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丁即事》 第1章 荣东,一处北方三线城市,搭上了“深化改革”的快车,许多高新产业、金融产业蓬勃发展,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市里最大的金融公司进昊风投,借着高新产业的入驻,一路水涨船高,已经由原来的几十人的小公司,快速扩张成了一家两百多人的上市公司。 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个女人,叫做夏琮,此时她一身职业装束,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用只勺子不断的搅动着。老板桌的对面,坐着徐薇薇,两只手轻轻放在桌子上,显得毕恭毕敬,身前的咖啡在冒着热气,她却没有去碰它。 夏琮抿了一口咖啡,轻轻把咖啡杯放在桌上,说:“薇薇,公司成立高新区业务部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跟了我十年,公司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你立下了汗马功劳。按理说,这个部门经理的职务非你莫属。” 徐薇薇已经知道,后面的话才是重点,肯定会有什么“但书。” 果然,夏琮缓缓的说:“公司组织体检,你被查出怀孕,这件事情你要想清楚了。高新区是我们集团扩张的重要战略部署,部门刚刚组建,在工作和个人家庭方面,你需要有个取舍。” 徐薇薇显得有些局促,但仍然不失职业化的回答说:“谢谢夏总提醒,我回去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夏琮端起咖啡杯,吹了吹热气,说:“进军高新区,刻不容缓,最多下周一,这个部门经理的位子,就要定下来了。” 刘秘书抱着文件进来了,夏琮掏出笔,开始签字。 徐薇薇点了点头,起身说:“夏总,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夏琮点了点头:“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徐薇薇从毕业开始,就在这家金融公司工作,那时候公司还是个小作坊形式,只有五六名员工,名字叫做“进昊财务代记账工作室”,也就是替一些企业办理税务登记、代报税务、清除异常经营状态之类的活计。 公司发展壮大,夏琮并没有忘记她,让她在财务部门做个主任,继续负责集团税务、财会、出纳的业务。 按理说,也是个小中层、大白领了,但高新区部门经理的位子,那可是金领,徐薇薇把十年的青春,融入了进昊集团发展壮大的基石里,虽然夏琮待她不薄,即便是个本科生,依然安排了主任的职事,管着手底下一票硕士生,还有两个博士生,但人往高处走,她何尝不想再进一步呢? 今天的谈话,夏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她自然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嫡系去掌管,所谓“用旧不用新”,主要是能摸透脾性、用着顺手。况且,08金融危机的时候,进昊还是个小公司,差点倒闭,几乎发不出工资,员工们纷纷跳槽另谋高就,从当初创业时一路跟随到此的,也就徐薇薇了。 徐薇薇心里充满了期待,又充满了忐忑,到了下班时间,早早开着车回家了。 打开家门,家里空无一人,下意识的拿出手机,说道:“左小磊,你去哪里了?” 左小磊是徐薇薇的丈夫,在荣东石化一家下属的天然气公司工作,负责市区最大的一座g加气站。 电话那头很嘈杂,左小磊气喘吁吁的说:“接老大放学的,老二那边我跟幼儿园的李老师打招呼了,晚一点过去。” 徐薇薇定了定神,自己这几年加班加点,也亏了左小磊在家忙前跑后,搞定后方。 她虽然是个小中层,但在集团里是个小角色,看人脸色、受人支使,只能在大领导面前唯唯诺诺,做好本分事,加班加点也不敢抱怨。 左小磊虽然只是个加气站站长,但也算是“宁为鸡首”,只要公司不来人检查,很多事情自然会自由一些。 准点上班、准点下班,然后接孩子、做饭,这就是他的全部。偶尔孩子在学校有些事情,就给班组长打个招呼,溜出去忙一会儿,再偷偷的溜回去。 想到这里,徐薇薇感到一丝愧疚,在电话中说:“你接完诺诺就回家,我去接苞米。” 左小磊答应一声,就摁死了电话。 徐薇薇乘坐电梯,到了地下车位,开着车去幼儿园接苞米。 幼儿园前人山人海,大概是国家放开了二胎后的原因,这一茬宝宝特别多。 左小磊发现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没地方停车。她试了好几次,都被执勤的交警给驱逐了。 来回了好几趟,还是没找到车位。到了最后,徐薇薇终于焦躁,干脆把车往人行道一放,锁上车门,就去接孩子去了。 交警喊了几声,她装作听不见,大踏步跑进了幼儿园。 交警看见喊不住她,只好从腰包里掏出本子,扯下一张罚单,贴在挡风玻璃上。 徐薇薇抱着苞米出来,见了罚单,撕下来装进口袋,就要开车离去,交警又走过来,敲开车窗,又是一顿批评,引来路人围观。 徐薇薇听明白了,要不是放学时候道路堵塞严重,这种明目张胆不配合执法的行为,交警早就叫拖车了。 徐薇薇一言不发,由着他批评,心里憋了一口气,好歹等交警批评完了,开车逃也似的离开了幼儿园。 家里,左小磊已经在厨房忙活,把莲藕刮去外皮,将猪肉切成肉丁,诺诺在房间内做手抄报。 苞米一下子挣脱徐薇薇的手,喊道:“爸爸,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接我?” 左小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抱起苞米说:“妈妈去接你不是一样吗?” 苞米撅起小嘴,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被警察叔叔抓住了,同学们都围着看,还有几个在喊我的名字,丢死了。以后,再也不让妈妈去接我了。” 左小磊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徐薇薇,关切的问道:“怎么?跟人吵架了?为什么会惊动警察?” 徐薇薇从口袋里掏出罚单,拍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交警啦!我就停了一会儿,真是不给情面!” 左小磊松了一口气:“我当多大点儿事呢。苞米,去找妈妈玩一会儿,爸爸要做菜。” 晚饭有点沉闷,因为左小磊发觉到徐薇薇心事重重,只是绷紧着脸。 夫妻两人先照顾孩子,孩子吃饱后,就跑去卧室玩耍去了。 桌子上只剩下徐薇薇和左小磊。 左小磊端过苞米剩下的半碗米饭,抄起筷子就吃。 徐薇薇却放下筷子,说:“小磊,我怀孕了。” “奥,知道了!来,吃块排骨补补。”左小磊夹过一块红烧排骨,埋头又吃了起来。 徐薇薇心情不大好,一把夺过碗筷:“左小磊,你听明白了没有,我,怀孕了!” 左小磊说:“我知道了,怀孕是好事儿啊。” 徐薇薇说:“这孩子我不想要,三胎还没放开,要罚款的。” 左小磊说:“这我知道,罚多少认了,先照顾好身子再说。” 徐薇薇有点崩溃,皱起眉头说:“你知道吗?这孩子会影响我的工作,所以我不想要。” 左小磊也变得认真起来:“你这说的哪门子话?我们都在个人企业上班,又不吃公家饭,私企又不会因为你超生开除你,罚钱就罚钱呗。” 徐薇薇感到有些无力,说:“我们有两个女儿,养起来压力已经很大了。再说,你考虑过再生一个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我今天去接了一趟苞米,人挨人、人挤人的,再多一个根本照顾不过来。” 左小磊说:“小时候,让我妈来帮忙看两三年,等上幼儿园就轻松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结婚后想要孩子都要不上,你这有喜了,怎么能舍得不要呢?” 徐薇薇说:“行,就算有人帮忙看孩子,你算过没有,三个孩子的抚养、教育、特长班、兴趣班,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忙的过来?现在你一个人接送俩孩子,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干了两年站长,也不想着上进,就整天穿一红色工作服,跟车尾气打交道,难道你就想这一辈子就这么算了?” 左小磊说:“当个站长,好歹一年能挣小十万呢!像我这种惯常上班摸鱼的,不少了啊。再说了,你不是挣得多吗,我把家里照顾好了,你多挣点也不亏。” 徐薇薇更加崩溃:“左小磊,你能不能有点长进?苞米慢慢大了,你找个机会往上爬一爬,不要家里都指望我挣那些钱!” 左小磊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说:“我们刚结婚时,我是加气工,你是小会计,住在城乡结合部,欠了一屁股债,你也没嫌我挣得少。现在,我们在城里买了学区房的四居室,诺诺上小学好歹有个保障了,你却又嫌钱不够花了。你到底怎么了?” 徐薇薇索性把碗筷一推,躲入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左小磊面带错愕,也没心思吃饭了,就去收拾碗筷。 第2章 手机内置的聊天软件响了起来,左小磊赶紧把洗干净的碗筷搬入橱柜,按了下绿键,看了一眼,闪过一行字:“我的祖宗,抓紧把文案交了,客户催了好几次了。” 左小磊拍了拍脑门,原来有一篇赋还没有交稿,赶紧打开电脑,赶交任务。 等到忙完,已经到了十年多,徐薇薇已经哄着苞米睡了,诺诺趴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也已经进入了梦想。 左小磊给诺诺盖上薄毛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卧室睡觉。 “滚出去,洗澡去!”徐薇薇似乎没有消气,没好气的说。 左小磊被轰了出来,轻轻带上门,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默默的想着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小区内的电灯一盏盏的灭了,左小磊看了眼手机,已经接近12点了,赶紧掐了烟头,独自去书房睡了。 一觉睡到6点半,徐薇薇已经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做好了早饭,两个孩子被从被窝里拎出来,洗脸、刷牙,吃饭。 徐薇薇一向吃的很少,扒了几口饭,去卧室换了衣服,拎起小包,出门上班去了。 左小磊趁着诺诺和苞米吃饭,给她们检查书包,好在孩子们的习惯很好,睡前已经整理好了,但不检查一遍,总是不放心。 时针指向七点,左小磊从车棚内找出电动车,前面踏板站着苞米,后面坐着诺诺,先去幼儿园,把苞米送给老师;又赶紧调转车头,把诺诺送到小学门口。 道路堵车,但堵不住二轮电动车,左小磊看了下手机,七点半了,拿下头盔,擦了把汗,立马朝着加气站赶去。忽然“当啷”一声,左小磊下意识的停下电动车,看了一眼,原来前轮的车胎爆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推着电动车,送入不远处一家电动车维修的小店,赶紧叫了辆出租车,向着大湾路g加气站驶去。 平日里那条路,骑着电动车不用二十分钟就到,今天坐上出租车,左小磊才发现,按照目前这个速度,自己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原因很简单,这条路太靠近顺意小学了,送孩子的、上班的挤作一团,把道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出租车师傅看见左小磊着急,安慰说:“左站长,早高峰就这样儿,别着急了。” 左小磊说:“哎呀,算了,我下车跑过去算了。”掏了下口袋,身无分文,而上班时带的包还在电动车车筐里放着,忘了拿了。 只好说:“师傅,我忘了带钱,你去大湾加气的时候去站长室找我一趟,我把车钱给你付了。” 出租车师傅很好说话,跑出租的每天都要去加好几次天然气,要起来也方便,于是说:“行,只是暂时没法靠边停车,左站长下车时小心点。” 左小磊来到非机动车道,甩开膀子跑了起来,来到大湾路加气站门口,只有几名加气工在干活儿,班长刘明不见了。 孙姐年龄稍微大些,挤眉弄眼说:“站长,你怎么才来?事业部的阎部长已经来了,带着人在查站。” 左小磊强装镇定:“不就是迟到嘛,由着他查。” 阎部长,实际上是阎经理,只因为他管着事业部,所以下面的人都习惯喊他阎部长。 阎部长正在撬体那边,戴着线手套,用手摸了摸高压红管,班组长刘明跟在后面,毕恭毕敬的。 阎部长说:“刘班长,试试这红管,抖动频率明显异常嘛!让你们巡检、日检、周检、月检,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 刘班长唯唯诺诺的,不敢吭声。 阎部长说:“你们那屋子,没打扫干净,我就当没看见,在一线干活儿都不容易,就不考核你们了。可是,这是安全问题,我不能装作看不到。” 左小磊赶紧披上红色的防静电服,换上黑色的防静电鞋,三两步跑了过来:“阎部长,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阎部长头也不抬的说:“现在大湾路连两轮电动车都能堵住吗?考勤机没有你今早的打卡记录,办公室扣你的钱可不关我的事。” 然后用支中性笔,在考核表上“安全隐患”写上:“高压红管震动异常,存在安全隐患。扣2分。” 左小磊看了一眼,难为情的说:“红管震动异常,这是什么毛病?” 阎部长说:“笨呐!高压泵头有毛病才会让高压红管震动异常,难道我给你记一笔‘高压泵头运行异常’?” 左小磊倒是感激,说:“撬体内增压机泵头带病运行,我这站长一定会被公司处分,阎部长辛苦了一早上,赶紧去站长室,喝杯茶。” 阎部长抬头看了一眼,又记了一笔:“站内人员进入高压区未佩戴安全帽,扣1分。” 左小磊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都怪跑来的太急,安全帽竟然忘了戴。 阎部长说:“这里是高压区域,设备运行压力25pa,特制安全帽都不戴,你这是要搞事情?” 左小磊被训斥的说不上话来,阎部长说:“挂个通知,先停站,把泵头捯饬下再说,带病运行可要不得。” 拆撬体内的高压泵头,卸开了查原因再组装起来,这么笨重的机器,就不是两个人能干的活儿,阎部长走到安全区,打了几个电话,把其他两位站长叫来。 原来是耐高压四氟垫有些变形,密封不严,溢流阀溢流过大,连累整个泵头异常抖动。阎部长经验丰富,有条不紊的带人修复,忙活了一上午,四个人一身油污的从狭小的撬体内钻出来,跑到生活区,用去污粉搓了下手,洗干净后摘下安全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加气工开始去打饭,左小磊说:“大家辛苦了,一起吃个饭,我请。” 两位站长只是推辞,要回各自的站上吃,阎部长说:“到饭点了,哪能光干活不吃饭?一起去。” 两名站长不好推辞,就跟着左小磊下了馆子。 下午还得上班,大家不能喝酒,只是点了一些贵点儿的菜,一起吃顿饭,很快就吃的差不多了。 阎部长一边吃着,一边数落说:“小磊,你家里忙,我也不是不知道,但站上的事儿你一定要处理好了,平常你脱岗去干些私事儿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今天我要是不过来查站,四氟垫继续腐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喷油,25pa的压力,一百多万块钱的液压油三分钟就喷完了,这责任谁负得起?” 左小磊被数落的低下了头,另外两位站长也放下了筷子。 阎部长说:“你就忙你那一套,我不管。可站上的事儿看不好,我还能不管吗?我问你,那个刘明顶用吗?你好歹在这里上了八年班,这套高压设备也算了解个差不多了,所以才把站交给你。你要再这么下去,就等着站上起火、燃烧、爆炸,然后我陪你一起去蹲局子去!” 说完这些话,阎部长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两位站长见了这种情景,起身告辞说:“左站长,吃饱了,我们回站上了。”左小磊连忙起身,一边送大家出门,一边去结账。 突然想起没有带钱,好在老板整日跟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说道:“老板,忘了带钱,我去站上取了来再付给你。” 老板脸上堆笑说:“左站长,你们的领导已经付过了,不敢再收一份儿。” 左小磊倒吃了一惊,赶紧追上去,说:“阎部长,怎么能让您破费?跟我去站上,到了我的站上,理应我请啊。” 阎部长头也不回的说:“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儿?就别逞能了。你把站上的事儿给我整好了,比什么都强。” 三名站长站成一排,目送阎部长开车走了,东江站站长说:“小磊,你再这么弄,阎部长就要搞掉你站长职务了。” 解放路站长也说:“小磊,吕站长说的对,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左小磊使劲儿点了点头:“去站长室坐坐?” 忙了一上午,都有点乏,两名站长没有推辞,三个人就去站长室休息去了。 左小磊喊了一声:“刘明,来站长室一趟。” 刘明赶紧跑过来,问:“站长,我来了。” 左小磊问道:“我的考勤刷上了吗?” 刘明说:“刷上了。不过站长啊,你那块儿玻璃胶不好用了,考勤机一直提示‘没有指纹记录’,我刷了十几遍才录进去。” 左小磊赶紧去找玻璃胶,再做一个假指纹,玻璃胶已经挤不出来了,想想也是,站上十几口子人,一瓶玻璃胶早用完了。 武军说:“你们站上真是有钱,为了糊弄考勤机还买玻璃胶啊。走,去生活区,我给你弄一个。” 武军找了个铝制可乐罐子,剪下一块儿,把内壁用打火机熏黑,让左小磊按了下黑黑的区域,用透明胶带裹紧沾了炭黑的手指,慢慢取下来,再沾在另一小块可乐皮上,小心翼翼的粘牢固,说:“妥了。” 左小磊去考勤机试了试,果然提示“考勤成功。” 刘明对武军也很佩服,说:“武站长果然厉害。” 武军面露得意:“那是,人手一个必备,迟到一次扣50块,谁还不堵个车啊。” 刘明又说道:“考勤机今天多了一次考勤记录,咋办?” 左小磊说:“不要紧,办公室问起来,就说打扫卫生时,擦拭考勤机不小心碰到了。” 喝了几口茶水,左小磊的电话响了起来:“阿左,我回来了,在火车站站。” 左小磊捂住电话,说:“阿毛回来了。” 第3章 吕彬放下一次性纸杯,说:“阿毛到哪里了?” 左小磊说:“在火车站。” 吕彬说:“走,我跟你去接他,武站长一起?” 武军说:“我回站上去,新顶上来的班组长不顶事,万一有点毛病也处理不了。” 吕彬就发动车子,载着左小磊去接阿毛。 那阿毛,是一名辞职的员工,那时候吕彬在东江路当站长,左小磊在他手底下干班组长,阿毛是荣东公司招聘的员工,被分配到东江路一线岗位实习培训。 吕彬把他安排到了左小磊的班组,左小磊负责培训,教他规章制度、巡检、加气、简单维修,阿毛本身大学时就学的机械,懂点机械原理,所以一学就会,左小磊干脆把换拖车的活儿也教会了,阿毛没有过实习期,就已经可以熟练的进行管束车不间断供气更换作业。 再后来,荣东公司竞岗,阿毛凭借技术,竞聘了班组长,左小磊干了三年班组长,成功竞聘了站长,调到了大湾路,而阿毛顶的就是左小磊的班组长位置,跟着吕彬干。 干了快两年,阿毛来找左小磊:“阿左,当站长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啊。” 左小磊换了岗位,涨了工资,面带得意的说:“六七千,只要别出事故,年底有一笔安全考核奖金,算起来一年十万左右。” 阿毛说:“一年挣十万就很多了吗?” 左小磊愣了下,说:“当班组长一年只能挣五六万好不。能挣十万,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阿毛说:“我来公司后,你待我很好,我一直记着呢。所以我要跟你说,一年十万,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我如果学你,在班组长的岗位上再熬上三年,就算运气好熬上个站长,又有什么意思。” 左小磊不明白阿毛为什么这么说,问了一句:“吕彬对你不好啊?我刚来公司的时候,是他接的我,他这人很地道,又没有什么架子。” 阿毛说:“他是个好站长,我知道,可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虽然年龄相仿,但听说他刚进荣东公司就是后备站长,你不是熬了好几年才跟他平级?” 左小磊说:“加气工、班组长、安全员、押运员、核算员、操作工我全做过,虽然没做出什么成绩,也没搞出什么大差错,老老实实混日子,慢慢熬过来就好了。” 阿毛说:“听说你媳妇跟你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她现在一个月挣多少?” 左小磊的表情凝固了,这事儿提起来可真是伤自尊。 阿毛依然自顾自的说:“我要辞职了,去高圳。我敢确定,将来是流量的天下,那里有全国最着名的互联网头部公司鹅厂,我要去那里试试运气,即便挣不到钱,也要学些流量运营的理念回来。” 左小磊倒吃了一惊,说:“真的要走?” 阿毛说:“明天就辞职。” 左小磊说:“你既然决定了,那么中午我请你吃顿饭,当做送行。” 吃饭的时候,阿毛说:“阿左,你跟我一起去,做加气站没什么前途,你再干三年,到了运营部跟着阎部长混,又能挣多少钱?” 左小磊想了想说:“我倒是想,可家里有两个孩子,我妈帮我带着一个小的,大的上幼儿园,我媳妇整天加班加点家常便饭,我走了我妈怎么可能照顾的过来?” 阿毛说:“看来当单身狗娶不上媳妇也是件好事。阿左,我去高圳,学到了东西就回来,到时候回来找你。” 也许,在左小磊当时看来,阿毛只是说了些客套话,没成想阿毛回来的时候,真给他打电话了。 吕彬与阿毛昔日的相处应该是不错,要不然吕彬也不会急着去接站。 进昊集团会议室内,各部门经理依次正襟危坐,等待开会。 夏琮先让刘秘书把徐薇薇叫到办公室开了个小会。 议题很简单,夏琮开门见山的问:“跟家里商量好了吗?” 徐薇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刚要开口说话,夏琮先开口了,她说:“既然犹豫,就别急着下决定了,免得将来会后悔。刘秘书,带徐主任去会议室,我随后就到。” 刘秘书抱着文件,软声说:“徐主任,请。” 徐薇薇就略带木然的跟着刘秘书来到了会议室。 随着一声门响,夏琮来了。 她熟练的甩了下短发,显得更加精明干练,说道:“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高新区业务部主管的人选。外省r公司已经开始收购邦银公司,应该是要利用它的壳子作为进军高新区的桥头堡。我们既然已经筹备完毕,就应该及早入驻,抢先占领市场。” 众人交头接耳,筹备了好久,高新区分公司终于要开业了,这对刚刚改组的进昊集团来说,不算个小事情。 夏琮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一下,大家一起讨论下。” 众人都知道这么重要的位子,夏琮肯定有了定见,先不说徐薇薇跟着她一路披荆斩棘那么多年,就说刚才开会之前,刘秘书带她去开小会,肯定已经安排妥当。但又一想,万一夏琮定下的不是徐薇薇,叫她去是为了安抚,自己又何必多嘴呢? 突然,一名带着眼镜的女人开口了,原来是财务部的副主任任慧娜,是公司新招的金融管理硕士生,给徐薇薇当副手。她说:“我推荐徐薇薇,她进入公司时间长,业务经验丰富,早已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我自从进入进昊集团,也是她一手把我带起来的,以她的能力和才华,我觉得是这个职务的最佳人选。” 人事部的柳倩楠,小声嘀咕着:“该不会是想让主任走了,自己好扶正。”声音很轻,却又像是故意让人听见似的,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种场合下,大家心照不宣,装作没听见,尤其是任慧娜,面不改色,让人怀疑她真的是没有听见。 财务总监王总开口了:“小徐呢,这个人一直用功踏实,早先在外联部工作的时候,也是数得着的人才啊。我觉得小任说的没错,徐薇薇负责这个职务,再合适不过了。” 几名高管和大小经理和附和着,毕竟无论从资历还是能力来说,这个职务非徐薇薇莫属。 或许,几名总监级别的比徐薇薇能力更强,但夏琮要是把人家调去分公司当经理,那是降职,所以人家也没兴趣抢。 财务总监说话分量重,附和的人又多,夏琮望向徐薇薇:“薇薇,你是怎么想的?” 徐薇薇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说:“我听从公司安排。” 夏琮面露一丝复杂的神情,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关于高新区业务部的主管,稍后将会以文件形式下发,大家都去忙。” 转身出了会议室,刘秘书赶紧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跟上。 下午,各部门就收到了人事部下发的红头文件,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高新区业务部门主管的位置,竟然是任慧娜。 公司内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夏总不厚道,进昊发展到今天,徐薇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干嘛要过河拆桥,连这么个位置也不舍得给人家?” 有人说:“任慧娜是本硕连读的高材生,徐薇薇只不过是个本科生,夏总一直留着她,已经对她不薄了。” 有人说:“连着三年了,我们公司就没有招过本科生,徐薇薇几乎是公司管理层里学历最低的了,估计董事会对她有意见了。” 还有人说:“夏总不近人情,进昊还值得我们这么拼命的加班吗?” 徐薇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里五味杂陈,不敢露面,那些流言蜚语传入耳中,一句句的扎心。但也只能假装没事的样子,竭力保持住自己那薄薄的面子。 下班了,柳倩楠推开财务部的门,说道:“薇薇,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逛商场吗?我们走。” 徐薇薇下意识的说:“我还得加会儿班。” 柳倩楠提高声音说:“加班有用吗?初来乍到的升职加薪,任劳任怨的任人宰割,你就不加班,他们谁敢扣你工资,去劳保局告他们去!” 任慧娜脸上红白不定,解释说:“薇薇姐,我真的不是跟你抢,我是真心觉得应该是你的,但是我并不知道夏总会让我去。” 柳倩楠哼了一声:“你的档案在我那里呢,我难道不知道你姑父是高新区的副区长?” 门突然被敲响,刘秘书拉开门,说:“高新区分公司开业在即,夏总让我来找任慧娜,一起考察下当地市场和经商环境。” 任慧娜顾不上多做解释,赶紧抓起挎包,逃也似的跟着刘秘书出去了。 旁边办公桌上,一个略显俊朗的年轻男人,悄声对柳倩楠说:“倩楠,要是被刘秘书听见了,恐怕会传到夏总耳朵里,不好收场。” 柳倩楠抬高声音,对着远去的背影扬声说:“听见了又咋地?去哪里挣不出口吃的来?有本事把我开除了啊!” 徐薇薇赶紧拉了她一把,说:“倩楠,别这样,我们不管他们了。走,姐请你去吃火锅,小王一起啊。” 年轻人赶紧应了一声:“哎,哎,既然徐姐请客,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个人潇洒的去考勤机打了下班卡,去了火锅店。徐薇薇点了餐,对柳倩楠说:“妹子,以后别这么冲动了,闹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找份好工作也不容易。” 第4章 柳倩楠先喝了一杯雪碧,满不在乎的说:“刚来的时候,我在您手下当会计,拿钱多少不说,可干着顺心哪!后来改组成了集团公司,公司扩张,招了许多人进来,组建个人事部,非要把我按在主管的位置上,又不给我涨工资。我跟夏琮说了好几次,要不然我拿会计的钱,再回去做会计的活儿,要不然就给我发三个月工资我自己走,夏琮老是说好话,一分钱没多发哩!” 徐薇薇说:“也许夏总是在考察你,看你干的怎么样。姐说你一句,现在人事部的工作已经理顺了,你从无到有忙活了三个多月,万一被开了,别人上来就捡现成的,你得多亏啊。” 柳倩楠撇了下嘴:“我走了后,你还得兼着会计的活儿,就拿主任那一份工资,到头来又怎么着?眼看好不容易把任慧娜带出来了,能够顶住会计的岗了,高新区那好好的位置又被她抢了去,要是我,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徐薇薇感到一丝茫然,王宇赶紧朝着柳倩楠递眼色,轻轻的说:“倩楠,徐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哪有我们这些90后自由自在?我们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随便挣点钱就能自给自足,徐姐家里还有好几张嘴呢!” 柳倩楠虽然快人快语,但绝对不是缺心眼儿,正好火锅食材被服务员送了上来,赶紧抄了肉片往锅里倒,嘴里说着:“哎呀,说好要减肥,可是这肉太诱人!算了,明天开始减肥!” 王宇说:“得了,再减肥你就变成鱿鱼片了,快吃!”讨好似的夹了一块肉,放在柳倩楠的盘子里。 柳倩楠夹起来,嚼了几口,“噗”的一声吐了王宇一脸,徐薇薇赶紧拿纸巾给王宇擦脸,王宇还没回过神来,柳倩楠柳眉一竖,喊道:“王宇,你敢给我吃生肉?” 王宇并不生气,只是在不住的道歉。 徐薇薇哑然失笑,心里想着,年轻真好啊! 大湾路加气站,到了下班的点儿,左小磊和吕彬去刷了考勤机,说:“阿毛,你刚回来,我和彬哥给你接风。这样,我家附近有家土鸡店,菜色还算可以,去我家那里吃。” 阿毛说:“行,阿左你不嫌麻烦就行。” 吕彬去开车,左小磊说:“彬哥,你带我去顺意小学对面,我的电驴子在那里修。然后你带阿毛先过去,我骑着电驴子去找你们,就是我俩上次吃饭的那个馆子。” 吕彬一直是个好说话的人,把左小磊放下,载着阿毛先走了。 左小磊看了下,自己的包还在车筐里,没人动过,就取出来,结了修车费,骑着电动车穿过马路,先接了一年级的诺诺;然后载着诺诺,来到幼儿园,把电动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拉着诺诺的手,进去把苞米接出来。 然后,一辆电动车载着三个人,朝着小区对面的饭馆儿驶去。 苞米说:“爸爸,我们不回家做饭吗?妈妈回家吃不上热乎的,会发脾气的。” 左小磊说:“你妈妈跟我说有应酬,晚饭不回家吃了,爸爸也带你们下馆子去。” 吕彬轻车熟路,点了六个菜,左小磊看了看,又点了一瓶酒。阿毛推辞说:“我从来不喝白酒。” 吕彬说:“去深圳这十个月,你还没有学会啊?” 阿毛说:“学这个有什么用?呆在一起喝点茶、聊聊天,不是有意思多了吗?” 左小磊不置可否,说:“彬哥,喝酒的乐趣他是不会懂的,我给你满上。” 吕彬护住杯子:“我开车的,你要害死我啊。” 左小磊就不劝了,自己倒上一杯,点了一瓶啤酒,一瓶果醋,阿毛和吕彬就一人接了一瓶,打开倒在杯子里。 啤酒在北方,只能算汽水,阿毛对啤酒并不排斥,先喝了一小口。慢慢的咂砸嘴,回味无穷似的。 左小磊见了,说:“还行,能喝点儿啤酒了,也算长进了。” 阿毛说:“我只能喝一瓶,多一口就倒了。” 三个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连客套话都省了,各人喝各人的,聊些站上的逸闻趣事儿,听阿毛讲讲高圳那边的风土人情。 左小磊给两个孩子夹菜,先把她俩伺候饱了,两人就凑在一起用p4看动漫,好歹不来打扰了。 左小磊刚刚开始吃,吕彬和阿毛已经吃了个六七分饱,就放慢了速度,主要以聊天为主。 阿毛问道:“阿左,你现在还在做那个兼职?” 左小磊说:“是啊,两个孩子了,不做点补贴家用,就要喝西北风了。” 阿毛说:“你那边的钱是怎么算的?” 左小磊倒很坦白:“刚开始做的时候,千字四十,现在给我涨到六十了。诗词歌赋文言文,要贵一些,具体的还要看难度。” 阿毛说:“你知道网上的价格吗?” 左小磊说:“我从来不网购。” 阿毛说:“你用手机登上去,不用下单,搜一下‘代写文章’‘诗词定制’之类的关键词,大体就知道行情了。” 左小磊喝了口酒,说:“我没买智能机。” 阿毛说:“一个智能机也就三四千块钱,现在用智能机是趋势,早晚都要人手一个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换一个。” 吕彬插话说:“一块智能手机,需要半个月的站长工资呢。” 阿毛说:“智能机不仅代表着时尚,更代表着流量,现在快钱、热钱好挣,互联网金融是个大趋势,你们在加气站再干十年,也就是一年十几万块钱,没什么意思。” 左小磊一向珍惜这个工资翻倍的站长职务,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借着酒劲儿问:“你去了高圳十个月,挣了多少钱?” 阿毛喝了口饮料,说:“我在一家电商公司运营部做后台,学了点运营技术,这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左小磊斜了眼,说:“你学这些回荣东有用吗?我上大学的时候,学的就是计算机相关专业,主课是建数据库、搞it开发,回荣东后毫无用武之地。荣东这个地方,就不是信息技术发达的城市,要不然我也不会拿着800块钱的试用期工资,去荣东石化应聘,在加气站当了加气工。” 阿毛摇头晃脑的说:“这不一样了,以前建个网站、开发个数据库多牛啊!现在一个初中学历的年轻人,去速成班培训三个月就能搞网站、做设计了,现在建模不需要再用c++,java就很好用;得益于软件技术的集成化和简便化,普通人也可以剪辑视频、编辑图形,电脑能做到的,智能手机大部分都能做到,所以不管在哪里,网络信息技术衍生出的行业,注定会成为将来的主流。” 左小磊见他说的认真,也就不想再争辩了,岔开话题说:“阿毛,你刚回来,准备找工作,还是自己干点别的事儿?” 阿毛嚼了口肉,放下筷子,回答说:“先租个房子住,我不想再跟着人打工了。高圳那个地方是一线城市,消费水平高,工资也比这边普遍高一些,我在那边租最便宜的房子住,节衣缩食,攒了十五万带回来了。我大哥和我大嫂在茶叶市场有个小店面,我用他们的经营执照,办个企业店铺,先试试看高圳那一套在荣东管用不。” 左小磊吃了一惊:“你不准备去交个首付,先弄个房子,稳稳当当上个班,还个房贷,寻个对象,抓紧结婚?” 阿毛说:“我哥哥家俩儿子了,又不全指望我给毛家传宗接代,这十五万拼没了就没了,顶多就跟我刚辞职去高圳时一个样儿;万一顺利的话,这十五万能给我挣回来更多个十五万。” 左小磊和吕彬面面相觑,觉得这么一笔巨款,拿去试水,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徐薇薇在那边说:“小磊,去哪里了?孩子们呢?” 左小磊说:“阿毛回来了,约了彬哥一起吃饭的,俩孩子都带出来了。” 徐薇薇倒也没多说,只是嘱咐说:“少喝点酒,别回来太晚了。” 电话挂断,吕彬笑着说:“哎呦,查岗的来了。” 阿毛也说:“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们撤。” 左小磊说:“那好,招待不周,担待点儿。奥,对了,阿毛今晚去哪里住?” 吕彬说:“他一个月前就托我找地方租房子,东江站附近太偏僻,我在大湾路附近给他找了一个。” 左小磊笑了笑:“大湾路找房子,干嘛不找我啊。彬哥保密工作做的也算可以。” 吕彬说:“阿毛的行李都在我车上,我开车把他送过去再回家。你快回去,两个孩子明天还得上学。” 左小磊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送阿毛和吕彬离开,热情招呼说:“阿毛,既然在大湾路住下,有空去站上找我玩儿啊。” 阿毛说:“行,阿左,我明天就去找你。” 吕彬的车一溜烟儿的走了,左小磊去结了账,骑着电动车回家了。 徐薇薇脸色不大好,左小磊喝了酒,也就没多问,溜进书房去做兼职去了。徐薇薇给两个孩子洗澡,哄他们睡觉,然后轻轻推开书房门,坐在一边。 左小磊回过头来,问道:“怎么,公司里又遇见不开心的事儿了?” 徐薇薇说:“今天高新区分公司的经理定下来了,是任慧娜。她才来三个月,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教的,为什么就让她去了?要是让别人去,我心里也好受点儿。” 左小磊说:“人家姑父不是高新区的副区长嘛,你们公司在那里开展业务,搭上这条线,以后打开高新区市场就容易多了。都怪我,没什么社会关系,也没什么人脉,眼睁睁的看你受委屈,却又没有办法。” 徐薇薇说:“你别这么说了,我们白手起家,一路拼过来,现在不也是很好了吗?” 左小磊心头涌上一股愧疚,自己父母在老家种地,不可能帮上什么。虽然两人拼了八年,才买上了一套四居室,搬出了墙皮渗水、地板砖松动的还建房,但银行里还有六十万的贷款,加上两个孩子上学,压力也是非常沉重。 徐薇薇察言观色,转移话题说:“阿毛回来了,混的怎么样啊?” 左小磊说:“他一个学机械的,跑高圳去学了些理论回来,要拿出全部家当去试水,我想他应该是想挣快钱想的走火入魔了。” 徐薇薇白了他一眼:“你才是在家照顾孩子照顾傻了呢!互联网金融是未来的趋势,网上那些社区、论坛的up主,哪个不是靠粉丝养着的?我觉得你哪,不应该一直这样,跟人家阿毛学学,好好闯一闯,不能在加气站干一辈子。”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说:“他输得起,我输不起啊。” 徐薇薇说:“你输了,还有我呢。现在两个孩子,你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以后三个孩子了,更忙不过来了。你提前想一想,也好过到时候手忙脚乱。” 左小磊翻了翻眼皮:“你决定要生下来了?” 徐薇薇说:“对啊,反正升职加薪也没指望了,就在主任的位置上混呗,又何必为了升职加薪装什么加班加点了。以后呢,我准点上下班,谁爱表现谁表现去,等什么时候混到要生了,就请个病假在家坐月子。” 左小磊说:“你要是这样消极怠工,夏琮开了你怎么办?” 徐薇薇说:“我跟了她那么久,她若是这点情面都不给,我就带着我在外联部时找来的客户跳槽去。再说公司从代记账工作室做到集团公司,怎么可能没点账面上的小把戏,能瞒过公家,却又搬不上台面,更瞒不过自己人。这么多年财务上面的事儿我可都了如指掌呢,她能拿我怎么着?” 左小磊舒了口气,说:“我手头还有三千字没码完,你先睡,怀孕了要注意休息。” 徐薇薇就站起来,说:“你知道我怀孕了,以后在我跟前就别抽烟了。”然后就回卧室去了。 左小磊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又点上一支烟,继续码字。 徐薇薇终于没有告诉他,因为三胎的事情,夏琮找她谈过话,或许夏琮有意提拔她,大不了把任慧娜扶成财务部主任,副区长那边也会好说话。 又或许,夏琮本来就想提拔任慧娜,三胎只是个借口。领导的心思,谁能猜透呢?既然想多了太累,干脆就不要去想了。 第5章 第二天送完孩子,左小磊骑着电动车去上班,带着刘明正在做日检,阿毛就骑着电动车慢悠悠的过来了。 “阿左,我来找你玩儿了。”阿毛热情的招呼了声。 左小磊倒吓了一跳,本以为阿毛是客套,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赶紧脱下线手套,洗了下手,让进站长室,给阿毛找了个纸杯,倒上一杯水,招呼他坐下。 阿毛说:“我来,是想让你见识见识自己能挣多少钱。” 左小磊还没反应过来,阿毛就走到站长室桌子上的电脑旁,打开了某宝的网站,输入“文章代写”,搜出来一连串店铺。 阿毛随便点开一个,问道:“一篇散文,中学生用的,800字,需要多少钱。” 对面一个客服快速的回复:“亲,您好,千字两百元,您这八百字,付150元就可以啦。” 阿毛不再理睬她,输入“诗词定制”,又点开一个店铺,问道:“一首宋词《满庭芳》,主题是送朋友远行的,需要多少钱。” 客服回复说:“亲。您好,如果用新韵,需要180元;如果用词林正韵,需要300元。包修改包满意,不满意退全款哦!” 阿毛回过头来,问道:“你给人家写一首《满庭芳》,人家给你多少钱?” 左小磊看了两个报价,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说:“刚开始给五十,后来群主看我写的好,改成一口价一百块钱,无论用新韵还是词林正韵。” 阿毛说:“一百块钱对你来说很多是不?你那个写手群的群主,只是在中间传传话、分分任务,就能拿走两百块。” 左小磊咽了口唾沫,问:“我能不能在上面也搞个店铺?” 阿毛说:“谁说不能啊,互联网本身就是开放性的。在高圳,流行一句话:所有的利润都来自信息接收的不对称性。想找人写东西的人,只能找到你的群主,想写东西做兼职挣钱的人,也只能找到群主,群主就能在中间挣差价了。而群主要做的,就是通过网络信息传播,让要写东西挣钱的人和要花钱找人写东西的人都能找到自己。” 左小磊心动了,说:“那你帮我开个店铺试试?” 阿毛说:“我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个事儿。不过先说好了,我在高圳学的那一套,不一定管用,也正好找个机会练练手,你的店铺要是起不来,可别怨我。” 左小磊赶紧站起来,把座位让给阿毛。 阿毛轻车熟路,很快就开通了店铺,说:“拿你身份证来,需要实名验证。” 左小磊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阿毛用智能手机拍了张照片,传在电脑上,继续上传网站。然后用手机扫了下二维码,说:“把你手机的验证码给我。” 左小磊赶紧看了下短信,告诉阿毛,阿毛说:“用你的手机号登陆了,现在进行第二步验证。” 左小磊面对手机摄像头,根据语音提示:“请眨左眼”“请稍微摇头”,做了一套动作,手机屏幕弹出一个笑脸“二次验证成功。” 左小磊吃了一惊:“这太神奇了!” 阿毛说:“还要缴纳保证金,需要1000块钱,你在电脑用网银支付了就可以了。” 左小磊说:“我从来没有开通过网银。” 阿毛并不吃惊,仿佛意料之中的事情,说:“你从来不网购,没有并不奇怪。行,我先帮你代缴了,你抓紧去开个网银账号。” 左小磊啧啧称奇,说:“还能代缴,这个软件功能太强大了!” 阿毛却嗤之以鼻:“你再在加气站待下去,大学就白上了。” 缴纳了保证金,店铺就开通了,阿毛又帮他做链接、搞装修,忙了整整三个小时。 终于,阿毛起身伸了个懒腰:“阿左,搞定了。” 左小磊说:“会不会有人找我?” 阿毛说:“应该不会有。” 左小磊说:“那你忙活这半天,岂不是白费劲了?” 阿毛说:“开通店铺只是第一步,还有很多事要做哩。” 左小磊确实对挣钱非常渴望,催促说:“阿毛,那你抓紧弄啊。” 阿毛说:“我饿了。” 左小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骑上电动车,阿毛也骑着自己的电动车,一起下馆子去吃饭。 饭桌上,阿毛说:“吃了饭,拿着你的工资卡和身份证,先把网银开通了,然后再买个智能手机。你不可能随时盯着电脑,但手机可以随身携带着,如果有人找你,手机一响就知道了。” 左小磊好奇的问:“手机也能看店铺?” 阿毛说:“怎么不能啊。” 左小磊说:“可加气站除了生活区,不让随身携带手机。” 阿毛说:“这好办,要么买个防爆智能手机,阎胖子还算个好人,就算查到你带这款特种手机,也不会说你什么;要么你就辞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左小磊说:“防爆对讲机都死贵,防爆智能手机估计更贵。” 阿毛说:“先别考虑那么多了,你就先买个普通的智能手机、开通网银,然后我再帮你做下一步。” 左小磊急着赚钱,匆忙吃完饭,就去办这两件事,阿毛按了按电动车喇叭:“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智能手机、4g电话卡办妥,又去开通了网银,左小磊赶忙往站上赶。 阎部长却已经在站上等候多时了,问道:“左站长,又去哪里了?老这么脱岗,也说不过去。” 左小磊撒个谎说:“我的手机坏了,怕公司有事找不到我,赶紧去买了个新的,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阎部长看了看左小磊手里崭新的手机盒子,半信半疑的笑了笑,让左小磊心头一沉。 但阎部长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说:“公司有规定,站长必须24小时保持手机开机,你这为了保持联络通畅,也算是公务嘛!这次就不考核你了。” 左小磊连忙点了点头:“谢谢,谢谢阎部长,请到站长室喝杯水。” 阎部长没有推辞,进入了站长室,左小磊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赶紧去饮水机那边倒水。 阎部长坐在办公室旁边的椅子上,说:“哎呦,左站长,我不渴。我这次过来,一是查站,看看站上运营情况,刚才左站长不在,我让刘明带着我转了一圈,左站长的站上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想扣上几分都没挑出毛病,就是在撬体内捡到了一把开口扳手,已经让刘明收入器材室了。” 左小磊想起来了,日检的时候例行紧固,也就是高压泵头震动很大,可能会有螺丝被震松,每天拿个大扳手,挨个儿把撬体内的螺栓试一试,如果有松动的就把它拧紧,防止螺栓脱落,酿成事故。 阿毛来了后,左小磊把剩下的几个螺栓紧固交给了刘明,嘱咐他别忘了给缓冲罐排污,刘明紧固完螺栓,又去排污,结果把大扳手忘在了撬体内。 大扳手是钢制的,并不防爆,万一出现泄漏事故,被泄漏高压气体冲击后,弹起来再落下砸在撬体的钢板上,只要蹭出一点火星,登时就是爆炸事故。虽然概率极低,况且还有可燃气体报警器、压力传感器监督泄漏事故,能够瞬间紧急启动闭锁出气系统装置,但从理论上来说,万一两个安全附件同时失灵,恰好出现了泄漏事故,那么这四五千立方米天然气,足以把方圆一百米炸成一片狼藉。 基于这个理论,撬体区留下大扳手,是安全管理上的一大隐患,这阎部长一句“捡了个扳手”就给带过了,既不扣分、也不批评,反而不正常。 果然,阎部长又说道:“第二嘛,就是又到了做季度述职报告的时候了。你知道我这人,小学文凭,凭着努力学习设备技术,进了事业部,专门负责站内隐患排查和维抢修工作,领导让我写述职报告,真是难为我啊。” 左小磊明白了:“阎部长,事业部的工作,我不了解啊。” 阎部长说:“我列了几张纸,你帮我组织组织语言就行。左站长的文笔,我信得过,你给人家写收多少钱,我照付不误。” 阎部长这是打明牌啊,明知道自己上班摸鱼做兼职挣钱,一直不说破,既不举报、也不处罚,虽然毕恭毕敬的找左小磊帮忙,言语之间就把上班摸鱼的事儿带了出来。 到了这个份儿上,左小磊只好从命了,阎部长面露感激:“左站长,写完后你发我邮箱就行,你先忙着,站上运营的事儿我帮你盯一下。” 第6章 进昊集团,夏琮让秘书找徐薇薇去办公室。 刘秘书给泡上咖啡,慢慢的退了出去。 夏琮先说:“薇薇,这次高新区主管的事儿,委屈你了。” 徐薇薇倒也看开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畏手畏脚了,把咖啡推到一边,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抬头说:“夏总言重了,我在进昊工作了八年,生了两个孩子,产假、哺乳期加起来就有一两年的假,夏总没有开除我,已经让我非常感激了。” 夏琮点了点头:“生孩子是大事儿,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多生个也无妨,咱们是私企,不用管公家对员工那套约束。你呀,真令人羡慕,想当初创业的时候,我连孩子都不敢生,丈夫因为这事儿都跟我离婚了,直到现在才感到有些孤独,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老了。”眼圈已经微微泛红。 徐薇薇没想到夏琮会跟她说这些,只好安慰说:“夏总事业心强,又有本事,进昊才发展成这样的规模。如果换做是我,即便不生孩子,也做不成这么大的产业。” 夏琮甩了甩头发,收了下情绪,说:“不谈这个了,今天找你过来,有事跟你商量。” 徐薇薇说:“夏总客气了。” 夏琮说:“高新区的情况,基本没问题了,这里面有任慧娜姑父的功劳在里面,昨晚我带着任慧娜去拜会了下,进行的很顺利。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正式开业了。我担心的是,任慧娜毕竟缺少经验,对市场拓展方面的工作更是毫无头绪,我想让你去帮帮她,职务呢,就做副经理。你也知道,她顶不起来,就是个摆设,主要工作还是仰仗你。” 徐薇薇心里顿时有点憋屈,任慧娜一直是给自己当副手的,难道以后自己就要给她做副手了吗? 夏琮接着说:“当然,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公司也有难处;从我个人感情来说,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再过几个月,你就要生孩子了,趁这段时间,你把她带起来,到时候我批你三个月的带薪休假,等你身体恢复了,回到公司我再给你安排个清闲的职务,不耽误你哺乳。” 徐薇薇既然决定了要把孩子生下来,夏琮的安排也算贴心,也就把个人面子放在一边了,说道:“我遵从公司安排,什么时候接到调令,我什么时候就去上岗。” 夏琮点了点头,缓缓的说:“我逐渐老了,精力不够了,进昊的未来,还需要你帮我撑持,你随我一路走来,谢谢你了。” 徐薇薇反而有点动容,说:“夏总您才四十出头,可别说自己老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夏总您多注意休息。” 临下班时,柳倩楠气呼呼的过来了,把手里的文件一摔:“太欺负人了!” 徐薇薇说:“不就是调令吗?夏总已经跟我说过了。” 柳倩楠说:“我越看越生气,扣了一下午,刘秘书过来催问了几遍,不下发也不行了。我先拿给你看,再陪你去找夏总理论。” 徐薇薇说:“别了,群发给同事们,我已经答应夏总了。” 柳倩楠摇了摇头,不久公司内都收到了红头文件。 徐薇薇看了眼日期,明日就要上岗,提前熟悉下环境,下班后在同事们的议论声与各种眼光中,默默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 王宇过来帮忙,说:“徐姐,你去了高新区,我怎么办?” 徐薇薇说:“跟着谁干也是干,都是打工的,做好分内事,少说多做就行了。能教你的我都教了,以后财务的事情,一定要谨慎,这一行容不得差错。” 王宇说:“行,我听徐姐的。” 人事部的黎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徐姐,倩楠姐气不过,去夏总办公室理论去了。” 徐薇薇吃了一惊:“她这真是不想干了啊!王宇,你帮我盯下东西,我去看看。” 在门外,就听见柳倩楠正在发泄:“我在人事部干了三个月,所有档案、规章、工作流程都是我搭建起来的,也对得起夏总的信任了。公司没有给多发过一分钱的工资,我也认了;但徐主任的事情,太让人寒心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硕士生,二十六七岁才毕业,没有多大本事,但离开进昊,找个地方做个财会,还是没有问题的,收入也不一定比这里低,我请求进昊开除我。” 夏琮由着她说,直到她闭嘴了,才缓缓的说:“说完了?” 柳倩楠说:“说完了,我就是看不惯进昊的一些事,别人不敢说,我敢。” 夏琮翻过一页文件,说:“你就这么不喜欢做人事工作?不如回去做你的老本行,徐薇薇走了,你去财务做主任。” 柳倩楠愣了,半晌才说:“夏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夏琮说:“人事部刚刚组建,各项工作千头万绪,你把它打理的井井有条,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虽然脾气直了点儿,但是有能力,王总监只是董事会派来的监督,除了签字审批就是喝茶,公司财务的事情交给你我放心。” 柳倩楠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呆在了原地。 徐薇薇赶紧进来解围:“柳倩楠,夏总不给你涨工资是考察你呢,以后财务的事情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夏总抱歉,她是我带起来的,是我没有带好,您多海涵。” 夏琮关上文件夹,抬起头来说:“九零后不是都喜欢炒老板鱿鱼吗?见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薇薇赶紧说:“倩楠,我跟了夏总好几年,夏总一直很大度的。你以后脾气要收敛点儿,可不能这么横冲直撞了。” 夏琮伸了个懒腰:“薇薇明天就要去高新区了,倩楠跟我一起去给她饯行。” 柳倩楠点了点头:“我去帮徐姐拿行李。”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 徐薇薇说:“夏总,您真的放心她坐那个位置?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的能力已经在人事部验证过了,又是本硕连读的金融专业高材生,在我手下做了两年,专业素质也没的说,可就是这个脾气,让人放心不下。” 夏琮望了眼徐薇薇,淡淡的说:“你刚跟我的时候,不也是这个脾气吗?” 徐薇薇想起来了,刚入进昊工作室的时候,在“合理避税”和“偷税”的界定问题上,曾经与夏琮发生过争吵,那时候徐薇薇还是个刚入职场的愣头青,身上还是带着那份书生意气,总把自己当成真理和正义的化身。 那时候,财会专业的本科生,在荣东已经算是很稀缺了,一般代记账公司聘请的都是中专生,为了留住徐薇薇,夏琮也就忍了,成全了她的真理和正义。 事过境迁,徐薇薇早已被磨光了棱角,曾经给自己莫大底气的本科学历,已经成为了个人履历上最大的短板。当年,如果徐薇薇出走进昊工作室,随便进个中型企业做财务很简单;但在如今,她离开进昊,再去找份高薪的工作,就需要跟随处可见的硕士生、博士生抢食吃了。 职场竞争的内卷化,已经成为了一道枷锁,无形中束缚着每一个人曾经的意气风发。 夏琮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一岁年龄一岁心哪!薇薇,当年进昊发不出工资的时候你都没走,现在进昊发达了,也不会忘记你的。” 徐薇薇忽然觉得夏琮今天很啰嗦,但自己作为打工人的身份还是要定位准了,领导画大饼归画大饼,可绝对不能当真。 徐薇薇谦虚了几句,说:“我去取一下东西,把办公桌给柳倩楠腾出来。” 夏琮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在电梯口等你们。” 财务室内,柳倩楠和王宇正在手忙角落的收拾着,徐薇薇快速归拢了下个人物品,塞进一只纸箱内,说:“我们走。” 王宇搬起纸箱,说:“我帮徐姐搬。” 三个人来到电梯口,见夏琮等在那里,王宇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说:“夏总好。” 夏琮点了点头,说:“王宇是?薇薇走了后,柳倩楠就要接手财务的事情了,你多配合下。” “是,夏总。”王宇挺直胸脯,显得不卑不亢。 夏琮又说:“我们约好了要聚餐,给薇薇饯行,王宇,你也是薇薇一手带起来的,是不是也该去送送?” 虽然王宇不喜欢跟领导一块儿吃饭,九零后嘛,下班了就喜欢个自由自在,但其实还是感念着徐薇薇的,就说道:“谢谢夏总邀请。” 夏琮让孙秘书开着车,在市中心附近订了一家鲁菜馆,做工极其细腻那种菜色,摆了满满一桌子,徐薇薇说:“夏总,吃不下了,别点了。” 柳倩楠说:“这鲁菜,是所有菜系中最贵的,就这一桌,也得大几千,薇薇姐面子大,我们也恰巧沾沾光。” 王宇在桌子下踩了踩柳倩楠的脚,柳倩楠就收了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正襟危坐等着夏琮说话。 夏琮举起酒杯,柔和的灯光照耀着琥珀色的红酒,显得分外协调,说:“薇薇,高新区的事情,拜托你了。” 徐薇薇谦虚着,举起果汁,说:“谢谢夏总多年来的提携。” 萧琮就抿了一小口,柳倩楠也端起杯子,喝下了一大口红酒,王宇赶紧劝道:“慢点儿喝,澳大利亚进口的,后劲儿大。” 柳倩楠夹起一块肥肠,白了王宇一眼,歪着头说:“夏总请客,总不能酒都不管够。” 王宇显得有些尴尬,夏琮又举起杯子,说:“柳倩楠,财务的事情,拜托你了。” 柳倩楠说:“徐姐走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夏总,要不也把我调去高新区得了,分公司不是也需要会计吗?” 夏琮停了杯,放在桌子上,看了眼徐薇薇:“要不让她跟你一起去?” 徐薇薇赶紧说:“倩楠,夏总给了你机会,你要珍惜,去分公司做啥?公司已经提前派了小章过去,计划好了再招一个出纳,我在那边也兼管着财务,人够用了。你就在这里,跟着夏总好好干,公司安排是要考虑全局的,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的任性而去随便更改决定?” 王宇举起杯子,说:“夏总,我敬您一杯,祝福咱进昊在您的领导下越来越好。” 夏琮自然给他这个面子,举起酒杯说:“进昊多亏了大家的辛苦付出,才走到今天的。王宇啊,你来公司虽然时间短,但我觉得你稳重有余、锐气不足,以后跟着柳主任多学学,也显得朝气蓬勃些,年轻人嘛,整天死气沉沉总是不大好。” 徐薇薇把这句话倒过来想,就听明白了,夏琮在敲打柳倩楠,说她锐气可嘉、稳重不足,整天咋咋呼呼不知收敛。 但问题来了,夏琮为什么要迁就柳倩楠,还让她去财务这种要害部门担任主任呢? 柳倩楠性格直,但绝对不是白痴,听见夏琮这么说,举起杯子说:“感谢夏总栽培,以后请夏总多批评、王出纳多指点。” 王宇只是谦虚,徐薇薇连忙接过王宇的话茬说:“你们俩就别自谦了,工作嘛,不就是应该相互帮助吗?我看哪,你们的性格就应该互补一下,相互学学对方的优点才好。来,我们一起先为进昊的未来干了这杯。” 夏琮点了点头,众人又喝了一口。夏琮说:“今天是为薇薇饯行的,大家别谈工作的事情了,随便聊聊。” 话题就转移到女人们喜欢的潮牌、穿搭上面了,王宇听得云里雾里,他对这些女人的话题没啥兴趣,却又不能提前离席,只能干坐在一边听。 饭吃完后,快十点了,夏琮说:“明天还要工作,今天就到这里。” 柳倩楠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了,起身说:“哎呀,我的减肥计划,又泡汤了。” 夏琮喝了酒,倒也不像在公司里那么端着了,笑着说:“怪我,怪我。” 刘秘书赶紧起身,给她穿上外套,自己拿起包去结了账,把车开到饭店门口。 刘秘书先拉开车门,把夏琮扶上车,夏琮摇下玻璃,说:“你们也上车,让刘秘书把你们送回去。” “夏总,您早点回去休息,我的车在公司,我回去把他们送回去就行。”徐薇薇说。 王宇也说:“柳倩楠喝了那么多酒,我打车把她送回去,夏总、徐姐您放心就行。” 夏琮说:“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刘秘书,先把薇薇送到公司,再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去,最后再送我回家。” 刘秘书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看了眼徐薇薇,说:“薇薇姐,明天夏总约了高新区的领导,一早就要过去谈事情,您看?” 徐薇薇知道她为难,就折中般的说:“刘秘书,把我们送到公司,我送他们回家,您一定要把夏总照顾好。” 夏琮没有反对,刘秘书拉开后车门:“薇薇姐,请上车。” 第7章 徐薇薇先让柳倩楠和王宇上车,自己最后上了车,刘秘书轻轻关上车门,把他们送回公司,夏琮挥了挥手,车子就又开走了。 徐薇薇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说:“你们上车,住在哪里?” 红酒后劲儿上来,柳倩楠已经有点站立不稳了,王宇用胳膊架着她,说:“徐姐,您先回去,等柳倩楠醒醒酒,我把他送回去。” 徐薇薇表情一肃:“不行,她喝成这个样子,我更要送她回去。” 王宇讪讪的笑了笑,把柳倩楠扶上车,徐薇薇一边开车一边说:“问问她,住在哪里。” 柳倩楠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王宇没去叫她,说:“我知道,她住在颐和小区5号楼二单元501室。” 徐薇薇从后视镜看了眼王宇,说:“你小子要支开我,果然不怀好意。” 王宇脸都红了,小声说:“徐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徐薇薇不再说话,路上行人已经稀少,车子快速驶过路面,留下轮胎沙沙的声音。 颐和小区是个老小区,在大湾加气站附近,距离公司也不算近,但距离自己家却是不远。 那个老小区,单元楼的楼号都腐蚀完了,夜里更看不清楚,小区内的路灯多数不亮,显得非常暗淡,甚至带有一丝的诡异。 徐薇薇转了一圈,问道:“王宇,你不是知道她住这里吗?跟我说,朝那里走?” 王宇挠了挠头皮,说:“知道住址而已,我又没来过,要不找个人问问?” 徐薇薇就把车停下,等了几分钟,正是秋季,又半夜三更的,这个老小区大多是一些租客在住,原住户早搬走了,竟然一个人也没遇见。 徐薇薇看了眼左小磊发的短信,有些着急,说:“你把她叫起来,问问住在哪一幢?” 王宇说:“徐姐,不能叫啊,要不然她吐你一车。” 徐薇薇想了想也有道理,就说:“我们再去门口,问问守门的那个大爷,他应该知道。” 王宇表示同意,徐薇薇就去调车,刚刚调转车头,迎面看到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斗篷衣,把脑袋缩在帽子里,从弯道处转过来,慢腾腾的走着。 徐薇薇说:“王宇,下去问问。” 王宇朝着车外看了一眼,有些胆怯的说:“这身装扮,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不去。徐姐,我们还是去问门卫。” 老小区的道路逼仄坑洼,徐薇薇进来这趟,可是够了,见王宇不顶用,就自己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向着那个穿斗篷衣的男人走去。 王宇只好下了车,在后面跟着。 徐薇薇走到近处,问道:“大哥,问下路,五号楼在哪里?” 男人头也没抬,说:“我就住五号楼,你们开着车跟着我就到了。” 徐薇薇说:“哎,真是巧了啊。这样,大哥你上车,我顺便把你载过去。” 王宇咳嗽了声:“徐姐,我们走过去。” 徐薇薇已经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说:“麻烦大哥了。” 那人钻进汽车,车里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当时就觉得燥热,连忙把斗篷衣上的帽子脱了下来。 徐薇薇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登时笑出声来:“阿毛,你住这里啊?” 那人显然很吃惊,仔细的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说:“啊,你是谁啊?别,别,让我仔细想想,哎,你认识左小磊不?” 徐薇薇笑着说:“那是我家老头儿。” “哎呀呀呀!果然是嫂子啊!我这人脸盲,阿左搬家的时候,我去帮过忙,嫂子请我吃过饭的,你看我这记性!”阿毛开始显得局促不安,那身斗篷衣一般都是农民工和守夜人穿的,虽然抗风,但在气质上倒也跟阿毛很搭。 阿毛使劲儿紧了紧斗篷衣,有点自惭形秽的把手缩进袖口,仿佛生怕污了斯柯达。 徐薇薇看出了他的窘态,连忙解围说:“你也住五号楼?” 阿毛说:“是,吕彬给我找的,说这地方便宜,适合单身汉住,还挨着阿左的加气站近。你知道,我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是个宅人。” 徐薇薇说:“那就好,我有个同事喝多了,把她送回来,找不到路,正发愁呢。你跟我说,五号楼怎么走?” 阿毛回头看了看,才意识到车后座还躺着一个女人,说:“这小区比较老了,白天还能看出来楼号的痕迹,晚上根本找不清。嫂子,我提前跟你说拐弯的地方,一会儿就到了。” 七扭八转的,走了不到五分钟,阿毛指着一幢楼说:“到了。” 徐薇薇就下了车,望着生锈的扶梯手,以及充满油渍的楼道墙壁,迟疑的说:“柳倩楠就住这儿?” 王宇也觉得不可思议,说:“我只知道她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没想到住这么差。” 徐薇薇想了想,说:“我们先把她弄上去。” 王宇忍不住说:“她住五楼哩。” 徐薇薇拽了下柳倩楠,死沉死沉的,叹气说:“她真的该减肥了。阿毛,别站着看了,过来帮忙。” 王宇有点嫌弃的看了眼阿毛:“徐姐,这,不大合适。” 徐薇薇说:“那你把她背上去。” 王宇就不说话了,先和阿毛把柳倩楠拖出来,冷风一吹,柳倩楠一个激灵,吐了一地。 徐薇薇摇了摇头:“她住在这里,怎么让人放心哪!” 又说道:“你俩把她抬上去,我帮她拿着包。” 两个男人,像抬猪一样,一个叉着两只胳臂,一个抓着两只脚踝,“咚咚咚”的上了五楼,往门口一放,对着脸叉着腰喘粗气。 王宇喘匀了,说:“徐姐,房门钥匙。” 徐薇薇从包里掏出钥匙,试了下,却打不开,问道:“怎么回事?难道钥匙不对。” 阿毛突然说:“这是502,我住的那间,当然打不开。” 徐薇薇有点无语:“你怎么不早说。”去对面试了下,果然打开了。 王宇和阿毛抬着柳倩楠进去,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尖锐的叫声,两个女人只穿着内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见了男人,枕头、饮料瓶子、拖鞋纷纷砸了出来,一瓶防狼喷剂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扯着沙发上的坐垫胡乱遮挡着身体。 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阿毛拍了拍脑袋:“我忘了对门是合租的了。” 徐薇薇感到无奈,心想:“这阿毛到底是个什么记性的人啊!” 于是敲了敲门,说:“我们是柳倩楠的同事,倩楠喝醉了,我们把她送了回来,抱歉啊,不知道里面有女生。” 两个女人已经穿上外衫,打开门,说:“哎呀,怎么搞成这样子?到底喝了多少啊。” 三个女人费力的把柳倩楠扶到她那间卧室,徐薇薇说:“倩楠,就拜托给你们了。” 两个女租客答应了一声,徐薇薇就告辞走了,轻轻掩上门,擦了把额头的汗珠,说:“阿毛,谢谢你了,回头让我家老头儿请你吃饭。” 阿毛说:“我送送嫂子。” 徐薇薇说:“我还要把王宇送回家呢,外面风大,你别下楼了。” 阿毛看了眼王宇,慢悠悠的说:“大老爷们儿,自己打车回去就是了,嫂子家里还有俩孩子呢!” 王宇也觉得不合适,说:“徐姐,我打车回去就行。” 徐薇薇也就不客套了,毕竟已经折腾到快十一点了,就说:“那好,我送你出去。只是,这个点儿了,夜班出租车恐怕不会来这里。这样,我送你去大湾加气站,那里加气的出租车多,好打车。” 阿毛说:“我帮他打,手机打车很方便的。”就自顾自的下了楼。 徐薇薇和王宇也只好跟着下了楼,阿毛说:“我送嫂子到大门口。” 徐薇薇觉得多此一举,但也没拒绝,开车把王宇和阿毛送到门口。 门口已经有一辆出租车在等候。 “兄弟,你的车到了,走。”阿毛跳下副驾驶,拉开后门。 王宇道了声谢,坐上出租车。 徐薇薇摇下玻璃,说:“谢谢你啊,阿毛,你回去。” 阿毛说:“嫂子,你那个女同事,不是个厚道人,她明明没喝醉,非要骗你们,你以后在单位要防着点儿。” 徐薇薇说:“她都吐成那样了,还没喝醉?” 阿毛说:“我看见了,你第一次拖她拖不动,出来跟王宇说话的时候,她自己悄悄用手抠了下喉咙。” 徐薇薇感到很诧异:“你倒是看得仔细。” 没想到阿毛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说:“嫂子,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开得慢一点点。我给阿左发个短信,让他在你回家后跟我说一声。” 徐薇薇挥了挥手,摇上车窗,就开车回去了。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睡着,左小磊在台灯下码字。 听见门响,左小磊从书房走出来,把徐薇薇的挎包接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加班了吗?” 徐薇薇从凉杯中倒出半杯白开水,又去直饮机上接了些热水兑了下,喝了两口,说:“夏总明天让我去高新区,给任慧娜当副手,下班后请我们财务室的人吃了顿饭,柳倩楠喝醉了,我把她送了回去。” 左小磊说:“阿毛给我发短信,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嫂子回家后告诉我一声’,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薇薇说:“真是巧了,柳倩楠住颐和小区5号楼2单元501,跟阿毛租的房子正好是对门。柳倩楠死沉死沉的,多亏遇见阿毛,帮忙给整上楼。” 左小磊说:“阿毛是学机械出身的,在加气站当班组长也摇过拖挂车,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徐薇薇笑了笑,说:“有力气是没的说,脑子好像有点秀逗,不但脸盲,而且还不会说话,那身打扮跟工地上的保安似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左小磊摇了摇头,说:“你觉得他呆头呆脑、不善沟通对吗?我还在东江加气站当班组长的时候,他在我手底下做加气工。那天赶上阎胖子去查站,我刚换完拖车正在洗手,赶紧跑去站长室陪他说话。早就听见阿毛在里面说:‘阎部长,尝一尝这五百块钱一两的茶叶。’” 徐薇薇说:“他时常备着五百块钱一两的茶叶,专门给领导的吗?你和吕彬有没有喝过,好喝吗?” 左小磊说:“他大哥大嫂是茶叶市场的,倒是经常弄些没贴包装的茶叶给我们喝,至于多少钱就不知道了。但那阎部长脸上乐开了花:‘小毛啊,这茶叶这么好,喝不起啊。’然后,阿毛干脆把我们一直喝剩下的那些散装茶都塞给阎部长了。” 徐薇薇说:“原来他不蠢啊。” 左小磊说:“对啊,精着呢!阎部长走后,我就笑话他,说他拍马屁。他说:这茶叶本来就是拿来给同事们喝的,阎部长不也是同事吗?哪天阎部长被贬成了加气工,来站上依然可以喝这茶。” 徐薇薇说:“问题是,那些茶叶究竟值多少钱?” 左小磊说:“这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那时候,东江站里的加气工、站长、班长;送天然气的拖挂车司机、危货押运员,包括阎部长,都喝那散装茶。我又不懂茶,也分不出二十块钱一两的茶叶跟五百块钱一两的茶叶有什么区别,反正进了我的嘴里,所有茶喝起来都是一个味儿。” 徐薇薇已经换下了职业装,回过头来说:“对了,阿毛说柳倩楠没有醉,只是装的,他说他看到柳倩楠抠喉咙催吐,然后我问他看仔细了吗,他的脸都红成了猴屁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小磊笑了笑,说:“这还用问?光棍三十年,母猪赛貂蝉。他见了那柳倩楠,眼珠子就没舍得拿开,你无心一问,他以为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被你说破了,所以羞惭的不行而已。” 徐薇薇恍然大悟,白了左小磊一眼:“你们男人哪,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去洗澡去了。 左小磊耸了耸肩膀,给阿毛回了条短信:“阿毛,你嫂子到家了。还有,我这店铺怎么一个访客没有啊?” 阿毛秒回了一条:“明天我去加气站找你,免回,睡了。” 第8章 左小磊放下手机,搜了下电子地图,高新区距离住处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过这是电子地图标注的实时路况信息得出的估算,如果加上早高峰堵车,估计需要一个小时,顿时感觉徐薇薇上班的地方离家太远了。 于是推开浴室门,说:“明天路上估摸着要一个多小时,我估计你六点半就要出门。” 徐薇薇擦着头发,说:“知道了,我这就睡,明天我早点起。” 左小磊码了会儿字,感到疲惫,也就去睡了。 第二天左小磊刚刚起床,徐薇薇就走了,早饭摆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左小磊赶紧让两个孩子吃饭,把他们一个个送到学校。 骑着电动车来到加气站,刷上考勤机,阿毛就骑着电动车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盒早饭,说:“阿左,是不是还是不吃早饭?” 左小磊说:“整天觉都不够睡的,睁开眼就忙活,哪有时间吃啊。” 阿毛说:“这不是什么好习惯,我给你带了。” 两人在站长室吃早饭,左小磊说:“我那店铺,自己都搜不到,也没有人来问,岂不是白弄了?” 阿毛说:“你这是新店铺,有什么排名啊?我今天来,就是给你搞排名的。” 左小磊说:“怎么搞?” 阿毛说:“花钱买排名啊,商城有一款直通车服务,你充上钱,买关键词,商城就给你往前推排名,出价越高、排名越靠前。” 左小磊顾不上吃早饭了,说:“赶紧弄啊。” 阿毛说:“用你的网银,给直通车账户充上点钱,最低是五百的。” 左小磊赶紧登上账号,往里面充钱,弹出一个感叹号,上面写着“余额不足”,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月又买手机、又给诺诺报兴趣班,工资卡见底了,下月12号才发工资,15号兼职群的报酬才能到,你能不能借我点儿?” 阿毛说:“那你可就欠我一千五了。”然后掏出手机,就给左小磊代缴了。 左小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事业部办公室的座机,就低声说:“阎胖子找我,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阎部长说:“左站长,赶紧来公司,9点开会。”左小磊答应了一声,那边就挂断了。 左小磊对阿毛说:“阿毛,公司有个会,阎部长刚下的通知。” 阿毛站起来,说:“那我先回去,有空再过来找你。” 左小磊说:“你在这弄就行,刘明你也认识,给我弄直通车要紧。” 阿毛说:“你不在这,我留在站长室,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也说不清楚,我找这不自在做什么?” 左小磊见他忌讳瓜田李下,也就不留了,两人骑着电动车出了加气站,一东一西,各自走了。 武军和吕彬已经在公司的走廊等着了,见了左小磊,打了个招呼,然后距离最远的芦塘站站长侯浩杰也匆匆赶来,挤了挤眼睛,悄声问道:“阎胖子让我们来开会,要干啥啊?” 吕彬说:“听说事业部来了个专管安全的,估计今天要宣布。” 武军说:“那不是要分阎胖子的权了?” 侯浩杰晃了晃脑袋:“看来,阎胖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左小磊“嘘”了一声:“别说了,阎胖子来了。” 走廊远端,阎部长慢慢的踱过来了,四名站长赶紧站好,纷纷说:“阎部长好。” 阎部长说:“都到齐了?走,去公司会议室。” 大老总和副总都到了,已经在等候,公司行政的头目们也坐好了,四名站长看了看,没有自己坐的地儿,大老总说:“小朱,去办公室搬几张椅子,让站长们坐下。” 那小朱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大老总让她给站长搬椅子,站长们都是雄赳赳的七尺男儿,这跟吩咐他们自己去搬椅子没啥区别。 可如果直接说句“站长们自己搬个椅子坐下”,那人家也就不是大老总了。 武军说:“不用麻烦朱姐,我们自己搬就行。”四个人去办公室搬了四个凳子,在最后面坐着。 会议开始,先是大老总讲集团战略,说了一堆,把四个站长都快说睡着了,他们就是干活的,如果说公司总部是船头、是舵手,他们就是划桨的,不管你这个船朝哪个方向行驶,划桨的也闲不下来。 然后副总开始讲话,主要是训人,训斥办公室里工作效率低,训斥站长们管理站点不严,训斥天然气销量增长的太慢,训斥基层和公司缺乏沟通,甚至训斥公司总部的附属食堂的灯具关的太晚,过于浪费。 直到把所有人都训斥的不敢抬头,副总才停了下来,看了眼小朱,说:“开始。” 小朱清了清嗓子,说:“根据集团公司安排,派遣岛城分公司二级安全员梁柏同志,调任荣东公司,根据荣东公司支部会议决定,暂时负责荣东分公司安全管理工作,职级暂定为经理,编入事业部。” 大老总、副总带头鼓掌,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一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说:“初来乍到,多多关照!” “阎经理,荣东的情况小梁还不熟悉,你多带带他。”大老总示意年轻人坐下。 “大地方来的安全员,见多识广,以后我一定会向梁经理多多学习。”阎部长听见大老总点自己名字,赶紧回了一句。 大老总嘉许的看了眼阎部长,说:“事业部还是以阎高峰同志为主,根据国家下发的最新安全管理规定,阎高峰同志不再担任兼职安全员,梁柏同志担任公司专职安全员,专门负责安全管理工作。” 副总补充说:“安全管理,是危化用品行业的头等大事,因为没有了安全就没有了一切。梁经理,事业部的事情以后要多请教阎经理,梁经理自己也要切实履行安全管理职责,专职安全员对公司生产经营活动开展拥有一票否决权,小梁,集团派你过来,不是让你当老好人的。” 副总一开口就带着训人的味儿,阎部长和梁柏赶紧点头称是。 本来开会就是为了这点儿事,副总把大家都训一遍,像是整顿作风,又像是给梁柏一个下马威,直接空降过来做经理,谁知道什么来历? 终于散会了,小朱说:“梁经理,我给您安排下位置。” 阎部长说:“梁经理,您先去忙,四位站长留一下,我们生产运营这边还有个小会。”梁部长的意思很委婉,以后我管生产运营,你管安全管理,从此事业部分权,各忙各的,和平共处。 梁柏说:“运营安全不分家嘛!我也参加,正好跟各位站长认识认识。朱主任,散会后我再去找你办手续。” 梁部长面不改色,笑哈哈的说:“对对对,副总在会上说了,生产运营要以安全为主嘛!您请上座。” 梁柏说:“阎经理客气了,事业部以您为主,我只是个副手,还是您坐。” 阎部长就不推辞了,坐在正面,板起面孔,把四位站长一阵疯狂输出,把多年来查站查出的毛病都抖了出来,极尽刻薄和批判,训斥的四个站长几乎要流泪。 阎部长训完了,说:“梁经理,您说两句。” 梁柏见了四个站长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没什么讲话的想法了,就说道:“我刚刚来,不熟悉情况,今天主要是认识为主。我这边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以后安全管理工作,请各位站长多多配合。” 阎部长说:“既然这样,散了,滚回去对着千分表,都好好查查自己的站里,还有什么臭毛病!” 四位站长灰头土脸的走了,下了电梯,聚在一起,吕彬掏出烟盒,给侯浩杰和左小磊分了一颗,自己点上一颗,武军从来不抽烟,但也不急着离开。 “喂,武站长,你可别想不开,我看你唉声叹气,都有想寻死的模样了。”侯浩杰吐了个烟圈。 武军眼圈红红的:“以后日子不好过了啊。” 吕彬说:“左站长,你以后注意点儿,站上的事儿不是阎胖子一个人说了算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估摸着这姓梁的要抓个典型立威。” 左小磊说:“你注意点自己,以后在站上别打拳皇97了。” 侯浩杰若有所思:“我回去把站上电脑的网游卸载了去,被抓住也不是闹着玩的。” 武军沉默了半晌:“我真是不想干了。平常维抢修,不管寒冬腊月还是半夜三更,一个电话就把我们叫出来干活儿;等站上运营正常的时候,闲的蛋疼,看会儿闲书都被阎胖子开会抖出来,说什么不务正业、觉悟不高。” 本来站长这个职务是个管理岗,站里有算账有核算员,换拖车有班组长,加气有加气工,在站长室呆着接收公司下发的命令,然后负责落实。如果设备坏了的时候抓紧组织维修,一个人修不了打电话叫其他站长来帮忙,相互帮衬着让站点安全运营就行了,非得把站长整成个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完美无缺模样? 侯浩杰安慰说:“哎,到了饭点儿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大家边吃边聊。”就近找了个馆子,点了几个菜,一边吃着一边聊了起来。 左小磊说:“我能预见以后的日子了,那梁柏既然能有一票否决权,等于把我们攥的死死的了。” 武军说:“国家文件说了,企业安全管理实行‘一票否决制’,年底考核安全这关过不去,第二年就甭当站长了。” 吕彬说:“阎胖子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嘴上不说,被分了权后心里估计正堵得慌。大家等着,阎胖子最近肯定会频繁下站检查,他一个小学学历,害怕以后事业部是梁柏主导,梁柏让他感到威胁了。” 侯浩杰说:“管那些做什么?大不了再去干班组长去,干完活就走,不用整天挨训,也不用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拎出来搞维抢修。” 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彼此说了声保重,就各自回站上上班去了。 第9章 高新区,徐薇薇伸了伸懒腰,招呼着小章一起去吃饭,任慧娜从经理室跑了进来:“徐姐,我请你吃饭。” 徐薇薇说:“我跟小章说好了一起去吃麻辣烫的,改天。” 任慧娜说:“主要是我姑夫带人来查消防安全,听说你是带我上道儿的师傅,想要见见你,当面表达谢意。” 徐薇薇想了想,说:“那好,政府机关来检查,我这高新区分公司副经理,不出面接待也不对。” 任慧娜说:“小章,一起啊!” 章玥球说:“都是领导,我不去,我还是去吃麻辣烫好了。”拿着钱包和手机,转身出去了。 任慧娜也就没管她,拉着徐薇薇上了蓝色别克车,来到了高新区最大的饭店——名天食府。 一名头发略微谢顶的男人在门口迎着,后面站着几位身穿制服的人,看见任慧娜亲昵的拉着徐薇薇的手下来,赶紧迎上去,伸出手:“徐经理,你好,我是王士东,早就听娜娜提起过你,幸会,幸会。” 徐薇薇伸出手,握了下手,说:“王区长,幸会。” 王士东用手介绍说:“这位是高新区消防支队防火处的刘处长,这位是高新区公安分局经侦支队的隋队长,这位是高新区工商管理局的许主任。” 徐薇薇一一握手:“幸会,幸会。” 王士东笑着说:“区里下了文件,三部门联合对高新区进行联合检查执法活动,我正好分管这一块儿,就带队他们一起下来了。娜娜要留我们吃顿工作餐,我本来是不肯的,但听娜娜说徐经理要过来,就是拿鞭子赶我走也不走了。” 后面的几位,也跟着笑出声来。 客套一阵,任慧娜请大家入席。 席面不算是最好的,但绝对不便宜,任慧娜点了几瓶酒,亲自劝酒说:“各位领导莅临进昊检查指导,进昊蓬荜生辉,请各位领导赏个薄面,喝几杯薄酒。” 隋队长说:“下午还要开展检查工作,我不喝酒。” 王士东说:“隋队长太严肃了,好歹给任经理和徐经理个面子嘛,来来来,我给你倒。” 接过酒瓶,就给隋队长满上。 隋队长不好推辞,徐薇薇去拿瓶子,说:“任经理,怎么能让王区长倒酒,我来。” 王士东说:“娜娜从小就在我家长大的,早就是一家人了,我倒了就等于是她倒的。来,徐经理,我给你满上。” 徐薇薇把面前的杯子收了起来:“王区长,抱歉,我不方便喝酒。” 王士东就扶了瓶子,脸色一冷:“徐经理,娜娜可是说你挺能喝的,怎么,不给面子?” 徐薇薇说:“不好意思,王区长,我今天确实不方便喝酒;改日小妹备上一桌,给各位领导赔罪。” 王士东当着下属的面儿,显得很尴尬,没好气的说:“既然主家不喝,我们也就不喝了。娜娜,虽然我是你的亲姑父,但这次区里有文件,很重视这次检查,既然来到进昊,我也不能徇私。” 任慧娜赶紧踩了下徐薇薇的脚:“徐姐,你说句话啊。” 徐薇薇说:“对不起啊,王区长,我给您道歉。但是我今天真的不能喝。” 王士东把面前的酒杯举起,一口闷干,狠狠的摔在地上:“我们走!” 一席人呼啦啦的撤了。 任慧娜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赶紧追上去:“王区长,您等等!” 过了一会儿,任慧娜自己回来了,倒上一杯酒,自己喝了一杯。 徐薇薇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啊,娜娜,我真的不能喝酒。” 任慧娜说:“什么亲姑父?一点面子也不给。哪天我姑姑把他踹了,重新找个人过日子,我一样喊他姑父,他算什么玩意儿!牛气啥啊!” 徐薇薇说:“娜娜,他是体面人,要面子的,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拖累了进昊。” 任慧娜拍了拍脑袋,显得很抓狂,说:“别说这些了,他们不吃,我们吃!徐姐,我一直想感谢你,找不到机会,这顿饭我个人请了,你千万别客气。” 徐薇薇到底过意不去:“还是我来,你刚毕业不久,没多少钱的。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不如把小章叫来。” 任慧娜就给章玥球打电话:“小章,立刻来名天食府302包厢一趟,徐姐找你有事情。”还朝着徐薇薇做了个鬼脸。 章玥球认为公司有急事,刚出锅的麻辣烫也没来得及吃,用个打包袋打包了,骑着电动车过来了。 大堂里的保安先拦了下:“本店不允许外带食物入内。” 章玥球只好把麻辣烫扔进了垃圾桶,快步跑到302包间。 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色,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领导们呢?不来了吗?” 徐薇薇说:“他们有事,先走了,我们吃不了,来帮帮忙,一起把这些菜消灭了。” 三个人吃了个大快朵颐,徐薇薇想着毕竟是自己搅了局,便悄悄去结账,花了六千五,感到十分肉疼。 任慧娜风风火火的跑了下来,手里捏着银行卡,前台告诉她账已经结了,抱怨说:“我就知道你不见了,就是来结账,紧赶慢赶下来,还是被你抢了。” 后面章玥球抱着三瓶没开过的酒,小心翼翼的跟了过来,任慧娜接过来往柜台一摔:“退钱!” 徐薇薇收到了短信,银行卡退回了一千八百块钱,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说:“下午,他们再去查进昊,不知要怎么收场。” 任慧娜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再求求姑妈 等她们回到公司的时候,夏琮已经在分公司招待王士东他们了,王士东单手叉腰,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夏琮谦卑的站在一旁,不住的点头哈腰,小心的陪着笑。 王士东看见徐薇薇来了,把桌子上的文件夹合起来,喊道:“各部门,收队!” 王区长神色缓和了些,拉长声音说:“国家也提倡振兴民营企业,我们也是要拥护高层决策的。可是今天,不是我不给进昊面子,是进昊不给我面子啊。” 夏琮说:“是,是,是我驭下不严,王区长千万别往心里去。” 回过头来,喊道:“徐薇薇,停职停薪三个月,回家反省去。” 徐薇薇没有辩解,也没有告饶,直接把工牌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放,开着车走了。 任慧娜在后面追着:“徐姐,徐姐,等一下啊!” 王区长带着人走了,留下了文件夹里面的纸,上面盖着三部门的印章,以及一连串不合格事项和处罚决定。 夏琮拿起那几张纸,默不作声的一点点送入碎纸机,碎纸机嗡嗡的响着,像是一名女商人内心深处悠长的叹息。 任慧娜和章玥球大气也不敢出,看着夏琮把那几张纸搅碎;夏琮没有再说话,转身上了车,刘秘书按了下喇叭,开车离开了。 徐薇薇开着车,摇下车窗玻璃,收音机正在播放《经典老歌》节目,沧桑的歌声传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左小磊刚回到站上,就接到了徐薇薇的电话。 徐薇薇说:“小磊,我请假了,要安心坐胎。” 左小磊愣了一下,说:“请了多久?” 徐薇薇说:“三个月。” 左小磊说:“那好,我这里有点事先不说了啊。” 徐薇薇就挂断了电话,泪水滑过腮边,在风中显得非常的凄凉。 第10章 回到家中,脱下职业装,换上运动服,徐薇薇躺在沙发上,感觉有点伤心,把自己慢慢蜷缩成一团,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看了下表,下午四点半了,就给左小磊打了个电话:“以后我接诺诺和苞米,你安心工作。” 左小磊说:“那怎么行?你开车去接孩子,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一会儿我就下班了,电动车堵不住,还是我去接。你好不容易闲下来,好好休息嘛。” 徐薇薇说:“那明天你开车去上班,把电动车给我留下,以后接送孩子我来做,这点儿活,又没有多累。” 左小磊说:“那好,你等我回家给你做饭啊。你想吃什么,我一块儿给买回去。” 徐薇薇说:“我去超市买,你跟诺诺和苞米回来吃。” 左小磊还想说什么,徐薇薇已经挂断了电话。 电话又响了起来,徐薇薇一看,是柳倩楠,划了下屏幕,说道:“喂,倩楠,有事吗?” 柳倩楠忿忿不平的说:“徐姐,怎么回事?公司各个部门都收到了你的处分文件,夏琮为什么要给你停职三个月?” 徐薇薇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区里来检查,查出的整改项太多,所以夏琮让我回家反省反省。” 柳倩楠显得更气愤:“徐姐,你就别骗我了!我问过小章了,她说你们可能是在饭店里出了岔子。徐姐,你跟着夏琮这么多年,什么险恶场合没经历过?怎么可能出岔子嘛!你跟我说实话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急死我了!” 那边传来王宇小声的安慰声,徐薇薇说:“倩楠,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了,姐现在状态很好。” 按断电话,心想:夏琮做的也太绝了。又想了想,如果夏琮不下发文件,公开处罚,任慧娜那边和王区长那边也不好交代。又或者,夏琮早就想过河拆桥,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辞职走人?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徐薇薇拿起钱包,出了门,去超市买了些海虾,顺手拎了几把蔬菜,开车回来,穿上围裙,把海虾放在锅里煮,然后开始收拾蔬菜。 左小磊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徐薇薇从厨房出来,说:“小磊,你回来的正好,酱油没了,醋也找不到了,你跟我说家里的笊篱放在哪里了,我要捞海虾。” 左小磊走进来,把徐薇薇推出厨房,说:“徐姑奶奶,你可别添乱了,快去歇着,我来。” 左小磊麻利的从碗柜里找出笊篱,把虾捞出来;把空酱油瓶放进垃圾桶,去壁橱里找出一瓶没开封的来,用筷子夹起一根菜,咧了咧嘴:“薇薇,你放了多少盐进去?” 徐薇薇有些愧疚,自己离开锅碗瓢盆太久了,每天回家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竟然连做菜的能力也退化了。 结婚前,左小磊本来是个连面条都煮不熟的男人,这么多年下来,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名熟练的家庭煮夫,自己虽然挣钱多,但长年累月下来,到底亏欠了这个家多少呢? 书房里,诺诺在做作业,苞米在玩儿拼图,一切都显得很静谧、很温馨,自己反而跟个多余的人似的,无处安放。 “诺诺,苞米,吃饭喽!”左小磊解下围裙,拉长声音喊道。诺诺和苞米欢呼着跑出来:“来了!”一人面前一个小盘子,端正的坐在桌子前。 左小磊说:“难得你回来早,能一起吃顿晚饭,薇薇,快坐啊。” “爸爸,我要吃虾!”苞米嚷道。 “好唻,二宝要吃虾!”左小磊回应着,快速剥了一只虾,放在苞米的小盘子里。 “爸爸,我想吃笋!”诺诺也嚷嚷着。 左小磊就端起盘子,把竹笋炒肉拨进诺诺面前的盘子里,直到再也盛不下,说:“诺诺乖,够不着爸爸给你夹。” 徐薇薇拿着筷子,心里五味杂陈。 身为妈妈,被两个孩子华丽丽的无视了。 孩子吃的快,吃完后,去阳台洗了手,就去玩耍了。 左小磊把两个孩子没喝完的稀饭倒在一个空碗里,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徐薇薇剥开一只虾,塞进左小磊的嘴里。 左小磊嚼了几下,咽进肚子,抬起头来,说:“你吃啊,我自己会剥。” 徐薇薇眼圈发红,说:“这个家,多亏有你。” 左小磊说:“你看你这话说得,快点吃,菜都快凉了。” 徐薇薇说:“我真想一直在家里,陪着孩子们一点点的长大。” 左小磊说:“都怪我,没什么本事,挣不了太多钱,还得让你每天辛辛苦苦的去上班。你平日里上班那么辛苦,既然请了假,就好好歇息下,等三宝落地了,我让我妈过来伺候月子,你就管着养身体。” 徐薇薇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陪着左小磊吃饭。 第二天,左小磊起床,早饭已经做好了,还是稀饭煮鸡蛋加一盒牛奶,趁着两个孩子吃早饭,赶紧去检查书包。 徐薇薇说:“书包我已经检查过了,你快吃,老是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左小磊坐下来,喝着稀饭,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老婆在家,真好。” 徐薇薇拿出车钥匙,说:“你开车去上班。我送孩子。” 左小磊点了点头,吃完早饭,开着车就走了。 徐薇薇载着两个孩子,先送下苞米,再去送诺诺,遇见了诺诺的同学小睿,两个孩子相互打着招呼。 小睿妈妈好奇的打量着徐薇薇,问道:“诺诺,今天你爸爸怎么没来送你上学啊?家里请保姆了吗?” 诺诺撇了下嘴:“这是我妈妈!” 小睿妈妈显得很局促,面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诺诺妈妈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薇薇笑着说:“没什么,我很少送诺诺,下次我们就认识了。” 两个孩子乖巧的挥了挥手:“妈妈再见!”就追逐着钻入了学校。 徐薇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看了眼周围的家长,大多是妈妈来送,而诺诺每天的接送,却是左小磊,难怪家长们都不认识她。 回到家里,收拾了碗筷,拖了下地面,看了下表,才八点多,却又没事可以做,顿时觉得很空虚和落寞。 打开电视,看一些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肥皂剧打发时间,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任慧娜打来的。 “徐姐,昨天下班后我去姑姑家了,姑父已经不生气了,我跟夏总求情了,你快回来上班!”任慧娜急切的说。 徐薇薇想了想,说:“昨天夏总才下发了文件,我要是回去她该多没面子啊。娜娜,替我回了夏总,趁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反省反省,顺便在家好好陪陪孩子。” 徐薇薇挂了电话,任慧娜又打了几遍,统统摁死了。这任慧娜,请自己去吃饭,是故意摆鸿门宴吗?但是,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自己拒绝喝酒又像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手机响了两下,是条短信,上面写着:“徐姐,这件事因我而起,我的本意是让您认识下高新区的主要领导,确实不知道您那天不方便喝酒。我姑姑已经骂过我姑父了,姑父亲自给夏总打电话赔话了,就当着我的面儿打的,你回来,以后姑父不会再难为你了。” 徐薇薇回了条:“我知道了,我没有怪过你。” 任慧娜又发了条短信:“徐姐,公司里流言四起,说我为了独揽高新区分公司的大权,陷害了带自己的师傅,我压力真的很大。我求求你,回来,夏总不计较了,她让我请你的。” 肯定又是柳倩楠在打抱不平,把自己跟王区长吃饭吃出岔子被处分的事儿抖落了出去。 徐薇薇只是觉得可笑,王区长赔话是因为收了夏琮的钱,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毕竟夏琮能做集团公司,背后怎么还没有几个高朋贵友帮衬?王区长还不想太过得罪她。 而第二条短信更可笑,夏琮要是想让她回去,自己打个电话不行吗?最不济也让人事部打啊,让任慧娜打,摆明了告诉自己:徐薇薇,你先歇着! 徐薇薇回了一条,糊弄说:“好,过几天我就回去。” 任慧娜回了一条:“行,到时候我当面向您请罪。” 徐薇薇剥开一枚石榴,吃着石榴籽,躺在沙发上看肥皂剧,再也不理她了。 荣东石化,梁柏的新官火开始烧了起来! 先是在站长室安了监控探头,以防盗的名义申请的专项资金,从此站长们每天抬起头就会看见两个红点,盯着自己的办公桌。 再是,搞安全隐患大排查,查出来几十项安全风险识别项。 第三,搞习惯性违章纠正专项活动。 第四,搞站区月度评比活动,分为abcd四个排名,年底成绩最差的站长直接淘汰。 第五,提升站容站貌改造活动,强化站区形象建设。 ······ 阎部长经常下站检查,但扣分少了,跟员工们聊天多了。 梁经理也经常下来,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扣分的活儿都被他干了。 大老总和副总经常敲打阎部长,管了那么多年事业部,梁经理一来就查出来那么多整改项,简直是白干了。 后来又敲打阎部长,老是当老好人,怕得罪人,看看人家梁经理多么刚正不阿,该扣分扣分,该处分处分。 扣分,就是扣钱啊。 阎部长干脆跑市立精神病医院去,装疯卖傻搞了个抑郁症的病历,拿着找老总们开了一个月的病假,躲起来了。 阎部长躲起来后,荣东公司基层大乱。 站长们开始念阎部长的好,私底下聚餐的时候,倒不完的苦水。 武军说:“阎胖子在的时候,虽然说话不留情面,抓住人使劲儿训,但一般都轻打重吆喝,象征性扣个一两分钟就算了。你们见过工作服脏了,说油污影响防静电服静电消除效果扣分的吗?他自己又不搞维抢修,自然穿的一身光鲜。” 吕彬说:“对啊,阎胖子在的时候,带着我们维抢修,到了饭点吃饭,他什么时候让我们交过钱?” 侯浩杰说:“我们站上生活区,一位司机师傅去洗手,水龙头没关紧,给我记了个‘跑、冒、滴、漏’,报到老总那里一看,老总还以为漏气、漏油、漏电了呢,好家伙,一下子给我扣了两百块钱。他没长手啊,随手一拧的事儿,站上什么都不用干了,整天盯着司机洗手后的水龙头去?” 左小磊也很郁闷:“那天去查站,先查监控,问我一上午坐在站长室做什么,为什么不去加强现场管理。我特码就想抽他,我问他:现场怎么管理啊,盯着加气工们,陪着他们一起加气?” 吕彬瞪了瞪眼:“难怪公司下了文件,要求站长每天加不少于一个小时的气儿,原来是你小子被他记恨了。” “我不明白,带着白线手套,去加气机顶层抹灰尘是什么操作,加气区严格要求通风,通风就会有尘,下次拿着放大镜查站容站貌得了。” “非防爆区放备用液压油也要扣分吗?我都想给他个打火机,让他试试能不能点着。” “耐高压红管非让装上防磨卡套,他这是嫌红管不爆炸是?” “谁告诉他液压油不能当顶升油用?虽然顶升油便宜些,总比升不起拖车停站强。” “来,你们说说,灭火器外面的黑管,买来就是有裂纹的,本来是为了防冻伤才设计的,压力表显示压力正常,说明里面的胶管是好的嘛,他为啥要扣分?” “他买来的消防桶,还不如我奶奶用的夜壶大。” “胡姐都快退休了,也没上过学,干个清洁工,他组织安全知识考试,不及格就扣钱,这还有点人性不?” “荒唐啊,没法干了!” “外行指导内行,还牛气轰轰的!” “阎胖子都躲了,不如我们一起请年假。” 四个年轻人,在夜色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突然电话响起来了,武军看了看:“是梁柏。” 饭桌霎时安静下来了,武军接了会儿电话,起身说:“散了,该干活了。” 电话一个个的响了起来,原来是东江站出了毛病,高压泵头罢工,加气机没有压力,加不出气了。 四个站长虽然无奈,但也只好站起身来,去东江站维抢修。 第11章 阎部长躲了,梁柏是事业部最高领导,早已带着两名事业部的小兵,在现场着急的踱步。 武军跟随阎部长最久,也是技术最好的,梁柏如同见了救星,上前说:“武站长,您看看?” 武军看了看,招呼着大家一齐动手,拆了防爆外壳,用万用表测了下,说:“放散,泄压,断电,拆泵头。” 吕彬去了仓库,搬来工具。 梁柏说:“这是一级防爆区,是不是应该用防爆工具?” 武军说:“如果现场的天然气超过了易燃易爆浓度,可燃气体报警器探头会报警,可燃气体报警器既然没响,再拿便携式可燃气体报警器测一下,没报警的话还用什么防爆工具啊。” 梁柏说:“不行,按照规章制度,就应该用一级防爆工具。” 武军面露无奈,说:“得了,吕站长,把你们站上的防爆工具搬来。” 防爆工具是铜的,那束缚25pa工作压力的粗重螺栓,怎么也拆不下来,最后把铜制开口扳手都咬碎了,螺栓依然纹丝未动。 折腾了一个小时,六枚高强度螺栓一个也没卸下来,正值公交车收晚班车,司机们开了一天车,加不上气,没法下班,纷纷闹了起来。 负责收车的处长,赶紧联系了副总,副总开着车,亲自下来了。 副总走过去,问道:“梁经理,怎么回事?” 梁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副总就不理他了,问道:“武站长,这是什么毛病?” 武军说:“电机三相电接入端子有电,用万用表测了下,另一头的出口缺相,怀疑是电机出毛病了,导致泵头不工作了。但因为撬体内的防爆设计,泵头不拆下来,没法查毛病。您放心,电机的主线圈外的导线都设有保险,拆开后看看哪个保险糊了,就知道哪一相出毛病了。” 副总皱了皱眉头:“就这么点儿活,一个小时干不完?” 武军说:“螺栓拆不下来,防爆工具都碎了。” 副总问道:“之前你们年度设备维护,更换泵头内的密封法兰都是怎么拆的?” 武军就不说话了,看了眼梁柏。 梁柏说:“站上之前采购的防爆工具不合格,连螺栓都拆不下来。” 事业部配备的防爆工具,一直是阎部长负责的。 梁柏真是个小人! 副总说:“去公交公司维修厂借一套啊,快去!公交公司维修厂的防爆工具一直在用,总不能不合格!” 四个站长谁都没动。 副总着急了,拉公交公司路队这样的天然气大客户容易吗,自己跑了多少趟才求来这三百台公交车,一台公交车顶四五十辆出租车的售气量,要是因为设备停摆触发合同违约条款,跑的一辆也不剩了,他得引咎辞职。 于是就开始点将:“左站长,你去。” 左小磊绷不住了,说:“老总,跟您明说了,站上的铜制防爆工具,就是应付公家检查的,根本拆不下能顶住25pa压力的螺栓。除非用高强度合金铜工具,那种铜,都在电业局高压电输送管网和高精度科学仪器里用呢,比黄金还贵。我就算去借了公交公司维修厂的防爆工具,人家的化油器螺丝才吃多少劲儿啊,不但拆不下来,用坏了还得赔给人家。” 副总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说:“以前怎么干的,现在就怎么干,我只要恢复运营,不管过程。” 武军拿起钢质扳手,套上加力杆,与吕彬喊着号子:“一、二!” “嗒”一声轻响,吕彬拔去加力杆,用扳手抡了十几圈,一粒螺栓就退了出来。 如法炮制,用了不到五分钟,六粒螺栓全拔了出来, 四个人合力,把泵头拔了出来,液压油流了一地。 武军小心的刮去防爆胶泥,露出里面的接线盒,拆开盒盖,拔出一枚外表熏黑的保险:“就是这一路保险烧了。” 副总问:“那么恢复后,保险会不会继续烧掉?” 武军说:“控电柜有稳流器,稳流器要是坏了就断电了,这保险的作用是为了防止暗管里面的绝缘皮被老鼠咬了短路烧毁主电机才设计的,我来的时候还有电,说明稳流器在工作,空气开关也没有跳闸。所以,这应该是保险寿命到了,正常损毁,而不是稳流器故障或者短路引起电流过大烧毁的。” 副总说:“快取备用件,抓紧恢复。” 吕彬赶紧去库房取来一枚新的保险,恢复接线盒,空隙里塞满防爆胶泥,封上检修口,然后开始装泵头。 拆高压泵头容易,安装就难了。 总是对不准卡键,那泵头又沉重,急的四个人满头大汗。 副总给阎部长打电话,那边又接不通。 武军把站长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找了口大锅,在生活区烧了满满一锅开水,抬过来,把泵头浸在里面。 排干锅里的水,擦干水迹,趁着耐高压法兰封套稍微软了些,四个人相互帮着,终于把泵头塞了进去,武军不放心,试着让电机空转了几下,看了下转向,才放心的说:“妥了。” 安装上螺栓,装上防爆壳,侯浩杰和吕彬去了配电室,合闸开闸重复了三次,喊道:“撤人,试机!” 按下控制柜的启动绿键,泵头又开始重新工作了,压力“腾腾”的升了上来。 高压泵头不用检漏,如果有跑冒滴漏,加压到25pa的液压油逃逸,那声音听起来比最尖锐的哨子还难听。 副总舒了一口气:“让班组长收拾下现场,大家跟我去站长室开会。” 副总在训人,现场追责。 先是训了武军,说:“半个小时能恢复的活儿,你为什么用了一个半小时?生产运营不是头等大事?懒懒散散,优柔寡断,你就这么当站长?明天去大湾站报道,当操作工去。” 武军也不辩解,低下了头。 再训吕彬:“站上出了这么个小故障,用得着停站3小时?你这站长做什么吃的?经过今天的事情,我倒是发现公司缺个专职维修工,你去当维修工,暂时给你留着站长待遇。” 又训斥左小磊和侯浩杰:“不学无术,早晚撤了你们两个!” 众人挨了一顿训,武军和吕彬还被撤了职,咬牙切齿的望向梁柏。 令人沮丧的是,副总并没有训斥梁柏的意思,只是说:“梁经理辛苦了,抓紧回去休息,明天上午批你半天假。” 梁柏脸上挂不住,今晚的事情是怎么个情况,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站起来说:“老总,是我对设备了解太少,没能及时修复,给公司造成了损失。我申请下站三个月,学习设备知识。” 副总说:“行,去大湾站当个班组长,让武军教教你;左站长回去通知刘明,明早去解放路跟武军做个交接,先当个副站长,暂时负责下站内事务。” 左小磊心里一阵战栗:“这俩大神,都塞我那里,是要搞我啊!”但问题来了,吕彬被贬了,东江站的站务谁来负责? 由于梁柏下站,第二天,左小磊早早就赶去上班,力争跑在梁柏前面到达站上。 站内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原来公司空投了一个站长,来了后直接上任了。 梁柏早早就过来了,说:“左站长,我今日就顶岗。” 左小磊说:“跟李刚打对班,我把原来排班表的名字给换成你的。” 武军垂头丧气的过来了:“左站长,我来报到。” 荣东石化下面的加气站,最起码三年没设操作工岗位了,突然站内冒出来一个操作工,左小磊也不知道安排他做啥。 想了想说:“副总说了,让你带带梁经理,你先教他设备原理,再教他换拖车。” 没想到,吕彬也来了,左小磊问道:“你来做啥?” 吕彬说:“按理说,维修工归事业部管,可事业部办公室没我工位啊。问了问办公室的小朱,小朱请示了副总,答复说先找个站呆着,无论在哪个站考勤都算数,有维修任务的时候会打电话通知我。我这不,就跑你这里来蹭饭吃了。” 左小磊想了想:“事业部的人,也不在站点的管辖范围内啊。这样,你先去刷上考勤,然后蹲一边玩儿去。” 吕彬刷了考勤,从包里掏出早饭,吃饱了,搬了个凳子,在生活区翘着二郎腿玩儿手机,可比当站长舒服多了。 因为梁柏来了,左小磊规矩多了,规规矩矩的打理站务,反倒是梁柏,对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也感到不耐其烦,渐渐自己就松了。 左小磊装作看不见,加气工们上行下效,也就不绷着了,左小磊就走过去,训斥说:“站好!你忘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了?” 加气工们大多是学历低、年龄大、靠着给一辆辆车加气拿工资的人,干的是货真价实的力气活儿,平日里左小磊对他们也比较宽松,毕竟左小磊是从加气工一步步做起来的。 加气工们见左小磊来真格的,反倒不适应,粗着嗓子说:“你怎么不管管梁班长?凭什么梁班长累了可以倚着加气机休息,我们只能站得笔直?” 梁柏只能装作听不见,左小磊装作无奈的样子,悻悻的回到了站长室。 梁柏下站后,阎部长的抑郁症奇迹般的痊愈了。 事业部不能无主,他又成了一把手。 先是下来跟员工们谈心,加气工们纷纷说:“本来加气就累,还要站的笔直,受不了!梁经理下来,不也是经常倚着加气机休息嘛!” 梁柏闹了个大红脸,讪讪的看了眼阎部长。 阎部长说:“没有车辆、换拖车、停站例行保养维修的情况下,坐一下休息也是可以的。这样,为了防止有车辆进站加气你们看不见,事业部给你们配备一批马扎,闲的的时候都坐下休息会儿。” 第12章 第二天,阎部长就带着马扎过来了,左小磊看了眼,说:“这马扎能坐人吗,一看就不结实。” “哎?一线员工用的东西,我可不会随便糊弄,你看着这马扎不结实对?我可是专门挑贵的买的!来,你看!”阎部长站上一个马扎,跳了几下,马扎完好如初,他说:“看,我这么胖,跳几下都没事儿。” 按照阎部长的体重,都能在上面跳,说明这批马扎他真的是用心了。 从此,站内的加气工有坐的地方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武军被调到事业部当副经理去了,据说阎部长向老总请示了,事业部的活儿忙不过来,要个懂技术的人帮忙。 而那武军的技术又好,梁柏也学会换拖车了,副总自然也是惜才的,就把他提了上来。 梁柏在大湾站过的并不如意,甚至说有点落魄,全站上下都冷落他。 左小磊背地里找他们谈了好几回:“你们这样,是要害死我啊。” 他们答应的很好,但装出来的热情与发自心底的厌恶却是藏不住的。 阿毛很乖觉,梁柏上班的时候绝不露面,刘刚上班的时候,就跑来找左小磊。 这一天,阿毛对左小磊说:“类目里面的店铺越来越多了,不能拖了,我给你开直通车。” 后台的曲线图,左小磊看不懂,阿毛也不跟他解释,埋头做自己的。 忙活了一下午,阿毛说:“你再搜一下试试?” 左小磊就打开软件,搜了下“诗词代写”,吃了一惊:“排第三啊。”赶紧戳开,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别点!”阿毛阻止不及:“你点这一下,17块钱没了。” 左小磊后悔不迭,阿毛刷了下后台,果然直通车余额已经扣费了。 阿毛说:“我先给你下一单,破零,有一就有二。” 左小磊说:“我看网上说,可以有刷单的,刷几百单都行,很便宜。” 阿毛说:“不要刷单,一旦被查到,立马降权沉底,半年内翻不了身。” 左小磊问道:“那你这算不算刷单呢?” 阿毛说:“我点直通车进来的,商城收了你的推广费,怎么可能认定我刷单?” 左小磊感到牙疼:“就这一分多钟,34块钱没了?” 阿毛说:“你以为呢?” 假聊了几句,下了个50块钱的单,阿毛说:“你现在欠我1550了。” 左小磊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赶紧把钱还了。 烧钱,果然是烧钱。 左小磊盯了一下午后台,余额唰唰的降到了不到100块。期间有几个问的,问问就走了,还有几个踩着直通车进来推销刷单软件,都是钱啊! 左小磊赶紧打电话给阿毛:“这是怎么回事?” 阿毛说:“前几天就这样儿,大多是同行恶意点击,就是耗费你直通车的钱的。” 左小磊说:“那怎么办?眼看就没钱了。” 阿毛说:“还能怎么办啊,接着充钱啊!” 左小磊有点犹豫,陷入了沉默。 阿毛说:“你要是没钱了,我帮你充,熬过去就好了。”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左小磊的手机短信就提示收到了五千块钱。 左小磊不好意思了,咬了咬牙,又充上了五百,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刷了考勤,骑着电动车回家了。 徐薇薇去接孩子去了,左小磊赶紧做菜,忽然“叮咚”一声,手机响了起来,赶紧擦了擦手,一个客户,是写藏头诗的,八个字藏头。 左小磊非常激动,报价60,对面还了一口价,说50就下单。左小磊连忙答应,然后就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商城订单。 顾不上做菜了,赶紧打开电脑,快速写了一首藏头诗,要知道他在写手群,一单藏头诗,只能拿10块钱,既然已经做了五年兼职,这简直是小儿科。 对方很惊诧左小磊的速度,写的又优美,于是左小磊收获了店铺的第一个好评,翻来覆去的看,不住地乐。 徐薇薇回来了,看见这副模样:“你没事?” 左小磊只顾乐,说:“薇薇你看,不到两分钟能挣50哩!” 徐薇薇也很高兴:“你以后多跟人家阿毛学学,你有本事,何必老跟着别人当写手。” 左小磊低下了头:“可是太烧钱了,一下午就花了400多推广费,才挣回来50。我本来不想继续烧钱,阿毛给我转了5000。” 徐薇薇说:“你没钱了问我要啊。这样,我先转一万块钱给你烧,烧没了我再给。” 左小磊收了一万块钱,先把阿毛的五千转了回去,阿毛立马打来电话,问道:“这都月底了,你哪来的钱?” 左小磊说:“薇薇给我转了一万,让我听你的干下去。” 阿毛说:“唉,还是软饭好吃啊。” 左小磊说:“我牙口不好,你管我呢!” 阿毛笑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左小磊赶紧去做菜,徐薇薇悄悄的出去,买了几样卤菜,说:“我请你喝酒,庆祝一下。” 两个家常菜加上几个卤菜,左小磊心情不错,喝了两杯白酒,就盯着手机看。 一直守到了十点,店铺再也没响起接待音,眼看明天还要上班,只好去洗了个澡,略带失望的来到卧室。 徐薇薇还没睡着,看见左小磊进来,说:“马上就中秋节了,也该准备送节礼了。” 左小磊钻进被窝,说:“市里送一下叔叔家和姐姐家,妹妹住的远,回家少,来往也少,就不送了;等个下班早的时间,跟你去诺诺姥姥家吃顿饭,顺便去那边的亲戚家坐坐;老家的亲戚,回去过十五的时候再送也还赶得上。” 往年徐薇薇忙,这些事儿本就是左小磊操持的,徐薇薇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试探着问道:“阎部长那里你不去坐坐?” 左小磊说:“一直没去过,今年也没必要去。” 徐薇薇说:“你跟我说武军被阎部长要去事业部了,你说是不是人家送礼了啊。” 左小磊说:“武军那天在老总面前露了多大的脸啊,要不是他在,估摸着那天晚上的公交车就全趴窝了。人家有技术、有能力,话不多但内秀,说实话,那晚上的情况,单凭我们三个站长,还不知道鼓捣到什么时候。” 徐薇薇想了想,说:“送总比不送好。” 左小磊说:“事业部的活儿,最掺不得假,能力不足,即便攀关系往上爬,也不过是出丑而已。就说梁柏,肯定是有后台的,要不然也不会空降来就是经理,打着‘安全第一’的旗号在公司里横着走,阎胖子也只能干生气。结果呢,阎胖子一躲,他成了事业部的一把手,风光了没几天,设备一出现故障,立马现了原形,真不够丢人的。” 徐薇薇说:“武军走了,吕彬是不是也快要从大湾站走了啊?” 左小磊说:“吕彬走不走我不知道,但梁柏肯定快要走了。阎胖子趁他在站上受苦,提了个一手带出来的站长上去当副手,梁柏心里着急啊,肯定想赶紧回去,把安全管理权牢牢抓在手里;要不然过几天阎胖子只要在公司会议上说,生产运营和安全管理自己忙不过来,让武军暂时管安全,一旦形成事实,在老总眼里有他梁柏没他梁柏也就一个样儿了。” 徐薇薇还想说什么,左小磊酒劲儿上来,已经呼呼的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公司就下发了文件,赶在中秋节前搞一次秋检,除了检查设备的安全状态,还要根据季检的要求,更换些易耗件,确保设备换季安全运行。 各个站开始忙活起来了,站长们领着班组长,换压缩机油、换密封垫、调整灭火器压力、调试plc参数、检查应急物资,各种琐事杂事大事小事都要过一遍筛子,搞得一派热火朝天。 吕彬看见左小磊忙的脚不点地,也坐不住了,拿起工具帮忙。 更换检查一些易耗件,需要停站,断电泄压进行作业,吕彬和左小磊正在清洗压力开关膜,带班的梁柏也过来帮忙。 三个人一起干着活儿,梁柏抢着干,完全不在乎油渍沾在工作服上,也不管自己之前“防静电服有油污影响静电消除效果”扣分的壮举了,左小磊和吕彬对视了一眼,既然爱表现,就让他多干点儿呗! 梁柏一边复查清洗后的压力开关膜工作状态,一边找话题说话:“左站长,撬体内有多少个阀?” 左小磊根本不屑回答这种外行问题,敷衍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梁柏扶了扶眼镜,把镜片上也沾上了些油花,在阳光下显得五彩斑斓,煞有介事的说:“我数过呢,有73个阀。” 左小磊说:“梁经理钻研设备真是勤奋,这套系统都被吃透了。” 吕彬笑了几声,问道:“梁经理,这73个阀,算溢流阀、压力开关阀、应急拉断阀、紧急放散阀、紧急爆破式泄压阀、常闭式安全阀、常开式气动阀、电驱式电磁阀了吗?” 梁柏脸红了,慢慢的说:“啊,还有那么多阀呢?”又回过头来说:“左站长原来在笑话我,我还真的以为你在夸我呢。” 复查没出现问题,代表着活儿已经干完,梁柏收拾了工具,默默的走了。 左小磊和吕彬来到生活区,洗干净手,一人点上一颗烟,左小磊说:“完了,这下可把他得罪了,等他回到公司,我俩都得完蛋。” 吕彬说:“我昨天去芦塘站转了转,侯浩杰也没啥干劲儿了,都是这货来瞎折腾害的。” 左小磊说:“他管安全,严抓落实也是对的,也许我们懒散的太久了,来了这么一个人严管起来,都不适应了。” 吕彬说:“左站长,你这话还是留着跟梁经理说。你看不到吗?加气工流动性越来也大,招聘广告越贴越多,有人来有人走,越来越频繁。” 左小磊摇了摇头:“他们一个月挣两千多块钱,干的都是辛苦活,公司的利润,不都是他们一辆车一辆车的充气赚来的?唉,我当加气工那会儿,夏天一个班下来,工作服的后背都能渗出盐渍,冬天下了夜班,用凉水冲脚,都感觉脚面上热乎乎的,他们不容易啊,现在要做的事儿多了,工资不涨,干不着了。” 吕彬掐灭烟蒂,又点上一颗,说:“说是强化安全管理,但‘安全第一’的前提是‘以人为本’,决定安全的因素不是自动化设备,而是操作这些设备的人!他这搞得太舍本求末了。一线员工流动性大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因素。走的那些大姐们,都是加气的熟练工,处置一线应急事故早已成为了本能,新招来的那些人,组织学学梁柏搞的教材、考试得个高分,上岗后就安全了?” 正说话间,“呼哧·嗤嗤嗤”的声响传来,左小磊赶紧踩灭烟蒂,跑向加气区。 第13章 新来的赵姐脱枪了,原因是加气枪没有到位,高压气体一冲,就把加气枪甩了出来,吓得扭头就跑,出租车储气罐的天然气从加气口哧哧往外冒,声音听起来很骇人。 出租车司机反而镇静,伸出手来把加气口的阀门拧死了,笑着说:“左站长,跑了我好几毛钱的气儿了。” 左小磊拿起加气枪,给他重新加气,操作到位后,拧开加气口的阀门,点了下屏幕的启动键,开始充装作业,不忘开玩笑说:“好啊,过会儿我请你抽颗烟。” 出租车司机笑了笑,就不说什么了,直到充满气,左小磊卸了加气枪,招呼赵姐过来收钱。 赵姐已经回过神来,收了钱,找零。 吕彬慢腾腾的过来了,说:“刚才我说啥了?” 左小磊望着另一个加气机旁的梁柏,问道:“赵姐新来的,操作失误在所难免,没见过这阵仗,吓得手忙脚乱,你不会过来帮一下?” 梁柏说:“我这里正加着气儿,规章制度上不是说一人一枪、加气时必须有人值守吗?” 左小磊终于忍不住了,严肃的说:“这是事故,班组长需要进行应急处置!知道什么是应急处置吗?为了加气站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事急从权叫做应急处置,也叫作紧急避险,你懂不懂?刚才若是司机也吓跑了,你就守着你那台正在加气的加气机,让出租车的储气罐继续漏气,让可燃气体报警器启动esc联动急停装置,让正在高压运行的泵头强行断电停转,让紧急失能保护装置泄压喷油!让我们停站,一起去打扫撬体,一起紧急开展液压油添注作业,一起去清洗压力开关,一起去写事故报告!” 梁柏见左小磊激动,说:“那个嘛啊,是我没履行好职责,左站长批评的对。” 吕彬赶紧解围说:“就是个小事故,别说了。来,赵姐,我教教你怎么避免这种事故。你听我说啊,加气枪第一下摁进加气口是不算数的,你得感到第二下摁进去,才算到底儿,你看我们的加气枪的枪头,是不是有两圈密封垫?一个密封垫有一种阻碍感,你感觉到两次阻碍感,就是操作到位了。” 左小磊按了按额头,转身走了。 吕彬随后也来到了站长室,说:“你这也太激动了,你犯得上得罪这种人吗?” 左小磊说:“就事论事,说的不都是工作的事儿吗。” 吕彬说:“他是个小人,你可得防备着点儿。” 秋检结束了,阎部长带着武军和吕彬,把站长们召集在一起,挨个站验收。其实,安全问题阎部长从来不给情面,站长们也不敢掉以轻心,25pa的工作压力,爆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验收结果很满意,阎部长说:“都干得不错,各位辛苦了,今天中午我请客,大家随便点。” 武军说:“我请,本来都是弟兄们,可以后在事业部干活儿少不了得罪人,就算先赔罪了。” 阎部长说:“得了,大家也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牵扯到安全的事儿,你该罚就罚。各位,听我一句,只要把安全工作做好了,咱们关起门来啥都好商量。” 虽然下午还得上班,喝不得酒,但气氛很融洽,自从梁柏被派到大湾站当班组长,各个站点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可是,阎部长的一席话,就把气氛给浇灭了。 阎部长说:“副总找我谈话了,明天就把梁经理调回去,帮我打理事业部的事儿,以后事业部的事儿不是我自己说了算了,你们自己有点数。” 侯浩杰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三个月吗?才三个星期呢!” 武军说:“他今早去了公司,自己去找老总说,经过秋检,跟着站上过了一遍设备,基本上掌握的差不多了,可以回事业部继续工作了。” 吕彬笑出了声,说:“确实是掌握的差不多了啊。阎部长,请教一下,撬体内有多少个阀?” 阎部长瞪了瞪眼:“再问这种外行问题,就别再说是我把你们一个个带出来的。” 吕彬说:“我替梁经理问的。” 哄堂大笑,就连空投来的那位张站长也笑的前俯后仰。 那张站长本来也是在其他地方当g加气站站长的,算是平调过来的。 阎部长摇了摇头:“唉,你们真不像话!”转身就去结账了。 梁柏上完上午的那班岗,就下班了。 左小磊给阎部长打电话:“部长啊,我站上缺班组长了。” 阎部长说:“吕彬不是一直在你那里蹲着吗,让他顶两天再说;维修工的事儿,暂时交给武军。”就挂了电话。 梁柏终于走了,左小磊松了口气,赶紧通知了阿毛。 阿毛说:“快,登后台,我看看。” 登上后台,阿毛看了下数据,说:“阿左啊,你那么牛啊!” 左小磊说:“牛啥啊,十多天下来,接了不到一千块钱的单,直通车推广费花了七千。” 阿毛说:“你的转化率、好评率、返够率在同类目中排名很高啊,你的权重正在慢慢提高,从现在开始,可以降低直通车的投入了。” 阿毛一阵神操作,说:“这样,你的店铺点一下,推广费用就降到了三块二,你这个活儿又没啥成本,再过一两个月,你就可以把之前投的直通车的钱挣回来了。” 左小磊很高兴:“你真是个人才啊。” 果然,直通车的扣费在降低,而订单虽然依然很少,但是在以很缓慢的速度增长着。 左小磊很高兴,徐薇薇说:“咱们好好请阿毛吃顿饭。” 左小磊说:“明天下了班后,我带你去颐和小区找他。” 第二天下了班,左小磊回家等了会儿,徐薇薇才接完孩子,就开车带着徐薇薇和两个孩子,来到颐和小区,敲了敲502房间的门,阿毛穿着个薄秋衣,,拖着拖鞋打开门,吃了一惊:“阿左,你跟嫂子过来,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好歹打扫下屋子啊。” 徐薇薇扫了一眼屋子,遍地都是包装盒、打包带,还散落着一箱箱的散装茶叶,上面贴着歪歪扭扭的标签“玫瑰茶”“大麦茶”“菊花茶”“牛蒡茶”,真是五花八门,只要你能想到的花茶,这里几乎都能找到,就连桌子上和沙发上,都堆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没地方下脚。 