会被甩下马去。 顾炎珏这番动作,非但没让对面的少年们收敛,反倒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拼就拼,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怕谁呀。 到了这个份上,马球的输赢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场上的少年全都躁动起来, 瑞安眼看形势不妙,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瞅准时机,冲到场边叫了暂停。 先去看了下场两人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本以为在场边观战的学监贵人,会适当调解一下场上的氛围。 企料无一人出言责问或训斥,方才那情形明摆着不是比赛,已经快要发展成斗殴了。 可这些人却似不曾察觉一般,这是要让他们自己解决了。 看来在他们眼里输赢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少年,在这次对抗中各自的表现。 顾炎珏翻身下马,拉起坐在地上喘粗气的瑞安。 “叫什么暂停,有我在,你怕什么。” 瑞安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将手中装水的皮囊递给顾炎珏,朝场边的看客们点了点下巴。 顾炎珏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转头看去:“怎么了?” 瑞安有些无奈,对这个铁头娃暗示,无异于对牛弹琴。 招呼其余伙伴围拢过来,重新安排了战术。 下半场还有一刻,这场比赛就结束了,分数上,他们遥遥领先,赢是肯定会赢的。 但想要赢的漂亮,还让对方吃闷亏,就要耍些手段了。 瑞安可不是那种被人欺负,还会忍气吞声的主,有仇必须当场就报。 暂停结束,无人阻止赛场上不规矩的行为,对面的少年们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围追堵截,拖拽拉扯,什么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可他们发现,商量好的逐个击破好像不能够了。 瑞安他们守门的球员都不要了,三人一组牢牢围在一处,将那颗决定胜负的木球护在中间,来回传递。 他们的手段,尽数被顾炎珏和那守门的健壮少年化解。 几人相互扶持,相互防守,别说将他们拖下马,就是想靠的近些去抢球都不能。 身上腿上,包括胯下的马,时不时的就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闷棍敲打。 有力使不上,有火发不出,终场的哨声响了,他们败的灰头土脸。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被坑了 比赛结束,观战的贵人们匆匆离去,瑞安与顾炎珏击掌庆祝胜利。 输了的少年们越发恼火了,可再不服气,这场比斗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可双方的争斗,却没因为比试的结束告一段落。 因为这次球赛,这十几人的封闭小团体,重新被分割了阵营。 两方明里暗里的较着劲,打击报复的手段不限于偷袭暗算打小报告。 学监们似是得了什么吩咐,只要不是太过分,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双方斗的激烈,互有输赢,临近这次考核结束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差不多都带了伤。 同时少年们也在这次试炼中,培养出了深厚的友情。 瑞安与顾炎珏的关系,也不似刚开始那般剑拔弩张了,虽然有时还是会争吵,但二人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间更多。 御书房里,包括太子在内的三位皇子战战兢兢的等着圣上考校他们的功课。 蒋淮等几位朝中重臣,立与两侧,等待着圣上敲定人选。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蒋淮的脸色有些白,他又被圣上给坑了。 送了女儿还不算,这回连儿子也搭进去了。 说好了只是让瑞安去走个过场,能激的赵丰年犯错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影响他们后续的安排。 怎么能说话不算数,真就把瑞安安排给太子陪读了。 明面上是太子自己选的瑞安,可若是圣上不怂恿,太子知道个屁。 让他如何相信,这不是圣上故意安排的事。 虽说蒋淮对将来瑞安会不会继他衣钵,坐上左相的位置一点也不在乎。 可现在他还没死呢,蒋瑞安还是他相府嫡子,他若出了差错,自己在朝堂上也没那么好过。 他没法接受瑞安的表现,会影响到他现在的仕途,亲儿子也不行。 蒋淮一直坚信,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家族传承,氏族荣耀,只有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握在手里才是真实的。 他从来没想过要在自己生后,给后人留下什么,他就是个生性凉薄,只爱惜自己的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蒋淮也有些无力了。 当他看不出来吗,圣上更中意的是二皇子,否则怎么会把推进与碧水通商这么容易出成绩的事交给他去办。 明显就是在为他铺路,有意培养。 可偏要把相府的嫡子安排给太子,去处理连他都觉得棘手,北境雪灾的事。 一个十五六的孩子,不出差错就有鬼了,到时候他不得跟着一道受牵连。 圣上到底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要对他相府动刀了吗。 莫非从一开始,将瑞雪指给赵丰年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是自己迟钝,到现在才瞧出端倪。 为了自己着想,他现在不想保太子,也得保着了,瑞安跟着太子不犯错,圣上才揪不到左相府的错处。 怎么事事都与自己计划的,有这么大出入,蒋淮面沉如水,一步步的朝宫门外走去。 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也该信信鬼神,要去庙里拜拜,最近实在太不顺了。 事实证明,糟心事从来不会排队,都是一起上的。 蒋淮刚走出宫门,随侍便有些慌张的迎了上来。 “相爷,十八里铺那边出了些岔子。” 蒋淮有些心梗,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说。” 随侍刚要开口,出了宫门的各路朝臣便围拢过来,与蒋淮道喜。 “不愧是左相大人,大岚柱石,才与皇室结了亲家,如今嫡子也被选为太子陪读。” “真是叫我等自愧弗如,好生羡慕。” “这左相府可谓是前程似锦,烈火烹油了啊,圣上的荣宠可是全叫左相大人占了去。” 蒋淮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这本是溜须拍马的溢美之词,平日里他是很爱听的。 可今时今日,总觉得这些人是意有所指,集体来看他笑话。 这样的荣宠,他蒋淮不想要,也要不起。 可看在旁人眼里,圣上对左相的这一系列举动,是真的将左相捧到了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只有蒋淮自己心里明白,圣上将他捧的越高,抽走梯子时,他就会摔的越重。 大意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事都想让他出主意的圣上,开始对他不信任了? 他竟一步步的踏进圣上专门为他编织的陷阱里,被套牢了,这不对,这真的不对。 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了,面上还要平静的接受同僚们的恭贺与羡慕。 一一谢过,并安排了酒宴一同庆贺,送走了最后一人,让人如沐春风的白皙面庞,霎时黑如锅底。 随侍忙扶着蒋淮上了车:“方才有人来禀,十八里铺的两座粮仓被大小姐给搬空了。” 蒋淮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什么时候的事。” “回相爷,有七八日了。” 蒋淮瞳孔地震,那可是上千两银子的粮草,蒋瑞雪是不是疯了,嫁了宁王敢明目张胆的与他对着干了。 十八里铺,真是厉凝霜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啊,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拔出来。 如今还叫蒋瑞雪越扎越深了。 原本平静的声音,染了几分怒意。 “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养着你们吃白饭的吗?叫厉羽来见我,立刻,马上。” “滚!” 随侍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奔十八里铺去了。 今日蒋淮有集会,马车朝云良阁驶去,御书房里发生的事,他这圈子里大多官员还不知情。 圣上瞒的很好,连他都骗过了,本以为只是一招放线钓鱼。 没想到,圣上是真的借此机会为挑选继承人做准备了。 三个皇子,都配了陪读,安排了不一样的事务。 现在想来,这三位皇子陪读的人选也别有一番深意。 圣上是想打破现有朝堂上的格局吧,才将现有利益团体的子嗣们,拆开来分别安排。 他不但想整顿如今朝上的局面,还在为将来的太子扫清障碍,培养助力。 真是好大一盘棋啊,可若是没了我蒋淮,你又能走几步。 蒋淮理清了头绪,先前暴躁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进入良云阁小楼的时候,又是稳重儒雅的左相大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父不慈子不孝 云良阁里,蒋淮又得知了一件让他无法淡定的事。 正事商议完了,大家各自散开交流想法。 一名同僚,凑到蒋淮耳边小声说道:“相爷,您准备举办的拍卖会,能不能让我家夫人也参一股。这几日闹的我没办法,我只能来求求您了。” 蒋淮莫名其妙,一句‘什么拍卖会’差点脱口而出,可人家既然问到他面前来了,便说明这件事情肯定与他有关。 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蒋瑞雪,打着他的名义偷偷摸摸的搞钱,铁定与十八里铺搬空的两座粮仓有关。 蒋淮抬手敲打桌面,十分平静的说道:“回去告诉你夫人,稍安勿躁,这事还没个定数。” 同僚讨好的笑着:“相爷大气,有好处从来不会撇下我们的,是我着急了,是我着急了。” 这边刚退下去,那边又有人凑了上来。 “相爷,这前往碧水的使臣已经出发了,咱们之前敲定的码头什么时候建啊,这时间不等人,错过了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我听说下头有那等沉不住气的,已经朝尚书府走动去了。” 蒋淮白皙的手指再敲不下去了,紧握成拳,就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事吗? 所有原本被他捏在手里的人和事,仿佛都在此刻脱离了他的掌控,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 这一切好像是从他把蒋瑞雪接回相府开始的。 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阴郁的问道:“是吗,你是不是也想去走动走动啊。” 同僚打了个哆嗦,寒意爬上背脊,急速说道:“相爷玩笑了,我能有今日全靠相爷提拔,怎么可能干那等不忠不义之事。” 蒋淮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起身朝外走去。 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宁王府,今日说什么也要见见我那好姑娘了。” 宁王府的花厅里,骨玉给蒋淮上了茶。 “相爷稍坐,在下这就去禀报宁王。” 蒋淮皮笑肉不笑的紧紧盯着骨玉,那眼神像是要冒出火来。 气虽气,现在确实也拿他们姐弟两个没什么办法,还是先想法子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吧。 赵丰年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把蒋淮当成岳父那般对待。 两人僵持几秒,最终还是蒋淮败下阵来,以臣子的身份对宁王行了礼。 赵丰年大刺刺的坐在上首,叫蒋淮心里难受的要死。 多少年了,在大岚,除了圣上,这赵丰年是第一个敢如此对他的人。 “左相坐吧,今日来我府上,是有什么事吗?” 蒋淮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赵丰年的下首坐了下来。 尽量用长辈的平静口吻说道:“小女嫁来宁王府已有月余,却一直不曾归家探望亲属,我身为她的老父,实在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瞧瞧。” 赵丰年面不改色的说道:“有劳左相记挂,王妃她今日不太舒服,我待她与你解惑。” 蒋淮目光微凝,赵丰年这般回答,他也不好再用长辈的身份压人。 这是省去了虚伪的客套,要他直入主题么,他知道什么? 莫非那些粮食并非瑞雪的主意,而是与赵丰年有关。 想想也是,这北境急需粮草,圣上又一直压着请求赈灾的折子。 他原本以为以赵丰年的脾性,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可安静了这么久,蒋淮一度以为自己对赵丰年的判断失误了。 今日才知道,人家早就从他的身上开始割肉了,可赵丰年怎么敢。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蒋瑞雪的参与,还真是他的好闺女啊。 这么快就与宁王统一阵线了,否则赵丰年怎么可能知道十八里铺有粮食。 蒋淮这会是真的心梗了,他以为自己即便不是执棋之人,可在这盘棋局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吧。 可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自己到成了受伤最重的那个。 所有人都在从他身上割肉,都想看他提前出局是吧。 圣上,儿女,包括眼前的宁王,甚至数月前还被他死死捏在手里的怀玉姐弟,如今都能上来踩他一脚了。 蒋淮乎觉呼吸不畅,眼前一黑,搭在桌上的手指,再敲不出让他愉悦的节奏。 声音有些虚脱,咬牙切齿道:“叫蒋瑞雪滚出来见我,我是她父亲,她不能如此不孝。” 赵丰年并未理会蒋淮的不适,起身走出花厅。 “左相保重身体,今日招待不周,慢走不送。” 蒋淮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偏骨玉风轻云淡的上前来要送他出府,撑着上了马车,才颤抖起来。 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响,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瑞雪拉着怀玉,从后面的暖阁里探出头来,满脸写着高兴。 笑嘻嘻的对怀玉说道:“父不慈子不孝,这不是蒋家一贯的作风与传统吗。怎得会将相爷气成这般模样。” 怀玉戳了戳瑞雪的脑袋:“可别高兴的太早,你这爹可不是个好惹的人,今日将他气成这般,还不知道要想什么法子对付你们呢。” 话落理了理瑞雪鬓边的碎发:“我这边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的马匹和皮毛了,今日能给个准信不,我回去好与她们说道。” 说道正事,瑞雪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怕是还要再等一阵,头日出发的,这会才刚入了北境。好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拥有的。吊足了她们的胃口,才能卖出好价。你若为难,可以去我庄上挑些稀罕货热热场先。” 怀玉抿嘴一笑:“绾绾最近是不是缺钱?庄上的东西也想让我来帮你卖了。” 瑞雪叹了口气:“大娘子啊,我不是最近缺钱,我是一直缺钱啊。宁王府就是个无底洞啊,填进去的就出不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家是真的难当。” “少跟我卖乖,当我看不出么,你与宁王有猫腻。你即不愿与我多说,我也不问,总之你们小心些就是了。我先回了,有什么事及时联络。瑞安那头该出结果了,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 瑞雪点头应好,从后门将怀玉送了出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控 蒋淮坐在马车里,好一阵才平复了情绪。 他不能容忍自己会如此失控,对所有人和事都失去了掌控。 抛开杂念,细细梳理每件事之间的关联,寻找突破口,想要再次掌握话语权。 圣上那边他已经无能为力,却也不全是坏处,端看他舍不舍得了。 本想保一时瑞安,不要因为太子的事带累相府。 可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宁王会出手,该是与他的好女儿达成了什么协议。 蒋淮“呵”了一声,以为嫁了宁王翅膀就硬了,敢与他作对。 看来以前是自己太疏忽她了,才让她如今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对待这个女儿,蒋淮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回到相府时,厉羽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蒋淮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似漫不经心,眼眸里却满是怒火。 “厉教头最近可忙的很啊,我将十八里铺交由你管理,空了两座仓房,竟要从别人口中得知,厉教头是不是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 厉羽不卑不亢的立与蒋淮面前,沉声说了句:“不敢。” 蒋淮冷哼一声,轻轻敲打桌面:“我看你很敢啊,那些粮食是运到北境去了吧,是宁王的主意,还是蒋瑞雪的主意。” 厉羽目不斜视的盯着蒋淮,眼里早已没了以前的顺从与恭敬。 “大小姐如今是宁王府主母,是谁的主意对相爷来说没有分别。那两仓粮食本就是小姐吩咐收集的,与相爷在十八里铺的产业无关。并不会影响相爷的收益。” 蒋淮面色一凝,竟觉得自己无从反驳,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叫他出去。 “厉教头记好今日说的话。” 厉羽无所畏惧,躬身抱拳,告辞离开。 出了相府翻身上马,深深看了眼硕大的烫金牌匾。 厉凝霜的嘱托,由在耳边回响,六年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在对蒋淮这个恶人阳奉阴违了。 他很想对厉凝霜说,小姐长大了,与她越来越像,他们很快便能得偿所愿,回归故土。 赶到宁王府时,正碰上瑞雪在做午饭。 赵丰年在院里拿着根树枝,指点北阙小王子的武艺。 瑞雪在小厨房里忙活,小桃小杏在一旁打下手,不时笑闹这着交谈几句。 厉羽有些不忍心打破这样温馨平常的生活画卷,站在院门外犹豫了片刻。 小桃甩着青葱上的水珠,大声问道:“阿爹你怎么来了。” 瑞雪从小厨房里探出了头:“厉叔来了,马上开饭,有事等吃了饭再说吧。” 厉羽应了声“好”转身离开,脚步匆匆找老钱去了,心头有些堵,他很希望瑞雪能一直过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不要被那些阴谋诡计所袭扰。 明知那不可能,但还是希望那样的日子能多一些,长一些。 为了庆贺今日赵丰年把蒋淮气了个半死,瑞雪心情大好的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虽然赵丰年并不挑食,但瑞雪也摸索出赵丰年有些独特的偏好。 只是有些没想到,赵丰年这样一个冷硬的大男人,竟会那么喜欢吃甜食。 每次饭后的甜点,赵丰年都吃的很干净,有时还会露出意犹未尽的感觉。 那些带点酸甜口味的菜肴,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多吃两口。 饭桌上,齐齐鲁大快朵颐,不时说些奇闻趣事逗的瑞雪哈哈大笑。 赵丰年偶尔会皱眉头,却不制止,他喜欢听瑞雪清脆爽朗的笑声。 宁王府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如今已是深秋,在外人的眼里,破败不堪的宁王府,更添一层凄惨的景象。 赵丰年眼不能见,但心里那些荒芜的角落,却因为瑞雪的笑声,破开了一道道裂隙,有暖洋洋的光撒了进去。 青苗野花,在不知不觉间想要破土而出。 收拾碗筷时,瑞雪轻声问道:“王爷要与我一起去见见厉管事吗,相爷应该已经知道咱们把粮食运去北境了,今日我不见他,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之后的事不会那么顺利了。” 赵丰年点了点头:“一起去。” 从老钱那边回来,瑞雪有些心神不宁,十八里铺的几千口人,如今是靠着蒋淮那些产业度日的。 若是蒋淮发起狠来,关停了那些产业,他们要如何过活。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蒋淮不是干不出来, 瑞雪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那几千口人呢,要如何安排。 赵丰年轻声安慰:“绾绾不必太过忧心了,如今大岚正与碧水商议通商之事,蒋淮不敢对十八里铺的碧水人太过苛责。这事与你无关,却与圣上有关,他若真的出手,圣上不会高兴的。” 瑞雪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可总是这般与蒋淮拉扯,太耗费心力了,还不如一次解决,一劳永逸。 得想个法子,把十八里铺彻底从蒋淮的手里拿回来,免得他总拿这事来要挟自己。 以后十八里铺是好是坏,与蒋淮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要从蒋淮手里赎回十八里铺的那些产业,好像也并不是只要钱就能解决的事。 更何况她现在手里还拿不出那么多钱。 想着既然近期蒋淮还不敢对十八里铺下手,便决定把这件事再放一放。 二人走到小院门口,赵丰年拍了拍瑞雪的肩。 “绾绾不必过于忧心,不是还有我吗。我去宫里一趟,你等我消息。” 瑞雪拉了拉赵丰年的衣袖:“要我陪你去吗,那些粮食是我要卖到北境去的,圣上想捉你的错处,我也好替你辩驳一二。” 赵丰年笑笑,感激的握了握瑞雪的手。 “不必,放心交给我吧。圣上对我还有所求,不会将我如何的。快回去,手都冰凉了。” 瑞雪点头答应,嘱咐他小心些,目送赵丰年出了宁王府。 不多时骨玉拿来一封帖子,是怀玉送来的。 她打听到,瑞安真就被指给太子当陪读了。 而且圣上还把北境此次灾情的政务交给了太子处理,同时让二皇子处理与碧水通商之事,三皇子负责安排年前赛事之事。 不由的又为瑞安和太子担忧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阳光开朗大男孩 国子监里,瑞安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准备离开。 考试已经结束了,原本看守他们的禁卫都撤走了,但并未允他们离开国子监。 学监并未公布他们的成绩,只说一切都是最合适他们的安排。 可以离开考场,回他们原本的寝室,继续之前的学习和生活了。 至于到底是如何安排他们的,半个字也没提。 瑞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起书箱准备离开,他不太能确定,事情是不是在朝自己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 若此次没有被选中成为太子陪读,那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他依旧帮不上瑞雪什么忙。 可他已经很努力了,即便事情的结果没有如他所愿,他也不会因为自己没争取过而觉得愧对阿姊了。 暗暗下定决心,阿姊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强大起来好好护住你的。 顾炎珏从外头回来,与出门的瑞安撞个满怀。 见瑞安连招呼都不与他打一声,就要离开,心中便有些失落。 “蒋同窗好恨的心,这般急着摆脱我吗。不等我回来就要先走,亏我这些天这般照顾你。” 瑞安退后两步,与顾炎珏拉开距离。 “又不会离开国子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必要等你回来。” 话落扶了扶书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思元早就在外头等着了,迎上瑞安,从头到脚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 “不过十天不见,我怎么觉得你瘦了些,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快与我说说,都有什么好玩的事。” 瑞安笑着摇摇头:“先回去,我得给我阿姊写封信,这些天她应该很为我忧心。” “我去看过她两回,你那姐夫可吓人了,凶巴巴的一个好脸色都不曾有过。听我姐说,瑞雪阿姊嫁过去之后,受了几次伤呢,这事你知道吗?” 瑞安眉头紧锁,也不答话,瑞雪从来没与他说过这些。 自他进了国子监,瑞雪每次来信,都只说好的,坏事一句不提。 他百分百的信任瑞雪,觉得阿姊不会骗他,便将心思都用在了读书上。 仿佛只要自己够努力,就能快些变成能护住阿姊的大人,而不是拖累阿姊的累赘。 这会听思元这般说,想来阿姊只是怕他忧心,才不与他说实话的。 牙齿咬的咯咯响,这宁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阿姊在宁王府过的也并不如意。 将书箱衣物一股脑的塞给思元:“你先回去,我得去看看阿姊。” 思元一把拉住瑞安:“你这样可出去啊,先回去,我帮你想想办法。” 瑞安想想也是,今日并不是休沐,国子监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想到此又顿住了脚步。 “这会还不能回去,我那书童和侍书都是我父亲安排的人,最好别让他们知晓。” 思元点头应是,带着瑞安去了同窗的寝室,将东西放在这处,又换了两身不显眼的衣裳。 躲躲藏藏的到了国子监一处偏僻的院落,躬身让瑞安踏着自己先翻过去,在拉自己翻墙。 “你那日叫我传递消息,我便伴做书童混了出去,谁料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学长瞧见了,使了些银子才叫他闭嘴。后来发现这处,感觉翻墙出去还便宜些。” 瑞安坐在墙头,伸手去拉思元:“你一个人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墙头的。” 思元嘿嘿一笑:“荒草下面有个狗洞,我一个人,自然是钻狗洞了。我知你清高,咱们两个人,爬墙还是快些。” 两人刚上了墙头,便瞧见有条黑影朝这边跑了过来。 还不等他两翻过去,那人便在墙头下停了下来,叉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是顾炎珏又会是谁。 思元不认得他,以为也是与他们一样,想偷偷溜出去的学生。 还朝那人伸出手去:“同学,我们赶时间,快些吧,我拉你上来。” 瑞安扯了扯思元,示意不要管他,刚要从墙头上往下跳,就听得顾炎珏大声说道。 “蒋同窗,你这是要去那啊,便寻不到你,原来是要破坏规矩,偷溜出国子监去。” 瑞安瞪他一眼:“你不也与我们一样,废什么话,快些上来别耽误时间。” 顾炎珏退后两步,往前猛冲,几步便攀上了墙头,姿态灵巧翻身落在墙外。 叫思元好不羡慕,“同学好身手,有空也教教我呗。” 顾炎珏朝思元伸出了手,从墙头上把他接了下来,嬉笑着回道:“好说好说。” 两人勾肩搭背朝前走,到把瑞安一人落在墙头上了。 瑞安有些哭笑不得,跳下墙头整了下衣冠,才匆匆追了上去。 两个自来熟,都不用瑞安介绍,几句话的功夫,就混的比亲兄弟还要好了。 上了热闹的街市,顾炎珏才与二人分开,约好了回去的时辰,在那处墙头下见。 二人顾了辆马车,刚到宁王府门前,便碰上过来找瑞雪商量事情的蓉娘。 思元被蓉娘提着耳朵拽进了宁王府。 “好你个陆思元,敢偷偷溜出国子监,还拐带着瑞安与你一起闯祸,叫爹爹知道,看他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思元一边扒拉蓉娘的手,一边高声呼痛。 “阿姊,阿姊,你轻些,这次真不是我。” “瑞安,你快帮我说句话啊,耳朵要被她扯掉了。” 瑞安跟在姐弟两个后面求情:“蓉姐姐,这次真不怪思元,是我想来看看阿姊,才叫思元陪我的。” “听见吧,还不松手。陆蓉娘,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哦。” 蓉娘依旧未松手:“嘿,还敢跟我大小声。”说着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气的思元直跳脚,又不敢使劲挣脱,否则耳朵真要保不住了。 前头引路的骨玉脚步有些错乱,听着身后姐弟两的争执,想到曾几何时,不远处的夏侯府里,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在屋里陪齐齐鲁写字的瑞雪,老远就听见蓉娘与思元的争吵声。 这两人怎么撞到一处了,这下她想为思元保密也瞒不住了。 起身去迎,打开院门就瞧见数月未见的瑞安,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忧,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较劲 瑞安三两步走到瑞雪面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阿姊,我来了。” 瑞雪细细打量瑞安,总觉得这孩子好像长大了些,泪眼婆娑的想要说些什么,便被思元有些惊恐的声音打断了。 “瑞雪阿姊,你快劝劝我姐,让她松开我啊,耳朵要被她扯掉了。” 有些伤感的氛围瞬时被思元的打岔冲的一干二净。 除了思元,几人都笑了起来。 蓉娘松开思元的耳朵,咬牙道:“今日看在瑞安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下次再被我逮住,仔细你的皮。” 思元跳到瑞雪身后,朝蓉娘吐着舌头:“你这凶夜叉,当心嫁不出去。” 见蓉娘又抬了手,吓得缩着脖子将瑞雪抓的更紧了。 齐齐鲁从屋里探出了头,瞧见嬉闹的几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想家,想家里的姐姐们了。 蓉娘瞧见探头探脑的齐齐鲁,面上就变了颜色,瞪了一眼思元,拉过瑞雪小声问道。 “他怎的又来了,你搞清楚他与顾晶珏在谋划什么名堂没?” 瑞雪回头看了眼齐齐鲁,招手让他过来,把思元和瑞安介绍给他认识。 轻声对蓉娘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这孩子聪明着呢,不会上顾晶珏的当。有空我再与你细说。” 蓉娘应了声好,几人便进了瑞雪的屋子。 蓉娘知道瑞雪姐弟能见一面不容易,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 只喝了杯茶,便拉着思元要去花厅那边转转,还招呼齐齐鲁与他们一起。 谁料两个都是没眼色的,思元怕蓉娘继续教训他。 齐齐鲁半步也不想离开,心想我与你们又不熟,与你们有什么好顽的。 瑞安话很少,眼睛一刻也不曾从瑞雪的身上挪开。 见瑞雪精神很好,面上也没有荼蘼憔悴的神色,倒是比在相府时还开怀些。 心里就越发担忧了,阿姊惯会隐藏心事,她越是如此,瑞安便越是觉得瑞雪过的不好。 想开口询问,偏屋里还坐着这么多人,给思元使了眼色。 思元才想到今日出来,就是要让这姐弟两个单独见面的。 虽有些不太情愿,还是应了蓉娘,连拖带拽的将齐齐鲁也一并带出去了。 房门关上的刹那,瑞安便开了口:“阿姊与我说实话,宁王是不是欺负你了。” 瑞雪转头看他,心中有些感动:“怎么会,你不了解宁王,还能不了解你阿姊么,我怎么可能叫别人欺负了去。到是你,在国子监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己,瞧着怎么有些瘦了。” 瑞安严肃的脸,罕见有了怒气:“阿姊别瞒我了,思元都告诉我了,你受伤了是不是。” “那些都是误会,你不必放在心上。” 瑞安还要再问,却被瑞雪打断了:“即便宁王真的欺负我了,以你现在的状况又能为阿姊做些什么?” 瑞安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现在的自己能为阿姊做什么呢。 除了恼怒,愤恨,他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此时的他无比渴望自己能长的更快些,爬的更高些,有能力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瑞雪轻轻叹了口气,感激瑞安记挂她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担忧。 瑞安的心智还未成熟,却被迫现在就要参与到这些明争暗斗当中来。 她怕这个曾经被绾绾保护的很好的弟弟,会被这些波云诡谲和尔虞我诈腐蚀了心智。 她看的出,瑞安与她一样,渴望强大,拼命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愿他能守住心里的那些纯澈,将来不要变成控制不住内心欲望的那种人。 自己不能像绾绾那般,再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保护在茧里了。 她可以守护他,引导他,但绝对不能擅自替瑞安做决定,路终归是需要他自己去走的。 轻声问道:“你知道这次考核的结果了吗?” 瑞安有些失神的摇了摇头,瑞雪拿出怀玉送来的消息递给瑞安。 既然决定不再把瑞安当孩子来对待,那有些事情就要对他和盘托出,让他自己去做决定。 瑞安看着信上的内容,面上不禁露出了喜色。 瑞雪看瑞安的神情,想他大约只瞧见成为太子陪读的好处,不明白隐藏在这件事情下面的惊涛骇浪。 “你别高兴的太早,这还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瑞安收起信件,满眼求知的看向瑞雪。 屋里瑞雪与瑞安分析当今朝堂的局势,与他们如今身陷其中将会产生的各种连锁反应。 这些事,属实为瑞安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屋外却发生了一些小状况。 赵丰年从宫里回来,急着去找瑞雪说事,进了王府,听骨玉说府里来了客人,还不等他说完是谁来了,就朝花厅那边去了。 还未进院子,便听见思元和齐齐鲁的打闹声,脸瞬间便垮了下来。 他还是有些介意这个少年总是围在瑞雪身边转悠。 毫无顾忌的扯瑞雪的袖子,拉瑞雪的手,瓮声瓮气的喊她阿姊,对她撒娇卖乖。 明知道没什么,可就是觉得这小子是故意如此,对瑞雪不怀好意,偏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知不觉的,就将陆思元划到了禁止交往的那一栏,也闹不明白自己跟个少年较什么劲。 赵丰年推门进了院子,身上明显带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原本围着齐齐鲁和思元看热闹的人,全都禁了声。 朝赵丰年行礼问安,悄咪咪的该干嘛干嘛去了,走不脱的也只能尴尬的站着。 齐齐鲁和思元的比斗还没分出胜负,两人又都是大咧的性子,并未在意赵丰年是否黑着脸。 赵丰年虽眼睛看不见,此时四周安静下来,还是听出齐齐鲁落了下风。 一是他比思元年纪小,二是他没有思元手脚长,即便有些蛮力还是打不过思元的。 赵丰年心思一动,开始出言指点齐齐鲁的招式。 两个孩子打闹,本来没什么规矩,就是好玩的。 可赵丰年一开口,性质就变了,叫围观的蓉娘小六等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吃醋 思元一时不查,齐齐鲁听着赵丰年的指点,邦邦两拳打在思元的腰间。 一击得手,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思元退后两步,站稳脚跟,唾了一口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赵丰年。 “来真的,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蓉娘看出不对,也忍不住朝赵丰年看去,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小孩子玩闹,你一个大人跑来凑什么热闹拱什么火。 眼见思元吃了亏,忙嚷着让他们停手,不要再闹了。 思元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不管不顾的又冲了上去。 赵丰年一句“抬脚”,齐齐鲁便听话的提脚朝思元蹬了过去。 听到思元倒地呼痛,赵丰年竟笑出声来,多少带着些私人恩怨大仇得报的意思。 蓉娘皱了眉,这算怎么回事,欺负起她弟弟来了。 上前拉起思元,拍打他身上的尘土,小声问道:“你何时得罪宁王了?” 思元有些委屈,被比自己小的齐齐鲁打败就够丢人的了,还要被自家姐姐冤枉。 恶狠狠的看了眼转身离开的赵丰年,噘着嘴道:“叫瑞雪阿姊给我做主,明明是宁王欺负人。” 赵丰年的脚步一顿,吓的思元收了声,眼里满是不甘。 神气什么,不就是比我大了几岁,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娶了瑞雪阿姊,不好好对她,以后自然有人替你。 思元这般想着,突然就明白了,赵丰年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了。 心里猫抓一般,急于现在就到瑞雪跟前告黑状,叫赵丰年心里更不痛快才好。 蓉娘若有所思,抬手戳了戳思元的脑袋。 “你几岁了,还这么叫人不省心,长了几个脑袋宁王也敢惹。” 思元打开蓉娘的手:“我何时惹他了,明明是他瞧我不顺眼,不信你问瑞雪阿姊去。”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好好上你的学,以后不该你管的事你少参和。宁王府,还是少来吧。” 思元躲开为自己整理衣衫的蓉娘:“你自己不也总想往这跑,管我做什么。” 蓉娘一时没了脾气,又不好在这么多外人面前教训自家弟弟。 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好自为之吧,我不管你,自有人来管。到时候可别哭哭啼啼的找我替你求情。” 赵丰年心情大好,走路都轻快了几分,跟在他身后的惊风如同见了鬼一般。 将军这是怎么了,欺负一个少年,能让他这般高兴。 人家不就是与王妃亲厚些,也配叫他这般惦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吗? 可看将军这样子,他好像并不自知啊,要不要告诉他呢。 还是算了吧,即便说了,将军怕是也不能理解,平添许多愁绪,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赵丰年进了院子,瑞雪已经拉着瑞安在门前等他了。 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瑞安紧绷着身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抗拒。 在瑞雪的催促下,不情愿的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宁王。” 赵丰年轻声应了,对瑞安的抗拒并不在意,推门进了屋,请姐弟二人进去说话。 瑞安怎么看赵丰年,怎么觉得不顺眼。 虽然不得不承认,赵丰年玉树临风,霸气威武,浑身上下头透出我很强的气势。 但就是觉得他配不上自己阿姊,总觉得他不能好好保护阿姊。 两个都是不善言辞,不爱表达的人,即便有瑞雪从中调和,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紧张。 说了没两句,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瑞雪也不想夹在两人中间活受罪。 该与瑞安说的,已经全说完了,往后的艰难险阻,她要带着瑞安一同面对了。 她知道瑞安已经做好了准备,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她坚实有力的后盾。 至于赵丰年,还要在观察观察,哪怕现在瑞雪已经把赵丰年划拉到自己人这边了。 可自己人不也有个远近亲疏的分别吗。 现在的瑞雪是绝不可能把赵丰年的需求,放在第一要务上的。 眼看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瑞雪起身拉住瑞安告辞离开。 总归是见过了,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有自己在,以后应该会好起来的。 出了屋子,便瞧见思元一瘸一拐的朝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尾巴。 像是准备看热闹一般,在院子外面停住了。 思元变着调的喊瑞雪“阿姊”伸长了手臂就想去挽瑞雪的胳膊。 赵丰年脸色忽明忽暗的,几步便从屋里走了出来,抬着下巴站在了瑞雪的身后。 思元只是略顿了顿,声音越发不像话了,撒着娇的就往瑞雪身上靠。 瑞雪皱了皱眉,察觉到这孩子今天不对劲,个头都与自己一般高了,再说也没比自己小几岁。 又不是亲姐弟,这般腻歪,看在旁人眼里太不合规矩了。 倒也不是瑞雪封建,想的多,毕竟人言可畏,真要传出什么闲话,她都没脸见蓉娘了。 拉住身边的瑞安,便与他换了位置,思元收不住势头,靠在了瑞安身上。 不是香香软软的阿姊,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瑞雪只当看不见,戳了戳身旁的瑞安:“我屋里有给你准备的衣裳,你快带思元去换了吧。毕竟是偷溜出来的,早些回去免得受罚。” 故意冷着脸,不问思元出了什么状况,被谁打成这样。 不能再拿他们当小孩子那般对待了,该回避的还是要刻意回避才好。 思元嘴角抽了抽,不明白瑞雪为何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难道是今日闹的太过,惹她不高兴了,还是赵丰年恶人先告状,让瑞雪生他气了。 连阿姊的衣袖都没碰到,那两拳不白挨了。 想对瑞雪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呢,就被瑞安拖走了。 赵丰年唇角微勾,心里总算是舒坦了,原来他在意的不是少年,而是瑞雪对少年的态度。 蓉娘站在院外,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说不听思元,本想提醒瑞雪不要太惯着她弟弟。 又总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还不知道如何开口。 现在好了,大家都不尴尬。瑞雪真是太好了,总是思虑周全,能顾忌到他们不好说出口的忧思。 只是她那好弟弟,确实需要好好教育了,今日就不该轻易放过他,该叫齐齐鲁多打他两拳才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并不相同 送走瑞安思元,瑞雪才拉着蓉娘坐下好好说话。 方才听小桃说,是赵丰年怂恿齐齐鲁打了思元,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闹不明白赵丰年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跟个孩子置气。 “方才对不起,叫思元受委屈了,你待我转告一声,让他别生宁王的气。” 蓉娘摆了摆手:“不打紧的,那皮猴子,没准这会已经忘了。他就是欠收拾,打的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后也别太惯着他了,没大没小的我看着都烦。我说话他不爱听,你也劝着他些。” 瑞雪理亏,笑着点头答应了。 “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募集的事,不顺利吗?” 说道这事,蓉娘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顺利,顺利的不得了,我这边如今募到的善款已经有四百多两了,孙沐晴那边家里看的紧,我也不好事事都叫她与我一起,不过她有戏院书局的朋友,已经悄悄把这件事散出去了。” 瑞雪倒了杯茶推到蓉娘面前。 “如今不用悄悄的了,我往北境送粮草的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是时候发动群众,将这件事的影响再扩大些了。” “好,这事我去办。”蓉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来:“我将募到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方便你统筹调配,怎么用就交给你了。只是你得立个细则,好叫她们心里清楚,这钱没有乱花。” “你放心,这钱我不会乱花的。”瑞雪接过银票查看:“怎么没立个名册,谁捐了多少,应该记录清楚才是。” “呀,没想过要立名册,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疏忽了。回头给你补上。” 喝了口茶继续问道:“这些钱能买多少粮食啊,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做善事,都巴望着能多救些人呢。” 瑞雪抬了头:“我不打算用这些钱买粮草。” “哦。”蓉娘显然是有些失望,想着大约是募到的银钱太少,与救灾所需的物资来说,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瑞雪见她失落,解释道:“这些银子,我会叫专人去北境建几座善堂,收留因战火或灾祸无人照管的孤幼和老人。” 蓉娘听瑞雪这般说,激动的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可比换成粮草救济他们一时有意义多了,早知道善事可以这般做,头些年捐到庙里去的香火钱,都应该拿来干这样的事。我若是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瑞雪笑着看她:“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善堂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建起来就完事了,后期的经营维护很耗费精力,我想交给你来操持,你愿不愿意。” 蓉娘点头如小鸡啄米:“愿意愿意,只怕我自己不行,你得帮我。” “这是自然,这事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也可以找其他姐妹商量。能聚在一处做些这样的事,不比整日讨论衣裳首饰有意义。” 蓉娘很是赞同,她们早就该做些这样事了,只是一直没人挑头引导,有几个心软的姐妹也没少往京都的善堂里捐款捐物。 现在好了,这次是要她们自己来筹划实现的事,与以前偶发善心不同。 蓉娘又拉着瑞雪问了些善堂的事,直到日头偏西,才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宁王府。 每次来见瑞雪,她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瑞雪总能让她大开眼界,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与以前有所不同了。 瑞雪收好银票,便去了赵丰年那屋。 惊风正在给赵丰年读北境送来的消息,见瑞雪来了便收了声,拱拱手退了出去。 瑞雪拿起惊风还没读完的战报,继续念了起来。 消息有延迟,手里这封信,大约是十多天前北境那边的消息。 讲的还是北境受灾的情况,以及北阙那边的一些异动。 救灾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日应该就能抵达,瑞雪对后续救灾的事到没有多大担忧。 信上所述北阙那边的异动,到叫瑞雪有些在意。 念完战报,小心问道:“今日去宫里,状况如何,圣上有没有责怪你擅作主张。” 赵丰年摇了摇头:“不曾,他什么也没说,只叫我好好养病。” “这般说来,他是默许了,不会因为我往北境卖粮草迁怒你。可拿你错处不就是他的目的吗,这样好的机会圣上会错过?” “圣上大约在等,我身为北境统领,救灾运送粮草,算不得什么错处,若因为救灾的事,影响到两国的争端,那才是他想要的错处。只是因为救灾的物资就治我的罪,无法让众人信服。” 瑞雪不禁皱了眉,这些老狐狸城府是真的深,本以为这事捅出来,就能想见事情的结果。 可这事一直悬着,到叫瑞雪心里没底,又翻了翻其他战报,内容大同小异。 讲的都是各地受灾的情况,严重程度不同罢了。 想到要与蓉娘在北境建善堂的事,又问了问那边的情况。 赵丰年有些意外:“绾绾怎么想到要在北境建善堂。” 瑞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之前听你提过,也想给这些高门贵女找些事做,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她们又都愿意参与,何乐而不为。也不用我费什么心思,总之是行善积德的事,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赵丰年细细与瑞雪说着北境的状况,不觉间话便多了起来。 二人相处以来,瑞雪头一次知道,原来赵丰年也能与人这样侃侃而谈。 并非是个沉默寡言,只会打仗的冰块美人。 说到北境时,他脸上的表情和动作都生动了起来,瑞雪看的出,他是很在意北境的。 无论是那片土地,还是生活在土地上的人,赵丰年都很在意。 他似乎把北境当成了他毕生需要为此奉献的责任和使命。 这也让瑞雪对赵丰年有了新的认识。 这男人,注定是要为那些她无法企及的崇高目的奋斗厮杀的。 瑞雪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与他并肩同行。 他两的思想并不相同,瑞雪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她想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和照顾好自己以及她在意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多事之秋 看着赵丰年因为对北境的憧憬与期待所迸发出的光彩。 瑞雪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和即将要做的事,多多少少带着目的性,若是对自己将来没有好处,瑞雪是不会以身犯险,将那些粮食送去北境的。 她知道自己良心不多,对不相干的人,并不善良,她做的一切都必须是有回报的。 无论是物质上的价值,还是情绪上的价值,应该要与自己所付出的划上等号,否则就是浪费时间与精力。 她一步步的靠近赵丰年,照顾他养病,与他一起筹谋,只因为赵丰年是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 瑞雪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即便她自私了些,却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可面对如此坦荡的赵丰年,瑞雪有些犹豫了,思考着要不要再拿出些真心,对他少一些套路。 就在瑞雪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半晌没听到回应的赵丰年轻声问道。 “绾绾,你有在听我说吗,是不是这些事让你觉得无聊了。” 瑞雪急忙摇头:“不,很有趣,我很喜欢听王爷说话,以后可以多说些王爷感兴趣的事给我听。” 赵丰年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就格外敏感,即便瑞雪已经很努力的在掩饰自己的错乱了,他还是听出了瑞雪言语里的敷衍。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到为难她听自己废话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朝瑞雪微笑着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绾绾去忙吧,不用一直陪着我,叫惊风来就是了。” 瑞雪起身离开,唤了惊风来陪赵丰年,刚好她也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并不只是将来对赵丰年的态度,包括她面对如今这个世道所需要的态度。 小杏见她一脑门的心思,以为王爷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真是多事之秋,一件叫人顺心的事都没有。 也不知要如何劝慰,自己的心情都跟着变的低沉了。 “小姐要不要做糕点,想吃你做的蛋黄酥了。” 瑞雪摆摆手,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赵丰年的世界观,对她产生了冲击,甚至让瑞雪对自己的三观都产生了怀疑。 难道不做坏事,不主动害人还不够吗?赵丰年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会对我的影响如此之深。 瘫在榻上扯了块帕子盖在脸上,真不想把那些与自己无关的责任抗在肩上。 可想到赵丰年那张脸,便不自觉的把他的那些希望与憧憬,也变成了自己的。 骂自己没出息,竟然被赵丰年给迷惑了,真是美色误人啊。 瑞雪在这边自暴自弃,也没心思去弄晚饭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小杏只好拉着小桃去做饭,让瑞雪自己静静。 话说瑞安和思元离了宁王府,刚上了马车,瑞安便钳住了思元的手臂,凶巴巴的说道。 “你以后离我阿姊远些,你没脸没皮惯了,我阿姊还要脸面。” 思元一时没反应过来,疼的嗷嗷叫。 “蒋瑞安,你说什么胡话,我何时没脸没皮不顾她脸面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瑞安轻轻一推,思元便跌坐在车厢里,一脸莫名的回头瞪他。 瑞安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我阿姊已经嫁人了,你再给她添麻烦,别怪我不顾同窗情谊。” 思元俊脸一红,他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故意与瑞雪亲近,可天地良心,他绝没有带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接近瑞雪。 少年不知情滋味,他不过是仰慕喜欢瑞雪这样的女孩子,并非什么天大的罪过吧。 他又没做什么逾越的事,与自家姐姐也是那般相处,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看了看瑞安,发现他并不像与自己玩笑,爬起来凑到他身前,放软了声音。 “好了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怪吓人的。” 见瑞安似乎消了气,又嘴贱道:“我看那宁王不怎么样,成亲了也不是不能和离。” “即便和离,我阿姊也不会与你扯上什么关系,你快死了那条心吧。往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可真对你不客气。” 思元忙捂住了嘴,拼命点头,怎么就把自己的真心话给说出来了,他表现的真有这么明显吗?连瑞安都看出来了。 二人到了院墙那处,顾炎珏早就等在那里了。 翻墙回了国子监,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被学监提溜着去见宫里来的使者。 瑞安已经从瑞雪那处得知了结果,听到自己被安排给太子陪读是并未有多大反应。 当使者念道顾炎珏的名字时,瑞安到是动了动自己的耳朵。 得知他被安排给了二皇子,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阿姊与他说过,太子的位置,将来不定谁来做,圣上如此安排多半是存了挑选继承人,叫他们相互争斗,相互制约的心思。 瑞安扭头看了眼离他不远的顾炎珏,往后各为其主,搞不好这人就要变成竞争对手了。 公公收了名册:“各位前程似锦,往后可都是咱大岚的栋梁之材,务必好好辅佐各位皇子,为圣上分忧解难。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瑞安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从考场拿出来的行礼和书箱都还没拆呢。 思元有些不舍:“不在国子监念书了,你走了我一个人得多没意思。早知道让我爹通通路子,我与你一起去就好了。” 瑞安看了眼思元,虽然有时他让自己很烦,但却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从此刻起,他们将踏上不一样的道路,不知道这份情谊,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对你来说,没被选中才是好事。往后多保重,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思元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又不是生离死别,我有空便去看你。” “蒋同窗去的可是东宫,是谁想去便能去的地么。” 一道突兀的嗓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顾炎珏背着一个小包袱,手里提着佩剑,斜倚在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金主 思元笑着与顾炎珏打招呼:“你也一道去吗,那我就放心了,至少不用担心他没人说话了。炎珏兄费心,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顾炎珏轻哼了一声:“我觉得不必,即便我想,与他去的也不是同一个地方,即便是同一个地方,蒋同窗也不稀罕我照顾。” 瑞安并不理会顾炎珏,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哪怕并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还不知到时候谁照顾谁呢。” 抬头对思元说道:“我走之后你自律些,功课千万别落下。少钻狗洞,出去给别人添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比我阿娘还唠叨。”说着背起了瑞安的书箱,要送他一送。 少年们入了宫,却并未见到几位皇子,被安排在一处偏殿,开始学习宫里的规矩。 皇子们所学的课业,与他们在国子监所学的大有不同。瑞安带的那些书,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生活节奏和习惯,完全变了个样子,瑞安像一块海绵一般,拼命的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 辅佐与他差不多岁数的太子,处理圣上交代下来的政务。 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即便偶尔想念瑞雪,寻常的信签书信也送不出宫去。 蒋淮来看过一次瑞安,没有长辈对晚辈的叮嘱与关怀,只是十分阴郁的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替自己做决定的儿子。 他在瑞安的身上,再一次体会到了从瑞雪那里感受到的挫败。 看似安静顺从的瑞安,眼神里对他满是防备和疏离。 满口答应自己对他的任何要求,包括替他观察记录太子的起居日常,甚至生活琐事。 这让他的心里稍有平衡,果然还是要用他最在意的人威胁,才能让这个儿子,对父亲服从畏惧。 是他小瞧了厉凝霜,也对这姐弟两个过于疏忽放任,但愿从现在开始还不算晚,他要重新掌握话语权。 从东宫出来,蒋淮去见了圣上,御花园的一处池塘边,圣上正在垂钓。 深秋的天气有些寒凉,圣上似乎感受不到寒意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塘里的浮漂。 池水很清澈,五彩斑斓的肥硕锦鲤,悠闲的在鱼钩附近来回游动。 蒋淮的动作很轻,圣上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冷不丁的说了句:“在朕的池子里,吃的太饱了,是不容易上钩。” 蒋淮微微垂下头:“池子都是圣上的,更何况里面的鱼呢。” 圣上放下鱼竿,抓了把鱼食抛进池塘:“话虽如此,可这钓鱼的乐趣在钓不在鱼呀。” 蒋淮亦步亦趋的跟着圣上进了池塘边的暖阁,恭敬的等着圣上更衣净面。 小半个时辰之后,腿都站麻的蒋淮,才得以将这几日废寝忘食整理好的名册递到圣上的手里。 圣上很随意的翻开来,只看了几眼,便将名册丢在了一边。 “北境的事,蒋卿可以暂且先放一放,这次的雪灾来的突然,等这事的风头过去,在商讨明年北境的军政安排也不迟。” 蒋淮有些郁闷,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挑选安插的人手,大部分都是圣上之前点过头的,怎么如今又变了挂。 到底是谁,一直在与自己作对,他是真的很想尽快挫一挫蒋瑞雪和赵丰年的锐气。 北境军政人员的名单,越快落实,他便有越多的筹码让赵丰年不敢在无视他。 十八里铺的事,也不能再拖了,碧水那边不日便会传回消息来,再不尽快将码头建起来,他将会损失的不仅是钱财,还有那些靠利益维持的圈层关系。 圣上面带倦意,已有了送客的意思,蒋淮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告辞离开。 左相府的马车离了皇城,本就心烦的蒋淮还被堵在了路上。 有些厌烦的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不年不节的为何如此吵闹。” “相爷稍等,小的这就去看看。”随侍跳下马车,朝前面被堵的水泄不通的地方走去。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处高台。 高台的正中央放着七八个展柜,里面摆放着市面上罕见的珍奇之物。 成了形的人参,巴掌大的灵芝,鲛人泪制成的首饰,孔雀羽织成的大氅。 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品,但对与这些围观的普通百姓来说,这辈子怕也难得一见。 有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的介绍着这些珍奇之物的来历和用途,不时的引来围观人群惊呼之声。 随侍站了片刻,才搞清楚,原来是拍卖前的展示。 后日还是在这里,会开一场拍卖会,有更多奇珍异宝将被拿来拍卖。 拍卖所得银钱,有一部分将会被主家拿出来,为北境赈灾之用。 普通百姓即便无缘珍宝,也可以通过购买门票,前去观摩鉴赏,今日就是在这里卖门票的。 随侍瞧不出个所以然,想不到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在京都城里开如此场面的拍卖会。 明目张胆的打着救济北境的旗号,赚银子。 瑞雪站在对面酒楼的包间里,转头对数钱的怀玉说道。 “大娘子哪里找的这位先生,说的我都忍不住想掏钱了。” 怀玉笑笑:“保密,你别打岔,我都数乱了。” 瑞雪只好闭了嘴,能折腾出这样大的场面,是她也没想到的。 本来只想让怀玉在贵妇的圈子里,小小的折腾一下,好叫她送出去的那几万担粮食不至于赔本。 没想到却招来一个大金主,怀玉那日来告诉她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居然托人给怀玉带了话,表示她也要参一股。 并十分坦诚的告诉怀玉,她想参与并不是为了钱。 只不过是要为她的太子好大儿减轻些负担,扫一扫路上的石头罢了。 皇后娘娘的家族并不显赫,自从坐上皇后宝座,又生了太子之后,圣上也有意无意的削减打压皇后家族的势力。 大约是怕外戚权势太盛会影响到朝政。 皇后也一直很安稳本分,尽力做好了一个皇后应该做的事。 可如今她好大儿的位置,怎么看怎么不太稳当了,她这个做娘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人撑腰 蒋淮听着随侍的回禀,觉得这事有些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没想到怀玉真有这样的能力,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了,他明明警告过她,不要轻举妄动带累相府的名声。 “掉头,去良云阁。” 他要去问问宋时渺,这事到底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的。 有皇后娘娘撑腰,许多事都变的顺利起来,怀玉也不用小心翼翼的隐瞒周旋。 她拉来的那些贵妇太太们,也不必藏着掖着的私底下商量这事。 本来牵扯到北境的灾情,事情是有些敏感的,一不小心就会让身在朝堂的男人们难做。 现在好了,连皇后娘娘都亲自下场了,她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真出了什么事,不还有高个的顶着么。 所以商议过后,怀玉和瑞雪便决定将这件事的影响再扩大些。 说实话,北境的灾情在京都百姓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讨论度甚至不如戏楼里又上了什么新戏的热度高。 北境的百姓过的再水深火热,与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呢,至多觉得他们凄惨,能抱有一丝同情,都算心底良善了。 如今经过怀玉和瑞雪的操作,这事十分迅速的在京都城里发酵了。 人们讨论的都是,过不了几日就会有北境的良驹,牛羊,皮毛,送到京都来,多好的一个地方,偏偏遭了灾。 北境的各种传闻,事件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讨论的事。 受这种风气的影响,城里各处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也迎来了事业的又一次高峰。 与北境深度绑定的宁王,自然逃不过这次舆论的盛宴。 好话虽然不多,但也不像以前那样,被人当做妖魔鬼怪看待了。 蒋淮对怀玉的这些做法,并非毫不知情,只是现如今怀玉根本不听他的。 就是他想故意找茬,都拿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相府在怀玉的操持下,井井有条,一丝错漏也不曾有。 他还怕把怀玉惹急了,相府又会像先前那般停了摆,真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 民间有民间的热闹,朝堂上也有朝堂上的热闹。 自从三位皇子开始帮着圣上处理政事,朝堂上安稳数年的格局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蒋淮对此深感无力,因为瑞安的关系,他被自动划分到了太子那一边,与原本在朝堂上势不两立的孙尚书到成了盟友。 上了几道折子叙述民间对北境灾情的反应,希望能引起圣上的重视,再这般放任,到时候就真的与他们想要的结果不一样了。 可圣上好似忘了大岚还有北境一般,折子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水花都没激起来。 蒋淮是越来越看不懂圣上的心思了,如今正是与碧水商议通商的关键时候,也不敢私底下再搞什么小动作。 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王的声望水涨船高,北境的灾情逐渐缓解。 立冬那日,天气晴好,瑞雪正在小厨房里熬肉汤,顺便解答齐齐鲁各种古怪问题。 谷廉兴奋的跑进院子:“小姐,第一批马匹皮毛回来了,我阿爹送信来说昨日晚间到的,小姐若有空闲,明日可以去马场看看。大夫人那边也去通知了。” 瑞雪晃着手里的木勺高兴的道:“我还想着要晚几日,没想到这么顺利,很好,很快咱们就要进钱了。也别等明日了,下午就去吧,我有些等不急了。” 话落扯下围裙,招呼小桃小杏摆饭。 “动作快些,吃完咱就去马场,顺便去趟相府,看看大娘子的不得空,叫她一起去。” 赵丰年在屋里听着院里的忙乱,有些意动。 “惊风,想出去走走么?” 惊风搁下回信的笔,自然知道赵丰年什么意思。 “也不是不行,要我去告诉王妃一声吗。” “不必,一会我亲自与她说。” 惊风点头答应:“好,那我去准备,将军多穿些,今日有些冷。” 赵丰年等了半晌,也不见瑞雪过来。 饭食还是小六送来的:“将军吃饭了,碗筷等我回来再收。”说完就要往外跑。 赵丰年有些无语,绾绾这是不打算带他去么。 轻咳了一声,叫住小六:“你跑什么,去将我那件狐狸毛的大氅拿来。” 小六脚步顿了顿,见瑞雪他们还在吃饭,便回头去帮赵丰年找衣裳。 “将军今日要出门吗?” “你说呢。” 赵丰年语气不快,小六嘿嘿一笑:“那真是不巧,王妃下午要去马场,将军若是无事,能一起去就好了。” 赵丰年不语,想是等不到瑞雪过来叫他了,起身朝院里走去。 “绾绾要出门吗。我同你一起去。” 瑞雪咽下嘴里的汤,回头看去:“你今日不是约了宋时渺,我以为你没空,才没去叫你。” 赵丰年又往前走了两步:“不妨事,见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好长时间没出过门了,想出去散散。” 瑞雪起身扶住赵丰年,将他拉到桌边坐下。 “好,快吃饭吧,我去换身衣裳。” 起身朝屋里走去,又交代道:“谷廉,你送齐齐鲁回去,直接去马场找我们。” 谷廉刚要答应,齐齐鲁便跳起来拉住了瑞雪的袖子。 “我也要去,王妃带我去吧,我保证乖乖听话不惹事。” 这到让瑞雪犯了难,倒不是她不想照顾齐齐鲁。 只是这娃是北阙放在大岚的人质,只要不杀人放火,在京都城里到也没什么忌讳。 若要出城就有些麻烦了,被人知道是宁王带他出去,少不了要受牵连。 “这事没的商量,你若是以后还想经常来宁王府玩,就乖乖再城里待着,我带匹小马回来给你玩。” 齐齐鲁有些失望,又想与瑞雪耍无赖,刚张开嘴,便听见身后赵丰年的轻咳声。 想到上次与瑞雪耍赖,被赵丰年教训,身上现在还疼呢。 缩着脖子禁了声,灰溜溜的蹲到小桌前喝肉汤去了。 赵丰年轻哼一声,唇边露出笑来。 一行人轻车简行,在城门边等到了赶来的怀玉。 赵丰年下车给怀玉让了位置,与惊风小六骑马先行。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跳 车厢里眼见怀玉有些疲倦,但她还是强打精神与瑞雪说着往后几日的计划。 瑞雪握着怀玉微凉的手,感觉她细瘦的手指似乎比之前更干枯了。 抽了个空档,打断了怀玉的絮叨。 “大娘子,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么?药老开的药方,可有按时吃?” 怀玉抽回了手,原本看向瑞雪的坦率目光也有些闪躲。 “最近那么忙,是有些疏忽,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你就不要操心我了。” 瑞雪有些担忧:“我好容易将你救回来,可不想再救一次了。事业固然重要,身体可是本钱。大娘子要知道,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事情是忙不完的,你要注意劳逸结合才行啊。我瞧你比前几天又瘦了许多。” 怀玉拍了拍瑞雪的手背,眼睛弯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特殊时期吗,忙过这一阵,我定然会好好调理的,我还想多活几年,不会故意糟蹋身子的。” 瑞雪知道怀玉的脾性,一忙起来定然是什么都忘了,她身边又没个可靠的人提点照顾,总是让人不放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其实大娘子也不必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多找几个信得过的帮手,你也能轻松一些。往后码头的铺子开起来,还有的忙呢,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什么都管。” 瑞雪心疼怀玉,真怕她累垮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也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依赖怀玉了。 很多自己可以处理的事情,也都交给怀玉去办了,原本是想让怀玉提升信心,与以前的生活分离开来。 去走一条全新的道路,过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现在看来,似乎她在怀玉身上使的力气有些大了,怀玉是个很较真的人,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 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一直这样,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很大压力。 瑞雪无从劝阻,只能以后少找些事情让怀玉操持了。 毕竟她如今还是相府的主母,还要分精力去应付蒋淮。 “交给别人去办我不放心,再说绾绾让我办的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倒是你,听说蒋淮又去宁王府了。” “嗯。”瑞雪点了点头,“应该就是拍卖会售票那日,我与大娘子在一处,并不在府里,也懒得打听他又去找我干什么。听骨玉说,见我不在他连府门都没入就走了。” 怀玉若有所思:“我说他那几日怎么总想故意找我的事,好在那几日为了拍卖会的事,总有夫人上门找我商议事情,我也没空理他。” 提到拍卖会,瑞雪还真要好好的感谢怀玉,若是没有怀玉的操持,也不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背书,让事情进行的这样顺利。 虽说皇后娘娘说过不要银子,但瑞雪还是让怀玉从庄上的利润里分出了一部分,送给了皇后娘娘。 毕竟北境赈灾的事,多亏了她在圣上那里吹的枕边风。 她或许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大儿,但瑞雪不能忽略她这条大粗腿。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需要一起合作,做些大事了。 拍卖会的事,进行的很顺利,庄子上的进项也翻了倍。 好的一方面,是怀玉帮着拓宽了庄上产出的销路。 自拍卖会开始,就有许多人慕名去庄上谈合作。 庄上一直走的是精品路线,瑞雪也不打算改变经营模式,订单多了,需要的人手也随之增加。 这正方便了瑞雪想将十八里铺的自己人,与蒋淮的那些产业做分割。 不好的方面,是庄子能赚钱的事情,也彻底暴露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瑞雪不用打听,也能想到蒋淮得知此事时,会是怎样的气急败坏,否则也不会冲动的找上门去。 瑞雪一直担心蒋淮会突然对十八里铺动手,一味的等待太被动,好在有了这次契机,让她有时间做些安排。 不至于一直担惊受怕,受蒋淮的胁迫。 马车又稳又快的朝郊外的马车跑去,两人又聊了一会,怀玉便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瑞雪抖开放在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靠在另一边小憩起来。 到达马场的时候赵丰年已经在车前等着了,遮眼的纱布被他取下。 阳光下,赵丰年的眼睛闪耀着不一样的光彩,之前眼里厚厚的白雾早已褪去,黑色的瞳仁犹如两颗黑曜石。 瑞雪看的呆了,半蹲在马车上,不由自主的捧住了赵丰年的脸。 直勾勾的看向赵丰年的双眼,里面倒映出自己小小的脸。 “你能看见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赵丰年的眉角唇边,让他有一丝局促。 赵丰年伸出干燥修长的手指,覆上瑞雪微凉的手。 “不曾,只是能瞧见一些光影,药老说,偶尔可以不用遮目,慢慢适应光线对视觉的冲击。” 瑞雪又凑近了些,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 一阵风吹过,瑞雪额前的发丝,轻扫赵丰年的面颊,酥麻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了胸腹。 赵丰年的心,咚咚跳了起来,让他有些不能承受,慌乱的退后几步,扯着瑞雪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二人的身高,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瑞雪有些沮丧。 “我还没看清呢,你躲什么呀,瞧着与在屋里或者烛火下不同,还没完全好呢,真的不要紧吗。” 赵丰年有些慌张,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声音哑了几分:“不要紧,不要紧的。” 虽然眼前的瑞雪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光影,但此刻赵丰年的脑子里,却全是她巧笑嫣然的精致面庞。 连她眼角边的那颗黑痣,都清晰无比。 瑞雪看着赵丰年脚步有些错乱的走开,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好些了,反倒不如完全看不见时走的稳当。” 怀玉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深吸一口郊外的空气,满足的舒展了一下身体。 “偶尔来郊外走走真不错,走吧,看马去。” 话落上前牵住了瑞雪的手,朝不远处的围栏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要的事 北境来的马匹,果然与众不同,各个肌肉紧实,腿长健硕。 小六十分兴奋且傲娇的与谷廉说起北境马匹的好处,两人却因为一些小分歧,争执的不可开交。 因为是头一批,数量不算太多,只二十多匹,也不是每匹都能符合那些贵妇太太们的需求。 这些马是要经过训练,上场比赛的,只外形漂亮是绝对不行的。 瑞雪对着方面不是很懂,转头去问怀玉。 “大娘子,你可知上赛场的马匹,都需要什么特质,我们好先筛选了,在拿去售卖给那些贵妇太太。这么贵的东西,售后一定要让她们满意才行,不然下次不好合作了。” 原本满脸笑意,眼睛都乐弯了的怀玉,在听到瑞雪的话之后,瞬间垮下了脸。 她只看见这些马匹各个都好,各个都漂亮,各个都像是能卖出高价的样子。 至于卖出之后如何,能不能上得了赛场,这是她们需要操心的事吗? “绾绾,售后是什么呀,钱货两讫后,还有咱们的事吗?” 瑞雪不得不又开启了科普小课堂,给怀玉讲解了一些现代商贸的规则。 她相信以怀玉的理解能力,一定能融会贯通,结合当下的情况做出好方案的。 两人在这边小声嘀咕,赵丰年耳根微红,看似在与惊风说话,其实一直在关注瑞雪这边的动静。 瑞雪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这在之前的相处中,赵丰年深有体会。 但瑞雪从来不在赵丰年面前提起她的生意,或是将来的打算。 有时赵丰年也在想,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是如何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的。 有许多道理,并不是读的书多了,或是有人教导就能够明白的。 除非亲身经历过,切实的感受过。 瑞雪不说,赵丰年也默契的不问,越是了解她,赵丰年便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她。 明明那么轻,那么软,像天上的云朵一般,每每说出的话,要做的事,却又带着千钧的力道,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送马匹回来的马夫,是从北境雇佣的,穿着厚实的皮袄,操一口浓重的口音,为瑞雪几人介绍这些马匹的养护与来历。 他急着回北境去,走这一趟也是为了多赚些银子,好修葺被风雪压垮的家。 他并不认得赵丰年这个守护了北境很多年的大将军,但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对镇守北境将士们的尊重与崇敬之情。 小六听到久违的乡音,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家乡的人,家乡的马,都让他有些难以自持的激动。 拉着那位大汉,不住口的诉说着北境的事。 眼看日头偏西,原野上的风也大了起来,这些马匹经过数日奔波来到京都,也不合适立马就拉出去售卖。 与马场的管事商议妥当,后面还有很多批要来,不如就养在马场,到时候拍卖也在这里进行。 到时候比赛需要的马匹,始终是要经过调教和训练才能上场的。 马场有专业的人员和场地,若是能替那些球队承揽这些事,也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是一件可以长期经营,收入源源不断的营生,瑞雪觉得马场没理由会拒绝。 管事听过瑞雪的建议,却不曾立即点头答应,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多谢王妃提点,只是这事,我一人拿不了主意,回头还要再与东家商议才能给你答复。” 瑞雪有些吃惊,这才知道,马场并不是管事所有,背后另有主人。 北境,马场,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战报,瑞雪不由的朝站在不远处的赵丰年看去。 好家伙,破案了呀,莫非这马场是赵丰年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笑着对管事应了声好:“那我就等着管事的消息了,若非时间不够用,我倒想自己做这件事,马场的一切都是现成的,若能承接这些事,倒是便宜了不少。” 话落,怀玉又与管事商议了一番,在这边举行拍卖的各项事宜。 瑞雪便起身先行离开,朝赵丰年走去。 两人在冬日的夕阳下并肩而立,手扶木质的栏杆,看着围栏里欢腾跳跃的马儿,暖暖的笑意也挂上唇边。 瑞雪扭头看向赵丰年俊朗的侧颜,原本冷峻的面孔,在夕阳的映照下蒙上一层暖意,竟有几分温柔从眼角眉梢倾泻出来。 原本就在嘴边的疑问,被瑞雪咽了回去。 这样的赵丰年太过美好,她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意境。 这马场是他的如何,不是他的又如何,看美人,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赵丰年心有所感,被瑞雪毫不遮拦的眼神盯的耳根发热。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安,转过头去,看向瑞雪模糊的面颊。 “绾绾何故这般看我,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瑞雪又凑近了几分,仰头看向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闪闪发光,却无法聚焦。 这让瑞雪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你看不见我,我却能无所顾忌的观察你,欣赏你,这种体验很奇妙,也很让人心动。 轻轻柔柔的话语,落进赵丰年的耳朵里。 “赵丰年,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咚咚咚~!”赵丰年的心,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头一次知道,原来赵丰年这个名字,由她叫出来,是这样悦耳,这样动听,以至于瑞雪的后半句话,他都没有听清。 迅速的转过头去,紧张到几乎忘了呼吸。 看着赵丰年通红的耳垂,瑞雪突然起了调戏他的心思。 一把捉住他的肩膀,跳着坐到了围栏上,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赵丰年担心瑞雪跌倒,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扶,温热的手掌,揽住了瑞雪纤细的腰肢。 两人面目相对,瑞雪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王爷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耳朵怎么红了。” 话落便抬手去触碰赵丰年精致的耳垂。 柔软的指腹,带着一丝清凉,顺着赵丰年的耳坠,直击四肢百骸。 “嗯~!”赵丰年不受控制的闷哼一声。 理智说,现在必须离开,放在瑞雪腰间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些。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动出击 感受到赵丰年手掌传来的力道和热意,瑞雪唇边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 果然是个白纸一样的纯情男人,就是这样才有趣啊。 就欺负他眼睛不好看不见,瑞雪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样的恶趣味。 就觉得看他慌张,脸红,不知所措,心里便美的冒泡,比赚了银子还让她高兴。 赵丰年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鼓胀起来,呼吸变的又急又热。 他不知要如何控制这样陌生的情绪,脑中有个疯狂的念头,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想尝尝,面前这个云朵一样的女孩,是不是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香甜。 这般想着,他便这般做了,手上的力道加重,将瑞雪拉入自己怀中,低头去寻找香甜的来源。 却被微风撩起的碎发糊了一脸,瑞雪的脸埋在赵丰年的胸膛,耳边传来他坚实有力的心跳。 温热的体温丝丝缕缕的透过衣衫染红了她的面颊。 她以为赵丰年会逃,会跑,却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回应她。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老司机翻了车,调戏不成,被反调戏了。 抬手去推赵丰年结实的胸膛,却发现他纹丝不动。 环抱瑞雪的手臂越发用力,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胸膛里,下巴顶在瑞雪的头顶轻轻摩挲。 想让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消化这份让他心肝发颤的悸动。 惊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赵丰年如被人惊醒一般,松开了瑞雪,扶着她跳下围栏,稳稳站好。 瑞雪抬头看他,见他眼中闪着盈盈水汽,眼角挂着一抹红晕。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迷离的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惊风的声音越来越近,赵丰年紧紧拉着瑞雪的手,不让她离开半步。 见有人来了,瑞雪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王爷松手啊。” 赵丰年轻笑,并不理会她,吐出一口气,拉着瑞雪朝惊风走去。 “将军,宋时渺送了封信来,现在看吗。” 赵丰年看眼身边的瑞雪道:“交给王妃吧,他若是有急事便自己过来了,晚些在看也不要紧。” 惊风将信签递给瑞雪,转身朝御马的小六他们跑去。 怀玉也与管事商议好了往后几天的事宜,上前与瑞雪和赵丰年告辞。 “我得回去了,相府那边还有事离不开我,绾绾你们要一起走吗。” “我今日就不回去了,去庄上住一晚,刚好与厉管事商量一下十八里铺的事情。大娘子路上小心,我叫谷廉送你。” 怀玉说着不必,三两步便上了相府的马车。 日头渐沉,空气也越发冷了起来,傍晚时又有一批牲畜送了过来,马场变的忙乱,瑞雪也不好再留。 “王爷是想回去,还是与我去庄上住一夜。” “自然是与你一起,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到了庄子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吃过晚饭,瑞雪拿着宋时渺的信签敲了赵丰年的房门。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北阙异动,不可不防。” 瑞雪有些紧张,她往北阙去的商队还没回来呢,可别因为这些事情折在路上了。 钱不钱的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人得平安回来才行。 瑞雪将信放到赵丰年的手中,见他没想表情,只是盯着火盆发呆。 忍不住开口问道:“真的不要紧吗,灾情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宋时渺说的异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让北境的情况变的更糟。” 赵丰年抬了头:“绾绾不必惊慌,我会处理的。” 话落便不在言语,并没有要与瑞雪解释清楚的意思。 瑞雪没有立场继续追问,这事也确实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是两国之间的矛盾和分歧,她知道的太多,反而没什么好处。 赵丰年既然不愿意告诉她,她也没必要问了,但有一件事,她现在必须搞清楚才行。 从红泥炉上提起煮好的茶,给赵丰年到了一杯。 “王爷,今日去的马场,是不是你的产业。” 这事赵丰年倒是没隐瞒:“算是吧。” 果然如此,那马场的管事,原是赵丰年军中的向导,北境当地人。 几年前家乡受战火席卷,全家就剩下他一人,实在不想继续留在伤心地,便来了京都,在赵丰年和宋时渺的安排下,开了马场。 暗地里帮赵丰年和宋时渺传递情报,在赵丰年的眼里马场经营的如何,有没有收益,并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 只要不耽误两地情报的传送,其他事他也并不多问。 瑞雪得了准信,开始朝赵丰年灌输生意经。 这么有利的条件,不好好经营实在可惜,再说那些帮忙打理马场的伙计,帮忙传递消息的信使,也要生活也要吃饭的吗。 能多些进项,过的好一些,干嘛不呢,这也不是需要他们承担多大风险的事。 马场经营的越好,越不容易暴露他们暗地里要做的那些事。 赵丰年静静的听着,对于瑞雪的生意经,他已经习以为常。 “王爷觉得如何,放不放心交给我来办?” 赵丰年点了点头,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些都是小事。 只不过他一直有些不明白,瑞雪为什么会对赚钱做买卖这件事,如此执着。 可见到瑞雪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便高兴起来,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开心。 管它呢,只要能让绾绾高兴,那便值得,不是吗。 马场也好,北境也好,若是她的心愿,赵丰年都想尽力去帮她实现。 与情爱无关,赵丰年只是想尽力去弥补,瑞雪将会蹉跎在宁王府里的那些时光。 瑞雪帮赵丰年的火盆添了碳,叮嘱他晚上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 厉羽几人已经在小厅里等着她了,除了去北境送粮的老千,其余几人都在。 桌上还放着厉凝霜留给瑞雪的那个木盒。 瑞雪找了个椅子坐下,轻轻抚了抚木盒。 “我长话短说,十八里铺的人手,分批次慢慢都调回庄上来吧。如今庄上的生意扩大了规模,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也不必再像前些年那样对相爷藏着掖着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搞钱 厉羽点头,他早就想这么干了,以前是无能为力,要护好瑞雪姐弟,就必须向蒋淮妥协。 如今瑞雪已经能够自立,与碧水的通商也近在眼前,他们这些被遗忘在大岚的碧水人,生存状况也会有所提升。 是时候与蒋淮做分割了,把不属于蒋淮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这事,顺理成章,大伙都没什么异议。 几人又商讨了一下庄子这段时间的经营状况,为接下来的拍卖会和年前的赛事做了些安排。 年前高门大户之间的赛事确实吸引眼球,但其实民间也有不少百姓自发组织的队伍时不时的就会举行比赛。 多半由赌坊钱庄组织,这种不如流的赛事,更被百姓们喜欢和推崇。 因为可以下注参与,搞不好就会一夜暴富,转换身份了。 大岚也并不禁止这种民间活动,只要这些赌坊和钱庄交够税款,维持好秩序,便能得到官方力挺。 有时还会因为交的税款够多,得到上头的嘉奖。 自古以来娱乐业,都是来钱最快最暴利的产业,可是与赌博沾边,瑞雪并不想插手。 即便她想插手,听说在京都的这项产业,也早就已经被人垄断了,幕后的东家很神秘,没人知道到底是谁。 听了这许多,瑞雪隐隐感觉到,这事多半是与最上面的那位有关系的。 白花花的银子,大约都进了那位的小金库。 这事虽然她插不上手,但与赛事相关的许多周边产业,到没听说有什么人在做。 挑选训练球员啦,提供训练场地啦,调教售卖马匹啦,这都是可以做成规模的营生。 一旦周边的配套设施建立完善,便可以给十八里铺的许多人都提供就业岗位。 他们也不必靠着蒋淮的那些营生提心吊胆的度日,怎么想怎么合算。 如今赵丰年还将马场的那片地交给瑞雪打理,现成的场地有了,稍微整顿打理一下应该就能开始营业了。 瑞雪越想越激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索性翻身坐了起来,这就要连夜写一份企划书出来,评估一下赚钱的可能性。 小杏听见动静,披了件衣裳,朝瑞雪这边走来。 “小姐是冷了吗,还是想喝水,别下床了,要什么我给你拿。” 瑞雪伸手摸过放在床边的小袄往身上套。 “小杏帮我点灯,我要写份企划书,你不用陪我,快去睡吧。明日大娘子要带人去看马,有的你忙。” 小杏点了灯,往炭盆里添了火,瑞雪坐到桌前时,她已经开始帮瑞雪研磨了。 “我没关系,还是陪着小姐吧,什么重要的事,让小姐连觉都不睡了,半夜爬起来用功。” 瑞雪一边写画,一边与小杏絮叨,小杏是个很好的听众,虽然瑞雪说的话,她有许多不能理解,但并不妨碍她认真倾听,给瑞雪一些十分正面反馈。 瑞雪也不急于一晚上就将企划书搞定,马场的拍卖会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够她好好计划,合理安排了。 列了个大概的框架,细则部分,她还需要实地考察,问一问专业人士,才好填补。 夜里越来越冷,瑞雪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喝了口小杏端来的热茶,安心的上床休息。 第二日一早,便将这份企划书拿去给老钱过目。 老钱看的挺仔细,觉得这买卖并非不能做。 “只是这马场的地,咱们是租聘还是合伙,到时候产生了利润要如何分成,这个可得和他们白纸黑字的说明白,不好稀里糊涂的因为银钱说不清楚。” 瑞雪眨眨眼睛,附耳对老钱说道:“那马场是王爷的,我昨日已经与他说好了,他同意将马场交给我经营,这个钱老只管放心。你只说这个买卖咱们做不做得。” 老钱的眼睛瞪大了一瞬:“啊,王爷的马场,瞒的倒是严实,当初咱们只探到与宋先生有些关联,没想到主子是王爷。” 知道了这事,并没让老钱放下心来,反而多了一丝担忧。 “若是如此,小姐更要好好考虑了,那马场多半是王爷用来传递消息的驿站,瞒的这样严实,多半是不想让人察觉的,小姐如今要开发利用,搞不好就会被有心之人察觉,只怕到时会叫王爷难做。” 瑞雪点头应是:“这事我考虑过了,可咱们只是经营买卖,暗中传递消息的事情并不沾惹,王爷也不想我沾惹。这本就是两件事,可以不混在一起。咱们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就是了。” 见瑞雪已经拿定了主意,药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小姐还是太年轻了,真以为现在她还能与宁王分的清楚吗。 有些事情,也不是她不想沾惹,就可以全身而退的。 瑞雪他们收拾妥当,来到马场的时候,怀玉已经先到了。 因为今日要接待城里来看马的贵妇和太太们,场地已经被收拾的有模有样了。 还请了城里有名的厨子,在一旁炙肉,烧烤。 挑选出的马匹,皮毛被刷洗的油光发亮,准备的骑具也是极尽奢华,一切都是那样高端,处处都透露着一个“贵”字。 瑞雪不得不佩服,怀玉对于这些贵妇人心里的把握和了解。 日头逐渐升起,带走了旷野上的薄雾,马场上也热闹起来。 豪华的车驾,一辆接着一辆的驶了过来,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厮,在怀玉的调配下乱中有序的引着这些贵人落座。 京都城里的贵女们,也跟着各家的夫人,再一次的聚到了一处。 除了瑞雪熟悉的那些,今日来的还有许多新面孔,蓉娘和孙沐晴一一为瑞雪介绍,帮忙招待这些新来的朋友。 抽了个空档,神神秘秘的在瑞雪耳边说道:“建造善堂的银子,我可是又募到了五百两。还有不少新来的姐妹入伙,改天一定要再去你那边好好聚聚。” 瑞雪点头答应,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小声对蓉娘说道:“我留了匹好马给你,助你在年前的比赛上夺魁。” 蓉娘笑着点头说好。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你赢 瑞雪和蓉娘在一旁小声嘀咕,谁料这话被站在她们身后的女孩子听见,瞬时嚷嚷起来。 甩着手里的帕子,调笑道:“好你的宁王妃,厚此薄彼偏心眼啊。居然偷偷给陆蓉娘留了好马,我们的呢?” 她这么一嚷嚷,女孩子们瞬时围拢过来,都要找瑞雪讨个说法。 虽说知道她们是在玩笑,因为能出府一趟,到郊外来玩耍实在不容易。 凑到一起就格外活泼,这般呼啦啦一下围了上来,叫瑞雪有些招架不住。 耳膜都要被她们给震裂了,眼见瑞雪已经被挤的站不稳了,人群里蹿出一个黑瘦的姑娘,挡在了瑞雪的面前。 正是许久没见过的顾晶珏,她衣裳简约,也没带什么首饰,长臂一伸,就将围上来的姑娘推了回去。 “你们是想将她吃了不成,陆姑娘最近辛苦,宁王妃给她留好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们眼红个什么劲啊。” 顾晶珏说的十分认真,压下了姑娘们起哄玩闹的声响,算是替瑞雪解了围。 但瑞雪知道女孩子们没什么恶意,顾晶珏这般替她出头,到会被姑娘们笑话小家子气,开不得玩笑。 果然大家退了开来,送了顾晶珏不少白眼。 她本就是后来的,与这些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贵女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虽说不至于受她们排挤,但一直努力的想要融入她们,却叫有些自命清高的女孩子有些瞧不上。 这会不合时宜的胡乱说话,便叫人心生厌烦了。 顾晶珏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过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转身朝瑞雪眨眨眼:“你没事吧。” 瑞雪感激的摇了摇头:“没事。”看了眼已经散开凑在一处说悄悄话的姑娘们,有些同情的问顾晶珏:“你呢,不要紧吧。” 顾晶珏不在意的笑笑:“习惯了,无所谓的。” 自从齐齐鲁那日与瑞雪他们说,忽悠了顾晶珏之后,她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齐齐鲁说,顾晶珏去找过他几次,都被自己躲开了。 想必顾晶珏也知道齐齐鲁骗了她,她也并未声张。 今日突然跳出来为瑞雪说话,是瑞雪没想到的。 怀玉交往的贵妇里,并没有顾氏的夫人,也不知这顾晶珏今日又不请自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瑞雪从来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但有些人和事,由不得她要想的多些,复杂些。 顾晶珏见陆蓉娘和孙沐晴一左一右的挽着瑞雪,很识相的退到了一边。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想要加入女孩子们的对话中。 蓉娘拉着瑞雪非要现在就去看小马,踏出遮阳棚子的时候,瑞雪回头见顾晶珏孤零零的站在那处,着实有些可怜。 三人离人群远了些,蓉娘和孙沐晴也放慢了脚步,并不像拉她出来时那样着急了。 瑞雪甩开两人挽着自己的手,终于得了一丝喘息。 “说吧,将我拖出来,是要说什么。” 孙沐晴支支吾吾,蓉娘抬头看云,显然两人都不愿意先开口。 “不说我可走了,今日事情多着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蓉娘开了口。 “我们今年不想以家族的名义参加比赛了,姐妹们为了北境善堂的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好容易聚在一处,不想因为比赛的事坏了情谊。” 瑞雪皱了眉:“比赛是比赛,情谊是情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你们许多家族之间不对付,我看也没影响大家交往啊。” “绾绾你不知道,这事复杂着呢,我们自己当然好说,但与家族扯上关系,上了赛场就由不得我们了。”孙沐晴急急的开口道。 “而且我们若以家族的名义出战,所得的奖励银钱,可一分都落不到我们手里。” 瑞雪听懂了:“你们是想自己组队参加比赛,无论到最后谁赢,这些奖金都是你们共同获取的,凑在一起做事?” 蓉娘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挺好啊,我赞成,干嘛吞吞吐吐的不直接说。” “我们没资格申请组队啊,全是家里安排好的,如今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蓉娘慎重的握住了瑞雪的手,眼里满是希望。 瑞雪有些迟疑,“我?” “对呀,就是你。”孙沐晴也上前握住了瑞雪的手。 “宁王府还没有组过球队吧,你以宁王府的名义组一直球队,待比赛时,我们肯定会让你赢的。” 瑞雪瞪大了眼,这是要打假赛啊,这些女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参赛的队伍何其多,谁能保证别的队伍不想赢呢,这风险也太高了。 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身败名裂直接社死。 两人见瑞雪有犹豫的神色,忙出言解释。 “又不是要你打所有赛事,就是以我们这些贵女为首的比赛,往年都当观赏节目来耍的,皇后娘娘会拿些彩头来火热气氛。” 话落指了指热闹的贵妇那边:“真正的赛事,在那边,各府的主母操持着呢,我们这些就是小打小闹,你不用担心。” 瑞雪点了点头,这么说她就放心多了,宁王府组个队伍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到时我是不是也要上场比赛?” “那是自然,我们也会在啊,肯定会让你赢的。你放心就是。” 瑞雪有些头皮发麻,她连马都不会骑,更别说打马球了。 十分苦恼的问道:“我能不上吗。” “不能。”蓉娘与孙沐晴异口同声的道。 “你怕什么呀,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你想想,鸽子蛋那么大的夜明珠,能值多少银子,能盖多少座善堂。” 蓉娘循循善诱,开始给瑞雪画饼。 孙沐晴听出了瑞雪言语里的抗拒,她知道瑞雪不是在抗拒她们想出的这个办法。 “绾绾,你该不会是不能骑马吧。” 瑞雪有些难为情,嘿嘿一笑:“我就是不会骑马,更不会打马球。” 两人都有些吃惊,大岚虽不尚武,但高门大户里无论男女,骑射六艺都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瑞雪连马都不会骑,这这么可能。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玩的开心 蓉娘笑的很大声,终于有她不会的了,这可真是新发现。 “没关系,我和沐晴可以教你,现在开始学也来的急。反正上了赛场,只要你不从马上跌下来,总是会赢的。” 瑞雪的脸皱了起来,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她为了这群女孩子,付出的可真是太多了。 三人说着话,蓉娘就拉着瑞雪往后面的马棚里去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一定教会你骑马。” 瑞雪是喜欢动物的,看着高大健壮的马匹,也心生喜爱。 可要让她骑上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本能的恐惧,不敢上前。 蓉娘看着娇娇弱弱的,骑马的技术却是一流。 挑了匹看上去很温顺的马匹,牵出了畜棚,让瑞雪先牵着它在附近走走,加深一下默契。 自己则与孙沐晴上了高头大马,在围栏里小跑了起来,两人都穿着裙装,还是侧身坐在马鞍上的。 看上去有些危险,但她们却玩的很是开心。 不时就一前一后的从瑞雪身边经过,说些骑乘的技巧。 瑞雪牵着马溜了两圈,终于觉得没那么怕了,想着是不是可以试着骑一骑。 却被催马赶来的孙沐晴告知,还要给马儿刷毛喂食,进一步增进彼此之间的信任才行。 瑞雪怀疑这两个人在戏耍自己,可她们说的话好像又有点道理。 苦与自己没有证据,也不能拿她们如何,小小的马场上,洋溢着女孩的说笑声。 等瑞雪终于敢用手给马儿喂果子吃的时候,有几个换好骑装的女孩子,也跑过来凑热闹了。 瑞雪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不会骑马这事,毕竟答应了蓉娘要打假赛,不好让大家知道自己这么菜,怪丢人的。 自己毕竟是促成这件事的人,刚好有了借口丢开缰绳,照顾今日过来的女孩子们玩的开心。 怀玉那边进行的也很顺利。 昨日就说好了,今日将小桃小杏,谷廉小六借给怀玉使唤。 如今四人都换上了特别定制的骑装,男俊女靓的骑着北境来的好马,在场中间表演马术。 一是为了调解气氛,二是为了方便贵人们进行挑选。 不得不说这一招格外好使,只是看表演都叫人赏心悦目了。 到了竞价的环节,那价格更是蹭蹭蹭的往上飙升。 怀玉笑的见牙不见眼,不住的叮嘱,理性消费,理性消费。 后面还有好的,今日只是热热场,不要一次把钱花完了,后面再遇到好的拿不出银子。 有太太打趣道:“夏怀玉,你看不起谁呢,有好东西只管拿出来,平日想花钱都没处花去,今日不花个痛快,对不起你这一番操持。” 经过马场管事的精心挑选,今日能拿出来拍卖的也就十多匹,不到一个上午,就卖完了。 贵妇们意犹未尽,仍觉得不太过瘾,整日困与宅院,少有能不必端着,出来放松的时候。 即便拍卖已经结束了,仍然迟迟不愿意离开,或坐在一处说笑,或品尝北境那边的特色美食。 有仆从来报,说是跟来的小姐们在那头骑马玩耍,这边的夫人们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青葱岁月一去不返,但谁也没说上了岁数,就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活的开心些吧。 一位泼辣的夫人站起身来。 “去把那些小崽子们叫来,今日说什么也要比上一场。” 话落点了几位夫人:“你们来不来,未出嫁时,咱们可还没分出胜负呢。” 她这么一说,未离开的夫人们立即来了精神,吵嚷着要下场玩玩。 她们花重金买下的马匹,说什么也要骑上感受感受才行。 怀玉自然有求必应,毕竟这生意还要继续做呢。 趁夫人们去换骑装的空档,迅速划了一个简易的球场出来。 等夫人和小姐们都准备妥当,球场裁判和应急的救护人员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附近村庄的百姓,一早就发现城里的豪华车驾一辆辆的往这边来,如今又是农闲,不少人都拖家带口的跑来瞧热闹。 先前惧怕城里的贵人,不敢靠的太近,瑞雪也交代过马场的伙计,只要他们不乱来,尽量对人客气些。 这会子正事都办完了,既然是比赛,若是没有观众,也少了许多乐趣。 索性放了百姓们进来,给这些太太小姐们加油助威。 既然是比赛,若没有彩头就无趣了,怀玉大手一挥,从今日的进项里,拿出一百两作为奖金。 这一下又激的双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太太们自然不在乎这一百两,不过是想下场玩玩。 小姐们这边对那一百两可是十分眼馋的,为了给她们共同的事业添砖加瓦,这一百两她们必须拿下。 哨声一响,两边就动了起来。 这是瑞雪第一次观看马球这项运动,什么规则,技巧,在瑞雪的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好。 只觉得骑在马上拦截,击球,奔跑的小姐太太们,即潇洒又肆意,激烈程度不足,但观赏性极强。 场中那颗木球,每一次被传递,击打,都会引来场边百姓的欢呼与叫好声。 姑娘们意气风发,太太们老当益壮,你来我往间,比分咬的很紧。 上半场结束时,蓉娘她们以两分的差距落败,却丝毫也没有影响到她们已经被点燃的斗志。 相互打着气,去场边休息,讨论下半场的战术。 瑞雪扯了扯小杏:“快将糖水给她们送过去,得补充一下体力。” 话落跟着小杏,往蓉娘她们那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老钱的声音:“机会难得,错过可惜,多少不限,赶紧下注了啊。” 脚步一顿,差点撞到朝老钱围拢过去的男男女女。 又来,这老钱,还真是一个铜板都不愿意放过的主,逮着机会就要坐庄开盘。 小桃听见声音,伸长了脖子往老钱那边观瞧。 瑞雪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提着的糖水。 “去吧,少买些,当心血本无归。” “小姐~!”小桃嘤咛一声,小跑着往那头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球赛 小杏瞪她一眼,扭头对瑞雪说道:“小姐你也太惯着她了。” “不妨事,老钱在呢,她吃不了亏。你要不要也去下几注试试手气。” 小杏摇摇头:“我没她那爱好,小姐也不该太纵着她了。” 瑞雪笑着点头:“好回头我说说她,太过痴迷了是有些不太好。” 两人走到蓉娘他们休息的区域,便瞧见蓉娘板着脸在训斥一个女孩子。 “赛场无大小,你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这么多人呢。原是你主动要去防守你母亲的,我怎么见你拦也不敢拦她。你这般下去咱们能赢才有鬼了。” 女孩垂着头想辩解,想想确实是自己不敢与母亲争抢,才害的大家丢了分。 一时生气,跺着脚说道:“我有什么办法,那是我阿娘啊。实在不行换人吧。她瞧出我这的破绽,下半场不会手下留情的。我左右防不住她,还是别让我上了。” “已经打到现在了,上那再找人替你,换位置吧,你守门去。”蓉娘有些气恼,语气也比往常强硬了许多。 瑞雪招呼大家过来喝甜汤,见那女孩子是真的有些怕了。 大约是怕在场上再与她母亲对上,依旧没勇气去争抢,若因为她输了比赛,会被姐妹们埋怨。 凑到瑞雪身边摇了摇她的手臂:“宁王妃,你帮我说说话呀,我真不能再上了,不然你替我好了。” 瑞雪急忙摆手,她连马都没骑过,怎么敢上场比赛。 蓉娘放下碗,朝两人看来:“你找她也没用,若是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你以后怎么办?” “我这是知难而退,为你们增加胜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两人相互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个赶鸭子上架,一个拼命撤退。 这般下去,即便那女孩上了场,也不能全力以赴的比赛了,心里有疙瘩,也发挥不出什么水平。 瑞雪想劝蓉娘换人,抬头瞧见顾晶珏孤零零的扶着栏杆在看马。 忙扯了扯蓉娘说道:“你这般逼着她上了场,到时候失误只会更多。她不想打了,就歇着呗,叫顾晶珏替她。” 蓉娘顺着瑞雪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行不行啊,没有一起玩过,能不能配合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爹可是参将,马上的功夫不会差的。” 话落瑞雪拉着蓉娘朝顾晶珏走去,准备说服她加入比赛。 顾晶珏有些吃惊,今日朝瑞雪示好的举动,弄巧成拙,害的她被女孩们排挤。 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弥补。 只能等时间慢慢过去,大伙慢慢忘了这事,她才好再去与她们套近乎了。 这会蓉娘亲自来请,邀她加入,顾晶珏自然不会拒绝。 收起裙摆,扎紧袖子,便一口答应下来。 蓉娘看了看跃跃欲试的顾晶珏,微微皱了皱眉。 衣裳也没换,球具也没准备,这般上场到底行不行啊。 眼见下半场就要开场了,在讲究那些也来不及了。 一边小声与顾晶珏交代上场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一边与瑞雪一起动手,替她整理衣裳。 被替换下场的姑娘也跑过来帮忙,拆下头上裹发的布巾,帮顾晶珏将头发裹紧。 与她说了几句自己所骑那匹马的脾性,还有自家阿娘惯用的小动作。 顾晶珏一一记下,点头答应,笑容爽朗,牙齿洁白,上马前感激的朝瑞雪点头。 她知道若没有瑞雪,这些女孩子绝不会关注她,在意她的,瑞雪给了她机会,她没理由不牢牢抓住。 下半场的哨声一响,小桃也下完注回来了,眼睛紧紧盯着场上的动向,激动的恨不能自己上场比赛。 双方的比分咬的很紧,但突然上场的顾晶珏成了这场比赛的变数。 无论是马术还是球技,顾晶珏都是顶尖的存在。 刚上场的时候,因为没与蓉娘她们一起玩过,出现了几次失误,慢慢的便越来越默契了。 身为队长的蓉娘,原本安排调度,发现顾晶珏比她强的多,主动让出了位置。 一直伴在顾晶珏左右,配合她防守,抢断,拦截,朝对方的球门冲去。 没一次进球,都会引来场边或兴奋,或沮丧的呼喊声。 这场球赛的输赢,不但关系到那一百两彩头的归属,也关系到场外观众下注的收益。 以至于这下半场的比赛,激烈程度也提升了一个档次。 好在怀玉提前安排,有马场的师父在场上时刻注意她们的安全。 小摩擦是有一些,但坠马,碰撞之类的大意外倒是没有出现过。 太太组的体力精力,毕竟比不上蓉娘她们这些年轻人,临近结束的时候,比分慢慢拉开差距。 眼看胜利在望,女孩子们也不由的兴奋起来,骑马在场上奔跑跳跃,一点不显疲累。 结束的哨声响起,蓉娘她们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比赛,凑在一处欢呼雀跃。 场外没能上场的小姐妹们也与有荣焉,抱在一处庆祝胜利。 太太们均累的气喘吁吁,翻身下马前去休息,她们对输赢并不在意,今日是真的玩的很开心。 偶尔这样挥洒汗水和体力,到叫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身心,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所以瑞雪再看这些贵妇太太的时候,便觉得她们与往日不同了。 原本客套,端庄的笑容,此时看着格外真诚,谈笑的声音都比平日里爽朗了许多。 怀玉像模像样的给女孩子们颁了奖。 有太太打趣道:“一百两可不少呢,你们这些皮猴子,准备拿这些钱买什么好东西?” 女孩们默契的闭了嘴,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人群里站出一个姑娘:“这钱可是我们赢的,我们自有用处,阿娘就不要乱打听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左不过就是吃喝玩乐,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眼看日头偏西,热闹的一天就要结束了。 瑞雪跟着怀玉,一一送她们离开,明天修整一日,后面这样的热闹还会继续。 送走最后一位夫人,怀玉也准备赶回京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敢要吗 瑞雪上前拉住了怀玉:“大娘子,你这般来回奔波,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不如去我庄上休息,我这几日都在的。” 怀玉有些犹豫:“相府怎么办,有些事必须得我回去才能处理。” “三五日的,能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你这般我实在有些担心。”瑞雪继续劝道。 怀玉这股子女强人的劲头,实在让瑞雪不落忍。 她身体本就亏损严重,如今还没有万千恢复,整日这样连轴转,瑞雪总觉得自己在压榨怀玉。 怀玉想了想,“行,但我今日还是得回去一趟。把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免得相爷挑刺,有些事情,还是得打着相府的名头才好办,我不能完全不理会蒋淮的态度。” 瑞雪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大娘子,其实蒋瑞芸不笨的,以前大约是被她小娘给带歪了些,你若能将她调教过来,在府里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怀玉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好,我心里有数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见。” 目送怀玉的马车走远,瑞雪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见着赵丰年。 回头见小六和小桃拉拉扯扯的朝这边来,想是小桃领了下注的银子,两人在算旧账呢。 瑞雪打开怀玉走前留给她的荷包,里面放着八两银子。 这是他们四人今日表演马术,怀玉给的红包。 谷廉去送怀玉还没回来,瑞雪怕自己忘了这事,便将荷包递给了小杏。 “一人二两,拿去分了吧,今日辛苦你们了。” 小杏推脱不要,嘴角还是挂上了笑容。 “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哪能还要大娘子的红包,小姐替我们收着吧。” 瑞雪还是把荷包塞进了小杏的手里。 “别跟我假客气,我老早就对你们说过,爱钱并不可耻,只要取之有道,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你们劳动所得,该收就一定要收,该要就一定得要。” 小杏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这钱拿的烫手。 她是小姐的婢女,做这些事该是应当应分的,只是骑了骑马,小姐就要付银子给他们,总觉得这事匪夷所思。 瑞雪看出小杏还有顾虑:“别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外面如何我管不着,但在我这里,我希望你们不要自贱身份,堂堂正正的工作赚钱,以后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小杏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瑞雪这番话,与长久以来被人灌输进脑海里的那些标准不同。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对的。 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她的主人,为什么她说出的话,却与那些告诉她要一辈子忠于主人,服从主人,保护主人的话截然不同。 不等她分出个高低对错,小桃便上前揽住了她。 “发什么呆啊,快走吧,小姐准备回庄上了。” 小杏捏了捏红包,抬脚跟了上去,见瑞雪正在马车前与惊风说话。 便拉住小桃问道:“若是今日表演马术,大娘子给钱,你要是不要。” “自然是要了,谁会嫌钱烧手啊。” “若是小姐给呢。”小杏又问。 小桃挠了挠头:“也要,小姐说过,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咱们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得到报酬才是正确的事。” 小杏咬了咬牙,还是将荷包拿了出来,“一人二两,敢要吗。” 小桃的眼睛都亮了,伸手去拿,还没摸到荷包,又收了回来。 有些疑惑的问道:“真的假的,这也太多了,只上午骑了个马,就给二两。赶上我半年月钱了,真给啊。” “钱都在这了,还能有假。小姐说这是我们该得的,可我总觉得这钱我们不该拿。谷廉和小六就算了,咱两可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平日里吃穿不愁,还发月钱,今日只是做了这点事,就拿二两银子,这事太不真实了。” 眼见瑞雪上了马车,小桃扯了一把还在纠结的小杏。 “先别想了,回去再说。” 惊风目送瑞雪的马车走远,这才转身朝马场角落的一处工棚走去。 棚子里,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正坐在赵丰年的下首,与他说着什么。 宋时渺一身红衣,敲着二郎腿,与马场的管事,交代马场地契的事。 惊风敲门进屋,赵丰年便朝他看了过来。 “王妃已经回去了,并未多问,只叫我叮嘱将军按时吃药。说她这几日会很忙,叫将军好好照顾自己。若是,若是……” 瑞雪的叮嘱显然还有后半句,只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惊风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赵丰年耳根一热,想到瑞雪那些稀奇古怪折磨人的法子,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剩下的话不必说了。” 宋时渺被惊风的话给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别呀,惊风还没说完呢,你能知道什么。” 扭头对惊风说道:“若是什么,你接着说啊。” 惊风脖子一耿:“将军知道就行了,你若想知道,自己问王妃去。” “好啊。”宋时渺不怕死的回到,起身抓起放在一旁的大氅就要出门。 回头对面色不善的赵丰年说道:“正好将马场的地契给她送过去,谈谈合作的事。反正这事你也帮不上忙,我便替你办了吧。” 赵丰年有些坐不住了,他怕宋时渺放浪的性子,惹的瑞雪不高兴。 这人没个正形,赵丰年不想他与瑞雪多接触。 “谁允你先走,北境的事,还没说完呢,地契我会给她的,马场的事不用你操心。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宋时渺鼻子出气,并不理会赵丰年。 “北境不是有你们,轮的到我发表意见?马场这边扩大经营的事,你们谁有我懂。既然决定了要当成营生来做,自然是我来操持比较合适。” 宋时渺这话,赵丰年无法反驳,在经营这方面,他确实比不上宋时渺。 宋时渺正了神色:“我不会拿这些事玩笑的,你还不了解我吗。你专心解决北境的麻烦,其他的事,不要操心了。” 话落系好大氅,骑马朝瑞雪的庄子赶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了大局 宋时渺走后,赵丰年的注意力便落回大汉的身上。 这是他北境的一个副将,驻地离赵丰年的主营有一段距离。 也不知因为什么,前阵子接到了京都发去让他回来述职的公文。 又赶上北境的雪灾,思虑再三,便先混在瑞雪返回京都的商队里提前回来了。 因为是悄悄回来,并没有惊动关注北境动向的那些人。 到达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赵丰年。 昨日赵丰年刚与瑞雪离开宁王府,他便后脚找了过去,自然是没见到人。 骨玉通知了宋时渺,为了避开眼线,才在今日下午,来了马场见赵丰年。 别人他不能肯定,但他自己心里明白。 召他们这些副将回来,肯定是圣上已经想好要对北境重新部署了。 无论是整编还是调换,他都不会背叛赵丰年的。 宁王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军事方面,却有着常人难及的智谋与勇猛。 北境离不开赵丰年,大岚也是一样。 他若还是继续在北境带兵,有些事就不得不现在做出选择。 这次来京都,他还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当面告诉赵丰年。 去年与北阙那场大战,受伤的不止赵丰年。 北阙的金帐大汗伤的比赵丰年更重,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叫赵丰年带走了北阙的小王子。 两国也不会快速的就签订了停战的协议,这大半年,北境难得的没像以前那样打的不可开交。 两国似乎都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但这些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因为大汗的伤势,身体每况愈下,对北阙的控制也有所松懈。 北阙本来就是由数个游牧部族整合起来的政权。 虽说各个勇猛善战,但争强斗狠的性格也促使他们,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团结一心。 往往是谁厉害谁说了算,部族与部族之间,也会为了牧场,地盘之类的事情发生一些摩擦。 若是没有外部的干预,这些摩擦都能导致这些狂放不羁的北阙人,自己内部争斗起来。 能让他们放下这些私怨的,是对大岚肥沃土地的觊觎和不间断的挑衅。 如此这般,才能暂时的将这些谁也不服谁的部族捆绑在一起。 为同一个目标努力一下,若不是有地盘最大,骑兵最多的金帐大汗压着。 时不时的就要找事,与镇守在北境的赵丰年打上一场,他们北阙内部早就分崩离析,各自为战了。 北阙没有一个系统稳定的职能机构,完全就是凭着大汗的个人魅力和人脉关系绑定在一起的。 有共同目标和利益的时候还好,一旦这些不存在了,北阙的政权就很容易崩塌。 各个部族之间,实力相当的,大约是谁也不服谁的,明面是是一个联盟,暗地里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签了停战的协议,大仗没有,小股的骑兵袭扰却从未间断的原因。 北境的战线很长,山林河流连绵,地形相当复杂。 大汗也没办法管理好所有部族,所以那样小规模对大岚北境的劫掠也就成了常态。 京都的许多人并不在乎,也不知他们是不知道北阙这样的状况,还是知道,也只觉得问题不大,不想理会。 明明都是大岚的百姓,可只隔着一片山水,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这大半年来,从北阙内部传出消息,金帐大汗的身体每况愈下。 许多追随他的大型部族,也对他与大岚签订停战协议多有怨言。 今年的雪灾又比往年来的早,且更为严重。 今秋又因为没有组织大规模的抢掠,使得因为灾情而引发的问题更为严峻。 许多人都把怨愤情绪,发泄在了大汗的身上,这也使的他对北阙的掌控越发乏力。 虽说北阙内乱,对大岚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北境却不是。 各部族间若展开混战,首先遭殃的就是北境的百姓,他们会更加频繁的被劫掠。 生产生活的各种资源,甚至包括人,都会被抢去充当战争的炮灰。 圣上并非不知道北境如今的状况,这些是赵丰年老早就预见的事。 他还没从北境回来的时候,就几次与圣上说明过。 只是圣上一直没有提出过什么明确的举措来应对,仿佛为了大局,北阙的百姓是可以被牺牲的。 赵丰年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一直在暗中为北境的安稳筹谋。 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灾情,会让北阙的这种状况提前爆发。 想到瑞雪派去北阙的商队,但愿那些救命的粮草,能拖延一阵。 起身吩咐回来的副将好好休息,尽快去宫里复命。 又叫惊风写了一封加急的书信,送回北境,务必护好瑞雪的商队,确保他们与北阙的交易能顺利进行。 还重新部署了边境上的巡防,一旦北阙开始内斗,他们必须保护好边境上的百姓。 安排完这些,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出了工棚,赵丰年翻身上马,朝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走到岔路上,忽然勒住了缰绳。 惊风回头问道:“将军,怎么了?” 赵丰年调转马头:“去庄上吧,有些事还要与宋时渺交代。” 惊风嘴角微微翘起,心道,想见王妃就直说呗,扯什么宋时渺啊,我又不会笑话你。 轻咳了一声应道:“好,将军跟紧了。” 庄上的小花厅里,瑞雪捧着宋时渺送来的马场地契,笑的见牙不见眼。 频频称赞宋时渺办事利落,两人谈的很愉快,很快就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宋时渺甚至没看瑞雪递来的企划书,就大概猜到了瑞雪想在马场上经营的那些项目。 又一个经商天才,走进的瑞雪的朋友圈。 以前怎么没发现,宋时渺是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人。 赵丰年的身边有这样一个财神爷,却混到差点连饭都吃不上的境地,也是有够奇葩的。 他是有多不喜欢经商赚钱这些俗务,才会把宁王府这样的宅邸,经营的连鬼宅都不如的。 瑞雪很喜欢与宋时渺这样博学多才,又没什么架子的人交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启蒙 两人相谈甚欢,话题也从对马场的经营,变成了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瑞雪也从宋时渺的嘴里,知道了更多有关赵丰年的事情。 不禁为他坎坷的身世,和如今的状况更添了一丝心疼与担忧。 原本和谐的气氛,被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小花厅的赵丰年打破了。 他抖了抖披风上的寒霜,直径朝宋时渺走去。 “你怎么还没走。” 瑞雪起身去迎,还未走近,便感受到赵丰年身上比屋外的风还要冷上几分的气息。 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一天没见,这是谁又把他给惹了。 “王爷回来了,晚饭吃过了吗。我去给你端来。” 赵丰年转头朝向瑞雪,立马换了态度,声音都软了几分。 “好,辛苦王妃了。” 瑞雪愣了一瞬,小伙子还有两幅面孔呢,看样子惹毛他的人并不是自己。 回头看了眼不着四六的宋时渺,怎的这人也是变幻莫测的。 刚才与自己交谈时,明明很正经,赵丰年一来就换了副面孔。 真够叫人捉摸不透的,你两斗吧,我先撤了。 路过惊风时,以眼神示意,想知道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仇怨,怎么每次见面,都像是马上要炸了一般。 惊风早就见怪不怪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还贴心的替瑞雪开了门。 瑞雪去厨房给两人准备宵夜,瞧见小桃和小杏在廊檐下围着火盆说悄悄话。 见她过来,立马闭了嘴跟上来,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一般。 戳了戳挽着她的小桃:“刚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叫我也听听呀。” 小桃闭紧了嘴巴,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更叫瑞雪好奇了。 “小杏你说。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啊。” “呐。”小杏将装着八两银子的荷包又塞到了瑞雪的手里。 “还不就因为这些银子的事,我和小桃实在不能要,还是交给小姐收着吧。” 瑞雪闻言也不想在劝,观念的转变总要一点点来才行。 不过是劳动所得的二两银子,就叫这两个女孩子纠结了这么长时间。 以后她还会干更多异想天开,大逆不道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吓坏这两个女孩子。 瑞雪颠了颠荷包,打开来取出四两。 “行吧,你两的我先替你们收着,赞多了好给你们置办嫁妆。小六和谷廉的还是给他们自己处置吧。” 小杏终于松了口气,小桃也裂开嘴笑了起来。 