而客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对低音炮站着一个、卧倒了一个,闪烁着红蓝相间的led光。 桌子的另一端,是一台打印机,还有一台小电子秤,一个大茶杯,生满了茶锈,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儿。桌子下面是一只垃圾桶,躺着中午吃完的快餐盒。 左小磊不由得感叹说:“你可真是标准的宅男,是不是去我那里就当放风了啊。” 阿毛说:“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啊!嫂子,你先等会儿,我收拾个沙发给你坐。” 徐薇薇笑了笑说:“我家孩子调皮,见了你这满屋子宝贝,一会儿就得翻天了。这样,我有个姐妹住在对面,我去找她聊会儿天,你跟小磊聊。” 徐薇薇敲了敲门,柳倩楠见了,高兴的说:“徐姐,你咋来了!快快请坐!” 徐薇薇说:“你这越来越精神了啊,怎么样,主任当起来很爽!” 柳倩楠说:“爽什么啊!你走了后,任慧娜撑不起来,夏琮把我调去给她当副手去了。我可没有徐姐这么好说话,除了工作上的事儿,一天下来跟她说不几句话。” 徐薇薇说:“你不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吗?她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得罪了她,她早晚要收拾你。现在高新区缺人搭建基本框架,她还指望你帮衬,忍着你让着你,等公司的一切都理顺了,就算拴条狗当经理也能让高新区分公司正常运转的时候,你就该倒霉了。” 柳倩楠说:“我不惯着她,就让她找夏琮打小报告去!” 徐薇薇说:“你不是要惯着她,是要替夏总考虑。任慧娜有她姑父那把伞在那里撑着,就算你工作再出色,将来有一天任慧娜要是闹起来,夏总也只能把你扫地出门。” 柳倩楠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我才不在乎呢!” 徐薇薇笑了笑,就不再说什么了,拿着顶撞领导不当回事儿,还是自己刚毕业那会儿才会做的蠢事。 但如果没有做过蠢事,又怎么能证明自己曾经年轻过呢? 阿毛找出一个纸杯,说:“你要喝什么茶?” 左小磊说:“你这里都是花茶,我想喝点普通茶叶。” 阿毛说:“爱喝不喝,要不你喝白开水。” 但还是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绿茶,给沏了一杯。 茶水滚烫,左小磊还没喝呢,阿毛说:“你先帮我下,正好忙不过来。” 左小磊放下纸杯,问:“怎么帮?” 阿毛搬过来一只纸箱子,里面是炒糊了的大麦,说:“你把大麦茶装进纸包里,用电子秤称100克,然后封起来就行了。” 左小磊想了想,说:“要不给你装98克,还能省下点儿。” 阿毛板起脸:“不行,少1克也会有人给差评,多装点倒无所谓,也不要超过105克,超过了太多也会吃差评。” 左小磊拿起纸包,用个小铁铲,一点点的装了起来,说:“真还有人会称一下多少克?” 阿毛说:“全国那么多人,什么样子的人都有。幸好我这不是按照粒卖,要不然绝对有人会数数多少粒大麦,看看商家骗人不。” 阿毛在旁边坐下,操作了会儿,打印机“吱吱吱”的打出来长长的一串快递单,用个小纸盒把纸包装进去,用打包带封好,贴上一张快递单,然后扔在一边。 打印机持续的运转,快递单“突突突”的往外冒,左小磊吐了吐舌头:“你这一天能接多少单啊,需要那么多快递单。” 阿毛说:“一天七八百单。” 左小磊吓了一跳:“一单就算挣五毛,你也能挣三四百了。” 阿毛说:“我这一单基本上折2块钱。平均下来,一天折1500块钱。” 左小磊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啊?” 阿毛说:“因为我的店铺参加了一块钱包邮活动啊,一单收一块钱,快递费都不够。” 左小磊说:“你傻吗?搭上时间精力,还要折钱。” 阿毛说:“我已经折了3万多了,不在乎继续再折上3万。” 左小磊更加错愕:“你这样图啥?开店铺不是为了挣钱吗?” 阿毛说:“养权重啊!实体类目比你们定制服务类目竞争要激烈一万倍,不折钱店铺怎么可能起来?再说了,一块钱包邮,花两块钱就能够增加一单销量,现在网上刷单的,稍微专业点儿的,平均一单也得付块钱。” 左小磊喝了一口茶,问道:“你去高圳学了十个月,就学会烧钱了对?这跟超市开业,搞‘进门就领鸡蛋’活动增加人气有什么区别?” 阿毛也停了手中的活计,说:“你觉得很简单是?我也觉得很简单,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电商平台的秘密,就是他们打着‘便民快捷’‘足不出户畅购天下’的噱头,把买家和卖家一锅烩了。比如这花茶,荣东的茶叶店不少,专业的花茶店只能在茶叶市场找,茶叶市场的花茶店通过平台可以把茶叶卖到荣东以外的地方,看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被平台给宰了。” 左小磊说:“商家销路广了,这是好事儿啊!” 阿毛说:“你想过没有?全国的商家都想打开销路,全都挤在电商平台的一个类目下,展示的时候需要排个先后。比如你是买家,要买花茶,最多看完前三页,就没兴趣往排名靠后的店铺咨询了,所以这个排名问题,就是电商捏在手里的一个巨大利润点。” 左小磊说:“跟直通车买排名一个道理,几天就挣了我七千块钱。” 阿毛嗤之以鼻,说:“玩儿电商,七千块钱还叫钱?也就是你们类目小,没啥竞争性。” 左小磊说:“那你搞这一块钱包邮,平台占不了便宜啊。” 阿毛说:“你咋听不懂呢?一块钱包邮更是电商平台精心设计的营销策略。平台到处跟人说,二两花茶去店里买需要十几块钱对?在我这里,一块钱就能买到二两花茶,还包邮呢!于是买家就都去平台买,商家的实体店客人少了,只能入驻电商平台,平台看似给卖家带来了比刷单成本还低、还安全的排名上升渠道,实际上无形中把买家和卖家统统赶到电商平台来了,然后平台推出的各种五花八门的店铺排名上升服务,就能卖出去了。” 左小磊似乎明白了点儿,继续问道:“那你明知自己被烩了,为何还往锅里跳?” 阿毛说:“我乐意啊!” 按下播放键,低音炮开始放歌曲—— “向钱看! 十亿人民九亿商, 还有一亿在观望; 伟大的祖国挥挥手, 中国中国一定强!” 第14章 包装了会儿大麦茶,门被敲响,阿毛打开门,一个快递员进了来,是个身单力薄的小姑娘,说:“毛哥,今天攒了那么多?” 阿毛说:“对,今天有活动,所以单多了些。” 她就用了一只硕大的蛇皮口袋,把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快递盒,快速装进蛇皮袋,一个用力背在肩膀上,用两只手半托举着,快递盒几乎把她瘦弱的身躯埋起来。 “毛哥,我走了。”快递员出门去了,还抽出一只脚,把门勾上。 “这是五楼哩,她这么下去不安全?”左小磊有点不安。 阿毛倒是淡定:“人家专业收快递的,你担心什么。” 左小磊就站在阳台窗口往下看,果然她已经下了楼,回过身去,把快递一件件的码进一辆电动三轮车,跳上驾驶位,拧开电门走了。 左小磊说:“真是匪夷所思,她怎么做到的?” 阿毛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喝了一口,说:“被生活逼得。” 左小磊心有戚戚,也就不问了。 阿毛喝光了杯子的水,说:“今天忙的差不多了,晚点儿下的单,得明天中午再来人取。你跟嫂子难得过来,我请你们吃饭。” 左小磊说:“我们是来请你吃饭的。走,地方你挑,钱我出。”、 阿毛穿上那身斗篷衣,不过没戴帽子,说:“不早了,我们走。” 左小磊去对面敲了敲门:“薇薇,走了。” 徐薇薇和柳倩楠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出501,说:“我让倩楠一起去,阿毛不介意。” 左小磊微微皱了下眉头,阿毛说:“人多热闹,有什么介意的。” 柳倩楠说:“我请,一是谢谢薇薇姐,而是谢谢毛哥,那晚多亏了毛哥帮忙。” 左小磊说:“这样,去大湾站对面那家炒鸡店,到了我的地盘,谁都别跟我争。” 阿毛说:“我还得去趟快递点,多要点快递单打印纸,你们先走,我骑电动车自己过去就行。” 徐薇薇说:“我开车带你过去,再一起去吃饭。” 阿毛说:“你们去先点着菜,大湾站我熟着呢。我骑电动车过去,一会儿就到了。” 下了楼,左小磊开着车,徐薇薇和柳倩楠坐在后座,把两个小孩儿挤在中间。柳倩楠说:“徐姐,是不是毛哥不希望我也去啊。” 左小磊开着车,说:“你真的想多了,他这人就这样儿,喜欢独来独往,这次能出来吃饭,也就算了给了我大面子了。那么多人挤一辆车,他不习惯。” 其实,只要给快递点打个电话,明天上午快递小姐姐就把打印纸捎去了,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跟店老板打了个招呼,找个包间坐下,点了菜,等了一会儿,阿毛骑着电动车慢悠悠的过来了,说:“阿左,让你久等了啊,不好意思。” 左小磊说:“就等你了呢,我喝白酒,你喝啤酒,好好聊聊。” 然后又问了一句:“柳倩楠喝点儿啤酒还是红酒?” 柳倩楠说:“啤酒没劲儿,红酒太贵,我喝白酒。” 左小磊面带诧异,但也没多说,点了两瓶老窖,还有两瓶啤酒。 徐薇薇说:“菜都上的差不多了,开始。” 左小磊举起杯子:“阿毛,倩楠,难得一起聚聚,别嫌菜孬,别嫌酒薄,先喝了这杯。” 柳倩楠把杯子一放:“不行,这酒不能这么喝。” 左小磊就停了杯子,说:“倩楠有意见啊,来,你说怎么喝,听你的。” 柳倩楠望向阿毛,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喝啤酒?在荣东,喝啤酒的爷们儿都得跟小孩儿一桌。” 阿毛很尴尬:“我实在喝不了白酒。” 左小磊不想把气氛弄冷了,就把阿毛的酒杯拿来,把那杯啤酒喝了,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说:“倩楠都提意见了,我也很难办。这样,就这一杯,能喝多少算多少,剩在杯子里不碍事的。” 阿毛也很无奈,只好接过杯子,说:“我尽力。” 刚开始喝都还很拘束,喝完两口,三两杯下去了一半,气氛就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 左小磊嚼着一块牛肚儿,问道:“倩楠啊,你多大了。” 柳倩楠说:“我29了,比薇薇姐小三岁。” 左小磊笑着说:“那比阿毛小一岁啊,阿毛跟你住得近,有点事儿多招呼着他,他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实在。” 阿毛脸红了,嘿嘿的傻笑。 柳倩楠举起酒杯:“毛哥,以后多多关照。” 阿毛脸更红:“相互关照,相互关照······” 徐薇薇赶紧说:“阿毛,人家敬你酒哩,你别杵着不动,好歹给个面子嘛。” 阿毛回过神来:“好,好。” 紧张之下,竟然举起杯子,一口闷了。 柳倩楠倒吃了一惊:“毛哥说不能喝白酒,原来是谦虚,酒量明明这么好。”把杯子里的酒喝光,说:“毛哥,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行,我酒量不行。”阿毛赶紧用手捂杯子,柳倩楠很自然的用手一挡,阿毛的手碰到柳倩楠的手,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本就是寻常的劝酒挡酒,阿毛搞出这番动静来,把柳倩楠乐得不行,对徐薇薇说:“毛哥真的是80后吗?我看着像70后呢。” 左小磊喝了一口茶,打趣儿说:“应该是50后,70后也放的比他开。” 徐薇薇白了左小磊一眼,说:“你呀,就不能跟人家阿毛学学,一板一眼的,多老实的一个人。” 接过柳倩楠的酒瓶,给阿毛倒满,说:“阿毛,我敬你一杯,我家老头儿多亏了你帮忙,现在网店慢慢的有起色了,一直想请你吃饭,但老是瞎忙,以后小磊的事,你多操操心。” 阿毛捏紧杯子:“嫂子啊,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之前一直在省城一家针钉厂工作,负责数控机床,也没混出个样儿来,就冲着大哥大嫂在荣东,才换个地方讨生活,进了荣东石化当了加气工,好歹先有个吃饭的地儿。刚刚回来时,我啥也不懂,整天就跟在阿左屁股后面跑来跑去,什么事儿都是阿左教的,要不是在荣东石化立住脚,呆了这两年多,我哪有机会歇班时去茶叶市场帮大哥打理网上店铺,也就不会意识到电商这一块儿巨大的发展前景了,算起来,我去高圳学流量运营,能做这个决定,阿左也算给我帮助不小了。” 左小磊听了,慢慢的说:“阿毛,你的话变多了,喝个差不多就得了。” 阿毛说:“我一次喝白酒,感觉还真不错。来,嫂子,我们喝一个,再跟阿左好好喝几杯。” 徐薇薇说:“我这喝的果汁,阿毛你点到为止就行,千万别喝多。” 柳倩楠却说:“徐姐,你真啰嗦,姐夫请人吃饭,难道酒都不舍得给人喝?” 徐薇薇便与阿毛喝了一个,柳倩楠又煽动着大家喝酒,两瓶老窖终于被干了个底朝天。 柳倩楠说:“姐夫,我去柜台上再拿两瓶。” 徐薇薇劝阻说:“明天都还得上班,不能再喝了,我说了算。” 柳倩楠对徐薇薇还是带有一丝尊敬的,说:“那就不喝了,酒饱饭足,我的减肥计划啊,唉!” 左小磊去结账,阿毛摇摇晃晃的跟了出来,后面柳倩楠挽着徐薇薇的胳膊,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阿毛掏出电动车钥匙,对着钥匙口鼓捣了好几回,却总是对不准,柳倩楠一把夺了过去:“哎,你看你这样子还能骑车吗?” 徐薇薇说:“让小磊骑着电动车去颐和小区,我把你们送回去。” 柳倩楠说:“徐姐,不早了,你跟姐夫回去。我把毛哥驮回去得了,你看,这俩孩子明日还得上学呢。” 徐薇薇皱了下眉头:“你也喝了超过半斤了,俩醉汉怎么让人放心?上次你才喝了多少红酒啊,就吐成那样子了。” 柳倩楠喝了酒,更加口无遮拦:“哎呀,上次我故意醉给王宇看的,想让他把我送回来,谁成想夏总和徐姐对我太好了,生怕王宇趁我酒醉,占了我的便宜,给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左小磊只感觉牙疼,说:“那也没必要非吐那么像。” 柳倩楠瞪大了眼睛:“我以为徐姐扯不动我,他回来帮忙呢,想好了吐他一身,结果阿毛过来了,没好意思吐他身上,只好吐地上了。” 徐薇薇莞尔一笑:“改天我找王宇给说说这事儿?” 柳倩楠嘟了嘴:“徐姐,你就当没听我说过这些就行了。得了,现在你和姐夫也可以放心了,我载着毛哥回去。” 拧开电动车,说:“毛哥,我们一起回去,顺路。” 阿毛还在挣扎:“我载着你。” 左小磊说:“阿毛,别逞强,听倩楠的。” 阿毛就木讷的坐在了电动车后座上,柳倩楠说:“你最好搂着点儿我的腰,一会儿在路上掉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阿毛就伸出手,试探着抓住柳倩楠的衣服。 “哼,搂着,抓不住的!”柳倩楠说了一声,阿毛依然无动于衷。 柳倩楠就把电门猛地一拧,电动车瞬间冲了出去,阿毛差点被甩下来,下意识的搂紧了柳倩楠的腰。 柳倩楠握紧刹车,电动车就停了下来,回头说:“徐姐,姐夫,我们走了!” 徐薇薇摆了摆手,柳倩楠就载着阿毛离开了。 徐薇薇坐上驾驶座,左小磊在后座照看着两个孩子,也开始启程回家。 左小磊说:“柳倩楠真是大咧咧的性格。” 徐薇薇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人家心有所属,看上了财务部的王宇,你就别动歪心思了。” 左小磊急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 徐薇薇说:“我也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嘛,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左小磊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就找话头说:“那个王宇,是个什么人?” 徐薇薇说:“挺内秀的一个小伙子,待人接物挑不出毛病,我觉得应该是从小家教极好,要不然也不会一幅儒雅模样。如果说柳倩楠的心思都在脸上写着,那么王宇的心眼儿都藏在屁股上。” 左小磊说:“你们进昊,全都是人才啊。” 徐薇薇说:“这也没办法,进昊名义上是个集团,实际上刚刚组建,还是原来的那个进昊财务公司,只是把盘子做大了,架构先搭起来,等着慢慢充实和壮大而已。” 左小磊说:“这么重要的过渡期,你在家度假,会不会影响以后在进昊的发展?” 徐薇薇说:“跟人打工,有什么发展前途?即便做到高管,也不过是被公司剥夺剩余价值而已。” 左小磊说:“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像一只饥饿的老鼠,急着寻找能够果腹的米仓,能有个地方被人剥夺,就算不错了。而且,夏琮待你不薄,比在其他地方打工的人,也算舒坦多了。” 智能手机的接待音响了,徐薇薇把手机递过去:“我帮你挂了一整天了,你把它下线,用自己的手机登上。” 第15章 转眼到了周末,左小磊向阎部长告了假,带着徐薇薇买了些礼物,决定下午去下叔叔家和姐姐家,晚上去岳母家吃饭。 站长一个月只有四天歇班,都喜欢歇周末,原因无非是工作日的时候,公司还在正常上班,经常有些涉及站务的事情打电话来问,歇也歇不舒坦。周末的时候,公司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也能安安心心歇个假。 下午,先去了叔叔家,叔叔倒上茶水,坐在一边聊天。 叔叔问道:“小磊,工作还算顺利?” 左小磊说:“还是那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暂时还算过的下去。” 叔叔说:“我一直认为,做加气站没什么前途,现在国家每年都招公务员、事业编,你还不到35,一直考就是了。在我们城管局,写东西写的好的,都调到了综合办公室,既清闲又能跟领导攀上话。” 左小磊笑了笑,说:“我对自己太了解了,既贪财好色,又懒散惯了,自制力也很差。如果让我去公家干,不当官没啥意思,收入也上不去;但凡当个小官,肯定会以权谋私,最后免不了被抓进去,还不如自己挣一口吃一口,总比吃牢饭强。” 叔叔说:“但我还是觉得,你现在都三十多了,过几年就奔四十去了。按照常理说,三十多岁应该是二次创业的年龄了,你在加气站不温不火的上班,再干十年,想创业也没啥时间和精力了,如果有什么好的机会,能脱出来自己干就自己干,刚开始苦了点儿,叔叔给你兜底儿,熬过去就好了。” 叔叔这人,原本是跟着公家干的,后来流行什么“停薪留职”,自己缴着保险,出去打拼去了,搞了一家超市,刚熬出头来,上面一纸文件下来:停薪留职的公职人员抓紧回岗,否则全部撤销编制。 “停薪留职”制度在公务机关废止后,叔叔把超市过户给了儿子打点,自己又回去刷卡上班去了。当时左小磊还很奇怪:“你把超市做大做强,不比你去上班强多了?”他反而谈起了主义:“制度允许的,可以去做;制度变了,就该服从制度,你不是党员,这些你不懂。” 说实话,左小磊现在也没搞懂,开超市与回去上班,与党员身份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叔叔讲的有点空,但他仍然用行动来证明,所谓“空”,是因为只说不干,他从商海脱身,回去朝九晚五,整天跟荣东街头巷尾的那些煎饼铺子、烤红薯炉子打交道,好像又不能说他“空”。 但无论如何,左小磊对他还是尊敬的,除去长辈的身份,能够白手起家开起大超市,也足够令人钦佩了。 所以,左小磊还是以一种恭谨的态度,接着叔叔的话茬说:“我想自己干,但没有门路,也不知道干啥好。有时候在荣东转转,挣钱的门路仿佛到处都是,却又像到处都没有门路,所以只能先在加气站干着。” 叔叔说:“都说‘骑驴找马’,没决定好做什么之前,先这么干着也不算错。但你依然要抓紧了,岁月不饶人,如同我这老寒腿,年轻时没觉得什么,先在越来越缠人了。” 徐薇薇忽然插话说:“叔,你觉得做电商怎么样?” 叔叔说:“我不大懂电商,但我觉得你不管做电商还是实体,首先需要有个产品,无论在哪里卖东西,都应该有个东西卖才对。” 徐薇薇说:“小磊正在做一个写东西的店铺,叔觉得有前途吗?” 叔叔呷了一口茶,皱起眉头,缓缓的说:“不管做什么,做好了就有前途。之前在我那超市熟食区,有个炸鸡柳的,一天能炸五六百斤,就算摊位费贵一点,一年下来也能挣个百儿八十万,荣东的很多公司的高管,看起来人五人六,都达不到这个收入。” 左小磊笑着说:“干这个这么挣钱,要不我支个炉子,去路边炸鸡柳,咱叔是城管局的,好歹沾点光,也不怕被人赶得满街跑。” 叔叔白了左小磊一眼:“去,明天就去,我那里认识不少小贩,过会儿我找个人问问那套家伙什儿在哪里买的,替你买一套。” 徐薇薇就笑了,左小磊也笑了。 聊了一会儿,徐薇薇看了看手机,说:“小磊,我们该走了。” 诺诺和苞米还在贪恋糖果,叔叔说:“多留一会儿,晚上一起吃饭。” 左小磊说:“下午还有事儿,改天再聚。” 叔叔看了眼左小磊,说:“节前没几天歇班了,那你先忙,过几天我回趟老家,探望下嫂子。” 快速的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那盘子糖果倒进去,让苞米提着。 一家四口告别了叔叔,左小磊开车直冲姐姐家。 节前来往走动的人比较多,路面也堵得厉害,龟速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姐姐家。 敲了敲门,小外甥打开门,回头说:“妈,舅舅和舅妈来了。” 姐姐在沙发上看电视,姐夫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忙活着,探出脑袋来:“小磊,先坐会儿,过会儿喝两杯。” 姐姐站起来,说:“路上堵车,接了你的电话,我就让你姐夫去农贸市场买了些蟹子回来,正在锅里煮着,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左小磊说:“不留了,过会儿还有事儿。” 姐姐说:“有事儿就不吃饭了?就家常便饭而已,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不也得生火做饭?” 左小磊看了眼徐薇薇,徐薇薇还没开口,就被姐姐一把扯过去,并肩坐在了沙发上,诺诺和苞米早已经缠着洛成调电视看动漫剧。 说了会儿话,姐姐眼乖,问道:“薇薇,你咋看起来胖了?” 徐薇薇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左小磊,左小磊说:“她又怀孕了。” 姐姐很高兴:“好事儿啊,多久了?” 徐薇薇说:“三个多月了。” 姐姐说:“查了吗?” 徐薇薇说:“大排畸一直在做着。” 姐姐挤了挤眼,说:“我说的是男孩女孩。” 徐薇薇说:“这倒没做过。” 姐姐就不淡定了,扯起衣架上的风衣就走:“走,我跟你去查查去。” 左小磊迟疑的说:“现在查这个不都是违法的吗?” 姐姐说:“违法也得有证据啊,你们尽管查,到时候我来问。” 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招牌不大,贴着的广告倒很显眼:“无痛人流,卵巢保养,孕检查体,月子发汗催奶。” b超费300块钱,b超机照了一遍。 姐姐凑过去:“大夫,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大夫头也不抬:“跟你说这个,我会被吊销执照的。” 姐姐说:“您别误会,只是想提前备点小衣服什么的,大夫您看,备点蓝的好,还是红的好?” 大夫抬头看了眼姐姐,说:“他们是你什么人。” 姐姐说:“哎呀,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坑你吗?这是我弟弟跟弟媳妇,我这当小孩姑姑的,不也得提前预备些小衣服等着嘛。” 大夫又低下头,若无其事的说:“那你这亲姑姑,备点衣服肯定是应该的啊。我个人建议啊,给小孩儿买点蓝衣服、青衣服,耐脏不说,还不花哨。小孩儿嘛,也分不出孬好,有点儿穿就行,你说是不是?” 姐姐很高兴:“小磊,走了,你姐夫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出了诊所门,姐姐立马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弟弟家要添儿子了!你快准备准备,过几个月来看孙子就行了!” 不一会儿,徐薇薇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呜哩哇啦说了一通。 挂了电话,徐薇薇说:“大姐,这点事儿,用着抖落的人尽皆知吗?” 姐姐仍然沉浸在喜悦中,笑着说:“生孩子不是大事儿吗?你也不提前说声,你姐夫还买了蟹子,这下要委屈你了。” 左小磊说:“薇薇,谁打的电话。” 徐薇薇说:“咱妈啊。嘱咐了我一堆,生怕我累着、饿着。” 姐姐的电话又响了,只听姐姐在不断的说:“查明白了,绝对放心,错不了,人家的b超机做什么用的?哎呀,你别老问了,我们还没吃饭呢。” 家里的桌子上,一桌子菜已经备好,姐姐脱下风衣,喊道:“洛成,诺诺,苞米,吃饭了!” 三个孩子就挤在一个水龙头下洗手,来到桌前坐下。 大外甥银宝也从书房走出来,准备吃饭。 姐夫打开一瓶酒,问道:“你们谁开车?” 徐薇薇说:“让小磊喝,我开车。” 姐夫倒上两杯酒,姐姐把杯子递过去:“给我也倒上。” 姐夫说:“要不给你倒点儿红酒?” 姐姐说:“我要喝点儿白酒,今儿高兴。” 姐夫倒不怀疑姐姐的酒量,就给她倒上了,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姐姐说:“小磊家就要添儿子了,不值得庆祝庆祝?” 姐夫点了点头:“是该庆祝,薇薇啊,那个海蟹你就别吃了,对胎儿营养吸收不好。” 喝了一杯,姐夫又给续杯,左小磊问道:“姐夫,现在三孩儿罚多少钱?” 第16章 姐夫一边倒酒,一边说:“谁跟你说的罚钱?” 姐夫说:“那是执法不规范,法院最多给寄一张,受不住吓唬的就缴了;你问问,哪个收过两张?收了两张不执行才会被强制执行,你现在一张都还没收到,你怕啥?你平时不上网的? 左小磊依然不放心:“听说有些人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姐夫说:“有没有听说冻结后钱被划走了?” 左小磊说:“这倒没听说过。” 姐夫说:“这不就结了!很多地方早已经不管这一套了, 姐姐举起杯子,带着喝了一轮,说:“也就是你姐夫是公职人员,要不然我们也再要一个,小孩子多了,家里才有生气儿。现在呢,你就好好照顾好薇薇,剩下的事情别考虑了。” 觥筹交错,和着芬芳的菜香和浓郁的酒香,安逸且闲适。 ~~~ 回老家过完中秋节,左小磊返回加气站继续工作。 网店的生意一直很平稳,已经开始能够跟直通车的推广费拉齐了,虽然没有挣到钱,但也不折钱了,正在慢慢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到了周六,吃了中午饭,左小磊躺在生活区里打盹儿。 网店的事情、写手群的事情,都需要业余时间去做,经常要熬到很晚,连日下来,很是疲倦。 周六是公司的人歇班的日子,没人来查站,左小磊就放下心来,躲在生活区内小憩一会儿。 然而,梁柏来了,现在站上转了一圈儿,然后去生活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直到他走了,王刚才离开加气区,跑到生活区敲门:“站长,梁经理来查站了。” 左小磊伸了个懒腰:“没查出什么毛病?” 王刚说:“这倒没,扣分本也没带,啥也没说。” 左小磊没当回事儿,说:“估计也就是路过,进来瞅两眼。” 王刚说:“不是路过,穿着防静电服防静电鞋过来的,应该是有备而来。” 左小磊想了想,按理说站上有问题,也该批评自己的,也就没当回事儿。 但是,智能手机响了起来。 左小磊看了眼工作群:“大湾站安全管理意识淡薄,管理人员懈怠,站长工作时间睡岗,漠视站区安全,希望各位站长引以为诫······” 当下吃了一惊,连忙打电话给梁柏,讲好话说:“我只是在值班室休息了一会儿,上一天班有点困,梁经理通融通融。” 梁柏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工作群弹出来另一条消息:“经核实,大湾站站长因为太困,躺在生活区里而没有睡觉,希望各站长不要对安全管理掉以轻心。” “去他奶奶的!”左小磊直接开骂了,“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这比直接报给老总还狠,本来周末看到的人不多,他连着发两条,忘了自己当班组长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违规违纪的事儿!” 吕彬来换班了,王刚刷了考勤,就回家了。 左小磊先把吕彬拉到生活区抽烟,吕彬说:“早就看出来他是个小人,没想到这孙子下手这么黑。他明知道你做兼职,晚上觉不够睡,故意在节假日来抓你,然后捅出去。” 左小磊说:“我这就把他在大湾站当班组长的时候,搞得那些事儿都抖出去,站上不是有监控吗?我也剪辑个视频发群里,让全公司的人看看,他在大湾站迟到多少次,又是如利用掌握的考勤机管理密码改时间补刷考勤的。” 吕彬说:“这种鸟人,不值得你这么搞,要不然你岂不是跟他一样成了小人了?早晚有人会收拾他,领导也讨厌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一线的实际情况,上面的领导哪个不清楚?就拿考勤来说,各站每个月都是齐刷刷的考勤,没有一个迟到过的,你以为阎部长不知道、朱主任不知道、老总们不知道其中有猫腻吗?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借着职权打击报复一下曾经领导过自己的站长,可领导们也会想,这个人不厚道,别哪一天在我背后把我也捅了。” 左小磊点了点头,反而开始关心起吕彬来:“有这种人在公司,你想再回去当站长,应该是难了。东江站空降的那个站长,通过几次接触,我觉得脾气有点冲,估计是在别的地方锋芒太盛,被发配这里磨炼棱角的。但这么背井离乡,不是个事儿,早晚会再回去。” 吕彬掐灭烟头,说:“当班组长就当班组长呗,待遇还是站长的,操心的事儿少,到了点儿打卡下班,也算过的舒坦。” 下午,阿毛又来了,看了下左小磊的店铺,说:“可以把关键词优化,把竞价做到一块五了,现在开始,你的店可以盈利了。” 左小磊说:“就这么简单?” 阿毛说:“电商两个重要点,一个是排名,一个是产品。我给你搞排名,已经差不多了,刚开始的时候撒钱招揽人气,现在转化率最高的关键词已经统计出来了,再加上‘千人千面’特色,寻找精准目标人群也已经有了初步方向,自然可以降低成本。要说产品嘛,你的能力太强,虽然排名第三,但已经有客户愿意点进来了,这种非付费流量的比例正在逐渐提升,只要你继续保持三种评价全绿,就算不会再继续上升,保持住不往下掉应该没问题了。” 左小磊很高兴,拉着阿毛吃饭,阿毛推辞了几句,说:“那简单点儿啊,吕彬,一起啊。” 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吃的疙瘩汤加爆炒小公鸡。 左小磊说:“多亏了你学成归来,帮我这个忙。” 阿毛说:“不是我帮你忙,你跟着人干了这么多年,心里肯定厌倦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自己独立出来。遇见我,只是把你独自开店的进程提前了,你有这个本事,即便我不带你上道儿,总有一天,你也会走到这条路上来。” 吕彬说:“阿毛,要不也给我弄个店铺,我现在下了班也很闲。” 阿毛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还是适合上班,你们俩性格不一样、条件也不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电商。” 吕彬讨了个没趣儿,说:“哎呀,阿毛你真是偏心。” 众人笑了笑,左小磊说:“阿毛,你的茶叶店怎么样了?” 阿毛说:“目测再投进去五万,就可以走上正轨了。但我不准备继续投钱了。” 左小磊吃了一惊:“那你之前折了多少了?都白搭进去了?” 阿毛说:“折了五万多,挣回来一万多,净损失四万块。” 左小磊说:“这也开始回本了,正在上升期,你为什么突然不做了?” 阿毛说:“我花了七万多买了辆车。” 吕彬说:“行啊你,才不到两个月,十五万就被你败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赵姐打来电话:“吕班长,拖挂车来了。” 吕彬赶紧喝完碗里的疙瘩汤,说:“我回去准备换车了,你们继续聊着。” 送走吕彬,左小磊继续说:“你现在干的活儿宅的要命,买车做什么?” 阿毛说:“我在高新区那边租了个房子,城中村的,准备去那边做代运营。” 左小磊问道:“代运营是啥?” 阿毛说:“就像我给你做排名一样,服务荣东要做电子商铺的人,帮助他们把店铺排名做上去。” 左小磊说:“你经营了两个月的茶叶店铺,说不做就不做了?” 阿毛略带意味深长的说:“或许有些事,比挣钱要重要。” 左小磊斜了斜眼睛:“这可不像你。我问你,即便做代运营,人家给你开个运营子账号就可以了,在颐和小区不一样做?为什么非要再去高新区城中村租房子,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阿毛说:“啊,那可不一样。你不知道,那晚上太疯狂了,头一回让我感觉到了有女人的感觉。” 左小磊听他聊这个,一下子就精神了:“那晚你和柳倩楠都喝了不少酒,回去后都做了什么?” 第17章 阿毛说:“你不知道,搂着一个女人的腰,那软软的感觉,飘飘然,就跟成仙了一样。” 左小磊差点儿把嘴里的疙瘩汤喷出来:“就这些?” 阿毛反问道:“要不然呢?” 左小磊笑了,说:“人家让你搂着腰,怕你喝多了掉下去摔着,只是为了安全考虑。你嫂子公司那边儿搞团建的时候,离地十米多的空中栈桥,无论男女队员,必须先合力整过去一个,后面的再被抱起来递过去,过去的那个人再拉着手拽过去,有体力不支的女同志,就被抱着、背着从栈桥上一点点挪过去,这都是为了协作、为了安全,人家柳倩楠为了不让你醉酒坠落电动车后座,才让你搂着腰,你还认为这很‘疯狂’,还以为遇见了爱情吗?” 阿毛显得有些沮丧,但还是说:“反正我觉得那种感觉很好。” 左小磊突然明白了什么:“你那颐和小区的房子没有退租的打算对?” 阿毛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左小磊说:“这不明摆着吗?你借口去那边上班,早晚跟人家一路走,拿着搭顺风车的名义,好套近乎。我说你啊,这是舍本求末了,照我说,你先把茶叶店做好,挣了钱后,再去追女孩儿,那是成功人士的身份,事半功倍;你这算什么?一个待业青年,人家是进昊的小中层,眼高于顶呢!” 阿毛显然没有被说服,反问说:“当年你追嫂子的时候,是不是成功人士?” 左小磊被噎了一下,说:“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上大学就熟识了,毕业后在同一座城市,歇班出去玩儿跟叙旧似的,玩儿累了我给你捏捏脚、你给我捶捶背,到后来喝喝酒、搓搓澡,自然而然的就到一块儿去了,后来连表白都没有过,就怀孕了,才手忙脚乱的仓皇扯证结婚。” 阿毛说:“我哪能跟你比啊,我上大学时一个学机械的,整个系的女生不超过十个,毕业后无论是在省城针钉厂还是在加气站,直到后来租房子创业,接触到的女人不超过二十个,有这么一个关心我的女孩儿出现了,我得把握机会拼一拼,不是成功人士又怎样?你不是也一样没有打光棍吗?” 左小磊暗地里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柳倩楠对王宇有意思的事儿告诉他。他现在关闭了店铺、买了车,已经是既成事实,在这个踌躇满志的时候,如果把真相告诉他,对他打击实在太大,怕他遭不住。 于是,左小磊说:“高新区那地方比较偏远,侯浩杰在芦塘站那边,有空你去找他玩儿,他这人一向慷慨豪爽,估计最起码会请你吃顿好的。” 阿毛说:“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城中村靠近进昊公司的房子,也是他帮我找的。” 左小磊举起手里的疙瘩汤碗,说:“你既然早就安排好了,说明也是真的用心了,就祝你心想事成,早日抱得美人归。” 两只汤碗碰了一下,回音清脆,算是祝福,也算告别。 周一的时候,刚刚上班,阎部长就打电话来:“全体站长9点开会。” 吕彬见了,说:“估计老总要训你一顿,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左小磊答应了一声,开着车直奔公司而去。 会议上,公司大大小小的头目都在,大老总还是讲集团战略,仿佛在他那里,有讲不完的企业愿景、百年规划。 临到副总了,还是训人,开口就问:“大湾站站长左小磊来了吗?” 他的目光明明已经锁定了左小磊,真是明知故问。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左小磊身上,左小磊只好说:“来了。” “哼!公司把那么大的一个站交给你,你竟然睡岗!古人云:其身不正,虽令而不行。你这站长是不是当够了?我早就动了要撤掉你的念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侯浩杰,你去大湾站报到,把站管起来,散会后就去交接。左小磊,你去芦塘站,那地方偏僻,适合你好好反省下,这站长职务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我换人!”副总在疯狂输出。 左小磊没有反驳,在众人的注视下转头狠狠的瞪了眼梁柏。 “咋了?你还不服气?”副总继续训斥,“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了,但凡在荣东石化上班的,都是靠这碗饭养家糊口的,有本事的早走了。既然没本事,就给我好好干,地球缺了谁都照常转,说不定还会转的更快,没了你阻力反而变小了。” 字字句句,杀人诛心啊! “阎高峰,这种事儿你不知道?睡岗这么恶劣的事情,我不相信只在大湾站存在、也不相信就发生过这一次,你管过没有?事业部早晚要毁在你手里!从今天起,事业部改组,拆分为生产运营部和安全技术部。阎高峰,做好你的本分事,抓好生产运营,别的事儿交给梁柏做就行了。”副总把矛头对转到了阎部长。 阎部长点了点头:“是,我回去就跟梁经理做个交接。” 副总望向梁柏,嘉许的说:“梁经理,好好干,荣东石化是一个大舞台,只要有能力,肯定会能者上位。” 梁柏赶紧谦虚:“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并没有什么能力,全凭各位同事配合。” 各个部门又做了些发言,会议终于结束了。 公司会议后,事业部还有个小会。不对,现在是生产运营部和安全技术部联席会议。 这次小会的主题很显然:分权。 先是明确了权力边界,维持各个站点运营、维抢修,归生产运营部;安全管理、整顿作风,归了安全技术部。 但还有些边界,介于两者之间,本来不能拆分,却不得不拆分。 武军先说:“那安全附件的问题,归哪里管?” 阎部长和四位站长就望向梁柏,梁柏也不急着发言。 阎部长只好问道:“梁经理的意思呢?” 梁柏仿佛早已想好了:“安全附件的强检、更换,归于运营和维抢修;评估安全状态、报废和采购质量把关,归于安全技术部。” 这招高明,干活儿的事儿给了阎部长,采购这种美差自己留下了。 武军还想说什么,阎部长抢先说:“好,生产运营也要以遵循‘安全第一’嘛!就按照梁经理的意思办。” 权力分完了,梁柏的办公室钉上了“安全技术部”的牌子。 站长们走过,没人的时候都会“呸”一口,直到物业的清洁大妈举报说荣东石化老有人随地吐痰,公司只好装了监控。虽然“呸”的人收敛了,但背后的咬牙切齿、诅咒恶骂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左小磊跟侯浩杰去大湾站做了交接,侯浩杰又跟左小磊去芦塘站交接。 侯浩杰收拾着东西,说:“这里山高皇帝远,公司那一套也管不过来,你正好休息下,也比在公司的眼皮子底下舒坦点儿。” 左小磊说:“你平时喜欢钓鱼,应该知道,一旦不小心被野王八叮住了手指头,它是不肯轻易松口的。” 侯浩杰说:“确实,手指头不断也得脱层皮。”还下意识的看了眼中指上那块褐色的疮疤。 左小磊说:“副总说的,你也听见了,我们都是些没本事的人,才赖在公司里不走的。” 侯浩杰说:“老总训人,听一下就得了。你看梁柏,老总从来不训他,总是夸他,依我看,早晚老总要把他捧杀了。” 左小磊很纳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侯浩杰说:“这跟钓鱼一个意思嘛!老总给他权力、夸他能干,相当于抛鱼饵,其实早就准备一甩竿子把他扔进油锅里炸了。站上什么状态、一线什么情况,老总难道不知道?老总要的是安全、稳定、效益,大方向来说,安全第一没啥错,台面上也只能这么说,但有些时候,稳定和效益往往会碾压安全,你忘了梁柏下站前东江站的电机维修了?讲道理,梁柏坚持在一级防暴区用防爆工具是对的;但讲事实,终究是老总拍板用钢制工具修好的。” 左小磊恍然大悟,说:“难怪所有人都挨了训,老总却没有训梁柏。” 侯浩杰说:“老总训他,是因为他坚持‘安全第一’吗?明面上老总还要讲原则的。你这平级调动,说明老总对一线工作还是体谅的,只不过在明面上讲原则,训了你你听听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左小磊说:“算了,跟那种小人生气,不值当。” 交接个差不多,侯浩杰说:“今天周一,我约了毛岩飞中午一起吃饭,赶上公司这事儿,你也来了,可得过去作陪。” 左小磊说:“那是,我初来乍到,这应该算你的地盘儿,宰你顿也是天经地义。我给阿毛打电话,让他早过来说会儿话。” 阿毛开着车过来了,下来就说:“阿左,你这什么情况?非要跟在我屁股后面,想甩都甩不掉。” 左小磊笑了笑:“人家侯浩杰看见你烦,去大湾站躲几天清净,哎呦,咋穿成这样子了!” 侯浩杰也顺着左小磊的指点看去,只见阿毛穿着新的羊毛衫,穿着一身阿迪休闲装,隐约还有一股香水味传来,脚底下的皮鞋锃亮,纤尘不染。 侯浩杰忍不住说:“运动服不能搭皮鞋,你这是怎么回事?跟以往的气质大不相同啊,是谈恋爱了啊?” 左小磊不好意思了,去车的后备箱里找了双休闲鞋换上,说:“没什么,不会穿衣服,让你们笑话了。” 左小磊见他这样,就不打趣他了。 第18章 午饭很丰盛,侯浩杰一点点的介绍站上的员工,详细的给左小磊提供讲述站上的情况,他说:“站上两名班组长,朱璞亮和刘政,俩人干活儿勤快,住的离站近,技术差了点儿,但肯学,你有空多带着他们学学技术。” 又说:“站上两台加气机,四支加气枪,设备老旧,撬体都生了绣,以后维修的活儿,估计少不了。小活儿就别麻烦武军了,大活儿也不要逞能,能修就修,自己修不了就停站等着,别因为那点儿绩效,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再说道:“加气工四名,上下两班倒,跟大湾站一样,每班两名加气工,每人守着一台加气机,吃饭、上厕所时,班组长可以替换一会儿,保证公司规定的每台加气机有一人值守还是没问题的。加气工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两班倒,每月工作180小时,班组长负责八点后的公交车夜班车,兼着值夜班守站,十点关站。” 很贴心的嘱托,加上菜肴丰盛,左小磊忘了被训斥的不快,相对于梁柏那种小人,本就不值一提,为何不多想想跟厚道人打交道的惬意呢? 吃完饭,送走了侯浩杰,阿毛拍了拍左小磊的肩膀说:“阿左,以后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左小磊说:“混呗,混一天是一天,阎胖子都被分权了,我被发配到这个破站又算得了什么?” 阿毛说:“我的意思是你离家太远了,以后家里的事不方便了。” 左小磊仿佛被击中了软肋,垂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阿毛又说道:“按我说,你这个工作不做也罢,整天受梁柏那种人的气,凭什么啊?别说那个副总训你,你要是辞职了,以后在路上碰见了,装作不认识一甩头就走了,管他是谁哩!自己干,最起码自由自在。” 左小磊想了想说:“等等看,店铺还不足以支撑家庭开销,银行每个月都扣我三千块钱利息,这份工作对我还很重要。” 阿毛说:“不破不立,车到山前必有路,再熬几年你就四十了,还能做什么事儿啊!” 左小磊终究还是离不开这份工作,就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现在代运营做的怎么样?” 阿毛说:“有三四个找我的,谈妥了一个,一个月给我六千。” 左小磊很高兴:“行啊,一出手就挣了我一个月的工资,再多接几个,然后就发财了。” 阿毛说:“暂时来看是这样的。阿左,说起来我得谢谢你,我刚回荣东那天,你请我吃饭,跟我说荣东就不是一个电子商务发达的地方,所以你学的那些信息技术没什么用处;后来我想,电子商务不发达,说明前景广阔,所以就趁着跟柳倩楠套近乎,咬牙关闭了茶叶店铺,做起了代运营。” 左小磊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竟然成为了阿毛嗅到的商机,这人虽然宅了点儿,但思维绝对敏锐,如果说思维决定高度,那么阿毛的未来,应该非常令人期待。 一声刹车声响,阎部长来了,下了车,说:“左站长,我来看看你。” 左小磊赶紧去值班室拿安全帽:“阎部长,我陪你转转。” 阎部长挥了挥手:“我今天不是来查站的,就来看看你的状态怎么样。这么巧,毛岩飞也在?” 阿毛躲不迭,只好说:“阎部长好!今天有点儿空闲,来找左站长拉拉呱。” 阎部长说:“前些年听说你辞职的时候,我还在感慨:公司留不住人才啊!你看,这身阿迪,果然比我们身上这套红色的防静电服标致多了。这些年离开公司的,都混得比以前好多了。” 阿毛脸红了,说:“阎部长,我车里还有两盒茶叶,我给你拿回去喝。” 阎部长赶紧摆手:“你可别了,以前是同事,老蹭你茶叶喝,今天下午别走了,我请请你。” 阿毛已经从后备箱拿出两盒茶叶:“我那时候请你喝茶,并不是因为你是领导,而是觉得你没有架子,把你当成普通同事了。这茶叶不贵,只是代表对老领导的一点尊敬。刚才左站长还说,要是阎部长管事业部,他那点事儿根本不算事儿。” 说完,就把茶叶塞到了阎部长的副驾驶座上,阎部长手足无措,说:“受之有愧,哎哎,拿回去!” 阿毛说:“你又不是我领导,我也不算贿赂你,你尽管拿回去喝。要是嫌茶叶太次,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就是。” 阎部长就不推辞了,说:“哎,真是!今下午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下班后我请请你,哥儿几个好好喝两杯。” 阿毛说:“我还有点儿工作,这就走。左站长,我回去了。” 阎部长又留了一番,终于没留住,就跟左小磊把阿毛送走了。 阎部长来到站长室,左小磊给他倒上一杯水。 阎部长说:“这里环境较差,设备老旧,委屈你了。有什么难处,尽管给运营部打报告申请,能解决的困难运营部一定优先给办。” 左小磊说:“这里也挺好,人比较少,来加气的车辆也少,比较安静,适合反省。” 阎部长说:“你呀,我还是要说你两句。梁经理只不过在你站上呆了不到一个月,你就不能好好供着?我中午去大湾站找吕彬吃了个饭儿,基本上搞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以后你要小心点儿,别在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左小磊说:“我记住了,谢谢阎部长提醒。” 刘政突然过来了,说:“梁经理来了,在值班室站着,问我们站长去了哪里。” 左小磊问道:“他不会来站长室找?” 刘政说:“估计是他觉得让站长去找他比较有面子,所以下了车就直接去了值班室。” 左小磊感到牙疼:“他这是故意来查我脱岗的事儿。” 阎部长说:“那也得先去见见他再说。” 左小磊和阎部长就去了值班室,梁柏见了阎部长,赶紧说:“阎经理也在啊,也不打声招呼,我们一起下来。” 阎部长说:“大湾站和芦塘站站长对调,要搞交接,运营部应该下来盯一下,免得以后有些责任划分不清。梁经理,您来这里公干?” 梁柏坐着公司的公车下来的,是一辆物资运送车,他打开后备箱,说:“安全技术部刚去机械市场进了一批安全附件,向各个站下发,这不到了芦塘站了。” 阎部长皱了下眉头:“安全附件不都是去安瑞科买原装的吗?荣东的机械市场,什么都有,甚至连国家认定的合格证书都有,网上认证也能查到。但用起来总是不放心,不如安瑞科的可靠,人家是大厂,我都在那里采购了多少年了。” 梁柏说:“老总不是说要响应‘节能减排’‘提质增效’吗?打个比方,安瑞科的低温紧急拉断阀五百多,机械市场同型号的才一百五,省了两倍多的钱呢!安全技术部刚刚分出来,应该为老总的决策做点贡献。” 阎部长脸上红白不定:“梁经理的意思是,五百多的拉断阀价格虚高,我之前管的采购有问题?” 梁柏连忙说:“哪里,大厂就应该贵一点,但机械市场的拉断阀,也是国家认定合格的,一样用。” 左小磊和刘政在一边清点着各种物资,做了物资接收台账,梁柏和左小磊签上字,说:“阎经理,一起回公司?” 阎部长说:“交接的差不多了,我正好也要回去。这样,你让汪师傅开着物资车去仓库,你坐我的车回去。” 梁柏没有推辞,左小磊和刘政站在秋风里,目送两辆车离开了。 第二天,左小磊就收到了公司的红头文件:生产运营部、各站点维抢修费用,需要事先审批,安全技术部签字确认后才能核销;站点内桶装水、易耗件、各类劳保物资,上报后由综合办公室统一购买。 其他三位站长自然是怨声载道,左小磊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站上维修,很多活儿就不是一个站能处理的,经常招呼其他站长帮忙是常有的事儿,有些活儿经常要干到很晚,大家饿着肚皮,站长自然要管饭,这份儿饭钱,基本上都从虚报里出。 大老总虽然身居高位,但也不是不沾人间烟火的,基本生活物资需要多少钱都心知肚明,所以各站虚报的大桶水、扫帚、检漏液、去污粉,从来都是大笔一挥签字用印核销不误,只要有人干活儿、站点平稳安全运营,只要别太过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但阎部长之前的采购核销单跟梁柏的核销单一对比,显然是过分了点儿。 第19章 堵了一个小时的车,左小磊终于到家了。 徐薇薇已经做好饭菜,哄着诺诺和苞米吃饭,看见左小磊回来,说:“怎么这么晚?我打了一遍电话,你没有接,我以为你们又在抢维修,不能带手机,估摸着阎胖子又要管饭,所以没等你。” 左小磊说:“堵车堵得厉害,见缝插针,没腾出手来。” 徐薇薇说:“大湾路再堵,也不会这么晚。” 左小磊说:“我去了芦塘站,今中午刚调过去的。” 徐薇薇放下碗筷,说:“侯浩杰的站?那不是在高新区吗?” 左小磊说:“是啊,以后上班要提前一个小时走,回家需要晚一个小时。其实我觉得挺愁人,以后你要是去上班了,这俩孩子怎么办?” 徐薇薇说:“要不我辞职,在家当个全职太太,你在公司里好好干,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孩子,我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亏欠孩子太多了。” 左小磊说:“不行,要辞职也是我辞,我挣那点儿钱,还完银行贷款剩不多少了,我在家还能做点兼职、搞搞文案,你回家后就没有多少收入了,这个家的开销也不够了。” 徐薇薇说:“我还能歇不到两个月,到时候你去找找阎胖子,让他帮帮忙调回来?去东江站也行啊。” 左小磊没跟她说睡岗被梁柏在公司群通报的事情,只是说:“先干着,有一天实在干不下去了,就辞职。今天老总开会时说了,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在公司赖着不走,我觉得这都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徐薇薇说:“确实,工作上的事儿批评就罢了,何必说这样折辱人的话?我给你倒杯酒,你喝点儿去去乏。” 吃完了饭,两个孩子去玩儿了,左小磊去书房做文案,徐薇薇在外面看电视。 左小磊的手机收到了“本地新闻”app的一条推送,标题是“老虎苍蝇一起打,高新区一官员落马”,顺手点开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走出书房,坐到徐薇薇身边,说:“薇薇,你快看,王区长被带走调查了。” 徐薇薇接过手机,浏览了下新闻,“经查,王士东同志纪律意识淡薄,违背党员初心······已经被调查组依法实施强制措施。” 徐薇薇摇了摇头:“高新区分公司要变天了。” 手机响了起来,徐薇薇划开屏幕上的绿色图键,站起来说:“喂,刘秘书,有事吗?” 刘秘书说:“徐姐,明天上午八点半,公司召开管理人员会议,夏总让我打给你,一定要来参加。” 徐薇薇说:“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左小磊试探的问道:“公司召你回去?” 徐薇薇面带忧虑:“以后诺诺和苞米的接送怎么办?” 左小磊说:“我给阎胖子打个电话,先报一天休班。” 徐薇薇说:“你刚被调到芦塘,就打电话歇班,领导会认为你闹脾气。” 左小磊说:“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孩子要紧。” 第二天一早,徐薇薇就开车去了公司,大大小小的头目都在。 任慧娜面色很差,像个霜打的茄子;柳倩楠则好整以暇,一幅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夏琮来了,抖了抖短发,开门见山的说:“黎主任,开始。” 黎娟就拿出一份红头文件,在会上宣读了起来:“自从高新区分公司成立以来,公司实现了快速、平稳发展,根据集团目前经营策略与发展规划,经进昊集团董事会研究决定,免去高新区分公司经理任慧娜职务,由徐薇薇暂时负责高新区公司事宜。”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任慧娜,柳倩楠低声说:“靠山山倒,靠树树摇,才来几个月,能撑得起那么大一个摊子?” 任慧娜几乎要流出泪来,头埋得很低。 夏琮咳嗽一声:“柳倩楠,注意点会议纪律。” 柳倩楠就不说话了,任慧娜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纸:“夏总,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夏琮接过来,看了眼,说:“今天大家都在,人事和财务都签了,财务给算一算,这个月应该发多少绩效和工资,给个全份儿。黎娟,会后档案移交工作,一定要做好。” 任慧娜起身离席,摇摇晃晃的走了。 徐薇薇心里一阵兔死狐悲,夏琮虽然一向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可这也太无情了。 即便任慧娜刚过实习期不久,夏琮不得已选择她去高新区分公司做经理,事过境迁,即便没有利用价值了,让黎娟发个红头文件调整了就是了,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在众目睽睽下抹去她的职务。 原因无外乎让她难堪,让她自己走人。 夏琮喝了口茶,说:“黎娟,继续。” 黎娟稍微犹豫,读道:“根据集团发展需要,设立各镇、乡级金融业务咨询服务中心,先期开设芦塘、徐洼、枣山埠三个咨询处,即日起,芦塘业务咨询中心试筹建,由······由柳倩楠暂时负责。” 芦塘?徐薇薇听左小磊讲过那地方,是个在规划拆迁内的城乡结合部,人员流动性大、身份复杂,治安环境稍微差了点儿,也正是这个原因,芦塘站的老旧设备一直没淘汰,一直半死不活的运营着。 柳倩楠“腾”的一声站起来,喊道:“我不去,我这就回去写辞职报告。”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的“腾腾”的走了。 徐薇薇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也不管夏琮同意与否,起身就追着去了。 夏琮面无表情,说:“会议继续,王总监汇报下公司的财务状况。” 柳倩楠坐在财务部的桌子前,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辞职报告。 徐薇薇过去,一把把电脑给合上,摇了摇头。 柳倩楠抬起头来,说:“薇薇姐,夏琮什么意思?高新区分公司的那一套,都是我搞起来的,现在要过河拆桥?” 徐薇薇说:“从人事部到高新区分公司,你都证明了你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锐气,集团第一次开设业务咨询中心,派你去当先锋,你怎么又压不住火儿了?那地方是荒凉了点儿,但要是能把咨询中心办的妥妥帖帖的,夏琮怎么会把你一直扔在那里?倩楠,听我说,进昊刚刚改组,夏琮需要人才,更需要培养一批自己人,她一直磨你的棱角,是因为你不够稳重,脾气急躁容易坏事儿,你怎么想不明白呢?” 柳倩楠说:“不是这样的,昨天王士东一出事儿,我就给王宇打过电话。他说,任慧娜倒了,也让我注意点儿。我当时就说了,我又不是靠着关系爬上去的,又不是我姑父被抓走了,关我什么事儿。” 徐薇薇用一次性纸杯给柳倩楠倒了杯水,说:“他考虑的也不算错。” 柳倩楠说:“王宇告诉我,夏琮不喜欢任慧娜,刚毕业不久还没有定型就被按在那个位置上,本身就是被王士东逼迫的;更因为王士东对她颐指气使过,所以夏琮一定会对她进行清算。他还说,之所以夏琮一直留着我,任由我顶撞她,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压制任慧娜,所以任慧娜完了,我也会倒霉。” 徐薇薇倒吸了口凉气:“王宇对人性的阴暗面,认识也算独到。倩楠,如果你愿意往好的方向想,就听我的;如果你想把夏琮想的坏一点,就听王宇的。” 柳倩楠想了想,说:“我听薇薇姐的。” 徐薇薇说:“那不就结了?走,我们回去开会。”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气氛陡然寂静。 夏琮望了眼门口,说:“辞职报告写完了?” 柳倩楠说:“没写,夏总发文件开除我,我还能多领三个月的工资。” 众人都笑出了声。 夏琮点了点头:“集团刚刚改组,没有那么多闲钱。你坐。” 徐薇薇赶紧扯着柳倩楠坐下,夏琮说:“继续。” 黎娟说:“高新区分公司的任经理、柳经理都走了,徐经理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待产了;我认为,公司需要派一个人过去,让徐经理带一下,等到徐经理歇假后,高新区的业务可以继续保持平稳开展。” 夏琮看了一眼下面坐着的人,说:“财务部的王宇呢?” 王总监说:“去税务部门报税了,还没有回来。” 夏琮说:“王宇是徐薇薇带起来的,用着也顺手,就让他过去当副手。薇薇,你没有意见。” 徐薇薇说:“我遵从集团安排。” 这事儿就定了下来,下午忙着各种交接,直到下班才闲下来。 王宇说:“交接的事儿都忙的差不多了,一起吃个饭,我请。” 任慧娜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搬上车,说:“公事办完了,我先走了。” 王宇说:“我们三个,都是徐姐带起来的,就凭这一点,任慧娜你不能留一留?” 柳倩楠不高兴了:“偏偏你会装好人,又抢师傅的职务、又设计陷害自己的师傅,这事儿我们俩能做出来?” 任慧娜迟疑了下,说:“我就一起,要离开进昊了,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徐姐。” 晚秋风中,任慧娜那副落魄的模样,让徐薇薇感到一丝凄凉,就走上前去挽着任慧娜的胳膊,说:“走,上我的车。” 任慧娜说:“我开我的车,吃完饭就走,不麻烦徐姐送我回来了。” 第20章 王宇开车载着柳倩楠在前面引路,四个人一起到了饭店,王宇起身去柜台点菜,拣精致的菜色,认真的点着。 柳倩楠的手机响了,她捂住半边嘴,低声说:“我跟徐姐有应酬,吃完饭她带我回去,你先走,谢谢你啊。” 挂了电话,徐薇薇明知故问说:“谈恋爱了?有人接你下班?” 柳倩楠说:“什么恋爱啊,是毛岩飞啦!他在附近城中村搞了个工作室,我调到高新区后,挤了几天早班公交车,他说自己开空车也是浪费,不如拼车一起走。我想想也是,替他分担些油钱,也算双赢嘛。” 徐薇薇说:“你给他油钱他真的要啊。” 柳倩楠说:“搭了他一个月的车,我给他三百块钱,他愣是不要。我偷偷的给放在副驾驶座的坐垫下面了。” 徐薇薇莞尔一笑:“你真是拎得清!” 柳倩楠不高兴了,嘟着嘴说:“薇薇姐,我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吗?” 王宇点完菜过来,笑着说:“你们聊什么事儿啊,看柳倩楠都气得噘嘴了。” 徐薇薇说:“倒也没聊什么,就是倩楠跟人拼车上班的事儿。” 王宇说:“柳倩楠,你拼车给人家多少钱啊。” 柳倩楠说:“拼了一个月,我给了三百块钱,人家还不爱要。是不是我给少了啊?” 王宇说:“三百块钱不少了啊。这样,我以后来高新区也空着车,你直接坐我的车得了,我不收你钱。” 柳倩楠高兴的脸上开了花儿:“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就这么说好了昂!” 菜品一件件的往桌子上搬,徐薇薇说:“王宇,啥时候买的车?我看了下,你那车没个四五十万拿不下来,行啊你!” 王宇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啃老而已。我爸我妈老嫌我不早点结婚,非要给我买辆车充门面,说什么‘筑巢引凤’,我拗不过,也就随着他们了。” 徐薇薇就笑了,却忽然想起左小磊跟她说过的阿毛买车的缘由,又笑不出来了。 菜品上齐,王宇举起杯子:“我今日以果汁代酒,敬徐姐一杯。没有徐姐带我上道儿,夏总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柳倩楠,任慧娜,我们一起啊。” 徐薇薇推辞说:“你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又肯上进,是金子早晚要发光的,我又有什么功劳?” 一杯喝完,王宇又给大家倒上。 任慧娜举起杯子说:“徐姐,我敬您一杯。我在进昊虽然呆的时间短,但我对您是非常感激的,高新区经理的位置,我真的没想跟您抢;那天您因为怀孕不能喝酒,我真的不知道······”眼圈已经泛红。 柳倩楠白了她一眼,说:“今天我们不谈工作,任慧娜你省省。” 气氛陡然尴尬,王宇赶紧打圆场:“要不是今天看到徐姐发福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她已经有喜了呢,任慧娜当时不知道也是情有所原。这样,这一杯我们预祝徐姐添个大胖小子,早日喝上徐姐的喜酒!” 喝了一杯,王宇又给添满。 任慧娜举起杯子说:“谢谢你们,在进昊这短短半年时间,我得到的东西一生受用。” 大家不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徐薇薇说:“慧娜,想开点儿,你刚刚毕业不久,对职场的事情不适应也是正常的。你有学历,也还年轻,以后不管到了哪里,也会大放异彩的。不要因为这点儿小挫折,闹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任慧娜说:“谢谢徐姐安慰我。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喝了杯中的果汁,转身离开了。 徐薇薇想去送,柳倩楠一把扯住了衣服,说:“徐姐,咨询中心的事儿,我没有经验,您给指点指点!” 徐薇薇望着任慧娜高瘦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嘴里仍然答应着:“你聪明着哪,有想法去做就可以了,我也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 王宇已经起身去送任慧娜了,柳倩楠又显得很不高兴:“他这人,就是时时刻刻都想当好人。” 徐薇薇说:“他一向礼数周全,请人吃饭,哪有不礼送客人离去的道理?倒是你,大大咧咧,心里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以后跟人家王宇学着点儿。” 柳倩楠歪了脑袋,说:“是是是,你就是偏心,都是你带出来的,你总是觉得王宇会来事儿,认为我不像话!” 三个人聊了些工作和生活上的小事儿,慢慢的把饭吃完了。 回到家里,左小磊依然在码字,诺诺和苞米挤在沙发的一角看动画片。 徐薇薇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左小磊回头瞟了一眼,问道:“怎么了?工作的事儿还顺利?” 徐薇薇说:“我被调到了高新区。” 左小磊“哦”了一声,说:“还是当副手?” 徐薇薇说:“这次当一把手。” 左小磊停了手中的活计,说:“夏琮还是没有忘记你的,升职加薪是好事儿,但你挺着个大肚子,那一摊子事儿能管的过来吗?” 徐薇薇说:“夏琮让王宇去帮我。” 左小磊点了点头,又问道:“柳倩楠不是在那里吗?为什么王宇还要过去?” 徐薇薇说:“柳倩楠被调到芦塘,筹建业务咨询服务中心去了。” 左小磊显得很诧异,说:“那地方三教九流都有,她怎么可能撑起来?这样,明天中午我请她和阿毛吃顿饭,提前跟她交代交代。” 徐薇薇说:“那接送孩子的事儿呢?” 左小磊说:“我知道你回去一定会被启用,今天带着诺诺联系了学屋,明天一早把她送去学屋,那里管早饭、午饭、晚饭,也管着上学接送。苞米的幼儿园开园早,倒是不耽误我们上班。” 徐薇薇心里升起一股不舍:“只是苦了诺诺了,也不知道她适应不。” 左小磊心里也感觉不忍,毕竟自己从幼儿园开始接送了她那么多年了,但也只能安慰说:“她总要学会独立嘛。再说了,我们都还要上班,这不也没办法嘛。” 徐薇薇就去找诺诺说话去了,苞米耷拉着小脑袋也靠在她的腿上,显得很是亲昵。 哄着诺诺和苞米睡下,徐薇薇来到书房,坐在榻榻米上,显得很失落,慢悠悠的说:“现在俩孩子还好说,以后三个孩子了,老三怎么办?既不能送幼儿园,也不能送学屋,怎么可能照顾过来嘛。” 左小磊给她倒上一杯水,端过来说:“我妈来照应着呢!人们常说,‘老妈妈看孩子,撂下的活儿了’。诺诺和苞米不都是她给看起来的?” 徐薇薇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占用老人的晚年时光啊。看我们小区那些退休的老太太,就一个孙子那种,把孩子看到上幼儿园,整天就在下面聊天、逛街,晚上跳广场舞,而诺诺奶奶,还要帮我们带孩子,我老觉得太对不起他们了。” 左小磊安慰说:“当时你让买大四室,不就是为了照顾我妈将来养老吗?这样,这次她来看孩子,就别让她回老家了,一家人呆在一起,相互照应着,平常的时候多陪她说说话,虽然需要帮忙带孩子,总比她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强些。” 徐薇薇说:“她不像个能闲住的人,平时在老家走街串巷惯了,恐怕也呆不惯。” 左小磊说:“她即搬来市区,也肯定闲不住。她有手艺,找她的人肯定少不了。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徐薇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说道:“柳倩楠在芦塘那边,你多照应着点儿。阿毛一直跟她拼车,她把三百块钱放在副驾驶座的坐垫下面了,你找个机会跟阿毛说声,让他洗车的时候记着拿走,免得被洗车工白白得了便宜。” 左小磊说:“柳倩楠倒是个颇知分寸的人,只是苦了阿毛,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爱情。” 徐薇薇说:“感情的事儿谁也没办法,哦,对了,你得跟阿毛说一声,王宇说以后带柳倩楠去上班,柳倩楠很高兴,也答应了,让阿毛别等着了。” 左小磊挠了挠头皮,说:“这事儿对他打击太大,我怎么开口啊?有些事,让他自己去经历,我们也帮不上他。” 徐薇薇感觉左小磊说的有道理,喝了杯子中的水,感觉到有些疲惫,就去浴室洗澡去了。 提示音响了起来,左小磊赶紧回过头来,电脑屏幕显示着:“护理专业的实习论文,3000字,能写吗?” “能,能,千字200元,您付600元就可以了,原创的,包修改包满意。”左小磊见了大活儿,高兴的回复着。 对面发过来一张截图,说:“请老板过目。” 左小磊点开截图,放大一看,当时就气的七窍生烟:“你什么意思?” 第21章 那是一张违规举报截图,举报缘由上填写着“出售违禁品”。 对方回复说:“没什么意思,看老板凭本事发财,咱没那个本事,只是讨个小钱儿花花。” 左小磊一边给阿毛打电话,一边回复着:“需要多少钱?” 对方说:“我不多要,给我一百不嫌少,一千不嫌多,单看老板有没有诚意。” 电话接通了,左小磊直接按开了免提,说:“阿毛,我给你微信发个截图,你看下。” 一边回复说:“我给了你钱后,这个截图呢?” 对方说:“我们都是讲诚信的,收了钱,自然不会再打扰老板发财。” 阿毛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出来,说:“阿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在这个电商平台上,论文属于一级禁售品,有意出售、证据确凿后,跟卖枪支、迷药一样严重,搞不好要被封店的。” 左小磊一边尬聊稳住对面,一边说:“现在怎么办?” 阿毛说:“你的店铺处于上升期,有了处罚记录影响会很大,你还是花钱消灾。” 左小磊说:“如果这次给了他钱,下次他缺钱了,再拿来敲诈我,我是不是还得给钱?但凡有一次不给,他就会举报我。” 阿毛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百十块儿钱的事儿,你告他敲诈也没法立案。这样,你先给他转一百,万一他是个讲诚信的,就不会再骚扰你了;如果还有第二次,你再拒绝不迟,顶多拿一百块钱赌一赌。” 左小磊想了想:“我可不可以给他一千,然后告他敲诈?” 阿毛说:“你傻啊,网上专业搞这个的,ip都是虚拟的,说不定对方在境外呢,你去哪里告他去?” 对方已经不耐烦:“老板,一百块而已,相比您一天三四百块的收入,不算什么。算了,我没有耐心了,就这样。” 左小磊的火儿“蹭”的上来了,快速打字骂道:“你缺钱缺疯了?怎么不去卖肾卖肝卖你娘?你爱咋滴咋滴,我宁愿这行不干了,也不便宜你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人!” 对方回复了一句:“老板真有骨气,是条汉子,咱们走着瞧!”又传过来一张“举报成功”的截图。 左小磊就把他拉黑了。 阿毛在电话中叹气说:“哎呀,可惜了,你这店铺。算了,就当休息几天,我明天还得送柳倩楠去高新区上班,先不聊了啊。”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店铺就收到了平台的站内信息,大概是说销售违禁品,封店七天,屏蔽所有链接,禁止编辑功能,一次性扣除店铺积分12分。 左小磊给阿毛发微信:“扣除店铺12分什么意思?” 阿毛秒回一条:“删除涉事宝贝,销量和评价同步清零;店铺因为这个宝贝产生的排名权重也全部清零。” 左小磊说:“那不全完了?” 阿毛回了一条:“我也感觉自己全完了,已经生无可恋了。” 徐薇薇已经把诺诺和苞米送走了,打电话说:“下楼,我们一起去高新区。” 左小磊坐着电梯下楼,说:“阿毛状态不大好,你开车,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左小磊说:“你现在在哪里?” 阿毛说:“我在颐和小区。” 左小磊说:“不去城中村工作室了?” 阿毛悠悠的说:“那个工作室就我一个人,我去做啥啊。” 左小磊虽然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情,但也假装不知道,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昨晚你不还是说要去送柳倩楠吗?” 阿毛叹了口气,讲了一个在左小磊意料之中的故事。 一大早,阿毛起床洗刷完毕,打扮的衣冠楚楚,去敲对面的门:“柳倩楠,该走了,要迟到了。” 柳倩楠探出头来,说:“今天不用麻烦毛哥了,我同事正好经过这里,要去送我。” 阿毛迟疑的问道:“是徐姐吗?” 柳倩楠脸上铺满红霞,略带羞涩的说:“不是啦,是王宇,之前你也见过的,刚才给我打电话,已经到了楼下啦。” 阿毛说:“那好,我也正好要去工作室上班了,我陪你一起下楼。”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一辆簇新的奥迪a6l停在楼下,就在阿毛的羚羊车旁边停着,更加显得相形见绌。 王宇站在车外,打开副驾驶座,把柳倩楠让进奥迪车,抬起头来打招呼说:“毛哥,早啊!” 阿毛下意识的说:“早啊。” 王宇说:“我调到高新区分公司了,就在徐姐的手下打杂;听倩楠说,她一直跟你拼车,要不以后我也顺路带你过去?反正车里也有空位。” 阿毛说:“不用麻烦了,我上班的地方在城中村,距离进昊还有点距离。以后,我就不用等柳倩楠了。” 王宇看了看腕表,说:“不好意思,快要迟到了。毛哥,改天我和倩楠请你吃饭。” 阿毛强忍着闷气,摆了摆手,钻进了羚羊车。 奥迪车一溜烟儿的开走了,阿毛躺在驾驶座上,愣愣的呆着,直到左小磊发微信过来。 左小磊说:“你等我下啊,我在大湾路,马上就要到颐和小区了,我过去有点事儿跟你说。” 徐薇薇也听了个大概,快速的驶入颐和小区。 左小磊下了车,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没事!” 车门被打开,阿毛摁死电话:“没事儿,活着呢!” 左小磊说:“你看看你的副驾驶座坐垫下面。” 阿毛下意识的掀开,下面躺着三张红彤彤的纸币。 抬起头来,问道:“这是谁的钱?” 左小磊说:“这是柳倩楠跟你拼车的钱啊。她一开始就没想占你便宜,更没想要白坐你的车。按照她那大咧咧的性格,一直认为你要找人分担油钱,可能也从来没有意识到你的那些小心思。” 阿毛显得很落寞,喃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左小磊说:“你不能在家里一个人呆着了,跟我去芦塘站转转。”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把他拖出羚羊车,按在了后座上。徐薇薇一脚油门,向着高新区驶去。 徐薇薇和左小磊尽量保持沉默,阿毛更是一言不发。 徐薇薇把左小磊和阿毛放在芦塘站,开车赶赴进昊上班去了。 左小磊做完日检,跟阿毛蹲在生活区门口晒太阳,阿毛终于开口了:“我的初恋,就这样么结束了?”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瞧把你能耐的,都还没开始呢,顶多就是个暗恋,怎么能说结束了呢。” 阿毛说:“我特码真的跟个沙比似的,折腾这一个月做啥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干我的茶叶店。” 左小磊说:“你就是太宅了,自己想着凭借自己的默默付出把柳倩楠感动,到头来呢,只不过是感动了自己,人家还啥也不知道呢。” 阿毛说:“哎,可能你之前说的对,成功人士追求女孩子事半功倍,别的不说,那个叫王宇的,奥迪车一亮出来,就显得比我更值得亲近。” 左小磊说:“也不是啦。你别看柳倩楠合租那么老旧的小区,但她的举手投足,绝对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家能养成的。要说在社会上,浓妆艳抹谁都能学会,化妆成连自己爹妈也认不出来绝非难事,但柳倩楠只是画淡妆,甚至连粉底都懒得打,却又懂得花费心思通过发型和着装来彰显独特的气质,这不是一般人能驾驭了的。” 阿毛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小磊说:“她的那件风衣,是个小众品牌,牛仔裤看起来更像地摊货,单独哪一件都显得不大气,但配起来却又毫无违和,这跟‘精致穷’不一样,她追求的是合身、合适、穿着舒服又彰显气质。所以,这样的女孩儿,本身对大牌、名牌没什么感觉,只求洒脱和率性,也不是冲着金钱名利的那种追求。” 阿毛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小磊说:“我想说的是,她并非因为奥迪与羚羊的区别才选择王宇,而是自己本来就喜欢跟他呆在一起而已。她对衣着穿搭很用心,对生活环境和物质条件却不讲究,反而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这样的女孩儿只相信自己的眼光,认定了什么就会去做。所以说,她认定了王宇,你基本上就没啥机会了。” 阿毛说:“或许她是因为家里穷,才买些不起眼的衣服穿,你才是多想了。” 左小磊踩灭烟蒂,又点上一颗烟:“你知道进昊集团的副经理级别能拿多少钱吗?一年年薪12万,就算真贫困,她也早脱贫了。” 阿毛就不说话了,低着头想事情。 左小磊怕他钻牛角尖,就扯着他说:“我们去对面打个台球,别想这些了。” 对刘刚说:“我有点事儿,出去下;公司要是来人,偷偷给我发个短信,就说我去营业厅交手机费去了。” 刘刚答应了一声,反正站长爱去哪里去哪里,不在站上,大家还都能放松点儿。 第22章 打了几竿台球,正起劲儿呢,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模样的女人走上前来,说:“你们好,我跟我朋友要来打球,没有球案了,能不能一起?案子钱我出。” 左小磊头也不抬的说:“没空,我这朋友刚失恋,脾气不好,别打扰我们。” “哎呦,这不是左站长吗!我坐出租车去你的加气站加过气,还借了你们站上的打印纸,也算认识了,你这点儿面子也不给吗?”后面的一个女孩儿凑了过来。 左小磊抬头看了看,自己刚来芦塘站不久,倒还是有印象,这女孩儿打车,来加气站加气儿,想要借纸笔,左小磊想都没想,就给她拿了一张打印纸,女孩儿记了一串号码,把中性笔留下,道声谢就离开了。 左小磊说:“奥,是你啊。我正好累了,你们陪他打,谁输了谁淘汰,我当裁判。” 三人玩儿的热火朝天,左小磊倚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该吃午饭了,阿毛意犹未尽,说:“静雯,我请你们吃饭?” 左小磊立马睡意全无,这是什么情况? 那名借纸笔的女孩儿叫做静雯,我还不知道呢,这小子竟然打听清楚了。 静雯笑了笑说:“那天左站长帮了个大忙,我请请他,当感谢了。” 左小磊伸了个懒腰:“多大点儿事儿,我早忘了。阿毛,我们走。” 阿毛恋恋不舍的收了球杆,左小磊去结了案子钱,先走下楼来。 阿毛却被两个女孩儿缠着,三人并肩走了下来。 左小磊无奈,找了个麻辣烫馆儿,说:“将就下,这地儿还算干净。” 点了餐,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静雯先说:“左站长,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的好姐妹,叫她叮当就行了,你们可以叫我雯雯。” 左小磊点了点头:“我叫左小磊,他叫毛岩飞。” 静雯说:“那天亏了左站长的帮忙,要不然损失大了去了。” 左小磊说:“举手之劳。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叮当笑了笑:“左站长觉得你非常能说,不怵生人。” 静雯倒也不以为意,说:“我是做医药代表的,每天到处瞎跑,今天有点儿空,出来转转,想跟叮当打两桌台球,却又没找到位置。这不见了左站长,正好过了把瘾。” 那股自来熟的劲儿,让左小磊心里很是抵触;但阿毛却非常感兴趣,端茶倒水,很是殷勤。 吃完了饭,阿毛抢着去结账,左小磊见他爱表现,也就没跟他争。叮当和静雯客套了一番,阿毛趁势交换了联系方式。 作别后回到芦塘站,阿毛仿佛回味无穷似的。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说:“你不想你的柳倩楠了?” 阿毛说:“她把我甩了,我有什么办法。” 左小磊说:“你对叮当和静雯有意思?” 阿毛瞪了眼:“哪里的话,只是孙静雯热情大方,跟我性格正好互补,投缘而已,交个朋友嘛。” 左小磊吐了个烟圈儿:“没事儿吃个饭打个球玩玩儿就行了,千万别当真。就她那种长袖善舞的模样,你这种老实人一百个也不够她玩儿的。” 阿毛说:“本来我就没有当真啊。” 左小磊反驳说:“那你还问人家要微信?” 阿毛说:“礼节嘛!要是连微信都不要,人家女孩子得多没面子啊。” 左小磊撇了下嘴:“你呀,怎么说呢?说不定人家蹭玩儿蹭吃后,出了门就把你拉黑了。不信的话,你给她发条微信试试?” 阿毛就发了一条:“美女,上午我输得不服气,下午继续较量几杆?” 静雯秒回:“我下午有工作,明天上午,不见不散。” 阿毛炫耀式的拿给左小磊看。 左小磊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阿毛来劲了,晃着脑袋说:“阿左,你放心,我就找她玩玩儿而已,不会当真的。” 不过看见阿毛这个状态,最起码不会因为柳倩楠而伤神了,反倒是好事情。本来左小磊还想跟徐薇薇商量着让他去家里住一宿呢,看来也没必要了。反正至少在明日中午之前,阿毛一定不会想不开。 下午,徐薇薇开车来接他们回市区,见了阿毛捧着手机傻笑的模样,把左小磊拉到一边,问道:“阿毛没事?” 左小磊耸了耸肩膀:“像是交了桃花运,应该没什么事儿。” 徐薇薇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招呼说:“阿毛,上车了,该回去了。”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徐薇薇说:“阿毛,一起吃个饭,好长时间没聚了。” 阿毛抱着手机,抬起头来说:“不了,嫂子,我还得忙代运营的事儿,一整天没干活儿了。我自己泡个泡面就行了,一起吃饭又得一个多小时下去了。改天我请阿左和嫂子吃一顿。” 徐薇薇见阿毛说的在理,就把他送回颐和小区,跟左小磊回家接孩子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薇薇问左小磊:“阿毛今天是怎么个情况?” 左小磊说:“本来我带着阿毛去台球厅散散心,却遇见了俩女孩儿,非要打台球。我觉得跟女人交手没啥意思,就躲了,阿毛倒是乐此不疲的玩儿了一上午。中午,阿毛请她们吃饭,还要了微信,聊得正热乎呢!” 徐薇薇又问道:“那俩女孩儿多大了?” 左小磊说:“一个叫叮当的,看起来年轻,仔细瞧瞧都是化妆化的,应该小四十岁了;另一个叫做静雯的,差不多三十四五岁,只是会打扮,看起来跟三十出头似的。” 徐薇薇瞠目结舌:“你用不着盯着人家看这么仔细。” 左小磊说:“还用仔细看吗?一搭眼就看出来了,我在加气站干了七八年,见人多,不管男人女人,接触多了一眼就看个差不多。” 徐薇薇想想也有道理,又问道:“她们做什么的?” 左小磊说:“静雯说是医药代表,推销医疗器械的。哦,对了,那个静雯自来熟,应该是个跑业务的;那个叮当稳重些,话虽然少,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应该是个领导或者老板。” 徐薇薇皱了下眉头,放下筷子:“不行,阿毛跟她们混在一块儿,不合适。她们做医药代表的,趁着年轻漂亮时投怀送抱,直到年纪大了,挣钱挣够了,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阿毛不能吃这个亏。” 左小磊白了徐薇薇一眼:“你这是职业偏见!新闻经常报道,某些导游和旅行团成员暧昧、某些空姐和富豪乱搞、某些酒店服务员给住户提供某些非法交易,你就要把这些职业的从业人员全都一杆子打死?医药代表怎么了,就是因为一部《温柔的谎言》,就让你对这个行业产生偏见了?” 徐薇薇见左小磊较真,就说道:“好了,左站长,我说不过你,你是对的行不行?快吃饭,过会儿问问阿毛,明天还去芦塘站玩儿不。” 左小磊说:“他肯定去,因为他约了那个静雯,再去一起打台球。” 徐薇薇说:“那我们还带着他去吗?” 左小磊说:“吃饭完我打电话问问再说。” 吃完饭,左小磊给阿毛打了个电话,阿毛说:“阿左,我明日开车去芦塘站找你,万一她想兜兜风啥的,也方便。” 左小磊鄙夷的说:“坐着羚羊兜风?你省省。” 阿毛说:“最起码出去玩儿有个交通工具嘛。” 左小磊又嘲笑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店铺被查封了,兼职群没有多少活儿,左小磊早早的睡觉了。 第二天,左小磊来到芦塘站,阿毛早蹲在生活区等着了,打招呼说:“阿左,早啊!” 左小磊先去刷了考勤,来到生活区蹲下抽烟,说:“在等你的桃花运呢?” 阿毛说:“玩儿玩儿而已,什么桃花运,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左小磊说:“她没说什么时候到?” 阿毛说:“不方便问。” 左小磊调侃说:“人家若是故意装矜持,你不问两句就显得不解风情了。” 阿毛就问了一句,等了好久,静雯才回了一条:“抱歉啊,今天上午公司有事,下午可以吗?” 阿毛的表情有些凝固,问左小磊:“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装矜持?” 左小磊嗤之以鼻:“矜持啥啊,你想多了,人家万一真的有事儿呢!” 阿毛郑重的点了点头:“阿左,女孩子的心思我不大懂,你多教教我。” 左小磊掐灭烟头:“得了,你慢慢等,我得去做日检,不陪你了。” 到了中午,左小磊去生活区找阿毛,阿毛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就过去摇醒他:“阿毛,吃午饭了。你咋大早上就犯困啊。” 阿毛说:“昨晚加了个班,忙到很晚。唉,阿左,柳倩楠昨晚九点多才回来,不会跟王宇出去那个啥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啥啊,啥啊!就算啥了,你管的着吗?正常吃个饭,吃完饭再去咖啡厅坐一下,结束了也就那个点儿了。她跟人合租,王宇去她那里不方便,哪天她夜不归宿了,才有可能是真的那个啥了,到时候你再疑神疑鬼不迟。” 阿毛说:“那我得多留神着点儿。” 左小磊更加无奈:“你这,想跟人家静雯玩儿,还挂念着柳倩楠,你这样可不行啊。” 阿毛说:“柳倩楠好歹是我的初恋嘛!” 左小磊没好气的说:“还初恋呢,去你的!我去吃饭,你若不想吃,就再躺会儿。” 阿毛起身,赶紧跟上。 刚吃完饭,阿毛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微信,兴奋的说:“静雯来了,我去找她,阿左跟我们一起玩一会儿!” 左小磊用纸巾擦了擦嘴:“这种事儿最好别带帮手,你自己尽情玩儿去。我去站上盯着点儿那套破设备。” 第23章 左小磊回到站上,溜达了一圈儿,设备运行还算正常,就去了站长室,查了遍文档,补了些文字资料。 店铺被封,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上班的时间也变得漫长,几乎是无事可做的状态,干脆来到加气区,跟员工们聊聊天、开开玩笑。 放在值班室的手机响了起来,加气区不让拿手机,所以站上的手机全部都设定在“户外模式”,那声音非常大,一听铃声就知道谁有电话。 左小磊来到值班室,是徐薇薇打来的,按下接听键,说:“薇薇,有事吗?” 徐薇薇说:“王宇和柳倩楠要请阿毛吃饭,王宇怕生分,非让我们俩过去。我刚才给阿毛打了个电话,他说他要带雯雯过去,我琢磨着,这个雯雯就是你说的孙静雯了。” 左小磊说:“你过去趟就行了,我回去接诺诺和苞米。” 徐薇薇说:“我跟那个孙静雯也不认识啊,你不是说你跟她早就认识吗?我回去接孩子,你去一趟。” 左小磊说:“我只是跟她见了两面,能叫得出名字,哪有那么熟啊。” 徐薇薇说:“总比我这一面也不认识的强。哎,你说,阿毛带她过去做什么啊,这算什么事儿啊!你也知道,我对医药代表这个行业有偏见,我就不去了。这阿毛,脑子怎么想的啊!” 左小磊想了想,无奈的说:“那好,下班后你直接回家,我坐着阿毛的车回去。” 下班时间到了,左小磊刷上考勤机,在加气机跟押送拖挂车的师傅聊天,阿左跟孙静雯回来了,有说有笑的。 左小磊咳嗽了两声:“阿毛,你嫂子有事儿,我得坐你的车回去。” 阿毛说:“行啊,我这车除了雯雯,还空着座位呢。” 孙静雯笑了笑,说:“我开自己的车,免得岩飞还得回来送。” 岩飞?雯雯?什么情况!左小磊一头雾水。 阿毛说:“我们在前面走,雯雯要跟紧了啊。” 孙静雯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是一辆红色的马自达6,阿毛载着左小磊走在前面,孙静雯在后面跟车。 左小磊说:“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有点懵啊。” 阿毛说:“没啥情况,柳倩楠不是要带着王宇请我吃饭气我嘛,我让雯雯假装我女朋友去充充门面,别让她以为我没人要似的。” 左小磊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泡妞的手法虽然老套,但效果不错啊!” 阿毛面露得意:“我觉得我的性格过于内向,就适合找个这样的女孩儿,性格上可以相互帮衬下。” 左小磊被他气笑了,说:“你听不出来我在笑话你啊!从她出现到今天只不过两天而已,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你觉得是你在泡她还是她在泡你?” 阿毛说:“就算她泡我,我也不吃亏。” 左小磊有些无语,说:“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呢!柳倩楠感激你跟他拼车,所以要请你吃饭,顺便介绍下王宇给你熟识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怎么会故意气你呢?倒是你,柳倩楠刚不坐你车两天,你就带个女孩儿过去赴宴。喂,我问问你,你当那个王宇是傻的吗?本来他以为你只是给柳倩楠帮忙,现在孙静雯出现了,他要以一种loser的眼光看待你了。” 阿毛“啊”的一声:“要不打电话让雯雯回去?” 左小磊说:“人家孙静雯不要面子的?陪着你在晚高峰堵了这么久,你让人家回去?我实话告诉你,本来柳倩楠让你嫂子过去作陪的,你嫂子受不了你这股尴尬劲儿,故意躲了,又不好意思回绝了王宇和柳倩楠,却把我推出来。” 阿毛就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才喃喃的说:“看来,我不适合跟女人打交道。” 左小磊说:“所以嘛,我之前劝过你,先做成功人士,再去找女朋友,你要跟现在的女孩儿演一出吊丝逆袭的戏码,还真不够玩儿的。” 终于到了颐和小区,王宇和柳倩楠已经点了餐,在门口恭候。 王宇说:“左哥、毛哥,能抽出时间过来,真是荣幸。” 柳倩楠看着马6车上下来的女人,笑着问道:“这位是?” 还没等左小磊和阿毛说话呢,孙静雯大方的伸出手:“您好,我叫孙静雯,可以叫我雯雯,是毛岩飞的女朋友,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柳倩楠握了下手,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臂,说:“啊呀,毛哥的保密工作真是做得太好了!我跟他拼了一个月的车,他都没跟我说自己有女朋友了。毛哥,这就是你不对了!” “倩楠,不要咋咋呼呼,吓着嫂子怎么办!”王宇使劲儿给柳倩楠使眼色,柳倩楠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毕竟对于孙静雯来说,自己的男朋友跟一个女的拼了一个月的车,也不提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儿,一般女人肯定会生气的。 果然,孙静雯脸色一沉:“岩飞,怎么回事儿?” 柳倩楠连忙道歉:“不是,对不起啊,我对毛哥没那种意思,我跟他拼了一个月的车,给了他三百块钱的拼车费,是真正的拼车啊。啊,姐夫,这件事你知道吗?” 左小磊点了点头:“昨天早上,阿毛从把拼车费收了,我亲眼看到的。” 孙静雯抛给了阿毛一个似娇还嗔的眼神:“左站长都这么说了,那就没什么了。再说了,岩飞肯定也不会骗我。” 左小磊寒毛倒竖:这孙静雯天生就是个戏精啊,装人家的女朋友装的比真的还像。 王宇很会点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免不了推杯换盏,柳倩楠紧紧跟孙静雯挨着,问这儿问那儿的,扯着酒瓶子喝酒,很是热乎儿。 左小磊平日就是喜欢抽烟喝酒的,好酒好菜摆着,正好落个受用。 一两半的小酒杯,左小磊自己数着喝了6杯,眼看就要破斤了,那俩姑娘还是在喝的起劲儿。 王宇对遇见的所有人都很有礼貌,与阿毛小声的说着什么。 左小磊把杯子放下,说:“柳倩楠,喝的差不多了,明天孙静雯还得上班。” 柳倩楠把手一挥:“姐夫,过来凑凑,我们坐得近一点儿,倒酒也方便。” 左小磊说:“喝了6杯了,可以了。” 王宇也说:“倩楠,别喝那么多啦。” 柳倩楠显得不耐烦:“隔席不答话,不喝酒的就别说话了。” 王宇显得很无辜:“左哥,您看······” 左小磊拿起杯子,说:“你跟阿毛聊着,我坐过去劝劝。” 走了两步,感觉到桌子椅子都在挡道儿,既然桌椅是死物,那么肯定是自己摇摇晃晃的了。 刚走过去,柳倩楠一把把左小磊按在座位上:“姐夫,我们不管他们,咱们喝。” 把左小磊的杯子倒满酒,满的都溢出来。左小磊说:“差不多行了,我知道你能喝,第一次见面,别把人家孙静雯灌醉了。” 孙静雯说:“我跟柳妹妹聊得投缘,舍命陪君子啦。” 柳倩楠反而冲左小磊挤眼睛,趴在耳朵边说:“人家说了,是做医药代表的,能喝着哩。” 她感觉自己在附耳低语,实际上大家都听见了,孙静雯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左小磊头很大,说:“这里有女生,让她们抽二手烟不大礼貌,我出去抽根烟。”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 王宇看了他摇晃的步伐,有点不放心,说:“我陪左哥去抽一根。” 阿毛早就吃饱了,也不喜欢在酒桌上长呆,说:“我去趟洗手间。” 三个人出去,在走廊的窗口边站着。 左小磊给王宇点上一根烟,王宇道了声谢,只是夹在手里,任凭它燃烧和冒烟。 看他夹烟的手法,左小磊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抽过烟。 左小磊抽了几口,说:“我出来抽烟,你俩出来做啥啊。你们的女朋友在里面拼酒哩,你们也真是放心。” 王宇说:“倩楠难得喝得高兴,如果喝醉了,我照顾她。” 阿毛脸色变得不大好,说:“阿左,你放心,雯雯要是喝醉了,让她去我那里凑合一晚上。” 左小磊倒是想起了什么:“她开车来的,还敢放开了喝酒,明摆着没有想回高新区啊。” 王宇的神情显得有点诧异:“毛哥这女朋友谈了很久了,进展神速啊。” 阿毛感到有点得意,随口说:“不到两年,按理说早该领证了,可是我还没有稳定下来,让她等了那么久。哎,别老说我啊,你跟柳倩楠好了很久了。” 左小磊在旁边站着,王宇只能说实话:“只是有那个意思,还没表白呢。” 阿毛点了点头:“没事儿,好饭不怕晚,有点耐心,早晚会好起来的。对了,我本来要上洗手间的,看阿左这状态没事儿,虽然说话有点大舌头,基本上还能自理的。我要去洗手间了啊。” 左小磊摆了摆手:“快去,别撑爆了。” 阿左转过身去,哼起了小曲儿,慢慢的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王宇回过头来,说:“厕所在另一边,他没事儿。” 左小磊不屑的说:“他能有啥事儿啊,看孙静雯走不成了,八成开房去了,他那狗窝,也能住人?咱不理他,进去看看。” 第24章 柳倩楠能喝,孙静雯也能喝,其实都喝得差不多了。 柳倩楠抓着自己脑袋上的长发,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雯雯姐,岩飞哥就住我对门儿,他这人朴实、忠厚、可靠,虽然话不多,但是个老实人,嫁给她你不会受委屈。” 孙静雯喝的眼白都有点泛红了,或者是因为职业习惯的关系,依然坐的端端正正,摇晃着手里的杯子说:“王宇才不错呢,温尔儒雅,又会疼人。” 柳倩楠立了眉毛,往上翻着眼珠子,说:“他啊,就是个受气包,我整天欺负着顺手而已。从在财务室当同事开始,习惯了,已经习惯了欺负他,一天不欺负他几次就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左小磊看了眼王宇,王宇尴尬的笑了笑。 孙静雯努力坐正身子,说:“那多好啊。就说岩飞,本身内向,性格敏感,加上正在创业期,我生怕说什么话刺痛了他的自尊。交往这半年多,我时刻注意照顾着他的面子,小心翼翼的疼着、护着。” 左小磊暗地叹了口气:“这俩人忘了对台词了,一个说两年,一个说半年,唉,假的终究是假的,孙静雯再能演,也是会穿帮的。” 阿毛哼着小曲儿进来了,左小磊赶紧对他使眼色:“差不多了啊,赶紧散了,明天都还得上班。” 阿毛一摊手:“我说了不算啊。” 左小磊说:“你把孙静雯拖走,柳倩楠就消停了。” 阿毛就走过去,把风衣给孙静雯披上,说:“雯雯,我们回去休息了,明天王宇和孙倩楠都得上班。” “行,我听岩飞的。”孙静雯顺势拉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显得很是亲昵。 “倩楠,我们去送送左哥和阿毛他们。”王宇过来扶柳倩楠。 柳倩楠一甩手:“我没事儿,还能走。” 出了饭店,凉风一吹,两个女人更显得醉态蹒跚,酡颜妩媚。 王宇扶着柳倩楠,说:“我送送各位。” 阿毛扶着孙静雯,说:“阿左,上车。” 左小磊皱了皱眉头:“你这干嘛啊,快照顾那个喝醉的,别管我了,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孙静雯回了回神,理了理长发,虽然醉着,但仍然保持住仪态,说:“吃饭前,我约了代驾,已经差不多要到了。” 左小磊有点儿不放心:“你这种不肯‘人前倒’的,其实是最令人担心的。找个代驾,不大安全。” 孙静雯莞尔一笑:“跑业务嘛,都习惯了。劫财,我没有;劫色嘛,人老珠黄,谁还看得上。” 王宇想了想,说:“静雯姐,留一留。” 孙静雯说:“不用麻烦了,明天一早还有点儿事。” 王宇扯了扯阿毛,说:“毛哥,你劝一劝。” 阿毛脸涨得通红,又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硬着头皮说:“雯雯,要不去我那里住一宿?” 柳倩楠突然抬起头来,说:“去你的,要赚我姐姐便宜是不?去我那里,跟我挤一张床。静雯姐,咱不理他,跟我走。”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说:“把车扔这儿,王宇你把他们三个带到颐和小区,自己回去就行了。孙静雯爱跟谁住跟谁住,别管了。两个醉汉一个笨蛋,你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一抹昏黄的灯光慢慢移动过来,一个骑着折叠自行车、戴着头盔的男人过来了,头盔上还亮着一盏黄色照明灯。在不远处停下,掏出手机,拨打了个号码,孙静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骑着电动车过来,说:“谁叫的代驾?” 大家转过身来,还没开口,那人喊道:“小磊,岩飞,是你俩啊。” 左小磊打了个酒嗝:“我们认识吗?先把你的王八壳扒下来,让我认认。” “什么王八壳,顶你个肺啊!”头盔摘下来,左小磊甩过去一颗烟:“吕彬,你干起代驾来了?” 吕彬把烟夹在耳朵上:“别闹,接单呢,大活儿,去高新区的。身上有烟味儿,要吃差评的。” 回过头来:“你们认识?” 左小磊一本正经的说:“阿毛的女朋友下的单。” 吕彬就把烟拿下来,叼在嘴里,从兜里拿出火机点上:“早说啊,我这么绷着做啥。行,先抽根烟,这单。” 孙静雯笑了笑:“没事儿,我不着急。” 左小磊就跟他一起抽烟,问道:“你做这个做啥?一个月六千多块钱不够你造的?” 吕彬吐出一口烟圈儿:“我不是有个女朋友吗,老家是三陵县的,谈了五年了,终于熬到要订婚了,结果她老爹老娘开口要三十万彩礼。我把这几年剩下的钱拢了拢,还不够他家要的。厚着脸皮问家里要了些,好歹凑够了,对方又提出四星酒店吃席、180平以上大房子,装修娘家出人,我家出钱,家电轿车全部配新的,我朝哪里弄去?” 左小磊说:“四年前你们家那片儿拆迁,不是分了一套190的四居室、一套120的青年房吗?我们在你那青年房打过麻将,装修的跟皇宫似的,还不够他们住的。” 吕彬说:“人家说那是小产权,房管局不认的,非要大产权,要买新的。” 左小磊挠了挠头皮:“这会儿荣东房价快两万了,180平的大产权,这也太过分了。要想住大产权大房子,结了婚后一起慢慢挣啊。” 吕彬说:“三陵县出了名的‘一头沉’,本来我爸妈就不同意聘那边的姑娘,这下更不管我了。” 王宇等人跟吕彬不熟,只是站在一边听,柳倩楠不由得长大了嘴巴,怒气冲冲的说:“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太过分了。” 阿毛说:“不用大惊小怪,三陵县就那样儿。不过照我说啊,关键是你那对象怎么想的,要是她只听父母的,连五年的感情也不顾了,就算结婚了也是个只顾听娘家的,麻烦还多着呢。” 吕彬说:“跟她谈过了,她说爹娘养她这么大不容易。她说,要是实在做不到,就散了。” 左小磊说:“靠!男人就不是爹生父母养的?散了行啊,你把那三十万要回来啊,订婚宴、其他的大小见面钱、下书钱就别要了。” 吕彬说:“我跟她说,不是不想娶她,是娶不起啊。我总不能把那310平的小产权卖了换个180平大产权的首付?青年房是按照户口分给我的,但那190平的房子,是我爹妈的,我难道为了自己结婚,把我爹娘赶出去租房子吗?” 左小磊又递给他一支烟,说:“就你这么做代驾,多久才能攒够180平的首付啊。” 吕斌说:“反正娶不起了,我也不忍心逼我爹妈,就去她家跟她父母说了下难处。结果我女朋友不愿意了,闹着分手。” 左小磊问:“分了?” 吕彬点点头:“他爹妈唤了一个村儿的老少爷们儿,把我打出去的。” 柳倩楠又忍不住:“那三十万彩礼呢?” 吕彬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对左小磊和阿毛说:“说是五年的青春损失费,一年六万还便宜我了。” 阿毛说:“起诉她们啊!” 吕彬说:“我本来托我哥哥找了律师,但我那对象儿让她闺蜜陪着见了我一面儿,说她打了几年工,就攒下了十万,先赔给我,剩下的那二十万慢慢还。还说,彩礼钱被她爹娘一把拿起来了,她也要不出来。” 柳倩楠又忍不住了:“如果她是个真重感情的,早该不管她爹娘跟你远走高飞了,非要听爹娘的,这不是愚孝嘛!” 柳倩楠老是插话,吕彬的那一腔郁闷算是没法继续倾泻了,站起身来,踩灭烟头,说:“还有正事儿,先把阿毛的女朋友送回去。” 孙静雯听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不着急。” “别了,让你等这么久,也挺不好意思的。小磊,岩飞,有空我请你们喝酒啊。”吕彬从孙静雯手里接过车钥匙,拉开了车门。 按下喇叭,马6扬尘而去,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沉浸在吕彬的故事里。 柳倩楠最是忍不住:“毛哥,他的女朋友是个什么人啊,浑身镶金了吗?怎么能卖这么好价钱?” 阿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在荣东石化干的时间短,也搞不大清楚。你问阿左,他跟吕彬玩儿的时间长。” 左小磊再掏出一颗烟点上,说:“她爹就是加气站合作单位的一个小领导,因为这点关系把女儿安排在了单位里,在对公业务上跟站长有接触,日久生情嘛,就慢慢走在一起了。可她们家搬出来住那么多年了,根据荣东市区的方式,婚姻大事两家商量着来呗,却非要去老家订婚走老家的风俗,这不明摆着为了多要钱嘛!分了也罢,那个女孩儿热情开朗,长得也漂亮,吕彬老觉得配不上她,对她那个好啊。哎,到头来也算是解脱了。” 阿毛却显得有些不愉快:“唉,阿左,就定这个周末,我和你去找他好好聊聊。”又回过头来,说:“王宇,柳倩楠,也该回去了。” 王宇说:“倩楠喝多了,我照顾就行。” 柳倩楠却昂起头,大声说:“你把我送姐夫家,我跟姐夫回去!” 左小磊手中的烟掉在了地上。 王宇吃了一惊,小声说:“倩楠,你喝多了,别闹,徐姐在家呢。” 柳倩楠说:“徐姐不在家我还不去呢。” 左小磊顺势踩灭烟头,说:“我给薇薇打个电话说一声。” 第25章 左小磊走的稍微远了点儿,捂着半边话筒,说:“薇薇,睡了吗?柳倩楠喝醉了,闹着要去找你说话。” 徐薇薇笑了,说:“你才喝醉了呢,那会儿她给我发微信,说心里难受。我说,难受就来我家聊聊。” 左小磊放心了,说:“她就那么实在?就答应了?” 徐薇薇说:“她那性格,就那样儿,直来直去、大大咧咧的。” 挂了电话,左小磊走过来说:“你嫂子同意了。” 王宇说:“毛哥,你先回颐和小区,我把左哥和倩楠送回去。” 王宇把左小磊和柳倩楠送到小区门口,说声“再见”,开车离开了。 刷了门禁卡,坐上电梯,左小磊看了看手机,九点十五分了,敲响了房门。 徐薇薇穿着家居服,打开门,把柳倩楠拉进去,说:“哎哟,请进,家里乱糟糟的,别介意。” 柳倩楠显得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我来跟徐姐说会话儿就走。” 茶几上的茶已经泡好,左小磊一人给倒上一杯,在一边陪座。 手机响了,左小磊看了一眼,阿毛发了个微信:“柳倩楠没跟王宇走?真的去你家了吗?” 左小磊想了想,偷偷拍了张徐薇薇和柳倩楠在家里喝茶的照片,给发过去了。 阿毛秒回了三个字:“那就好。” 那边,柳倩楠跟徐薇薇正聊着。柳倩楠扯着嗓子说:“阿毛这叫什么事儿啊,有了女朋友还跟我拼车,弄得我好尴尬啊。” 徐薇薇说:“什么时代了,拼车、合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人家孙静雯干什么工作的,难道会计较这个?” 柳倩楠拍了拍脑袋:“对啊,她那副见多识广的模样,为啥反应那么大啊。徐姐,我在那边吃饭,心里一直堵得慌,好几次都把话憋回去了。你说阿毛,那么好一人,干嘛找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啊。” 徐薇薇说:“能憋住不说,说明你有长进了啊。感情这回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不也比你姐夫大两岁吗?” 柳倩楠喝了口茶,说:“不光是这个原因,阿毛跟她在一起,肯定被吃的死死的,我怎么也觉得不般配。” 徐薇薇笑了,给她添了茶,说:“你在公司那么欺负王宇,他也不是被你吃的死死的?哪有什么外人眼中的般配不般配啊,自己觉得舒服就行。哎,说正事儿,坐在奥迪车上的感觉怎么样?” 柳倩楠说:“都是四个轮子,奥迪车和羚羊车有区别吗?就是个代步工具而已。坐了他一回车,看他凡事周全、滴水不漏的表现,我倒觉得不如阿毛那种紧张木讷、小心翼翼的表情有趣儿。” 徐薇薇白了她一眼,说:“当时是谁装喝醉了,希望人家把自己带走的?今晚机会那么好,你咋不跟他走?” 柳倩楠说:“他太完美了,完美的不真实。我发现,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特别好的模样,在公司里人缘也好,就连任慧娜那种欺师灭祖的,他仍然礼遇有加,我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了,他对我那么好,是特意对我好还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徐薇薇说:“他这副模样,是个人修养好,以后无论在职场或者商场都能做到左右逢源、顺风顺水。你想啊,这是一种能力,当周围的人都觉得你这个人好接触、印象好的时候,谈起事情来就顺利很多了。” 柳倩楠嘟了嘴,说:“昨晚在咖啡厅,他其实向我表白了的。虽然我也答应了,但我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期待,反而觉得想逃开。” 左小磊翻了翻眼皮,心想:王宇说还没表白,你说已经答应了,也是忘了对台词。 徐薇薇说:“为啥啊?” 柳倩楠说:“我也不知道,可能看到今天孙静雯一心一意的对阿毛好,生了感慨。我希望王宇只对我一个人好,而不是对任慧娜、对黎娟甚至对孙静雯也那么好。” 徐薇薇安慰说:“对一个人的好也是分层级的,恋人之间的好是无法替代的,你好好想想,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只向你一个人表白了啊。” 左小磊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说:“徐薇薇,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问你,你确定他没向任慧娜表白过?确定他没向黎娟、章玥球表白过?即便我在这里说,他向夏琮表白过,你能证明没发生过?张口就来,你这是要骗柳倩楠哪。” 徐薇薇朝他使眼色,训斥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左小磊并没有因为训斥而闭嘴,点上一颗烟,磕了磕烟灰缸,说:“徐薇薇,你总是想与人为善,可柳倩楠却是爱憎分明的。你俩别绕了,我替你们说了,柳倩楠这是因为阿毛跟孙静雯腻歪,受刺激了。” 徐薇薇瞪了他一眼,说:“去书房忙你的去,你喝多了。” 左小磊酒劲儿上来,说:“柳倩楠,你今天让王宇请阿毛吃饭什么意思?是,又是对门又是朋友,一起聚餐吃饭再正常不过了。问题是你为什么非要让薇薇和我陪着?你既怕王宇多想,又怕阿毛多想,是不是?真是欲盖弥彰。你以为王宇想设这个饭局啊,他那是迁就你,想要讨好你;你以为阿毛想去吃这顿饭啊,他带孙静雯去是为了要面子。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情商还是个负数。” 徐薇薇赶紧解围:“柳倩楠只不过是大大咧咧惯了,你就这么说人家?你的情商又高哪里去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性。” 借着酒劲儿,左小磊彻底轴上了,说:“我那是不爱说话,我就是干这个的!人家跟我说什么事情,要写个诗词文章啥的,我就能搞明白他说这话希望我写什么样的东西出来!说我情商低,那是你智商有问题。” 柳倩楠赶紧劝解说:“姐夫说的对,薇薇姐你别说他了。”然后告辞说:“不早了,薇薇姐注意休息,我要回去了。” 徐薇薇说:“有点儿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要不然在这里凑合一宿。” 柳倩楠说:“本来我就想来找薇薇姐聊聊天,最近芦塘服务咨询中心有点忙,很长时间没有跟薇薇姐好好说说话了。” 徐薇薇去拿衣服:“等我下,我换上衣服送你回去。” 柳倩楠说:“你怀着孕哪,外面风大,千万别出去,万一着了凉可就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转身就去开门,左小磊一把把门按住,喊道:“别走!你等会儿!” 左小磊给阿毛打了个电话,拉长声音说:“柳倩楠要回去了,我喝了酒没法开车,你替我把她整回去。这么晚了,她是从我家走的,又喝了那么多酒,路上万一有点事儿,我也脱不了干系。” 柳倩楠想了想:“还是姐夫考虑周到。” 过了会儿,左小磊的电话响了,阿毛说:“阿左,有门禁,我进不去,你把柳倩楠送下来。” 送走柳倩楠,左小磊回到屋内,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说:“薇薇,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徐薇薇不以为意,笑着说:“两个情商值负数的笨孩子而已,早晚跟王宇和孙静雯那种人玩儿不到一块去。” 第二天,徐薇薇去上班,刚刚坐下一会儿,柳倩楠就跑来了,像模像样的说:“徐经理,请您批准下。” 徐薇薇笑出了声:“装什么装?忘了吃药就跑出来了?”拿起文件一看,是一份儿住宿申请,抬起头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进昊离着芦塘还有十几公里路呢,你要申请食宿福利,应该去公司人事部门申请啊。” 柳倩楠说:“我问过黎娟了,黎娟说高新区偏远,从本部调过去的员工会提供住宿,加班啥的可以落落脚。我跟她说,我也是从本部调过去高新区的,按理说也应该享受这个福利啊。她就说,高新区的事情夏总已经全权交给你负责了,她也不好管这事儿。” 徐薇薇拿起中性笔,快速签了个字:“去住,公司包了半层楼,做了隔断,空了好多床位呢。过会儿我让小章带你过去,她是你招聘过来的,以后你就跟她一个房间。那个,你下了班后怎么过来啊?” 柳倩楠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电动车,刚买的,2500块钱,十几公里的路,足够用了。” 徐薇薇点了点头:“你那边准点儿下班,不到六点就能赶到宿舍,倒也没啥安全上的问题。你的行李呢?要不然明天我让小磊帮忙给你收拾收拾?” 柳倩楠说:“王宇已经给我拉到宿舍了,我先过来跟薇薇姐报个到。” 徐薇薇笑着说:“行啊,你都住进去了,还装模作样的让我签字。我说呢,王宇早早进来打了卡就跑出去了,我还以为他急着上厕所呢。” 柳倩楠说:“昨天晚上,我回去仔细想了想,其实王宇接送我并不顺路;之前阿毛工作室所在的城中村距离芦塘也不算近,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了。” 徐薇薇赞许的看了眼柳倩楠,说:“这就对了嘛,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但也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始终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才是最重要的。” 徐薇薇的电话响了,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对柳倩楠说:“对不起了啊,恒泰那边要找我们谈事情,我要带你男朋友出去公干了。” 柳倩楠说:“公事公办嘛!他走就是了,我自己去收拾下。” 徐薇薇就拨打了内线:“小章啊,柳主管要住进你那间宿舍,你去帮下忙。” 徐薇薇又给王宇打了个电话,就跟柳倩楠下了楼。 章玥球先过来了,骑着自己的电动车,在前面带路,陪着柳倩楠去了宿舍区。 王宇也开车赶了过来,跳下车,拉开驾驶座后面的车门:“徐姐,您上车。” 第26章 到了中午时分,左小磊正在吃饭,柳倩楠的打电话过来,说:“姐夫,忙着呢?” 左小磊嘴里嚼着大饼,说:“不忙,正在吃饭,要不过来一起吃点儿?” 柳倩楠说:“我吃过了,打电话是想让姐夫帮个忙。” 左小磊说:“有事儿尽管开口,能帮上的一定不会推辞。” 柳倩楠说:“我这儿的业务咨询中心,内部设计图和装修图纸,已经找人做出来了,公司那边也审核通过了,需要找个靠谱的装修公司。我对这方面不熟悉,装修的材料也分不出好坏,万一找了不靠谱的,装修完没几天就出毛病,也是烦人。姐夫,你那边认识装修的人吗?” 左小磊说:“给我家装修那人就很实诚,在西城区住的时候也算半个邻居,有些交情。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芦塘盯着装修,找一队不靠谱的施工队也不行啊,干力气活儿的人身份复杂、来历成谜,大多是外乡人。我建议,找他给你装修,最起码知根知底,他帮你盯着就行,你还省心。” 柳倩楠道声谢,说:“那就麻烦姐夫,帮我找找。” 左小磊拨通电话:“施老板,发财啊。” 施克瑞说:“哪里,哪里,别笑话我了,哪天回西城,我请你吃饭。” 左小磊说:“好啊,不如明天就请,不知道施老板有空不?你弟妹那公司正好有个公装的活儿,我寻思着老哥干活儿不错,就替她问一问。” 施克瑞赶紧说:“你给我发个位置啊,明天中午这段饭我一定请了。” 左小磊说:“人家公司还派了专人负责这件事,成不成我可说了不算,说不定你这顿饭就白请了。” 施克瑞说:“哪能啊,看你这话说的。就算不帮我揽活儿,弟兄们谁还差那顿饭钱?正好叙叙旧嘛!” 挂了电话,左小磊给柳倩楠发了个芦塘站的位置,说:“明天中午,跟施老板一起吃个饭,看着他顺眼就用,看他不顺眼咱就不用他。” 柳倩楠回了一条:“谢谢姐夫。” 左小磊刚放下手机,大饼还没递进嘴里呢,刘政又跑来了:“站长,梁经理来了,在值班室,问你去了哪里。” 左小磊听见那三个字儿就牙疼,只好把大饼放下,去值班室接待。 梁柏在值班室,跟正在吃饭的谢姐说话,谢姐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左小磊推开门:“梁经理,我陪您去设备区转一转?” 梁柏说:“这倒不用,公司要求进一步加强站容站貌建设,我来查卫生的。” 左小磊说:“芦塘站就这个模样,怎么打扫看起来也是破旧不堪的样子。公司要是想提升芦塘站的站容站貌,把这片场地推平了,重新盖个新的,保管能跟其他三个站看齐。” 梁柏说:“破旧归破旧,打扫干净就行。走,我们去看看。” 设备区不用看了,这套破设备还能加气,就已经是奇迹了,要是没人拾掇着,早趴窝了。 直接去了生活区,梁柏说:“你们在生活区室内充电瓶车,是不允许的。别说咱们干危化行业的,就算在小区里,室内也不能充电。” 左小磊说:“这芦塘站偏远,站上的员工都指望电瓶车代步呢。” 谢姐吃完饭,收拾了桌子,把垃圾装作一小袋,来生活区扔垃圾。 左小磊叫住她,说:“谢姐,你这电瓶车在室内充电,被梁经理抓了现行。” 谢姐才不管什么经理、什么站长呢,把头一拧,直通通的说:“我们就是干活儿的,加完气儿就算履行完岗位职责了。公司一直喊着让我们敬岗爱业,总不能连给我们充电的地方也没有。” 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加气工就这样儿,不想着升职加薪,也不想着阿谀奉承领导,出一份力、拿一份工资,别的就不管了。即便老总下来,她们要找个充电的地儿,老总还能批评她们? 左小磊面露难色:“梁经理,要不接根插排,把线拉到外面充?” 梁柏说:“乱拉电线是绝对不行的,既不安全、又看起来很乱。这样,我给出个主意,把生活区的墙凿个洞,引出去一根很短的电线就行,在外墙壁做个固定式防水插排,员工的充电问题解决了,室内充电的安全隐患也消除了,看起来也不会显得乱。” 左小磊说:“是。过会儿我就给运营部打个维修申请,到时候麻烦梁经理给审批下。” 梁柏说:“审批好说。但室内充电瓶车这个事儿,是个安全隐患,这个要是不扣分实在说不过去。” 掏出笔来,扣了两分。 左小磊很无语,老防备着设备出毛病被抓住,每天日检都瞅得明明白白的,结果百密一疏啊,还是被扣分了。 梁柏指导了一番站容站貌建设,还是去设备区看了看,说:“你这地面上的油渍太多,需要清理。” 左小磊说:“芦塘站换了四任站长了,从第一任到侯浩杰,这个地方就没清理出来过。这套设备有个毛病,换完拖车按一下启动键,瞬间喷油,前面三任站长没怎么管,这油渍都已经渗入水泥层了。我来到芦塘站后,带着两名班组长彻底清理了一遍,用了三包去污粉,仍然看起来黑乎乎的,实在是打扫不出来。” 梁柏说:“既然这样,就先不扣你分了。那个嘛啊,我回去跟老总请示下,提升站容站貌,这个地方该怎么处理。” 左小磊反而感觉诧异:“梁经理为啥这么通情达理了。” 梁柏拿过考核表,说:“左站长签个字。” 左小磊见只扣了两分,也没当回事儿,就签上字,送梁柏离开了。 做了维修申请,发给运营部。阎部长打过电话来问:“这事儿谁给你出的主意?梁经理那边怎么说?现在生产运营部连动用一分钱的权利都没有,你给我打申请,我很难办。” 左小磊说:“梁经理说他给签字批准申请款项。” 阎部长说:“那你也不能走维抢修申请,这应该属于安全技术部安全工程改造项目,这申请表我不能给你批。”就挂了电话。 报告被打了回来,左小磊无奈,重新写了一个申请报告,发给安全技术部。 梁柏在qq上回复说:“先找阎经理批,他那边打印出来签字了,我再给批。” 踢皮球? 左小磊回复了一条:“他说这是安全工程项目改造,跟生产运营部没什么关系。” 梁柏回了句:“奥奥,那我给签了,报给老总审批。” 左小磊有点困,没敢再去生活区躺着,怕梁柏杀个回马枪,就在站长室趴在桌子上歇会儿。 电话又响了起来,左小磊拿过来一看,是副总打来的,当时一个激灵,困意全无,按下了接通键。 “左站长,就算你用工作服一点点擦,也给我把撬体区的地面儿擦干净!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我亲自下去验收!遇事就讲困难、找理由,你这站长不想干了?” 还没等左小磊说话呢,那边就挂了电话。 这梁柏,回去跟副总怎么说的? 估计没有说什么好话。 那片油污,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打扫不出来,副总难道不知道? 他打着汇报的名义,把这事儿提起来,老总直接跟他说怎么处理就行了,用得着亲自打电话训斥自己? 绝对没说什么好话! 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 左小磊郁闷,去污粉都搞不定的油污,就算把全站的工作服都拿去擦烂了,又有什么用? 左小磊心情不佳,到加气区瞎转。 刘政换车,他跟着去看。 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刘政,你看这片油污,有什么办法清理出来?” 刘政说:“除非打上一层水泥,把原来的地面遮起来,这是最省事儿、最能见效的办法。” 左小磊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反正明天施克瑞要过来,问问他怎么办。 实在不行,这点小活儿,虚报在进昊业务咨询中心装修的损耗里,九牛一毛,就柳倩楠一个人知道,这点面子她应该会给的,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想到这里,左小磊的心里也就有点释然了。 ——只要别花自己的钱,对于公司提升站容站貌这个举措,左小磊还是全力支持的。 第27章 到了下班的点儿,徐薇薇和左小磊回家,一起去接诺诺和苞米。 徐薇薇说:“你知道吗?柳倩楠去我们那里宿舍住了。” 左小磊笑了笑:“她去哪里住,我难道应该知道?” 徐薇薇说:“你说啥呢。我的意思是,她好像被你说的开了点窍儿。” 左小磊说:“谁都不是傻子,要是真有人傻的不知道好歹了,也就被关进四院不让出门了。她本身很聪明,就是阅历少点儿,很多事儿点一句,自己就想明白了。” 顿了顿,左小磊说:“她给我打电话了,要找人给业务咨询中心装修,我给她推荐了施克瑞,明天要过去看看。” 徐薇薇说:“那好啊,你请施克瑞吃顿饭,让他上上心,装修的事儿柳倩楠一概不懂,她也盯不出个好坏,干活儿的想怎么糊弄都行。” 左小磊说:“这事儿我给处理,你别操心了。没事儿的时候,我也去装修现场转悠转悠。” 很平静的一个下午,很安逸的一个晚上,吃饭、洗澡、睡觉。 手机又尖锐的响了起来,左小磊摸索着抓过手机,是阿毛打来的。都凌晨两点了,他是不是有病啊。 或许,不一定是有病,可能有什么急事儿。 左小磊按死手机,拖拉着拖鞋,走到阳台,又给打回去。 “阿毛,你神经病啊,出了什么事儿?半夜三更的打电话。”阳台的风吹得左小磊打了个寒颤。 阿毛那边只是叹气,左小磊问了好几遍,阿毛才说:“阿左啊,柳倩楠今晚没回来,是不是跟王宇出去那个啥了啊。” 左小磊感觉好笑,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没回来?” 阿毛说:“这小区隔音不好,每次有人走到四楼,我就能听见脚步声了。我就趴在猫眼上看,看看是不是她回来了。结果这都两点了,她还没回来。” 左小磊感觉到很头大:“这个点儿要是没回来,应该是跟王宇那个啥去了。你别惦记了,跟人家孙静雯好好聊着。” 阿毛显得很失落:“可是···” 左小磊说:“可是啥啊?你管的着吗?” 阿毛沉默了半晌,说:“我管不着。” 左小磊说:“那不就得了,快睡。心情不好的话,明天就喊孙静雯打台球去啊。” 挂了电话,徐薇薇已经被吵醒了,问:“谁啊,又要去维抢修?” 左小磊说:“是阿毛,犯了神经病,我调侃了他一下,让他睡觉去了。” 徐薇薇也就没再问,转过身去又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施克瑞来了,满脸堆笑:“小磊,抽根烟,进口的。” 左小磊说:“先别抽烟,找身参观服换上,戴个头盔,先跟我去看看撬体。” 施克瑞跟着左小磊过去看了看,说:“这有啥好看的啊。” 左小磊说:“你看看这地方抹上灰浆,盖住油污,抹平,需要多少钱。” 施克瑞迈了迈步子,丈量了一番,有把握的说:“连工带料,400块钱,二寸厚。” 左小磊说:“我没钱啊。” 施克瑞以为他在开玩笑,说:“没钱我也给干的妥妥的!” 左小磊又带着他,来到生活区:“这地方打个洞,需要多少钱?” 施克瑞拎起一只小锤,使劲儿敲了敲,瞅了眼内墙,又去看了眼外墙,说:“这个冲击钻搞不定,一级防爆墙,加重钢筋混泥土浇筑的的,比楼房的承重墙还厚一半,必须用水钻,搞不好还得折上两根钻头,少不了100块钱。” 左小磊说:“这俩活儿400行不行?” 施克瑞想也没想:“我找人干这俩活儿,也就挣一百块钱。既然你开口了,农民工的钱咱不忍心扣,就当我一分钱不挣你的,没问题。” 左小磊说:“那发票呢?” 施克瑞说:“我敢接公装,你还怕我没发票?” 左小磊就给梁柏打电话:“那墙不好凿,人家要四百。” 梁柏没当回事儿:“员工的需求第一位嘛,左站长别心疼那俩钱了。我给列入下月的资金计划,左站长先垫付着,验收完后拿发票找我核销。” 谁心疼啊?就算我疼自己的钱,还疼公家的钱? 到了饭点儿,柳倩楠骑着电驴子过来了,看了看芦塘站:“姐夫,你在这里上班啊?离着我那里不到三公里。” 左小磊说:“是啊,没事儿时过来玩儿啊。走,先去吃饭,施老板要请客。” 施克瑞赶紧点头:“你好,我是施克瑞,搞装修的。” 左小磊说:“这位是进昊集团负责公装事务的柳主管,按你们的话讲,她是甲方,你是乙方。不过呢,你最好过去看看,报个价,做个双向选择,上面还要审批的。” 施克瑞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幸会,幸会。” 柳倩楠跟她握了下手,说:“去哪里吃饭啊,我倒真饿了。” 施克瑞说:“左站长挑地方,我请。” 左小磊就带着他们去了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饭店,捡了个干净点儿的包间,点了几样菜,一边吃着一边聊事情。 柳倩楠不懂装修,左小磊只好替她问。 左小磊说:“装修设计图和室内图纸带了吗?” 柳倩楠说:“复印件我带来了,原本交给公司了。” 左小磊说:“那不一样吗,拿出来给施老板看看。” 施克瑞看了看图纸,用手指头标了标,对了对周围标注的数值,说:“设计图不标准,这些数值的比例有点问题。这样,我去看看现场,再商量着来。” 柳倩楠很吃惊:“姐夫,他怎么看出来的?” 左小磊说:“他的五根手指头,每一节多少厘米、每一根多么长,他的脚步每一步多少米都是有数的,他的眼斜起来瞅一下,就能看出来墙有多厚,脑子里还装了个计算器芯片,已经混成装修业内的人精了。” 施克瑞笑了笑:“哪能啊,吃饭的本事罢了。这样的装修设计图纸,交付给柳主管都能过关,看来柳主管对装修这一行当的深浅,不大了解啊。” 左小磊说:“要不然让你来干嘛!” 柳倩楠说:“对啊,姐夫说你干活实诚,我才找你的。” 施克瑞说:“哪能啊,实诚说不上,总归是要挣钱养家糊口的。但我敢保证,货真价实,不掺假造假,绝对住的放心。” 柳倩楠就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那快吃啊,下午还得忙呢。” 吃完饭,左小磊给朱璞亮打了个电话:“小朱,我有点事,出去趟。” 朱璞亮说:“知道了,站长,领导来查站,我就说你去电业局取电费发票了。” 左小磊挂了电话,柳倩楠说:“我们过去。” 施克瑞说:“二位坐我的车,看完后我把你们送回来。” 柳倩楠坐在副驾驶座,给指点着路径,几分钟就到了芦塘镇中心附近。 左小磊看了看位置,对面就是镇政府,左边不远一个邮电局,邮电局对面又是派出所,不由得点了点头:“租这个地方,柳倩楠真是好眼光。” 打开门,里面乱七八糟的,看痕迹,上一个阻这个沿街楼的应该是个开油坊的,遍地都是油渍,还散乱的躺着一堆堆的旧油桶之类的垃圾。 施克瑞从后备箱取出一只卷尺,一边量着,一边在一个小本子上下来,每个屋子都量了一边。 柳倩楠性子急,问道:“怎么样?” 施克瑞说:“设计图是按照建筑图纸设计的,有些地方差个几十公分,有些地方又多了几十公分,最夸张的主套间窄了将近一米。按理说,设计公司应该来实地测量,直接根据建筑图纸来设计,倒是省事儿了。” 柳倩楠说:“若只是几十公分的事儿,没啥区别。” 施克瑞说:“按理说区别不大,但我觉得应该精确点儿好些。” 左小磊忍不住说:“施老板,柳主管不拘小节,平常大大咧咧的,你别跟她说这么委婉。倩楠,你这装修好之后,后勤部要给你配工作桌、档案柜,按照不精准的装修图纸,就算只有五公分的误差,一整套的标准化办公设施运过来,能放进去吗?” 柳倩楠顿足不迭,说:“哎呀,已经报上去了,设计费已经核销完了。” 施克瑞说:“柳主管别着急,这间门面我已经量过一遍了,回去让我媳妇加个班,给改一下设计图,然后你把设计图纸跟管事儿的换一下就行了。” 柳倩楠想了想:“黎娟在我手底下干过,存档的事儿应该好说。但是,修改图纸得花好多钱,我找人设计这个,花了3800块钱,再花的话就是我自己垫上了。” 左小磊说:“你不会再去找原来给你设计图纸那家,让他给做售后?” 柳倩楠说:“尾款都付过去了,他家要是不认怎么办啊。姐夫,你带着施老板跟我一起去找他们。” 施克瑞说:“不用麻烦了,都跟小磊关系不错,就当我个人帮柳主管这个忙。等我媳妇做图纸的时候,我顺便根据设计图把造价做出来,就算柳主管拿着图纸找别人装修,我也不收一分钱。” 柳倩楠面露感激:“施老板真是好人啊。得了,你加我微信,改好了后联系我啊。” 施克瑞把柳倩楠和左小磊送回芦塘站,开车离开了。 第28章 左小磊蹲在生活区,随手点上一颗烟,柳倩楠不急着离开,走过来蹲下,说:“这施老板够义气啊,真是个好人。” 左小磊说:“他帮了你这个忙,你好意思不让他做这个活儿吗?” 柳倩楠想了想:“不让他做,倒是显得欠情分。” 左小磊说:“那不就结了,你不欠他的,他是为了接这个活儿,才帮你搞设计图的。” 柳倩楠想了想,又说:“姐夫,他会不会故意让我不好意思拒绝,然后往高处报价啊。” 左小磊说:“你也得出去打听啊,就拿着那张旧图纸的复印件,一家家装修门面去问,大体上有个数儿,他的报价是不是虚高,也就一目了然了。” 柳倩楠点了点头:“我这就走,这就去做调查。” 左小磊抽着烟,说:“我不送你了啊,再往外送你就到了加气区了。” 柳倩楠骑着电驴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不久,施克瑞就打电话来了:“小磊,你们站上的活儿什么时候开始干?” 左小磊说:“高压区施工,必须停站。这样,十点以后开始干,我让站上的班组长盯着。但是,我这活儿急啊,一星期内必须交差。” 施克瑞说:“我这就去联系工人,二寸厚的水泥面儿,三天就干透了,误不了你的事儿。这样,我让他们今晚一定给赶出来。” 左小磊说:“谢谢施老板,帮我这个忙。” 施克瑞说:“哪能啊,都是弟兄们,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啊。” 过了两天,施克瑞来了,说:“我来看看他们干的活儿怎么样。” 左小磊给他拿参观服和安全帽,说:“我已经看过了,抹得倒是平整。” 施克瑞去转了一圈儿,说:“还行,明天就干透了。” 左小磊带他去生活区抽烟,说:“你专门跑一趟,不光是为了这事儿。” 施克瑞说:“我得先跟你通个气儿啊,我报价25万,不包括铺地板砖,都用好料。” 左小磊说:“图纸改完了?” 施克瑞说:“改完了,看起来那丫头跟你关系不错,我让你嫂子加班加点给改出来了。” 左小磊说:“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我把柳主管叫来。” 柳倩楠骑着电驴子过来了,左小磊把他们请进站长室,把图纸铺开了看。 柳倩楠看不懂,问左小磊:“姐夫,他这做的怎么样?” 左小磊说:“比给我装修时做的还详细,看来是用心了。” 柳倩楠说:“姐夫说好,那就没问题了。施老板,你看要多少钱,我得递给公司审批。” 施克瑞说:“不包括地板砖,报价25万。你这图纸之前已经审批了,装修风格我没给动,做出来后,外行人也看不出来跟原本审批的图纸不一样。” 柳倩楠想了想,说:“施老板,我不大懂,我得跟姐夫商量下。” 施克瑞打了个“哈哈”:“我去外面抽颗烟。” 施克瑞去了生活区,柳倩楠说:“姐夫,25万靠谱吗?” 左小磊说:“你报了多少钱?” 柳倩楠说:“之前那家设计公司也有装修业务,给我报了40万的价,我一起报给公司了,公司批下来了。” 左小磊说:“那你调查的结果呢?” 柳倩楠说:“有十几万能做的,有报五十多万的,各种价都有,我也弄不明白了。” 左小磊说:“那你就找施克瑞,他在西城装修了那么多年,口碑还行。” 柳倩楠说:“那我听姐夫的。” 左小磊把施克瑞叫进来,说:“这25万,还能便宜吗?” 施克瑞面落难色:“我找工人做这个,也就挣2个点儿,能赚5万块钱,现在装修市场的价格相对来说都透明了,这样,我也知道左站长和柳主管照顾我的生意,确实也是用心了,我实收柳主管24万,行不?” 左小磊还没说话,柳倩楠说:“那地板砖能不能算里面?” 施克瑞说:“地板砖买来加上铺设的人工,少不了两万块钱;但柳主管的这个活儿,原来的地板砖需要一块块的撬出来、把地面的水泥浆一点点挖出来,再重新铺,只是往外撬地板砖的人工费,就少不了2万。” 柳倩楠吐了吐舌头:“往外撬地板砖还要这么贵吗?” 施克瑞笑了笑,看了眼左小磊。 左小磊当然知道撬地板砖比铺地板砖费劲儿,不铲砂浆不但贴不结实,而且会影响室内层高,铲的时候还要查地暖管道走向,万一铲坏了砂浆中的管线,修补起来也是个非常恼人的活儿。 于是就说:“倩楠,你听我的,地板砖的活儿也给施老板做,这样你整套屋子都是他负责,出了任何事情你都去找他。要不然哪天地板砖结实了,他派一组内装潢的进去,万一地板砖翘了,铺地板砖的说是内装潢的保护垫有问题,搞内装潢的说铺地板砖的活儿干的不好,你找谁负责啊?施老板全包了呢,不管是内装潢的差错还是铺砖的差错,他都赖不掉。” 柳倩楠说:“这样的话,要花29万了?” 左小磊说:“我说了算,等干完活儿,你付给他30万,让他先垫上钱,买些烟给干活儿的抽,替你请他们吃顿饭。施老板,这1万块钱你别装自己兜里去了,我在那上班,时不时过来问问。” 施克瑞赶紧说:“哪能啊,这是主家出钱给工人的,我再怎么穷,也干不出昧农民工烟钱的事儿啊。” 柳倩楠不放心:“那发票的事儿······” 左小磊说:“发票的事儿我跟施老板谈。你放心,误不了的你的事儿。” 柳倩楠也就不多说了,左小磊说:“施老板,让嫂子传份合同过来,用站上的打印机带出来,快签了,别一趟趟往我这里跑,烦死了。” 合同传来了,左小磊和施克瑞商量了下,填写了合同,让柳倩楠签字。 柳倩楠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填了35万啊?” 左小磊说:“多出5万来,不算事儿,越装修花钱的地方越多,也是常见的,你不留点余头,到时候一遍遍向公司打申请?” 柳倩楠说:“万一用不了呢?” 左小磊说:“用不了你就装自己口袋里呗。你把资金计划里余下的5万钱退给公司就行了。” 施克瑞也说:“柳主管清廉,所以有顾虑。但我估摸着,等装修完,这五万余头也剩不了多少,比如环保部门查噪音、扬尘,市政规划部门要求整改,周围住户投诉罚款、物业管理部门要建筑垃圾清理费啥的,都要从这五万块钱里出。” 柳倩楠放下心来,就签了合同,用了印章。 总算搞完了,施克瑞请左小磊和柳倩楠吃了顿饭,就回去布置装修的事儿了。 阿毛打过电话来:“明天周末了,我们请吕彬吃饭。” 左小磊说:“好啊,就明天中午,来芦塘,我请请你们。” 阿毛说:“得了,两个老领导,让你们出钱?”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阿毛又打过电话来。 左小磊说:“又咋了?” 阿毛说:“吕彬的电话打不通。” 左小磊说:“可能有事儿,维抢修不让带手机正常。晚会儿我打给他。” 挂了电话,左小磊寻思着不对劲儿,刚刚秋检完,设备都过了遍筛子,哪来的维抢修啊。况且吕彬虽然干班组长的活儿,但职级还是站长,肯定要保持24小时手机开机的。 于是,试着打了一遍,电话秒接通了。 “咋回事儿啊,阿毛给你打电话说打不通。” “哎呀,小磊,我咋跟你说呢。我今天歇班,在孙静雯家里。” “你特码跑人家阿毛女朋友家里做啥?” “喂猫。” 左小磊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真的喂猫?没干别的?” 吕彬说:“是啊,真的是喂猫。哎,小磊,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毛岩飞知道我跑她家里住着,打电话要约我出去拼命啊?” 左小磊说:“你不好好干你的网约车司机,搬人家住做啥啊。” 吕彬说:“一言难尽啊。那天她喝多了,我好歹把她扛上楼,看见她家猫舍的便便有点多,又骚又臭,顺手给清理了下。第二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要出差,让我看几天猫咪。” 左小磊说:“你没想想,她怎么不让毛岩飞去看猫咪,非让你去照看啊。” 吕彬说:“她给我钱啊,每天打扫一次猫舍,给我80块钱。” 左小磊说:“你就这么缺钱?真指望着跑网约车、给人清理猫舍挣180平大产权房的首付?” 吕彬沉默了,半晌才说:“以前下班,女朋友在家给做好饭,一起看个电影,出去逛逛街、购购物,一起洗个澡、一起睡觉,早就习惯了。现在回去,冷锅冷灶,家里一切都冷冷清清的,让人呆不下去。我不想回家,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开网约车也好,打理猫舍也罢,不指望着挣钱,能够打发那些漫长而无聊的时间就行。” 左小磊也感到有些伤感,说:“既然人家雇你打扫猫舍,正经交易,你又怕阿毛知道做什么?” 吕彬说:“怕他多想啊,他那脑子一根筋儿。” 左小磊说:“这样,明天下午你摆上一桌子,给阿毛说清楚,你越瞒着越不是个事儿。” 吕彬说:“好,但咱们可得先说好了,你得陪我去啊。” 左小磊忍住笑:“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我替你把阿毛约出来。” 第29章 左小磊在生活区抽了根烟,等了一会儿,给阿毛打电话:“阿毛,吕彬那边约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大湾站那家炒鸡店吃饭。” 下班的时候,徐薇薇过来了,左小磊刷了考勤机,说:“我来开,你坐副驾驶。” 车子在路上堵着,阿左没忍住,把吕彬去孙靖雯家看猫的事儿跟徐薇薇说了一遍,一个劲儿的乐。 徐薇薇微微皱了下眉头:“孙静雯之前也经常出差,也没见家里的猫饿死。哎,你乐啥啊,孙静雯一下子整了俩备胎,你也不说说他们。” 左小磊说:“我说啥啊,让他们尴尬啊。明天你跟我一起过去,也看看这俩备胎能整出啥事儿来。” 徐薇薇说:“明天诺诺还得上舞蹈兴趣班,我才没空呢。” 左小磊还是乐,乐呵了一路。 大湾店炒鸡店,左小磊、阿毛和吕彬在吃饭。 左小磊客套着:“阿毛,你女朋友没带来啊?” 吕彬脸上一紧,抬头看向阿毛。 阿毛说:“昨天我还给她打电话了,她说回老家了。等有空我再和她请你一起吃饭啊。” 左小磊笑着说:“不会是出差了。” 阿毛说:“哪儿能啊,她不会骗我的,来你看,确实是回老家了。” 左小磊和吕彬凑过去一看,阿毛捂得死死的手机露出一条缝,看见半幅手机屏,上面是孙静雯的聊天记录:“我到家了,有点累,先睡了,晚安。” 吕彬反而松了一口气。 左小磊说:“阿毛,你不是认真了?” 阿毛说:“就是朋友间问候,打个招呼,又算得了什么?哎,你不会真当我是看上她了。” 左小磊吐口烟圈:“欲盖弥彰。不说这个了,吕彬现在替人看猫,昨天在铲屎,所以没接你电话。哎,吕彬,你这出来了,谁看着那只猫啊?” 吕彬面不改色:“请假了,弟兄们一起吃个饭,今天这钱不挣了。” 菜上齐了,左小磊开始喝酒,那俩开车来的,就喝了些果汁。 吕彬心里有事儿,显得很拘谨,左小磊觉得饭吃的没意思。 就装作酒兴正高,谈道:“吕彬,你知道吗?阿毛这个女朋友,是假的,那天叫了去充面子的,现在还联系着,也不知道啥情况了。” 吕彬举起果汁,说:“愿意冒充女朋友,说明她最起码不讨厌岩飞。岩飞啊,干脆假戏真做得了。” 阿毛说:“我也不知道啊,她对我好像很好,又好像没有超过朋友的界限,所以我也搞不清楚她什么意思。” 左小磊说:“你好歹问问嘛,至少问清楚了,也总好过我们都心里没谱儿嘛,是不是啊,吕彬。” 吕彬瞪了左小磊一眼。 阿毛说:“我不知道怎么问啊,万一人家尴尬了,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左小磊说:“我听明白了,孙静雯就是你的一个朋友,但不是女朋友,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所以嘛,吕彬你就招了,在人家孙静雯家里当铲屎官很辛苦。” 吕彬紧张的几乎要站起来:“啊,我缺钱啊,现在钱不好挣,能有个兼职干太不容易了啊。再说我以为她是阿毛的女朋友,行价100,我只收了80啊。” 阿毛显得很高兴,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说:“她还是顾及着我的面子的,要不然也不会看你晚上跑网约车辛苦,给你找了个帮她喂猫的活儿。这说明,最起码她还是很在意我跟她的交情的。” 左小磊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吕彬举着杯子,停滞在空中,竟然忘了喝。 这顿饭就在很愉快的气氛中吃完了。 阿毛只顾着自己乐,竟然连请吕彬过来吃饭的初衷都忘了。 不是说他跟女朋友的婚事要吹了,过来一起吃饭聊聊嘛。 阿毛骑着电动车,道了声别,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吕彬跟左小磊在路牙石边坐着抽烟。 吕彬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语音:“hello,你什么时候回来?公司里有点事,你家这猫我是顾不上了。” 孙静雯回了一条语音,说:“你再看两天嘛,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吕彬说:“今上午的猫粮和水放好了,猫舍也清理了。明天我就不过去了,你想想办法啊。” 孙静雯说:“真的这么急?” 吕彬说:“是啊,真的很急,抱歉啊。钥匙还在原来的地方放着。” 孙静雯说:“那好,这几天麻烦你了。” 反过来一笔转账,备注:佣金。 吕彬收了钱,把烟头踩灭,说:“我该回去了。” 左小磊说:“先把我送回去啊,我为了喝酒,打车过来的。” 徐薇薇在家,诺诺和苞米在玩耍。 徐薇薇说:“下午我得去做检查,已经约了大夫,你在家看着孩子,别出去乱跑了。” 左小磊说:“行,自己去不安全。” 徐薇薇说:“柳倩楠在颐和小区等着我,陪着我去,你放心就是。” 徐薇薇换上衣服,下楼离开了。 左小磊把俩孩子哄着午睡,自己去电脑边坐下喝茶打游戏。 正玩儿的起劲,手机响了,是徐薇薇。 “啊,小磊,你猜我遇见谁了?算了,想办法过来,跟我去趟派出所。” 左小磊不耐烦:“我又没去,我怎么知道你遇见谁了?你去派出所做啥啊。” 徐薇薇并不和喝了酒的左小磊计较:“孙静雯啊,柳倩楠一眼就认出来了。” 左小磊推开键盘:“她去妇幼保健院做什么?” 徐薇薇有点犹豫,但还是说:“柳倩楠帮我去拿彩超报告单,正好遇见了,拍了她肩膀打了下招呼,把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检查单掉了一地。柳倩楠赶紧帮她收拾,无意间看到了‘孕五周’的诊断报告。孙静雯很尴尬,说:‘意外怀孕,不想要。’” 左小磊面露凝重:“这个跟你去派出所有啥关系啊。” 徐薇薇说:“柳倩楠生气了,打了阿毛的电话,大发雷霆:‘好你个毛岩飞,简直是个渣男!孙静雯未婚先孕,孩子不要了,你也不来陪着,还跟左小磊出去喝酒!’孙静雯赶紧去夺手机,柳倩楠上来了那股拗脾气,大吵大闹,气的把手机都摔了,把医院彩超报告单自助打印机的屏幕给砸了个洞。保安见她攻击性太强,又是个女的,没敢上来劝,报了警,被派出所带走了。” 左小磊埋怨说:“你怎么不拉着点儿啊!还有,你打个车去派出所就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啊。” 徐薇薇说:“孙静雯在一个劲儿的哭,我劝了她两句,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撞在自助打印机上,把自己撞晕了,被医生们抬进去抢救去了。护士一把拽住我,让我去先交钱,我怎么可能走得开嘛。” 左小磊说:“你先把钱交上,我跟阿毛过去。” 阿毛的电话打进来了,左小磊摁死与徐薇薇的通话,按下接听:“阿毛,有事吗?” 阿毛很郁闷:“柳倩楠给我打电话,说孙静雯怀孕了,没头没脑的骂我是渣男。阿左,你知道的,我跟她认识才不到一星期,就算有那个啥了,这么短时间也测不出怀孕来啊。” 左小磊说:“她那人就是那样儿,估计她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哎呀,你先跟我去医院,她陪你嫂子查体的,去了后一问就知道了。” 阿毛说:“那你等我下,我开车去接着你。” 阿毛赶紧换了身衣服,去接左小磊,左小磊晃醒两个孩子:“你们毛叔叔要带我们出去玩儿。” 诺诺和苞米很高兴,赶紧穿上鞋子,叫嚷着跑进电梯。 阿毛把车开到妇幼保健院,给柳倩楠打电话,却没人接听。 左小磊说:“我给薇薇打个。” 徐薇薇接了电话,催促着他们赶紧过来。 四个人赶到住院部,推开门,只见孙静雯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手臂上打着点滴,显得虚弱而无力。 徐薇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小声的跟她说着什么。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徐薇薇如释重负,说:“阿毛,你在这里陪陪孙静雯,我跟小磊去把柳倩楠保出来。” 阿毛还没回过神来,徐薇薇就扯着左小磊出去了。 阿毛伸了伸手,叫了声“阿左!” 左小磊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30章 阿毛只好坐下,沉默了半晌,小声说:“雯雯,怎么搞的?怎么伤成这样子啊。是不是病了啊?如果你要住院,跑妇幼保健院来干什么啊?我开车过来的,这就给你办转院,我们去市中医院好好治。” 孙静雯无力的笑了笑,指了指床头上的病例材料:“岩飞,你看一下。” 阿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翻开病例,顿时眼珠子瞪得老大,回过头来说:“误诊?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孙静雯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说:“是真的,不会错的。” 阿毛藏不住事儿,脸上泛起一道怪异的表情,像是伤心,又像是嫌弃,还带有一幅悲天悯人的生无可恋。 孙静雯察言观色,这些表情总是瞒不过她,缓缓的说:“我没事,你走。” 阿毛起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坐下了:“不行,嫂子让我照顾你,我就该好好照顾你,最起码等她回来再说。” 孙静雯勉强笑了笑,说:“你是因为她是你朋友的媳妇,才愿意留下来的,对吗?” 阿毛怔了下,艰难的点了点头。 孙静雯说:“你真是个老实人,连骗我都不肯。” 阿毛说:“我从来都没有骗人的习惯。” 孙静雯说:“老实人会有老实人的福气的,我本来想瞒着你,悄悄把孩子打掉,可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让我撞见了柳倩楠。” 阿毛突然想起来了,问道:“柳倩楠去了哪里?为什么徐薇薇说让阿左把她保出来?” 孙静雯说:“她以为孩子是你的,歇斯底里的骂了你一顿,还不解气,把手机摔了,砸了医院的东西。医院报了警,派出所的人把她铐起来押走了。” 阿毛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这孩子真不是我的啊!” 孙静雯笑了,说:“我倒是希望是你的,可惜我配不上你。” 阿毛脸又变得通红,语无伦次的说:“不,不,你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是我配不上你。” 孙静雯看他那个模样,竟然流出泪来。 阿毛觉得尴尬,就扯个话题说:“吕彬不去给你喂猫了,你家的猫怎么办?” 孙静雯说:“没事,它会从小窗户钻出去找点吃的,饿不死的。” 阿毛又没话说了,憋了半天,又说道:“你这头上的伤怎么回事?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孙静雯说:“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在了座椅上。” 阿毛终于没有话题说了,只是干坐着,孙静雯识趣的闭上眼装睡,免得尴尬。 徐薇薇和左小磊赶到派出所,医院那边的人正在做笔录,柳倩楠在一个劲儿的道歉。 民警拦住他们:“二位有事情吗?” 徐薇薇指着柳倩楠说:“我是她的领导,是来领她出去的。这位大哥,能不能调解下,民事纠纷,适用调解,您就高抬贵手,原谅她这一次!” 医院的那位戴眼镜的科长倒也没有为难,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病人家属在医院里情绪崩溃,我们也是见多了的。可是,咱这是公立医院,设备都是登记的,我们后勤部的同事刚才联系了厂家驻荣东的办事处,人家派来了维修员,维修费报价七千六,我们也很为难啊。” 徐薇薇说:“这部分钱我们赔,麻烦大哥把谅解书签了。” 赶紧把银行卡拿出来,让左小磊去对面银行取了七千六百块钱,在民警同志的见证下,一手交钱,一手签字。 柳倩楠重获自由,嘟着嘴说:“我说我自己有钱赔,你们非要暂扣我的私人物品,还得让薇薇姐破费。” 民警说:“对不起,我们有规定。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您不要妨碍我们的办公秩序。” 柳倩楠吐了吐舌头,领回了被暂扣的私人物品,跟着徐薇薇出了派出所。 柳倩楠掏出手机,说:“薇薇姐,我给你用微信转过去,你注意查收啊。” 徐薇薇说:“这事儿我也有份儿,都怪我,让你过来陪我,遇上了这场无妄之灾。算了,一人一半,你给我转三千八。” 柳倩楠哪里肯,给发了七千六;徐薇薇退回了,说:“你要是全给我,下次我有事就不敢再麻烦你了。” 柳倩楠想了想说:“那我听薇薇姐的。”就转了三千八。 左小磊一咧嘴:“薇薇,你请的这个陪护,可是真的贵啊。” 徐薇薇笑了笑:“贵是贵了点儿,但是放心。奥,对了,阿毛还在医院陪孙静雯,我们过去看看。” 柳倩楠听了后,咬牙切齿的说:“渣男,看我不去亲手撕了他!” 左小磊说:“就算撕了他,也要等孙静雯出院后。要不你搞死了他,谁陪着孙静雯呢?” 柳倩楠没有理他,估计在她心里,左小磊是也不是啥好人,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渣男的好朋友,八九不离十也应该是个渣男。 三个人回到医院,柳倩楠看见孙静雯的模样,又压不住脾气了:“毛岩飞,你个混蛋!不陪着静雯姐来医院就罢了,还动手把她打成这样!你个渣男,流氓,混蛋!” 护士走进来,喊道:“有事儿回家吵去,这是病房,肃静!” 徐薇薇扯了下柳倩楠:“你还想被抓进派出所啊?” 柳倩楠就压住了脾气,直到护士走了,一把扯着阿毛的手臂:“走,我们出去聊聊。” 阿毛抓住病床的栏杆,小声说:“嫂子,快救救我。” 徐薇薇装作没听见,掏出手机看手机。 孙静雯伸出手来,握住柳倩楠的手,说:“谢谢你啊,倩楠妹子。这孩子不是阿毛的,你错怪他了。” 柳倩楠愣了一下,松开拽着阿毛的手,抓了把头发:“哎呀,烦死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孙静雯苍白无力的笑了笑,显得非常令人怜惜,轻声说:“我们才认识不到一星期,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左站长。” 柳倩楠狐疑的看了眼左小磊。 左小磊望过来,缓慢而沉重的点了点头。 徐薇薇把手机装进包里,说:“她脑门上的伤,是自己撞得,摔得很重,我亲眼看到的,坐胎正在不稳的时候,这一下连孩子也······哎!倩楠,不是我非要等你姐夫过来再去捞你,这里的护士怕抢救不过来,没人付医药费,拽着我不让我走。” 孙静雯挣扎着去拿手包,说:“钱我会还你的,这就还。” 徐薇薇摆了摆手:“你先好好养身体,等医院结算了出院费后,你再给我钱。虽然初次见面,但我还是要说你一句,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干嘛非要寻短见呢?” 孙静雯沉默了一下,说:“我以为自己以后会过几天安稳日子,可遇见了你们后,我才觉得一切都是我的梦想而已。那种好像近在咫尺,却又在一瞬间破碎的感觉,你们体验过吗?” 徐薇薇语塞。 左小磊不以为然,慢斯条理的说:“你那精致的猫舍,可爱的小猫,你也舍得不要了吗?猫不能没有主人,否则猫舍打扫的再干净又有什么用?” 孙静雯眼神中露出一丝诧异,缓缓的说:“左站长的朋友,果然都是能推心置腹的。” 左小磊说:“你别在这里躺着了,赶紧出院,回去看看你家的小猫。阿毛,你跟我出去透透气,让她们几个女人好好聊聊,别瞎掺和了。” 阿毛如逢赦令,赶紧跟着左小磊出去了。 两人来到消防通道的通风口,左小磊点上一根烟:“吕彬说他不去给她喂猫了。” 阿毛说:“为啥啊!他当班组长,每天6小时的班儿,闲着的时间一大把,下班后去喂猫一个月能挣两千多,一点儿都不累,还耽误不了多少事儿,不比他当代驾强多了。” 左小磊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孙静雯这个模样,那只猫会被活活饿死了。” 阿毛说:“饿不死,她说她家的猫会从小窗户爬出去找东西吃。” 左小磊故作深沉的说:“你咋听不明白呢?不光是喂猫,她刚刚小产,还要有人做口吃的喂她。” 阿毛皱了皱眉头,来回踱了几趟,抬起头来说:“可我不会做饭啊。” 左小磊狠狠拍了下自己脑袋:“我跟你说这些做啥了啊!我了解你这人,既朴素又传统,肯定是不想跟她好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让吕彬再回去喂猫,你别心里不痛快。” 阿毛侧了脑袋,云淡风轻的说:“谁还没点儿过去啊!” 左小磊有点崩溃:“那你去照顾她。” 阿毛挺直了胸脯:“去就去!” 徐薇薇、左小磊和柳倩楠离开了,阿毛在旁边坐着,如坐针毡,想走又不忍心,拿出手机给叮当发了个微信。 不一会儿叮当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拉着孙静雯的手只是流泪。 孙静雯反倒过来劝叮当。 叮当收拢了下情绪,回头说:“谢谢你啊,小毛。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耽误你一下午时间,抱歉了。等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阿毛木讷的起身,直直的走出去,一头撞在了病房门上。 然后摸了摸脑袋,又折回来,艰难的说:“我今天中午跟吕彬一起吃饭的,听说他有点事,辞去了打扫猫舍的工作。” 孙静雯点了点头。 阿毛说:“我,我想去喂猫。” 叮当笑了,说:“我在家里照顾她,顺便把猫喂了就行。” 阿毛说:“万一,万一你有点急事,总是要有人照顾的。” 叮当看了孙静雯一样,说:“好,行价一百,我先付一个月的。”打开手机,给阿毛转了三千块钱。 阿毛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憋了半天,说:“我收50就行,都是朋友,不收钱雯雯也不会安心。我退你1500” 叮当又笑了:“这样,就当两个月的佣金,我雇你两个月的。” 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孙静雯出院了。 叮当和阿毛把她整回家,整理好床铺。 孙静雯说:“叮当姐,你先回去,从昨天下午开始,你接了好多电话,我知道你忙。岩飞在这里,你放心。” 叮当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说:“小毛啊,做点月子饭,里面的钱随便花,多出来的就当辛苦费。” 回过头来说:“那我真的走了啊,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踩着高跟鞋,匆忙的走了。 阿毛捏着信封,抬起手来:“叮当姐!” 脚步声已经远去了,阿毛木讷的放下手,嘴里嗫嚅着:“月子饭怎么做啊!” 第31章 阿毛躲入阳台,一只手捏着信封,一只手给左小磊打电话:“阿左,月子饭怎么做啊?” 左小磊想了想:“我也不会啊,我媳妇坐月子都是我妈给做月子饭。奥,孙静雯坐小月子,对?按我说啊,孕五周,根本不用啥月子饭,她爱吃啥你就给她做点啥。” 阿毛显得很坚决:“还是在意点儿好。” 左小磊说:“那就爱莫能助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你去找个‘月子发汗’的营养店,他们会做月子饭。” 阿毛觉着这个主意好,就在网上下了个订单,定了一份儿月子饭。 孙静雯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穿上软底拖鞋,自己去打扫猫舍。 阿毛从阳台上进来,赶紧去抢扫帚簸箕:“叮当姐付了钱的,我来。” 孙静雯说:“没事儿,我哪有那么娇贵。” 阿毛打扫了猫舍,还没喘口气儿,月子饭送了过来。 赶紧接过来,给孙静雯窗前的小桌子上摆上,自己蹲在一边看。 孙静雯说了声“谢谢”,开始吃了起来。 阿毛手忙脚乱的摁着手机,显得很是焦虑。 孙静雯说:“你代运营那边也很忙,回去忙,我没事的。” 阿毛确实很急,说:“可你自己在这里怎么让人放心啊?连猫屎都得自己铲。哎,算了,我先想想办法。” 他能想什么办法呢? 最后,还是打了吕彬的电话:“上上午班还是下午班?” 吕彬说:“上午班。” 阿毛说:“下了班赶紧来孙靖雯家喂猫,我有点事,不能长待。” 吕彬说:“我已经辞了喂猫的活儿。” 阿毛说:“是我雇你,我给你钱。” 吕彬说:“是你找我帮忙,还用雇?帮个忙得了。” 阿毛等孙静雯吃完午饭,收拾了下卫生,倒上一杯热水放在小桌子上,不住的看表。 吕彬终于来了,敲了敲门:“hello啊!” 阿毛先给他转了三千块钱:“这个月的喂猫钱,先给你了啊。” 又从兜里掏出那只信封:“照顾她的佣金,也在这里了啊。我跟你打对班,每人半天。” 一边回复着手机上的客户,一边头急匆匆的走了。 吕彬看了眼屋子,基本上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去清理猫舍,阿毛已经打扫干净了,说:“我去买点有营养的食材回来,别吃外面的饭,没营养还贵。” 顺手拎起装有醒目“月子饭”标识快餐盒的垃圾袋,转身出门了。 傍晚,吕彬正在煲汤,想起了敲门声。 “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叮当拎着一袋营养品,赶过来了。 “叮当姐,您来了,快坐。我做的雏鸡口菇汤,大利温补。”吕彬显然见过叮当,也不显生分。 叮当笑了:“那我得尝尝。” 拎着东西,去了主卧室。 卧室里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吕彬做好本分事,也不去掺和,煲了汤,又把高压锅打开,搬出米饭,顺手在燃气灶上炒了两盘青菜。 “吃饭了!”吕彬解下围裙,在卧室门口轻轻喊了声。 叮当扶着孙静雯出来,在桌子旁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餐具,吕彬找了个沙发的靠垫,垫在椅子上,让孙静雯坐。 叮当瞟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吕彬说:“我之前有个女朋友,照顾习惯了。” 叮当“奥”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汤,回味无穷的说:“你这手艺,跟谁学的?厉害了!雯雯,你快喝两口尝尝,鲜美着呢。” 吕彬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有些调料没法放进去,让叮当姐笑话了。” 叮当说:“我是真的在夸你啊。来,你也坐,一起吃啊。” 吕彬说:“我先去清理猫舍,你们吃,过会儿我再来吃。” 吕彬去了猫舍,清理盘子,换上猫粮和清水,然后去阳台蹲着抽烟。 桌子旁,叮当喝着汤,说:“他真有礼貌,啥都明白。” 孙静雯说:“他就是太有礼貌了,彬彬有礼的,真是人如其名。” 叮当小心翼翼的说:“他回来过了?” 孙静雯倒很坦然:“是的,他跪下来求我,让我借他钱翻本儿,我一心软就又原谅他了,谁成想就那一晚上,就怀上了孩子。” 叮当就不问了,又盛上一碗汤,喝的津津有味儿。 两人吃饱喝足,叮当说:“小吕啊,别忙活了,快来吃饭。” 吕彬从阳台上转过来,菜和汤全被吃光了,只剩下一小碗凉饭,去厨房找了两瓣蒜,凑合着吃了。 收拾碗筷,洗刷干净,又去拖地。 叮当说:“小吕,我今晚住这儿,你回去,明天再过来。” 吕彬说:“我拖完地再走。” 第二天一早,吕彬就赶过来了,手里拎着菜,清理猫舍、做早饭。 叮当吃了早饭,告别离开了。 吕彬把家里角角落落清理了一遍,熬了红糖水,给孙静雯端了过去。 然后又跑下楼去,买了些排骨回来。 忙活着做完饭,门被敲响,叮当又回来了,说:“小吕做的菜,真是好吃,我忍不住专门来吃他做的饭。” 吕彬赶紧去拿碗筷,让她坐下吃饭。 孙静雯说:“你跟我们一起吃,昨晚菜都没有给你留,心里过意不去。” 叮当连忙说:“怪我,怪我,我吃的太顺嘴了,没管住。” 吕彬没有推辞,一起吃了饭,收拾了碗筷,不停的看表。 门终于被敲响了,吕彬拉开门:“顶你个肺啊!你明知道我两点要上下午班,还来这么晚。” 阿毛说:“抱歉,昨晚加班加晚了,” 孙静雯过来,说:“本来就是脑袋上磕了一下,有点晕乎,没什么大事儿,已经好多了。你们三个都挺忙的,别管我了,我明天也要去上班了。” 叮当说:“那个破班儿,不上也罢。跟着我一起干,跟人打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阿毛说:“对啊,多休息几天。” 吕彬没有多说,掏出信封,说:“昨天下午到现在,花了二百六十五,剩下的钱都在里面。还有三十多块的零钱,我买烟抽了,你家的活儿特别废烟,我就不给你了。”把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拿出手机:“两个半天,一百六。阿毛,剩下的我给你退回去。” 阿毛说:“是叮当姐的钱,你直接退给她就行。” 孙静雯看了眼叮当:“叮当姐,这钱你还要吗?他不光照顾猫,还照顾着我们俩吃吃喝喝的。” 叮当掏出手机:“两千多呢!要,我要啊!来啊小吕,加个微信,微信转账转给我。” 吕彬把钱转过去,说:“我已经辞去了喂猫的活儿了,以后我就不过来了。抱歉,快到点儿了,我得去上班。” 转身出了门。 叮当问阿毛:“他很缺钱吗?” 阿毛说:“有车有房,本来不缺钱的,结果被他女朋友家骗去了三十万彩礼钱,华贵的吉服、名贵的首饰也都昧下了,现在女朋友也跑了,只给他留下了十万,还完借来的一部分彩礼钱,剩不了多少了,所以看起来有点落魄。” 叮当“哦”了一声,说:“不会起诉吗?” 阿毛说:“谈了五年了,有感情了,说什么好聚好散,终于没有忍心。” 叮当若有所思:“他跟左小磊在一个站上班吗?” 阿毛说:“他在市区大湾路那个加气站,之前跟阿左是在一起上班的,倒跟我住的地方很近。只不过现在阿左被调到了高新区的芦塘站。” 叮当又问道:“他上班怎么排班啊?为什么总是半天半天的出现?” 阿毛说:“他暂时负责班组长的事务,比如今天他下午两点上班,晚上要住在站上看守设备,明天下午两点就下班了,后天下午两点再去上班。” 叮当点了点头,就去和孙静雯聊天去了。 左小磊在芦塘站跟朱璞亮侃大山,车少人少,星期天领导也很少来查站,网店还要等两天才解封。 值班室的手机响了,左小磊按下接听键,阎部长的声音传来:“左站长,大湾站的液压油到了使用年限了,新采购的液压油已经到位,今天晚上大湾站更换液压油作业,顺便打扫下撬体内的油垢,十点开始。” 左小磊很是头疼,但也无可奈何。 下班后,左小磊开车回家,吃了饭,跟徐薇薇交代了几句,骑着电动车慢悠悠的来到了大湾站。 侯浩杰已经到了,俩人喊了吕彬,蹲在生活区抽烟。 左小磊抽了口烟说:“今晚估摸着得到一点多,明天晚上班三个小时行不。” 侯浩杰说:“想啥呢,多干活儿行,少上班不行。” 吕彬说:“清理撬体,受限空间作业,梁柏应该也下来。” 侯浩杰说:“我问了武军了,其实液压油早就到了。梁柏出差了,今天下午走的,说是接到通知,去省城参加安全管理培训班,明天一早就开始上课,只好提前过去住着。阎胖子找他做了审批,趁他不在,抓紧把活儿干了。” 左小磊点了点头:“要是他在,很多活儿真没法干了。” 侯浩杰说:“停站通知已经挂出去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关站。” 左小磊和吕彬也踩灭烟头,把门口堵了,把那个“停站维修”的红牌子摆在中央。 关阀,停电,手动回油,泄压。 阎部长押送着液压油,在门口按喇叭,侯浩杰过去把他放了进来。 第32章 身穿蓝色防静电服的危货押送工人,把液压油一桶桶的顺着斜板滚落下来,顺着地面上的防静电橡胶垫滚落到撬体旁。 侯浩杰和武军爬上去,放下机械式抽油器,吕彬和左小磊在下面拼命摇动把手,褐色的液压油缓缓的抽了出来。 整整一个储油罐的液压油,抽了一个小时,左小磊和吕彬累的肩膀酸疼。 “好,你俩歇会儿,去抽根烟。”阎部长说。 左小磊和吕彬去生活区蹲着抽烟去了。 抽完烟,武军已经被绑缚了安全绳,身上穿着雨衣,脚上踩着防静电长筒靴,脸上带着防毒面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里拿着一只铲子,还有一只吊桶。 阎部长带着人,爬上撬体,说:“大家留点神儿,武军摇动铃铛,就抓紧把他拉上来。” 撬体内液压油味道浓郁,又是受限空间,即便戴着防毒面具也非常难受,大家如临大敌,紧紧抓着绳子,在防爆手电的照耀下,注视着撬体内的一举一动。 “不行了,不行了,拉!”铃铛杂乱的响了,大家一起用力,把武军拉了上来,摘下防毒面具,大口的喘气。 等他喘匀了,又被放了下去。 “不行,难受啊,快拉我上去!” 又被拉了上来,等他喘匀了,再次被吊下去。 折腾了好几次,阎部长用手电照了照,说:“差不多了,不用下去了。” 然后又是抽油,抽油器一只桶一只桶的往撬体抽液压油,两人一组,抽完一桶换人。 东江站站长张超盯着液位计,大喊道:“好了,好了,液位126了,不能加了。” 大家累的一团糟,现场还需要清理。 阎部长说:“这十几桶费油,麻烦师傅做个密封,拉去芦塘站,那边的东墙根有片空地,等着废油回收企业来回收。” 两名装卸工说:“得加钱,我们来时只收了一次装卸的钱。” 阎部长说:“我再给你们加200,但你们一定给码整齐了,上面查站容站貌,码不整齐上面领导还得考核我。” 左小磊说:“我让朱璞亮盯着点儿,干完活儿拍张照片发过来,干利落了再用微信给你们转钱。” 装卸工说:“你们的加气站又没长腿,我们也不怕你们赖账。行,就按照两位领导的意思办。” 废旧液压油和没有用完的液压油被装卸工熟练的密封进了铁桶,顺着斜板滚上运输车,连夜拉去芦塘了。 侯浩杰和吕彬抬着吊桶里面的污垢,倒在废弃物堆放区,把吊桶刷干净,其他人一齐动手,把撬体区的油污清扫出来。 终于完活儿了,都一点半了。 阎部长去武军开的那辆公司物资车里面,掏出一堆鸡爪、鸡腿等袋装小熟食,武军还搬出一箱啤酒,聚在生活区的宿舍内,堆了满满一桌子,关上门:“我家超市卖的酒,虽然次了点儿,凑合着喝点儿?” 阎部长说:“当宵夜了,各位站长辛苦了。下班时间,喝酒没事儿。” 左小磊和吕彬一人抓了一瓶,又甩给一直住站的王刚一瓶,说:“阎部长怎么知道我们口渴了?” 王刚摆手说:“让吕哥喝,守夜呢,不能喝,我替他值班。” 阎部长说:“现在所有设备都处于停止运行状态,单纯守夜可以喝点儿,今天没人查,出了问题算我的!” 王刚就不客气了,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口。 武军说:“阎部长,你喝,过会儿我开物资车把你送回去。” 阎部长就说:“各位辛苦了,谢谢大家了。” 大家也就放开了,鸡骨头、包装袋堆成了小山,很快就忘记了疲惫。 正吃的高兴呢,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开了进来,在加气区按了按喇叭。 左小磊皱了皱眉头:“不会老总亲自下来监督换液压油作业了。” 武军也说:“阎部长,你不是说今晚没人查吗?” 阎部长当机立断,说:“抓紧收拾,我在门口把着,小磊你快去稳住他。” 左小磊找了个清扫设备积尘用的防尘口罩戴上,生怕嘴里的酒味儿散了出来。 阎部长说:“快快,你们也都戴上个。” 左小磊磨磨蹭蹭的从生活区走出来,到了生活区,敲了敲车引擎盖,假装不耐烦的喊道:“谁啊!” 车里下来一个女人,说:“咦?不是说24小时营业吗?怎么回事?”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了下门口,原来只顾着清理作业现场,装卸工干脆自己拿开围挡开车走了,忘了再把围挡堵上,然后她就进来了。 一般加气的车辆看见加气站内的顶棚灯灭了,也就知道不营业了,看来这个女人第一次来加气。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一把把口罩扯下来:“哎呀,是你啊,戴着这玩意儿,憋死我了。你跑这里来加气?你不是住高新区吗,白天去芦塘站加气多方便啊。” 原来是叮当。 叮当说:“是左站长啊,抱歉,刚才你戴着口罩我没认出来,我今天路过这里,顺道过来加点气。奥,对了,吃了吕彬两顿饭,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给他带了些礼物过来。左站长,吕彬在吗?” 左小磊大约知道什么意思了,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在的,我带你去找他。” 叮当从后备箱拿出两个礼盒,看起来很轻便:“麻烦左站长了。” 左小磊说:“客气了,我带你过去。” 到了生活区,刚推开门,阎部长就迎了出来,看到左小磊带着叮当进来,舒了口气,问道:“这位是······” 左小磊说:“来找吕彬的。” 阎部长点了点头:“奥奥奥,他在宿舍里,我带你们进去。” 推开宿舍门,灯火通明,吕彬、武军、侯浩杰、张超、王刚,正在装模作样的维修宿舍里的铁架床,还有人在煞有介事的拿着砂纸打磨铁锈。 侯浩杰先抬起头来:“这是谁啊?” 左小磊说:“找吕彬的,还带了礼物。” “哎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 “欧欧欧!” 阴阳怪气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吕彬满脸通红,略显无辜的看了眼叮当。 叮当只是想逃,赶紧转身,阎部长用他肥胖的身躯堵住了门口,拿着手机,正在给左小磊指点工作。 即便这样,叮当也没有慌乱,把两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说:“路过这里,有人托我给吕彬带点东西,我寻思着他今天值班,就给捎来了。” 一屋子大男人,谁都不信。 侯浩杰说:“吕彬啊,正喝的起劲儿,全搅和了,你得赔一场酒。” 吕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赶紧说:“我赔,我赔,改天你们定地方,随便点,我请。” 阎部长咳嗽了一声:“我们有七八个人,得请七八顿。” 吕彬赶紧说:“我请,我请,请十顿!” 阎部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都散了,明天还得上班。” 大家阴阳怪气的说了声“再见”,就散了。 阎部长回了下头:“王刚,你出来做啥,你不是住站上吗?” 王刚说:“我今晚去网上个通宵得了,先送送你们。” 大家相视一笑,各自回家,左小磊也骑着电瓶车走了。 宿舍内,尴尬。 吕彬很尴尬,说:“你来这里做啥,我这上班呢。” 叮当说:“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们停站维修,我真的是来加气的。” 吕彬说:“已经维修完了,我给你充气。” 叮当说:“别了,单纯为了我这一辆车把设备全部打开,挺麻烦的。我走了啊。” 吕彬说:“我还得值班守夜,不送你了啊。还有,东西你拿走。” 去桌子上一看,两个盒子不翼而飞了。 “啊?被谁给拎走了?”吕彬急的团团转。 “被左站长揣进他那身红色的工作服里面去了。”叮当倒是看仔细了,亏她也能忍住没制止他。 吕彬赶紧给左小磊打电话,问了几句,左小磊接了电话:“是我偷得啊,有本事你报警抓我呀?”然后就按死了电话。 “哎,这个玩笑开大了。叮当姐,你等一下,我去他家,好歹给要回来。”吕彬从抽屉里掏出车钥匙,脱下防静电工作服,就要换衣服。 “喂,你身上还有酒味呢!你就这么在意那点儿东西,一定要要回来?这样的话,我明天去芦塘站找他拿回来就是,半夜三更的,别去他家里闹了。”叮当抖了抖车钥匙,说:“我走了啊。” 吕彬说:“好,慢走啊。还有,谢谢你啊。” 送走了叮当,赶紧给左小磊发微信:“你这是做啥?” 左小磊已经到家了,回复了两张照片,一条皮带,一件衬衣。 吕彬回了一句:“我顶你个肺啊,你这样不道德。” 左小磊又回复了两张照片,一张皮带的吊牌没了,一张是吊牌的特写,醒目的“2888元”红色印章清晰可见。 吕彬忍不住了,拨打电话说:“你把吊牌扯了,怎么还给她啊?” 左小磊说:“包装盒也被我剪了,你买条同品牌的2888元的皮带还给她。不过放心啊,衬衣的盒子我没怎么动,免得不合身你还得找她换。” 吕彬无可奈何:“她说明天去芦塘站找你,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了。”就挂了电话。 左小磊在灯下仔细把玩着那条皮带,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叫做没关系了?这事儿没完。” 第33章 第二天,叮当果然去了芦塘站,问朱璞亮:“左站长在吗?” 朱璞亮就把她带到了站长室。 叮当从包里拿出两条烟,放在站长室的桌子上,左小磊偷眼一看,小红苏,20块钱一包那种,就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叮当说:“我正好得了两条烟,我自己又不会抽,搁着也是占地方,左站长要是不嫌弃,帮忙抽了。” 左小磊给她倒了一杯水,说:“请喝水。” 叮当皱起眉头:“你为什么把吕彬的东西拿走了?当时人多,我装作没看见,所以没声张。” 左小磊说:“我怕他不收,我替他收了。” 然后给她看了张照片,说:“你瞧,吊牌他都剪了,还给我发了个2888元的印章炫耀,专门给了特写。” 叮当语气缓和了些:“他喜欢就好。” 左小磊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要回去这些东西。” 叮当说:“左站长赏个光,一起吃个饭呗。” 左小磊说:“不用来那些虚的,有什么事儿在站长室说。” 叮当笑了笑,说:“其实也没啥,只是想问问你们加气站的事情,我对这行挺感叹兴趣的。” 左小磊笑了下,说:“这个公司成立了快十年了,刚成立时招的都是些毛头小子,所有的班组长、站长都是自己培养的。站长是昨天你见到的那个胖子带出来的,班组长是站长带出来的,也就这样了。” 本来左小磊想说多说些的,但他明显感觉到叮当不感兴趣,就刹住了话头。 对,她感兴趣的,肯定是吕彬。 左小磊也不肯说破了,撕开一条烟的防潮塑封,拿出一包,说:“好烟啊,我去外面整上一根儿。” 蹲在生活区门口抽烟,叮当也跟了过来。 左小磊以为她要来问些什么,没想到她说:“左站长先忙着,我还有点事,不打扰了啊。” 左小磊说:“好啊,那我不送了啊,有空过来玩儿,我几乎每天都在这里蹲着。” 左小磊抽完烟,带着朱璞亮去做日检。 这套破设备,总是令人放不下心。 拿着小喷壶,把检漏液往各处接头喷一喷,一只压力表下面起了个大大的泡泡。 朱璞亮说:“站长,接头漏了。” 左小磊过去看了看,压力表里面的硅油没了,说:“是压力表报废了,小朱,先停站。” 去了值班室,给阎部长打电话:“部长啊,站上一只压力表坏了,硅油都漏光了。” 阎部长说:“过会儿我让武军去维修,先别加气了,停站,别让可燃气体报警器触发esc联动装置。” 停站好啊,啥活儿也不用干,把门一堵,全站的人聚在值班室里坐着吹牛。 吹了会儿牛,门口有人在按喇叭,左小磊说:“把他赶走。” 朱璞亮过去了一回,拉开围挡,把那人放了进来。 原来是阿毛。 左小磊见了,说:“阿毛,快饭点儿了,你来蹭饭是不?” 阿毛说:“是啊,我就是来蹭饭的。” 左小磊说:“走,先去整根儿。” 蹲在生活区门口抽烟,阿毛也蹲在一边,说:“混大发了啊,都开始抽小苏了。” 左小磊说:“叮当给的。” 阿毛感觉很奇怪:“她给你买烟抽做啥?” 左小磊悠然的吐了个烟圈儿:“不知道,反正又不是我抢的她的,不抽白不抽。喂,你不在孙靖雯家当暖男,跑这里来做啥啊。” 阿毛说:“她上班去了,我喂了猫,闲着无聊,就跑你这里来了。” 左小磊盯着阿毛:“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阿毛说:“还有啊,我觉得她也很可怜,被她男朋友骗钱骗色不说,出了事后孤苦伶仃的,也没人管她。” 左小磊不淡定了:“她跟你说这些做啥?” 阿毛说:“我们是朋友啊。” 左小磊又点上一根儿烟,说:“行,那你们就好好做朋友。” 阿毛不放心的说:“听说,做她们这一行的,都会比较开放,是不是真的啊。” 左小磊说:“你听谁说的啊,如果干这行需要女的投怀送抱才行,那么那些男医药代表的业绩都是怎么做出来的啊?难道说荣东市所有医院内各个科室的主管大夫都是基?” 阿毛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 左小磊说:“就算人家之前做啥了,你也管不着,因为那时候人家跟你没关系,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对你负责任。即便站在朋友的立场,你对她的私生活也无权指摘。如果你想再进一步,你就要想明白了,这一步踏出后,彼此才应该为对方负责。” 公司的物资车已经在门口按喇叭了,朱璞亮跑过去拉围挡。 左小磊也就不多说废话了,说:“送你一句话,看人看后半截。站上还要搞维修,我先不陪你了啊。” 武军把车停在生活区,拎着一块儿压力表,说:“毛岩飞来了啊,中午一起吃饭。” 阿毛说:“行,本来就是来蹭饭的,当初还是你招我进公司的呢,好好请请你。” 左小磊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说:“走,先干正事儿。” 换压力表,小活儿,把原来的卸下来,用生胶带缠了高压胶,拧进去就行了。 检漏,开机,重新营业。 武军不急着走,在生活区跟阿毛聊天,一直磨蹭到饭点儿,三个人一起去吃饭。 左小磊说:“武经理,升职加薪的感觉不错。” 武军摇了摇头,说:“啥啊,就是个干活儿的。工作都是阎胖子布置,我就是个跟班儿干活儿的。” 左小磊说:“月底多发一千多,钱可是不会骗人的。” 武军说:“可是我牺牲了自由啊!在站上多舒服,一个站十几口人我说了算,舒舒坦坦的,跑公司去算什么啊,整天碰见一堆领导,没事儿也得坐在桌子前,看点儿闲书都不敢。” 左小磊说:“得了你,一个月多给我一千块钱,让我没事儿就坐在站长室内端端正正的,我也愿意。” 说了些闲话,四个家常菜被端上来了。 第34章 一边吃着,武军说:“昨晚去大湾那个女人啥情况?你怎么把她送给吕彬的东西揣走了?” 左小磊说:“你们都看见了?” 武军说:“除了吕彬没看见,还有谁看不见?” 左小磊说:“估摸着是吕彬的红颜知己。” 武军笑的几乎噎住了:“看模样,都快40了。” 阿毛说:“三十八了。” 左小磊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阿毛说:“孙静雯跟我说的啊。” 武军不知道孙静雯是谁,但也不感兴趣,他对吕彬的八卦倒是更有兴趣些,说:“吕彬三十二啊,他那个小女友呢?要是知道了有个女人半夜三更的找他送东西,还不得逼着吕彬跪搓衣板啊。” 左小磊说:“散伙了。” 武军显得很吃惊:“在一块儿得四五年了,说散伙就散伙啊?” 左小磊说:“缘分尽了,谁都没办法。” 武军唏嘘不已:“大六岁不算大。” 左小磊说:“算不算大,人家吕彬说了算。再说了,吕彬正郁闷着呢,哪有心思想这些。” 三个人感慨了一会儿,武军说:“小磊,跟你说个事儿,宝石花公司的人来公司找老总谈了好几次了,估计公司会有变动。” 左小磊不以为然的说:“我们是私企,宝石花公司是国企,想要入股投资或者其他业务上的合作,也是正常嘛。” 武军说:“没这么简单。我们公司的架构是总公司占绝对股权,老总和副总是股东兼高管,负责荣东分公司的业务,合作投资的事情找集团高层谈就是了,老总和副总说了又不算。” 左小磊觉得有道理:“宝石花公司跳过总公司接触老总和副总,要串通着搞事情?” 武军说:“得了,宝石花公司在业内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根本用不着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左小磊说:“那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武军说:“我估摸着,是收购。总公司高层有意出售我们荣东分公司的业务,人家宝石花公司派人来考察,评估下收购价值的。” 左小磊点了点头:“这个思路很合理啊,如果总公司高层拍板了卖掉我们,老总和副总根本没有话语权。” 武军说:“还有,今天我才听办公室的朱主任说,梁柏去省城学习,参加的是宝石花公司组织的培训班。” 阿毛说:“那这事儿基本上没跑儿了,从今以后,你们以后就是国企员工了呢!” 左小磊说:“国企又咋了?能多发工资不?一线干活儿的不还是该干嘛干嘛吗?倒是武军,公司被收购后,可能会换管理层,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你这副经理职务,可能要被调整了。” 武军不以为然:“大不了我不做副经理,专门做维修工就是了。” 他说的自然有道理,荣东市内g高压设备人才稀缺,能把它吃透的,整个荣东公司除了阎部长就是他了。 左小磊说:“就算谈妥了收购,股权变更、工商登记,哪有那么快啊,说不定人家宝石花公司早已派人到四个站暗访过了,觉得我们这么破公司是不良资产,没有收购价值,拍拍屁股就走了。” 三人笑了一会儿,把饭吃完,阿毛结了账,把武军送走了。 下午,进昊集团高新区分公司内。 恒泰集团负责外联部的陈经理,在接待室内跟徐薇薇谈事情。 王宇给她倒上咖啡,给徐薇薇倒上一杯热水,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 陈经理说:“徐经理,恒泰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企业,对进昊集团有着格外的亲切感,所以决定跟进昊集团合作,希望贵公司也拿出诚意来,先把西城区那块地合力拿下来。” 徐薇薇礼貌的笑了笑,说:“陈经理说的对,直达西城区的高架桥已经动工了,那地方的地也跟着水涨船高,预期利润比能够超过20,很多人都瞅着呢。进昊这边,也有意在西城区成立一个分公司,提早在西城区展开布局。这样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足见有着广阔的合作空间。” 陈经理说:“根据之前谈的内容,大方向上不变,我们恒泰负责竞标拿地,贵公司负责资金支持与担保贷款。” 徐薇薇说:“恒泰在房地产行业深耕多年,土地流转的一些事情肯定游刃有余,我们进昊做财务和金融起家,资金周转方面的问题包在我们身上,也不会有大问题。” 陈经理说:“但是,对于一些细节的问题,集团开了董事会逐条研究,得出的意见是,贵公司能不能让05个返点儿,毕竟除了明面上的成本预算,我们拿地还需要一些没法入账面的支出。” 徐薇薇喝了一口水,说:“进昊集团高新区分公司的事儿,我们夏总全权交给我负责了。徐经理,以后进昊还仰仗恒泰支持,我决定让052个点儿,多出来的002,当做夏总请徐经理喝茶了。” 陈经理合上文件夹:“价值十几亿的合作,002个点儿就是将近三十万,审计那边不会漏掉的。” 徐薇薇说:“合同上自然是让05,这002从结算后进昊的利润中出;这样,我以进昊集团高新区分公司的名义,签一笔无利息借款,绑定这笔交易的002个点儿。” 陈经理打开文件夹:“好好,有徐经理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签了合同,陈经理告辞说:“恒泰那边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拿地,就等我回去汇报呢。既然资金链方面没了后顾之忧,我得抓紧回去。” 徐薇薇说:“那好,合作愉快。”握了握手,说:“王经理,帮我送一送。” 王宇送走陈经理,回来说:“徐姐,夏总那边批的是一个点儿的活动量,你这还省下了048个点儿,学到了。” 徐薇薇说:“外联部的事儿她说了算,谁跟钱过意不去。恒泰集团等着钱拿地,一直在争多要一个点儿,还装作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今天让陈经理过来,提出多要05个点儿,这已经是底线了,给她点儿回扣,她自然会在那边极力促成这一单交易。现在,意向合同已经签了,等夏总和他们赵总见个面儿,再签一下,这一单就算结了。” 王宇说:“这可是大单呢!我去起草个报告,徐姐给夏总汇报一下。” 王宇很勤快,也知道徐薇薇怀孕辛苦,所以跑前跑后的,能干的活儿基本上都做了。 徐薇薇以高新区分公司经理的名义,给夏琮发了工作报告。 夏琮打过电话来:“干的漂亮啊,薇薇!恒泰这个业务,从任慧娜在那里的时候就开始谈,今天终于搞定了。这样,我再拿出002个点儿,作为你和王宇这个月的绩效奖励。” 徐薇薇也很高兴:“谢谢夏总。” 第35章 夏总和赵总的签约很快,第二天就搞定了。 因为前站人员早已事无巨细的谈妥了,他们掌握着公司的最高权力,露个面儿制造点影响力而已。 合同敲定了12个亿,徐薇薇的户头上多了16万,王宇多了8万。 王宇的嘴咧的跟个桃花似的:“啊,这么多钱啊,真是沾了徐姐的光了。” 徐薇薇说:“本来大事儿小事儿都是你跑的,我只是象征性的出面做个决定而已,倒是我沾了你的光了。” 王宇说:“哪里啊,我也就是听徐姐的吩咐做事,其实这个单让我出面去谈,我根本撑不起来。” 商业互捧了一番,徐薇薇说:“这一单业务,财务、行政、后勤都出了力,我们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这样,我拿出5万,你拿出1万,给他们每个人包个红包,作为分公司的内部奖励,你觉得呢?” 王宇说:“我觉得这是应该的啊,章玥球他们也加班加点忙了好几天呢。如果每个人能分个6000块的大红包,他们肯定会高兴坏了。” 徐薇薇说:“最好搞个庆功宴,有点仪式感,你去安排,这份儿钱我个人出。” 王宇说:“我出,我出!这八万块钱,对我来说已经是天降横财了,要不是徐姐带我学习业务,我也没机会来这里当副经理啊。徐姐,您别跟我争了。” 徐薇薇有点累了,摆了摆手,靠着椅子休息会儿。 王宇轻轻带上门,屁颠屁颠的去准备庆功宴的事情了。 庆功宴定在三天后的下午,下班后一起聚餐。 一大早,左小磊把徐薇薇送去上班,自己开车去了芦塘站。 刚做完日检,副总带着阎部长、武军和梁柏下站了。 先去设备区看了下油渍,见了水泥地面儿,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左站长有心了。” 左小磊受宠若惊:“没,就是懒了点儿,所以找人打了一层浆子。” 副总又到处转了转,来到值班室,跟员工们谈心。 少见的亲民啊! “来,大家都说说,对公司的管理层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畅所欲言。我一直想开个基层民主座谈会,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副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和颜悦色的说。 谁也没说话的,正襟危坐。 阎部长清了清嗓子:“老总在这儿,有难处大家就提啊。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再有什么站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别找我了。” 左小磊先说了:“我媳妇快生孩子了,芦塘站距离家里太远,我想回大湾站去。我知道,不能因为我个人家庭方面的原因影响公司的决策,调我过去做个班组长也行。” 阎部长和武军吓了一跳,使劲儿朝着左小磊使眼色。 副总用中性笔在本子上记下来,说:“总公司下发了调令,张超再过一两个月就要走了,到时候公司搞一次站长轮岗,你媳妇生孩子这事儿不急。” 左小磊说:“约摸还有三四个月。” 副总少见的笑了:“行,到时候别忘了给公司下帖子,大家一起聚聚餐、热闹热闹。” 大家也就不端着了,加气工林秀华说:“那我也不瞒着了,昨天去了趟医院,刚查出来怀孕,加气这种弯腰起腰的活儿,恐怕是暂时没法干了。请公司调我去当清洁工,打扫下卫生、擦擦桌子不碍事。” 副总记在本子上:“阎高峰,加气工怀孕,你怎么不汇报?万一扭着了,出了工伤算谁的责任?难道说因为员工怀孕就让她去做清洁工?这事儿你妥善处理下。” 阎部长也很无语,人家女同志怀孕跟他有啥关系,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但还是说:“是,我一定会抓紧落实。” 谢姐也说了:“我们的防静电工作服,为什么变成不透气的那种了?之前棉质底子的防静电工作服呢?这新发的工作服,穿上就感觉是化纤料子,有时候收钱,司机递个硬币,还能被静电电着,规章制度上不是说我们这个行业不能穿化纤衣物吗?” 副总记站起身来,把左小磊身上的工作服扯了扯,在本子上记上:“阎高峰,怎么回事?你们就穿着这样的衣服搞生产运营?你这经理不想干了?我告诉你,你别觉得自己有技术,在公司里就不可替代了,我宁愿再提拔个新人一点点的培养,也不会由着你为所欲为!哪怕是行外人,都知道危化行业不准穿化纤含量过高的面料,这是安全管理的原则,更是安全管理的红线!现在,我宣布,严格根据公司安全管理规定,把你‘一票否决’!” 阎部长垂头丧气,一语不发。 武军说:“老总,运营部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这衣服应该不是我们生产运营部采购的。” 副总仍然很生气:“就算不是你们买的,你们每天查站发现不了?就没接到员工们反应?如果不是我下来,你们运营部就装作不知道?武军,我不管这工作服是怎么发到员工手里的,生产运营工作上的事儿你们脱得了干系?还敢狡辩,明天你就从生产运营部搬出去,找个站蹲着干维修工去。” 左小磊坐不住了,小声说:“加气工们私底下找我谈论过这个事情,我觉得公司采购一直很严谨,就没有往上报。” 副总更加生气:“一线员工反映问题,你竟然不管不顾?你这站长也别干了,我给你们组个维修队,让阎高峰当队长,你和武军跟着他干。” 左小磊说:“之前生产运营部买衣服的时候,根本没出现过这样的工作服。老总您处分我,我没意见,但出于安全考虑,员工们的化纤工作服不能再穿着了。” 副总看了眼梁柏,若有所思的说:“梁经理刚来不久,采购上不熟悉也是情有所原嘛。算了,阎高峰,你回去后联系下原来的防静电工作服生产厂家,抓紧进一批进来,越快越好。武军,你负责把这批工作服全部封存,以生产运营部名义给各站发通知,再穿这批工作服,以一级违章作业论处。” 阎高峰和武军连忙点头答应,副总决定不继续呆下去了,因为一线的事情,比自己了解的还要麻烦。 于是就坐上公务车,让司机带着离开了。 第36章 梁柏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阎部长擦了把汗,对左小磊说:“对不住啊,之前你反应过这批工作服有问题,我以为梁柏专门搞安全的,这种原则性问题应该不会搞出幺蛾子,也就没往心里去。” 武军也说:“小磊,多亏你顶了老总一句,要不然我和阎部长都得去干维修。” 左小磊说:“我跟老总提出想回大湾站的时候,就已经豁出去了。如果我不能回大湾站继续上班摸鱼,第三个孩子出生后,家里没法整。” 阎部长说:“这事儿我记着了,等个合适的机会,我再跟老总他们提一嘴,早晚想办法把你调回去。” 三人又说了一回话,阎部长开车带着武军也告辞回公司去了。 下午下班后,左小磊给徐薇薇打了个电话:“薇薇,我先回去接诺诺和苞米,你快结束时跟我说声,我再去接你回来。” 徐薇薇说:“我们这次聚餐,允许带家属的,要不你也来参加,也省下做饭了。” 左小磊说:“我才不掺和呢,明天店铺解封,我得找阿毛准备准备。” 徐薇薇说:“那我就让王宇把我带回去,你别来接我了。” 左小磊就自己开车回去了,发了条微信语音:“阿毛,登上运营子账号,给我瞅瞅店铺。” 晚上,王宇准备的很用心,包下一个大包间,用气球和彩带装饰的簇然一新,还让章玥球他们准备了冷烟花,把整个屋子搞得亮亮堂堂、热热闹闹的。 高新区分公司十二个人兴高采烈,坐在座位上七嘴八舌的谈着什么。 门忽然被推开,柳倩楠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了:“哼!薇薇姐要吃独食,要不是小章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 章玥球说:“是王宇让我通知你的啦。” 后勤部主任刘虹起哄说:“是家属吗?”一片嘈杂,都在取笑柳倩楠和王宇。 柳倩楠撇了嘴:“是啊,我是薇薇姐的家属。” 徐薇薇笑着说:“是的,她来沾我的光。” 众人笑了一回,请柳倩楠坐下。 徐薇薇举起果汁,说:“这次与恒泰集团的单子,仰仗大家齐心协力,才能顺利谈妥。我代表进昊,感谢大家!” 众人只是感觉痛快,纷纷举杯,喝了一口,刘虹还嚷着:“王经理说徐经理给大家包了红包的,快拿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徐薇薇笑着说:“大家都有份儿,但这红包不是白拿的,每个人提一杯酒,大家认可呢,就给红包,不认可就没有。来,我看看,谁先来。” 章玥球先站起来,说:“祝徐经理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大家好喝喜酒。” 王宇举起杯子,说:“这杯酒得喝。” 大家纷纷举杯,徐薇薇从包里掏出一个超大号的大红包,递过去说:“谢谢小章了。” 章玥球双手接过,大家伸长脖子去看,嚷着:“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妈呀!六千啊!”簇新的连号人民币,看了第一张和最后一张,就明白是多少钱了。 众人争先恐后:“祝王经理早日摆脱单身狗的行列,最好能把我们高新区分公司的某位小姐姐带走!” “祝高新区分公司在徐经理和王经理的领导下,永远和谐、永远向上!” “祝在座的女同事们青春永驻,男同事们财源广进!” 气氛显得非常热烈和轻松,大家频频举杯、吃菜,各表祝福,员工们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柳倩楠知道自己没份儿,也就没掺和,只是跟着喝酒。 员工们提了一圈酒,纷纷看向王宇。 王宇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说:“徐姐偏心,没有给我准备红包,所以我不适用这个规则。” 众人满脸疑窦,窃窃私语,为什么王宇会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王宇继续说:“但是,这么美好的夜晚,我想借着这美好的气氛,了却我一桩心愿。” 刘虹起哄说:“别卖关子了,有啥事儿赶紧说,大家等着呢!” 王宇从包里掏出一枚心形项链,慢慢离开座位,来到柳倩楠身边,单膝跪地,郑重的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送女孩儿东西,希望你能够收下。倩楠,做我女朋友!” 尖叫声瞬间爆发,把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度,连酒店的保安,都不放心的隔着包间门上的毛玻璃看了好几遍。 “答应他,答应他!” “柳主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们一群人在后面等着排队呢!” “好羡慕啊,我都要哭了······” 柳倩楠茫然无措的看了眼徐薇薇:“薇薇姐!” 徐薇薇喝了口果汁,拿起手机录像,笑着说:“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做决定。” 王宇又说道:“倩楠,当着徐姐的面儿,我想跟你说,以后我会对你好好的,一直照顾你、爱护你、宠着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垃圾桶、受气包,一生一世,永远无悔。” 尖叫声又响了起来,柳倩楠也被感动的热泪盈眶,脸红红的,手搓着衣角:“那,那你就给我戴上。” 热烈鼓掌声和尖叫声想起,啤酒、白酒、香槟、果汁、可乐,抛洒的到处都是,章玥球和刘虹早有准备,拉开了冷烟花。 王宇温柔的给她戴上项链,顺势去搂她,想把柳倩楠拥入怀里。 柳倩楠一把推开,小声说:“这么多人,丢不丢人啊。” 刘虹起哄说:“看你这猴急的样儿!当我们是瞎的吗?” “有啥事儿回去关上门再搞,别撒狗粮了!” “要不亲一个,搂搂算什么?” 王宇被怂恿,试探着去亲吻柳倩楠,柳倩楠斜脸一躲,再次看了眼徐薇薇:“薇薇姐!” 徐薇薇放下手机,说:“王宇,差不多得了,好歹给柳倩楠一个心理适应期嘛。来日方长,细水长流嘛!” 王宇赶紧整了整衣冠,说:“我听徐姐的。” 大家喝酒、聊天,每人揣着一个大红包,别提多热闹了。 第37章 左小磊照顾诺诺和苞米吃完饭,登上账号店铺,阿毛开着微信语音,说:“新建一个商品,把你最拿手的诗词挂上去,充当门面;今晚我研究下你们这个小类目,明天我去芦塘站找你,给你制定最优引流策略。” 左小磊说:“那谢谢你了啊,阿毛。” 阿毛说:“这算啥,举手之劳。我手头还有个事情,先挂了啊。” 左小磊就挂了微信通话,在自己之前写过的随笔里,挑选着诗词歌赋。 不一会儿,阿毛又拨通了语音通话,左小磊赶紧接了:“阿毛,有事吗?” 阿毛显得很低落:“我刚才刷朋友圈了,王宇跟柳倩楠表白了,还成功了。” 左小磊说:“你怎么知道?” 阿毛说:“嫂子发了小视频,还带了几张照片。” 左小磊顾不上阿毛了,挂了电话,赶紧给徐薇薇打过去:“你神经病啊,领导对单位内的员工之间谈恋爱都很忌讳的,你要坑柳倩楠和王宇吗?” 徐薇薇说:“啊,我一高兴忘了这事儿了,刚才夏琮还给我点了个赞,还有一堆进昊集团的同事也给我点赞、评论过了。” 左小磊说:“阿毛也看到了,正郁闷着呢。唉,算了,你别删了,估计明天整个进昊就全知道了。哎呀,我怎么说你好啊。” 徐薇薇小声辩解说:“我们公司聚餐时,王宇当众表白的,我就算不发,估计也会被传到公司里去。小磊,我做的确实欠妥,你别再说我了啊。” 左小磊说:“我跟阿毛谈谈,你继续进行。”就挂了电话。 徐薇薇想了想,还是把那条朋友圈删除了,然后装作没事的样子走入包间,继续陪员工们吃饭。 左小磊给阿毛打电话,说:“你还好不?” 阿毛说:“有了上次经历后,这次没那么伤心了。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人家你情我愿,是我自己多想了。” 左小磊说:“对啊,你不是还有孙静雯吗?既然柳倩楠名花有主,你就好好跟孙静雯发展。这就叫做‘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阿毛听左小磊谈起孙静雯,顿时不那么郁闷了:“在医院时,她说过,希望孩子是我的;在她家时,她说我是个老实人,希望能跟我在一起,求我别嫌弃她。” 左小磊也来了精神:“你答应她了吗?” 阿毛说:“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吓得躲了起来。罢了,既然柳倩楠看不上我,我也该死心了。” 左小磊说:“你要勇敢一点儿啊!你吓得躲了起来,孙静雯还以为你嫌弃她呢!听我一句啊,‘宁娶从良女,不娶过墙妻’,你别千万别错过了这个机会!” 阿毛说:“那天你跟我说的对,她之前是做什么的、有过什么经历,都是认识我之前的事情了,跟我没关系,也不用对我负责。只要她以后只跟我好,我又怎么会嫌弃她呢?” 左小磊赶紧给他打气儿:“明天我把她约到芦塘站,你一定要勇敢啊,一定要表白啊。” 阿毛很坚定的语气传来:“我一定会勇敢。” 左小磊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徐薇薇回来了,说:“你快跟孙静雯说,垫付的医药费还没给,让她明天去芦塘站还给我。” 徐薇薇说:“直接微信转账不就行了吗?” 左小磊说:“阿毛要表白,想要给个惊喜,我帮他约的。” 徐薇薇就拨打了孙静雯的电话,说:“雯雯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这医药费······” 孙静雯说:“啊,一忙把这事儿忘了。过会儿我盘下出院结算单,用微信给您转过去。” 徐薇薇说:“别了,不瞒你说,我家小磊,是个铁公鸡,老是挂念着这笔钱呢。这样,我跟他说声,明天你去芦塘站给他就行了,免得他整天在家唠叨我。” 孙静雯说:“哎呀,对不起啊,给您和左站长造成不愉快了。行,明天我去趟芦塘站,把钱专门给他送去。” 徐薇薇打了个“搞定”的手势,就挂了电话。 左小磊搞了会儿店铺的事情,哄着孩子睡觉,徐薇薇躺在床上聊天。 左小磊说:“怎么搞的?不是说庆功宴吗?怎么搞成了表白专场了。” 徐薇薇说:“我也不知道,太突然了。说实话,那场面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难怪柳倩楠会答应他。” 左小磊说:“你们女人啊,就是太过于不理性。还记得那次柳倩楠喝完酒跑我们家聊天的事情了吗?她喜欢王宇不假,但又对他那副左右逢源的样子心存芥蒂,估计还在纠结呢。你们十几个人一围、一起哄,加上庆功宴的热闹,喝上几杯酒,她已经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但她终归是个有主见、敢爱敢恨的人,这次表白不算数的。” 徐薇薇说:“对啊,王宇表白时她喊了我的名字,现在想想,她或许在求救。表白成功后,王宇想去搂她,也被她推开了;大家起哄的时候,王宇借着气氛去亲吻她,她又喊了我的名字。” 左小磊说:“你都看明白了,难道就没有帮她?” 徐薇薇说:“我也拿不准她要不要答应王宇,我怎么劝?倒是在她推开王宇的拥抱后,我才觉得她心里有点抗拒感,所以就委婉的制止了王宇亲吻她。” 左小磊说:“今晚那个场合上,你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徐薇薇撒娇似的说:“哎呀,都说了你不准再说我了,你怎么还惦记着我发朋友圈的事情啊!” 左小磊说:“以后少发朋友圈就行了,本身也没多大点儿事儿。” 徐薇薇点了点头:“行,以后我不发了。你说,王宇和柳倩楠会不会有结果啊?” 左小磊说:“我怎么会知道。交给时间,时间可能会让他们更进一步,也有可能分道扬镳。给柳倩楠一定的时间,她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不想跟王宇好了会直接分手的。”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逐渐感到疲倦,慢慢的睡着了。 第38章 很早,阿毛就来到了芦塘站,甚至比左小磊还要早。 左小磊先去刷了考勤机,蹲在生活区跟他打招呼:“你这么早啊,阿毛。” 阿毛说:“我先给你做店铺,你去做日检。” 左小磊就忙自己的去了,阿毛在站长室里的电脑前鼓捣着。 刚做完日检,清理完设备区的卫生,红色的马6开进来了,停在生活区。 左小磊正在洗手,把手上的水使劲儿甩了甩,冲着屋子里喊:“阿毛,孙静雯来了。” 阿毛从站长室冲出来,手里拎着车钥匙,打开后备箱,显得非常激动。 而身后传来孙静雯的声音:“左站长啊,您好。这是我的男朋友,杨鹏,幸会。” 左小磊抬起头来,一个略显硬朗的中年人,带着墨镜,伸出手来:“你好,左站长,幸会。” 什么情况?才两天呢! 偷偷瞄了眼阿毛,阿毛“哐当”一声把后备箱关上了。 伸出手来,说:“杨老板在哪里发财?” “炒股的,没啥出息。”杨鹏甩出一根烟,万宝路,“左站长请。” 左小磊掏出小红苏,说:“谢谢,我抽不惯美国烟,呛喉咙、辣眼睛。” 杨鹏打了个“哈哈”,自己点上一根,说:“雯雯跟我说了,不小心扭了一下,受了些伤害,多亏了左站长和嫂夫人慷慨解囊、仗义相助,今天中午我设个局,当面致谢。” 孙静雯已经拿出手机:“左站长,我把垫付的医药费给您转过去。” 左小磊打开收款码,孙静雯把钱转了过去。 阿毛在车旁边站着,走也不是,过来也不是。 杨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热情的说:“这位是毛岩飞,听雯雯说过,你在医院里也帮过忙,中午一起吃饭啊。” 左小磊说:“不了,我和阿毛约了吕彬,去大湾站谈事情,今天中午不大方便,改天。” 杨鹏听见左小磊下了逐客令,知趣的说:“那好啊,改天左站长和毛兄弟一定要赏光啊。” 搂着孙静雯的腰,慢慢的走进马6,摇下车窗,吐了个烟圈儿,挥手告别离开了。 阿毛木然的走过来,蹲在地上,喃喃的说:“什么情况?两天前她不是刚跟我表白吗?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左小磊吐了口烟圈儿:“我怎么知道啊。哎,你跟我说说,你后备箱里藏了啥好东西?” 阿毛就站起来,带着左小磊来到车前,打开后备箱,里面一簇娇艳的红玫瑰,上面还滴着晶莹的晨露。 “可惜了!”左小磊看了下吊牌,“数量”上写着“99”,说:“这得三四千块钱呢,就这样浪费了?” 阿毛刚受到了柳倩楠名花有主的打击,又受到了孙静雯离他而去的打击,显得有些心力憔悴。 没好气的说:“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扔在芦塘站让站上的人笑话。” 左小磊却感到不舍,稍微想了会儿,说:“孙静雯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啊!这样,我们找个人问问。” 阿毛还沉浸在极度的郁闷中,抬起头来说:“你找谁问啊。” 左小磊说:“你等一下,这事儿一定要弄明白了。万一她雇个假男友来考验你,你难道就这么经不起考验?这事儿你也不是没做过啊。” 阿毛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对啊,没准生我气呢,误会我嫌弃她,故意找人气我。” 左小磊说:“你把叮当的微信号推给我。” 左小磊发了个申请:“我是左小磊,有事找你。” 叮当秒通过了,发了个信息:“左站长,有事吗?” 左小磊回了一条:“吕彬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当作你送他礼物的回赠,你快点儿过来,我一会儿还得去公司开会。” “好的,我这就过去。”叮当还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不到半个小时,叮当就过来了,把车停在生活区。 “左站长,你好。”叮当笑着打招呼,“小毛也在啊。” 左小磊说:“是啊,阿毛,把吕彬委托我们转交的东西拿给叮当姐。” 阿毛打开后备箱,捧出那一大捧玫瑰,吊牌上还写着:“执子之手,长长久久。” 叮当反而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哎呦,羞死人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来这一套?” 左小磊说:“我们就是个送信的,你不要就算了,阿毛,拿回去。” 叮当一把抢过那捧花,赶紧塞进自己的车里面,说:“也真是的,送人东西,自己却不露面。”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慢悠悠的说:“他只是害羞而已。” 叮当也显得很害羞:“麻烦左站长和小毛了。” 左小磊说:“不麻烦,我不是抽了你送的烟嘛。哎,先去站长室坐坐,我有事要向你打听。” 叮当心情大好,说:“行,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们。” 站长室内,左小磊给阿毛和叮当接了一杯热水,坐下说:“孙静雯今天来站上了,还我媳妇那天给她垫付的医药费。不过,身边跟了个杨鹏,那个杨鹏是什么人啊?” 叮当也面带诧异:“怎么,他又回来了?” 左小磊看了眼阿毛,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叮当说:“我怎么不认识啊。他就是孙静雯的前男友,整天在外面玩儿股票、买彩票,游手好闲,净想着天上掉馅饼。钱花完了就找孙静雯要,不给就动手打人,孙静雯受不了,就跟他分手了。” 左小磊缓缓吐出两个字:“渣男。” 叮当继续说:“他讹了孙静雯两万块钱的‘青春损失费’,终于分手了;钱花完后,隔三差五的骚扰孙静雯,堵着门要钱,给过几次后,依然不依不饶。最后,孙静雯吓得不敢开门,打电话找我求救,我直接报警了,被派出所抓去蹲了5天才放出来,从此才不敢太放肆了。” 左小磊说:“再骚扰孙静雯,派出所出来抓他几次就成了累犯,适用寻衅滋事罪,要刑拘了,他到底只是个欺软怕硬的混子。孙静雯也太软弱,早报警抓他啊。” 叮当说:“不是软弱,或许是念旧、重感情。听孙静雯说,前不久还回来一次,跪地求饶,孙静雯一心软就原谅他了,不但给了他钱,还跟他重修旧好,结果导致怀孕了。然后,就在医院里出了那种事。” 左小磊摇了摇头:“我还是搞不懂,这跟她在医院寻短见有什么关系。” 第39章 叮当说:“杨鹏拿着钱一走,杳无音讯,电话也打不通。这期间,她不是认识了阿毛嘛,觉得阿毛这种人值得托付终身,心里已经想和阿毛好了。但又不小心怀孕了,想偷偷的打掉,结果被柳倩楠她们撞见了,一时间万念俱灰,怕阿毛嫌弃,也就做了傻事儿。” 阿毛已经沉重的低下了头,他算什么?备胎?接盘侠?或许他今天才搞明白,“老实人”或许不是一个褒义词。 叮当察觉到阿毛的异样,说:“阿毛啊,两天前她还跟我说,你不计较她的过去,她想要跟你好好在一起,我还祝福了她几句。谁成想,她的前男友一回来,她又心软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阿毛,跟前任断不干净的女人,不要也罢。她今天带杨鹏过来找我,其实是为了让我转告你,之前跟你说的不算数了,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她。” 阿毛面带悲愤,却又无话可说。 左小磊跟叮当对视了一眼,说:“今天吕彬歇班,我给他打电话,一起吃个中午饭,正好叮当姐也在。” 阿毛点了点头。 中午,吕彬如约而来,见了叮当,脸瞬间红了。 叮当也觉得不自在,脸上也飞上了一抹红霞。 左小磊跟阿毛就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看。 吕彬先开口了:“谢谢你那天的礼物啊。” 叮当说:“谢谢你的礼物啊。” 吕彬一脸懵逼,问道:“什么礼物?” 叮当变得娇羞不已,恰似个怀春少女,扭捏着说:“哎,真是的,左站长和小毛亲手交给我的,你想瞒谁啊?小吕啊,我饿了,先去吃饭。” 吕彬瞪了左小磊一眼,说:“行,我请,叮当姐,地方你挑。” 叮当很自然的挽着吕彬的胳膊,温柔的说:“还叫我叮当姐!哎,算了,怪我,我还没答应呢!小吕啊,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嘛!” 吕彬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去开车。”赶紧逃了。 叮当追过去:“我坐你的车。” 阿毛瞅了一样左小磊:“阿左,你这下玩儿大了。” 左小磊不以为然:“总比你那两三千块钱的玫瑰扔了强。” 吕彬打开车门,阿毛上了左小磊的车。 叮当坐上副驾驶座,欲言又止,吕彬说:“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啊,好,我系好安全带。”叮当回了一句。 吕彬感觉到不大对劲,看了叮当一样。 叮当害羞了,把脸别向窗外,还装作拢额头的鬓发,用左手遮住了半张脸。 吕彬苦笑着摇了摇头,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摆这个造型出来? 对,左小磊和阿毛一定搞了什么鬼! 不对!阿毛一向老实巴交,肯定是左小磊出了什么馊主意! 也就不问了,开车朝着外面走去。 叮当反而没话找话:“你敢开丰田车,不怕哪天钓鱼岛那边起争端,有人把你的车砸了?” 吕彬说:“不怕,这辆车跟着我五年了,当时因为我女朋友上班地方远,我每天早起床送她才买的。” 叮当有点不快,但很快又调整了情绪,说:“你很爱你的女朋友。” 吕彬一只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点上烟,摇下车窗,吐了口烟圈,说:“她也很爱我。” 叮当假装不知道,问道:“那快结婚了。” 吕彬狠狠吸了一口烟:“分了。” 叮当假装吃惊:“五年了,说分了就分了啊。” 吕彬说:“我很爱她,我也相信她是爱我的。但是,她家里要三十万的彩礼,我虽然给了,可后面买大房子的钱却没有凑出来。没办法,被她爹娘给退了婚。” 叮当说:“可以贷款啊,实在不行借点儿钱,先娶回家再说啊。” 吕彬说:“我找谁借啊?小磊家三孩儿眼看要出皮了,阿毛又在创业期,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被我爸妈嘱咐遍了,一分钱不许借给我。” 叮当试探性的问道:“我手头有点余钱,先借你用用?” 吕彬说:“好啊,谢谢了啊。叮当姐能借我多少呢?” 叮当有点尴尬,说:“我能拿出来的钱,有二十多万,给我个银行卡号,我转给你。” 吕彬一脚踩死刹车,后面一阵喇叭声传来,阿毛从车窗探出头来:“要死人了吗?差点追你尾!” 阿毛就没那么好运了,后面的一辆奔驰车“哐当”把他撞了个结结实实,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要死人了吗?老子刹都刹不住。” 左小磊下了车,说:“谁让你不留够安全距离?我们刹住了,你刹不住,怨谁啊?不管怎么着,你就是全责,报警还是私了?” 中年男人依然骂骂咧咧的,给保险公司打了个电话。 阿毛跟左小磊就并肩蹲在车旁,斜着眼瞅着他。 中年男人被瞅得发毛,也感觉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两个青壮男人,也就收敛了,换了笑脸,过来递烟。 不抽白不抽,左小磊点上一颗;阿毛接过来,夹在耳朵上。 叮当从后视镜看了个清楚:“快跑啊,一会儿交警过来连你也得收拾。你说没事儿你刹车做什么啊。” 吕彬说:“叮当姐,我又不是阿毛那种傻子,但我也不是吃软饭的。您的好意我收下了,可我不会要您的钱。” 叮当终于有点不快,慢慢的说:“我是借你的,你想多了。” 吕彬说:“不用瞒我,我在加气站干了八年多,一线的事儿瞒不过我。你那天晚上从大湾站走的时候,发动机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天然气发动机的声音。也就是说,你去大湾站就不是为了加气,而是专门来给我送东西的;说加气,是怕左小磊笑话,糊弄他的,可是你怎么可能糊弄得了他?我问你,加气车辆进站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后备箱,亮出储气罐,你做了吗?” 叮当脸色变得难堪,说:“我只是想报答下吃你做的菜欠下的情分而已。” 吕彬不跟她绕了,直截了当的说:“我对姐弟恋从来没有想过。对不起啊,我不会拒绝人,你别怪我啊。” 叮当有点崩溃:“那你还收了我的礼物、还送我玫瑰?对,我是个大龄剩女,愁嫁愁的要命。但我绝对不是那种没脸没皮赖着男人不走的女人,你刚送给我99朵玫瑰,又跟我说这些,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吕彬说:“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叮当拉开车门,“呼呼”的下了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大湾站赶去。 左小磊吐了吐舌头:“阿毛,你自己看着点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也拦了辆出租车,往大湾站赶去。 第40章 左小磊刚赶到大湾站,灰色的捷达车里面,飞出一阵玫瑰花雨,一瓣一瓣的,映着中午的暖阳,在深秋的凉风中,从生活区一直飞到加气区,铺了满满的一地。 左小磊敲了敲车窗,说:“我要是你,直接把它扔了就是,非要一朵朵揉碎了再抛出来,你不嫌费劲儿啊。” 叮当礼貌的笑了笑:“左站长,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也是要面子的。” 左小磊说:“你可能不知道,前两天我们各个站的站长都收到了喜帖,吕彬她前女友的老爹发的,我们是合作单位嘛,嫁女儿总归是要请一请的。前女友要嫁人了,他需要人开解。” 叮当说:“但能开解他的人,并不是我。左站长,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啊。” 车子调了个头,左小磊喊了一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你?” 叮当按了下喇叭,开车走了。 左小磊蹲在生活区抽烟,心想:“我这是闲的没事儿干了,管这事儿做嘛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吕彬开车载着阿毛回来了,手里拎着三盒盒饭。 “阿毛的车呢?”左小磊先抢过一盒盒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后车认了全责,4s店派拖车拖走了。”阿毛也打开一盒。从耳朵上拿下那颗烟:“阿左,给,那孙子竟然抽硬中华。” 左小磊接过来,夹在耳朵上。 三个人蹲在生活区门口吃盒饭。 左小磊三两口吃完,跑到站长室,拿出一盒衬衣,说:“对不起啊,是我多管闲事了。我给你转2888,连这件衬衣,你还给叮当。” 吕彬没说话,大口大口的吃着盒饭。 左小磊掏出手机,给他转了2888 吕彬退回了,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玩儿的太过火了。得了,这钱我自己出,谢谢你啊,小磊。” 左小磊坚持转钱,吕彬坚持不要,阿毛最后看不下去了:“这钱就该阿左出,吕彬你不收就是你不对了。” 吕彬就不争辩了,把钱收了。 左小磊心在滴血:“好贵的皮带啊!”关键是吊牌都剪掉了,送人都没法送了。 阿毛把吃光的饭盒拢起来,装进垃圾袋,说:“吕彬,你别垂头丧气的了。我比你惨多了,刚找个女朋友,又跟她前男友跑了。” 吕彬叹了口气,说:“得了,我那个都五年了啊。” 阿毛说:“那你确实比我惨。” 左小磊说:“哎呀,好好挣钱,说别的是假的,等有钱了,找个二十多岁的当老婆,一样有人争着嫁。” 阿毛叹了口气:“钱哪这么容易挣啊。” 左小磊说:“你刚回来的时候不是一幅意气风发的模样吗?这才过了几天啊,就变得垂头丧气的了。怎么,代运营不好做吗?” 阿毛说:“接了四五家,一般是先付一半定金,月底再付尾款嘛,我很快就给他们搭好构建,制定好推广计划,他们根据计划去持续投入,然后以不满意为理由,跟我解约,尾款我也就拿不到了。” 左小磊说:“那你不会每次给他们搭建一部分,再慢慢的给他们做销量?” 阿毛说:“拿人家的钱,赶快让人家的投入变成实际效果才对嘛。” 左小磊摇头说:“你就是太实诚。估计人家找你做代运营的,背地里骂你沙比呢。” 阿毛说:“反正我每一分钱都挣得踏踏实实。” 吕彬说:“那你再回去搞你的茶叶店,你嫂子在茶叶市场,货源也充足,继续干下去,给自己搞运营不就好了?” 阿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几个星期没搞,店铺已经沉底了,再重新做还得十多万的投入,我买了车后,手头紧。” 左小磊说:“我帮你些,吕彬也给你凑点儿,你有本事,总能够把店铺做起来的。” 阿毛很果断的拒绝了,望着进进出出加气的车辆,说:“我不能再宅家里了,外面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人家对我一点关心,我都受不了。我想出去上班,挣多少无所谓,主要能多见个人就行。” 左小磊不以为然:“你要想多见人,去帮你大哥大嫂看店啊,茶叶市场人多,非要去上班吗?” 阿毛想了想:“那我就搬茶叶市场去,一边帮着大哥大搜看店,一边继续做代运营。” 吕彬看了看手机,说:“我还得上下午班,先走了啊。” 回到大湾站,吕彬看了看才一点半,距离交接班还有半个小时,就给叮当发了条微信:“你送我的礼物,我还给你,什么时候方便见个面?” 对话框探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抱歉,由于对方隐私设置等原因,信息发送失败。” 又试着拨打了下手机,对面提示关机。 叮当把他拉黑了,无论是微信还是手机。 吕彬望着那个感叹号,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隐约的失落感。 柳倩楠的业务咨询中心开始装修了,施克瑞来站上好几次,找左小磊抽烟、吃饭;左小磊也去装修现场盯了好几回,工人们干活儿也算谨慎仔细,想必施克瑞也用心交代过了。 日子平淡如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 过了两个多月,柳倩楠来找左小磊:“姐夫,以后我就在你这蹲着了啊。” 左小磊说:“你不是要在业务中心盯着嘛?” 柳倩楠说:“地板砖铺好了,施老板嘱咐一个月内不能进去踩,我又没地方去,只能跑你这里蹲着。” 左小磊说:“拜托,虽然那里没法呆人,你也得上班哩。你在我这里算什么?哪天夏琮下来转转,找不到你,你这算脱岗、旷工不?” 柳倩楠说:“那我没地方去啊,之前我整天盯着工人干活儿,那也算是执行岗位职责,现在工人撤了、屋子里进不去人,我去哪里上班去?” 左小磊说:“你听我一句,跑你徐姐那里呆着去,即便在那里没什么事情做,最起码你的上班时间都是在进昊度过的嘛。就算摸鱼,也要在进昊摸,夏琮要是给你安排事情你就做,如果不给你安排事情,你就踏踏实实等着地板砖干透了,去现场监督木工和漆工干活儿。” 柳倩楠想了想说:“有道理啊!”骑上电瓶车冲着高新区分公司去了。 第41章 到了公司,先去照徐薇薇说话,却看见徐薇薇趴在桌子上,仿佛睡着了,悄悄走过去,轻轻喊了声:“薇薇姐,我来了。” 徐薇薇并没有睡着,抬起头来,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 “哎呀,薇薇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一两个月就生了,逞什么强啊!”柳倩楠满脸关切的说。 徐薇薇笑了笑说:“我没事,倩楠,你去帮我倒杯水。” 柳倩楠一边倒水,一边说:“王宇呢?他跑哪里去了?我不是跟他说让他好好照顾薇薇姐吗?” 徐薇薇说:“他作为进昊集团高新区分公司的财务代表,跟小章去参加内部审计工作了,是替我去的,多亏了他在这里。” 柳倩楠仍然给王宇打了电话:“王宇,你快回来,带薇薇姐去医院!” 王宇吓了一跳:“薇薇姐要生了吗?我这就回去。”回头对陈经理说:“抱歉啊,公司有事,要我抓紧回去,今天先到这里可以吗?” 陈经理倒是好说话:“行,我送一下王经理。” 王宇赶紧飞驰回公司,柳倩楠和刘虹已经扶着徐薇薇在楼下等着了,交代下章玥球去财务室值班,赶紧把徐薇薇扶上车,四个人朝着高新区人民医院赶去。 左小磊从芦塘站打了辆加完气的出租车,已经赶到了医院,见了王宇的车,先把徐薇薇抱下来,一边说:“谢谢你们啊,薇薇多亏了你们照顾着。” 柳倩楠嚷道:“整这些虚的做啥,先去找大夫啊!” 直接去了急诊室,值班大夫看见四个人扶了个大肚婆,不敢怠慢,先问道:“哪里不舒服?” 徐薇薇说:“脑袋有点晕,肚子有点不舒服,有点胀,还有一丝丝的疼。” 值班大夫飞快的写了一张鬼画符,吩咐护士说:“怀疑早产征兆,准备病床,推入妇产科进一步确诊。谁是家属?去挂号处缴费。” 左小磊吃了一惊,赶紧去交钱,被柳倩楠一把扯住:“姐夫,你跟着病床走,我去排队缴费,要不然万一有点事谁敢替你签字?” 左小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跟着护士推着病床去了妇产科,柳倩楠说:“分公司正副经理都在这里,有点事谁做主?王宇,带着她俩回去,我一会儿跟薇薇姐打车回去。” 王宇点了点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妇产科那边,先去做了全套检查,护士给徐薇薇做了胎心监护,挂上吸氧面罩,让她先在病房里躺着休息等结果。 柳倩楠风风火火的拿着就诊卡跑进来了,护士拿去刷了卡。 等了两个多小时,一叠厚厚的报告单打印了出来,被装在一只白色的袋子里,由一名女医生拿了过来。 左小磊紧张的问道:“大夫,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基本正常。” 左小磊说:“那为什么会头晕、肚子疼?” 医生拿出一张检查单:“高血压,所以头晕。” 左小磊吓了一跳:“她才三十多岁,也不算太胖,家里更没有高血压遗传史,怎么可能高血压?” 医生不慌不忙的说:“妊高症,怀孕妇女的常见病症,你紧张什么?生了孩子后就好了,只是暂时需要静养,每周来做一次监护,我们需要掌握病患的动态病理数据,做成电子档案,这对妊高症患者将来分娩很重要。” 左小磊说:“那肚子疼的症状,也是妊高症引起的吗?” 医生看了一眼左小磊,仿佛在嘲弄一个门外汉,说:“高血压跟腹痛症状无关,检查结果显示,是肠痉挛。这种情况,是孕妇久坐后,腹部沉重,肠道被长期挤压后产生的应激反应,我估计她躺着休息这俩小时,已经没有腹痛的症状了。结合孕妇的妊高症症状,我们建议不要继续久坐,要保持适量运动,也要避免过量运动。” 左小磊终于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跟柳倩楠扶着徐薇薇出了病房。 打了一辆车,柳倩楠说:“姐夫,你还在上班,让师傅把你送到芦塘站,我陪薇薇姐回去就行了。” 徐薇薇说:“不用,我没那么娇贵,你们各忙各的去。” 柳倩楠着急了,说:“薇薇姐,你别逞强了。你现在是孕晚期,很快就要生了,我把你送回去,你没事了我自然就走了。” 左小磊没有反对:“好,那薇薇就拜托你了。” 出租车先去了芦塘站:“左站长,慢走。” 左小磊说:“师傅,您慢点开,我媳妇身体不舒服,怕颠簸。” “哎呀,放心,我开了二十多年车了,要是颠着你媳妇,我还有脸来芦塘站找你加气?” 干这一行,唯一的好处是跟出租车和公交车司机混个脸熟,尤其是开出租车的,经常抱着个大杯子,跑站长室去:“左站长,接杯水行不?” 有些杯子能接5升水,左小磊宁愿把他们说的杯子叫做“桶”,其实本来就是个桶,只不过上面的logo后面印着着“超大号保温杯”而已。 他们这五升水,基本上一天的饮用、擦洗车玻璃足够了。 一线干力气活儿讨生活的人不容易啊,所以任何一个站的站长,都会让他们把大桶的纯净水装满“杯子”。 魂不守舍的捱到下班,左小磊刷了考勤机,打车去了高新区分公司,把徐薇薇的车开了回来。柳倩楠已经买来了菜,在厨房里叮当着:“姐夫,我饿了,自己找点儿吃的了啊。” 左小磊笑了笑:“辛苦你了啊。” 下楼骑着电动车,把诺诺和苞米载了回来,让她们去写作业。来到卧室,握着徐薇薇的手,说:“你没事。” 徐薇薇说:“哪有什么事儿啊,柳倩楠上了犟脾气,非不让我起床,哎,躺的我浑身难受。得了,你回来了,估计她也不会那么倔了,我起来走走。” 左小磊扶她下床,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我没事。”然后自己下了床,穿着拖鞋,去厨房帮忙。 左小磊来到书房,点上一颗烟,听着厨房里徐薇薇和柳倩楠嬉闹的声音,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第42章 徐薇薇的手机响了,左小磊一个激灵,掐灭烟头,来到客厅。 徐薇薇做了个“嘘”的手势,柳倩楠立马变得乖巧起来,凝神静听。 徐薇薇接了电话:“喂,夏总,您好。” 夏琮说:“薇薇啊,你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了,身体不要紧?” 徐薇薇说:“夏总,没事儿,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疲倦。” 夏琮说:“薇薇啊,都怪我考虑不周,本来想在你攻下恒泰的单子后,让你歇息的,可人家外联部的陈经理跟我说,喜欢跟你在一起共事,我就让你多呆了些时日。但是,今天这事儿,可算给我提了个醒,你确实应该休息休息了。” 徐薇薇说:“没事儿,夏总,等我把恒泰的前期框架搭建完再休息,这件事我一直跟到现在了······” 夏琮打断她的话说:“薇薇啊,王宇不也是一直跟着这个单子吗?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保重身体,剩下的事情让王宇去做就行。年轻人嘛,不能一直拿着别人当拐杖,总需要独自历练的。” 徐薇薇说:“可是,夏总······” “薇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带薪歇假,等你生了后,千万跟我说一声啊,除去同事关系,我跟你更像是好姐妹呢。”夏琮侃侃而谈。 “那好,我遵从公司安排。”徐薇薇只好答应着。 夏琮又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挂了电话。 饭菜已经搬上了桌子,左小磊说:“薇薇,倩楠,坐罢。诺诺,苞米,该吃饭了!” 柳倩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带忿忿不平:“薇薇姐,王宇那张嘴怎么那么快啊,要跟夏总汇报,不也得先征求下你的意见?你是一把手,他是副手哩!” 徐薇薇笑着说:“他也是怕我逞强,伤了身体。而且,这也不一定是他汇报的,高新区分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呢。” 柳倩楠撇了嘴:“拉倒,谁会蠢到越级上报?谁又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直接给夏琮说一嘴?能给夏琮直接发报告的,高新区除了你也就王宇够级别了。夏琮从来不喜欢越级管理,更不喜欢底下人越级烦她,咱们进昊谁不知道?” 左小磊给伺候着诺诺和苞米吃饭,插了句话:“以后,高新区分公司也就只能靠王宇一个人撑着了。” 柳倩楠虽然直,但不傻,摇了摇头,说:“他不会是任慧娜那种人的。” 徐薇薇赶紧把话题岔开了:“薇薇,你们发展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喜酒?” 柳倩楠说:“喝什么喜酒啊,我在芦塘站搞业务咨询中心,他在高新区上班,等我过去后他就下班走了。周末能见一面,看看电影、吃顿饭,也就没别的了。” 徐薇薇似笑非笑的说:“真的没别的了?” 柳倩楠认真了:“还有啥别的?章玥球一个粤北人,整天住宿舍,我哪天不回去住宿,不还得被她笑话死?我也搞不明白,北方人说‘球’都是骂人的,她为啥起那么个名字。” 左小磊说:“球,本意是一种玉,两广那边用这个字做名字的非常多,他们比较传统,粤语是最接近古韵的语种之一,对传统文化了解的更地道,是我们北方人把‘球’这个字儿玩坏了。” 柳倩楠对左小磊的训诂学没什么兴趣,对徐薇薇说:“薇薇姐,我觉得你在家休息是好事儿,恒泰订单的奖金已经拿到手了,趁着这一辉煌战绩急流勇退生孩子,等复出后,把这个订单写进履历拿出来一摆,要是公司有个竞聘啥的,谁敢跟你比贡献、比能力?” 徐薇薇笑着说:“这是后话,目前除了安心待产,别的先不要想了。” 左小磊嚼着一根菜,慢悠悠的说:“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夏琮膝下也没个一男半女,说不定会嫉妒呢。” 柳倩楠柳眉一竖:“公司里有孩子的职工多的是,她嫉妒的过来吗?”顿了顿,又说:“树挪死、人挪活,薇薇姐,以后孩子多了,这工作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不过,夏琮好像也很地道,王士东一倒台,不马上让你当了高新区经理吗?她还是念着这么多年来的情分的。” 徐薇薇再次岔开话题:“倩楠,今晚你住哪里?” 柳倩楠说:“我回颐和小区住啊,那里的房租我交到了年底。” 徐薇薇说:“过会儿我让我家老头子把你送回去。” 吃完了饭,柳倩楠告辞,左小磊拎起外套:“走,我送送你。诺诺,跟爸爸去送送柳阿姨。” 诺诺上一年级了,很乖很听话,蹦蹦跳跳的穿上校服,拉着左小磊的手,嚷着要下楼。 柳倩楠耸了耸肩:“薇薇姐,那我可就真让姐夫送回去了啊。” 徐薇薇说:“行,最近我都在家里,有空来我家吃饭啊。” 车子开得很快,不久就到了颐和小区。 柳倩楠说:“行了,姐夫,我自己上去,您回去。” 左小磊拉着诺诺的手,说:“我还是把你送到楼上。” 柳倩楠见他谨慎,也没有推辞,爬到五楼,突然站住了脚,说:“这才不到九点钟,刚才我在楼下,怎么没见到毛岩飞家里亮灯啊。” 左小磊随手点上一颗烟,说:“你每次回来,他都亮着灯吗?” 柳倩楠说:“是啊,这小区比较旧,门口有守卫,路上也会有物业的保安不定期巡逻,倒也令人放心。但每次我进了小区,上楼梯的时候都吓得心砰砰的跳,怕楼梯间里躲着什么变态。后来,我在楼下看到毛岩飞的窗口亮着灯,心里就踏实了,我握着手机,在通讯录找到他的电话,手就放在拨打键上,万一有什么动静,我就按下去,他一定会出来的。” 左小磊说:“你就这么确定?” 柳倩楠说:“那天我骑着电动车载他回来的时候,我们说好的。” 左小磊说:“那你有没有试过灵不灵?” 柳倩楠说:“灵啊!那次王宇送我回来,我比较忌讳男人送我上楼,就让他走了。结果,我在二楼遇见了一只老鼠,黑乎乎的吓了一跳,就把拨打键按了下去,他拿着一把菜刀和一把尖刀就冲了下来,倒把我又吓了一大跳。” 左小磊点了点头:“难怪你会习惯性的注意下他窗口的灯亮不亮。” 柳倩楠显得有些伤神:“是不是我搬去高新区宿舍住了,他不再给我留灯了啊。” 左小磊说:“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柳倩楠怔了一下:“他去哪里住了?高新区城中村的工作室?明天我去看看,请他吃顿饭。” 左小磊掏出一根烟,就着上一支烟的烟屁股续上火,说:“城中村,是他的月租房,也已经退租了。他现在去了茶叶市场开门头的大哥大嫂那里,晚上就住在他大哥承包的仓库里面。” 柳倩楠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43章 左小磊在门框上摸索着,掏出一把钥匙:“这里的房子一租就是一年的,他的备用钥匙一直在这儿。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柳倩楠没有反对,左小磊拧开门,打开灯,沙发上的花茶箱子已经搬走,桌子上的电脑和低音炮也不见了,椅子上、地上、沙发、家具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被人一踏,少许尘土味儿就钻入了鼻孔。 地面上散落着没用完的包装盒、包装袋,以及一些花茶残屑。桌子上一个小快递箱,封得结结实实的,上面一张纸,已经落上了一层微微的灰尘,隐约有些字迹。 柳倩楠拿起那张纸,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念道:“阿左,主人不在家,你这么进来不礼貌。算了,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不跟你计较了,请喝茶。” 打开箱子,一小包一小包的花茶,玫瑰茶、大麦茶、牛蒡茶、菊花茶、茯苓茶、椰枣茶、金银花茶······用10克的小塑料袋装着,整齐的码了一小快递盒。 柳倩楠说:“原来他也会幽默。” 左小磊说:“他只是不会对女人幽默。” 去厨房,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找出一包一次性纸杯,拎了暖瓶,接了一瓶自来水,插上“热得快”,说:“既然来了,他真心实意的邀请,好歹给他个面子,喝杯茶再走。” 柳倩楠拂去一把椅子上的尘土,坐了下来。 几分钟,水就烧开了,左小磊问道:“倩楠,你喝什么茶?” 柳倩楠说:“给我个金银花茶。” 10g,刚好一小杯,左小磊给她沁上。问道:“诺诺,你喝什么茶?” 诺诺说:“我喝玫瑰茶,上次毛叔叔送的玫瑰茶,甜甜的。” 左小磊给沁上,说:“乖哦,但是有点烫,慢点儿喝。” 自己找了包忧遁草茶,也倒上一杯。 柳倩楠吹着杯子上的热气儿,说:“我一直很奇怪,有些时候我加班到快凌晨,他为什么一直都亮着灯?但是,那次跟我合租的室友从老家回来,十点多才来,喊我下楼帮她拖行李,他的灯却是灭了的。” 左小磊说:“诺诺,跟你柳阿姨在屋子里呆着,爸爸下楼,一会儿就回来。” 诺诺很会讨巧:“我最喜欢和柳阿姨一起玩儿了!” 左小磊下到一楼,又爬了上来,敲了敲门。 柳倩楠打开门,一脸茫然。 左小磊捧起纸杯:“听见什么了吗?” 柳倩楠缓缓的说:“脚步声。” 左小磊说:“五楼,是顶楼,六楼是阁楼没人住。你的两个室友一直蹬高跟鞋,你却从来只喜欢穿平底鞋,高跟鞋的‘咯噔’和平底鞋的‘轰轰’的声音是有区别的,这就是他在你回来前一直亮灯的原因。” 柳倩楠虽然直,但她不傻。 左小磊喝完了杯子中的忧遁草茶,说:“不早了,明天诺诺和苞米还要上学,我该回去了。” 柳倩楠轻轻的说:“我想多坐一会儿。” 诺诺嚷着:“我还没喝够花茶呢!” 左小磊俯下身来抱起她:“乖哦,我们带回去喝。”把那一小箱花茶拿起来,让诺诺抱在怀里,回头说:“别忘了锁门,钥匙放在原来的老地方。” 左小磊抱着诺诺下楼了,柳倩楠盯着纸杯里的忧遁草,仿佛在想事情。 第二天,左小磊刚刚上班,工作群里就闹了起来:“公司董事会已抽查至荣东分公司,各站长抓紧准备迎检事宜。注意,注意,检查组已经从公司出发!!!” 左小磊倒吸了口凉气,即便芦塘站偏远,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半个小时,干啥也来不及了。 左小磊去站上转了一圈儿,生活区内摆设如常;清洁工按部就班的洒扫,即便清扫不完也没啥事儿;加气工已经刷卡上班,核算员把钱装进便携式保险箱里,从站上打了辆出租车出发去银行,班组长朱璞亮戴着安全帽:“站长,我去做日检了啊。” 这一个破站,怎么查啊?仿佛到处都需要捯饬,又像是无从下手。 左小磊想了想:“该日检日检,我得准备迎检,董事会的检查组来了,大家打起精神来。” 朱璞亮便去做日检去了。 左小磊把小推车推出来,上面堆着几套参观服、几粒安全帽,然后放上一支笔,一本《站内来访人员登记册》。 突击组的公务车已经近在眼前了,三辆车,两辆挂着省城牌照,一辆是公司的7座检查车。 老总和副总从检查车跳了下来,赶紧去开车门,后面依次钻出来阎部长、梁柏、武军、谭干事。 两辆车下来了五个人,加上去一边停车的俩司机,有七个人。 左小磊背了段欢迎词:“欢迎各位领导莅临荣东石化公司芦塘站检查指导,请各位遵守站内规章制度,穿好防静电衣物进入场站,不要再站内使用手机等移动通讯设备,不要擅自挪动、操作站内设备设施,以免对您的安全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谢谢您的配合。” 双手递过去登记册,说:“哪位领导做下登记?” 领导们掏出手机,呼啦啦的在小推车上堆了一堆,然后每人拉起一件参观服,套在外衫之上,一名领导招呼了司机:“在这守着,有电话打进来就给我喊话。” “哎哎哎!我来,我来!”阎部长从人群中跑到前面,拿起笔来在本子上登记着,回头说:“各位领导请入站,我随后便来。” 一行人从入站口呼啦啦的进去了。 第44章 阎部长一边登记,一边说:“小磊,有点心理准备,这不是质量技术监督局、环保局那些公务人员来‘查卫生’的,这是一群懂设备、搞运营出身的人,过会儿查出问题来,别太当回事儿,芦塘站的实际情况摆在这里嘛!” 左小磊说:“行,我知道了。” 阎部长放下笔:“他们让自己人看着手机,你也别在这里了。走,我们也进去看看。” 司机快步走了过来,阎部长和左小磊打了个招呼,跟在检查组后面。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在撬体区指手画脚说着什么,那个破泵头噪音太大,听不大清楚,另一个年青点儿的戴眼镜的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阎部长和左小磊走到近处,领导正在说着:“这套设备,锈蚀严重,严重不合格,防爆漆皮都掉没了,还有防爆功能吗?重大隐患,先记录一下。” 领导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破旧的铭牌,皱眉说:“这种1000型的设备,工艺落后、打压效率低,虽然2000型的设备功率比它大一倍,但两者的耗电量几乎一致,这属于落后产能工艺,应该淘汰的,为什么还在用?需要整改,记下来。” 沿着撬体转了一圈儿,说:“高压红管装防磨卡套?这对高压红管通过自身膨胀来抵消压力不稳定造成的冲击是灾难性的。这是常识性问题,站长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记下来。” 戴眼镜的年轻人在记,武军也拿着本子在记录。 领导又转了一圈儿:“这个消防安全间距不够,不到10米就是隔壁小区的围墙。请问,如果小区内有人抽烟,隔着围墙扔个烟头,有没有足够的安全缓冲区?” 阎部长赶紧解释:“我们这个站先建设的,后面的小区是后建的,规划局当初没搞明白,所以我们也没办法。” 领导说:“不能做个防火隔离设施?先记下来。” 撬体区也就这样儿了,领导突然站住了脚,显得很严肃,说道:“墙根的液压油是怎么回事儿?按照规章制度,高压区域不能堆放杂物、后勤物资,你们放这几十桶废油什么意思?” 左小磊没说话。 阎部长说:“环保查的严,没敢就地排放,只好联系了废油回收企业,他们一直没过来,所以······” 领导截断他的话:“这里是高压区,放一分钟、一秒钟也不行!记下来,严肃处理。” 阎部长无话可说了。 去了加气区,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毛病也被记了去,比如公交车加气为什么不扫描电子标签,提问员工职业防护,那些加气工回答的磕磕巴巴的;又说出租车不能载人进站,加气时让司机离开15米安全距离······ 这些事儿,记了就记了。 转到生活区,领导们看来看去,说:“生活区还算整洁。”大领导点了点头,忽然又严肃了起来。 “站长同志,我问你,这生活区的墙体建筑要求知道吗?”大领导的语气很冷峻。 左小磊说:“加气站附属的建筑设施,必须符合一级防爆要求,采用加重型钢筋混凝土结构建造······”他倒是记得很清楚,一字不差。 领导说:“那么,我问你,你给防爆墙凿孔儿,对一级防爆墙的性能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影响?” 左小磊当时脑袋“轰”的一下,想起了阎部长拒绝给自己审批时说的那句话:“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我不能给你签。” 阎部长已经点过自己一句了,自己没仔细想,唉! 领导说:“如果站内发生紧急事故,这道墙就是保护生活区人员财产安全的生命墙!你知道这道墙造价多少钱吗?人为打孔破坏,还在外面充电瓶车,简直是漠视安全管理、漠视人命!记下来,特大安全管理风险。” 大大小小三十八项不合格检查记录,左小磊冷汗直流。 恭送走了这群大神,群里又闹了起来,武军把记录的检查项拍了照片发了工作群:“各站点注意,各站点注意,能整改的抓紧整改,抓紧整改!” 反正拆下高压红管套防磨卡套、自喷漆补下撬体的漆皮等这类小活儿还是能干的,杂七杂八的小问题也会整改个差不多,估计别的站点查不出这么多问题来了。 闹到下午三时多的时候,东江站张超发来消息:“他们已经从我站离开,各站注意。” 另外几个站长发了条:“我站已经查完了。” 最后,阎部长补充了一句:“检查组已经离开荣东。” 大老总罕见的发了一条信息:“各位站长注意,立即去芦塘站开现场会。” 左小磊吓了一跳,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公司那辆七座检查车开进了场站,其他站的站长听说老总让去开会,哪个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了芦塘站。 大老总说:“设备区的液压油在这里,确实不妥,大家一起把它们收拾了。” 副总撸起袖子,跟谭干事放倒一桶液压油,弯下腰来,两人合力把油桶滚走了。 站长们不敢怠慢,纷纷下场干活儿,几十桶液压油,收拾的干干净净,全都搬出了高压区。 大老总扯了水管,在清洗着地面儿,左小磊赶紧拿了去污粉,用硬毛刷使劲儿清洗着地面的油渍。 忙完了后,大老总说:“开始。” 副总开始疯狂输出:“这次突击检查组来检查,单芦塘站一个站查出的问题,比其他站三个站加起来还要多。这说明左小磊平日工作消极懈怠,现场提出严厉批评。我们荣东公司,被芦塘站连累,从老总到加气工,全部受到了检查组的考核与批评,希望各位站长引以为诫。” 大家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副总继续输出:“今天我们开现场会,现场决定:左小磊全公司通报批评,责令检讨,记留职查看处分一次,查看期一年。左小磊,这一年内,你最好不要再犯错,否则公司一定会换了你。” 左小磊艰难的点了点头。 副总仿佛还不解气:“各站根据扣分项,一分按照20元,捐助公司食堂,梁经理负责下征收事宜。” 梁柏点了点头,连声说:“是是是,我作为安全技术部负责人,站长这个情况我也有责任,我会跟各位站长一起承担。” 左小磊想:“公司食堂,一线员工也捞不着去吃饭,倒是便宜了公司办公室的人了。” 副总的目光一直锁定着他,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如果觉得捐助公司食堂不妥,你们捐希望工程也行,把回执交给梁经理存档。” 三十八项,七百六十元。 左小磊想骂人。 很多事,各站一直存在,大家不认为这是违章,梁柏也不认为是隐患,一直这样工作着,习以为常。 如果先查别的站,武军把那些检查项拍在群里,左小磊也能赶在检查组来之前,整改完毕一大半。 但为啥偏偏自己是倒霉的那一个? 七百六十元,不少了啊。 这是什么事儿啊! 第45章 公司开来了接大老总和副总的专车,两位老总潇洒的走了。 大家围过来,纷纷安慰左小磊。 阎部长说:“唉,东墙根的那些液压油,是我让装卸工人放那里的。小磊,防爆漆、高能耗设备这些事,不是站长能决定的,这部分的钱我们生产运营部出。” 梁柏也显得很诚恳:“左站长,那个给员工充电的主意是我出的,这个我给负责了,还有建筑安全间距之类的问题,根本没法整,跟站上没什么关系,都算安全技术部的。” 沉默不语的武军开口了:“除去没法整改、阎部长和梁经理负责的那份钱,剩下的我出一半。” 左小磊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出就行。” 阎部长喊了句:“刘出纳,别在财务室猫着了,出来干活儿!” 刘出纳出来,说:“阎部长有什么吩咐?” 阎部长说:“我和梁经理认领一下扣的分数,你做个记录,算个结果出来。” 大家开始分锅儿,阎部长领了一百二十块钱,梁经理领了八十块钱。 左小磊还剩下五百六。 刘出纳突然说:“财务室没安装自动关门器、密码和钥匙没有分人保管、站内加气款没有一天一存银行,是我们财务的事情,我给领六十。” 梁经理做了记录,说:“左站长,你再给五百就行,我去找老总交差。” 武军说:“你给二百五,我出二百五。” 侯浩杰说:“我们也凑点,没有左小磊,我们的站也会被查出点儿问题。” 左小磊感慨颇多:“不用了,我自己的站,我自己出。”拿出手机,给梁柏转了七百六十块钱。 但随即梁部长、梁柏和武军纷纷微信转账过来,侯浩杰、刘明和张超聚在一边咬耳朵,掏出手机来转钱。 左小磊把梁部长和梁柏的收了,其他人的全退回去了。 “哎,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啊!”左小磊自我解嘲了一句,“不就五百六十块钱嘛,大领导帮忙出点儿就算了,站长们你自己站上不也得缴罚款吗?刘出纳,你才拿三千多,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出纳不归站长直管不假,财务的事儿我去公司找郑经理要,也轮不到你出钱。” 侯浩杰想了想,说:“快下班了,我们一起请你吃个饭,也算压压惊。” 阎部长说:“我还得去公司写检查报告,老总明天一早就要找我训话,我得走了。” 梁柏也说:“安全技术部也被责令检讨,估计也得挨训,我先回去加个班。” 武军说:“我留一留。” 