摇了摇瑞雪的胳膊:“小姐给我吧,我哥的我替他收着就成,小六的我回头给他。” 瑞雪转头就将钱塞到了小杏的手里:“小杏办事我放心。” 捏了捏小桃垮下的脸:“你可给我收敛些,我听说你拿了人小六不少钱,他一个苦哈哈的大头兵,若不是来我跟前当护卫,能拿些月钱,平日买双鞋都要算计,你怎么忍心坑他的钱。” 小桃嘟着嘴:“小姐,我哪有,明明是他打赌输给我的。” 说道打赌,瑞雪想起小杏今日的抱怨。 “对了,赌博的事你也不要太热衷了,逢年过节自己人玩玩我不反对,你若管不住自己,总想去赌,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小桃点头应是:“我知道了小姐,以后指定收敛。” “信你这回。”瑞雪点了点小桃的脑门,接着说道:“今日赢了钱吧,你也太财迷了,赶紧把人小六的钱还给人家去。在让我听到你欺负小六,我不管你,王爷都该管你了。” 小桃缩了缩脖子,点头答应。 三人进了厨房,瑞雪手脚麻利的给赵丰年和宋时渺准备宵夜。 也不知是不是瑞雪的话有些重了,小桃埋头干活,不如往日活泼话多了。 花厅里,宋时渺与赵丰年针锋相对。 宋时渺晃着二郎腿,嬉皮笑脸的说道。 “没想到你这铁树开了花,还挺护食啊。我不过与她谈笑几句,你就急着跑来了,怎么怕我将她拐走了不成。” 赵丰年抬脚就朝宋时渺的小腿上踢去。 宋时渺急忙躲开,嘴上也不消停:“呦,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赵丰年也不与他废话,抬脚又踢,他心里乱的很,听不得宋时渺拿瑞雪与他玩笑。 宋时渺被逼的没办法,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三两步便躲到了惊风身后,继续嘲讽。 “也是,你这么个又冰又木的人,开了窍也不见得就招人喜欢。我若是她也不爱搭理你。” 惊风不想搅合进这场乱战,身子一低,赵丰年袭来的手掌,便擦着他的侧脸搭在了宋时渺的肩头。 宋时渺自知不敌赵丰年,也没想要与他切磋。 忙大声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若大方承认,我还能教你两招。” 赵丰年不为所动,眼看宋时渺就要被拿下了。 急的他忙提高了声量:“松手,快松手,你还想不想与她好好过了?真舍得离开京都,就对她放手吗?” 想到不远的将来,要与那个云朵一样的女孩子分开,赵丰年的心便有些抽痛。 这段时间许多陌生的情感,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多半都是与瑞雪有关的。 有些他能控制,有些他却不想控制。 喜悦也好,疑惑也罢,他找不到人倾诉,自己也想不明白,这让他有些暴躁,有些不能自控。 就像现在,他想将这些自己理不出头绪的混乱情绪,发泄在宋时渺这个与他最亲近的人身上。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 感觉到赵丰年的手慢慢卸了力道,宋时渺扭身朝后退了几步。 早看出这小子不对劲了,原来真的是因为情感上的困惑。 他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媳妇替他接回来了,如今夫妻相处,也要他来指导吗。 赵丰年轻哼一声,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说有法子吗,可以开始讲了。 宋时渺弹了弹衣衫,瞧见赵丰年那副傲娇的样子便有些来气。 求人还不给好脸色,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认命的在赵丰年旁边坐了下来,开启新一轮的教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干嘛不早说 瑞雪收拾好了饭菜,由小六端着送去花厅。 刚好遇上从城里回来的谷廉,招呼他去厨房吃点热的早些休息。 谷廉点头应是,进了厨房,蹲在灶边烤火。 小杏从荷包里拿出银子,递给谷廉:“拿去吧,大娘子赏的。” 谷廉迟疑片刻,不敢伸手去接:“什么意思?干嘛给我银子。” 小桃撂下刷洗的碗筷,扑向谷廉,去接小杏手里的银子,却被小杏闪身躲过。 “给你,你就拿着啊,你不要我替你收着好了。”话落又朝小杏伸出了手。 谷廉抬手便朝小杏的手掌拍去:“你最近怎么回事,掉钱眼里了,什么钱都想要。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钱。” 小杏将这二两银子的事给谷廉解释了一番。 谷廉也推脱不要,让瑞雪替他收着,小桃老大不高兴的撅着嘴,把谷廉好一通埋怨。 小杏也觉出不对劲来,小桃并不是眼皮子浅,特别在意银钱的人。 但她最近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平日里节俭些到也正常。 可迷上赌博,到处搜刮银钱,跟个铁公鸡似的硬是一毛不拔了,头油用完了都舍不得买新的。 正好这会瑞雪不在,她得好好审审小桃,必须搞清楚这丫头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与谷廉使了眼色,两人便将小桃给按住了。 “你今日不说清楚,最近为什么贪财,我可不会放你。连小姐都知道你哄骗小六了,你是真想过几日,王爷叫你去问话吗?” 谷廉与小桃打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一双大手,捏的小桃吱哇乱叫。 “你轻点,轻点,我就是想攒钱,没别的目的。小六他运气不好总输给我,这事怎么能怪我,我又没逼着他与我赌。” 小杏才不信她的鬼话,一把从小桃的腰间夺过她的荷包,颠在手里。 “每日晚间睡觉前,你都要数一边荷包里的银子。这可是你最近才有的习惯,你若不说实话,这些钱我可替你保管了。” 钱包被人夺去,小桃有些急了,偏挣脱不开谷廉的控制。 眼泪汪汪的开始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动我的钱呀,我好容易才攒起来的。” 谷廉手上微微放松:“这才对嘛,不然我告诉阿爹你最近迷上赌博,看他怎么收拾你。” 小桃挣脱了谷廉的控制,抬手去抢小杏手里的荷包。 捂在怀里,后退了几步,可怜巴巴的说道。 “这也不是我的钱,是我攒来还给小姐的。之前因为我丢了八两银子,小杏你记得吧。害小姐把耳铛都拿去当了,那可是小姐很喜欢的一副耳铛。我得攒钱把它赎回来。” 小杏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会事,你干嘛不早说,那次丢钱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与你一起攒不就是了。” 小桃瘪了瘪嘴:“哎呀,我怎么好意思,要不是我也不会丢那么些银子。” 谷廉张了张嘴:“你可真能惹祸,八两银子,说丢就丢。我看你攒到什么时候去。对了,你自己惹的祸,干嘛总坑人小六。” 说道小六,小桃便理直气壮起来。 “我丢的那些银子,就是被小六捡到的,荷包还在他手上呢,他们把银子花了,我不坑他坑谁。多少也得给我还回来一些吧。” 谷廉皱了皱眉:“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小六从来没与我说过呀。” “心虚不敢说呗,八两银子呢,眼都没眨就花没了。”小桃说着,打开荷包数银子,生怕少了一个铜板。 “不能够啊,小六不是那样的人,在府里捡了东西,他怎么可能不交给管事。” “有什么不能够的,那钱是小姐嫁来宁王府之前丢的。”小桃嘴太快,说完才捂住自己的嘴,发觉说错话了。 小姐叮嘱过,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出嫁之前溜出过相府的事。 谷廉顿了顿,上前直戳小桃的脑门。 “你这嘴,什么时候能有个把门的。什么事都敢往外说,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小桃有些惊恐的点着头,小姐就交代她这么一件事,她都办不好。 谷廉见她知错,便不在吓唬她:“钱的事,你别操心了,哥帮你想办法。赌博千万不能在沾了,叫阿爹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小杏也拿出自己的荷包递给小桃:“我与你一起攒吧,丢钱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攒的你拿去,应该很快就能赎回小姐的耳铛了。” 小桃推拒一番,还是收了下来。又打起谷廉那二两银子的注意。 谷廉没什么意见,最终那钱还是放进了小桃的荷包。 小六回来时,三人齐齐看向他的腰间。果然挂着一只女式的荷包。 谷廉也不废话,上前就抢,吓得小六捂着腰间就逃了出去。 他就知道这二两银子保不住,原以为会被小桃哄去,怎么这会变成谷廉上手抢了。 两人在庄上你追我赶的跑了好几圈,这才停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好好说话。 小六有些喘,一手捂着荷包,一手指着谷廉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打我的主意,被你妹欺负倒也罢了,怎么连你也开始不讲道理了。” 谷廉指了指小六捂着的荷包。 “谁打你主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荷包,我妹妹有个一样的,我想知道是不是她送你了。你若不是心虚跑什么。” 小六有些脸红,他当然希望小桃能给他送荷包了,但这个还真不是。 “我一进屋你们三个就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上来就要抢我的东西,我能不跑吗。” 话落解下腰间的荷包,朝谷廉丢了过去。 “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你妹妹的,这是我捡来的。” 知道谷廉并非要把他如何,这才朝谷廉走近了几步。 “那会我们正困难,老天爷就给掉银子了。勉强撑了几日,这荷包我就留下当纪念了。” 话落搓着下巴,想起捡钱那日,惊风的下巴还受了伤,说是被女人打的,该不会就是王妃和小桃她们吧。 终于破案了,这钱是王妃送来的,怪不得小桃总是坑自己呢。 真是的,干嘛不早说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技能 谷廉拿出荷包里的银子,取出二两,将剩下的丢了回去,还给小六。 “今日的红利钱,我们可都没好意思要,既然如今是一家人,你也不好搞特殊吧。这个我替你还回去好了。” 小六有些为难,好容易来次京都,还想攒些钱,等回北境的时候,买些好东西回去给弟妹们呢。 可谷廉说的也没错,这钱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拿,不过是骑了会马,白得一身新衣裳,再要钱是有些不像话。 委屈巴巴的接过荷包点了头:“谷廉,你妹妹哄走的那些钱,能不能多少还我一些,我听说今日她下注赢了钱的。” 谷廉瞥他一眼:“你花了我们小姐八两银子,没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就不错了。还想让我妹还钱。” 小六有些理亏,怎么就偏偏捡到王妃的钱包呢,再说那些银子也不是他一个人花的,真要还钱,也该是将军还才对啊。 “那你们也不能逮住我一个人坑吧。” 谷廉嘿嘿一笑:“你不是最容易得手么。” 小六一时无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喝酒吃肉没他的份,还债倒是要他一个人抗。 不过捡个钱包而已,他招谁惹谁了。 谷廉扭头看他,一脸要死的模样,便不逗他了。 “哎呀,好了好了,与你玩笑的,看你那倒霉样。放心吧,这事都与你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在坑你了。” 小六感激的点了点头:“我信你,但你妹妹那边可说不好。” “放心吧,我罩你,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针对你了。不过你也要注意,最好别在她面前提钱的事。这荷包也别用了,免得她一看见就想起这事。” “对对对。”小六一边答应,一边将荷包揣进怀里,生怕再被人瞧见。 这事过去一段时间后,小六才后知后觉。 凭什么啊,自己没偷没抢,为什么要心虚呢,白白被谷廉又哄走二两银子,那会再想找他对峙,也来不及了。 自从马场的经营方案确定下来,瑞雪也变的格外忙碌。 一边要帮着怀玉处理拍卖的事,一边要开始扩大修整马场。 如今又入了冬,施工也变的困难,好在瑞雪是不缺人手的。 十八里铺的劳力,大多被调来帮忙,附近村子农闲的青壮也有过来赚工钱的。 虽说工程的进度慢了一些,但总体还算顺利。 赶去北境送粮草的商队陆陆续续的赶了回来,可售卖的马匹也越来越多。 隔天一次的拍卖,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京都贵圈的需求了。 前些天大多是京都贵妇和小姐们过来玩耍,慢慢的名声传了出去,各路的豪绅与贵公子也跑来这边凑热闹。 买不买马匹都是小事,交友玩耍才是真的。 客人来了也不能不接待,男宾多了怀玉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要说这真的是为赵丰年开拓人脉的好机会,可赵丰年根本不耐烦这些俗事。 别说叫他出来待客了,偶尔露面,也只是来找瑞雪说事。 有想凑上来想找他交谈的,都被赵丰年身上冷硬的气质给吓退了。 这么下去,赵丰年的口碑只会越来越差,这并不是瑞雪想见的。 只能叫来了宋时渺和骨玉,待宁王府招待这些男宾。 如此一来,宁王府里除了还在修缮的工人,如今又成了一栋荒宅。 马场一日比一日热闹,那日为女眷们规划出来的球场,片刻也没闲着。 虽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大多是公子少爷们随便玩玩,打发时间。 但只要上场,就总会有输赢,老钱设在场边的赌局,也一场都没落下。 从一张小桌,变成了一个棚子,连给他打下手的小厮都请了三五个。 来他这里下注的,有赛场上的亲友,有在马场工作的工人,还有跑来瞧热闹的百姓。 若是没有老钱这个摊子,马场这边的火热气氛大概要少一半。 果然比娱乐业更赚钱的非博彩业莫属了。 瑞雪没想到这次的场面会越铺越大,她也从来没有操持这种活动的经验。 原本想着从小圈子出发,一点点的慢慢扩大范围,她也能慢慢适应,慢慢学。 可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五六天而已,瑞雪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前期没有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人一多起来,就容易乱。 争斗吵闹的事情也时有发生,都是京都城里的贵人,大多谁也不服谁。 连劝架都要先查双方的身份,看看谁更不好得罪。 这日又有两位公子吵了起来,双方的家丁仆从都摆好了阵势,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群殴。 瑞雪觉得异常心累,两个都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 若是放在别处,爱打打,爱死死,瑞雪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偏偏是今日,偏偏是在她的地盘上,真闹出个好歹,她以后的买卖要怎么做。 揉着太阳穴,问事情的起因,听完后头更痛了。 约等于“你瞅啥!” “瞅你咋地!” “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然后双方就要干起来了。 瑞雪无奈的垂下手,抬头对谷廉说道:“去取一张好皮子来,让他们去球场上赛一场,谁赢了算谁的。” 谷廉点头应是,瑞雪接着说道:“叫夏管事和宋先生过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这事还没说完呢,另一件事就来了。 瑞雪招手让回事的小厮进来,看了眼在一旁算账的怀玉。 怀玉亦有所感,并不抬头,一边写画,一边对瑞雪说道。 “看我作何,你这不是处理的挺好吗。” 瑞雪知道怀玉是在锻炼她,会在一旁出言指点,但无论大事小情,都要她自己来做决定。 瑞雪虽疲惫,却也能咬牙坚持,她知道想多赚钱,想爬的高,这些技能就必须掌握。 世事难料,没人会等她慢慢学,慢慢来。 这是难关,未必不是机会,自己选的路,说什么也要坚持到底。 闲下来的时候,瑞雪也会想,自己应该是非常幸运的了。 有怀玉宋时渺这样的人帮衬,还有老钱厉羽他们支持。 自己若是不努力,实在对不起拥有的这些好资源。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献殷勤 刚处理好这边的事,骨玉和宋时渺便前后脚过来了。 他两倒是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疲累倦怠之色。 宋时渺毕竟是这种场合里的老油条了,来的客人,大多与他的云良阁有些交情。 有些事情,他出面就好说许多,当然也有上了头,不给他面子的情况发生。 但这些事,宋时渺也大多不会来找瑞雪商量,他与骨玉就能处理了。 今日实在是事情太多,宋时渺和骨玉,也分身乏术了。 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北境的马匹还有一部分再路上呢。 怎么说也得卖出去大半,才能盈利,马场的扩建和拓展,也需要用到银子。 所以着买卖还真的不能出问题,若是这里给来买卖赏玩的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后续的经营必定会受影响。 如今必须要搞一套方案出来了,不但要约束他们自己人,更要约束那些来马场的客人。 这不是什么三五天就会结束的宴会酒席,瑞雪想要长期经营下去,就必须立个规矩出来。 她是没有管理大型企业的经验,却也并不妨碍她从现在开始学起。 好在这里也不是现世,要不即便她有管理的经验,在这里大概也是用不上的。 瑞雪觉得,宋时渺经营着云良阁,怀玉操持着左相府,有他们两个的帮忙和教导,在结合一点她比较超前的经验和见识。 好好经营一分产业,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当她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在座的几人之后,几人都没有立刻答复瑞雪。 也不知他们是有什么顾虑,还是觉得瑞雪的想法太过超前了。 瑞雪想再问问,外头便有人又来回事了,打破了棚子里有些紧张的气氛。 宋时渺起身先一步离开,脸上带着些疑惑,扫了眼喝水润喉的瑞雪。 出了棚子,骨玉也跟了上来,犹豫着开口说道。 “我要不要提醒一下王妃,不好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宋时渺轻轻摇了摇头:“你家这个王妃,与普通女子可是不一样的。她不会被关在宁王府里,跟不会被谁困住,随她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骨玉快走两步,对宋时渺说道:“可那有主子亲自操持这些事的,这几天是实在没办法,咱们才过来帮忙的,长此以往不用干别的事了。她在京都的名声也会不好的。” “糊涂,你家那两个主子,那有一个是省心的,你看他两谁在乎那些虚名了。我只是有些搞不懂,她怎么会那么爱钱。” 骨玉腹诽一声,你不也一直很爱钱么。 “爱钱能有什么不好,宁王府不正缺钱么。只是王妃这般大张旗鼓的敛财,面上确实不好看。京都的那些名门望族,也没有像王妃这般亲自下场的。我觉得王妃先要学的,不是如何管理经营,是驭人。” 宋时渺“啧”了一声:“这不废话,你方才怎么不说。” “阁主都没发话,我插什么嘴。”骨玉小声嘀咕。 宋时渺一甩袖子,走快了两步:“先将眼前的事前度过去吧,过几日不忙了,我再与她好好聊聊。” 半下午的时候,热闹慢慢消散,宾客也陆续回城。 一辆豪华的车驾,却逆行而上,回城的车辆遇上之后,均放慢车速,靠边让行。 马场前接待客人的小厮,正要收工,见前来的马车纷纷上前恭迎。 瑞雪和怀玉刚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庄上休息,便有人来禀。 “夫人,王妃,相爷来了。” 瑞雪的脚步顿了顿,她实在不想见蒋淮。 可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情,迟早是要解决的。 再说人都追到这里来了,未免她这个渣爹暗中给她使绊子,不如当面说清楚的好。 怀玉倒是不显得意外,一副爱谁谁的模样,看了眼瑞雪,对小厮说道。 “将人安排在何处了?前面带路吧。” 想了想又对瑞雪说道:“绾绾若是不想见他,就不必去了,我能应付。” 瑞雪上前挽住了怀玉的胳膊:“迟早的事,且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两人跟着小厮,一路到了一座待客的帐子前。 只见上首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普通。 他边上坐着个与他差不多打扮,看上去小一些的男孩,两人像是兄弟。 站在他们身后的侍卫,有一个腰间挂着佩剑,皮肤略黑,身材高挑的,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瑞雪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身为左相的蒋淮,却甘愿坐在他们下首,瑞雪立马反应过来。 看年岁,这两个该是宫里的皇子。 若非迫不得已,瑞雪是不想跪的,怀玉还是老道些,有些小错是不能犯的,拉着瑞雪便要行礼。 年岁稍大些的男孩,站了起来,上前扶住了两人。 “快快请起,实在不必如此,按理说我与三弟该称呼你一声长嫂。丰年哥大婚时,我们没能前去庆贺,今日才得以见面,弟弟很是惭愧。” 瑞雪面上不显,得体应对,突然冒出来的皇子,还是跟渣爹一起来的。 上来就这样客气的拉关系,怎么看怎么觉着有猫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该不会是蒋淮想用皇子来逼迫自己让出十八里铺吧。 待二皇子坐好,瑞雪回头看了眼瞧不出什么情绪的蒋淮。 怀玉顾着规矩,并未落座,找了离蒋淮较远的地方站着。 待瑞雪也落了坐,二皇子这才开了口。 “我听说十八里铺的地契,再嫂嫂手里,不知是不是真的。” 瑞雪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太头大刺刺的朝蒋淮看去。 果然是他出的损招,想拿皇子来压自己。 蒋淮一脸淡然,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微眯起双眼与瑞雪对视。 搭在茶桌上的手指对着空气轻弹,嘴角边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浅笑。 瑞雪瞧见他这幅表情,便觉得有些恶心。 转过头对二皇子说道:“此话不假,不知二皇子,是从何处听说的。” 第一百四十章 我说了不算 二皇子没想到瑞雪回答的这样痛快,这叫他在路上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堵在了嘴边。 有些不自在的朝蒋淮看去,蒋淮像是看不懂他求助的眼神一般。 扭过头去,开始拨弄手边的茶盏。 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回头对上瑞雪时,却恢复了平静。 “这样大的地块,官府都是有记录的,嫂嫂应该听说了吧,父皇安排我处理与碧水通商之事,与碧水相关的人事,我自然是要调查清楚的。” 瑞雪微微一笑:“二皇子前途无量,只是不知我能帮上二皇子什么忙。” 青涩少年故作老辣的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与碧水的通商在即,为十八里铺生活的百姓着想,也为大岚的繁荣贡献,我想用用嫂嫂手里那块地。” 瑞雪差点就拍桌喊一句“凭什么了。” 用身份压她是吧,不好意思,老娘也是官方认证的宁王妃,你一个还没成气候的皇子,还没被放在眼里。 说什么百姓,大岚,不过是想中饱私囊,为自己谋利益罢了,别说的那么深明大义。 老娘的道德底线很低,少拿道德来绑架老娘。 这渣爹怕是真的急了吧,连皇子都被他拉出来利用了,就不怕圣上知道,没他好果汁吃。 瑞雪挺直了腰背,微微抬起下巴,一脸的不屑。 “那二皇子说说,你想怎么个用法。” 话落斜目朝蒋淮瞥去,只见他的手指停在空中,迟迟不肯敲下去。 二皇子一时语塞,他想为将来争夺高位积攒一些资本。 蒋淮去找他时,他还不敢相信。 不用费什么力,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替他从宁王妃的手里要回十八里铺的地契。 就能得左相大人的扶持,还有数目可观的银钱进账,很难让人不动心。 即便这事让圣上知道,他也不怕,十八里铺比较特殊,本就是与碧水之间遗留下来的问题。 若自己能好好的解决了,说不得还能得圣上夸赞。 二皇子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率是因为蒋淮想让他这么想。 蒋淮操弄人心的本事,整个大岚除了圣上,恐怕没几个能与他匹敌的。 洗脑撺掇一个皇子,能是什么难事。 再说他也确实更看好二皇子,做提前站队这样的决定,也不全是因为十八里铺的关系。 实在不行,太子那头,不是还有瑞安吗。 见二皇子支支吾吾,瑞雪笑笑,打算替他说了。 “二皇子是不是想在碧水新建码头,多一个与碧水通商的口岸。” 二皇子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嫂嫂可不要误会,我这也是为了大岚,为了百姓。你若肯交出地契,大岚的繁荣也有嫂嫂的一份功劳。” 瑞雪有些想笑,孩子,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吧,我说什么了,你就开始上价值。 故作为难的说道:“不是嫂嫂不帮你,这事实在难办。” “有何难处,嫂嫂说来,我一定想法子替你解决。”二皇子显然是有些急了。 瑞雪眼睛一转,看向蒋淮:“二皇子若是查了旧档便应该知晓,十八里铺的地,是我阿娘厉凝霜所购,传到我这里,便被我当做嫁妆带进了宁王府。如今已经是宁王府的产业了,我一人说了可不算。” “这!”二皇子闻言,十分吃惊,有些愤恨的朝蒋淮看去。 这事蒋淮可没与他说呀,他若知道这里头还有赵丰年的事,打死他也不会来这一趟。 父皇千叮万嘱,叫他们谁也不能去招惹赵丰年。 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自己八成是被左相当枪使了。 父皇若知道,他与赵丰年搅合在一起,指定会对他很失望的。 想到此,对蒋淮的敌意更深了,是啊,他将自己的嫡子送去给太子陪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来帮自己。 自己该听劝的,别来这趟就好了,有些懊恼的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顾炎珏。 仿佛在说,你为什么不再多劝我几句。 顾炎珏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表示我可不背锅。 蒋淮在听到瑞雪的话之后,手指便重重的落了下去,发出几下清脆的哒哒声。 他并非没料到瑞雪嫁入宁王府会这么干,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而已。 从他们大婚到现在,不过月余,宁王还是那么个性子,那么个身子。 先不说这两人是如何达成这种协议的,就蒋瑞雪,愿意把产业分一半出去,还是给名声稀碎,不受重视的赵丰年。 蒋淮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微眯着眼睛打量瑞雪,臭丫头又搬出宁王吓唬人了。 收起手掌,轻轻搓了搓:“我那佳胥何在,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岳父来了,都不肯出来一见。” 瑞雪心道,你算哪块小饼干,无所谓的抠着指甲说道。 “宁王身子不好,这不是全大岚都知道的事吗,圣上的传召宁王有时都不能亲自前往,圣上都没说什么。怎么父亲的牌面比圣上还大么,你来了他便一定要过来拜见。” 蒋淮阴狠一笑:“我得儿,即便嫁了宁王你也依旧姓蒋,在为父面前,莫要张狂。瑞安可日日都惦记你呢,说话做事前,多想想,毕竟将来你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弟弟吧,不为你自己想,你也多为瑞安想想。” 瑞雪闻言,忽地站起身来,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蒋淮又再用软刀子戳她了,一刀刀的往她心上最软的地方捅。 闭了闭眼,瞧见怀玉担忧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要冷静些,不能轻易的就被蒋淮激怒,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做蠢事。 蒋淮就是想看她气急败坏,看她手足无措,看她伤心,看她愤怒。 再从中找到破绽,拿捏他们姐弟两个,她不能跳进蒋淮的圈套让他如意。 握了握微微颤抖的手,淡淡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儿,蒋瑞安的事与我何干,他将来是好是坏,那是他自己的事,与宁王府何干。父亲也不必拿他来试我,你浑身的优点,我可是继承了不少,自私无情,就是其中之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被气到 瑞雪这些话,说的格外轻松,连表情都与喜怒不形于色的蒋淮有几分相似。 不了解她的人,真会被她这番话哄骗了去。 认为瑞雪就是个自私无情,不会在意别人的薄情之人。 连亲弟弟的前途命运,她都可以不管不顾,更何况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二皇子彻底歇了想从瑞雪这里拿到十八里铺地契的心思。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嫂嫂的话,是言不由衷的,左相的女儿,能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呢。 他这会算是看明白了,这父女两个斗法,他不能继续跟着他们一起搅合了。 先不说父皇知道了,会如何,单是左相和他这位嫂嫂,也是他现在惹不起的人。 天上果然没有掉肉饼的事,他就应该听太师的话,多学多看多思考,不要轻易受别人蛊惑和怂恿才对。 瑞雪说完话,身子绷的更紧了,眼睛因为愤怒,微微有些发红。 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飘飘的看向蒋淮。 蒋淮心头微微震动,一直保持很好的面部表情,有些不能维持。 感情上他不相信瑞雪的这番说辞,可理智上又觉得瑞雪这话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他不信厉凝霜生养的孩子,会与他一样无情。 深深看了几眼瑞雪,那张与厉凝霜越来越像的脸,让他有些烦躁。 仿佛他正在看着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那个在他手里吃尽苦头,最后含恨而终的枕边人。 蒋淮从来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或是愧疚。 可这会看着阴恻恻盯着他看的瑞雪,却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的理念有所松动。 他是不是应该愧疚,应该偶尔祭奠一下厉凝霜,或是在厉凝霜死后,对着两个孩子好些。 瑞雪看向蒋淮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和恭敬,反而带着厌恶和轻视。 他被自己的女儿轻视了,那眼神仿佛再说,你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一丝凉意慢慢爬上蒋淮的背脊,他是不是一直都小看了厉凝霜,包括这个他不待见的女儿。 天色暗了下来,有丫头小厮进了帐子点灯,打破了帐中几乎凝固的气氛。 也打断了瑞雪与蒋淮心灵上的较量。 二皇子坐立难安的拉起他身旁的三皇子,想要告辞离开。 三皇子瘪了瘪嘴,小声说道:“二哥,我的事还没与嫂嫂说呢。” 二皇子瞪他一眼:“有没有眼色,现在说合适吗,先回去,回头我再给你想办法。” 三皇子不敢反驳,只好跟着他一同往外走。 跟在二人身后的顾炎珏,嘴唇紧紧抿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不时的就往瑞雪身上打量。 他总觉得这女子与自家妹妹描述的一点也不一样。 跟与从瑞安口中听到的联系不到一块,不由的为瑞安感到不值。 想瑞安拼了命的读书,习武,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他阿姊的依靠和助力,可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 根本不在乎他会如何,这样的话,若是被瑞安听见了,他该有多难过。 两位皇子急着要走,蒋淮也不好再留,见两位皇子出了帐子,直径朝怀玉走去。 收拾不了瑞雪,他还收拾不了怀玉吗。 离着还有三步远,便抬手想去扯她,却不想被突然出现的人影给挡开了。 抬头一看,不是骨玉又会是谁,皮笑肉不笑的往后退了两步。 “夏怀玉,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相府的主母你若是不想当了,我不介意换个人。” 怀玉冷笑一声,从骨玉的身后站了出来,无所谓的说道。 “求之不得。” 蒋淮有被气到,谋划了这么久,今天是一件事情也没办成。 抬手指了指帐子里的人,咬牙切齿的沉吟道。 “好,你们很好!” 甩了甩袖子,追着两位皇子去了。 骨玉唇边带笑,与怀玉对视一眼,嘴里说着“相爷小心慢行。”气的蒋淮乱了步伐。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怀玉心疼的上前将瑞雪搂进怀里。 “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说那样的狠话,伤的是你自己。” 瑞雪摇了摇头,将脸埋在怀玉的颈间,闷声道。 “大娘子,我怕有一天,我可能真的会那样做。” 怀玉轻轻拍着瑞雪的背:“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 “但愿吧,可我真的很想当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瑞雪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从怀玉的怀里抬起头来,半真半假的说道。 怀玉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道:“谁不是呢,咱们一起努力吧。” 回庄子的马车刚驶出马场,赵丰年与宋时渺便骑着马朝京都的方向奔驰而去。 宋时渺在前为赵丰年引路,回头对他说道。 “真是教都教不会你,方才是多好的机会,你该过去替她解围,有你在,蒋淮也不会对她放肆,她心里必定感激。” 赵丰年冷冷的道:“有什么必要吗,她不是处理的很好。再说我要的可不是她的感激。” 宋时渺恨恨的道:“感激怎么了,感激就不是情绪了吗,这世上哪有那么纯粹的事。那蒋淮走了,让你过去安慰她两句你为什么不肯。” 赵丰年沉声道:“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需要我去安慰。我也不想在她身上使手段。” “行行行,你清高,你了不起,我真是多余问你。” 宋时渺嘟囔一句:“木头。”便转过头去再不理他。 赵丰年却主动开了口:“今夜一定能办成吗?你不要耽误时间。” 宋时渺哼了一声:“正经教你的,你不干,这些事你到积极。” 赵丰年轻咳一声,夹紧马腹,提高了速度。 “不一样的,绾绾从未与我说过十八里铺地契的事,今日她在左相面前提了,我若不尽快办妥,左相会对她不利的。” “该你表现的时候,你偏躲着,还得我搭人脉使银子,黑灯瞎火的到处跑。一分钱的好处也捞不到。我是欠了你两的吧。”宋时渺不满的小声嘟囔。 了速度,只能认命的裹紧披风,催马赶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拿钱办事 赵丰年与宋时渺赶回京都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时候。 云良阁的门前车水马龙,客流如织,整条街巷热闹非凡。 赵丰年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样莺莺燕燕,热闹颓靡的气氛。 想到绾绾曾与他说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约就能很好的概括他此时的心情。 宋时渺将他安置在一间安静的客房里,换了身衣裳就往前面去了。 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常来云良阁玩耍的小吏。 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事情自然就办妥了。 只是有些公文需要盖印过户,登记造册,才能生效,只能等明日一早去府衙办理。 宋时渺这边刚与小吏商议妥当,该使的银子也一并奉上,还安排了阁里业务能力很强的小馆前来相陪,哄的小吏乐开了花。 待宋时渺打着哈欠回屋时,赵丰年还没休息。 见他回来张口便问:“如何,办妥了吗。” 宋时渺一身酒气,倒在床上:“你急什么,不会耽误你献殷勤的。明日一早去府衙盖印存档就行了。” 赵丰年不放心的还要在问,被宋时渺怼了回去。 “你若不放心,就自己去办。别再跟我说话了,被你们夫妻两个折腾的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起,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赵丰年才不管他那些,抬脚就朝他搭在床边的小腿踢去。 “起来,给我说清楚了再睡,十八里铺的事情若有闪失,不但绾绾会有麻烦,你我也要受牵连。” 宋时渺有些生气,猛地翻身坐起。 “老子能受什么牵连。赵丰年你别得寸进尺啊,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拿我当苦力使唤呢,说了明日一早去盖印存档,你怎么逼逼个没完了。” 赵丰年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时渺,虽然眼前的人影糊成一团,他也能想到宋时渺气此时气急败坏的表情。 “绾绾手里的地契不在我们这里,如何去官府盖印存档。” 宋时渺忽的站起身子,朝门边的铜盆走去,掬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缓解一下焦躁的情绪。 “老子使了银子,府衙里还有存档,你如今是蒋瑞雪的夫主,过户她的嫁妆天经地义。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知道我并非想要十八里铺的地契,只是今日蒋淮……”赵丰年急着解释。 宋时渺忙打断了他:“停停停,你用不着给我解释,你该去与你的王妃解释,钱都花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蒋瑞雪本就是这般打算的,你提前给她办了,她不会误会你要夺她财产的。她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见宋时渺夸赞瑞雪,赵丰年的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是吧,绾绾确实与其他女子不大一样。” 宋时渺白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快些睡吧,明日盖印存档的事,还要你亲自出面才行。” 第二日一早,在满身酒气的小吏带领下,两人便踩着时间去了专门过户房产地契的府衙。 这些领着公职的小吏们,算是大岚公务员里最末流的存在。 办事处隐蔽在一片民居的角落里,因为要存放资料,院子要比普通民居大出许多,院墙也高了不少。 有宋时渺的操持,除了翻找资料花了些时间,其他都进行的很顺利。 当赵丰年取出自己的印信,在新出具的地契上盖好印章时,外头守门的小吏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帮忙办事的官吏酒气未消,见手下如此不懂规矩,红着脸呵斥道。 “混账,没看见我这里有贵人,没眼色的东西,退到一边去。” 话落拿起手续齐全的新地契,亲自裱糊好,双手递到了赵丰年的手里。 点头哈腰的说道:“宁王且收好了,往后这十八里铺,就是宁王您的产业了。” 赵丰年想要解释,他根本无心什么产业,只是帮自己王妃一个小忙而已。 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对这些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吏说这些。 接过地契仔细收好,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那小吏激动的差点跪下,宁王大人,居然冲他点头示好,自己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 赶来回事的小吏,站在一旁急的冒汗,眼见头儿要送赵丰年他们离开,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抖着身子,上前一把拉住了头儿。 磕磕巴巴的说道:“头儿,不,不好了。上头有人要看十八里铺的档案,让你亲自送去。” 几人听见这话,都停住了脚步。 新的契约已经生成,旧的那份,刚才就已经被烧了。 官吏的酒都被吓醒了,原本红扑扑的脸,这会变的煞白。 上头想看的,指定不会是现在已经登记造册的档案。 现在想想,十多年前,有能力买下十八里铺那样大面积地产的人,除了当时嫁给当今左相的厉夫人,不会有别人了。 他昨日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宋先生呢。 看看就在眼前的宁王,再想想等着要资料的左相,忽然觉得昨日揣在胸前的银票快将自己烧出个窟窿了。 这两个自己谁都惹不起啊,可地契已经过户完成了,自己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底层小吏,出具的这些证明,也是带着大岚律法效力的。 左相也不能质疑大岚的律法。 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不站宁王,也得站了,丢官免职是跑不脱了,只愿能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吧。 噗通一下跪在了宋时渺和赵丰年的面前。 声泪俱下的道:“宁王救救小人吧,你若就这么走了,小人可活不成了。” 宋时渺狐狸眼微眯,拉着赵丰年便要绕开他离去。 他拿了自己银子,收了好处,如今事情办妥,与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后续他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那是他的事。 赵丰年却站着没动,弯腰将跪着的小吏一把拉了起来。 “莫怕。我陪你走一趟。” 小吏千恩万谢的起了身,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宋时渺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多了个爱管闲事的毛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反咬一口 其实赵丰年并非想管署名闲事,只是这件事与瑞雪有关,他不想处理不清,给瑞雪留下什么后患。 既然蒋淮亲自来了,也省得他再去找他。 小吏捧着新整理好的文书档案,跟在赵丰年的身后,往办事的厅里走去。 几人进了屋子,却发现等在那处的并不是蒋淮。 也是,左相大人,怎么可能亲自到这种不入流的小衙门来找什么资料。 只要他说一声想要,多少人上赶着替他准备。 赵丰年到有些失望,不能当面让蒋淮对十八里铺死心。 等在厅里官员,并不认得赵丰年,但他认得宋时渺,见他也在这里,还有些吃惊。 若是平时,肯定是要上前寒暄几句再说正事的,这个宋先生可了不得,京都许多官员的把柄,都在他手上攥着。 虽说他一般不会用这些事来威胁他们,可若是使的银子足够,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都能从他手里买到。 这人没有公职在身,却比那些高官贵人更让他们这些不怎么入流的官吏害怕。 官吏面上带了讨好的笑,朝宋时渺点了点头,他今日穿着官服,不好像平日那样与宋时渺攀谈。 转头就变了脸色,声色俱厉的对捧着资料的小吏说道。 “快将东西呈上来,上头有他等着呢。” 小吏心有戚戚的回头看了一眼赵丰年,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资料递了上去。 那官员看也没看便将东西交给了身后跟着的侍从。 小吏想解释些什么,但转眼一想,既然人家没问,自己何必多嘴。 这东西呈到想要的人手里,应该还要一阵子,刚好给他一个收拾东西跑路的时机。 索性抹了把汗,闭紧了嘴。 官员赶时间,拿了想要的东西,便没打算多留。 客气的与宋时渺打了招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赵丰年,丰神俊朗,气质非凡,他怎么不知道京都城里多了这样一号人物。 看上去就不简单,若是时间充足,他还真想上前结交一番。 小吏将一屋子他惹不起的人物送出了门。 拔腿就往自己家冲去,手忙脚乱的收拾细软,连拖带拽的将老婆孩子塞进了马车里,匆匆逃离了京都。 左相府的书房里,蒋淮看着十八里铺的新地契,一口老血堵在喉头,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钱,他的地,怎么就变成赵丰年的了。 得了他的女儿还不算,如今连自己的财产都要被他搜刮去了。 他以为蒋瑞雪说嫁妆归了宁王,不过是敷衍他的手段,没成想是来真的。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闺女,为了不然他达成目的,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来送资料的官员,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里,等着得一句相爷的夸赞。 但见相爷额上微微暴起的青筋,越攥越紧的手指,便发觉事情应该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夸奖别想了,别被相爷厌弃,就谢天谢地了。 坐在那处,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额上冒出的冷汗都不敢抬手去擦,生怕惊动了情绪不稳定的相爷,自己难逃劫难。 蒋淮抬手将资料丢到了官吏的脚边,咬牙切齿的说了声:“滚~!” 废物,饭桶之类的话,他已经说累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与挫折,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官吏连滚带爬的捧着资料离开相府,上了马车,劈头盖脸的将等在车里的下属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属也是一脸无辜,却又不敢反驳,憋着一肚子邪火,找到了他的下属。 这般一层层的找下去,等发现问题出在最下面的小吏身上时。 人已经出了京都城,奔向新生活了。 蒋淮长久以来对十八里铺的觊觎,此时彻底宣告失败。 那个让他厌弃的女儿,此时却让蒋淮生出了一丝警惕的心思。 他是从没把瑞雪放在眼里的,一直觉得拿捏她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可这大半年来,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他发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闺女,做起事来,竟比他还要果断狠辣。 他多少还要顾忌相府和左相的声誉,有的事,不敢做的太绝了。 可蒋瑞雪似乎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名声,不在乎世人对她的评价和看法。 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蒋淮本以为瑞雪这是狂妄,是自大,是不知轻重,总有破绽让他攻击与拿捏。 可自从她嫁了宁王,无论是将粮草买去北境,还是利用从北境换来的马匹搞什么拍卖,都让他揪不到一点可以用来打压他们的错处。 不但利用了皇后娘娘,如今连圣上,都对赵丰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蒋淮不能容忍,他手里的棋子,有天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他要给蒋瑞雪一点教训,以父亲的身份,让她知道忤逆自己的后果。 对站在身后的侍从招了招手,满脸阴毒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侍从稍有迟疑,却还是重重点头:“相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马场上的热闹还在继续,瑞雪昨天回去,便连夜与几个管事商议出了一份简单的守则。 逐层管理,分工明确,不但能提高工作效率,有些小麻烦也能快速解决。 工种不同,所得薪酬也不同,这套管理逻辑在等级森严的君主制度下,并不稀奇。 只是没有瑞雪分的这样细而已,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瑞雪也想试试,她这套人事管理,能不能在这里适用。 早间吃饭时,瑞雪才发现从昨日起,赵丰年和宋时渺就没出现过了。 看了眼埋头干饭的惊风,问道:“王爷昨夜没回来吗,干什么去了,你怎么没跟着,药可按时喝了?” 惊风咽下嘴里的饭,心想你可算想起还有王爷了。 “王妃放心吧,将军与宋先生回城办事了,今日应该就能回来。宋先生跟着,会提醒将军吃药的。” 瑞雪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想着赵丰年多半是去处理北境的事了。 随着陆续回来的商队,瑞雪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更多北境的消息。 想着忙完这段时间是要与赵丰年好好谈谈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毛病得改 待瑞雪几人收拾妥当赶到马场的时候,已经有许多来凑热闹的百姓,等着开园了。 不过五六天的时间郊外这片马场,俨然已经成了京都最热闹的所在。 因为瑞雪从不驱赶前来玩耍的百姓,最先是城郊附近百姓。 这几日还有大老远从都城来专门过来凑热闹的。 更有嗅到商机,挑着担子在马场外围支起摊子做买卖的小商贩,更为这处添了不少人气。 虽说这不是什么坏事,但这般没有规矩乱糟糟的状况,也会引起许多安全隐患。 就像现在,还没正式开园呢,马车便几度被四处乱窜的人流逼停。 瑞雪他们还好说,可城里来的那些贵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万一横冲直撞刮碰到,到时候还是她的事。 再有这般如菜市场一般乱糟糟的情形,也不美观,瑞雪想做的是长期生意,这事情不处理是绝对不行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从一旁的资料堆里,翻出马场的图纸仔细观瞧,除去之前设想过的,还能剩余不少土地。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拿这些土地来做些很新的东西。 掀开帘子对跟在车便的骨玉说道。 “夏管事,你去南边再开一道门,从今日开始,都城里来的贵人由南门进入。这边的门留给过来瞧热闹玩耍的百姓通行。” 骨玉点头应好,调转马头过去安排。 怀玉从账册中抬起头来:“既如此那便再开一道门,女眷最好与其他人分开。总混在一处有些不像话,这几日有不少夫人与我说这事了。” “好,大娘子看着安排,我叫小杏帮你。” 怀玉点了点头:“还有,停放马车的地方有些小了,眼看天气越来越冷,那些棚子也不顶事,夫人小姐们更衣换装也得有专门的地方才行。一直这么凑合,她们也不爱来了。” 瑞雪皱眉一脸苦相:“在想了,在想了,女眷这边大娘子看着办就是了。等卖完北境这些马,就闭园一段时候,好好规划一番,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正式营业。” 怀玉“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算账,想了想又说道。 “外边那些百姓你打算如何处理,虽说开了别的门,这头放着不管也不行。人聚的越多越容易出事。坑蒙拐骗打砸抢的事不会少的。在这处发生的事,都得算在你头上,坏了口碑对你可没有好处。” 瑞雪掀开窗帘,看向乱糟糟的外面。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骑在一个庄稼汉的脖颈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嘻嘻笑的开怀,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玩耍。 地上随处可见铺开小摊子交换物品的普通百姓。 大多是他们自己收集的农产品,干果,山珍,自家做的肉干,腊肠,禽蛋。 还有各种自制的手工艺品,藤编,竹编,不怎么精致的坛坛罐罐。 有些能卖几个铜板,有些干脆以物易物。 虽说热闹非凡,但也确实乱的让人不忍直视。 怀玉抬头瞥了一眼:“瞧见了吧,你若不管,明日人只会更多。反正咱也不做他们的生意,叫人来将他们驱散了吧。” 瑞雪放下帘子,并未回答怀玉。 “大娘子,城里没有专门为百姓们开的集市吗,他们为何一股脑的全跑到我这边来买卖。” 怀玉也不抬头,轻声与瑞雪说明情况。 “自然是有的,城里每逢一五十都有集,不过这些城郊的平头百姓进一趟城都够麻烦了,想去买卖,要交的税银可不低。本来也卖不了什么,谁愿意多出一份钱。” 瑞雪若有所思:“我想去城里的集看看。” 怀玉抬头看了眼瑞雪:“这事不值当你费心思,不要管了,我让谷廉找人将他们驱散了便是。” 瑞雪抿了抿唇:“大娘子,我不是想方便他们,我是想方便咱们自己,这里头有商机。我有些计划,现在还未成型,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怀玉有些无奈的塌下了肩,好吗,眼前的事还没理顺呢,这就又有新计划了。 “行吧,那这边你就自己谋划,我是腾不出手帮你了。” 瑞雪点头答应,待马车停稳,跳下了车。 宋时渺正在等她,将十八里铺的新地契,交到了瑞雪手上。 待瑞雪看清之后,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有些怀疑手里这封地契的真假。 原契明明在她手里,赵丰年是如何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过户的。 这事若是这么简单,蒋淮为什么早不这么做。 这样的房契地契,与废纸有什么区别,能产生什么约束力。 虽说这事是瑞雪一早就计划好的,可她有些不能忍受赵丰年在没有与她商量的情况下,偷偷的把这事给办了。 这是惊喜吗?不,这绝对是惊吓。 既然赵丰年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名下的财产转移,那别人也可以。 拿着这封地契,瑞雪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知道赵丰年是好心,可就是开心不起来啊,并非忧心赵丰年会霸占她的产业。 只是想到背后的事,就觉得自己想要守住这些产业太难了。 瑞雪不想在宋时渺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收好地契道了谢。 “他人呢,我有些事想与他说。” 宋时渺看出瑞雪不大高兴,大概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他去宫里了,十八里铺的地契并非小事,若不是他出手够快,八成会被左相抢了先。我们使了些手段才拿到这份契约,总要做实了它的效力,才不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瑞雪的眉头舒展了些,行,赵丰年还不算太莽,为了不让她有后顾之忧,找圣上落实去了。 这么一来,蒋淮也拿他们没办法了吧。 瑞雪并非不知好歹的人,昨日对蒋淮说了那样的话,就想到蒋淮肯定会去查实的。 本想今日与赵丰年商议的,谁知人家已经帮她把事情办妥了。 感激是感激的,就是这种自作主张的做法,让瑞雪有些不能接受。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就该商量着来才对吗。 赵丰年这毛病,得改。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私产 时间不等人,太阳升起的时候,各路宾客也陆续赶来,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城里原本也是有球场马场供这些贵人玩耍的。 可京都毕竟是京都,寸土寸金,地方没瑞雪这里大不说,还设置了诸多限制。 这几日听闻城郊有这样的热闹,人是一天比一天多的。 场内的情况有怀玉和宋时渺他们看着,瑞雪是很放心的。 今日索性就去看看外面的那些百姓是如何娱乐的吧。 换了身方便的衣裳,带着小桃和谷廉往外围乱糟糟的集市去了。 这会聚集的人群,比早晨他们路过的时候又多了不少。 许多人逛完了集市,便想进马场看球赛。 就是想看看热闹,瞧瞧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贵人们,都是如何娱乐的。 前些天情况没这么复杂,瑞雪是允许百姓们进入马场的,只要守规矩,进去逛逛并没什么要紧。 老钱开的赌局也需要人下注不是吗。 百姓们也都十分淳朴,并不会影响或打扰到那些京都来的贵人。 各自有各自的娱乐和开心,是很和谐的气氛。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有些自觉高人一等的公子贵妇,就觉得这些被瑞雪放进来的百姓十分碍眼。 虽然人家并没惹到他们,也不会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但那些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就是觉得这些衣着朴素,笑的开怀的百姓,与他们在一处玩乐,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近几日,瑞雪听见不少这样的声音,她都没去理会。 叫那些过来回事的去告诉那些人,若实在觉得不舒服,可以不来,她一点也不在乎。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骨玉误会了她的意思。 在南边开了新门,这边的门便没有开启。 外面堵着许多想进马场的百姓,都快将简易的围栏挤垮了。 众人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的今日就不让进了呢。 都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知道里面有他们惹不起的贵人,也不敢大声喧哗。 瑞雪过来的时候,这边也没人守着,大约是去别处帮忙了。 瑞雪与谷廉耳语几句,谷廉跳上一旁的车顶,大声叫大家安静。 “这地方本就是我家主子的私产,允你们在这处玩乐聚集,已是格外开恩了。你们也知道,里面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别让我家主子难做了。” 下头聚集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们这些城郊周边的泥腿子,若非年节,偶尔进个城都得交人头税,更别说去京都的集市球场玩耍了。 这几日真是跟做梦一般,见了不少市面,那些贵人的穿着打扮,吃喝玩乐,真够他们吹一年的。 主家真是对他们格外厚待了,听说有些模样周正的姑娘小伙还被请去做工了。 他们不能不知感恩,给主家添麻烦,人家做的营生,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不敢想的。 能瞧个热闹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听了谷廉的说明,大多数人便商量着准备散了,这本就不是他们的生活,不能继续参与,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人群里有大胆的,仰着脖子问道:“以后都不许我们再来了吗?哪怕出点钱呢,我想继续在这里换货。城里的集市税太高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负担不起啊。” 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是呀是呀,好容易有这么个地方。” 人群里走出一个汉子,一身猎户打扮,对站在车顶的谷廉抱了抱拳。 “这位小哥,我们知道这里是你家主子的私产,不知我能不能代表聚在这处的百姓,与你家主子谈谈。” 谷廉朝站在车前的瑞雪望去,见瑞雪点了头,这才答应下来。 瑞雪本来也没想将他们赶走,如今有人愿意好好谈谈当然更好。 又让谷廉告诉他们,并非不让他们入园了,只是从今天开始,入园要买门票了。 大人一文,小孩子免费,这价格根本不算高,但勤俭劳动人民往往一文掰成两半花。 许多人都不太愿意花这样的冤枉钱,不过就是瞧热闹,不当吃喝的,没道理还要花钱。 一时间,从这边入园的百姓少了大半,也让之前特别混乱的状况有了一些缓解。 瑞雪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帐子与跟来的猎户详谈。 猎户有些拘谨,见此地的主家竟是个十五六的姑娘,更是不知要如何开口。 想着大约是城里的哪家小姐,闲来无事,耍着玩的,就不免有些失望。 不知该不该与这样的小丫头,谈事关他们生计的严肃问题。 说出来,她大约也不会懂,可他都已经来了,这样放弃又实在不甘心。 瑞雪看出他的顾虑,大约是觉得自己年轻,不牢靠吧。 也不催促他,让小桃去将老钱叫来,给自己撑撑场面,否则有些事情,还真不好继续进行下去。 自己则与猎户聊起了家常。 猎户还是有些拘谨,虽然他面对的不过是个小姑娘,但再小也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的大人物。 谈话进行的很不顺利,瑞雪问一句,猎户便答一句,两人根本不像是在聊天,猎户像是在接受审讯一般,搞的气氛更尴尬了。 即便如此,瑞雪还是从猎户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这猎户敢代表聚在外头摆摊的人来跟瑞雪谈判,是因为在这处搞集市,就是他的主意。 能在这么短是时间内,发动十里八乡的人,跑到她这里来做买卖换东西,这猎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观他说话调理清晰,又十分有理,并不像个普通猎户。 老钱过来的时候,情况瑞雪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猎户见了老钱,心中才有了底,话也多了起来。 瑞雪撇了撇嘴,原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存在歧视这回事的。 老钱在路上,就问了谷廉情况,这会也大概明白瑞雪想干什么了。 顺着瑞雪的意思,与猎户攀谈起来。 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希望别驱赶他们,留些地方让他们好交换物品做些小买卖。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得不到就毁掉 老钱在心里盘算,若真顺了小姐的意,为这些人破了例,所得回报能不能与他们付出的人力物力成正比。 他自然不知道瑞雪心里还有其他盘算,以为瑞雪只是看这些百姓可怜,不忍驱离他们。 捻着山羊胡子,回头去看瑞雪。 猎户见此情形,也知道这事怕是难办了。 好容易有这么个地方,他实在不愿意放弃。 鼓起勇气对二人说道:“还请二位贵人再考虑考虑,我们不会白叫贵人担风险的,我们愿意缴纳税银,集市上若出了什么差错,也由我们自己承担后果。” 瑞雪与老钱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对猎户说道。 “好,我知道了,这也不是小事,我还要与家里的管事商议一番,你先去吧,有了结果,我会叫人通知你的。” 猎户心中大失所望,这番说辞,一听就是敷衍人的。 人家不帮他们才是本分,他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人家呢。 起身与瑞雪和老钱道谢,跟着谷廉离开了。 马场上,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鲜衣怒马,欢笑无限。 他们这些织布种田的庄稼人,要为了一日三餐不停的操劳奔波。 猎户叹了口气,将这些不属于他的泡影统统抛在身后,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里。 经过先前那番变故,马场外聚集的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商贩们也都收了摊子,不安的凑在一处等结果。 见猎户回来,纷纷围了上去打听情况,见猎户摇头,不免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有些凑热闹,跑来已物换物的普通百姓,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那些以此为生的小商贩,却觉得格外可惜。 有人居然埋怨起猎户来:“当初就不该听你的,从老龙口那边的集市跟你过来,咱们走时,可是得罪了当地的恶霸,如今这头不行了,回去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也不能这么说,大力也是为咱们好,即便不得罪老龙口的恶霸,咱在那处也做不了多长时间了。” “谁说不是呢,许多地皮都被人买了去,哪哪都要掏钱交税,再过些时候与碧水通了商,像我们这样的更是活不起了。” “就是的,在这做了几日消停买卖,你还不知足,这么能怪大力。” 那人被同伴们说嘴,脸上有些挂不住,嘴硬的说道。 “就我是恶人是吧,不怪他。那你们倒是说说,接下来上哪营生去?” 此话一出,大伙全都闭了嘴,被唤大力的猎户也犯了难。 京都肯定是不能去的,他们这些小商贩,连进城都要收费,买卖得的那点银钱,还不够被层层盘剥的。 有人出了声:“若不然,去十八里铺碰碰运气吧,我听说那边很安全,也没有地痞闹事,说不得咱们去了,能安稳的将买卖做到过年。” 猎户坚定的摇了头:“十八里铺去不得,哪里是碧水流民的地盘,排外的很,再说人家有自己产业,不会让我们进的。” 话落叹了口气,对围着他的同伴们说道:“今日就先散了吧,你们先回去,我再等等。” 众人唏嘘着离开,有人拍了拍大力的肩。 “你不必自责,大伙心里明白的,走吧,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抓紧时间去别处吧。” 大力回到:“我知道,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帐子里,老钱目光闪闪的看着瑞雪:“小姐想好了,果真要如此。” 瑞雪点头:“别人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再说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先将他们留在这,等码头那边的产业规划出来,再将他们整体搬迁过去。钱老可不要小瞧了百货的利润。” 老钱见瑞雪下定了决心,便答应下来。 “既如此,这事交给我来办吧,小姐就不要操心了。具体如何安排,小姐最好不要插手,这大岚的集市,也不是谁想开就能开的,等万事敲定了在透露也不迟。免得有些人眼红,会暗中使坏。” 瑞雪点头应是,牵扯到税金和贸易,又是这种百姓们组织的集市,不事先打通关节,与官方报备,说不定就会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与赵丰年的身份还这么敏感,想干点事实,不得不多做准备。 刚送走老钱,便有人慌慌张张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瞧他穿着打扮,应该是从十八里铺来的。 走的近了,瑞雪才瞧见他身上带着伤,本以为是马场上出了什么斗殴的事件,他被误伤了。 待他开口,才发觉事情不对。 “小姐,十八里铺不好了,相爷派人去收铺子,又打又杂的,还要拆房子。” 瑞雪闻言定了定心神,蒋淮这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一时有些后悔,昨日说了刺激的他的话,蒋淮这一手,瑞雪也不是没料到,她已经在慢慢转移十八里铺的人和物了。 招呼小桃去喊厉羽,将能召集的人手全部带上。 拉着小杏就往马厩那边跑,她还没学会骑马,坐车又嫌太慢,只能让小杏骑马带她先走一步。 来回事的青年也顾不上身上的伤,急忙跟上,看似忧心的对瑞雪说道。 “小姐你别冲动,他们来的人可不少,我看都是京都城里花钱请来的地头蛇。你这般单枪匹马的过去,会被他们伤到的,不如等等厉教头,一起走。” 瑞雪回道:“不妨事,他们不就是在等我吗。” 蒋淮敢这么做,无非就是逼她出面,看她气愤无措,好满足他扭曲的占有欲。 瑞雪不想让蒋淮如意,她也没蒋淮想的那么无能软弱。 小杏回头对青年说道:“别废话了,一会警醒着些,护好小姐才是正经。庄子上派人去知会了吗?” 青年点头答应,“若不是大部分人手都被调回庄子和马场,今日也不会叫他们轻易占了便宜。” 语气里有一丝埋怨,并不理解瑞雪将十八里铺的人调走,是为了他们将来打算。 小杏狠狠瞪了青年一眼:“过了几天好日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青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得加钱 小杏见青年异样,顿觉不妙,抬手便朝马背上拍去。 嗖地一声冲了出去,与跟着的青年拉开了距离。 瑞雪轻声对小杏说道:“不必理他,吃里扒外的东西,会有人收拾他的,先回庄子一趟,取些防身的器具。” 小杏一夹马腹,两人朝庄子疾驰而去。 自那青年出现,瑞雪便觉察出不对来。 十八里铺的居民,大多并不知道瑞雪与十八里铺的关系。 这青年上来就喊瑞雪小姐,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可瑞雪却对这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说明他并不是从自己人这边得知她身份的,那必定是被蒋淮收买了安插在十八里铺的二五仔。 这般急着让瑞雪去十八里铺,定然是没按什么好心。 只不过蒋淮也太小看自己的防范意识,弄这么个人来就想引自己上当,果然是狗急跳墙,一点也不想遮掩了。 他拼命将瑞雪往十八里铺的路上引,定然是路上有埋伏等着她的。 他们能拿了瑞雪,十八里铺的人反抗起来也会有所顾忌。 蒋淮心知肚明,单从京都找来的那些流氓恶霸,根本不能把十八里如何。 若想逼迫十八里铺的人乖乖就范,只有先控制了瑞雪才行。 如今十八里铺与他再无任何瓜葛了,他不提前动手毁了,瑞雪也会一点点的将他在十八里铺的产业吞掉。 还不如一次解决了,他得不到全部,瑞雪也别想顺顺当当的全都拿回去。 既然这十八里铺原本就是荒滩,他不介意让这地方再度变回原来的样子。 至于生活再十八里铺的碧水人,本来就是一群贱民。 他养了他们这么些年,这些人依旧不肯归顺效忠于他,落得这样的下场,纯属认不清形式,活该无家可归。 蒋淮的这番操作不可谓不恶毒,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这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 被甩开的青年,见瑞雪并不是朝十八里铺的方向去的,不禁有些着急。 前面都安排好了,瑞雪若是不上当,他没法对相爷交代,自己这顿打也白挨了。 他只告知了瑞雪一人,谷廉寻到厉教头,再召集了人手赶到十八里铺,应该还有些时间。 若拿不住瑞雪,等到厉教头他们回来,那些地痞无赖,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别说今日毁了十八里铺,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 勒马调转方向,不再去追赶瑞雪,反正相爷的目的是毁了十八里铺,只要事情的结果能另相爷满意,拿不拿的住瑞雪有什么关系。 一路朝十八里铺的方向跑去,岔路口等着一群泼皮无赖,见他独自回来。 领头的上前大声质问道:“不是说好让我们在这堵个小娘子么,人呢?” 青年红肿的面颊有些抽动:“计划有变,先不说那些了,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入了十八里铺,管你们是烧也好砸也罢,得手了就快速撤离。” 领头的那泼皮斜眼看着马上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朝地上啐了一口。 “先前可是说好了,只是帮忙劫个人,跟着过去壮壮声势。怎么这会又变了。” 青年不住回头,往来路上观瞧,他真怕厉羽这会便带人冲杀过来。 焦急的说道:“我不是说了计划有变,你们拿钱办事,听我安排便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领头的泼皮将青年急了,知道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到了。 不疾不徐的双手环胸:“拿什么样的钱,办什么样的事,当初可没说还有放火打砸这会事。咱们得讲信用,兄弟们说是不是。” 一旁的虾兵蟹将,闹哄哄的起哄附和。 青年有些懊恼,若不是相爷吩咐,不能将相府牵扯进去,又要求今日必须完成这事,他也不会急着找来这群这么不专业的无赖做这事。 现在也没时间再想别的办法了,这些人无非就是想多要些银子。 只要把事情办妥,想必相爷也不会小气,咬了咬牙道: “那你要如何,快些划下道来,不要耽误时间。” 泼皮见说道正题,搓了搓鼻子,换上一副笑脸。 “你是金主,我们自然听你吩咐,放火打砸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干,得加钱。” 青年点头答应,催着他们现在就走。 谁料那泼皮,十分具有契约精神,信不过青年口头上的保证,非要让他立个字据。 青年又急又气,时间全浪费在跟这些不专业的无赖扯皮上了。 一群见钱眼开的废物,即便他写个字据,这些臭鱼烂虾认得字么。 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在领头的泼皮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讲信用吗,钱就在这里,少不了你的,事情办妥了,一分都不会少给。” 泼皮们见了银子,全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躁动起来。 一群游手好闲的无赖,何时见过这么大面额的票子,一时间全都兴奋了。 都不用青年再招呼,便小跑着朝十八里铺进发了。 青年骑马快走,将他们甩在身后,他这会还不想暴露身份,必须把还没离开十八里铺的人引开才好。 他是做了二五仔,如今要做对不起十八里铺的事了,却也不想看见有人因此受伤或者送命。 这是他仅存的一点良心了,毕竟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家。 原本热闹的十八里铺,如今因为庄上和马场那边却人手,大部分都去那边做工了,留下的多是老幼。 看起来格外的冷清,青年纵马进了镇子,敲响了镇子中心的那口大钟。 三长一短,表示有外人来了,情况紧急,有战力的出来迎敌,没战力的找地方躲避。 敲了几轮,便有收村的青壮围了过来。 一妇人胸前还带着围兜,手里举着锅铲匆匆赶来。 瞧见青年青红的面颊,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可是庄上或马场出了什么事。你被谁打成这样的。” 青年有些心虚的扯了扯衣衫:“先别管我了,是有人朝咱们镇子来了,我好容易逃脱了回来报信的,你们快招呼老幼好好躲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里扒外 妇人甩着锅铲道:“躲什么躲,跟他们干了,这些年了又不是没遇过找事的人。” 聚来的人,也大多都是这个想法。 青年眼见劝不住,又实在不忍心这些日日相处的同胞因此丧命。 只能将话挑明了说道:“干什么干呀,你们还没看明白吗,咱十八里铺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自从庄上的人过来搬空了粮仓,相爷经营的那些买卖这段时间关的关撤的撤,已经经营不下去了。” “这有什么稀奇,咱又不是靠相爷过日子的。再说了,这与那些来找麻烦的人有什么关系。”妇人不解的问道。 “时间紧迫,我与你说不清楚,婶子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先顾好命再说,来者不善,莫冲动。” 青年说完,点了几个人:“你们分头带老幼出镇子去吧,安顿好了再去报信,这事不是咱们能解决的。不要强出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命才是最要紧的。” 妇人面色不善的盯着准备离开的青年,锅铲一伸,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别想轻易糊弄我。” 青年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他得去给相爷复命,争取早些离开大岚,回碧水去。 青年一把推开拦路的妇人,翻身上马。 “婶子,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掂量吧,别挡我的路,否则别怪我不念情谊。” 话落马匹已经冲出去十几米远了。 那妇人呸了一口,抄起手里的锅铲就甩了出去。 只见那锅铲转着圈的呼呼朝青年的后脑勺砸去,直接将青年从马上打了下来。 骨碌骨碌的滚出几米才停了下来。 被人结结实实的按在了地上,妇人上前狠狠一脚踢在了青年的小腹上。 重重的“呸~!”了一口。 “小姐方才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真敢做这等天理不容的歹事,忘了你快死的时候,是谁收留的你了。” 提着他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去,将他给我捆了扣在钟里,做下这等恶事还想跑,那有那么容易。” 经过这一番折腾,那群朝十八里铺来的地痞无赖也到了。 一路畅通无阻,只是路上一个人也瞧不见,连只猫狗鸡鸭都不曾发现。 冬日的太阳,将一切都照的惨白惨白的,无人的街巷,安静的镇子,让气氛变的诡异起来。 无人阻拦这些地痞作恶,跟无人因为他们即将做的恶事痛哭求饶。 这样的情况让这群无赖觉得有些无趣。 没有观众与对手,岂不是少了霸凌弱势的快乐和成就感。 跟在头领身边的赖利头小声问道。 “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连个人都没有,咱们还烧吗?” 头领抬手就给了赖利头一掌:“蠢货,咱们也是有原则的好吗,既然接了这单买卖,自然要让金主满意。这叫干一行爱一行,多学着点吧你。” 赖利头点头哈腰的吹捧:“要不你能当大哥呢,跟在大哥身边我都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这马屁拍的十分受用,头领的下巴都仰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孝顺,点火把,早些弄完,早些拿钱。没人正好,不用背人命官司了。” 赖利头点头应是,从无人的屋子里拖出一张藤椅,摆在街道中央。 “大哥请坐,休息休息,这点小事,让兄弟们去做便是了。” 头领一脸自在的在藤椅上坐了下来,指挥手下的虾兵蟹将先将屋子挨个搜刮一番,再点火烧屋。 小弟们各个喜笑颜开,呼啦啦一下散了开去。 一刻过去了,头领独自坐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中央。 兄弟们翻屋搜刮的动静越来越小。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之外,四周格外安静,一阵小风吹来,激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站起身来,将破袍子裹紧了些,轻咳一声,试探的叫了几声小弟的名字。 空荡荡的街巷,并没有人回应他。 就算他再迟钝,也觉察出事情不对劲了。 说好的拆屋放火呢,这已经过去一刻了,一丝烟尘都不见,兄弟们也每一个回来复命的。 这没人的镇子,果真邪门。 他想不了太多,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钱不钱的另说,先保住小命才是正经。 转身想跑,迎面便朝他冲过来一匹快马。 马上那人五大三粗,手里呼呼的甩着一根钢鞭,锃亮的鞭身闪着寒光,一时间晃的他睁不开眼。 等想起要闪避的时候,鞭子已经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双腿。 撕裂般的剧痛直冲脑门,激的他连痛都喊不出来。 厉羽握紧鞭子,拖着地痞头领出了镇子。 河边有一个算一个,整整齐齐的跪了一排他的小弟。 一个个瑟瑟发抖,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因为他们脚下是湍急的河水,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便上不来了。 见大哥如死狗一般被拖了过来,更是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了。 厉羽收了鞭子,跳下马,将连皮带肉的钢鞭伸进水里清洗。 目光凶狠的朝这些臭鱼烂虾的身上扫过,只一个眼神,便吓的这些人抖如筛糠。 洗净了鞭子,起身问谷廉:“可有漏网的?小姐怎么说。” 谷廉站的笔直,恭敬的回道。 “都在这了,小姐正在安排老幼往庄上转移,并叫王爷那边的人去城里报官了。” 厉羽一边擦拭钢鞭,一边在那群无赖面前踱步。 “抓紧时间,没大用的东西不用带了,在官府的人来之前,把火点起来。” 谷廉点头应是,犹豫了片刻小心问道。 “钟下扣着那个如何处置。” “小姐怎么说?”厉羽反问道。 “并未特别交代,大约是顾不上。” 厉羽冷哼一声:“他既敢这么做,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家法处置吧。” 话落脚尖一勾,便将那半死不活的无赖首领踢进江里喂了鱼。 朝跪成一排的小喽啰说道:“证人吗,留几个会说话的就行。” 吓得缩成一团的无赖们,尿湿了裤子。 为了能活命,别说是举证了,诬陷也在所不辞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你所愿 这些个地痞无赖,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本事没有,就仗着人多,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惯了。 为了几个银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做。 今日踢到钢板,领头的还被踢下河去喂了鱼。 谷廉都用不上什么手段,稍微一吓唬,他们便什么都说了。 这些地痞并不知道,幕后指使他们来干坏事的人到底是谁。 可瑞雪和厉羽他们,心里却是明白的。 瑞雪让惊风去城里报官,只是不想吃着个哑巴亏。 她当然知道,即便手里人证物证俱全,怕也动不了蒋淮分毫。 但自己总要表明个态度,让他知道,自己不惧他的阴谋诡计。 你不是要烧了十八里铺吗,那就如你所愿,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虽说这十八里铺住着上千人,但从一开始就是流民的聚集地。 规划的并不是很合理,房舍大多是竹木结构,与规模大些的棚户区也没太大差别。 就是蒋淮这次不烧,过不了多久,瑞雪也想把这里拆了重建的。 往好的方面想,蒋淮只不过是帮瑞雪把计划提前了而已。 惊风得了瑞雪的嘱咐,去城里报官,快进城门时,正遇上回庄子的赵丰年。 他眼睛还未恢复,全凭感觉往前行进,惊风叫了他,才勒住马匹,在路边停了下来。 “是王妃让你来接我的吗?”赵丰年有些欣喜的问道。 惊风驭马上前,小声对赵丰年说道:“王妃这会可没功夫关心将军,十八里铺出事了,我这是要去城里报官呢。” 赵丰年听着,并不觉得吃惊,他想到蒋淮得知十八里铺过户到他的名下,一时半会不能接受。 只是反应这般迅速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才刚去宫里将这件事摆上了桌面,蒋淮就先他一步对十八里铺出手了。 调转马头对惊风说道:“好,我与你一起去。” 路上惊风大致说了一下瑞雪的意思,并未要求惊风一定要把罪名安插在谁的头上。 只说让他务必请了官府的人,来十八里铺严查,为十八里铺的受害者讨一个公道。 再具体的情况,惊风就不得而知了。 赵丰年大概明白了瑞雪的意思。 两人进了京都府衙,府尹大人一路小跑的前来迎接。 虽说赵丰年的名声差,也不常在京都露面,但自从他回来,这京都府里可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人家再不济也是个皇亲国戚的王爷,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们这些小角色,背后调笑议论可以。 真见了正主,马虎一星半点都是掉脑袋的事。 赵丰年并不与他废话,将自己宁王的印信,怼到他的面前。 “有人破坏我宁王府的私产,还请府尹大人随我去好好调查一番,给我一个交代。” 宁王开了口,他一个小小的府尹,哪敢推脱。 问也不问是什么地方,便开始召集人手,恨不能整个府衙全体出动,卖宁王这个面子。 呼啦啦跟着二人出了城,才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来。 谁人不知这宁王府穷的叮当响,连住的宅邸都荒废成京都出了名的鬼宅了,城外能有什么产业招人惦记的。 直到上了前往十八里铺的岔路,才直呼上当,可现在想推辞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怎么忘了,眼前的杀神不但是宁王,还是左相大人的女婿啊。 虽说他不是左相一党,可圈里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 早就听闻最近左相大人,因为十八里铺的事情心情不好,原来是被女婿夺了产业。 抬眼偷偷去打量赵丰年,原来这宁王也并非传闻中那样不争名利,不理世俗啊。 若这事是别人处理,那真是一场精彩的翁婿大战,他乐的看戏吃瓜。 可如今偏落到自己头上,到让他有些左右为难了。 真查出些什么来,他要如何处理,左右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这一犹豫,脚步便慢了下来,与跟在身边的师爷使了个眼色。 那师爷立马心领神会,俏没声的脱离了队伍,转头朝城里去了。 惊风配合着放慢了步子的府尹,他这会心里也打鼓。 走时瑞雪让他不用着急,赶在天黑前将府衙里的人带来便是。 他看出瑞雪应该是有别的安排,也不知这会办完了没有。 如今离天黑还早,若是他们去的不是时候,只怕会耽误瑞雪的计划。 一队人就这般各怀心事,磨磨蹭蹭的往十八里铺去。 可走的再慢,路就那么些了,快到时,回城报信的师爷都带着人赶上他们了。 还没看见镇子,便有滚滚的浓烟飘了过来,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呛人的烟尘味道,呛的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赵丰年心头一惊,夹紧马腹就冲了过去,他并不知道这火是瑞雪叫人放的。 他知道瑞雪有多在意十八里铺的人和物,这般辛苦的谋划,无非就是想让他们过的好些。 如今这些碧水人安身立命的家都被烧了,瑞雪心里该有多难过。 想到瑞雪会生气,会难过,赵丰年的心里便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来。 蒋淮,你是真的该死啊。 烟尘越来越浓,空气中的焦糊味道也越发刺鼻。 赵丰年扯下眼罩捂住口鼻,放慢了速度往前行进。 忽闻前方有马蹄声传来,不过片刻,便有一行人从浓烟中冲了出来。 厉羽见到赵丰年,愣了愣:“王爷,你怎么来了。” “王妃呢,她现在何处?”赵丰年急急的问到,并不理会疯狂向前逃窜的慌乱人群。 他现在只想知道,瑞雪是否安全。 厉羽催马前行,招呼赵丰年跟上:“小姐护着老幼回庄上了,王爷不必担心,火势越来越大了,咱们先离开这处。” 那一行疯狂逃窜的人,正是谷廉他们拿住的地痞。 被驱赶着,不偏不倚的撞上了前来调查的官差。 十八里铺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也用不着再往前去了。 这些犯案的歹人,被捆成一串,收了监牢。 跟着师爷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淮的亲随,大家都是熟人,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第一百五十章 恶有恶报 那亲随到是与蒋淮一样会宴席。 明明是他们一手策划此次事件,还要装作无辜,一脸痛心疾首的上前询问厉羽状况。 “哎呀呀,这可真是天大的祸事,厉教头,你倒是与我解释解释,这好端端的如何会起这么大的火。这镇子可是相爷的心血,维持到如今这般模样,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 厉羽冷哼一声,为何如此,你会不知道,我还想让你解释,你倒先甩起锅来了。 并不理会吊梢眼的亲随,转头对一脸吃瓜模样的府尹大人拱了拱手。 “此贼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下手如此歹毒,放火烧屋,迫害良民。府尹大人务必查明真相,还我们一个公道。” 府尹看看一脸便秘颜色的蒋淮亲随,在看看冰山一样的赵丰年。 这左相和王爷,都想当原告啊,既然你们不想互撕,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总算松了口气,自己该不会太过为难。 堆起十分官方的客套,拱手道:“应该的,下官必定查个水落石出,还宁王与左相一个公道。” 先给这案子定个调,你们都是受害者,私下里如何互斗,不关我的事,可别当着我的面互撕,让我难做就谢天谢地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让师爷去通知左相的原因之一。 赵丰年负手而立,不轻不重的敲打府尹。 “府尹大人可知,这十八里铺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府尹点头答道:“下官有所耳闻,都是碧水流民。” 赵丰年冷笑:“以前或许是,如今这流民二字,府尹大人还是不要再用的好。” 府尹一脸懵逼,不知道赵丰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地如今是在你名下了,莫非这些人你也一并收入麾下了不成。 贱民就是贱民,跟着你个不受重视的王爷,也依旧是贱民,不以为然的笑笑,嘴角还没扯开呢,就听赵丰年继续说道。 “大岚与碧水通商在即,碧水的声望在大岚也是水涨船高,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有人胆敢来碧水人聚集的地方作恶,难道不会影响到两国的邦交吗?” 府尹闻言心头一惊,不过是烧了一处棚户,最多死几个碧水贱民,有这么严重吗。 “做这事的人,非蠢既坏,违背了圣上的决策,府尹大人,说话办事,可不要掉以轻心。” 府尹尴尬的轻咳一声,拱手对赵丰年说道:“多谢王爷提点,下官会注意的。” 话落扭头去看蒋淮亲随,只见他脸色更难看了。 不远处的镇子,火势越来越大,案子已经提交,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 府尹压着案犯回了城,路上正巧遇上从马场那边摆过摊子的小商贩。 交错间,有人捡起路边的石头,朝那些被压的案犯砸去,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府尹眼珠一转有了计策,吩咐手下带了几个带头打人的商贩过来问话。 “大胆刁民,为何出手伤人。” 小贩们吓得瑟瑟发抖:“青天大老爷,这几个可不是好人啊,这不是都被你拿了去,我们就是打几下出出气。” 府尹大人一脸严肃,高高在上:“你们可是与嫌犯有什么过节,何时何地,如何发生,给我从实招来。” 小贩们你推推我,我看看你,确定了自己并不会因为殴打嫌犯获罪,这才你一句我一句的细数起他们的罪状来。 原来那些地痞是盘横在老龙口的地头蛇,听说码头还没关闭时,大多都是在码头上做活的苦力。 那会与碧水断了邦交,码头上便没了活计,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便聚集到了一起。 刚开始也不会干那等欺行霸市的恶劣行径,可十多年过去了,领头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到现在便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只要给钱,这些人是什么事都敢干的。 听闻他们后头有人撑腰,与京都城里的某个大人物关系密切。 老龙口最大的财主,都畏惧他们几分,得每月按时按量的给他们银子,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老龙口做买卖。 如今码头新建,眼看着生意就要好起来了。 可这些地痞,却变本加厉的盘剥起他们来,以前无主的地皮,好些都被贵人们买了去,留给他们这些底层商贩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他们的日子比以前更不好过了,要不也不会从老龙口跑出来,到瑞雪的马场去摆摊子了。 本来今日得知,以后连马场那样的地方都容不得他们了,便想着离开京都周边,去远一点的地方讨生活。 这路上忽然遇见,长期霸凌他们的地头蛇被官家拿下了。 高兴之余,也想出一口长期被欺压的恶气,便想也没想的朝这些地痞丢了石头。 府尹没成想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他这是为民除害,打击了一个欺行霸市的犯罪团伙啊。 必须要好好操作一番了,这事不但要办的让宁王左相满意,还得让自己也从中获利,得上头嘉奖才行。 宁王说的没错,如今与碧水通商是大事,老龙口又是十分重要的贸易码头,圣上看重这事,自己决不能马虎。 听完小贩们的叙述,一个初步的计划也在心里完成了。 挥手让跪成一排的小贩们起了身,言语也和蔼了几分。 “既如此,都跟我进城吧,待升堂时,需要你们作为人证,指认这些嫌犯的罪状。” 小贩们面面相觑,心中不愿,却也不敢反驳,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草民,哪里有胆子拒绝府尹大人的安排。 只能认命的跟着一道进了城,万分后悔方才手贱朝这些恶霸丢了石头。 他们本不是都城里的人,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要等着府尹大人的传唤,不敢离府衙太远,京都有京都的规矩,摊子也不敢乱摆。 赚不到银钱,吃住都成问题,可怜巴巴的聚集在离府衙不远的各种桥洞,街巷里。 不时还有人过来驱赶,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若不是三天后升堂时,猎户也来做了人证,认出了他们。 这几个小贩怕是真要饿死在繁华的都城里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降低标准 事关府尹大人的切身利益,他不得不对这件事格外上心。 要平衡宁王与左相之间的关系,自己也要从中获益。 调查取证便不能马虎,生怕牵扯到任何一方,他心里明白十八里铺的大火与宁王和左相脱不开关系。 闹不好就是他们自己放火烧的,可如今顶罪的人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他也不可能铁面无私的一查到底,真挖出什么秘闻来,他的乌纱帽怕是也保不住了。 可就这些个地痞无赖,又有些拿不出手,他们根本不够分量承担这样的罪责。 这件事的替罪羊,必须足够有说服力,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师爷到是给被这事困扰的府尹大人出了个主意。 “大人何须苦恼,既然质量不行,咱们便用数量来凑。那些老龙口的苦主不也说了吗,他们有都城的靠山。” 话落递上一张资料:“大人还请过目,这是兄弟们这两日在都城调查走访所得成果。各区块都有这种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相互争抢地盘,经常大打出手,很影响都城的治安,不如就趁这次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府尹皱眉看着师爷递上的资料,眉头皱的死紧。 这种情况他并非不了解,资料上的人,有些他还认识,那些人之所以如此嚣张,敢在天子脚下做这样的事,无外乎是有人撑腰,懂得供奉。 好处他也不是没有得过,不然也不会欺上瞒下的,对那些渣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想了想自己的仕途,咬牙应了下来。 不出点血如何让左相和宁王满意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将这些马仔卖了。 反正这样游手好闲的人多的是,大不了以后再培养些就是了。 点了几个他认为不会牵扯到自己的人,吩咐师爷将剩下的全部抓来收监。 一时间都城里进行了一次清扫行动,百姓们不知这事与十八里铺的火灾有关。 可抓捕打击这些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实在是大快人心,让百姓们拍手称快。 瑞雪不知,自己这次报官的举动,竟然能带来这样的附加效果。 她也没想过仅凭着这件事,就能撼动蒋淮,不过就是想给蒋淮传递一个消息。 自己并不怕他,还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便是,她都接着。 亲随回了相府,将在十八里铺的见闻一并回禀给蒋淮。 半天没听见蒋淮的回应,连平日有节奏的敲击声都没了,不禁偷偷朝蒋淮看去。 只见蒋淮双目微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好个蒋瑞雪,还学会报官了,怎么,想敲山震虎吗,还真是稚嫩的可爱,竟不知道你爹在京都有多大能耐吗? 既然火已经燃起来了,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至于这事会对他的“宝贝闺女”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其实根本不在蒋淮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之所以选在现在放火烧了十八里铺,所图谋的可不仅仅是打击报复宁王与瑞雪。 蒋瑞雪报了官,更方便他行事了。 从书桌上取出一份早就拟好的折子,打开来又在上头添了几笔。 这才舒了口气,靠在椅背里沉思起来。 亲随不敢随意打扰,好容易见蒋淮抬了抬手,才忙凑上前去,等候差遣。 “备车,去趟云良阁,叫那些个老东西快些,我有话要说。” 在庄子上忙着安置老幼的瑞雪,也终于等到了回来的赵丰年。 赵丰年跳下马来,循着瑞雪的声音,几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瑞雪刚要与他打招呼,人就被他一把拽住,拉到了一边。 众人都忙着收拾东西,整理带来的物资,也没空关注这两人的互动。 瑞雪感觉的赵丰年身上带着的怒气,便不再挣扎,随他拉着。 走到一处稍安静的地方,才试探的开口问道。 “你都知道了,火是我放的。” 赵丰年语气冰冷:“为何。” 瑞雪平静的回道:“是他们逼我的。” “明明还有别的办法,圣上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 赵丰年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瑞雪便炸了毛。 “谁让你多管闲事,你告诉我了吗,就自作主张去换了地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瑞雪很少在赵丰年面前发脾气,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与赵丰年说话。 赵丰年愣了一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握着瑞雪的手,也松开了些。 瑞雪感受到赵丰年的情绪变化,她心里明白赵丰年这么做是在为她打算,可自己也确实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惊喜。 吐出一口闷气,声音放软了些:“我刚才态度不好,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再有重大决策前,事先与我商量。” 赵丰年想说,你与蒋淮放狠话的时候也没与我商量啊。 他这样做,本意是在替瑞雪查缺补漏,明明是想让她开心的,怎么反而踩到她的小尾巴。 瑞雪见赵丰年闷声不响,并不应她,便有些紧张。 事先与她商量,这是很难的事吗?为什么不能痛快答应。 算了,人家毕竟是个王爷,降低标准吧。 语气又软了些:“别的暂且不论,单就宁王府里,或与我有关的事情,你提前与我商议总成了吧。” 赵丰年点了点头:“这话对你也适用吗。” 瑞雪歪了下脑袋:“自打我进了宁王府,不一直是这样做的吗?” 赵丰年轻笑一声:“绾绾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瑞雪耳根有些发烧,谁还能没点秘密,即便你如今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告诉你吧。 听赵丰年话里的意思,该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也不好再与他置气。 见他唇角带笑,一副温和模样,便小声嘀咕。 “你不也有许多事瞒着我,以前我想与你说,你不是不愿意听么。” 赵丰年轻咳一声:“以前是以前,如今你的嫁妆都在我名下了,我总要多了解一些才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左相的手段 赵丰年直是直,有台阶也是很会下的,那句嫁妆的玩笑话,让瑞雪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能把瑞雪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并非当成一个附属品,这已经叫瑞雪很欣喜了。 见瑞雪似乎不再生他的气了,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看来宋时渺说的对, 有些事情是不能大包大揽,自己做决定的。 即便是为了对方好,也要在尊重对方的基础上,商量着来才不会出错。 可惜了十八里铺那些房子,如今几千人无家可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瑞雪帮了自己。 若非她出手将粮食送去北境, 惹怒了蒋淮,这事也不会发生的这样突然。 赵丰年对待瑞雪的态度里,始终是有一份愧疚的,从她被莫名其妙指婚给自己。 到如今治疗他的眼疾,帮他调理身体,助他度过北境的困境,都让这份歉意越发浓厚。 与瑞雪相处的越久,赵丰年就越发在意瑞雪对他的态度。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报瑞雪对他的付出和帮助。 只是迫切的希望,瑞雪不要推开他,拒绝他。 赵丰年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因为自己做过的什么事,在意某人对他的态度或看法。 他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太过患得患失了。 一旁嘈杂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刹那的和谐气氛。 赵丰年轻叹了一声:“绾绾打算如何安置十八里铺这些人。” 瑞雪抬头朝赵丰年看去,知道他是真的在关心这些人的生计。 后续还有事要他出面帮忙,索性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拖出。 自从瑞雪知道了十八里铺的状况,便一直对蒋淮有所防备。 从一开始,瑞雪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在她的预案里, 现在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 至少十八里铺还在她的手上,即便没有这次大火,十八里铺也是要被拆了重建的。 蒋淮的这次出手,只是将瑞雪的这个打算提前了而已。 如今有了赵丰年给她撑腰,她也无惧会得罪激怒蒋淮了。 瑞雪说完,细细观察赵丰年的神色,见他并未有什么异议,这才放下心来。 “待官府那边有了定论,王爷能不能陪我入宫一趟。十八里铺可不能白烧,我总要得些补偿才行。” 赵丰年笑着点了点头,想到今日入宫,告诉他那叔父,十八里铺如今是宁王府产业时。 圣上即诧异,又了然的语气。 如今刚到了宁王府手里的产业,就被人烧毁破坏,他这叔父不知会作何感想。 官府那边的情况,有厉羽联络跟进,并不需要瑞雪或赵丰年再出面了。 每日晚间厉羽都会把最新的进展告诉给两人知晓。 听说因为此次事件都城里半数地痞无赖,都被官府捉拿了去。 连一些小有名气的官员豪绅,都被牵扯其中。 也不知怎的, 短短两天的时间,一件还算普通的纵火案,就被上升到了破坏与碧水邦交的高度上。 这并不是瑞雪想见的结果,这样发展下去,对她并没有好处。 听怀玉说,负责与碧水接洽的二皇子和尚书大人,都在朝堂上受到圣上的责骂。 瑞雪就知道这件事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了。 本以为这一局,就是她与蒋淮之间的较量,可万没想到,自己在蒋淮的眼里依旧是个棋子。 她不相信,这事如果没有蒋淮再后面推波助澜,会在两天的时间就被闹上了朝堂。 可蒋淮到底想从中得到什么呢? 十八里铺如今与蒋淮半点关系也没了,他将这事闹的这样大,就不怕到时候没法收场吗。 今日的蒋淮十分得意,长久以来,憋在胸中的闷气,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他在朝堂上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什么尚书,二皇子,全是手下败将。 云良阁里,蒋淮依旧儒雅随和,面带微笑的接受前些日子投向尚书的官员来与他道歉求饶。 礼物接到手软,奉承求饶的话,听的耳朵起了茧子。 面上一派大度和蔼,一副既往不咎的模样。 心里早就已经替这些背叛他的人,找好了去处。 背叛他的人,必须得付出代价。 尚书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与他相争,简直不自量力。 府尹大人作为今日蒋淮请来的贵宾,鹌鹑一般乖巧的坐在蒋淮的下首。 蒋淮每对向他求饶的人说一句话,府尹额上的汗便会多出一层。 明明是冬日的天气,他却觉得自己正在被夏日的骄阳炙烤。 面前的矮桌上,摊开一本名册,密密麻麻的写着数十个人名。 全是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员豪绅,蒋淮今日叫他来,就是要他认清这些人。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都将在他的审判下,被抄家罢免,沦为阶下囚。 只因为这些人,拂了左相大人的好意,为了眼前的小利,投靠了尚书大人。 现在好了,不但官爵不保,连之前收入囊中的渡口码头上的地皮,都要拱手送给左相了。 这么些人,怎么可能全都与十八里铺的火灾有关呢。 可左相大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凭借这样一件小事,就将异己一并铲除了。 本想端水的府尹,如今恨不能将整个碗都捧到蒋淮的面前。 左相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至于宁王,只能对不起了。 蒋淮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当他得知瑞雪将十八里铺冠上了宁王府之名,便知道他再也得不到十八里铺了。 继续与他们耗下去,没有任何好处,想要弥补损失,便只能从别处下手。 毁了十八里铺,再将罪名嫁祸到那些他想除掉的人头上,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就连瑞雪都配合的报了官。 蒋淮心情愉悦的翻看已经收缴上来渡口码头的地契,虽说不如十八里铺的规整。 但总算是弥补了十八里铺的损失。 蒋淮收起地契,点了点桌子,府尹回了神,抹了把额上汗水,讨好的朝蒋淮看了过去。 “左相大人,请吩咐。”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辜 府尹诚惶诚恐讨好的样子,取悦了心情大好的蒋淮。 收起让人紧张的,细白手指,眼睛微眯,和煦的说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府尹大人可以尽快审理了。事关两国邦交,府尹大人可要速战速决啊。” 府尹连连点头应是,他没有拖延的理由和借口。 被左相大人盯上,还想保持中立,那是不可能的。 战战兢兢的出了云良阁,才发觉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冷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并非没听说过左相大人的恐怖之处,只是长久以来头回亲眼见到左相大人,处理政敌的手段。 回头望了一眼,白日略显颓靡的云良阁,门前还排着等待蒋淮接见的各路人马。 他不希望自己某天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握紧手上的名单,开始了新一轮的抓捕行动。 府尹有了蒋淮撑腰,真是好好的出了一回风头。 抄家,拿人,下狱,一系列的动作,有狠又快。 一时间京都城里的官员,人人自危,整日战战兢兢。 都是在这名利的泥潭里混过来的,谁还能没点黑料呢。 想法子,托关系,最终全都要走到左相蒋淮的面前。 蒋淮本就有意借这次的事来排除异己,打击报复如今在朝堂上压了他一头的尚书大人。 好处,银子,照单全收,至于他会不会高抬贵手放人一马,那就要看心情了。 都城里的贵人们出了事,郊外马场的热闹也渐渐平息下来。 自从三天前,瑞雪这边作为苦主,被传去京都过了一次堂。 这案子仿佛就再也不关瑞雪和十八里铺的事了。 原因即荒唐,又让人迷惑。 因为对十八里铺下手的幕后之人太多了,相互纠缠牵连,关系复杂到让人咂舌。 瑞雪看着厉羽拿回来的卷宗,感叹蒋淮的大手笔。 就是不知道,他这番操作,引起朝堂上震动,准备如何收场。 十八里铺被烧的案件,在瑞雪这里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 晚饭后,瑞雪捧着吓死人的卷宗,敲响了赵丰年的房门。 随便念了两段,赵丰年就听不下去了。 “事实究竟如何,绾绾心知肚明,你只说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便好。这些被无端牵扯的人,着实有些无辜。” 瑞雪将卷宗扔在一旁,冷笑一声。 “无辜,我看未必。”扭头朝卷宗上看了一眼:“你瞧瞧这个,不过一个从七品的布政司主簿,上任至今八年,贪污受贿上万两。” 翻过一页,接着说道:“这个更离谱了,正八品的小小协律郎,庇护地痞恶霸欺压百姓,从中牟利,房产铺子,都买到其他州县去了。” 话落看向有些尴尬的赵丰年。 “还有更多,你要听吗?你不觉得这些贪污腐败的官员,今日才被揪出来法办有些晚了吗?你竟觉得他们无辜。” 赵丰年皱了皱眉:“这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放眼整个大岚,走上仕途不就是为了权和利。” 瑞雪听着赵丰年不以为意的叙述,心凉了半截。 怎么连他都觉得贪污腐败,以权谋私是一件正常的事。 她无法认同这样的观点,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 这里是个等级分明,极度自闭的封建君主制国家。 官员的选拔全靠举荐和继承,如何能要求做官的会为治下的百姓着想。 在这里,欺压盘剥比自己更弱势的群体,才是生存之道。 瑞雪一直希望自己能融入,能适应,别人的死活,与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不做欺凌弱小,伤天害理的事就好了。 可知道看到的越多,她心里就越觉得憋闷。 稍有些权力在手,就可以行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行径,再被更有权力的人打压盘剥,一层层的向上递进。 这是不正常也不健康的社会状况。 瑞雪只觉得恶心,却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连赵丰年都觉得那些被蒋淮推出去当了炮灰的拥趸无辜,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觉得自己被抽干了力气,一股浓浓的失望,从心里蹿了出来。 说不上是对这个世界失望,还是对眼前的人感到失望。 “王爷去北境做大将军,也是为了名利吗?” 瑞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赵丰年这样的蠢问题。 赵丰年的眉头皱的更深,回答的话,却十分坦荡。 “这并不是我能选的,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名与利并非什么龌龊可怕的东西,全看拥有它的人,如何使用了。” 瑞雪并没有因为赵丰年的回答,心里就好受一些。 她当然知道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可每当遇到与自己三观不一致的事情,就觉得格外难受与气闷。 又望了一眼坦荡的赵丰年,这男人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 他并非不懂得世俗的贪婪与欲望,只是不想沾惹,与那些寻常人同流合污罢了。 赵丰年是股清流吗,瑞雪也不知道。 起身收起卷宗,十分疲惫的对赵丰年说道。 “明日陪我入宫吧,十八里铺的损失,我总要找人给我补上才行。” 赵丰年点头答应,起身去送,搭在门栓上的手迟迟不肯拉动。 他很想瑞雪能多留一会,即便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他对面坐着,也是好的。 可经过方才的对话,赵丰年能明显感觉到瑞雪心情不好。 他若强留,只怕瑞雪会更加暴躁。 这几天两人很少交流,赵丰年知道瑞雪事忙,但免不了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庄上的这些日子,瑞雪不再亲自下厨,也不再亲自给赵丰年换药。 连他最爱的饭后甜点也不是日日都有了。 瑞雪将更多与他相处的时间,分给了别人。 怀玉,骨玉,马场,十八里铺,甚至是那些刚搬来庄上的老幼。 赵丰年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每当听到瑞雪的声音,却不是在叫自己时,就控制不住的觉得失落。 开门的手变得越发沉重,瑞雪抱着一堆卷宗,从赵丰年的身后探出头来。 “怎么,舍不得我走吗。” “嗯,舍不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并不简单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瑞雪也没想到,赵丰年会如此回她。 本就是随口说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突然听见赵丰年的那句“舍不得”不由得愣住了。 察觉到赵丰年是想要挽留她,与她多待一些时候,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只觉得赵丰年今日有些奇怪,无论是对那些落网官员表现出的同情,还是对她的态度。 瑞雪直觉赵丰年该是个嫉恶如仇,内心正值的人。 可从今日他的这些表现来看,瑞雪也有些不能确定,赵丰年是不是自己心里认定的那样。 本来对他的态度就有些犹豫,赵丰年又用那样的口吻与她说话。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吧,这男人到底还要给她多少惊吓。 她没有兴趣继续探究了,脑瓜子嗡嗡的,这句不是情话的情话,让瑞雪觉得压力倍增。 她已经分不出心神,去考虑赵丰年为何如此了。 有些慌张的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事情要与我交代吗?快说吧,怀玉她们还等着我呢,我得过去一趟。” 见瑞雪急着要走,赵丰年有些尴尬,再说不出我想与你多相处片刻的话来。 只能不甘愿的开了门:“无事,你去忙吧。” 语气中的那一丢丢小失落,连守在门外的惊风都听出来了。 瑞雪故作镇定,没事人一样将怀里的卷宗塞给了小桃,着急忙慌的朝议事的花厅跑去。 惊风十分同情的看了一眼他家在寒风中有些凌乱的将军。 叫你整日板张脸,被嫌弃了吧,宋时渺都说了,女孩子得哄着,现在信了吧。 瑞雪走的十分潇洒,心里却慌得一批。 真是要了亲命啊,赵丰年居然对她说情话了。 小桃抱着卷宗,一路小跑的追着瑞雪,嘴里不停喊着:“小姐,慢些。” 赵丰年的心情跌落谷底,呆愣愣的站在门前,搞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让瑞雪跑的比兔子还快。 宋时渺说的方法并不管用,好像还让两人的关系越发疏远了。 惊风刚想随赵丰年进屋,好好开导一番自家将军。 刚抬脚,就被赵丰年“啪”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将军这身想杀人的气场,他可承受不住。 瑞雪头也不回的进了花厅,抬手按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肝。 怀玉放下手里的茶杯,饶有兴致的盯着有些慌乱的瑞雪观瞧。 “呦,后面有狗追你呀,跑的这样快。” 瑞雪顾不上怀玉的调笑,生怕赵丰年瞧出了自己的窘迫。 顺着门缝往赵丰年那头看去,人早就没了影子,连屋里的灯都吹了。 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见花厅里只怀玉一人:“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怀玉轻笑一声:“别顾左右而言它,先说你到底怎么了。” 瑞雪找了个椅子坐下,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 “比狗追可怕多了,狼冲我摇尾巴了。赵丰年他不对劲。” 怀玉瞪大了眼睛,一副吃瓜表情:“如何不对劲,他欺负你了?” 瑞雪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说不好。” 怀玉凑近了些,想听瑞雪细说,瑞雪却闭嘴不谈了。 刚好厉羽老钱等人陆续进了花厅,怀玉这才作罢。 往后几日却格外留心起赵丰年的举动来。 往北境送粮的商队大多已经回了京都,马场的拍卖活动也渐进尾声。 剩下的便是对账,结算银钱,也用不上怀玉操太多心。 可怀玉却好像在庄上住的上了瘾,原本昨日她就能回京都去的。 一直拖到今日,也没见她有丁点想回去的意思。 白日闲下来的时候,还会在庄上教从十八里铺过来的孩子认字。 看的出怀玉是十分喜欢庄上这种生活的,瑞雪也不好问怀玉为什么还不回去。 碰头会开到一半,骨玉才来,拍卖虽结束了,来马场玩耍的人却不见少。 经过这段时间,宋时渺带着骨玉也将常来的人,认了大半。 他有事不能久留,好些杂事便落在了骨玉的头上。 瑞雪发觉这姐弟两能力极强,如今有发挥的空间,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卷。 骨玉连声抱歉,找了个位置坐下,加入几人的谈话。 碰头会结束,骨玉才说明了迟到的缘由。 “云良阁送来消息,左相近日因为十八里铺的事情,敛了不少财,多数官员落马,大多财物地产,可都进了左相的腰包。他如今成了苦主,还上了联名的折子,要圣上严惩那些凶手呢。” “淦!”瑞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他拖这些人下水,绝对不是排除异己这么简单。” 话落翻开卷宗查看,许多被收缴的地产,都在码头渡口那边。 如今一抄没,又变成了公有地产,她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才看出其中端倪。 这事说不得还有圣上在后面推波助澜呢。 那些地已经卖过一次,圣上赚的盆满钵满,如今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收回来再卖一次,岂不是赚的更多。 若没有圣上支持,即便位高如蒋淮,也不敢同时对付这么多大岚在职的官员。 他不怕遭人报复,总要顾忌朝堂震动吧。 这么大的事,蒋淮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凭一己之力搞定。 若是圣上与他合谋那就说的通了。 如此一来,圣上得了银子,还能落个肃清贪腐的好名声。 蒋淮不但除去异己,还巩固了在朝中的地位。 这两老狐狸,是懂取舍的,不过是毁个十八里铺,可得到的东西,远比从瑞雪手里抢过十八里铺多的多。 瑞雪咬着唇,有些气不过,原以为她主动烧了十八里铺,至少从蒋淮那里拿到了一些主动权。 不曾想蒋淮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做什么,蒋淮都能从中看到破绽与机会。 并利用这些,把被动变主动。 瑞雪现在有些明白她这个渣爹了,并不是个喜欢与人争强斗狠,一定要分胜负的人。 一切人与物,在他的眼里,都是可以利用并变成他手中筹码的。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输赢胜负,他在意的是如何利用这些,将他手中的权利和利益最大化。 看样子,去见圣上之前,她必须要先去见一见渣爹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是故意的 怀玉上前拍了拍瑞雪的肩。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了,左相向来如此,他既然要用十八里铺的事情做局,如今就不会分心对你下手的。” 瑞雪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十八里铺的损失,我总要从他那里讨回来才行。原本计划明日同王爷一同入宫的,毕竟他如今也是十八里铺的半个主人。可如今看来,得先找我那好父亲谈谈才能去见圣上了。” 怀玉皱了皱眉:“你可想好了,见了他的面,事情就不会如你想的那般发展。他惯会见缝插针,利用别人的弱点。” “我知道,可这事明显有圣上在背后给蒋淮撑腰,我若是不去问清楚,冒然去见圣上,反而对我不利。” 瑞雪如今有些破罐子破摔了,都已经破釜沉舟了,再也没什么好怕的。 蒋淮如今想从这件事里图谋的,不过是财而已,他去坑了别人,总好过一直在她身上打主意。 怀玉见瑞雪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说。 “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回相府,出来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你是想在府里与他见面,还是约在别处。” “就在府里吧,刚好回去看看祖母。” 怀玉点了点头:“好,我来安排。” 商议妥当,各人回去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瑞雪便起来了,安排好马场和庄子上的琐事,便乘马车与怀玉在城门前分开了。 回宁王的的路上,瑞雪对闭眼假寐的赵丰年开了口。 “王爷,入宫之前,能不能先陪我去趟左相府,嫁与你之后,我还没回去看过祖母。” 赵丰年有些气闷,他是想对瑞雪好来着,可瑞雪也不能这般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吧。 有事便软下性子,轻声漫语的找他帮忙。 无事连多陪他坐会都不愿,自己又不是块砖头,哪里需要就把他往哪里搬。 前几日才因为不与她商量就自作主张的事,与他闹了一场。 怎么到了她自己头上,就不提这事了? 这叫什么?用瑞雪自己的话说,该叫双标吧。 赵丰年自然知道,瑞雪想去左相府,并非要去看望她的祖母。 那个家里,瑞雪唯一惦记的怕只有蒋瑞安了。 挑这个时间去相府,多半是与十八里铺的事情有关。 他也并非要求瑞雪什么事都与他说明。 可瑞雪这般对他,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只是瑞雪的一个挂件。 有用的时候,拿出来用用,无用的时候就安静在一旁待着,没事最好别出来烦她。 这不是他希望的关系,他给了瑞雪足够的尊重,希望瑞雪也能以同样的心意来回应他。 瑞雪看着赵丰年面无表情的俊脸,近日才发现的柔和不见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谁又惹他了,怎么又变成这幅模样。 不过是让他陪自己回娘家而已,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刚想着要不要哄哄,便听见赵丰年淡淡的开了口。 “为何?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回去。” 瑞雪眼珠一转,哦,原来是在抱怨自己没有提前与他商量。 “我也是昨夜才发现这事有隐情,是想提前与你说来着,可你早早就熄了灯,怕影响你休息才没去找你。” 赵丰年的郁结消散了些,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狡辩”。 瑞雪见赵丰年似乎放松了些,便将昨夜骨玉带来的消息告诉了赵丰年。 “我原想着让圣上给你做主,补了十八里铺的损失,如今看来有些难。” 赵丰年轻叹一声:“昨日我就想与你说了,这事没那么简单。” “那你为何不说。”瑞雪理直气壮的问道。 赵丰年哑然,你给我机会让我说了吗,想你多留片刻,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以为你知道,用不着我给你提什么建议。” 语气里满满的傲娇和抱怨,瑞雪嘴角微勾,果然是在闹脾气。 “用得着,用得着,王爷惊才绝艳,学富五车,该经常给我建议才对。只有在王爷的英明领导下,咱们宁王府才能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赵丰年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唇边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这些假的不能再假的马屁话,每每从瑞雪的嘴里说出来,总能让赵丰年觉得十分好笑。 这女人在他面前,总是这般肆无忌惮,不知脸皮为何物,与旁人相处时,却表现出超出她年岁阅历的成熟与聪慧来。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瑞雪心中的地位,是与旁人不同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赵丰年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了。 转过身来对瑞雪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想让我怎么配合你。” 瑞雪又朝赵丰年靠近了些,伏上他的肩头,与他耳语起来。 赵丰年的鼻尖萦绕着瑞雪身上清甜的气息。 耳畔有温热的呼吸轻轻搔动,娇俏的声响直达心间。 瑞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赵丰年的呼吸猛然一窒。 大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便先一步的做出了举动。 一股热流自小腹蔓延开来,烧的赵丰年面红耳赤。 他极力克制,压下身体的躁动,完全没听清楚,瑞雪与他说了什么。 感受到赵丰年陡然升高的体温,和通红的耳廓。 瑞雪后知后觉的退了回去,知道自己点了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瑞雪并不是什么老古板,明白有些生理反应与情爱无关。 只是赵丰年这么不经撩,是她没想到的,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他就遭不住了。 悄咪咪的往边上挪了挪,打量他紧抿的嘴唇,和不停滚动的喉结。 鬼使神差的抬手朝赵丰年精干的腰腹戳去。 赵丰年一把握住瑞雪的手。 往日清亮的嗓音,有些暗哑:“绾绾,别……” 瑞雪有些惊了,有这么难受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赵丰年握的更紧。 被轻轻一拉,整个人便跌进赵丰年的怀里。 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赵丰年的体温高的吓人。 她虽然不排斥两人近亲,但有些事,现在还是做不得呀。 不免有些慌张,小兔子一般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本性难移 赵丰年咬了咬牙,呼吸都变的粗重了,放在瑞雪腰间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几分。 “以后再不可如此,否则,否则……” 赵丰年也不知道,若以后再发生这种状况,他会如何。 只觉得手掌下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格外烫手。 赵丰年的话,仿若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听的瑞雪心头一颤。 不敢胡乱挣扎,生怕又点燃了赵丰年身上的哪根引线。 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保证,以后会注意的,你能不能先扶我起来。腰快被你掐断了。” 赵丰年慌忙松开了些,扶着瑞雪坐好,将头扭向一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瑞雪再不敢胡闹,规规矩矩的坐到另一边。 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赵丰年有些窘迫的俊颜,竟有些好奇,若真将他撩拨的忍不了了,这男人会如何对她。 马车到了宁王府,两人再无别的交流,赵丰年似乎有些怕与瑞雪靠的太近。 即便扶她下车,都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瑞雪倒是没尴尬多久,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会让人尴尬的事。 好些日子没回来,宁王府没什么大变化。 为在蒋淮面前有底气一些,换上了她从未穿过的宁王妃制服。 赵丰年也一改往日的随意,带了宁王的发冠。 王府该有的气派,瑞雪尽量做足了,一行人这才出发去了左相府。 无论是赵丰年还是宁王府,在京都这个地方,从未如此张扬过。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马车虽不豪华,但挂在外面的家族标识却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瑞雪这一举动,到叫京都城里的百姓,又多了谈资。 其实两人并不太在意这些,若非怀玉特意叮嘱,瑞雪连衣裳都懒得换。 这是一场在外人眼里十分正式的拜访,左相大人的乘龙快婿宁王,终于头一次踏进了左相府。 这个曾经连接亲都不愿亲自前来的男人,如今大张旗鼓的跑来看望岳父大人,不得不让关注左相和宁王的人,暗暗揣测这翁婿二人是不是要联手搞什么大动作了。 再联系今日京都城里的动荡,又叫那些与左相不太对付的官员提心吊胆起来。 马车缓缓停在了相府门前,大门敞开,红毯铺地。 家丁仆从排列有序的恭候宁王与宁王妃的大驾光临。 