左小磊说:“站上都得整改,说不定明天老总就会下来搞回马枪,大家要是整改不完,就都完了。我觉得先整改查出的问题,然后改天再聚。” 大家觉得左小磊说的有道理,就散了。 左小磊把现场整改的活儿分给朱璞亮,自己对着检查项打申请,申请防爆漆刷补作业,申请落后设备更换,申请防火网,申请防爆墙修补加固作业······ 申请了,不批就是公司的事儿了,自己不背锅。 不出所料,所有申请阎部长和梁柏都签字了,大部分都被老总给拒签了。 既然老总不舍得出钱,那么再复查,就怪不得站长和经理了。 左小磊回到家,显得很郁闷。 徐薇薇问:“你这是咋了?工作不顺心?” 左小磊说:“上面突击检查,芦塘站被查的一团糟,被公司罚了五百六十块钱,还说一年内再出什么问题,就撤了我。” 徐薇薇说:“你这个活儿,既然干的这么不舒心,就别干了。” 左小磊说:“不干咋办?除了加气站那一套,别的我也不会,去哪里找工作啊。” 徐薇薇笑着说:“我养你啊。” 左小磊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应该是我养你才对。” 徐薇薇说:“别管那么些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请你喝酒,你可别不开心了。” 左小磊刚感觉到一丝感动,徐薇薇说:“今天你的店铺爆单了,接了三千多块钱的活儿,快去忙。” 简单吃了口饭,七点多坐下,一直忙活到凌晨三点,八个小时,才把积攒的订单发完。 站起身来,精神甚至有点恍惚。 把手机定了闹铃,放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把头一蒙,就睡了过去。 闹铃把自己吵醒的时候,左小磊头重脚轻,脑袋发木,但还是穿上衣服,开着车去上班。 周围的一切有些朦胧,朦胧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小心翼翼的开到芦塘站,刷了卡,去生活区倒下就睡了,站上的事儿爱咋地咋地。 反正阎部长和梁柏这会儿在挨训,自己就美美的睡上一觉。 吕彬在大湾站,阿毛去了茶叶市场,武军去了公司,侯浩杰也在大湾站,老弟兄们,见面越来越少了。 左小磊感觉到越来越孤独了。 阿毛一直在帮自己搞店铺,生意越来越好,排名已经到了类目第一。 阿毛打电话来,说:“你的店铺不用再投钱了。你也够厉害,三个多月就做到了类目第一,而且零差评。我看你日营销额不少了啊,快辞职,比你在加气站强多了。” 左小磊说:“做网络店铺抗风险能力太差了,万一店铺再次被封,我就零收入了。” 阿毛说:“所以,你要把店铺的客户往微信上引流,形成私域流量,即便店铺封了,你也照样挣钱。” 左小磊说:“行,我听你的。” 日夜颠倒做了三个月店铺,左小磊敏锐的发现,持续的睡眠不足,自己的心境开始变得有些恶劣。 网络上的事情,毁三观,侵蚀人的意志。 有的客户让给女朋友写诗词表达爱意,说两人第一次共度良宵,开房时给她。左小磊写完了,对方让返工,理由是:“我女朋友是个男的。” “那您是女生喽?” “不,我也是男的。” 左小磊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改呗。 有的客户让左小磊编一个努力奋斗的故事,要求简单,但是很急,左小磊试探性的要了三百,对面直接下了个五百块钱的单。 左小磊吃了一惊,提醒说:“您多付了两百。” 对方说:“这算什么?只要稳住他,让他相信我在外面打工不容易就行了。” 左小磊有点懵圈儿:“您出手真大方,工作不错。” 对面懒洋洋的回复了一句:“昨天五个男的一起来找我,折腾了一宿,给了一万多,我要补觉了,你写完后给我打电话就行。” 左小磊有点崩溃,但看在五百块钱的份儿上,还是帮她骗了那个老实巴交、等着她回家的那个他。 有的客户,才二十出头,上大一,看上了返聘来的老教授,甘心成为他的情人,让左小磊帮忙写文言文,祝贺他六十五岁生日。 左小磊就问了句:“他帮你搞职称,还是给你钱?” 她说:“我什么也不要,我遇见了爱情。” 这就是小女孩的爱情观?看在钱的面儿上,左小磊不多说,照写不误。 有个女的要结婚了,说要给恋人写封信,不想瞒着他。 她一边哭,一边发语音,快三十岁了,一个经常去理发的当地人,对她暗恋日久,终于展开了猛烈追求。 左小磊回了一句:“不要告诉他。” 她说:“我是真爱他的,不想瞒着他。” 左小磊说:“你会后悔的。” 她说:“不告诉他我才会后悔。” 看在钱的份儿上,左小磊还是写了。 第46章 大部分人的要求是正常的,给媳妇送个礼物,刻上一首诗; 带女朋友出去玩儿,送别时说一些肉麻的情话; 相濡以沫四十年的夫妻,未亡人给先去逝的人求一篇悼文; 被老师逼得挂科的学生,求一篇能过考试的诗词······ 但影响人的,并不是正常人,而是一小撮不正常的人。 被冤枉的人,申诉失败,希望网络舆论来推进自己的事情,让他写; 受挫折的人,要自杀,找左小磊写遗书,左小磊跟她问细节,暗地联系了网警; 小三攻击原配,制造诽谤情节,左小磊厌恶,要了个天价,她竟然丝毫不惜; 心理变态的人,要左小磊狠狠的骂他,骂的越狠,给钱越多,左小磊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拿到钱时心里却不怎么舒服。 网络是个虚拟的地方,也是个真实的人间。 距离上的安全感,很多人都不吝于跟左小磊说一些经历,有高薪白领、企业领导、职业外围女、吸毒者、强奸犯; 还有农民、小贩、被抛弃的女人、被上级潜规则的下属,勾搭上级的腐女,不断换男女朋友的一夜情者······ 正常点儿的故事左小磊很快就忘记,但一些悖逆人伦、令人恶寒的事情,却想忘都忘不掉。 唯一的庇护,是左小磊学计算机专业出身,诗词歌赋这一套,自己琢磨的。 没有老师,没有专业指导,左小磊采取的是章、篇、段、句、字的自学方式,所有的能力,基础是古代典籍文章的阅读与积累。 这些传统底蕴厚重的书籍,是左小磊的世界观没有被击溃的最后防线。 但是,又过了两个月,左小磊还是察觉到,自己有点轻度抑郁。 所谓抑郁,就是原本的世界观在某种程度上的崩塌。 他开始越级训斥出纳,责怪她算错账目,导致郑经理找他算账。 本来站长管不了出纳,财务部垂直管理;但出了事情,训斥站长是什么道理? 以前能忍,现在忍不住了。 以前,梁柏下来查站,他总会解释几句,少扣一分就扣一分;但梁柏再次下来扣分,左小磊想着他一个月八千多工资而已,反而觉得他很可悲,由着他扣就是了。 或许,梁柏需要的,只是一种职权上的尊敬和优越感,但左小磊已经吝于给他,很多一句话就能解释过去的事儿,左小磊偏偏一言不发。 左小磊很渴望能睡个囫囵觉,能够放几天假,关掉手机电脑,什么也不做。 叔叔路过芦塘站,来转了一圈儿。 见了左小磊,吃了一惊:“你咋变成这模样了?看你这黑眼圈儿、大眼袋,你到底怎么了?” 左小磊笑了下,说:“做网店做的。” 叔叔开始讲道理:“你这样极度作息不规律,身体早么可能遭得住?按我说,你制定个计划,实在不行招个写手,到点儿了就不做了,有急事偶尔加个班,老这么亚健康,早晚要出大问题。” 左小磊几乎要掉下泪来,毕竟除了徐薇薇,还是有人关心自己啊。 他控制了下情绪:“叔,老三快出生了,银行还有六十万贷款,你侄儿缺钱啊。” 叔叔愣了大概半秒,说:“生孩子缺多少钱,我给你出,你可不能这样下去了。” 左小磊说:“叔,你有钱是不假,但我现在成家了,不是小时候穷,你偷偷塞给我钱的时候了。现在我再用了你的钱,我还得还你,跟没有不是一样吗?” 叔叔踱着步,转了两圈儿,说:“行,创业的时候谁不吃苦啊。好好干,叔叔给你兜底儿。” 预产期临近,已经到了年底了。 左小磊给母亲打电话:“妈,今年回去过年不方便,您来荣东过年。” 母亲说:“我得在家拜神,荣东市区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等生孩子了后我再去,你别管家里了。” 左小磊无奈,跟徐薇薇去大姐家送节礼,大姐夫又搞了一桌子菜,请他喝酒。 左小磊说了下这件事情,大姐拎起电话,呜哩哇啦把母亲说了一顿,挂了电话,笑着说:“她今年来这里过年。” 左小磊心里踏实了点儿。 去叔叔家送节礼,堂弟和堂妹在家里,叔叔不在。 堂弟一把扯住,非要下馆子。 堂妹刚刚长大一点儿,已经过了拉着哥哥当跟屁虫的年纪。 自己玩儿自己的,不愿意跟着出门。 堂弟已经习惯了,带着左小磊一家四口去吃饭。 堂弟叫做左小贵,天生一副纨绔模样,高考考了不到一百分,叔叔一气之下,把他打发去当了兵,保家卫国奉献了三年青春后,退伍回家蜕变成了一个既豪爽又自律性极强的阳光青年。 军营,果然是淬炼正能量的好地方。 而且,他现在是大发超市的一把手,却又保持着一定的低调。 倒上酒,聊些家常,酒过三巡,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左小贵忽然问道:“嫂子,诺诺上舞蹈课的地方不错。” 徐薇薇说:“你给推荐的,怎么能错了,还是你开车带过去的呢。” 诺诺说:“小景老师对我最好了!” 左小贵面露得意:“那是,景云是我的好哥们儿,她怎么着也会给我点面子的。” 徐薇薇想起什么来了,说:“上了半年多的课,你嫂子去交钱,小景说你已经交过了的。来,你说个数儿,我把钱转给你。” 左小贵也显得很诧异,说:“不对啊,她跟说你们交了钱的啊。” 这事儿对不起来了。 左小磊反应过来了:“小贵,人家的舞蹈学校刚开不久,不给钱不是那回事儿。” 左小贵挠了挠头皮,说:“算了,不要就不要。我们关系铁,我哥就是她哥,她怎么好意思要。” 左小磊说:“那好,这事儿我不管了。下学期诺诺还要在那里学舞蹈,两个学期大几千块钱,我一分钱也不出了啊。” 左小贵说:“这···这学校也不是我开的,好几千块钱不给我说了不算。” 左小磊碰了下酒杯,两人又喝了一口,煞有介事的说:“今天中午我去接诺诺,遇见她刚上完课出来,聊了几句,她问我你有女朋友了没。我想,你多财多金,没有女朋友是件很丢人的事儿,就跟她说:一直有啊,经常在一起吃饭,就是换的勤了点儿。” 左小贵大惊失色:“哥,你跟她说这些,可冤枉死我了!你知道,我这人打小儿有精神洁癖,酒色财气,唯独对‘色’敬而远之,哪谈过女朋友啊?” 徐薇薇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去看过心理医生了吗?” 左小贵脸红了:“嫂子,我是个正常人。” 第47章 左小磊自顾自的说:“小景说,男女之间的友情,终究会败给爱情,以后要离你远一点儿。” 左小贵不住叹气:“哥,你坑我做啥?我怎么得罪你了?”竟然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小景啊,今天中午我哥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左小贵也不管左小磊夫妇在旁边了。 “嗯,咱哥说什么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啊。”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改天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左小贵精神抖擞:“哼,差点儿被你套路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唉,其实今天中午我跟她开玩笑,说:小贵明明对你有意思,又觉得太熟了不好下手,我觉得我作为大哥,应该帮小贵问问,小景你对小贵到底有没有什么想法。” 左小贵又崩溃了:“她怎么说的啊。” 左小磊说:“她说,会认真考虑考虑。” 左小贵拍着脑袋:“那我刚才给她打那电话?啊!哥,你太坑人了,亲弟兄都坑!” 又拿起电话:“小景啊,我哥今天中午说的······唉,我怎么说啊!” “咱哥说什么了?” 左小贵干脆把杯子的白酒闷了,咬牙说:“我是对你有点儿意思,但没跟我哥说过,他,他···” “我早就知道了。” “他中午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啊?” “他什么也没说,打个招呼就走了。哎,左小贵,你今天忘了吃药?他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你老问我他跟我说啥了做什么?” 左小贵愣了一下,还是被套路了? 电话对面又说:“对了,你刚才跟我说‘对我有点儿意思’,是什么意思啊?” 左小贵说:“没什么意思啊,你是什么意思啊?” 电话里说:“你这人真没意思!” 电话就挂断了。 左小贵叹了口气:“哥,在咱老家,你可是头一号的厚道人,今天怎么不厚道了?” 左小磊说:“你这算表白了吗?” 左小贵说:“应该算了。” 左小磊说:“那就好,她要是拒绝了你,我就去交辅导费;你俩要是好上了,我这媒人不能白当。” 左小贵感到牙疼,倒上酒,说:“哥,我该谢谢你对?” 吃完饭,告辞回家。 徐薇薇说:“你今天玩儿的有点过分了啊。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你这么一搅和,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左小贵打了个酒嗝,说:“左小贵一直精的跟猴儿似的,今天表现的如此弱智,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爱情使人无智。” 徐薇薇说:“你啊,吕彬那条2888块钱的皮带,还没让你长记性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一场大雪过后,逐渐有了过年的味道。 腊月二十七,回老家上坟,左小磊把母亲接了回来。 徐薇薇帮着整理床铺,说:“这间屋子,专门给您布置的,靠窗户做了神台,您想拜神,不耽误的。” 母亲把一只大纸箱子搬进来,扯去红盖布,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堆神像。 摆在神台上,恭恭敬敬的上了香,说:“小磊,神仙搬了家,明天我要请仙客(kei)。” 左小磊说:“我去买供品。” 第二天,左小磊又找阎部长报了休班。 鸡、鱼、肉、豆腐,一些时蔬,沸水滚了肉类,清油炒了青菜。 摆了一大桌子,周围衬着几样水果。 香炉里烧着一把香,母亲在虔诚的搞拜神仪式。 徐薇薇去了卧室,打开中央空调的换气功能,说:“真有神灵吗?” 左小磊说:“她独自一个在家里,精神上有个寄托而已,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还这么大惊小怪。” 下午,叔叔婶婶来了,带着一些礼品,说:“嫂子过来了,快过节了,来问候问候。” 鸡鱼肉时蔬齐备,左小磊去厨房忙活。 左小磊做菜,其他人在客厅喝茶。 母亲问:“小贵和小菲怎么没过来啊。” 婶婶说:“谁知道跑哪里去了?最近神神秘秘的,从超市回来换身衣服,老往外跑。小菲呢,大了,拽着下楼都拽不出来。” 母亲问:“小贵有对象了吗?” 婶婶说:“咱不问啊,问了他也不跟咱说实话。” 叔叔喝了口茶,说:“大嫂,你给算算,他什么时候能找个媳妇啊?” 母亲高深莫测的闭上眼:“明年秋天,他就能领回去见你们了。” “借你吉言,那敢情好!”婶婶显得很高兴。 门被敲响,诺诺跑过去开门。 姐姐和姐夫带着俩孩子来了:“叔、婶,真巧!早就想一起吃饭,今天终于如愿了。” 问候了几句,姐姐脱下外套,去厨房帮厨。 “预产期什么时候?”姐姐问。 左小磊做着菜:“也就过完年。” “血压降下来了吗?” “医生说除非生下孩子,要不然血压不会降。医生还建议剖腹产,顺产的话血压不好控制,有引发大出血的风险。”左小磊担忧的说。 姐姐在围裙上擦了下手:“得,我一个同学刚被挖到妇幼保健院,我给问问。” 呜哩哇啦讲了一通电话,对左小磊说:“人家说,现在的条件好多了,除非血压特别高,否则凭借现在的医学条件,用上特效药,血压当时就能降到正常水平。她还说,前两胎顺产的话,第三胎很快,不会受太多罪。” 左小磊稍微松了口气,说:“那为什么医生建议剖腹产?” 姐姐说:“零风险啊。这样,我跟她说,让她给照顾着点儿,实在需要剖腹产那就听她的,如果能顺产,就自己生,对胎儿好,大人也少受罪。” 有姐姐给兜底儿,左小磊很放心,也很安心。 饭菜端上桌,外面飘起了雪。 大家围在一起,喝酒、聊天,其乐融融的模样,真的是天伦之乐。 第48章 第二天,左小磊去芦塘站上班,地面的积雪和冰渣,非常难走。 左小磊开着雾灯,在雪中开车,走了三个小时,几乎滑行着到了芦塘站。 到了站上,左小磊发现自己是来的最早的,守站的朱璞亮没法回家,在场站内扫雪。 公交车停运,出租车也没几个在路上跑的,整个场站内就俩人,显得寂冷和空旷。 换上防静电服,跟朱璞亮一起扫雪。 群里弹出来消息,因为大雪,今天的考勤不计入考核,路上的员工可以返家,场站根据实际情况,可以停站,一切以安全第一为主。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站长说了算了。 左小磊跟朱璞亮赶紧拉起围挡,把入站口堵了。 扫了会儿雪,俩人蹲在生活区门口抽烟。 “站长,路上不好走。”朱璞亮问道。 左小磊悠然的吐了个烟圈儿:“是啊,走了三个小时,急死我了。” 朱璞亮说:“站长,其实你不用着急的,今天上班的人,所有的考勤我都给用假指纹刷上了。” 左小磊苦笑了几声:“我替今天早上所有上午班的人谢谢你啊。” 考勤系统跟公司联网的,实时传输数据。 群里果然弹出来一个消息:“各站存在严重管理问题,各位站长请自觉把假指纹上缴,以书面形式递交检查,核减本月考核分二十分,以儆效尤。以后再有考勤弄虚作假的行为,严惩不贷。” 二十分,是四百块钱。 大雪天四个站齐刷刷的考勤,明目张胆的作弊,公司管理层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了。 左小磊拿给朱璞亮看。 朱璞亮瞪大了眼睛:“这,这·····” 左小磊说:“这什么啊?罚你回去的时候买三管玻璃胶来。” 朱璞亮赶紧说:“买,我回去就买!” 左小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问道:“你怎么回去啊?” 朱璞亮说:“我把摩托车扔这里,走回去就行,我离家近。” 左小磊说:“那你走,路上小心点儿。” 雪一直下到黄昏,气温更低,左小磊叹了口气:“薇薇,跟咱妈说,今天晚上我住站上了,回不去。” 徐薇薇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今晚雪就停了,明天路面可能有冰冻,你看情况,实在不能回来就多住几天。” 左小磊挂了电话,对刘政说:“你回去,今晚我守站。” 刘政说:“那好,我把从家里带来的晚饭给你留下吃。” 刘政刷了考勤机,徒步踏雪回家了。 左小磊去电子考勤表,写了考勤说明,标注了下刘政早退的事由,站内有人替岗守夜。 端着刘政留下的饭菜去生活区的微波炉,热了一下,将就着吃了点儿。 守夜无聊,场站显得十分寂静。 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站长室开了空调,做了会儿文案,一个自称作家的人,跟左小磊联系,他的作品中需要一首古风诗词,来彰显一位卖艺卖不卖身的女子的才华。 左小磊要了300块钱,再去问这个女子的具体情况。 他发了个链接,说:“你去读一读这本书,就明白了。” 左小磊点开一看,是一个老旧风格的小说网站,专门写女频的,一瞧已经有了二百八十多章,就说道:“看完这二百八十章,时间成本有点高呢。” 作家说:“我给您多加两百,后面收费章节,您充钱就用这里多出来的钱,剩下的就是辛苦费。” 到了一百二十章才收费,看了剩下的一百六十章,不过花了十几块钱。 左小磊阅读速度快,不说一目十行,这二百八十章用了半个小时就浏览完了。 于是就开始干活儿。 用了半个小时,写了首《雨霖铃》,给作家发了过去。 作家很吃惊:“这么快?” 左小磊关注的地方并不在这里,问道:“写小说能挣钱吗?你一个月挣多少?” 作家说:“这本小说,一个月保底儿挣一万。” 左小磊说:“啊?还有这事儿?如果开两本,一个月就能挣两万了。” 作家说:“我这里是工作室,八本书同时开,只不过这一本是我自己独立版权的,也就是上班摸鱼写的。” 左小磊说:“那你看看我也去写小说行吗?” 作家说:“行啊,你要是去写,简直是降维打击啊!就看这首《雨霖铃》,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左小磊心动了。 原因很简单,他写出的所有作品,都不会有自己的名字。 被一些有名望的人找去校对、修改、补充作品,添加几十万字,只能拿两万七,而人家版权能卖近百万。 做网店,做的是文学创作相关领域很低端、最低端的产业链。 左小磊决定试试。 先哲们留下一句话:“时间像海绵,挤挤总会有的。” 左小磊加了作家的微信,恭敬的开始请教。 作家说:“第一本书,是试水的,基本不挣钱,但你要坚持写完,不能管水平怎么样、数据怎么样。” 左小磊决定从有限的睡眠时间内往外挤时间,自己定了个每天写六千字的目标,写不完绝不休息。 五花八门的小说网站都有,有内投的、有买断的、有的。 福利页面也五花八门,有按字数给钱的,有靠广告收入给钱的,有依赖打赏和收费阅读给钱的。 选择困难症的本质,是根本不懂。 作家说:“随便哪个都行,反正是试水嘛。” 当晚,左小磊就列了个提纲,码了一万多字。 一觉睡去,刘政来上早班,才把他叫醒。 两人一起扫雪,太阳升起来,到处开始融化。 市政的铲雪车开上了街头,环卫工人们的身影一队队的飘过。 加气工骑着电瓶车,虽然迟到,但也来了。 出租车、公交车慢慢开进了场站。 新的一天工作开始了。 下午,左小磊开着车回家,明天就是过年了。 过年,站长例行值班。 大老总和副老总会例行查站。 省城集团公司总部会例行打电话慰问场站值班人员,或者说查岗。 朱璞亮和两名加气工,在站上值班。 没有多少车辆,六点半所有公交车提前停运后,左小磊把加气工打发回去过年。 自己和朱璞亮在站内给稀疏的车辆加气。 老总和副总慰问了下,送了些火腿肠方便面,离开了。 接了集团公司的慰问电话,左小磊就知道没事了。 八点,左小磊说:“你回去过年,我替你守夜。” 已经没有车来加气了,都回去过年了。 到了八点半,吕彬开车过来了,左小磊说:“你不在家里过年,跑这里来做什么?” 吕彬说:“吃完下午饭,没地儿去,在家里难受。” 左小磊知道他又想起了她的女朋友,到了人间佳节,更觉凄冷,也就没多问。 左小磊说:“我们找人打麻将,反正没事儿。” 吕彬说:“大过年的,找谁打麻将啊。” 左小磊说:“阿毛他爹娘在他大哥家看孩子,住不开他这一口子;吃完饭,总归要回仓库睡觉的。” 打电话试了试,阿毛满口答应,路上行人稀少,十分钟就开车飚过来了。 三缺一,很难受。 阿毛开始埋怨:“你叫我来,人都还没凑齐呢。” 左小磊也感到无聊,蹲在生活区门口抽烟。 抽完了一根烟,还是很无聊。 大年夜,其实是个无聊的日子。 更何况,静谧的站上还蹲着三个无聊的人。 掏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一条条的看,然后停住了。 柳倩楠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一只手端着一杯啤酒的配图:“一个人的大年夜,幸好有酒。” 下面有徐薇薇的排解,还有王宇的问候,以及一些朋友的点赞与评论。 还有一张窗外灯影阑珊的照片。 左小磊瞅了瞅,发现那张照片是颐和小区楼下。 阿毛也发现了,凑过来说:“柳倩楠怎么没有回家过年?” 左小磊说:“我怎么知道啊。看她就不是那种无家可归的人,应该是故意没有回家过年。” 阿毛说:“我问这个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三个人目光一碰:“喊她啊!” 第49章 左小磊打了个电话,说让她来站上玩会儿。 柳倩楠说:“姐夫,好好值你的班,我不去。” 左小磊说了实话:“我们要打麻将,三缺一,阿毛和吕彬在这里干等着。” 柳倩楠说:“那我过去打两圈无妨。” 为了表示诚意,左小磊亲自开车去接她。 敲开门,顺手把那一箱啤酒拎了下来。 于是,四个人在值班室里打麻将,一人手里拎着一瓶啤酒。 柳倩楠手气不错,不但胡牌,还连着两把杠上开花。 一把五块钱,让左小磊他们三个连连叹气。 到了十一点多,柳倩楠的手机响了。 柳倩楠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手里洗着麻将牌,说:“王宇,有事吗?” 三个男人竖起耳朵,悄悄的听着。 电话里急促的说:“倩楠,我在你住的楼下,你在家吗?用不用我上去陪陪你?” 柳倩楠手气正旺,玩儿的开心,随口说:“我在打麻将,没在楼上。” 王宇有点担心:“大过年的,你跟谁打麻将啊?” 柳倩楠说:“跟左站长、毛岩飞,还有他们的一个朋友。” 王宇说:“不早了,该回家了,我接你回来。” 柳倩楠说:“不用了,你快回家守岁,我再玩儿两圈就回去。左站长和毛岩飞在这里,你放心就是。” 抓起了骰子,又去摇庄,顺手摁死了电话。 外面鞭炮齐鸣,烟花绽放,12点了。 几乎每个人都输了两百多,全进了柳倩楠的腰包。 为了防止被抓,他们建了一个“朋友闲聊”群,谁输了往群里面发一个红包,限定抢的人数为1个,赢家自然就去抢走了。 这样,即便警察来了,桌子上没有纸币,大概率不会搜手机。 玩儿完后,把群解散就可以了。 但大年夜值班的警察好像没这么闲,对抓五块钱一把的麻将局也没兴趣,因为按照这个标准,四川应该早被抓的街上没人了。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左小磊上了烟瘾,招呼着吕彬去抽烟。 生活区门口,左小磊望着绚烂的烟花,若有所思的说:“她是不是出千啊?” 吕彬说:“我咋知道啊。再说麻将是你的,还是加厚的人造玉石麻将,越打麻将背面越光滑,要出千难度也太大了。” 左小磊细思极恐:“她不会能记牌。” 吕彬说:“要真是靠洗牌时记牌赢得,那也不叫出千啊。” 左小磊想了想也是,踩灭烟头:“走,我们去赢回来!” 志向很饱满,现实很骨感。 打到凌晨三时半,输的更加惨不忍睹。 阿毛做代运营,左小磊做文案,吕彬跑代驾,三个人都是极其能熬夜的。 此刻也撑不住了,原因在于心情郁闷,连累精神不济。 吕彬先忍不住了,说:“累了,今晚就先这样。” 一扎啤酒也喝光了,就连朱璞亮平时偷偷藏在宿舍柜子里的罐装啤酒和可乐,也被左小磊搜出来分着喝光了。 那本来是朱璞亮守夜时的消遣。 带点酒意,柳倩楠面带轻微的酡红,赢得又兴奋,说:“姐夫,再打几圈。” 左小磊输了快五百,再也没有赢回来的想法了。 他只想及时止损。 于是就说:“吕彬困了,休息一会儿。” 柳倩楠颇觉没趣儿,说:“那我回去休息了。” 左小磊说:“你怎么回去啊。好歹等我们醒醒酒,再送回去啊,哪一年大年夜,荣东市总会有因为酒驾被交警抓了上头条的。” 阿毛说:“我去送。” 左小磊说:“你被抓了你活该,可不关我事。” 阿毛说:“我就不信邪,快四点了还有交警抓人。” 左小磊说:“你喝了半晚上酒,还行吗?” 阿毛说:“感觉还不错。” 左小磊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让吕彬守会儿站。” 吕彬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左小磊坐在副驾驶座,柳倩楠坐在后面。 芦塘,是个偏僻的地方,人口10万,流动人口8万。 这八万人,大多数回家过年去了。 剩下的两万人,只是户籍在这里,其实大部分早就搬走了。 路上别说遇见交警了,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左小磊提醒说:“别开了,到了市区了,真的会有交警抓你的。” 阿毛说:“那也不能不走了啊。” 左小磊说:“先去大湾站再说。” 大湾站在出市区的要道路口,侯浩杰在值夜,已经睡着了。 左小磊借着酒劲儿,使劲儿拍了拍门扇。 侯浩杰问了句“谁啊”,磨磨蹭蹭的起身,披上衣服打开了门。 然后,就被抓走当了司机。 果然,拐过了一个路口,遇见两辆警车在查车,其实也不是查车,应该是值夜班无聊,干脆几个人一起开车出来巡逻,说执法也行,说压马路也行。 他们似乎也很无聊,好不容易遇见了一辆车,正好拿出高音喇叭拦住了解解闷儿。 侯浩杰吹出了红字,警报器在报警。 左小磊吓出了一身汗:“你丫也喝酒了?” 交警一把把钥匙夺下来:“手离开方向盘,下车,把行驶证、驾驶证拿来。” 侯浩杰战战兢兢的下了车:“大哥,就超了一点儿,我以为睡了几个小时没有酒味儿了啊,放我一次。” 交警不理睬他,说:“把羽绒服脱下来。” 侯浩杰心惊胆战,老老实实照做了。 交警拿着驾驶证,对侯浩杰进行现场教育。 左小磊来了精神:“快拍下来,交警虐待酒驾嫌疑人了。” 教育了两三分钟,侯浩杰冷的浑身发抖。 交警把羽绒服还给他,说:“再测测。” 依然吹出了红字,但警报器没响。 “没有超标,也没必要抽血检查定罪了。年轻人,以后别这样了,在外打工不容易,抓紧回家过年!”交警摆了摆手。 ——他们被当做了赶着回家过年、误了归期的可怜人。 交警这套操作,真的很无聊。 但大家都很感激他们。 侯浩杰不断致谢,阿毛从车后备箱拎出两盒茶叶。 人家警车早开走了。 侯浩杰瞟了阿毛和左小磊一眼:“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精神损失值一顿饭不?” 阿毛和左小磊赶紧认下了。 第50章 到了颐和小区,柳倩楠下了车,说:“各位请回,谢谢了啊,改天让姐夫请你们吃饭。” 左小磊说:“阿毛,送她上楼。” 阿毛说:“你怎么不去?” 左小磊说:“我和侯浩杰抽根烟,你又不会抽,瞎掺和什么?万一楼梯间有个变态,出了事儿咱俩谁也跑不了。” 阿毛不情愿的下了车。 左小磊摇下车窗,递给侯浩杰一根烟。 侯浩杰担忧的说:“在人家车里抽烟,不好。” 左小磊说:“他的驾驶证值这两根烟不?外面干冷干冷的,你愿意出去就出去。” 侯浩杰想了想,就也点上了。 左小磊漫不经心的瞟向窗外,不远处静静趴着一辆奥迪a6 车牌号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楼道里传来柳倩楠的咆哮声,侯浩杰警惕说:“有情况!” 左小磊按住了侯浩杰拉车把手的车门,说:“阿毛是个老实人,你担心什么啊?” 奥迪a6一个漂移,把发动机踩得嗡嗡作响,疯了般开走了。 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楼道的窗口飞了出来,随着一声巨响,把阿毛的前挡风玻璃砸了一个洞,然后散发出精美的纹路,哗啦啦落了一地。 左小磊和侯浩杰吓了一大跳,再也没法淡定,拉开车门跑了出去,扯开嗓子:“谁这么没道德?高空抛物?妈了个x的,给老子滚出来!” 小区窗口黑漆漆一片,整个小区安静的如同鬼城一般。 俩人蹲下身来,拾起那个不明物体,是早已摔得面目全非的一个手机,手机壳勉强没碎的太厉害,俩人面面相觑。 左小磊说:“这不是柳倩楠打麻将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吗?” 侯浩杰心有余悸的说:“看起来像是一个窈窕淑女,没想到这么狠,连最新款的鸭梨手机也舍得摔。” 左小磊说:“她摔手机砸东西,是有前科的。上次砸了医院的设备,被警察铐进了派出所。” 侯浩杰说:“简直是个悍妇啊!幸好我没有出去抽烟。” 两人正在感慨,柳倩楠和阿毛从楼道里又出来了。 左小磊把手机壳和手机残骸递过去:“倩楠,还你手机。” 柳倩楠蹲下身来,心疼的抚摸着报废的手机,折了一根纤细的枝条,小心翼翼的把电话卡和内存卡取出来。 阿毛愣愣的站着,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车。 柳倩楠回过神来,说:“毛哥,我赔。” 阿毛说:“不用了,事情因为我而起,我认了。楼道里很安全,你自己上去,我回去了。” 柳倩楠再三致歉,阿毛行尸走肉般上了车,侯浩杰从口袋掏出钥匙,说:“妹子,回去,外面风大,我们走了。” 打开火,一脚油门,一股寒风把三个人吹得哆嗦。 到了大湾站,侯浩杰眉毛上挂着冰,说:“我不管了啊,你们自便。小磊啊,大过年的,我在站上好好睡个觉就行了,可被你坑死了!” 阿毛只好自己开着车,向着高新区走去。 到了芦塘站,吕彬还在玩儿游戏。 左小磊说:“你咋还没睡啊。” 吕彬说:“等你们一起吃早饭呢。哎呀,你们俩,钻雪窝了吗?怎么一身冰渣子!” 左小磊说:“少废话,把值班室的空调开到最大,冻死我了。” 吕彬看了看俩人铁青的脸,去外面阴暗处挖了一盆雪,说:“抓紧搓搓,要不然要起冻疮了。” 俩人用雪把脸搓红,还是啰嗦,吕彬去宿舍抱了一床被子一床毯子,俩人一人披着一件儿,哆哆嗦嗦的筛糠。 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古人果然没有骗人。 左小磊缓了会儿,问道:“阿毛,怎么回事?你对人家做什么了?人家气的把你的车都给砸了。” 吕彬听见聊这个,也来了精神,给俩人一人倒了一杯热水,凑过来听。 阿毛喝了口热水,说:“没呀,王宇给柳倩楠打电话,说啥我也没听清。柳倩楠刚开始还说:‘我真的是和左站长他们一起玩儿的,并不是跟毛岩飞独自出去了。’后来干脆发火了:‘我爱跟谁出去玩儿就跟谁出去玩儿,我爱玩儿到几点就玩儿到几点,我爱带谁上楼就带谁上楼,你管的着吗?’” 左小磊和吕彬面面相觑。 阿毛又说:“最后,她哭着咆哮:‘你才是表子,你们全家都是表子!’再然后,就把手机摔了出去。” 左小磊想起来了,王宇不就是开奥迪a6吗?怪不得那副车牌那么眼熟。 难为他了,在颐和小区守了一夜。 或许,想给她个惊喜,给她个印象深刻的新年祝福而已。 或许,想给她个惊吓,怀疑她,想抓住她背着自己乱搞的证据。 反正,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在那里一直等着,这一夜对他来说都是煎熬的。 如果不是太在意柳倩楠,估计他也不愿意受这份苦? 天亮了,三个人走出去吃早饭,街道上店铺关门儿,早餐摊儿也不见了 大年初一,哪有人开业啊。 上班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谢姐从拎了个盒子,里面一盒炸鸡。 就是炸丸子时,在油锅里炸的大鸡块儿:“站长,便宜你了。” 林姐来了,用塑料袋拎着一小盆猪肉冻,猪皮熬胶、猪蹄儿做冻儿,冷的是熟黄豆和熟花生:“没地儿吃早饭?” 三个人把老总送的泡面泡了,把炸鸡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吃着猪皮冻儿,啃着老总送的火腿肠。 总算不饿了。 站长大年夜值夜班,可以在初一到初六之间,歇三天班,不计入每月四天的带薪假。 左小磊感到很爽。 吕彬却还要上下午班。 三三两两的出租车已经进站加气,荣东的市民喜欢打出租车出去拜年,初一正是拜年的日子。 大家开始干活儿,左小磊刷了考勤机,跟大家告别,回家了。 吕彬和阿毛也散了。 回到家,有点渴睡,脑袋把枕头一沾,就睡着了。 母亲喊他起来吃下午饭的时候,还没睡够。 他们家的年夜饭改在初一,因为左小磊年年都得在站上值夜班。 第51章 吃饭的时候,徐薇薇说:“值夜班不就是睡觉吗,你怎么困成那副模样?” 左小磊吃着饺子,喝着小酒,手里还夹着根烟,说:“阿毛跟吕彬去了,打了会儿麻将。” 徐薇薇说:“你们三个人打麻将啊?” 左小磊说:“人不够,柳倩楠无聊,过去搭了个牌架子。” 徐薇薇说:“你们三个臭男人,合伙出千儿赢她钱了?” 左小磊说:“哪有啊!差点连内裤都输给她了。” 徐薇薇说:“难怪我给她打电话让她今下午来吃饭打不通,估计也是玩high了,还没睡醒。” 左小磊说:“她把手机摔了,摔得一塌糊涂,这时候她也没地儿买手机去,你怎么可能打通啊。” 徐薇薇放下筷子:“怎么回事儿?打麻将怎么把手机打碎了?” 左小磊说:“从阿毛那里听了一嘴,估计跟王宇吵架气的,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徐薇薇说:“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她自己在那里也没东西吃啊。” 母亲说:“你先吃饭,吃完饭盛上两盘子水饺给她送去,大过年的自己在外面不容易。” 徐薇薇点了点头。 吃完了下午饭,母亲给打包了两盘饺子,塞给徐薇薇,说:“小磊,薇薇肚子大了,你跟她去。” 左小磊答应了一声,拿起外套。 诺诺和苞米要跟着。 徐薇薇说:“你们不能去啊,去了后喊声柳阿姨,人家还得给压岁钱。” 左小磊瞪了瞪眼:“她昨晚上赢了我五百多,就指望着这俩孩子回点儿本,带着,全带着。” 徐薇薇瞪了他一眼,也没反对。 母亲说:“我也去你叔叔家串串门。” 叔叔家住的不算远,隔着五个红绿灯,市区的十字路口挨得很近,正好散散步。 一起下了楼,左小磊和徐薇薇带着孩子开车去了颐和小区。 敲了下门,柳倩楠怒冲冲的声音传来:“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徐薇薇喊了声:“倩楠,是我,徐薇薇。” 柳倩楠忙不迭的打开门,柳倩楠双眼红肿,气色很差。 诺诺和苞米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双手抱拳:“柳阿姨,过年好!” 柳倩楠被逗笑了,赶紧一手一个拉进来:“哎呀,还有人给我拜年啊,好孩子啊!等会儿,阿姨给你们包红包去。” 徐薇薇伸出手来去栏:“倩楠,别这样儿。” 左小磊赶紧把她扶住:“爬五楼累了,快去坐会儿。” 柳倩楠找出四张纸币,说:“哎呀,家里没红包。” 一人塞给两百块钱。 左小磊咳嗽了声:“诺诺,苞米,别弄丢了啊,爸爸先替你们保管着。” 俩孩子不情愿的把钱给了左小磊。 徐薇薇看了眼屋子里,桌冷灶冷,说:“倩楠,还没吃饭。” 柳倩楠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徐薇薇说:“别杵着了,你去把水饺热热。” 左小磊拎起水饺,去了厨房,把锅里添上水,盖上篦子,把水饺放上,封上锅盖儿,打着了燃气灶。 徐薇薇在外面跟柳倩楠聊天,说:“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啊,看你入职时的履历表,南苏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啊。” 柳倩楠说:“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为什么要回去自投罗网?” 徐薇薇面露诧异:“你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柳倩楠说:“跑出来时我跟他们说了,就当我死了,别找我。” 徐薇薇说:“你们这是多大的仇啊!” 柳倩楠说:“他们不把我当人看,当成一件物品、一份儿酬劳,我为什么要听他们摆布?” 徐薇薇更加疑惑,左小磊点上烟,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暗地里竖起耳朵听。 徐薇薇说:“跟吕彬她女友似的,为了彩礼钱,把你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柳倩楠说:“不是啦!我老爹当过兵,有个战友,跟他一起执行任务时,救了他一命。我爹这人比较轴,硬是要报恩,退伍后听说战友家有个儿子,凑一块儿喝酒时喝高了,把我许给了他家,做了娃娃亲。这不,我研究生毕业后,他就逼着我跟他去塞外跟亲家见面完婚,说什么战友之间生死过命,一颗唾沫一颗钉,如果不嫁过去,他就没脸做人了。” 徐薇薇说:“你见过你父亲战友家的儿子吗?” 柳倩楠说:“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长啥样、干啥的,我怎么能糊里糊涂就嫁了?” 徐薇薇说:“指不定人家也是一表人才呢。” 柳倩楠说:“就算一表人才,我也不会嫁。娃娃亲都是什么年代的陋俗了,我老爹这叫做包办婚姻,必须坚决反对。我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如果在外面遇着了,我自己中意了,嫁过去那叫自由恋爱;遇不着,或者遇着了看不对眼,那叫有缘无分。” 徐薇薇笑了,说:“你父亲的战友是哪里人啊?” 柳倩楠说:“据说是呼市人,复员后也进入了公安系统工作。” 徐薇薇说:“那你在荣东等着偶遇,不如直接算作有缘无分。” 柳倩楠说:“公安系统的人太有办法了。我在南苏躲了几天,换了几个住处,都被老爹给找了回去。我一气之下,辞掉了工作,把手机卡扔了,坐火车北上,一直跑到荣东来,重新找了份儿工作,才脱离了他的魔爪。” 徐薇薇笑了笑,说:“你父亲既然是公安系统的,只要你的身份证还在用,还在绑定你的手机号,他怎么可能掌握不了你的行踪?他那是被你吓怕了,他若是奔波千里把你再找回去,怕你下次逃到国外去。” 柳倩楠说:“我也想到了,他知道我在外面平安就好。他没事儿时登上通缉犯追缉系统,把我身份证号一输,我的手机使用轨迹图就查的明明白白的。他三年不来找我,是脾气轴,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跟我耗着呢;我更不回去,我回去就等于我服软了,可反抗包办婚姻,我没啥错啊!” 徐薇薇哑然失笑:“你们爷俩脾气倒是差不多,都是敢爱敢恨的。” 左小磊用筷子把水饺一个个夹进小盆里,把生姜葱头切碎,用笊篱隔着在沸水里一烫,用个酱油和醋调了下,放进碟子里,端上客厅的茶几,说:“没找到大蒜,凑合着吃。” 柳倩楠是真的饿了,夹个水饺一蘸,说:“姐夫挺会弄饭的。”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徐薇薇笑着说:“也就这点儿优点了。” 柳倩楠吃的饱饱的,饺子还剩下半盆,才想起来给徐薇薇和左小磊倒水,放进去一些红茶,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儿。 门外响起敲门声:“倩楠,开门。” 柳倩楠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轻声说:“他那个样子说我,不理他了。” 王宇敲了会儿门,加大了敲门的力量,砰砰作响,在门外大喊道:“倩楠,我知道你在家里,徐姐的车在楼下停着呢。你要再不开门,我给徐姐打电话了啊。” 徐薇薇面露难色,小声说:“倩楠,怎么办?” 还没等柳倩楠回答,楼道里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王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倒在了地上。 第52章 一个身穿警装的年轻人,扬了扬手里的证件:“警察,请不要阻碍执行公务。” 王宇说:“我不动,这屋子里的人犯了什么事儿跟我没关系。” 左小磊心里一惊:“难道说警察要上门来抓赌?可麻将是昨晚打的啊,阿毛和吕彬不可能蠢到自首。” 年轻警察把王宇押在一边,拷在楼梯上。 后面过来一个面露威严的中年人,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听着,请配合执法,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左小磊面露诧异:“倩楠,你犯了什么事儿啊?” 柳倩楠沮丧的说:“唉,算了,姐夫,麻烦你去开门。” 左小磊从猫眼里看了看,五名警察,在门外站着,如临大敌。 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民宅可不行。我要打110报警了啊。” 中年人面露严肃,说:“我们是南苏公安局的,你是谁?我们找柳倩楠。” 左小磊说:“她犯了什么事儿,你们竟然千里跨省抓捕?” 中年人脸上开始露出不耐:“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失踪,移动手机定位系统最后标记的地方就在这个小区。我们有确凿证据,失踪者常住501室。” 左小磊看了眼柳倩楠,磨磨唧唧的说:“谁报的警?在这个小区内失踪,也应该是大湾派出所出警,你们跟荣东公安局打过招呼了吗?” 后面过来一个年轻人,左小磊倒是认识,是大湾派出所的片警,拿出证件在猫眼晃了晃:“我是大湾路派出所的,已经接到市局下发的协查通知,请配合执法。” 柳倩楠早已忍不住,一把把门拉开:“你来做什么?” 片警倒也认识左小磊,他有辆备案改装的g小轿车,作为上下班的代步工具。 看了眼屋内,说:“左站长,这么巧,你也在啊?” 左小磊点了下头:“孙哥,把铐在楼梯上那个倒霉蛋儿放了,他只是路过的。” 片警说:“谁让他一直骚扰小区住户?人家不开门还不走,大喊大叫砸门做什么?” 中年人看了眼王宇,铿锵有力说:“放了,立即给我滚。以后再敢骚扰倩楠,我扒了你的皮。” 这话不像是个警察说的,倒像是个父亲的严厉警告。 王宇吓得不轻,慌慌张张的下了楼。 中年男人和片警进了屋子,剩下的三个人在门外守着。 话还没说,柳倩楠就开始埋怨:“你搞这么大阵仗干嘛?看你把小孩子都吓着了!” 中年人眉头一紧,说:“你手机信号为什么追踪不到了?” 柳倩楠说:“你管我呢。我这就举报你,滥用公权力。” 中年人说:“我女儿失踪三年了,我不该报警吗?局里指派我处警找人,我追踪了三年,直到今天来找你,这是执行公务。” 柳倩楠说:“我想清静清静,关机也不行啊。” 中年人说:“不是关机,是手机卡没有联网信号。” 柳倩楠说:“你管我呢!我过得好好的,你别瞎操心了。” 中年人说:“看见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回头说:“收队,回南苏。” 柳倩楠反而诧异:“你不抓我回去?” 中年人说:“等你想通了,自然会回家的。” 带着自己带来的三个人,噔噔蹬的下了楼。 片警打了个招呼,也告别离开了。 柳倩楠伸出手来,又放了回去,眼眶红红的。 徐薇薇叹了口气,说:“倩楠,你父亲从南苏过来,千里之遥,你好歹跟他多说句话。” 柳倩楠说:“我才不会服软呢。”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唉,就算早上七点起床,到现在晚上七点多,刚好够他从南苏开车跑到荣东的,也真是不容易。” 柳倩楠绷不住了,泪水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徐薇薇把自己的手机锁开了,递给柳倩楠。 柳倩楠快速的按下一串号码:“爸,我饿了,你就不能陪我吃顿饭再走?” 中年人又上了楼,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不怒自威。 左小磊见他那副模样,也不敢说话。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靠在徐薇薇身边,不敢玩耍。 据说杀过人的身上,会有一种寒意。 这个人手头肯定杀过人。 应该杀的是坏人,或者说敌人。 另外三个没跟来,估计是跟片警回大湾路派出所休息了。 柳倩楠脸别向窗外,气氛陡然僵硬了起来。 徐薇薇先让诺诺和苞米去玩儿,拿起茶壶倒了杯水。 中年人站起来:“麻烦了。” 柳倩楠赶紧去扶徐薇薇:“薇薇姐,你可别累着了。真是的,你没手没脚吗?不会自己倒水?还端领导的臭架子呢!” 徐薇薇瞪了柳倩楠一眼:“他是你父亲,你尊重些。” 中年人突然说:“倩楠,回家,你妈妈想你了。” 柳倩楠没好气的说:“不回!” 中年人说:“那好,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我不逼迫你。走,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就走。” 柳倩楠显得很吃惊:“你知道我长大了啊?你知道我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了啊?” 中年人说:“我早就知道了。之前,之前是我管的你太紧,我,我不该那样子的。你怪我,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柳倩楠还绷着呢。 徐薇薇责怪说:“你父亲都服软了,你还这幅样子做什么?我真是看不下去了,离家三年,一次也不回去,一次电话也不通,你觉得自己很有骨气对吗?你这是跟谁啊?” 柳倩楠反而去劝徐薇薇:“薇薇姐,你别气着了。爸,是女儿不孝,女儿错了。” 中年人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在灯下亮晶晶的,说:“走,先吃饭,去大湾派出所的食堂。” 柳倩楠赶紧端起那半盆饺子:“爸,凑合着垫垫,我们回家吃,路上我开车。”去厨房倒在篦子上,打开了燃气灶。 中年人什么也没说,打开手机:“你们别等我了,一个小时后收队。” 左小磊拉了拉徐薇薇:“我们走。” 中年人从警服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钱夹,取出两张钞票,递给徐薇薇:“谢谢了。过年了,给小孩子点利市。” 徐薇薇赶紧推辞,左小磊一把接过来,说:“我替孩子谢谢柳警官。” 路上,徐薇薇微微嗔怒:“你就是贪财。” 左小磊说:“我得回本儿啊,谁让柳倩楠玩麻将下手那么狠。” 第二天下午,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母亲在厨房里做饭,左小磊在看孩子,徐薇薇躺在沙发上休息。 柳倩楠给徐薇薇的微信发了一组照片,父亲母亲哥哥嫂嫂大侄子和她一起在家吃饭,热热闹闹的,照片下面配上了四个简短的字:“回家真好!” 徐薇薇给回了四个字:“幸福就好。” 然后,手机就响了,是夏琮。 “夏总,过年好!”徐薇薇抢先拜了个年。 “薇薇,过年好啊。有个事儿找你了解下,柳倩楠是不是有什么前科啊,听说让警察跨省抓捕,给带走了。”夏琮直截了当的说。 徐薇薇赶紧分辨说:“不是啊,那是她父亲,来接她回家团聚的。” “哦,真的吗?薇薇,我知道你跟柳倩楠私交不错,但我们是上市公司,有些事应该注意点,尤其是舆论影响。”夏琮似乎在告诫着什么。 徐薇薇说:“夏总,我真的没有骗您,她确实回南苏了,来接她的确实是她的父亲。” “那就好。薇薇,不妨碍你过节了。”夏琮挂断了电话。 左小磊在一边剥桔子给苞米吃,说:“看来,王宇要在进昊飞黄腾达了。” 徐薇薇脸上拂过一丝不快,拨通了王宇的电话:“王宇,你跟倩楠怎么了?” 第53章 王宇说:“徐姐,我心里憋屈呢,昨天见到你,还没跟你说句话就被警察轰走了。过年的时候,她不是没回家过年嘛,我想过去陪她守岁,她说跟左哥他们一起打麻将的。我等了好久,一直等到三四点,柳倩楠坐着毛岩飞的小羚羊回来了,你说她是不是脚踩两只船啊?我问了她几句,就吵了起来,然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微信也不回。” 徐薇薇略带严肃的说:“你错怪她了,她确实跟小磊一起打的麻将,就在芦塘站打的;小磊和毛岩飞一起把她送回去的。小磊上了烟瘾,因为怕冷,躲在车里抽烟,嘱咐毛岩飞一定要把倩楠送到门口,大年夜的事情,就是这样。你如果觉得我在说谎,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王宇说:“大年夜我一宿没睡,回家补了补觉,冷静下来后,我也觉得她不是那种能藏住小心思的人,昨晚专门去道歉,却遇见了警察;今天上午我又去了,蹲了半天,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徐姐,那伙子警察说话是南方口音,是不是柳倩楠本来是个逃犯,行踪暴露,被逮回去了啊?” 徐薇薇皱起了眉头:“这就是那天你说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原因?” 王宇说:“我不是寻思着,先逃出去,想办法找人把她捞出来嘛。” 徐薇薇不想管这些破事儿,直截了当的说:“你跟夏琮说这个干嘛?” 王宇沉默了两三秒钟:“夏总找我谈过话,说进昊刚刚改组,入驻的总监越来越多,恐怕人心思变,让我多留意着点儿动静,随时跟她汇报。徐姐,你想啊,如果柳倩楠真是逃犯,为了进昊考虑,让夏总早点儿知道,提前做准备,这不也是为了公事吗?” 徐薇薇不想跟他说了,说:“这倒也对。没事儿,我就是问问,先这样了啊。” 左小磊又凑过来,说:“原来你早被夏琮监视了。” 徐薇薇不愿意多想,说:“我问心无愧。” 左小磊说:“柳倩楠在进昊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夏琮不会承担这种风险,哪怕只是捕风捉影。” 徐薇薇转移了话题:“明天初三,姐姐和妹妹都回娘家,提前准备着点儿;初四我要回娘家,事儿多着呢。你这破班儿,整个春节就放三天假,真是不让人喘气儿的。” 左小磊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去做文案了啊。” 大年初三,姑娘回门。 左小磊和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着,姐姐和妹妹在一旁围着徐薇薇,嘘寒问暖,姐夫和妹夫靠在阳台上,抽着烟,聊天。 8个小孩子,6个挤在诺诺和苞米的屋子里玩耍,诺诺把自己所有的玩具搬出来,倒了一地。 另外两个抱着手机,在玩儿王者农药。 忙了一上午,饭菜做好了。 左小磊和妹夫抬了圆桌面,放在桌子上,围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一起举杯,一起祝福新年快乐。 酒过三巡,话头多了起来。 妹妹问:“嫂子快生了。” 徐薇薇说:“估计正月底。” 妹妹说:“三个孩子,可以不容易了。你妹夫在外面做生意,我整天送老大上学,老二和老三没人带,都得一起带着来回跑。” 徐薇薇说:“让妹夫回家近点儿,一个人确实不够用。” 妹妹说:“不还得挣钱吗。外面挣得多,在家里挣得少,三个孩子花钱了,不多挣点儿怎么办?” 姐姐说:“那可苦了家里了。我跟你姐夫俩孩子,有时候都感觉忙不过来。” 妹妹说:“是啊,生病都不敢。万一生病了,三个孩子都得饿着。你说这是啥事儿啊,本想着要二胎,结果生了一对双胞胎。” 姐姐说:“你这是少受了一次罪,在炫耀。要不是你姐夫那个公职人员的身份,我也早要三胎了。孩子嘛,是财富,替你攒钱的。” 姐夫说:“是啊,你看过年时,在一起多热闹,老太太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母亲显然很高兴:“年轻不遭殃,老来没指望。现在苦不叫苦,年轻时享受也不叫享受,等年纪大了,看着人亲切了,才觉得儿女多是好事。” 左小磊做了个补充:“对,看人看后半截。前半截是人生,后半截才是生活。年轻时艰苦些不丢人,年纪大了晚景凄凉才是最悲哀的。” 姐姐说:“你们年纪小一些,还算年轻。三孩要是再不放开,我想生都没法生了,你们就知足。” 聊些家常,喝酒吃菜,很惬意的一个正月初三。 8个孩子站成一排,在客厅内跪地:“姥姥(奶奶),过年好!” 齐刷刷的三个头。 磕头拜年,荣东是有传统的。 母亲发红包,一人一个,孩子们收了红包,就散去玩儿了。 妹夫说:“好事儿啊,我也磕个,老太太给我准备红包了吗。” 姐姐说:“磕,磕完红包我给。” 大家一阵哄笑,时光慢慢的褪去了。 下午,送走了姐姐家和妹妹家,徐薇薇有点倦,在床上躺着,嘴里还念叨着:“你挑点儿东西,先装车后备箱里,明天我们早点儿回去。” 左小磊出去挑了箱酒和牛奶,说:“年前送过一次了,意思意思就行。” 一桌子杯盘狼藉,左小磊和母亲收拾了好久。 岳母听说亲家母来了,打电话邀请。 一家五口,去吃了顿饭。 小舅子给端茶倒酒递烟,左小磊落个喝酒受用。 聊起生孩子的事情了,岳母说:“到时候把孩子送过来,你们去医院,家里我照看着。” 母亲说:“我在家看俩孩子,你陪薇薇和小磊过去,有点什么事儿,小磊和你商量着来。婆婆毕竟远一层,你在那边守着,薇薇心里踏实。” 岳母表示没意见,说实话自己家姑娘生孩子,在家待着也真是不大放心。 与之前母亲和岳母相互不待见的情况相比,这次少有的和谐。 原因就是第三个孩子。 她们对孙辈儿的感情,都不会掺假。 酒饱饭足,徐薇薇开车拉着一家人回来了。 母亲开始准备小包被,准备尿片,准备一切能用得着的东西。 还有从老家拿来的一包袱草根树皮枯叶子,小心的放在通风处晾晒着。 左小磊书房做文案,母亲去找婶婶遛弯儿。 徐薇薇哄着两个孩子在玩耍。 休班真好。 第54章 但既然有休班,自然免不了上班。第二天,正月初五,左小磊开车去了芦塘站上班。 加气车辆慢慢多了起来,也忙了起来。 大老总和副总开车下来,给大家拜了个年;阎部长和梁柏也下来,对大家表示诚挚的问候。 柳倩楠回来了,她初六要上班。 带来了老家的一些土特产,特意交代说父亲让带给徐薇薇的。 左小磊两眼放光,直接锁进了后备箱。 然后,请她吃中午饭。 荣东的店铺,基本上“三六九”开业,初三开业的饭馆儿不多,大部分都初六开业,但已经有吃饭的地儿了。 热腾腾的甏肉米饭端了上来,上面盖着一大块儿把子肉。 柳倩楠又要了一个卤蛋、两块红烧鱼、一份儿炒口菇、四片豆腐皮,再加上一份儿米饭。 左小磊惊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喂,你吃得下?” 柳倩楠说:“在北方呆久了,回家都觉得南方的饭菜不合口,既然回来了,我得好好吃一顿。” 左小磊也就不多说了,买了两碗紫菜汤端过来:“别噎着。” 柳倩楠果然噎着了。 大口的喝了口汤,缓了下:“嗯,还是荣东的饭好吃。” 左小磊摇了摇头,或许这丫头就这幅模样,大大咧咧的。 吃完饭,柳倩楠伸了伸懒腰:“唉,我得减肥计划啊,又泡汤了。” 左小磊去结了账,说:“去站内坐坐?” 柳倩楠说:“不用了,我去高新区宿舍收拾收拾,洗洗衣服,晾晾被子,给电瓶车充上电,明天就要上班了。” 左小磊说:“我送你过去。” 柳倩楠说:“你把我送芦塘站,我从那里打个出租车就行。” 芦塘站倒是不缺出租车停靠加气。 左小磊也就没再坚持:“行,春节期间公司抓安全生产抓的严,我就不送你了。” 开车把柳倩楠拉回芦塘站,找了辆加完气的出租车,把柳倩楠送走了。 然后,阿毛开车来了。 左小磊看了看表:“你怎么才来啊,要不然一起吃饭多好。” 阿毛说:“中午跟别人一起吃的,有点事儿跟你商量下。” 左小磊带他到站长室坐下,倒上杯水,说:“还有啥事儿啊,说就是了。” 阿毛从电脑包的夹层里,掏出一份合同,说:“有个客户找我吃饭了,要让我去他那里上班。” 左小磊接过合同,说:“这是好事儿啊,你不能老在你哥哥家的仓库里蹲着。” 打开合同,一条条的看了一遍,最后去看待遇,月薪一万,交三险一金,要根据公司要求随时加班,月休4天,可调休;外加个人绩效和部门绩效双重奖金提成方式。 左小磊觉得这个合同怪怪的。 拍了几张照片,给徐薇薇发过去:“阿毛的工作合同,你帮忙看看。” 几分钟后,徐薇薇打电话过来了,左小磊开了免提。 徐薇薇说:“这个合同有漏洞,一个是没有规定加班时的薪酬保障,理论上来说,应该随叫随到的;另一个在于薪酬计算方式,存在一个明显的漏洞,也就是双重考核,一份儿绩效发到个人身上,容易变成两份奖励。” 阿毛说:“嫂子,让我随叫随到没问题,就算我吃住在公司也没问题的。这个漏洞,是什么意思?” 徐薇薇说:“你跟老板谈谈,他们不是第一次做电商嘛,全权交给你一个人做嘛,你让他们成立一个电商部,写进合同,不要再谈其他的薪资附加条件了。这样,这个部门只有你一个人,个人绩效和部门绩效都是你的,你就能多领一份绩效。我估计,找你的那个老板,用公司跟其他部门招聘员工时签合同的模板,直接改了改拿来给你谈,却忘了这个细节。” 阿毛连声说“是”,道了声谢,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很爽快,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五金建材这种传统行业,第一次接触电子商务,要改革的地方很多嘛。这样,我给你一个人成立个部门,你就是部门经理,这样那些后勤部、销售部的经理们和你平起平坐,有些事儿也能说上话,商量着来呗。这样,初六你就来报到啊,新合同我们现场签。” 挂了电话,左小磊说:“你做代运营挣得比这个多。” 阿毛说:“暂时多,但不稳定。给人家把运营计划做好了,人家就不用你了;再说了,尾款很难收,有些外地的,拿了策划书就联系不上了。不如这种合同式的稳定。” 左小磊说:“那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阿毛说:“我现在单靠代运营,一个月挣一万多一点儿。” 左小磊说:“那你去那边,挣得比这个少。” 阿毛说:“我有信心,即便给那家五金建材公司从零开始,三个月之内就能把销售额做上去,加上绩效提成,年底少不了20万的收入。明年能拿50万,后年就能收入过百万。” 左小磊说:“你哪来的自信啊?” 阿毛说:“就电商来说,市场越竞争越大,客户越积累越多。第一年开发的客户,第二年第三年就不需要投入开发成本了,相当一部分都会转化成私域流量,所以电商部门只要运行正常,在投入保持不变的前提下,利润会越来越高,提成也会水涨船高。” 左小磊说:“你既然这么有自信,那我就只有祝贺你了。” 阿毛说:“你的店铺月收入都过两万了,加上微信、扣扣里面的老客户,眼看就要奔着3万去了,还不辞职吗?” 左小磊说:“你三番五次的劝我辞职,就这么不希望我在荣东公司大展宏图?” 阿毛说:“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在高圳的时候,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歇班了没处去,附近有个加气站,觉得非常亲切,就去转悠了几回。我告诉你啊,按照人家高圳加气站的运营标准,荣东公司全他妈的是违章作业。” 左小磊陷入了沉默。 阿毛继续说:“这行是危化行业,没必要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一个月挣那几千块钱。就你这芦塘站,这套破设备还是二十年前产的,按照老化程度来说,早该强制报废了,可现在还在为荣东公司挣着钱,你每天在站上守着,难道不害怕吗?” 左小磊心里觉得很沉重,跟了阎部长这么多年,设备上哪处零件需要什么材料、起到什么作用,维修保养规范、使用年限、安全运营标准无不倾囊传授,这些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吗? 老总副总是股东,四座加气站半私有,只是用了省城公司的手续和牌照加盟,荣东这个小城市的监管部门对g加气站这种新能源开发利用的标准化运营认识不足,下站进行监管都被公司上下戏称为“查卫生的”。 阿毛继续说:“监管会越来越严,标准化建设是趋势,国家层面和政府层面不会放任荣东公司的经营现状不管,你这行会越来越难干。我担心的是,如果公家出手干预再晚点儿,这个公司早晚得出大事儿,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赶紧逃了。” 左小磊摇了摇头:“大过年的,你就这么盼着出事儿?设备虽然老了点儿,阎胖子对安全附件抓的特别死,几乎每个环节都是双保险甚至是多重保险,如果真出大事儿,概率跟买彩票中头奖差不多。我再勤修补着点儿,哪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 阿毛说:“阎胖子是个谨慎人,又在运营部一把手的位置上,出了大事儿他得去蹲大狱。很多事情他比我们都知道,不也是没办法吗?公司几年来没有出什么大事儿,说实话真难为他了,但隐患和风险明摆在那里,并不是一两个人拼尽全力去弥补就能避免的。你觉得凑合着出不了大事儿,其实就是侥幸心理,包括阎胖子,他管这一摊子比谁都明白,也只能着靠侥幸心理咬牙干下去了,可说了算的是大老总和副总啊。” 左小磊叹了口气,阿毛说的这些他都明白,侯浩杰、武军、吕彬他们也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挣口吃的,谁愿意揣着糊涂装明白? 阿毛说:“哎呀,算我多嘴。别说这了个,你是不是想抽烟了啊,我们去生活区蹲会儿。” 日子还得一天一天的过,生活还得一天一天的继续。 俩孩子开学了,徐薇薇在家待产,母亲在家操持着。 随着预产期日子的临近,左小磊也时刻准备着。 一天夜里,徐薇薇把左小磊摇醒:“有点肚子疼。” 左小磊两个孩子了,都有经验了。坐起身来,拿着手机,说:“我给卡着点儿,再疼的时候跟我说。” 疼了三四次,左小磊赶紧下床,拍了拍母亲的卧室:“妈,薇薇要生了。” 第55章 左小磊赶紧给岳母打了个电话。 再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一阵手忙脚乱,连夜奔赴妇幼保健院,岳母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值班大夫先开了单子,做了全套检查。 妊高症,血压还是很高。 天亮了,值班大夫决定剖腹产。 大姐赶来了,给她同学刘主任打电话。 刘主任匆匆忙忙的赶来了,看了下化验单,问护士:“什么情况了?” 护士说:“骨缝开了三个了,血压测了好几次,显示还是很高。胡大夫安排了剖腹产。” 刘主任说:“都第三胎了,还要剖腹产?先送icu。” 护士从病房里把徐薇薇推进了icu。 姐姐凑过来说:“没大事儿。” 刘主任说:“哪有什么大事儿?进icu顺产,求个万无一失。” 姐姐说:“妊高症,不是不能顺产吗?” 刘主任说:“除非指标特别高,一般都是有办法的。不过,还是有风险的,家属看一下,同意的话签个字。” 左小磊看了一眼,妊高症的注意事项比那两个孩子的注意事项多了两张纸,风险告知栏的加粗字体更加血腥和扎心。 迟疑的看了眼姐姐:“要不,剖腹产。” 姐姐说:“你打个电话跟薇薇商量下。” 左小磊给徐薇薇打了个电话,徐薇薇说:“顺产,不剖。刚才那护士还嘲笑我,一个妊高症就吓成这样。” 左小磊说:“你现在怎么样?” 徐薇薇说:“全身都在设备的监测下,旁边的护士怕我紧张,还开玩笑说,不用这么担心,血压想降到多少,只要开口,她给用上药剂,五分钟降不下来给我。” 左小磊看了眼岳母,说:“薇薇要顺产。” 岳母就去问刘主任:“大夫,顺产没事儿。” 刘主任说:“都在告知书上写着呢,这个病例我负责,你们决定了,我就要去准备了。” 大姐说:“不碍事,刘姐。” 刘主任说:“口说无凭啊,签字了才算数。不过从临床来看,很多比她严重的都顺产了。” 姐姐说:“小磊,你就签了。” 左小磊咬了咬牙,就给签了顺产。 然后,就是等待,就是煎熬。 icu的费用死贵死贵的,左小磊去交了几回钱,这就不是省钱的时候。 护士来喊了:“徐薇薇的家属,抓紧过来。” 左小磊心头一凛。 岳母也站了起来,大姐安慰说:“大娘,没事儿的,别着急。” 左小磊赶紧走了过去,岳母被挡了回去。 莫名其妙的,被喷了一身药水,套上了一次性手术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被带入了产房。 徐薇薇说:“生出来你就抱着,别让人给掉包了。” 护士都被逗笑了:“精神不错啊,还很幽默。” 下午两点多,孩子生出来了,看起来很虚弱。 护士用包被包好了,递给左小磊:“爸爸抱抱,可别让人掉包了。” 左小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看起来怎么这么虚弱?” 护士说:“谁说他虚弱了?这是不适应,还以为在妈妈肚子里睡觉呢。” 一身白色的黏液包裹着,看起来奇丑无比。 徐薇薇看了一眼:“真随你啊。” 然后,白色的黏液慢慢变淡,皮肤开始变得粉红。 这就是新生命刚刚降临世界时的模样吗? 左小磊第一次陪在徐薇薇身边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 另一名护士接过去孩子,说:“拍张照,先让妈妈搂搂。” 左小磊拍了段小视频,发给姐姐。 姐姐拿给岳母看,然后发了个朋友圈儿。 再然后,左小磊抱着孩子,被护士从产房驱逐了出来,安排了一间观察室,让他们歇着。 晚些时候,刘主任过来了:“产妇需要留置icu观察24小时,防止产后大出血,妊高症症状消除后,才能出院。” 姐姐连声道谢,塞过去一个红包。 刘主任推辞不过去,说:“红包我收下了。妹子,这孩子我第一次见面儿,给个见面钱。”又放在了婴儿脑袋旁的枕头边。 姐姐说:“哎,小磊真是大面子,到时候别忘了请刘主任去吃满月酒啊。” 来回检查了几遍,很快天就黑了。 叔叔和婶婶来了,看了下孩子,问候了一番,给了个红包。 左小贵和景云来了,也给了个红包。 左小磊和左小贵去楼下抽烟:“行,你俩一起来了,我这辅导费省下了。” 左小贵挠了挠头:“我也不好意思要了啊。” 他们很快就走了,姐姐也回家了。 左小磊和岳母轮流看守着孩子,在观察室呆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左小磊去打饭,跟岳母凑合着吃了点儿。 上午,姐姐过来了,带了些小孩和产妇用的东西。 中午,结算了出院费用,姐姐和岳母帮忙,把徐薇薇送回了家。 左小磊看着小小的婴儿,有点不适应:从今天起,就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请陪护假,阎部长不给批:“你这三胎陪护假,无法可依。” 左小磊说:“算我旷工,我在家多陪陪媳妇。” 阎部长说:“事假是可以的,算旷工做什么,但我的权限,只能批一个星期。” 左小磊感恩戴德,马屁连篇。 阎部长说:“得了,好好陪陪媳妇,回头请我们喝喜酒。” 第二天,柳倩楠和夏琮来了,王宇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左小磊赶紧请他们坐下,母亲去洗水果。 夏琮摆了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来看看孩子就走。” 母亲把她和柳倩楠带进卧室,王宇在外面和左小磊说着闲话。 夏琮说:“薇薇,要不是柳倩楠带着,我还真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呢。来,恭喜恭喜。”递过去一个红包。 徐薇薇捏了捏,觉得有点厚,说:“夏总,别破费了,意思到了就行。” 柳倩楠按住了徐薇薇的手:“薇薇姐,夏总的一片心意,你怎么能不给面子呢?快收着!” 又掏出三个红包:“这个,是我给薇薇姐的;这个,是公司各科室的;这个,是高新区分公司员工的,王宇都做了统计,你记得入账啊。” 徐薇薇说:“让大家破费了,到时候记得来喝杯酒。” 夏琮说:“薇薇,高新区那边你搞得不错,王宇也被你带的差不多了,之前我跟你说过,要批你三个月带薪休假,今天就把这事儿落实了。黎娟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了,你安心休养身体,工作的事情先放一边。” 徐薇薇致谢说:“谢谢夏总,我给公司添麻烦了。” 夏琮说:“进昊的今天,离不开你多年来的奉献,你这说的哪里的话啊?” 又起身告辞说:“你需要休息,我们就不多呆了,倩楠,我们跟王宇走。” 柳倩楠说:“我不,我要多留一留。” 夏琮说:“你跟薇薇一向要好,多留会儿无妨。薇薇,公司还有事情,我先走了啊。” 徐薇薇说:“夏总慢走。” 夏琮招呼着王宇,左小磊把他们送出门。 第56章 柳倩楠凑过来说:“薇薇姐,王宇现在虽然还是副经理,夏琮已经给黎娟打了招呼,让他享受经理待遇了呢。你要是歇完产检,夏总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你的工作呢。” 徐薇薇说:“王宇以副经理的职务,干的却是一把手的活儿,夏琮给他涨工资也不算错。” 柳倩楠有点不高兴:“以前我以会计的身份,干人事部经理的活儿时,夏琮却没有那么好心呢。” 徐薇薇说:“后来,不也给你涨工资了吗?包括如今你在芦塘业务咨询中心,不也是拿主任的薪水吗?” 柳倩楠说:“那不一样,芦塘业务中心从装修到部门规划都是我一手搭建起来的,王宇可是捡现成的,从出纳直接到了副经理,也没做出啥工作成绩,现在又白捡了个经理待遇。薇薇姐,你说王宇看起来老成持重,可除了八面玲珑,他有什么能力啊?” 徐薇薇说:“他总算是会有发光点,要不然你怎么会原谅了他呢?喂,你这么说你的男朋友,可是很危险啊。你呀,应该替他高兴,为他加薪感到欣喜。退一步说,人际关系搞得好、会来事儿,也是一种能力啊。” 柳倩楠嘟着嘴说:“我原谅他是因为他这人有礼有节,挑不出毛病来;但抛开个人修养,工作上的事儿他就是个绣花枕头。” 徐薇薇说:“有句话说的好:会做的不如会说的。你以后可要跟人家王宇学着点儿。” 柳倩楠说:“我才不跟他学呢!薇薇姐,你说说,我在这留着,他不等我一起走,却跟着夏琮走是什么事儿啊。” 徐薇薇说:“领导也需要牵马坠蹬的人,你看看你,这种私下套近乎的事儿,你就做不出来。” 柳倩楠不屑一顾的说:“工作靠能力,而不是拍马屁。我老爹半辈子刚正不阿、宁折不弯,不也是干的好好的?” 徐薇薇笑了,说:“你父亲那是出生入死、为国家立下功劳的人,国家自然会看重他,他的履历拿出来一摆,就足够令人肃然起敬的,遇见些升迁履新的事儿,公家自然会念着他的功劳的。你想干实事儿没错,如果能干到你父亲那样惊天动地,功成身退后自然能无往不利;但进昊是个什么地方,商人逐利而为,谁给公司挣钱多、谁能让夏琮用起来心里舒服,谁就能出人头地。” 柳倩楠捂起耳朵:“哎呀呀,烦死了,你又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了。” 徐薇薇摇了摇头,说:“好啦,我不说了。” 门又被敲响,母亲去开门,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 “您好,这是徐姐家吗?”来人问道。 左小磊从卧室里走出去,倒也认得,说:“快快请进。薇薇,任慧娜来了。” 任慧娜拎着一袋水果,略显拘谨走了进来,左小磊接过水果,母亲说:“请坐,先喝杯茶。” 任慧娜小声说:“不用麻烦了,我看看徐姐就走。” 左小磊说:“她在卧室里,我带你进去。” 进了卧室,任慧娜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徐姐,听说你生了宝宝,我来看看。” 柳倩楠的视线移向天花板,抢先说:“你来做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任慧娜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我找黎娟问了问。” 黎娟跟她一起应聘入职进昊的,毕竟还念着点儿情分;况且黎娟管着人事,档案这一块儿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柳倩楠并没有放过她,阴阳怪气的说:“哎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的lv包呢?怎么挎了这么个小众品牌啊?不过,你还是比我阔气,你看我这个包,八十块钱买的,你这个少不了两百块钱。” 任慧娜脸红了,很尴尬的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衣角。 左小磊忍不住了:“柳倩楠,人家来看徐薇薇的,徐薇薇一句话都还没说,你倒说起来没完没了了。” 柳倩楠就闭了嘴,被左小磊一说,也觉得自己喧宾夺主不像话。 徐薇薇终于能插上话了:“娜娜,来这边坐,好久不见,我们聊聊。” 任慧娜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了。 徐薇薇拉着她的手,说:“最近还好?” 任慧娜说:“还行,在桃源商场做导购,干一天算一天。” 徐薇薇有点吃惊,柳倩楠也面带不可思议。 徐薇薇说:“你不做财务了啊,学了七八年可都白费了。” 任慧娜嗫嚅着说:“夏琮让黎娟在移交给我的档案里,备注了‘开除’,被进昊开除的人,谁还能在荣东像样儿的财务公司干老本行?现在人才市场上财务人员多的是。找了几家小公司,干的不顺心,只能转行了。” 徐薇薇心里感到一丝寒意,柳倩楠也忍不住了:“夏琮下手怎么这么黑啊!就算王士东再怎么对她百般刁难、作威作福,也不至于做这种断人后路的事儿啊。” 徐薇薇赶紧岔开话题:“娜娜,你现在做导购,难道就做的顺心吗?我说句实话啊,但凡初中毕业、长得稍微端正点儿的小姑娘,干那个都绰绰有余,你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又受过高等教育,就忍心在那里浪费了自己的学识和才华?荣东呆不下去了,我们去别的城市,不一样能工作的舒舒服服吗?” 柳倩楠白了徐薇薇一眼:“去南苏,我帮帮你。” 任慧娜眼泪几乎要流下来:“姑父音讯全无,姑姑去问了几回,公家只是说案件办理期间不能透露,亲戚朋友也都躲得远远的。找了个律师问了问,人家说这种情况是案情复杂,大概率是被异地羁押了。姑姑担惊受怕病倒了,起不来床,所有的财产都被冻结了,表姐虽然一直从国外打些钱回来,但也得有个人照顾啊。” 柳倩楠阴阳怪气的说:“原来你也会知恩图报啊?原来你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啊。” 徐薇薇阻止道:“倩楠,你少说两句!” 任慧娜抹了下眼角,说:“没事的,柳倩楠说得对,徐姐被处分那件事儿,我脱不了干系。” 徐薇薇说:“都过去了,现在大家不都好好的吗?” 任慧娜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在宝宝的枕头边,说:“我请假出来的,得回去了。徐姐,好好养身体,有空儿我再来看你。” 左小磊说:“我送送你。” 柳倩楠说:“得了,我也该走了,不打扰薇薇姐休息了。” 电梯上来了,任慧娜说:“倩楠,我们走。” “你先走,我等下一架电梯。”柳倩楠耸了耸肩。 任慧娜尴尬的挥了挥手:“左哥,我走了啊。” 电梯下去了,左小磊看了眼柳倩楠:“你过分了啊。” 柳倩楠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谁让她仗着她姑父欺负薇薇姐的?这笔账还没跟她算,竟然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左小磊说:“你这个性格,早晚要吃个大亏。” 柳倩楠更加无所谓:“我老爹说过,吃亏等于吃福。” 左小磊有点无奈了。 电梯上来了,柳倩楠走进去:“我走了啊,姐夫。” 左小磊点点头,电梯门缓缓关上,慢慢降了下去。 安顿了几天,有亲友上门来探望,生活趋于正轨。 生孩子,要请酒的,荣东风俗,男孩儿9天。 左小磊把一个月四天的歇班一股脑儿请了,阎部长说:“这样,你再回来上班,一直到月底就没休班了啊。” 左小磊说:“阎部长,通融下,我这边得请酒。” 阎部长说:“人之常情嘛,这个我理解。你哪天摆酒啊,总是要来公司下个帖子的,我跟几个老弟兄们过去讨上一杯。” 左小磊说:“那天人多,你们过来我也没空招呼你们,等我回去,我回去请大家好好喝一杯。” 阎部长说:“行,那你忙着,站上武军在那里帮忙盯着,你放心就是。” 左小磊想了想,让阿毛和左小贵来帮忙搬酒水,让叔叔来安排座位当迎宾总管,让姐姐给他打下手;再加上姐夫妹夫,顶多再让柳倩楠过来和景云客串个账房,伺候客人的活儿应该够用了。 第57章 那天,阿毛早早的就过来了,在饭店跟左小磊会合,说:“吕彬和侯浩杰他们什么时候来?”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都三孩儿了,他们跟到现在,再下帖子容易招人骂。” 阿毛不以为然:“你就不怕我骂你?” 左小磊说:“那也得干完活儿再骂啊,不能活儿还没干,先骂上了。” 左小贵和叔叔过来了,叔叔看了下饭店的包间和大厅的桌子,问道:“你岳母那边来多少人?” 左小磊说:“三桌。” 叔叔说:“包间四桌,全部给他们,预留一桌的量,能不加椅子就不要加,我们这边的亲戚和一些朋友,全都坐大厅,座位不够就挤一挤。” 叔叔掏出笔来,把每个桌子怎么安排人,又算了一遍:“你这不行,今天周末,还得有两桌备用。” 左小磊说:“多出一桌备用了。” 叔叔说:“肯定不够。” 左小磊赶紧去找饭店老板商量,老板也很为难,说:“还有点时间,我们再跑趟市场,不过说好了啊,喜宴的菜,很多都是平常没人点的,没人吃席,你也得付一半钱。” 叔叔说:“老板你抓紧就行了,要是坐不满,我自己把那桌子菜席吃了。” 老板让后厨的人又跑去采购了。 叔叔又看了眼:“账房呢?” 左小磊说:“找了,我打电话催一下。” 几乎前后脚,柳倩楠和景云过来了,柳倩楠从包里拿出帐簿,说:“姐夫,没耽误事儿。” 景云也拿出笔来:“小磊哥。” 账房有了,坐在门口,像模像样的。 柳倩楠说:“姐夫,高新区分公司搞团建,去了西城拓展基地。总部那边收了帖子,给了喜钱的我都一个个打电话问过了,他们都不来,让我代表了。” 左小磊点了点头。 柳倩楠说:“不来就不来,薇薇姐离开总部好几个月了,人走茶凉,都是势利眼。” 左小磊对叔叔说:“要不要把买菜的叫回来?一下子省了一大桌。” 叔叔说:“薇薇的工作状态,我也了解些,本来就没指望她公司来多少人,这些人我本来就没算进去。” 所谓人情通透,世故练达,估计说的就是叔叔这种人。 阿毛见了账房先生,过去给喜钱。 景云做记录,柳倩楠点钱。 叔叔背着手在看,管起了闲事儿:“哎呀,你写的板正点儿,要不然拿回去怎么认啊?” 景云本来就拘谨,被叔叔这么一说,更不会写了,把笔交给柳倩楠,说:“柳姐,你来记,我点钱。” 客人已经稀稀疏疏的过来了。 柳倩楠就接过笔,记起了账目。 叔叔不住的称赞:“哎呀,这姑娘写的好,果然‘字如其人’啊!姑娘啊,不知道有对象了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个。” 柳倩楠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儿,开玩笑说:“那敢情好啊,麻烦叔叔帮我找个呗。” 叔叔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喊道:“小贵!账房这边很辛苦,赶快来给人家姑娘倒杯水,让你来是帮忙的,谁让你窝在屋子里玩儿手机了?” 左小贵听到父亲的召唤,赶紧提了一壶茶水过来,倒上两茶碗儿水。 叔叔的嘴没闲着:“这是我儿子,左小贵,除了人蠢了点儿,没别的大毛病。小贵啊,跟这位姑娘加个微信,认识认识。” 柳倩楠笑着说:“听左站长提起过这个弟弟。” “哦,那就好。小贵,抓紧点儿。”叔叔瞪了左小贵一眼。 左小贵愣了三秒,说:“我手机在屋子里充电的。” 叔叔气不打一处来,从他身上把手机搜出来:“我这儿子,没处过对象,害羞了点儿。” 柳倩楠彻底玩嗨了:“来,弟弟,加一下姐姐的微信。” 叔叔替他扫了码,加了微信。 左小磊看呆了,叔叔这套神操作,真是练达一世、糊涂一时啊。 客人慢慢来的差不多了,叔叔挨桌儿安排,因为周末,拖家带口的,比预计中的人来得多,特别是上初中、上小学的孩子,让大人抱着不像话,可又不能让人家站着吃啊,加椅子太挤了更不好看,只能多出些座位来。 虽然稍微挤了点儿,但客人总算坐下了。 叔叔说:“得了,没我的位置了;不过啊,客人吃好就行。小磊,你去单点一桌儿,不用太好了,我们吃‘下桌’就行。” 左小磊就去点了一桌子菜,叔叔、左小贵、阿毛、柳倩楠、景云一起坐了。 叔叔端着酒杯,喝着小酒儿,不断跟柳倩楠套近乎,问一些工作在哪里,属什么生肖啊,老家在哪里啊,终于把景云问烦了,放下碗筷:“小磊哥,我吃饱了,下午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叔叔瞟了一眼:“哦,有事儿对,那你先去忙,小磊去送一送,都帮你忙了一上午了。”回头又找柳倩楠套近乎去了。 左小贵说:“我去送,哥,你留下来招呼你的朋友。” 左小磊当然不跟他争。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柳倩楠也感到不对劲儿,求救似的看了眼左小磊。 左小磊只好说:“叔,柳倩楠有对象的,跟您开玩笑的。” 叔叔说:“有对象,不要紧,现在的年轻人,男女朋友分分合合的,太正常了。” 左小磊无奈,干脆把话说明了:“叔,小贵送走那个,是他谈的对象。” 叔叔愣了,把酒杯放下,三两步就出了酒店。 叔叔不久就回来了:“俩孩子早跑的没影儿了,小磊,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啊,这就是人家说的坑爹!” 柳倩楠似笑非笑的捂住了嘴,叔叔老脸一红:“得,先不吃了,该敬酒了。小磊,我带你去给客人们敬酒。” 叔侄俩就去敬酒去了。 第58章 只剩下柳倩楠和阿毛坐在那里,阿毛望了一眼自己心中曾经暗恋的女神,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只顾埋头吃东西。 柳倩楠觉得他那副模样有趣儿,笑着说:“毛哥,慢点儿吃,别噎着。” 阿毛应声噎着了。 柳倩楠给他倒上一杯果汁。 阿毛一饮而尽,抬起头来说:“我是真的饿了。” 柳倩楠说:“现在挺好。” 阿毛说:“还行。”然后继续埋头吃东西。 柳倩楠端着酒杯,喝了一小口,把杯子放在手里摇晃着,说:“前两天,我去过茶叶市场,你哥说你搬走了,具体地址他也搞不清楚。” 阿毛抬起头来:“我找了份儿工作,在一家五金建材厂干活儿。你去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柳倩楠说:“我也是路过那里,临时起意,不是事前计划好的,所以没有跟你说。你现在还在干自己的老本行?” 阿毛说:“是,我在厂子里帮他们卖货,在网上卖。” 柳倩楠说:“过年前,我去过502室。” 阿毛说:“是阿左带你去的。我就知道,喝完茶还把剩下的都拿走,除了他,还能有谁脸皮这么厚?” 柳倩楠说:“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你们俩这样子相处挺好的。” 阿毛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柳倩楠把杯子里的白酒喝光,慢慢的说:“毛哥,谢谢你啊,在颐和小区住的时候,一直给我留灯。” 阿毛抬起头来:“那时候我在做代运营,经常要熬夜,并不是特意给你留灯的。所以,你不用谢我的。” 柳倩楠转着手里的空杯子,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毛哥,你哪里都好,就是太不自信了。” 阿毛仿佛没听见,抓了个馒头,低头喝着汤。 柳倩楠的电话响了,只听见她说:“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老这么唠唠叨叨的?”“看什么电影啊。哎,行,行,你买,别买情侣座,死贵,一般的座位就行。” 阿毛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馒头:“我吃饱了。” 站起身来朝外走。 “哎呀,王宇,我这儿还有事儿,不说了啊!”柳倩楠赶紧挂了电话,站起身来,阿毛已经走出了门口。 左小磊正好跟叔叔敬完酒回来,左小磊问道:“阿毛呢?” 柳倩楠回过头来,说:“吃饱了,出去了。” 叔叔的电话响了,左小磊和柳倩楠就不说话了。 只听见叔叔说:“什么,你让我给她道歉?小贵啊,她有啥好的,我看小柳比她强多了,即便比你大个两三岁,也比她强。” 愤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爸,我开着免提的,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左小磊明白了,左小贵去追景云,景云埋怨叔叔看中了柳倩楠;左小贵为了讨好她,讨好似的让叔叔道歉,故意让景云听见。 如果叔叔道歉了,景云自然没话说,长辈道歉,你还能不原谅? 问题是,叔叔不知道左小贵开了免提,这番话说出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然后,那边就没动静了。 叔叔把手机捏在手里,显得很茫然:“你们啊,一个个的长大了,都学会坑爹了对?” 阿毛赶紧逃了:“我去看看阿毛去了哪里,别跟小贵似的脚底抹油了。过会儿谁干活儿啊!” 柳倩楠和叔叔留在桌上,显得很尴尬。 沉默了几秒钟,柳倩楠说:“左叔,对不住啊,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的,并不知道景云是小贵的女朋友。” 叔叔摇了摇头:“姑娘啊,叔不怪你。那个丫头算是被我得罪到家了,万一和小贵闹掰了,小贵还要麻烦你劝一劝。” 啥?这小老头儿让自己给他儿子当备胎?柳倩楠无力辩驳,抓紧也逃了:“左叔,我吃饱了,我去找左站长和毛哥聊会儿,您慢慢吃啊。” 外面,左小磊见到了阿毛,在酒店的招牌下把弄着手机。 左小磊慢悠悠的点上一颗烟:“这么快就吃饱了啊。” 阿毛说:“给我一颗。” 左小磊很诧异:“行啊你,啥时候学会抽烟的?”甩过去一根儿,给他点上火。 阿毛抽了一大口,呛得连肺都快咳出来了,眼泪哗啦啦的直流。 左小磊一把把烟夺过来,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不会抽,装什么啊?” 阿毛用手抹了把泪水:“这时候抽根烟,感觉也蛮好的。” 柳倩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掏出来一包纸巾:“哎呦,大男人哭鼻子,丢不丢?” 阿毛说:“我这是学抽烟呛得。” “学这个干嘛?这不是啥好习惯。姐夫,你就不能教毛哥点儿好。”柳倩楠抽出来一张纸巾,说:“毛哥,我给你擦擦。” 阿毛鼻子一酸,竟然忘了拒绝。 柳倩楠认真的擦着,嘴里念叨着:“怎么越擦越多了呢?毛哥,你使劲儿吸口气,眼泪就不流了。” 左小磊不忍直视,转身进了屋子。 叔叔已经跑了出来:“快,小磊,客人开始走了,准备好的礼盒要发给人家了。” 左小磊喊了声:“你俩快进来,该干活儿了。” 送走了客人,只剩下了左小磊、叔叔、阿毛和柳倩楠。 左小贵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左小磊问道:“小景呢?” 左小贵叹了口气:“把我赶下车,自己开车走了,我跑回来的,还是没赶上帮忙送客人。” 左小磊试探的问道:“掰了?” 左小贵面如死灰:“掰了,她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尤其不想再见到我老爹。” 左小磊着急:“再去哄哄啊。” 左小贵说:“我去哄她,我老爹怎么回去?喝了酒,还指望我开车呢。” 这是啥事儿啊! 叔叔老神在在:“小贵啊,我们回去,小磊忙了一天,我们走了他也好回家休息。” 左小贵对这个老爹还是有着最起码的尊敬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爸,你小心点儿。” 摆了摆手,告别大家离开了。 柳倩楠说:“毛哥,我们也走,让姐夫早点回家休息会儿。” 阿毛点了点头,打开羚羊的车门,打着火。 后视镜里,左小磊和柳倩楠使劲儿的挥着手。 他没有勇气探出头来告别,一脚油门走了。 悲怆的感觉,化作无言的泪滴,一点点的滴落在方向盘上。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第59章 11天的假期,总是过得太快,左小磊开车去上班。 母亲在家里,显得令人很放心。 刚出生第三天的时候,老三生黄疸,脸上黄澄澄一片,甚至连胳肢窝都黄了,犹如涂上了一层淡金。 徐薇薇打电话问了问姐姐,姐姐找刘主任问了问,说这种情况很严重,要进烤箱照射紫外线,加上抗黄疸药配合治疗。 左小磊倒不是怕花钱,但觉得这对于新生儿来说很受罪。 母亲从那一包袱枯枝败叶老树皮里面,挑出来几株艾草,掐了七个尖,用了七粒大枣,放在碗里隔水煮。 煮成汤后,用小针筒喂了5毫升,内服; 用抹布蘸了,擦遍全身,外敷。 徐薇薇不放心:“这管用吗?别耽误了。” 母亲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们年轻人都扔的差不多了。” 不到半小时,立即见效,两个小时内,黄疸全退了。 左小磊来了兴趣:“为什么非要用‘七’这个数量?” 母亲说:“你姥爷在的时候,经常讲‘象数’给我们听,头头是道,但我们没往心里去,已经忘了。不过可以确定,超过七个或者少于七个,黄疸经常褪不干净。” 徐薇薇偷偷用手机查了下,所谓‘象数’,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问题是都21世纪了,还有专门用‘象数疗法’治病的传承者,大概类似于中医祝由科的原理,但无论如何都像是反科学的巫蛊之学。 说不清楚的道理,也就不用去刨根问底了,黄疸褪了才是硬道理。 昨天,老三情绪暴躁,老是大哭不止,母亲过来看了看舌苔:“发‘风’了。” 左小磊问:“什么叫做发‘风’?” 母亲说:“大人常上火,小孩爱发‘风’,自古以来都是这个规律,我也说不清楚。” 徐薇薇说:“那得上医院吗?” 母亲说:“去医院,保管查不出毛病,这是虚病,婴儿受了惊吓导致,并不是感冒发烧感染之类的问题。” 左小磊着急了:“那怎么办?诺诺和苞米,总是不小心搞出些动静来,吓不到才怪呢。” 母亲说:“不过是‘蛾风’而已,多大点儿事儿。” 挽起袖子,在老三脸上搓来搓去,看手法,跟楼下的‘小儿推拿按摩’差不多,却又不完全相同。 整张脸都搓的要脱皮了,老三反而不哭闹了。 母亲说:“差不多了,小磊,你去找个热毛巾来。” 热毛巾擦了把脸,搓红的颜色逐渐退去,老三的两个太阳穴附近变出一块儿白斑,沿着颧骨拉出一条白线,折向耳根后侧,又折向嘴角,最后汇合在下巴尖儿,倒跟一只白蛾的素描图差不多。 左小磊和徐薇薇毛骨悚然:“这,这怎么回事?” 母亲收了毛巾,说:“‘出风’了,没事儿了。” 有了母亲这些“说不清楚”的办法,左小磊放心多了。 因为他在妇幼保健院,见到了许多抱着哇哇大哭的新生儿,排队找大夫看病、急的团团转的年轻父母。 左小磊很放心的去上班,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成为了三个孩子的父亲。 在站上刷上考勤机,去公司补办请假、销假手续,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运营部不上交这些手续,小朱那边就只能给算旷工。 阎部长很爽快的给签了字,问道:“小磊,啥时候请酒?你这假期都结束了,也没见你下帖子啊。” 左小磊说:“到公司下帖子,公司必然会全员出动,在大老总副总面前显得和谐嘛。但是,公司里有不想请的人,也就不想闹那么大动静。” 武军在阎部长对面的桌子上“嘿嘿”直笑。 阎部长看了一眼:“省下了喜钱,看把你乐呵的,有点出息行不?” 武军就不笑了。 左小磊说:“这个周末,我请大家吃个饭,阎部长和武经理赏个光呗。” 阎部长说:“行,行行,到时候给我们发个位置,最好在下午啊,大家能多聚会儿。” 左小磊办完手续,回到芦塘站。 打电话跟吕彬和侯浩杰说了声,其余的人,都没有叫。 周末,一桌五人,在一起吃饭。 大家掏出红包,左小磊一个也没有收,推辞说:“等你们生三胎的时候,我也不给钱来吃饭就行,今晚谁的钱也不收。” 一个个的又塞了回去。 阎部长想了想,说:“得了,听小磊的,大家出来聚,也不是为了这点儿钱。小磊生了娃,还能想着老弟兄们,就不错了。” 左小磊说:“还多亏了大家赏光啊,每天都那么忙,下班了还来给我捧场,实在感激不尽。” 阎部长说:“哎,你咋客气上了?来,菜差不多了,我们开喝。” 抽烟,喝酒,吃菜,聊天,商业互吹,一整套的流程下来,大家喝的差不多了。 武军不抽烟,平日只喝一点啤酒。 突然倒上了一杯白酒。 侯浩杰直呲牙:“武军不厚道,藏着量,我们都喝差不多了,他又补白酒,摆明了想让我们躺着回去。” 武军闷声不吭的举起杯子,说:“小磊,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今天当着老弟兄们的面儿,得把话说开了。” 阎部长挤了挤眼:“今天只谈高兴的事儿,人家刚添了娃,别说些不中听的。” 武军不理睬他,自顾自的说:“小磊,芦塘站上次被查成那个模样,连累你受了处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当时,我们接到了突击检查的通知时,检查组已经在老总办公室了。公司上下都没有准备,老总偷空让小朱跑来找各部门商量,要想个应付的法子。” 阎部长低下了头:“那天太仓促了,我刚上班,刷了考勤屁股还没坐稳,人家就来了。我们公司各个站上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连喘口气儿的机会都不给。” 武军继续说:“大家都急的团团转,是我给出了主意:田忌赛马。让他们从站容站貌最差的站查起,然后再越查越好,这样虽然芦塘站倒霉了,但对于公司来说,或许是负面评价最低的办法了。” 侯浩杰若有所思的说:“难怪查到我们大湾站的时候,都一个个漫不经心的样子,原来劲儿都用在芦塘站了。” 左小磊笑了笑:“你搞田忌赛马,芦塘站就是‘下驷’呗!” 武军说:“不止是查的松了,很多芦塘站发现的问题,其他的站点也就没有重复记录,所以另外三个站只有项不合格,而芦塘站却被记录了三十八项。” 阎部长补充说:“老总通报批评你、给你留职查看的处分,既没有给你调整岗位、也没有降你工资职级,是因为他们心里知道,站点一直以营利为目的,不合规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就是给全公司背锅的。发文件通报批评只不过是敲打一下各站站长罢了,或者说下发给我们这些管事儿的人看的,明面上批评你,实际上是为了对我们运营部表达强烈的不满。” 左小磊反而很释然:“就这点儿事,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道歉吗?换个由头再找我喝酒,若是道歉,我不喝你敬的这杯酒。” 阎部长赶紧打圆场:“别看着了,一起啊,老弟兄们在公司都不容易,一起喝一杯,啥事儿都过去了。” “来来来,一起,一起!”五只杯子碰在一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第60章 虽然有了武军的小插曲,但总体气氛还算愉快。 左小磊送走了大家,吕彬说:“我送送你?” 左小磊甩过去一根烟,两人顺势在饭店门口蹲了下来。 左小磊说:“你咋没喝酒啊,当着他们面儿没跟你计较,不给我面子啊?” 吕彬说:“我还得跑代驾呢。” 左小磊说:“你还干着呢?” 吕彬吐了个烟圈儿,说:“我辛辛苦苦上班给自己攒的彩礼钱,一下子都没了,再娶媳妇就拿不出来了,不挣点儿怎么办?难道你盼着我打光棍啊?” 左小磊说:“你真的放弃起诉了?二十万呢!够我们攒四五年了。” 吕彬说:“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用怨恨来结束一场感情,我想我应该能做到的。” 左小磊叹了口气:“我们荣东的老弟兄们,无论是武军还是侯浩杰,甚至包括之前离职的毛岩飞,都是至情至性的好男儿,副总还说我们是因为没本事才在赖在这里上班的,实际上是这个破公司把我们耽误了。” 吕彬掏出一盒烟,甩给左小磊一根,说:“哎,你不提毛岩飞,我还真忘了。一个月前,我遇着孙静雯了。” 左小磊用烟屁股接上火,把烟头踩灭,吸了一口,说:“啊?她现在应该结婚了。” 吕彬说:“看样子状态不大好,喝的醉乎乎的,一个人从酒出来,叫了个代驾,被我接了单。” 左小磊说:“意料之中,那个男友,是个彻头彻脑的渣男,也就孙静雯那种蠢女人,还指望着回心转意呢。我见过他一面,看起来很海派,显得我跟阿毛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实际上,我打心底儿讨厌这种张牙舞爪的人,我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不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你端出那副模样给谁看?” 吕彬不置可否,抽了口烟,继续说:“她也认出我来了,说要雇我去清理猫舍,还要让我当保姆,给我开了五倍的价钱。” 左小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那么缺钱,为什么不投降了?” 吕彬说:“不敢去,玩儿不过,也玩儿不起。” 左小磊说:“倒也明智,听叮当说,他们散了好几回了,每次她男友回来跪地一求饶,她就绷不住了,又给钱又贴上身子,这种性格,看起来念旧情,实际上是自己糟践自己。你呀,就算从了她,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她前男友一约,保管在你脑袋上种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吕彬显得有些落寞:“有钱的女人,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凑一块儿玩儿的。对了,她还问我要了阿毛的号码。” 左小磊说:“人家阿毛换号都没告诉她,你逞什么能啊?” 吕彬说:“她连哭带嚎的,我只想着快点儿图个清净,就给她了。” 左小磊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这是祸水东引?” 吕彬说:“得了,说的人家孙静雯像是没人要了似的,说不定人家跟她前男友断干净了,阿毛之前跟她感情也算可以,我这是成人之美。” 左小磊说:“你觉得断干净了,你怎么不试试?人家长得也好看,有钱又大方,别说有个前男友,就算二婚,难道配不上你?” 吕彬被噎住了:“有些话你非要说出来才痛快吗?” 左小磊的手机响了,对吕彬做了个手势,按下接听键:“喂,倩楠,有事吗?” 柳倩楠说:“姐夫,毛岩飞的手机怎么打不通了啊。微信也没回复。” 左小磊说:“阿毛在茶叶市场干了段时间的活儿,江湖经验太浅,发了善心帮助两个做生意失败的外地人,结果连手机也被人骗走了。只好买了个新手机,换了新号,微信也就随着手机号也换了。” 柳倩楠说:“哦,这样啊,你把他的新号码给我说说行吗?” 左小磊说:“回头用微信发给你啊。” 挂了电话,吕彬捂着牙:“你真会编故事,张口就来。” 左小磊说:“我也没想到,阿毛换号,竟然换的这么彻底,除了老弟兄们,谁都没说。不过啊,阿毛怎么突然这么吃香了?又是孙静雯,又是柳倩楠,都在找他。” 吕彬幽幽的说:“或许,他想好好工作,有个新的开始。” 左小磊知道他又想起他的前女友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说:“改天,我们去找阿毛聚聚?顺便看他工作那个厂子,究竟是个啥模样。” 吕彬说:“好啊,感觉好久没见到他了。” 左小磊给柳倩楠发了个手机号,还留了语言:“别提他被骗的事儿啊,他性格内向怕羞,你一提他面子上挂不住。” 柳倩楠很快回了一条语言:“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姐夫。” 吕彬站起身来:“你真是撒谎的老手啊,把人家小姑娘骗的一个楞一个楞的。我得回去了,趁着还不算太晚,去街头碰碰运气。” 左小磊骑上电瓶车:“好唻,我也走了。” 路上见了交警在查酒驾,左小磊赶紧把电动车钥匙拔了,奋力蹬着电动车的辅助车蹬子。 反而引起了交警的注意:“喝酒了吗?” 左小磊硬着头皮:“喝了。” “喝了为什么骑电动车?” 左小磊说:“这是电动自行车,知道酒后骑电动车违法,只能用脚蹬着。蹬自行车,不是驾驶电动车。” 交警想了想,说:“你真的一直蹬着的?” 左小磊说:“是啊。” 交警说:“我去查一下上一个路口的监控就知道了,我告诉你,坦白从宽。” 左小磊开始流汗,依然辩解说:“我是骑着过来的,但过了上个红绿灯路口后,才喝的酒。” 交警说:“酒瓶呢?” 左小磊说:“我喝的袋装酒,就在兜里揣着,喝完了就扔了,随手一扔,风这么大,早就吹跑了。” 交警显然不信:“你逗我玩儿呢!” 左小磊说:“那你们举证,证明我说的是谎话。” 交警有点不高兴:“哎,遇见无赖了啊。行,你牛,你继续蹬着走,我正好巡逻,跟你一道儿回去。” 左小磊下了车:“我现在想推着走,蹬累了。” 交警依然不肯放过他,后面一名年纪大点儿的领导模样的人走过来:“放了,多大点儿事儿,小伙子,没证据不代表你没做过,但我要说你一句,以后喝了酒可不能骑电动车。” 交警还不解气,扯了一张单子:“身份证拿来,道路交通参与者随手抛物,罚20。” 左小磊看了眼他胸前挂着的执法记录仪,自己说过的话算是赖不掉了,只好拿出身份证,认了罚款,把单子揣兜里,老老实实推着电动车回了家。 算是长了个记性,酒后驾驶电动车可要不得。 打开屋门,左小磊明显感到气氛不大对,母亲板着脸,显得很生气。 左小磊偷偷进了卧室,问徐薇薇:“怎么回事儿?老太太怎么不高兴了啊?” 第61章 徐薇薇也一脸无辜:“妈每天用益母草熬鸡蛋,一次熬6个,是吃了有利于排恶露、壮筋骨、祛湿风,我吃了十多天了,实在吃不下了,就剩下了两个放碗里,她过来收拾碗筷,就摔摔砸砸不高兴了。” 左小磊说:“她辛辛苦苦伺候月子,你就不能将就下?” 徐薇薇说:“可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啊。” 左小磊想了想,6个荷包蛋,确实有点多了。 出了卧室,左小磊小心翼翼的跟母亲说:“妈,益母草是好东西,鸡蛋能不能少点儿?薇薇吃了那么多天,有点儿吃不下了。” 母亲把手里的碗盆儿弄得叮当响,说:“女人生孩子后,‘百脉皆空’,最容易落下病根,笨鸡吃五谷、克毒虫,下的蛋最适合扶正驱邪了,你姥爷在的时候,经常说‘正气于内,邪不可干’,说一定要吃6个,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定下这个数儿,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是有道理的。” 左小磊说:“或许,吃一个跟吃六个没什么区别。” 母亲说:“可能没有区别,但我不能冒这个险啊,万一有区别,年纪大了后身体有毛病,还不是她自己受罪?真是‘瞎驴栓槽上,喂它不知道喂它。’” 徐薇薇竖着耳朵听着呢,顶了一句:“妈,你怎么能骂人呢?” 母亲更加不高兴:“我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了?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是嘴笨,不会说话,到我自己儿子家里,还得被你管着了?” 左小磊头皮发麻:“薇薇,那是我老家的俗话,意思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妈在家说习惯了,不是骂你,你可别上纲上线了。” 母亲来劲了:“我说话这么不中听,还是回老家好了,免得碍人眼皮。” 左小磊赶紧挽留,徐薇薇也不说话了。 好说歹说了一阵,接过母亲手里的碗筷儿,去洗碗。 母亲说:“我下去走走,透口气儿,气死我了。” 去卧室找外套披上。 左小磊想了想,讨好似的说:“妈,我跟你一起下去溜溜弯儿。” 母亲没有反对,母子俩出了门,遇见了楼下的胡老太太也下楼遛弯儿,母亲在家走街串巷惯了的,闲不住,一有空就在外面溜达,单元楼内的老太太倒也认识了不少。 胡老太太打了个招呼,乘坐着电梯下楼,看了眼左小磊:“哎呀,这是你家里他大哥。” 左小磊点了点头。 胡老太太拉了拉母亲,低声说:“老姐,我说说你啊,这孩子见了街坊,从来都不打招呼的,显得太生分了。” 母亲说:“他就这样儿,从小就不爱说话,别往心里去。” 胡老太太说:“听说他是干加气站的,我外甥有辆轻卡,老是没地方加气儿,能不能去他那里加气啊。” 母亲说:“他是站长,这点事儿应该没问题。小磊,说你呢。” 左小磊说:“傲德、中宇都有加气站,敞开了加,我在芦塘,不必跑那么远。” 胡老太太说:“人家市区的加气站不给加啊,只能跑下面县城里加,耽误事儿又耽误功夫。” 左小磊对这个女婿倒是有印象,逢年过节的时候在电梯里也遇见过,在蔬菜批发市场运菜的,市区的路倒也平坦,改装成g发动机,确实能省下三分之二的燃料费。 干出力气挣钱的活儿,精打细算是本能,因为钱挣得不容易。 但左小磊给拒绝了:“那就是非法改装,没有质量技术监督局授予的黄色合格电子标签,市区没有任何一家加气站会给他加气,芦塘站也不能加。” 电梯已经降到了一楼。 胡老太太脸黑了:“难怪这么生分,怕街坊们有事儿找你帮忙啊。哎,老姐,我有点不舒服,不遛弯儿了,我回去了。” 按了电梯按钮,又上楼了。 左小磊看了眼母亲,说:“妈,对不住啊,给你得罪人了。” 母亲回过头来,说:“啥啊,公家不让给加气,你就不能加,可不能让公家抓了去坐牢。唉,这里的人真难相处,总比不上西城区那里的人。” 左小磊说:“西城区是城乡结合部,那里跟我们一样,住的人都是农民出身,实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城市里上班的、退休的,我经常觉得跟他们格格不入,实在不愿意跟他们多接触。” 母亲说:“你没听说过‘入乡随俗’嘛,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不跟街坊们搞好关系不行。” 左小磊颇感无力:“妈,城市里的街坊跟农村的街坊不是一回事儿,小区群内隔三差五就有吵架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母亲想了一会儿:“算了,你能有吃有喝,在城里有地方住就不容易了,别为这些事儿操心了。” 城里小区的圈子基本是固化的,无论是跳广场舞还是遛弯儿,生人很难融入进去。 况且胡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也不知道撺掇了什么坏话,母亲经常自己下去遛弯儿,胡老太太拥簇着一群老太太有说有笑的走在不远处。 左小磊看在眼里,心里不舒服,但也无可奈何。 母亲毕竟是照顾第三个月子,之前的两人之间什么脾气,早已都摸透了,虽然与徐薇薇小摩擦不断,整体上还算是和谐。 但就这些小摩擦,也够令人头疼了。 母亲要强,好面子。 徐薇薇爱自由,不愿意受人管。 矛盾自然会有的。 其实左小磊都明白,母亲那代人,基本上都是五零后,当媳妇的时候被二零后、三零后的婆婆压制,跑回家诉苦,父母也总是告诉她们:“婆婆就该说了算,等媳妇熬成婆,就好了。” 可真正熬成婆婆了,八零后又不听那一套了,不愿意受人管。 心里的落差也好,多年来受婆婆的压制没机会压制儿媳妇的不甘也好,总是藏不住的。 其实每个五零后婆婆心里,都有个压制儿媳妇的‘严婆婆’的夙梦。 只不过有些人藏得深,有些人藏的浅,反正八零后那一代人,真正跟婆婆相处十分融洽的儿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或许,九零后还会受点余殃,零零后的儿媳妇,婆媳关系应该会好很多。 母亲属于那种藏得不深不浅的人,家里的大事小事儿她不一定要说了算,但必须要说两嘴,否则憋不住。 很多时候,跟她说也没啥用,因为无论你要做什么决定,她总能提出不妥来,仿佛这样才有存在感。 更多的时候,左小磊是感到有心无力的,但为了眼前的和谐,能忍就忍了。 每个婆媳之间都会有个痰盂或者垃圾桶,装的是母亲和媳妇的垃圾话和负能量。 左小磊是个还算凑合着用的垃圾桶。 第62章 周末,吕彬给左小磊打电话,跟他去找阿毛吃饭。 按照电子导航的指引,穿过高新区,又走了三十公里,才到了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厂子。 厂子规模算中等,生产一些扳手钳子,射钉枪、不锈钢螺栓,电动的也有,液压的也有,还有一些万用表、应急维修箱之类的。 阿毛早早在门口等着了,他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外套,下面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的休闲鞋,与五金器材厂车间里打工的人穿的没什么两样,显得和光同尘。 虽然不及一身阿迪的显眼,也不像一身斗篷衣那样邋遢,但这样子让人看起来很得体,显得精神饱满。 或许,他早该出来上班了。 吕彬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哎,这个破地儿,开车开了快一个小时。” 阿毛说:“是远了点儿,你们辛苦了,中午我请你们吃大餐。” 左小磊也从吕彬的车里下来了,说:“这个地儿,有啥好吃的?” 阿毛说:“这地儿是工业园啊,虽然靠近农村,但也有自己的好处。” 坐上吕彬的车,往外跑了五公里,转到一处树林里,说:“看见里面放养的鸡了没有?看准了哪一只,我们就吃哪一只。” 农家乐的女服务员早就迎了上来,说:“三位老板,吃饭哪。” 阿毛说:“我们来抓只鸡炖炖,这两个朋友挑好了,你们就给拾掇拾掇,要快啊。” 服务员说:“尽管挑,散养的,这个不骗人,每天走这里都能看到它们在林子里刨食吃。” 左小磊和吕彬盯了会儿,说:“就吃那只老公鸡,花翎毛、高冠子那只。” 服务员问准了,叫了两名帮厨的,三个人拿着大网子,三面合围,干净利落的把那只鸡抓住,上了秤:“七斤二两,一斤65,算七斤好了。” 左小磊搓着手:“好,这就给炖上,快炖。” 三个人蹲在农家乐门口,看着帮厨杀了鸡,收拾干净,用果木烧了火,扔进一口铁锅里炒,果香味儿和肉香味儿扑面过来,几乎要流出口水来。 左小磊跟吕彬蹲在铁锅前,一边跟服务员调笑着,一边抽着烟,把服务员逗得咯咯直笑。 “两个流氓!”身后一个女人呵斥说。 两个人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柳倩楠叉着腰,似笑非笑的站在身后。 而柳倩楠的身后,站着阿毛。 两人赶紧站起来:“你怎么过来的?早知道让吕彬捎着你啊,这地方那么远。” 柳倩楠说:“王宇带我来的,在外面停车的。这阿毛,躲在这个地方吃好吃的,我们到了厂门口才知道的。” 阿毛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用过来找我,好不容易有个周末。” 柳倩楠说:“你怕王宇多想对不?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把他也带来了,你这下放心了。” 吕彬抽了口烟:“我专门跟人换了班,来吃这顿炒土鸡,你鼻子也真灵。” 王宇从门外进来了:“左哥,吕哥,你们好。” 吕彬跟他见过一面而已,点了点头:“你好。” 左小磊说:“王宇,有空出来转转啊。” 王宇笑了笑:“准备带倩楠兜风的,她说毛哥在这里,要过来看看,顺便蹭顿饭。哎呀,什么东西,锅里怎么这么香啊。” 凑过去看了看,舔了舔嘴唇:“好东西,好东西!” 左小磊说:“老公鸡耐炖,还早哩。吕彬,把你车后备箱里的麻将拿出来,正等着无聊呢。” 柳倩楠来了精神:“对,打两圈儿。” “去去去!大年三十晚上赢了一千五百多,还没赢够是?”左小磊和吕彬极力反对。 “不行,你不能打,让王宇来。” 柳倩楠回过头来:“毛哥,连你也······哎,得了,谁有那闲工夫跟你们一群臭男人打麻将,王宇,你去玩儿会。” 王宇确实很无聊,总觉得自己融不进去这个圈子。 柳倩楠认识的这些朋友,好像都不怎么待见自己似的,偏偏又装的客客气气的。 他察言观色,怎么会看不出来。 打麻将,无疑是融入进去最快捷的办法了。 于是就说:“吕哥,我跟你一起去拿。” 吕彬没反对,把那副麻将拿出来,找农家乐要了张桌子,服务员倒上茶水,四个人就开始码长城。 几圈下来,阿毛赢得最多:“中午的饭钱有了。” 柳倩楠生气了:“你这个不中用的,我来。”把王宇拖一边去了。 柳倩楠下场,并没有改变什么,输的一塌糊涂。 柳倩楠凌乱了:“天啊,今天手气真背!王宇,你去柜台给我开瓶啤酒,我跟他们拼了。” 王宇屁颠屁颠的去了,吕彬点上一颗烟:“看见了,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实力,我跟小磊自从认识,凑一起打了七八年麻将了,怎么会输给你。” 柳倩楠想了想:“过年的时候,你们让我的。” 左小磊说:“你以为呢!” 吕彬说:“我们输的钱,阿毛后来都给我们发了红包,他在你上家,一直给你喂牌,我跟小磊抽烟的时候还怀疑过你出千,回去的时候留神注意了下,原来是阿毛在放水,当时给他留了面子,可后来就要跟他‘亲兄弟、明算账了’。” 左小磊敲了敲桌子:“你喝多了是?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毛有点尴尬,把麻将牌一推,说:“算了,算了,不玩儿了。”捡起地上的麻将盒子,把麻将牌往里码。 第63章 王宇抱着两瓶啤酒过来了:“怎么,不玩儿了啊。” 左小磊说:“吕彬犯了烟瘾,柳倩楠嫌呛人,我们去那边抽根烟。” 扯起吕彬,跑林子边上抽烟去了。 柳倩楠怔了下,起身也跟着去,王宇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哎呀,你帮人家毛哥收拾下,别老跟着我啊。”柳倩楠对王宇说。 王宇尴尬的笑了笑:“毛哥,我帮你收拾下。” 柳倩楠依着一棵苹果树,早春的苹果树还没有叶子,已经有隐约的花苞。 吕彬想逃,但被柳倩楠堵住了,只好装作没事儿的样子跟左小磊继续蹲着抽烟。 柳倩楠开门见山的问道:“姐夫,你从来不会骗人,你跟说说,吕哥说的是真的吗?” 吕彬撇了一下嘴:“你可找了个不会骗人的姐夫了。” 左小磊咳嗽了两声:“倩楠,其实,我也经常骗人的,但今天我不会骗你。你听我说啊,吕彬说的没错儿。但你别多想啊,阿毛后来跟我们说,觉得你自己在外面过年挺孤单的,想让你开心开心,没别的意思。” 柳倩楠稍微沉默了下:“姐夫,若不是吕哥今天说出来,我还不知道这事儿,还以为自己手气好赢得。你说,阿毛是不是傻啊。” 吕彬插话说:“确实是傻,对于感情来说,如果没有缘分,默默付出再多也是没用的。” 左小磊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的前女友,干脆把话挑明了:“吕彬说的对,就拿他来说,当时找了那个女朋友,借着协作单位谈工作的名义,成天出双入对在站上晃悠,惹得站上人躲也不是、留也不是,纷纷调侃‘秀恩爱、死得快’,到头来又怎么样了?吕彬这些年,对那女孩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付出了多少啊,到头来不也是嫁给别人当老婆去了。所以嘛,阿毛就是傻,吕彬更傻,二十万说不要就不要了,整天下了班跑代驾攒钱准备重新找媳妇。” 柳倩楠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姐夫,今天他怎么不让我了啊?” 左小磊抬起头,说:“那说明他已经不在意你高兴还是不高兴了。算了,看你这般三心二意的样子,我实话告诉你,他的手机不是被骗走了,而是找了工作后换了号,没有通知你而已。他也该有自己的新生活、新机遇,不是吗?” 柳倩楠惊呆了。 左小磊说:“你既然已经有了男朋友,就别把注意力浪费在阿毛身上了,对他,对你自己都好。我问你,为什么还犯那次请阿毛和孙静雯吃饭的错误?你以为王宇乐意来找阿毛吃饭吗?” 柳倩楠咬了咬牙:“是我错了,姐夫,我听你的。” 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向农家乐,喊道:“王宇,我们走!” 王宇蹲在铁锅跟前:“倩楠,有事儿吗?这就熟了,香着呢!” 柳倩楠说:“你不走,我自己打车走。” 转身出了农家乐。 王宇赶紧赔礼:“毛哥,对不起啊,她这臭脾气就这样儿,改天我回请你一顿,左哥、吕哥,我走了啊。” 阿毛点了点头:“好,既然她有急事,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慢走啊,有空常来找我玩儿。” 奥迪a6的发动机引擎,呼啸着冲下了山。 左小磊和吕彬看了眼阿毛,不知道说啥好。 阿毛用个长铲子翻弄着鸡肉:“店家,熟了,熟了,快盛出来,再炖就炖老了。” 服务员过去,用个盆儿,盛的满满的,端上了桌子。 就在果园里,三个人围着这只老公鸡,配着几样儿时蔬。 阿毛拿起筷子:“看什么呢,吃啊!” 左小磊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夹起一块鸡肉,吃的满嘴流油。 吕彬自然也不跟阿毛客气,挑了个大个儿的,烫的直哈气儿。 两杯酒下肚,左小磊有了些酒意,说:“阿毛,你还想着柳倩楠吗?” 阿毛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想好好上班,多攒点钱,先买个房子,再攒点儿彩礼,万一也找个吕彬他前女友那样家里贪财的,恋爱谈得再轰轰烈烈的又有什么用?” 吕彬翻了翻眼皮:“我顶你个肺。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毛知道他不会真正生气,接着说:“阿左,现在想想,我刚回荣东的时候,你跟我说的或许是对的。手头有十五万,再找哥哥凑点儿,交个首付买个八九十平的小房子,也是那么回事儿。老想着挣大钱、挣快钱,结果到头来遇见自己中意的姑娘,连表白都不敢。” 左小磊说:“其实大多数女孩子并非一定要找个钱非常多的人,但住的地方一定要有。就算你买个平房,只要有自己的产权证,就算穷到房顶塌了,可这个地盘儿还是你的啊。你现在开始攒钱,攒钱的速度又怎么能赶上房价飙升的速度?特别是我们市里的主要领导,一句‘新市区的房价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直接把房价安上了火箭,应声飞上了天,坊间还给起了个‘楼书记’的外号。” 阿毛说:“已经这样了,好好赚钱。没房子,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左小磊说:“遇见一回柳倩楠,把事业心都抛光了。当时我还挺佩服你,想着就算你坚持奋斗到50岁才发迹,找个20岁的媳妇也是没问题的。现在看来,你不过也是个饱暖思的凡人。” 阿毛说:“是啊,我现在要是有套房多好啊。” 吕彬说:“是啊,现在有套房,就能去跟王宇抢柳倩楠了,不用这么憋屈的暗地里讨好人家了;问题是,人家根本还不知道呢。” 阿毛翻了翻眼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小磊又倒上一杯酒:“吕彬,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吃完了饭,吕彬和左小磊去阿左的宿舍坐了会儿,单身宿舍里被褥胡乱堆放着,一张桌子占了大半个房间,上面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水杯之类的杂物。 隔着一道围墙,传过来女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声,显然是女生宿舍。 吕彬说:“你们老板也忒坏了,把你安排在这里住,你心里不痒痒啊?夜里能睡得着吗?” 阿毛说:“怎么睡不着啊。墙那边住了六个女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我手底下做客服和售后的,过会儿我带你去转转,你看中哪一个我给撮合撮合。” 左小磊说:“人家阿毛现在是电商部经理,手底下管着一堆小姑娘,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阿毛说:“也有男的,有七八个仓库的搬运工和打包工,都归我们电商部管了。” 左小磊说:“行啊你,管着十五六口人了。” 阿毛说:“你以为我想管这么多人?电商部盈利后,才一个月呢,就被老板发现了合同中的bug,使劲儿给我塞人,分摊我的部门绩效,本来仓库归后勤部管理,派过来后,后勤部的绩效省下了,从我的电商部出。” 吕彬说:“你就没挑一个作伴?” 阿毛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说:“这个厂子规模也不算小了,办公楼上搞财务的出纳、管行政的文秘、管人事的内勤、搞电话销售的小姐姐,加起来也得有二三十个小姑娘。说实话,没事儿跑电商部一直找我借东西的、加完班说怕黑让我送一送的、要用我车去市区逛商场的,故意转悠着搞偶遇的,也有五六个,但我没有讨了来作伴的想法。” 左小磊说:“郊外的工厂基本上都是这样,比较封闭,那些女孩儿做的工作,收入也算可以,但接触的都是车间里出力气活儿的男孩子,孤单寂寞了又不甘心找个卖力气挣钱的。你来了后,挣得比他们还多,活儿看起来也轻松,不但年轻还是经理,听说还是条单身狗,肯定有上赶着找你搞对象的。” 吕彬说:“难道送上门的不香啊?非要追不到的才是想要的?你这不是犯贱吗?” 第64章 阿毛说:“也不是这样儿,我一直在想,我像一只老鼠一样窝在颐和小区的时候,出门坐个公交车,找个座位坐下,邻座的女孩儿都会嫌弃的站起来,宁愿站几站路,我被这种陌生女孩儿投来的恶意目光伤透了。” 左小磊说:“薇薇跟我说过,第一次在颐和小区遇见你时,都没认出来。你那身行头,跟工地上的守夜人没什么区别。” 阿毛说:“是啊,我承认我那时候一心创业、不修边幅,可这就是被女人鄙视的理由吗?这种事经历多了后,我觉得女孩子都是势利眼,有钱有本事了就往上贴,看起来落魄了就使劲儿躲得远远的。” 左小磊点了点头:“我部分同意你的观点。” 吕彬点上一颗烟:“你就知道柳倩楠不是势利眼?” 阿毛说:“那时候,把我当个正常人看待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嫂子,开着二十多万的车,就算没认出我来,也请我上车坐,也不嫌我穿的寒碜。” 吕彬瞪了瞪眼:“嫂子,你就别多想了。” 阿毛不理他,接着说:“另一个是收快递的小姑娘,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我打包,从来没收过钱,有时候带她男朋友一起来帮忙,对我说:‘好好干,你一定能成功的。’” 吕彬说:“那你去追她啊,有守门员就不射门了啊!” 阿毛说:“她不久前结婚了,他男朋友专门跑到茶叶市场给我送的帖子,他们把在颐和小区租的房子买断了做了婚房。真的,我很想有个机会报答她,独自在颐和小区住的时候,有一晚上吃东西没注意,食物中毒,差点儿死了,给她打了个电话,半夜三更的他男朋友爬上五楼把我背下去的,两个人陪我呆到天亮才走。我想哪一天我自己创业成功了,让她去帮忙给我干点儿轻快的活儿,不要再干男人才做的力气活儿了。” 阿毛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左小磊也点了颗烟:“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纯洁、很干净的感情。” 阿毛点了点头:“还有一个,就是柳倩楠了。我们一起聚餐吃饭,她怕我喝多了从电动车后座甩下去,让我搂着她的腰,我觉得自己不修边幅,畏手畏脚的,但她并不嫌弃我。所以,我下决心了,找媳妇一定要找这样子的。” 左小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为这事儿,你把自己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的茶叶店铺关闭了?” 吕彬不改那副浪荡模样:“还是那句话,有守门员就不射门了?” 阿毛抬起头,看了眼那面隔开那男女宿舍区的围墙,说:“她找了王宇做男朋友,有奥迪车坐,又会讨好人,总比我这个连房子都没有的社畜强。有一天她嫁过去,肯定会衣食无忧的,我要是把她抢了过来,跟我过苦日子,那不是恩将仇报了吗?” 左小磊觉得他这话逻辑有问题,但又没法反驳,只是说:“还是那句话,我们荣东石化上班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吕彬说:“嘿,岩飞你今天真能说,比小磊话都多。” 阿毛喝干净杯子里的水,说:“我在这么远的地方上班,你们还想着来看看我,我心里高兴啊。说实话,我跟这厂子里90的人没有共同语言,聊不到一块儿去,也真是憋坏了。” 左小磊说:“没有共同语言,可以创造嘛。我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荣东石化当加气工,不也得慢慢学着跟那些加气的大姐大妈们往一块儿聊。” 阿毛说:“我也正在学啊,不也是需要个过程吗。对了,孙静雯回来了,说是跟她男朋友闹掰了,你们知道吗?” 左小磊和吕彬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不知道。” 阿毛说:“她想来找我的,我没跟她说我在这里上班。还有啊,你们谁把我卖了,她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吕彬低头去喝水。 左小磊说:“可能是柳倩楠告诉她的,她藏不住事儿,又不擅长撒谎,有问必答的。” 阿毛说:“这也有道理,柳倩楠跟嫂子相处那么好,总会有办法找你拿到我的手机号的。” 吕彬放下杯子,抬起头来说:“得了,柳倩楠来找你,你还跟她说我们在哪里吃饭;孙静雯要来,你连自己在哪里工作都不肯说,厚此薄彼,说明你能放下孙静雯,却放不下柳倩楠。” 阿毛说:“我本来觉得柳倩楠有个好归宿,也不计较孙静雯之前的事情,但她前脚刚表白,后脚就带着她前男友来见我,太伤人了。我虽然一无是处,但也是要面子的,最起码也是个站着撒尿的。” 左小磊笑了笑,说:“行啊,越来越健谈了,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阿毛说:“这个月发了一万五,而且销量还在涨,下个月我就能破两万的收入了。” 左小磊说:“果然啊,人家都说不自信大多数源于自卑,你的收入让自己越来越有底气了,突然间开了窍似的,不像之前那么傻乎乎的了。” 吕彬补充说:“他一个坐公交车都被人嫌弃的穷酸模样,来到这里后被小姑娘倒赶着追,有点膨胀了。” 大家又笑了一回,吕彬开车载着左小磊告别了,阿毛在厂门口使劲儿挥着手:“等有空我请个假,去找你们玩儿啊。” 吕彬回到市区,把左小磊放下,自己开车走了。 左小磊进了屋门,又感到一股不寻常的压抑气氛。 第65章 母亲那个样子,看起来就非常不高兴。 左小磊坐在沙发上,说:“妈,又怎么了?” 母亲说:“她好好坐月子就行,看什么手机啊?从早看到晚,让她歇会儿也不听,我说话不管用,我就不说了。”抬起头来冲着卧室说:“把眼睛伤害了,年纪大了后我看看谁受罪!” 就算个正常人,从早到晚看手机也遭不住啊,何况一个产妇?母亲说的似乎有道理。 左小磊说:“妈,你别生气了,我去说说她。” 卧室里,徐薇薇依然在看手机,左小磊把屏幕捂住,用手把手机一抓,夺了出来:“你少看点儿,对眼睛不好。” 徐薇薇略显无辜:“我又出不去,时间好无聊啊,真的没事儿干了。” 左小磊说:“没事儿干你就眯着,看手机算什么啊。” 徐薇薇说:“好,花椒不能吃,辣椒不能碰,煮个清汤猪蹄子,大茴、八角都不放,还得盯着我啃一只,说是下奶,我这是坐月子吗,我这是遭罪!” 左小磊说:“啃多少算多少,你怎么那么实在?” 徐薇薇说:“老太太不让啊,说我糟蹋东西。” 左小磊也感到无奈,老太太节省惯了,清汤猪蹄子在她看来是好东西,问题是现在这个时代,年轻人吃卤猪蹄,吃多了都觉得腻,也真难为徐薇薇了。 但也只好劝说道:“熬一熬,还有半个月就出月子了,老太太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年纪大了后有月子病。” 徐薇薇也算通情达理,穿着棉拖出来跟母亲赔话,母亲爱答不理的,还没有消气儿。 左小磊去收拾晚饭,母亲说:“把那只猪蹄子捞出来,让薇薇啃了,我们放点菠菜进去,用汤炖菜吃。” 徐薇薇很无语,说:“我也想吃炖菜。” 母亲说:“那就不能用菠菜了,小磊去买两个萝卜。” 左小磊下楼,把诺诺和苞米接回来,去楼下超市买了两个青萝卜。 洗干净切成片,煮了一锅。 徐薇薇吃了满满一碗萝卜片儿,母亲面露嘉许:“记住了,坐月子吃菠菜容易伤害牙齿,吃萝卜能通脉络。” 徐薇薇说:“行,以后我顿顿吃萝卜。” 母亲说:“这个猪蹄子,你还得吃。” 徐薇薇赶紧说:“我吃饱了,不能吃了,装不下了。” 左小磊赶紧劝说:“妈,你吃了,薇薇再吃就胀包了。” 母亲说:“那行,晚会儿吃益母草炖鸡蛋,留点儿肚子。” 左小磊用个勺子,把猪蹄子捞进母亲的碗里,母亲尝了一口:“真黏乎。”不一会儿,吃了个干干净净。 徐薇薇和左小磊目瞪口呆:清汤猪蹄子那么肥腻,竟然能吃得下。 左小磊收拾碗筷,母亲说:“吃的有点饱,我得下去逛逛。” 左小磊哗啦啦的洗着碗,说:“等我下,我陪你出去。” 母亲穿着外套,在门口等着。 左小磊收拾完,母子俩下了楼。 小区内一群老太太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没有出去跳广场舞,也没有出去遛弯儿。 母亲在旁边转悠了两圈,终究融不进去。 胡老太太看见了,故意扯长嗓子说:“这样,我们一起去郝老太太家看看,都是街坊,相互间别不管不问的,也显得像一家人。” 说完这句话,故意斜着眼看了眼母亲,母亲只能装作看不到。 胡老太太不依不饶:“你说是,林老姐。” 母亲面不改色:“是啊,你说得对。哦,你说郝老太太,她怎么了?”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胡老太太了。 胡老太太觉得没趣儿,也只好说:“郝老太太病倒了,我们几个好姐妹想去看看。林老姐,你来的时间短,跟她没玩儿一块儿去,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去了。” 母亲说:“行,你们先一块儿去,过会儿我自己去看看。” 胡老太太虚让了一番:“自己去多孤单啊,要不我们一起去?” 母亲说:“行,那就一起。” 胡老太太彻底崩溃了,板着脸回过头去:“走,我们走。” 左小磊不放心:“妈,我跟你一起去。” 母亲说:“行,那就一起去看看。” 去了八号楼,坐着电梯,敲开郝老太太家的门,郝老太太的儿子邓先生搓着手:“妈,胡姨他们来看你了。” 郝老太太躺在卧室里,眼眶深陷,不住咳嗽,有气无力的说:“唉,我算是不行了,各位老姐妹还能想着我,我心里感激着呢。” 胡老太太带着人围了上去,嘘寒问暖,把母亲和左小磊闪在一边。 邓先生觉得不妥,把母亲和左小磊让到客厅,倒上茶。 母亲说:“郝老姐怎么病的?” 邓先生眼眶发黑,显得很疲惫:“刚生了二胎,孩子整天不吃不喝,去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了,挂上吊瓶就好,回家就复发。家里没法过了,我妈照顾了几天,累到了。” 卧室里面传出低弱的哭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 母亲说:“孩子现在在家里?” 邓先生说:“是,刚从医院回来,情况稳定了些,这不又哭了。唉,我妈又那个样子,添乱啊。” 母亲说:“那我去看看孩子。” 左小磊扯了下衣角:“妈,人家卧室,你别随便进去。” 母亲说:“你别进了,我去看看不要紧。” 卧室门被打开了,朱先生的媳妇抱着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孩子,着急的喊道:“小朱,又哭的上不来气儿了,快上医院。” 母亲说:“我听她哭的不像啥大病。” 朱先生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医院说也没啥大病,该做的检查也做了,可就是打针就好、停药就反复。” 朱先生的媳妇倒是乖巧:“大娘,您帮忙看看。” 母亲看了下手心,嫩红中发暗,掰开嘴看了下舌头,舌头下面一根重舌,高耸着老长,已经发紫了。舌苔上一层白垢,夹杂着一些黄色。 母亲心里有数:“垫舌子,吃奶光啜不咽,水也不喝,耽误太久,哭的厉害,还发着‘风’,看舌苔和手上,应该是‘猪毛风’。” 朱先生媳妇问道:“手上怎么了?” 母亲说:“看她食指,有一条青色的血管,正常人在指头的正中央穿过到指尖,她的那个偏在左边一点儿,正好绕过了指节。” 朱先生媳妇说:“医院里也说是重舌,打针就好,回家就又长出来了。” 母亲说:“治标不治本,这垫舌子是‘猪毛风’催起来的,用药只处理垫舌子,没有什么用。” 郝老太太听见孩子的哭闹,挣扎着起来了,胡老太太她们赶紧扶着,在一边看。 郝老太太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林老姐,救救孩子,实在折腾不起了。你看看她的脑门,全是硬疙瘩,已经没地方扎针头了啊。” 第66章 母亲倒也爽快:“盛一盆温水来。” 用温水洗了毛巾,把女婴的脸擦了一遍,不住的用手在脸上摸来摸去,说:“抓到了,就在这儿了。” 挽起袖子,用手在那片小脸上不住的揉搓,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母亲说:“按住她,现在不是心疼孩子的时候。” 虽然不忍,朱家三口把她狠狠的按在了沙发上。 母亲累的满头大汗,干脆把外套甩了,把小孩儿的脸皮搓成一片青紫,又搓成一片血红,再变成一种酱油的颜色。 母亲疲惫的擦了把脸:“可以了。” “哎呦呦,搓的皮肤都坏死了。”胡老太太惊呼道,“快去医院,要不然留疤痕,以后怎么嫁人啊。” 朱先生急的转圈圈。 左小磊也心里打鼓:“妈,你逞什么能啊。” 母亲说:“等五分钟看看,不行再上医院。” 一套令人窒息的操作,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回绕在客厅。 郝老太太反而释然了:“老话说:不怕小孩儿哭,就怕换气儿哭。不断断续续的哭了,是好事儿。” 酱紫色慢慢褪去,变成一片苍白。 母亲说:“把那些黑头用镊子夹出来,一定不要留下任何一根儿。” 大家凑过去仔细看,一点点的黑头,像是汗毛处的皮肤磕伤后,藏在肉里的汗毛根儿,极其纤细,一丛丛的,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朱先生的媳妇,用指甲剪,一点点的往外扯,是一根根黑色的细毛线状的东西,极其短,而又非常韧。 朱先生忍不住问:“大娘,婴儿也有汗毛吗?” 母亲说:“是上火了,主要是里面有了不干净的东西,孩子吃了后火大,不该这个年龄长出来的汗毛,急着往外长,毛孔没有张开,所以就成了‘风’,主要是内热,泄不出来,催出垫舌子。” 朱先生说:“这垫舌子,还得去打针,不要紧。” 母亲洗着手:“打针做什么?垫舌子,让婴儿有烧灼感,吃不下喝不下,一碰就疼,一疼就哭,一哭就疼,一疼就不敢哭,然后她又渴又饿,只能哭着要吃的,就形成了断断续续哭声不止的模样。但垫舌子这个东西虽然烧灼感非常强,本身却是最怕烧灼的,用火碱或者明矾,敷上去,一下就好。” 这两种东西,去哪里找呢?况且火碱明矾,都是禁用内敷涂药,按照当代人的常识,怎能往舌头下面用? 母亲也看出来顾虑,说:“火碱控制不好,容易灼伤粘膜,以前老一辈人那是没办法。这样,你们去买那种西瓜霜粉,里面有冰片,抹上也能管用,只不过得三四天才能好利索。” 这事儿好办,朱先生匆匆的出门了。 母亲嘱咐朱家媳妇说:“猪毛风,不只是‘出风’时模样像是细猪毛,更把禁忌藏在了名字里,一个月内,你们家里任何人不能吃荤腥,尤其是妈妈,能忍住就能好利索,忍不住还得去医院。” 郝老太太感恩戴德:“只要孩子没事儿,让我们全家人从此一直吃素也行啊,就一个月,我们听老姐的。” 母亲说:“那没事了,你们快点儿休息下,看起来就都折腾的够呛了。” 郝老太太穿上外套:“我去送送老姐。” 母亲说:“你生着病,好好养身体。” “我觉得头没那么晕了。”郝老太太执意去送。 左小磊起身告辞,朱家媳妇说:“改天让小朱去你们家谢谢大娘。” 母亲摆了摆手:“都是街坊,别见外了。” 胡老太太她们也顺势告辞,一起坐着电梯下了楼。 郝老太太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拉长声音说:“老姐,过去老听人说,你们一家子不近人情,都是不合群的独眼狼,是我错了啊。有些人,张口街坊、闭口街坊的,净说些好听的,老是在背后胡说八道栽害人,真正到事儿上了,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哩!” 一群大开眼界的老太太围过来,纷纷表示佩服。 母亲说:“街坊间相互帮帮忙,是应该的。小磊,我们去遛弯儿,各位请回。” 左小磊陪着母亲遛弯儿去了,那群老太太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知嘀咕着些什么。 左小磊知道,胡老太太的仇恨值,肯定又飙升了。说:“你这样,更把老胡家得罪了。” 母亲说:“人行好事,莫问前程。” 街头一个骑电动车的,后座上绑了根竿子,上面挂着五彩缤纷的氢气球。 母亲喊住了:“卖气球的。” 电动车一个刹车,拐了个弯儿回来了:“大娘,买气球啊。” 母亲说:“买个回去给小孩儿放头用。” “六块钱一个,两个的话十块。”风儿吹过,一抹头发从耳后被吹散,显得很迷乱。 母亲掏出十块钱:“拿两个,给拿巧虎图案那个,再来个大公鸡的。” 左小磊听见声音比较熟,借着昏黄的路灯仔细看了看:“任慧娜,你卖气球呢。” 任慧娜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满脸通红:“左站长,你好。” 母亲拿了气球,拴在手臂上,说:“你们认识啊。” 左小磊说:“认识,跟薇薇一起上过班的。” 任慧娜显得有点局促:“下班儿,没事儿,出来转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娘,我不收你的钱了。” 母亲怎么肯不给她钱,说:“你这气球,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付多少就付多少。” 左小磊抽了一口烟,说:“这生意行啊,铝粉和火碱造氢气,气球皮从潍市风筝市场进的,成本两毛五,满打满算一只氢气球飘起来,八毛钱不到的成本。” 任慧娜显得很吃惊:“左站长,你怎么搞得这么清楚?” 左小磊说:“做店铺,啥样的客户都能遇到,跟个风筝市场上找我做文案的多聊了几句。” 任慧娜低头说:“我这个是从外面批发的,拿到手就两块多。” 左小磊说:“充气球的对半挣往外批发,卖气球的也对半挣往外卖,虽然价格不算高,但来现钱快。市区查的严,你也不怕被抓。” 任慧娜说:“我都是等吃完晚饭再出来,虽然路上人少,但城管也不出来。运气好的话,遇见抱着孩子遛弯儿的,一晚上卖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远处一个用宝宝车推着孩子的女人,粗声粗气的大喊道:“卖气球的,过来!” 任慧娜赶紧骑上电动车:“左站长,我先过去了啊。” 告别任慧娜,母亲说:“薇薇那边不是只招研究生吗?她为什么不在那里干了?” 左小磊踩死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她就是研究生啊,只不过跟夏琮不对付,才不干了。” “哎,可惜了,研究生啊!”母亲叹息着,跟左小磊继续遛弯儿。 第67章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左小磊依然忙碌着工作和店铺的事情。 小说已经写了十几万字了,找了个网站发了,是个历史题材的。 然后,一直拒签。 左小磊犯嘀咕,找了那个作家:“为啥我的书不给签啊。” 作家说:“把你作品的链接发过来,我看下。” 作家看了一会儿,说:“历史题材不能这么写,我给你几个链接,你看看大神笔下的历史文怎么写的。” 左小磊认真看了半晚上,瞠目结舌。 一本书写的是,高材生穿越成了崇祯帝,不但利用当代科学知识把清兵赶回了山海关,而且率先完成工业革命,把美国当成了殖民地,这还没完,造了宇宙飞船,突破了爱因斯坦方程,把半人马座纳入了国家版图。 一本书写的是,一个科学家穿越成了太子,训练了一批现代化军队,横扫八方,成为不世霸主。 一本书写的是,华夏英雄功成名就回来,发现女儿被卖进了青楼,老婆背猪还债,一声令下,十万华夏将士拆了猪圈、去青楼给女儿冲业绩。 ····· 左小磊费了半天劲儿,才搞明白“魂穿”和“身穿”的区别,给作家发了个微信:“这就是历史题材吗?” 作家说:“是啊,网文的历史题材就是这么写。” 左小磊说:“不应该像《明朝那些事儿》那样子吗?” 作家说:“那是最初的网文历史题材,但现在应该与时俱进,搞个‘爽点’,让人看着爽,怎么开脑洞怎么来,你还真把网络小说当文学创作了?” 左小磊说:“那我搞不了这个。” 作家说:“你搞玄幻,你对古文化了解的多,沾点边就够用了。” 左小磊感觉也对,就开始写玄幻,每天写一万字。 十多天搞了十万字,却连着两次拒签。 左小磊问作家:“怎么回事?” 作家说:“你在哪里发的?” 左小磊说:“启点。” 作家说:“在那里写男频玄幻,你自己找不自在。那个平台,所有频道中男频玄幻签约是最难的。” 左小磊有点郁闷:“我吃不了这碗饭。” 作家说:“你还是过于传统,不肯胡吹海捧,爽点嘛,只要让人觉得爽就行,看网络小说的人,80是低学历者,看书为了‘爽’,总不能自己已经很惨了,看本书看到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主角。你这还没找到窍门,等你知道怎么‘爽’了,按照你的码字速度和行文逻辑,早晚得大红大紫。” 左小磊说:“你告诉我,‘爽点’怎么搞?” 作家说:“这个说不清楚,很抽象的一个概念。这样,你去排行榜前几名瞅一圈儿,看看人家怎么写开头的,基本上就有个概念了。” 左小磊道了声谢,就去打榜,果然大开眼界,所谓“爽点”,包涵极多,废柴变英雄、菜鸟化凤凰,让弱小者变成龙傲天,让身居高位者与邪恶挂钩,然后让底层者升级打脸。 大概明白为什么爽文的受众都是那80的人了。 左小磊把这种感触告诉了作家,作家说:“你算是开窍点儿了。” 左小磊心里踏实了点儿,准备大纲,继续开书。 徐薇薇出月子了,母亲高兴的宣布说:“从今天开始,茴香、八角、味精、酱油醋,都可以不忌了。” 左小磊也很高兴,做了一桌子菜,徐薇薇吃的津津有味儿。 徐薇薇开车去公司补办请假手续,夏琮批了四个月,折去坐月子的一个月,还有三个月的哺乳期假。 所谓哺乳期,就是每天少上两个小时的班。 徐薇薇道了声谢,夏琮说:“哺乳期,离家太远不好。芦塘的业务咨询中心已经正常运作了,我们又在冬江路开了一个业务咨询中心,距离你家就一条街,你先在那边上着班儿,等身体壮实了,再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岗位。” 徐薇薇说:“夏总,我不回高新区分公司了?” 夏琮说:“王宇已经能顶起来了,你去那里当经理的话,离家太远,哺乳也不方便。薇薇,我这是为你考虑,恒泰已经拿了地,按照合同为我们建了一个西城区分公司,正在装修,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徐薇薇只好说:“我遵从公司安排。” 夏琮说:“业务咨询中心的事儿,你没有多少经验,柳倩楠在芦塘搞得很不错,我让她去带带你。” 徐薇薇轻轻的点了点头。 下午,公司各系统就收到了红头文件,柳倩楠调任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当主任,徐薇薇去当副主任,并负责招录四名业务员。 徐薇薇的电话响了起来,不出意外,果然是柳倩楠。 柳倩楠在电话里大发牢骚:“薇薇姐,我不干,你是我师傅,我怎么能比你职务高?跟我去找夏琮,跟她讲讲道理。” 徐薇薇说:“公司有公司的考量,只是暂时的,你别冲动。” 柳倩楠说:“业务咨询中心的框架我都搭建起来了,照着规章制度和工作职责理顺就行了,夏琮这么做,让我压你一头,到底是什么用心?薇薇姐,你在业务咨询中心是大材小用了,夏琮要是真为你哺乳期考虑,让你当个一把手也行啊,凭什么把你按在副职的位子上?她是把我当成任慧娜了,陷我于不义,不行,我得去找她!” 徐薇薇说:“我都三个孩子了,工作上的事情顾不过来,现在孩子才那么小,家庭也要精力去照顾,夏琮没有开除我,已经给我面子了。倩楠,你别误会了她的一番好心。” 柳倩楠仍然气呼呼的:“我跟她说,让你当主任,我当副手总行。还有那王宇,高新区分公司前面的事儿都是我做的,后面的恒泰大单是你搞定的,为什么他就躺在那里吃现成的?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把经理的位置给你让出来。” 徐薇薇说:“倩楠,不是这样的,我三个孩子了,不能像你们年轻人一样为进昊打打杀杀了,夏总这样已经待我不薄了。” 柳倩楠说:“我不管,这对你不公平!”然后就挂了电话。 徐薇薇无奈,把孩子递给母亲:“妈,你给照看下,我得去趟公司。” 母亲接过孩子,说:“你去,工作的事儿为重,不要老挂念家里。” 徐薇薇打了辆出租车,赶到公司,到处静悄悄的,来到行政办公室,黎娟不在,就问了下:“黎主任呢?” 回答说:“各部门的头头都在会议室开会呢。” 徐薇薇三两步赶到会议室,柳倩楠已经在里面,怒气冲冲的跟夏琮卯上了。 第68章 夏琮听见门响,说:“薇薇,你怎么来了?这里是经理级别的公司会议。” 徐薇薇很尴尬,自己如今只是个副职,连个低级经理级别的主任都算不上,夏琮当众这么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在夏琮也没有过于为难:“既然来了,肯定有事情。你先坐,有什么事情散会后再说。” 可下面的座位,都满满当当的,哪个地方能坐? 柳倩楠走到门口,把徐薇薇拉过去,按在自己的位子上,说:“我刚才说过,徐薇薇才是东江路咨询中心的主任,我当副主任才行。” 王宇小声说:“倩楠,别胡闹。” 柳倩楠不理他,站在徐薇薇身后。 夏琮终于不高兴了:“柳倩楠,注意点儿会议纪律。” 徐薇薇站起来,说:“倩楠,你先开会,我的事儿不急,等散会了我再跟夏总汇报。” 柳倩楠把徐薇薇按下,说:“夏总,薇薇姐虽然生了孩子,需要有精力照顾家庭,但公司就算给她职级降两级,当个主任应该绰绰有余?也不至于从分公司的一把手直接降到业务中心的副主任?” 夏琮说:“公司为了徐薇薇哺乳期着想,暂时把她调入业务咨询中心,你有意见可以向公司董事会提出,请不要扰乱会场纪律。” 柳倩楠说:“公司的总监都在这里,相当于董事会代表到齐了,我现在就是在向董事会反应问题。各位,女员工生了孩子,就应该降级任用吗?黎娟,你说说,你结婚两年了,孩子都不敢要,是为什么?” 黎娟叹了口气,没说话。 柳倩楠又说道:“论能力,徐薇薇跟夏总一起搭建起了进昊集团的根基;论履历,她是进昊集团除了夏总的唯一元老;论名望,财务部出身的员工,哪个不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现在让我当她上司,在职级上压她一头,夏总你干脆开除我得了。” 夏琮脸上挂不住,但依然保持着风度:“徐薇薇在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挂个副职,是公司念着她的贡献、认可她的能力、尊重她的名望,一线工作有基层员工,主持大局有你,给她安排个闲职,让她暂时以家庭为重心,我个人认为,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 柳倩楠说:“既然这样的话,让薇薇姐以主任的职级挂职,我愿意以副职的职务顶起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的事情。” 夏琮终于忍不住了:“柳倩楠,你这样就有点过分了。公司是给你们家开的?徐薇薇职级的问题,董事会已经决定了,你服从就行了;若是不愿意执行本职工作,公司会考虑启动劳务合同解雇条款。” 柳倩楠的犟脾气又上来了:“不用解雇我,我自己走。这是我的辞职报告,免得夏总开除我,在我的档案里写进去‘开除’两个字。” 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薄薄的辞职报告:“本人柳倩楠,因个人原因辞职,请批准。” 夏琮被揭了短,仍然压抑着怒火:“各位都在这儿,签了。黎娟,你这就去把柳倩楠的档案给她,免得她疑心我动手脚。” 黎娟说了声:“是,夏总。”拉着柳倩楠出去了。 会议桌上,夏琮和几位总监签了字,徐薇薇一把按住辞职报告,说:“夏总,她脾气急,您知道的,给她一次机会。” 还给王宇递了个眼色,王宇脸一红,低下了头。 夏琮轻轻拂开徐薇薇的手:“薇薇,刚才我给了她机会了,是她不肯给我机会。她使性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放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进昊的今天少不了你的功劳,我和各位总监都是记着的。” 财务的王总监点点头:“徐薇薇,等孩子大一点儿,回来财务部工作,继续在我手底下做主任,夏总这点儿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法务部的黄总监也说:“小徐,你听我说一句,三孩儿在法律上属于违法生育,公司激活‘违法条款’辞退你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我们碰了个头,都觉得不应该因为这点事儿让进昊损失了优秀人才,暂时安排你在业务咨询中心,是夏总的意思,让你多有时间照顾下小孩子,你可别辜负了夏总的一片美意。” 徐薇薇无力反驳,只是说:“各位老总,给柳倩楠一个机会,从人事部到高新区分公司,再到芦塘和冬江路的业务咨询中心,都是她搭建起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门被推开,柳倩楠说:“薇薇姐,别替我说话了,他们就算求我留下,我也不留了。王宇,你跟我一起走,夏琮太让人寒心了,不值得你继续为她卖命。”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王宇脸上。 夏琮说:“王宇,你虽然被录入了进昊集团的后备高级管理人才数据库,但如果要辞职,我没意见。” 王宇满脸涨红,一言不发。 柳倩楠说:“王宇,今天你要跟我走,还是留在进昊?” 会场沉默了,寂静的令人感到窒息。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柳倩楠咬了咬嘴唇,说:“好,我知道了,我自己走。” 柳倩楠拿起那份签了字的辞职报告,交给黎娟存档,抱着档案,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薇薇追了出去,夏琮清了清嗓子:“会议继续。王宇,汇报下高新区分公司近期的运营状况。” 楼下,徐薇薇跟柳倩楠站着,说:“你不必如此的,为什么非要耍性子?走,散会后跟我回去找夏总道歉,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你。” 柳倩楠情绪平静了许多,说:“薇薇姐,你现在在哺乳,不好找工作,家里三个孩子,支出应该不小,先忍一忍,糊弄着干着。但是,我奉劝你一句,进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进昊,夏琮也不是当初那个离开你不行的夏琮了,等孩子大点儿,就重新找个工作。或许,王宇说得对,之前夏琮纵容我,是为了让我压制任慧娜,帮她对抗王士东;王士东一倒霉,果然就临到我了。” 徐薇薇愧疚的说:“要不是因为我生了孩子,你不会是这个结局的。” 柳倩楠说:“她从任何一个地方调个人过去当主任,让你挂个闲职,都无所谓。可偏偏调我过去给你当上级,她知道我最痛恨任慧娜那种人,实际上是想让我难堪,我早就想到了,所以准备了辞职报告。只不过王宇,太让我失望了······算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荣东,在外面飘了三年,春节回家时,母亲身体有点不好,我该回去了。” 徐薇薇突然很想流泪。 第69章 柳倩楠感受到了徐薇薇的悲伤,排解说:“在荣东这三年,能认识薇薇姐和姐夫,还有毛岩飞、吕彬、黎娟、章玥球他们,我已经很高兴了。这样,我先把东西从高新区的宿舍里搬出来,临走时请他们吃个饭。” 掏出手机,搜索了下通讯录,到了毛岩飞那里,按下了拨打键,又快速按死了。 徐薇薇看在眼里,说:“让小磊帮你拖行李,他在芦塘,下班后也挨着近。” 柳倩楠说:“谢谢薇薇姐了。” 徐薇薇给左小磊打了个电话,左小磊说:“啥?柳倩楠辞职了?夏琮真是好手段。” 徐薇薇说:“她只是想家了,想回去照顾自己的母亲。” 左小磊说:“你不用跟我装了,她男朋友在这里,在进昊也混成小经理了,突然间男友、事业都抛了,难道只是为了回家照顾老人?你就跟我说,夏琮做了什么?估计还惦记着异地用警的那场误会。这事儿,王宇那个混蛋脱不了干系,卖友求荣,不对,卖自己的女朋友求荣。” 徐薇薇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就别唠叨了。先帮她把东西从公司搬出来,然后给她找个住处。” 左小磊说:“长住还是短住?” 徐薇薇说:“她稍微安顿下,跟朋友们告个别就走。” 左小磊说:“吕彬那青年房空着呢,借着住个把月也不打紧,吕彬自从女朋友跑了后,就搬回家住了,那间房子一直空着。总比柳倩楠出去短租强,既不安全又不卫生。” 徐薇薇说:“这事儿你安排,我回家看老三去。” 挂了电话,嘱咐了几句,和柳倩楠各自打了辆车,告别分开了。 芦塘站,左小磊接着柳倩楠,说:“走,趁着路上还不堵。” 柳倩楠不放心:“不耽误你刷考勤。” 左小磊说:“刘政会帮我用假指纹刷上的,都跟他交代了。” 高新区分公司还没下班,宿舍区内静悄悄的,左小磊点了支烟,说:“你先把女性用品打包了,我抽根烟再进去。” 里面窸窸窣窣的传来收拾声,左小磊蹲在门外抽烟。 奥迪车“吱溜”一声进来了,王宇从车里跳下来:“左站长在啊。” 左小磊说:“柳倩楠在换衣服,你别进去。” 王宇也就蹲了下来:“好,我不进去。” 左小磊说:“怎么回事儿,她怎么辞职了?” 王宇说:“徐姐没有跟你说吗?” 左小磊说:“她跟我说这个做啥,只是让我帮她搬东西。” 王宇说:“夏总为了照顾徐姐哺乳期,给她找了个闲职,就在你家附近的业务咨询中心,让柳倩楠去挑大梁;可是柳倩楠上了脾气,非要让徐姐当正职,自己当副职,顶撞了夏总几句,被夏琮批评了,然后就辞职了。” 左小磊说:“听起来,好像是柳倩楠有点过分了。” 王宇说:“谁说不是啊。她先是让我申请降职级,让徐姐当高新区分公司的一把手,我才转正没几天,没法跟夏总开口啊;然后,会议上当着公司上下的面儿,让我辞职跟她一起离开进昊,可我也得挣钱糊口啊!我怕她生我气,散了会就立马赶来道歉。” 左小磊掐灭手里的烟头,说:“她老爹就是个认死理的,现在还在搞什么‘娃娃亲’,说什么‘一言九鼎’,从小把她熏陶成一幅认死理的性格,凡事都不肯压带自己的师傅一头。老话说的好: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师傅。学生有出息了,师傅也跟着沾光啊,她就是太过于讲究了。” 王宇脸红了,尴尬的笑了笑。 柳倩楠推开门,说:“姐夫,我收拾的差不多了。” 左小磊起身进了宿舍,背着两大袋衣物,柳倩楠拖着一只行李箱,背着一个满满的双肩包。 王宇凑过来:“倩楠,我帮你拿。” 柳倩楠当做没看见,径直往前走:“滚。” 王宇怔了一下,柳倩楠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左小磊跟在身后,说:“王经理,回头再哄,她正在气头上。” 也跟着下了楼。 左小磊把柳倩楠的东西塞进后备箱,又在后座上扔了两大包衣服,搓了搓手,拉开副驾驶座:“上车。” 车子慢慢的使出了高新区宿舍,柳倩楠的电话响了好几次,都被她摁死了。穿过高新区,来到市区,转了个弯儿,沿着滨河路冲了十多公里,到了一个安置小区,吕彬已经在门口等着。 吕彬接过柳倩楠的包,说:“请进,里面东西都是齐全的,随便用。” 柳倩楠转了一圈,不安的说:“我给钱,不能白住。” 吕彬说:“你要当我是小磊的朋友,就不要客气;要是认为我靠不住,楼下有个五金店,别忘了换锁芯。” 柳倩楠讪讪的笑了笑:“谢谢啊。” 吕彬说:“我很长时间没来住了,稍微打扫了下,有不干净的地方你再上点心,我依然住在我爸妈家,那里上班方便,不会回来住的。临走时你跟我说一声,我来帮你拖行李。” 柳倩楠说:“我也就住个天,跟几个朋友告个别,请他们吃顿饭,就走了。” 吕彬说:“那行,不打扰你休息了。小磊,我们走。” 两个人告辞柳倩楠,关上门,点上根烟,慢悠悠的下了楼。 柳倩楠打开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爸,我在这里干的不顺心。” “傻丫头,不顺心还在那里做什么?回南苏,你老爹也认识不少开公司的朋友,一定会出面儿给你找个既体面、又轻松的活儿,总有你吃饭的地方。”柳洪钢轻描淡写的说道。 柳倩楠流出两行眼泪,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柳倩楠收拾了下心情,下楼吃饭。 左小磊和吕彬蹲在楼道门口,俩人咧嘴一笑,吕彬说:“就知道你一定会饿,既然来到我家里,让我做回东。” 总是自以为自己很坚强,为什么又一次眼里噙满泪水? 柳倩楠使劲儿点了点头。 第70章 过了三天,左小磊正在站上上班,柳倩楠给他打了电话:“姐夫,下了班儿一起吃饭啊,我跟薇薇姐说好了,就在吕彬家附近的川菜馆儿。” 有人请吃饭,左小磊自然乐于落个受用。 挂了电话,阿毛的电话打来了:“阿左,柳倩楠要请我吃饭,说是在吕彬家附近。” 左小磊说:“你怎么回复的她啊。” 阿毛说:“我说看看有时间的话,就过去。” 左小磊说:“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去了。” 阿毛说:“我不想去,去看她跟王宇卿卿我我洒狗粮干嘛。” 左小磊说:“她要离开荣东了,回老家南苏。临走前请朋友们吃个饭,还请了我和薇薇,还有吕彬。估计也会叫着侯浩杰。” 阿毛略微踌躇了一番:“她离开荣东,那跟王宇的事情怎么办?” 左小磊说:“这事儿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我也管不着。” 阿毛想了想,说:“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左小磊说:“你爱来不来,又不是我请客,问我做什么。” 阿毛下决心似的:“我去。” 左小磊说:“那下午见。” 下午,回家接着徐薇薇,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去了安置小区赴宴。 柳倩楠和吕彬已经在川菜馆等着了,左小磊问:“侯浩杰呢?” 吕彬说:“他有家有小的,陪老婆孩子回岳母家吃饭去了。” 柳倩楠不安的说:“是不是我通知的太晚了。” 左小磊说:“他这人一向豪爽,不拘小节,跟你只见过几面,就算没事儿也不一定会来。” 柳倩楠说:“毕竟为了送我,差点儿被交警抓走了。” 左小磊说:“他估计早忘了。” 徐薇薇说:“我们先进去,毛岩飞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我们先点着菜。” 左小磊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打着电话:“阿毛,怎么搞的,还没到?” 阿毛说:“高峰期,入城的路堵得跟狗似的,这就到。” 菜上齐了,阿毛终于姗姗来迟,说:“不好意思,堵车了。” 柳倩楠说:“没事儿,你那地方远,能赶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阿毛说:“听阿左说,你要回南苏了。” 柳倩楠说:“是的,我老爹托了人,给我找了份儿工作,还做财务老本行。” 阿毛点了点头,说:“那你还回荣东吗?” 柳倩楠给杯子里倒酒,说:“肯定啊,回来看看朋友们,一起聚聚,小住几天还是无妨的。” 阿毛就不说话了,低头摆弄着手机。 柳倩楠给阿毛倒酒,阿毛捂住杯子说:“我还得回厂子,不能喝。” 柳倩楠去拂他的手,阿毛依然像触电一般躲开了。 柳倩楠笑着说:“你还是那么有趣儿。”把酒倒了进去。 阿毛看了眼左小磊:“阿左······” 左小磊说:“这顿饭吃完,以后再见面不知道猴年马月,你就不能喝一点儿?” 吕彬捏着杯子:“今晚我也不跑代驾了。” 阿毛说:“行,我找个地方住下。” 柳倩楠嫣然一笑,说:“毛哥毕竟还给我点儿面子的。” 举起酒杯,说:“我来到荣东这三年,首先感谢薇薇,刚来的时候,多亏了薇薇姐,把我从一个应届毕业生一点点的带起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为人处世上,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薇薇姐,离开荣东,我第一个舍不得的就是你,在荣东这三年,我学到的东西,终生受益。” 左小磊等她说完了,起哄说:“你这么说,我们三个还喝不喝?” “喝喝,一起啊!”柳倩楠说,“先干为敬。” 一两半的小酒杯,直接一口闷了。 左小磊劝阻说:“慢点儿,慢点儿,照这个速度,很快就都趴下了。” 柳倩楠说:“我干了,你们随意。” 左小磊和吕彬自然是一口闷了,阿毛面落难色,喝了一半:“我酒量不行,慢慢喝。” 柳倩楠倒上酒,举杯说:“我得谢谢各位大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记着,荣东石化加气站里的人,都是好人。” 徐薇薇说:“倩楠,别太急了,吃点儿菜。” 柳倩楠说:“我得趁着没喝多,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来,各位大哥,我敬你们一杯。” 左小磊和吕彬谦虚了几句,一口闷了。 阿毛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大家开始吃菜,尤其是左小磊,一旦沾酒,桌子上的菜不够他夹得。 吕彬说:“小磊,岩飞,我们一起敬倩楠一杯,祝她回南苏后一帆风顺。” 柳倩楠撇了嘴:“你是多么巴不得我走啊。” 大家笑了,举起杯子又喝了一轮。 菜香蒸腾,人也精神,酒喝起来也特别容易醉。 喝了几杯后,大家开始迷糊,徐薇薇和柳倩楠小声的聊着天,阿毛、左小磊和吕彬凑在一堆儿,聊闲天。 阿毛说:“阿左,你辞职,别干了,自己出去租个工作室,雇两个人,当个小老板,不比啥都强。” 左小磊说:“租房子得成本,万一活儿不好,不但挣不着钱,还得往里赔,这风险太大了。” 阿毛说:“我给你兜底儿,不会饿着你的。你这样子兼顾着店铺和工作,早晚得出大岔子,再说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不能只顾着挣钱,把自己健康搞废了,到时候有再多钱有什么用?哎,嫂子,你说呢?” 徐薇薇喝了口果汁:“你们说啥?” 吕彬说:“他让小磊去租个工作室,别在家里干了。” 阿毛说:“嫂子,我说的不对吗?现在很多工作室,雇着写手,老板管着审稿,有接活儿的、有干活儿的,不一样舒舒服服的。你想啊,阿左现在一个人挣钱,一个月挣三四万顶天了,再多了他也干不过来啊。” 吕彬说:“岩飞说的有道理,如果雇上几个人,那就是几个人一起给你挣钱,总比小磊一个人挣钱来的多、来得容易,而且没有上限,可以根据订单多少加人或者裁人,现在网上招文案兼职,又不是难事儿。” 徐薇薇说:“我觉得靠谱,小磊,你考虑考虑。” 左小磊举起杯子:“有过成本核算吗?一年得多少额外投入啊?” 阿毛说:“这个好说,我大体说一说,这里不是有俩专业人士嘛,就算不精准,估算个大概也差不多了。” 柳倩楠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薇薇姐,我也不想走,不想离开你们,任慧娜那情况你也知道,离开了进昊,在荣东我没法干这一行了啊!” 第71章 左小磊不想辞职,赶紧转移话题:“倩楠,别不高兴,阿毛倒是提醒我了,你要实在想在荣东呆,自己开个代记账工作室不就得了,自己干自己的,比给人打工强。” 柳倩楠瞬间来了精神:“对啊,我自己做一个,等做大了成立个‘出昊’集团,把夏琮挤出荣东去。薇薇姐,你看行吗?” 徐薇薇说:“怎么不行啊?夏琮不也是从代记账工作室起家的吗?刚成立时那一套我都跟着做下来的,你本来就是个‘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人才,我也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帮帮你,进昊对标大集团、大企业,你搞个代记账公司,对标中小微企业,不一定比你在进昊上班挣得少。” 柳倩楠精神抖擞:“我给进昊搭建人事部、搭建高新区分公司、搭建业务咨询中心,到头来还是被扫地出门了,这次我给我自己搭建个工作室,就在夏琮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做不成我也要恶心恶心她。” 徐薇薇笑着说:“自己干的话,你要学会与人为善,能忍不能忍之事,学会像夏琮忍着权势在手的王士东那样能屈能伸,可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说实话,我毕业后一直在进昊呆着,圈子非常小,你要是走了,我失去了你这个好姐妹,心里也是很不舍。” 柳倩楠举起杯子:“姐夫,我敬你一杯,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谢谢你。” 左小磊捏着杯子:“开工作室的想法,是阿毛提出来的,你该谢谢他啊。” “哎呀,我把大家一起谢了!先干为敬!”又闷了一杯酒。 吕彬不放心的说:“是不是太仓促了。” 柳倩楠说:“管他呢!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就算我失败了,再回南苏,有我老爹在那里,我还怕失业?”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打折机票,三百二,虽然便宜,但有个坏处是没法退票。” 把机票撕成碎片,扬在空中:“不退就不退,废纸一张了。” 左小磊赶紧去用手拂着碎片:“都落菜里了!” 柳倩楠很兴奋,说:“小磊,在市区租个写字楼多少钱?” 左小磊说:“这个事儿,吕彬比较清楚,他是本地人,现在又搞代驾,遇见的成功人士多。” 吕彬慢斯条理的说:“偶尔跟人聊过,你要是租一间二十平的,也要五万八,加上水电物业费,一年成本需要七万。再购置些办公用品,保守估计得再花两万。雇人的话,荣东的财务人员,三千五无责任底薪,还要加提成、缴纳五险一金,一年的运营成本,保守估计需要十二万。” 柳倩楠点了点头:“我攒了二十万,够了。” 吕彬说:“不够,新市区的写字间,三年起租,租金一下子就得十六七万,你得拿出三年的运营成本,因为你雇了人,不能随便开除,说不定还得白养活着一两个不中用的。我觉得,你要想自己干,就要一下子投进去三年的钱,否则干脆别搞。” 徐薇薇说:“吕哥说的有道理,夏琮开代记账工作室那会儿,第一年折钱、第二年亏损,第三年才开始见盈利,你要自己做,就要做个三年规划,不能干一榔头就撤了。” 柳倩楠豪情万丈:“我今年30岁了,不过三年而已,要是干不起来,回南苏嫁人还来得及。就这么定了!” 左小磊喝了一口酒:“那个,你回南苏自己搞,还有你爹给你兜底儿,很多公家的事儿都会开点绿灯,非要在荣东开代记账工作室干嘛?” 柳倩楠也喝了一口酒:“我老爹从小就教育我:流自己的血,淌自己的汗,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他虽然给我找了工作,但我如果回去上班,还真怕他看不起我。” 徐薇薇笑了:“你这是跟谁啊,那是你亲爹哩。” 柳倩楠说:“正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所以我要自己闯一闯。我家祖辈都是农民,他那是一刀一枪在边防上立功换来的权势和地位,我为什么就不行?” 徐薇薇更觉好笑:“你这犟脾气!” 左小磊也就不劝她了。 阿毛突然说:“你只有二十万,三年需要四十万,剩下的二十万咋办。” 柳倩楠的热情一下子熄灭了不少。 左小磊说:“找你爹你大哥借点儿啊,就二十万而已,你老爹如果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他当那副局长这么多年有啥用?” 柳倩楠点了点头:“吃完饭我跟他开口试试。” 饭局进入了转折,大家一起七嘴八舌,替柳倩楠支招,一起规划着未来的远景和蓝图,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柳倩楠结了账,送大家离开,阿毛说:“你要开工作室,到时候我可以帮你从网上引流,帮你加点儿客户渠道。” 柳倩楠倚着饭店大门,显得摇摇欲坠:“好啊,谢谢你啊,毛哥。” 阿毛说:“你不用谢我,我也想让你帮个忙。” 柳倩楠莞尔一笑:“好啊,条件交换,我就不欠你人情了。” 阿毛说:“我之前有个朋友,帮她对象揽快递的,结婚后为了找份儿工作还房贷,自学刚考了初级会计证,听说我去了厂子当了个小头目,前些天还想让我替她找个活儿,俩人挣那一份钱太少了。” 柳倩楠说:“听说你在那里当经理,塞进去个人就那么不容易?” 阿毛说:“说实话,老板正指望着我从网上拓展销路,塞个人进去也不成问题,但我上班的地方你也知道,太远了,去了就得住在那里,夫妻俩两地分居太不方便,所以我就让她先等等。奥,对了,她家就住颐和小区。” 柳倩楠板起脸:“替她想到真周到啊。毛哥,你说实话,究竟是朋友,还是前女友?” 阿毛满脸通红:“真的是朋友,相处很好的朋友。你放心,她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学历也低,不过是个大专,但绝对能吃苦,脏活累活儿都能干。这样,别人三千五,你给她两千五就行,她之前帮她对象揽快递,忙一天也才挣个七八十块钱,也不用签合同,能用就用,不能用让她走。” 柳倩楠“噗嗤”一声笑了:“毛哥,你好严肃哦!” 阿毛的脸更红了。 柳倩楠见他窘迫,也就不取笑他了:“行,毛哥,过两天,我就开始跑筹建工作室的事儿,让她跟着我一起跑。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万事开头难,搞搭建基础构架,千头万绪,是最苦最累的时候,她要是受不了可不关我事。” 阿毛赶紧答应着:“行,我回去就给你准备网上引流的事情,到时候再跟你沟通。” 柳倩楠说:“我先谢谢毛哥了。你喝了酒,怎么回去啊?要不去吕彬那里凑合一宿得了,三居室,就住了我一个人。” 第72章 阿毛显得很拘束:“我找个代驾回去。” 吕彬说:“哎,你蠢啊,这么远的路,找个代驾少不了两百多。这样,我们楼下就有小旅馆,一晚上50就够了。你早点儿睡,明天五点起床,路上不堵,一溜烟儿就过去了。” 左小磊甩给吕彬一颗烟,说:“我觉得吕彬说的靠谱。” 阿毛说:“那行,我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吕彬说:“我带你过去,让老板给你挑个干净点儿的屋子,押金我给交,让他退给我,明天你起床就走也方便。” 吕彬带着阿毛离开了。 柳倩楠自言自语:“阿毛他这是利益交换吗?” 徐薇薇笑而不语。 左小磊抽了口烟,说:“你以为网络引流很便宜?我那个小类目,前期一个月就花了七千多。你这个也是搞服务的,但竞争激烈,荣东就有七八十家,从本地化生活服务类目精准引流,只会投入更多。” 柳倩楠吃了一惊:“按照七千算,也够他那朋友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左小磊说:“他在帮你,又不想让你觉得欠他的,更何况那个小姑娘和她丈夫,在颐和小区对阿毛确实照顾不少,既然找到他讨口饭吃,按照他的性格,自然会时刻记在心上。” 徐薇薇说:“也算一举两得,各得其所。” 柳倩楠低下头:“算起来,我还是欠着他的。” 左小磊伸了个懒腰:“我们该回去了,我妈自己看着三个孩子,估计也累了。薇薇,去开车。” 夫妻俩摆了摆手,开车回家了。 柳倩楠独自向安置小区走去,路灯把她修长的身影,照的更加的修长。 路过小旅馆,她掏出手机:“毛哥,睡了吗?” 阿毛说:“没,正在喝水。” 柳倩楠说:“毛哥,你下来一趟,我有点事找你。” 阿毛说:“太晚了,有急事儿吗?直接在电话里说不行吗?” “滴滴滴”断线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柳倩楠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哎,倩楠,等等!”吕彬的声音传来,手里拎着阿毛。 柳倩楠站住了。 吕彬气喘吁吁的说:“哎,有事儿快说,我得回去了,爸妈要等着急了。” 打了辆出租车,径直离开了。 阿毛看着自己心中曾经暗恋的女神,显得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柳倩楠就站着,盯着他,等着他说话。 阿毛终于憋出一句话:“不早了,外面有风,要不去我房间坐坐?” 又觉得说的不妥,扇了把自己的脸,尴尬的说:“别了,有事儿在这说。” 柳倩楠也觉得有点冷,抱了抱肩膀:“确实有点冷。” 阿毛说:“要不要我把外套给你披着。” 柳倩楠扭捏的说:“不用,你也穿的不多,会冷的。” 阿毛说:“行,那我们去楼道站站,那里没有风。” 柳倩楠瞪大了眼,默默的叹了口气。 阿毛走了两步,见柳倩楠没动,又回来了:“这里不是风大吗?你咋不走啊。” 柳倩楠说:“我要回去了,有点累了。” 阿毛说:“你不是说有事情吗?我都下来了,你说啊。” 柳倩楠说:“毛哥,你觉得我叫你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呢?” 阿毛挠了挠头皮:“让我想想啊。” 显得很认真,看起来就想的很努力。 柳倩楠就站在一边等着。 阿毛终于一拍脑门,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奥,我知道了!你要开工作室,来回跑没有车很不方便对?这样,我的羚羊虽然不值钱,代步还是可以的,我借给你开开,反正我吃住都在厂子里,这个车十天半个月都不怎么动。” 柳倩楠崩溃了:“滚!” 气呼呼的走了。 阿毛愣在原地:“我没说错什么啊。” 左小磊和徐薇薇回到家里,老三正在哭闹,母亲在抱着来回踱步,诺诺和苞米在一边扮鬼脸,帮忙哄着。 左小磊和徐薇薇感到心里很愧疚,问道:“妈,没吃饭。” 徐薇薇赶紧去接孩子,给老三喂奶,很快就不哭了,静静的睡着了。 母亲锤了锤肩膀:“老了,不中用了。做了饭,伺候着诺诺和苞米吃了,老三就醒了,一直抱着。” 左小磊说:“走,我带你下楼吃。” 母亲拎起外套,没有反对。 小区外面沿街有一家米线馆儿,还没有打烊,左小磊点了一碗牛肉米线,特地让服务员加了两大块酱牛肉。 母亲吃了一筷子,说:“还有这么好吃的米线啊?” 左小磊鼻子发酸,说:“这是正宗的云南米线,之前我们在西城吃的,那是杂牌子,虽然也叫米线,但不是这个味儿。” 母亲说:“你也吃点儿。” 左小磊说:“柳倩楠请客,八个菜一个汤,吃饱了,吃不下了。您吃,不够我们再来一碗。” 母亲吃的津津有味儿,说:“吃饱了,改天我们再来吃。” 左小磊说:“新市区的风味儿小吃多着呢,得空我带您吃个遍。” 结了账,带着母亲回家。 打开门,胡老太太跟她家的儿媳妇,抱着个小孩子在沙发上坐着,显得很焦急,徐薇薇抱着孩子在一边陪坐。 胡老太太拉着母亲的手:“林老姐,快给看看,我孙子不行了,要不然这么晚也不来打扰你。” 母亲看了下小孩子,用手摸了摸小孩儿的手心,看了下眼睑,又捏开小嘴看了下舌苔,说:“抓紧去医院,要起烧了,至少39度。” “老姐,之前是我不对,我给您赔不是了!去医院,大人小孩儿都得受罪,您就帮帮忙。”胡老太太赔话说。 母亲说:“老姐,不是不帮你啊,手心已经起热了,脚心应该是凉的,这是发高烧的症状,这么小的孩子发这么大的烧,要么是发痘,要么是肺炎,可小孩子又不喘,八九不离十是发痘了。这是急赖病,以前的中医治发痘,治好了大部分也得留麻坑,那时候保命要紧,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医学条件好了,去医院能治的好好的,就别怕麻烦了。” 胡老太太板起了脸:“我孙子出生就种了痘,我就不信是发痘。老姐,你不帮忙就算了,糊弄我们干嘛。我们走!” 打开门,跟儿媳妇出了门,“咣当”把门摔了个震天响。 左小磊和徐薇薇面面相觑:“真是,种痘也不会100预防天花,虽然概率微乎其微,但总会有幸存者偏差嘛。” 徐薇薇说:“跟她讲不明白,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啥也懂点儿。” 母亲说:“也有可能是新品种的天花,快用败毒散熬水,给孩子们喝点儿,再煮点儿醋熏蒸下屋子,这毛病特别容易传染小孩儿。” 徐薇薇赶紧去找醋,放在锅里使劲儿煮。 左小磊愣了:“啥是‘败毒散’?去哪里买?” 第73章 母亲说:“我带着呢。益母草有长一年的,有长两年的。长两年的需要两年才能长成药用益母草,隔年的幼苗就是败毒散。” 左小磊说:“那就好说了,妈你快拿出来啊。” 母亲从包袱里那堆枯枝败叶,找出一小包,说:“这个给小孩儿内服,不能太多,否则伤肾。” 左小磊不懂,全听母亲的。 蒸了屋子,喝了败毒散,总算踏实点儿了。 徐薇薇说:“妈,老有人抱着小孩子来找你,得什么病的人都有,把老三传染了咋办。” 母亲说:“都是街坊邻居,就算带着小孩儿来串门,我们又哪有闭门不纳的道理?听我说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徐薇薇还想说什么,左小磊用眼神给制止了。 母亲就去自己卧室烧香去了。 左小磊把诺诺和苞米哄睡,跟徐薇薇去睡觉。 徐薇薇说:“咱家都快成了门诊了。” 左小磊说:“你白天上班,我也不在家,母亲看着老三,已经不容易了。她在老家走街串巷干这个,不见人她反而待不住。有些人来人往,她心里也舒坦,你说是不是?” 徐薇薇说:“对对对,你说的对,看孩子有功劳,我得让着点儿!” 第二天一早,柳倩楠打开屋门,出去买早饭,“咣当”一声,一个小包从外面的门把手掉了下来。 拾起来一看,一把车钥匙,还有个纸条:“倩楠,车给你用,停在吕彬家楼下了,自己干事业,没有车不方便。” 柳倩楠赶紧给阿毛打电话:“毛哥,你怎么走的?” 阿毛说:“我打出租车走的,荣东的夜班出租车,在网上打很方便。” 柳倩楠说:“你把车开回去,要不然我给你送过去,万一磕了碰了,我过意不去。” 阿毛说:“磕碰就磕碰,本来就不值钱,我买了练手的,你别嫌孬就行。” 柳倩楠说:“不行,我不能开你的车。” 阿毛说:“那我也不让我朋友去找你上班了。” 柳倩楠想了想:“既然这样,让你朋友来找我。哎,算了,我去颐和小区找她,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吃了早饭就过去,你让她在家等等,别出门了。” 阿毛说:“谢谢你啊。” 柳倩楠说:“我该谢谢你才对。” 柳倩楠去楼下小摊儿吃了根油条,喝了碗糁,用纸巾擦了擦嘴,开车直冲颐和小区。 车子停在七号楼下面,那小姑娘家住3楼,柳倩楠爬上去,敲了敲门,一个略显瘦小的女人开了门。 “您好,是张雪琼家吗?”柳倩楠问了问。 “您是柳总对吗?毛岩飞跟我说了,快快请进。”张雪琼打开门,殷勤的请入。 “柳总,请喝茶。”张雪琼端过来茶水,拘谨的站在一边儿。 “谢谢!”柳倩楠捧着茶杯,扫视了一下屋子。 这间房子,装修有点泛旧,虽然收拾的很干净,但依然给人一种非常破败的感觉,客厅里一个茶几,三合板面儿的,擦拭的干干净净,看起来是新的,却又跟周围的沙发、桌椅显得特别不协调。 墙上挂着一个54寸的电视,看模样,是二手货。 柳倩楠装作喝茶,心想:“毛岩飞,你真是同情心泛滥!” 张雪琼拘谨的站着,一言不发,柳倩楠受不了闷,问道:“你对象呢?” 张雪琼说:“出去送快递了。” 柳倩楠找话头说:“现在网购这么发达,能挣不少。” 张雪琼不安的说:“以前还行,我们俩累点儿苦点儿,一个月能挣两万多;后来干这个的人越来越多,俩人只能挣五六千。以前,我们俩人都忙不过来,现在一个人都得闲半天。我要再不出去挣点儿,房贷都快还不起了。” 柳倩楠微微皱了下眉:“你没出去找别的工作?” 张雪琼说:“除了收快递,这几年我没做过别的,也想过去做家政,当个保姆啥的,我对象激烈反对,说什么也不让我做伺候人的活儿。” 柳倩楠喝了口水,张雪琼赶紧给续上,柳倩楠说:“你别站着了,坐下聊聊。” 张雪琼木讷的坐在了一边,使劲儿的拉着裙子。 又怎么能逃过柳倩楠的眼睛?裙子要遮住的是,是丝袜上的一个破洞,为了这场“面试”,估计她已经最大程度的认真准备了。 柳倩楠心里升起一股悲悯,问道:“会开车吗?” 张雪琼眼里露出一点儿亮光,或者更像是一种希望之光:“会,经常帮我对象开轻卡送大宗快递件儿。” 柳倩楠说:“你的毕业证书和会计证,拿出来我看下可以吗。” 张雪琼从一只布袋里,取出来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的递给柳倩楠。 柳倩楠看了一眼:“你二十六了啊。” 张雪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柳总,我虽然年龄大了点儿,但我能吃苦,干啥都行。” 柳倩楠说:“不是,看起来跟二十出头似的,不看证件,真觉不出来。” 张雪琼尴尬的低下了头,说:“我长得矮,又瘦了点儿,显小。” 柳倩楠说:“只比我矮半头,也得一米六多,不矮啊,就是因为瘦,所以显得单薄了点儿。” 无论如何,柳倩楠都不会招这个人当员工。 就算在进昊,她也不会因为怜悯而把她安排进去。 过于紧张、谈吐拘束、瘦弱自卑、学历低、面貌不出众、毫无从业经验,任何一个私人公司都不是为了扶贫而开设的。 但手里的车钥匙,又让柳倩楠陷入了两难,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出去找份工作那么难了,最后开口求阿毛进工厂打工。 柳倩楠说:“你先把证件收起来。” 张雪琼唯唯诺诺的起身,把毕业证和会计证收了起来,下意识的使劲儿按了下那个初级会计证,显得很珍重。 柳倩楠看在眼里,那种珍重,更像是一份希望。 于是问道:“这个证你考了多久?” 张雪琼嗫嚅着说:“快三年。” 柳倩楠倒吸了口凉气,一个初级会计证,竟然需要考三年! 第74章 柳倩楠坐不住了,只是想逃,站起身来说:“小张,你的情况我基本上了解了,现在我的工作室正在筹备阶段,等需要人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张雪琼站起身来,搓弄着衣角:“柳总,是不是我不行啊。” 柳倩楠看着她,说:“哎呀,谁说你不行,不是让你等消息嘛。” 张雪琼说:“我去找过工作,人家都说让我回去等消息,后来我也就知道了,那叫做‘面不辞人’,让我被拒绝的体面点儿。” 柳倩楠语塞,敷衍的说:“我现在都还没着落,把你招过去我俩大眼瞪小眼啊?小张,等我消息啊。” 张雪琼点了点头:“柳总,你一定能行的。” 柳倩楠突然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张雪琼说:“因为你跟毛哥一样,身上有一种说干就干的劲儿。” 柳倩楠哑然失笑,原来是拍马屁,调侃式的问道:“那你说说看,你是这么看出来的?” 张雪琼说:“借车开也要开公司,没有办公室也要先招人,这种拼劲儿,毛哥也有过。” 柳倩楠感到一阵心酸,看了下陈设杂乱的阳台,原来她一直在窗口盯着,等着自己来这里“面试”。 阿毛的车,她怎么会不认识。 但终究摇了摇头:“谢谢你啊,小张,不过我真的要走了。” 逃也似的下了楼,柳倩楠给阿毛打了个电话:“毛哥,对不住啊,这个人我不能用。” 阿毛说:“不能通融通融?” 柳倩楠笑着说:“如果你硬是要让我带着他,我肯定会接受她的。吕彬不是也说过,开工作室,总会要养着一两个不中用的人嘛。” “柳倩楠,你太过分了!我不会让你顾着我的面子,硬塞人进去,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你以后打着灯笼也招不到这么踏实的人了。我不用你帮忙了,我把她弄来当客服,让她对象进仓库做搬运工,包吃包住,俩人照样住一块儿,一个月少不了一万多的收入,比你这个八字没一撇的工作室强多了!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道歉,凭什么说她不中用!”电话那边阿毛登时怒了。 “毛岩飞,你竟然敢吼我?”柳倩楠差点掉出眼泪来。 “她是我朋友,也是我的恩人,我所托非人,难为你了。”阿毛语气平复了些。 “她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你朋友了?你至于吗?”柳倩楠上了脾气,不依不饶。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阿毛摁断了电话。 柳倩楠气的直跺脚:什么事儿啊! 没处撒气,给左小磊打了个电话:“姐夫,毛岩飞他吼我!” 左小磊正蹲在生活区抽烟,不慌不忙的说:“阿毛从来不吼人,除非有些人太过分了。” “姐夫,连你也······”柳倩楠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算了,我给薇薇姐打电话,说你和毛岩飞一起欺负我!” 左小磊收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赶紧说:“别,别啊,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你跟我说说,他为啥吼你?” 柳倩楠说:“他给我找的那个小姑娘,我觉得她不适合做财务,然后,然后毛岩飞就吼我!” 左小磊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儿,说:“那个小姑娘我见过,阿毛的快递盒,用个超大号麻袋一装,跟座小山似的,她一个人就扛着下了五楼,是个吃苦耐劳的。你听我说啊,你现在还要租房子、搞装修、搬运办公用品,她正好能帮上忙,等真正开展业务了,她做不好再辞了就是。这样,阿毛的面子给足了,她自己做不了财务的活儿,让她走人自然也没话说,阿毛那边更不会怪你了。” 柳倩楠说:“姐夫,我招的是财务人员,不是小工!” 左小磊说:“就算招了,你现在也没地方办业务,不也还是当小工用?再说了,你知道劳务市场的小工要多少钱才能雇到吗?少了200块钱,谁愿意给你出一天力气?” 柳倩楠想了下,说:“那,那我给毛岩飞道个歉。” 左小磊“嘿嘿”一笑,说:“就他那个榆木脑袋,虽然认死理,但不管怎么说,吼人是不对的。这样,我给你支个招,现在就把那个小姑娘录用了,从今天开始发工资,让她跟着你做小工。回头呢,就跟阿毛咬死了说,自己打电话跟他开玩笑的,阿毛得回过头来给你道歉。” 柳倩楠眼前一亮:“好啊,我这就上去跟她说。” 于是三两步爬上楼,敲开了门:“小张,你开着车,跟我去转转,找个办公地址。” 张雪琼不可置信的说:“柳总,您,您愿意用我了?” 柳倩楠说:“试用几天总可以,工资算三千,回头我打印个合同出来,我们先签三个月的。” 张雪琼赶紧擦着手:“我洗把脸,这就走。” 柳倩楠把车钥匙递过去,先下了楼。 羚羊车先停在了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一个年轻人正在跟徐薇薇讨论着什么,柳倩楠倒也认识,是销售部的蔡诚。 “小蔡啊,来冬江路遛弯儿啊。”柳倩楠打了个招呼。 “啊,柳姐,来找徐姐唠嗑的。得,夏总嘱咐了,让徐姐在这里,让她用自己的经验教导下我,只是挂着闲职,你们随便聊,中午我请你们吃饭。”蔡诚显得很尊敬。 徐薇薇说:“有什么工作你分派就行,别客气。” 蔡诚说:“别别,我来进昊才几天啊,徐姐你们先聊着,我去布置下招业务员的事儿。” 蔡诚走了,柳倩楠趴在徐薇薇的办公桌上:“这是啥情况?他跑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徐薇薇说:“他是这个业务中心的主任,顶你的位置的。” 柳倩楠说:“章玥球不行吗?刘虹不行吗?他算老几?” 徐薇薇说:“这是夏总的意思,董事们谁愿意因为这个小经理职务多说话?” 柳倩楠说:“从提拔王宇,再到蔡诚,下一个指不定是谁呢。照我看,夏琮在培植自己的新嫡系,薇薇姐,我估计夏琮早晚要搞掉你。” 徐薇薇笑了笑:“搞就搞呗,大不了把我开除了,我到你手下打工去。” 柳倩楠说:“得了,要不你现在就辞职,我们一起开代记账工作室,你当老板,我给你打工。” 徐薇薇说:“我还没那么惨呢,夏琮从代记账工作室起家,很多事情除了她就是我最清楚了,就算要开除我,她也得掂量掂量。” 柳倩楠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哦,对了,薇薇姐,我要开工作室,先要做什么啊?突然间觉得没头绪了。” 徐薇薇说:“你先找个固定办公地址,有了固定办公地址就能够申请牌照,申请牌照了才能办理对公业务账户,才能刻章签订劳务合同,报税登记之类的业务才能有资格。总之一句话,目前来说,找个办公场所是首要的,装修啥的可以跟去公家办理营业手续同步进行。” 柳倩楠说:“哎呀,我这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点儿不踏实,毕竟给自己搭建工作室,不比给公司搞业务。就这样了啊,我去转转。” 第75章 徐薇薇摇了摇头:“真是个急脾气”。把她送出门外,看着柳倩楠坐上羚羊车走了。 柳倩楠给吕彬打电话:“吕哥,你觉得市区哪里适合开工作室啊?” 吕彬说:“华夏园广场就行,那地方离着政务大厅近,往来方便,虽然租金贵一点儿,但以后从交通费上就省出来了。哎,得了,你一个小姑娘跑什么啊,我下午两点才上班,我去陪你转转,我在那里也认识几个熟人,打听起来也方便。” 柳倩楠感激不尽:“谢谢你啊,吕哥。” 吕彬说:“甭客气,我们在华夏园广场1号车库入口汇合。” 张雪琼开着车,载着柳倩楠去了华夏园广场,吕彬很快也开车赶了过去,打了个招呼,柳倩楠硬塞给他两盒利群烟。 进了地库,停下车辆,吕彬说:“这个华夏园,是分区的,8楼以下,都是教辅机构和儿童游乐区,以及服装之类的店面,9楼和10楼,我们不要考虑了。要租写字间,必须从10楼以上开始找。” 两个人先去一楼的物业管理中心问了下,那地方的物业兼管租售业务。 物业中心的小姐姐,登上电子管理系统,说:“十七楼、二十二楼、二十四楼、二十五楼有几间待租,感兴趣的我可以带您上去看一看。” 吕彬问:“这个地方顶层是多少楼?” 小姐姐说:“二十七层。” 吕彬看了眼柳倩楠:“优先考虑十七楼和二十二楼。” 小姐姐赶紧抱着文件夹,带着柳倩楠和吕彬去看写字间。 十七楼有两间写字间,1703和1719。 1703室太小了,柳倩楠摇了摇头。 又去了1719室,屋子倒也敞亮,价格也比其他地方便宜些。 柳倩楠看了眼吕彬:“吕哥,这个为什么便宜?” 吕彬点上一颗烟:“斜对面就是洗手间,靠着电梯口又远,按照荣东的说法,冲财运。” 柳倩楠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去22楼看看。” 22楼有五六间闲置的屋子,柳倩楠跟吕彬看了一圈儿,要么就是太小,要么就是背阴,要么就是轻微渗水,说起来也是,华夏园那么好的地段,如果没有毛病,早就租的干干净净了。 柳倩楠无奈,说:“没法用啊。” 吕彬说:“再转转,实在不行楼层高一点也可以考虑。” 柳倩楠只好点了点头。 穿过楼道,柳倩楠突然站住了:“要是能租这一间就好了。” 这间向阳不说,距离电梯口也近,透过毛玻璃,能看出来不到30平的样子,尤其是靠近外墙的那一面飘窗,衬得屋子大了几分。 吕彬点了点头:“你选位置的眼光真是毒啊!美女,你给查查,这间谁租了,有没有转租的意向?” 物业小姐姐用手机登陆了物业管理系统,查了下,说:“业主姓孙,具体信息不方便向您透露。我帮您打电话问一下。” 小姐姐拨通了电话,柳倩楠还在恋恋不舍的抚摸着那扇门。 小姐姐说:“您好,华夏园广场物业管理中心。2215室业主您好,有两位客户拜托我们咨询下,您是否有意转租,如果给您造成了不便和打扰,请您海涵。” 听了一会儿,又说道:“好的。抱歉,打扰您了。” 双手一摊,说:“业主说了,虽然暂时用不到,但也没有出租的意向,抱歉了!” 吕彬摇了摇头:“得,遇见不差钱的主了。倩楠,我们再去转转?” 柳倩楠看了下手机,略显急躁的说:“不看了不看了,这里租不出去的,都是没法用的,不费劲了。吕哥,我请你吃饭。” 吕彬说:“不要灰心,我找个朋友问问,只要拿到业主的信息,亲自跟她谈,或许还有机会。” 打了个电话:“强子,在哪儿呢?一起吃个饭?” 呜哩哇啦讲了一通,吕彬挂了电话:“有门儿!” 柳倩楠赶紧催促着下楼,在附近找了个好点儿的饭店,点了菜等着,吕彬出去了一回,把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带了进来。 “倩楠,这是强子,我的发小儿,现在在华府路街道办事处上班,一起认识认识。”吕彬热情的介绍着。 “强子哥,你好!”柳倩楠伸出手来。 强子握了下手,看了下桌子:“彬子,你整这一桌子,太客气了!照我说,还跟以前一样,找个馆子吃顿拉面得了。” 吕彬说:“我现在混得都快要饭了,哪有闲钱请你吃这个。这个妹子要在华夏园广场开个工作室,我想起你在这里,想拜托你提携提携。” 强子说:“你打个电话就得了,用得着这样吗?妹子,华夏园广场看起来牛气哄哄的,不过是个商铺性质的写字楼而已,我们街道办专们治他们物业中心,以后遇见麻烦了,就给我打电话。” 柳倩楠连忙说:“有强哥和彬哥罩着,小妹放心了,这一杯敬二位大哥,先干为敬。”二两半的杯子,一饮而尽。 强子点了点头:“妹子也是个爽快人,可惜我下午还得上班,不能喝酒,这样,我以茶代酒,妹子不要在意啊。” 柳倩楠赶紧说:“哪里,哪里,强哥肯赏光,已经荣于华衮了。” 吃吃喝喝,聊了些闲话,强子问道:“妹子,你租了哪一间写字楼?” 吕彬抢先说:“她倒是看中了一间,稍微犹豫了下,再来时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唉,正在找呢,可华夏园广场的写字间,找到中意的又怎么会那么容易?” 强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拿起手机:“哪一间?” 柳倩楠说:“2215室。” 强子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汪经理,我有个妹妹,看中了2215室的写字间,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给谈下来?” 喝了口茶,放下电话:“搞定。” 柳倩楠难以置信的说:“就这么容易?” 强子说:“总比街道办隔三差五去他那里做流动人口登记要省事儿。” 想想也是,要是每天都有被看章在各个写字间里转悠,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柳倩楠心情大好,借口上洗手间,去附近at取了一万块钱。 等她赶回来,强子已经走了。 柳倩楠捏着红包:“走了?” 吕彬说:“他下午得上班,还得刷脸做考勤,拜托我替他告辞。” 柳倩楠说:“这个,你替我给他。” 吕彬说:“送钱,人家是不会要的,你买张购物卡,或者一些别的东西,花两三千块钱,偷偷塞给他会好点儿。” 然后,电话响了,物业中心的小姐姐打电话来:“柳女士,请您来验收下您租下的产业。” 吕彬耸耸肩:“我还得上下午班,也该走了啊。” 柳倩楠送走吕彬,让张雪琼开车带自己去华夏园广场。 第76章 张雪琼先要了几个塑料袋,把桌子上剩下的菜打包了:“柳总,扔了怪可惜的,我带回去给我对象吃。” 柳倩楠暗暗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来到2215室,物业小姐姐已经在等着了,还有个精干的中年人,伸出手来:“柳女士您好,我姓汪,范书记已经交代过了,这间物业,就租给您了,来这是合同。” 柳倩楠伸出手来,握了握手,说:“麻烦汪经理了。” 柳倩楠接过合同,细细的看了一遍:“这租金数额不对啊。” 汪经理面露难色:“柳女士,按照我的权限,八折已经是最低了。再少收的话,我得向董事会打申请,可如果拿着这点儿小事去烦他们,恐怕我会被质疑能力不足,连累我的工作考核······柳女士,要不这样,您说个数,差额我个人补给您。” 柳倩楠恍然大悟,说:“不是这个意思,怎能让您破费?”龙飞凤舞的签了字,汪经理从包里掏出印章,落了印,喊道:“还不快给业主开门验房?” 柳倩楠不放心的问:“原来的那个租户,她不是不愿意转租吗?” 汪经理说:“没事,我们给她发个违约函,赔些违约金就行了,这部分钱从‘公关预算’里面出,还请柳女士在范书记面前多美言几句。” 柳倩楠反而不踏实:怎么欠下了范强这么大的情分! 不管怎样,有了办公地点,赶紧装修。 送走了汪经理二人,给施克瑞打了个电话,施克瑞只用了半个小时,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柳倩楠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想法,就按照高新区分公司财务部门的布置,跟施克瑞说了一遍。 施克瑞拍拍胸脯:“我明白了,今晚就让我媳妇出个设计图。这样的商业写字楼,只能轻装修,不能砸墙垒墙敲地板,我估摸着一个星期就能给弄好。” 柳倩楠问:“那,价格呢?” 施克瑞说:“包工包料,六万块钱。” 柳倩楠说:“那好,施老板干活儿,我信得过。”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柳倩楠送走施老板,坐在屋子的地板上,兴冲冲的说:“小张,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办公室了!” 张雪琼也显得很高兴:“不久,我就可以来这里上班了。” 柳倩楠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毛岩飞,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员工。 芦塘站,左小磊正在跟加气工们侃大山,阎部长和梁柏下站来查站。 左小磊赶紧迎过去:“阎经理、梁经理,请进,请进。” 阎部长嘉许的看了一眼:“不错,知道身临一线、以身作则了,不在生活区躺着了?” 梁柏只好笑笑,说:“下来看看站上的运营情况。” 披上参观服,戴上安全帽,去撬体区转了转,又去各个屋子视察了下,阎部长说:“怎么查也就是那样儿了,设备还没有趴窝,说明左站长拾掇的不错。” 梁柏说:“左站长,为什么爆破式安全阀的强检证书登记的编号跟实际编号不一致?”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了眼阎部长,阎部长面不改色:“你看我做什么?实话实说啊。” 左小磊踌躇了会儿,说:“安全阀到期了,从公司后勤仓库领了个新的来,送去荣东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强检,人家出具了‘检验不合格’告知书。” 梁柏说:“检验不合格,跟我说,我让厂家重新发货,你这么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 左小磊咬了咬牙:“根据公司规定,我把那只安全阀退给了后勤部门,又申领了一块儿新的,检测还是不合格。” 梁柏说:“那就奇怪了,崭新的安全阀怎么会不合格?” 左小磊说:“质量技术监督局是荣东最权威的检测机构了,我怀疑这批安全阀都是不合格的。” 梁柏说:“那这跟证书编号不一致有什么关系?” 左小磊说:“我复印了大湾站的合格证书,应付监管部门检查,把原来的那只安全阀拆下来,送去强检了,报告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出来。反正,反正那些‘查卫生’的,也不会爬上梯子去核对设备编号。” 梁柏终于明白了:“你站上现在安装的那块儿安全阀,是不合格的,也就是说是个摆设?” 左小磊低下了头。 阎部长终于开口了:“是我让他这么搞的,我们公司只有芦塘站用1000型的安全阀,仓库只有两块备用的,两块都不合格,让厂家发货过来,也得一个多月,这期间被监管部门查到超期未检,芦塘站得停站整顿。梁经理,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等过几天强检报告出来,再让左站长换回来就是。” 梁柏显得很诧异:“这是严重违章!万一设备运行异常,就不怕缓冲罐炸了?” 阎部长说:“安全阀检验周期是12个月,按照规划局公布的规划图,挺不到12个月这个站就拆迁了,以后荣东石化就没有1000型设备了。梁经理,按照规章制度,安全附件不合规应该停站,我们合计合计,怎么跟老总汇报。” 梁柏说:“停站报告我来写,实话实说,安全第一嘛。” 阎部长说:“若是老总问起来,为什么两块备用安全阀都强检不合格,采购那方面会不会有麻烦?因为采购原因导致停站,一天损失几千块钱,这个责任谁来负?” 梁柏面带犹疑,咬了咬牙,终于说:“压力传感器没毛病?” 左小磊说:“不知道,反正在强检有效期内。” 阎部长说:“梁经理,先别罚左站长了,要罚罚我,是我强令他违章作业的。我觉得这个事儿,我们找老总汇报下,要停站还是要继续运营,他说了算。” 梁柏就给副总打了个电话,开了免提,俩人站的笔直,在电话前一起给副总汇报情况。 副总非常生气:“停站?停站的损失谁给补回来?你们俩,给我在下面蹲着,轮流盯着缓冲罐的压力表,给我把实时压力盯好了,直到新的检测报告出来再回来。那个左小磊,站上设备出这么大的事儿都敢瞒天过海,阎高峰以运营部的名义下个文件,把他撸了。” 左小磊心里冤啊:“这是啥事儿啊。” 第77章 阎部长少见的跟副总顶了起来:“墙上挂的制度明明白白,‘严禁强令他人违章作业’,这件事情左站长给我汇报过,也打过停站申请,是我强令他这么做的。老总您罚我,我没话说,左小磊一个小站长,根据运营部的工作安排履职而已,跟他没什么关系。” 梁柏使劲儿拉了拉阎部长的手臂。 副总显然有点错愕,沉默了会儿:“阎高峰,这件事你看着处理,不过只有一个前提,不要停站。没有安全阀,你们两个给我当人肉安全阀去,随时准备手动操控泄压阀泄压。”就挂了电话。 阎部长跟梁柏大眼瞪小眼。 梁柏先开口了:“我管采购,没有把好关,老总虽然没说破,但还是处罚了我,我没话说,只是连累老哥你了。” 阎部长说:“嗨,我这‘强令他人违章作业’,比你的罪过大多了。” 梁柏说:“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盯着压力表,准备设备异常时手动泄压?” 阎部长说:“可是部门里的事务做不好,老总一样会骂人的啊。这样儿,咱俩轮班,我看半天,你看半天,跟班组长一样,各留出来半天时间处理部门的事儿。” 两个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阎部长说:“今天下午我先来,明天上午我也盯着,你明天下午两点过来,盯到后天下午两点。” 梁柏表示没意见,自己回了公司。 左小磊小心翼翼的说:“阎部长,我帮您盯着,您休息会儿。” 阎部长说:“盯啥盯啊,压力传感器有两个,要是两个在强检有效期内的压力传感器同时失灵,咱哥俩儿直接去坐牢得了。一旦设备异常,压力都是瞬间暴涨的,人工泄压怎么可能来得及反应?” 左小磊担忧的说:“这······” 阎部长说:“这什么这?压力传感器是我买下的库存,你担心什么?来,我们先喝杯茶。” 阎部长喝了一下午茶,在站上吃了晚饭,说:“左站长,你回去,我跟班组长一个点儿下班,设备停了我就走。” 左小磊确实挂念着孩子还小,说:“那我走了啊。” 阎部长说:“走,走,早就听说过呆在站上比呆办公室舒坦,还真是。” 第二天,左小磊赶到站上,阎部长已经带着刘政把日检做完了。 左小磊来到值班室,把早餐递过去:“还没吃早饭?” “还真没吃。”阎部长接过来,跟刘政一人一份儿。 刘政说:“我去宿舍吃,手机在里面充着电。” 左小磊坐在一边,问道:“部长,新安全阀怎么可能不合格啊。” 阎部长说:“这你得问问管采购的那位。” 他说的也对,七八年了,哪出现过新安全阀强检不合格的事儿? 阎部长吃着早饭,嘴也没闲着:“小磊,再坚持下,我正在想办法把你调回大湾站,离着老婆孩子近点儿,也好照顾着家里。” 左小磊说:“谢谢阎部长,副总是不是把这事儿忘了?” 阎部长说:“应该是没忘,不过好像也顾不过来这种小事儿了。” 左小磊听出话里有话,问道:“怎么回事?” 阎部长说:“宝石花公司要收购我们了,俩老总忙着跟他们讨价还价,想要走时多拿点钱。” 左小磊说:“这七八年,他们借着集团的壳子,挣得钱已经够建十几座加气站了。” 阎部长说:“他们也是明白人,荣东的站建起来时都是标准站,经过七八年各种节省开支成本,早已经濒临崩溃了;而且监管部门的技术人才也储备起来了,下来查站越查越专业,不赶紧提桶走人,还等着被罚款、等着起火爆炸吗?但钱这东西,能多要一毛就多要一毛,谁跟钱有仇啊。” 左小磊想了想:“听阿毛说过,根据宝石花公司在高圳建的加气站运营状况,我们这个公司全他妈是违规作业。” 阎部长说:“人家是国企,赔钱也要先保证安全。就拿芦塘站这个情况来说,人家就算一天赔几千块,也绝对会等合格安全阀到位再运营。” 左小磊说:“但对于一线员工来说,干活儿比以前踏实多了。” 阎部长放下手头的餐盒,说:“是啊,国企对普通员工自然是照顾的多了些,但对于低学历的管理层,就没有那么友善了。我啊,现在当个小中层,等宝石花公司进驻,改组管理层,头一个就会把小学学历的清洗了。” 左小磊说:“您有手艺、懂技术,国企也需要专业人才的。” 阎部长用纸巾擦了下嘴:“管那么多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我跳槽走人就是了。” 左小磊捡起餐盒:“我正好去生活区抽根烟。” 阎部长说:“我擦一下桌面儿。” 喝了一上午茶,梁柏来了。 阎部长打了个招呼,开车回公司去了。 左小磊看着梁柏就头疼。 但还是说:“梁经理,我帮您盯着,您歇会儿。” 梁柏说:“不急,我先熟悉下情况,顺便查一下站上的安全管理状况。” 左小磊很懵圈儿,心想:“昨天才查过,你还查什么啊。” 梁柏直接去查监控,鼓捣了一会儿,问道:“阎经理怎么没在设备区盯着压力表啊。” 左小磊恍然大悟,随口说:“阎部长曾经因为神经衰弱、轻度抑郁,去四院治疗了一个月,从此留下了病根儿。所以受不了打压泵头的噪音,就偷了会儿懒。” 梁柏似信非信的点了下头:“最近我睡眠不大好,好像也有点儿神经衰弱。阎经理那么谨慎,都不怕出事儿,我正好趁着在站上这几天,调整下状态。” 都不是傻子啊,都在芦塘站摸鱼啊。 赶紧说:“那您先休息会儿,神经衰弱需要静养,我不打扰您了。” 梁柏说:“左站长去忙。”掏出手机,坐在站长室内把弄了起来。 到了下班的点儿,左小磊去刷考勤:“梁经理,您请回。” 梁柏说:“我看监控上,阎经理一直等到停了站才走,我不急,老总点我名让我盯着芦塘站,我得贯彻执行到位才行。左站长,你下班了,就回去。” 左小磊道了个别,开车回家了。 母亲在家看着孩子,徐薇薇正在做饭,她每天能早下班两个小时。 左小磊过去帮忙,徐薇薇说:“你做,我去抱会儿老三。” 母亲已经抱着孩子过来了,说:“小磊,我想回老家看看。” 左小磊迟疑了下,问道:“你回老家做啥啊?等周末我跟你一起回去不行吗,明天我和薇薇都得上班,没空带老三啊。” 第78章 母亲说:“我年纪大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碍你们的眼皮了。” 左小磊知道,她又和徐薇薇产生摩擦了,每次一点事儿就闹着回老家,就是拿捏住了他们夫妻二人没有时间和精力看孩子。 左小磊回过头来,问道:“薇薇,又怎么了?” 徐薇薇说:“没怎么啊,我大姨来了,我下班后去我妈家跟她见了个面儿,打了个招呼,很快就回来了啊。” 母亲说:“明知道家里有吃奶的孩子,下了班还不往家跑,好歹让我歇一歇,你觉得出去了一会儿,难道不知道我年纪大了,哪怕早回来一分钟,也能让我早点儿歇歇?” 徐薇薇说:“大姨给老三带了点儿小衣服,让我过去拿,我总不能不过去?好歹也是长辈喊我一回。” 母亲把脸一沉:“行,既然你这么尊敬长辈,找你大姨来看孩子,我不看了。” 徐薇薇气的把脸别过一边去。 左小磊说:“妈,薇薇不过去也不是那回事儿,你理解理解。” 母亲说:“我也就是舍不得诺诺和苞米,要不然我早就走了。在老家多舒坦,爱去哪里去哪里,在这里做牛做马,还得看人脸色。” 徐薇薇看了眼左小磊,满脸无辜。 左小磊也很无奈:“薇薇,大姨给捎了东西,我去取回来就行了,不知道孩子上了奶瘾,哭闹起来不好哄吗?” 徐薇薇没好气的说:“是是是,你们娘俩是对的,我错了行不!”接过孩子,抱着去卧室哄孩子去了。 母亲撇了下嘴:“你看她这态度,这还当着你的面儿!你不在家,她给我甩脸子的事儿多了去了,我挂念着你得上班,轻易不跟你说,该忍就忍了,该让就让了,今天你可亲眼看见了不?” 其实左小磊很明白,即便徐薇薇加班啥的,母亲也不会这么个嘴脸,问题出在徐薇薇回了趟娘家,只要跟娘家沾边的事儿,母亲就会升起一股莫名火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拼了命的找事儿。 左小磊也理解,母亲的性格强势惯了,岳母也是个强势的人,两个强势的老人就不能在一起呆,两人水火不容,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宿仇,只不过是在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非要争个你高我低出来。 果然,母亲意犹未尽的说:“闺女出嫁了,哪有老往娘家跑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要是指望着姑娘家,为什么不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嫁人做什么?” 徐薇薇从卧室里反驳说:“我为什么不能回家?别说我大姨来了,就算平常没事,我回趟娘家又怎么了?” 母亲火气更上来了:“行,行,你厉害,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让你妈来看孩子!”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左小磊赶紧说:“薇薇,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又追着母亲出去了。 到了楼下,左小磊追上母亲,说:“妈,天快黑了,你去哪儿啊。” 母亲头也不回:“我去你妹妹家。” 左小磊说:“那也得白天去啊,哪里不近,晚上怎么去。走,先回家吃饭。” 母亲甩开左小磊的手:“我过趟女儿家都没权利了?人家过娘家就行?” 左小磊苦劝了一回,母亲上来了脾气,越劝越厉害,越追走的越快。 这是什么扭曲的性格啊! 左小磊只好给姐姐打电话:“姐,咱妈要去岛城,去妹妹家。” 姐姐说:“才安稳了几天啊,又整事情出来。你听她嘴硬,就是弄脸子给你们看的,她怎么不敢来我家?怕我凶她!” 左小磊说:“跟徐薇薇吵了两句。” 姐姐说:“唉,这事儿没辙。我先给她打电话,把她接我家里来住两天,等她气消了再说。” 姐姐很快开车过来,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 左小磊茫然的回到家里,老三已经睡着了,徐薇薇已经做好了菜。 徐薇薇问道:“咱妈呢?” 左小磊说:“被姐姐接走了。” 徐薇薇说:“那我们明天上班怎么办?” 左小磊说:“我请两天假,到周末,我跟你去姐姐家接她回来。” 徐薇薇说:“刚才,刚才我没说错什么?” 左小磊说:“非要争个对错出来才行吗?行,你是对的,她是错的,然后呢?你赢了,你有成就感吗?” 徐薇薇低下了头:“哎,让她发发火出出气就行了,我怎么又没忍住啊。” 左小磊说:“你把你的善解人意全都给了你的朋友、同事甚至陌生人,唯独对家里人,非要弄个针尖对麦芒,你觉得合适吗?” 徐薇薇抬起头来:“哎,别老说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啊。别等周末了,明天下午我下班回来,跟你一起去请她回来。” 两人喊着诺诺和苞米一起吃饭,吃完饭,左小磊去做文案,徐薇薇哄着俩孩子玩儿。 左小磊心情很糟糕,有个老客户来做售后,本来很正常的流程,左小磊没好气的敲了几个字符,就把他惹毛了。 然后,店铺下面一堆差评冒了出来。 拍了拍脑门,赶紧打电话去道歉,嘴唇都快说干了,最后把所有的钱都给他退了,对方才愿意删除差评。 左小磊算了算,880块钱,就因为自己的坏情绪,泡汤了。 白天徐薇薇看店,他上班;晚上徐薇薇看孩子,他做文案。 再遇见点糟心事儿,情绪总归要爆发的。 左小磊很郁闷,洗了把脸,还是坐在电脑桌旁,继续老老实实的码字。 忙完已经凌晨两点了,站长还蹲着两尊大神呢,赶紧蒙上头睡了会儿,一早就爬起来,连忙给阎部长打电话报休班。 阎部长自然准假,本来一个月四天班,随时可以休的。 然后又倒在床上,想要补觉。 “等等,先送诺诺和苞米!”徐薇薇喊道,“你送了孩子回来,我再去上班。” 左小磊憋着一口起床气,吼道:“老太太在这里你不当回事儿,走了后什么事儿都交给我!” 徐薇薇也绷不住了:“孩子吃奶,一夜要醒几次?我每天都睡不好觉,白天不也得上班?你觉得你累,谁不累?凭什么朝我发火?” 苞米过来拉了拉左小磊:“爸爸,别跟妈妈吵架了。” 左小磊按捺下怒火,带着两个孩子,把她们送去学校。 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很近,左小磊回来后,徐薇薇一句话也没说,把门“砰”的一声狠狠关上,步行着去上班了。 老三被关门声吓醒了,哇哇大哭起来,左小磊只好拖着木然的身躯,把他抱起来,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让他稍微安静些。 烦躁的情绪,渴睡的疲惫,哇哇大哭的婴孩儿,离家的母亲,生气的妻子,让左小磊感到很崩溃。 ——这就是三孩儿之家必须面对的崩溃。 第79章 哄了一天孩子,中午徐薇薇回家吃了个午饭,左小磊缓了口气儿。 徐薇薇吃完饭,又去业务中心上班去了。 下午四点多,徐薇薇下班回来了。 左小磊赶紧把老三塞过去:“快给他吃口奶,哄了半天了。”赶紧跑去书房,忙里偷闲发了几个订单。 徐薇薇已经开始喊了:“收拾一下,接着诺诺苞米,去姐姐家把妈接回来。” 左小磊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先去把俩孩子接回来,买了些礼品,拉着一家五口,朝着姐姐家走去。 姐姐打开门,姐夫已经在厨房忙活着,打招呼说:“小磊,来了啊。先坐会儿,一会儿喝两杯再走。” 母亲依然冷着脸,把脸别向一边。 姐姐说:“妈,快抱抱你孙子,在我家念叨了半晚上,赶快亲亲。” 母亲把老三接过去,没好气的说:“你们来做什么?” “妈,是我不对,您消消气,回家。”徐薇薇道歉说。 “我得考虑考虑着,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还不用看孩子,我凭什么回去受那个累、吃那个白眼?”母亲绷着脸。 徐薇薇无奈的看了眼左小磊,左小磊叹了口气,母亲的脾气上来,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不劝她一直发火,越劝越厉害,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姐姐冲了茶水过来,说:“小磊是来聚餐的,可没有把你带回去的意思。薇薇都服软了,你还不借着台阶下来?” 母亲说:“每次回趟娘家,回来就惹我一肚子气,不是有人教唆的?我年纪大了,活不几年就要死了,我不受那个气。” 含沙射影,还是把和亲家不对付的事儿拿出来说给徐薇薇和左小磊听。 徐薇薇也变得不高兴:“妈,给我们看孩子确实很累,您愿意在姐姐家多呆几天休息下,我们也理解的。”转过头去:“只是麻烦姐姐了。” 姐姐撇了嘴:“哎呦呦,这不是我亲妈了啊,怎么叫麻烦啊,尽管住,住多久都行。” 母亲又阴阳怪气的说:“得亏有个女儿在近处,都说养儿防老,闺女难道不能一样防老?又不是离开你们不行。” 徐薇薇忍不住说:“妈,你也知道养女儿也要养老,我每次回趟娘家你为什么都不高兴?” 真是国际驰名双标! 母亲说:“我既当婆婆,又当丈母娘,不管是儿媳妇还是闺女婿,哪件事不处理的公公道道的?倒不跟别人似的,遇事儿不讲理,还一个劲儿的逞能。” 姐夫不合时宜的干咳嗽了两声,显得很滑稽。 姐姐也很无奈,说:“别说这个了,要不然又吵起来了。小磊,先吃饭,以后再说。” 姐夫把菜一盘盘的端上桌儿,打开酒瓶,左小磊也觉得累了,先喝两杯再说。 一顿饭就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了。 徐薇薇说:“妈,跟我们回去。” 母亲用毛巾擦着嘴:“你就算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回去了。” 左小磊摇了摇头:“薇薇,别说了,我们走。” 姐姐说:“那你们上班怎么办?” 左小磊说:“实在不行我辞职,一个月挣那五六千,连雇个保姆的钱都不够,也没啥干头了。” 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徐薇薇抱着一个孩子,一家五口下了楼。 徐薇薇开着车,左小磊抱着老三,走在回家的路上。 徐薇薇说:“对不住啊,本来想把她请回来,可她话里话外捎带着我妈妈,我就有点儿生气了。” 左小磊说:“这也没啥,有人这么说我的母亲,我也会生气的。” 徐薇薇说:“你难道真的要辞职?” 左小磊说:“要不然谁看孩子?” 徐薇薇说:“要不然我辞职,这么多年你在家里照看着,工作都受影响了,我回家看孩子,你好好上班。” 左小磊说:“我回家看孩子,抽空还能从店铺挣点钱,也能从网上见点世面,你在家算什么啊?家庭主妇?等孩子大了,你就跟社会脱节了,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黄脸婆。” 徐薇薇沉默了。 左小磊没有告诉她,宝石花公司即将入驻,作为荣东石化为数不多的几个本科生之一,对自己来说有很多机会。 也许,徐薇薇之前说得对,让老人看孩子,是另一种方式的啃老,啃得是老人的老年休闲时间。 心情虽然不佳,但生活还要继续,左小磊回到家,还是要做文案。 这笔收入,超过两万,已经逐渐成了左小磊的主业,在加气站上班当站长,反而更像副业。 第二天一早,左小磊先送诺诺和苞米上学,回来后跟徐薇薇说:“我先给阎胖子打个电话,告诉他辞职的事情。下午你回来后,我再去补办离职手续。” 徐薇薇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门被敲响,左小磊拉开门一看,姐姐带着母亲回来了,进门就笑着说:“还是疼儿子啊,当闺女的白搭呀!人在我这里,心早就跑儿子家了,听说你要辞职,非要让我把她送回来。” 母亲一句话没说,抱起老三:“你们还不上班?要迟到了。” 左小磊肯定要迟到了,说:“薇薇,我们上班去。妈,又要辛苦你了。” 母亲没有答话,抱着老三去卧室哄了。 姐姐和左小磊、徐薇薇一起坐电梯下楼。 姐姐说:“咱妈年纪大了,我也不能老打压她。当姐姐的说你们一句,能忍着点儿就忍着点儿,跟老人讲道理怎么能讲清楚?咱妈吵架就往外跑,多少年的老毛病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她胡搅蛮缠,但外人看来,肯定先说你们不孝顺,到时候你们能跟他们一个个的说清楚?” 左小磊说:“行,姐姐,我听你的。” 姐姐说:“我昨晚跟她说了,这次来接你不走,以后人家雇了保姆来,你就回不去了,就不用你看孩子了。你现在走街串巷给人家看看虚病还觉得身体不错,等你有一天爬不动了,难道用不着人家徐薇薇?” 徐薇薇尴尬的笑了笑:“姐,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样,双方父母都该孝顺的。” 姐姐说:“哎,你听我说,咱妈一听就着急了:不行,万一让他丈母娘去看孩子,那么好的房子,岂不是让她白白占了便宜?不行,我得回去,我养了一回儿子,可不能让她捡了现成的。” 徐薇薇又有点儿不高兴:“我妈就不能来住了。” 姐姐说:“薇薇,你又来了。暂时先让她看孩子,以后住不住再说啊。她说啥你就当没听见,再说婶子那边整天在菜市场忙活,也没空来看孩子不是?” 徐薇薇说:“行,以后我忍着点儿。谢谢你了,姐。” 姐姐上了车:“要迟到了,我走了啊!”按了按喇叭,一溜烟儿的走了。 左小磊也去了地下车位,赶紧发动车子,向着芦塘站赶去。 果不其然,他迟到了。 第80章 朱璞亮凑过来:“站长,梁经理在值班室蹲着,没敢给你刷假指纹。” 左小磊说:“算了,这不怪你。就50块钱,办公室扣了就扣了。” 朱璞亮就去做日检去了。 梁柏也过来了:“左站长,怎么来这么晚?” 左小磊说:“家里有点事儿,路上又堵了会儿,所以来晚了。” 梁柏说:“没事儿,都理解。” 又把脑袋凑过来,低声说:“管理密码是8826,过会儿你偷偷改了时间刷上,考勤实时传输系统有半个小时的延迟,办公室那帮管考勤的故意这么设置的,他们也经常改时间补刷卡,留下了半个小时的缓冲。” 左小磊受宠若惊:“这50块钱,够咱俩中午的饭钱了,省下了也挺好,中午我请你吃甏肉米饭。” 梁柏说:“你先刷上卡,我在门口盯着点儿,可别被加气工他们看到了。” 拜托,他在大湾站的时候,站上所有人都知道他用管理密码改考勤系统的时间好不,也亏了他这么自信,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中午,左小磊开车带着梁柏去吃甏肉米饭,一人来了一大碗。 吃着把子肉,梁柏神秘的说:“听说宝石花公司要收购我们荣东石化了。” 左小磊嚼着米饭,说:“是吗?没听说啊。” 梁柏说:“宝石花公司是国企,讲究民主,我估计他们来了之后,应该先搞个民主测评,对管理层的民主评价做个摸底调查。” 左小磊说:“嗯,这个很有可能。” 梁柏说:“这么一来,我搞安全管理的,老是扣分,估计应该会得分很低。说不定他们还要约谈站长,反正没有一个会说我好话的。” 左小磊说:“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给你打个满分的。就冲着你今早给我省下改了这五十块钱。” 梁柏说:“小事儿,左站长别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左站长能不能约一下,把其他站长叫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左小磊心中飞过好几头羊驼:早干嘛了?要改组了,才知道自己得罪人太多了?更何况,站长们都是阎部长带出来的,自己挑头儿拉着去找梁柏吃饭,阎部长会怎么想? 但梁柏这种人,实在不敢得罪他了;要不然等不到宝石花公司入驻,自己早被他先一步打击处理了。 于是,左小磊就给出了个折中的法子:“站长属于运营部直管,安全技术部属于监管,你要是把站长都拉走吃饭了,搞得阎经理很难看。这样,你回公司后,组织个安全培训,把运营部正副经理和站长都叫去参加学习,磨蹭到饭点儿,请他们吃饭,只要阎经理点头了,站长们哪个不是喜欢白吃白喝的?” 梁柏面露高兴的神色:“好,左站长说的对,等安全阀来了,我就回公司抓紧筹备。” 左小磊巴不得梁柏和阎部长赶紧回公司,自己好落个清净。又掏出手机来,打电话问了下质量技术监督局,对方回复说:“检测完了,报告已经出了,你要是有空就来取。” 左小磊道了声谢,挂了电话:“梁经理,安全阀检测完了。我得去拿安全阀。” 梁柏也如释重负:“好,总算是放心了。你快去,我帮你盯一会儿站上。” 左小磊把梁柏送到芦塘站,自己开车去质量技术监督局领了安全阀。 强检报告终于显示“合格”了,左小磊拿收据换了发票,返回站上。 梁柏看了眼强检报告,说:“这就停站,抓紧换上。” 左小磊打印了停站申请。 梁柏签了字后,又给阎部长打电话,阎部长说:“我这就下站,梁经理等我会儿,大小是个维修,我不盯着不放心。” 阎部长和武军赶过来,大家一齐动手换上安全阀,检漏完毕,重新开机运营。 阎部长和梁柏去生活区洗了手,咬了咬耳朵:“跟老总汇报下?” 来到站长室,把手机开了免提,给副总汇报:“老总,合格的安全阀已经更换完毕,运营状态正常。” 副总说:“好,你们俩回来,别在那里杵着了。” 两个人松了口气:“唉,老哥,总算没事儿了。” “哎,梁经理,你也辛苦了。” 然后,两个人互相寒暄着,坐上车,就让武军载着一起回公司了。 “站长,他们俩谁吃错药了?”朱璞亮过来问道。 左小磊说:“都该吃药了,被宝石花公司吓出病来了。去去去,忙你的去,我做会儿文案。” 第二天早上,左小磊果然接到红头文件:“为强化安全管理红线意识,提升站区精细化管理水平······下午14:00准时召开安全培训活动,望生产运营部、安全技术部及各加气子站负责人准时参加。” 培训内容,还是那几样儿,实际上经过梁柏孜孜不倦的培训,大家都几乎倒背如流了,然后就是安全警示教育,各种触目惊心的加气站事故现场,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确实很惨烈。 五点多了,到了下班的点儿了,梁柏清了清嗓子:“因为我们安全技术部的培训计划,耽误了各位下班,趁此机会一起吃个饭。” 站长们正襟危坐,不敢答话,纷纷看向阎部长。 梁柏心中有数:“阎经理,赏个光?” 阎部长说:“得,站长们一起聚聚,再过些日子,还指不定能不能当你们领导了呢!” 梁柏说:“对啊,弟兄们聚聚,没啥领导,也没啥下属,就随便聊聊。” 梁柏早就订好了位子,大家去饭店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柏说:“以前查站,查的严了点儿,站长们多担待啊。” 站长们纷纷说:“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工作,对事不对人的。” 阎部长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懒散惯了,要不是梁经理敲打着,还不知出什么大事儿!我告诉你们,以后公司要是严起来了,大家都小心着点儿,别因为私底下咱们感情好,在工作上就糊弄着干。” 大家就不出声了。 梁柏说:“今天气氛挺好,早该跟大家一起坐坐、多交流交流的。咱们关起门来说,以后宝石花公司要是来了,肯定会带一些嫡系过来,咱们荣东的老弟兄们,要相互帮衬帮衬,要不然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阎部长也点了点头。 在公司被收购前夕,荣东石化的每个人多少都有一丝不安! 第81章 无聊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转眼过了清明节,柳倩楠的工作室装修的差不多了,办公物品也搬了进去。 对公业务她并不陌生,各种许可证的办理流程更是早已烂熟于心,该塞红包塞红包,该找黄牛就找黄牛,并不惜费,只等着开业了。 坦白说,张雪琼给她出力不少,市政那边跑手续,经常没地方停车,她就挂着四闪在路边等着,交警一来,立马开车离开,有些手续排队就要一上午才能办好,她也从来不离开半步。 找轻卡拉一些办公桌椅、电脑之类的东西,她帮忙搬搬抬抬,让专业搞搬运的都为之侧目。 一个瘦弱的身体里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柳倩楠很好奇,但她从来不问。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够一个月了。 去银行取了三千块钱,装进一个信封:“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 张雪琼受宠若惊,接过来小心的数了数,拿出五张来:“我跟毛哥说好了,找个一个月拿两千五百块钱的活儿就行。” 柳倩楠说:“那是你跟毛岩飞说的,三千块钱是我跟你说的,这一个月下来,你跟着我跑前跑后的,这是你该得的。” 张雪琼讪讪的把钱装了起来。 柳倩楠说:“以后要开业了,你去买身好点儿的衣服。别老穿着这身黄色外套了,以后天气暖和了,这身衣服不合适了。” 张雪琼说:“好,我马上买。” 柳倩楠说:“这倒也不急,我们今天把工作室收拾一下,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然后尽快开始营业,拖一天折损一天的房租钱。” 两个人拿着拖把簸箕,认真的打扫起来,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忽然,门外一阵喧闹,“轰轰轰”的砸门声响了起来。 张雪琼打开门,堵在门口,对着外面四个铁塔般强壮的大汉说:“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挨着市政大楼近,华夏路派出所就在市政大楼旁边,我可不怕你们。” 四名大汉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停了手。 身后闪过来一名带着墨镜的女人,轻轻的拍了几下巴掌:“小丫头,说得好!你若跟我来横的,我比你还横;你若跟我讲法律,我就跟你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张雪琼回过头来:“柳总,您看?” 柳倩楠倒不怕事儿,说:“那就进来坐下呗。小张,给她倒杯水,那几个男人,就别进来了,我这里地方小,坐不开。” 女人坐下,把墨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眼睛望向窗外。 柳倩楠说:“我有十分钟的时间,听听你要说什么,请开尊口。小张,给物业中心打电话,让他们派保安上来。” 女人轻蔑的笑了笑:“行,我等着。” 柳倩楠偷出手来,给吕彬发了个微信:“吕哥,来了找茬的,帮帮忙啊。” 张雪琼打了电话,端上来茶水,柳倩楠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人把茶盏端起来,象征性的沾了沾唇,然后放在桌子上。 柳倩楠说:“有什么事儿,说。” 女人说:“我这里有个合同,能够证明我是2215室的租户,根据《物权法》规定的‘租售同权’条款,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业主。” 柳倩楠感到不对劲儿:“汪经理说,已经给你发了违约函。” 女人说:“我同意过了吗?根据《合同法》,单方面违约,守约方可以索取赔偿,也可以责令对方继续履行合同,除非因不可抗力导致合同无法履行的除外。” 柳倩楠大概明白了些,说:“需要赔偿多少,我给你。” 女人说:“我像缺钱的人吗?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汪经理冒险违约,今天看来,只不过俩丫头而已。” 柳倩楠顿时凌乱了:“你不愿意解约你早说啊,我这里连装修加上置办家伙事儿,花进去好几万了。” 女人喝了一口茶:“你跟物业那边怎么沟通的,我管不着。说实话,你如果好好的跟我打声招呼,说不定我还真会转租给你。现在,你瞒着我把这事儿坐实了,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你放心,法治社会,我带人来不是揍你的,是来把屋子恢复原状的,把你的内装修砸了、把你的办公用品都扔出去,这不过分?” 柳倩楠汗水爬上了额头,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姐姐,您自己租下的房子,怎么处置肯定是您说了算啊。您看看我捣鼓这一摊子不容易,开个价钱,我赔给您行不?” 女人不为所动:“我不差钱,也不需要赔偿,我只要求恢复原状,不过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要让他们进来动手了。” 柳倩楠说:“好歹等物业过来,他们说跟您解约了,我才住进来的,好歹对质下啊。” 女人说:“行,那就给你个对质的机会,免得让你说我仗势欺人。” 吕彬在站上,刚接了拖车,换车时间还有会儿,抓了手机,蹲在大湾站生活区抽烟等着。 看见了柳倩楠的微信,把烟头踩灭了,跟侯浩杰说:“我有点急事儿,要去华夏园一趟。” 侯浩杰倒也豪爽:“我替你换拖车,你快走。阎胖子要是下来,我就说你被我派去质量技术监督局送检温度表了。” 吕彬去生活区匆匆换了衣服,开车奔着华夏园广场驶去,路上给强子打了个电话:“强子,柳倩楠租的那间物业出事儿了。” 强子那边很无奈:“碰见硬茬了,汪经理没把活儿干利索,人家找上门来闹,汪经理偷偷躲起来了,我更不方便出面儿了。” 吕彬心里骂了句娘,只好说:“好,那麻烦你了,我先过去看看。” 强子说:“我也从单位里带几个人去查查安全隐患,给你站站场。” 吕彬停下车,三两步跑上电梯,来到22楼。 物业中心只来了那个管租售的小姐姐,在门口不敢进去,吕彬一看就知道是汪经理拉出来背锅儿的。 强子已经带着街道办事处的人,亮了证件,把四名大汉驱逐在一边,留出门口,装模作样的指挥着检查。 看见吕彬过来,抓紧咬了咬耳朵,说:“搞清楚了,原来的租户是江南医疗器械厂在荣东的独家代理商,丁美玲。” 吕彬说:“这人很难搞定吗?” 强子说:“前些年江南医疗器械厂在荣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倒是混的风生水起。这几年医疗器械招标公开化了,丁美玲虽然大不如前,但一年挣个二三十万还是没问题的。但主要是人家在荣东的关系根深蒂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赚得都是容易钱,也没兴趣争一些医保订单这些销量大、又容易被人推在风口浪尖上的单子,主要是享受生活。” 吕彬说:“懂得急流勇退,也知道让利于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哎,这样的人最难缠了,汪经理怎么惹了她啊!” 强子拉着苦瓜脸:“业主登记的名字姓孙,汪经理没当回事儿,即便闹点儿什么动静出来,我们街道办介入一协调,汪经理和柳倩楠商量着赔点儿钱就没事了,她还能怎么着?租了物业又不入住,不就想着转租挣些差价嘛!谁成想姓孙的只是个马前卒,唉!” 又拍了拍脑门:“我说这一个多月了,这间物业怎么没出毛病,原来人家憋着坏,专门等着装修好了来讨说法。” 吕彬说:“多出点钱,以原价转租房子基本是不可能的,况且这间物业,位置太好,多花个几万也不亏。” 强子说:“我们以调解纠纷的名义,去谈了会儿,人家咬死了只要恢复原状,不要一分钱赔偿,这才难办了啊!” 第82章 吕彬点上一颗烟:“不过是为了讨要高价的手段罢了,让他们砸,他们砸了一分钱也赚不到。” 强子叹了口气,说:“那我去跟他们说说。” 进了屋子,对负责调解的两名街道办人员说:“别调解了,业主的主张合情合理,砸了。” 柳倩楠崩溃了:“不能砸啊,我辛辛苦苦搞了一个月的。” 丁美玲喊了一声:“动手,给我砸了!” 柳倩楠抓起水果刀,横在胸前:“我看看谁敢砸,砸一下死一个!” 丁美玲笑着站了起来:“呵呵,耍光棍儿是不?都进来跟我砸,死一个我赔五十万。” 四名大汉从衣服里掏出锤子、扳手,“哐当”一声,一锤子先把一台电脑的显示器砸烂了。 一把斧子抡过来,把电脑桌腿砍断,又在桌面上狠狠砍了几道裂纹。 柳倩楠上了脾气,舞着水果刀冲了过来,四名大汉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既不敢还手,也不敢拼命,只能拼命躲闪着,街道办的人吓愣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雪琼和强子死死抱住柳倩楠:“彬子,快来帮忙,要出人命了!” 丁美玲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转悠着茶杯,不住的冷笑。 吕彬冲进来,把柳倩楠的刀夺下来,扔在一边,“哐当”一声脆响,显得格外刺耳。 丁美玲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摆了摆手,问道:“小吕,她是你的女朋友?” 吕彬抬起头来一看,顿时愣住了:“叮当姐,你咋,你咋在这里?” 丁美玲说:“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了。今天我把话撂这里,她要是你女朋友,我就给你这个面子,退给我房租,我让给她;如果不是,我就拿回房子,让她搬出去。” 柳倩楠冷静了下来,赶紧说:“是啊,我是啊!吕哥,既然你们认识,快告诉她,我们是男女朋友。” 吕彬掏出一颗烟,慢慢的点上,使劲儿吸了几口,说:“倩楠,搬出去,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做的不对。” 柳倩楠有些抓狂,几乎要流出泪来:“你跟小磊他们平常都那么会骗人,今天撒句谎又怎么了?我搬出去重新找地方没问题,这装修的钱我就不要了,可光那些手续变更地址就够麻烦了,我一个人跑了一个月,眼看就能开业了,再让我从头开始搞,我容易吗?” 吕彬沉默不语,只是在抽烟。 柳倩楠抓住丁美玲的手:“丁姐,我是他女朋友啊,真的,真的啊,房租我双倍赔给您。” 丁美玲摆了摆手:“你是假的,就别再装了。” 挥了挥手:“我们走。” 四名大汉跟在身后,一行人按开了电梯。 强子擦了擦汗:“彬子,你还不去谢谢你的朋友。” 吕彬踩灭烟头,挤开电梯门钻了进去,柳倩楠也追着往电梯跑,强子给扯住了:“今天这事儿,你别掺和了,你去了也没用,她并不是因为你才放弃这间物业的。” 电梯降到一楼,四名大汉弯下身来:“丁总,要不收点跑腿费,只耽误了功夫,又没干活儿。” 丁美玲说:“这样,按半天工钱结算,我给你发微信,你们回去分。” 转了钱,四名大汉跳上一辆搬家公司标识的面包车,开出地库离开了。 吕彬尴尬的笑了笑:“谢谢你啊,丁总。” 丁美玲说:“你认识丁总吗?丁总会看你的面子放过那个丫头吗?” 吕彬又笑了笑:“谢谢你啊,叮当姐。” 叮当说:“别见外了,那个丫头长得挺不错的,你多上点心。” 吕彬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跟左小磊玩儿的好,她跟徐薇薇走的近,所以认识了,彼此相互帮帮忙而已。” 叮当说:“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让你解释了吗?” 吕彬脸一红,说:“要不,要不我请你吃个饭,毕竟这件事儿是她不对。” 叮当说:“行,我想你也不愿意欠我的情分。这样,你给我做顿饭,我们就扯平了。” 吕彬想了想,说:“做饭没问题,你家住哪里?下班后我去给你做一顿丰盛点儿的。” 叮当说:“随便问女人住在哪里,不礼貌。” 吕彬闹了个大红脸:“那去我那里,下午两点我就歇班,我请你吃饭。” 叮当没有拒绝,吕彬从微信上发了个地址,尴尬的抬起头来:“叮当姐,我还在你的黑名单里呢。” 叮当无动于衷,说:“听你提起左小磊,感觉好久没见了。这样,我问问他有时间不,有时间的话让他带我过去。” 吕彬说:“小磊家三个孩子了,恐怕没时间。” 叮当说:“没时间我就不去了,免得让你误会。” 吕彬还想说什么,叮当说:“我约了人,中午一起吃饭的,你请回,一会儿就有车来接我了。” 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缓缓的开了过来,下来一名年轻人:“丁总,请上车。” 叮当说:“接我的人来了,回见。” 年轻人殷勤的拉开车门,叮当上了车,摆摆手走了。 吕彬站在那里,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下午三点半多一点儿,叮当开着她那辆捷达车,来到了芦塘站。 左小磊理了理身上的红色防静电服,来到生活区,点上一颗烟:“哎呦,稀客啊,叮当姐来加气吗?” 叮当摘下墨镜:“左站长,咱不能老这么揭人短啊。”从驾驶台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两盒娇子:“左站长,你拿着抽,放老久了。” 左小磊当然收下了,不要白不要:“叮当姐,去站长室喝杯茶。” 叮当没有推辞,跟着左小磊去了站长室,左小磊取出纸杯,放进去一点茶叶,给她冲了一杯。 叮当说了声谢谢,把杯子接过来,放在办公桌上。 左小磊说:“你怎么想起来到芦塘站转转的?” 叮当说:“也没啥,就是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第83章 左小磊笑了笑:“问,知无不答。” 叮当说:“你认识柳倩楠吗?听说她和你媳妇走的很近?” 左小磊收了笑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叮当。 叮当被看得发毛:“左站长,我脸上有东西吗?” 左小磊说:“你想问什么,我大约知道了。但我很好奇,你看起来就像事业有成的,为什么一直单着,直到现在?” 叮当沉默了。 左小磊说:“抱歉啊,算我多问了,有些过于隐私的事情不该问的,毕竟我们的交情也没那么好。” 叮当说:“左站长不用对我使什么‘激将法’,你觉得我肯定是离过婚的。” 左小磊说:“我没这么想啊,真是你想多了。” 叮当说:“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说没谈过恋爱也是假的。大二的时候,我谈了个男朋友,一年后他参军去了,说好一直等着,然后就没了消息。” 左小磊说:“那你就等到现在?” 叮当说:“他不会变心的。” 左小磊说:“那你去找他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么他已经结婚了,要么他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因为混的不好,没脸见你。” 叮当说:“我挣了钱后,把事业撂在一边,四处游山玩水,顺带找了他四五年了,一直没有音讯。” 左小磊说:“那你去他的部队找找试试,实在不行去民政系统的退伍转业安置处问问啊。” 叮当说:“该找人打听的地方都打听了。” 左小磊说:“要是找人,柳倩楠他爹在南苏公安局当副局长的,你找他试试,他还负责反恐禁毒事务,很多公开渠道无法获知的机密,他们专用的禁毒系统有专门的渠道。” 叮当沉默了下:“我今天中午刚跟她闹了些不愉快,估计她不会帮我。” 左小磊说:“她可是爱记仇的呢,我媳妇单位里一个小姑娘,跟她有点不愉快,后来人家都辞职了一年多了,她还记着呢。” 叮当借着话头问道:“她在华夏园广场搞工作室,吕彬好像一直在帮她。” 左小磊说:“这事儿我知道,我和阿毛也一直在帮她。” 叮当稍微释然,说:“她人缘不错啊。” 左小磊说:“最重要的她这人真实,真实的人好相处,不像遮遮掩掩的人,更容易让人退避三舍。” 叮当若有所思,说:“吕彬请我去他家吃饭,我觉得自己过去有点不合适,左站长有空吗?” 左小磊喝了口茶:“你喊着孙静雯一起不就行了,你们不是都认识吗?” 叮当叹了口气:“闹掰了,她回来辞职,要跟她男友去广西,我劝了几句,言辞激烈了点儿,她就再也不跟我联系了。” 左小磊大约明白了,吕彬那晚给她当代驾,为什么她独自喝的醉醺醺的了,毕竟能将老板喊“叮当”,说明除了工作,私交也是不错的,虽然闹掰了,孙静雯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当下也只能说:“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早晚会撞得头破血流。企盼渣男浪子回头的女人,都是傻女人。” 叮当说:“当时,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唉!” 左小磊说:“不谈这个了,你们都是重情的人,也难怪你们相处这么好。不过我还要多说句,你等了那么多年,已经对得起他了,再等下去,就是难为自己了。” 叮当说:“十几年了,我早就看开了;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个结局,而不是非要在他那棵树上吊死。即便再见到他,或许只会说声再见,然后就再也不见了。” 左小磊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同时为吕彬这个大备胎默哀半秒。哦,对了,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晚上正好去吕彬那里喝两杯,一起。” 叮当点了点头:“不耽误你工作了,过会儿我再回来找你。” 左小磊送走了叮当,给吕彬打了个电话:“什么情况?叮当都找到站上来了,她不是把你拉黑了吗,怎么又勾搭一块儿去了?” 吕彬还忿忿不平呢:“还不是你那小姨子的事儿!要不是你和徐薇薇,我管她是谁啊?” 左小磊很无语:“她虽然喊我姐夫,但不是我小姨子!你自己愿意出头,有什么事儿别往我身上赖。” 吕彬说:“得,算我多管闲事了。你先说说叮当找你啥事儿。” 左小磊说:“你请人家去家里吃饭,人家防着你下药劫色,特地让我陪着。喂,你这人怎么会给人留下这么差的印象啊?” 吕彬叫起冤枉来:“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啊,再说柳倩楠还住我家里呢。” 左小磊忍不住笑了,说:“没准你想一次迷倒两个,谁知道呢!” 吕彬终于想明白了:“你小子,撒谎从来都不带打草稿的,我信你?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能省下些酒菜。” 左小磊说:“白吃白喝的事儿,我一向来者不拒的。” “我顶你个肺!”吕彬随口说了一句,“那我去准备食材了。” 左小磊给徐薇薇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 下班时候到了,叮当准时来到了站上,说:“左站长,我们走。” 左小磊开着车,叮当在后面跟着,直接去了安置性小区。 吕彬跟他父母住,自然不方便请朋友去叨扰父母。 吕彬比他们到的还要晚,跳下车,气喘吁吁的说:“杵着干嘛?来帮忙拎东西!” 左小磊摇了摇头:“我是来吃饭的,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滚!”吕彬骂了句。 左小磊就摇摇晃晃的帮他拎东西去了。 来到门口,吕彬掏出钥匙去开门,却打不开。 左小磊一个劲儿的乐:“我就说你给女同志留下的印象很差!” 吕彬无奈的说:“得了,锁芯换了,等她回来。” 左小磊说:“你还得收拾食材,等她回来又不知几点了。我给打电话催一下。” 柳倩楠很快就回来了,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请进。” “真像女主人啊!”叮当说。 第84章 吕彬在厨房忙活着,左小磊脱了外套,去给他帮厨。 吕彬做菜的手艺,确实是令左小磊自叹不如。 所以他很自觉的去做些洗菜之类的活儿,嘴里还叨叨着:“我独自住站的时候,做菜还是你教的,原来你留了压箱底儿的功夫啊。” 吕彬说:“你又懂什么?做菜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的好处是享受生活,我这人啥也不讲究,就讲究个怎么‘吃’。” 左小磊说:“难怪你女朋友跟你一住四五年,原来是你把她的胃伺候舒服了。” 吕彬点上一颗烟:“我顶你个肺,哪壶不开提哪壶。” 食材已经洗净,左小磊叮叮当当给切好了,吕彬递过去一支烟说:“滚出去,别在这里碍事了。” 外面,柳倩楠和叮当在喝茶,显得还算融洽。 左小磊叼着烟卷儿过来,柳倩楠赶紧起身给倒上茶水。 叮当看了眼屋子:“这三室两厅一厨一卫,租金不便宜?” 柳倩楠说:“吕哥借给我住的,说是不收钱。我已经打听明白了,这个小区租金大概是多少,准备搬出去的时候给他留点钱。” 左小磊说:“这倒是很像你的作风。对了,阿毛给你找的那个女员工怎么样?” 柳倩楠说:“吃苦耐劳,敬业没的说,就是没见过世面。” 左小磊说:“经验少,可以培养;但踏踏实实干活儿的人,可真不好找,要是招个像我这种整天上班摸鱼的,你哭都没地方。” 叮当插了句话:“小毛现在干啥去了?” 左小磊说:“去工厂打工去了,帮人家在网上卖货。” 叮当说:“是个肯脚踏实地的人,可惜孙静雯没福气。” 左小磊说:“保不齐人家男朋友炒股爆一单搞个大的,比阿毛奋斗十年挣得还多,你咋知道人家就没出息。” 叮当脸上飘过一丝不忍:“孙静雯回来辞职,是陪她男朋友回广西老家戒毒去了。” 左小磊震惊不已:“要死人了啊!吸毒的人上了瘾,啥事儿都做出来。叮当姐,你怎么不报警啊?先把那个渣男抓起来啊!” 叮当摇了摇头:“我管不了那么多,她宁愿舍了跟我那么多年的情分,都要去广西,我有什么办法。” 左小磊说:“也罢,人各有志,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柳倩楠也觉得气氛变得压抑,受不得闷,说:“叮当姐,我先把您合同的违约金给您付了,我不想欠那汪经理的情分。” 