迎二人入府的并非怀玉,而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的蒋瑞芸。 瑞雪记忆中的那股子刁蛮不见了,虽不至于低眉顺眼,但举手投足都带着收敛与小心。 规规矩矩的对瑞雪和赵丰年行了礼,面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引着二人往相府深处走去。 跟在瑞雪身后的小桃,憋不住小声与瑞雪说道。 “大娘子果然有手段,竟把二小姐调教成这般,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这是相府的二小姐蒋瑞芸啊。” 行至花厅门前,瑞雪便不再走了。 “二妹妹先去忙吧,我去看看祖母再过来给父亲请安。” 蒋瑞芸闻言,停住了脚步,吐出一口气来,转身看向瑞雪。 面上的得体笑容早就没了影子,一双眼睛不停在瑞雪和赵丰年的身上扫来扫去。 满眼的不甘与嫉妒,似乎对瑞雪嫁给赵丰年之后,还能这样风风光光的站在她面前,十分失望。 不都说着宁王是个煞神吗,为什么蒋瑞雪嫁给他,即没有少皮掉肉,也没有萎靡不振。 看上去似乎还白胖了些,自己却要在这里给他们行礼问安,伺候接待。 扬起头来,拿鼻孔看人,颇为不耐的对瑞雪说道。 “祖母带大哥去庙里过冬了,不在府上,你回来之前都没打问清楚吗?” 活路冷哼一声,转身朝蒋淮书房的方向走去。 “老实在这候着,我去请父亲过来。花厅的路你认得,自己去吧。” 瑞雪有些想笑,对吗,这才是她认识的蒋瑞芸,突然变的乖巧,到叫她有些不习惯了。 瑞雪并不在意蒋瑞芸如何对她,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在意。 可她不在意有人替她在意,蒋瑞芸扭着腰肢往前走,被身后的怒喝声,吓的一哆嗦。 “站住!”惊风呵道。 蒋瑞芸眉毛一竖,转身就要发作,扭脸一见满身杀气的惊风,就吓的哑了火。 惊风上前一步,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王爷和王妃无理。莫说这里只是相府,即便是皇城,也没有叫我们候着的道理。” 蒋瑞芸的脸,气的变了形,方才赵丰年有意收敛身上的气势,她并未察觉这王爷与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会霸气外露,杀气冲天,她才惊觉,蒋瑞雪确确实实嫁的是个王爷啊。 她曾当着蒋瑞雪的面贬损嘲笑的王爷,传言中的天煞孤星,就站在她的面前。 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恐惧来,那是比面对蒋淮还要让她担惊受怕的情绪。 蒋瑞芸的腿有些软,瞧见瑞雪似笑非笑的得意眼神,那股子不甘的热血又涌上了心头。 腿肚子还在打颤,腰却挺的笔直,不敢直视赵丰年与惊风。 仰头看向瑞雪,声音不似方才嚣张,却依旧如往常那般尖酸刻薄。 “蒋瑞雪,你别忘了这是相府,回个娘家你摆什么谱。我可是你妹妹,吓唬谁呢。” 瑞雪没说什么,跟在身后的小桃冲她翻了个白眼。 眼看惊风就要上前,吓的蒋瑞芸连跑带跳的几步蹿到了瑞雪身前,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 “你瞧瞧你瞧瞧,反了天了,主子还没说话呢,下人先跳出来了。不是妹妹说你,你这主母当的太没威仪了。” 站在瑞雪身旁的赵丰年皱了眉,他知道瑞雪在相府的日子不太好过,与家里人的关系也不亲近。 却没想到,他亲自陪她回来,家里庶妹也敢对她如此无理。 怀玉叮嘱他们盛装而来,想来是要为瑞雪曾经在相府里受的委屈,讨一个脸面。 轻咳一声,吓的蒋瑞芸麻溜的松开了瑞雪,退出三步远。 瑞雪轻轻捏了捏赵丰年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有些好笑的对蒋瑞芸说道:“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有不甘 蒋瑞芸心里气不过,但看瑞雪和赵丰年这架势也不敢造次。 这段时间怀玉不在府里,将一部分管家的权力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让蒋瑞芸看到了那么一丁点希望,她心里明白的很。 在相府这样的地方,想要过的好些,以后能嫁的好些,全看自己有没有能让蒋淮看重的价值。 之前因为瑞雪的事,小娘与她和弟弟都被蒋淮厌弃。 她知道,蒋淮厌弃她们,并不是因为她们设计害了瑞雪。 只是因为没能成功,还被人发现丢了相府的面子。 自那之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到了岁数蒋淮会随便找个差不多的人家把她嫁了。 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可以让蒋淮多看她一眼的技能,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对瑞雪的挑衅,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觉得在这个府里她就应该这么做。 她不想让蒋淮觉得自己无能,软弱,不敢反抗。 她拒绝认命,不能一辈子都活在相府嫡女的阴影里。 她越是霸道泼皮,蒋淮就越能对她多一些关注。 蒋瑞芸已经陷入到这样的怪圈里,没办法对瑞雪无动于衷。 看着已经走远的二人,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羡慕瑞雪吧,嫁了那样一个男人,还能风风光光趾高气昂的回到这里来。 书房里,蒋淮满脸堆笑,起身相迎,看的出他心情很好。 似乎觉得在瑞雪面前,没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将两人让进了屋。 将其余闲杂人等都关在了书房外面。 瑞雪也不想与蒋淮假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 “父亲好手段啊,逼的我不得不来看望你老人家。” 蒋淮似笑非笑的看着脸上隐隐有了怒气的瑞雪,感叹瑞雪还是岁数太小,这情绪管理太不到家了。 “绾绾这说的什么话,父亲想见女儿,用得着使手段吗。” 轻笑着敲打桌面,让瑞雪没由来的烦躁起来。 “说吧,这般兴师动众的回来,到底什么事。” 听着蒋淮那头哒哒的敲击声,瑞雪极不自在,有种想上前按住蒋淮双手的冲动。 皱了皱眉还是忍了:“你与圣上达成了什么协议,能在短短数天内将京都城搅的风云变幻。” 蒋淮的手顿住了,不由多看了瑞雪一眼。 不错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看出,这事背后还有圣上,这敏感聪慧的程度,是值得夸赞的。 可她知道了又能如何,这事已经与她无关了,拉来宁王又能怎样,十八里铺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我有必要再与你复述一遍吗。还是说你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想从圣上嘴里夺食。” 瑞雪眼睛微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猜到自己想干什么了。 “有何不可,父亲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蒋淮“哦~!”了一声,看向瑞雪的眼神带了些赞赏。 这丫头,很会审时度势吗,为了达成目的,甘愿与自己厌恶之人合作,很有些他的风范啊。 “即如此,你该直接去找圣上,来找为父作何?” 蒋淮惬意的靠在了椅背里,他要出一口在这丫头那里受的闲气。 不给她点厉害瞧瞧,真以为靠她那点小聪明,就能与他斗了。 瑞雪压下心中的暴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父亲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十八里铺为什么会被烧毁,父亲心里明白。偏偏上午被过户给宁王,下午就被烧了。” 蒋淮笑意更深:“为父也十分心疼啊,你知道的,十八里铺还有许多为父的产业,这还没交接清楚呢,就被他们给毁了。” “不过绾绾也不必生气,父亲这不是替你出了气吗,那些个作乱的歹人已经被一网打尽了,绾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瑞雪真是烦透了蒋淮这副奸人得志的嘴脸。 摊牌吧,她就是想要钱的。 “父亲与圣上因十八里铺的事情,赚的盆满钵满,声望,钱财,你们想要的全都得到了,可有想过十八里铺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不该对他们有些补偿吗。” “哼~!”蒋淮冷笑一声:“原来绾绾是想要钱啊。那你该去府衙鸣冤,叫那放火之人对此事负责。” 蒋淮明知那火是瑞雪放的,偏要将这事说出来气她。 瑞雪这会才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把这些老狐狸想的太简单了。 一个不注意,就叫他们占了便宜,自己反倒成了个笑话。 赵丰年见蒋淮有意为难瑞雪,有些坐不住了。 他才不管蒋淮与圣上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欺负他的王妃就是不不行。 从怀里拿出一封契约来,起身朝蒋淮走去,气场全开,威武霸气。 蒋淮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不知道赵丰年想干什么。 赵丰年将契约摊在书桌上,轻轻点了点。 “相爷看看这个再说话。” 蒋淮俯首看去,圣上的私章显的有些刺眼。 上面分明写着十八里铺的一切,人,地,包括以前由蒋淮经营的那些产业,如今全部都归宁王府所有。 他知道十八里铺的地契过户给了宁王,但这样一份协议,自己却从未听说过。 十八里铺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也不是没与圣上单独会面过。 为什么圣上一个字也没对他提起过,是觉得不重要,还是故意如此。 这对蒋淮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信息。 圣上这是只想让他出头办事,却一点便宜也不想让他占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蒋淮有些怒了,因为圣上对他的不信任,还因为他即将损失的财物。 即便蒋淮如今索赔了那些毁在十八里铺的产业,赔付的银钱,也落不到他的手里。 圣上不但与他达成了某些协议,也与赵丰年达成了某些协议。 他并非是圣上唯一的选择,他们左右都便成了圣上手里的棋子。 忙里忙外的操持一番,所有好处,全叫圣上给占去了。 到头来,连口汤都不愿给他剩下,蒋淮心有不甘。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合作 看着那白纸黑字的契约,以及明晃晃的印信。 蒋淮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烦躁,绕了一圈,自己好像是在白费功夫。 眉头不在舒展,再没了戏弄瑞雪兆丰年的心情。 他料到瑞雪会因为十八里铺的事情来找自己,甚至是求自己。 只是没想到,他们手里有这样的东西,原本握在手里的主动权,瞬间没了。 瑞雪像是来讨债的,可这宁王,倒像是来与自己合作的一般。 蒋淮一直不敢对赵丰年有过多的探究,被圣上捏在手里的人,即便自己嫁了女儿给他,蒋淮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可经过这几次少有的接触,蒋淮能明显的感觉到,赵丰年并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 他任人评说,从不反驳,只是他不想计较而已。 他若真想计较,回回出手都直戳人死穴。 也是,能带兵打仗,安定北境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角色。 也是时候对自己的女儿女婿多些关注了。 再说十八里铺这事,若无圣上插手,他必然不会顾忌瑞雪和宁王会如何。 过户了地契又如何,他有的是手段再拿回来。 可如今有了这个,圣上亲批的契约,他却不好贪的太过,并不是怕了宁王。 他毕竟还是大岚的左相,不能为了一个十八里铺就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名望。 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至于以前错过了时机,蒋淮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后悔的。 越有难度的事,做起来才越有成就感不是吗。 这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叫他无措,变数太多,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许多计划好的事情,不得不推翻从来。 蒋淮并不是抱怨,其实他很享受着个过程。 这会之所以心里难受,完全是因为他主动放弃十八里铺,却被圣上坑的,没能得到等同的回报。 这与他的预期不符,甚至坏了他游戏的兴致。 十八里铺是他主动放弃的,现在不能再与瑞雪和赵丰年争夺了。 总不好传出他堂堂左相,不顾脸面的占女儿女婿便宜这样的闲话来。 若真不顾宁王,圣上那边他也不好交代。 契约都给人写好了,他这次是真被圣上给坑惨了。 旁的他都能忍,可明明说好的事,如今又变卦,这圣上怎么越来越不讲信用了。 到手的银子,平白无故的飞了,他坚决不同意。 这损失,他重要想法子补回来才行,既然不与宁王争了,合作到是个不错的决定。 蒋淮云淡风轻的面颊,严肃了几分。 “宁王预备如何。” 赵丰年学着蒋淮的样子,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起来,发出哒哒的噪声。 “自然是照契约上的办了,我听说官府判罚的款项,全是由左相负责接收的,该赔付给我们的,左相是不是该还给我们了。” 蒋淮将契约朝赵丰年推了回去。 “这都是小事。”话落朝坐在一旁的瑞雪看了一眼。 宁王这分明就是在替他闺女讨公道的吧,看样子,这两人的关系有进步啊。 这一点她倒是比厉凝霜强些,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好处。 朝有些气鼓鼓的瑞雪招了招手:“绾绾,这可是你的意思,去算个数出来,这钱为父出了。” 瑞雪眉头一皱,没料到有天这样的话会从蒋淮的嘴里说出来。 他肯为十八里铺的损失买单,必定有更大的图谋。 瑞雪不敢一口答应,谁知道蒋淮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的钱可不好拿。 直视蒋淮,问道:“代价呢?” “父亲帮女儿,哪有什么代价,绾绾不要多心。我与宁王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瑞雪闻言,更不敢答应了,赵丰年手里那张契约,她不是没看过。 想不到能有什么特别的,让蒋淮看了一眼,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她可不放心,让赵丰年独自面对蒋淮,这老狐狸心眼子太多,她怕赵丰年吃亏。 刚想出言提醒,就见赵丰年转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无事,绾绾去吧,我是有些事要单独与左相说的。” 瑞雪欲言又止,可这是赵丰年的决定,人家未必就没有对付蒋淮的手段,相信他便好,就像赵丰年相信自己那般。 看了眼神色不明的蒋淮,起身离开了书房。 外头有怀玉的贴身丫头等着,引着瑞雪去见了怀玉。 怀玉搬去了原先自己住的院子,家具摆设也都是之前的样子。 她埋头在书桌前整理这些日子府里进出的账目,瑞雪进了屋,也不曾抬头。 “自己找地方坐,桌上有茶水点心,我这边马上完了。” 待怀玉忙完,瑞雪也暖了手脚。 这才问起怀玉怎么搬到这边来住了。 怀玉舒展了一下身体,接过瑞雪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这边安静,我睡着踏实。与相爷谈的怎么样,可问出什么了?” 瑞雪摊了摊手,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与怀玉说了。 “他的钱,我可不敢要,谁知道往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还是等他与宁王聊完了,进宫问圣上讨债去吧。” 怀玉放下茶杯:“小心些没错,不过也不必太紧张了,我了解相爷,他既然已经弃了十八里铺,就不会再对你们出手了。他留下宁王单独说话,多半是想与宁王联手,从圣上那边讨些什么,来弥补十八里铺的损失。” 瑞雪点了点头:“但愿赵丰年聪明些,别被他牵制鼻子走就好。” “你怎的对宁王这样没有信心,叫他知道该不高兴了。”怀玉笑嘻嘻的打趣道。 “到也不是对他没信心,他不了解咱们这个相爷,万一中了他的圈套,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我。”瑞雪撇了撇嘴,她是真的有些忌惮蒋淮。 怀玉拍了拍瑞雪的肩,安慰道:“可别小看了北境的将军,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比京都与人勾心斗角凶险多了。你担心也没用,闹到圣上面前去的事,我们也插不上手,你相信他便是了。” 瑞雪莞尔,自己好像是有些紧张过头了。 等回去了,再问赵丰年也不迟。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试探 书房里,赵丰年站在蒋淮的对面,居高临下的面朝蒋淮,外头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 即便他什么也没说,蒋淮还是感受到自赵丰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与旁人不同,是独属于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那种人,才有的冷酷与果决。 生死都看淡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蒋淮突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早让瑞雪离开,不自在的挪了位置,让窗外洒进来的光也照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踏实些。 再看赵丰年,绸带遮目,知道他有眼疾,但还是感觉绸带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直刺他的内心。 这叫蒋淮更加不自在了,原本优势在握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想了想沉声道:“宁王可有想过,待你再回北境,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赵丰年负手而立,并未因这句话,出现什么情绪波动。 “这与左相无关,更与此次的事情无关,我劝左相手不要伸的太长了,到时不好收回来。” 蒋淮嘴角微微翘起,他就知道,只有北境的事才能对赵丰年有所触动。 并没把赵丰年的警告放在心上。 “圣上对北境的军政做了调整,我手上有关于这次调整的名单,宁王难道不好奇吗。” 赵丰年还真就不好奇,谁能有他这个用脚丈量过北境疆土的人更了解北境。 无论圣上做了怎么样的调整,安插了什么样的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 北境毕竟是大岚的北境,圣上想针对的是他这个人,并非是北境。 圣上不会蠢到用自己的疆土开玩笑,影响必定会有,但也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事。 不过蒋淮既然提了,必定有所图谋,他想知道,蒋淮究竟想干什么。 “相爷明言便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听相爷吩咐办事的。相爷想从北境得到些什么。我又能从这件事里有什么受益。” 蒋淮一时语塞,没见过赵丰年这般直来直往的交流方式。 知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的表达,简直太不优雅了。 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宁王这是什么话,都是为圣上办事,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北境若能安稳,是天下人所愿,大岚之福,我哪里会有什么私心。宁王误会了。” 赵丰年冷哼一声,抬手在桌沿上轻轻敲打。 这本来是蒋淮惯用的小动作,如今听在耳里,却觉得格外闹心。 蒋淮丢了十八里铺,未能建成码头,错失了与碧水通商的好时机。 虽说借着这次的事情,挽回了一些损失,可因为圣上的参和,使得收益大打折扣。 圣上有意偏袒,他不能不知死活的去触圣上的霉头。 如今能让他眼红的,无非是瑞雪送去北境的那批粮食换回来的东西。 他并非眼红那些东西,他眼红的是瑞雪打通的那条商路。 人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碧水,却不知北阙也是一座宝库。 这本就是早就计划好的事,只因为这一年来意外太多,事情总不能按照他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 使的他不停的调整修补,生生把与北阙通商的事情,提前到了现在。 蒋淮原来的计划,与瑞雪想办的事是差不多的。 有了十八里铺的码头,连通北阙的商路,他只需要坐镇京都,就有数不尽的财富滚滚而来。 可如今碧水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只能将北阙的事提前进行了。 已经失了一次先机,这次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蒋淮本来不想招惹赵丰年,是怕圣上不悦,可圣上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坑了他一次又一次。 既然圣上对他不仁,就别怪他往后不义了。 送上门来的捷径为什么不走,省得他花心思重新筹谋了。 赵丰年在京都,并无什么圈层人脉,以前也不是没吃过亏,与他合作两人都能受益。 蒋淮是懂赵丰年这种人的,他会为了北境,毫不犹豫的答应与自己合作。 从书桌一角翻出一本册子,递到赵丰年的手里。 “这是圣上拟定的北境调整后的官员名册,虽说没有正式下发命令,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咱们自己人,我都有标注,宁王可以拿回去看看。免得你将来回了北境,施展不开手脚。” 赵丰年并未接那份名册,因为他不在乎,淡淡的说道。 “左相还未说,你想从中谋划什么呢。” 蒋淮眉头微皱,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好处都送到手里了都不知道接。 “我能谋划什么,不过是想与贵婿搞好关系罢了,圣上如此对付你我,我不信宁王心中没有怨言。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婿,我自然要多为你考虑一些才是。” 蒋淮的话看似没什么毛病,表达了对圣上的不满,将自己划拉到赵丰年的战壕里。、 好处双手奉上,只因为我与你现在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才对。 若是换个人,八成就信了,岳丈大人对女婿好,能有什么坏心眼。 可赵丰年却知道,他这个岳丈大人,与自家王妃之间有多么水火不容。 互相拆台暗害才是常态,他肯放下身段,主动对他们示好,背后图谋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小。 蒋淮给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要的,他也不曾因为自己的示好,对赵丰年提出任何要求。 即便赵丰年问了两次,蒋淮也不曾将自己谋划的事情透露半分。 既然他要装傻,赵丰年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烦透了这种猜来猜去的文字游戏。 “即如此,我先谢过相爷了,只是怨怪圣上的话,相爷最好别再提了。” 蒋淮抬手在额上虚拂一下,这小子,比他那不省心的闺女心眼子还多。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利诱的手段在他上身丝毫不起作用。 起身相送准备离开的赵丰年。 “都是一家人,贤婿不必客气,宫中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便是。” 赵丰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蒋淮对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玩话术,好像并没什么卵用。 两人相互试探一番,也没达成什么实质上的协议。 第一百六十章 乐意成全 回王府的马车里,瑞雪听了赵丰年的一番言语,打消了去见圣上的计划。 “咱们往后要小心些了,蒋淮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人。他最会操弄人心,玩弄利用他人,才是他的目的。” 赵丰年微微点头:“绾绾是对我不放心吗?觉得我会中了蒋淮的圈套。” 瑞雪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信你的,只不过如今北境的情况确实不如人意,我知道你一直挺忧心的,怕蒋淮钻了这个空子。他稍微抬抬手,利用京都的人脉就能帮到你许多,你一点没心动吗?” “帮了我的人是绾绾你,你已经在我身边了,不需要其他人。”赵丰年真诚的说道。 突然得了赵丰年的夸奖,瑞雪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并非是在全心全意的帮助赵丰年解决困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多赚些钱。 多少有些利用赵丰年的心态在里面。 她不相信赵丰年看不出来,她往北境运粮食的那些小心机。 可他这会却一本正经的对自己说道谢的话。 这叫瑞雪多少有些心虚了。 “合作共赢,合作共赢吗,能帮到王爷就好,只是十八里铺的事,总要让蒋淮付出点代价,他贪的那些银子,得想个办法叫他吐出来才行。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赵丰年宠溺一笑,轻声道:“好,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是要去找圣上吗,会不会有些为难。” “没什么的,绾绾等我消息便是。”赵丰年话落就要下车。 瑞雪拉住了他的袖子:“你现在就要去吗,用不着这么急吧。” 赵丰年转身拍了拍瑞雪的手。 “你不是想快些重建十八里铺,早些解决了,你也能早些安心。” 话落下了车,与惊风一道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瑞雪回了王府,换好衣裳,朝小厨房走去,研究要做些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赵丰年。 院门被人推开,齐齐鲁满脸委屈的朝瑞雪跑了过来。 “你们还知道回来,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 瑞雪哑然失笑,抬手朝他乱糟糟的卷发揉去。 “你该不会天天都来府上等我们吧,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齐齐鲁哼了一声:“谁说我天天来了,我可忙的很,就是偶尔来看看,每次都不见你们回来。” 瑞雪也不与他争辩,这娃也够可怜的,在京都无亲无故,好容易在宁王府找到点归属感,她还是不要戳破人家的心思好。 抓了几把山珍泡发,将坚果罐子塞到了齐齐鲁的怀里,使唤他坐在小凳子上剥坚果。 一边做饭一边与他闲聊,赵丰年回来的时候,午饭也做好了。 两人边吃边聊,圣上对赵丰年格外宽容,只要不涉及朝政军务,赵丰年说了他必定都会满足。 赵丰年最近忽然因为这些俗务频繁入宫,也让圣上对赵丰年少了几分戒备。 一个人只要有所求,就说明他身上有弱点,有了弱点,就能更容易的被他掌控。 对于十八里铺的赔付,自然不可能由圣上出钱。 赵丰年请圣上立了文书,将那些落马官员处抄没的银钱,划拨一半给赵丰年,用于十八里铺的重建。 还顺便提升了一下碧水流民的社会地位。 这样一个对碧水示好的机会,圣上自然乐意成全。 这本就是他想见的结果,当初吧瑞雪指给赵丰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一直知道瑞雪有碧水的血统,十八里铺是碧水厉凝霜的遗产。 与碧水通商,这始终是个绕不过去坑,若那块地叫蒋淮占去了,与他没有半分好处。 还不如当人情一般送给宁王府,至少还算是他们老赵家的东西。 所以说蒋淮拿不到十八里铺,是除蒋淮自己之外,所有人的心愿。 瑞雪感激赵丰年为自己奔波,本以为这件事牵连甚广,没这么容易搞定。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结束了,自己甚至一点脑子也没动,就拿到了赔偿。 这若是让蒋淮知道了,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从蒋淮那里搬回了一成。 吃过午饭,赵丰年在院里考校齐齐鲁的功夫。 瑞雪收拾好厨房,便急着出门。 十八里铺的事情是解决了,她也能安下心来好好规划马场那边的事了。 答应蓉娘要组球队,学马球的事,瑞雪也不想食言。 离过年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她不能让这些信任她的小姐妹失望。 换了轻便的衣裳,看赵丰年和齐齐鲁交流也不好打扰。 朝站在一旁的惊风招了招手,轻声问道。 “惊风,你知不知道年前京都有球赛。” 惊风有些莫名其妙,马场上待了那么多天,这事还要问么。 王妃该不会是想下注赌博吧,他可听说小桃从小六那头坑了不少银子,王妃不会是想来坑他吧。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一时间呆愣愣的盯着瑞雪,不知道她想干嘛。 瑞雪知道自己问的多余,又靠近了些。 “惊风,你们都会打球吧,愿不愿意随我组个球队,参加比赛啊。” 惊风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不由瞪大了些。 “王妃认真的吗?怎么想到要去参赛了,与将军商量过了吗。” “他眼睛还未恢复,不能上场比赛,你去帮我问问其他人,若没什么不同意见,我就要去申请组队了。再耽误几日截止报名了。” 惊风看了看瑞雪,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赵丰年,拂了拂下巴,觉得答应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反正近期也回不了北境,他们在京都左右无事,既然是王妃的心愿,他们能帮得上忙也是好事。 “行,我应下了,只是我得跟随王爷,就不参加了,其他兄弟,王妃瞧得上哪个直接叫他们去就是了。” 瑞雪笑着谢过,转身朝赵丰年走去。 用了人家的亲卫,还要以宁王府的名义申请队伍,不告知一声有些不礼貌。 还不等瑞雪开口,赵丰年就说知道了,并问了一个让瑞雪有些头秃的问题。 “绾绾不会骑马吧,要如何带领队伍赢得比赛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不敷出 瑞雪有些不以为意,谁是一生下来就会骑马的不成。 “我是不会,可我愿意学啊。我答应蓉娘她们了,一定要赢才行。” 赵丰年并未询问瑞雪为什么对赢得比赛这么执着。 不过这是她的心愿,他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可瑞雪对他的无视,却叫赵丰年有些不满,怎么他堂堂一个将军,还比不上自己的亲卫吗。 瑞雪是不是太小瞧他了,心里忍不住的冒酸气。 “你带走我的亲卫,准备如何安排我?” 瑞雪不知赵丰年何意,这是舍不得亲卫被使唤,还是不愿意他们抛头露面的去参加比赛。 这酸溜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这样小气,闲着也是闲着,她用用怎么了。 “只是去打几场球赛,马场那边也需要有人照管,你的这些同袍都是训练有素的人物,帮我几日,我就放他们回来。不会让他们太辛苦的。” 赵丰年轻叹一声,心里更酸了:“我问的不是他们。” 瑞雪见赵丰年欲言又止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想随她一起去吧。 那可不行啊,赵丰年这个妖孽,最近很不对劲,说话也是,行为也是。 自己动不动就会被他无心的举动撂倒,会害她分心,毕竟美色祸人,谁看谁迷糊。 他若跟着,自己总会忍不住去关注他,还是留在府里好些。 “你病体未愈,还是在家好好修养吧,惊风不是跟着你吗,实在不行我将小杏留在府里,照顾你饮食和药膳。” 赵丰年弹了弹衣袖:“你觉得这样好吗?将我一人留在府里。” 瑞雪咬了咬唇,果然是想跟她一起去,不是清冷,不爱凑热闹的吗,何时转了性子。 “那就一起去?”人家毕竟帮了自己大忙,想跟着就跟着吧,最多离他远些,不被他蛊惑到。 “不过那边吵闹,我大约也分不出什么时间照顾你,你的眼睛正是恢复的关键时期,只能靠你自己多注意了。” 赵丰年满意的点了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送了齐齐鲁会驿馆,便离开了京都。 回到庄上时,厉羽正等着她,面色有些凝重,一看就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小姐,老千回来了,情况不太好。” 瑞雪心里咯噔一下,这几日她一直在等老千的消息。 知道北阙的情况复杂,生怕老千带的商队出什么差错。 打通北阙这条商路,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瑞雪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成功。 这次有赵丰年的配合,也只是叫老千过去探探路,为后来多做些准备。 “人没事吧,快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了老千休息的屋子,老药正在为他医治。 原本就干瘦的老千,看上去越发枯槁了,见瑞雪来了,便想起身问候。 被上前的瑞雪按住:“快别,让药老给您好好瞧瞧,这一去数月着实辛苦,先好好休息,再说其他。” 老千虽黑瘦许多,精神却格外的好,翻身坐起,推开了正在给他上药的老药。 “小姐不必忧心,我没事的,就是手脚有些冻伤。不过没能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情,着实有些自责。” 瑞雪这才放了些心,安慰道。 “千老无需自责,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本来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成的,有了经验,下次再去就是了。再说北境换来的物品,足以弥补损失了。只是为何你们回来这一路,没有提前送消息回来。” 老千叹了一声:“是我考虑不周,出发前没想到北境的气候如此恶劣。北阙那边也不太平,听说之前的金帐大汗失了势,如今的北阙乱的很。我们也只敢在边境一带做交易,若非有王爷事先关照,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 瑞雪还是第一次听闻北阙内部混乱的事,不由自主的朝赵丰年看去。 这事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吧,邻国动荡,应该会对北境也有影响。 赵丰年这个北境的大将军,不在北境守着,心里应该也很焦灼。 看来与北阙通商的事,必须要放一放了,时局不稳定,瑞雪也不想冒无谓的风险。 先把眼前这一摊子事搞明白了,在想其他。 叮嘱老千好好修养,让厉羽负责善后的工作。 晚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没有一件是按照自己当初计划的那样好好发展的。 瑞雪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吗。 总觉得自己思想超前,见识广,比这些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强。 从来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看待自己。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太自大了,才导致事情的结果往往不会如她所愿。 她看轻了这些人的智慧,也忽略了这个世界运行所要遵行的规则。 想当然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第二日一早,瑞雪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起了床。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十分怀念在相府那段待嫁的日子,没什么让她操心的。 不像现在,外头几千口子人,嗷嗷待哺的等着她养活。 摆又摆不烂,躺又躺不平,认命的翻身坐起,开启新一天的奋斗。 虽说庄上和马场的活计,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十八里铺的闲人。 可还有许多老幼没法去做那些重体力的工作。 而且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许多事情,冬天也得停工。 如何合理的安排这些人,也成了一个让瑞雪头痛的事。 原本这些人在十八里铺生活的时候,很大一部分是靠蒋淮经营的那些产业过活的。 如今彻底分割清楚,他们的吃喝拉撒全都落到了瑞雪头上。 单是吃这一项,每日的花销就不是个小数目。 庄子上的产出,勉强能与这项消耗持平,可如果不能盈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些粮食换来的银钱,全部投入到马场的扩建上,还有些紧张。 庄上原来的积蓄,也全部都换成了渡口码头那边的地契。 再不想法子赚钱,瑞雪真的是要入不敷出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慌的不行 麻木的用是帕子擦着自己的脸,瑞雪十分想让自己振作一些。 火烧眉毛了,她才想起人是需要吃饭睡觉的。 快断粮了,这是个多么严重的问题,她怎么会这么蠢的到了这会才想起要喂养几千口人,是个多么迫切的事。 怎么之前都没人来提醒她。 小杏见瑞雪精神萎靡,伸手夺过瑞雪手里的帕子。 “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忧心北阙的事吗?不如去问问王爷,他应该知道的多些。” 瑞雪摇了摇头:“杏啊,咱们过些日子,怕是要饿肚子了。” 小杏不以为意,拉着瑞雪梳头:“怎么会,没听把头他们说缺粮啊。” 瑞雪有些丧气的转过头来,卷曲的头发糊了一脸。 “之前咱要养活的没现在这么多人啊,十八里铺的人一过来,每日吃喝可不是个小数目,之前十八里铺囤的粮,如今可是一粒都没了。咱庄上从来没种过粮食,存的那点够吃几天?” 小杏顿了顿:“这我到没想过,一会去问问钱老吧,以前这些事都是他在管。小姐也不要太担心了,会有办法的。” 瑞雪拿过梳子,三两下就将头发挽起来了。 “还是我自己去问吧,这事已经火烧眉毛了。” “那今日不学骑马了,小桃还在外头等着小姐呢。” 小杏抓起一旁的披风,追着瑞雪出了门。 两人去了院里新打起的土灶,做饭的婶子见瑞雪过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问候。 大锅里熬着稀粥,清汤寡水见不到几粒米,这再一次证实了瑞雪的担忧。 之所以没人对她说这事,是因为十八里铺来的这些人,没与瑞雪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 他们也并未觉得瑞雪要为他们的吃喝拉撒负责,如今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不愿意再为这事去麻烦瑞雪,十数年的被主流社会忽略和压迫,让他们已经习惯了忍耐。 极寒交迫的日子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如今这样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大愿意去麻烦别人。 小孩子吸溜着鼻涕,远远站着等开饭。 瑞雪有些心酸,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情,一厢情愿的替他们做了决定,从蒋淮手里夺回十八里铺。 并没有沉下心来问问他们需不需要,愿不愿意。 脸色不免有些阴沉,烧饭的婶子也局促的不行。 “小姐可是嫌咱们吵闹,我会叮嘱他们小心些,尽量不吵到小姐。” 瑞雪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过来瞧瞧你们伙食如何,天气越发冷了,还是要吃饱些才行。” 婶子搅动锅里的稀粥,轻声道:“带来的粮食得计划着吃,如今没了进项,总要想顾着外出做活的人先吃饱肚子才行,我们活动的少,少吃些不打紧的。” 等开饭的孩子眼睛都绿了,瑞雪也不好多留,她在这里待着,大家总会有些不自在。 找了一圈才遇上准备往马场去的老钱。 抬脚就上了老钱的牛车:“钱老,咱还有多少粮食,我估摸着不够吃了,能不能想法子弄些粮食来。” 老钱捋了捋胡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瑞雪。 “小姐听谁胡说,咱们不曾缺粮,足够吃到明年新粮下来。至于十八里铺和马场那边的人工,不必小姐担忧,他们自己会解决的。” 瑞雪对老钱这种敷衍她的说法很不满意。 他们不曾耕种过,粮食全靠买,以前有蒋淮操持,自然不用瑞雪过多关注。 如今却没这样的好事了,若是那两仓粮食没有拿去帮赵丰年,或许还能宽裕一些。 瑞雪的所有计划,在大方向是没有错的,坏就坏在她忽略了某些不起眼的小细节。 “钱老何须瞒着我,我之前的一些决定是错了吧,步子迈得太大,根本没有考虑到后续会出现的状况。” 老钱嘴上说让瑞雪不要太担忧,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慌的不行。 突然多出那么多张嘴需要养活,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么容易的事。 不然他也不会冒风险在马场上开赌局,想法子搞钱了。 瑞雪动动嘴出的主意,长远来看确实没毛病,与他们追求的目标并不冲突。 他们这些老家伙,没理由拒绝或反驳的道理。 细微之处也不好说来让瑞雪烦心,若是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明白,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在老钱的心里,瑞雪只需要掌握好大方向,领着他们朝前走就是了。 她毕竟还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孩子,不应该将所有的责任都压在她的身上。 这是他们对死去的厉凝霜承诺过的,要护着她的两个孩子平安喜乐。 如今一切都在正轨,一些小小的偏差,根本不值得瑞雪花心思关注。 见瑞雪又自责,又失落的神情,老钱格外心疼。 “小姐这是作何,明明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办事不利,让周转出了些许小问题,小姐怎么能往自己头上揽。再没有比小姐更好的孩子了,万不可看轻了自己。” 瑞雪叹了口气,她之前就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才会闹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状况来。 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些太宠着她了,让她在夸赞中骄傲了。 少了初时的小心和谨慎,总觉得凭借她的聪明才智,什么事情都能顺利进行。 “钱老不必安慰我了,我心里明白的很,我如今还不具备处理这些情况的能力,是我经历的太少,出主意的时候太想当然,没有好好考虑清楚会出现的问题。害的你们也跟着受累,北阙的事情如此,十八里铺的事情也是一样。” 反思过后,瑞雪觉得心里舒坦多了,犯了错误不可怕,知错不改才吓人。 长长的吐了口气,接着说道:“钱老,你们以后可别太惯着我了,该说就说,该骂就骂,不然我什么都学不到,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钱甚是欣慰,却并不觉得瑞雪有什么错,自己也没什么能教给她的。 看着瑞雪高高兴兴的长大,他便觉得心满意足了,这大约也是其他老伙计的心愿。 轻轻拍了拍瑞雪的肩头,他们这些老家伙,要更努力些才行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心插柳 摆在眼前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既然瑞雪摆明了要管,老钱也不好再瞒着她。 “这事我们已经在安排了,没有小姐想的那么严重,不过是突然了些,一下多出好些人来。这部分的亏空,我已经想法子补上了。” 瑞雪听着奇怪,所有进出的账目她都是看过的,并没有余额可以弥补粮食上的亏空。 老钱见瑞雪疑惑,小声道:“比赛下注赚了些银子,已经安排人去南边收粮食了。” 瑞雪这才明白,原来一直有人在替她操心这些琐事,弥补她那些计划里的漏洞。 “我若今日不问钱老,你们是不是都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我。”瑞雪有些闷闷的,她得是有多无能,才让老钱他们平白无故的替她多操这么多心。 老钱就怕瑞雪多想,才不想将这些小事告诉她。 瑞雪忙着与蒋淮斗智斗勇,能拿回十八里铺,是他们所有人的心愿。 他们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心愿得偿,虽说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是极大的胜利了。 瑞雪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这些琐碎的收尾工作何必再让她心烦。 这本是他们疼爱瑞雪的一种方式,瑞雪却不大能体会他们的用心。 两人各怀心事,说话也小心了许多,瑞雪倒不是怪老钱他们。 她是在怪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强,计划的不够周全,让这么多人受牵连。 与蒋淮的交锋,并不会因为十八里铺的事情结束。 瑞雪如今迫切的希望自己成熟稳重起来,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想当然了。 不然绝不可能斗得过蒋淮那只老狐狸,谁知道他现在正在暗戳戳的谋划什么。 见识了她那位‘好爹爹’的手段,瑞雪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幼稚。 牛车到了马场,之前乱糟糟的集市,经过这几天的整理和规划,已经初见规模。 时间条件不允许,只是简单的划出了经营的区域,看起来却规整多了,也少了许多安全隐患。 想来摆摊经营的,按照区域的大小,付相应的银钱,就能开始摆摊了。 虽说瑞雪也收费,但这价格可比其他地方的集市合理多了。 即没有乱七八糟的税金,还没有地痞无赖过来骚扰,买卖双方都能安心的在这里进行交易。 都是淳朴善良的城郊村邻,也没有欺行霸市的情况出现。 虽说不如其他地方的集市规模大,商品多,人流也不如城里密集,但确实方便了城郊这些村落百姓的需求。 他们可以在这里互换有无,还能在农闲的时候赚些小钱改善生活。 之前的猎户见瑞雪来了,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那日与瑞雪谈过之后,他也以为想继续在这里经营没希望了。 与伙伴们分开后,他又留了一阵,果然等来了转机。 本想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先行离开的伙伴,谁知好几日遍寻不见。 若不是他被拉去指认老龙口的那些个地头蛇,还不知道他那些伙伴是被叫去做了证人。 直到那会,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有多金贵。 连十八里铺那样的镇子,都是归她所有,还为自己之前对瑞雪的轻视自责了一番。 自那日后他也没机会再见瑞雪,想感激贵人救他们与水火,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自惭形秽的觉得自己不配。 今日好容易遇见,想着以后就要在人家的地方讨生活了,总要说点什么让主家放心他们才是。 牛车还未曾停稳,那猎户上前便拜。 刚出摊的小贩们见此情形,也跟着呼呼啦啦的拜了起来。 瑞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受不起这样的礼,有些慌张的往老钱身后躲去。 老钱笑眯眯的拍了拍瑞雪的背脊,小声说道:“小姐不必紧张,这是你该受的,你帮了他们这样大的忙,在你看来不过是些小事,在他们那里却是事关生计存亡的大事。与救了他们的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瑞雪埋着头,脸烧的厉害,她可没那么伟大善良。 留下这些想做买卖的人在这里经营,打的可是与碧水通商后,让这些人来做供货商的主意。 她有自己的算盘,并不是单纯的想帮他们。 心虚的小声对老钱说道:“钱老,我还小呢,被人这样拜,会折寿的。走快些,太难为情了。” 老钱轻笑一声,驾着牛车晃晃悠悠的朝马场里走去。 身后的感激祝祷声,乱糟糟的连成了一片。 瑞雪并未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心慌,她做事都带着目的,不会因为想得什么赞赏感激就去谋划一件事。 今日这种无心插柳的事,是瑞雪没想到的,那些人对她的感激,确实受之有愧。 进了马场,缓了好一会,才从那种尴尬中缓了过来。 听着骨玉他们对今日工作的计划,瑞雪也有些心不在焉。 因着都城里最近发生的小波澜,马场上不复之前的热闹。 怀玉结束了拍卖,待出售的马匹也卖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来挑马的人并不是很多。 老钱的赌局也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热闹了。 这便意味着,马场接下来的收入不复从前,要规划要建设,都得大笔往里面投银子。 只出不进,让瑞雪略微有些焦虑。 长远的计划已经敲定,前期的这些投入是必要的。 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她能做的事了 大家各自去忙,瑞雪反倒闲了下来,又问了问老钱去南方收粮的事,才安心去找小桃教自己骑马。 换好衣裳往球场那边去,发现场边围了好些人,闹哄哄的不知在兴奋什么。 小杏拿着瑞雪的球具,轻声说道。 “小姐忘了,今日可是宁王府球队建成的日子,大约是小六他们在练球呢。小姐若是想练骑马,不如换个地方,我去叫小桃过来。” 瑞雪快走几步:“不忙,先过去瞧瞧,我的球队我得看看他们实力如何。” 虽说瑞雪对这项运动并不热衷,但好歹看了这么些日子,大概规则和玩法是知道的。 赵丰年的这些个亲卫,打球的方式却与瑞雪知道的有些不一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配合 瑞雪看了一圈,不见赵丰年,谷廉骑马在场上当裁判。 与他们对手的,是马场上驯马的师父。 瑞雪看过他们下场玩耍,对比那些业余过来玩的,实力强劲许多,基本没输过。 赵丰年的这些亲卫,从未正儿八经的上场比赛过,瑞雪心里不免打鼓。 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像只队伍一般,好好配合她。 她可是答应了蓉娘,一定要赢才行的。 看了会才发觉,是自己多虑了。 在都城憋了大半年的青年们,驭马在场上奔驰,嘴里发出只有他们自己人能听明白的特殊哨声。 一个个的不像是在场上比赛竞技,倒像是严阵以待的上阵杀敌。 骑术自不必说,单是那横冲直撞的劲头,就足够让对手望而生畏了。 他们本就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同袍,默契程度简直登峰造极。 球技在这样的配合下,也是碾压对面的存在。 打的对面毫无还手之力,别说进球了,基本上连球都碰不到。 只能骑马跟在他们后头吃灰,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单领一个出来,都是顶级球手的存在,跟别说几个人一起了。 瑞雪的情绪也被场上的青年们调动起来,兴奋是兴奋,只是这种一边倒的战况确实不具备什么观赏性。 赵丰年的亲卫们果然生猛,无论什么情况,只要出手,唯一的目的就是赢。 瑞雪心中乐开了花,这简直就开挂一般的存在,想不赢都难啊。 莫说蓉娘她们要给她放水,即便全力以赴,她们怕也没什么胜算。 已经这么强了,自己还有必要上场吗。 日头渐渐升高,场上的青年似乎不知道累一般,还在肆意挥晒汗水。 瑞雪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离年前的比赛还有一段时间。 看他们的水平,似乎并不需要再做什么训练。 听谷廉他们说过,每年冬季农闲的时候,民间也会组织许多赛事,来丰富百姓们的生活。 多半是那些暗中开设赌局,从中谋利的人操办,只要打通关系,官家也不会过多干涉。 虽说没那么正规,死伤的事情也会发生,但架不住奖金高,人气旺,参与的队伍不在少数。 且多半都是民间组织,野蛮奔放的多,并不像这些贵族上流之间的比赛那么优雅客气。 有些球技好的平民百姓,能凭借这一途径完成社会地位的跃迁。 表现尤其突出的会被那些世家大族挑选,好好培养起来为自己的家族效力 虽说存在幸存者偏差,真能靠打球走向人生巅峰的并没有几个。 但这至少给了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一丝希望。 读书这条路已经被氏族贵人们堵死了,穷苦人,也只能靠大力出奇迹了。 这也使得能上场比赛的野路子,格外卖力,都想卖力表现自己,比赛也就变的格外激烈。 瑞雪盘算着,能不能将赵丰年这些亲卫拉去参与民间的赛事,赚些奖金花花。 在马场这块,他们已经所向披靡了,再继续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步。 还不如去外面与民同乐呢,技能赚些小钱,又能锻炼技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要物尽其用,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 再看场上的青年们,越发觉得顺眼起来。 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这事还得好好考察一番,必须要与赵丰年好好商量。 不然再出什么岔子,赵丰年不恨死她才怪。 日头越升越高,城里头没事干的纨绔,也起身开始了一天的行程。 瑞雪这边的马场,可是最近最新最好的去处。 远离京都,没那么乱七八糟的人对他们说三道四,不会被家里人轻易找到捉回去。 便每日拉帮结伙的过来玩耍。 这些人,即便天塌下来,也不妨碍他们跑出来寻欢作乐。 这还没到晌午,就已经有醉的站不稳的人了。 瑞雪对他们的精神状态并不关注,因为那一点不妨碍从他们身上赚钱。 也不想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毕竟人家也没伤害到她。 这些纨绔会来马场,多半也是为了赌博,因为瑞雪这地方新,没那么多眼线,不会被家里人知道挨批。 他们偶尔也会下场打球,但多数情况是指派自己的人手对战,他们在场外观赏,自然是要比输赢做对赌的。 瑞雪听说他们的赌注很奇葩,古玩字画,佳肴美食,有时甚至是他们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从。 赌急眼了,连家里的产业地契都可以拍在桌面上,只争眼前的义气,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瑞雪不好随意评判。 缺不妨碍她厌恶赌博,因为赌博会将人心中的欲望放大,再放大。 输了的想翻盘,赢了的还想赢更多,逐渐使人变的疯狂,没有原则,忘记底线,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别的地方如何,瑞雪没办法指摘,虽说这是如今的趋势,她也不想自己的地方将来变成会使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她阻止不了这些纨绔作死,却不会在这里给他们提供与赌博相关的业务。 防止他们上了头,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边人多了起来,瑞雪便不想久留,有骨玉他们盯着,也用不着瑞雪多费心神。 叫了小桃小杏,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开始让两人教自己骑马。 这匹马,瑞雪喂过几次,还算温顺,也牵着它遛过几次,对它还算熟悉。 虽说习惯了马匹高大的身躯,和健硕的躯体,可真当瑞雪站在它跟前,准备骑上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手脚发软的。 嘴里不停念叨:“乖,听话,咱们好好配合……” 看似是在安抚马匹,实则是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逗的一旁的小桃小杏嘿嘿笑个不停,这使得瑞雪更紧张了。 踩着马镫,半天也翻不到马背上去,埋怨小桃给她挑的马匹太过高大。 小桃轻声嘟囔:“又怪我,这不是小姐自己选的吗。我说帮你上马你又不让。” 瑞雪拼命给自己打气,紧张出一身细汗,才好容易骑在了马背上。 一动也不敢动的紧紧捏着缰绳,细着嗓子焦急的问道。 “接下来要如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调研 小杏轻声安抚瑞雪,骑马朝她靠近。 一边教她正确的骑马姿势,一边带着瑞雪的马慢慢前行。 坐在马背上的瑞雪,浑身僵硬,半点也不敢乱动。 生怕马儿一个不高兴,将她甩到下面去,闹不好她就得再投一次胎了。 只顾紧张,小杏教的要领,半点也没听进耳里去。 可不学又实在不行,先不说答应了蓉娘要参加马球的比赛。 在这里,马匹可是最普通常用的交通工具。 以后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她也不能回回出门都坐车。 有个什么紧急情况,还是骑马前往最为迅速便捷。 所以她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这就跟以前必须去考个驾照是一样的。 有没有车先另说,但你必须得会。 再说她要经营马场,不会骑马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小桃小杏有耐心,并没嫌弃瑞雪接受的慢。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瑞雪骑的那匹马还没走出十步远。 在瑞雪一声声“慢点”“别动”“停下”的尖叫声中,马儿都有些不耐烦了。 甩着鬃毛打响鼻,这举动直接把瑞雪吓了个半死。 趴在马背上,紧紧搂着马脖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小桃骑着马小跑着在瑞雪周围转圈,闹不明白外向开朗的小姐怎么会这么害怕骑马。 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也学过,按理说是有些基础的,即便不能像他们这样熟练,也不至于上了马连小跑都不敢啊。 瑞雪她是真害怕,只觉得这比学开车难的太多。 她骑着的毕竟是个活物,摸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闹点脾气。 她有时连自己都控制不好,如何能控制好一个无法交流的动物,与她好好配合。 小杏见此情形,索性下了马,牵起瑞雪的坐骑,慢慢往前溜达。 有小杏在身前,瑞雪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即便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小杏也能接着自己。 慢慢直起了身子,感受马儿行动的规律。 小桃则在一旁指点瑞雪的坐姿,和握缰绳的方式。 溜达几圈之后,瑞雪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心中的恐惧去了大半,有点明白骑马驰骋那种随意和洒脱的感觉。 大着胆子对小杏说道:“小杏,你松开吧,让我自己试试。” 小杏回头说了声“好”,随即松开了缰绳,企料马儿无人引导,站那不动了,半步也不肯再往前迈。 瑞雪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轻轻扯着缰绳,像哄孩子一般说了声:“驾!” 那马摇着脑袋,像是在嗤笑她一般,“噗噗”的打着响鼻。 瑞雪有些尴尬,求助一般看向小杏:“杏,它怎么不听我的话呀。你快叫它走起来,不要太快。” 小杏笑出声来:“小姐,到底是我骑还是你骑啊。你得自己与它交流。腿上使点劲,夹紧马腹。” 瑞雪闻言照做,由于太过紧张,使的劲有些大了,马儿“嘚嘚”的小跑了起来。 这与她想要的循序渐进有些不一样,吓的“哇哇”大叫起来。 其实那速度在会骑马的人眼里,连散步都算不上。 但对于瑞雪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就好似新手司机把车开上了高速,还飙到了一百二十迈。 只觉得自己无法控制,马上就要失控了一般。 小桃小杏急忙赶上,左右护驾,安抚瑞雪的情绪,保护她的安全。 从来不知道,教一个人骑马会如此费劲。 跑了一小段,瑞雪才稳定下来,怕是怕,刺激也是真的。 调戏赵丰年的时候,心跳都没这么快过,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骑马狂飙。 逐渐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瑞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终于能够听进去小桃和小杏的指点,身体放松下来,也体会到了骑马的乐趣所在。 在二人的催促声中,一点点的加快了速度,接受能力简直与刚开始时判若两人。 心中不再对骑马产生恐惧,再掌握了一些骑马的技巧,瑞雪终于在半天的时间里学会了骑马。 可要骑马上场比赛,估计还差的远,每日都得勤加练习才能快速掌握。 跑了一阵,瑞雪觉得差不多了。 三人骑马往回走,看时间还早,便想着要不去城里打听一下比赛的事。 想说服赵丰年同意去参加民间组织的那些比赛,她总要自己先调查清楚才行。 小桃小杏对瑞雪的安排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索性连衣服也不换了,免得惹人注意。 鉴于瑞雪骑马的技术太烂,不想路上耽误时间,便与小杏共乘一骑。 谁也没告诉,三人便回了城。 城里比赛场地的位置较为偏僻,大多在百姓们聚居的区域。 都是名气大的娱乐场所,找起来到也不如何费劲,随便找人问了问,便寻到了地方。 街道两旁人多且杂,多是生活在附近的普通百姓。 房舍也不如瑞雪在城中心见过的那般精致规整,却比城中热闹许多。 小摊贩们将街道占去了大半,人多且杂,推推搡搡的有些难行。 越往赛场那头去,越拥挤,铺面摊贩也从买卖杂货的变成了博彩押注的居多。 钱庄,赌坊,票局,一间挨着一间,乱中有序,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还有实时转播场内赛事的,围观人群或为自己支持的球队欢呼雀跃,或扼腕叹息。 进出赌坊的人,有赢了赌注,开怀大笑的,也有输了银钱愁容满面的。 叫瑞雪吃惊的是,这些人里上有七八十的老翁,下有八九岁的孩童。 无论男女老幼,似乎都对着件事十分热衷。 来到球场门前,从外头看十分普通,能听到里头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临街的一排屋子建的十分高大,长长一排,面积不小。 见瑞雪三人穿着打扮与寻常人不同,门前待客的伙计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招呼。 “小姐瞧着面生,是头次来我们这吧,上面还有个雅间,小的安排小姐上楼看赛事如何。” 瑞雪点头答应,跟着伙计上了楼。 进了包间,伙计麻溜的推开了朝内的那排窗子。 场中正在进行的赛事一目了然,待瑞雪回过头来,伙计才十分有眼色的递上菜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偶遇 小杏上前替瑞雪接过,瑞雪打眼一瞧,上面的东西比寻常地方贵了一倍有余。 不由的感叹这商家真是会做生意,随便点了几样吃喝。 伙计笑眯眯说了声:“客官稍等。”便带门退了出去。 场上赛事激烈,这可与瑞雪在马场那边看的野路子不同。 或许在他们眼里,那些纨绔贵人之间的比斗,才更像是闹着玩的野路子。 毕竟那些人是为了娱乐,而他们在场上奔跑却是为了生存。 这里的球员大多贫苦出生,想要改变生存状态,甚至只是为了明日吃顿饱饭。 除了在赛场上以命相搏的卖力气,别无他法。 甚至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在瑞雪看来这不过是比赛或娱乐的游戏。 可对他们来说,却是谋生的手段,更是出头翻身的机会。 看看这些个坐在雅间里等着挑选他们的贵人就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拼命卖力了。 瑞雪对场上的赛事到没有过多关注。 反倒对这里的安排布局和经营方式更加好奇。 伙计端着茶水点心进了包间,瞧见瑞雪搁在桌上的碎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嘴里不停说这吉祥话,伸手就要去拿,小桃用手里的马鞭轻轻一挡,就将伙计的手拨开了。 “唉~我们小姐有话问你,你老实答了,这钱才能给你。” 伙计搓着手,笑眯眯的说道:“知无不言,知无不言,即便客官不给银子也不打紧的。” 瑞雪指了指身后的赛场:“这处是谁都能来参赛的么?” 