叮当说:“我只主张原来的合同款,不要赔偿,让物业中心退了就是。说实话,我准备回老家了,这间工作室是替孙静雯租的,我想我走了后,她能在这里继续做医疗器械代理,也显得正式些。可天算不如人算,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了。” 柳倩楠说:“违约金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叮当说:“就当砸坏你东西的赔偿,若还有余裕,就当你开业我送给你的贺礼了。” 柳倩楠再三不安:“谢谢你啊,叮当姐。” 叮当说:“不用谢,都是朋友了。对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柳倩楠说:“叮当姐但请开口。” 左小磊还纳闷的,怎么一会儿都变成叮当姐了,柳倩楠不该喊丁总吗? 叮当说:“我想拜托你的父亲帮我找个人,阚荣成,荣东人,十四年前参军,从南淮师范大学征兵处走的。他是,是我原来的男朋友,一直没了音讯。” 柳倩楠说:“找人的话,我给试试。” 走到阳台,给柳洪钢打了个电话,柳洪钢问:“我知道这人,谁在找他?” 柳倩楠说:“他之前的恋人。” 柳洪钢说:“你把电话给她。” 柳倩楠走进屋子,把电话给她,柳洪钢说:“你说的这位阚荣成,是不是三陵县云家庄人?” 叮当流出泪来:“你知道他?” 柳洪钢说:“我知道,你先在荣东呆着,我去荣东带你去找他。” 叮当说:“不用麻烦叔叔了,跟我说他在哪里,我自己去就行。” 柳洪钢挂了电话。 叮当擦了擦眼角,回过头来说:“要不,倩楠再帮忙问问?” 柳倩楠摊了摊手:“如果他不愿意说,我问也白搭。” 左小磊说:“他老爹是个言出必行的铁血汉子,你就安心等消息。” 吕彬把菜一件件的端上桌子,开了两瓶酒,说:“大家喝点儿?” 四个酒鬼,两瓶酒不够喝的。 左小磊下去又买了一箱,两瓶酒又喝的差不多了。 四个人歪歪扭扭的,留下满桌狼藉。 叮当说:“喝完这顿酒,我可能就要走了。” 吕彬问:“你要去哪里?” 叮当说:“找我男朋友去,柳倩楠的父亲帮我找到他了。” 吕彬举起杯子:“那祝你们幸福啊。” 叮当说:“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卖了荣东的产业,不管他在哪儿,我都去看看他。如果他已经成家了,我就回老家,不在荣东呆了。” 柳倩楠说:“你走了,我们都舍不得你啊,荣东人朴实、实在,呆这里成个家不一样吗?” 叮当说:“我在荣东,主要是为了守着他。云家庄我去过好多次了,次数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村民们都说,他们家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搬到了哪里。” 大家变得很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小磊不忍再呆下去,看了眼手机,快11点了,说:“我得回家了啊,家里孩子小,回家太晚了不好。” 叮当摇摇晃晃站起来:“我也走。” 左小磊说:“你们都别走了,喝了那么多酒,这里现成的三居室,都住下得了,明天醒酒了再说。我找个代驾,离家近。” 吕彬说:“我家也不远,我们走,把屋子留给她们俩。” 叮当没有坚持,吕彬和左小磊醉态蹒跚的下了楼。 俩人先在楼道口抽了根烟,左小磊说:“她要走了,你也不留留?” 吕彬说:“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备胎而已,她走不走不影响我做代驾。况且咱也不想当备胎,也没想着跟她往一块儿聊,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各安其业不好吗?” 左小磊说:“她这次去找前男友,没准儿会爆胎,备胎就会有用场了。” 吕彬掐灭烟头:“我还真不是当备胎的料!走,走,徐薇薇该等急了。” 第85章 过了大概一周,左小磊照例去芦塘站上班。 阿毛过来了,在站上等着。 左小磊很奇怪:“你不是吃住在公司吗?跑这里来做啥?” 阿毛说:“昨晚柳倩楠给我发微信,说自己的工作室已经挂牌了。” 左小磊说:“那这跟你找我有什么关系?” 阿毛说:“我去拷贝下她的营业执照,给她搞个本地生活化服务店铺就走。” 左小磊说:“你直接过去就行,来找我做啥?” 阿毛说:“唉,你不知道,那天我冲她发火了,怕她赶我出来,不好意思过去,可之前又答应给她引流了,张雪琼她也雇了,我不能失信啊。” 左小磊说:“你道个歉不就行了。” 阿毛说:“她那脾气,我有点害怕,除了嫂子,或许你也能劝住她。” 左小磊说:“得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等我做完日检,我跟你去趟华夏园。” 驱车来到华夏园广场,直奔2215室,敲开门,柳倩楠和张雪琼正在擦桌子,连打碎的电脑显示器,也刚刚换了个新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易耗品的包装盒与防碎泡沫。 柳倩楠看了一眼,热情招呼说:“姐夫,你来了?快快请进。” 阿毛站在门口,仿佛如同透明人一般,被柳倩楠华丽的无视了,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扫过来,让人感觉她好像真的没看见。 左小磊咳嗽了声,把阿毛推进屋子,自己跟在身后进了门。 张雪琼赶紧去倒水:“毛哥,快跟你的朋友喝水。” 阿毛稍微顿了顿,说:“这是阿左,你见过的。” 张雪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记得,那天在颐和小区帮你装大麦茶的,左哥好,请喝茶。” 左小磊和阿毛在桌子边坐了下来,阿毛伸手去拿杯子,柳倩楠抢先一步把茶杯拿走了,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问道:“姐夫,你怎么有空过来?” 左小磊把自己那杯茶水递给阿毛,说:“阿毛要来帮你引流,他没有车了,打车到了芦塘站,我就开车带他过来了。” 柳倩楠回过头来,装作惊讶的说:“毛哥,你来了啊,抱歉,刚才没看见。” 阿毛苦笑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晌,终于说:“对不起啊,我不该吼你的。” 柳倩楠笑了笑:“你不用道歉,我们又不是朋友了。” 阿毛愣了下,说:“你别记在心上了,我不知道你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我这人,脑子不好使,有时候爱较真···对不起啊,那天是我态度不好。” 左小磊把柳倩楠手里的杯子抢过来,喝了一口,说:“这事儿不能这么简单就过去了,罚他给你从网上找十个客户。” 阿毛赶紧附和:“三个月内,我给你找五十个客户。” 柳倩楠“噗嗤”一声笑了:“毛哥,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不过,那五十个客户的事儿···” 左小磊说:“他好歹也是个站着撒尿的,不会反悔的。” “那我就先谢谢毛哥了。”柳倩楠似是认真似是调侃鞠了个躬。 阿毛放下茶杯:“打开你们的电脑,我给搞搞。” 阿毛去了门户网站,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三个人就围着看。 左小磊说:“你行不行?你不是做电商的吗?” 阿毛说:“门户网站引流的原理,与电商平台大同小异,一通百通。本质上都是优化搜索关键字、花钱买排名。” 柳倩楠说:“对啊,姐夫说过,推广要花钱的,需要多少钱,我装给你。” 阿毛说:“不是说好了吗?你已经帮了我,我也该帮你,不能收钱。” 左小磊说:“得了,倩楠就不要逞能了,你还有多少钱?” 柳倩楠掰着手指头,说:“三年房租打了折扣后,用了16万;装修用了不到六万,然后各种办公用品买来,加上跑手续啥的,我这工作室账面上还有不到两万块钱。要是不来客户,我顶多撑三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左小磊说:“你老爹没给你支援点儿?” 柳倩楠说:“他说如果我回南苏创业,前期的所有投入他全给包了都行,但要是在荣东,就让我自己想办法。” 左小磊喝了口茶:“那你还不回去?” 柳倩楠说:“他越这么说,我越不回去。” 左小磊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中午吃了个盒饭,下午阿毛继续干,一直到了下午,才搞个差不多。 左小磊给刘政打电话:“公司没人来查站?” 刘政说:“没人来,站长你放心,你的指纹我都给刷了,快下班了,你也别来了,我给你刷上就行。” 左小磊本来就没有跑回去刷卡的意思。 于是又打了个电话:“吕彬,阿毛来了,一起喝气儿?” 吕彬很郁闷:“我得值夜班呢,守站。来我站上,一起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左小磊问了下阿毛,阿毛说:“那就去宰他了,让他多等会儿。” 柳倩楠说:“跟他说,我也去作陪。” 左小磊挂了电话,说:“去就是,还用跟他打招呼?春冬两季气源紧张,老总让优先保证公交车,公交车八点收了车,就停站了,顶多有三辆夜班车,不耽误我们喝酒。” 于是,四个人,两辆车,很愉快的杀向大湾站。 张雪琼把柳倩楠送去,说:“柳总,你们聚,我回去了。” 柳倩楠说:“行,你把车开回去,我想办法自己回去。” 张雪琼说:“等你聚完,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回去。” 柳倩楠点了点头,张雪琼开着车走了。 阿毛面带得意的说:“咋样,我给你找的这个人还行不?” 柳倩楠说:“还行,你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不行?” 吕彬从网上订了六个菜,顺便让拿了两瓶白酒,大家围在桌子上,等待着八点停站。 左小磊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叮当的:“左站长,忙吗?” 左小磊说:“不忙,叮当姐,你在哪里?有事吗?” 叮当说:“柳倩楠跟你一起吗?她父亲来了,打电话打不通。” 门也被推开了,张雪琼气喘吁吁的拿着柳倩楠的手机:“柳总,您的电话忘车里了,我怕耽误事儿,给您送来了。” 左小磊皱了下眉头:“叮当,直接让倩楠跟她老爹说。” 第86章 柳倩楠接过手机:“爸,你咋来了?” 柳洪钢说:“你先跟我说,你在哪儿?我顺便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柳倩楠说:“好,那就见面再聊。我在大湾站,跟朋友们在一起。” 柳洪钢问道:“大湾站是什么地方?” 旁边叮当的声音传过来:“叔,我知道,我带您过去。” 挂了电话,柳倩楠显得很抓狂:“完了,今晚这酒没法喝了,我老爹来查岗了。” 左小磊说:“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就是个副局长吗?总不会管着我们喝酒的事儿,我们喝你看着就行。” “不行,我会馋的,你们都不许喝!” 大家闹了一会儿,门外三辆车风驰电掣的跑来了。 赵姐跑过来:“吕班长,来查站的了,都穿着制服。” 吕彬摆了摆手:“啥查站的啊,来走亲戚的,你们忙就行,我去迎一下。” 第一辆车下来的是叮当。 第二辆车下来的是李洪刚。 第三辆车下来的是一名中年人和一名年轻人,长得倒是挺像,一看就是爷俩儿。 吕彬看了下那个气势,没敢出去,说:“柳倩楠,你去接,我看他们穿着警服,瘆得慌。” 柳倩楠打开门,没好气的喊了声:“爸,我在这儿呢,进来坐。” 四个人进了门,值班室立马显得狭小了许多。 左小磊赶紧张罗着让座,柳洪钢和那个中年人坐了,年轻人毕恭毕敬的站在身后,叮当站在门口,没有往前凑。 吕彬已经冲了茶,给他们倒上。 对方礼貌的说了声谢,把纸杯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柳洪钢瞪了眼柳倩楠:“倩楠,这是你冯叔叔,这位是他的儿子,冯建国,你们认识认识。老冯啊,这是我闺女倩楠,从小惯的没样儿了,让你笑话了。” 老冯点了点头:“哎呦,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倩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还记得吗?” 柳倩楠换上笑容:“记得呢,我老爹老提起您,说您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您,他早报销在云南那地儿了。” 老冯说:“当年的事儿就别提了,俱往矣。来,建国,跟人家倩楠打个招呼。” 冯建国很拘谨的走上前:“倩楠妹妹好。” 柳倩楠笑了笑:“建国哥哥好,哎,这么多人也没法聊,我们出去聊聊?” 左小磊说:“这样,我带你们去生活区,我顺便抽根烟。” 冯建国抬头看了看:“你是倩楠的朋友?好,我们去抽根儿。” 吕彬下意识的夹了夹手指:“我也去抽根儿。岩飞,你不抽烟,就在这里好好端茶倒水,替我们荣东石化招待好两位警官。” 也不管阿毛同意不同意,四个人出了门。 三个男人蹲在一起抽烟,柳倩楠站在一边。 左小磊说:“倩楠,这就是你老爹给你订的‘娃娃亲’?” 柳倩楠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不说话。 冯建国说:“唉,别提这事儿了,我在呼市,她在南苏,一面儿也没见过,我爹非要往一块儿拧巴,带我来荣东。” 左小磊吐了个眼圈儿:“说的好像柳倩楠配不上你似的。” 冯建国脸红了:“兄弟笑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弟可能不知道,我老爹也算个懂事理的,唯独在这件事上认死理,非要说什么‘一定要兑现跟老战友的承诺’。我今年都三十五了啊,谈了个对象七年了,都不敢跟我老爹说。” 柳倩楠反而笑了:“我在荣东躲了三年多,还是没躲掉,你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冯建国说:“哎,妹子,我跟你交个底儿,也许我们处的时间长点儿,我会追求你,可我现在已经有人了,偷着养的孩子都两岁了,这对你不公平。” 柳倩楠说:“你说的是实话?” 冯建国拿出手机,找出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你看,这是我对象,这是我儿子,虽然她没你好看,但跟她在一起过的舒服。所以,这‘娃娃亲’,恐怕是不能算数了。” 柳倩楠笑了笑,转身去了值班室。 吕彬把烟头一掐:“不好,以她的脾气,要出事儿!” 三个人踩灭烟头,也跟了进去。 柳倩楠双手掐腰,冲着柳洪钢喊道:“你订什么娃娃亲?我都三十的人了,禁止我谈恋爱、不让我嫁人,可人家儿子都两岁了!” 老冯脸一沉:“建国,你个畜生!倩楠说的都是真的?” 冯建国苦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老冯忙不迭的赔不是:“钢子,是我教子无方,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让倩楠白白等了那么久。” 柳洪钢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了逃婚跑到荣东来的? 所以,他并不生气,而是说:“哎呀,有了孙子了,你该高兴才是啊。建国,叔叔问你,生了孩子不告诉自己的老爹,这事儿对吗?” 冯建国尴尬的笑了笑:“叔叔,还没登记。” 柳洪钢说:“不登记怎么上户口啊?你对得起人家姑娘吗?” 冯建国低下头:“我老爹不同意我跟她谈恋爱,在外面偷生的。” 柳洪钢看了眼老冯:“你呀,把孩子逼成啥样儿了!什么娃娃亲,比得上亲孙子重要吗?” 老冯赶紧致歉:“钢子,对不住啊,唉!建国,你太不像话,你要是不认这娃娃亲,早点儿说啊,别耽误人家姑娘。” 冯建国小声说:“我跟您说过,可您总是骂我······” 老冯脸一沉:“滚!” 冯建国灰溜溜的坐下了。 柳洪钢喝了口水,说:“这事儿就这样了,早点儿给孩子办喜酒,我去讨几杯吃。还有正事儿,我们先跟丁女士办正事儿。” 老冯的脸上流过一丝哀伤,缓缓站起身来,说:“丁女士,我们走。” 叮当在门口,只看见老冯的后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说:“你们一南一北,赶了一天的路,先休息下,明天再去找他,不急。” 柳洪钢说:“不早点去办完,我们睡不着,这就走。” 老冯点了点头,俩人拿出车钥匙。 柳倩楠说:“爸,您开了一天车了,我帮您开。”冯建国也跟着老冯出去了。 叮当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说:“吕彬,你跟我去。” 吕彬很奇怪:“你见你的男友,拉着我做啥?” 叮当说:“十几年了,我已经对得起他了,无论他现在怎么样,他都不会是我的男朋友了。” 左小磊显然注意到了老冯脸上的那抹哀伤,劝说道:“吕彬,有些时候,人总需要有个朋友在身边的。你放心,我帮你换拖车,帮你守夜,你去。” 第87章 三辆车开走了,左小磊和阿毛抄起筷子,吃了顿晚饭。 左小磊给徐薇薇打了个电话,徐薇薇倒也是明事理的,只是叮嘱了几句,也就没多说话。 出了加气站,走在最前面的柳倩楠才发现,不远处停了一溜儿四辆警车,挂着本地牌照。 两辆警车前导,趁着夜色,开向了郊区。 柳倩楠越开越觉得不对劲儿:“爹,那姓阚的住在那里啊,再开就上山了。” 柳洪钢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后面的叮当也觉得不对劲儿:“只要他躲在荣东,我早就把他揪出来了。” 吕彬是本地人,早就明白这条路要去的地方,说:“我来开车,这段路我熟,前面有段急转弯。” 叮当也没逞强,停了下车,换了座位。 后面的两辆警车挂着四闪,用高音喇叭问了问:“前车没事儿!” 吕彬按了下喇叭,发动起了车子。 蜿蜒的山路,一直爬到半山腰。 山腰灯火通明,照着各种标语,叮当已经泣不成声。 柳洪钢和老冯下了车,前面的八名警察站成两排,等待着叮当下车。 下车一瞬,八名警察敬了个端正的警礼。 柳洪钢说:“上去看看。我和老冯也好久没来了。” 后面警车下来两名女警,一左一右护送着叮当。 爬上几十阶,陵园管理人员引导着来到了一处墓地。 墓碑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编号:“3754”。 墓碑前摆放着祭品,显然有亲人祭奠过了。 叮当反而哭不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 柳洪钢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在边防那会儿,我们连被借调去协助地方民警抓捕贩毒团伙,那时候我是副连长,老冯是指导员,阚荣成,是我们连队的新兵。” 老冯说:“我们派了一个三人侦察小组去摸排情况,谁成想地方上有毒贩的眼线,把他们三个人出卖了,在丛林中遇到了埋伏,枪声响了一个多小时,等我和钢子带人摸过去的时候,一个轻伤的拖着一个重伤的爬回来了;而他,明明自己没受伤,非要留下来掩护。” 叮当抚摸着墓碑,只是哭不出来。 柳洪钢说:“当时我们气的眼都红了,从丛林回来后,连长也怒不可遏,连夜集合连队,开着装甲车,包围了当地的分局,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全用上了,终于揪出了内鬼,怕地方上包庇,直接扭送军区,军区以对待间谍的方式进行审讯,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毒贩那边在遗体上搜出了一封信,署名‘阿霞’,内鬼已经根据信件封皮的名字,通过分局的系统,搜出了阚荣成同志的所有信息,传给了贩毒团伙。军区派了一位高级参谋乘坐军机跑到荣东,连夜疏散了他的家人,所有信息全部被抹掉,安排了假身份,用军机转移了。” 老冯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年就读的那所大学,毫无征兆的被拆分了;人员都分流到了其他学校,数以千计的人分赴外省去继续读书,一度造成了混乱,而你的身份信息,也在混乱中被搞错,由丁霞变成了丁美玲。” 叮当突然咆哮起来:“你们都是混蛋!能查到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我毕业后在荣东呆了十几年,我容易吗?要么你们就一直别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带我来这里?” 两个女警拽不住,叮当扑过来,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把柳洪钢和老冯的脸抓出了横七竖八的血痕。 柳洪钢和老冯笔直站着,像是两尊石像,柳倩楠和冯建国赶紧去劝,柳洪钢喝道:“滚,没你们的事儿。” 发泄了一番,叮当终于停住了手。 山风吹过脸庞,泪水打湿了精致的妆容,让她显得格外苍老。 吕彬蹲下来,嘴里叼着两根烟,打开火机,一着了,把一支烟插在墓碑下面,鞠了三个躬。 所有人都摘下帽子,鞠了三个躬。 柳倩楠过去搀扶叮当,却扶不起来,只能劝说道:“叮当姐,当时您不是他的近亲属,按照他们的保密规定,不能透露阚大哥的状况的。如果父亲和冯叔多有冒犯,我替他们向你赔不是。” 两名女警噙着泪,帮忙把她搀起来,说:“他是我们荣东的英雄,是我们的骄傲,你别太伤心了。” 柳洪钢说:“本来,这个秘密只有我、老冯和连长知道,但那天接到你的电话后,我觉得我们欠你太多了。我和老冯商量了下,联系了还在军营服役的老连长,他替我们打了报告,批准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你,还通过人武部,让地方上协调我们这次悼念活动。” 老冯说:“以后,你也不要过来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尘归尘,土归土,不要再打扰他了。” 柳洪钢补充说:“根据保密规定,你走后,我们将更换他的墓穴,重置他的编号,甚至有可能迁移到其他陵园。除了他的近亲属和人武部直管的烈士陵园,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的下落。这是对烈士家人的保护,请你理解。” 叮当说:“那让我多呆会儿。” 老冯说:“军区批了半个小时,已经破例了。如果你还能记得他的容貌,在心里记着他就行了。” 叮当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可是时间太久了,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忘了······本来,我有张他的照片,夹在宿舍的记事本里,可是莫名其妙的丢了。” 柳洪钢说:“如果你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忘了就忘了。”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结局和真相? 风儿更凉了,带来了一丝清醒。 自己为了一个容貌都忘掉的人,窝在荣东十几年,自以为是爱情,其实本质上是执念。 这种执念,与伟大或者卑微无关,与烈士的身份或者平民百姓的身份也无关,只是一种不甘心与极度失落的交织和发酵。 或许,柳洪钢和老冯,就是为了破开她的执念而来。 她毕竟是个练达的人,即便情绪失控,也会有办法让自己尽快冷静。 她理了理乱发,朝着大家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第88章 吕彬开着车,在警车的引导下,回到了大湾站。 警察无意闯入加气站扰民,依然在路边停了下来。 老冯和柳洪钢,依然开车进入了加气站。 左小磊已经关停了设备,拉好了围挡,在生活区蹲着抽烟,阿毛和张雪琼站在一边,三个人正聊得眉飞色舞。 老冯说:“把丁女士交给她的朋友,我们走,荣东的同仁们催了好几次了,安排了接待餐。” 柳洪钢点点头:“倩楠,你留下来陪她,我跟你冯叔要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倒是很像他的一贯作风。 两辆车开走了,剩下柳倩楠、吕彬和叮当三个人。 然后,左小磊他们凑过来:“咋样,见到了?” 柳倩楠和吕彬不知道说什么好,叮当倒开口了:“见到了,他已经去世了。” 左小磊也就不再多说话了。 阿毛又从网上点了餐,让他们三个人吃饭。 叮当一声不响的吃饭,吃的很饱。 擦了下嘴,她说:“我要回老家待一阵子,今晚就跟大家告别了。” 故乡,永远是调整情绪和疗愈心情的最佳去处。 大家不知道怎么劝,只是听着。 叮当说:“倩楠妹子,替我谢谢叔叔。我看你开阿毛的车,好像不怎么方便,你若不嫌弃我的车不好,先替我保管着,老放会放坏了的。” 柳倩楠说:“我也觉得开他的车有点不方便,这样,你如果回老家,我就租了你这辆车,按照行价付给你。” 叮当笑了笑:“你记得按时保养就行,租金就算了。” 吕彬问道:“你要离开很久吗?” 叮当说:“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只是说或许啊。” 掏出钥匙,递给柳倩楠,把驾驶证从车里拿出来,装进口袋,说:“我要回家了,明天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航班,直接坐飞机走。” 柳倩楠说:“我送你回去。” 叮当点了点头:“谢谢啊。” 柳倩楠回头嘱咐说:“小张,你让毛哥把你送回去,然后毛哥开车回厂子,明天你自己想办法去单位上班,我不接你了。” 张雪琼点了点头:“柳总,我懂。” 左小磊看了下时间,11点多了,说:“我回家了啊,明天还得上班。吕彬,你蹲在站上守夜。” 一个平淡无奇的春夜,就这么结束了。 柳倩楠开着车,载着叮当,拐进了高新区的别墅区,那地方列入规划后地价水涨船高,别墅区是富人身份的象征。 车停在小区门口,叮当说:“谢谢你了,倩楠妹子。” 柳倩楠说:“您可别称谢,都是朋友了。我送你上楼,讨杯茶水吃。” 叮当没有反对,指引着柳倩楠把车停进地库,来到了家里。 打开门,柳倩楠瞬间觉得自惭形秽起来,不知道何处安放自己,连忙告辞说:“我还是回去,您早点休息。” 叮当说:“都到门口了,进来。”拉着柳倩楠进了屋子。 你见过绸子做的沙发布艺吗? 你见过一整面墙的高档红酒吗? 你见过能当镜子的实木家具吗? 柳倩楠第一次见到,生怕把沙发坐坏了,搬了个椅子,死沉死沉的,静静的坐下。 叮当冲了茶,坐在沙发上,请柳倩楠喝茶。 一杯怪味儿四溢的茶,苦中带着一点点甜。 柳倩楠倒是不稀奇:“苦丁茶?” 叮当点点了头:“去找他的时候,在路边挖的苦菜,找茶坊给炒制的。” 柳倩楠说:“你这苦丁茶,够加工费不?人家茶坊收费很贵的。” 叮当说:“自己采的,不掺假。我有时候在想,先苦后甜的滋味,大概说的就是这苦丁茶。” 柳倩楠笑了笑:“要是谈境界,我可比不上您。按照我的认知,所有茶的本质,都是解渴,抛开了这个功能,就不叫茶了。” 叮当也笑了:“是我想多了,老是琢磨什么境界、感悟,竟然连茶最本质的功能都忘了。现在想想,我大部分时间,活的都太不真实了,实际上这苦丁茶和龙井茶或者大叶茶,没什么区别,都只是茶而已。” 柳倩楠说:“对于俗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可对于您这种成功人士来说,自然有不一样的见解。” 叮当喝了一口茶,问道:“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呢?举个例子,像左小磊,结婚早,孩子两三个蹦蹦跳跳的,跟我这年届四十的人比,膝下空空,孑然一身,到底谁更成功呢?” 柳倩楠说:“您跟他比做什么?他这人整天满口抱怨、油嘴滑舌,但私下里最脚踏实地、最肯努力,勉强能养活三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您如果要养孩子,养十个八个,甚至养三十个,也比他养的舒服。” 叮当笑了笑:“问题是,我现在一个孩子也没有。” 柳倩楠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叮当说:“我在荣东呆了十几年,生意上的伙伴很多,大多是以利相交那种,竟然连几个好朋友都没有。唯一跟孙静雯无话不谈,可终于还是闹掰了。” 柳倩楠说:“现在这个社会,人在城市中普遍孤独,这是时代的毛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叮当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朋友愿意帮你呢?左小磊说的对,你活的比我真实,所以容易让人亲近。而我呢,一杯茶都要寻个感悟和意义出来,让人感觉聊不到一块儿去。” 柳倩楠说:“哪里的话啊,我们都是不会品茶的普通人,您的圈子都是品茶的行家里手,是这个社会的上流人,圈子跟圈子不一样,我们如果跑到您的圈子里,一样会被人躲得远远的。” 叮当笑了:“所谓上流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标榜而已,抛开光环和财富,我们都是普通人。可一旦贴上了‘上流人’的标签,很多人就会自命不凡了,这是病态。” 柳倩楠又没话说了,干脆喝茶掩饰。 叮当说:“我要回老家治病了,要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如何再做好一个普通人。” 柳倩楠还是问了句:“您还会回来吗?” 叮当说:“等我治好病,或许会回来的。” 第89章 离开别墅区,柳倩楠突然很想嫁人。 自己现在过得很逍遥自在,还想着积极奋斗,可就算自己奋斗到叮当那种程度,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处嘛,自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没有孩子牵绊着,大把的青春和自由时间。 但青春逝去之后呢? 看着叮当站在别墅门口,礼貌道别的模样,在明亮的街灯下显得那么的单薄,与身后豪华的别墅与内装潢一对比,更加孤独和凄凉。 人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有追求自由自在的权利,也有享受与挥霍的权利。 但把这些权利全都剥离后,人最本质的意义是什么? 无外乎结婚生子,代代传承。 人生如茶,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特色。 但本质,仍然是一杯茶。 不愿意成家生子的年轻人,就像痴迷茶的味道,而忘记了这是一杯茶的人。 舍本逐末,却未曾想通透。 也许,左小磊想明白了,小夫妻床笫之间,添丁进口,来者不拒。 虽然辛苦,虽然累了些,但活的真实。 柳倩楠把车靠在路边,给阿毛打了个电话:“喂,睡了吗?” 阿毛说:“还没睡,你别着急啊,我今晚把引流给你整利索了再睡。” 柳倩楠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毛说:“我知道你那边等着客户上门,要不然入不敷出。你着急,我知道的,我这边尽快。” 柳倩楠很无语:“除了工作室,不能聊点儿别的吗?” 阿毛说:“正事儿要紧啊,没别的事情的话,我挂了啊。” 柳倩楠不会给他挂自己电话的机会的,抢先一步把手机摁死了。 第二天,早早去工作室上班,张雪琼来的比她还早。 已经打扫完了卫生,用个纸巾擦着脸上的汗珠,毕恭毕敬的说:“柳总,早啊,今天我们做什么工作?” 柳倩楠看了眼屋子,很干净,感到很满意,说:“今天发传单,每个写字楼的屋子都要发,不能落下。” 张雪琼说:“好,我知道了。” 柳倩楠说:“不能害羞啊,跟人家多聊几句,讲讲我们的优惠条款。” 张雪琼连连答应:“柳总,您放心,我上门揽件的时候一直走街串巷,不怵生人的。” 柳倩楠点了下头:“我跑趟荣东的加气站,那里人流量多,让他们帮帮忙。” 兵分两路,张雪琼在华夏园广场,挨个发传单,柳倩楠先去了大湾站。 大湾站内,阎部长和梁柏正在查站。 柳倩楠把车停在生活区:“侯站长在吗?” 吕彬挤了挤眼睛:“你小点儿声喊,领导查站呢。” 梁柏倒听见了,说道:“侯浩杰,有个美女找你,去。” 阎部长说:“就看你今中午管饭不,要不然告诉你媳妇。” 武军和小谭也在旁边嘿嘿的笑。 侯浩杰解着安全帽的系带,说:“那我先过去了啊。” 到了生活区,柳倩楠拿出一大摞传单:“哥,帮帮忙呗。” 侯浩杰拿起一张看了看:“了不得啊,行啊你!得,我给吆喝吆喝。” 阎部长和梁柏哪有心思查站了,凑过来打招呼:“美女好,找我们侯站长有事啊?哎呀,我们过来洗手的,要不然你们先聊,我们过会儿再洗?” 柳倩楠说:“你们是谁啊?该洗手洗手,我又不碍你们事。” 侯浩杰赶紧解释:“这是我们的领导。” 柳倩楠两眼放光,从包里又掏出两摞传单:“领导,帮帮忙?” 侯浩杰突然想吐血。 阎部长和梁柏显得很无奈,只好接过来,看了几眼。 阎部长说:“行啊,自己创业,不错啊,比我们哥几个强多了。这样,看在侯站长的面子上,我先支持支持,我媳妇的外贸生意,正好要搞个小公司,涉及到退税业务,你那边能搞不?” 柳倩楠赶紧应下:“能啊,我有高级会计师证啊,之前也是跟薇薇姐一起在进昊集团工作的,进昊集团您知道不?” 阎部长说:“不就是左站长媳妇在的地方嘛!得,这事儿给你办了,我这就给我媳妇打电话。” 人生中第一个订单! 柳倩楠千恩万谢的,说:“侯哥,替我请他们吃顿饭,我再去芦塘站看看。” 开着车,风风火火的走了。 “你的三儿?”阎部长摘了安全帽,用传单扇着风。 “不知道,可能是左小磊的三儿,过年的时候,他们聚在芦塘站一起守夜的。”侯浩杰想了想,回答说。 “得了,小磊也不容易,养着三个孩子,还要养个三儿,老弟兄们帮帮忙,我让我媳妇在外贸区给吆喝吆喝。”阎部长把传单递给武军,武军赶紧收好了。 梁柏说:“哎,行,我去机械市场时候,让老板帮忙发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找她。” 柳倩楠出了大湾站,直接跑去了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薇薇姐,帮个忙呗。” 徐薇薇正闲的无聊,拿着手机帮左小磊看店铺,见柳倩楠跑过来,说:“啥事儿啊,跑这么急?” 柳倩楠小声说:“我接了个单子,做外贸的,要出口退税的,可你知道,我不过有个中级会计师证,跟涉外税务那边对接不上。薇薇姐,你可得帮帮我。” 徐薇薇说:“既然有外贸退税业务,你接下来做什么?不是说你对标中小微企业吗?你呀,毕业后满打满算,才工作三年多,报考高级会计师都没资格,怎么敢接下来啊。” 柳倩楠说:“哎呀,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工作满五年才能报考,但法规就是这么定的,要不然我早考了。姐,你不是考了高级会计师吗?帮帮忙,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单业务啊。” 徐薇薇关了手机屏幕,为难的说:“这有点犯难,我出面帮你搞这单,瞒不过进昊,夏总那边我没法解释。” 柳倩楠说:“你干脆辞职,我们一起干得了,你只要出面就行,我得用你的证件啊,具体事务我打理,不耽误你看孩子。这样,五五分,五五分账行吗?” 徐薇薇说:“在进昊做了八年多,我还真不舍的走。这样,我给你支个招儿,在网上租一个高级会计师证,放在工作室里用,具体的事情你去跑腿就行。” 柳倩楠说:“这也不方便啊,租一个也不便宜,我现在都快断炊了。” 徐薇薇笑了笑:“你快断炊了,还让我辞职跟你五五分账啊?你饿两顿没啥,缓过来就行了;我要是陪你断炊,我那一大家子都得挨饿。你呀,骗我入伙,想空手套白狼,白用我的证是不?” 柳倩楠撇了下嘴:“薇薇姐,这不是刚创业嘛!这时候入股,出个证儿就行,改天我做大了,你要是再想入股,还得掏大笔银子呢!” 第90章 徐薇薇也笑了,说:“你看看,你还当真了?我再给你想个办法,毛岩飞的厂子有外贸业务,你去他那里借个证用一下,毛岩飞现在是厂子里的红人啊,老板肯定会答应他的。” 柳倩楠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 但是又低落了下来:“我不想欠他情分了。” 徐薇薇说:“创业嘛,就得脸皮厚一些,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晚上我陪你去一趟,看在小磊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柳倩楠摇了摇头:“大家都帮了我那么多,我也不能因为脸皮薄再拖累薇薇姐了。” 打了阿毛的电话,直截了当的说:“毛哥,帮个忙,能搞个高级会计师证用一下吗?能对接外贸退税那种。” 阿毛说:“我们厂子的外贸退税业务,都是外包出去的,好像也是个工作室。不过,我们这里刚走了一个财务人员,据说是考了高级会计师证,觉得没有用武之地,去市区谋出路去了。你赶紧把她挖过去,实在不行租用她的证也行。” 柳倩楠很着急:“赶快把她的号码给我啊。还有,她在你们厂子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阿毛说:“她做出纳的,一个月满打满算不到六千。” 柳倩楠心里有数,要了联系方式,赶紧给她打电话:“喂,是李思颖吗?我这里是玉诚财务代记账公司,毛岩飞向我推荐您,您看有兴趣加入吗?” 李思颖正在找工作,刚拿了证就想辞职找更好的,实际上草率了。 几家会计师事务所,都说:“你这刚拿证,实操还有段距离,不能独当一面,最起码需要半年的实习期,期间月薪五千,试用期合格后一万底薪加提成。” 啥情况,考了高级会计师,工资反而降了两千? 试用半年后,人家不用你怎么办? 其实她也正在纠结。 柳倩楠以为她不愿意,继续说:“我们这个工作室,虽然刚刚成立,但我们可以一起成长嘛!” 李思颖说:“老板,您那边待遇怎么样?” 柳倩楠正着急呢,咬牙说:“如果面试合格的话,试用期三个月,无责任底薪八千,转正后底薪一万二,绩效之类的细节等试用期过了后签合同时我们再谈。” 柳倩楠开了翻番的工资,不低了。 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啊,大不了三个月后不用她了,再找个有证的试用三个月,凑合着过两年,自己去考出来,啥问题都解决了。 李思颖动心了:“老板,您在哪个位置?我过去找您面试。” 然后,孙倩楠拉着徐薇薇:“薇薇姐,帮我把把关总行?” 徐薇薇说:“好,你去外面等我下。” 敲了敲蔡诚的办公室门,说:“蔡经理,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趟。” 蔡诚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徐姐,夏总有交代,您是在我这里挂职的,方便我朝夕请教。您有事儿忙就行,有需要您的时候,我给您打电话。” 徐薇薇说了声“谢谢”,关上门,来到业务咨询中心外面,跟柳倩楠扮了个鬼脸:“搞定,我们走!” 刚进入工作室,李思颖后脚就过来了,打量着这个二十平左右的房子,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柳倩楠倒上茶水,说:“请坐,我们随便聊聊。” 李思颖坐下了,把简历递过来:“这是我的简历,柳总请过目。” 柳倩楠接过来,介绍说:“这位是进昊集团的高级财会人员,徐薇薇,我请她来做这次面试的主官。” 徐薇薇点了下头:“小李,您好。” 李思颖显得很尊敬:“徐总,您好。” 徐薇薇翻了翻简历,说:“您的简历,从事的都是基础的财会工作,几乎全是初级会计师都能够胜任的出纳工作;甚至连中级会计师涉及的国内报税、退税业务相关经验都没有,请问您对高级会计师的从业规划是怎样的?” 李思颖脸红了,怔住了,没有了刚进来时那份放松的模样了,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水来,说:“徐总,我可以慢慢学习,跟柳总和玉诚一起成长。” 徐薇薇说:“这是个新成立的工作室,没有承担试错、容错风险的能力。我认为,您的情况,在网上租售证件,更能够实现这本高级会计证的价值。” 李思颖呼吸显得稍微急促起来,拉了拉胸口的衣领,诚恳的说:“徐总,如您所说,我一直在厂区担任出纳,工作履历苍白单一,欠缺相关经验,这是我的短板;但我如果一直租售证件,我将会离着财会工作越来越远。我想在工作中成长,积累经验,让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高级财会人员,请玉诚给我这个机会。” 徐薇薇点了下头:“能认清自己想要的未来是什么,这一点很难得。租售高级会计师证,一年能拿三四万而已,但行业排他性将会让您失去在其他公司继续从事财会工作的资格。这样,如果您真的要想积累经验,我建议您从基础做起,不要计较薪资。您也清楚,财会这一行业,工作经验越丰富,高级会计师的价值才会更加水涨船高。以进昊为例,高级会计师证的从业者,工作满五年以上的,年薪打底是二十万。” 李思颖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徐总。” 徐薇薇说:“我根据进昊的薪资层级,结合您的实际情况,给您定个薪资标准,试用期半年,底薪四千,转正后一万,补交半年的五险一金。” 李思颖一脸茫然,看向柳倩楠:“柳总,这,这是不是少了点儿?” 柳倩楠装作为难:“薇薇姐,从出纳考到高级会计师,很不容易,您看是不是多定点工资?” 徐薇薇想了想:“既然柳总开口,试用期五千,不能再多了。李思颖,我不知道您之前的薪资是多少,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您做原来的出纳工作,再干几年涨薪也是有限,但在这里,转正后就可以实现收入翻番。这是距离你辛辛苦苦考高级会计师证最近的回报。” 李思颖听说试用期降了三千,时间也延长了三个月,心里一时间感到有点失落。 徐薇薇不会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接着说:“因为玉诚刚成立,您的高级会计师证显得奇货可居,转正没有多少问题。如果去了稍微规模大点儿的地方,竞争内卷化严重,高级会计师证几乎人手一本,转正难度可想而知,进昊目前就是这个情况。” 李思颖最后的犹豫被击打的粉碎,鼓起勇气说:“请问徐总,如果玉诚发展好了,能不能涨薪?” 徐薇薇说:“底薪加考核绩效,是销售型公司的工薪基础,玉诚也不例外。你有多努力,就会有多少回报,涨薪与否,取决于你自己。” 李思颖咬了咬牙:“行,什么时候来上班?” 徐薇薇说:“准备下查体报告、个人档案,复印下相关证件信息,连原件一起带过来签合同。具体细节和时间,您跟柳总谈。” 起身去一边喝茶去了,柳倩楠和李思颖继续谈。 第91章 徐薇薇看了一集泡沫剧,李思颖起身告辞出去了。 柳倩楠凑过来:“薇薇姐,真有你的,给我省了不少呢!” 徐薇薇关上手机屏幕:“一个刚拿证就想着挣大钱的黄毛丫头而已,我若是连她都收拾不了,这几年跟着夏总就白干了。” 柳倩楠说:“哎呀,有些话你说的既明白又不伤人面子,我就不行,我觉得我这工作室,还少不了你帮忙。” 徐薇薇说:“该帮就帮,你别客气。” 柳倩楠说:“我跟她说,让她明天一早就来签合同。哎,就连持初级会计师证的小张,我都开了三千,她这个五千,真是赚到了!” 徐薇薇拿起茶杯,柳倩楠赶紧给续上水。 徐薇薇说:“你想过没有,她现在的能力,比张雪琼高不了多少。具体业务怎么跑,你想过吗?” 柳倩楠装可怜似的,摇着徐薇薇的肩膀:“薇薇姐,不是有你吗?我问问你怎么跑,你告诉我,我带着她去做不就行了吗?” 徐薇薇笑着说:“我很贵,给钱。” 柳倩楠可怜兮兮的说:“哎呀,先欠着,我真的要断炊了。” 门被敲响,一名女人带着一名跟班,推开门,喊道:“这是玉诚财务代记账公司吗?” 柳倩楠和徐薇薇站起来:“是的,是的,快快请进。” 女人说:“我是泰越外贸公司的,我叫王月,也就是阎高峰的太太,来找柳总谈下合作。” 柳倩楠赶紧让过来:“请坐,请坐,王总快快请坐。” 徐薇薇给沏上茶。 王月开门见山:“我做外贸生意,一直小打小闹的,挂靠在大公司名底下,挣钱不多,主要靠退税补贴。最近,我跟高峰商量了下,自己成立个正儿八经的外贸公司,没想到一查,涉及的流程多了去了,我又太忙,不可能亲自去跑。这样,连代办手续到税务那块儿,包括以后每月的发票、核税、退税,都打包给你办,你报个价格。” 柳倩楠赶紧拿出一张传单:“想必您之前也打听过行情,并不止找了我们这一家,我们刚开业不久,正在搞八折优惠活动呢,您看看?” 王月看了下传单,说:“高峰跟我说过了,我只是确认一下。小吴,拿印章出来,签合同。” 柳倩楠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取出合同,说:“王总,您看签多久的?” 王月说:“先签到年底,从明年开始,如果合作愉快的话,一签一年。” 柳倩楠说:“现在快五月份儿了,这样,除了代办牌照那一块儿,这七个月,我给您算半年的计费周期,另外两个多月,就当请您和阎哥喝茶了。” 很顺利的一单交易,当到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来时,柳倩楠嘴咧的跟开花似的。 王月站起来,握了握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这是小吴,你留下联系方式,以后你们对接就行。” 柳倩楠连忙答应,留了联系方式,把两人送走。 柳倩楠往老板椅上一躺:“哎呦喂,赚到钱了!” 徐薇薇说:“跑代注册手续还得有人做。” 柳倩楠说:“我去啊,第一单,我得亲自出马。” 徐薇薇说:“每个月底还得去人家公司核税报税呢。” 柳倩楠坐了起来:“哎呀,我派谁去啊。张雪琼和李思颖,没一个顶用的。” 徐薇薇说:“那还是得你亲自出马了。我问你,你一个人,能忙活几家公司啊?” 柳倩楠想了想,说:“十五家,我还能顶住。” 徐薇薇说:“刚创业,你就多辛苦点儿。但是,如果超了十五家,算了,如果超了十家,你必须招一个懂行的人。你可以出去自己跑,办公室不能没人,你就把张雪琼留在办公室里当内勤,然后招个懂行的,带带李思颖,过一段时间,你就有三个可以办业务的,代理四十家不成问题。” 柳倩楠有点泄气:“要真到了四十家,我就要烧香拜佛了,两年内可以实现盈利。可这客户,哪儿那么容易找啊。” 徐薇薇说:“有一就有二,你急什么?没有活儿,也别让那俩人闲着,都是真金白银雇来干活的嘛!让他们出去发传单,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你发出去十万份儿,不也能找十个来?传单成本是一次性的,但找来的客户,每个月都能给你带来利润,合作好的话,好几年都在你这里呢。” 柳倩楠很头大:“薇薇姐,我听你的。哎,让我跑业务冲前面没什么问题,可我还是觉得没有你在我身边坐镇,心里不踏实。” 徐薇薇笑着说:“我在业务咨询中心,一样能帮你坐镇啊,反正整天闲的没事做。” 柳倩楠说:“好好好,只要薇薇姐别嫌烦就行。” 徐薇薇顿了顿,说:“你现在有员工了,最好给他们统一配备工作服,显得正式,看起来也专业。” 柳倩楠说:“薇薇姐说的对,那个张雪琼,我给她3000块钱的工资,让她换身好点儿的衣服,她花了200块钱买了身老旧款式的春装,还一个劲儿的问我:好不好看?我都怕伤她自尊心,就没敢多说。” 徐薇薇笑了:“你这身行头,也不值五百块钱啊。审美,需要慢慢培养的,她不懂得穿搭也是情有可原的。” 柳倩楠说:“那我们这就去六楼转转,看看工作服样式。” 徐薇薇欣然同意:“好啊,感觉好久都没陪你逛商场了。”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六楼,电梯口是珠宝展厅,穿过珠宝展厅就是服装卖场,再过去是户外探险专题用品。 柳倩楠挽着徐薇薇的肩膀,说说笑笑的朝着服装卖场走去。 突然,柳倩楠停住了,徐薇薇下意识的停止了脚步。 远处的专柜旁,王宇和刘秘书专心的挑选着首饰,服务员小姐姐拿出一串串项链,王宇殷勤的跑前跑后,帮她试戴。 徐薇薇拉了一把柳倩楠:“走,没啥好看的。” 王宇让服务员打包了,掏出手机结了账,刘秘书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柳倩楠甩开徐薇薇的手,大踏步走了过去。 第92章 “刘彤,这么巧啊!”柳倩楠拍了拍她的肩膀,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倩楠姐,您在这里啊。”刘彤脸都红了。 王宇显然很吃惊,说:“倩楠,你好啊,你怎么来这里?” 柳倩楠看了眼跟来的徐薇薇:“我跟薇薇姐逛街的,怎么,买首饰呢?” 刘刘秘书镇定的说:“是啊,送客户的,每年公关部门都要送客户点儿纪念品,这不王宇带我出来了。” 王宇点了下头:“徐姐,您好。” 徐薇薇只是暗叫倒霉,只能荣东太小了,上班出来摸鱼都能碰见刘秘书,可柳倩楠那模样,不过来又不放心。 刘秘书搓弄着手里的首饰盒,说:“我先走了,你们聊。” 柳倩楠把她拉住,说:“别了,我只是路过,这就走。刘彤啊,我送你件东西,等我下哈。” 伸手从脖颈里摘下那条心形项链,塞进刘秘书的手里,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要找地方扔了就是。” 转身拉着徐薇薇走了。 刘秘书甩了甩手里的项链,略带鄙夷的说:“这就是你在荣东表白时送给她的东西?怎么,还不追过去还给她?” 王宇讪讪的笑了笑:“她这人的品位低,只配这种高仿货;哪像我给你这条啊,24k金镶钻,都还显得有点配不上你呢。” 刘秘书笑了:“就你嘴贫!得了,这个就扔了。”伸手扔进了垃圾桶。 两人牵着手,上了电梯离开了。 柳倩楠和徐薇薇躲在一个服装模特身后一直在偷窥。 徐薇薇说:“得了,让你犟,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男朋友终于被别人勾走了。” 柳倩楠也是忿忿不平的:“凭什么啊!他找被别人我也认了,偏偏找了个只会伺候领导的刘彤,这也太侮辱我了。” 徐薇薇说:“这不奇怪啊,夏琮疑心重,找个贴身秘书自然会慎之又慎。我告诉你啊,刘彤是她姐姐家的闺女,也就是她的亲外甥女儿,这层关系,只有当初进昊留下来的老员工知道。” 顿了一顿:“现在,似乎只有我知道了,从进昊工作室一路跟到这里的,除了我,全走没了。” 柳倩楠说:“嘿!王宇被重用,原来是夏琮给自己的外甥女选女婿啊,难怪会搞出业务咨询中心那一出,故意撩拨我主动辞职走人。不过也好,本来我这恋爱就谈的迷迷糊糊的,好多时候我倒盼着他提分手,可他偏偏看不出毛病,这下坐实了,我也算解脱了。” 徐薇薇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不是掩饰,或许是真心话,因为她不是那种藏着掖着要面子的人。 柳倩楠甩了下头发,说:“我们做正事儿要紧。” 徐薇薇说:“好,我得抓紧点儿,赶快回业务咨询中心。” 柳倩楠反应过来了:“你在工作日陪我出来,刘彤会不会给夏琮打小报告啊。” 徐薇薇笑了笑,说:“就算她不说,王宇也会说的。很简单的道理,王宇要是不跟夏琮汇报,也会疑心刘彤跟夏琮说,怕夏琮怀疑自己顾着财务中心共事的情分,对我上班摸鱼的事儿隐瞒不报。在高新区,我得了妊高症的时候,他不是就前后脚的汇报了吗?” 柳倩楠若有所思:“过完春节的时候,法务部的人找我谈过话,我估摸着大年初二我老爹来找我的事儿,也是他捅出去的。” 徐薇薇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只是说:“经过一些事儿,认清一个人,比什么都强。刚才,我还怕你郁闷,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柳倩楠不好意思的说:“只是连累薇薇姐了,夏琮会找你麻烦的。” 徐薇薇倒不在乎了:“我跟你私交好,进昊上下谁不知道?她知道我上班时出来陪你逛街,又能怎样?这种小事儿,她也懒得管,她把我调去业务咨询中心任闲职,只是给自己的新嫡系腾位置而已,我做啥都不重要。” 柳倩楠说:“要不,你赶快回去,她若是故意找茬,就不好收场了。” 徐薇薇说:“我也得跟你搞完工作服的事儿再走,你这人大大咧咧,怎么叫人放心。” 陪着柳倩楠选完工作服样式,徐薇薇说:“等量了员工的尺寸,你直接用微信发给他们,他们送货上门时再付款也不迟。” 店铺女老板是个四川人:“要得,要得!我们送去后,员工当场试穿,不合适就拿回来,合适了再付款。” 柳倩楠留了名片,说:“谢谢你啊,老板。” 女老板看了眼名片,说:“有电梯,不麻烦,巴适的很哪。” “巴适的很!”柳倩楠笑着回了一句,跟徐薇薇离开了。 柳倩楠说:“薇薇姐,到了饭点儿了,我请你吃大餐去。” 徐薇薇说:“改天,我得回家给老三喂奶。” 柳倩楠过意不去:“帮了我一上午忙,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样,我买点现成的菜色,去你家吃,也省下你婆婆再做了。” 徐薇薇笑了下:“我那婆婆,可不好对付,动不动就生气。” 柳倩楠想了想,扮个了鬼脸说:“我那么可爱,她怎么可能生气?这样,薇薇姐,你跟我说下她有什么爱好,我投其所好,肯定不会被赶出来。” 徐薇薇说:“她整天神神道道的,除了烧香敬神,还真没有别的爱好。” 柳倩楠挤了挤眼:“那就好,我自有办法。走,我们去饭店炒几个菜,去你家吃。” 柳倩楠提着六个用一次性餐盒打包的菜,又去水果店买了些水果:“薇薇姐,伸手不打送礼人,这下稳了。” 徐薇薇摇了摇头:“你真会给自己找事儿干。” 徐薇薇用钥匙打开门,老三已经睡着,母亲在小床边守着,一边用遥控器调着电视。 听见门响,回过头来,问道:“薇薇,回来了啊,这位是谁?” 徐薇薇说:“这是柳倩楠,是我和小磊的朋友,听说您来了,特意来看您呢。” “哎呦呦,姑娘有心了,还带什么水果?”母亲接过礼物,赶紧让座,嘴里还叨叨着:“老了,不中用了,只看着脸熟,薇薇生完孩子出院时你明明来过的,就是叫不出名字来。” 徐薇薇说:“先喝口茶,我去收拾下桌子,趁着老三睡着了,我们抓紧吃饭。” 话还没说完,老三一个蹬腿儿,哇哇的哭了。 第93章 徐薇薇只好把他抱起来,拉开衣襟喂奶:“等他吃了奶,我把她哄睡着再说。你们先吃。” 柳倩楠说:“我不急,等会儿一起。” 母亲说:“那就等等,我也还不饿。” 然后就没话说了,徐薇薇感到很尴尬。 柳倩楠拉着母亲的说:“大娘,听说您能掐会算,我来求您算个事儿的。” 徐薇薇瞪大了眼,心想,有这么拍马屁的吗? 母亲很受用,脸上也乐开了花,笑容可掬的说:“我会算啥?农村老太太一个,我供奉的祖师会算,姑娘,你等我下,我去烧上香,请祖师下来给你算一卦。” 母亲去自己的卧室烧香去了,徐薇薇低声说:“你还信这个?” 柳倩楠吐了吐舌头,说:“投其所好,你别说话,听我问。” 母亲出来了,坐在沙发上:“姑娘,有啥事儿,问。” 柳倩楠一本正经的说:“大娘,我都三十了,还是单身狗一个,您给算算,我什么能结婚啊?” 母亲说:“报一下生日年纪,家住在哪里?” 柳倩楠一本正经的说:“三十整,二月十六生的,家在南苏。” 母亲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睁开眼,煞有介事的说:“姑娘,你命里带着二婚,第一婚不离,第二份婚姻永远不会到。” 柳倩楠憋着笑:“大娘,您给算算,我第一份婚姻什么时候到,我好避劫啊。” 母亲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柳倩楠:“你已经结婚了,骗人行,不要骗鬼骗神,尤其是不要骗我供奉了三十年的祖师。” 柳倩楠感到一丝恐惧,小声说:“那个,订婚算吗?我老爹跟人定过‘娃娃亲’,但长大后只见了一面儿,还没登记啊。” 母亲说:“按照老一套规矩:订婚不算,登记也不算,只有拜了天地才算。即便定了娃娃亲,不就相当于下聘吗?没拜天地前,是可以退聘解约的,如果只是娃娃亲,不算结婚。” 柳倩楠松了口气:“那我真的没跟人拜过堂,这有点不对啊。” 母亲很生气:“小丫头,不实诚,不给你算了。” 柳倩楠闹了个大红脸,本想着投其所好,却把老太太惹生气了。 母亲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祖师回去了。” 柳倩楠说:“回去了好,算了那么久,他也累了。” 母亲说:“祖师说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 柳倩楠说:“我没放在心上。” 母亲又喝了杯茶:“巫家有旧俗,不算空卦,不烧空香。” 柳倩楠怎么会听不懂,赶紧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恭恭敬敬的奉上。 母亲笑了笑:“贪财了,这是规矩,我不收的话祖师会罚我。” 柳倩楠讨好似的笑着说:“麻烦祖师了,应该的。” 老三躺在徐薇薇怀里睡着了,徐薇薇小心的把他放进小床,说:“我们吃饭。” 六个菜摆上,没有喝酒,很快就吃饱了。 柳倩楠擦了擦嘴,起身告辞,薇薇说:“我也得去上班了,一起。” 母亲送出门外:“小柳啊,你回去找家里人问一问,你这二婚命总归要有个解决办法的,不能一直单着。” 柳倩楠恭谨的说:“好的,谢谢大娘了。” 下了电梯,柳倩楠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婆婆,真的神神道道的。” 徐薇薇说:“我觉得也是,你别往心里去。她在老家,除了给人叫魂,就是给小孩儿按摩,专门靠这个挣口饭吃的。听说偶尔也会算算卦,准不准不知道,但用中医的法子治小孩毛病,确实很厉害,我家老三几乎没去过医院。” 柳倩楠反而面露凝重:“听说‘医卜不分家’,她会中医法子,说不定也会算。不行,我得问问我爸妈。” 打了个电话,问了下父亲:“爸,我跟人拜堂成亲过吗?” 柳洪钢粗声粗气的说:“正出差的,你就拿这种小事儿烦我?”摁断了电话。 柳倩楠自言自语的说:“急什么急,谁知道你出差了?” 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我刚才给我爸打电话,他凶我。” 柳母说:“你爸出差了,说是要走半个多月,去哪里也不说,只是说保密。你有什么事儿啊,跟妈说一样。” 柳倩楠说:“我找人算了一卦,人家说我跟人拜过堂,有没有这事儿?” 柳母笑了,说:“哎呦,算的还真准。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平房里,你老爹和老冯有一次喝高了,非要在院子里烧香拜把子,拜完了还不解气,把老冯的儿子拎过来,按着脑袋给你俩拜天地,那时候你不到两岁,还穿开裆裤呢。” 柳倩楠瞬间石化了。 挂了电话,柳倩楠说:“不行,我得去找你婆婆再算算。” 徐薇薇说:“得了你,还真信这一套啊。下午,你就该去给王月跑手续了,早给人家办出来,显得你做事有效率。” 柳倩楠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我妈说我真的跟人拜过堂啊!还在庭院烧了天地香拜的。” 徐薇薇根本不信:“这只是巧合了而已,你如果不急着嫁人,就去好好工作,先把王月的代注册业务给办理了。” 柳倩楠想了想,说:“那好,等有时间我再过来。” 徐薇薇来到业务咨询中心,蔡诚过来问了几个业务上面的问题,徐薇薇给他点拨了几句,蔡诚用个小本子记录着,恭谨的道了声谢,回到了办公室。 前台新招的员工在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徐薇薇又没事做了,拿出手机,连上充电器,继续看影视剧。 王宇赶过来了,轻轻敲了下玻璃:“徐姐。” 徐薇薇按灭手机屏幕,说:“王宇,你咋来了?” 王宇说:“倩楠还好。” 徐薇薇说:“中午一起吃饭来着,状态还算可以。” 王宇说:“中午,真的是给公司采买礼品的,只不过给刘彤试戴了下,真没别的意思。” 徐薇薇说:“你去跟柳倩楠解释,跟我说没什么用的。” 王宇叹了口气:“我一直联系不上她。”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项链:“我偷偷从垃圾桶捡回来了,你帮我送给她好吗?” 徐薇薇接过来,说:“我只管送,她要不要我不敢保证。” 第94章 王宇点了下头:“徐姐肯帮我这个忙,我就非常感激了。” 徐薇薇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跟刘彤腻歪成那样儿,也难怪柳倩楠会生气。” 王宇说:“徐姐,夏琮老是让刘彤跟我去公干,我不敢得罪她啊,她是夏琮的心腹耳目,要不然我在进昊全完了。” 徐薇薇说:“你很珍惜在进昊的职位对吗?” 王宇低下头,脸上也爬上了一抹微红,在白皙的面庞上显得非常显眼:“徐姐,现在硕士生遍地都是,找份工作不容易对吗?” 徐薇薇给他倒了杯水:“你家里都不差钱,我毕业快十年了,都还没混上奥迪呢。就看你怎么想,你并非一定要在闯出个名堂来证明自己,家里有资源、有根基,帮家里把那一摊子理顺了,不也挺好吗。” 王宇说:“等我混不下去了,我会回去的。” 徐薇薇笑着说:“你倒是有志气。我想找棵大树乘凉,都找不到呢。” 王宇听着这话有点刺耳,如果不想依赖家人,算作有志气;那么为了职位,跟刘彤在一块儿,算志气吗? 其实徐薇薇明白,王宇跟刘彤未尝不是假戏真做,柳倩楠未尝不是备胎,而刘彤未必然喜欢王宇,夏琮也不一定信任他,没准刘彤就是她的眼线,如同当时王宇在财务中心留意着自己跟柳倩楠那个模样。 职场、情感,在这个时代,已经复杂到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 股权、人心、事业、财富,已经让人猜不透周围的人都是什么模样了。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要去想了。 尬聊了一会儿,徐薇薇送王宇离开了。 过了几天,当徐薇薇把项链送给柳倩楠的时候,她竟然落下几颗泪珠。 徐薇薇错愕不已:“你没事。” 柳倩楠擦去泪珠:“我人生中第一次恋爱,哪那么容易放下的。”把项链收起来,小心的藏进自己的包里。 徐薇薇的说:“那你还僵着做什么?跟他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和好便是了。” 柳倩楠说:“我听说,经不住时间考验的爱情都是镜花水月,再说我刚刚开始忙事业,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暂时保持现状。” 徐薇薇说:“我也听说,有些人等着等着就等没了。” 柳倩楠又变成不在乎的模样:“他现在年薪四十万,我最起码跟他挣差不多的时候,再跟他在一起。‘我是一株木棉,我要以树的形象跟他在一起!’” 徐薇薇说:“神经病你。” 柳倩楠说:“哎呀,可能我真神经病了。这么长时间不理他了,我也没觉得少了什么,可当看见他跟刘彤腻歪的时候,反而心里不舒服的要命。” 徐薇薇说:“那是你不甘心失败而已,不愿意当作感情上的失败者,不想以被人甩了的身份来结束这段情感。按照我的看法,这是你要强的性格导致的,可不能跟爱情混淆了。” 柳倩楠说:“管他呢,事业为主。薇薇姐,你正好跟我说说,涉外税务要如何办理,跟我说个大概就行,我和小李一起琢磨琢磨。” 徐薇薇不吝指教,柳倩楠留神听着,拿着笔不断记录着重点。 电话猝然想起,打破了上午的宁静。 徐薇薇接过电话,母亲说:“薇薇,你在哪儿?老三发烧了。” 徐薇薇赶紧站起来,扯过外套:“妈,我这就回去。” 柳倩楠捉起车钥匙:“我送你去,有车方便。” 徐薇薇跑下楼,给左小磊打了个电话:“老三发烧了。” 左小磊说:“我回去一趟,你继续上班。” 徐薇薇说:“柳倩楠跟我一块儿呢,你放心就行。先跟你说声,你留神着点儿,有什么事情我再给你打电话。”匆匆挂了电话。 左小磊赶紧叫过朱璞亮:“我儿子发烧了,我得回去趟。” 朱璞亮说:“你走就行,公司下来人,我就说你去电业局了。” 刚换完衣服,梁柏带着小谭下来查站了。 梁柏问道:“左站长,去哪里啊,衣服都换了?” 左小磊说:“去趟电业局,拿发票。” 梁柏说:“下午再去,我们先查查设备。” 左小磊说:“不行,我这就走。” 梁柏很奇怪:“下午不能拿吗?” 左小磊说:“我跟你说实话,我家老三发烧了,我必须回去。小朱,你带梁经理转转,我先走了。” 梁柏倒也理解:“那你快去,小孩儿要紧。” 左小磊开着车,给徐薇薇打电话:“现在什么情况了?” 徐薇薇说:“柳倩楠开着车,正在朝着妇幼保健院赶。” “好,我这就过去。” 妇幼保健院内,老三被抽了血,拿去化验,哭闹不止。 徐薇薇和母亲两个人哄不好他,急的一头汗。 柳倩楠跑前跑后交钱、取化验单。 左小磊跑上楼,接过孩子,说:“我给抱抱,你们歇会儿。” 母亲擦了擦汗,说:“最近小区里有手足口病,我估计应该差不多。” 徐薇薇抱怨说:“我就说,不能让人家老抱着孩子跑我们家里去,这不传染了?” 母亲要强,使起了性子:“以后我把门反锁了,谁来都不开,你姐姐家来我也不让进,行了?” 徐薇薇也不淡定了:“我是这个意思吗?妈,明知道最近小区里贴着预防手足口病的通告,非要让那些生病的小孩子来家里做什么?” 母亲更加蛮不讲理:“我就是干这一行的,你怎么着我?现在孩子病了,你把我用绳子勒死就是了。” 左小磊头大的要爆炸:“能不能别吵了,还嫌不够乱?这里是医院,吵架回家吵去。” 母亲根本压不住:“小磊啊,我把你养大容易吗?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算是没活路了。”竟然流出眼泪来,哭的呜呜的,医院里人来人往,纷纷侧目。 左小磊知道她那脾气,越劝越厉害,不劝就一直闹。 赶紧叫了柳倩楠:“倩楠,把我妈送回去,我跟薇薇在这里就行。” 柳倩楠过来拉母亲,母亲干脆蹲下了,抱着头哭。 柳倩楠俯下身去,悄悄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母亲擦了擦眼泪:“我们这就走,不在这里碍人家眼皮了。” 徐薇薇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行啊,柳倩楠。” 化验结果出来了,不过是普通流感引起的发烧,医生给开了些颗粒类药物:“春季流感本来就多发,不稀奇,这一茬流感很弱,发病起烧很吓人,实际上喝两包冲剂,就没事了。这不,体温都下来了。” 第95章 徐薇薇抱着孩子,左小磊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左小磊说:“普通流感,你闹这么大动静做什么?老太太得罪了,明天你看孩子,还是我看啊。” 徐薇薇说:“哎呀,你别说我了,我知道我错了,老三病了,我着急啊,当时没压住火儿。” 左小磊说:“我把你送回去,还得去芦塘,梁柏在那里查站,还不知道查成什么样子。” 把徐薇薇送上电梯,左小磊直接从地库开车奔向芦塘站。 检查表附件留在站长室桌子上,杂七杂八扣了十几分,三百多块钱没了。 左小磊把检查表撕的粉碎,扬了一地。 这梁柏,明面上说彼此帮助,私底下还是心狠手黑。 朱璞亮站在门口:“站长,他硬是找毛病,我劝不住,怎么解释都不行。” 左小磊没有多说,掏出一颗烟:“把站长室打扫出来,我去抽根烟。” 朱璞亮没有多说,拿着扫帚打扫起来。 左小磊抽着烟,手机里弹出消息,是工作群发的一张查站扣分汇总表,相比于其他站的寥寥几分,芦塘站的两位数看起来特别扎眼。 左小磊吐了个烟圈儿:我赖在这里当个站长,只是想求个稳定,为什么会这么难。 徐薇薇上了楼,母亲正在跟柳倩楠说话,见了徐薇薇,把孩子接过来:忐忑不安的问:“没事?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不是说手足口病都得打吊瓶吗?” 徐薇薇说:“普通流感,不是手足口。” 母亲脸上变成得意的神色:“我就说嘛,咱家祖师保佑的那么好,这种急赖病怎么会找到我们家。” 徐薇薇赶紧借着她的话头:“我去给咱们家的祖师磕个头。” 磕完头,母亲很高兴:“薇薇啊,多烧香,多敬神,会有福报的。” 徐薇薇连忙点头:“妈,既然虚惊一场,我们‘请仙客’。” 母亲更高兴:“好啊,是该请了。” 徐薇薇见母亲消气了,松了口气,说:“倩楠,你们刚才聊啥呢。” 柳倩楠说:“我跟大娘说了,我确实跟人家拜过堂。让她给来给我再算一算。” 母亲得意的说:“我供奉的祖师,从来不会出错的。破解的办法,我都跟你说了,你回去抓紧办了,姻缘就快到了。” 柳倩楠点了点头:“大娘,我都记着了呢。要不再让祖师给我算算,我的工作室怎么样?” 母亲说:“行,那就再算算。” 手指头掐了掐,煞有介事的说:“你这孩子,不是个孝顺孩子。你的事业,一开始顺利,但不会超过两年的好时候。再往后算,就没法算了,要看你自己了。” 柳倩楠对后面的事情没怎么在意,反而对前面那句很在意:“大娘,我爸和我妈都是机关上班的,朝九晚五,衣食无忧,福利待遇也都很好。我不是不孝顺,等过个两三年他们退休了,我把他们接到身边来朝夕伺候着都行,现在我回到他们身边去,一早一晚才见面,也没法孝顺啊。” 母亲说:“不给父母养老才是不孝顺,他们现在不是需要子女赡养的时候,谈不上孝顺不孝顺。没事的话,祖师回去了啊。” 柳倩楠点了点头:“让祖师回去,算了半天了,挺累了。” 母亲喝了口茶:“祖师回去了。” 柳倩楠识趣的掏出两百块钱奉上:“辛苦祖师了,帮我上根香。” 母亲拿回去一百,塞进柳倩楠的口袋里:“三十二十就行,你给一百都多了,我现在又不指望这个过日子。” 徐薇薇给老三冲上药剂,说:“倩楠,你拿着,我妈给人家小孩子治病,都是不收钱的。但掐算跟治病是两码事,不收又不行,我妈又不是贪财的人。” 婆媳俩就伺候着老三吃药,柳倩楠帮忙按住。 喂完了药,小孩子慢慢睡着了。 柳倩楠说:“我点了外卖,一会儿就送来了。整整一个上午,都饿了,就别做饭了。” 母亲感到过意不去:“哎呀,小柳想的太周到了,来我家好几回了,也没招待好,还一直让你破费。” 柳倩楠说:“大娘太见外了,过年时吃您的饺子,可香了,我一直记着呢。” 母亲很高兴:“下次我包了饺子,给你打电话,你可要过来吃啊。” 柳倩楠笑着说:“那太好了,我一定会来的。” 徐薇薇偷偷的笑了笑,这柳倩楠,讨好老太太的本事倒是有套业务。 时光一点一滴流逝,生活在按部就班的继续。 诺诺已经不吃学屋了,徐薇薇每天下午去接她。 苞米上幼儿园,要升中班了。 春暖花开,正是春游时节。 苞米的幼儿园组织了个春游活动,要家长陪同。 徐薇薇找左小磊商量。 左小磊说:“幼儿园的创收活动,又交费用,又要包车的。” 徐薇薇说:“素质教育,你懂不懂?” 左小磊说:“谈‘素质教育’是不?帝都的小学生组织活动去南极考察站做实践,魔都的小学生组织活动去旧金山做调研,哪个不是学校打着‘素质教育’的旗号组织的?也亏荣东是个小地方,要不然幼儿园得组织去荷兰看郁金香。荣东也不缺奇山雅水,在本地春游不行,去外省春游就叫做‘素质教育’了?” 徐薇薇赶紧制止他:“你搜集材料做文案做魔怔了,怎么开口就是抱怨?‘素质教育’刚开始搞,不还是需要积累经验嘛。” 左小磊说:“花了钱的就是‘高素质教育’,花的越多,‘素质越高’,这明显是悖论。这样,幼儿园不是说自愿报名吗?找个周末,我带着一家子回老家春游,比这儿强多了。” 徐薇薇说:“主要是长长见识,这笔钱不能省。” 左小磊依然在发牢骚:“‘素质教育’录取特长生,靠前排的是马术、管风琴、高尔夫,很多人走名牌大学的终南捷径,很小就开始给孩子培养‘特长’。奥,马驹不能骑乘,小孩儿练马术需要乘坐纯种的小矮马,一匹就抵得上荣东的一套房;管风琴更夸张,这一件乐器就需要一间别墅来盛放它,哪里是‘素质教育’‘特长生’,明摆着是富人制定的富人升学规则。” 徐薇薇有点头大:“你能别抱怨了吗?做文案做成神经病了!诺诺班里的同学都去,她不去,不是显得太不合群了,容易被孤立,不利于她的成长。”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了左小磊,他终于点头了,可问题来了:“一走就是三天,谁有空陪她去呢?” 第96章 徐薇薇说:“我们交上钱,让咱妈出去转转,就当请她旅游了。” 左小磊说:“那好,我周五休一天班,周六周日你在家里盯着。” 吃饭的时候,左小磊跟母亲说了声,母亲欣然同意,她本身就不是喜欢在家里窝着的人,有个机会出去转转,她也显得很高兴:“苞米最听我话了,出去后拉着奶奶的手,听奶奶的话,不要松开。” 徐薇薇说:“妈,幼儿园老师几乎全员出动了,集体活动,您尽管玩儿,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的。” 吃完饭,交上旅游费,签上《知情同意书》,买上旅游人身保险,左小磊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这么个花法,要挣多少钱才够啊。诺诺上兴趣班,一年快两三万,景云那边的舞蹈还没交过钱,学点东西也是一般的,也没有钢琴小提琴之类的烧钱的课程,每个月银行扣房贷,就要小四千,再加上苞米的幼儿园费用,老三的奶粉钱,总感觉钱不够花的。” 徐薇薇说:“这没办法,诺诺发音不标准,总不能跟你似的一口方言腔,口才课必须上,这算矫治性投入,这笔钱没法省;练习书法,字写不好是不行的,也是需要报班;绘画课,学校隔三差五让交手抄报,你会画画还是我会画画,让她自己学了自己做手抄报,也显得有成就感。舞蹈这门课,纯粹为了塑体型的,女孩子气质上应该好一点?” 左小磊说:“人家都说‘开源节流’,家里开支唯一有希望减少的,就是那笔银行利息了。不行,我们得攒点钱,把房贷堵上,要不然这笔钱是个无底洞,三十年一直扣。” 徐薇薇笑了笑:“我们前些年挣的钱,都砸在首付、装修、搬家里面了,现在我在业务咨询中心当个副主任,年薪十万出头,可家里不能没点应急钱,房贷慢慢还,别压力太大了。” 左小磊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我们两个人工资加起来一年20万都没安全感了。” 徐薇薇说:“三个孩子了,加上老太太,也是个六口之家了,平均到一个人,一年才3万多,你还以为20万挺多吗?” 左小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说道:“如果不是三孩儿的话,你现在能拿30万的年薪,过个三四年我们就能还清银行的房贷,从怀孕开始,你的事业一直在往下发展,摆明着被拖累了。” 徐薇薇倒不以为意:“我是本科生,进昊现在坐前台的都要求硕士生学历,早晚会被排斥在管理层之外,只不过三孩儿把这个进程提前了。我觉得,提前暴露出问题,比等我熬到四五十岁再被打压,要强许多了。最起码早几年做个打算,想明白离开进昊后应该过一种什么样子的生活。” 左小磊说:“你要辞职吗?” 徐薇薇说:“现在还能勉强干,以后不好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七八年来一直在进昊,当然希望干的好好的;但形势逼人强,夏琮不断提拔新人,蔡诚、王宇这些人都成了经理了,我离开进昊是早晚的事儿。不是夏琮开除我,暂时她还要顾及着老进昊人的感受,大概率是我自己辞职走。” 左小磊想了想:“要不然我辞职得了,老太太也忙不过来。等你哺乳假结束了,下班晚了,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呢。再说了,等你不在业务咨询中心挂闲职了,店铺也没人帮我看啊。” 徐薇薇说:“你的店铺现在还算可以了,但我一直担心,万一你的店铺出了问题,一年十万也挣不到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啊?我回去上班,夏琮指不定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挣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呢。” 左小磊说:“阿毛跟我说过,流量时代,跟人打工上班是最稳定也是最容易导致阶级固化的选择。我琢磨着,阿毛虽然在上班,都还想着自己创业,我为什么不行呢?” 徐薇薇笑了:“阿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跟他比?” 左小磊从床上坐起来,点上颗烟。 徐薇薇没有阻止他,说:“后悔结婚结早了?” 左小磊说:“后悔经不住你的诱惑,跟你出去旅游;这倒罢了,你咋那么容易怀孕呢,一个接一个的。” 徐薇薇脸色一沉:“滚出去抽烟去,老三在床上躺着你看不到?” 左小磊穿上拖鞋,嘴里还不服软:“我老爹当年又抽烟又喝酒,我们姐弟三人哪个出毛病了?” 终究还是叼着烟卷,从卧室出去了。 还在逐渐长大,家里的开支有增无减,老太太忙里忙外,毕竟上了岁数,也显得逐渐力不从心。 左小磊看在眼里,心里总是着急,但上班、做文案、更小说,实在累得昏天倒地,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徐薇薇哺乳假到期了,去公司销假。 夏琮签字核销了假期,刘秘书端来咖啡,徐薇薇说了声谢谢。 夏琮用个勺子搅动着咖啡里面的黑糖,说:“薇薇,公司暂时没有多余的岗位,你暂时在业务中心。听说你在西城区住了五六年,那地方还算熟悉。” 徐薇薇说:“是的,我是从西城区搬到新市区住的。” 夏琮说:“那我就放心了,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刘秘书送徐薇薇出门,在门口拉了下徐薇薇,低声说:“徐姐,西城区分公司要开业了,夏总今天这样问您,您心里提前有个准备。” 徐薇薇反而觉得诧异:“刘秘书,你不该跟我说这些的。” 刘秘书说:“王宇老是念着徐姐的好,我这算‘爱屋及乌’了。徐姐,您慢走。” 所谓人走茶凉,集团的人见了徐薇薇,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并没有之前那般熟识的模样。 自己离开总部14个月了啊。 大家都已经习惯她不在总部的日子,见面了反而不习惯。 徐薇薇叹息着,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业务咨询中心继续上班。 第97章 徐薇薇先跟蔡诚报到:“蔡主任,我又回来了。” 蔡诚毕恭毕敬的说:“人事部给我打电话了。徐姐,三个业务咨询中心,只有我们这里有个副主任,具体岗位职责都没有制定和下发,我估计夏总的意思,是让您继续挂闲职,您还是跟之前一样,多照顾些家里,有事的时候我给您打电话。” 徐薇薇笑着说:“那怎么行,我总不能一直吃闲饭。” 蔡诚满脸堆笑:“哪里,哪里,这是夏总的意思,您是她的老下属,她对您好点儿也是应该的,我心里明白着呢。” 徐薇薇缓缓的摇了摇头,告辞柳诚,去自己的工位坐了。 柳倩楠又来了,神采奕奕的。 徐薇薇笑着说:“你咋这么高兴啊。” 柳倩楠说:“三个多月,快五十家了,我都忙不过来了。” 徐薇薇说:“你那儿早该招人了。” 柳倩楠说:“是啊,我让小李发了招聘广告,报名了十多个人,下午要面试的。” 徐薇薇笑着说:“那你不去忙活,跑我这里做啥?” 柳倩楠换上一幅可怜兮兮的神情,摇着徐薇薇的肩膀:“徐姐,再给我帮帮忙嘛!” 徐薇薇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得了,我跟蔡诚说声,下午晚过来会儿。” 柳倩楠变出一幅可爱的模样:“我就知道,薇薇姐对我最好了!”风风火火的拉开门,坐上车走了。 吃完午饭,张雪琼开车到徐薇薇楼下,接着徐薇薇去了华夏园广场。 柳倩楠在隔壁借了一间屋子,煞有介事的摆上桌子,让李思颖在工作室留守,把张雪琼喊去当跑腿的。 自己跟徐薇薇坐在桌子后面,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张雪琼喊道:“1号。” 进来一个时髦女郎,迈着自信满满的脚步,坐在面试的椅子上,开口就说:“柳总您好,我是朱娟如,1997年出生,毕业于南山大学,学习的是国际金融与贸易管理专业,我这人最大的优势,是善于沟通、协调和组织,也喜欢跟人交朋友,曾经在学生会当过三年的学生会主席······” 徐薇薇在表格上直接划了个叉号,打断她说:“朱女士,我很欣赏您的自信,但作为面试者,最好要做到张弛有度。您的简历我们已经了解了,请您回去等待消息。” 张雪琼说:“这边请。” 把她请了出去,张雪琼在门口说:“2号面试者请准备。” 进来一名高挑的女生,拘谨的坐下:“柳总,您好。” 柳倩楠点了点头:“开始。” “您好,我叫王秋晗,荣东本地人,毕业于荣东大学财经学院,专科学历。上大学时期,当过宿舍的寝室长,参加过一些社会实践活动,比较正式的有‘荣东万人半程马拉松活动’‘荣东‘红色印记’纪念活动’等,拿过国家二级奖学金、校内奖学金多次。” 徐薇薇点了点头:“你的简历我看过了,比较出色。请问有财会方面的工作经验吗?” 王秋晗脸红了:“您好,我是应届毕业生。” 徐薇薇说:“不用紧张,我们没有歧视应届生的意思。您从招聘广告中可能已经知悉,我们是财务工作室,需要持证上岗,请问有从业相关证件吗?” 王秋晗点了点头:“我们毕业,就能参加考核申领初级会计师证。” 徐薇薇说:“抱歉,您很优秀,但我们需要中级会计师资质的员工,您作为专科学历,需要工作满五年才能报考中级会计师,对于我们这家成长型公司来说,等不了那么久。” 王秋晗抬起头来:“您好,我有中级会计师证。” 柳倩楠整理着简历:“王女士,您刚毕业,不可能有从业经验。” 王秋晗说:“我是自考考的专科,初中上完后就工作了。” 徐薇薇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荣东有些很穷的地方,受义务教育的帮助,上完初中就不上了的人大有人在。 这些人大多都选择了打工,还有些去上中专,而有些中专招生只管套现国家的职业教育补贴、不严抓教学,糊弄两三年发个毕业证就算完事儿了。 这样的中专学校,学生放羊式管理,有些学生就跑出去做兼职。攒点钱后拿着中专毕业证参加自考,偏偏有些大学招录专科生,分数线恨不得低到负数,原因很简单,招不到学生,这个专科学历的学科就要被裁减。 徐薇薇说:“您在简历里面,‘持证情况’一栏中,没有填写中级会计师证,附件中也没有相关复印件。” 王秋晗忙不迭的掏出手机,打开查询系统:“分数已经出来了,我已经通过考试了。就是申领证件比较麻烦。” 柳倩楠和徐薇薇面面相觑,徐薇薇说:“情况我们知道了,您先回去等消息。” 她们当然知道,中级会计师证成绩查询时间是每年的10-11月份,领证一般在当年年底。 这个查询系统,在这个时间点给出个合格成绩,八成是从报考、备考、考试,掉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钓鱼网站陷阱。 柳倩楠喝了口水:“真难啊,骗子怎么忍心骗这种人。” 徐薇薇也喝了口水:“小张,下一个。” 又面试了三个,徐薇薇给出的答复总是“回家等消息。” 张雪琼在门口喊到:“六号。” 柳倩楠翻了翻简历,皱了皱眉头:“小张和小李,怎么干的活儿?” 徐薇薇还没反应过来,六号已经进来了。 柳倩楠头也没抬:“小张,给我过来!” 六号坐在椅子上:“柳总,您好。” 徐薇薇看了一眼,感到很吃惊:“小任,你不用自我介绍了。先等下,我们聊聊天。” 张雪琼快步走过来:“柳总,您找我?” 柳倩楠怒冲冲的说:“这个人怎么回事?进昊集团开除的人也能用?” 张雪琼显得很无辜:“她简历上写着在进昊集团工作了一年,又是硕士生,已经考出了中级会计师证,我觉得很优秀,但我不知道她是被开除的啊。” 柳倩楠冷下脸来:“现在你知道了,把她请出去。” 第98章 硕士毕业生,持有初级会计师证,工作满一年就能考中级会计师。 这14个月,她在桃源做导购,还能考出证来,其实不容易了。 况且,徐薇薇也知道,她下班后经常在新市区躲着城管卖氢气球。 张雪琼自然不知道这些事,签合同时才能移交档案,夏琮在档案中埋下的雷,张雪琼怎么可能知道? 任慧娜明明知道柳倩楠的工作室,跑这里来找不自在做什么? 张雪琼低下头:“任女士,您请。” 徐薇薇打断说:“既然来面试,也是抱着诚意来的,倩楠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张,你先出去,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把门带上。” 张雪琼挨了一顿训,正摸不着头脑,赶紧逃了。 徐薇薇给任慧娜倒了一杯水,问道:“你还准备做财务啊?” 任慧娜说:“是的,我一直不喜欢做导购。” 徐薇薇说:“你姑父出事儿这么久了,你表姐就不回来帮着点儿家里?” 任慧娜笑了笑,说:“徐姐,我表姐已经不给家里打钱了。” 徐薇薇说:“你一直照顾着你姑姑?” 任慧娜说:“家里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了,她生了病,只能办理了病退,一个月只有1600块钱生活保障费。” 徐薇薇觉得可怜,排解说:“等你姑父的案件判了,公家该罚款罚款、该没收没收,属于你姑姑几十年来的合法收入总会还给你姑姑的,你放心就行。困难只是暂时的,你别太伤心了。” 任慧娜说:“您说的对,但眼前,却是缺钱的时候。” 柳倩楠呛声说:“你有困难,去找民政啊,来我这里做什么?我问问你,你是来应聘的,还是来卧底的?等有朝一日把我出卖了,你好高兴是不是?” 任慧娜喝了口水:“找工作是双向选择,柳总如果看不上我,我可以走。” 柳倩楠“哎呦”了一声:“行,能耐了啊,我怎么觉得是你看不上我呢,既然看不上,你来做什么?” 任慧娜说:“我来应聘。” 柳倩楠摊了摊手,说:“面试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任慧娜站起来,鞠了个躬:“谢谢。” 弯下身来,收拾着自己的简历。 徐薇薇叹了口气:“小任,我教你的那些财务工作,你还记得吗?” 任慧娜没有回答,说了声:“谢谢徐姐。” 提着文件袋出去了。 柳倩楠突然觉得很没劲,本来想着吵一架,结果人家不卑不亢的走了,也没心情面试了:“薇薇姐,就这样,不面试了,挑一个算了。” 徐薇薇说:“不行,既然人家来了,就得一个个面试完。” 柳倩楠拍了拍脑袋,整了整衣服:“小张,下一个。” 终于面试完了,柳倩楠说:“小张,叫小李过来帮你收拾下,我跟薇薇姐去喝杯咖啡。” 三楼咖啡厅内,徐薇薇拿着面试资料,对着面试表,一条条的看。 柳倩楠说:“哎呀,不用这么急,忙活一下午了,先放松放松。” 徐薇薇说:“早定下来,早点顶岗啊。眼看又到月底了,你耽误了人家客户的业务怎么办?” 柳倩楠说:“都是些没趣的人,要么有经验没证件,有么有证件没经验,没一个能顶岗的。” 徐薇薇说:“就你出的那份薪水,加上你这工作室的规模,还想找个又持证、又有经验的?照我看,从有经验的那里面,挑一个有初级工作证的算了,你那些客户资料,我大体也看了,没几个需要用到中级会计师证的。” 柳倩楠说:“就算找个那样子的,人家考了中级会计师证就走了,不还要重新面试人?” 徐薇薇说:“所以,你这次不能招录一个,而是至少招录两个。” 柳倩楠感到头大:“哎呀,烦死了,薇薇姐,帮帮我,你说用谁我就用谁。” 徐薇薇喝了口咖啡:“你说了算啊,又不是在我手底下干。” 柳倩楠说:“薇薇姐,你说了算嘛,我有选择困难症,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徐薇薇就不推辞了,圈了两个人,递给柳倩楠:“那就用这俩。”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我挑人也得看人品的,不能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塞!”柳倩楠夸张的表达着自己的反对。 徐薇薇笑了:“刚才还说我说了算,现在又觉得自己是柳总了?王秋晗这个,对标小微企业够了,你以为专科生拿国家级奖学金容易啊,她学习用功、勤奋,看起来也不像家庭情况好的。你稍微带带她,她自己就能悟透了,大量的小客户,你交给她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用。” 柳倩楠点了点头:“薇薇姐,你要留她我没意见;可这任慧娜,你要她做啥啊,明知道我跟她不对付。” 徐薇薇说:“你不是急着要即插即用的人吗?我这么跟你说,按照能力来说,她在进昊算个小虾米,但来到你这财务工作室,其实算是屈就了呢。当年的事情,她或许真的不知情,即便她故意设局又怎么样?你要学会用她的长处,暂时对你来说还是有用的对吗?” 柳倩楠看了下简历表,跟那些人一比,任慧娜确实显得鹤立鸡群。 “有才无德谨慎用。”徐薇薇喝了口咖啡,又点了柳倩楠一句。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你别给我上课了,就听你的了。”柳倩楠说,“我回去就让小张跟她说。” 徐薇薇把面试表递过去:“行了,没事儿了,我得回去上班了。” 柳倩楠起身:“我送送薇薇姐。” 第二天一早,任慧娜和王秋晗过来了。 柳倩楠对王秋晗说:“这位是李思颖,以后让她带着你,先熟悉下情况。” 王秋晗很兴奋:“李姐好,我是王秋晗,请多多批评。” “得了,别客气了。跟我去趟‘李记粮油’,我们去记下账。”李思颖拿起文件包,王秋晗赶紧跟着。 柳倩楠转身去忙了,留下任慧娜讪讪的站在一边:“柳总,我做些什么啊?” 柳倩楠恍然大悟般说:“奥,还有一个新员工啊。这位是张雪琼,专科毕业的,有初级会计师证,以前是给快递公司揽件儿的,来到我这里才开始做财务,试用期月薪三千,跟你持平呢。这样,小张,以后你带着点儿任慧娜,让她跟你好好学学。” 任慧娜说:“请多多关照。” 第99章 玉诚代记账工作室有两台车。 一台是叮当的,一台是李思颖的车。 柳倩楠一个月给李思颖600块钱的油补,让她开自己车办业务,李思颖欢天喜地的。 叮当那台车,一直是柳倩楠开着出去办业务,今天柳倩楠在公司,张雪琼掏了掏口袋:“忘了拿钥匙。” 任慧娜说:“开我的车,柳总如果有事情,也不能没车。” 张雪琼急于表现,就同意了:“好,我们快走,要不然办不完。” 任慧娜开车,载着张雪琼出了地库,张雪琼在副驾驶座翻弄着资料:“先去哪里啊?” 任慧娜把车靠边停下,说:“给我看看?” 张雪琼说:“我来的比你早快三个月,都还看不大明白,你不是在进昊呆过吗,或许能看懂。” 任慧娜从驾驶台下面的抽屉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中性笔,说:“代注册的,需要我们先去客户那边,把他们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先去税务和工商那边备案,等待批复;代开发票的,需要我们过去收集下数据,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细分下支出明细和归类项,尽可能的帮他们少支出税款;至于剩下的三家还在谈的业务,需要我们需要去拜访,拿出我们的诚意来,成了的话准备收据发票,不成的话记录下来,过几天还要跟进。” 张雪琼瞪大了眼:“行啊,果然是大地方出来的人。得了,你跑业务,我给你开车。” 任慧娜说:“别了,柳总让你带着我,也算我半个师傅了。这样,等到了政府部门驻地,我们把车停在收费停车场,一起去跑,相互学习。” 张雪琼使劲儿点了点头,她见世面少,但并不笨,柳倩楠虽然说话带着刺儿,但实际上是让自己跟着任慧娜学习。 柳倩楠独自坐在办公室算账,不断有电话打进来,咨询相关业务,看来张雪琼干活儿实诚,这些天下来,荣东新市区估计都被她把传单发遍了。 手头有四五十家客户,柳倩楠显得有些不慌不忙了,最起码实现保本运营,四个人的工资开出去还是没问题的,虽然不挣钱,但客户量还在慢慢涨,再涨就是赚的了,等赚多了,自己的前期投入再慢慢找补就是。 但这只是目前的状况而已,一想到转正后李思颖的工资就要过万,再想到一些意外支出,头还是蛮大的。 柳倩楠一个激灵坐起来,按照张雪琼淘来的企业名录和联系方式,一个个的打电话拜访、推销。 绝大部分人听说是做业务推销的,就直接摁死了电话。 小部分人听她说几句,还能客气的说句“谢谢,不需要。” 寥寥无几的人,会多问几句,问一下多少钱、业务内容之类的,柳倩楠就抓紧记下来,等着派人上门拜访。 整整一上午,柳倩楠的嘴都说干了,望着本子上标记着的五六家企业,叹了口气:“明天我去跑业务,这种活儿还是让张雪琼做。” 电脑上登录的软件时不时弹出消息来,柳倩楠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复,忙的喘不过气来,不过似乎网上的客户比较好谈,一个上午就谈定了两家,通过平台的担保交易付了款。 柳倩楠知道,这是阿毛努力的结果。 现在到了50家了,虽然阿毛自己保证三个月给找50家,实际上才找了不到20家,但她已经很知足。 作为一个新起步的工作室,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知足呢? 中午,柳倩楠点了份儿外卖,一边吃着一边给阿毛打电话:“毛哥,谢谢你啊。” 阿毛说:“不用谢我,你别着急,这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三个月吗?我前期搞了那么多宣传,应该快要出效果了。” 柳倩楠说:“搞推广是需要花钱的,我这边已经可以挣点钱了,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阿毛说:“不用,暂时不用。我知道张雪琼办不了实际的业务,到她能独自办业务前,我不收你钱,就麻烦你多带带她。” 柳倩楠说:“你就不怕我一直不教她,你一直往里面搭钱?” 阿毛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挂了啊,正聊事情的。” 柳倩楠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聊点儿别的?” 电话却被挂断了,也不知道阿毛有没有听见。 哼,胆子大了,竟然敢挂我电话! 但马上又冷静了下来:人家为什么不敢挂我的电话? 被别人挂了一上午电话,柳倩楠倒也没觉得什么。 只是一直等着自己先挂电话的阿毛,反而让自己心里觉得忿忿不平。 这算双标吗? 柳倩楠吃完了盒饭,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又捉起了固定电话的话筒,抖擞精神,继续一家家的推销业务。 下午时分,李思颖和任慧娜他们纷纷赶了回来,准备刷卡下班。 柳倩楠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的汇报。 李思颖汇报了下工作成果,以及第二天的工作计划。 总体上令人还是满意的。 张雪琼开始汇报:“五家代注册公司的材料,已经呈交相关部门报备,现场退回来一家,原因是身份证超过有效期,客户答复说已经加急补办了;五家的代记账业务已经办理完毕,还没来得及跑税务部门,准备明天一早跟进;三家客户,拜访了两家,其中一家表达了合作意向,第三家还没跑,明天继续跟进。” 柳倩楠说:“小张辛苦了,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张雪琼低声说:“都是任慧娜挑大梁,我······” 柳倩楠提高声音说:“不管之前有多大本事,在玉诚不过是新来的,以老带新的原则不能变,小张啊,明天继续带着任慧娜出去跑业务。” 张雪琼脸红红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任慧娜假装没听见,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在不断的划着什么。 柳倩楠伸了个懒腰,说:“没事的话,下班,任慧娜留一下。” 任慧娜留在办公室,柳倩楠倒了杯茶,给她端过去。 任慧娜接过去:“谢谢柳总。” 柳倩楠站在一边,倚着办公桌,双手环胸,慢斯条理的说:“任慧娜,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不绕圈子了。我问你,你在桃源商场做导购,只要勤快点儿,底薪加提成挣个四五千块钱不成问题,非要跑这里拿三千块钱试用期工资,到底是怎么想的?” 任慧娜端起茶水,有点烫嘴,又放了下来:“柳总,总不能我再干几年,还是个导购。” 柳倩楠说:“荣东的代记账公司有个百十家,根据你的本事,去别的地方也有人抢着要,跑我这儿来,你觉得我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 第100章 任慧娜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摇了摇茶杯,说:“共事了一年多,我知道你是个‘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人,徐姐被停职停薪三个月那次,损失了好几万,我无意辩解,也认下了这件事;不过我也很奇怪,徐姐都不在意了,你为什么非要对我抱着强烈的敌意呢?” 柳倩楠说:“我跟你说了,让你来上班,是薇薇姐的意思,她告诉我‘有才无德谨慎用’,虽然她原谅了你,但并不代表她认可你。我呢,也不屑做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利用你在业务方面的优势,来舒缓玉诚目前运营的困境。我把话撂在这里,试用期过后,你不会转正的,我一定会把你扫地出门。” 任慧娜显得不淡定了:“徐姐也这么说我?” 柳倩楠说:“我把话说在前头,是因为我不想把自己活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你愿意继续上班,我会尽量一视同仁;如果不愿意在这里被人利用,明天你就可以不来上班了。” 任慧娜愕然。 柳倩楠耸了耸肩,提起手包:“我下班了啊,你走的时候不要忘记锁门。” 第二天,任慧娜没有来上班。 第三天,她也没来。 第四天,也没见消息。 张雪琼不放心,小心翼翼的对柳倩楠说:“柳总,任慧娜怎么不来了啊?” 柳倩楠说:“小庙住不开大神,人各有志,随她去。” 然后,手机响了,柳倩楠赶紧按下接听键:“刘总啊,您好。” “怎么回事?我们公司这个月的账面为什么盈利八十多万?”刘总怒冲冲的问道,“把钱给我退了,终止合作关系。” 柳倩楠懵了:“刘总,您消消气,我马上派人过去一趟。” 那边摔了电话。 柳倩楠拂了把头发,问道:“小李,‘福记糖点’的代记账业务是你负责的,怎么出了这么个篓子?” 李思颖恭恭敬敬的说:“柳总,本来是我负责的,‘李记粮油’要变更法人,临时追加了业务,我这两天帮他们跑这个的,这一单我让小张帮我去做了。” 柳倩楠一想,李思颖确实跟自己汇报过,回过头来:“小张,你怎么搞的?” 张雪琼低声说:“我看任慧娜就是那样干活儿的,据实记录,分列开支,汇总上报。” 柳倩楠气儿不打一处来:“你才跟了她一天,学点皮毛就上天了?据实记录是不假,但分列开支里面的学问,你懂了多少?走,去开车,带我去给你擦屁股!” 路上,柳倩楠不放心的问:“这几天,你跑了几单业务?” 张雪琼说:“就这一单,还是李思颖忙不过来,拜托我去做的。” 柳倩楠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小憩。 刘总像训斥下属一样,把柳倩楠训了个狗血淋头,看在钱的份儿上,柳倩楠不住的陪着笑脸:“刘总,您消消气,负责这单业务的人,我已经开除了。这样,您损失的税款,我们给您代缴,保证以后不出现类似错误。” 刘总听说后,换了笑脸:“小柳啊,刚才虽然话不好听,但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你别往心里去啊。当初,选择跟玉诚合作的时候,我就是看中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闯劲儿和拼劲儿。行,我的岁数也算您的长辈了,也不能显得太小气,这事儿就过去了。” 柳倩楠赶紧说:“刘总果然大人大量,是我们的榜样,以后多向您学习。” 刘总摆了摆了手:“言重了,言重了。我还有个会,过会儿一起吃饭啊。” 人家这么说,柳倩楠赶紧告辞了。 张雪琼开着车,问道:“他那么大的一摊子,盈利八十万很多嘛?” 柳倩楠依然闭着眼,回答说:“最好给他做成负债经营。” 张雪琼很吃惊:“那他不就偷税、漏税了?” 柳倩楠说:“所以要以合法的手段,给他做出合理的报表,要不然人家花钱请我们做什么?” 张雪琼更加诧异:“如果都这么搞,公家还有税款来源吗?” 柳倩楠说:“想少缴税,你就要去增加运营成本,简单来说就是消费。要么你小富即安,每月固定挣那些钱,除了交税,公家不再管你;你也可以选择采购生产资料,将企业做大,这个过程中成本增加了,利润会减少,税款自然收的少,但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是‘刺激消费’,对公家整个经济市场的活跃度是有好处的,所以公家放任我们这些代记账公司存在,帮助他们少缴营业税,引导他们把利润列入运营开支。” 张雪琼还是不懂,问道:“都去刺激消费了,公家税源从哪里来的?” 柳倩楠说:“我们消费的任何产品,其实都在为公家贡献消费税,肉烂在锅里。小张,你没读过大学,没学过《经济学原理》,我已经尽可能浅显的给你讲了,你自己慢慢悟。” 张雪琼意犹未尽:“可不可以列了运营开支后,不去消费,这样不也连开支过程中无形中缴纳的消费税也省下了?” 柳倩楠睁开眼,看着窗外:“这样做,确实是能同时避免缴纳营业税和消费税的好办法。但是,虚列开支,你也离着坐牢也不远了。奥,对了,这种行为有个名词,叫做‘蓄意逃税’。” 张雪琼继续问道:“干这个还能坐牢?” 柳倩楠说:“坐牢这么严重的事情,公家一直是‘少抓慎判’的。打个比方,这个月列出的开支,在下个月报税的时候没有体现,税务系统就会给你发短信提醒,标注‘经营异常’,李思颖跑的‘消除经营异常’业务,有部分就是这种原因造成的。如果放任不管,时间长了,税务部门会找上门来,第一次只收罚款和滞纳金;你要还是不改,税务部门第二次找上门来,你才会真正去吃牢饭哩。” 张雪琼吸了一口凉气:“柳总,我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柳倩楠说:“谁都不是生下来就十八般武艺什么都会的,慢慢学,毛岩飞的眼光不会错,你肯定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财会人员。这样,你先跟我去找趟薇薇姐,我有点事跟她说。” 第101章 柳倩楠敲了敲桌子,正在帮左小磊看店铺的徐薇薇抬起头来,笑着说:“倩楠,你来了?” 柳倩楠嘟着嘴,悄声说:“哎呀,小张捅了篓子,账面上盈利八十多万,刘总的意思是,食品厂是个小厂子,正要准备扩建,花钱的地方多的是,为什么不给列入支出成本。” 徐薇薇说:“这是低级错误啊,对于一个成长型企业来说,最好是负债经营,为什么会在报表上出现盈利?” 柳倩楠显得很无奈:“她不是没经验嘛。” 徐薇薇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让小张先当个内勤,业务让任慧娜跑就行,这点小事儿还能难为着她?” 柳倩楠嘟着嘴:“她离职了,三天没来,估计是不干了。” 徐薇薇显得很吃惊:“她能拉下面子到你这里应聘,难道会这么轻易不干了?倩楠,你别骗我,是不是你说她什么了?” 柳倩楠说:“对啊,我跟她说,‘有才无德谨慎用’,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留她的。” 徐薇薇不淡定了:“她从进昊出来,顶着那么大的光环和履历,去小工作室拉不下面子,去大点儿的公司签不了转正合同,去你那里应聘,要克服多少心理障碍啊,你还这样说人家。行,你再去打个招聘广告,继续招人,招一个即插即用的人来,免得耽误下个月的业务。” 柳倩楠又装起可怜来:“薇薇姐,我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你帮帮忙,把她叫回来。不是我离开她不行,而是我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没有她,玉诚照样会想办法生存和发展;但有了她,最起码把张雪琼那些小白带出来,也省下她们围着我问这问那儿的,搅得我心烦,却又没法明说。” 徐薇薇说:“你现在知道带个小白,被人问这问那儿的很烦人了?” 柳倩楠苦着脸:“开车来这里的路上,小张问了我一路啊。薇薇姐,我的好师傅,我现在知道了,当初你带我们真不容易,可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脾气,我都快被问崩溃了。薇薇姐,帮我一次嘛,让她们聒噪任慧娜去,最起码我落个清净。” 徐薇薇笑了笑:“人是你自己搞走的,你自己去请。” 柳倩楠说:“我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来求你的。” 徐薇薇说:“当初是谁不想要人家的?现在又当成了个宝?” 柳倩楠更加可怜兮兮,摇着徐薇薇的肩膀。 徐薇薇说:“明天周末,我跟你去找她一趟,只是叙旧,不谈别的,知道吗?” 柳倩楠很高兴:“明天我开车来接你!”蹦蹦跳跳的哼着小曲走了。 “都三十岁的人了,真是!”徐薇薇摇了摇头。 徐薇薇想了想,给任慧娜打了个电话:“娜娜,在干嘛呢?” 任慧娜说:“徐姐,我陪我姑姑在凤凰公园遛弯儿的。” 徐薇薇说:“我正好在附近,跟你去聊聊。” 徐薇薇给柳倩楠打了个电话:“去凤凰公园,过来拉着我。” 张雪琼开车载着柳倩楠和徐薇薇到了凤凰公园,两个人下了车,张雪琼开车找车位去了。 任慧娜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徐薇薇和柳倩楠先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你们好。”女人说,“娜娜,你朋友来了,你去跟她们说说话,我自己呆一会儿。” 任慧娜小心的给她盖上毯子,低声嘱咐了几句,来到不远处的排椅边:“坐会儿。” 徐薇薇挨着任慧娜坐下,柳倩楠坐在徐薇薇旁边。 徐薇薇先找个话头:“你姑姑什么情况?看起来精神很好,表达也很正常,为什么要坐轮椅呢?” 任慧娜说:“不知道,姑父出事儿后,她躺在床上伤心了好几天,然后就站不起来了。” 徐薇薇说:“没去医院看过吗?” 任慧娜说:“看过很多地方了,钱也花了不少,但就是查不出毛病来。” “虚病。”徐薇薇耳濡目染,脱口而出。 “什么叫做虚病?”任慧娜问道。 徐薇薇使劲儿想了想,说:“我婆婆说过,世界既然分‘阴阳’,那么必然会有‘刚柔’‘正邪’‘好孬’之类的对立面存在,中医的思想基础大概是这样;然后,她还说过,人有阴阳二气,病也会有‘虚实’之分,中医和西医查不出来、人又明显不舒服的病,就是‘虚病’,不能用实际存在的医药来治。” 任慧娜显然不懂:“我对这个没研究。” 柳倩楠忍不住开口了:“这不有个懂得的人吗?你不会去问问,万一治好了呢?薇薇姐的婆婆既然知道‘虚病’的存在,说不定会有办法治,你跑趟腿怎么了?还累着你了?” 徐薇薇不断摇头,明明柳倩楠是关心任慧娜姑姑的病才开口的,为什么非要说出这么一通让人不舒服的话来? 任慧娜不跟她计较,只是说:“薇薇姐,我带姑妈过去的话,方便不?” 徐薇薇说:“怎么不方便?明天周末,我在家歇班,你过去就行。还有,倩楠,老太太一直念叨你会来事儿,你也去找她聊聊。” 又聊了几句,任慧娜说:“起风了,我带姑妈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左小磊上班走了。 母亲说:“薇薇,我看着孩子,你去绞点肉馅,给柳倩楠包点饺子。” 徐薇薇笑着说:“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自己绞了肉馅带过来,总不能白吃白喝啊。” 母亲责怪说:“人家来做客,哪有你这样的?这样,你在家看孩子,我自己去买。” 徐薇薇不敢说话了,穿上外套,骑着电瓶车去超市绞肉。 绞肉回来,柳倩楠先来了:“哎呦,今天有饺子吃了。大娘,我帮你砸蒜泥。” 徐薇薇看了看表:“我先把诺诺送去上舞蹈课,倩楠你哄苞米晚会儿,等我回来再动手不迟,午饭还早呢!” 苞米吵着要下楼,柳倩楠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根棒棒糖,立马把她馋住了。 徐薇薇送完诺诺,在小区门口,正遇见任慧娜,搬出折叠式轮椅,费力的往下拖她的姑姑。 徐薇薇停下电动车,帮她把姑姑抱出来,放在轮椅上,说:“你推着阿姨,我帮你停下车。” 第102章 母亲早就知道有人会来问事儿,还夸了下徐薇薇:“哎呀,薇薇知道帮我拉人了,我供奉的祖师,闲不住。” 等轮椅推上来,母亲显得很热情:“哎呀,来了啊!” 任慧娜说:“大娘,帮我姑姑看看,她浑身无力,却又查不出毛病来,都一年多了。” 母亲说:“跟我说下生日年纪籍贯,我去烧香请祖师下来。” 柳倩楠逗着苞米,怀里还抱着老三,任慧娜去帮她抱老三,老三哇哇大哭,拼命蹬脚,只好放开了手。 任慧娜显得有些落寞,说:“你跟薇薇姐相处的真好,孩子都看着你亲。” 柳倩楠说:“这有什么?小孩子看人准,只跟实诚人玩儿。” 任慧娜就不说话了,木然的坐在了沙发上。 徐薇薇已经换了衣服,把老三接过来,抱在一边吃奶。 母亲烧了香,手指头掐来掐去,煞有介事的说:“把手伸出来。” 切了切手腕,又换了个手法,继续摸:“没魂。” 任慧娜不大懂:“人真有魂吗?” 母亲不理她,只顾说自己的:“祖坟塌了。” 任慧娜看了眼姑姑。 姑姑说:“是的,‘移风易俗、殡葬新风’,我家老头子当时搞这个,带头把祖坟平了,搬进了公墓林。” 母亲说:“没必要的,当时我在农村住着,村委会门口贴的公家的文件写的明明白白:原有的坟头保持原状,任何人不能发动‘平坟运动’,后来去世的村民才会搬进公墓去埋。” 姑姑说:“我家老头子,不是要争先进、做表率嘛,因为这事儿,阖家叔伯兄弟全得罪了,到现在都没人上门来往。” 柳倩楠插嘴说:“过犹不及,何必呢?” 母亲不理睬她,继续说:“搞个‘林中会’,让你们家的老祖原谅,再立块墓碑,就行了。” 任慧娜问道:“‘林中会’是啥?” 母亲说:“就是在祖坟中搞个祭奠仪式,到时候我说怎么搞,你照办就行。” 姑姑点了点头:“好,只要让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不连累娜娜了,让我做啥都行。可是,树碑这么大的事儿,我家男人不在家,就算在家,也不止牵扯到我们一家,那些叔伯兄弟可能不会同意,事儿不好办。” 母亲说:“‘家和万事兴’,只搞祭奠,不搞‘人和’,可能不会有什么用。” 姑姑下了决心:“我一个个去求他们。” 母亲说:“那行,没事的话,我家祖师要回去了。” 柳倩楠又插嘴说:“回去,祖师也累了。” 任慧娜用个小本子把事情记下来,说:“大娘,您看看有漏的吗?” 母亲看了眼,说:“回去后,去灶头烧三炷香,念给灶王爷听听,见好我们再办,如果不见好,就是算岔了。” 任慧娜坚定的说:“不好,我们也办。” 柳倩楠插嘴说:“好了再办,免得人家请祖师那么辛苦,你花了钱不见好转,再去告人家搞封建迷信诈骗。” 任慧娜依然忍着,说:“谢谢大娘了。” 柳倩楠说:“人家不烧空香!” 任慧娜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奉上。 母亲拿起一张,说:“倩楠,把剩下的还给人家。” 柳倩楠撇了撇嘴,似乎因为自己话太多、攻击性太强,老太太故意给她安排了这个差使。 但也不能驳老太太的面子,只好收起那九百块钱:“拿着,大娘不是图财的人。” 任慧娜推辞,说:“大娘,‘林中会’我们不懂,这些钱您去帮忙置办,不够我再补。” 母亲说:“回去给灶王爷烧香许愿,如果不见好,我不再收你任何钱。” 柳倩楠又忍不住了:“一百块钱不立案,一千块就够立案了啊,人家怕你报警出卖她,你还是收着。” 任慧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尴尬的把钱装进包里:“谢谢大娘,我们走了。” “不准走,吃饺子,一起动手。”母亲站起身来,把任慧娜的包夺过来,扔给徐薇薇:“去卧室哄着孩子睡觉去,外面不用你管。” 任慧娜起身转了个圈,问道:“姑姑,您看······” 姑姑说:“留一留,我跟老嫂子多说会儿话。” 柳倩楠一个南方人,包饺子真不在行。 任慧娜和姑姑包的飞快,母亲一个人擀饺子皮,都差点追不上。 柳倩楠觉得没意思:“我去看孩子,不给你们添乱了。” 洗了把手,跑徐薇薇卧室里去了。 苞米追在屁股后面“柳阿姨,柳阿姨”的追着。 跑的急了点儿脚下有点拌蒜,一个“哧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姑姑赶紧把她扶起来,抱着来回走动着,拍打着:“奥,宝宝不哭,不哭······” 任慧娜回过头去,已经泪流满面。 母亲回过头来,淡定的继续擀饺子皮:“薇薇,出来看看。” 老三已经睡着了,徐薇薇和柳倩楠前后脚的出来了。 苞米张着手:“柳阿姨抱,柳阿姨抱抱!” 柳倩楠走过去,嫌地方小了点儿,把轮椅推一边去:“以后,大概用不着了。” 徐薇薇也觉得不可思议,说:“倩楠,跟我去接诺诺回来吃饭,时间差不多了。” 柳倩楠抱着苞米,跟着徐薇薇下了楼。 电梯内,徐薇薇擦着额头上的汗:“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真的有祖师?” 柳倩楠说:“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上次给我算二婚命的时候,算的贼准。” 徐薇薇摇了摇头:“这事儿不对,应该是苞米摔倒了,她一着急就站起来了,本来就是癔病,哪有祖师什么事儿啊。依我看,这就是个巧合。” 柳倩楠说:“巧合也罢,祖师显灵也罢,反正从结果看,她们跑你家来,烧了香,请了祖师,还没出家门就好了。” 徐薇薇无意再深究这件事了,也许柳倩楠说得对,反正是好了。 诺诺已经下课了,跟几个小孩儿围着景云在嬉闹。 景云迎过来说:“嫂子,过来了啊;诺诺,跟妈妈回家。” 诺诺说:“老师再见!小贵叔叔再见!咦,叔叔呢?” 左小贵讪笑着过来了:“嫂子,你好啊。” “你这人,见了我躲啥啊!”徐薇薇笑着责怪说。 “嫂子,我送你下楼。”左小贵走在了前面。 第103章 “薇薇姐,他是躲我的,走,看我去逗逗他。”柳倩楠附耳说。 徐薇薇摇了摇头:“你拉倒,人家才是一对儿,是不是,小景?” 景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嫂子,您慢走。诺诺,再见!” 下了楼,左小贵在楼梯口抽烟:“啊,柳姐也来了啊。” 柳倩楠笑着说:“哼,看你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回头我就跟左叔说。” 左小贵说:“别呀,他看不上小景,我瞒着他呢。你可别给我捅破了。”挠了挠头皮:“柳姐,您挺优秀的,我就是一退伍军人,没啥本事,配不上您,我···我不是看不上您啊。” 柳倩楠冷起脸:“去你的,我对姐弟恋没兴趣。” 左小贵一板一眼的说:“谢谢,谢谢,谢谢你对我的不屑之恩。” 柳倩楠拉着徐薇薇坐上车,一脚油门离开了,嘴里还嘟囔着:“我怎么莫名其妙的又被人甩了一次?” 徐薇薇说:“你要是不想被甩,我回头跟小贵说一声就是。” “薇薇姐,你又取笑人,不理你了!”柳倩楠夸张的别过了脸。 中午,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子,柳倩楠在楼下买了些卤味儿:“我不会包饺子,也不能白吃啊。” 吃着饺子,任慧娜吃着吃着,就掉下了眼泪。 徐薇薇递过去一只纸巾:“咋了?是不是太热,烫着了。” 任慧娜擦了把脸:“是太热了啊。” 柳倩楠没好气的说:“太热,你就不能慢点吃?” 任慧娜看了她一眼,又对徐薇薇说:“好久没吃自己家包的饺子了。” 徐薇薇很奇怪:“你爸爸和你妈妈不给你包吗?” 任慧娜讪讪的说:“他们也牵扯了进去,被公安给带走了,家里除了一辆车在我名下,其他的资产也都被冻结了。” 姑姑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头:“他们犯法,我们又没犯法,咱不丢人。以后,姑姑给你包饺子吃,咱不哭了。” 天哪,虽然知道她开三十万的车,谁知道她家里也出了变故? 没了靠山,没了父母的供养,她只能靠自己了。 况且,还有个半瘫痪状态的姑姑。 柳倩楠虽然嘴硬,但心却是软的,她说:“靠自己挣钱不丢人,被进昊开除也不丢人,我离开了进昊集团后,反而感觉前途更加光明了。” 任慧娜说:“那是徐姐愿意帮你,你才觉得前途光明。可是,唉,徐姐,那件事确实对不住你,你还肯让大娘帮我姑姑看虚病,我就很满足了。” 姑姑显然知道“那件事”是啥,说:“我家那老头子,被抓进去了也不让家里安生。姑娘,我跟你说啊,那件事跟娜娜没关系,娜娜让他带着高新区管事儿的跟你认识认识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至于后来你被处分,娜娜找我诉苦,我也骂过他了,他也当着我和娜娜的面儿给你们夏总道过歉了,夏总当时也松口给你撤销处分了······” 任慧娜打断说:“不说这个了,毕竟是我们错了。” 柳倩楠性子直:“夏琮根本没有给薇薇姐撤销处分,薇薇姐在家里呆了快两个月,人家家里孩子多,这么一大堆人等着吃饭,你们怎么忍心让人家发不下来工资?” 姑姑放下筷子:“姑娘,我知道你对我们家娜娜有成见,我已经年过半百,在水务管理处干了二三十年,有些事比你看得明白些。我告诉你,你们那个夏总,不是什么简单角儿,听说你也不在进昊上班了,你把娜娜托她姑父的关系提拔后,你遭遇的一切跟娜娜串起来一起想,或许就能想明白了。” 柳倩楠对长辈倒是还抱有尊敬的:“阿姨,您问问薇薇姐,自从任慧娜进入财务部后,我把她当小师妹,我们两个围着薇薇姐问这问那的,无话不谈,跟亲姐妹一样。对,我把她当小师妹,把薇薇姐当师傅,薇薇姐能帮我们的都帮了,为了一个高新区经理的职务,任慧娜搬出靠山来跟薇薇姐争,欺负薇薇姐没有靠山,硬生生的抢了去,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任慧娜也吃不下了,嗫嚅着说:“夏琮筹备在高新区建分公司的时候,找到姑父,姑父趁机问我,毕业后要不要直接去进昊当经理,我当时鬼迷心窍,想着当经理风风光光的,就没反对······对不起啊,我真的后悔了,我毕业后遇见了徐姐和倩楠姐,高新区分公司快开业的时候,我推荐徐姐去当经理,那时我真的觉得应该是徐姐的位置,可姑父那边拿盖章的事儿卡着,还是让夏琮把我按在了经理的位置上。” 母亲和徐薇薇照顾着两个孩子吃饱,让她们去玩儿了,这些话都听在了耳朵里,往前凑了凑,母亲先说:“你们有个人恩怨,以后再说,我还没吃饭,我先吃了。” 柳倩楠白了任慧娜一眼:“在大娘面前,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告诉你,我一直把薇薇姐当师傅看待,夏琮让我压她一头,我直接就辞职不干了,所以薇薇姐现在还肯帮我,还肯认下我这个姐妹。” 徐薇薇低头默默吃着水饺,柳倩楠也拿起筷子:“这么好吃的饺子,大娘调馅儿的手艺真好。” 母亲给任慧娜夹了几个:“姑娘,你也吃啊。” 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总算吃完了午饭。 任慧娜和姑姑起身告辞,柳倩楠说:“我也走了。” 徐薇薇说:“趁着老三还没睡醒,我去送送你们。” 电梯上来了,任慧娜说:“倩楠,我们上去。” 柳倩楠没有拒绝,徐薇薇也乘了进去。 电梯下到楼下,任慧娜搀着姑姑,把她搀进后座,关上车门,回头说:“谢谢你们啊,姑姑很长时间没走路,能走两步很不错了,回头我请大娘吃饭,表示谢意。” 徐薇薇说:“慢慢来,每天坚持走两步,慢慢就恢复了,你别着急啊。” 任慧娜点了点头:“好,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徐薇薇拉住她:“你这几天在哪里上班的?” 任慧娜甩了甩头发:“我再找找看,实在不行再去做导购去。等姑姑身体康复了,我去外地碰碰运气,反正自从爸妈出事儿后,荣东的亲戚朋友们都躲着我,生怕沾了我身上的晦气。” 徐薇薇说:“趁着你还没离开荣东,帮我个忙。” 任慧娜抬起头来,说:“只要能用的上我,我一定帮。” 徐薇薇说:“你去帮柳倩楠带一下新人,她手底下都不管用,你也知道,她从进昊辞职,都是因为我,我还是欠她情分的。” 任慧娜倒也爽快:“本来我也准备问问柳总,还能不能回去上班。” 第104章 徐薇薇反而吃了一惊:“那你为什么自动离职了?” 任慧娜说:“我姑父和我爸妈的案子,多次延期后,已经完成了补充侦查,移交案卷起诉了,我去省城跟他们会见了下,又呆了两天,帮他们找了个律师。” 徐薇薇说:“我在京城有个当律师的同学,用不用我帮你找她帮帮忙?” 任慧娜说:“不用麻烦了,他们表示认罪悔罪,让我和姑姑省下些钱好好过日子,已经申请公家指派律师了。” 徐薇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说:“那你也要跟柳倩楠说声啊,就算请假,她也不是不通情理的。” 任慧娜说:“我不用她可怜我。” 柳倩楠已经把车从停车场倒了出来,摇下玻璃:“你还不走?薇薇姐忙了一中午了,你走了人家好歇会儿,在那磨蹭啥呢?” 任慧娜抱歉的点了点头,说:“我这就走。柳总,我还能回去上班吗?” 柳倩楠反而绷上了:“如果你看在薇薇姐的面子上要来帮我,大可不必;不过,你如果一定要回来玉诚上班,我倒可以看在薇薇姐的面子上,不计较你旷工的事儿。” 任慧娜咬了咬嘴唇,正要再说什么,柳倩楠摇上玻璃,开车走了。 徐薇薇赶紧安慰:“柳倩楠有点过分了,回头我说说她,你别往心里去啊。如果你不想在那里整天受她的冷嘲热讽,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任慧娜平复了下情绪,说:“玉诚挺好的,最起码柳总不会坑人,而且也踏实肯干,工作室里人不多却简单高效,业务量增长很快,正走在建康发展的道路上,我觉得柳总比夏琮那种面和心善示人的老板更容易相处。” 徐薇薇说:“你真是这么想的?” 任慧娜风轻云淡的说:“徐姐,我之前的顺风路走多了,也该学会如何走逆风路了。” 徐薇薇突然有些感慨,说:“你知道柳倩楠的工作室为什么叫做‘玉诚’吗?” 任慧娜说:“张雪琼跟我说过一嘴,大概是姐夫给起的。” 徐薇薇说:“小磊的意思是,‘琢之磨之,玉汝于成’,取自王炎午的诗,寓意只有经受住磨砺,才能取得最终的成功。” 任慧娜使劲儿点了下头:“谢谢徐姐,我该走了。” 第二天,任慧娜一早就去上班,张雪琼很高兴:“娜娜,你回来了。” 任慧娜掏出早点:“你家远,还得挤公交车,没吃早饭,我给带了份儿。” 张雪琼吃着早点:“柳总前天还说呢,‘小庙留不住大神’,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任慧娜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柳倩楠推门进来了,张雪琼赶紧把没吃完的早点包起来,藏在包里。 任慧娜打了个招呼:“柳总早。” 柳倩楠白了她一眼:“哼!” 张雪琼凑过来:“柳总,我们今天做点啥?” 柳倩楠坐的座位上:“你先打印一份合同出来。任慧娜,你提前转正了。” 李思颖头来羡慕的眼光:“娜娜,这么快就转正了啊。” 柳倩楠说:“我这人恩怨分明,该对人不对事的时候自然会不留情面,但该对事不对人的时候还能拎得清。小李,小张,你们如果在试用期内能达到任慧娜的业务能力,我也能一视同仁。” 李思颖轻轻叹了口气:“人家是进昊出来的,我还差得远呢。哎,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羡慕而已。” 张雪琼打印出合同:“柳总,您看工资填多少合适?” 柳倩楠不假思索:“底薪四千加绩效。” 任慧娜感到意外,说:“按照招聘简章上说的,底薪3500就行。” 柳倩楠头也没抬:“不愿签就算了,玉诚我说了算。” 张雪琼拉了拉任慧娜:“娜娜,快签啊,签了就能拿绩效了,我跟你出去多跑跑,搞不好能破万呢。” 任慧娜签了字,给柳倩楠盖章。 柳倩楠把玩着印章,说:“如果玉诚的状况能再好一点,我会给你涨薪。硕士生,中级会计师,拿四千底薪真的有点委屈你了。” 任慧娜突然流出泪来。 柳倩楠掏出一张纸巾:“擦擦你的鳄鱼眼泪,眼泪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玉诚现在穷了点,但只要肯努力,困难不过是暂时的。” 任慧娜就不哭了,柳倩楠又冷下脸,打开记事本,简单拉了个单子:“这是你走这几天攒下的活儿,抓紧去补回来。” 张雪琼赶紧拿起包:“娜娜,带着我,教教我啊,我给你开车。” 下个月月中,任慧娜领取了自己入职以来的第一份工资。 上个月自己工作了半个月而已。 张雪琼小心翼翼的裁剪着工资条:底薪1800,绩效726,油补300,旷工处罚600。 任慧娜捧着工资条,心里五味杂陈。 张雪琼很兴奋:“娜娜,这个月混个全勤,再好好干,能拿七八千块呢。你看我跟李思颖的工资条,就光秃秃的‘底薪’一个数,好羡慕你啊。” 李思颖探过头来:“柳总偏心,大单都给你去做,绩效全是你的。不过想想也是,试用期没有绩效,我去了也没什么用。” 柳倩楠坐在老板桌前:“你去了能谈下来吗?” 李思颖吐了吐舌头:“哎呀,我要不好好学,看来转正都是问题。” 柳倩楠没有再多说,玉诚现在开始挣钱了,业务量每天都在增加,看来又得招人了。 但问题来了,人招了后,地方又太狭小了。 于是带着张雪琼,跑了趟物业办公室,汪经理翻弄着置业软件,摇了摇头:“基本上饱和了啊。” 柳倩楠塞过去两盒烟:“能不能转租一下试试?” “不不不,我再也不搞这种事了,不是我不给您面子,上次差点害得我失业。”汪经理把两盒硬中华推了回去。 柳倩楠拂了下长发:“没事儿,汪经理您给费心打听着,有到期不续租的跟小妹说一声。小妹感激不尽。” 汪经理赶紧答应着:“这个好说,一定,一定。” 柳倩楠把烟塞进他的口袋,带着张雪琼回来了。 工作还在继续,生活还在继续。 下班后,柳倩楠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决定打电话找叮当试一试。 