问到自家营生,小二挺直了腰板:“那倒不能,能上场的多半都是有些名气的球队。不然也没人愿意在他们身上下注。谁都能去的球场在北郊,大多球队都要在那处打出些名声来,才有机会进城里来比赛。” 原来是这么回事,并不是谁想打球都能来打的。 “那这些儿郎平日如何训练,不比赛的时候生活可有保障。这些队伍是有专人负责组织,还是他们自己组建的。赛事的奖金是全部归他们自己支配的吗?” 瑞雪问出一系列她认为比较重要的问题,感觉这些球队就如同她所知道的那些俱乐部一般。 只是不能肯定他们的运营模式,与自己知道的会不会有些相似之处。 伙计认真作答,与瑞雪想的相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对瑞雪那么细致。 瑞雪又问了许多球场如何经营的事,伙计也耐心回答。 直到外头有人招呼伙计,瑞雪才将碎银赏了他,放他离开。 瑞雪盯着稍显劣质的茶水点心,就这也敢卖高价。 果真是想要赚大钱,就不能有太多良心在身上。 想到方才伙计说的话,又不免觉得场上拼命的儿郎有些可怜。 大好年华,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实现自我价值,娱乐大众,只能说这个时代太可悲了。 许多打球的儿郎并不自由,多数被专门干这行的赌坊老板和球场管事控制。 打的越好,被看管的就越严厉,被人剥削却不自知。 有幸运儿被贵人看中,还要付一大笔钱给这些头目,能落到这些儿郎手里的至多是个零头。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打破了头的想走这条路,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稍稍了解了他们的经营模式,瑞雪心里便有了数。 今日本来是想过来看看,想法子说服赵丰年允自己出来赚点外快。 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行不通,从方才伙计那里了解到。 虽说这些民间组织相对自由些,却也是极度排外的。 若非他们自己熟悉的队伍和组织,想来这里拿奖金绝非容易的事。 对外比赛公平公正,实则输赢全由他们自己控制,如此才能在每个环节都赚到钱,将利益最大化。 他们做的是下沉市场,并不与京都城里的贵族们争利。 球赛只是表象,博彩才是本体,谁都有个一夜暴富的美梦。 他们便用球赛,给普通百姓提供了一个可以轻松实现梦想的平台。 这也是平民百姓少数消费的起的娱乐活动。 一场比赛结束,有人欢喜有人忧,儿郎们精神抖擞的骑马朝包房这边行来。 巴望自己今日的表现能引得台上的看客们侧目。 瑞雪没了兴致,起身准备离开,认清这这件事背后的本质,便觉得那些诱人的奖金也没那么香了。 小杏下楼结账,瑞雪喊了两声小桃,却不见她回应,转头瞧见她呆愣愣的靠在窗边往下观瞧。 一副痴汉嘴脸,叫人好不诧异。 瑞雪朝小桃靠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场中有一位骑白马的少年郎格外惹眼,样貌瞧不真切,但浑身透出的热情和活力,却能感染到看见他的人。 瑞雪瞧着那人并不眼熟,应该也不会是小桃的旧相识。 见小桃红扑扑的面颊,这小妮子八成是看上人家,春心萌动了。 哈了哈手指,朝小桃腰间戳去,这才叫她回了神。 “看上谁了?我去帮你说和说和。” 小桃“哎呦”一声,飞快的捂住了脸,“小姐又在胡说八道了,我只是看那匹马眼熟,像前些日子你送给蓉娘小姐的那匹。” 瑞雪以为小桃害羞,还想再逗逗她,小杏便带着个熟人进了包房。 那人跟在小杏身后,一身小厮打扮,抬起头瑞雪才瞧出是蓉娘身边的丫头。 再朝场下看去,那少年郎骑的白马果然是前些日子自己送给蓉娘的那匹。 丫头给瑞雪行了礼,轻声道:“王妃万安,还请替我家主子保密。” 瑞雪看她这身打扮,心中了然,八成是蓉娘女扮男装偷跑出来玩耍,在这种地方遇上熟人,吓坏了身边的小丫头。 拍了拍丫头的肩膀安抚:“走吧,带我去见见她,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地方也敢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稍显做作的调笑声。 “你都敢来,我凭什么不敢。” 门打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探了进来,不是蓉娘又能是谁。 待她进了包间,一身装扮看的瑞雪目瞪口呆。 这男扮女装的技术也太次了些,奇奇怪怪的倒叫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单纯 蓉娘对自己古怪装扮却不自知,粗着嗓子学男子说话,逗的瑞雪发笑。 瑞雪拉她坐下,阻止她继续搞怪。 “你想出门玩耍,去我那边就是,跑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来作何。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蓉娘稍显无奈:“我也想啊,你又不是不知,最近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我家里也不太平,管得紧,莫说出城了,我便说是去其他姐妹家里做客,我阿娘都不允的。” 瑞雪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平常留在额前的碎发都被梳了上去,看上去有些古怪。 细眉红唇,一看就是个小娘子,衣裳也不合身,像是偷穿家里大人的衣裳偷跑出来的一般。 “那你也不能打扮成这样就出门啊,谁教你的,这样奇怪岂不是更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蓉娘有些诧异的摸了摸脸:“很奇怪吗,我觉得还好啊,以前从孙沐晴那里听说过,第一次这般,没经验。” 瑞雪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那怎么想到跑这里来了,这也不是好玩的地方啊,城里消遣的地方多的是。” 问到此处,蓉娘有些脸红,余光瞥向楼下的赛场。 “有人带我来的。你干嘛一直说我,你不也跑到这里来了吗,连那小尾巴都没带,宁王肯定也不知道吧。” 瑞雪见蓉娘,不老实答话,还岔开话题,就知道事情不对。 闻言知意,想到自己送她的那匹马,立刻明白过来。 努了努下巴,问道:“可是你家里招募的球手带你到这里来的,那人是从这里挑去的吧。” 蓉娘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一副小女儿家的神态。 看的瑞雪心中警铃大作,不由的便联想到孙沐晴前些时候的遭遇。 皱了皱眉,想提醒一下蓉娘千万小心。 “什么时候的事,你与他相识几天,就敢跟着他跑到这里来。” 瑞雪的语气不怎么友善,明显针对带蓉娘来的青年。 一副说教的态度,惹的蓉娘不快。 “这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家的门客,不可能害我,再说这地方格外熟悉,能出什么意外。” 瑞雪不想蓉娘上当受骗,到时候吃了亏,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想着再劝几句,让这姑娘警醒些,包房的门便被敲响了,伙计引着少年郎进了屋子。 那人肩宽腿长,皮肤略黑,身上比赛的衣裳还没换下,勾勒出健硕的肌肉轮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野性美。 见到瑞雪并无局促之意,反倒大大方方的任其打量,嘴角还带着有些讨好的笑意。 行为举止看似随意,却处处透露心机,连表情都像是刻意为这种场合专门编排的一般。 这种男人对蓉娘这种久居深闺的小姑娘来说,是很具杀伤力的。 就连小桃这种野丫头,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迷糊。 瑞雪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看过了赵丰年,再看这种,已经不能让瑞雪起什么波澜了。 蓉娘红着脸,有些忸怩的与瑞雪介绍,那人很会看眼色,忙上前对瑞雪行礼问安。 有意无意的往蓉娘的身边靠近,看似不经意的触碰蓉娘搭在桌边的手臂。 惹的蓉娘脸更红了,女孩子的娇羞气息显露无疑。 连一旁的小杏都看出两人之间气氛暧昧,很不对劲。 瑞雪挥了挥手,叫他先去换衣裳,想单独与蓉娘聊聊。 她也不想把人想的太坏,可蓉娘一个高门贵女,被忽悠着违背家人叮嘱,女扮男装的跑到这里来消遣。 让瑞雪不得不怀疑这人接触蓉娘的目的。 今日能怂恿她欺瞒家人,明日就能蛊惑她离家出走。 待那人出去,蓉娘才恢复神态,只是对瑞雪的提问有些躲闪。 并不否认自己对那青年有好感,也不信瑞雪说那人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是我非要让他带我出来玩的。他与我出来也是担了风险的,你别那样说他。” 瑞雪还没说什么呢,蓉娘就开始反驳维护了。 “他能有今日实在不易。” 蓉娘开是细数那青年的生平经历,听的瑞雪眉头越皱越紧。 看来着两人私下没少接触,几个悲惨的故事,就哄的蓉娘对他动了心。 一个从底层爬到今天位置的青年,心思能有多单纯。 对付蓉娘这种深闺小姐,说不定也是他们的必修课。 想过好日子无可厚非,瑞雪对旁人努力向上爬的生活态度也没什么意见。 即便那些人的手段肮脏龌龊也不关她的事。 只不过最好别让她知道,这些手段用在了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情窦初开的少女,看自己的情郎自然哪哪都好,瑞雪再说下去,只怕蓉娘就要与她翻脸了。 蓉娘的贴身丫鬟,站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瑞雪的眼神透露出求助的意思。 连她的丫头都看出这事不对劲了,偏蓉娘自己还蒙在鼓里,看不清身边即将到来的危险。 瑞雪朝小杏使了个眼色,蓉娘是当局者迷,她这个贴身丫头应该会知道更多内情。 小杏揽着蓉娘的丫头,出去打听情况。 瑞雪也岔开话题与蓉娘聊起了别的事情。 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更不想这个朋友会受到什么伤害。 在蓉娘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看来,绮丽的情爱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 瑞雪若是一再阻止,只会激起蓉娘的逆反心理,让事情越来越无法收场。 退一万步说,即便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单就身份地位这一条,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那人并不单纯,瑞雪不能眼看蓉娘越陷越深,孙沐晴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可不能再来一个蓉娘。 屋外的丫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劝不住我家小姐,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哭唧唧的拉着小杏,可怜巴巴的说道。 “小杏,快让你家主子劝劝我家小姐吧,今日这事若传到夫人耳朵里,我就真的不能活了,以后小姐连婆家都不好说了。” 抹了抹眼泪,看着即将暗下去的天色,脸上焦急之色更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危险 已经出来大半天了,从府里出来,这丫头就一直提心吊胆。 不对,是从蓉娘认识那青年开始,小丫头就开始提心吊胆了。 小杏轻声安慰,叫她慢慢说:“有我家主子在,不会叫你受罚的,你将这事来龙去脉与我说清楚,我家主子才好帮你家小姐不是吗。” 小丫头稳了稳心神,轻声与小杏说了起来。 事情是如何开始的呢,她也有些记不清了,只觉得小姐与那人的关系太危险了。 可她偏偏只是个丫头,劝也劝不住。 在府里两人偷偷见面,还可以用练球来搪塞。 如今两人一同出游,小姐还女扮男装,若是被人知道,小姐便真的不好做人了。 小姐心里也并非不清楚,不然也不会这般偷偷摸摸的瞒着旁人与他出来玩了。 至于两人是如何相识的,开始她也以为是巧合,可这几日看来,发生在自家小姐和那人身上的巧合实在太多了。 连她都觉得不对劲,小姐偏偏半句也不听她的。 那日小姐在家中的球场骑马练球,原本是清空了闲杂人等的。 谁料小姐的马鞍绑的不牢,好悬从马上跌下来。 那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救了差点坠马的小姐。 大伙感激自是不必说的,可那人却不知礼数,救了小姐之后,也不退下,反而教导起小姐的骑术来。 这在府里小姐与外男接触,是不合规矩的,可小姐却一点也不在意。 她也提醒小姐要注意些,小姐却说,人家救了她的命,也不图回报,能有什么坏心眼。 小丫头也不敢声张,这是会坏小姐名声的事。 所以这事便被瞒了下来,这也没几日,两人天天瞒着夫人和府里的管事在一起打球骑马。 她这个贴身丫头,日日提心吊胆,她知道这样不好,可不替小姐瞒好了,叫夫人知道,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今日出来她更是恐惧到了极点,若不是在这里遇上瑞雪她们。 小丫头已经没打算今日回去,还能好好活着了。 小姐今日的举动,已经不像是个知书达理的闺中小姐了,已经把礼仪教条抛在脑后了。 她替自家小姐忧心,更为自己的性命忧心。 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眼中忧虑更深,拉着小杏的手哀求。 “我家小姐最听王妃的话了,快劝劝她吧,再这般下去,真是没命活了。” 小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家主子心里有数,你别怕。” 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这事还是要先瞒着家里才行,你可别露出马脚。” 小丫头使劲点着头,搓了搓脸保持镇定。 青年换好了衣裳,自楼下上来,见两个丫鬟在门廊里咬耳朵,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小丫头眼色鄙夷,冷哼一声扭头进了屋。 见自家小姐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忍不住提醒。 “小姐,咱们该回去了,再迟些要被夫人发觉咱们偷溜出府的事了。” 蓉娘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有些不舍,对瑞雪说道。 “本来说好打完球赛,与他一起去别处吃饭的,偏巧在这里遇到你,没法履行承诺了,只能下次再说。今日确实不早了,再不回去真要被我阿娘捉住了。” 话落朝门外看去,见那少年郎已换好衣裳站在门前等她,眼神不由变的柔和。 瑞雪越看越觉得蓉娘危险,忙起身将两人隔开。 拉起蓉娘的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好容易遇见,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话落拉着蓉娘就走,那人便很识趣的与两人分开了。 出了球场的大门,街上已经有店家掌灯了。 对刚才那场球赛下了注的人群,一窝蜂的涌进各个投注的铺子里兑换银钱。 路上竟冷清许多。 蓉娘偷跑出门,瑞雪也没坐马车来,两人站在街口,还有些不知所措。 蓉娘像是特意与家里对着干一般,一点也不着急,似乎不怕被家里知道她偷跑出来玩耍。 若不是两人今日遇到,她八成真的会跟着那人去不熟悉的地方吃饭玩耍。 越黑风高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瑞雪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姑娘往火坑里跳。 为赶时间,也不用再等马车了,骑马送她回去还方便些。 刚好那人牵着她送蓉娘的那匹白马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失望之色。 见瑞雪和蓉娘还未离开,立马调整状态,快步走了过来。 讨好的说道:“还是我送小姐回去吧,就不麻烦王妃了。” 瑞雪白他一眼,又不好当着蓉娘的面贬损他。 想出头想疯魔了吧,这么急着往上凑,真不怕被人知道龌龊心思,连小命都保不住。 并不想理会那人,抬高他的身价,只对蓉娘说道。 “这马还是我送给你的吧,若是不合你心意你还给我便是,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骑它去打球赛。” 蓉娘不明白瑞雪为何突然发作,刚要解释,白马的缰绳便被瑞雪塞到了她的手里。 “别磨蹭了,快上马,我送你回去。你不担心受罚,总要为你身边这丫头想想。” 蓉娘疑惑更甚,都来不及回头去看那人一眼,就被瑞雪催着上了马。 头也不回的朝右相府跑去,留那青年若有所思的站在街口目送他们远去。 一路上,蓉娘几次想开口询问瑞雪,是不是对她有想看法。 奈何骑在马上,一时也不好分心。 到了右相府后门,蓉娘忍无可忍,翻身下马质问瑞雪。 “你今日为何这般奇怪,明明不是个在意身份地位的人,为何对他如此刻薄。” 瑞雪皱眉,有些不高兴了,这是被男色蒙了心智,不知好歹了是吧。 板起脸来说道:“我是不在意身份地位,那是也看人的,你认识他才几日,敢肯定他也是不在意身份地位的人吗?” 蓉娘一时语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并非不知道瑞雪是为了她好。 角门打开,有麽麽探出头来,见自家小姐终于回来,才松了口气。 感激的朝瑞雪拜了拜,便催着打扮不伦不类的蓉娘赶快回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内疚 蓉娘撇了撇嘴,也不好再与瑞雪说什么,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府里去。 瑞雪不想蓉娘对自己心里有疙瘩,也怕她被人骗了,到最后不好收场。 她也只不过是蓉娘的朋友,听不听的全在蓉娘自己。 闲事管得太多,会惹人讨厌的,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 两人错身时,瑞雪一把扯住蓉娘的胳膊,附耳轻声说道。 “你好好想想,孙沐晴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要一时冲动步她后尘。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是你的朋友,别把我当成敌人。” 蓉娘轻轻点了点头,终是什么也没说,跟着麽麽进了府。 瑞雪目送蓉娘离开,待右相府后院的角门紧紧关上,这才转身离开。 能说的她都说了,能做的也做了,只希望蓉娘能清醒一点,聪明一点,不要把自己弄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回到庄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小六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庄子门前,见瑞雪她们回来,才苦这一张脸迎了上来。 走路有些不对劲,像是受了罚的。 他被赵丰年调来保护瑞雪的安全,今日只是在马场多留了片刻,一转眼瑞雪就不见了踪影。 听小桃说过今日瑞雪要学骑马,不叫他跟着,他才开了小差的。 找了一下午,遍寻不到瑞雪,才有些慌了,问了好些人都说没看见。 他不敢隐瞒,立马就去告诉了赵丰年。 将军到没为难他,只叫他以后用心些,可他毕竟犯了错,弄丢了王妃。 来京都大半年,终是懈怠了,这要搁在北境,必定军法处置。 赵丰年亲自出去找瑞雪,小六心中愧疚,自己跑去领了罚。 等他回头想跟着赵丰年一起去找瑞雪时,人已经走远了。 他也不敢再乱跑了,只能在庄上等着他们回来。 这会见到瑞雪,简直比见了祖宗还激动,还是谷廉了解王妃。 他那会就该听谷廉的话,老实等着王妃自己回来就好。 跑去惊动赵丰年,真是没事找事,白挨一顿责罚,还叫将军也跟着担心。 扶着瑞雪从马上下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王妃这是去哪里了,也不与我说一声。怎的这会才回来,路上没遇上我家将军吗。” 瑞雪摇了摇头:“我走时见你们玩的开心,便没过去打扰。怎么,王爷去找我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六心有戚戚:“我还道王妃出了什么事,晚饭前还不见你回来,将军便出门找你去了。” 瑞雪见小六有些虚弱,并不知道他因为自己受罚带了伤,以为只是找不到她,忧心所致。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有小桃小杏在,我能出什么事,叫你担心了,对不住。” 她只轻轻碰了碰小六的肩头,小六却露出一脸难耐的神情,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塌下了肩。 脸色煞白,额上也渗出细汗,嘴上虽然没说,但显然是受了伤的样子。 小六退后几步,摆着手道:“王妃可别这么说,这事是我不对,将军叫我护王妃周全,是我做的不好。” 瑞雪瞧出小六不对,忙上前将他一把扶住。 “这是怎么了?被谁打成这样。” 小六忙说不要紧,不敢让瑞雪搀扶。 小桃看出端倪,定然是小六没跟着瑞雪受了罚,朝一旁的小杏使了个眼色,将瑞雪支开了。 从兜里掏出一瓶伤药来,丢给小六。 “真是个傻子,找不到我们,不知道去问问我哥,问问其他人么。活该挨揍。” 小六无言反驳,他怎么知道庄上人对王妃的态度会这样随意。 大半天不见人,却一点也不担心。 见瑞雪主仆离开,只能小跑着跟上,以后打死他也不能再让王妃离开他的视线半步了。 他今日才总算至少,将军嘴上不说,心里有多在意王妃。 听到王妃不见了,面上不显,那坐立难安的小动作可骗不了人。 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半刻也不停顿的就出门找人去了。 他跟着赵丰年这么久,可从没见过,将军会为了什么事,这样情绪外露的。 瑞雪进了灶间,锅里温着给她留的饭菜。 刚把饭菜摆上了桌,外头便有一道黑影风一样的吹进了屋。 瑞雪被拽进一个微凉坚硬的怀抱。 头顶传来略带责备的质问:“去哪了?” 瑞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轻轻推开赵丰年,抬头只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知道赵丰年为了出去找她,才如此焦急,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饿了,先吃饭成吗。” 赵丰年这才有些尴尬的放下紧握瑞雪肩头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 闲杂人等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瑞雪拉过赵丰年的手,引着他在小桌前坐下。 “吃饭吧,你想问什么,吃了饭我全都告诉你。” 赵丰年是有许多话要问瑞雪,从最开始得知瑞雪不见了的惊恐,到现在知道她安好的放心。 总觉得自己的表现,已经变的不像他自己了。 真要让他对瑞雪说些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指责。 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怕自己会发疯。 两人安静的吃完饭,瑞雪将赵丰年送出灶房。 “你回去等我,我收拾完了就过去找你。” 赵丰年顿了顿,他知道瑞雪今日去了什么地方,包括见了什么人。 他只是不习惯突然没了瑞雪信息的那种感觉,让他有一种被人遗弃了的恐慌。 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最近因为瑞雪产生的这种恐慌,好似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 转头对瑞雪说道:“不必了,绾绾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瑞雪扯了扯赵丰年的衣袖:“方才不是还与我发脾气,怎么这会又不好奇了。” 赵丰年无奈的笑笑:“我何时与绾绾发过脾气,只是担心你罢了,我知你不愿被人束缚,以后不会在如此了。你若不喜小六跟着你,我叫他回来便是。” 赵丰年没有冷脸,没有生气,甚至还在为瑞雪着想。 反倒让瑞雪觉得有些内疚。 第一百七十章 自便 一直以来她并未对赵丰年付出多少真心。 对他的态度,多多少少是带着目的的。 接近,照顾,甚至偶尔讨好,都是因为自己需要赵丰年为她做些什么,故意为之。 可最近瑞雪总觉得赵丰年对她的态度,有些偏离自己预设的轨道了。 两人之间偶然的脸红心跳,瑞雪也只当是这场利益交换中的调剂而已。 只是瑞雪毕竟还是个人,即便没多少良心,也做不到对赵丰年释放出的善意和纵容无动于衷。 瑞雪能做到的,就是在两人共同走这一段的时候不会有意去辜负赵丰年。 更多的,她没办法保证,她又不是个木头,赵丰年对她态度的转变,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只是瑞雪不敢承认,或许是不愿意承认,两人之间会生出她如今处理不了的情愫来。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还算顺心。 缺粮的问题,老钱他们顺利解决了,虽说依旧不够吃到明年的,但也足够缓解如今紧张的情况了。 现金流不够充足,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又过了几日,十八里铺的案子也尘埃落定,瑞雪手里有圣上特批的旨意。 赔付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蒋淮罕见的没因为这事对瑞雪再出什么阴招。 瑞雪却丝毫不敢放松对蒋淮的警惕,总觉得她这渣爹在悄咪咪的憋什么大招。 原本该赔给蒋淮的银子,如今全进了瑞雪的腰包,以瑞雪对蒋淮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除非因为这事,蒋淮能获利更多,看不上十八里铺这点子赔偿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瑞雪的骑术有很大进步。 已经能独自骑马开始练习马球了,虽然还是会在颠簸的时候大呼小叫,但比之前强多了。 天气好时,赵丰年也会来到马场看瑞雪练习,却也只是在场边看看,并不多言。 每次瑞雪想停下休息,或过去找他聊两句时,赵丰年都会提前一步离开。 瑞雪有些看不透赵丰年,这是干嘛,故意的吗,赌气一般也不再理他了,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进了腊月,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所有事物好像也跟着被冬季的严寒给冻住了。 马场不复往日的热闹,所有工地也因为天气停了工。 城郊的庄子和村落被大雪掩盖,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躲在屋子里猫冬,等着来年春暖花开。 瑞雪挑了个好天气,收拾东西准备回城。 圣上牵头举办的球赛已经开始了,这在京都的上层圈子,是不得了的大事。 这头的事务算是告一段落,瑞雪还担着宁王妃的名头,即便赵丰年纵容,她也不能一直不回府里。 好几日了,她与赵丰年都没有正常交流。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两人就好像在冷战一般,突然间就谁也不理谁了。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叫小桃去告诉一声赵丰年他们今日回去。 想了想,两人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往后总有需要互相帮助的时候。 起身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小桃:“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咱们这个王爷,脾气古怪这呢,也不知我哪里又得罪了他,好几日没理我了。” 小桃“呃~”了一声,小声嘀咕:“不是你那日朝王爷翻白眼,吐舌头,说他喜怒无常,不是正常人么。” 瑞雪瞪眼反驳:“我哪有,即便是有,也是因为他无视我发的牢骚。再说不都背着他说的么,他又瞧不见。” 小桃不在多言,只觉得王爷有些可怜,帮瑞雪系好披风,打开门,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瑞雪有些心虚,好像还真是自己先嫌弃赵丰年的,这会又怪人家对自己不理不睬,是有那么点不讲道理了。 轻手轻脚的到了赵丰年的门前,抬手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敲了门。 手还未放下,屋里便传来一声清冷的“进。” 推门进屋,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冷冽的气息。 屋里并不暖和,只比外面稍稍好些,赵丰年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卷书册。 见瑞雪进屋,便抬起头来看她,一双眼睛乌黑透亮,闪闪发光。 瑞雪有些紧张,怕赵丰年还在与她置气。 没话找话的问道:“王爷不冷吗,怎么也不生个火盆。” 赵丰年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喉头不自觉的滚动。 两人目光相撞,瑞雪呼吸一窒,赵丰年的眼睛,能看见了。 抑制不住的欣喜,上前两步,隔着书桌抬手在赵丰年的眼前晃动。 “你恢复了。” 赵丰年嘴角带笑,轻轻点头:“多亏了绾绾照顾,和你庄上的药材,要我怎么谢你才好。”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赵丰年的脸上,少了生人勿进的清冷,多了一分柔和。 瑞雪肆无忌惮的打量眼前这张人神共愤的俊颜,发觉因为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这家伙更好看了。 见赵丰年也毫不避讳的在她脸上观瞧,这才回了神,想到这家伙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那自己这幅痴汉表情,岂不是全都被他给瞧去了,真是有够丢脸的。 以后再不能当着他的面对他翻白眼吐舌头了,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瑞雪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笑眯眯的说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身为宁王府的王妃,照顾夫君不是应该的吗,哪里还用的着王爷谢我。王爷也帮了我许多,咱们合作愉快,下次再接再厉。” 赵丰年嘴角微勾:“是吗,绾绾觉得还有下次,那下次绾绾准备拿什么来说服我,讨好我。” 赵丰年这话有些扎心,瑞雪承认自己对赵丰年好,确实带这些目的。 但他为赵丰年付出的时间和耐心,也不是假的吧。 怎么赵丰年说的像是自己欺骗了他,利用了他一般。 瑞雪的脸沉了下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赵丰年。 有些迷茫,自己在赵丰年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失落的垂下了头:“我今日回府,王爷自便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悦 赵丰年并非有意去戳瑞雪的心,他当然知道瑞雪对自己好,并非全是利用。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也有些难以理解的情愫。 如今眼睛恢复了,身体也恢复的很好,在京都的这大半年,大概是赵丰年自父母双亡之后,过的最轻松,也最愉快的日子。 若是没有瑞雪,赵丰年不知道自己如今会是怎么样的。 圣上的控制也好,朝堂上的争斗也罢,赵丰年从来都是不愿意理会的。 他的战场在北境,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 可随着身体的康复,赵丰年再找不到继续留下的理由。 他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疯涨的情愫,他想让瑞雪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并不在乎,或许相互厌弃,分别的时候才不会太难过。 伴随这关闭的房门,赵丰年突然觉得屋里确实有些冷。 握着书册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说不上是恼恨还是悲伤,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要下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 瑞雪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这人有个好处,想不通的事前,就放在一边,不去想它,不会逼迫自己去钻牛角尖,影响一整天的心情。 与小桃小杏,将东西搬上车,出发时,还是忍不住朝赵丰年的屋子看了一眼。 小杏扶着瑞雪上了车,却不见赵丰年出来。 虽说瑞雪从赵丰年那处回来,脸上没有多大变化,可话明显便少了。 也不知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小心的开口问道。 “小姐,要不要我去催催王爷。怕是还有东西没收拾完。” “不必,咱们先走吧,宁王府本就是他的家,他想少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吧。” 小杏点了点头,将手炉递给瑞雪,“哦”了一声,跟着瑞雪上了车。 若是搁在平时,赵丰年定会与瑞雪同乘。 马车出发时,小六急急忙忙的跟了上来,与往常一般跟谷廉和小桃打着招呼。 瑞雪本来不是小心眼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去迁怒别人。 可想到方才赵丰年对待自己的态度,心里的火气就有些控制不住。 掀起帘子,对小六说道:“小六,你以后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将军吧。省得又因为我受罚,已经这么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家将军心里有数。” 小六一脸懵逼,自从他跟着瑞雪以来,瑞雪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反而处处关照,今日这是怎么了。 询问的朝赶车的谷廉看去。 谷廉耸了耸肩,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你家那不知好歹的主子,又惹了我家小姐呗。 主子之间的事,他们能有什么好说的。 努了努嘴,示意小六该去问那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丰年。 瑞雪发了话,小桃便推搡着刚上了马的小六,不叫他跟着。 终于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欺负这个没眼色的家伙了。 目送瑞雪他们离开,小六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追上去,还是去找将军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得院里的动静,才翻身下马,朝赵丰年那处去了。 听过瑞雪的阴阳怪气,再看赵丰年面无表情的脸,小六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两人之间八成是出什么问题了。 想说,王妃回府了,又觉得是句废话,那么大的动静,将军不可能没听见。 自己现在要怎么办,继续跟着王妃去,还是回来与兄弟们在一起啊。 赵丰年一言不发,翻身上马,浑身上下冒着冷气。 小六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战场上的那个大将军又回来了。 这段时间的好脸色,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惊风打马跟上,冲小六喊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走。”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拍马赶上。 赵丰年与瑞雪错开,绕路去了马场,他的亲卫们还在这里练球技。 距离正式比赛,也没剩几天了,赵丰年答应了瑞雪,自然不会让他们半途而废。 瑞雪想赢,那便让她赢,这或许是他离开京都前,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谁也没想到,堂堂宁王,北境将军,会亲自上场,只为满足自家王妃想赢的愿望。 赵丰年想为瑞雪做的事情,绝不仅仅只着一件。 在马场跟亲卫们打了半日球,将心中的抑郁发泄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带着惊风回了城。 直奔左相府去了,蒋淮对赵丰年的突然来访感到十分意外。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似之前那次剑拔弩张,但对赵丰年的提防,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丰年并没有与蒋淮客套的心情,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日我便要启程回北境了,相爷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现在就说清楚,免得我走后,相爷的计划无人帮衬,带累了不相干的人。” 蒋淮何等精明,立刻明白赵丰年是来给瑞雪撑腰的,怕他离开京都之后,自己回去找瑞雪的麻烦。 不由得嗤笑一声:“王爷言重了,最是难断家务事,你我本是一家人,这家里的事哪有一次说的清楚的。” 见赵丰年并不反驳,蒋淮接着说道:“王爷可是得了准信,不日便能回北境去。我日日上朝,并未见圣上有此意啊,王爷还是不要报太大希望的好。” “这不劳相爷操心,圣上有什么旨意,未必事事与相爷商议。” 蒋淮被噎了一噎,想到圣上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心中有些不悦。 赵丰年也没打算一次就能搞定蒋淮,他之所以非来不可,也是想对蒋淮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知道蒋淮在京都的能量,虽说并未指望蒋淮会因为他或瑞雪的关系,帮衬北境。 但自己手里,有蒋淮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赵丰年是不介意用自己手里的东西,与蒋淮交换他在京都的人脉和便利的。 其实这事,倒也不是非蒋淮不可,但因为瑞雪的关系,赵丰年就不想在考虑其他人了。 若非因为瑞雪,这样的利益交换,或是建立同盟的事,赵丰年也懒得去做,并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交换 瑞雪的马车到了宁王府,骨玉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很长时间没回来,宁王府里有了很大的变化。 虽说从外面看,还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外面的院墙只补了些坍塌的地方,并没有重新修葺。 这也是瑞雪的意思,一是手头紧,二是觉得没必要。 她和赵丰年都不是那么在意脸面的人,京都城里人人都知道,宁王府是个鬼宅,一直这样下去,不要太过引人主意也没什么不好。 院里的荒草枯树,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之前在修葺的院子也完工了。 瑞雪本可以搬去更宽敞的院落居住,可进了之前住的小院,瑞雪却又改了主意。 赵丰年的事,哽在心头,虽然她不刻意去想,却还是影响了此时的心情。 小桃小杏打来清水,清扫屋子,瑞雪起身去了小厨房。 因为最近不在,厨房里也不剩什么食材,想做些点心平复一下心情,也做不了。 站在厨房的门前,盯着赵丰年住过的屋子呆呆的发愣。 骨玉的脚步声,打断了瑞雪的思绪。 递上一张名帖,打开来看,是蓉娘她们送来的。 自从瑞雪去了庄子,与这些京都的贵女就很少见面了。 那次在球场分别之后,一直也没有蓉娘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帖子是以蓉娘的名义,请宁王妃去右相府做客的。 再过两日就是蓉娘的生辰,这不禁让瑞雪想到自己生辰时,与蓉娘相交的情形。 只是自己知道的似乎有些晚了,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准备礼物却有些麻烦。 蓉娘是右相府的嫡女,父母又格外宠爱,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未曾说亲事。 今年过完生辰便满十七了,这件事终是躲不过的。 想到她那个性子,到时候定然又要在京都城里掀起一场风雨。 也不知她与那个少年郎如何了,有没有听进自己的劝说。 拿着帖子回了屋,这样的人情往来,瑞雪还真没亲自处理过,盯着名帖看了半天,为送蓉娘什么礼物发起愁来。 这样的事,怀玉应该最清楚不过,若按照惯例送东西,出错是定然不会的。 可依照自己和蓉娘的关系来看,难免显得敷衍,不够特别。 蓉娘毕竟是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瑞雪想拿些特别的东西来为她庆贺。 屋里还没有清扫干净,瑞雪便开始翻箱倒柜的翻找起来。 小杏擦着桌子,抬头问道:“小姐找什么,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拿就是了。” “那块鲛丝织成的帕子呢,我记得带来了的,你们收到哪里了。” 小杏放下抹布,洗净了手,过来帮着瑞雪一起翻找。 “小姐怎么想起那块帕子来了,鲛丝冰凉,冬季用也不适合啊。若是不在这里,大约是与夏季的衣裳一起收到库房里去了。” 瑞雪闻言停住了手,坐在衣裳堆里不动了。 “若是如此,那到不好拿去送人了。再过两日是蓉娘的生辰,我总不好什么都不拿就去给她庆生。你们也帮我想想,送点什么才好。” “姑娘家的生辰,左不过就是送些衣裳头面之类的。”小桃一边打扫,一边给瑞雪出主意。 瑞雪支着下巴,一副不想动脑子的模样。 “她什么样的衣裳首饰没见过,普通的拿不出手,太贵重的我也置办不起,这个不行。” 小杏将瑞雪翻乱的衣衫重新整理好,轻声说道。 “小姐若是想送蓉姑娘一些特别的礼物,不如亲手做吧。蓉姑娘爱吃你做的甜食,这世上别无二家,即特别,又能让她欢喜,应该可行。” 瑞雪点了点头:“小杏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还省钱了,不过小厨房里如今什么也没有,你两动作快些,弄完了陪我出去买东西。今日非要好好的消费一把不可。” 待三人收拾妥当正要出门,便遇上一身冷清的赵丰年从外面回来。 如今他眼睛痊愈,再无需白纱遮目,瑞雪再不敢如以前那般对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经过上午那点不愉快,如今连与他对视,瑞雪都有些慌张。 那双眼睛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波澜。 两人有些尴尬的僵在院里,还是赵丰年先开了口。 “绾绾不是一直想知道,左相这次为何如此大方,要不要与我谈谈。” 这是瑞雪的心病,不知道蒋淮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这叫她想要防范,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只是赵丰年为什么突然与她说这个,他又怎么会知道,蒋淮想干什么。 朝赵丰年点了点头:“好,我们谈谈。” 将之前列好的清单交给骨玉,引着赵丰年去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已经打扫干净,燃着淡淡的熏香,温暖明亮。屋里家具豪华,装饰气派。 这还是赵丰年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立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 瑞雪见赵丰年呆在那里:“进来,关门,好容易暖和一些,热气全叫你给放出去了。” 赵丰年手指一僵,收回视线,轻轻带上了门。 坐在那张用兽皮裁成坐垫的红木太师椅里,便有些紧张。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关注这些外物,吃饭有个碗,睡觉有张床,便已经能满足他的生活需求。 可今日见了瑞雪生活的地方,才知道他要真想对瑞雪好,有些东西是不能少的。 瑞雪对生活,是有品质要求的,她能陪自己在没有火盆的房间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陪自己说话,给自己读书。 并不是为了利用他故意讨好或装装样子的。 赵丰年突然有些内疚,今日早晨不该那样与瑞雪说话。 瑞雪将沏好的热茶推到赵丰年的手边。 “王爷去见了蒋淮吗?他是不是想要北阙的商路。” 赵丰年惊异于瑞雪的敏锐,轻轻点了点头。 “我已经答应他了,待我回了北境,会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他的。” 瑞雪深吸了一口气:“那王爷能得到什么。” 赵丰年并不回避瑞雪这尖锐的问题。 “左相在京都的人脉,北境的军需粮草以后不会再被克扣拖延。”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分歧 与蒋淮做这样的交易,对赵丰年来说是很划算的事情。 唯一需要在意的是,蒋淮会不会按照约定,帮助赵丰年。 蒋淮那样的人,只会把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他不会在乎北境如何,赵丰年如何。 一旦得到想要的东西,蒋淮是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去帮助赵丰年的。 瑞雪不相信赵丰年不明白,与蒋淮做交易是一件多么危险且古怪的事。 “为什么你非得与他扯上这样的关系。” 瑞雪很想知道赵丰年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赵丰年盯着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水,轻声道。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很划算,放眼整个京都城,除了圣上,能做到此事的,唯有左相一人。” 瑞雪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赵丰年不是不知道她与蒋淮之间的过节和恩怨。 她之所以毫不反抗的听从安排嫁给赵丰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摆脱蒋淮和相府对她的控制。 能走到今天,从蒋淮手里夺回十八里铺,她用了多少心思和时间。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与蒋淮扯上关系。 她并没有要求赵丰年为她遮风挡雨,或是出面报仇之类。 可为什么连并肩同行,一致对外他都做不到呢。 在瑞雪眼里,他这样做,无疑是在瑞雪的背后捅刀子。 他明明知道自己对北阙的商路有意,还没求他帮忙呢,他却先答应了蒋淮。 瑞雪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她都没有察觉。 如果这都不算是背叛,那什么才是呢。 瑞雪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她以为赵丰年即便不会帮她,至少也不会害她。 可现在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赵丰年的眼里大约都像个笑话。 是啊,自己有什么,如何能与在京都经营数十年的左相相比呢。 她能给赵丰年的,抵不过左相的一句承诺。 赵丰年不与自己合作,才是一个成熟之人的选择吧。 他想要的帮助和扶持,是现在的自己给不了的。 赵丰年只是做了最有利于他和北境的选择。 她甚至没有资格去责怪和怨恨赵丰年,因为自己现在太弱了,连进入棋局的条件都不具备。 往北境送去的那些粮食,看似是在帮助赵丰年度过危机。 可身在其中的人,又有谁会不明白,若没有赵丰年的协调和帮助,那些商队,如今进的了北境。 若没有赵丰年的帮助,她又如何能顺利的从蒋淮那里夺回十八里铺。 她是带着目的接近赵丰年的,可赵丰年对她的帮助却从来没有条件。 一时间,瑞雪想的很多,从踏进宁王府的那刻开始,直到今天。 她自以为对赵丰年的了解已经足够,并一直坚信两人可以好好合作,共同进步。 可现在看来,她是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并非此时瑞雪看见的那样冷清,那样不谙世事。 他什么都知道,最会审时度势,知道如何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瑞雪的脑子有些乱,手指被烫的部位,有丝丝疼痛蔓延开来。 一时分不清,是伤处更痛一些,还是心里更痛一些。 看了眼已经发红的手指,缩进了袖子里。 声音有些发颤的对赵丰年说道:“那就祝王爷与左相合作愉快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丰年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这么做,会给瑞雪带来多么大的困扰。 可如果他不这么做,蒋淮只会在自己离开后,使出更阴险的手段来对付瑞雪,以便逼迫自己妥协。 赵丰年宁愿自己去面对蒋淮也不想瑞雪再有什么麻烦。 只是他这个人,太不善于表达,心中想法,连十分之一都没表述清楚。 偏偏瑞雪又是个极度聪明,爱想很多的主,事关她那渣爹,一时不能理解也是有的。 瑞雪不知道此时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和面目去面对赵丰年。 短短几句话,让两人的关系退回到从前。 起身朝外走去,却被赵丰年一把捉住了手腕。 “都烫红了,上点药吧。” 瑞雪心中只剩失望,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会的,王爷照顾好自己吧。” 赵丰年的掌心里一阵失落,看向瑞雪头也不回的背影,有些心疼。 这是生气了吧,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因为他再受什么人的胁迫,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只要不在乎,就不会受伤了吧。 瑞雪站在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冬日冷冽的空气,让头脑清醒了些。 寒气直达肺腑,总觉得心里更痛了。 见小桃小杏从耳房里朝她走来,忙换上一副笑脸。 上前挽住了两人的胳膊:“走吧,咱们出去逛逛。” 小杏朝屋里瞧了一眼:“王爷,没事吧。这么快就说完了,可是相爷又要为难小姐了。” 瑞雪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小角色,他们想干的都是大事,我有什么资格参与,连被为难的档次都够不上呢。你们也别多想了,我觉得这样挺好,咱以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好,什么都别管了。” 谷廉套好了马车,在院门前等着:“小姐要的东西,夏管事已经叫人去置办了,咱们换个地方转转吗?听说今日球赛进行到十六进八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那边有厉叔和钱老盯着,用不着我操心,等咱们宁王府的球队进了决赛我在去看吧。今日不坐车了,我想骑马。” 谷廉笑着答应:“好嘞,那小姐去换衣裳,我去牵马过来。” “不必换衣裳了,就这身吧,无所谓。” 京都城里并不是策马奔驰的好地方,可瑞雪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有骑马这样紧张刺激的运动,才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城里也因为球赛的事情格外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飞舞,装点的格外喜庆。 可为过年才如此装扮,也有些太早了。 问过小桃才知晓,原来再过几日,碧水的使臣便要到大岚来了。 做这些准备,不仅仅是因为新年,更多的是迎接碧水使臣。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烦 这阵子操心球赛和马场的事,一时到把碧水使臣来访的事情给忘记了。 想到自己怎么也算是办个碧水人,十八里铺的那些人,也都是碧水血统。 这事对大岚百姓来说,或许就是看个热闹。 但对瑞雪他们来说,又有些不太一样的意义。 因为这事,被蹂躏磋磨了十多年的碧水人,社会地位也有说提高。 官方虽说与这些碧水流民与普通的大岚百姓是一样的。 但民间一直没有把这话放在心里过,该欺负还是欺负,该打压还是打压。 这也是瑞雪为什么一直不敢将十八里铺的人带到京都里来的原因之一。 照瑞雪如今在京都城里的社会地位和人脉来看,安排一些十八里铺的媳妇婶子到城里来做工,是不成问题的。 可碧水人在身形和面相上,与大岚本地的居民有些差别,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他们常年被人排斥和欺辱,冒然将他们带到城里来做工,总怕会被人欺负。 还是要有自己的产业来养活他们,瑞雪才能安心。 当年大岚为了碧水的火器,不顾廉耻,不讲道义,与人断了邦交不说,还折磨滞留在大岚境内的碧水人。 瑞雪的亲娘厉凝霜,会年纪轻轻就没了,与这事也脱不开干系。 如今大岚又想靠人家碧水赚钱了,厚着脸皮前去说和。 若隔着瑞雪来做这个决定,打死也不会再与大岚这样的地方做买卖。 可若真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发展往来,为了百姓能更加富足,即便当初被人掘了祖坟,这商大约也是要通的。 只是不知道,碧水会对大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为当年的事情赔礼道歉,恢复碧水人在大岚的地位,这肯定是跑不了的。 这事看起来,对十八里铺的人十分有利,即便对瑞雪来说也是有利的。 毕竟瑞雪是厉凝霜的女儿,当初碧水客商中最有名望地位的厉氏后人。 就是不知道蒋淮这个渣爹,会如何利用厉凝霜这个已经死了数十年的原配夫人。 想到此,瑞雪真是恨的牙痒痒,想不明白阿娘那样一个精明通透的人,当初怎么就着了蒋淮这个老狐狸的道。 骑马在热闹的人群里缓慢前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稍稍安静点的地方。 抬头一看,这不是宋时渺的云良阁吗。 当初误闯进来,着实被里面的服务吓了一跳。 今时不同往日,进去坐坐也没什么不行,翻身下马直径朝云良阁里走去。 如今已是傍晚,正是云良阁里热闹的时候。 小杏“哎~!”了一声,知道劝不住瑞雪,拉着小桃便跟了上去。 谷廉无奈的直跺脚,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将马匹栓好,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跟进去。 可看着门前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年郎朝他呲牙直笑,那脚便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正着急呢,便觉得身后有掌风袭来,扭身挡住,便发现原来一直跟着他们的人是小六。 “你怎么现身了,不做缩头乌龟了。” 小六嘿嘿一笑:“我也不想,将军吩咐的,若非必要不让我现身,只跟着王妃便好。” 谷廉打开小六朝自己肩头搭过来的胳膊,伸长了脖子朝云良阁里看去。 “这会怎么又出来了。” 小六靠在拴马桩前,笑眯眯的说道:“将军只说不要现身惹王妃心烦,没说不能惹你心烦。” 顺着谷廉张望的方向瞧去,戏谑的道:“知道这是怎么地方么。” “废话,你当我与你一般蠢。”谷廉不客气的回道。 小六上前勾住谷廉的肩膀:“是不是想进去瞧瞧开开眼界,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带你去。” 谷廉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小六:“滚一边去,你没看见我家小姐进去了,我是担心小姐。” 小六也不恼,双手环胸笑嘻嘻的看着谷廉。 “我看你比我还蠢些,这是宋先生的产业,王妃入内能有什么危险,真要担心,也该担心我们家将军。” 谷廉这才松了口气,瑞雪从今日早上见过赵丰年之后就心情不好。 虽说并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但谷廉还是明显感觉到了。 他有些怕瑞雪进了那样的地方会学坏了,若是让他阿爹知道,自己看着小姐进了青楼还不加劝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听闻这里是宋时渺的产业,他便放心多了,想着瑞雪多半是去找宋时渺商议事情了。 转身朝小六捶了一拳:“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别磨蹭了,带路吧。” 小六一脸不屑的拍了拍被谷廉捶过的地方。 “怎么,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啊,好听话都不说一句,就想白用我。” 谷廉抬手就要再捶,小六忙闪身躲过。 “得得得,带你去总行了吧,真是服了你们两兄妹,动不动就抬手打人。” 两人并未从正门进入,小六带着谷廉从一条小巷穿行而过,在一处十分隐蔽的小门前停住了脚步。 对过暗语,进了院子,七拐八绕的,才上了一座小楼。 如回了自己家一般,熟悉的拉着谷廉推门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陈设简单,并不如何奢华,小六随便坐了,看向一脸戒备四处打量的谷廉。 “你紧张什么,都是自己人的地方,随便坐吧,宋先生一会就来。” 谷廉点了点头,已然不肯放下戒备,找了个离门窗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下面便是云良阁的主楼,隔着一个不大的院子,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一些雅间里的情形。 丝竹之声忽远忽近的飘过,里面还夹杂着客人们的嬉笑怒骂之声,有些不堪入耳的声响,叫谷廉再不敢多看。 转过头来,端端正正的坐好,有些羞恼的朝小六看了过去。 “你这厮是故意的吧,我是来找小姐,你偏将我带到这里来等宋先生。” 小六嗑着桌上的干果:“你说是就是呗,反正哥哥将你带进来了。” 外头传来响动,谷廉忽地站起身来,绷紧了身子,盯着那扇还未打开的房门。 “哐当”一声,一身红衣的宋时渺推门走了进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找乐子 谷廉这才放松了些,宋时渺见到来人,不由一愣。 “呦,我还以为是谁,你们两个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话落一边扑打着身上的脂粉气息,一边朝小六那边走去。 “怎么了?赵丰年找我有事,他自己怎么不来,眼睛不是好了吗,还准备躲在府里不出来呢。” 小六摇了摇头:“今日是他有事找你,我家将军挺好的,你们前些日子不是才见过。” 宋时渺灌了口水,转头看向谷廉,一脸疑惑。 “十八里铺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处理完了吗,还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还不等谷廉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不是我说你们家王妃,平时总不见走动,有了事就想起我来了,是不是赵丰年管的紧,不让她过来找我玩。” 谷廉皱了皱眉,这宋先生总是没个正形,说话也不注意些。 偏小姐说他这叫随性,还挺喜欢与他交往,也不看看王爷每次听说他两在一起交谈时,那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冲宋时渺抱拳道:“宋先生,我家小姐方才入了云良阁,这会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 宋时渺刚捏起干果的手顿了顿,浅浅的微笑在他那张狐狸脸上荡漾开来。 “有这事,请她过来玩,她还总是推脱,怎的今日自己偷偷跑来了。” 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小六,笑容更甚。 “该不会是赵丰年将那丫头给惹了吧,跑我这里找乐子来了,我可得好好给你介绍介绍我这里的妙处。” 话落哈哈笑着往外去了,谷廉赶忙跟上。 下了小楼,外头是一方十分精致的小院子,服侍的丫鬟小厮各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笑容满面。 谷廉十分不适,紧紧跟着宋时渺,不敢四处张望。 瑞雪前来,并未通知宋时渺,馆里的人也不认得这个贵气逼人的姑娘就是宁王妃。 只把瑞雪当成京都的贵女来他们这里找乐子寻开心的客人。 照顾周到的迎了瑞雪进入馆内,上次来他们还未营业,今日瑞雪才算是开了眼界。 楼内装饰奢华,光线明亮,处处流光溢彩,并不是瑞雪想象中那样颓靡龌龊消磨人意志的那种场所。 中间的高台上,有歌舞助兴,台下观赏的客人,也不见猥琐之流。 或许是光线太亮的关系,即便有陪着吃酒谈笑的姑娘少年,大家也都很是客气知礼。 小桃小杏没来过这种地方,十八里铺的大人也不会对小姑娘讲这些事来闲聊。 所以两人也就是觉着新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或不妥当的地方。 瑞雪摘下小杏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只小银锭,塞进前面带路的客引手里。 “给我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备些好酒菜来。” 客引看了看手里的银子,笑的越发真诚了。 “客人还请跟我来,还有想要求,小的定然尽力满足。” 瑞雪摆了摆手:“先这样吧,还要什么一会再说。” 三人跟着客引上了楼,楼上的风格与楼下却有很大不同。 门廊上悬挂的灯烛散发出暧昧的淡红色,墙角里燃着的熏香,味道格外甜腻。 每间不一样的包房里,时不时的便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调笑声。 客引挑了间较偏僻的厢房,推门请瑞雪进去。 瑞雪刚刚落座,便有打扮清凉的青年送上茶水点心。 笑眯眯的对瑞雪说着吉祥话,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 小桃小杏格外嫌弃,不住的对着他们翻白眼,只是瑞雪没发话,她两也不好将人赶出去。 瑞雪从推开的后窗收回视线,打量眼前的两个青年。 唇红齿白,略施粉黛,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总觉得他们少了些男子的气息。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瑞雪也不想太过为难别人。 抿了一口茶,开口问道:“你两可有什么绝活,使出来让我瞧瞧。” 青年闻言毫不羞涩,抬手就去解本就不多的衣衫。 瑞雪心头一惊,忙抬手阻止:“停,停,我说的不是这个。” 青年一脸懵逼,见瑞雪不是玩笑,忙把脱了半截的衣衫重新穿好。 小心翼翼的问道:“客人可是有想特殊要求吗?还请明示,我兄弟二人自当全力配合。” 瑞雪差点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她有表现的有那么需要特殊服务的吗? 瞅了瞅小桃小杏躲闪的目光,轻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 “弹琴,唱曲,可有会的。我就是想好好喝顿酒,吃顿饭,没想让你们进行别的服务。” 两位青年相视一笑:“原来客人是想慢慢来。” 瑞雪闻言一时哏住,也懒的解释,她今日就是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东西,随他们怎么想吧。 青年从屏风后取出弹唱所需的乐器,安坐后便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酒菜上齐,瑞雪便拉着小桃小杏对饮起来。 小桃戒了酒,小杏也不敢多喝,瑞雪顿觉无趣,朝唱曲的青年招了招手。 几杯酒下肚,便觉得屋里越来越热,外衫的扣子解了一半,便被小杏握住了手。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 瑞雪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格外清亮,她是一点也没醉。 只是想借着酒劲纾解一下心中的郁闷,虽然头有些晕,但自认为绝对清醒。 两位青年见此,不知死活的想要凑上前去替瑞雪宽衣。 被小桃一掌一个拍翻在地,拉着瑞雪就要离开。 鬼哭狼嚎之际,房门便被打开了。 瑞雪只觉得头昏目眩,双眼模糊,抬头便瞧见一团火红朝自己袭来。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含糊不清的道:“宋时渺,你来了,来,与我喝两杯先。” 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扑了出去。 撞进一个略显冰凉的胸膛里,顿时觉得格外舒服,哼哼着将脸埋的更深。 鼻尖传来的药香气却让瑞雪有一瞬间的清醒。 这味道,怎么这么像赵丰年,挣扎着抬起头来,只看见那如刀削斧凿般线条完美的下颌。 眯着眼笑道:“宋时渺,你身上的味道怎么与赵丰年一样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高攀 宋时渺抬起衣袖,仔细的闻了闻。 “哪有,我身上的味道可比赵丰年好闻多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瑞雪有些迷糊:“是吗。” 搁在眼前那人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将头埋的更深了些,用力吸了口气。 转头对站在身后的宋时渺说道:“明明就是一样的。” 话落眼睛不由瞪大了些,宋时渺站在自己身后,那自己抱着的人又会是谁。 冷清的“哼”声从头顶传来,瑞雪的酒劲,立时清醒大半。 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指着面前的人,磕磕巴巴的“你”了半天,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丰年轻轻弹了弹胸前被瑞雪揉皱的衣衫,眼神略带戏谑的说道。 “王妃真是好兴致,喝成这般,连我都认不出了。” 眼睛朝宋时渺瞟去,一副回头再找你算账的样子。 按理说瑞雪只喝了几杯,完全不应该醉成这般模样。 但云良阁完全就不是个可以按理说的地方。 廊下燃着的熏香,和端上来的酒水,混合在一起,就是云良阁留住客人,套取情报的手段。 单独接触,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或出发任何不良反应。 但闻过香,再饮酒的人,便会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招。 有那么一点点迷幻的作用,会让人身不由己的被人引导,说出心里话来。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大多秦楼楚馆里,都会有这样的秘药。 本是为了迷惑客人,赚取更多的钱财。 在云良阁这里,大多用于收集情报。 瑞雪来这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云良阁里的人便把瑞雪当成了普通客人。 该赚钱的赚钱,该套情报的套情报。 只是瑞雪这才刚刚有了反应,宋时渺和赵丰年就一起来了。 赵丰年为什么会追来,自然是因为小六提前告知了。 他知道云良阁里的猫腻,即便心里明白有宋时渺在,瑞雪不会有什么闪失。 但还是不受控制的匆匆赶了过来。 这会越看宋时渺越觉得不顺眼,若是今日自己不来,瑞雪岂不是就要倒在宋时渺的怀里。 宋时渺摸了摸鼻子,一副管我鸟事的样子,撇开了赵丰年带着刀的眼神。 踢了踢两个一副看好戏样子的琴师,压低声音催促道。 “还看呢,不要命了,没看宁王都发火了,赶紧出去,别让乱七八糟的人靠近这边。” 两琴师“哦”了一声,慌忙起身,拉着敞开大半的衣襟,遮住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 踏着小碎步匆忙离开,十分有眼色的戴上了门。 瑞雪越来越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 指着宋时渺,大着舌头说道:“宋时渺,你这里的酒不错,我才喝了几杯,就有些站不住了。” 宋时渺看见摇摇晃晃的瑞雪,伸手想要去扶,忽觉后脑勺一股冷飕飕的阴风扫过。 迅速收回了手,还往后退了几步,拉住一旁的小杏推了过去。 “扶你家小姐坐下,我叫人去取药来。” 再回头,果然见赵丰年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嘀咕一句:“小心眼。”还是不由自主的离瑞雪远了一些。 再云良阁秘药的催化之下,瑞雪确实迷糊了。 懒洋洋的靠在小杏肩头,脸颊通红,媚眼如丝,殷红的嘴唇不停的说“热”。 手臂软软的不停扒拉着自己颈间的盘扣,扯开了一两个,露出白里透红的细腻皮肤。 赵丰年瞪一眼谷廉小六,薄唇轻启。 “出去!” 宋时渺闻言知意,风一般拖着谷廉小六离开了屋子。 待门合上后,赵丰年才动了身形,将靠外的窗户全部推开。 使屋外清冷的空气吹散屋里甜腻的香气。 对小杏说道:“将她外套脱了吧,要散出热来才能好受些。” 可瑞雪却及不听话,迷糊是迷糊,可劲却大的吓人。 小桃小杏两人加起来,都控制不住瑞雪。 又不敢下手太重,生怕伤到她,折腾半天三人都满头大汗。 外套没脱下来,倒是扯的越来越乱了,腰带衣衫胡乱的缠在一处,好好的发髻也散开了。 乌黑浓密的头发,打着卷的糊了一脸。 嘴里哼唱着奇奇怪怪的调调,躲闪着小桃小杏朝她伸来的手,满地打滚。 瑞雪此时只觉得心里欢畅无比,高兴的不知怎么是好。 大约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玩乐吗。 干嘛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好容易得了一个可以放飞自我的机会,绝对不能浪费。 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此刻这般,让人愉悦的时候了。 现在若有人像她提出要求,她保证连个磕巴都不打一下的立马就会答应下来。 总之就是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管他呢。 骨碌碌的在地上滚着,忽然被两根柱子当住了去路。 那两根柱子,此时在瑞雪的眼里,如同两座高山。 此刻在瑞雪的心中,没有什么能挡住自己的去路,征服这座高山,势在必得。 可看在其他人的眼里,瑞雪的行为古怪极了。 她拉扯着赵丰年的衣裤,像只树袋熊一般一点点的爬了上去。 嘴里还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赵丰年的脸由白变黑,再由黑变红。 看向瑞雪的眼神,流露出疑惑,恼怒,甚至还有些羞怯来。 小桃捂脸不敢再看,小杏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瑞雪从赵丰年的身上拉下来。 刚抬起脚,就被赵丰年呵住了:“你两躲远点,她醉了。” 抬手捏住瑞雪的肩,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 可还没用力呢,瑞雪就哼哼着喊“疼”。 赵丰年不敢再动,任凭瑞雪像条蛇一般紧紧缠在自己身上。 此时的瑞雪双腿勒住赵丰年的窄腰,双臂环住赵丰年的脖颈。 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赵丰年的耳边。 迷迷糊糊的说道:“赵丰年他看不起我,待老娘翻过这座山,总有一日要让他高攀不上。” 赵丰年心头一颤,他什么时候看不起瑞雪了。 自己做了什么会让她产生这种想法。 僵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抬手在瑞雪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在瑞雪耳边说道:“我何时看不起你了,绾绾一直都是丰年高攀不上的存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酒醉 瑞雪发泄一阵,又被窗外的冷风一吹,脑袋似乎清明了些。 赵丰年的话好似咒语一般,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依旧紧紧搂住赵丰年的脖颈不愿意松手,只觉得那味道让自己十分安心。 眼皮也越来越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赵丰年轻轻一动,就被瑞雪抓的更紧,只能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能有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 抬脚将搭在一旁的披风挑了起来,将瑞雪裹了个严实。 大步朝外头走去,小桃小杏赶忙跟上,冲到门边开了门。 宋时渺靠在栏杆上,朝赵丰年笑的暧昧,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 赵丰年单手搂住瑞雪,另一只手伸到宋时渺面前。 语气不善的说道:“拿来。” “什么呀。”宋时渺假装不知,将头扭到一边,似乎是没眼看两人现在的处境。 “你与我装什傻,拿来。”赵丰年更凶了。 宋时渺磨磨蹭蹭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捏在手里不愿递出去。 “又没有严重到非要用药的地步,回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没事了。” 赵丰年不语,伸手便夺了过去,抱着瑞雪匆匆下楼,一脚便踹翻了还在燃着的香炉。 宋时渺听见响动,破口大骂起来。 “跟谁两呢赵丰年,叫你宝贝的时候你不宝贝着点,这会又拿我撒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中了点子迷香。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把握,笨死算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揪了起来。 “宋先生,你怎么能给我家小姐下迷香。” “放手,快放手!” 宋时渺一边拍打着谷廉的手臂,一边往后退。 谁料小桃就站在他身后,脚尖抵住宋时渺的后膝,使他退也不得,进也不是。 小桃的语气带着刀:“我早说他不是好人,长了一副狐狸样,开这样的店子,还给人下迷药,小姐还不信我,给他说好话呢。哥,先把他带回去,等小姐醒了再说。” 宋时渺一时解释不清,又没法从这兄妹两的手底下逃脱。 喊了几声赵丰年,半点回应也没有。 小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站在一旁瞧着,看见宋时渺求助的眼神,也只当没看见。 他可没忘记,宋时渺给他下药的事,今日见他吃瘪,高兴还来不及,鬼才要出手帮他。 宋时渺没法,只能跟着几人一道回了宁王府。 真是见了鬼了,每次遇上这两口子,总是没好事,不是破财就是劳心费力。 赵丰年揽着瑞雪上了马,京都的冬夜,不似北境那般寒冷。 瑞雪像一只小猫一般,伏在他的胸口,温热的体温,让冬夜的风都变的温柔起来。 街边的花灯散发着柔柔的暖光。 赵丰年放慢了速度,有些舍不得让眼前这样的风景早早结束。 小杏骑马跟在赵丰年左右,见他放慢了速度,有些心焦。 “王爷,怎么了,是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赵丰年回了神,从热闹的街景里收回了视线。 “未曾。” 小杏由不放心,伸头去看赵丰年怀里的瑞雪,见她被披风裹的严实,并未有什么不舒服的响动,这才安下心来。 “那咱们快些回去,小姐方才出了汗,如今被冷风一吹,会得风寒的。” 赵丰年轻叹一声,拉紧手里的缰绳,快马朝宁王府的方向跑去。 将瑞雪抱回她自己的屋子,却仍不能让瑞雪放手。 看起来是睡的熟了,可任谁想要拉开她,都不能够。 小杏急的跺脚,热水已经烧好了,可照小姐如今这个状况,洗澡还是别想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王爷,辛苦你在照顾我家小姐一会。” 赵丰年微微蹙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立在瑞雪的床前,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刚想着要不要使些巧劲将瑞雪拉开,缠在脖子上的手便紧了几分。 轻轻唤了几声:“绾绾。” 却不见瑞雪回应,弯腰将她放在床榻上,却被瑞雪扯着一起倒了下去。 一时间起也不是,躺也不是,鼻息间全是瑞雪身上的清甜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气。 赵丰年有些紧张,额头都渗出了密密的细汗。 小杏端着油灯茶水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容易让人误会的画面。 那个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王爷,如今正弯腰半跪在她家小姐身前。 小杏惊呼一声,光线撒过去,才瞧见自家小姐紧紧勾住王爷的脖颈不撒手。 王爷那一头秀发,都被她家小姐给揉散了。 忙放下托盘,想上前帮忙,房门却“哐当”一声,被人给撞开了。 宋时渺被小桃谷廉拉扯着进了屋子。 几人都瞧见了这幅场面。 赵丰年耳根发热,面颊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低吼一声:“出去!” 宋时渺差点笑出声来,他就说赵丰年开窍了,总有一天要谢谢自己。 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小桃和谷廉拉住了。 拖着他往瑞雪的床前靠。 “你不能走,我家小姐还没醒呢,你快点给她解毒。” 宋时渺被两人驾着,语气一点不见惊慌。 “解什么毒啊,她又没中毒,即便中了毒,你们王爷不正解着呢吗,哪里还用的着我出手。” 小桃急的不行,半点也不信宋时渺的话。 开口问道:“王爷,我家小姐如何了,你之前拿的药给吃了吗,为什么还不醒。” 赵丰年脑门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半个字也不想多说。 咬牙又说了一遍:“出去!” 小杏知道瑞雪此时是个什么德行,不是赵丰年不想走,是他们小姐硬拉着不让走。 挽住小桃的胳膊,将她往外屋拉扯。 “先出去,这不正喂药呢么,你别吵吵了,咱们去外面等着。” 宋时渺嘴角轻挑,也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只在谷廉的手腕处点了那么几下,谷廉便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也不理会谷廉的惊诧,搬了张椅子,坐在炭盆前烤火。 “早与你们说了没事,偏不信我,不过就是我哪里酒劲大了,喝醉了些。”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暧昧 谷廉心有不甘,还要上前再拿宋时渺。 宋时渺狐狸眼睛一眯,目光不善的瞪了过去。 薄唇亲启:“哎,站那别动,别得寸进尺,看在你们王爷和王妃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 这都跟着你们回来了,再近我的身,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谷廉不知者无畏,根本没把宋时渺的威胁放在心上,抬手就要去捉宋时渺。 却被跟着进了屋的小六一把拉住,小声对谷廉说。 “兄弟听我一句劝,被去惹他了, 我们将军在呢, 轮不到你出头。” 谷廉冷哼了一声,朝宋时渺甩了个眼刀,到底还是听劝没在去招惹宋时渺。 赵丰年抬起一只手,从怀里摸出宋时渺那里拿来的小瓷瓶。 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将瓷瓶放在瑞雪的鼻子下面。 几个喷嚏之后,瑞雪半眯着眼醒了过来。 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酸痛。 眼神越来越清明之际,赵丰年的脸在瑞雪的眼前慢慢清晰。 瑞雪心头一惊,恍然记得的最后一件事,该是去了云良阁喝酒啊。 赵丰年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一紧张,手臂便不自觉的用气力来。 赵丰年一时不查,脑袋直直的朝瑞雪眉角撞去。 瑞雪闪身想躲,却被赵丰年重重的压在身下。 酸痛的全身,更加严重了,唇齿间溢出娇嗔的呼痛声。 隔着屏风,传入外间人的耳里。 宋时渺笑的暧昧,小桃小杏如临大敌,也顾不得赵丰年赶人时的不客气。 抬脚就要往里去, 瞧瞧瑞雪到底如何了。 宋时渺“哎!”了一声。 对回过头来的小桃小杏说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般冒然闯了进去,你家王妃明日或许就没脸见人了。” 小桃才不管那些,朝宋时渺“呸”了一口。 “就你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姐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没脸见人的。你卑鄙无耻,为赚银子给人下毒,没脸见人的不该是你么。” 拉着有些犹豫的小杏,便进了里屋。 嘴里喊着小姐,大步朝床边走去。 小杏想到之前那幕,不免有些羞臊,若王爷真跟小姐有点啥,被她们看去,小姐明日得有多尴尬。 可事关小姐安危,她又被小桃拖着,两人刚走到床边,床帐便被人放了下来。 传来瑞雪有些虚弱的声音:“我没事, 你们先出去。” 小桃不懂那些弯弯绕,一心只关心瑞雪的安危。 听得她声音不对, 抬手就要去掀床帐,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被小杏一把抱住:“你去澡间看看,水还热不热,小姐一会要沐浴。” 小桃扭着身子想要挣脱:“你拉着我干嘛,我先看看小姐如何了,等会再去。” 小杏却她抱的更紧,若不是瑞雪说了话,小桃还怕是非得看一眼瑞雪才肯罢休了。 “说了我没事,小桃你快去,这里有小杏呢,你放心便是。” 小桃皱了皱眉:“那好,小姐起来醒醒,我去看看水,一会伺候你沐浴。宋狐狸说得泡个热水澡,毒气才散的快些。” 小杏推着小桃出去,不放心的朝床帐的方向看去。 王爷还在里面,小姐是真的不要紧吗。 此时的赵丰年,依旧被瑞雪紧紧搂着,心跳如擂鼓,只呆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瑞雪。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帐内光线昏暗,可在赵丰年的眼里,瑞雪却好似发着光一般。 滴酒未沾的赵丰年,嗅着身边人散发出的淡淡酒香,如喝醉了一般,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瑞雪已经醒了,如果他愿意,是可以离开这里,走到外面去的。 可不知为何,脑子与身体似乎各有各的想法。 他如今有些后悔方才将那瓷瓶拿出来了。 听到小桃小杏离开的脚步,瑞雪才吐出一口气来。 转头去瞧落在自己枕边的赵丰年。 昏暗中,赵丰年那双眼眸,似乎闪亮亮的发着光。 两人从相识以来,就从未离的这么近过。 以前瑞雪仗着赵丰年眼盲,可以肆意打量。 可如今四目相对,瑞雪却无端的紧张了起来。 呼吸猛然一窒,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紧紧搂着赵丰年的脖颈,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体温透过衣衫,相互交织在一处,刚降下去的温度,骤然升高。 耳边清冷的声音传来:“绾绾可以放开我了吗。” “哦!”瑞雪急忙松手,腕上的掐金丝镯子却扯了赵丰年的一缕头发。 带着赵丰年的脸,一起朝瑞雪凑的更近了。 瑞雪的脸颊,感觉到赵丰年睫毛扫过的皮肤的微痒。 赵丰年轻轻“嘶~”了一声。 瑞雪一慌,收回手臂的力道更大。 “咚!”地一声,赵丰年的额头,不偏不倚的磕在了瑞雪的嘴巴上。 牙齿在瑞雪的唇上留下血痕,同时也在赵丰年的额头上刻下牙印。 瑞雪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手忙脚乱的去解缠在腕上的发丝。 拉扯间两人坐了起来,赵丰年将头埋在瑞雪怀里,方便她找到症结所在。 瑞雪伏在赵丰年的肩头,一缕一缕的顺着他的黑发。 只可惜帐子里光线昏暗,瑞雪只知道赵丰年的头发缠住了自己,摸了半天也不知缠在了何处。 “你别动。” “你轻点。” “是这里吗。” “弄疼我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屋外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在干嘛,会不会太奔放了些,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小杏羞红了脸,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了。 忽闻瑞雪喊道:“小杏,点灯,这里面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小杏有些惊慌:“啊~!” “啊什么啊,快些。我胳膊疼死了。” “哦,这就来。” 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琉璃灯盏朝里屋去了。 宋时渺看热闹不嫌事大,抬脚就跟了上去。 谷廉也想跟上,却被小六拉住了。 “我家将军也在里面,咱两还是别进去了。” 谷廉皱了皱眉:“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呢,宋时渺都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行。” 小六敲了下谷廉的脑袋:“因为他是宋时渺,你只是谷廉。”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社死 小心举着灯盏,站在床帐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一只细白的手,掀开了帐子。 瑞雪略显焦急的喊道:“快些快些,王爷的头发缠住了。” 小杏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上前帮忙。 宋时渺举着灯, 一脸坏笑的站在床头,看三人手忙脚乱的解头发。 赵丰年的头被瑞雪按着,又急又气,脸色憋的通红。 原本帐子里暧昧的气氛瞬间变的异常尴尬。 瑞雪在小杏的帮忙下,摘下了腕子上的掐丝镯子,赵丰年这才得以解脱。 一头黑亮顺滑的长发,被揉搓的如鸡窝一般顶在头上,其上还挂着瑞雪的金丝镯子。 解脱后如被电击了一般,弹出了瑞雪的闺房。 那速度快的晃了站在门前争执的小六与谷廉。 瑞雪虽清醒过来,酒气却依旧未散,两只胳膊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在那里放不下来。 赵丰年离开,宋时渺也不好一直留在瑞雪房中。 捏了捏瑞雪的胳膊,使她放松下来,收回把脉的手,对一脸焦急的小杏说道。 “已经没事了,你们大可放心,待明日酒醒,大约会有些头痛。多喝些水便好了。” 小杏点头应下:“那迷药呢,可会有什么遗症。” 宋时渺掏出帕子擦手:“说了那不是什么迷药,只不过是店里助兴的玩意,你们不懂,我开门做生意,怎么可能给客人下毒。” 小杏似是信不过宋时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宋时渺“哼”了一声。 “丫头,下回你们王妃再想出去找乐子,提前说与我知道。也不会如今日这般闹成这样了。” 小杏摇了摇头:“宋先生放心, 大约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可未必,等着瞧。”话落丢下手里的帕子,朝赵丰年那边去了。 赵丰年的屋里黑着灯,宋时渺推门进屋,被屋里的寒气给冷到了。 搓着手,朝赵丰年的榻前走去。 “你是死人啊,这么冷的天不知道点个火盆。” “嫌冷就出去,谁叫你来了。”榻上传来赵丰年不太客气的声音。 宋时渺推了推已经躺下的赵丰年,在榻前坐了下来。 “你当我想来,还不是你家王妃那跟班将我掳来的。我说你也是,知道人在我那里还不放心,非要亲自跑去将人接回来。” “你那里是什么地方,她如何去得。”赵丰年鼻音略重,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宋时渺嘿嘿一笑:“不高兴了,我看你不是不高兴她出去玩乐,是不高兴方才她的丫头坏你好事。” 宋时渺话音未落,赵丰年便翻身坐起, 一掌将他推下了榻。 “你休得胡言乱语坏了她的名声,我两清清白白, 说什么坏了好事。” 宋时渺一蹦三尺:“诶你个赵丰年, 没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啊,你若无有私心,拿到解药的时候为何不给她用,非得抱回府里才用。跟我这还装什么清高。” 赵丰年无力反驳,他确实不想放手。 宋时渺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将屋里的火盆点了起来。 见赵丰年依旧顶着鸡窝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被赵丰年扔来的书册砸了头。 “笑什么笑,还不过来给我解开。” 这才捂着脑袋,上前帮赵丰年取下了缠在头发上的金丝镯子。 第二日一早,瑞雪口干舌燥的醒来。 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酸痛,想起昨日被赵丰年气到,去了云良阁玩耍,只喝了几杯,再之后的事情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桃听见动静,上前服侍:“小姐,你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谷廉去将药老接来给你瞧瞧。” 瑞雪揉着额头:“不打紧,我昨日喝了多少啊,头怎么这么痛,咱们是如何回来的。” 小桃眨巴着眼睛,嘴角似笑非笑:“小姐你不记得了,昨日你……”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小杏捂住了嘴。 给瑞雪递上一杯热茶:“小姐先喝水润润喉,若是头痛的厉害便再多睡一会,待你好些再说。” 瑞雪“嗯”了一声,喝完水便又躺了回去。 头痛的厉害,实在想不起什么来,索性不想了再睡一会。 小杏拉着小桃出了屋子,关好房门小声道。 “嘴上有个把门的行吗,可别什么都往外说了,昨日那事不要再提了,小姐若能想起来,定会难为情的,王爷那边也不好相见。你就别在让小姐心烦了。” 小桃点了点头:“知道了,方才不是小姐问吗,我不说就是了。” 瑞雪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身体好些了,头脑也逐渐清明起来。 终于想起了一些昨夜发生的事情。 想到自己在众人面前撒泼打滚的样子,简直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算了。 隐约记得自己见到赵丰年了,该不会自己那德行他也瞧见了。 捂脸倒回了被窝,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外间传来脚步声,瑞雪扯着被子蒙住了头。 小杏拿了衣裳过来,放在了瑞雪的枕边。 “小姐好些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瑞雪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小杏。 “我昨日是不是……” 小杏点了点头。 “果真是王爷送我回来的?我还……” 小杏继续点头。 瑞雪生无可恋的拉起被子,又蒙住了脸。 丢人,太丢人了,自己怎么能对赵丰年做出那样的事来,这下更要被他讨厌了。 一个院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叫自己以后还如何面对他呀。 猛的翻身坐起:“小杏,咱搬家,现在就搬,动作快些。” 小杏一时愣住:“啊,小姐昨日不是说不搬了。” 瑞雪跳下床,开始收拾东西:“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我不能在与赵丰年住一个院子了。去叫小桃和谷廉也过来帮忙。” “哦。”小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搬就搬把,小姐你别急啊,先将鞋袜穿好,小心伤风。” 瑞雪这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赵丰年的耳朵。 叹了口气,抛下手中的书册,推门朝瑞雪的屋子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搬家 瑞雪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翻箱倒柜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小杏拿着鞋袜衣裳追在瑞雪身后。 房门被推开,两人谁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小桃回来了。 半天不见外头的人进来,瑞雪朝外面招呼。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呀,动作快些。” 赵丰年往里走了两步, 瞧见瑞雪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挑。 “绾绾恢复的到快,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 瑞雪的手僵住了,干笑着回过身来,对上赵丰年似笑非笑的面容,即便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早啊, 吃了吗?没吃回去吃点。” “已经午时了, 不早了, 昨天的事绾绾可有什么想说的。” 瑞雪往后退了几步,接过小杏手里的鞋子套在脚上。 “昨天,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脑子不好,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赵丰年又往前走了几步,吓的瑞雪只想往后躲躲。 随便扯了件衣服裹在身上,有些不敢去看赵丰年的表情。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昨日明明是他要理清两人的关系,认为自己不配与他共同进退。 她没发火生气,已经很给面子了。 只不过酒醉调戏了他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对他负责吗,这也太不大气了。 不对呀,昨日自己出门并未告知他呀,去云良阁喝酒也是临时起意。 为什么会是被赵丰年亲自送回来的。 “你跟踪我?”瑞雪脸色有些不好的质问赵丰年。 “未曾,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赵丰年很是严肃的回道。 想到昨日自己的窘态,瑞雪有些心虚, 并非不相信赵丰年的话。 只是现在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再说自己还没完全对赵丰年消气呢。 明明是他先背叛了自己,去与蒋淮结盟的,这会又说在意自己的安全了。 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有些不客气的对赵丰年说道。 “这些事,以后不必王爷操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王爷是要办大事的人,照顾好自己便是。” 话落转身继续收拾,但背后站着个人,总觉得心中忐忑。 “王爷不是要回北境吗,定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请回。” 赵丰年上前一步,离瑞雪更近,见她披散在肩背上的卷曲头发,有一种想抬手帮她整理的冲动。 手臂刚刚抬起,瑞雪便转过身来。 “还有,下次再来,王爷记得敲门。我还有事要忙,慢走不送。” 赵丰年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直到听见关门声,瑞雪在塌下肩膀, 吐出一口气来。 抬手拂了拂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肝,差点中了赵丰年的美人计。 这张脸真的是太能唬人了,还好自己意志坚定,没有色令智昏。 既然你赵丰年如今觉得我没有与你并肩的资格,那就别来沾边。 你既然选了蒋淮,何必还要再来招惹我。以后还是离远些的好。 虽说自己如今实力不佳,还会遇上很多困难,但也并非就要非得靠你赵丰年才能达成目的。 既然你赵丰年看不上我蒋瑞雪,我又何必非得上赶着惹人厌烦。 用了半日时间,便将院里的东西搬完了。 新院子十分宽敞,屋子大了许多,瑞雪心情舒畅,躺在大床上休息。 小桃坐在床边,轻轻揉捏着瑞雪酸痛的肩颈。 “小姐今日要在新院子歇息吗?屋里还有些冷,不如等两日再过来住。” 瑞雪翻了个身,侧身躺下,看着还有些凌乱的屋子道。 “冷就冷些,夜里多点几个火盆便是,总比挨着那座冰山强些。” 小桃瘪了瘪嘴:“小姐再说王爷啊,我觉得他挺好的,昨日若不是他,我都不知道小姐着了道。还是王爷抱小姐回来的,你不总说以后咱要靠王爷办事,要对他好些么。” “昨晚你两都那样了,怎么今日又叫我们躲着他些。” 瑞雪眼睛一瞪,吓得小杏收了声。 “昨日,昨日那是意外,我不记得了,你们也必须给我忘记,谁若再提,我剥夺她吃夜宵的权利。” 小桃赶忙捂住了嘴,冲瑞雪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 见瑞雪笑着点头,放下手又道。 “我们是不记得了,可王爷小六宋先生昨日可都看见你也王爷那样了。” 瑞雪翻身坐起,将小桃推下床去。 “就你话多,快干活去,没看小杏一个人再忙吗。” 小桃嘻嘻笑着跳下俩床,三人收拾到半夜,才将东西都归置的差不多。 煮了一锅热乎乎的小馄饨,吃过之后才收拾着睡下。 新屋夜里寒冷,三人挤在一处到也没那么冷,只是二日起床瑞雪还是有些头痛鼻塞。 只当是云良阁迷药的后遗症,并没有去理会。 再过一日便是蓉娘生辰,已经耽误了一天,再不给她准备礼物,就真来不及了。 新院子的厨房,是按照瑞雪的设计打造的,一应工具食材全都换了新的。 虽说不如现代的器具用着顺手,但十八里铺的能工巧匠也做的十分精巧细致。 许多之前做不出的点心糖果,如今也能还原了。 进到这里,瑞雪便感觉又回到了从前,这里是唯一能让她放松下来,不去胡思乱想的地方。 用心的去做一件自己能做好的事,让吃到她做的点心的人,能感受到片刻的甜蜜与安心。 刚吃过午饭,府里便来了客人。 怀玉提着大包大包进了瑞雪的新屋,里里外外的观瞧了一番。 说了许多东西,叫骨玉去添置。 瑞雪推辞不用,却拗不过怀玉的热情。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反正又不是我出钱,换新居总要添置些东西的。你贵为宁王妃,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顾忌一些的。” 瑞雪剥着怀玉带来的橘子,小声嘀咕:“什么宁王妃,还不知能做到几时。” “什么?”怀玉没听清,扭头又问了一句。 瑞雪忙递上剥好的橘子:“没什么,没什么,这橘子很甜,大娘子也吃些。明日去右相府给蓉娘庆生,大娘子可否收到了帖子。”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赴宴 怀玉接过瑞雪递来的橘子,吃了几瓣,确实甜。 用帕子擦了嘴道:“自然是要去的,这些往来应酬避无可避,相爷也是要去的。但你放心,多半不会遇到。” 瑞雪倒不是怕遇到蒋淮,将给蓉娘准备的点心糖果拿了些过来叫怀玉品尝。 “我想着她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送她金银衣裳觉着俗气,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大娘子觉得如何。” 怀玉接过小杏递来的茶水漱了口。 “你做的东西自然错不了,只不过你们小姐妹之间送这个还成,私底下倒也没那么多规矩,可明面上你是以宁王府的身份前去赴宴的,名册上若只写着,礼物是各色糕点,有些难看了。” 瑞雪拍了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再添些银钱好了。” 怀玉点了点头:“这样妥当些,也不用太多,百十两就差不多了。” 瑞雪咽了咽唾沫,百十两啊,这还叫不用太多,自己手里如今能支配的,也就这么些了。 庄子上的收入,才刚刚能与支出平衡,马场那边还没开始盈利。 好在因为冬天停了工,省了些人工和材料的支出。 待过了年,码头那边和马场上的一些设施重新动工,还不知要拿出多少钱来填补。 现在就是只出不进的状况,好在那边的集市已经步入正轨,虽说还没开始盈利,但好歹能收支平衡。 瑞雪现在是恨不能一个钱掰成两半来花的,可有些钱又不能不花。 是该想想办法搞点钱了,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送走了怀玉,瑞雪琢磨起赚钱的法子来。 举了几个,都觉得不怎么靠谱。 小桃擦拭着屋里的摆件,举着一只白瓷瓶子问道。 “这不是小姐的酒瓶吗,怎么放在这了。” 瑞雪看了一眼:“觉着丢了浪费,前些日子插花用了。” “哦。”小桃将瓶子摆好,“小姐,你今年怎么不酿酒了,往年不忙的时候你可是日日泡在酒坊里,身上的酒香气,都能把我熏醉了。” 经小桃这么一提醒,瑞雪高兴起来。 这酒早就被绾绾打出了名声,因为酿造的量不多,反而卖出了好价钱。 扔下怪可惜的,如今正好捡起来,赚些零花钱。 宁王府的地方大,收拾个院落出来酿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干就干,连夜将自己需要的器具和物品列了出来,又稍稍改进了一下如今使用的酿造工艺。 第二日一早就将这件事情交给骨玉去办,并让谷廉去联系了以前专门负责给自己烧制酒瓶的工匠师父。 收拾打扮一番,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了右相府,给蓉娘庆生。 递了名帖,登记了礼金,被府里的麽麽带着去了后院。 里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各府来道贺的贵女聚在蓉娘的院子里闲话,好不热闹。 瑞雪同她们打过招呼,被院里的小丫头引着去了蓉娘的闺房。 屋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瑞雪一进了屋子,就被人拥着拉进了里间。 与蓉娘要好的姐妹都在这里,吃吃喝喝的很是随意。 孙沐晴拉着瑞雪坐下,埋怨她来的晚了,将手炉塞给瑞雪暖手。 “你先坐会,我去喊她过来。” 瑞雪看了一圈,却不见蓉娘,想是去了前面待客,今日毕竟是她生辰。 拉住了孙沐晴道:“不必了,她要应酬,忙完了自然会过来找我们。” 孙沐晴点了点头:“也好,咱找个安静些的地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瑞雪应下,两人找了个相对安静些的地方说话。 “我出来一趟不容易,前一阵蓉娘将北境善堂的事情交给我办,你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被家里人看的死死的,事情进展的不是很顺利,给她去了几次信商量,她都不回我,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瑞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前日才从庄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找你们,便收到了她的帖子,想着今日能碰面,就没给你们下帖子。” 孙沐晴皱了皱眉:“我今日过来,也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好似不像之前那么精神,看着瘦了许多。还没来得及问呢,她就说要出去,让我们自己在这玩。” 瑞雪暗道不妙,这傻姑娘该不会真的与那打球的小郎君出了什么状况。 也不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是被人伤了,还是被家里发现了。 孙沐晴见瑞雪发呆,出声询问:“你想什么呢,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善堂的事本不想麻烦你的,知道你事多,可如今我实在无能为力,蓉娘也不知搞什么名堂,这事若不能做好,也太可惜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瑞雪回了神,这事是她提出来的,本意是让这些在深闺中的女孩有些事做,提升一下女孩子的存在感。 同时也能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妇孺孩童。 计划的好好的,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行,这件事就先交给我,等搞清楚蓉娘的情况再做打算。行善积德的事,说什么也要办妥当才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就有小丫头过来喊开席了。 女孩子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蓉娘的院子,去摆了宴席的院子里找各府上的夫人。 瑞雪与怀玉坐了一桌,始终不见蓉娘的身影。 今日她才是主角儿,都这会了还不见人,着实有些奇怪。 凑近怀玉问道:“大娘子,你几时来的,可见到蓉娘了。” 怀玉笑着与过来与她套近乎的夫人们打着招呼,扭头小声对瑞雪说道。 “只露了个脸,便再没见人了,我也奇怪呢,看起来不大喜庆的样子,她母亲倒是招待的周到,瞧不出什么端倪。” 瑞雪眉头皱的更紧,这八成就是出问题了呀。 “怎么了,绾绾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瑞雪摇了摇头:“没什么,大娘子不必操心,等见到她我问问。” 怀玉点头应下,与旁边的夫人闲话起来。 瑞雪与坐在不远处的孙沐晴使了眼色,两人离了席,在一旁的树下小声说话。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丢了 孙沐晴朝站在院门前焦急张望的小丫头努了努嘴,扯了车瑞雪的衣袖说道。 “我看着蓉娘八成是惹了什么麻烦,瞧见没,那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会都还不见人,急都急死了。今日这府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真爆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别说蓉娘了,整个右相府都要跟着倒霉。” 瑞雪点了点头,她心里自然明白,蓉娘的去向与自己的猜测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趁着现在还没到不能收场的地步,先要将人找出来才好。 右相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了, 蓉娘若是再不出现,今日来道贺的达官显贵都要看右相府的笑话。 这会宴席已经开始, 孙沐晴又被她母亲看的紧,帮不上什么忙。 瑞雪便叫她回席上去,与怀玉耳语了几句。 “大娘子帮忙留意右相夫人的情绪,我去找找蓉娘,这头若有什么状况你及时告知我。” 说罢带着小杏离了席,留小桃在这边盯着些。 临走时,还被孙沐晴拉着又说了两句。 “你可小心些,这不是在你自己家里,蓉娘还有几个庶妹,素来与她不对付,不知今天的事与她们有没有什么关系,你多个心眼,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瑞雪拍了拍孙沐晴的肩,小声与她说道。 “我心里有数,这边你多留一些,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叫小桃去找我。” 走到院门前,拉着蓉娘的贴身丫头到一边问话。 “你家小姐去什么地方了,若不想死, 现在就与我说实话。” 丫头被瑞雪一扯,一吓,脸都白了,哆嗦着嘴唇哽咽道。 “宁王妃,你救救我家小姐。她着了魔,要与那人私定终身了。” 瑞雪的心突突直跳,有些不敢相信丫头的话。 蓉娘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恋爱脑,她性子温和,很守规矩,即便被人忽悠,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孙沐晴的前车之鉴还在呢,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断送整个右相府的前程。 “她人呢,带我去找她。” 丫头不敢哭出声来,嗒嗒的掉着泪。 “我不知道啊,只说让我支应一会夫人,她一会便回来,开席前半个时辰离开的, 对夫人说要去换身衣裳, 到现在还没回来。” 瑞雪咬了咬牙, “啧,你快别哭了,再让你家夫人看出破绽。” 丫头撇了撇嘴,极力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瑞雪身上。 “你找人,到前面将思元给我叫来,带我去你家小姐与那人相会的地方看看。” 丫头点着头,领着瑞雪往蓉娘的住的后花园去了。 找了一圈也不见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人影更是半个也没见着。 又去了蓉娘的闺房,仔细查看也没找到她留的只言片语,金银首饰也一件不少。 并不似要趁着今日府里给她庆生忙乱,要与人私奔的样子。 她不是那种会头脑发热,冲动行事的女孩子,既然不是今日要与人私奔。 那人定然还在府里,只是被什么人或事绊住了,才到现在还没露面。 正想叫丫头带自己去那郎君生活的地方看看,思元变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几个月没见,这小子变化不少,见到瑞雪到不生分,还是一口一个阿姊的叫着。 “是要给我阿姊布置什么惊喜吗,瑞雪阿姊怎么没在前头吃席。” 瑞雪拍了拍思元的肩:“先别说什么惊喜了,你阿姊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吓。” 思元变了脸色:“我昨日回来就觉得她不对劲,问她怎么了也不与我说。若是不满意家里给她说的亲事,大可让父亲拒了便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瑞雪有些吃惊,她并未听说右相府已经给蓉娘说了亲事。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京都城里的达官显贵更为重视。 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就给家中嫡女随随便便的说亲,这种事传的很快,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除非是蓉娘的事情被家里发现了,怕外传,影响了她的名声,才会这么着急的把她嫁出去。 看了眼她贴身丫头的型容,八成是真的了。 丫头抽抽搭搭的点着头,与瑞雪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那日瑞雪送蓉娘回来,她便听进去了瑞雪对她的叮嘱。 若非必要,也不再去见那位郎君,冷了一阵,也慢慢安稳下来。 只是毕竟怀春少女,第一次春心萌动,就这般无疾而终,心里始终不好过。 精神不佳,人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 球赛开始后,蓉娘作为右相府的嫡女,许多场合必须出席。 那郎君又是家中球队的主力,思元在国子监读书,两人接触的机会便又多了起来。 先不管那郎君是有意还是无意接近蓉娘,没有熄灭的小火苗,就这般又重新燃了起来。 最早发现不对劲的并不是右相夫人,而是要参加女子比赛的蓉娘庶妹。 她本就与蓉娘不对付,揪住这么大个把柄,自然不会放过。 虽说蓉娘与那郎君还未发生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但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被人知道,总是会心虚。 蓉娘整日提心吊胆,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思。 日日水深火热,过的十分煎熬。 右相夫人看出蓉娘不对劲,连哄带吓的知道了实情。 气的两三天都没缓过来,将蓉娘关了起来,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以嫡母的身份,许了那庶女一门好亲事,叫她闭了嘴。 又给蓉娘挑了门别的州县的婚事,想把这件事迅速的解决清楚。 蓉娘自然不愿,即便不能与那打球的郎君在一起,她也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嫁出去。 今日是她生辰,为了待客,右相夫人才将蓉娘放了出来。 也不知她那庶妹与蓉娘说了什么,便让蓉娘乱了方寸。 说什么也要去再见一面她那情郎。 贴身丫头拗不过她,她这段时间又确实过的可怜,只能替她打了掩护,让她去完成心愿。 思元听的一脑门官司,只知道如今姐姐丢了,是府里庶出惹的祸。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压住 咬牙切齿的就要去将府里的庶女捉过来处置。 被瑞雪一把拉住了:“你可消停些,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今日你家里这么多客人,真闹出点什么动静来,丢人的不止你阿姊,右相府也会跟着受牵连。” 思元气不过,骂骂咧咧的收了收气势。 “早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盯着我们呢,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今连这样的事也敢胡来。” 瑞雪拍了拍思元:“说那些无用,如今还是快些找到你阿姊要紧。再拖下去被人瞧出破绽,可真就不好收场了。” 思元皱了皱眉:“我知道一个地方,小时候常和我阿姊到那处去避祸,家里人都不知道。” 瑞雪点了点头:“前头带路,这就去。” 转头对一脸苦相的小丫头说道:“你的命,和你家小姐的命,可都系在你的身上了,别在苦这一张脸了,快回前头去,稳住你家夫人先,我定能将你家小姐带回来的。” 丫头感激的点着头,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出了院子与瑞雪分开。 思元带着瑞雪,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无人打理的荒废院落。 破木门上挂着一把已经生了锈的大铁锁。 瑞雪上前推了推,从门缝里往里观瞧,并未发现什么破绽。 里面也未曾传出什么动静,刚想问问思元。 便瞧见小杏提气跃上了墙头:“小姐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思元也跃跃欲试,叫嚷着让小杏拉他一把。 “小时候都是钻侧边那个狗洞进去的,如今大了倒是钻不进去了。” 瑞雪在外头站了片刻,院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听说话的声音,不止小杏和思元,忙又扒在门缝上想要看个究竟。 蓉娘果然在这里,极不情愿的被小杏拉着往外走,面颊带泪,频频回头。 小杏带着蓉娘翻过了墙头,蓉娘只是低着头掉眼泪,不敢抬头与瑞雪对视。 瑞雪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衣冠整洁,发髻也没有散乱,才稍稍放了些心。 即便蓉娘与那郎君在这里幽会,也没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瞧着她哭的伤心,也不好在这里询问。 思元还在里面,想是在与那人说什么,便叫小杏留在此处,盯着些思元不要冲动行事。 无论如何,要先把今日这关过了,再说其他。 前头那么多的客人,聚在右相府里等着给蓉娘庆生,她这个主角不能不出现。 谁知道那些人里,有多少是等着看笑话的。 一言不发的拉着哭唧唧的蓉娘朝她的闺房走去。 回到房里,已经有右相夫人的贴身麽麽焦急的转圈了。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快些把,前头的客人都等着呢。” 上前搀扶住已经失了神的蓉娘,感激的朝瑞雪点了点头。 还好有左相夫人提前打了招呼,否则这会大夫人还不知道怎么焦急呢。 拉着蓉娘就要去前面见客,蓉娘表情木讷,双眼无神,一副身无可恋的样子。 这般模样去前头见客,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闲话来。 瑞雪拦了拦:“麽麽可否在外头稍等片刻,她这般型容也不好叫外人看见,我给她上个妆马上就来。” “这!” 麽麽有些犹豫,但看自家小姐这德行,确实有碍观瞻,便点头应下,退到外面关上了门。 瑞雪没有多说什么,拉着蓉娘在妆匣前坐下,用冰凉的帕子擦拭她红肿的眼睛。 “你何时变的这般脆弱了,不过是个男人,就叫你什么都不顾了。” 蓉娘不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瑞雪挑了盒胭脂,用指腹蘸取轻轻在蓉娘的脸颊上描摹。 “行了,快别难过了,装也装的高兴些,今日毕竟是你生辰。除了你自己,外头还有你阿爹阿娘和弟弟。” 蓉娘何其聪慧,享受了相府嫡女的便宜和尊荣,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这些道理她以前是在明白不过的,今日怎么就不管不顾,迷了心窍呢。 感激的朝瑞雪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愧疚和羞怯之色。 她不敢与瑞雪对视,是怕瑞雪会看不起自己,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实在没勇气再与瑞雪相好。 孙沐晴是被人算计,上当受骗了,可自己是心甘情愿去做这等败坏名声的事。 瑞雪明明早就提醒过自己,可她偏偏还是陷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与那郎君再无可能,也已经打算认命了。 可今日一早,庶妹便过来告诉她,郎君受她牵连,被母亲派人拿住了。 说不得就要丢了性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前发生,他们二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已经答应母亲,断了这份念想,为什么母亲还是不肯放过他。 她慌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郎君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谁知等她找过去的时候,郎君却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庶妹骗了自己,忙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以防庶妹用这事坏了相府名声。 两人刚藏好,瑞雪便找到了他们,她甚至有些庆幸,先找到他们的人是瑞雪。 感激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的握了握瑞雪的手。 瑞雪放下黛笔,仔细端详了一下蓉娘的妆容。 大红色的眼影,看起来十分喜庆,也掩盖住了蓉娘有些红肿的双目。 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分惹人疼爱。 “先别想太多了,过了今日这关再说,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这事完了咱们好好谈谈,总会有办法的。” 蓉娘点了点头,起身呼出一口气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端庄又大气的笑容来。 右相府的嫡女,就该有这种气质,心中有再大的苦闷,这一刻也得压下去才成。 席间蓉娘进退有度,大方得体,除了几个亲近的人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右相夫人也松了口气,频频朝怀玉与瑞雪点头致谢。 蓉娘的庆生宴,虽说出了些小意外,但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 宴席结束,瑞雪本想与蓉娘多说两句。 可右相夫人确以酒醉为由,将蓉娘关了起来,谢绝见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选 即便瑞雪是知情人,今日还帮了大忙,右相夫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今日一个不小心,差点就出了大事,她已经不能完全相信蓉娘了。 瑞雪拉着怀玉,一直等到宴席散了,最后才走。 心里嘀咕, 不知道蓉娘从今往后会受到家族怎么样的对待。 真要在短时间内嫁出京都去,那她下半辈子可如何过才好。 怀玉安慰瑞雪,这样的情况还算好,若是放在别家,多半会被剃了头发送到庙里去了。 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太过不友好,重重枷锁套在身上。 越是高门大户里的姑娘,越是要比旁人背负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从降生那天起,这条命就根本由不得自己了, 越是优秀些越不能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 瑞雪虽忧心蓉娘, 但接下来的事自己也确实插不上手了。 右相府家里的事情,轮不到她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蓉娘今日的表现虽奇怪了些,好在没有引来好事之人的打探,名声算是保住了,比孙沐晴略强些。 还未出右相府的大门,瑞雪便与怀玉分开了。 实在不想与蒋淮碰面,便打了招呼先走,让怀玉有空了去宁王府里找自己玩。 马车行到巷口,忽然停了下来,瑞雪掀开车帘,瞧见孙沐晴的丫头正朝自己走了过来。 “宁王妃安,我家小姐说又是想与您商议,邀您去前面的茶楼小坐,可否让车夫跟上。” 瑞雪点头应声“好。” 多半是要与她商议蓉娘的事,今日的情况她也知道的大差不差。 八成是想到之前的遭遇,替蓉娘难过了。 跟着孙家的马车,去了一处较为安静的茶楼。 刚下了车,便发现茶楼的巷子里停着好几辆车驾, 瞧标识多半是今日去了蓉娘生日宴的姑娘们。 孙沐晴上前挽住了瑞雪:“你怎么耽误到这么晚,蓉娘怎么说?” 瑞雪摇了摇头:“右相夫人看的紧,宴席散了就将人关起来了,我并未见到她。” “那怎么这会才出来,我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大家都等着听你的消息呢。” “与我家大娘子闲聊了几句,便耽误了。” 两人挽着手进了茶楼,里面格外安静,不见什么客人。 掌柜的瞧见来人,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引着二人上了楼。 角落一件茶室里,三五个平日要好的女孩子都在。 见瑞雪来了,全都围了上来,面带忧虑的询问蓉娘的情况。 其实大家早就发觉蓉娘有些不对劲了,但多年相处下来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只能从侧面适当安慰,蓉娘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直接问到她脸上去。 都是高门大宅里生活的,谁家里能没点不能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聚在这里等一个消息,想知道实情是真,看看有什么能帮到蓉娘也是真。 瑞雪不想欺骗这些真心为姐妹担忧的女孩子。 也不能将实情告诉她们, 那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 事关一个女孩子的名誉,更不该拿出来说了。 “我是知道些内情,但这事该有蓉娘自己来说,这段时间她怕是会有些难熬,虽说见面不像以前那般方便了,多些信给她些鼓励和安慰。挺过这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女孩子们都是心里有数的人,听瑞雪这般说,便都不在多问了。 神色郁郁的喝着茶,没了往日的活泼和欢笑。 一女孩子单手支着脑袋,把玩着茶几上的瓷杯。 “那之前咱们商议的事,可还要按计划进行,都是蓉娘在操持联络,如今她管不上了,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话落几人齐齐朝孙沐晴看去,以前她们之间的活动,大多是由孙沐晴来挑头操持的。 因为之前的事,被拘在家里,才交给了蓉娘,如今蓉娘也步了她的后尘,还真是叫人唏嘘。 孙沐晴见大伙都朝她看去,忙摆起了手。 “你们都看我干嘛,我如今什么情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我阿娘她们在隔壁议事,我如今都不能坐在这里。” 女孩子们叹起气来:“哎,谁说不是呢,今年京都城里古怪事情多,想出门是比之前难些,可咱想做点好事,总不能半途而废。” “真羡慕瑞雪嫁了人真好,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这话说的有失偏颇,若非瑞雪嫁给宁王,也不能过的如此随意。” “现在看,这名声不好,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瑞雪笑笑并不接话,提到赵丰年,她便有些心虚。 从今往后,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各过各吗。 想的入神,便被孙沐晴的询问声打断了。 “瑞雪,要不这事你来接手,本就是你出的主意,再说你家宁王还是北境的将军。咱们要在北境建善堂,你行事要比我们方便许多。” 瑞雪摇了摇头,并非是她不肯因为这事去跟赵丰年开口。 实在是因为她自己也有许多事前要忙,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一开始,她也只是想引导这些女孩子,合力完成一件她们从前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也并非没给她们提供帮助,只是遇到一点点困难就半途而废,实在是有背她的初衷。 “你们也知道,每日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处理,实在是抽不出身来。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能帮你们。” 几人闻言都坐直了身子:“快说快说,谁呀。” “顾晶珏。” 几人听到这个名字,均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 “怎么是她呀,与她相处不多,能行么。今日蓉娘生辰,她都没露面,怕是根本不想与我们玩在一处。” 瑞雪“哼”了一声:“她如今不愿与你们来往,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之前总排挤她。” 几人有些忸怩,小声说着“哪有。” 孙沐晴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出来打了圆场。 “哎呀,都是姐妹,不存在排挤不排挤的,我觉得她人还不错,就是有些不合群,许事来京都的时间太短,还不习惯这里的规矩,我们多带带她应该会好些。”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书 孙沐晴的这番话缓和了茶室里的气氛。 但大家还是对瑞雪提出来的人选十分不满意。 嫌弃顾晶珏小家子气,不懂规矩,与所有人都玩不到一块去。 可她们自己又不愿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想做事,但除了钱之外,要让她们付出再多的时间是精力却是不能够了。 瑞雪其实也理解她们,以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 或许读了些书,比寻常人家的姑娘多懂些道理。 但说到底还是生活在这样闭塞封建的时代, 降生开始就被灌输了许多女孩子要如何如何的思想。 即便有几个如孙沐晴那样前卫,洒脱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得不在意世人的目光。 遵从家族,父母的期望,被打压的失去了自身的意志和向往。 稍有行差踏错,就成了旁人口中不守规矩, 大逆不道的异类。 今日能坐在这间茶室里的姑娘, 已经比大部分生活在这个世道的女孩子幸运且勇敢了。 她们有家族庇佑, 在安稳富足的环境里长大。 可顾晶珏不同,具瑞雪了解,顾晶珏自小在南方的边塞长大。 并不似都城里的闺秀那般娇弱,性格虽有些别扭,却也是个敢想敢干的主。 有些小心机,还不会太鲁莽,是个可交之人。 从她刻意接近齐齐鲁,和不计前嫌再马场上帮助这些贵女打马球赢得比赛就能看出。 顾晶珏绝对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只不过意图太过明显,行事有些着急了,惹了这些贵女的厌弃。 从被这些贵女讨厌这件事来看,顾晶珏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知道自己被排挤,就很少在往这些贵女堆里凑了。 若是让顾晶珏来负责北境善堂的事,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这些贵女与她不对付,行起事来难免会出差错。 大家本来想做件好事,若因为这个原因好心办了坏事反倒不美了。 瑞雪看大家的态度,知道再为顾晶珏说好话也无济于事,索性闭了嘴。 气氛一时有些冷了,瑞雪也不想再坐下去, 蓉娘的事情她不能说,便起身告辞。 “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善堂的事就先搁一搁。待球赛结束咱们再做打算。” 女孩们起身行礼,互道珍重,由孙沐晴将瑞雪送出了茶室。 下了楼,孙沐晴拉住的瑞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别在意,她们就是那样的性子,对瞧不上的人,很难改观。我觉得顾晶珏还不错,以后有机会多接触些,大家应该就会接纳她了。” 瑞雪笑笑不置可否,与孙沐晴告别,回了宁王府。 因搬了院子,到不必再经过赵丰年的屋子。 虽说是有意躲着他,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在意。 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屋里是不是还冷的与冰窖一般。 今日自己不在府里,下面的人有没有按照食谱照顾他的饮食。 走到岔路, 顿了顿脚步,想想还是算了,叹了口气往新院子走去。 