第105章 叮当很快接了电话:“倩楠,有事吗?” 柳倩楠说:“叮当姐,我想找您帮个忙,看您方便不?” 叮当说:“你说说看,能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帮。” 柳倩楠说:“我那屋子,现在有点小,想换个大点儿的,您能不能给推荐个合适的物业?” 叮当反应很快:“行啊,做的不错啊。你先等会儿,我给问问。” 柳倩楠坐在车里,焦急的等待着。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叮当的电话打回来了:“我找了个朋友,帮忙把2015室隔壁要下来了,也就是东边那间2016室,你刚装修不久,搬走了损失有点大,两间挨着,可以减少你的成本。” 柳倩楠感激涕零:“叮当姐,我借过那间屋子,他们是做法务咨询的,您怎么说服他们的啊?” 叮当笑了笑:“他们跟我一样,都是些只顾喝茶、忘记了茶是什么的人而已,你甭管了,明天一早,他们会有人陪你去物业中心签转租合同。我在海南旅游,不跟你说了啊。” 柳倩楠说:“那好,不妨碍您了。叮当姐,什么时候有空回荣东,我请您吃饭。” 叮当笑着说:“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柳倩楠心情不错,哼着小曲,突然想喝两杯。 翻看着通讯录,看了眼左小磊,想想人家孩子多,挺忙的。 给吕彬打了个电话:“吕哥,出来喝杯?” 吕彬说:“我上下午班的,出不去,改日。” 又翻了翻通讯录,给阿毛打电话,但随手又摁死了。 她决定直接杀过去,当面兴师问罪。 臭阿毛,竟然敢挂我电话? 车子直奔高新区而去,堵了快两个小时。 在厂子门口,柳倩楠看着工人们三三两两,从附近的板面店、馄饨店出来,显然是过了饭点儿了。 可她自己还饿着呢。 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阿毛打电话。 抬头一瞬的当口,柳倩楠看到阿毛,被四五个小姑娘拥簇着,众星捧月般从厂区外面慢慢走着。 莺莺燕燕,争着跟他套近乎,显得很刺眼。 难怪这小子敢挂自己的电话! 阿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有事吗?” 柳倩楠说:“你在哪儿呢?” 阿毛摆了摆手,小姑娘们扮着鬼脸,止住了叫嚷。 “今天14号,发工资了,电商部办公室的同事一起起哄,让我请她们搓一顿,我寻思着一个月了,大家都挺累,就请她们吃了个饭。” 还算老实。 柳倩楠说:“奥,吃饱了吗?” 阿毛说:“吃饱了,她们逮住不花钱的了,点了一大桌子,我怕浪费,多吃了点儿。” 柳倩楠说:“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阿毛挠了挠头皮,显得很努力在思考:“要不,我给你点份儿外卖,还是吕彬家的那个地址对吗?” 柳倩楠叹了口气:“你不问问我在外面还是在家里?” 阿毛说:“哦,我知道了,你在公司对吗?我这就点外卖,很快就送过去了。” 柳倩楠生无可恋,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冲着手机大喊:“毛岩飞,你他吗就不能回头看一看?” 阿毛下意识的一回头,那些小姑娘也跟着他回头看过来。 “这谁啊,看起来人五人六的,来我们厂抢厂草?” “看她那身衣服,不过四五百块钱,地摊上买的。” “哎呦,以为自己是谁啊,竟然敢吼毛经理,姐妹们,我们去撕了她!” 阿毛赶紧挂了电话,好说歹说,才把那些花痴劝走。 世界安静了。 阿毛跑过来,转了一圈儿:“买车了啊,看起来比我那羚羊好多了。” 柳倩楠叹了口气:“这是叮当的车,你什么记性啊,没见过啊?” 阿毛恍然大悟似的:“难怪有点眼熟,对,我想起来了,这是叮当姐的车。” 柳倩楠板起脸:“我饿了。” 阿毛说:“快八点了,还没吃晚饭吗?我觉得,挣钱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光顾着出差,饭都不吃了,对?” 柳倩楠很无力的说:“你误会了。我下了班,有点事耽搁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开车往这里赶,堵了两个钟头,跟加班没关系。” 阿毛挠了挠头:“我要是你,就吃了晚饭再往这边赶,路上就不堵了。” 柳倩楠突然很想走,拉开车门,跳上车。 阿毛一把把车门扯住,不让她关门:“既然到我这儿了,好歹吃饱了再走嘛。” 柳倩楠白了他一眼:“你终于说了句人话了。” 阿毛说:“你想吃啥?我请请你。” 柳倩楠说:“你先上车。” 车子飞快的行驶着,七扭八歪上了山,来到农家乐,下了车:“你欠我一顿老公鸡,我今天就吃这个了。” 女服务员听见引擎的声音,迎了出来:“二位,吃饭呢?我们这儿还有民俗,双人间、大床房,还有淋浴间,既干净又便宜,住过的客人都夸有情调。” 阿毛看了眼手机:“都八点了,炖出来得十点,吃完得十一点,要不改天?” 柳倩楠锁了车门:“你不愿意请,我自己吃,你用软件打个车回去。” 阿毛赶紧分辩:“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点儿吃这么油的东西,会发胖的,你已经不算瘦了。” 柳倩楠终于崩溃了,一头顶过去,阿毛猝不及防之下,脚下一绊,翻倒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唉,倩楠,你怎么开这么大的玩笑?”等阿毛从草丛里爬出来,柳倩楠的车已经冒着青烟,呼啦啦的下了山。 “喂,你咋把我自己扔山上了!”阿毛使劲儿嚷着。 无奈,用手机软件叫了辆车。 然后给柳倩楠打电话,提示关机。 网约车司机跑上山,看着阿毛头上的乱草,以及被树枝划破的衣衫,再看了下身边穿着制服的女服务员:“行啊,哥们儿,你会玩儿。” 阿毛正郁闷呢:“能接这单咱就走,若是话不投机我重新叫辆车。” “得,得,我闭嘴,咱这就走。”司机坏笑着,发动了车子,向着山下跑去。 第106章 柳倩楠回到住处,又累又饿,把车停下,在楼下小超市买了两包泡面,拖着沉重的脚步爬楼,嘴里念叨着:“我找这不自在做啥了。” 掏出钥匙开门,赫然见门把手上挂着一份外卖,香菇鸡丁盖饭,快递单上电话号码的后四位,显示是阿毛的手机。 柳倩楠打开门,把泡面扔在沙发上,从黑名单中把阿毛拖出来,发了条短信:“谢谢你的外卖。” 阿毛回了一句:“不用谢,下次再请你吃老公鸡。免回,晚安。” ——他就这样把天给聊死了。 柳倩楠一边吃着盖饭,一边给施克瑞打了个电话:“施老板,明天到我工作室看看,我有个小活儿,还得麻烦你。” 施克瑞很爽快,满口答应下来。 吃完了饭,时间还早,柳倩楠躺在床上,总是睡不着,想着玉诚的发展,显得非常的兴奋,干脆披衣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就着上次招聘的模板,又改了一份招聘广告出来。 没想到,创业如此的顺利!柳倩楠暗地庆幸。 时光如梭,转眼入夏。 老三已经半岁了,户口还没有落,一直拖拉着。 三孩之家,日子过得平淡而忙碌。 但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名字出来,落下户口。 徐薇薇对左小磊说:“一直让你起名字,你一直说不急,总不能一直叫‘老三’。” 左小磊抽了口烟:“叫‘左老三’,也挺好的,有辨识度,容易被记住。” 徐薇薇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的是正事儿,你别油嘴滑舌的。” 左小磊就认真起来,想了半天,说:“哎呀,真是奇怪了,给别人起个名字,信手拈来,自己的孩子了,却怎么也想不到。” 徐薇薇说:“是因为我不付钱对吗?要不要我去你店里下个单?” 左小磊找了两个写手,帮忙打下手,好歹给自己解放出来些空闲,但写手拿钱办事,质量堪忧,帮不上大忙,只能做些码字量大、没啥技术含量的耗时间的活儿。 整天还是日夜颠倒、累的够戗。 左小磊努力想了想:“叫做‘鲶鱼’,我们本来都是得过且过的拉丁鱼,却被老三搅合的忙成狗,一瞬间实现了四口之家到六口之家的转型,之前无法想象的忙碌,现在竟然也能支撑下去。现在想想,以前的我们是太安逸、太懒惰了。” 徐薇薇摇了摇头:“多俗气啊,不行。” 母亲说:“俗气了好,名字低贱了好养活,老家的小孩儿不是有很多叫猫儿、狗剩、二蛋、石头的吗?” 左小磊想了个折中的方案:“取个谐音,叫做‘年余’,既是‘鲶鱼’,又是‘年年有余’。” 母亲和徐薇薇想了一会儿,如同大多数琐事一般,如果非要争出个是非黑白,家里肯定少不了一场不愉快。 虽然起名字是大事儿,但还是这么草率的通过了。 三孩之家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 名字起完,落户口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如果老三长大后,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是婆媳微妙脆弱的相处平衡下的产物。 但对于左小磊来说,家里不起争端,平平淡淡的过好每一天就行。 名字嘛,不过是个记号而已。 夏天,是多雨的季节,经常上午还万里无云,转眼间飘过一朵云,然后就会变成倾盆大雨。 对于左小磊来说,下雨天最愁人。 朱璞亮家里生了二孩儿,请了陪护假。 只不过七天的假期,找运营部要个班长过来顶岗就没必要了。 左小磊顶一个星期的班组长岗。 换车加气,轻车熟路。 日检巡检,轻松惬意。 从办公室出来,偶尔加加气,就当放松了。 周末,左小磊在值班。 阿毛打电话来:“阿左啊,好长时间不见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左小磊说:“好啊,不过你要快一点儿,这就到了饭点儿了。” 阿毛说:“我都快到了,顶多二十分钟。” 左小磊说:“你不提前说一声,我要是不在怎么办?” 阿毛说:“我本来就是到市区买东西,顺便蹭饭的,你不在我也一样干正事儿。” 左小磊说:“那你就过来,在站上吃点外卖赶紧滚,朱璞亮请假了,我还得顶班长的班儿。” 阿毛说:“主要是聊天,在哪里吃不上顿好的?馒头稀饭咸菜就行。” 拖车轰隆隆的进站了,左小磊说:“不跟你说了,拖车来了,马上要换车了。” 天空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仿佛一刹那间,光线变得阴暗了下来。 左小磊叫了声“倒霉”,去生活区找了件雨衣穿上,换上雨靴。 大雨如注,转瞬而至。 随着一声尖锐的排气声,拖车的天然气售罄。 左小磊去换车。 在plc室内手动回油,复位至初始状态。 冒着雨去拖车区,关上油路阀、气路阀,放散泄压,拧下多孔气动阀,降下拖车,拔下顶升快接接头。 按部就班,把接头一个个接到新来的那个拖车上。 暴雨如注,手套湿透,显得非常湿滑。 操作起来,显得很费劲。 视线也不好,雨水顺着安全帽沿滴落,一直灌到脖子里。 左小磊干脆摘了白线手套,徒手安装。 换完接头,接上顶升管儿,把拖车升起来。 关闭放散阀,打开油路阀、气路阀,按下绿色的防爆启动键,随着“嗡嗡”“咚”长长的响声,压力表的示数“腾腾”的往上涨。 涨到235pa,泵头停止了打压。 一切正常,左小磊赶紧逃回了加气区。 加气站里面已经聚集了一些车,暴雨天气,换车速度慢一点,司机师傅们倒也理解。 往常班长在的时候,总会指挥秩序,防止等急了的司机师傅忙中出错。 左小磊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决定先把湿的半透的衣服换下来。 去生活区脱了雨衣,拿把伞挡着雨,拎着鞋子来到站长室。 换下鞋子,找了身备用防静电工作服换上。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可燃气体报警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高压区发出“砰砰”的巨响,伴随着门外一连串尖叫声,以及四散奔逃的司机师傅。 左小磊心头一紧:出事了! 第107章 左小磊冲出站长室,加气区的应急防爆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 设备区泄压口冒着白烟,是紧急失能保护装置泄压散逸出去的高压低温天然气遇热后的雾化现象。 想都不用想,肯定会有液压油在紧急制动阀启动一瞬窜了出来,喷些油出来是避免不了的。 站内所有的电器,唯一工作的只有那台可燃气体报警器,复杂的预警电路设计,精准保留了这唯一的一条线路,刺耳的发出着警报声,提醒大家赶快逃离。 而这一切变故的根源,就在加气区。 左小磊跑向出事地点,第一反应是切断供气阀。 近处,一台加气机倒在地上,露出了加气机底座下面的暗管。 高压区通往加气区的地下管线,紧急手动切断阀已经被关闭。 相对于司机师傅的慌张逃离,赵姐显然临危不惧,在冰冷的高压天然气四处散逸的紧急时刻,徒手关闭了切断阀。 毕竟,司机师傅们没有谁穿一身防静电装备来加气。 加气机的加气红软管,连接着一台公交车。 加气完毕,公交车司机着急赶点儿,没等加气工摘下加气枪,就发动车子猛蹿。 然后,一台加气机就倒地了。 说实话,七八年了,粗心大意、心急火燎的加气司机并不少见。 不卸加气枪拖着就跑。 顶多拉断一个拉断阀,把拉断阀复位后重新接上红软管,事儿就过去了,甚至有时连拉断阀都能继续使用。 左小磊感到头大。 下意识的摸了下烟盒,但又把手松开了。 拍了下脑门,吼道:“拉断阀呢?怎么不管用?” 跳车逃走的公交车司机,看局势已经稳定,又回来了,显得一脸茫然。 左小磊把加气枪卸下来,把加气红软管收回来。 红管上面,淡黄色的拉断阀完好无缺,比八枚把加气机固定在地面上的螺栓都结实。 什么玩意儿?一枚拉断阀比八枚永久固定螺栓都坚固? 事已至此,左小磊宣布停站。 加气工拉上围挡,左小磊把车辆疏散。 然后,先汇报再说。 阿毛来了,自己动手拉开围挡,开了进来。 “阿左,怎么回事?卧槽,你玩儿了票大的啊!”阿毛一边参观,嘴里也不闲着。 “滚,阎胖子就要来了,你先躲起来。赵姐,去入站口守着,再来人就赶出去。”左小磊在生活区抽着烟,没好气的喊。 阿毛摸了摸鼻子:“听说我来,你也不想管饭也不用搞这个阵仗出来。” 左小磊气不打一处来:“滚,滚得越远越好。清洁工呢,把扫帚给我拿来!” 阿毛打开车门:“别,别生气,我自己走。” 一声喇叭,阿毛从车窗探出头来,摆了摆手:“阿左,听我一句,快辞职,这下你可干不下去了!” 左小磊扒下脚底的鞋子就扔了过去,阿毛一脚油门溜了。 妈的,竟然幸灾乐祸的。 不多久,阎部长、武军、梁柏、小谭,先后来到了站上,围着倒地的加气机。 阎部长啧啧称奇:“活久见,左站长,你真行。” 武军说:“我正在家换马桶盖,才换了一半,就被你叫来了,你比老总还牛。” 梁柏说:“那个嘛啊,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老哥,我们合计下,事故报告怎么写。” 阎部长说:“还怎么写?拿便携式可燃气体报警器测试下浓度,恢复供电,看看加气区的监控视频,如实上报就是。这么大的事儿,说不定老总会亲自下来调监控视频,我们把视频拷贝了,当做附件一起交上去,免得他们多跑腿。梁经理,你看这样合适不?” 梁柏说:“我们安全技术部没意见,就听老哥的。” 阎部长说:“左站长有意见吗?” 左小磊很郁闷:“我没意见,但我就想问一句:拉断阀为什么没起作用?” 阎部长训斥说:“决定安全管理的是人,不是什么安全附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有理了?找工具来,准备修复,武军你去帮忙,先恢复供电。” 武军看了一眼左小磊:“走。” 左小磊无奈,跟武军干活儿去了。 “哎呀,你使点劲儿啊!”武军忙的满头大汗,责怪着左小磊。 “心绪不宁,不想干了。”左小磊扔下工具,扔下一句话。 武军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左小磊,就去忙活自己的去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还是去帮忙。 阎部长看在眼里:“别恢复了,先保持原状,过两天再组织其他站长来一起干。老总问起来,就说保护现场,等待调查核实。” 拷贝走了监控视频,根据视频和左小磊的陈述,写了事故报告,电子版存档,纸质版打印出来,所有人都签了字。 阎部长和梁柏先打电话给老总进行了口头汇报。 阎部长说:“你这就剩下一台加气机,外面的车就别加了,专供公交车,别耽误他们运营。” 于是,大家一齐动手,清理压力开关膜、添加液压油,清扫撬体,把高压设备区清理起来。 试了下机器,还能继续凑合着用。 群里不久就弹出来消息:“明日各部门负责人、各站点负责人9:00于公司开会,望准时参加。” 左小磊知道,这是老总为自己组织的公审大会。 然后,大家都走了,继续回去过周末。 左小磊看了眼剩下的一台加气机:“警报解除,继续运营。” 晚上,加完公交车,左小磊独自在站上守站。 但徐薇薇仍然传过来店铺的订单。 打开笔记本,在灯下还得继续干活儿。 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 无论如何,左小磊很需要钱。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自己一家老小不能饿肚子。 左小磊叹了口气,迅速进入了码字状态。 电话接连不断响起,芦塘站加气机倒地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那些仓皇逃窜的司机,把消息带到了其他加气站。 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站长们纷纷打电话表示同情和安慰。 左小磊也只能说声谢谢。 自己的事情,毕竟还需要自己来扛。 第108章 左小磊把刘政喊来,自己要去公司公干。 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盯着自己。 上午九点,会议准时开始。 大老总没有讲集团战略,公司都快被宝石花收购了,他再讲那些就是自欺欺人了。 毕竟,危货行业变更手续,是个复杂而略显漫长的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公司上下几乎无人不晓。 消息是会长腿的,只不过大家都装不知道,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万一哪个环节导致收购失败了,公司不还是老总的吗? 大老总言简意赅:“开始。” 副总开始疯狂输出:“昨日,芦塘站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站长左小磊,漠视安全管理,无视站内秩序,导致加气机因人为原因损毁,造成直接损失1万余元,间接损失3万余元,属于重大责任事故。身为站长,对安全工作疏忽懈怠、马马虎虎,还试图在事故报告中文过饰非、避重就轻,但丝毫改变不了玩忽职守的事实!希望各位引以为诫,我能提拔你们上来,就能把你们撤下去,谁敢再触碰安全管理红线,绝不姑息。” 那语气、那神态,简直义愤填膺,愤怒到自己都快要背过气去。 拂袖而去:“大家好自为之!” 大老总说:“各位没事儿的话,散了。” 这架势,就算有事儿的部门也不敢汇报了。 荣东石化有史以来最短的管理层会议,历时不到五分钟。 大老总走了,阎部长说:“站长们留一下,运营部和安全技术部有个小会。” 会议开始,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 阎部长清了清嗓子:“芦塘站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无论出在哪个站上,站长心里都不大好受。左站长,不要有心理压力,好好干。” 左小磊轻轻点了下头。 阎部长说:“现在宣读下老总对于这次事故的批示,我就捡主要的说,说完我们就散会。” 大家立起身子,洗耳恭听。 阎部长说:“根据安全管理‘一票否决’制度,结合左小磊‘留职查看’处分期的充分事实,公司决定,免去左小磊芦塘站站长职务,调任大湾站加气站,降为班组长。原大湾站站长侯浩杰,调任为芦塘站站长,解放站站长刘明担任副站长职务以来,工作突出,站内运营平稳,先去管着点儿大湾站,解放站站长站务,暂时由吕彬负责。张超多呆了几个月,调任手续已经下来了,在他走之前,近期公司要搞一次竞聘活动,竞聘站长职务,各站组织员工积极报名参加。” 张超站起来:“谢谢大家,中午我请各位吃个饭。” 阎部长说:“张站长先别急,改天再请。梁经理,你那边有事吗?” 梁柏说:“我没有事。” 阎部长说:“那大家散了,下午我们下去监督各站交接。梁经理,运营部负责监督芦堂站,那地方比较偏远;你们安全技术部负责解放站和大湾站。” 左小磊回到站上,收拾着个人物品,打了包,塞进车后备箱,把档案、物资列了单子。 去加气区开了个站内会,传达了下会议精神,红头文件已经发到了群里,除了阎部长说的那些,还有一条奖励信息,应急处置得当,临危不惧,奖励赵姐500元。 阎部长还是很会做人的,观察也很敏锐,加气机倒地后第一件要处理的要紧之事,就是切断连接阀,防止天然气浓度迅速蹿升。 只要达不到爆炸极限,就算在加气区生堆火也屁事儿没有。 赵姐弯腰关闭切断阀的动作,监控也记录下来了,有理有据,老总想不审批也不行了。 加气工们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左小磊。 左小磊传达完会议精神后,去生活区抽烟,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 下午,阎部长和武军来了,侯浩杰在大湾站跟刘明做完交接,来的稍微晚些。 在等待的当口,阎部长和武军蹲在生活区陪着左小磊抽烟。 他们都不抽烟,重要的是“陪”字。 阎部长说:“今早我跟老总汇报时说了,刘明转正没问题,但他毕竟经验、技术都不行,你虽然因为安全管理一票否决了,但技术和经验比他强很多倍,让你去大湾站帮助刘明把站搞好没问题,老总也批准了。虽然你丢了站长职务,但大湾站离家近,刘明又是你带出来的班长,有事儿让他盯一下,你溜回去也方便,我们运营部就当不知道。” 左小磊木然的回了一句:“谢谢阎部长。” 阎部长说:“这么点儿小事儿,你怎么还郁闷?” 左小磊说:“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拉断阀比螺栓还要结实。” 阎部长说:“这事儿好说,武军拿工具,我们拆开看看。” 三个人把拉断阀暴力拆卸了。 里面的卡簧是硬钢片,挤住几粒会活动的钢珠般的榫卯,一旦受到牵引力,钢珠也会向外壁收缩,一松一紧就会脱卯,硬钢片发生形变,把榫卯裂开,完成断开动作。 修复的时候,把硬钢片复位,榫卯咬住钢珠,重新闭合。 但这个拉断阀,里面的硬钢片虽然发生了形变,但榫卯却没有裂开,活动钢珠也没有缩回去,用小榔头敲了敲,纹丝不动。 也就是说,拉断阀的双保险设计,不但榫卯不能裂开,而且钢珠也不会活动,导致了无法被蛮力拉断。 双保险设计,没有一道保险合格。 左小磊说:“这就是你们给站上配备的安全附件?” 阎部长说:“别提了,这批安全阀发放的时候,你刚来芦塘站,我们一起接收的,这事儿赖不到我们生产运营部身上。” 又是梁柏,假冒伪劣产品! 先是防静电工作服,又是安全阀,现在连紧急拉断阀也是假冒伪劣! 武军说:“荣东机械市场的拉断阀不是不能买,有些是买了应付检查的,自然便宜很多;有些是货真价实的拉断阀,比原厂的更贵,毕竟我们的供货商常年供四个站的易耗件,自然会让利。我一直觉得他的价格有问题,但没法说,就算说了老总也不一定信啊!” 阎部长想了下,说:“小磊,这事儿你别管了,也别再提假冒伪劣的事情了。老总们贪图一粒安全阀省下三百多,现在一台加气机就损失了两三万,他们自己会搞清楚的。” 左小磊也就不多说了,办完交接,去大湾站报到。 第109章 左小磊把车停在生活区:“刘站长,我来报到。” 刘明帮他接过换洗的工作服:“左哥,别客气了,你当班组长只是暂时的,屈才啊,以后有机会肯定还能爬上去。” 左小磊说:“你可别抬举我了,我是受了处分被撸下来的。等会儿再叙旧,站长先安排下工作任务。” 刘明说:“今天的下午班和明早的上午班,是王刚的班,你到明天下午两点过来交接。” 左小磊把东西塞进柜子:“那我今天干嘛?” 刘明说:“你先休息一下,下午我请你吃个饭,就当接风了,明天开始跟王刚打对班。” 左小磊说:“也就是说,今天我不用顶岗了?” 刘明说:“按照惯例,调了站后,站长应该带着熟悉下环境。我也偷会儿懒,不带你转悠了。左哥,你今天的工作,是以熟悉环境为主,不用顶岗。” 左小磊摊了摊手:“如果让我熟悉环境,那么我的工作早已超额完成了,看来我可以下班了。” 刘明说:“确实,这大湾站你比我熟多了。你别急着下班啊,过会儿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吃饭去。” 左小磊说:“来日方长,以后在你手底下干活儿,吃饭的机会多得是。我回家了啊,明天见。” 刘明想了想:“行,我送送你。” 左小磊回到家,徐薇薇还没有下班,母亲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左小磊倒了杯水,试了下有点烫,说:“妈,我调站了,去了大湾站。” 母亲很高兴:“那离着家近,以后也太方便了。” 左小磊说:“从明天起,我每个月需要值半个月的夜班,守站。” 母亲有点不舍:“为啥要住站啊,回家住不行吗?” 左小磊说:“我现在是班长,岗位职责要求在站上守着设备。” 母亲变得很失落:“唉,也算意料之中的事。你说咱家的祖师,这点事儿不帮着点儿,每天那么多加气的车,非要在你的站上拉倒加气机。” 左小磊安慰说:“说不定祖师故意点拨人把加气机拉倒的,都说神鬼莫测,离开了那个破站、那套破设备,反而让我安心了不少。” 母亲点了点头:“对呀,祖师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 用意不用意不知道,反正左小磊自己很郁闷。 来到书房,坐下发单,更新小说。 老三被母亲哄睡着了,母亲也搂着他补一下觉。 快五点了,左小磊给徐薇薇打了个电话:“下了班回家就行,今天我去接孩子。” 熟悉又陌生的学校,熟悉又陌生的幼儿园。 家长们凑过来:“诺诺爸爸,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接孩子?” 左小磊笑了笑:“孩子她妈妈有点事,我只好过来了。” 家长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话,孩子们排着队出来,大家伸长了脖子瞅着班级牌,领着自己的孩子回家了。 左小磊带着孩子回家,徐薇薇已经在做饭,便过去帮忙。 徐薇薇问道:“处分下来了?” 左小磊说:“是的,在大湾站当班组长,被撸了。” 徐薇薇说:“挺好的,离家近,以后上下班不用堵车了。” 左小磊说:“班组长上下班的时间,本来就不是高峰期,其实住站、干活儿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就是工资少了,一年少挣一半,不到六万。” 徐薇薇说:“挣钱少了,操心也少了啊。其实,我觉得你既要做店铺,又要做管理,还强行开个三线写小说,睡眠和精力肯定不够,早晚得出事儿。现在当班组长了,反而让我觉得心里踏实了。” 左小磊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不上班摸鱼,把心思都放在站务,肯定也像其他站长一样干的波澜不惊。是我太贪心了,工作上接二连三的出纰漏,实际上我的精力和付出,已经与这个岗位不匹配了。” 徐薇薇说:“这又有啥?以后你上一天、歇一天,大把的空余时间,把店铺做好点儿,一样能挽回损失。你上班的时候,很多加急的单都被我退了,以后你把带加急费的钱收上来,店铺挣的钱和上班挣的钱一样花。还有啊,当班组长只管干活儿,下班就走,不用被叫去开会,也不用半夜三更起床去维抢修,值夜班的时候没有孩子吵着,心静更容易出效率,这也是好事儿啊。” 本来是一件郁闷至极的事情,被徐薇薇一番话说下来,左小磊竟然觉得有道理:“嗯,确实比当站长强多了。” 吃了晚饭,左小磊看了看小说网站的数据,依然是“拒绝签约”。 按捺不住,又去骚扰作家:“我写了40多万字了,怎么还不签约?” 作家很吃惊:“你傻啊,没有站短,你就等五万字申请;五万字不过,十万字再申请一次,再不过就删书,修改了再发。你傻乎乎的码到40万字,自己跟自己较劲吗?” 左小磊很无辜:“我不懂啊。” 作家说:“你不懂可以问我嘛,我肯定是知无不言的。我们写小说,是为了挣钱,40万字一分钱也挣不到,你准备用爱发电吗?” 左小磊说:“我觉得我写的不错啊。” 作家说:“我们对自己的评价,跟读者对我们的评价,这是两码事嘛。确实,我觉得你的文笔,写不出太次的东西,但网络小说不需要文化底蕴,甚至只需要接受九年义务就够了,主要是爽点,让读者觉得越无厘头、越热血沸腾,你就成功了。” 左小磊说:“我觉得那样子没营养。” 作家说:“网络小说本身是‘快餐文化’,人们生活节奏越来越快,都知道点外卖既不卫生、又没营养,不也是为了省事儿不动燃气灶吗?对,你理解的小说是《四大名着》那种,这个方向没有任何错误,但是你需要认清楚一个事实,四大名着的作者,活着的时候都是贫困潦倒,死了后才奠定了无人能及的文学地位。” 左小磊被辩驳的无话可说,点上一颗烟,陷入了沉思。 第110章 回到大湾站的第一个工作日。 骑着电动车,磨磨蹭蹭的来到站区,刷了考勤,填了交接班记录表。 去生活区换了防静电工作服,穿上防静电鞋,戴上白线手套。 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首先是日检,刘明像当时的自己一样,拿着工具帮忙,还是跟在自己身后,只不过现在他是站长,而左小磊是班组长。 有时候,刘明也会打个招呼:“左哥,我有点事,出去下。” 左小磊点点头,心想,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不在站上我还能舒坦些。 有时,左小磊也会想:这丫的说不定出去打台球了。 大湾站是最大的站,员工配备的最齐整。 既然当了班组长,随时要身在一线,不能缩在值班室和站长室了。 可以去生活区抽根烟,但屋子里的监控中,最好不要把自己的身影出现的太久,因为这违反岗位规定。 加气工都是些老大姐,最年轻的39岁。 左小磊也不年轻了,但置身其中,竟然觉得自己正是个青春少年。 她们除了加气,就是聊些孩子考试成绩、张家长李家短。 要么三两个凑一块儿,说下站上的掌故,或者抱团说几句别人的坏话,搞个孤立。 加气工流动性也很大,除了辞职、招聘,还有轮岗。 左小磊搞明白了,这些加气工,只有一个半自我要求极高的人。 一个是大老胡,只管干活,逢人便笑,从不多说话。 一个是辛姐,此人不坏,但脑回路简单,容易被人当枪使。 以兵杀人,人之过耶?兵之过耶? 反正只要上了点儿年纪爱凑堆儿的村头妇女,拥有的那些特点,这个加气站总能找到类似的场景。 左小磊融不进去,也不想融进去。 不是不懂得和光同尘,而是感到有代沟。 倒是开拖挂车的司机和押运员,经常在加气区等待换拖车,能多聊几句。 男人的语言和思维,有时候跟女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了岁数之后,这种差异化会更明显。 无关对错,更多的是天性使然。 荣东市也在快速发展,公交车运营作为城市交通的大动脉,随着城市的发展,投放的线路越来越多。 然后,公交公司发起了抗议活动,给公司下了通牒:“私家车和出租车加气,已经严重影响了公交车的正常运营,要么终止合同,要么保证公交车优先供气。” 大老总和副总接到盖着红头文件的公函,乐得合不上嘴。 公交车越多,他们挣得越多。 干脆挂出了“暂停对外售气”的牌子。 于是,大湾站变成了公交公司的专用充气站。 左小磊赶上了好时候。 公交车插上加气枪,几分钟一辆。 有个公交公司的小姐姐,拿着记账卡,余额是负数,专门管着给公交车加气,然后公交公司和荣东公司对接结算。 小姐姐也轻松了,把卡扔进卡槽,再也不用担心让私家车蹭了卡。 加气工也轻松了,不用频繁的卸枪。 左小磊也轻松了,公交车虽然习惯一窝蜂的来加气,但好处是收车时间固定。一般到了八点后,所有的公交车就回站趴着了。 剩下三四辆夜班公交车,最晚的十点。 荣东石化要求班组长一个班需要加两个小时的气。 然而,班组长上的是大班,从下午两点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晚上要住站守站,称作“一个班”,两个班组长就叫做“打对班”。 加气工们不想等到十点,家里都有孩子,她们宁愿多干点、早回家。 所以,她们跟站长申请,班组长每天两个小时客串的加气工岗位,给安排到晚上8-10点。 左小磊自然没意见,名义上加两个小时的气,实际上两个小时加三四辆车而已。 反正自己住站上守夜。 8-10点,在值班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做些文案,看见公交车的闪光灯照过来,正好透过玻璃照着眼睛。 然后,拿起加气枪等着,司机停好后,给它加上气。 几分钟后,公交车司机把车开走,继续去值班室等待。 最后一辆夜班车加完,关设备、灯具,然后就可以去生活区。 躺着、卧着、睡着、玩游戏、打电话、抽烟,干啥都行。 只是,不能离开站区。 左小磊喜欢这样的节奏,轻松惬意,主要是自由。 大老总和副总再也没有训斥自己的机会了。 他们只训斥站长。 之前训斥过班组长和加气工,有过一线员工把工作服、安全帽摔在他们脸上的先例。 “老娘不干了,滚一边去,好狗不挡路!” 这句话在荣东公司成为了笑柄,流传了好几年。 踏踏实实当班长,一心一意做店铺。 有时有加急的单,加急费就要两三百。 左小磊就去站长室找刘明,刘明把站长室的电脑给他用:“领导查监控,就说帮我做表格。” 左小磊也尽量帮他少些麻烦。 入夏第一场的大暴雨,街道积水很深,交通瘫痪。 拖挂车送气晚了四个小时。 最后三辆夜班车等不及,跟路队长申请,把车扔在站区。 路队长都是公交车驾驶员提拔上去的,自然恤下。 等拖挂车姗姗来迟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雨还在下,但还是要换拖车。 左小磊穿着雨衣,发现2号注回油口出了毛病,快装接头接不上。 如果上报站长,站长再上报运营部,再通知后勤,再进行维抢修,估计这一夜就折腾过去了。 左小磊给刘明打电话:“站长,2号注回油口坏了,接不上拖车。” 刘明也很为难:“积水太深,让我去仓库领件儿,我出不去了啊。” 左小磊说:“还有三辆夜班车,第一辆才加了六十几方气。” 刘明说:“公司刚下了死命令,不能耽误公交车运营。我刚代理站长才不久,要出了这事儿,肯定会被当典型处理了。” 左小磊能感受到他的有心无力和着急,想了想说:“这样,你明天五点多给阎胖子打电话申请,在上班前把注回油口维修了,我给想想办法。” 刘明说:“插不上注回油管,你可别乱来啊。” 左小磊淡淡的说了句:“我还没活够,活儿是公家的,命是自己的,我拎得清。”就挂了电话。 第111章 违规操作的定义是什么? 物的不安全状态和人为的不安全行为,叫做安全隐患。 在具备安全隐患的前提下作业,就叫做违规操作。 左小磊不认为自己在违规作业,因为他做的事情是风险可控的。 只接上1号注回油口,爬上拖车,2号注回油口手动控制阀门切断,前舱出气阀切断,只留下1号高压钢瓶出气口。 这套设备,1号和2号出注回油口循环作业,1号回油的时候,撬体内的泵头同时给2号气瓶组打压。 一钢瓶高压天然气,能充6-8辆车。 堵住可能出现的2号注油阀门,2号注回油管就没用了。 当然,风险就是串气,一组钢瓶和二组钢瓶内漏,导致1号注油管进入1号钢瓶的高压油,串到2号钢瓶,导致及早回油。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一瓶气只能充装4-6辆公交车的原因。 所以,关闭前舱气阀,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然后,自信满满的升高拖车。 开机,加气。 三辆公交车,用了十几分钟。 左小磊卸下枪,关了设备,去睡觉。 第二天六点多,加气站就有人来了。 阎部长带着武军和刘明来搞维修。 左小磊自然要去见一见。 阎部长看了看高压区现场:“活久见,插一根管儿就敢升拖车打压。” 武军说:“从设备原理上来说,在只售卖一瓶气的前提下,2号注回油管不插都行。” 阎部长说:“大小也是个违章操作。” 刘明赶紧分辩说:“水太大了,我出不去,公交车6点15就发车。” 阎部长说:“幸亏你出不去,要不然昨晚我们都甭睡了。你呀,以后多跟左小磊学着点儿。” 左小磊摆了摆手:“昨晚折腾到两点多,站长来守站了,我要去睡觉了。” 阎部长说:“应该,应该,左站长辛苦了。刘明,你去做个交接表,让左站长回家休息,晚上睡不好,精神不佳,容易出安全事故,咱们可是危化行业哩!今天上午的班儿你给顶了。” “我是左班长。”左小磊摇了摇头,刷上考勤,衣服也没换,挎着笔记本电脑,穿着红色工作服,骑着电瓶车回家了。 徐薇薇正在做早饭,吃了一惊:“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两点下班吗?” 左小磊说:“昨晚大水围城,拖车晚点,设备带病,折腾到两点多,阎胖子让我回来休息,他安排人替我顶岗。” 徐薇薇说:“那快吃点饭,睡觉去。” 左小磊说:“没事儿,每天睡四五个小时早习惯了。” 徐薇薇说:“你得调整下啊,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左小磊帮忙盛着早饭:“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徐薇薇夺过碗筷:“就你会贫嘴,快去睡觉!” 母亲也说:“吃了饭我推着老三下去转转,你好好休息。” 母亲出面儿了,左小磊只好去睡觉。 一觉醒来,11点多了,赶紧去做饭:“妈,我们不在家,都在上班的时候,你都怎么吃饭啊。” 母亲哄着老三:“等他睡着了我再吃,有时候他逃觉,一中午不睡,就等着下午饭再吃。” 左小磊手里的铲子顿住了,心里很愧疚。 只顾着挣钱,认为自己很拼命,其实自己忽略了太久,母亲已经是个年过六十的人了。 但徐薇薇上班,左小磊也上班,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孩之家,还是双职工,拖累老母,折腾自己。 很快,荣东公司的站长竞聘工作开始了。 空缺出三个站长职务,一个是张超的东江站,一个是吕彬临时负责的解放站,一个是刘明临时负责的大湾站。 左小磊被一票否决,知趣的没有参加竞聘。 说到底,有一个岗位是自己腾出来的。 参加的人很多,尤其是各站的班组长。 刘明和吕彬当然也志在必得。 大老总和副总,下了命令,所有不值班的员工,必须参与民主监督。 很不幸,左小磊那天正好歇班。 穿着大裤衩,帆布鞋,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左小磊磨磨蹭蹭的开车来到了公司。 演讲环节,不好评价,因为这个事儿太主观了,我觉得你说的不好,其他人没准儿会觉得好。 面试答问环节,也很主观,因为打分的是管理层。 参加监督的虾兵蟹将,只有两个权利:一个是为竞选成功者鼓掌,另一个是对竞选人提出异议。 通俗的说,你有支持的权利,也有反对的权利,但没有决策的权利。 面试问答,基本上都是基本设备问题、意外状况的处置反应问题。 倒也切合实际。 但到了朱璞亮时,副总不怀好意的问了个问题:“你曾经在左小磊手下干过,我问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请你说下左小磊的缺点。” 满堂哄然大笑。 朱璞亮也愣了一下,副总鼓励说:“说实话就行。” 朱璞亮看了眼左小磊。 左小磊说:“你尽管说,说了我好改。” 朱璞亮磕磕巴巴的说:“他比较懒,站上的事儿伸手少,管理上也比较松,从来不给公司打报告罚员工的钱,员工喜欢在他手下工作,因为有什么事儿他都自己扛着,但这既是优点、又是缺点,我觉得他管的松,人缘好不假,但也容易松懈,可能会导致出事故。” 众人又笑作一团,纷纷看向左小磊。 武军咳嗽了两声:“我也问个比较尖锐的问题,朱璞亮你觉得自己的缺点是什么?” 朱璞亮磕磕巴巴的说:“我经验不足,管理是我的弱项;但我吃苦耐劳,干活儿踏实。” 阎部长说:“我给武经理补充一下,站长是个管理岗。下一个。” 吕彬上台了,副总开始发问:“吕彬,你与左小磊在大湾站共事过,你对朱璞亮刚才说的有什么看法?” 吕彬稍微想了想:“我觉得同在一个公司,站长之间应该相互帮助,很多站务不是一个站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取长补短。而对于班组长、加气工来说,首先要学会配合站长保证生产运营,也需要抱有谦虚、学习的态度,不能只看见站长的缺点,而是应该多用心在站长的优点上。” 朱璞亮低下了头。 副总接着问道:“那么,我换一个问题,请你说一下左小磊的优点。” 左小磊有点崩溃:这是那场迟来的公审大会!老总腰缠万贯,干嘛还一直心疼那两三万块钱呢? 第112章 吕彬说:“左小磊学东西快,虽然计算机专业出身,但他的文案水平公司内无人能及,这是他业余时间自学的结果;他对设备了解比较透彻,芦塘站那套老旧设备没有出现过责任事故就是证明;公司组织《规章制度汇编》,其中涉及安全管理三分之一的制度条文都是他主笔制定的。还有······” 副总听不下去了:“芦塘站加气机被拉倒,难道不是责任事故?制度汇编,各部门牵头负责,安全技术部负责安全管理制度细化分项制度,跟站上没什么关系。” 吕彬说:“在加气枪末端60厘米处,有个拉断阀,却没有起作用,这是加气机倾倒的根本原因。既然设置了这个安全附件,说明此处容易出现故障或者意外,拉断拉断阀与安全阀爆开一个道理,我认为这是意外,不是事故。而制度汇编的事情···” 阎部长赶紧打断:“吕彬当过站长,设备方面不用多问了,生产运营部这边,就这样。” 梁柏说:“安全技术部有个问题,请问撬体内有多少个阀?” 阎部长和左小磊他们面面相觑。 吕彬还算镇定:“没数过,这个问题我不大了解。” 梁柏说:“好了,我们没问题了。” 临到刘明,副总问道:“你也在基层干了四五年,也在左小磊手下做过班组长,结合一线情况,对朱璞亮和吕彬所说的,做一下自己的陈述。” 刘明想了半天,脸涨得通红:“我就是基层干活儿的,站长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站长教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平时准时上班、准时下班,不给站长添麻烦,不耽误公司生产运营,其他的我没注意过。但我觉得,跟着左站长干活儿,干好干坏先不说,但干起来舒坦。” 副总问:“即便左小磊违章作业、一根注回油管就升拖车打压供气,面对这种明目张胆的违章操作,你也会听他的对吗?” 大家的目光看向左小磊。 左小磊和刘明看向阎部长。 谁把这件事捅给了老总? 阎部长脸上挂不住:“老总,从技术上来说,这件事不算什么大的违章。我们生产运营部也有责任,事后一直没有向公司汇报,也没有对这种违章行为进行制止和处罚,请公司给予我们部门处分。” 一句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你敢出卖站长,站长就敢出卖你。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活儿就没法干了。 阎部长怎么能不知道,公司只知道缩减开支、提高利润,他殚精竭虑、死马当活马医,把这四个站搞成零事故容易吗?他宁愿接受公司处分,也不能让站长们都提防着他,否则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了。 副总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别以为我们下站少,你们站上就敢为所欲为,以后都给我长点心!” 阎部长唯唯诺诺,现场一片肃静,大气儿也不敢出。 武军缓和了下气氛,把话题拉回正轨:“刘明,你说一下加气机管道冰堵的处置方法。” 刘明说:“冰堵是拖车内高压天然气湿度过高造成的,经过泵头打压后,通过地下管道输送至加气机,经过三通管件分为双枪单线管道、孔径迅速变窄后造成的。这种情况,停止加气,关闭高压区的供气阀,用热水袋包裹或者干脆用开水浇烫三通管件处,对加气机进行放散,把水蒸气排出来,就可以得到解决。为防止再次冰堵,应该进行带压强行回油作业,联系母站解决天然气湿度超标的问题。” 武军愣了:“这种野路子,谁教你的?” 刘明说:“左小磊当站长时,就是这么带着我们干的。” 阎部长咳嗽了声:“确实比两头同步放散、卸压后拆下三通管件清除冰堵要安全高效。左小磊是懒了点儿,但脑子好使啊,懒人自有懒办法。” 梁柏也进行了提问:“请问,高压红管突然爆管的应急处置方法。” 这些问题,都是常见的应急预案内容,刘明一直在一线,自然能答上来。 竞聘闹了一下午,最后揭晓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领导们离席,商量去了。 副总带着人回来:“虽然大家都很优秀,但职务有限,只能优中选优,落选的人不要气馁,以后公司这种竞聘,不定期开展,人人都有机会。下面,请阎高峰同志宣布下竞聘结果。” 阎高峰打开小本本:“根据一期笔试成绩和二期面试成绩,结合各部门主管考核,获得前一二名成绩的是——刘明,朱璞亮。” 众人颇觉诧异。 人事部朱经理说:“根据公司人才选拔规定,参加竞聘的员工,成绩将会进行一周的公示,期间有任何质疑,任何人都可以匿名向公司反映。” 副总做了总结发言:“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向刘明和朱璞亮的脱颖而出表示祝贺!” 掌声响起。 副总宣布:“这次竞聘圆满结束,辛苦大家了。” 员工们闹哄哄的散了。 左小磊下了电梯,侯浩杰正在和吕彬抽烟。 从口袋里掏烟,侯浩杰已经甩过来一颗:“哎,小磊,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左小磊点上火:“得了,我跟吕彬都被撸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侯浩杰说:“你被撸了,那是放倒加气机换来的,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冤。吕彬做啥了?东江站一场维修,被迁怒成维修工;武军一提拔,老总指派了个代理站长,让他暂时担任班组长;再然后,你那里加气机倒了,这边搞竞聘就把他拍死了。” 左小磊翻弄着手机:“成绩在群里公示了,朱艳艳办事效率还是那么的高啊。来,我们凑凑,一起看看就明白了。” 笔试成绩几乎都是满分,98分都算最低的,因为那些题目,生产运营部出的全是简单的,全是送分题,跟糊弄人似的;安全技术部,出的都是些梁柏认为很难的,其实班组长都懂得比他多。 面试成绩是拉分项,吕彬只得了第五。 领导考核,其实就是个“一票否决”,只有“及格”和“不及格”两个分数,只有两个分数,100分或者0分,而且“输者通吃”,有一个管理层打0分,那么基本上这项就算作0分。 而吕彬的这一项的分数,正是0分。 第113章 左小磊说:“肯定是有管理层给吕彬压低了面试分,还一票否决了考核分。” 吕彬说:“那会是谁呢?” 左小磊说:“我一根注回油管升拖车这事儿,只有阎胖子、武军和刘明知道。我也纳闷儿,老总不怎么下站,他怎么知道的?” 侯浩杰说:“你俩别装傻了,心里有数就行。整个公司,也就一个人有查站内监控的癖好,而去年‘撬体内有多少个阀’,我们一起吃饭时是当笑话听得。” 吕彬摇了摇头:“我早就知道,他就是个小人。” 左小磊说:“我都成了班组长了,他还想把我撸成加气工?妈的,要不是因为他查我上班摸鱼,我也去不了芦塘站;要不是他买的防静电工作服有问题,我也不会为了阎胖子和武军顶撞老总;要不是他买的安全阀不合格,我也不用被老总训斥;要不是他买的拉断阀假冒伪劣,加气机怎么可能倒?” 侯浩杰显得不可思议:“芦塘站出事儿前,大湾站刚被拉断了一只拉断阀,都是他采购的啊。” 吕彬点了下头:“没错,是我值班的时候拉断的。” 左小磊心里升起一股恶寒:“他这孙子,故意给我站上配备假冒伪劣拉断阀。麻痹的,难怪他那天破天荒的专门爬上梯子去对安全阀编号和检测证书编号,他明知道给我的安全阀是不能用的,这狗玩意儿心得多黑啊,吃准了芦塘站设备老旧,盼着我出个大事故呢,最起码这么大的安全管理隐患,老总得处分我,如果不是老总心疼停站损失,按照留职查看的处分期,那次我就该被撸了。如果不是阎胖子对那套破设备一直采取双保险运营措施,说不定正打着压安全阀就爆了,我一样会被撸。” 侯浩杰拍了拍左小磊的肩膀:“你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把阎胖子采购的超期未检的旧安全阀送去强检后,那套设备的压力传感器还是好的。这人也真是坏透了,为了个人恩怨,虽然满嘴安全第一,实际上暗地里下绊子巴不得出个大事儿。” 左小磊说:“阎胖子一直暗示我别再提拉断阀的事儿,为得是让我装憨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但今天吕彬的事儿我也看明白了,他巴不得我被开除、去坐牢,我把话撂这里,就算以后有机会,只要他梁柏在,我的领导考核分一定会是0分!” 侯浩杰说:“算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别为这种小人生气了,好鞋不沾那坨臭屎。” 吕彬也说:“啥时候我带着你,半夜里用弹弓砸他家几块玻璃出出气。” 左小磊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拼上不干了,也要出这口气。” 按开电梯,“腾腾”的踏了进去。 吕彬和侯浩杰赶紧追上去:“你别冲动啊,法治社会,打人犯法。” 先去了地下停车场,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黑色小塑料袋,揣在怀里。 然后登上电梯,按了公司的楼层。 电梯停下,左小磊说:“你们不方便露面,免得被嫉恨。你们在楼下等我,我保证不动手。” 吕彬点了点头:“浩杰,我们走,你还当着站长呢,别被他算计了。” 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左小磊敲了敲副总办公室的门,老总说:“谁?进来。” 副总正在给刘明和朱璞亮诫勉谈话。 见左小磊那副忿忿不平、面带怒火的模样,副总反而客气了起来:“小磊啊,有事吗?先坐下喝杯水,慢慢说。” 左小磊没有坐,一只手探在怀里,一只手插在裤兜,说道:“老总,今天的竞聘,让我感受到了公司的民主氛围,以及普通员工行使监督权和举报权的权利。我来这里是来举报的。” 刘明和朱璞亮显得很紧张,或许他们认为是自己在公示期,左小磊专门来举报他们的。 刘明脑子转的快:“老总,我们先出去,你们先谈工作。” 副总搞不明白左小磊怀里揣着什么,也不知道左小磊怒气冲冲的模样是怎么回事,所谓匹夫之怒、流血五步,他不想给左小磊跟自己一对一的机会,最起码现在不想。 于是他说:“你俩留一留,不妨碍我们谈事情,我还没跟你讲完。” 刘明和朱璞亮只好站在原地。 副总整了整衣衫,双手叠放在桌面:“小磊,有事你可以说了。” 左小磊从怀里掏出那个黑色塑料袋,轻轻放在桌子上。 副总拿过去,觉得有点沉,打开塑料袋,里面是那枚被暴力拆解的拉断阀。 对于这一行来说,拉断阀不是个稀奇玩意儿,顶升管、加气管都是要求强制安装的。 副总看了看,皱起眉头:“这拉断阀完全不合格。” 左小磊说:“是,这就是个假冒伪劣。我举报梁柏,为公司采购不合格安全附件,是造成芦塘站加气机被拉倒的主要客观原因。对于我个人来说,主观上疏忽大意,没有做好维持秩序和疏导车辆工作,公司处分我我没有意见,但梁柏必须处分,否则我不服气。” 副总抬起头来瞟了一眼:“你不服?” 左小磊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件,放在桌子上:“我就是不服。这是我的辞职信,揣了好多天了,我今天就是来要个说法。” 副总拿起信件,看了一眼:“日期没填,不符合档案规范化管理,拒收。” 左小磊说:“借支笔用一下。” 副总没理他,拿起电话:“小朱,发个文件,以后物资采购,归办公室和生产运营部管。工作物资和生活物资,你和阎高峰商量着划分,通知下梁柏,以后采购的事儿,必须由你和阎高峰同时签字后,再来给我审批。” 放下电话,副总说:“笔我这里有,但不借给你。好好干,以后还有机会。刘明,你虽然是站长,但你比小磊差远了,站上有事多跟小磊商量着点儿。小磊家里孩子多,有些事你不用太较真,也少拿站上那些的破事儿烦我。” 左小磊突然有点心虚,自己上班摸鱼、脱岗睡岗之类的事情,副总其实知道的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多。 毕竟有个爱查监控的梁柏在嘛。 看来,他虽然喜欢训人,但也是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家庭情况的。 而且,工作上一次次出岔子,他也给了自己足够的耐心和机会,直到加气机被拉倒。 梁柏被夺了采购权,副总也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当着朱璞亮和刘明的面儿,就算自己真不干了,此刻也该给他面子。 或许,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辞职了,也该好聚好散。 左小磊收起辞职信,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第114章 左小磊下了电梯,吕彬和侯浩杰在楼下等着。 而且,武军也在。 吕彬问:“事儿办完了?” 左小磊说:“有公司管理层的人在,我们走远点说。” 武军着急啊:“喂,我才来机关几天啊,你们就这么把我当外人了?” 左小磊说:“我们一线干活儿的聊天,你这坐办公室的掺和啥?我问你,你来做什么?” 武军显得很无奈:“你去老总办公室做啥了?阎胖子让我来劝劝你,不要冲动。” 侯浩杰抽了口烟:“暗号正确。” 左小磊很奇怪:“你们怎么知道我去了老总办公室?” 武军说:“你那敲门声,跟踹门声似的,我们以为斗殴呢,都偷偷探出脑袋来看。” 左小磊说:“那我也不瞒你了,梁柏跟我玩儿阴的,我也去告了他一状。” 武军说:“你不怕得罪人啊。” 左小磊也点上一颗烟,说:“怕有用吗?他给我挖的坑还少吗?单论那个安全阀,一旦出了事故,就够我坐牢的。” 武军很吃惊,吕彬和侯浩杰也很诧异。 然后,群里的消息弹出了出来,朱艳艳的工作效率一直很高。 武军看了看,说:“唉,小磊,你以后多多保重。” 左小磊说:“我跟他没完。我要是去坐牢了,我那一家子怎么办?他要是继续断人活路,我一定会弄死他。” 楼梯间闪出两个身影,从消防步梯拐出来的。 一胖一瘦,胖的是阎部长,瘦的是梁柏。 武军冷汗直流:“阎部长,梁经理,你们怎么来了?” 阎部长咳嗽了两声:“像刚才那样叫我‘阎胖子’就行。侯站长,‘阎胖子’就是你们的暗号对不?” 武军脸都涨红了,涨得发紫:“阎部长,你和梁经理让我下来等着左小磊,你们俩从消防梯下来躲起来听墙角,这不道德?” 阎部长叹了口气:“哎,左小磊越了两级直接找老总汇报事情,我们俩心里不踏实啊。小磊,有事儿我们关起门来好好说,干嘛非要找老总啊,你说是不是?” 左小磊已经是向老总交过辞职信的人了,也不像之前那样为了站长职务苟且求全了:“我再说一遍,谁要是想再把我往牢里送,出来后我一定会弄死他们全家。” 梁柏脸色红白不定:“小磊,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左小磊不再理他,只是笑了笑,沿着步行梯下到了负一楼,开着车离开了。 收音机里依然是自己最喜欢的《经典老歌》节目—— “我不是沈默的羔羊 我也有梦想 当明天太阳升起 照在我的脸上 我一样能散发光芒 当敌人越来越多 朋友都离开我······” 立秋后没多久,吕彬辞职了。 临行前,他去大湾站找左小磊告别。 左小磊很是伤感:“阿毛走了,你也要走,荣东石化的朋友越来越少了。” 吕彬说:“我在荣东已经没什么前途了,留下来做什么?” 左小磊说:“那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吕彬说:“在我家附近的家具市场,找了份儿装卸的活儿。” 左小磊说:“那活儿很累。” 吕彬说:“年轻,有的是力气,搬搬抬抬的事儿不多,主要是开叉车装卸,管着维修保养。一个月能挣七千多,有两天歇班。下班后我再跑个代驾,过个两三年,结婚的钱就能攒出来了。” 左小磊说:“你真的不准备起诉你的前女友了?二十万够你攒两年了。” 吕彬说:“这事儿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提了。” 左小磊说:“有对象了吗?” 吕彬点上一颗烟,抛给左小磊一颗:“没有,谈恋爱是需要花钱的,花再多的钱只不过是替别人养老婆而已。等过两年,手头有些钱,听父母的话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家相亲,找个不好不坏的女人过日子就行了。” 左小磊说:“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就是糊弄着过日子,你这样对得起人家跟你相亲的姑娘吗?” 吕彬吐了个烟圈儿:“人这一辈子,真心真意爱过一个人就够了。结婚这事儿,爱情占不了太多权重,维持婚姻的主要因素,大多是责任感。” 左小磊表示赞同:“世上夫妇多,珠联璧合少。细水长流的婚姻,爱情早已变成亲情,现在我拉下我媳妇的手,跟自己左手牵自己的右手没啥区别,再也不是谈恋爱时那种心脏要跳出胸膛的感觉了。” 吕彬说:“所以嘛,那种心动不已的感觉,我也曾经感受过;以后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直接跳到左手牵右手的步骤就行了。” 左小磊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吕彬去吃饭。 吃完饭,吕彬开车走了。 左小磊感到很伤感。 茫然的回到家里,鲶鱼已经会到处爬了。 徐薇薇正在往洗衣机里面塞衣服:“怎么,不高兴吗?”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吕彬辞职了,我心里不痛快。” 徐薇薇说:“你俩在大湾站一唱一和调侃人家梁柏的时候,多威风啊。” 左小磊感到很厌烦,狠狠瞪了她一眼,去书房做文案去了。 过了几天,岳母给左小磊打电话,左小磊冲到值班室,说:“妈,有事吗?” 岳母说:“我在菜市场卖了二十多年的菜,今天城管非说我的摊位超出了界限,要我搬回去,要不然就把我摊子查封了。” 左小磊明白了,菜市场被工商部门划了摊位,对外招租,岳母租了一个长摊儿,一下子交了十几万块钱,直接租了三十年,要知道二十年前的十几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既然签下长租合同,就做好准备一直卖菜了。 按照现在的摊位费,这简直是白菜价。 岳母卖的菜很多,摊位摆不开,一些土豆、萝卜之类的,就会放在筐子里,绕着摊子放地下。 今天,查市场的城管较真了,认为超出摊位的地方,就是占用公共面积。 岳母依然喋喋不休:“就算农村的宅基地,也要多出三寸滴水檐,不算入宅基地面积的,他们让我搞摊位周围的‘三包’,凭什么公共面积的卫生是我的,然后我的摊位就不能超出来一点点?就算租沿街楼做买卖的,门口铺个红毯、挂个店招,摆个花篮,哪有管的啊,这明摆着是欺负人。” 左小磊赶紧打断说:“妈,如果非要根据文件来卡,您这就是占道经营,您往回收一收就行。” 岳母很生气:“要是能放开,我早就收了。小磊啊,你叔叔不是城管局的嘛,找他问问呗。” 左小磊说:“人家是市城管局的,管城市道路,不管市场。” 岳母说:“我们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市局的人说话,在这西城管用。” 左小磊很无奈:“那我给问问。” 给叔叔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原委。 叔叔想了想,说:“什么占道经营啊,城乡结合部哪来的‘占道经营’,占道经营占得是城市的人行道,这伙子人欺负乡下人不懂。这样,你给我们市局打个举报电话,我跟领导申请下去处理投诉。” 果然是个公私两便的老油条。 左小磊打了市城管局的投诉电话。 别说申请了,接电话的都是叔叔。 他早在热线室等着了。 叔叔说:“你让你岳母把菜该怎么摆就怎么摆,他们没收也不要管,让他们拉走。” 左小磊跟岳母说:“随便摆,看他们敢怎么着。” 意料之中,岳母超出摊位的菜被暂扣了。 岳母拿着行政扣押告知书,把左小磊臭骂了一顿。 第115章 第二天,左小磊下午两点下班。 叔叔开着自己的车,一身标准的城管工作制服,来到西城区公干。 按照程序,先去找举报投诉人了解情况。 岳母一看叔叔来了,登时腰杆都直了:“让我交200块钱罚款,要不然菜不还给我。孩儿他叔,你可得帮这个忙。” 叔叔转了转,看了看,用本子记了下:“拉走多少菜,有行政扣押告知单吗?” 岳母拿出单子来:“有有,都过了称,记得清清楚楚的。” 叔叔给城管所打电话:“你好,我是市城管局的,接到群众投诉你所行政违法,麻烦你们派人过来,协助市局处理投诉事宜。” 官大一级压死一个人,行政单位大一级压死一群人。 所长带队,副所长开车。 文员带着记录本和照相机,外勤开车,等着出力气。 当然,第二辆车的人还有个隐藏技能——替领导背锅。 两辆停下,所长热情的伸出手:“你好,薛平,西城区城管所所长。” 叔叔握了握手:“你好,我姓左,左书勇,市局派来公干的。” 薛所长赶紧说:“哎呀,投诉这种事情,你们转发给我们所,我们所自然会处理,到时候您打个电话给投诉人回访就行了,还值得您亲自下来一趟?” 叔叔说:“这位是我侄儿,我亲大哥家的儿子,这位是我侄儿的岳母,我寻思着都是亲戚,很长时间没见着了,正好趁着公干下来叙叙旧。嫂子,过会儿我们再聊,薛所长过来了,公事要紧。” 薛所长脸一沉,回过头去:“郭队长,昨天是不是你带队来市场检查的?” 郭队长赶紧答应着:“是我带队,市场这么大,没盯过来,撒出人去分区查的。奥奥奥,我想起来了,是新来的那两个临时工查蔬菜区,回头我就把他们辞退了。” 岳母哼了一声:“就是你查的,我认得你。” 叔叔笑了笑:“你认错了,城管局人多,撞脸的也多。哎,郭队长,先别急着处罚,正常履职,我不会偏袒亲戚的,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实事求是嘛。” 薛所长脸色好看了些:“大姐,您把行政处罚单拿出来我们看下。” 岳母拿出单子来,上面写着处罚原由:“占道经营。” 郭队长拿过来,说:“您看,我们那里都有照片证据的。” 叔叔看了看,说:“薛所长,处罚的合适,我也不能护短。我这就替她把罚款交了,麻烦你们把扣押物按照规定还回来。” “别别别,基层干活不容易,您体谅就行,罚款就算了,教育训诫不也是处罚嘛,菜我们给拉回来了,这就给您搬过来。”郭队长松了口气。 叔叔说:“薛所长,贵所不能只抓执行,不抓业务。我会向市局反应,加大贵所的综合素质考核力度。” 薛所长气不打一处来:“占道经营,是指经营者占用城市道路、桥梁、城市广场等公共场所进行盈利性买卖商品或服务的行为。这里是菜市场,哪来的占道经营?” 郭队长出了一身汗:“可,可是她超出了摊位范围,我们拍照固定证据了。” 薛所长正色说道:“荣东市下发的文件你认真学习了吗?‘执法要有力度,也要有温度’,你懂什么意思吗?改天,你拿把尺子,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量,超出的部分给我用剪刀给剪了,记住了吗?” 岳母说:“我们就是老老实实卖菜的本分人,超出点摊位,不妨碍行人通行,我们要是碍着人走路了,人家就不走这条路了,我的菜就卖不出去了。你们为啥要用尺子量摊子?” 左小磊自然知道薛所长说的是训人的反话,拉了拉岳母:“你少说句。” 菜已经被搬了回来,过称,核实。 放了一夜,折了水分,差了六斤多。 薛所长不愿再纠缠:“汪副所长,按照没收单的斤两全买了,这个月我们食堂只吃萝卜、土豆和洋葱。吃着老百姓的洋葱,也好认真反省,费用从伙食费里面报销。” 事情很愉快的解决了,叔叔把投诉单“处理意见”上面写上:“投诉内容不实,已核查。” 递给薛所长:“您签个字?我也好回去交差。” 薛所长满面感激:“谢谢,晚上一起吃个饭。” 叔叔说:“我准备跟我侄儿喝两盅,要不今晚一起?” 薛所长签了字,回头说:“郭队长,以后出外勤,这个摊儿你给我盯紧了。” 郭队长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 叔叔给他们留面子,他自然会给叔叔面子。 事情解决了,不伤和气。 如果非要严格卡文件,最轻也是个“适用法律法规错误,撤销行政处罚”的处理结果。 但县官不如现管,岳母的菜摊儿在人家城管所眼皮底下,以后怎么混? 人情世故啊,到处是江湖。 薛所长伸出手来:“你们有家宴,我们去不合适,改天有机会,我请您!” 握了握手,告别了。 岳母还是忿忿不平的:“孩儿他叔,你咋不罚他们啊?” 叔叔摸了摸后脑勺:“对啊,我忘了罚他们了,老了,脑子不够用了,让嫂子笑话了。不过啊,以后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这次就算了。” 岳母说:“我这菜卖不出去,就要腐烂一部分,还得出夜摊儿。小磊啊,你先替我谢谢你叔叔,过两天我少批点菜,专门登门致谢。” 左小磊赶紧答应了一声,说:“叔,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顿烧烤,烤羊腿。” 叔叔舔了舔嘴唇,看了看手表:“哎呀,到了下班的点儿了,走,我们整两盅儿。” 西城区的烧烤摊,左小磊轻车熟路。 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处主干道两侧。 左小磊开车引导着叔叔来到烧烤摊儿,叔叔下车踱了踱步:“嗯,还是下面热闹,新市区的烧烤店,哪有光着个膀子撸串的?个个穿的人五人六的,吃的斯斯文文,一点儿氛围也没有。” 左小磊说:“走,这里有十多家,我们赶紧去抢座位。” 两人朝着摊位走去,这家摊位顿时炸了锅,一时间鸡飞狗跳,摊主们纷纷把摆在门外空地的桌椅板凳、烧烤炉子往屋子里搬,有些食客莫名其妙的,手里拿着烤串发呆。 叔叔说:“这家可能有急事儿,这么急着收摊,我们去下一家。” 下一家也是一团大乱,老板大喊:“城管来查占道经营了,快把桌子搬进屋子里,老少爷们帮帮忙。” 叔叔伸出手,无力的喊着:“我下班了,不执行公务,只是想来吃顿烧烤,你们怕什么啊!” 第116章 左小磊说:“叔,你把工作服脱了,我们就能吃上烧烤了。” 叔叔无奈,脱下城管制服,放进车里,穿着个大背心,又跟左小磊去了第三家。 老板迎过来:“老师儿,吃饭啊。” 左小磊拿起菜单:“烤两只羊腿,羊肉、牛肉、五花肉各40串,望京小腰20串,蹄筋10串,马步鱼来10串,羊腰子烤4只,烤牛心管来15串,10串玉米,一只烤猪心,心边大油筋要20串。” 叔叔瞪大了眼:“我们吃不了这么多,你要做啥?” 老板拿着菜单:“烤羊腿需要40分钟,烤猪心需要30分钟,需要多等会儿。” 左小磊说:“你估摸着点时间,把烤串和烤羊腿、烤猪心一起上,能实现不。” 老板说:“能,能,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左小磊说:“泡壶茶来,我们先聊会儿。” 老板喊服务员给泡上茶。 叔叔站起来:“我去跟他说,咱们吃不了这么多。” 左小磊说:“让小贵过来,有日子没跟他吃饭了。” 叔叔想了想:“对,就数他小,让他来付钱。” 左小磊不置可否,给左小贵打了个电话:“干嘛呢?” 左小贵说:“哥,刚下班,在外面溜达呢。” 左小磊说:“我有点急事儿,快来我家东门找我。” 左小贵说:“啥事儿啊。” 左小磊说:“来了客人,帮来陪客。” 左小贵说:“哥,我十分钟就过去。” 左小磊说:“我在西城区的小产权房那个家。” 左小贵说:“好,出市区的路可能有点堵,我半个小时一准儿到。” 叔叔喝着茶:“你真能忽悠。”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他听着喝酒就着急,跟我一个德行。” 叔叔说:“到底年轻啊,当年我跟你爹,喝的醉里唧,打架打的满身是泥,一直从桥上扭打着掉进河里。唉,现在弟兄们也没法再喝两盅了。” 左小磊吐了个烟圈儿:“俱往矣。以后您想喝酒,我随叫随到。” 叔叔说:“现在年纪大了,压不住酒了,有些时候想不喝也得喝,等我退休了,应酬少了,没事儿的时候你去我那儿,咱爷俩想整两盅就整两盅。” 左小磊说:“正有此意啊,要不是你跟我姐在荣东,我也不会‘除了毕业证什么也用不上’的回荣东,或许跟我那些同学一样,无论在省城还是在岛城,甚至走的更远点儿,当个苦逼的小程序猿,一个月也能混个万儿八千的。” 叔叔说:“这不也挺好嘛,刚开始累了点儿,苦了点儿,现在也算在荣东扎下根来了。” 左小磊说:“是挺好,虽然大学学的专业用不上,但亲人在身边,就算见面少,但知道同一座城市内有亲人在,也会觉得心里踏实。” 叔叔说:“这就是亲情,你姐刚来荣东那会儿,也是冲着我在荣东。那会儿她才十八九岁,涉世不深,城市内的生活极度不适应,在我眼皮底下从这座城市扎下根的,刚来时我给她找了份在车站食堂帮厨的活儿,一个月三百块钱,除去房租水电小灵通充值,月底剩不下几毛钱,现在不也是挺好吗?” 二十年前,荣东是个小城。 武军跟左小磊说过,那时候出门,回家晚了都打不到出租车。 能找份工作,真不好找。 那时候荣东没有全国物流中心,没有机械市场,没有小商品城,没有文化教育用品采购基地,没有高新区孵化园,没有家居建材中心,没有家电厨卫城,没有板材批发市场,没有小商品城,没有水暖管件市场,没有贸易集散中心,甚至没有高架桥、没有超过十层高的楼房······ 总之,二十年前的荣东,啥都没有。 姐姐自然受了他的帮助,在荣东把自己养活了。 但问题来了:“叔,你跟我婶怎么在荣东立住脚的?咱们家祖辈都是农村人。” 叔叔喝了口茶:“那是八几年,我跟你婶儿刚结婚,我种地不长粮、锄地不死草,在家待着得饿死,俩人一合计,跑荣东来了。那时候,没那么多地方打工上班,从十三四岁到三四十多岁的小流氓,成群结队在街上乱窜,喝醉了酒打架斗殴、拦路抢劫、偷鸡摸狗,荣东的警察局都忙不过来。” 左小磊给叔叔添上茶:“那你看到了机会,来偷鸡摸狗了?” 叔叔说:“我会干那种事儿?社会治安很头疼,有时候一晚上接到的报案太多了,派出所出警的人都不够,荣东成立了‘打流队’,招聘社会人员,一个月给9块钱补贴,弥补警力不足的问题。” 左小磊说:“那不就是辅警吗?” 叔叔说:“那时候没有‘辅警’的概念,我为了那9块钱,报名参加了‘打流队’,整天拿着棍棒巡逻,几乎每晚都要面对小流氓的偷袭、报复,真刀真枪的打在一起,流血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后来国家进行‘严打’,社会秩序好了,我们才轻松些。再后来,‘打流队’被取消,我们不干啊,上百号人拿着防暴棍去上访,逮住一个大官儿:我们为荣东的社会秩序流了好几年血,说让我们回家就回家吗?” 左小磊说:“你们确实为这座城市立过一些功劳。” 叔叔说:“那是玩儿命的活儿,八十年代,荣东街上的流窜犯、通缉犯、亡命之徒特别多,‘打流队’一年能报销个。然后,治安好了,荣东成立城管部门,把我们这批人分流,一部分当了辅警,分在了交警口和民警口,一部分直接拉过去当了城管。” 左小磊赞叹不已:“叔,你还是荣东城管局的元老啊。” 叔叔说:“荣东的城管局09年才成立,我们那个单位叫‘城市治安协助中心’,后来才划出来成了城管,我们被叫做‘老城管’。但也没啥用,我被学历卡住了,混了二三十年编制,现在新入职的大学生能拿3500,我才拿4000多,我找谁说理去?” 左小磊感慨不已,自己觉得没用的本科学历,对于叔叔来说,确是憋屈了二三十年的短板。 但问题在于,他干嘛还要回去当城管呢? 第117章 左小磊记得一位哲人说过:“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 叔叔这本书,记叙着上世纪那个特殊年代一个农村人在城市立足的一条艰辛道路。 叔叔说:“在城市治安协助中心干了两年,荣东的各行各业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后来,荣东勒紧裤腰带大搞基建、招商引资、改善民生,各部门财政紧张,发不下工资,很多人直接辞职了;我不走,我来荣东混上个编制容易吗?公家总不能饿死干活儿的。当然,不少人都是死靠着,逼得公家出了个‘留职停薪’政策,鼓励部分职工自谋出路。” 左小磊笑出了声:“果然是农村出来的。” 叔叔说:“既然给我留编制,我也不好意思再给公家添麻烦。荣东的行业与环境弄明白了,我就去做小卖部,一点点做到超市,眼看越做越大,却给我发文件,让我回去上班,城市治安协助中心早被裁撤了,市政那边讨论了下,把我分到了城管局,然后我就混成这样了。” 左小磊说:“那你为啥回去?” 叔叔说:“我沾到了社会发展的光,挣到了一些钱,不该回馈社会吗?” 左小磊还是觉得他说的假大空,但找不出角度反驳。 左小贵过来了,脸色不大好:“哥,我爸在,你咋不支应声。” 左小磊说:“让你赔的客,就是他。” 左小贵:“可是,我以为你又来了同学,让我帮忙端茶倒水呢。” 叔叔老神在在:“坐,老站着做啥?” 左小贵坐了下来,明显看起来心不在焉。 左小磊说:“咋了?我请你吃烧烤,你怕我下老鼠药?” 左小贵咬了咬牙,站起来把左小磊拉一边,低声说:“小景在车上,我爸不待见她,她还赌气呢,没下来。” 左小磊说:“来的正好,一年了没给诺诺交过培训费,正好谢一谢。我去跟叔说,让他亲自去迎一迎。” 左小磊回到桌上:“叔,小贵带着对象来了,怕羞,在车上躲着,要不你去迎一迎?” 叔叔显得很局促:“快,我穿件外套,大背心怎么能见人家?” 左小贵早给景云打了个电话:“我老爹要亲自迎你,你好意思吗?” 景云只好下了车,喊了声:“叔。” 叔叔挠着手臂:“小景啊,叔衣衫不整,让你笑话了啊。” 景云说:“没啥,小贵也经常这么穿。” 左小贵脸瞬间红了。 左小磊倒上水:“我去催催老板。” 老板说:“你点了羊腿了,羊肉就别烤了。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几分钟就烤了。” 左小磊觉得老板挺厚道:“这样,五花肉和牛肉,每样儿再烤30串,羊肉串不要了。先烤好的端上去,客人来了。” 老板说:“行,这就给你上。” 烤串端上来,又抱来一箱啤酒,先开了四瓶。 左小磊对啤酒没啥兴趣,让老板给拿了瓶二锅头:“我喝不惯啤酒,用白酒陪陪你们。” 左小贵说:“哥,我也要喝白的,啤酒是娘们儿喝的。” 叔叔刚把一瓶啤酒塞进嘴里喝了几口,听左小贵一说,喝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是瞪眼。 景云说:“吃串不就得喝啤酒吗?喝白酒才不搭呢。” 叔叔放下酒瓶:“还是小景说话有道理,你们俩都学着点儿啊。看你们俩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加来都不如人家小景有见识。” 左小磊抬起头:“叔,我怎么感觉吃饱了,想走了啊。” 叔叔说:“你看看,不给人家小景面子是不是?我们老左家好几代没出过这样不懂礼数的人了。” 左小磊笑了笑,喊了声:“老板,再来一瓶二锅头。” 串很香,羊腿很美味,酒很烈。 刚开始彬彬有礼,商业互吹。 喝下半瓶二锅头,开始面红耳赤、争高论低。 “小景,你这么能吃串,怎么不见胖啊?” “叔,小磊哥请客,人家都没心疼,您怕小磊哥请不起啊。” “少吃点没事儿,再吃我就抱不动你了。” “你还说人家,你吃的少吗?愿意吃是给我面子,你们爷俩都是啥人啊,还没过门就疼人家吃喝了。” “小磊哥,我才不想嫁人呢,再说人家也看不上我。柳倩楠多好啊,字写得漂亮,长得也苗条,还会哄叔开心,是不是呀,小贵?” “人家吃得少,所以才苗条,你也不管管自己的嘴。” “得了,你知道柳倩楠不是个吃货啊?她比你嫂子都能吃,比我都能喝酒,嫁过去叔叔得疼的掉眼泪。” “哼,不吃了,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都在变着法儿的欺负我。” “别别别,我给你满上,再喝几杯嘛。老板,给这位妹子再上50串牛肉。” “哼,再来30串五花肉,10串肥筋。” “你这是打击报复啊。冤有头债有主,柳倩楠那事儿,你去找叔说啊,敲诈我干嘛啊。” 叔叔赶紧应下来:“这顿我请。唉,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左小贵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左小磊塞给他一根烟:“我也去,一起。” 两人离席。 左小磊说:“小景今日喝得很high、放的很开啊。” 左小贵挠了下头:“估计是想明白了,反正我老爹不待见她,倒不如真实做自己,也不用拘拘束束、小心翼翼了。” 左小磊说:“这就对了嘛,咱们祖辈是农村人,根上图个真实。我跟你说,你老爹吃这一套。” “但愿。”左小贵把烟踩灭。 两人上完洗手间,回到座位。 叔叔眉飞色舞:“我当是谁呢?早年和我一起混‘打流队’的,早说嘛!小景,二十多年没见,你给我你爸的手机号,我去找他喝两杯。” 景云笑了下,眸子里都是醉意:“不行,这年头诈骗犯太多,我得核实核实。” 打了个电话,开了免提:“爸,有个穿大背心的老头,说是叫左书勇,非要说是您的老同事,有没有这号人。” “长啥样啊?” “尖嘴猴腮,还算白皙,脸很长,倒像个女人才长的瓜子脸,稍微佝偻着腰,动不动就装。” 左小贵咧了嘴,看了看老爹。 又看了看左小磊:“这也,这也放的太开了。” 电话那边传来:“奥,是左二狗子。这人蔫坏儿蔫坏儿的,一肚子鬼心眼子长屁股上,使不完的鬼主意,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唯一的优点是打起架来跑得快,不惹事儿。” 景云笑的前仰后合:“就这么点儿优点啊,我得离他远点儿,干脆跟他说你不认识他得了。” “跑得快好啊,退无可退的时候,他经常承担断后任务,不是因为他能打,而是因为他跑的快,就算最后一个跑,那些小流氓们也追不上。也为我们老弟兄们逃命出过力,我得找几个老兄弟谢谢他。” “够义气!”左小磊竖起了大拇指。 “景二流子,我跟你没完!”叔叔在一边吼着。 “哈,还记着大家的外号呢。得,这样才叫着亲切,改天聚聚?” “行,那就聚聚,到时候找你算账。” 左小磊撸着串,端起二锅头跟左小贵碰了碰杯:“你这事儿没跑了,等着娶媳妇。” 第118章 左小磊和左小贵一人一瓶二锅头喝进肚子里,暖哄哄的。 串也吃了个七零八落。 地上散落着两箱啤酒瓶,自然是叔叔和景云的杰作。 荣东酒鬼多,大家见怪不怪。 左小磊摇摇晃晃去结了账,给吕彬打了个电话:“帮忙找三个代驾过来,我在西城区的那个小区,东门外烧烤摊。” 吕彬就近找了几个跑代驾的伙伴,三个人很快就过来了。 摆了摆手:“你们的代驾费,找吕彬要,我跟他说好了。” “没事,先把你们送回去,代驾费的事儿不急。”三个人很客气。 一身酒气,上了楼。 母亲开了门,责怪说:“你喝这么多?这么晚才回来,怎么让人放心?” 左小磊说:“跟叔叔和小贵喝的,小贵还带了个女朋友。” 母亲很高兴:“怎么样,我家祖师说秋天就能见到小贵的对象,又算准了?你跟你叔没事儿多聚聚,多沟通沟通,别生分了。快喝点水,休息去。” 左小磊还没有坐下,母亲已经给婶婶打了个电话:“喂,妹子,听说小贵有对象了······” 左小磊摇了摇头,去了卧室,看了看老三。 徐薇薇责怪说:“你喝这么多酒,今晚去书房睡去。” 左小磊说:“还不是为了你妈的摊子,叔叔找了人给解决了,以后城管再也不会找她麻烦了,所以才多喝了些。” 徐薇薇说:“是啊,用人帮忙就该请人吃饭,你先别睡啊,我去给你倒杯水。” 总算搞定了。 左小磊拍了拍脑门,依然去做文案。 徐薇薇给他倒上水:“你知道吗?西城分公司要开业了,西城区已经开始招人了,一下子招15个人,夏琮要在西城干票大的。” 左小磊说:“你要履新了啊。” 徐薇薇说:“听蔡诚开会回来说,经理人选已经定了,是王宇。” 左小磊说:“那高新区分公司呢?” 徐薇薇说:“直接提了刘虹。” 左小磊站起来,走了两圈:“那不就是说没你什么事儿了。” 徐薇薇说:“是。夏琮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孩子还小,不适合高强度工作,今年是进昊集团大张旗鼓扩张的一年,让我安心照顾家庭,等孩子大些,再给我安排个好的职务。”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她这是安慰你而已。” 徐薇薇说:“我知道。” 左小磊也显得很失落:“都是被家里拖累的。” 徐薇薇说:“也没啥,这样挺好的,生活节奏慢,接送孩子上学都不耽误。” 老三哇哇的哭了起来,徐薇薇赶紧过去喂奶。 左小磊抽着烟,再一次陷入了迷茫和沉思。 徐薇薇失去了西城区分公司经理的职务,蔡诚也对她没那么尊敬了。 职场就是这样,得势时众星捧月;失势时墙倒众人推。 以前口中的“徐姐”,现在变成了“徐薇薇。” “徐薇薇,工商管理局来查经营执照,你去接待下。” “徐薇薇,走访客户了,你带着小古出去趟。” “徐薇薇,我有个老同学出差来荣东,我去接待下,你替我盯着点儿。” “徐薇薇,该做下周的运营计划了。” “徐薇薇,你跑趟公司后勤部,领些办公用品回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蔡诚安排的事情,都是工作范畴内的。 徐薇薇只能老老实实的履职。 这一天,柳倩楠来了。 “薇薇姐,忙啥呢?”柳倩楠看着伏案工作的徐薇薇问道。 徐薇薇抬起头来,伸了伸手臂:“垫了些交通费、杂物采购费,正在走报销流程。” 柳倩楠看了看表格,说:“蔡诚让你做这些事?” 徐薇薇说:“都是工作上应该做的本分事。” 柳倩楠竖起了眉毛:“太过分了!”转身就走了。 徐薇薇想拉住她,但她已经去了蔡诚的办公室,一脚把门踹开了。 蔡诚吓了一跳,站起来说:“柳倩楠,出了什么事儿了?” 柳倩楠抄起桌子上的一盆绿植,狠狠的扔了过去,蔡诚赶紧一躲,“轰”的一声打在玻璃上,那面玻璃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蔡诚慌了:“柳姐,有事儿好好说。别生气。” “哼,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柳倩楠还不解气,拿起一叠文件,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蔡诚只有招架的份儿,要是还手了,跟个女人打成一团,就算打赢了又如何?派出所出警的民警都会看不起你。 业务咨询中心的员工们,纷纷问讯前来,挤在门口看热闹。 “哎呀,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蔡主任不是刚结婚吗?怎么被人找上门来打?” “嗯,咋办?要真是感情纠纷,我们过去拉架最后弄个里外不是人。” 徐薇薇在门口愣了半天,赶紧上前去拉架。 “徐姐,那女人疯了,咱不过去找事儿。”小古一把把她抱住。 然后,几个人过来,把徐薇薇挤在门外,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蔡诚一边招架,一边嚷着:“快叫保安,不不,报警!” 警察来了,驱散围观的人,喊道:“警察,执行公务,请立即停手,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柳倩楠气儿消的差不多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举起手,慢慢转过了身。 警察给她和蔡诚戴上手铐,带了出去。 “啊,蔡主任被警察抓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对啊,徐姐,赶紧上报公司,让公司出面儿保出来,要不然造成负面舆情,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徐姐,蔡主任被抓走了,您是最高领导啊,您不汇报谁汇报啊?” 徐薇薇无奈,谁让自己挂了个副主任的头衔呢? 给夏琮打了个电话,夏琮问道:“薇薇,找我有事吗?” 徐薇薇说:“柳倩楠和蔡诚干架,被派出所抓走了。” 夏琮很镇静:“我派人去保出来,哪个派出所?” 徐薇薇说:“大湾路派出所。” 夏琮说:“这个蔡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净给公司添麻烦。这样,薇薇,你通知下,冬江路业务咨询成立不久,就出了这种事,我亲自下去开个现场会。” 徐薇薇答应了一声,夏琮挂了电话,派人下来捞人。 第119章 捞人 夏琮来了,身后跟着刘秘书,还有黎娟。 身后带着法务部和保卫部的四五个黑西装。 徐薇薇迎进来,给她倒上水。 夏琮来到会议室,言简意赅:“为什么会打起来?” “不知道,我们过去劝架的时候,已经打成一团了。” “是啊,他们打的太凶了,拉都拉不开。” “徐主任过去的早,她可能知道为什么打起来。” 员工们都是新招的,并不认识柳倩楠。 即便她老来跟徐薇薇聊天,大家也只是脸熟。 夏琮收回目光:“薇薇,怎么回事?” 徐薇薇说:“我也不知道,柳倩楠来了后,踹开蔡主任的门,等我赶过去后,就打在一起了。” 夏琮看了徐薇薇一眼:“这事儿怎么发生的不重要,关键是派出所怎么认定。看看,玻璃都砸碎了,这得多大的仇啊。这个花盆,要是砸在脑袋上,得出人命。行,我要不下来看看,你们就等着进昊公司出命案对?” 大家低下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一名警察带着一名辅警来了:“谁是徐薇薇?录个口供。” 徐薇薇说:“我没动手,我为什么要录口供?” 警察说:“蔡诚说,你是目击者,我们需要提取证据。” 徐薇薇说:“以前他们是同事,有些矛盾纠纷动了手,你们怎么定性的?” 警察说:“本来涉嫌寻衅滋事,既然认识,也有矛盾,大概率不符合‘无事生非’构成要件了。请配合执法,找一个间单独的屋子,我们需要提取口供。” 夏琮看了眼徐薇薇:“公家来执法,我们进昊一定支持。薇薇,这事儿出在进昊,不只是柳倩楠和蔡诚个人恩怨,你一定要实话实说,配合好人民警察的工作。” 即便夏琮不暗示她,徐薇薇难道会把柳倩楠陷在里面? 警察在问,辅警摆好执法记录仪,拿着笔在记。 警察说:“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赶到门口的。” 徐薇薇说:“我的工位有个柜台,需要从侧门转到走廊,再从走廊走到门口,比她晚到了会儿。” 警察说:“你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徐薇薇说:“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动手打了起来。” 警察说:“柳倩楠女士来到这里找你,你们聊了什么。” 徐薇薇说:“我们就是打了个招呼,她看我在工作,突然就去了主任办公室。我们大厅有监控的,您可以调取看一下,她跟我交谈总共不到一分钟。” 警察说:“那么,你有没有看到柳倩楠用花盆,试图故意伤害蔡诚?” 徐薇薇说:“柳倩楠生气时有摔东西的习惯,曾经摔手机砸坏过医院的机器,摔手机砸坏过朋友的车挡风玻璃,但从来没砸过人,您可以去调查核实。我认为,她只是在生气的情况下,扔花盆砸玻璃,而不是为了砸人。” 警察说:“您说的情况,我们会核实。” 然后,警察的手机响了起来,警察走到窗口,避开执法记录仪,呜哩哇啦讲了一通。 “收队,回去,那边达成和解了。”警察回来,对辅警说。 徐薇薇说:“我也去,我去接他们回来。” 警察说:“去派出所接人,是公民的自由和权利,您自便。”带着辅警出去了。 徐薇薇跟出来,对夏琮附耳说:“民警同志让我去派出所协助调查。” 夏琮说:“你知道怎么说,我对你放心。去,回来跟我汇报。” 徐薇薇赶紧跑出去:“警察同志,搭个顺风车。” 那个民警开着g小轿车出来的,算是私车公用,自然不介意拉她,反正就隔着三条街。 “你认识左小磊吗?”警察坐在副驾驶座,突然问道。 “啊,那是我家老头,您认识?”徐薇薇受宠若惊。 警察说:“咋不认识?我每周都去大湾加一次气,在站上见过你,左站长介绍过,你是他媳妇。” 徐薇薇说:“唉,我这人脸盲,您别介意啊。” 警察说:“他走了一段时间,回来怎么变成左班长了?” 徐薇薇说:“工作没做好,被公司撸了。” 说了几句话,认了熟人,徐薇薇踏实了,打听说:“我单位的人没事儿。” 警察说:“没啥大事儿,就是各说各的。男的说,自己正常上班,女的过去就打她;女的说,他欺负自己的朋友,要去找说法,没想到他动手动脚,摸了自己的脸,所以就把他打了一顿。” 徐薇薇说:“你们信谁的?” 警察说:“谁知道呢,反正有一个撒谎的,一个屋子就他俩人,这种情况除非有恶劣后果,也不值当动用大量司法成本去厘清真相。” 徐薇薇说:“意思是说,总会有个被冤枉的?” 警察说:“现在人的法制意识提高了,路上吵几句嘴,都会打电话报警,不出警他们还投诉你。一般现场调解为主,即便拉到派出所,能调解就调解,留出精力来打击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才是重要的,再说这也是响应‘少抓慎判’号召嘛!” 徐薇薇说:“那他们调解了?” 警察说:“所里给的反馈是这样。” 很近的路,已经到了大湾路派出所。 法务部的羊经理已经在那里,办着手续。 “羊经理,没事。”徐薇薇作为进昊的老人,倒也都认识。 “徐主任,放心就是,蔡诚也太不懂事了,认怂先出来再说啊,多大点儿事。难道等着事情闹大,把‘进昊经理调戏前女员工’冲上本地新闻的热搜就好了?较真、认死理,不但跟女人讲不清楚道理,还会连累进昊,况且就算柳倩楠故意找事儿又能怎样?就他被薅去几把头发、脸上抓开几道血痕,都不够故意伤害罪立案标准的,定个扰乱公共秩序、寻衅滋事,拘留几天罚点钱就放出来了,但他的职级是进昊的小经理,自媒体指不定说我们进昊财大气粗,打击报复辞职的前员工,说不定还会扣上凭借财力干扰司法公正的帽子,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搞法务的,逻辑清晰、嘴皮子利索,徐薇薇问了六个字,羊经理竟然发表了一篇演讲。 嘴皮子利索,手底下也没闲着,填完表格,交给警察,警察叫出柳倩楠和蔡诚,签了字,按了手印:“走,以后别进来了啊。” 第120章 忠告和担当 蔡诚低着头:“羊经理,给公司添麻烦了。” 柳倩楠伸了伸懒腰:“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啊,我还没待够呢。” 徐薇薇说:“行了,你快回家,别添乱了。蔡主任,夏总在业务咨询中心开现场会,等着您回去呢。” 羊经理说:“我正好去跟夏总汇报下工作,我开车带你们一起过去。” 回过头来:“柳倩楠,一起。” 柳倩楠摆了摆手:“我打车回去。” 车子回到了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夏琮已经让保卫部的人帮忙,收拾了一地狼藉的主任办公室,业务中心的人清扫着地面,拖着地;几名工人,抬着玻璃,正在搞维修。 夏琮抬头看了看:“你们三个,跟我先开个小会。” 三人来到会议室,夏琮说:“羊经理,汇报一下。” 羊经理说:“我以公司的名义,把蔡主任的行为辩护为履职不当行为,由进昊承担责任主体,认下了过错方,与柳倩楠达成了和解,签订了《民事调解协议确认书》,把蔡主任保了出来。” 夏琮说:“人出来就好。蔡主任,汇报一下事情经过。” 蔡诚嗫嚅着说:“我正在上班,柳倩楠踹开门就用花盆砸我,被我躲过了后,又冲上来又抓又挠,我怕影响进昊的声誉,忍着一直没有还手。” 夏琮冷冷的说:“你还知道自己会影响进昊的声誉啊?进昊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蔡诚愣了半晌,说:“是夏总白手起家,一步步创建起来的。” 夏琮说:“你才来几天?进昊的今天,是所有在进昊工作过的人一点点付出换来的,有了他们的辛勤付出,才有了进昊的今天。” 蔡诚低声说:“我知道,夏总。” 夏琮说:“我问你,为什么最近财务部送给我签字的核销单,业务咨询中心的经办人,都是徐主任的签章?我让你来这里当主任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蔡诚鼓起勇气:“正常履职,徐主任办事牢靠,别人动用公司的钱,我信不过,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我一直对徐主任很尊敬,很···” “够了!”夏琮少见的发火了,但很快冷静下来:“蔡主任,今天这个事情,我说下我的判断:你在业务中心人望不足,盼着徐主任早点调走,但西城区开业没有调她去坐镇,你很失望,就开始挤兑徐主任。柳倩楠知道后,打抱不平,故意来找你晦气,看起来你很无辜,但你难道不应该反省反省,为什么会受到这番折辱?” 蔡诚不敢吱声了,柳倩楠在进昊的时候,那可是直闯老总办公室发火、搅乱公司会议现场的存在,那些神勇事迹早已在公司如雷贯耳。 “认个倒霉,写份检查交给我,这事儿到此为止。”夏琮喝了口茶,“年轻人办错事很正常,汲取经验,逐渐成长是有个过程的。但在进昊,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儿的人。能力可以培养,经验可以积累,但阳奉阴违,我留着这样的人在公司有什么用?” 蔡诚艰难的说:“是,夏总,我错了,我给徐主任道歉。徐主任,夏总交代过,让您暂时以家庭为重,是我没有做好工作,让您整天在外面跑,希望您不要介意。” 徐薇薇听了半晌,感觉夏琮这人越来越让人认不清楚了,说:“正常工作安排而已,夏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身为业务咨询中心的一份子,正常履职是本分,蔡主任没必要道歉的。” 夏琮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跟徐主任单独聊聊。” 还没等着蔡诚和羊经理站起来,夏琮挽着徐薇薇的胳臂:“薇薇,我们找家咖啡厅坐坐,好些日子没坐一起说说话了。” 自顾自的出去了。 蔡诚目瞪口呆:“羊经理,谢谢啊,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羊经理说:“徐薇薇现在是副主任不假,但你把她当副主任看待就是你不对了。看在我们一起经常喝酒吃饭的份儿上,我私下告诉你,进昊这种大公司,最忌讳和公家有攀扯,早年进昊实现财富积累过程中的一些事,都在徐薇薇心里揣着。进昊可以没有你,可以没有我,甚至可以没有那些挂名的总监,但即便是夏总,也不敢跟你似的这样对待她。你这样做,就是找死,早晚被进昊扫地出门。” 蔡诚擦了擦汗:“是,我记着了,以后她在这里爱干嘛干嘛,我供起来还不行吗。” 羊经理说:“早该这样了,你带什么情绪?算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刘秘书开着车,载着夏琮和徐薇薇来到一家高档咖啡厅。 夏琮点了两杯,一杯就要666元。 夏琮说:“小刘,你去看着点儿车,别被人划了。” 这么高档的场所,保安怎么可能让划了客人的车。 刘秘书知趣的出去了。 夏琮搅动着咖啡:“委屈你了,薇薇。” 徐薇薇说:“夏总对我挺照顾的,我感激都来不及,您可别这么说。” 夏琮说:“蔡诚这人,答应的好好的,却背叛我,我看他离走人不远了。” 徐薇薇喝不下去了,放下了杯子:“夏总,柳倩楠的代记账工作室,确实找我帮过忙,我念着私交,以私人身份给她指点了几句,但没有做过不利于进昊的事情。” 夏琮笑了:“你紧张什么啊?柳倩楠那个规模的工作室,荣东不下百家,规模中等的,也有一二十家,进昊要是把它们一个个都拍死了,反垄断部门就要上门找麻烦了。行业嘛,有钱一起赚,别说柳倩楠的业务对接的都是些小公司,就算真撬了进昊的大客户,那也是她的本事。我告诉你啊,无论在哪个城市从事哪个行业,等你一个人独霸一个行业的时候,离着垮台也就不远了。公家允许你拔尖,但不允许你把控一个行业,更不允许出现‘寡头’‘财阀’,这是我们国家体制制度决定的,可以先富起来,也可以富可敌国,但不可以以大欺小、过分压榨一个行业从业者的生存空间。” 徐薇薇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恰好手机屏幕闪烁了起来,赶紧装作看微信消息掩饰。 “是柳倩楠。”夏琮喝了口咖啡。 徐薇薇点了点头:“在业务中心没找到我,她不放心。” 夏琮说:“都当小老板了,做事顾头不顾腚的毛病还是没改。薇薇,约她过来,正好聚聚。” 徐薇薇迟疑的说:“这不方便。” 夏琮说:“你若不方便,我给她打电话。” 徐薇薇就在夏琮的监督下,打了个电话:“倩楠,来喝杯咖啡,夏总想跟你聊聊。” “一人做事一人当,告诉夏琮,不要难为你,我这就过去!”柳倩楠挂断了电话。 第121章 柳倩楠辞职的真相 柳倩楠风风火火的赶来了,夏琮说:“倩楠,请坐。” 柳倩楠理了理鬓发,挨着徐薇薇坐下了。 夏琮招呼了声:“再上一杯咖啡。” 柳倩楠说:“咖啡就不必了,这也不是我能消费的起的地方。夏总,我也算在你手底下讨过饭吃,现在已经辞职了,按理说不该对进昊的事情多加置喙。但蔡诚是个什么东西?就他那种人,你也能放任他让薇薇姐做些内勤干的活儿?你若是觉得薇薇姐不适合呆在进昊,我请她走,我那地方虽然跟进昊比不值一提,可我请她去是当老板的,让她说了算,也比在这里受气强。” 夏琮品了口咖啡:“说完了?” 柳倩楠说:“说完了。人是我打的,玻璃是我砸的,算算多少钱,我赔给进昊。” 夏琮摇了摇头:“进昊还真不差那点儿钱。” 徐薇薇赶紧说:“夏总找你来叙旧的,你何必那么大火气?共事一场,坐下来好好喝杯咖啡、叙叙旧不好吗?” 柳倩楠也算发泄完了,说:“那肯定好,这家咖啡厅,我路过好几次,都没舍得进来消费过,夏总要叙旧,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咖啡端上来,柳倩楠喝了一口:“这跟星巴克的108一杯没啥区别啊。” 夏琮笑了:“你还是那个样儿啊。你这脾气,确实适合自己做一些事,我年龄上也能算作你的老大姐了,冒昧说你一句:过刚易折,以后圆滑点。” 柳倩楠说:“既然是叙旧,我还不准说实话了吗?夏总,你能忍我三年,也真是难为你了。” 夏琮说:“我也是惜才的,看重你的能力,也试图敲打着改变下你,可我还是做得不够好,终究还是让你愤然辞职了。进昊地方小,留不住人才啊。” 柳倩楠满不在乎:“夏总,您别这么说。说实话,公司里脾气大、能干活的人也不少,为什么我一直冲前面搭构架,别人捡现成的升职加薪?辞职后,我想明白了,我这脾气倒是无所谓,问题出在我只听薇薇姐的劝,所以我非走不可。” 徐薇薇在桌子下拉了拉柳倩楠的手臂:“倩楠,你想多了。你三番五次的让夏总下不来台,夏总要是一直因为惜才忍着你,进昊200多号人,哪还有进行管理的威信了。” 徐薇薇确实能劝住她,她点了点头:“或许我想多了。” 夏琮不以为然,说:“今天我们不谈工作,过去的事情不谈了。说实话,你们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个知黑守白,一个激浊扬清,特别能互补,难怪能处的那么好,我都羡慕着呢。” 然后,话题就转到女人喜欢的穿搭、潮牌上面了,像极了之前一起喝酒后醉意微醺、口无禁忌的样子。 但是,很多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喝完咖啡,夏琮说:“倩楠,跟我去业务咨询中心一趟,我让蔡诚当着你的面儿给薇薇道歉。” 柳倩楠拎起包,说:“不用了,夏总找人把我捞出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改天我请您吃饭,您务必赏光。” 夏琮点了下头:“一定。” 刘秘书把车开过来,徐薇薇拉开车门,把夏琮让上车,挥了挥手:“倩楠,回去,改天我去找你。” 柳倩楠挥了挥手,看着徐薇薇上了车,缓缓的离开了。 业务咨询中心的人,都在等着夏琮。 夏琮还没回来,谁敢先走。 夏琮下了车,喊过蔡诚:“去会议室,开全体会议。” 蔡诚连忙跑去传达,业务咨询中心的人凑在会议室,正襟危坐。 夏琮对黎娟说:“黎娟,开始。” 黎娟扶了扶眼镜,说:“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发生的这起事件,属于管理责任事故,蔡诚作为第一责任人,难辞其咎。根据公司管理规章制度,处分如下:蔡诚职级降为副主任,暂时负责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事务。徐薇薇职务调整为公司专职督导员,定点督导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业务开展,依然是副主任职级,享受主任待遇。” 夏琮咳嗽了声:“冬江路业务咨询中心成立不久,就出了这种令人笑掉大牙的滑稽闹剧,我希望各位认真反思一下:一个单位、一个部门、一个公司最需要的是什么?我可以告诉大家,是和谐,是友善,是相互尊重,是各安其职、敬岗爱业。我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反省,共同为部门、为进昊精诚合作、共同进取。” 下面响起了掌声。 夏琮摆了摆手:“大家去忙。散会。” 夏琮带着人离开了,一个业务中心的破事儿,耽误了两三个小时,对她来说够奢侈的。 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为了给徐薇薇出头下来的。 现在,徐薇薇和蔡诚平级,调成了监督岗,蔡诚算是被她拿捏在手里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还负责主任事务,好好干,或许还能有机会。 蔡诚很后悔,但也无可奈何。 徐薇薇心里明白,夏琮把自己扔在这里继续吃闲饭,或许有一天能够被重新重用,或许一直扔在这里,让自己走人。 但领导的意思既然猜不透,就不要去想了。 反正,没事干也是一种煎熬,如果再这么下去,远离业务核心的自己,一定会呆废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三个孩子,最需要的首先是稳定。 左小磊已经降了职级了,每年少了一半收入。 自己若是回家专门看孩子,左小磊能撑住吗? 自己若是换个工作,还有这种既清闲、又挣钱的岗位吗? 徐薇薇感到无力改变和困惑。 过了几天,徐薇薇去找柳倩楠。 现在她自由自在,甚至出门连跟蔡诚打招呼也不用。 但她还是尽可能的跟蔡诚请假。 毕竟,他还是管着业务咨询中心运营的。 夏琮把他按在那个位置,给他面子,就是给夏琮面子。 即便蔡诚只剩下答应一声的份儿。 柳倩楠的代记账工作室变了模样,比以前大了,成了两间;又招了四个人,忙的热火朝天、有条不紊。 真是个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人才! 第122章 玉诚新气象 徐薇薇推开门看了看,柳倩楠不在。 任慧娜抬起头来:“徐姐,您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门口,挽起徐薇薇的手臂。 徐薇薇笑了笑:“我来溜溜弯儿。嗳,娜娜,这屋子里的人我怎么都不认识啊。” 任慧娜说:“都是新招的,柳总他们搬到隔壁去了。” 徐薇薇笑着说:“把你扔这里,是为了让你管着他们。” 任慧娜说:“哪里,就我一个转正的正式员工,柳总搞主管竞聘,实习期的员工都让着我。” 徐薇薇笑的直不起腰:“因人设岗啊,柳倩楠真会玩儿。” 任慧娜也笑了笑:“徐姐,我带你去找柳总。” 带着徐薇薇去了2016室,敲了敲门:“柳总,有人找。” 柳倩楠正在指导着张雪琼做报表,抬起头来:“谁呀!” 徐薇薇从门后闪出来,柳倩楠立马高兴起来:“薇薇姐,您来了啊。任慧娜,你怎么回事?不会先让薇薇姐坐下先喝杯茶?” 徐薇薇说:“倩楠,是我让她带我来找你的,你这屋子的茶不能喝吗?” 柳倩楠快步走到门口:“薇薇姐,你来的正好,阿毛那小子下午要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徐薇薇说:“你先跟我说,他来做什么?” 柳倩楠说:“说是给我优化后台。” 徐薇薇笑了笑:“远程操控不行吗?非要亲自来优化后台。” 柳倩楠说:“他愿意来就来呗,我现在赚钱了,想早点把张雪琼带出来,好给他辛苦费。可····”压低声音说,“可张雪琼实在是学的太慢,让我老觉得欠他的。” 徐薇薇把她扯到门外,也压低声音说:“真有那么笨的人吗?就算章玥球那种笨的,你不都教会了吗?” 柳倩楠跺了跺脚:“哎呀,你非要这么较真做啥?” 回头说:“任慧娜,你先盯一下公司,我跟薇薇姐出去转转。” 任慧娜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柳倩楠拉着徐薇薇进了电梯。 徐薇薇说:“你拉我去哪里啊。” 柳倩楠说:“我给鲶鱼买身衣服,怕不合身,找你来一起看看。” 徐薇薇说:“要是为了这事儿,你就省省。他正长个儿,穿不了几天就穿不上了。” 柳倩楠说:“那我给诺诺和苞米买点东西,顺便去拜访下大娘,说实话,我很佩服她呢,能掐会算的。” 徐薇薇说:“咋了,你老爹是副局长,你还信这个?” 柳倩楠说:“任慧娜的姑姑回去上班去了,任慧娜现在不急着回家做饭了,加班加点的能干着呢。我也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让她做了个主管,她干的更来劲了。” 徐薇薇说:“当初是谁不想要人家的?现在知道人家顶用了?” 柳倩楠撒娇似的说:“薇薇姐,咱不带揭人短的。我那天下班后,把笔记本电脑忘在了公司,跑回来拿,她还在打电话搞推销呢。我问她:你怎么还不走?她说:姑姑生病的时候,中午到点儿就往家跑,下午也没有跟其他人似的加班,要把之前少干的活儿补回来。” 徐薇薇说:“如果王士东还是副区长,如果她父母还给她锦衣玉食,如果她没当过导购,或许不会这么认真而努力的活着。” 柳倩楠说:“我不管这些,她干的多,提成也多啊,她现在一个月都拿到快一万了。” 徐薇薇笑着说:“员工能挣这么多,你这老板不也挣得更多?” 柳倩楠说:“算上房租等一次性成本,我现在还负债经营呢,估计到了年底,我就能实现盈亏平衡;年底要交的房租,算入第二年的经营成本就好了。” 徐薇薇由衷的羡慕:“夏琮说的对,你若一直呆在进昊,拿那几千块钱,当个业务中心的主任,真的是屈才了。” 柳倩楠扬起了头:“哼,树挪死,人挪活,我现在离开了进昊,老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徐薇薇笑着说:“瞧把你能耐的!我婆婆说了,你有不到两年的好时候,你不是信她吗?我倒想看看,你这狗屎运用完了后,还跟今天似的这么嚣张不?” 柳倩楠嘟着嘴:“你就不盼我点儿好啊!我部分相信大娘的话,我觉得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肯干,前途无限。” 徐薇薇摇了摇头:“你成功学看多了。有时候努力未必然有结果,还是低调点儿好。” 柳倩楠扬了扬手里的包:“我不低调吗?这个包用了两年了呢,我还一直挎着呢。我得攒钱,早点儿成立出昊公司,把夏琮挤出去。” “瞧把你能耐的!”徐薇薇说了一句。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了童装店铺,挑了两件衣服,不管徐薇薇的反对,对导购说:“包起来,我付钱,你听我的。不合适我回来换,我就在2215室。” 华夏园广场的衣服死贵,在徐薇薇看来就是杀猪盘,溢价太高。 但柳倩楠坚持要买,怎么也劝不住。 无奈,只好说:“行,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们。” 柳倩楠又买了些玩具,塞给徐薇薇:“给老三玩儿,男孩子嘛,都喜欢玩玩具。” 徐薇薇只好收下了。 阿毛打电话过来了:“柳倩楠,我在你们公司了,张雪琼说你跟嫂子出去了。” 柳倩楠说:“我们这就上去,毛哥你等会儿啊。” 回到22楼,阿毛已经在忙着做后台。 张雪琼在一边给他端茶倒水,显得很殷勤。 任慧娜站在一边看,神态专注,像是偷师。 见柳倩楠回来了,两个人赶紧溜了,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柳倩楠站在一边看。 徐薇薇打了个招呼:“阿毛啊,你过来了啊。” 阿毛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来,说:“嫂子好。我跟阿左说了,下午一起吃饭,一起。” 徐薇薇说:“让小磊请请你,大老远过来的。” 阿毛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阿左非让我请,说我是扫帚星,那天我要不去芦塘站找他,加气机就不会倒;硬说是我把灾运和晦气带过去的。我觉得他都被撸了,再让他请客于心不忍,就答应了。” 徐薇薇说:“你俩的事儿,我不管,反正有人请就行。倩楠,一起。” 柳倩楠嘟着嘴:“也得有人请我啊。” 阿毛赶紧说:“好,我这就给阿左打电话,让他亲自邀请你。” 柳倩楠气的直接走了。 第123章 收购之前 阿毛一脸无辜:“嫂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徐微微笑着说:“没有啊。不过我觉得你去邀请她要好点儿。” 阿毛挠了挠头皮:“那好,我去试试。” 徐薇薇坐下来,任慧娜给端来一杯茶:“徐姐,您喝杯水。” 徐薇薇端过水杯,说:“谢谢。娜娜,在这里做得还习惯不?” 任慧娜恭敬的站在一边,俯下身来,低声说道:“庙小鬼神大,在这里除了柳总,就是我说了算,我觉得挺好的。” 徐薇薇说:“她那臭脾气,你也知道的,说话不好听,你多担待点儿。” 任慧娜说:“我知道,我不怪她。我觉得找个自己摸准了脾气的老板,比找一个自己看不透的老板要强许多。之前在进昊,夏琮见了我都客客气气、和蔼可亲的,谁知道她心里对我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我呀,就是太蠢了,认为自己受到领导赏识,到头来才知道她一直在想着怎么报复我。” 徐薇薇说:“毕竟你姑父先用职权欺负她在先嘛。别想这些了,都过去了。” 门被推开,柳倩楠满脸轻松的走进来:“徐姐,晚上一起啊。” 徐薇薇摇了摇头:“我得回去看老三,我婆婆看了一天了。这样,让左小磊去,阿毛再喊一下吕彬,你们一起聚聚。” 柳倩楠嘟着嘴:“哎呀,真没劲,我也不去了。” 徐薇薇说:“那我可管不着。” 阿毛说:“吕彬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说一定会过来。” 柳倩楠就找了个台阶:“那冲着他给我找房子,我也得敬他几杯酒。” 徐薇薇笑了:“听着喝酒就着急,你又何必掩饰呢。你要是真不去了,人家三个人喝几杯,反倒省下酒钱了。” 阿毛赶紧说:“不,不,我不缺酒钱,一起啊,一定要去啊。” 徐薇薇摇了摇头:“真是个老实人。” 晚上,左小磊打了个车,来到饭店。 吕彬他们已经到了。 打了个招呼,甩了一根烟。 阿毛点了菜,寒暄几句,等着饭菜上齐。 然后开吃开喝。 阿毛没有喝酒,吕彬他们三个喝的。 随着酒精入肚,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左小磊问道:“吕彬,现在还可以。” 吕彬说:“很难,那活儿太累了。很多买家住的地方没有电梯,需要抬上去;有时候去高层住户送货,家具太大,货梯放不开,只能抬进去。” 左小磊说:“这个挣钱多啊。我搬家那会儿,主卧室那张床6000不到,货梯塞不进去,两个送家具的给抬上去了,一层10块钱,抬到26楼,要了我520块。” 吕彬吞了口酒:“抬楼,就不是人干的活儿。别的不说,就让你什么也不抬,空手爬26楼试试?刚开始抬不动,咬牙硬撑着,腿疼了三天三夜。不过现在好了,虽然累得龇牙咧嘴,抬完楼后第二天还能接着干。” 柳倩楠插话说:“那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 吕彬说:“一万二多一点。” 阿毛说:“这钱,挣了没有嫉妒的,大部分都是力气活儿换来的。吕彬,你真行,竟然能坚持下来。” 吕彬笑了笑:“之前自己就是太懒了,不逼自己一把,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吃苦耐劳。” 跟左小磊碰了下杯,喝了一口,说:“小磊,你也辞职,荣东石化真没有靠头,咱们还年轻,已经在荣东石化浪费了七八年青春了,没必要继续在那里虚度光阴了。” 阿毛说:“我觉得也是,现在都混成班长了,还有什么混头?阿左,辞职。” 左小磊瞪了下眼:“辞职了,我干啥去?” 柳倩楠插话说:“回家看孩子,让薇薇姐去玉诚当老板去。薇薇姐比你挣得多,还得顾着家里,你倒过的舒坦。” 阿毛赶紧纠正说:“阿左光店铺一个月就收入两三万呢,雇了人后,冲着四五万去了,你可别光看着阿左一身红色工作服,整天在加气站摇大拖车,其实优秀着呢。” 柳倩楠更来劲了:“挣那么多,还在那里做啥?姐夫不差那点儿工资。” 左小磊使劲儿抽了口烟:“我等宝石花公司收购后再说。” 吕彬说:“我把话撂这里了,梁柏不倒台,没有你翻身的机会。” 左小磊翻了翻白眼:“好好吃顿饭,谈那个鸟人做什么?自从被我骂了,现在见了我客客气气的,还不知道憋什么坏呢。” 阿毛说:“算了,人各有志。阿左,什么时候辞职了告诉我一声,我们一起找点事情做,跟人打工没前途的。” 柳倩楠也说:“毛哥说的没错,我辞职后,感觉到前途一片光明。” 左小磊说:“或许我以后会辞职,但不是现在。宝石花公司已经派审计入驻荣东石化了,估计也就在这一个月内,公司就会易主,先观望下再说。” 吕彬问道:“老总和副总呢?” 左小磊说:“据小道消息,已经收到了收购款,就等着宝石花公司来人接管后,提桶跑路。” 吕彬又问道:“原来的管理层怎么办?” 左小磊说:“不知道,但现在个个都变得和蔼可亲了,没有以前的那些臭架子了。” 吕彬说:“大部分都是靠关系进的机关,树倒猢狲散,意料之中的事。” 左小磊喝了口酒:“我不管那些,我现在在一线当班组长,上面怎么变动跟我没啥关系。其实我在想,宝石花公司是业内最大的国企,能不能涨工资才是最实惠的。” 阿毛说:“既然这样,再等等无妨。” 柳倩楠说:“等,等着宝石花公司给你画大饼,等你明白画饼充饥不是个事儿的时候,又好几年过去了。” 左小磊跟她碰了一个:“这时候说这话,真煞风景。” 柳倩楠说:“夏琮让我给部门搭框架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我觉得,宝石花公司虽然是国企,但有些东西跟私企是相通的。” 左小磊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吕彬说:“别提这个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不醉不归,下次我请大家吃饭。” 气氛一转,继续觥筹交错起来··· 第124章 宝石花公司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宝石花公司终于来了。 老总和副总组织了全体员工大会,向大家介绍了下宝石花的管理层,号召大家“像支持荣东石化一样支持宝石花公司”。 宝石花公司的新任老总和副总做了一番讲话,除了自我介绍之外,还保证了三点: 第一,荣东公司从此改名为“中国宝石花公司荣东分公司”,大家的劳务合同继续有效,随着公司变更改签为中国宝石花公司的劳动合同,从此宝石花公司员工享受的过节福利、加班费、三倍节假日工资,大家都有。 第二,荣东分公司成立后,薪资待遇只增不减,保证今后的薪资水平和安全激励基金比之前要高。 第三,荣东分公司将组织摸底考察活动,开展全岗位竞聘工作,任何人、任何岗位都可以自由竞争,保证民主、公开、公平、公正。 死气沉沉的荣东公司,摇身一变,变成了国企。 员工们也好像被捅了马蜂窝,瞬间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散会后,老总和副总开着车,离开了公司。 从此,他们跟荣东分公司没关系了。 赚够了钱后提桶跑路,像大多数被国企收购的私企企业主一样。 说实话,他们不想走;但集团中止了他们的资质和牌照挂靠资格,他们不走也不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欢喜有人愁。 宝石花公司进来后,老总办公室和副总办公室多了两个秘书岗,也就是说宝石花公司先期派来了六个人,两个老总、四个秘书。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四个秘书中最起码有两个是冒牌的,因为一个市级老总配备两个秘书,在宝石花公司的规章制度中是违规的。 多出来的两个人,应该是以后挑大梁的经理。 临到阎部长和梁柏心里打鼓了。 宝石花公司首先进行的,是安全隐患大排查。 副总带着三名秘书亲自下场,一条条的过。 荣东分公司的员工们,瞪大了眼珠子。 对他们来说,这是史无前例的大检查、大整改! 耗资甚巨的防火隔离网建起来了; 一天挣几千块钱的芦塘站关停了; 专业化危货管理仓储系统改造了; 无线射频刷卡式加气机联动启动系统引入了······ 当然,这都是花钱比较厉害的大改造项目。 有些小项目,让人很头疼。 加气车辆需要开后备箱,进行严格的检漏程序,然后再用扫描机扫描电子标签,加气机的启动键都被锁死了,没有标签或者标签显示钢瓶过期的车辆,无法充装; 加气时无关人员撤离,司机和乘客再也不能在15米以内等待加气了; 恶劣天气必须降下拖车,停站等待天气好转; 强化班组长的管理职能,提高站长的销售职能,提高站长对站务的管理权限; 规范财务报销制度······ 期间,阿毛来大湾站找过左小磊玩儿,看了看宝石花公司的手笔,啧啧称奇:“有点高圳标准站的模样了。” 细化到一个老鼠洞、一颗生锈的螺栓、一条员工的鞋带。 左小磊抽了口烟:“宝石花公司这个操作,今年得亏损多少啊。” 阿毛说:“一次性投入大了点儿,理顺了后,总会慢慢挣来的。人家老总是拿年薪的,出了事儿就直接撸了,宁愿少拿点儿,就算这个站亏损倒闭了,人家调走了一样当老总,也不可能因为安全管理投入大把人家撸了。荣东石化的老总是什么啊,挣多挣少,除了分给集团的牌子钱,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左小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宝石花公司摸底了一个月,整改的如火如荼。 老总组织了全体会议,说:“我们是国企,不要带血的gdp。我们宝石花公司的安全管理专项基金,就是为了不计成本的保障每一位员工的生命安全,这是国企的担当,也是对‘唯效益论’的纠正。也许有人会奇怪,宝石花公司为什么会花费那么多真金白银,去堵住每一个微乎其微的风险概率,因为这些都是前人血淋淋的事实换来的教训。我们希望,每一个宝石花人,早上高高兴兴的来到这里,下班后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家,就算我们把宝石花公司的所有资产都赔光了,也要尽最大可能的保障来这里工作的每一个人。” 下面掌声雷动,公司肯花钱改善工作环境,大家感同身受,确实干活干的踏实了。 副总开始讲话:“下面,我们将引进宝石花公司的‘qhse’安全管理战略思想,建立起可持续性的安全管理长效机制。卢秘书,你作为宝石花公司的高级安全管理人才,这件事你牵头抓一下。” 卢秘书站起来:“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鼓起掌。 副总继续说:“这个月底,我们将组织全岗位竞聘活动,分批、分岗位的进行竞聘。朱艳艳,做份自由竞岗活动组织策划书,交给公司,审批后下发。” 朱艳艳点了点头:“是。” 宝石花公司来了一个月,摸底也差不多了,跟员工谈心也差不多了。 朱艳艳的工作效率,让她继续负责具体事务。 梁柏,脸上就要挂黑线了。 宝石花的高级管理人才卢航,将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机关内乱成一团,周围的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老总兼任财务总监;副总兼任安全总监。 财务经理反而是最可靠的岗位,一把手是老总,不签字一分钱也花不出去;经理也不过是个干活儿的,况且荣东分公司的各种业务往来,无论是合作关系还是对公业务的关系,都决定了这个部门的不可替代性。 左小磊报名了站长竞聘,四名站长也重新报名竞聘。 现在的站长职务还有三个。 五选三。 名单挂出来公示。 左小磊被举报,出过安全管理事故。 然后,被宝石花公司一票否决。 宝石花公司显然对安全管理更重视、对安全事故更零容忍。 左小磊无意把举报人跟梁柏联系起来,毕竟五个选三个,先干掉一个是一个。 副总带着阎部长和武军来大湾站,跟左小磊谈话:“左班长,不是因为你不优秀,但根据宝石花规章制度,要安全事故处罚期满五年后才能继续承担安全管理相关岗位。荣东分公司和荣东石化是一脉相承的公司体系,所以不得不取消你的竞聘资格。” 左小磊还算镇静:“我支持公司决定。” 副总说:“以后,我们的班组长也要向着安全管理岗转型,你这处分期或许会影响到你现在的岗位。不过,你的情况,我们跟员工谈心时,有些员工也反应过,写的一手好文案,我建议你竞聘公司机关的文秘岗。从你兼职做的网络店铺销量来看,靠你这笔杆子,以后在宝石花文秘系统内也会大有前途。” 左小磊说:“谢谢副总,我会考虑。” 副总说:“我们以后要建设分公司的企业文化、承担对外宣传工作,拟定一个宣传部门,主管职级跟阎高峰平级,已经在筹建了,你好好准备下。” 阎部长说:“左小磊,副总给你机会,你可要认真把握。” 左小磊说:“谢谢阎部长,谢谢副总。” 第125章 全员竞聘 根据工作群下发的竞聘策划书,月底进行各部门、各站主要负责人竞聘;下个月中,进行安全员和班组长竞聘;月底,进行机关内勤人员竞聘。 部门竞选还算在意料之中。 财务部经理,岿然不动,在荣东分公司,财务这种专业技能岗位,无论从持证资质还是业务能力,没人能比得上他。 办公室主任岗位,竞争还算激烈,朱艳艳脱颖而出,毕竟这是她的老本行,办事效率一直很高,而且心细谨慎,是那种任何老总用着都会放心的人。 竞争最厉害的是,卢航与梁柏,邵少平与阎高峰。 安全和运营,是实业部的两大要害部门。 在这场权力再分配的过程中,宝石花留下了原来的两个经理,带来了两个“秘书”参加竞聘,占用两个经理岗位,仿佛顺理成章。 新老平衡、各得其所。 武军无意参加,只是报名了副经理竞聘。 但老总找他谈话:“你现在是副经理,年轻人要有点上进心。” 武军战战兢兢,只好填了经理竞聘。 老总和副总的另外两个“秘书”也参加了,怎么说呢,那俩面目白皙、手指圆润,一看就没拿过维修工具,不是干运营的料。 老总和副总也没把握,派他俩下场是“围标”的,也就是搅合。 毕竟,阎部长的口碑和行事风格,让宝石花公司也颤抖了。 但是,人家虽然是秘书岗,报名竞聘运营部经理,那是个人意愿和公平权利。 阎高峰上台发表竞聘演讲,言简意赅:“参加这次竞聘,是出于我对运营管理的多年热爱。但今天,我看了下公示的三名参与竞聘的同事简历,发现自己学历是最低的,我突然想到,大家都是十年寒窗苦读,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学习,而我初中没上完,就跟扳手钳子千斤顶打交道,如果我能竞聘成功,这对他们认真读书的人不公平。所以,我决定退出这次竞聘,等待公司给我安排新的岗位。” 好一个知进退的阎胖子。 员工们窃窃私语,老总和副总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会这样。 老总反应快:“宝石花公司对于学历和职级之间的关系,是有规定的。但是,宝石花的规章制度,有‘例外条款’,对于业务能力突出的专业人才,是可以放宽学历限制的。阎高峰同志,不要有压力,演讲环节结束后,你可以继续参加接下来的环节。” 邵少平登场了,洋洋洒洒的发表了一篇演讲,从宝石花公司的运营理念,到自己对基层的了解、一系列优秀的成绩与称号,显得自信满满。 但问题在于,荣东分公司的人,根儿上对这些不感冒。 管你之前做什么的,我们就是干活的。 而且你口中的基层,不是我们荣东的基层。 老总带头鼓掌,下面应者寥寥。 这叫做——水土不服。 武军上台,既然阎部长退出竞聘,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没开口,下面掌声如雷。 他们跟邵少平并没有情分,但跟武军共事多年,他们评价好恶的标准就是一个:我跟谁熟,看着谁顺眼我就支持谁。 老总和副总似乎明白了,这里是荣东,不是管理成熟、员工思想觉悟高的宝石花标准站。 但他们百密一疏,有些智迟;换句话说,他们也有点儿水土不服。 武军直接把糊弄的演讲稿揣起来了,脱稿演讲:“我认为,运营经理不是个管理岗位,而是个服务岗位,服务好宝石花公司发展战略的要求,服务好各站区安全平稳的运营,服务好每一位一线员工的根本诉求,这才是一名优秀的管理者。宝石花公司国企的性质,决定了我们不能以领导的身份跟一线员工相处,而是应该以‘公仆’‘服务员’的身份,为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提供便利和保障,我来自荣东石化的基层,我更了解荣东石化老员工的需求,跟他们有更多的共同感受与共同语言,能够更好的为他们着想和服务···” 邵少平面色凝重,下面员工欢声雷动,掌声四起。 老总和副总面不改色,直到武军讲完,不得不点评了才发声。 副总说:“武军,是荣东分公司的人才啊,希望你继续保持为一线员工服务的初心,持之以恒的服务下去。” 副总的声音柔婉,形象气质又好,自然收获了一波掌声。 副总看了看老总:“您看···” 老总说:“连鹏飞,到你了。” 