远远的便瞧见小六在院门前来回转悠。 见瑞雪回来,便迎了上来。 “王妃,从今日起,我还与以前那般跟着你了。这是王爷的吩咐,可千万别赶我走啊。” 瑞雪不知赵丰年何意,皱了皱眉道。 “这整个宁王府都是你家王爷的,我为什么要赶你走。即便赶你,你会走吗?” 小六挠了挠头,傻笑起来,跟在谷廉他们身后进了院子。 瑞雪轻咳一声,轻声问道:“你家王爷今日如何,可有按时吃饭吃药,让你过来时,可有说别的什么?” 小六大咧咧的回道:“挺好,将军今日入宫了,回来后便一直在屋里,让我过来跟着王妃的事,还是惊风代为传达的。” “哦,我知道了。那就还跟以前一样,你与谷廉住一屋。” 瑞雪回了屋,见桌上码着一摞账册,问过骨玉才知道,这是马场那边送过来的。 里面夹着一封信,并未署名,可无论是烫金的信封,还是里面雪白坚韧的信纸,都不像是大岚的产物。 封口的蜡印,瑞雪在眼熟不过,就是她私章上刻着的鸢尾花。 字迹略显潦草,但透着一股洒脱。 这该算是一封家书,从碧水寄来的。 语气十分官方,询问瑞雪与瑞安的状况。 看了这封信,瑞雪才知道,为何厉凝霜去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碧水那边的消息了。 并非是碧水那边的家人,想与他们断绝往来。 而是蒋淮这个渣爹从中作梗,扣下了碧水那边历经千辛万苦送来大岚的书信。 这不禁让瑞雪又多了一个厌恶蒋淮的理由。 若不是两国重新通商,开放口岸,瑞雪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得知碧水那边的情况。 信上说,此次应邀来大岚的碧水使臣里,有厉家人,希望他们到达之后能与瑞雪姐弟见上一面。 看日期,大约就在三天后,碧水的使臣就能到达大岚了。 其实瑞雪对这门亲戚到没有太多期盼。毕竟从未见过面。 厉凝霜也已经离世多年,许多恩怨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见面接触,好像也没什么坏处,毕竟两国通商,往后自己在生意上,或许还有用的着他们的地方。 三天后吗,到时候是要好好招待一下自己这门远亲了。 收好信件,洗漱睡下。 往后几天过的倒是惬意,瑞雪每日泡在小酒坊里,捣鼓些酿酒的新方法。 她虽不知绾绾酿酒的古法,但根据绾绾留下的手札,在加点自己的创意,成品竟然比绾绾酿出的还要让人惊艳。 一时间整个宁王府里到处都弥漫着花果香气的酒香味。 专门定制的酒坛还未送来,瑞雪便将酒浆封在大瓮里,搬进地窖封存发酵,提升口感。 准备赶在过年前,拿出去售卖,赚点小钱买年货。 宁王府的球队十分争气,杀进八强,也让话题度颇高的宁王府,又一次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瑞雪是喜欢这种曝光度的,要做生意赚钱吗,要的就是热度。 可有些人却不喜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找茬 这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骨玉引着公公来了瑞雪的院子。 刚吃完早饭着瑞雪,正在院里跟着小桃小杏锻炼身体。 见到来人有些吃惊,匆匆见了礼,便让骨玉将公公请去了会客的花厅。 收拾妥当,才被外面等着的谷廉告知, 赵丰年不在府里,那公公才找上了她。 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他们哪里又惹到圣上,这么一大早就跑来叫人了。 调整好情绪,进了花厅,公公堆着满脸的假笑, 看似恭敬,却连起身相迎都不曾。 十分客气的对瑞雪说道:“宁王妃近来可好啊, 圣上对你们可是十分惦念的,有日子没见宁王,这不叫我来请了。王妃也收拾收拾,准备一同进宫问安。” 瑞雪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不停的给骨玉使着眼色。 这挨千刀的赵丰年,需要他出面的时候,总是不见人。 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眼看通商在即,圣上不忙活碧水的事,怎么又把矛头对准他们了。 自己也按照吩咐,将赵丰年在都城多留了这么长时间,他难道还不知足。 想找赵丰年的麻烦,还特意点名叫自己也去,指定没憋什么好事。 自己要不要找个借口不趟这浑水。 寒暄几句,便起身致歉:“公公稍作,我这就去准备准备,虽你入宫。” 出了花厅,便在拐角处等了片刻, 不多时骨玉也出来了。 忙将他拉到一边询问。 “赵丰年呢, 这是他惹的事,怎么这会了还不见人影,叫人去找了吗。” 骨玉并不理解瑞雪听见入宫,为何会如此紧张,小声安抚道。 “王妃为何如此慌张。”看了看日头,“王爷每日晨起习武,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瑞雪想到为数不多几次入宫的经历,总是心有余悸。 那地方幽深阴沉,每每踏入,总会将人压喘不上气来。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揪住错处,虽说不至于丢了小命,但对瑞雪来说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好去处。 想到前些日子赵丰年对她说过,有离开京都的意思。 莫非这事已经传到圣上耳里,想让自己再多留他一阵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待瑞雪换好正装,重新回到花厅的时候,赵丰年已经回来了。 见到瑞雪还有些意外,不由的皱了皱眉。 两人有好几日没见了,赵丰年细微的表情被瑞雪瞧了去。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看见她就皱眉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多愿意来是的。 公公见二人到齐, 便起身说道:“走,圣上还等着呢,咱就别耽误时间了。” 赵丰年眉头皱的更深,并未挪动脚步。 “我虽你去便是,王妃身子不适,不易面圣。” 瑞雪眼睛瞪的溜圆,虽说她确实不怎么想去,可是什么时候身子不适了。 还有这赵丰年吃错了什么药,何时轮得到他来替自己做决定了。 可当着圣上跟前的人,瑞雪也不好博了赵丰年的面子。 若是让圣上身边的人知道她与赵丰年不合,没了什么利用价值,就不知道要被如何针对了。 十分勉强的笑笑,对着公公拜了拜。 “啊,对对对。身子不适,身子不适。” 能在圣上身边工作的人,能是怎么小角色,这点小把戏还不是一戳就破。 呵呵笑着,并未应允。 “那正好同去,叫宫里的御医给好好瞧瞧。圣上天恩,宁王可不要辜负了。” 赵丰年冷笑,目光扫过瑞雪却变的柔和,还带着一丝担忧。 公公说完便不在理会二人,直径朝外面走去,看起来是没的商量了。 赵丰年叹了口气,朝瑞雪伸出了手。 瑞雪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关起门来,两人不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对外,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她毕竟还有一重身份是宁王妃。 这种时候,还是要与赵丰年站在一处,一致对外才好。 一路无话,再次踏进叫人压抑的金牢笼,瑞雪总觉得这地方相当不吉利。 跟着公公到了一处并不怎么奢华的宫殿。 对比其他殿宇,这处显得朴素许多,洒扫的还算干净,物品陈设却格外老旧。 圣上着常服,坐在窗前的踏上,手里握着一本旧册子,看的十分仔细。 一眼望过去,少了平日的威严,多了一分慈爱。 赵丰年有特权,无需跪拜,瑞雪也跟着免了礼。 圣上放下书册,语气中带着些疲惫:“坐。其他人退下。” 话落起身对赵丰年说道:“你可知这是何处?” 赵丰年不答,圣上便只顾说了起来。 原来这处宫殿,是圣上小时与赵丰年的父亲生活学习过的地方。 “我小时与兄长为榜样,事事都想做的与他一样好。兄长若还活着,见到大岚今日景象,定会十分欣慰。” 瑞雪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腹诽,说着话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觉,真是普通又自信的让人下头。 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与赵丰年提他父亲的旧事,是嫌赵丰年还不够恨他吗。 瑞雪有些忧心的朝赵丰年看去,只见他并无什么难过伤心的情绪。 仿佛就是在听一件极普通的事,引不起他心底的任何起伏。 圣上好似说的累了,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话锋一转,说道近几日的球赛。 “听说今年宁王府也有参与,还拿了不错的成绩,看来丰年并非不爱热闹,以前倒是叔父看错你了。” 语气不善,带着一股子质问的味道。 瑞雪忙道:“圣上明鉴,此事与王爷无关,是我的主意。” 这老狐狸就这么怕赵丰年出风头吗,不过赢了几场比赛,就叫他如此忌惮。 赵丰年的面色有些冷:“圣上何意,明言便是。” 圣上一秒变脸,呵呵笑了起来,仿佛之前的不善根本不存在一般。 “你这脾气啊,叔父能有何意,不过是关心你罢了。只不过你才回京都不久,还是低调些为好。球赛的事,我看就到此为止。” 瑞雪很想爆粗口,凭什么啊,这也太欺负人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随你 无论是瑞雪还是赵丰年,参加这次球赛,即合理又合法。 只不过稍稍在京都城里有了些正面评价,怎么就惹到圣上了。 这点事都容不下赵丰年,把宁王府当成什么了。 亏瑞雪因为上回十八里铺的事,还觉得圣上不错呢。 他到底与赵丰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雪藏打压他。 做为一国之主, 他放着北境的事情不闻不问,连救灾都要靠赵丰年自己来想办法。 好似北境不是大岚的国土,哪里的百姓不算大岚的百姓一般。 一门心思的将赵丰年踩在脚下,不允许他有一丁点的好名声。 瑞雪越发觉得生活在这宫墙里的,没一个好人。 她瞧不出赵丰年此时的情绪,只觉得他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与不在乎。 瑞雪相信, 若赵丰年愿意, 别说是她了即便是圣上威胁,他想走,是谁也留不住的。 可赵丰年在京都的生活已经这么压抑了,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呢。 别说是因为自己,这话鬼都不信。 这场与圣上的会面,结束的很突然。 赵丰年即没答应圣上不让球队继续比赛了,也没反驳圣上说他最近不够低调。 两人僵持的时候,瑞雪格外紧张,她真怕赵丰年性子太刚,说出什么来惹得圣上不喜。 毕竟是一国之君,看着对他们两个小辈和蔼可亲的。 谁知一个不高兴了会如何在背地里整治他们。 瑞雪如今还没有能与这样的力量抗衡的资本,她相信,赵丰年也没有。 否则也不会在他不情愿的状态下,被迫离开北境,被困京都不能离开了。 既然惹不起,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躲着些,躲不过跟人硬拼,却是最蠢的做法。 她瞧着赵丰年的举动,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恰好外头有公公来报,说是碧水那边的使臣快到了,有些事需要圣上亲自过去处理。 圣上大喜,瞬时忘了要敲打赵丰年的事。 只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 瑞雪总算松了口气,端起小几上已经温了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转头看向赵丰年:“你,还好。” 赵丰年轻笑,面上有些落寞:“没什么不好的,早就习惯了。” 话落起身朝殿内一侧的博古架走去。 上前摆放着许多文献书册,他随手拿起一本打开来看。 其间写着许多小字,阐明自己的讲解与观点。 想来这书曾经的主人,在学习之时,是很用心专注的。 圣上离开,瑞雪也放松下来,打量着殿内的情形。 角落里散落着些许老物件,上面落着灰。 显然是不经常有人过来打扫,今日要用才匆忙收拾了一番。 转了一圈,也来到赵丰年所在的博古架前。 见他捧着一本书发呆,有些好奇的探头去看。 赵丰年并未躲闪, 反而将手里的书往瑞雪那边挪了挪。 “这是我父亲的字迹, 这里便是他少时生活学习的地方。” “你也是今日才知道吗?第一次来这里。” 赵丰年笑笑,将书合了起来放回原处。 “嗯,自我懂事起,他们就从未对我提过在皇城中的生活。去了北境后,我便更不想知道这些事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这些事与我无关。” 瑞雪感受到赵丰年的失落,明白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大约还是在意的。 这里毕竟留着他父亲生活过的痕迹。 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以示安慰。 “今日圣上叫我们来此,怕是有意提点,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赵丰年轻叹了一声:“我无意皇权争斗,可他却总对我放不下戒备,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无法打消他心中疑虑,所以随心便好,无需应对。” 瑞雪捶下头,赵丰年这般好像也没什么错。 可就这般日日被人怀疑惦记,日子怕是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她替赵丰年觉得不值,明明有更好的作为,却要因为这些无端的猜忌不能施展拳脚。 “你什么时候回北境?” 听见瑞雪这般问,赵丰年愣了一瞬。 “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大约过完年就走。你……” “我挺好,宁王府我大约还要在住一阵子,和离的事,能不能再等个一年半载再说。” 赵丰年眉头微皱,呼吸也粗重起来,脱口而出。 “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和离?” 声音冷冷的,不禁让瑞雪打了个寒颤。 “这,你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啊,还用的着说吗。” 赵丰年冷了脸,亮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此事稍后再议,先回去。” 话落拉起瑞雪的手,便朝殿外走去,看样子心情十分糟糕。 瑞雪挣扎了一下,却被赵丰年握的更紧,只能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好容易入宫一趟,我想去看看瑞安,王爷能不能放开我。” 赵丰年转过头来,有些凶狠的道:“不能。” 瑞雪不知自己又踩到了赵丰年的哪根小尾巴。 对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越来越摸不到规律。 如今又是在宫里,也不好大声与他理论,只能乖乖跟着出了宫。 瑞雪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气过了便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以后还有事有求与赵丰年,并不可能真的与他绝交。 想了半天才发觉,赵丰年大约是对她那句“和离”有些意见。 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赵丰年不想与自己和离吗。 可瑞雪曾经从宋时渺那里听到过,她还未嫁给赵丰年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赵丰年,决定还是亲自问问才好。 纠结半晌开口道:“对于和离的事,王爷如何想。” 赵丰年有些疲惫的看向瑞雪,眉头微皱。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吐出三个字来。 “都随你。” 话落转过身去,再也不看瑞雪。 “那球队的事……” “也随你。” 赵丰年似是抽干了身上的力气,倚在马车的角落里,被一团幽暗笼罩。 瑞雪明显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索性闭了嘴。 马车刚到宁王府,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 这赵丰年自从养好了病,真是越来越难相处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货 瑞雪下了车,见府门半敞着,似乎他们离开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来了府上。 疑惑之际,骨玉便从门后走了出来。 额上有细汗,面上挂着为难之色,见到瑞雪回来, 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 “王妃,你可回来了,来了客人,我有些招架不住了,快进去瞧瞧。” 瑞雪有些疑惑:“客人?找我的吗?” 骨玉叹了一声:“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您进去瞧瞧就明白了。” 赵丰年不知何时下了车,静悄悄的站在瑞雪身后,跟着她一道往府里去。 平日里静悄悄的宁王府,今日有些不一样。 闹哄哄的许多不认识的人或搬或抗的在荒芜的院子里来回穿梭。 越往里走, 瑞雪眉头便皱的越紧。 花厅里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裹着一件银白色的毛皮大氅。 手里抱着暖炉,脚边燃着三四个火盆。 指挥着厅里的男女搬搬扛扛清点物品。 知道的他是个外人,不知道会以为这是主人在布置家私。 瑞雪与赵丰年以前以后的进了屋,少年便唇角带笑站起身迎了过来。 身长玉立,五官立体。 “表妹,你总算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瑞雪伸开了手臂,想要来个近距离的贴贴。 瑞雪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被赵丰年轻轻一拉藏在了身后。 少年扑了个空,略显尴尬,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笑容更甚:“忘了自我介绍,我乃碧水厉氏酒尘。家父厉凝决,厉氏现任家主,随碧水使团前来大岚访问。特意过来看望表妹你的。” 瑞雪从赵丰年的身后探出了头,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 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阳光随性,容貌打扮是与京都本地人有些差异。 若他说的属实, 还真是与自己有些血缘的表哥。 上前朝厉酒尘福了福身:“特使即到了大岚,为何不跟随使团入宫,来我府上是何用意?府中简陋怕是招待不周。” 先不论这人到底是何身份,对于瑞雪来说着就是个陌生人。 虽说之前收到过书信,心里有了准备。 但这样见面,也属实有些太意外了,瑞雪想见的,其实是舅舅厉凝决。 莫名其妙冒出个表哥来,让瑞雪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厉酒尘十分潇洒的摆了摆手:“不妨事,家父应允了的。不过你这确实够破旧的,还好我来时做了准备。表妹不必费心。” 说着就朝瑞雪靠了过去,想要与她亲近些。 一直未出声的赵丰年上前一步,将两人分隔开来。 “这是私宅,留特使居住怕是不合规矩,我还是让人送特使回驿馆。” 酒尘一时不查,被赵丰年撞的向后退了一步。 面上依旧笑着,并未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来。 语气轻松愉悦,说出的话却叫人不那么愉快。 嘻嘻笑着朝赵丰年伸出了手, 仿佛是这会才知道屋里除了瑞雪还有赵丰年这么个主子在。 “这位是表妹夫, 真是一表人才啊, 传闻都说宁王凶残暴虐, 今日一见也不尽然,看来这传闻也是不能全信的。” 赵丰年并不理会酒尘的阴阳怪气,也未曾触碰酒尘朝他伸来的手。 冷哼一声,朝外朗声说道:“惊风,送客。” 直到这时,酒尘才收了脸上的笑,抬了抬下巴,转身坐了回去。 完全无视了赵丰年的那句送客,搓了搓手,对瑞雪说道。 “我奉家父嘱托,来看望厉氏流落在大岚的亲眷,表妹不会这般狠心,刚一见面就要赶我走。” 话落又转头看向赵丰年:“莫非,这就是你们大岚的待客之道。” 瑞雪瞧着厉酒尘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 “特使此言差矣,如果真是客人,我宁王府自然好好招待,可你……” 没个客人的样子,凭什么要招待你,什么表哥表妹的,没将你扔出去已经够客气的。 一点礼貌也没有,明明是到了别人家里,一点客人的自觉都没有,乱动家里的东西,太让人讨厌了。 厉酒尘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摩挲着手里的暖炉。 “叫什么特使,叫表哥。不是表哥挑理,你这府里也太寒酸了些,路上听闻你嫁了个王爷,怎会过的连家里的管事都不如。还有你们这也太冷了些,还好我多带了些上好的炭火,别站着了,快过来暖暖,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的。” 厉酒尘着自来熟的特制,让瑞雪有些不自在。 感情上这是瑞雪为数不多的亲缘家人,可理智上这就是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啊。 还是及其叫瑞雪不太喜欢的那种性格的人。 可人来都来了,真要像赵丰年那般将人赶出去,确实有些不太好。 不说他是瑞雪的表哥,只碧水特使这个身份,瑞雪就不想与他交恶。 讨厌归讨厌,以后赚钱不还得靠这些关系吗。 勉强挤出个笑脸,对酒尘说道:“见笑见笑,您先坐,我去去就来。” 话落拉起赵丰年的手,往外走去,给已经进了花厅送客的惊风使了个眼色。 站在门前试探的对赵丰年说道:“要不就将他留在府里。” 赵丰年看了眼朝他眨着眼睛的瑞雪,瞬间没了脾气。 “随你,别吵着我便是。” 瑞雪点了点头,正要与赵丰年商议该如何安排酒尘,骨玉便带着人匆匆往这边来了。 瑞安走在头里,身后还跟着宫里的公公,瞧见瑞雪眼睛都亮了起来。 但还是压下心中的喜悦,按照规矩相互见了礼。 公公念了圣上的口谕。 屋里那二货,还真是瑞雪的表哥厉酒尘,不过他并非特使,只是跟着厉凝决来大岚走访的。 虽不必以特使的规格来招待他,但保证他在大岚的安全和愉悦还是十分重要的。 他住来宁王府,也是碧水那边提出的要求,还指明了必须由蒋氏姐弟全程陪同。 本来这人,应该是与这道旨意一同来宁王府的。 可这个碧水来的富二代,偏偏就喜欢与众不同些。 船一靠了岸,便直接来了宁王府,还使得瑞雪与赵丰年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奇差无比。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酒尘 有了圣上的应允,厉酒尘更加有恃无恐了,完全没见外。 圣上派来的公公陪着笑脸生怕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也不知这碧水的特使,坐了多大的船来。 厉酒尘的物品器具,一箱箱的搬进了破破烂烂的宁王府里。 新修葺的院子都显小,等东西都搬进来,人都快没处下脚了。 瑞雪住的新屋旁边,本留着一栋供将来她与赵丰年生活起居的几间屋子。 如今空着,到便宜了厉酒尘,一来就住了新房子。 就这他还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 瑞雪处理好府里的事情,过来这边时,看着满院子有用没用的器物,便觉得十分头疼。 人已经决定要住下来了,也不好再给人看什么脸色。 进了屋子,找到正在指挥布置内室的厉酒尘,想要好好打个招呼。 方才赵丰年在,有些话是不太方便说的。 毕竟一方代表大岚,一方代表碧水。 先不提两国之前的恩怨,即便瑞雪与这碧水厉氏带着亲属关系,也不好当着赵丰年的面与人太过热络。 再说这厉酒尘,也确实让人有些喜欢不起来。 瑞雪是不太喜欢这种毫无准备的惊喜的。 酒尘见瑞雪来找,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表妹这宅子虽破,但好歹地方大,凑合住住到也别有一番情趣。” 瑞雪不想与他嬉皮笑脸,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不太自然的笑笑:“还是叫我瑞雪,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次来大概会留多长时间,既然特使要住在我府上,我总要提前安排才好。” 酒尘并未正面回答瑞雪的问题,撩了撩头发,似笑非笑的对瑞雪说道。 “你既不喜表哥表妹的称呼,那就叫我酒尘,特使什么的也太难听了,不配我的气质。” 瑞雪干笑两声,翻了个白眼,除了长的好看些,没看出来这人有什么气质。 酒尘将身上的裘皮衣裳裹紧了些,往瑞雪身前走近了点。 “我在家中见过姑母的画像,你与她还真有几分相似,都说宫里的凌霜表妹像姑母,见过你之后才发觉,你才是最像的。你若回了碧水,家里还不得把你当宝一样供起来。” 这话题突然转到一个瑞雪毫无准备的方向,到叫瑞雪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酒尘似乎看出瑞雪的不自在,贴心的抬手拍了拍瑞雪的肩头。 低头看了看瑞雪的侧颜,换了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情。 “我阿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将姑母留在了大岚,没能将你们接回碧水去。方才我见了瑞安,到与阿父有几分相似,我是不成器的,阿父就喜欢瑞安这样的孩子。” 瑞雪不知厉酒尘到底想与自己说什么,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厉酒尘朝瑞雪眨了眨眼:“我是想告诉你,别多心,咱们是一家人。” 瑞雪不置可否,也不好现在就驳了厉酒尘的面子,微笑着以示回应。 最终也没能问出他们到底要在大岚留多久。 关于两国通商的事情,更是半个字也没从厉酒尘的嘴里套出来。 也不知是厉酒尘演技精湛,还是他真就是个随队来大岚玩耍的富二代,不知道其中细节和内幕。 瑞雪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走出屋子的时候,瑞安正站在院门前朝她挥手呢。 三步并做两步的朝瑞雪跑了过来,到了瑞雪跟前急急的停住了。 语气里满是激动与兴奋:“阿姊,最近可还好吗,你信上总说让我放心的话,不亲眼看见,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瑞雪拉起瑞安的手,用力握了握,退开一步转了个圈。 语气轻快的说道:“那你好好看看,阿姊有没有骗你。” 瑞安憨憨的笑了起来,拉起瑞雪的手,并肩与她回了屋。 院外的赵丰年,瞧见这一幕,心里有些酸。 自己怕是这辈子都不能让瑞雪露出那样的笑容。 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另一间屋子的厉酒尘,站在窗前,摩挲着手里的紫砂茶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一转身,又吼着屋里的小厮,将东西摆错了地方。 跟着酒尘随侍的丫鬟仆从有十多个,连厨子都自己准备了。 瑞雪本想在府里为他洗尘,不看亲戚的面子,也要为了将来的生意正式结交一番才好。 与瑞安说了会话,起身去了院里的厨房。 谁知厨房里的东西全被厉酒尘的厨子给清了出来。 瑞雪就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客人。 与那厨子理论,人家还振振有词的说道,自家主子身娇肉贵,吃不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后厉酒尘的饭食,不必宁王府照顾,他们自己来就好。 列了一张看不见头的清单,叫宁王府里按上面的要求采购。 瑞雪还没怎么样呢,小桃先火了,撸起袖子就要与那厨子理论。 “什么玩意也敢吩咐我们家小姐。这里可是宁王府,别得寸进尺。” 小杏见小桃跳了起来,忙拉着瑞雪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别管,当心误伤,咱往后站站。” 那厨子却不怕小桃,也没有要与小桃争辩的意思,只将自己的话说完,便转身进了厨房。 小桃好似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攻击力不强,侮辱性极大。 险些憋出内伤来,跳着脚便要追上去。 却被人硬生生的扯住:“小姐,你看他们,不生气吗。” “他们是客,明面上不好做的太过,先忍忍。” 瑞雪拍着小桃的肩膀安抚。 小桃跺着脚,“哼”了一声。 不情不愿的跟着瑞雪去了老院子的小厨房做饭。 厉酒尘合起窗户缝,颠着手里的钱袋子,唤过一旁整理衣物的大丫头。 “去,将这些银子交给府里的管事,我厉酒尘岂是那等会白吃白喝的人。” 等骨玉找来厨房,将那只钱袋子交到瑞雪手里的时候。 瑞雪便有些不淡定了,办袋子黄豆大小的金豆子,闪的瑞雪有些睁不开眼。 这家伙,是在与她炫富吗,还是想将她的宁王府给买下来。 伙食费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手笔吗。 这厉氏在碧水,到底多有钱,随厉酒尘这么霍霍。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出头 拿人手短,人家既然给了钱,瑞雪也不好糊弄了。 反正吃饭啥的也不用她来照顾,人有私人的厨子。 跟着伺候的里里外外也十多个呢,她只需要提供宁王府这么个地方就行了。 这钱赚的心里舒坦啊,握着手里的金豆子,心里乐开了花。 感觉这厉酒尘好像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将金豆子分出一部分来, 给了骨玉。 “既然他不是白吃白住,咱也不好亏待了人家,他若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这事交给你来办。若是太过分的,你拿不定主意再来告诉我。” 骨玉点头答应,接过方才厨子给瑞雪的清单出门采购去了。 这边晚饭刚做好,那边厉酒尘的宴席也摆开了。 特意叫人过来请了瑞雪瑞安。 赵丰年刚举起筷子, 想要好好与瑞雪吃顿饭,便被过来请人的给打断了。 眼看着就要发火,瑞雪忙起身安抚。 “王爷稍安,我去看看就回来,他毕竟是碧水来的客人,不好怠慢了。你先吃,瑞安陪你。” 话落便要跟着来人一起过去。 瑞安好容易出宫见到瑞雪,对赵丰年这个名义上的姐夫也不感冒。 忙起身跟上:“阿姊,我陪你一起。” 原本热热闹闹的饭桌,瞬时安静下来。 赵丰年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跟着过去看看。 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心里本就很不自在了。 更何况,还对瑞雪一口一个表妹的叫着,这人若不是从碧水来的,赵丰年真想给他两捶。 惊风咽下嘴里的饭,推着赵丰年出了屋子。 “将军是这府里的主人,待客如何能少了你,走走,一起去。” 新修缮的屋子, 已经被厉酒尘塞满了。 屋里灯火通明,香氛缭绕,一应家私器具奢华细致。 踏进屋里,瑞雪仿佛来了另一个地方。 厉酒尘穿一件淡绿色的罩衫,头发松松束在脑后。 看起来十分随意舒适,见瑞雪瑞安进来,起身相迎。 “表弟表妹你们来了,快坐快坐,我特意叫厨子做了碧水的美食,让你们尝一尝家里的味道。就算是为我接风洗尘了。” 二人跟着厉酒尘入了坐,珍馐美味摆了满满一桌。 厉酒尘如主人一般,招呼姐弟二人吃喝。 还未动筷,赵丰年便走了进来。 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圈屋里的陈设,走到瑞雪身边坐了下来。 酒尘开朗的笑容,显而易见的露出一丝不悦。 他并未邀请赵丰年过来,住进宁王府也是看在瑞雪的面子。 说实话,他们碧水, 从未将赵丰年这个大岚的宁王放在眼里过。 若不是因为瑞雪,还有两国决定恢复通商,赵丰年是谁,他们都不会多问一句。 原本要与瑞雪瑞安说的话,也因为赵丰年这个外人的出现不好继续了。 酒尘可不想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让他不舒服的人,自己也别想舒服。 专挑些让人尴尬的话来刺激赵丰年。 明知道赵丰年身无长物,还要问他产业几何,靠什么养活瑞雪。 那些个对赵丰年名誉有损的坊间传闻,更是口无遮拦的一句句的往外蹦。 还笑嘻嘻的询问赵丰年,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着实是把阴阳怪气那套给玩明白了。 听得瑞雪都有些生气了,重重将酒杯拍在桌上。 “厉酒尘,你故意的,本想看在亲戚的份上,对你客气点,你这人怎么给脸不要脸呢。” 酒尘似是没料到瑞雪会替赵丰年出头,这与他来时打听到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啊。 眼里闪着探究的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看了看目露凶光的瑞雪,再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赵丰年。 唇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哎呀,都是一家人,我这不是代家父了解了解妹夫的情况吗。这不都是为你好,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瑞雪站起身来,将手放在赵丰年的肩头。 “为我好?那就不必了,我姓蒋,你姓厉,现在说是一家人早了些。” “还有,赵丰年是大岚的王爷,宁王府的主人,我蒋瑞雪的夫君,你若在敢对他不敬,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扯了扯赵丰年的衣袖,转头对瑞安说道。 “若碧水的厉氏,都是这么个档次,那这门亲戚不要也罢。我们走。” 边往屋外走去,边大声说道:“特使既然非要留在我府里做客,便要守我府里的规矩,若实在觉得不自在,就请便。” 瑞安跟上瑞雪的脚步,回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厉酒尘,十分同情这个初次见面的表哥。 惹谁不好,非要惹她阿姊。 不过阿姊为什么要为赵丰年出头,这表哥说赵丰年的那些话,也没错啊。 这般护着,是已经把赵丰年当成自己人了。 心里有些堵,抬头朝前面挽手并肩的两人看去。 赵丰年,你真的能保护好我阿姊吗,这点小事都要我阿姊替你出头,你还真能安心接受了。 出了屋子,瑞雪松开挽着赵丰年的手,抬头说道。 “我今日可是为了你把碧水特使都给得罪了。码头上的生意还没开张呢,往后与碧水做买卖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你要不要谢我。” 赵丰年收起唇边的笑意,低头看向瑞雪。 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狡猾的小心思。 “绾绾想要我如何谢你,碧水的买卖不成了,是想要北境的商路吗。” 瑞雪脸上的笑意更甚,刚要点头说是。 赵丰年便抬脚朝前走去,语气里带着戏谑。 “可北境的商路,我已经答应给蒋淮了,这可怎么是好。绾绾若想要,还得想些别的法子才好啊。” 瑞雪一听有门,三步并做两步的追了上去。 她就知道赵丰年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与蒋淮那样的老狐狸做交易,怎么可能不留一手呢。 之前总不与她明说,怕不是担心她又会被蒋淮拿捏利用。 明明是想对她好的,干嘛这么傲娇。 语气轻快的喊道:“赵丰年,你等等我,咱们一起走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拉扯 赵丰年面上不显,心里却异常愉悦。 到不是因为瑞雪体会到了他的用心良苦。 只因为方才在桌上,瑞雪替他出了头。 若不是真心护他,见不得任何人说他不好,以瑞雪那掉进钱眼里的性子。 即便确实不怎么喜欢厉酒尘这个人,面子上也会因为将来的买卖,多少给厉酒尘陪几个笑脸。 如今尽能为了他,丝毫不收敛脾气,不管对方是谁,都要亮出自己的小爪子威胁恐吓一番。 这种被人在意,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说不出的赵丰年心中愉悦。 生平第一次,有人为了他仗义执言,将他护在身后。 赵丰年并非是个矫情的人,可每每遇到与瑞雪有关的事,便总有些洒脱不起来。 他本不想把瑞雪困在自己身边,他想瑞雪即便离开他也能过的平安舒适。 可那日亲口听瑞雪说要与他和离时,心里最软的地方,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眼睛明明已经好了,却总觉得瞧见的东西,除了瑞雪,全都没了颜色。 不自觉的想与瑞雪亲近,将他留在身边。 可自己早晚是要离开的,他又有什么权力,要瑞雪留在这破败的王府里等他回来。 前路尽是荆棘密布,他没有勇气要求瑞雪陪他一起冒险。 他甚至不敢确定,瑞雪的心里有没有为他留一丝位置。 今日即便知道瑞雪还是因为她的那些小心机,才冒然与厉酒尘翻脸。 却止不住内心的欢愉,被人在意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 哪怕他不能确定有几分出自真心,却还是有些被瑞雪给感动到了。 听着身后女孩追来的脚步声,赵丰年一扫连日来心中的阴霾,脚步都变的轻快了起来。 虽不应瑞雪,还是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来。 屋里的厉酒尘看着满满一桌子无人触碰过的菜肴,嘴角拉耸下来。 “什么吗,脾气比我还大,居然吼我,不说是被迫嫁入宁王府的吗,怎么还护起短来了。” 门前站着的瑞安,看着已经走远的瑞雪与赵丰年,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敲响了房门。 酒尘换上随意的笑脸,应了声:“进。” 瑞安理了理衣冠,推门又进了屋内。 “表哥,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厉酒尘眼睛亮晶晶的,起身招呼瑞安过去坐。 可瑞安的态度并不见得比瑞雪好了多少。 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叫厉酒尘有些提不起兴趣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可人家毕竟叫了他一声表哥,还是客气的听瑞安说完了话。 瑞安急于成长,急于变强。 哪怕如今没有能守护瑞雪的权利和力量,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拖了瑞雪的后腿,成为她的负担。 更不想被蒋淮当成制约控制瑞雪的砝码。 他努力了,却依旧看不见出路,即便成为太子的陪读,也依旧无法为瑞雪提供丝毫帮助。 或许碧水,能给他不一样的答案。 碧水使臣的到来,也给京都的百姓带来了不一样的热闹。 宁王府因为厉酒尘的入住,变的异常忙碌。 也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说一位特别的碧水使臣住在宁王府。 那些摩拳擦掌,就等开市的富商豪贾打破头的要跑来宁王府拜见。 拜帖雪花一般飞进了宁王府,扰的瑞雪烦不胜烦。 偏这人是圣上指明要她们宁王府好好招待的,谈的也是两国通商的大事。 那些前来拜见的人,有些瑞雪还真不好得罪。 厉酒尘也是个奇葩,来者不拒,是人就见,是礼物就收。 整个宁王府不用干别的了,全成了为厉酒尘服务的碎催。 瑞雪有些不解,这日好容易逮着机会,堵住了厉酒尘。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特使,只是跟着来大岚玩的吗。怎么谁人都见,谁的礼都敢收呢。这些事,不该是宫里那些特使干的吗。” 厉酒尘嘿嘿一笑:“表妹有所不知,宫里谈的是宫里的,我谈的是我的。谁会嫌钱烧手,你瞧着,待我阿父谈完宫里的事,你这里只怕会更热闹。” 瑞雪有些头大:“你阿父不会也想住我这里来。” “有什么不妥吗?他可是你舅舅。” 瑞雪皱了皱眉,说实话,这门亲戚她有些不想攀了。 庄上的碧水人,自从听闻碧水使臣到了大岚,每日都有送口信过来,询问他们的情况。 瑞雪知道,许多人都将回归故土的希望,寄托在了这次两国的通商之上。 他们中,大多数人是被迫困在大岚讨生活的。 如今有了盼头,谁还能坐的住。 可无论是眼前的厉酒尘,还是宫里那些个碧水的特使。 好似已经忘了他们一般,只字未提。 能不能回去,并不是瑞雪说了算的,她也没资格参与到两国通商这样讨论中去。 谈判还在进行中,瑞雪也在等一个答案。 所以她并不能回答庄上碧水人的问题。 碧水特使这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让瑞雪有些心寒。 他们到底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呢,那些滞留在大岚受了那么多年苦的人,明明也是碧水的子民。 厉酒尘把玩着手里的器具,见瑞雪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有些发毛。 “表妹,你想什么呢,该不会不想认这个舅舅了。叫我阿父知道,可是会伤心的。原本他第一时间就想来看你的。可身份使然,不得不先进宫,要不也不会叫我先来。” 瑞雪笑笑,并不答话,看着满屋的奇珍异宝,倒有些感慨。 为了讨好一个不算特使的特使,与碧水搭上关系,出手便这样大方。 到以后真与碧水做起生意来,所能获得的利润,绝不会是小数目。 以前只是听说碧水有钱,具体多有钱,却一点概念也没有。 从老钱他们哪里听到一些,也不够直观。 往后想与碧水买卖不亏本,她必须了解的更多,更详细才行。 眼前不就有个了解的途径吗。 将桌上的帖子扫到一边,起身抻了个懒腰。 “酒尘,你好容易来趟大岚,总不会就想天天待在屋里见客。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就等你这句话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分寸 厉酒尘兴奋的起了身,脸上的笑容都比往日真诚了几分。 放下手头的事情,招呼屋里的仆从更衣。 这本来也是瑞雪临时起意,并未想好要带厉酒尘去何处玩耍。 趁他更衣之际,去捉了骨玉前来询问。 骨玉忙着处理挤破头想要进入宁王府拜访的客人,哪有时间给瑞雪规划玩乐的事。 忙是忙,中肯的意见还是给了一些。 待厉酒尘换好衣裳上了车,瑞雪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马车直奔云良阁而去,到了门口,瑞雪却不叫厉酒尘下车。 片刻后宋时渺骚包的穿着一身红衣上了车。 一见厉酒尘便展露出让瑞雪有些嫉妒的社交能力。 两人一路畅谈,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瑞雪安静的坐在一边,到成了多余的人。 厉酒尘这次出游,也不是毫无目的的乱转。 去坊市他会观察街上的人流,打听售卖的物品。 去吃饭,他会评价厨子的手艺,在意饭菜的价格。 瑞雪邀他出来玩,本来的目的是打听碧水的虚实。 没成想到头来,却叫厉酒尘考察了一番大岚的经济水平与实力。 许多想好的问题,也在两个话痨的交流中插不上嘴。 逛了大半日,除了发现厉酒尘情绪格外高涨外,什么事也没办成。 将宋时渺送回云良阁时,那家伙好死不死的说了句。 “酒尘兄要不要去我楼里坐坐。” 厉酒尘哪有不答应的,拉着瑞雪就要下车。 “早听闻过云良阁的大名,今日能得时渺哥亲自邀请,真是三生有幸了。” “哪里哪里,酒尘兄能来坐坐,才是我云良阁蓬荜生辉呢。” 瑞雪翻着白眼,这商业互吹真是没谁了。 认识不过半日,就开始称兄道弟了,若是瑞雪不知道宋时渺是只狐狸,还真要为这两人的友谊赞叹了。 见瑞雪被酒尘拉扯,宋时渺不着痕迹的握住了酒尘的手臂。 “来,我扶酒尘兄下车。”话落朝有些站立不稳的瑞雪眨了眨眼。 上回来云良阁的社死状况,瑞雪还记忆犹新。 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一道去,可将厉酒尘一个人扔在云良阁,她也实在不放心。 到不是说宋时渺会害他之类,只是这样的地方,对厉酒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见瑞雪迟迟不肯下车,车帘打开,探进两个脑袋来。 “下车呀。” “下车。”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瑞雪只能笑笑,在两人的搀扶下,下了车。 还未进门的客人,不由的朝瑞雪投来羡慕的目光。 宋时渺和厉酒尘,都是皮囊优质的人物。 在云良阁的门前,这般照顾瑞雪,左拥右抱的画面,总会让人想到别处去。 那些赤果果的眼神,直叫瑞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她可真的不是来这里找乐子的呀。 使劲拽了拽宋时渺的袖子:“你又打什么坏主意,这厉酒尘可是碧水的特使,今日别做的太过啊。” 宋时渺狐狸眼一眯,小声对瑞雪说道:“放心,我有分寸,谁叫他得罪了你,让赵丰年不高兴了呢。” 瑞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得罪了我,让赵丰年不高兴,这都那跟那呀,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刚想叮嘱宋时渺不要做的太过,毕竟人是特使,千万不要闹成外交事故了。 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还没开口呢,就被人从后面捞了过去,背脊撞进一副冷硬的胸膛里。 挣脱之际,熟悉的味道便扑进了鼻腔里。 诧异中还带着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赵丰年垂头往怀里的小人儿看去:“绾绾来得,我便来不得吗,忘了上次还是我送你回去的。” 瑞雪老脸一红,忙抬手捂住了赵丰年的嘴。 掌心触碰到赵丰年冰凉柔软的嘴唇,冰冰痒痒的,才觉得不妥。 想要收回时,已经被赵丰年握在手里了。 牵起她,拾阶而上,引来无数赞叹的目光。 瑞雪想说点什么,可心跳的厉害,脑子里全是赵丰年笑意盈盈的闪亮眸子。 直到被赵丰年牵着进到楼里,才回过神来。 这是真的要对厉酒尘打击报复了。 看着前面与宋时渺勾肩搭背的厉酒尘,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碧水并非没有如云良阁这般的玩乐场所。 只是厉氏家风颇为严谨,并不允厉酒尘在这样的地方厮混。 即便有大人带着去过那么几回,大多也是为了谈买卖,攒劲的节目从未亲眼见过。 所以这厉酒尘一踏进云良阁,就如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看见什么都新奇。 拉着宋时渺问个不停,什么都想试试。 并未在意跟在他身后的人,多出一个赵丰年来。 进了宋时渺专门安排的小楼,才皱眉瞟了一眼赵丰年。 “这般离不开吗,表妹你过的也太不自在了,赶明跟表哥我回了碧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不等瑞雪回答,便又搂住宋时渺的脖子问问题去了。 瑞雪明显能感觉到,牵着她的赵丰年,僵了一瞬间。 身边的气温陡然降低两度。 厉酒尘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给盯上了,猛的回头看过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将这事抛到一边。 瑞雪这次学乖了,即便没发现上次来时看见的香炉,也没有那股甜腻的气味。 还是不敢大意,酒盏举到唇边,只轻轻抿一下便放下了。 酒尘并不清楚宋时渺与赵丰年的关系。 听宋时渺说要为两人做个和事老,解开误会,便以为这是瑞雪的安排。 他也并非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既然有人给了台阶,他还要跟瑞雪接触。 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端起面前的酒盏,朝赵丰年的方向举了举,一饮而尽。 赵丰年笑的古怪,端起酒喝了。 宋时渺左右逢源,哈哈大笑起来:“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瑞雪瞧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厉酒尘已经被宋时渺灌的有些晕晕乎乎了。 他期待的攒劲的节目也拉开序幕。 赵丰年起身朝瑞雪伸出了手。 “我们回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健谈 瑞雪“嗯”了一声,这就回去吗,精彩的不是这才开始吗。 不留下看看,怎么能行。 坐着不动,朝赵丰年摇头。 乐器奏了起来,身穿花花绿绿的歌姬舞姬,鱼贯进了小楼。 瑞雪探头去看, 却被站在身前的赵丰年遮挡了目光。 赵丰年不依不饶的伸手将瑞雪拉了起来。 沉声道:“回去。” 瑞雪皱了皱眉,见玩的不亦乐乎的厉酒尘竟然有些羡慕。 再看赵丰年那张不容反驳的脸,叹了句:“好啦好啦,我跟你回去便是。” 出了小楼,扯了车赵丰年的袖子。 “你并不是小心眼的人,今日为何要伙同宋时渺给厉酒尘下套。” 赵丰年的脚步顿了顿,扭头看向瑞雪。 “都是宋时渺的主意, 与我无关, 我只是配合他而已。” 瑞雪轻轻摇着头:“你哄我, 我才不信你不知情,到底为什么?” 赵丰年朝小院外指了指:“瞧见了吗,都是托了宋时渺的关系,等着见碧水特使的人。” 瑞雪“哦!”了一声,“宋时渺想做中介,得了不少好处。我怎么早没想到,叫他占了便宜。不行不行,好处不能叫他一人得了,我得跟他算算账。” “怎么说这厉酒尘也是我表哥呀,做中间人这事,我办起来不比宋时渺方便么。” 说着便要回去,却没甩开赵丰年的手。 “宋时渺与我兄弟无异,他这般做,还有别的理由。绾绾想要的,我并非不能给。” 这是赵丰年头一次对瑞雪说出类似承诺的话,一瞬间僵在那里。 “放心,宋时渺有分寸的。我们回去。” 瑞雪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了,他说, 自己想要的,他也能给。 可自己想要什么,他真的知道吗。 冬日的夜晚,阴冷中透着孤寂,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发疼。 赵丰年的手掌并不温暖,却格外有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丰年说的话,瑞雪总会当真。 是因为这人惜字如金,还是因为瑞雪想要把他当成依靠呢。 虽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恐怕早已经把宁王府当成家了。 再次与赵丰年同乘一辆马车,两人的心境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瑞雪不想使气氛变的尴尬,问起宋时渺搭上厉酒尘的目的。 不可能只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 赵丰年也不回避,居然是为了北境。 碧水的科技优与大岚,在冶炼和工艺方面更是先进。 但据说碧水的技艺,大多都是不会外传的。 十多年前,就因为火器的事, 与大岚断了邦交。 自那之后, 更是对与战事防御相关的技术避而不谈。 赵丰年想要碧水冶铁的秘法。 北境多的是矿产,只是苦与没有更先进的技术, 一直未曾大量开采。 若这事能成,北境的军队,战斗力便能提高一个等级。 到那时,与北阙常年的战事,也能分出个高下了。 边境安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即便是苦寒的北境,也能焕发出不一样的活力来。 至于赵丰年为什么只想要冶铁的秘法,而不是想要火器的配方。 赵丰年也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这是两国之间如今还没法放上桌面提及的事。 碧水也不会再次在这事上栽跟头。 当年两国都因为这事,受到不小的影响,怕是谁也不想在两国重新建立邦交的档口,去提那样让人不愉快的事。 即便此次恢复邦交,圣上有那样的打算,也不会如刚继位那会,明目张胆的谈论与火器有关的事。 碧水也绝不会让自己再吃当年那样的亏。 毕竟火器那样的东西,与一国的安稳相关,没有哪国的国主会与旁人分享这样的成就。 更别说是曾经交恶的大岚了。 赵丰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对此次碧水使臣来访,恢复通商没报太大希望。 以碧水如今的财力物力和科技,其实并不缺大岚这样的盟友。 是否与大岚保持良好关系,根本影响不到碧水自身的发展。 之所以应邀前来,大概是为了报当年的仇。 真的想要恢复关系,实行通商,也不是一两次互访便能确定下来的事。 与碧水之间的关系可以等,但与北阙那边的战事却是不能再拖的了。 北阙的单于式微,各部族也蠢蠢欲动。 赵丰年想在他们还未凝聚成团的时候,一鼓作气将他们打散。 即便不能彻底解决北境的问题,至少也能争取几年修养生息的时间。 他不似圣上那般好高骛远,总想着要一口气成就什么伟大的事业。 分析局势,占得先机,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赵丰年与瑞雪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这般认真搞事业的男人,真是该死的迷人。 她也终于有点明白,这个话少又冷酷的男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也头一次知道,原来赵丰年也是个可以这么健谈的人。 马车缓缓停在了宁王府的门前,赵丰年才缓缓收了声。 瑞雪有些意犹未尽,很希望两人之间的交谈能次次都如今日一般。 “若是这路,再长些就好了。” 赵丰年轻笑,跳下马车,朝瑞雪伸出了手。 “与路途无关,与你我有关。” 大门前亮着的灯笼,提醒二人到家了。 骨玉站在一旁,迎主人归家。 瑞雪看了眼身旁的赵丰年,想起新婚那日入府的场面,不由笑出声来。 赵丰年回头望去,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的风景。 第二日一早,瑞雪就被院里闹哄哄的吵嚷声惊醒。 天刚蒙蒙亮,小杏披了件衣裳举着灯,撩开了帘子。 见瑞雪已经坐了起来,忙扯了件大氅给瑞雪披上。 “还早呢,小姐再睡会,我去瞧瞧,该是酒尘公子回来了,你别起了,怪冷的。” 瑞雪听得外头闹哄哄的声音,不由皱起了眉头。 紧了紧大氅,下了床:“这般吵嚷还怎么睡,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宋时渺也真是,给人喝成这样,还不如就留在云良阁得了,这会送回来,不是给我找不痛快。”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博弈 出了屋子的瑞雪,一眼就瞧见左拥右抱的厉酒尘,眉头皱的更紧了。 快走了几步,到了近前才发觉。 与其说他是左拥右抱,不如说是被人架在中间。 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嘴里还叨叨咕咕的念叨着“我没醉。” 送他回来的两个小哥,瞧穿衣打扮该是云良阁里的小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贫嘴 瑞雪回了屋子,简单洗漱,换了衣裳。 到厨房的时候发现酒尘的厨子已经在里面忙乎早饭了。 反正也不是真的要给他做什么醒酒汤,索性去了旁边的水房。 冲了一杯蜂蜜水,端着去了厉酒尘的屋子。 屋里已经没什么动静了,瑞雪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便上前敲了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难说 阿鸢皱了皱眉:“这般不妥,即便这云良阁名声在外,可毕竟是大岚的物业。不能完全相信,宁王能使唤的了云良阁的阁主,他们之间必然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 厉酒尘搓了搓下巴:“你都看出来的事,我能看不出吗。昨日在云良阁我便发觉了,若不是有事在身,我还真想与那阁主交个朋友,好好喝一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意外 瑞雪送走怀玉,本打算小睡一会,补一下早起的困顿。 刚躺下,骨玉便领着一个小丫头来了院里。 怯生生的,低着头走路,进了屋子就要跪。 如不是瑞雪面善,怕是都要吓的哭出来。 瑞雪轻声询问来意,她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递到瑞雪面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脑补 瑞雪握着手里的军机密文,加快动作在屋里搜索起来。 一共找出了五份,看日期,有远有近,上面讲的都是挺要紧的事。 更怀疑是瑞安就是为了这个,才住到宁王府里来的。 当初她就奇怪,圣上为什么专门指派了瑞安跟来陪同厉酒尘。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误会 瑞雪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的有了瑞安偷盗赵丰年军机,被赵丰年知晓的印象。 这会看两人便有说不出的古怪和不合常理。 即便赵丰年的表情与动作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瑞雪也觉得现在的赵丰年就是意有所指。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瑞安,或许求求赵丰年放他一马。   第二百章 抛弃 吃完了饭,三人坐在小厅里喝茶。 思元的话更少了,不问不答,十分沉默。 搞得瑞安都有些不习惯了,以往只觉得思元聒噪,可他真的静下来,却有些叫人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瑞雪见时机差不多了,刚想开口询问右相府的事。 思元便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第二百零一章 强撑 门廊的台阶下,放着惩处下人的条凳,和几把沾了血迹的长木棍。 青石的地砖上,还能看见已经被清理过的血痕,哩哩啦啦的拖出好远去。 与那日赴宴过来见到的热闹场景,简直云泥之别。 小丫头见来了人,有些惊恐的站起身来,瑟缩着朝门边靠去。 小手紧紧握着门栓,险些哭出声来。   第二百零二章 心软 瑞雪一身小厮打扮,并未在右相府引起什么主意。 问里府里洒扫的仆从,很顺利的找到了他们来时坐的车。 小杏在车里等着,见瑞雪回来,忙把她拉上了车。 小声问道:“小姐可见到蓉姑娘了,事情办的顺利吗。” 瑞雪心情并不是很好,有些蔫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三章 严厉 掌灯十分,右相府的饭厅里格外冷清。 一大桌的菜,只右相与思元两个默默吃着饭。 身后给二人布菜的丫鬟小厮,都提着小心,生怕动作太大,惹的主子不快。 饭吃到一半,右相放下筷子,原本时时堆着笑容,和蔼可亲的面容,这会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疲惫。   第二百零四章 假死 夫人起身,喊了一句“相爷。” 右相顿住脚步,却并不回头,他不敢看发妻老泪纵横的脸。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舍弃一个女儿,来换家族一时安稳,心也是会痛的。 可这样的决定他必须做。   第二百零五章 没空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瑞雪拍了拍右相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夫人保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不好久留。” 夫人闻言,立马打起精神:“都按你的吩咐准备妥当了,我这就去拿来。” 瑞雪点了点头,去外头叫了小桃小杏进来。   第二百零六章 坦诚 厉酒尘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完全没有一个富二代该有的霸道与泼皮。 反而有些可怜的,讨好着对瑞雪说道。 “我知道,表妹事多。不过没关系,我今日来,就是要让表妹看到我的诚意,今日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表妹是要喝茶,还是要扇风,只管吩咐,今日我就是你的贴身侍从,随你使唤。”   第二百零七章 谈谈 经过这些天的博弈与试探,酒尘也知道自己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瑞雪虽与他们想的不大一样,但人还是值得相交的。 自己也并非是要窃取什么大岚的机密,对她据实以告,说不定事情还能好办些。 报着这样的心态,厉酒尘才带着阿鸢驱车来这里找瑞雪的。 瑞雪收好玉佩,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百零八章 厌弃 酒尘想要的云良阁并非不能提供。 可宋时渺想要的,酒尘却不敢轻易做决定。 “这事我做不得主,宋先生不如考虑些别的?” 宋时渺摇了摇头:“即如此,那酒尘公子另寻他法。” 话落便起身离去,头都不带回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第二百零九章 操心 瑞雪小声询问站在一旁打下手的小桃。 “如何,上午可有醒过。” 小桃轻轻点了点头:“醒过几会,怕是睡的不够安稳,喂着喝了点水,便又睡了。药老说不打紧,至少得三五天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瑞雪这才放了心,站在一旁看药老给蓉娘施针。   第二百一十章 了结 瑞雪起身追了上去:“你这人太不负责任了,药是你的,吃出问题了不该管到底啊。” 宋时渺转身,点了点瑞雪的鼻子。 “你这话对我可不管用,药是你与右相夫人喂的,即便真的吃坏了,也赖不到我头上。走了,赵丰年还等我回话呢。” 瑞雪“哎~!”了两声,目送宋时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撩拨 这日天气还算不错,瑞雪算好了怀玉送来的酒钱。 六百多两,足够瑞雪过个好年了。 蓉娘也起身,帮着瑞雪一起盘点账目,罗列需要置办的年货。 外面已经有孩子再放炮仗玩了,阳光透过窗子,暖洋洋的,晃的人都有些犯懒了。 瑞雪起身舒展一下手脚,拉起还在埋头列单子的蓉娘。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赴宴 既然他们双方对这场交易都没什么意见,瑞雪也不好再发表自己的什么看法。 想到庄上小孩子玩的爆竹,也是需要用到火药之类的东西才能炸响的。 既然能做爆竹,为什么当初还要从碧水哪里抢夺火器的配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放肆 赵丰年是皇亲,桌子被摆在靠前离圣上很近的位置。 这位南境来的参将,本来也被安排在前面,却不知是何原因,坐在这犄角旮旯,不会惹人主意的地方。 若不是顾晶珏与瑞雪打招呼,这位参将大约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能参加这种宴席的,多半都会想方设法往前靠,离圣上越近越好。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对劲 二人出了闹哄哄的大殿,一阵寒凉的冷风吹来,吹散了赵丰年的一身酒气。 他回头看了看身旁与自己十指相握的瑞雪,轻轻叹了口气。 话突然变的多了起来:“绾绾为何不问我。” 瑞雪抬头朝赵丰年眨了眨眼:“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让我知道,你若不想说,我就这么陪着你也挺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阴谋 齐齐鲁并不敢答应瑞雪,有些瑟缩的去看坐在他身后的两个大汉。 瑞雪眼珠一转,便瞧出齐齐鲁是真的被人挟持控制了。 想到赵丰年说过,北阙的情况如今也不很乐观。 齐齐鲁的父亲大单于,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失势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何苦 瑞雪抬眼望去,厉酒尘身后那几个北阙的使臣,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狠辣。 瑞雪知道厉酒尘没醉,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竟然是碧水吗,这才多长时间,碧水就要为北阙动手杀人了。 厉酒尘没骨头一般在瑞雪的对面坐了下来,酒杯里的酒竟然一滴也没被洒出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友人 还有三天便要过新年了,瑞雪原本计划今年就在庄上过年算了。 宁王府里便没有安排,四处光秃秃的,即无红绸也无灯笼,看起来到显得有些凄凉。 刚出了赵丰年的屋子,骨玉便捧了一大堆名帖找来了。 因为昨日在宫宴上赵丰年露了脸,今日便有人递上拜帖想来与赵丰年攀关系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脸 见瑞雪还想劝她,接着说道。 “这事也急不得,我阿爹也不一定就是去北境啊,若我真的去了北境,能帮上你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辞。现在就不要提这事了。” “蓉娘去了才没几日,你若现在就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了,其他姐妹心里会不舒服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遗憾 赵丰年抬手将一旁的披风丢了过去,正正好盖在惊风的身上。 惊风也不客气,拉起遮住了光,咕哝了一声“谢”。 赵丰年将书放下,站起身来,看了看睡的并不安稳的齐齐鲁。 心想瑞雪这般护你,若有一天你得回北阙,成了王,可千万不要忘记她的这份恩情。 忽的听见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