连秘书上台进行了演讲,简短而假大空,算是应付。 接下来是面试答辩,阎高峰、邵少平和武军,都是浸淫设备日久的老油条,回答的滴水不漏、头头是道。 副总和老总离开了一会儿,去商量了。 回来后,是下一场竞聘。 不忍直视的一场碾压。 如果说梁柏执着于鸡毛蒜皮,那么卢航阐述的就是外太空的东西。 境界、格局、深度,高下立判。 况且,梁柏也没有员工掌声的加持。 老总和副总离席,把财务经理和朱艳艳也叫了去。 回来后,朱艳艳宣布竞聘结果—— 卢航担任安全技术部经理; 武军担任运营部经理; 邵少平担任运营部副经理; 公司设立工程建设部,引入lng业务,暂时由阎高峰负责对接安瑞科,享受建设部经理职级待遇。 老总问:“lng那套设备,阎高峰同志,公派你三个月的时间去学习,你能掌握吗?” 阎高峰面不改色:“我一个月就能吃透。” 老总竟然没话说了。 副总抚了抚鬓发,接过话头说:“按理说,这个岗位也需要竞聘。但公司掌握的情况是,安瑞科生产的特高压设备,一直是阎高峰同志对接,多年来采购的易耗件和安全附件,一直安全可靠。这个工程建设部,不仅仅是土木工程,更是和厂家对接完美度和契合度的一种体现,我们根据‘集中制’,直接指派阎高峰同志负责,有异议可以匿名向我们进行反映。” 下面的人没意见,阎胖子这么多年,为了站区安全运营,说实话真的尽力了。 尤其是宝石花搞了整改活动后,大家触目惊心之余,对他多少还是有敬佩之心的—— 原来的老总为了省钱,各种违章作业,各种安全隐患视而不见,阎部长致力于违规状态下保持零事故运营,他得多大能耐啊。 这种能耐,估计新来的老总和副总也知道。 接下来是站长竞聘,四选三,总有一个落榜的。 老总和副总显然做足了功课,把四个都留下了。 副总说:“四名竞聘者,都符合站长的岗位要求。侯浩杰,你担任站长时间最久,经验最丰富,拟任命你为lng加气站站长,与阎高峰同志一起赴河北学习lng设备知识,以后建设lng标准站,你代表甲方进行监督。” 这下和谐了,四名竞聘者,四个站长都选上了。 第126章 武经理辞职 班组长竞聘,左小磊没有参加。 副总说的很明白了,班组长也算是安全管理岗。 所以,新选出来班组长后,左小磊成了加气工。 竞聘结果在现场一公布,副总例行公事的说:“如果大家对竞聘结果有异议,可以匿名发送到公司邮箱。” 武军举起手:“我有异议。宝石花公司的安全管理实行‘站长负责制’,意味着站长对站区所有安全管理事务负责,班组长具备安全管理职能,目前只是一个设想,即便落实后,也只是个辅助安全管理岗位,并非安全管理专岗,我认为公司一开始的资格认定方面就有瑕疵。” 老总和副总相互看了一眼,老总打起了太极:“朱艳艳,竞聘策划书你怎么做的?有没有征集过员工们的意见?” 朱艳艳想:“你不签字,我敢下发红头文件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部门工作存在疏忽,请公司处分。” 副总说:“武经理说得有道理,既然班组长候选资格认定程序上存在瑕疵,建议重新组织班组长竞聘活动,以确保公平性。” 老总想了想,说:“重新组织竞聘,浪费公共资源不说,班组长事关一线运营,不能拖延。这样,废止安全管理事故五年期内不得竞聘的条款,有意参加者可以现场与八位班组长进行竞岗。” 两个24小时营业的站,配三个班组长。 一个到10点关门的大湾站,配两个班组长。 左小磊不想去加气,不是吃不了苦,而是面子上挂不住。 举起手:“那我参加。” 班组长这种无关紧要的岗位,竟然出了这种幺蛾子。 但“程序正义”是国企的基础,众目睽睽下,竞聘还得继续。 老总说:“左小磊,说说你竞聘班组长的优势。” 左小磊愣了下,说:“我无意针对谁,但恕我直言,参加本次竞聘班组长的各位员工的优势,我都有。” 哄堂大笑,副总也捂着嘴,笑的脸上都开了花。 八名班组长很无奈的站在那里,但好像没有谁不服气。 刘政先说:“我不干了,我比不上左小磊,我退出,当加气工去。” 王刚说:“我也不如左小磊,我是他在大湾站一手带起来的,我觉得他做班组长都屈才了。” 副总干脆说:“让左小磊当lng加气站的班组长,跟着阎高峰、侯浩杰去学习设备。” 皆大欢喜的结局。 左小磊却说:“我竞聘g加气站的班组长,不是lng加气站的班组长。” 副总很诧异:“公派出差,费用由公司全部负责,不是你自掏腰包。” 侯浩杰干脆把话挑明了:“左小磊家里三个孩子,他走不开。” 阎高峰说:“左班长,你当两天加气工又咋了,俩星期后就开始内勤竞聘了。要是不想加气,走,跟我和侯站长去河北。” 左小磊仿佛都没听见,站在那里等着结果。 武军大概知道左小磊心里顾虑什么:“老总,让左小磊去搞维修,维修工和班组长一个职级。” 老总看了眼左小磊:“武经理的建议,你有意见吗?” 左小磊说:“我没意见。” 于是,左小磊成为了维修工。 维修工在运营部没有工位。 左小磊就赖在大湾站,跟当年吕彬似的天天晒太阳。 刘明自然不说他什么,运营部直管的人,站上管不着。 两天后,阎高峰带着侯浩杰出差了,去了河北安瑞科。 舒坦了几天,副总带着武军下站了,副总找到左小磊:“小磊,内勤人员竞聘,你怎么没报名?” 左小磊说:“在机关,朝九晚五,不适合我。” 武军着急了,当着副总的面儿插嘴说:“以后宝石花的晋升渠道越来越规范,你就当一辈子维修工?” 左小磊说:“挺好的,经常各个站跑,时间自由。” 副总说:“我知道你家里孩子多,来的路上武经理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但我们是国企,升职空间大,走文秘这一条路,没事儿给我写个发言稿、给公司写个文章对外宣传下,牵头建设荣东分公司的文化矩阵,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家庭和事业,你得学会取舍,谁都有难处。我的二孩才一个月,我就送到她姥姥那里,提前结束产假回来接收荣东这一摊子,一个月了都没见过。但宝石花公司就是这样,要想干出成绩,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家里。” 左小磊说:“谢谢副总,您是我敬佩的那种人。或许,我做不成职场的精英,我只想让孩子舒坦些,让母亲少些劳累。昨天,大湾站的密封垫没了,我去仓库后勤领,顺路回家给家里做顿饭也不耽误,这就是我想做维修工的原因。” 武军说:“小磊,你听我句劝。梁柏已经倒台了,当了个安全员,你以后做自己的事情,孩子一年年的大,等孩子大了,再找这个机会就没了。” 左小磊说:“好,谢谢武经理,谢谢副总,我会考虑的。” 竞聘如期举行,左小磊没有参加。 原来的文秘岗留了下来,副总宣布即将组建宣传部,组建后再进行一次竞聘,竞聘部门经理。 荣东石化加气站的消息会长腿的。 谣言四起。 大家认为左小磊比机关的人更适合做文秘岗,对于一线员工来说,进入机关是喜大普奔的一件事。 左小磊做店铺的事情,早在之前就长腿跑的人尽皆知了。 学历、能力、资历都够。 于是,谣言说,副总去大湾站找左小磊谈话,跟武军一起劝阻左小磊参加文秘岗竞聘。 越传越邪乎,说公司竞聘有内幕、搞内定。 副总身正不怕影子斜,经常借调左小磊去公司,参与宣传部组建,还下文件给他涨了一级工资,事实上把他摁在机关了。 这一天,朱艳艳过来咬耳朵:“武军向我交了辞职报告,我没劝住他,被我扣住了,你去说说他。” 左小磊很吃惊:“他刚刚升任经理,宝石花公司的经理啊,为啥辞职?” 左小磊去了运营部,武军在收拾个人物品。 左小磊说:“走,去楼梯间抽根儿。” 武军放下东西,两人来到楼梯间。 左小磊点上一根,开门见山的说:“你傻啊,为啥要辞职啊。阎胖子还是经理,你也是经理,你们平级,又不是你抢了他的,何必呢?” 武军要了一颗,点上抽了一口,呛得咳嗽:“小磊,如果不是我搞‘田忌赛马’,就算加气机倒了,你也应该继续当站长。” 左小磊说:“都过去了,你说这些做啥。” 第127章 老弟兄们 武军说:“芦塘站加气机拉倒后,我跟阎胖子商量了下,本来想跟老总说,主要原因是拉断阀没有断开,你的错误只是换车后换掉湿透的衣服,没有及时疏导车辆,罚个几百块钱就算了。但是,即便这样的疏失,在‘留职查看’期间,也会导致你失去站长的职务。那时候梁柏风头正盛,掌握着采购权,卡着运营部的脖子,既然保不住你,也就没有正面跟他冲突。” 左小磊说:“我知道,我都跟副总说了。但既成事实,就不要去想了。” 武军说:“说到底,‘留职查看’,是我提出‘田忌赛马’拖累的。我当时为了公司着想,没想到把你坑这么惨。现在,公司给站长加了销售型职能,我想,如果你还是站长,跑业务、拉g汽车改装业务的时候,顺便照顾下家里,应该不是难事。” 左小磊说:“你说这些做啥啊。好好干经理,通过宝石花公司收编直接获得经理职级,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啊。你知道宝石花公司的经理晋升多难吗?” 武军说:“或许,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对于公司,无论是荣东石化,还是荣东分公司,我都问心无愧。但,看见你现在的模样,我觉得我这经理的职务是卖友求荣换来的。” 左小磊说:“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吕彬、侯浩杰、我还有你,老弟兄们你是最闷的,也是最内秀的,更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果然,你给我整这一出出来。” 武军说:“荣东石化竞聘的时候,吕彬为你说话,说完后就辞职了,我觉得他才是真朋友。我羡慕你们,个个能抽烟会喝酒,喝到脸红脖子粗后胡吹海捧、性格张扬,没有啥顾忌,敢说敢干。他辞职后,我觉得自己是个小人,一直心里纠结。” 左小磊说:“所以,你向副总极力推荐我做文秘岗,将来混个宣传部经理,好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对吗?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我反而对自己给你心里留下愧疚而感到愧疚了。我不愿意参加内勤竞聘,是我家里的情况决定的,站上永远比机关自由。” 武军说:“或许,我走了后,就跟吕彬似的,以后见面就会越来越少了。但我在荣东石化干了八年,任何时候我都能拍着胸脯:我干的好坏不说,于公于私,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小磊,别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左小磊感到无力:“你为什么对自己要求这么高?这个世界不需要圣人,你留下,留下来继续当宝石花公司的经理,我们依然是老弟兄们,永远不会变的。” 武军转身走了。 左小磊甚至没有伸手拉他。 他那种闷骚的性格,决定了就不会改了。 七八年啊,混到运营部经理,就为了一出“田忌赛马”,说舍弃了就舍弃了。 左小磊反而觉得对不住他,他辞职是自己拖累的。 跟在他的身后,木然的看着他,让朱艳艳签了字,拿去找副总和老总签字。 左小磊等在楼梯口:“办完了?” 武军说:“办完了,我走了啊。” 左小磊说:“你以后做什么呢?” 武军说:“我已经考了教师资格证,换个职业试试。” 他一直喜欢看闲书,所谓闲书,就是跟工作无关的书。 所以,他考出证来,左小磊并不吃惊。 面对面站着,此刻都无话可说。 “走,有空一起吃个饭。”左小磊点上一颗烟。 “我走了啊,再见。”武军转身走了。 走了,又走了一个老弟兄们。 新提拔的经理辞职走人,荣东分公司说什么的都有,老总和副总百思不得其解,没有敢让谁邵少平顶上去,怕再次陷入“黑幕”的千夫所指。 于是火速召回了阎高峰,算是平级调动,主管运营部,兼着稳定人心。 阎高峰找左小磊问了问情况:“我去了河北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小磊无精打采,把武军辞职的情况说了一遍。 阎高峰叹了口气:“不值得啊,荣东石化的老弟兄们。” 左小磊掏出辞职信:“部长,我也要走了。” 阎高峰很生气:“武军一根筋,你也想不开?老老实实借调在宣传部,以后混个差使,咱老弟兄们多见见面。” 左小磊说:“武军因为我走了,我要再在这里恋栈不去,我就成了真小人了。” 阎高峰不住的摇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左小磊说:“什么‘田忌赛马’,就是荣东石化只图挣钱、不管站区标准化建设的恶果,武军以公事为重,公事公办,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但他毕竟因为这件事走了。他舍掉的是实实在在的宝石花公司的经理,我现在留下来贪恋副总给我画的大饼,才是真正对不起‘老弟兄们’这四个字。” 阎高峰沉默了会儿:“荣东的老弟兄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走,走了好,好好照顾家里,有空想着找老弟兄们聚聚。” 左小磊有些伤感:“八年了,我在这里工作了八年,我也不想走。但如果我不走,这八年将会成为我这一生的耻辱。这个结局,我对得起武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一起共事、情同手足的‘老弟兄们’。” 阎高峰提起笔,签上字,摆了摆手:“走,走了是好事儿。” 拿着运营部的签章,去管人事的朱艳艳那里签字。 朱艳艳没有多说,既然阎高峰都签字了,她说啥也没用了。 左小磊拿着人事的签章,去找副总。 副总很奇怪:“三天前,武经理刚辞职,你为什么也要走?对宝石花公司没有信心?” 左小磊说:“副总,谢谢您对我的抬爱和照顾。宝石花公司入驻后,站区改造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样的工作环境、这样的安全管理力度,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如果一开始就是宝石花公司在管理这四个站,我和武军应该会继续做下去,您想,人生有几个八年,我们都耗在这个公司里了。” 副总说:“宝石花公司也缺人才,荣东分公司尤甚。这么说,宝石花公司的工作重心,正在向一线倾斜;一线经验丰富的专业操作技术人才,是我们危化行业安全保障最重要的一道屏障。我想知道,荣东石化带着各种隐患运营的时候,你们都没有走,为什么宝石花公司入驻后,你和武军前后脚的要辞职呢?” 左小磊说:“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辞职是我的个人意愿,跟宝石花公司入驻无关。” 副总收起文件:“我想听一下,或许对我们挽留老员工有帮助。” 第128章 执念与坚持 左小磊对宝石花公司的这位高级女总监,是怀有尊敬的。尤其是她一直试图给自己架设一条宣传岗的职业规划,更让自己心生感激。 左小磊掏出一颗烟:“不介意。” 副总从抽屉里给他拿了个烟灰缸,连鹏飞赶紧给倒上一些水。 左小磊抽着烟,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是从怀胎十月开始的,为了即将面世的三孩儿,左小磊上班摸鱼,为了多挣些钱,在朋友的帮助下,开设了网络店铺。 兼职影响了工作,从公司最大的加气站调到了最破的加气站看守破设备。 荣东石化唯利是图,站区管理建设一团糟。 梁柏记恨着左小磊和吕彬,依职权打击报复。 集团董事会专项检查,武军搞了个“田忌赛马”,导致左小磊“留职查看。” 梁柏给芦塘站配备假冒伪劣的安全阀、拉断阀,希望安全阀失效酿成大事故,好让左小磊去坐牢。 拉断阀没有任何作用,直接拉倒了加气机,导致左小磊被撤职。 副总说:“这件事,严格来说应该你那边就是个意外;若是论作事故,主要负责人应该是梁柏才是。” 左小磊又点上一颗烟,继续说。 梁柏用采购权卡着运营部的脖子,武军和阎高峰选择了屈从。 左小磊被定性为安全管理事故主要责任人,失去了宝石花公司竞聘站长职务的资格。 副总让左小磊走文秘岗的职业规划,左小磊被借调到公司。 吕彬因为在之前举行的竞聘中仗义执言被打击,愤然辞职。 武军成为了经理,对自己在加气机拉倒时的表现感到羞愧。 他觉得对不起左小磊,自己不如吕彬那样更配得上“老弟兄们”的情谊。 左小磊不愿意做文秘岗,根本原因是为了三个孩子的家庭。 却又被借调在文秘的角色上,脱身不得。 如果左小磊选择这一条职业规划道路,或许武军心里的愧疚会少很多。 所以武军选择了辞职,只为了“老弟兄们”四个字。 左小磊辞职,也正是为了这四个字。 副总很是感慨:“一个各种违章操作的公司,竟然有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是我们宝石花公司来晚了啊。武军对公对私,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而你,荣东分公司再也找不出文才胜过你的人了。” 左小磊说:“您或许明白了,我为什么要走。一是我不愿意继续上班摸鱼,宝石花公司在安全改造方面的巨大投入,值得每一位员工尽心工作去回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家庭原因,我无法全身心的去为宝石花公司工作;二是,我想对得起武军对‘老弟兄们’的那份执念和珍惜。” 副总拿起电话:“卢航,左小磊的安全事故档案撤销,按照宝石花的安全激励基金制度,让朱艳艳以站长的职级给他按月度比例补发。” 挂了电话:“你留一留?以后我们宝石花公司要建设加气母站,还要收购中宇石化集团的两座g加气子站,跟傲德集团的母站开口和业务经营交叉合作项目正在洽谈,亟需人才,无论是站长还是宣传部,或者宝石花荣东分公司的发展策划方面,你都能胜任的。” 左小磊犹豫了大约十秒,终于说:“谢谢老总,我已经决定了。” 副总拿起笔,签上字:“到底是留不住人才啊。” 左小磊站起来,低头鞠了个躬:“谢谢老总。” 敲开老总办公室,递上辞职书。 老总看了看上面的签章,说:“听说你在网上帮人写文章,一个月也能挣不少。以后把那份事业做大,一样不比在宝石花工作差。”拿起笔来,签上了字。 左小磊拿着签字材料,送给朱艳艳存档,朱艳艳已经把他的档案找了出来:“再见,左站长。” 左小磊摇了摇头,竟然想流泪。 自己早已经不是站长了,这个称呼听起来感慨万千。 接过档案:“朱经理,再见。” 八年的职业生涯,就在两个小时内终结了。 下了电梯,左小磊回头看了看公司的写字楼,从此以后,自己再也没有踏进去的理由了。 开车在路上,依然是经典老歌的相伴—— “冰封的冬雪等待苏醒的春天 沉睡的种子等待花开的季节黑暗 已不在我心早已澎湃 汗水和眼泪只为骄傲的未来 笑红尘中多少爱多少恨多少痛 如昨夜的一场梦梦醒后一场空···” 回到家里,把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放,向着沙发上一躺,轻轻地舒了口气。 母亲抱着老三过来:“小磊,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左小磊说:“辞职了,不干了。” 母亲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下?” 左小磊说:“是我不对,以后有事我跟你多商量着。” 母亲想了想:“你大了,三个孩子的爹了,有什么事儿自己也有主见了,不用跟我说。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左小磊说:“先做着网络店铺,帮着把家里这摊子搞定再说。” 母亲说:“要是你的店铺哪一天做不下去了,那又怎么办?” 左小磊说:“就算当个保安,也能挣个两三千;实在不行,我跟着吕彬送家具,也能挣个几千块钱。” 母亲白了他一眼:“送家具的活儿能那么好干?小区西边,正在装修,我遛弯儿的时候看见一个送水泥沙的老乡,聊了几句。他自己开车,自己装卸货,送一袋入户给业主码好,能挣6毛钱。我去问了下,他一天能装卸三千袋,虽然入户有电梯,但就那装卸的活儿,你能受的了?你要是真能出力气,送家具做啥,我跟他说声,你跟着他干就是了。” 左小磊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活儿,我真的干不了。住小产权房的时候,我扛了六七年大桶水,每次都愁的唉声叹气的。” 母亲说:“那不就是了。宝石花公司多好啊,你非要辞职。” 左小磊坐起来,点上一颗烟,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 但既然辞职了,自己并不后悔。 中午,到了饭点儿,左小磊去做饭。 熟悉的油盐酱醋,熟悉的烟火习气。 也许,自己以后的日子,就要跟这些为伴了。 徐薇薇回来吃午饭,看了眼左小磊:“你咋在家?” 左小磊说:“我辞职了。” 徐薇薇说:“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左小磊说:“档案都取回来了,或许很草率,或许以后我会后悔,但如果在我后悔那天,能够得到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一定还是会做出今天的选择。” 徐薇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头扒着饭。 吃完饭,抬起头来:“你既然辞职了,以后把诺诺接回家吃午饭,中午不要再让她吃学屋了。” 左小磊点了点头。 徐薇薇给老三喂了奶,心情复杂的看了左小磊一眼,穿上外套上班去了。 第129章 故乡 新的生活,新的适应。 早上7点起床,徐薇薇已经做好了早饭,诺诺已经吃饱。 先把诺诺和苞米送去学校,然后骑着电动车回来吃早饭。 母亲哄着鲶鱼玩儿,左小磊做文案。 十点半,做上稀饭,收拾好菜蔬,把肉丁切好堆在盘子里。 11点出门,去接诺诺回家吃午饭。 13点半,把诺诺送回去上学。 回来后,开始做文案,发单。 17点,再次出门,接诺诺放学。 接着诺诺,把苞米接回家。 然后做晚饭,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晚饭。 收拾完,八点多,继续做文案,有时候活儿少,偷出时间来打会儿游戏,凌晨0点睡觉。 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 徐薇薇被借调去了人力资源岗,管着进昊公司的新人培训。 国家对财务公司越来越规范,未经培训上岗是不允许的。 小公司自然不以为意,但进昊这种大公司,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让公家抓了把柄,需要有个人来抓这件事。 培训任务重,时间紧,早培训完早上岗。 培训也是需要成本的。 本着左小磊在家照顾的原因,徐薇薇开始加班加点。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左小磊心里明白,她想在进昊混的好一点儿。 难道是自己辞职给她压力了吗? 眼看,立冬了。 鲶鱼开始扶着沙发学走路,母亲坚持不让用学步车,只是用手扶着,一点点教他走路。 确实,陪伴孩子成长,是一个比较麻烦和琐碎的过程。 很多人都说陪伴是一种幸福,左小磊却没有感受到。 他感受到的只是无聊、枯燥和苍白。 或许,鲶鱼再大些就好了,他对自己说。 诺诺和苞米,都是母亲这样一点点看起来的。 自己姐弟三个,也是这样一点点长大的。 左小磊开始理解和感激母亲。 冬至,按照荣东的习俗,跟叔叔回家上坟。 叔叔开着车来接他。 左小磊说:“您腰不好,我给开车。” 叔叔很自然的坐在副驾驶座。 坦白讲,好车开起来感觉真好。 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厚重有力,整个车身稳如泰山,车轮子却转的飞快。 左小磊由衷羡慕:“啥时候我也能开上奥迪就好了。” 叔叔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你们都比我强。我像你这个年龄,还开着老面包车,一开就是12年。” 左小磊说:“那时候你创业,面包车拉东西多,适合你啊。你现在开着60万的车,跑城管局去挣4000块钱,也是够埋汰人的。” 叔叔说:“我再不享受享受,留点钱以后都便宜小贵小慧吗?” 左小磊说:“你倒是想的开。” 叔叔调了下座椅,惬意的躺了下来,说:“小磊,听说你辞职了。” 左小磊说:“是,我妈年纪大了,忙不过来了。” 叔叔说:“三个孩子的家庭多的是,就你忙不过来?照我说,请个保姆帮忙,让嫂子在家盯着,两不耽误。” 左小磊笑了笑:“我挣那几千块钱,保姆费都不够。您也知道,荣东的家政服务死贵。” 叔叔说:“贵只是暂时的,几年后上幼儿园了,工作还在对不?你现在呢,孩子大了后,就在家蹲着,早晚得跟社会与时代脱节。” 左小磊没话说了,叔叔说的确实有道理。 叔叔说:“就徐薇薇一个人挣钱,家里还得还贷款,够累。” 左小磊说:“我一个月能弄个万儿八千的,还能贴补些。” 叔叔坐起来:“你在家里不出门,还能抓弄个万儿八千?” 左小磊无意辩解,只是笑了笑。 叔叔反应过来,说:“奥,对,去年你跟我说要开网络店铺是,现在干起来了?” 左小磊说:“还算可以,只要肯吃苦,付出总会有点儿回报的。” 叔叔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专门搞论文代写和发表的,近期要去省城考察市场,要不你跟他去看看,一起做个论文?这个挣钱快,都是凭借关系挣得。” 左小磊说:“叔,这个是违法的,教育部明文规定,禁止学术造假,小打小闹没人管,搞大了会抓进去。” 叔叔说:“荣东就有好多家搞得,就把你抓走了?找个写手,写个论文,查重率别太过分,编辑那边找关系给发表了,钱就到手了。这样来钱快,还不累。” 左小磊说:“挣快钱的法子,都在刑法里面写着呢。老老实实挣点辛苦钱,违法乱纪的可不能干。” 叔叔有些无奈:“你就是一根筋。”又躺在了座椅上,说了句:“但稳妥。” 坟头满目蓬蒿,叔叔把祭品摆在爷爷的坟头,左小磊把祭品摆在父亲的坟头。 爷俩一人守着一座坟,缓缓烧化着纸钱,看着黄色的纸钱随着青烟,慢慢的散作飞灰,消失在冬天的风里。 叔叔踱着步走过来,指着父亲坟头旁边的一块空地:“等我大限到了,你跟小贵就要把我埋在这个地方了。” 左小磊说:“你想的倒美,现在荣东搞殡葬新风,恐怕没地方埋你了。” 叔叔说:“那我不管,你跟小贵总要给我想个办法。” 左小磊说:“到时候你也管不了了啊。说这些做啥,还有三四十年的时间呢,说不定到时候荣东就会恢复土葬了。” 叔叔说:“我这不提前跟你说好吗。人呀,就是一辈一辈的人,落叶归根,怎么说来着,‘化作春泥更护花’。” 左小磊无意跟他辩论“落叶”和“落红”的区别,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坟头,衬着萧瑟的冬风,心头涌起一股悲怆。 老家的叔伯也来上坟,一把扯住叔叔,要一起喝酒。 叔叔面带难色:“我开车的,喝不得,喝不得,荣东交警查酒驾查的严。” 左小磊给叔伯分了烟,自己点上一颗:“不妨事,我给开车。” 叔叔看了他一眼:“你别馋就行。” 左小磊说:“要不我喝也行。” 叔叔没说话,回过头去:“走,我请请弟兄们,还是去村头的小饭店里坐坐。” 左小磊打开车门,把叔叔让进副驾驶座,开车去小饭馆儿点菜去了。 故乡人,故乡菜,故乡酒。 左小磊和叔叔的故乡啊! 第130章 坑爹 酒饱饭足,叔叔面带酡红,带着左小磊跟叔伯们告别。 喝到最后,大家都是大舌头。 左小磊光吃菜,抓了两个馒头早吃饱了。 还跑去把账结了。 别人都喝酒,你看着眼馋,却又没法喝。 对左小磊来说,是一种煎熬。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躲得他们远远的。 路上,左小磊开着车,叔叔躺在副驾驶座的座椅上。 冬至的夜晚来的格外早。 灯光划开漆黑的夜幕,拉长了路边景观树的影子,将时光渲染的静谧而悠长。 “嗳,年纪大了,压不住酒了。”叔叔从车抽屉里掏出一盒牙签,甩出一颗,愉快的剔着牙。 “行了,我看那些叔伯都被你灌得走路迈八字了。”左小磊全神贯注的开着车。 叔叔说:“盛情难却啊。我最愁回老家的原因就在这里,遇见个人就要拉着我喝酒,遭不住啊。” 左小磊瞟了一眼,倒没看出他像真发愁的模样。 酒鬼是有传承的。 “冬至过了,快过年了。”叔叔仿佛自言自语,“又老了一岁,岁月不饶人啊。” 一辆电动车从路口划过,左小磊一个急刹,朝右急打了一圈盘子,把它让过去。 叔叔渲染了半天情绪,刚要感慨,一下子被刹的醒酒了。 “慢点开,农村道路上,鬼探头特别多,很多人都没有安全交通意识。”叔叔坐起来,拉着车把手,坐的笔直。 “没事,车不是我的。”左小磊淡淡说了句。 然后,旁边的人扯着嗓子骂了起来:“瞎眼了,怎么开的车,把我的姜种都给压了。” 左小磊才意识到,黑乎乎的路边晾着许多生姜,估计是从窖子里挖出来,趁着刚入九,稍微透透气,然后放在炕上过三九,生出姜芽来开春好培植。 左小磊没想理他,可那男人手持一根铁锹,已经挡在了车前。 几块生姜,总不能出人命。 左小磊摇下玻璃:“我是司机而已,给人打工的,老板在车上,出了事儿找我们老板。” 叔叔斜了斜眼,摇下车窗:“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其实叔叔就是胡说八道,他二三十年不住在村子里了。 那人当真了:“你是谁?” “我是左书勇。”叔叔拉开车门,下了车。 左小磊也下了车。 “奥。左家老二啊,我以为谁呢!”男人放下铁锹,伸手去摸口袋,左小磊先甩给他一颗烟。 “哎,你大哥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喝过酒。”男人点上烟,“你现在混大了,难得还能记得我们这些干庄户的。” “记得,记得,一看就记得,只是离家时间长了,名字叫不上来了。” “我是狗蛋啊,一起偷过玉米的。”男人自报家门。 “哎呀,左学增啊!”叔叔忙不迭的握手:“家里还好?” 两人很愉快的蹲在路边聊天去了,左小磊看的一头雾水。 然后,男人把生姜用个袋子装了满满一编织带:“姜种,没用抑制药,安全。” 所谓抑制药,就是不让姜生芽的药,便于储存和售卖。 姜种,肯定不能用这药。 叔叔一边推辞,一边让左小磊打开了后备箱。 很愉快的挥手告别。 左小磊被叔叔的神操作惊呆了:“你真能忽悠。” 叔叔说:“我没忽悠啊,我们本来就是熟人啊。” 左小磊说:“本来人家看着一辆好车,碾压了自己的姜种,想要讹个酒钱,结果一分钱赔偿没要着,还搭上一袋子生姜,还不是被你忽悠的?” 叔叔瞟了左小磊一眼:“你压了人家的姜种,却把我推出来?哼,真是坑爹!咱有熟人,没想到!” 左小磊说:“你这么厉害,过会儿我找个玛莎拉蒂怼上去,说不定人家赔你辆路虎。” “滚开,我自己开。”叔叔吹胡子瞪眼。 “我立马报警。”左小磊嬉皮笑脸。 无奈,没办法,坑爹坑习惯了。 左小磊依稀记得,小时候姐弟三个人上学,需要背煎饼和咸菜。 那时候人很穷,叔叔就把粗盐往家送:“腌咸菜用得着。” 冬天,农村人把炭买来,用石碾子压碎了,拌上山脚挖来的黏土,用个铁家伙事儿压成蜂窝煤,一天五六块儿蜂窝煤,就是唯一的取暖设施。 叔叔领着卡车,把煤炭卸在院子里:“孩子小,蜂窝煤怎么顶用?烧炭块儿,敞开烧。” 逢年过节,回家上坟探亲,叔叔婶婶拎着大包小包,带着给孩子买的新衣服,喝几杯酒,聊聊天,然后返回城里。 后来,姐姐也投奔他去了荣东,现在也混出个样儿来了。 所以,左小磊对他还是尊敬的。 或许经常没大没小,但相对于见了其他长辈的一板一眼,左小磊觉得心里踏实。 岁月不饶人,等左小磊在荣东居住下来,叔叔已经慢慢的显得老了。 正如他所说,父亲坟边的那块墓地,就是埋他的。 人这一生,图个什么呢? 左小磊想不明白,再想下去就是哲学的范畴了。 犯不上继续想,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就行了。 感慨,每次回老家都是感慨万千。 把叔叔送到家门口,左小贵已经拿了个塑料袋在门口等着。 “哥,我爸让我给你分点生姜,在哪里放着?” 左小磊推辞了几句,打开后备箱,左小贵给装了一袋:“哥,我先把我爸送回去,看样儿喝的不少。你等我下,我开车把你送回去。” “别麻烦了,几条街而已。”左小磊拎着生姜:“我打个车,起步价就到了。” 左小贵没有坚持,看着左小磊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 “小磊,年前单位里忙,年后我去找嫂子喝杯,你回去跟嫂子说声。”叔叔喊着。 “行,您回去多喝点水,我走了啊。”左小磊答应了一声。 出租车按了下喇叭,载着左小磊走了。 回到家里,母亲还没睡,徐薇薇已经哄着老三睡了。 母亲说:“哪来的生姜?” “左学增家的。”左小磊倒了杯水。 “那人挺好的,在老家的时候···” 左小磊知道母亲又要翻老黄历了,赶紧打断说:“叔说了,春节后过来吃饭。” 母亲说:“过年还一个月呢,是不是交代的有点早了啊。” 早吗?时间过得可真快。 左小磊开了一天车,确实累了。 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去睡觉。 第131章 年前聚会 年底,照样是各种送节礼,各种人来人往,一切都很安详。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左小磊拿出手机,对徐薇薇说:“我给你转40万,你再把你的钱拿出来些,把贷款堵上。这个银行利息,就是无底洞,早还早安生。” 徐薇薇很吃惊:“不到两年,你就攒了这么多啊。” 左小磊说:“还完了就消停了。” 徐薇薇感到很高兴:“我给你转钱,你明天去银行还了,我得腊月二十六才放假。” 左小磊说:“行,无债一身轻,就当我这两年没挣钱。” 徐薇薇爽快的给左小磊转了20万,说:“你跟人家做写手的时候,干的不比这个少,钱却挣不了这么多,你得好好谢谢人家阿毛。” 左小磊说:“等他的工厂放假了,我请他吃顿好的。” 徐薇薇说:“我也去,我也要敬他杯酒。” 母亲也很高兴:“你们都去,三个孩子我都给看着。小磊啊,人要知恩图报,以后人家有事,你也要多帮衬着点儿。” 左小磊给阿毛打电话:“什么时候放假?年前聚一聚?” 阿毛说:“腊月二十物流就停了,我随时都可以给部门放假。” 左小磊说:“你嫂子要请请你,给她个面子呗!” 阿毛说:“行,把吕彬也叫着,反正都认识。” 左小磊说:“你嫂子请客,她愿意喊谁就喊谁。这样,腊月二十七,就吃那家农家乐的老公鸡。” 阿毛迟疑了下:“柳倩楠来了两次了,都没吃上,能不能把她叫上?” 左小磊笑了:“行,这事儿我替你嫂子做主了。” 挂了电话,左小磊跟徐薇薇说:“他想要吕彬和柳倩楠一起。” 徐薇薇说:“又不多那两双筷子,一起就是了。” 时间,真是留不住的风,虽然速度很慢,但我们没有人能跑出风的世界。 柳倩楠接到了徐薇薇的电话,自然很高兴:“我马上要回南方过年了,走之前跟大家聚一聚,正求之不得呢。” 于是,柳倩楠给员工们放了假,一人又发了两千块钱的过节费,众人欢天喜地的,锁上代记账工作室的门,吃了顿饭,各自回家了。 腊月二十七,阿毛工厂附近的那家农家乐,大家早早的赶了过去。 柳倩楠撇着嘴:“这么多人,一人吃不几块,得抓两只。” 徐薇薇笑着说:“好好,抓两只,你爱抓几只就抓几只。” 柳倩楠吆喝着服务员:“那只红脖子老公鸡,给我抓了。还有,那个芦花母鸡,也抓了一起炖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略微带些黑色幽默,众人会心一笑。 吕彬喊着大家打麻将,徐薇薇哄着诺诺和苞米,要了些玉米粒,在一边喂鸡玩儿。 打到中午,两只鸡在八一锅中炖的肉香四溢,左小磊又去要了几样小菜,还有一块深红色的腊牛肉,让店家切切给炒了。 倒上酒,柳倩楠早忍不住:“我终于吃上了啊,我先吃块儿鸡腿,垫垫再给你们喝酒。” 刚拿起筷子,柳倩楠的手机响了起来,柳倩楠看了下屏幕,把手指头放在嘴边:“嘘,嫂子找我。” 把电话放在耳边:“喂,嫂子,有事吗?” “倩楠,我是你嫂子。快回来看看,咱妈住院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医院里不让进去陪护。你哥和咱爸不让告诉你,但我怕有点不好,以后落埋怨。”嫂子轻轻的说。 柳倩楠着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嫂子,你跟我说说,妈得的是什么病?” 嫂子说:“据说是肺炎,有点严重,又像是肺气肿,住进去好几天了。” 柳倩楠说:“什么啊?前天爸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在荣东过年,不要回南苏。我以为他说气话,原来是有事儿瞒着我。不行,我得回去,这就走。” 挂了电话,柳倩楠站起来:“我得走了,我妈住院了。” 左小磊说:“都炖熟了,吃点儿再走啊。” 柳倩楠说:“我怎么吃得下。爸爸和哥哥瞒着我,很少给我打电话的嫂子跟我透消息,指不定多严重呢。抱歉了,我得赶回去见最后一面,你们继续。” 徐薇薇拉住她:“你怎么回去啊?” 柳倩楠看了看日影,说:“我开车回去,凌晨就能到家。” 徐薇薇说:“你这个样子,一脸归心似箭,焦虑的不得了,将近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你怎么吃得消?这样,小磊,你开车跟她走一趟,到了地方后买张机票回来就是。” 左小磊感受到了柳倩楠的焦虑:“春运,机票不一定好买。这样,吕彬不是跑代驾吗,我雇他走一趟,路上打个替班,送下柳倩楠,我们休息半天,腊月二十八回来,不耽误过年。” 吕彬瞪了下眼:“我顶你个肺,我缺你那几毛钱?” 左小磊说:“那好,走,大家都吃点儿,让老板弄点干粮,人歇车不歇。” 阿毛小心翼翼的说:“我也去。” 左小磊说:“你去做啥?你当旅游呢?” 阿毛说:“三个人总比两个人累的轻。” 柳倩楠泣不成声,不住的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徐薇薇去找老板,要了几个快餐盒,把鸡肉装的满满的,拿了几双一次性筷子,装进塑料袋;又要了一些馒头、火腿、腊肉、方便面,装作一个袋子,说:“走,路上吃。” 左小磊有点迟疑:“妈那边···” 徐薇薇说:“我放假了,我们俩还照顾不了家里?你走,倩楠在荣东,又没有几个朋友,你们不帮她谁帮她?” 左小磊点了点头,拉开车门:“我先开一段,出了省界后换人。” 吕彬和阿毛上了车,柳倩楠坐在了副驾驶座。 然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徐薇薇招呼着店老板打包,去结了账,给母亲打电话:“妈,柳倩楠家里有事,她妈妈住院了,听起来很严重,左小磊和阿毛他们开车送她回去了。” 母亲叹了口气:“我们家祖师早就跟她说了,她不是个孝顺孩子。唉,能早点回去就回去。” 徐薇薇拿着手机,愣在了冬风里。 一种不祥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第132章 逃命去吧 一路向南,轮流用车载充电器充电。 柳倩楠不住的给爸爸和哥哥打电话,父子俩一而再的劝她回去,她一而再的坚持回家。 父亲最后生气了:“你知道啥?江城警方刚刚约谈了一位医生,这场病,似乎不是什么好病,你回来做啥?” 柳倩楠哭了:“不管什么病,我都要回去看看;实在不好,我也得送她一程。” 父亲连劝带骂,从话筒里都能听出那股暴躁的情绪。 柳倩楠只是哭,父亲无奈,只能挂了电话。 左小磊和吕彬、阿毛,三个人轮流开车,轮流吃饭,唯独柳倩楠,一点东西没吃,最后在吕彬和阿毛的劝导下,只是喝了些水、吃了块面包。 一直到了凌晨两点多,车子到了南苏收费站。 一辆警车已经在收费站等候。 下来一位年轻的警察:“倩楠,不是不让你回来吗?” 柳倩楠跳下车:“哥,你跟我说,咱妈怎么了?” 警察叹了口气:“先跟我回家。” 左小磊他们下了车,打了个招呼。 柳倩楠镇静下了情绪:“哥,这是我的朋友们,这位是左小磊,这位是吕彬,这位是毛岩飞。姐夫,这是我的孪生哥哥,柳剑楠。” 剑楠?贱男?左小磊正想笑,警察伸出手来:“谢谢你们了,到了南苏,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左小磊说:“不用客气,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还要回荣东过年。” 柳倩楠说:“哥,我们先安顿下他们,开了一路车了。然后带我去医院。” 吕彬说:“你们先去医院,我们三个找个汽车旅馆随便睡一睡,吃顿好的,直接回荣东就行了。” 柳剑楠不愿意:“不行,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倩楠,你别让你的朋友们走了,跟他们一辆车,我在前面带着你们。” 警车开道,真威风。 车子直接驶入南苏医院,柳剑楠过去问了问,很无奈的说:“还是不让进,警察也不行。” 柳倩楠不管,使劲儿往里面闯,却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架起来,叉了出来。 柳剑楠拉住柳倩楠:“这些都是武警,别找事儿了。我有个同学在里面当护士,我给问问。” 拨通了电话:“阿敏,我妈还好吗?” 对面说:“已经转院了,去了江城。” 柳剑楠说:“转院,为什么不通知家属啊?” 对面说:“已经通知了柳伯伯了。” 柳剑楠脸色不大好:“不对,爸爸说去江城开会,应该是陪着转院了。” 柳倩楠赶紧给父亲打电话,柳洪钢威严的声音传来:“乱弹琴,你跟你哥在南苏呆着,不管你妈是死是活,都不准踏入江城一步。” 柳倩楠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啊?” 柳洪钢吼道:“你们要是还把我当你爹,就听我一回话。我很忙,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声音非常大,是一种极度愤怒带有崩溃的情绪掺杂的声音,隔着手机屏幕,左小磊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在颤抖。 柳洪钢挂了电话,姐弟俩面面相觑:“哥,咋办?” 柳剑楠跺了跺脚:“走,我们去江城。” 左小磊说:“你们忙,我们在南苏住下了,医院附近宾馆多,我们随便住一住。天快亮了,趁着不堵车,赶紧去。” 柳剑楠摘下警帽,鞠了下躬:“谢谢,谢谢你们对倩楠这么好。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柳剑楠打了个电话,一名警察骑着摩托车飞速驶来:“柳所,有事吗?” 柳剑楠说:“把警车开回去,给这三位兄弟找个住的地方,去警队值班室,别让他们去宾馆。” 为啥不能住宾馆?柳剑楠他们肯定知道什么,又不方便直说。 ——金风吹柳蝉先觉! 警察没有多问,把警用摩托车寄存在医院的保卫处,接过警车钥匙。 柳剑楠开着叮当的车,载着柳倩楠,挥了挥手,向着江城驶去。 警察给他们找了个宿舍,看起来蛮干净的:“三位尽管住,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塞给左小磊一张名片。 三个人道了声谢,倒头就睡,一路走来,实在是累坏了。 柳剑楠和柳倩楠连夜赶赴江城,直奔母亲转院的医院。 整个三层楼都加了岗哨,设置着警戒线。 柳洪钢在警戒线外来回的踱步,双目通红。 “爸,我妈怎么了?”柳倩楠跑过去。 “已经去了,你们抓紧走;不要在这里呆。”柳洪钢依然是坚强的。 柳倩楠崩溃了,跪倒在地,抓着头发:“妈,女儿不孝!女儿回来晚了!爸,你让我去病房,再见妈妈一面!” 柳洪钢强忍着悲痛:“连夜火化了,我半夜里接到消息,从招待所赶过来,他们却谁都不让见。我找了市局的几个领导,他们也没给我面子。倩楠,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们了,公家派来的高级专家组,研判这或许是一起前所未见的传染病,再次确认后,马上就要公布最终调研结果了,你抓紧走。” 柳倩楠沉浸在悲痛里,只是哭泣。 柳洪钢踹了柳剑楠一脚:“杵着干嘛?送你妹妹走,去荣东,北方估计会好一点,那里安全。” 柳剑楠迟疑了下:“倩楠一晚上没睡,好歹让她歇会儿。” 柳洪钢有点崩溃:“送她走!” 天色已经大亮。 左小磊被手机铃声吵醒,随口骂了句,按下接听键。 是徐薇薇打来的:“小磊,赶快回来。” 左小磊迷迷糊糊的说:“好歹睡一觉,开了一夜的车。” 徐薇薇说:“我在微信给你推送了个新闻,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左小磊说:“知道了,一会儿再看。” 徐薇薇说:“不行,别挂电话,你现在就看。给我念一念新闻,我就相信你看了。” 左小磊无奈,抹了把惺忪的睡眼,点开微信的链接,登时出了一身汗:“吕彬,阿毛,赶快起来,别睡了!” 声音很大,略微带着颤抖,吕彬和阿毛一个激灵爬起来:“小磊,怎么了?地震了吗?” 左小磊把手机拿过去,是昨天中午的一条新闻。 国内顶尖的呼吸病研究泰斗,面对镜头公开宣布—— “江城的病例,肯定存在人传人的情况。” 而且还是央妈的新闻镜头! “等什么呢,抓紧逃啊!”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跳下床,胡乱穿着衣服。 门被敲响,打开门,昨天巡逻的那名警察进来了。 “三位要回荣东对吗?柳所给我打电话,想要拜托你们把柳倩楠女士带回去。”然后扔下一包n95口罩。 “等等她。”吕彬点上一颗烟。 “行,要不然徐薇薇要骂我了。”左小磊也点上一颗烟。 “唉,舍命陪君子。”阿毛又倒在了床上。 现在的问题是,柳倩楠什么时候出来? 第133章 独自逃命 躺了会儿,三个人出去吃早饭,确实饿了。 早餐档,热干面。 说实话,吃不惯。 不如荣东的糁好吃。 心里没底儿,这南苏距离江城太近了。 吃的索然无味。 草草吃完,阿毛去结账。 抬头的当口,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也在结账,手里拎着个快餐盒。 “孙静雯?”阿毛脱口而出。 “抱歉,您认错人了。”女人快速付了款,拎着盒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吕彬和左小磊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 “我没看错。”阿毛说。 “我觉得你没看错。”吕彬点上一颗烟。 “行啊,你这个重度脸盲症患者,竟然能记住孙静雯。”左小磊也点上一颗烟。 阿毛对左小磊的调侃没兴趣:“她不是去了广西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左小磊说:“我咋知道,我跟她又不熟。这事儿你得问叮当,她们不是好姐妹吗?” 阿毛想了想,拍了拍脑袋:“有道理。” 于是,给叮当拨打了语音通话。 叮当的声音传来:“是吗?我本来要去岭南,刚好路过南苏,这样,我看看电子地图,等我一个小时,我让朋友拐个弯,大概一个小时能到南苏县城。” 然后,他们在派出所的宿舍里躺了一个多小时。 叮当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们反正无聊,一起下去迎接。 叮当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打了个招呼:“左站长,你好。” 左小磊摇了摇头:“被撸了,辞职了,不是站长了。” 叮当笑了笑:“叫着顺口。吕彬也在,好久不见了。” 吕彬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左小磊说:“你怎么过来的?” 叮当说:“我们几个好姐妹一起自驾游,想去神农架的。这不挂念孙静雯嘛,让她们把我扔在南苏,她们继续上路了。” 左小磊由衷的羡慕:“真潇洒,真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叮当笑了笑,问阿毛说:“你在哪里见到的孙静雯?” 阿毛说:“就在楼下的热干面早餐店,阿左和吕彬都看到了。” 叮当稍微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说:“她买了早餐徒步离开,说明住的离这里不远。” 左小磊说:“那又有啥用?总不能划个半径,一家一户去找。” 叮当说:“南苏,不是柳倩楠父亲的地盘吗?让他帮我们找,就容易多了。” 左小磊说:“人家媳妇正住院呢,柳倩楠去陪护了,别烦人家。” 吕彬说:“找柳剑楠,估计他也能做到。” 左小磊想了想:“试试。” 掏出名片,打电话给那个警察。 那个警察下了夜班,正在家补觉。 虽然有点起床气,但还算有耐心。 左小磊说:“把柳剑楠的手机号给我推一下,我们有点事找他。” 得到了手机号,还没拨打,柳剑楠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左大哥,想办法去江城和南苏之间的城建界,快,一定要快。” 左小磊被他急迫的语气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儿?” 柳剑楠说:“我老爹又被叫去开会了,省厅召开的县级以上局处级干部会议,明天11点江城封城,消息马上会公布,走晚了,倩楠就出不去了。” 左小磊吃了一惊:“千万人口的城市,说封就封?” “帮个忙,我不说了啊。如果我和老爹有什么不测,倩楠就拜托你们了。”柳剑楠挂了电话。 左小磊面色凝重:“事情要糟。”打开电子地图,说:“我们先打辆车,去城北城建界,给柳剑楠发个定位,然后在那里等着。” 吕彬也觉得事情严重:“叮当姐,逃命去,不久路上就会堵车。” 阿毛也说:“阿左,你家有孩子,撤。” 左小磊不是什么英雄,如果让他助人为乐,跑南苏一趟,倒是没问题。 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自己死不起啊。 可是脚底抹油,面子上挂不住。 吕彬见他踌躇,说:“你跟叮当和阿毛先撤离,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左小磊说:“你们不怕吗?” 吕彬点上一颗烟:“我怕,我怕的要死。可我光棍一根,扔这里就扔这里了。岩飞,你也走,千多公里路,我一个人顶用。” 宿舍里的电视开始插播新闻:封城,封城! 那名警察开了自己的车过来:“柳所交代了,这辆车给你们用。” 左小磊诧异的问道:“你不走?” 警察说:“南苏,是江城的门户,我怎么可能走?我们接到了通知,全员上岗待命。” 叮当再三不放心:“你的车,开荣东去,不大合适。” 警察说:“都这时候了,还要车有什么用?钥匙放这儿,我去对面医院的保安处,骑着警用摩托回来就是了。你们别觉得不好意思,这车是柳所借我的,我找他讨。” 警察走了。 吕彬塞给左小磊钥匙:“走,别磨蹭了。柳倩楠开车来的,我跟她一辆车。” 左小磊捏着钥匙,看了眼阿毛。 阿毛说:“我不走!我也是光棍一根儿,没啥的,我哥家俩孩子了,又不指望我传宗接代。” 左小磊跺了跺脚:“你们都不走,陷我于不义啊。我回去跟徐薇薇怎么说?我把你们扔南苏了,自己克服困难跑回来了?” 吕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不走,叮当怎么走?女士优先,你是护送叮当走的,我们护送柳倩楠,都不丢人。” 左小磊看了眼叮当:“你要去哪儿?” 叮当稍微想了想:“过境江城回老家是不可能了,我在荣东有住处,我跟你回荣东。” 阿毛往外推左小磊:“走,快走,就趁着现在,路上还不算堵。” 左小磊拉起叮当的手臂,腾腾的跑下楼。 点着车辆,阿毛和吕彬挥了挥手,拦了辆出租车,风驰电掣的走了。 左小磊开着车,直奔高速,在逐渐拥挤的道路上,拼命朝着北方开去。 “慢点儿,不用急。”叮当坐在副驾驶座,不忘提醒着。 “你觉得我是个懦夫,对?我们四个一起来的,现在只顾自己逃命,把他们扔在那里。”左小磊有点茫然。 “不能这么说,你们都是好人。”叮当望向车外,“我不是也抛了孙静雯逃命去了吗?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们留在这里,是给公家添乱。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 左小磊沉默了,强打起精神,努力开着车。 “到了服务区,我来开。”叮当看出了他的疲惫。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第134章 隔离 到了服务区,左小磊没有逞强,跟叮当换了下座位。 在副驾驶座上,不断刷着手机,看最新新闻。 江城的撤离,拥挤而有序。 撤走的,都是外地人。 本地人也想明白了,即便他们离开家乡,只有投亲奔友,在这个时期,却又显得非常的不妥。 即便这样,路上也堵得水泄不通。 而柳倩楠和柳剑楠,正在车流中堵着,堵了一整天。 柳剑楠干脆把车拐进停车场:“不是办法,找老爹帮帮忙。” 闸口已经运抵进出城要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只等到了11点,落下沉重的道闸。 柳洪钢说:“我也得回南苏主持工作,你们等我下,明天一早我就往回赶。” 会议,是动员会,也是誓师大会。 柳洪钢感慨万千,跟几个相熟的老同事道声珍重,开着警车往南苏赶。 拐进停车场,柳洪钢说:“时间不多了,你跟着我们警车走。” 交警全员上岗,非机动车道空着。 柳洪钢开着警车,载着一双儿女:“让我也犯一回错误。” 拉开警笛,沿着非机动车道飞奔。 远远的,闸口开始降落。 警车飞驰而来,眼看就要冲出去,却被暗闸拦住了。 柳洪钢一脚急刹,闸口已经落下。 “公务车,办理手续后通行!”特勤人员挥舞着旗子。 柳洪钢下了车,正了正警装,带着柳剑楠和柳倩楠下了车。 “我是南苏公安局的,来开会的,现在要回去主持工作。”柳洪钢递上去证件,还有一些会议材料。 特勤点了点头:“这两位呢?” 柳洪钢说:“这是小槐树派出所的,给我当司机过来的,现在也要回去主持工作。” 柳剑楠把证件交了过去。 特勤查了证件:“这位女士呢?” 柳洪钢说:“这是我的女儿,一直在荣东,现在要回去。” “不行,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入。”特勤斩钉截铁。 “你们等会儿,我跟你们说道说道。”柳洪钢先稳定了下局面。 特勤整了整仪表:“执行公务,请您配合。” 柳洪钢说:“如果你不拦我,刚才我就出去了。” 特勤说:“上级命令,执行公务,请您理解。” 柳洪钢说:“严查警务车夹带,文件上写了。公车私用,我认了,但我女儿,本来能在落闸前出去的,她不是警务人员,是老百姓。走,那边有记者,等着拍落闸那一刻的,我们去找他们评评理。” 特勤脸上动了动:“都是吃这碗饭的,您有必要这样搞?” 柳洪钢摘下警帽,放在特勤手里,说:“开会时领导说了,感到压力大、撑不住的可以现场辞职,不必审批,辞职意愿表达了直接走人就行,他们不勉强。我不干了,我也是老百姓,你们说我盗用警车、招摇撞骗我全认了,但这跟我女儿没关系,你们这叫啥?为了抓捕犯罪嫌疑人,耽误了本来能出城的守法公民出城?走,我们去找记者,让舆论评断下这件事。” 特勤一时被绕的拐不过弯儿来。 岗亭里走出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是带队的领导,从音像同步传输监控里搞了个一清二楚。 “带她从特勤人员专用通道离开,”来人敬了个礼:“省级模范标兵,柳局长,辛苦了。” 柳洪钢没认出来,因为他这个县级市的副局长,上面的领导太多了,认不全。 从特勤手里拿回警帽,端正的戴上,赶紧回了一个敬礼:“谢谢首长。” 特勤把柳倩楠带走了,柳倩楠拼命挣扎着:“爸,跟我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柳洪钢流出泪来,印象中,这是柳倩楠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我不走,你回荣东后,遵从地方政府安排,不要给公家添麻烦。” 柳倩楠哭的一塌糊涂:“爸,您还有五六年就退休了,为公家奉献了大半辈子,也该为自己想想了。爸,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不能再···” 柳洪钢收了下情绪,喊道:“我和你哥自从穿上这身衣服,吃公家的俸禄,拿公家的福利,到了这种情况,我们怎能说走就走?倩楠,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们是老百姓,我们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你走啊!你哥让你嫂子把自己的车给了你的朋友们,他们在外面等着你。倩楠,记住:无论我和你哥是死是活,都会守好江城的门户,你不要管我们!出去这道闸,一路向北,疫情不平,不要回头,听话!” 柳倩楠哭的站不起来,被特勤架着往外走。 柳洪钢使劲儿挥着手,透过迷蒙的视线,逐渐消失在了道闸的另一端。 左小磊和叮当刚下高速路,就被拦住了。 “从哪里来?”警察问。 “南苏。”左小磊老老实实回答。 “去定点医院做个检查,没事的话居家隔离28天。”警察说。 “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了怎么就被拦住了?”左小磊归心似箭,多了句嘴。 “请配合执法。”警察说了句。 然后,左小磊和叮当被带去了医院。 路上冷冷清清,一点儿年味儿也没有。 “先报个平安。”叮当说。 左小磊叹了口气:“薇薇,我下了高速了,被带走去做检测。没事儿的话,要隔离28天。说实话,我也挺害怕,怕带回病毒把你们传染了。这样,我去西城区小产权房住一段时间,没事儿了再回家。” 徐薇薇说:“行。公司下了文件,无限期放假,我在家里,你放心就行。” 左小磊说:“那我不说了啊,手机快没电了。过会儿我跟你们视频。” 徐薇薇说:“好,检测结果跟我说一下啊。” 左小磊被塞上口罩,跟叮当一起去了定点医院。 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检测了一番,警车一前一后押送着他们两个:“去哪儿?我们要贴封条。” 左小磊说:“拜托,把我们的门封了,我们会饿死的。” 警察说:“应急办会联系你们那里的居委会,定时给你们送口吃的。现在全民防疫,请委屈下。” 左小磊无奈:“去西城区。” 到了西城区,左小磊在后备箱翻了一遍,找出工具箱,掏出一只大扳手,一把螺丝刀、一只锤子,拎着。 警察摸向腰间:“你要做啥?” 左小磊说:“砸自己家的锁啊。” 居委会把小区门堵了,组织了青壮年手持棍棒,戴着n95口罩,在门口守着。 警察出示了证件,让居委会的人确认了下。 值守的人打电话问了下办公室,说:“这个左小磊确实是业主,那个丁美玲不认识,不能放她进我们小区。” 叮当说:“我在锦绣苑有住处,我去那里自我隔离。” 警察看着左小磊砸了门锁,贴上封条,隔着门交待着:“别乱动啊,给你送饭的会贴新封条,如果封条裂了,就是妨碍公务,要吃牢饭的。” 左小磊心里烦躁:“行行行,都听你们的。” 第135章 “劝返” 合上电闸,掏出手机充电器,先给手机充电。 往沙发上一躺,拨通了视频通话,跟母亲和徐薇薇聊了会儿。 母亲说:“回来了就好,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左小磊和母亲说了会话儿,母亲说:“我抱着孩子,让薇薇跟你说两句,昨晚她一夜没睡呢。” 左小磊很感慨:“辛苦你们了。” 徐薇薇出现在镜头里:“小磊,柳倩楠她他们呢?” 左小磊说:“给阿毛打过电话了,他们在高速路上堵着,估计晚上才能到荣东。” 徐薇薇无不担忧的说:“千万别带病毒回来啊,要不然你们就会成为荣东的罪人了。” 左小磊不以为然:“入荣东的高速路口封的只剩下一个,密密麻麻全是应急办的人,一个也跑不掉。就算真带毒回来,出不了收费站,就会被带走测出来了。这个你放心,防控力度这么高,荣东安全着呢。” 徐薇薇还是不放心:“但愿,别出什么岔子就好。” 左小磊说了会话,连日开车,累的不行了,徐薇薇说:“你看你憔悴的,快睡会儿。” 左小磊点了点头,取出“热得快”,接了些自来水在水桶里,将就着烧了些开水。 洗了把脸,往沙发上一躺,沉沉的睡着了。 等下午醒来的时候,门口放着饭。 估计居委会的人送晚饭过来,敲门没动静,门没有门锁,打开门看了看,睡得跟死猪似的,把饭菜放下,不敢多停留,赶紧逃走了。 所谓饭菜,是十几只萝卜、一小袋土豆,和一小袋米。还有个条子:“用量:一周。”盖着红印章。 拜托,我这里连油都没有!左小磊自言自语。 但也得吃啊,左小磊摇了摇头,做上米饭,刷着手机。 米饭出来了,干吃很口淡,忍不住给居委会打电话:“我这里没油、没盐、没肉、没咸菜,你让我怎么活啊!” 居委会说:“我们管着送菜送主食,别的不在我们供应的范畴内。” 左小磊说:“你们再这么搞,我绝食了啊。” 居委会说:“可以给钱,我们帮你买。你那边有大米,饿不死人的,你绝食是你个人原因,大家都很忙,你就别添乱了。” 左小磊说:“行,我给你们转账,你们给我买些油和盐、猪肉回来。” 居委会说:“猪肉得排队买,油和盐可以让志愿者给你送。” 左小磊说:“行,油和盐就行,我正好减减肥。哎,对了,找台电脑来,我有用。” 居委会说:“没地儿给你买电脑去。要是你实在需要工作急着用,你看看在小区内借台,我们派志愿者给你拿过去。” 左小磊在业主群里发消息:“收购二手电脑一台,有意者联系。” 果然有人加了微信,开了视频,让左小磊看二手电脑。 左小磊急着做文案,由着那人要价,花了两千八,买了个二手笔记本。 志愿者把油盐酱醋和笔记本都送来了。 左小磊说:“能再帮忙买条烟不?” 志愿者白了他一眼:“想得美?我一天给几十家送东西,还得给你买烟?” 左小磊不干了:“你什么态度,我要投诉!” 志愿者拎起油盐酱醋就走。 左小磊怂了,抓住塑料袋:“大哥,有话好说。来,抽根烟,帮帮忙嘛。” 志愿者放下塑料袋,掏出一盒烟:“你自己留着抽。这盒你先抽着,上了烟瘾,不好熬。” 左小磊千恩万谢,给他转了100块钱:“有空就买,没空就算了,谢谢啊。要不坐坐再走?” 志愿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离开了。 楼上的书房位置,左小磊自然明白。 所以,他决定蹭wifi。 以前干过,拿楼牌号当密码,真是一大傻。 可是,人家把wifi密码改了。 只能腆着脸,在群里加了人家好友:“哥,用下wifi呗,网费我承担一半。” 人家没要钱,把密码给他了。 左小磊再次千恩万谢:还是西城区的人有人情味啊! 做了下积压的订单,炒了个萝卜丝,吃了顿大米干饭。 继续做文案,一直到凌晨。 想起阿毛,给他打电话:“阿毛,你们怎么样了?” 阿毛说:“没怎么样,人家看了我们的车牌,直接‘劝返’了,高速路都不让下。” 左小磊说:“不对啊,我和叮当也挂着同一个地方的车牌,人家放了啊。” 阿毛说:“这一天内,估计防疫措施升级了。哎,服务区在劝返,高速路口在劝返,我们好说歹说,应急办才在服务区给我们划了一小块区域,周围拉了警戒线,不让我们出去。” 左小磊瞠目结舌:“你们就在西城高速路口服务区里?” 阿毛说:“是啊,在车里呆了一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上个厕所,都得申请专人带着,在服务区外面的一个临时厕所里。” 左小磊说:“还有吃的吗?” 阿毛说:“倒是有吃有喝,他们说临时情况,疫情突发,很多细节做不到位,让我们坚持两天,就会得到妥善安置。” 左小磊拉长声音:“为了荣东父老的生命健康安全,你们辛苦了。” 阿毛说:“滚你,我先眯会儿,不说了。” 清粥小菜,一日三餐,虽然不见肉味,但自己比阿毛他们要幸福了。 过了几天,阿毛打电话来:“来人了,他们的意思是,有荣东身份证的,可以下高速路,接受检测和隔离;外地流动人口,必须要劝返。尤其是柳倩楠带‘鄂’字头的身份信息,绝对不能放进来。” 左小磊挠了挠头:“你这倒霉孩子,在高速路飘了好几天了啊。不过啊,现在这个情况,总不能让柳倩楠再回去。” 阿毛说:“我让吕彬回去,我跟她在高速路上飘着,能捞出来一个是一个。” 左小磊想了想:“我看新闻说了,疫情期间各注册企业,必须发全份儿工资。你让柳倩楠跟人家说说,自己是回来给员工发工资的。” 阿毛拍了拍脑门:“对呀!倩楠,你快用手机登上工商注册信息,给他们看看,员工们领不到工资,因为没钱在抗疫期间活活饿死了,就是他们害的!”然后一片杂音,最后挂断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阿毛打电话来:“层层申请后,终于获批准了。虽然只限于华夏园广场使用单位的财务系统电脑,并在那里就地隔离,总算是不用在高速路上飘着了。小磊,我们去接受检测和隔离了,回头再聊。” 左小磊说:“一切听公家的,不要添乱,去。” 第136章 卑微的英雄们 防疫形势在进一步收紧,各种信息时代的科技产品参与了进来。 快速检验试剂盒研究出来了,绿码也开发出来了。 左小磊没事的时候,无聊透顶,就看电视新闻。 各地医疗队伍和志愿者,纷纷赶赴江城,壮行的镜头,让左小磊经常热泪盈眶。 他们是英雄,是守护自己这种卑微者的英雄。 有人找他写遗书,或者是病患,或者是医生,还有各行各业在一线坚持的人。 左小磊不收钱,他们多数都看开了:“我留着钱做什么?” 是啊,钱算什么?他们或许怕死,但明知道可能会死,还是义无反顾的往江城赶赴。 左小磊看着他们交代的那些琐碎的身后事,跟在电视镜头前那种慷慨完全是两回事。 于公,他们慷慨赴国难; 于私,他们挂念一家老小,只不过是普通人。 而自己,如同蝼蚁般躲在家里,什么也帮不上。 估计,这场灾难,很多国人都会自责,英雄总会唤起卑微者的羞耻心。 公家出面为大家排解,面对镜头呼吁:“不串门、不走亲、不聚集,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这场灾难牺牲、奉献、奋斗,我们人人都是英雄!” 左小磊心里好受了点儿。 彼此问着消息,很不幸,吕彬被白大褂们拉走了。 虽然是轻症,但令人感到绝望。 江城的感染数字正在逐日递增,专家说随着全员检测,半个月后达到峰值。 随着治疗和防控,然后慢慢下降,最后趋于平稳。 专家还说,要做好长期抗疫的准备。 左小磊他们的健康码是黄色的,每天都有人来检测、检查。 左小磊很担心,自己也被传染了。 检测人员安慰说:“很多病例,一家五六口人,只有一个感染的,剩下的人都没有传染,免疫力因人而异。” 守够了28天,检测人员把左小磊包裹的严严实实,拉走做了个全面检查。 健康码终于变绿了。 左小磊松了口气。 回到新市区,拿出绿码,物业保安把他放了进去。 终于团聚了,左小磊突然想哭。 母亲包了饺子,说:“今天,就当吃年夜饭。” 家里的物资充盈,准备节后招待客人的菜塞满了冰箱,鸡鱼肉蛋满满当当,年前妹夫送来的米面,才吃了一点。 水电暖,但凡公家牵头负责的基础生活服务,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厨房里一堆堆的土豆、萝卜,洋葱。 母亲说:“你岳母送来的,放在门口保安岗亭就走了,进不来。” 左小磊给岳母打电话:“谢谢啊。” 岳母粗着嗓子:“没事儿,江城一封城,我就没再出摊儿,仓库里能放住的菜还有,我们两家分着吃。” 挂了电话,诺诺嚷着:“我不想再吃土豆萝卜了。” 左小磊说:“乖,好好听话,我去搞点青菜来。” 徐薇薇递过来一个n95口罩,说:“小贵的超市还营业,给我打电话过去拿菜和肉,我怕遇见不好的人,连累自己也被隔离了,就没出去。” 左小磊点了点头,开着车,去了左小贵的超市。 超市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检疫员,顾客们隔着一米排队,捂着大口罩,门口挂了个牌子:“单人单次,一人购物限时三分钟。”下面竟然盖着应急办的签章。 左小磊没有排队,去自己弟弟的超市还用排队? 左小贵捂着大口罩,在维持秩序,见了左小磊:“哥,你放出来了?” 左小磊嗤之以鼻:“怎么说的跟坐牢似的?” 左小贵说:“跟坐牢没区别。走,那边人少,咱们先抽根儿。” 俩人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掰下口罩,一人点着一颗烟,在路边蹲着。 “小贵,买卖还不错。”左小磊找着话头。 “不行,一天折三四千。”左小贵叹气说。 左小磊看了眼排队的队伍,说:“检疫费用高了,客流量少了,运费物流也涨,你这运营成本却没减;而公家不让你涨商品价格,最起码要与疫情前持平,你还不如关门歇业,给员工发点基本工资,也比赔本赚吆喝强。” 左小贵抽了口烟:“我爸不让啊。” 左小磊说:“你爸呢,我跟他聊聊。” 左小贵说:“去巡逻去了,公家单位全部没了休假,都在一线岗位上守着。” 左小磊说:“这样亏下去,你还能坚持多久?” 左小贵说:“坚持到哪天算哪天。” 左小磊掏出手机:“叔这脑子短路了?” 左小贵制止说:“别打,他睡了快一个月的储物间了,怕传染我们。他跟我说,不能发国难财,也不能只管挣钱、不管社会责任,而且还跟我说,如果疫情期间提桶跑路,等疫情过去后,老百姓不会再买账,超市只剩下倒闭的份儿了。你看,荣东新市区的大多数超市,不都在赔本经营吗?” 左小磊觉得叔叔说的也对,太平时节老百姓的钱使劲儿赚,到了特殊时期,你撇下老百姓数钱去了,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说:“我被关了28天,回家后诺诺和苞米要吃点青菜,要不你多折上点儿钱,给搂一袋子。” 左小贵说:“我给嫂子打过电话,她说你丈母娘供应着你家吃菜,我也就没再去送。家里有地暖,囤多了也是会烂掉。走,我这就给你装去。” 左小磊戴上n95口罩,跟着左小贵进了超市。 跟着老板进去,排队的人还以为左小磊是内部工作人员,并没有异议。 左小贵领着左小磊来到蔬菜区:“哥,你看中哪样儿,随便装。” 左小磊转了一圈,说:“你们超市就卖这种次等菜?你瞧瞧这菠菜,叶边都黄了;还有,这茄子蔫成啥样了,你还摆着卖?我们离着潍市那个全国蔬菜批发市场这么近,你不能搞点新鲜的?还有,你就不怕工商那边来查你以次充好?” 左小贵显得很无奈:“蔬菜基地那边说了,优质菜都捐给江城了,无偿捐赠,反而劝我们理解下,共度时艰。工商那边来人查过价格,没有罚我们,只是站在门口对着排队的群众道歉,喊话说:江城那边,有全国最好的专家、医生,还有军队的人和坚守的一线工作人员,还有无数以身为盾、阻止病毒外泄的普通百姓,让他们吃好了、早点战胜疫情,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左小磊突然发现自己的泪点越来越低了。 江城,一定要挺住!即便这个三线小城市,也在陪你们一起共度时艰! 第137章 禁毒行动 左小磊看了下门口排队的队伍,他们都等着吃菜啊。 自己家里有土豆、萝卜,洋葱,怎么忍心跟他们抢? 左小磊从来不是个觉悟高的人,只是个略带市侩的小市民。 但这一刻,他突然不想拿菜了。 他对左小贵说:“我不拿了,我回去,家里的土豆萝卜够吃了。” 左小贵不肯:“诺诺和苞米不是要吃青菜吗?” 强塞进车里四棵大白菜,说:“哥,我爸说疫情总会过去的,让我们要相信公家,到时候你想吃什么菜,我就给你进什么菜。” 左小贵点了点头,感慨万千的开着车离开了。 回到家里,把白菜放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点上颗烟,依然难以平息心中的感慨。 新闻里,江城超市挂着“爱心捐赠菜”的牌子,绿油油、水灵灵的蔬菜,价格牌上挂着“1元500g”的牌子。 看来,左小贵说的是真的。 折本经营的超市、公家不计成本的检测和防控、蔬菜基地不计成本的物资捐献、吃次等菜的市民,这一刻,左小磊觉得他们都是英雄。 在这场疫情面前,没有人是卑微的。 这个三线小城,以小市民的角度,为这场全民抗疫做着伟大的注脚。 猪肉萝卜馅儿的饺子,一瓶小酒,一盘腊肉。 算是接风洗尘,左小磊吃的很香。 毕竟快一个月没见过肉味了啊! 吃完饭,继续做文案。 叮当打电话来了:“左站长,你没事儿。” 左小磊说:“刚领了绿码,被放出来了。” 叮当说:“吕彬被抓走了后。我也觉得浑身乏力,味觉渐失,是不是被感染了啊。” 左小磊说:“那你还等什么?快联系应急办,去医院治啊!” 叮当说:“应急办派人来了,把我拉过去检查了好几次了,说我没被感染,又送回来了。” 左小磊说:“那就是没感染,我们一起参加隔离的,你应该领着绿码了。” 叮当说:“不行,我觉得胸闷、乏力,快要不行了。” 左小磊说:“你那么多钱,还没花出去,被吓得。你等我下,我问下应急办,疫情溯源工作属于国家严令的公开信息,一问就明白了。” 左小磊给应急办打电话,申请吕彬的病毒溯源信息。 应急办的人说:“都在官网挂着,每个患者的都有,你去官网查。” 左小磊登录网站,看了下,吕彬这倒霉孩子,把自己关在青年房隔离,是青年房小区里的一个租客,瞒报行程,把他传染了。 那个租客被抓走了,据说要判刑。 给叮当微信发了个截图:“放心了!柳倩楠去过江城,都没啥事儿,你就在南苏逗留了不到两个小时,哪来的事儿啊。” 叮当说:“那不一样,柳倩楠路上没下车,直接去了医院,医院消杀的力度大,我们都是暴露在外面的。” 左小磊说:“你现在感觉好多了?” “嗯,好多了。谢谢你啊。”叮当说。 富人怕死,真的一点也不假。 左小磊刚坐下,电话又响了,还是叮当的:“左站长,你说吕彬会不会跟非典患者似的,治好后有‘塌骨病’后遗症?” 左小磊说:“平常不看新闻倒罢了,这时候多看看新闻总可以。公家说了,轻症患者以强化免疫力为治疗首选,估计吕彬在里面跳八段锦、喝中药汤呢。主管中医的国宝级泰斗张院士早就赶赴江城,对症下药研发出了中医汤剂,专门针对轻症患者,帮助他们生成抗体。还有,你这么关心他,不会自己打电话问问?” 叮当沉默了会儿:“算了,当我没问过你。” 左小磊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晚上,把中午剩下的水饺热了热,炖了些猪肉白菜粉条。 看着诺诺和苞米吃的津津有味,左小磊很是欣慰。 鲶鱼也用手抓着粉条,放在嘴里,用小牙嚼一嚼,砸砸味道,再吐出来。 左小磊又喝了两杯小酒,浑身惬意。 小别胜新婚,10点多,母亲和孩子们都睡了,左小磊赶紧去洗澡。 刚要进入状态,电话又响了,左小磊抓过来一看,是叮当的。 气不打一处来:“这么晚了,有事吗?” 叮当说:“抱歉,打扰你休息了。你快去看新闻频道,快去啊。” 她还真的开始看新闻台了。 左小磊不明就里,提上裤子,磨磨蹭蹭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正在放新闻。 “你看,我觉得新闻标题中的人比较眼熟,你快看看。”叮当竟然没挂电话。 左小磊看了两眼,睡意全消。 晚间新闻栏目。 “疫情防控,南苏警方捣毁一个贩毒团伙”。 左小磊看了下那个戴着n95口罩的那名警察,不是柳洪钢是谁? 新闻画面插播了执法记录仪的视频,虽然有些晃动,但还算清晰。 柳洪钢带着人组织防控,一名鬼鬼祟祟的人缩在大衣里,被拦了下来。 “疫情防控,请接受检查!身份证拿出来!” 那人转身就跑,却早被警察堵住了退路。 只好抬起头来,手探向怀里:“我拿给你们看。” 柳洪钢走上前去,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扎了过去! 柳洪钢一个漂亮的闪身,握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等那人再抬起头来,已经被踏住了后背,手臂被狠狠的扭在了身后,再也动弹不得。 “劫肘扣带!”左小磊脱口而出,他做文案,很多东西无意间见识过。 “奶(声音马赛克)的,跟(声音马赛克)玩儿刀!我在老山拼刺刀时,你还没出生呢!”柳洪钢威风凛凛的说。 镜头一转,是主持人的采访:“您好,柳局长,跟我们介绍下这起案件的具体情况可以吗?” 柳洪钢捂着大口罩,装的一本正经,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我们按照局党委要求,施行疫情防控‘领导带队负责制’,开展例行巡逻行动。这名犯罪分子,具有多年吸毒前科,因为疫情防控,街道排查严格,失去了购买渠道,在毒瘾的驱使下,不得已冒险出门寻找卖家。因形迹可疑,被我们询问时持刀袭警,被当场制服。我们顺藤摸瓜,挖出了潜伏南苏多年的一个小型贩毒团伙。” 新闻画面一转,是警方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画面,端正了许多。 一群防暴警察,端着冲锋枪,声势浩大,踹门而入,把屋子里一名(马赛克)女子扭倒、抓走。 然后,镜头再次转过,几辆警车鸣笛抓捕犯罪分子,贩毒分子驱车逃窜,却被疫情防控点设置的路障堵住了公路,四个人立即跳车逃窜,回头“砰砰砰”胡乱打枪,警车这边好几支冲锋枪“哒哒哒”齐射,简直是火力碾压,拿枪的毒贩瞬间(马赛克)倒下,另外三个吓得趴倒在地上,双手向前贴地投降。 叮当又打过电话来:“那个女的,是孙静雯,虽然有马赛克,我认得出来。” 左小磊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贩毒,不是找死吗?” 叮当说:“我想帮帮她。” “你想帮就帮,我要去办正事儿了,”左小磊说,“明天再聊,晚安了。” 第138章 粗暴执法与温情 过了几天,是柳倩楠和阿毛解除隔离的日子。 将近一个月以来,大家没有见过面。 柳倩楠给徐薇薇打电话:“薇薇姐,我放出来了,带了点东西,给你放在门卫门口了。” 徐薇薇说:“你在华夏园广场办公室呆了28天,不好受。我都没敢送点好吃的给你送去,你还想着给我送东西。” 柳倩楠说:“我在那里吃得好、住得好,不用担心我。” 徐薇薇说:“你在那里留一留,我跟小磊下去趟。” 隔着小区的铁栅栏,隔着脸上的口罩,彼此一见,恍如隔世。 看起来柳倩楠很憔悴。 能理解,猝然丁忧,左小磊更加理解。 徐薇薇说:“倩楠,你气色太差了,不能住办公室了。” 柳倩楠说:“我没地方去,我就是个外乡人,这里的一切,仿佛跟我没关系。我经常想,要是一直在南苏多好啊,能够多陪陪母亲。现在倒好,连最后一面儿都没见到。” 徐薇薇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小磊说:“逝者已矣,我们应该先顾着还活着的人。” 柳倩楠说:“我每天都在刷新闻,每当app给我推送一条‘警察因疫情防控’不幸殉职的消息,我都是流着泪点开的。” 徐薇薇感到很伤感:“倩楠,没事儿的,柳叔不会有事的。” 左小磊不想让这种悲戚的氛围继续蔓延下去,转移了话题:“昨晚我看晚间新闻,柳叔刚捣毁了一个贩毒团伙,徒手制住了一名持刀歹徒,用的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黑龙十八手’,简直是帅呆了。就这样的身体素质,免疫力比我们强好多倍,不会有事的。” 柳倩楠幽幽的说:“我也看了,我想回到他身边去。妈妈刚走,他还要带队执勤,还要装作镇定的面对新闻镜头。也许,很多人认为他是英雄,我却觉得对我来说,显得有些残忍。” 左小磊摸了摸烟盒,掏出一颗烟,被小区保安训斥了几声,终于没敢把口罩掰下来,悻悻的夹在了耳朵上:“你回去就是给他添乱,你在这边,他放心,最起码基本的生命健康安全有保障。我觉得他的悲痛不比你少,但他比你坚强,比你更懂得自己当下该做什么。就你这样子,如果他知道了,心里会不踏实。” 徐薇薇说:“对呀,等疫情过去了,你再回去嘛。你要振作起来,如果你的身体要是垮了,现在这个时候,不就是添乱吗?” 柳倩楠点了点头:“我听你的,薇薇姐。” 保安已经在催促:“讲完了,赶紧走,疫情期间,都对自己负责点儿。” 柳倩楠没有理他,继续说:“都快一个月了,这个疫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哎,大家都保重。” 保安已经请出了防暴盾牌和防暴叉,要强制驱逐了。 徐薇薇赶紧劝说:“快回去,我们用视频聊。” 柳倩楠点了点头,离开了。 徐薇薇拿过柳倩楠放在保安岗亭里面的东西,感觉很轻便。 左小磊急着抽烟:“别看了,外面风大,回家再说。” 夫妻二人坐着电梯上了楼,徐薇薇把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玉诚的各种证件和执照,还有打印出来的员工信息表。 “她真的要走了,把玉诚托付给了你。”左小磊抽了口烟。 “她能去哪儿?难道真的回南苏?”徐薇薇很担忧。 左小磊不以为然:“她出城后,要是能走出去三里地,算我输。” 徐薇薇还是不放心,给柳倩楠打电话:“倩楠,你怎么回事?别想傻事儿。” 柳倩楠声音哽咽:“我挺好,我就是想家了,想我爸想我妈了。薇薇姐,我也想跟四年前似的,把手机卡剪掉,背着个包就离开荣东,可我舍不得,舍不得你们。我本来想去跟你和姐夫告别的,但见了你们的面儿后,‘再见’两个字,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徐薇薇说:“昨天小磊出去转了转,到处都是防疫检查点,公共交通工具基本上都停了,宾馆饭店也都停业了,出租车也出不了城,你回不去的。” 柳倩楠说:“我试试,不行我再回来。玉诚,以后交给薇薇姐了,那是我一年多的心血。” 徐薇薇说:“你听话,先好好找个地方住下来。” 柳倩楠说:“我能去哪儿呢?荣东不算小,可走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我觉得很孤独。薇薇姐,隔离期满了后,街道办往外赶流动人口,我的身份证不是本地的,我没地方去了,总不能去民政的收容救助站住。” 徐薇薇说:“现在那里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乞讨者,还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羁留在荣东的民工和打工人,你别去那种地方。你别着急,我跟小磊想想办法。” 柳倩楠说:“行,谢谢你们了。” 挂了电话,柳倩楠继续往前走,市区路口都是查绿码的,倒还算畅通无阻,可越走查的越严,几乎到了不通法理的地步。 “防疫重地,我们要为你的健康安全负责,如果要跟亲戚聊天,用手机聊;如果要捎带东西,我们会派保安给你送。”几个小区物业联合组织的防控队伍,把一整条路堵了。 “让我过去,我有绿码,我不怕传染。”柳倩楠拿出手机。 “你不怕,我们怕。”物业招聘的保安,个个精神抖擞,拦住去路。 柳倩楠就这样被“劝返”了。 走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有点疲惫,坐在路牙石上休息。 一辆城管车开过来,按了按喇叭:“快回家,不要在街头逗留。” 柳倩楠木然的站起身,抱歉似的朝车里点了点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等等,小柳!”左书勇从车里下来:“这都快到郊区了,你在这里做啥?” “叔,华夏园广场清理流动人口,我被清理出来了。”柳倩楠可怜兮兮的说。 左书勇叹了口气:“越下面的街道办,处置流动人口越简单粗暴。走,我带你去找个说法,荣东的疫情防控文件是怎么安排的,他们没数吗?” 酷似长辈的关怀,让柳倩楠感觉到暖暖的,眼泪也溢了出来:“叔,他们跟我说,如果实在没地方去,可以把我送去流动人口临时管理中心安置,管吃管住,只是我不愿意去那里住。” 左书勇想了想:“那地方,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不要去申请公家的救济,公家这边也忙的不带喘气的。这样,小贵有套房子,我给他买了当婚房的,还没人住过,我送你去住。我现在不大回家,小贵和他母亲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房子闲着也是闲着。” 柳倩楠说:“别的房子借住几天没问题,婚房不合适。” 左书勇说:“你管这么多呢,我买的房子,让谁住我说了算。” 柳倩楠再三推辞,左小磊的电话打过来了。 抱歉的冲左书勇笑了笑,按下接听键。 第139章 觉悟与希望 左小磊问:“你在哪儿?” 柳倩楠说:“我在城南,遇见了左叔,他让我去小贵的新房住。” 左小磊说:“这不合适,等人家新人搬进去,知道后心里得多别扭啊。” 柳倩楠说:“我也觉得不合适,正在犹豫。” 左小磊说:“你别犹豫了,我给你想了两个办法。第一个嘛,你在荣东呆了三年多,还算什么流动人口,况且租售同权,为什么那间办公室不能住?我给应急办打电话说了下这个情况,他们说最好本人打市政投诉,会派人核实调查,一旦属实,将纠正街道办的执法粗暴行为,最起码你应该拥有居住权。” 柳倩楠摇了摇头:“别了,这不等于让强子为难了。” 左小磊说:“那好,恰好叔叔在,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柳倩楠递过电话:“左叔,小磊要跟你说话。” 左书勇接过电话,跟左小磊简单沟通了几句,把电话还给柳倩楠。 “喂,倩楠,你顾着强子和吕彬的面子不愿投诉的话,那就用第二个办法。现在路上不好打车,我拜托叔叔送你,你上车跟他走就是。” “去哪儿?” “保密。” “你不说我就不走。” “行了行了,你俩谈情说爱呢!我跟你说了,去茶叶市场。”左书勇看了看表,“抓紧把你送过去,我这侄子,支使我比我的领导还牛。” 车里坐着两个年轻人,穿着城管制服,只是肩章稍微有些不一样,应该是外聘的辅助城管人员。 叔叔有编制,显得很牛气:“刚才领导给我打电话,说群众举报,茶叶市场有人员聚集,让我们过去驱逐一下。” “左叔,领导先给这位美女打电话,再让她把电话给你啊。反正我们出来就是为了巡逻、防控,要打擦边球就明说,不用把领导抬出来。”驾驶座上的年轻人笑着说。 看起来叔叔和他们在一块儿没啥架子。 叔叔瞪了下眼:“你打过乒乓球没?擦边球又不是犯规,一样得分的。少废话,我决定现在立即去茶叶市场巡察。” “好,左叔,我听您的。这就去茶叶市场附近开展疫情防控工作。”年轻人启动了车子。 路上,遇见逗留的人或者聚在一起说话的人,城管车就会靠边停下,叔叔摇下玻璃: “不要命了啊,赶紧回家去。” “喂,正在疫情期间,不要聚集。” “抓紧回家,别在外面呆着。” 后座的年轻人说:“叔,您喝口水,我帮您喊两嗓子。” 叔叔从副驾座下来,坐到后排,年轻人接替了叔叔的工作,摇下车窗,扯着嗓子朝着路边喊。 “叔,喊一天下来,挺累。”柳倩楠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 叔叔拧开,喝了两口:“嘿,城管局的领导见我岁数大,很少派我出外勤,留在局里做内勤,管着收发文件、接接电话投诉啥的,他们都笑话我是‘炊事班班长’。疫情一来,这下好了,有编制的人带着协管全撒出去了都不够用,把我这炊事班班长也派出来了。” 柳倩楠很感慨:“我爸当过兵,打过仗,他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炊事班,因为一旦炊事班都与敌人接上火了,说明连队快打没了。炊事班没事儿,连队的战士就会心里踏实,士气高、斗志旺盛。” 叔叔又喝了口水:“是啊,公家连炊事班都派出来了,这也说明抗疫确实正值紧要关头啊。怕就怕,抗疫这场战争,就算把炊事班也打没了,还是胜利不了。” 柳倩楠说:“叔,你很悲观?” 叔叔望着窗外:“我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我怕什么?我放心不下小贵小慧,还有包括小磊和你在内年龄差不多的人,还有跟小磊家年龄仿佛的那些小孩子们,如果公家的人都填进去了,谁来保护他们啊。” 柳倩楠又一次流下泪来。 “唉,你哭啥啊。”叔叔掏出一盒消毒湿巾。 “叔,我爸跟你一样,吃公家饭的。他把我送出江城,自己留下来组织疫情防控。说实话,我不需要别人说那些‘他是英雄’的赞美,我只是需要一个父亲在身边···对,他忠于职守,值得赞美;但作为我的父亲,我觉得他有点自私,我母亲已经在公家的岗位上感染病毒去逝了,为什么他还要冒着危险留下呢?” 叔叔又给她几张消毒湿巾:“我们也没那么伟大,说实话我也怕死。我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在想,自己没日没夜的工作,小贵他们就没事了。其实,你的父亲,他为了保护你才留下的。他知道,只要公家的人没有全部填进去,身为老百姓的你就是安全的。坦白讲,荣东现在的疫情处于可控局势下,是你的父亲他们拼着命把病毒堵在了南方,荣东这边不会让他们努力换来的喘息之机白费,所以公家把‘炊事班’也派出来了。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留在南方,不也是想办法把你送到北方来了?这说明,伟大的人也会有私心,最起码对自己的儿女有私心。” 小地方的人讲不出大道理,即便叔叔讲的很认真。 柳倩楠更加伤感:“我哥也是吃公家饭的,就在南苏上班,是最有机会率先逃离南方的人,可是我爸只把我送走,却让他留下了。” 叔叔噎住了:“倩楠啊,就当叔叔最后那句话没说啊。唉,我这觉悟,跟你爹差着境界呢,难怪快退休了还混不上主任。算了,茶叶市场快到了,我抓紧眯一会儿。” 柳倩楠把脸别向窗外,擦干眼泪,装作没事儿的模样。 公家的人,境界不一样,觉悟不一样,工作的目的和源动力也不一样。 左书勇说:我的儿子女儿和侄子侄孙在荣东,所以我要顶在前面保护他们。 柳洪钢说:吃公家饭就该留在最危险的地方,就算老婆殉职了,亲儿子照样也得给我顶上去。 但这时候还能坚持上岗、投入到疫情防控一线的人,都是好样的。 柳洪钢是,左书勇也是。 而他们,只是这场抗疫战争中的两个小人物的缩影。 茶叶市场派出的“荣东茶商协会援鄂物资捐献车”从市场驶出来,几辆车组成的车队,车身挂着红色条幅,车头绑缚着一枝旗杆,迎风抖着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全国各地,更多的人正在投入这场鏖战中,士农工商都在努力支援着江城那片主战场。 眼前,应急办的人,背着消毒液,沿着道路喷洒。 环卫工人,穿着笨重的防疫连体套装,仍然在清运着垃圾。 电动三轮车,挂着“爱心志愿者”的旗帜,快速驶过,车里载满了生活用品。 柳倩楠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让自己充满了鼓舞和乐观。 第140章 可亲的故人 茶叶市场门口戒备森严,层层哨卡后面,挂着“防疫重于泰山”的红色条幅。 “歇业了!”岗亭里面的人喊着。 “城管局的,这是我的工作证。”叔叔说,“我们要检查下市场内的疫情防控,请放行。” 岗亭里出来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请出示绿码、做个登记。” 叔叔一边掏手机,一边叨叨:“你以为我愿意跑这里来?” 头目说:“抱歉,我们遵照应急办的红头文件行事。” 叔叔说:“你道啥歉啊,公事公办。来,你们也把绿码都拿出来。我去登下记。” 查看了绿码,填写了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道闸拉开,叔叔他们开车进去了。 “左叔,我们去哪儿?” “13排65号在哪儿?”叔叔挠了挠头:“第一次来,不好找啊。” 柳倩楠说:“我来过,我知道,一直向前,到了b区就是10-20排,就好找了。” 车子停在阿毛哥哥的店铺前,阿毛捂着口罩,透过橱窗向外张望,赶紧迎过来。 “左叔,您来了。”阿毛礼貌的问候了句。 叔叔下了车,握了握手:“小柳我给带来了,跟小磊说声。” 阿毛说:“他给我打电话了,都说明白了,我这就给他回一个。” 柳倩楠下了车,说:“谢谢你啊,左叔。” 叔叔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谢啥啊。疫情还不明朗,少出门,忍一忍。缺什么给我打电话,我路过这里的时候跟你们送点过来。” 登上城管车,缓缓的开走了。 阿毛说:“先进屋子,外面风大。” 柳倩楠放下背包和手提箱:“你就住在这里?” 阿毛说:“江城封了后,茶叶市场也被关闭了,哥哥嫂嫂回家躲避疫情。我回来后,没地方去,哥哥就说我是茶叶市场的佣工,响应‘就地过年’的号召,被封在了店里接受隔离。” 柳倩楠有些感慨:“还是本地身份证好用啊。” 阿毛说:“不是荣东的公家排外,假如各个地方的公家都能看好自己境内的人,疫情就不会把全国地图都染红了。总是有流动人口,把病毒带的到处都是,特殊时期,你得理解。别的不说,就我们被强制检测那天,得多少人在那里排队啊,像你我这样在隔离期间指望着公家送口吃的人不在少数,公家的开支,应该是个天文数字。” 柳倩楠说:“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政府。这一个月,你过得好吗?” 阿毛说:“还行,就是无聊了点儿。在店里住,闲的难受,晚上我干脆从暗门溜出去,搬仓库里去,那里面幽黑幽黑的,点上一盏小台灯,玩会儿电脑,时间过得快。白天再溜回来,躲在店里睡觉。” 顿了顿,又说道:“本来阿左想让你去吕彬的青年房住,你住了那么久,跟物业也混个脸熟,算个长租客了,吕彬也没意见。毕竟你是顾着吕彬的朋友才没有去投诉,他怎能置身事外?可是,吕彬的小区在隔离期间又出现了感染病例,重启了小区封控28天的新周期,现在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只好委屈你来这里了。” 柳倩楠由衷感激:“我知道,你们肯帮我,都是好人。” 阿毛拿起水杯:“这店里的茶叶,你想喝什么随便挑,荣东市面上卖的茶叶这里都有。” 柳倩楠确实有点口渴:“给我泡杯忧遁草。” 阿毛说:“花茶怕潮湿,容易腐烂,都在仓库放着,我去拿给你。” 柳倩楠说:“我也想去仓库看看。” 阿毛说:“那你跟着我走,仓库区道路复杂,留守就地过年的佣工基本都在仓库住,他们有些人身份复杂、来历成谜,你千万别走丢了。” 柳倩楠捂上口罩:“我会紧紧跟着你的。” 阿毛骑着电动车,柳倩楠坐在后座,七扭八歪,走了五六分钟,到了哥哥家的仓库。 沉重的电动卷闸门卷起,里面黢黑一片。 阿毛打开灯,里面是各种编号的茶叶,一台大功率湿度温度两用控制器,闪烁着红绿灯,在持续的运转。 阿毛带着柳倩楠七扭八扭,绕到一垛茶叶后面,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盏台灯,旁边的一垛茶叶上,摆着一块80厘米的地板砖,上面放着杯子和碗筷等物什,周围有一个凳子,还有一张小床。 阿毛快速收拾了下胡乱堆放的被褥,说:“你坐床上,这里凳子不大够。我给你冲茶。” 去花茶区,掏出一箱忧遁草,用热水器烧开水,拆开纸箱,拿出一包,冲泡好:“你先喝茶,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备用钥匙给你,我出去会锁门。你放心,这仓库门有强拆警报系统,如果不用钥匙,我和我哥的手机都会收到报警。” 柳倩楠确实有点饿,说:“你小心点。” 阿毛说:“我就去趟门口,现在荣东可以点外卖了,只能到门口。” 落下沉重的卷帘门,柳倩楠捧着茶杯,只觉得孤独。昏黄的灯光,显得整座仓库更加阴暗、空旷和可怖。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阿毛拎着外卖回来了,一份儿香菇炒鸡盖饭,一份儿红烧肉,一份儿腌萝卜干,四个馒头,两碗南瓜粥。 一个月几乎没怎么见过肉味儿,没有绿码的时候,门口都是贴封条的。 柳倩楠看着盖饭:“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上次我去你工厂找你回来的时候,你也是点的这个。” 阿毛说:“一起吃过饭,你最喜欢吃香菇油菜里面的香菇和大盘鸡的肉。” 柳倩楠低下头,叹了口气,拿起一次性筷子,实在是饿了。 阿毛拿起馒头,吃着萝卜干,看着柳倩楠吃的干干净净,用快递袋装了垃圾,扔在了外面的垃圾桶。 没事可做,一男一女,略显尴尬。 柳倩楠打起了呵欠,往床上一躺:“我能睡会儿吗?走了一上午路了。” 阿毛说:“那你先睡,我去店里看看。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柳倩楠说:“你别走,我怕黑,怕孤独。” 阿毛说:“你可能有轻度幽闭恐惧症,这样,我带你去店里休息,那地方敞亮。” 柳倩楠叹了口气:“毛哥,你真是个老实人。” 翻过身去,头冲着墙,沉沉的睡着了。 连日来担心、恐惧、悲痛、食不知味,加上她不是个能受得住闷的人,隔离这28天,确实让她身心俱疲了。 这个时候,见到阿毛,让她感到很踏实。 阿毛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戴上蓝牙耳机,打开电脑里的音乐软件,倚着一垛茶叶守在旁边,闭目小憩。 第141章 无妄之灾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阿毛已经买来了饭菜,在小桌子上旁边玩着电脑。 “吃,刚想把你叫醒。”阿毛摘下蓝牙耳机。 柳倩楠打开快递合,猪肉萝卜馅儿的饺子,还有一小盒蒜泥。 两个人面对面吃着饺子,热气腾腾的。 柳倩楠吃的津津有味,仿佛所有的烦恼、不快、忧伤都忘记了。 时间是最好的疗愈剂,而阿毛更像一味催化剂。 人,只要不感到孤独,就不会一昧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世界里。 吃完饭,柳倩楠把快递盒打包:“我去扔垃圾。” 阿毛给她倒着水:“我去就行,外面风大。” 柳倩楠已经按开备用钥匙,把卷帘门升了起来。 垃圾桶就在对面,柳倩楠把垃圾扔了进去。 拉开手包,取出一枚心型项链,跑进了垃圾桶。 阿毛不放心她独自出去,已经三两步赶了过来,赶紧从垃圾桶里拾起来:“扔了干嘛,好好的东西。” 柳倩楠说:“我愿意扔,不行啊。”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毛也回来了,两人站在仓库门口透气。 “你知道吗?孙静雯在南苏涉嫌贩毒,被抓住了。”柳倩楠找着话题。 “贩毒就该抓,鸦片战争的教训她都忘了吗?”阿毛看着远方,慢慢的说。 “呦,三观很正啊。”柳倩楠不想把天聊死了,毕竟受不得闷,“是我爸带人抓的,还有她的那个男朋友,是他亲手抓住的。” 阿毛点了点头:“你爸做的对。” 终于还是把天聊死了。 柳倩楠不甘心:“她到底是不是当过你女朋友啊,我们跟她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她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阿毛说:“就那事儿,阿左都嘲笑我好几回了,你跟王宇装,我跟她装,都忘了对台词,阿左都在暗地笑话呢。或许,也就你认为她不像装出来的。” 柳倩楠不依不饶:“那你跟我说,她到底有没有做过你女朋友?” 阿毛显得很伤感:“我倒是想,眼看着快要得手了,她前男友突然杀出来,然后就没我啥事儿了。” 柳倩楠突然上了脾气,一把把他推出门外,按下卷帘门:“你滚。” 阿毛吃了一惊,从口袋里掏出遥控器,按了下开锁键:“你没事儿,你有幽闭恐惧症,不适合自己住里面。” “用你管!你才有病呢!”柳倩楠赌气似的按下了关门键。 “你先让我进去再说啊。”阿毛按着开门键。 两个遥控器,一个按上一个按下,僵持了十几下,卷帘门不干了,嗡嗡的开始报警,阿毛的手机开始发出刺耳的杂音。 茶叶市场的保安处,骑着摩托车,拿着家伙事儿,火速出发了。 柳倩楠吓了一跳,智能卷帘门开始启动应急闭锁程序,机械装置一卡,断开电路,遥控器再也不管用,轰然落下。 保安们赶了过来,用强光手电一照:“是你小子啊,为什么会报警?” 阿毛说:“故障,是故障而已。” 柳倩楠使劲儿按着遥控器,卷帘门纹丝不动。 “放我出去,救命啊!这里面黑乎乎的,我怕,救救我,我不想死!” 屋子里的电路也被智能联动系统断掉了,就算你手头有个冲击钻,也出不来,仓库变成了一个大监狱。 “哼,非法拘禁个女人在里面,你想做什么?”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保安处的人都是些毛头小子,一个月了连鬼影子都没见过几个,市场封闭又出不去,个个荷尔蒙爆表,随着这一句话,一起上前,把阿毛放倒,拳打脚踢了一顿:“敢来茶叶市场犯事儿,不给我们面子是不?先揍一顿,再送派出所。” 阿毛拼命抱着头,喊着:“误会,误会。” 打的差不多了,有个老成点的保安劝了句:“再打就伤筋动骨了,住了。” 阿毛的哥哥打电话过来:“怎么回事,仓库报警了,你叫上保卫处的人,去看一看。” 阿毛抹了下嘴角,咸咸的:“哥,我在这里,卷帘门出故障了。保卫处的人也来了,揍了我一顿。” “他们为什么揍你?把电话给他们领导。”哥哥很生气。 阿毛按开免提,给了保安头目,头目一听是业主,语气恭敬了许多:“您听我说啊,这个人在仓库里关了个女人,人家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我们为了解救被他囚禁的女人,跟他发生了些肢体冲突。” “哥,是误会。”阿毛捂着脸,大喊道。 “误会个屁!我问你,茶叶店就你一个人,这个女人在咱家的仓库喊救命是怎么回事?还好是保安揍你,张队长,您先别报警,我这就过去,问问人家姑娘能私了不。这是我亲弟弟,他还年轻,单身久了难免会想些不三不四的主意出来,进了派出所这辈子就完了啊!” “行,我给你这个面子。”头目拉长了声音:“我耐心有限,只给你们半个小时,免得落个窝藏的罪名。” 阿毛还想辩解,头目按断了电话:“押到值班室,敲点喝酒钱也是好的嘛。” 阿毛喊道:“把手机还给我!” “还想找人?就你犯得这个事儿,荣东的书记来了也白搭!我这人就这样,遵纪守法,谁的面子也不给!” 柳倩楠还在拍打着卷帘门:“先放我出去啊,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头目说:“姑娘,这时候不能放你出来,先忍一忍。” 阿毛被扭着往外走,阿毛喊道:“你们这才是非法拘禁,快放了我!” “把嘴堵上,听着烦人。”头目说了句。 阿毛被塞了几只手套,顿时喊不出来了。 外面安静了下来,柳倩楠又喊了会儿,没人应声,只好慢慢适应了下黑暗,镇静了下来,掏出手机,打110求救。 阿毛的哥哥住的很近,早已经来了,检查了绿码,保安队长把他放了进来。 “啪”的一声,先给阿毛一个大嘴巴子:“你要憋不住了,我给钱你约一个公主就是,给老毛家丢这人!我还得在茶叶市场混呢!” 阿毛呜咽着,头目把嘴里的手套拽了出来:“他一直大喊大叫,怕他闹大了,捂不住,所以让他委屈了下···” “谢谢,谢谢张队长。”哥哥递过去一个包:“四条小红苏,弟兄们执勤时解解闷儿,改天疫情好了,我摆一桌谢谢你们。” “破费了,毛老板。”头目笑的脸上都开了花。 “我带了应急机械钥匙,麻烦各位兄弟跟我去一趟,好歹帮着劝一劝。”哥哥说。 “哥···” “从现在起,你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我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哥哥动了震怒,把阿毛吓得再也不敢吱声。 第142章 互相伤害 一行人押着阿毛,浩浩荡荡的来到仓库区。 仓库里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大家都闷得难受。 “看什么看,都把门关上!疫情防控,不想活了啊!”保安们手持防暴棍,雄赳赳的冲了过去。 留守的人赶紧把卷帘门降下。 哥哥走到门前:“姑娘,您受委屈了,我这就放您出来。” “好好,谢谢警察叔叔,这么快就过来了。我实在呆够了,放我出去啊。” 哥哥的手颤抖了下,把钥匙掉在地上:“姑娘,您报警了啊?” “你不是警察啊。” “姑娘,我是毛岩鹏,毛岩飞的哥哥。要求您尽管提,我力所能及的赔偿给您。这几年茶叶市场不景气,我也算负债经营,疫情来了后也损失严重···不过您放心啊,你看仓库里压着几十万的货,我找同行折价拨了过去,也能给你凑个三四十万,但请您在警察面前美言几句。我这弟弟,还年轻,一直老实巴交,给他个机会,我们给您下跪道歉都行。” 保安头目帮着腔:“姑娘,这年头,钱是最实惠的。这小子已经被我们揍得面目全非了,也算帮您出了口气,您拿了钱,让警察回去。仓库区有监控,他们反悔的话,再告也不迟。” 柳倩楠听得又气又笑,索性玩儿起来了:“毛岩飞他欺负我,我跟他没完!” 哥哥擦着额头的汗:“姑娘,您要是爱惜名节,我知道这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这样,我替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做主,三媒六聘去你家里提亲,让他娶了你,彩礼钱您要个数,我卖房卖店铺也会满足了你,我保证,他要是敢以后对你不好,我亲手阉了他。要是觉得我说的过分,您拿了钱随时可以走人,我们毛家不追要一分钱彩礼钱。” “行,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不怕你反悔,快放我出来。”柳倩楠玩儿大了。 “啊?姑娘,咱先说好啊,放你出来后,你得删了录音,要不然你哪天心情不爽,我这弟弟还得去坐牢。” “哥,先听我说······” “闭嘴!”又是一个耳光子扇过来,阿毛眼乖,低头躲了过去。 警车已经呼啸着过来了:“谁报的警?” “我,我报的警,我被关住了,出不去。”柳倩楠大喊着。 “仓库谁承租的?开门!”一名警察、两名辅警威严的站在门前。 “姑娘,刚才我说的还算数啊,您三思啊。”哥哥战战兢兢。 拿起钥匙,在执法记录仪面前,战战兢兢的验了机械锁密码,弹出钥匙孔,打开了门。 “唉,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柳倩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伸了伸懒腰。 “报警人,去警车做个笔录。”警察喊道。 柳倩楠跟被警察叫去做了好几次笔录了,倒也不怵,跟着上了警车,回头做了个鬼脸:“哼!” “完了,这下全完了······”毛岩鹏倚着门,闭上了眼睛。 警察做完了笔录,喊道:“谁是毛岩飞,有些事需要证实一下。” 阿毛终于从人群后露面了,走到前面:“我是毛岩飞。” “怎么鼻青脸肿的?被人打的?” “没,自己摔的。” “虽然现在讲究‘不告不究’,但随时可以找我们为你讨回公道。”警察提醒了句。 柳倩楠不干了:“刚才还好好的,就关了下门,怎么变成这样了?警察同志,他肯定被人打了,说不定这仓库区留守的人有流窜犯,快去抓人啊。” 警察如临大敌:“流窜犯?谁是这里的跟警方对接的联防负责人?” 临到保安队面面相觑了,头目走上前来:“误会,误会,我们根据应急办下发的疫情排查要求,茶叶市场内的所有人都逐一核实、登记过了,这里没有流窜犯。” 阿毛摆了摆手:“我先协助解决下柳倩楠报警的事情,让警察同志先回去。” 无非就是事情的经过,如何被锁住的、如何呼救的,一些事情的经过。 柳倩楠说的很清楚了,阿毛又说了一遍,看见两边说的一样,警察找柳倩楠在处警记录上签了字,开车走了。 现在,临到阿毛发威了:“哥,我头疼,哪儿都疼,需要去医院做个大检查。” 保安队傻眼了:“误会,误会,我们凑点钱,送你去医院。” 阿毛说:“我当佣工看守仓库,一个月也能挣些钱,要是在医院住个一年半载,这份收入就没有了。” 头目脸拉得像根苦瓜:“弟兄们挣得也不多啊,没事儿的话咱早点出院行不,误工费我们赔不起啊。” 毛岩鹏搞明白了事情的状况,也绷起了脸:“我替你找律师,竟然把人打成这样,我不要面子的?” 柳倩楠也不干了:“那他这顿打就白挨了?你们维持茶叶市场秩序、与违法犯罪作斗争,这属于职业行为,赖你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们把茶叶市场告法院去!” 头目不断的赔礼道歉,柳倩楠上了脾气,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他们都不说话了,柳倩楠也觉得无聊:“走,我们去医院,既然私了谈不拢,我们打电话再把警察叫回来,你看这两边都是监控,你们赖不掉。” 头目说不过她,还理亏,苦恼的唉声叹气,突然眼睛一亮,豁出去了:“你怎么进来的?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生?进入茶叶市场,登记过吗?报备过吗?咱这里是防疫重点场所,你若是偷着跑进来的,妨碍新冠疫情防控,说不定要抓走判刑的。” 柳倩楠怔住了,阿毛也显得有些紧张。 头目见人多,察言观色,立马明白了:“我就算倾家荡产赔偿你们,也要为咱荣东父老乡亲们的防疫安全负责,走,咱们查监控去,看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再查就查到左书勇了。 “我有绿码。”柳倩楠说。 “有绿码也不行,偷偷进入重点防疫场所扰乱疫情防控秩序,跟有绿码还是没绿码没关系。”头目变得神气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柳倩楠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去坐牢后,阿毛你就说神志不清、浑身难受,我坐几年牢,你就在医院躺几年,我损失自由,你们损失钱财,来啊,谁怕谁啊!” 头目被这种气势镇住了。 第143章 催租电话 好在还有个毛岩鹏,这家伙做生意的,算是兔子的爹——老跑家。 于是,赶紧做起了和事佬:“你们这是何必呢?一个倾家荡产、一个吃牢饭,你们都会过的很自在对不?依我看,我们二一添作五,不麻烦公家了。张队长,我弟弟这身伤痕,值得你在人口登记系统添加上这位姑娘吗?” 头目赶紧应下:“这姑娘有绿码的话,不难,顶多说有人辞职,又招聘的保洁人员就行了,虽然正处疫情期间,但茶叶市场总归要有人打扫的。” 阿毛说:“那就登记了,我自己治伤。倩楠,以后你爱吃啥就点啥,自己来门口领外卖也自由了,不用躲着保安处的人了。” 头目赶紧说:“走,姑娘,我去给你录下身份信息,再给毛哥道个歉,然后您在这里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柳倩楠还有点不甘心,阿毛说:“走,录入后左叔叔那边就不会被查出来犯错误了。” 是啊,继续查下去,左书勇算啥? 保安处要是赔了钱,心里肯定会肉疼,不忿之下,如果一查到底,宣扬出去,这个关键时期,左书勇得被当个典型处理了。 即便左书勇知道柳倩楠有绿码,但也不能这么假公济私。 人情世故,处处是江湖啊。 从保安处出来后,毛岩鹏更改了密码,卡住机械锁,合上电闸,用遥控器试了试:“给,我走了啊,以后闹着玩也要当心点,别过火了。还有,姑娘,我说的话还算数,这小子要是乱来,我亲手阉了他。” 显然他把柳倩楠当成阿毛的女朋友了。 阿毛带着柳倩楠,来到门店,里面有些应急药品,柳倩楠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着伤口:“你傻啊,就这么吃顿哑巴亏?” 阿毛说:“要不然呢?我哥还要在这里开店,让他们认个理亏就行了,真让他们赔偿,我哥怎么办?还有,他们如果较真了,左叔叔怎么办?以后我们怎么面对左小磊?” 柳倩楠有些沮丧:“都是我太任性了,连累了你。” 阿毛说:“这样也挺好,茶叶市场留守的人不多,你一个生人出现在这里,早晚会有人举报到保安处。毕竟疫情时期,人人自危,对陌生人一百个提防,说不定会连累左叔。这样就好了,虽然挨顿打,我心里也踏实了。” 柳倩楠显得很自责:“要早知道我出现这里会有这些麻烦,我还不如去住救助中心。” 阿毛说:“阿左给我讲过这里面的利害,让我把你藏在这里。左叔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但还是把你送来了,说明他们都想帮你,都想为你好,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受牵连,这顿打值了。” 柳倩楠说:“左小磊都给你交代了,不要让我露面,你为啥还要带着我大摇大摆的去仓库?” 阿毛想了想:“我不知道,或许我还没学会怎么拒绝你。” 柳倩楠很感慨,说:“毛哥,你,哎,算了,我不说了。你想吃啥,我给点外卖,你好好休息。” 阿毛说:“不行,来到茶叶市场,要是让你请我吃饭,阿左得笑话我好几年。” 柳倩楠瞪大了眼:“这疫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哩!你就一直养着我?” 阿毛说:“我养你,就算一辈子也能养得起。” 然后两个人突然觉得尴尬,脸红了。 阿毛赶紧站起来:“我去点个外卖,你先歇会儿。” 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店,留下柳倩楠一个人在店内叹息。 柳倩楠就光明正大的住了下来。 玩电脑游戏,看网络电影,听网络新闻。 吃饱了,就玩儿,玩儿累了就睡。 疫情期间的大多数国人,基本上都是这个状态。 虽然枯燥,但柳倩楠并不觉的乏味。 因为,阿毛在旁边,很踏实,也很有趣儿。 疫情持续了两个月,荣东依然处于高强度的防控之下。 物业中心那边打电话来,催缴房租。 两间物业,房租要48万。 法务中心转租的那个2016室,是个套间,大了一倍不止。 即便这样,也不至于这么贵。 汪经理说:“疫情期间,很多甲方都违约走了。我们这次,一租就是三年,必须全款,不能再分期了,虽然打了折,但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您现在不续租,疫情过去后,就租不到了。” 柳倩楠说:“你们是在对赌,这个疫情若是持续个一年半载,你们就赌赢了;要是很快过去,你们就会损失些房租。” 汪经理说:“疫情来了后,我们物业中心损失非常大,必须先收拢一部分资金,您谅解下。” 柳倩楠说:“我想租啊,但现在没那么多现金,这时候去银行贷款都来不及,您通融下?” 汪经理说:“您先付点定金,看在强子的面子上,那两间物业我给您留一两个月还没问题,也算个缓冲。” 柳倩楠说:“定金押多少?” 汪经理说:“十万。” 柳倩楠说:“看在强子的份儿上,能少点不?” 汪经理说:“这是友情价了,我的权限只有这么多。” 柳倩楠咬了咬牙:“您给我一天时间,我想想办法。” 汪经理说:“行,只有一天时间啊,很多炒置业的资本,都开始准备围租了,一旦被他们把好位置都租走了,疫情过后转租要多少钱,就不是我们物业中心说了算了。” 放下电话,查了下余额,自己只有五万多块钱。 即便开局再好,实现账面上的收支平衡,但前期投入还在。 本来账面有些钱,留着交房租,问题在于两个多月一分钱没挣,全部拿去给员工发工资了。 十几口人,两个月无责任底薪,小十万块钱就没了。 更严重的是,到第三个月月底,还要支出一个月的工资。 如果疫情持续,不能恢复营业,要么被员工投诉欠薪,要么关门大吉。 她不想关门,不甘心。 如果不是疫情,今年所有的前期投入就收回来了,毕竟公司一直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别说48万,10万也没有啊! 柳倩楠咬了咬牙,走出门外,给徐薇薇打电话。 第144章 说不出再见 “喂,倩楠,有事吗?” “薇薇姐,物业中心收租了,要48万。” 徐薇薇很震惊:“这么多?” 柳倩楠很无助:“我手头只有5万,汪经理说先交10万定钱,能给一个月的缓冲期。” 徐薇薇很是踌躇:“年前我和小磊刚把家里的钱拾掇了拾掇,把不到70万的银行贷款全部堵上了。要早知道这样,我们留一留啊。” 柳倩楠叹了口气:“姐,您有难处,我知道。我只是问问,您别自责了。实在不行,我找我哥和我爸要点儿。” 徐薇薇说:“你先等会儿,我跟小磊商量下。” 左小磊一家也很少出门,响应号召,居家抗疫。 徐薇薇说:“小磊,柳倩楠需要五万块钱。” 左小磊挠了挠头:“你那里还有多少钱?” 徐薇薇说:“还完贷款,还有八万块钱,这两个月没有绩效,进昊只发了八千块钱。” 左小磊面露难色:“一家六口,可不能都花空了,疫情期间,网络店铺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基本上就这就九万块钱了。” 一边的母亲开口了:“倩楠这孩子,也是可怜,你们帮一下。我这里还有几万块钱,有急事儿可以帮你们下。” 徐薇薇说:“您哪来的钱啊。” 母亲说:“我年轻时就给小孩儿‘出风’,干了几十年,前些年国家搞‘乡村赤脚医生补贴’,村里人都给我证明,把我算作了‘儿科赤脚医生’,公家每个月给我补贴八百多块钱,一年就小一万,来你们这里后,吃住不花钱,那些钱我都没动,平时在家里,给小孩儿治治虚病就够生活的了。” 徐薇薇稍微踏实了些:“行,正在困难时期,我拉她一把。谢谢你啊,妈。” 母亲摆了摆手:“一家人,太见外了。” 给柳倩楠转过去5万块钱:“倩楠,你先用着,有困难再跟我说。” 左小磊在一边嘟囔:“还要干面子,家里快揭不开锅了,都快动着咱妈的养老钱了。” 进昊那边情况也不乐观,夏琮对疫情防控是抱悲观态度的。 两百多号人,发了两个月工资,夏琮也有点吃不消。 上市公司,市值和账面上的现金流是两码事。 进昊开始战略收缩,找各种理由裁人。 疫情期间,法务部是进昊最忙的单位。 各种找合同条款硬卡条件,变着法儿解除劳务合同。 公司下了红头文件:“主动辞职的,可以发三个月工资;被公司裁员的,对公司给予的遣散费不满的,可以直接提起劳动仲裁或人民法院起诉。” 被裁的人,谁能敌得过上市公司的法务部? 就算起诉,也是个旷日持久的过程。 一旦在起诉期疫情结束了,起诉就没有意义了,就算再回到进昊上班,也是等着被挤兑。 很多人知趣的通过办公系统递交了辞职信。 第三个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柳倩楠只好找嫂子,借了几万块钱,把员工的工资发了。 不幸中的万幸,随着江城抗疫主战场的奏凯,国家多部门联合发文:“复工,复工!赶紧复工,盘活经济,保障民生!” 国家为了这场战役,投入了无数的财政资源。 在荣东,左小磊感受到的,也是一片凋零。 好多饭店,囤足了酒菜,等着年后大赚一笔。 然后,疫情来了,关门歇业,折的血本无归。 左小磊隔离期透过窗口见过,小区门口的大饭店,用卡车拉着菜,在小区门口无偿分发,发完后,夫妻俩抱头痛哭。 左小磊看见过,西城区的板材厂锁着大门,老板经常开着车,在厂门口踱步,一边走着,一边抹眼泪。 不说满目疮痍,但绝对不是疫情没来时的那份欣欣向荣。 汪经理继续催租,柳倩楠走投无路,给父亲打电话借钱。 柳洪钢还是原来那么固执:“回南苏,回到我身边,就算重新开始,我给你出前期投入。如果在荣东,我一分钱也不给。” 柳倩楠无奈,她真的撑不下去了,48万啊,交上就等于赚了,置业中心的对赌协议就等于赌赢了。 看了看通讯录,写了张三万块钱的借条,来到借住吕彬的房子里,放在餐桌上。 给叮当发了个短信,说车在南苏,一定会开回来还她。 趁着阿毛睡觉的时候,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放下车库的备用钥匙,提起包悄悄的走了。 关闭了手机,一如她早年前离开南苏时的模样。 打了个车,到了徐薇薇的小区,跟左小磊和徐薇薇告别。 保安通过门禁系统通知了左小磊。 左小磊下了楼:“你又背起大包小包,你要做啥?” 柳倩楠说:“薇薇姐在吗?我要回南苏了。” 左小磊说:“上班去了,在业务中心。” 柳倩楠说:“那我过去跟她说会话儿,马上就走。”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我跟你一起去。” 很近的路,徐薇薇经常走着去上班。 左小磊拎着包,柳倩楠拉着行李箱。 一路上两人很是沉默,偶尔左小磊会拨起探入人行道的树枝,让柳倩楠先过。 左小磊说:“你等下,我去喊她出来说话。” 徐薇薇出来了:“倩楠,怎么了?” 柳倩楠说:“我要回南苏了,我不能在外面了,我得回到父亲身边去。” 徐薇薇说:“因为你母亲的事情,让你决定留在南苏了?” 柳倩楠使劲儿点了点头。 徐薇薇说:“这也是好事儿,我也没理由劝你留下,祝你一路顺风。” 柳倩楠几乎要流出泪来。 徐薇薇说:“你回去后,要做啥呢?” 柳倩楠说:“我爸让我在南苏继续做代记账。” 左小磊踩灭烟头:“薇薇,把营业执照那些东西还给柳倩楠。” 徐薇薇说:“对呀,回去之后变更下,比办理个证件要省事儿呢。等我下,刚刚复工,我手头有些事,需要半个小时。忙完后我跟蔡主任说声,然后跟你回家拿。” 柳倩楠点了点头。 徐薇薇进去忙了些工作,出来后挽着柳倩楠的手臂:“走,我们回家。” 左小磊无奈,背着柳倩楠的包,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拐过街口,沿着人行道,折入小区。 小区门口,十几个人站着,纷纷嚷着:“来了,来了!” 柳倩楠看了一眼,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同飞瀑般流了出来! 第145章 我要辞职 阿毛、侯浩杰、叮当。 玉诚的几名员工。 纷纷看向柳倩楠。 “柳总,别走啊。疫情期间,我对象的小快递点不具备防疫配套设施和条件,被勒令关门了,租金却按日子收着,我们一家三口都靠您给的工资活着,现在疫情控制住了,我们跟着您好好干,把您给我们的钱给玉诚挣回来!”张雪琼摇着柳倩楠的手臂,哭的泣不成声。 叮当走过来,说:“是不是遇到困难了,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员工们围着柳倩楠,七嘴八舌的挽留着。 柳倩楠感慨万千:“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侯浩杰点上一颗烟:“阿毛起床后,找不到你,行李也不见了,央求我们一起找你,只是找不到。小磊说,无论怎么着,你这人重情重义,肯定会跟徐薇薇告别的。” 左小磊说:“你关了手机,倒是耳根清净,我的手机都快爆掉了。保安通过门禁系统找我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了。” 早上的时候,希望走的干干净净,不麻烦朋友们。 但,柳倩楠又怎么可能走得干净? 如果左小磊阿毛他们算朋友,那徐薇薇呢,应该算作亲人了。 叮当塞过来一张卡:“我手头能用的现金不多,这十万先借给你用。” 阿毛一言不发,在一边看。 任慧娜说:“柳总,年前法院清理积压案件,姑父的案子判了。退回来一些钱,有二十二万多,姑姑让我给你十万先用着。” 人的心底,总有最坚硬的部分,寻常刀剑难伤,却又很容易被感情击溃。 柳倩楠被击溃了,抬起头来,泛着泪花:“任主管,带着他们回玉诚上班,我不走了。玉诚是遇见了困难,我们一起从头开始。” 任慧娜带着欢呼的人群离开了。 左小磊把朋友们请到茶馆喝茶。 中午,大家找了个馆子,狠狠的搓了一顿,颇有点报复性消费的味道,庆祝疫情结束,庆祝获得新生。 喝的七晕八素,最后谁结的账,左小磊都记不清了。 大家告别走了,只剩下左小磊夫妇和柳倩楠。 柳倩楠噙着泪:“我不想走了。” 徐薇薇说:“你算算,还差多少?” 柳倩楠说:“光房租还差18万,第一个月的工资和重启成本预留出至少10多万,还差小三十万。” 左小磊打着酒嗝:“要不要找叮当借点?” 柳倩楠说:“我跟她不是很熟,她借给我十万,我已经不好意思了。” 徐薇薇咬了咬牙:“卖房!” 左小磊吓了一跳:“我们住哪儿啊,我们就这么一套商品房!” 徐薇薇说:“就冲柳倩楠离开前还记得来找我告别,卖房我认了。” 徐薇薇从来没这么武断过,今天简直是吃错药了。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完全不是往日的那副守下不争的模样。 左小磊跺了跺脚:“你没事儿。” 柳倩楠说:“我再想想办法,办法总是有的。” 徐薇薇喝了酒,显得有些豪气,说:“卖西城区的小产权房。真是,我在进昊混了快十年,都没混成柳倩楠这个模样。我去高新区分公司才几个月,回公司后大家都不认识我了,哪有柳倩楠这么真实、这么率性。我不忍了,我不想继续在进昊忍气吞声了。倩楠,你之前说,需要带着真金白银入股是,我卖掉房子,跟你干。” 左小磊赶紧拉了拉她的手臂:“薇薇,醒了酒咱再聊行吗?” 徐薇薇说:“我喝多少酒我有数。小磊,来了业务中心后,我在进昊做的一直不舒心。” 左小磊想起了自己做的不舒心的时候,徐薇薇说:“不舒心就辞职啊,我养着你呀。” 自己是个男人啊,这句话一个女人能说出来,自己难道就吝啬于说出口吗? 左小磊咬了咬牙:“不舒心就别干了,我养你!” 柳倩楠说:“薇薇姐,您要是去玉诚,我请您当老板,活儿一起干,利润一起平分,我肯定是欢迎的。但是,您明天再决定,先让姐夫扶您回去休息。” “走,走,倩楠也要休息的。”左小磊拉着徐薇薇回了家。 回到家,母亲哄着鲶鱼睡着了,自己也小憩一会儿养精神。 左小磊倒上杯水:“你想好了?” 徐薇薇说:“我想好了。” “不是突然受了刺激,仓促决定的?这样,明天你若是还是坚持这个想法,我支持你。”左小磊不紧不慢的说。 徐薇薇说:“现在鲶鱼都一岁多了,从怀孕到现在快两年了,我在进昊已经在事实上被排除在了管理层和决策层,年前还想着当个培训部的经理,但年后夏琮又绝口不提了。小磊,我不能只顾着夏琮的画饼,把自己荒废在一个个无聊而又磨洋工的岗位上。” 左小磊吐了个烟圈儿,耐心的听着。 徐薇薇继续说:“疫情期间,夏琮为了节省开支,把芦塘业务咨询中心整个儿裁撤了。按理说,冬江路这个业务咨询中心也应该被裁撤,毕竟进昊正在实行战略收缩,但她为了我保留着,这让我很不安。我在她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用不敢用、裁不敢裁的累赘,所以,她宁愿多一份支出,也不会裁撤了业务咨询中心让我回到公司本部去。” 左小磊说:“你被三孩儿连累了,要不然不是这个结局。” 徐薇薇说:“不是三孩儿的问题,那只是个借口。无论商场还是古代封建王朝,过河拆桥的事儿不稀奇。进昊改组后,总监们带来了资金和人脉,拿走了进昊的股权,为了公司的话语权和个人利益,明争暗斗,根本不是铁板一块儿。我既然对进昊的发展了如指掌,夏琮不敢继续让我参与管理,免得一旦我被其他总监收编,凭借手头的一些证据让她彻底倒台,所以与其说她照顾我们的家庭情况,倒不如说把我囚禁起来,按死在一个闲职上,保持合适的距离,让总监们与我见不上面,这样她才会踏实。” 左小磊掐灭烟头:“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从王宇到蔡诚,一直是她派的监视人,而柳倩楠无法被她收编,一直跟你走的近,也被她抓住性格的弱点不着痕迹的逼走了。” 徐薇薇说:“是的,她疑心重,怕我和柳倩楠无话不谈,掌握一些进昊的掌故,又怕柳倩楠被其他总监收编当枪使,逼走她也是在敲打我。其实,柳倩楠并不傻,冲动辞职过后,她自己也想明白了,跟我们一起喝咖啡时直接把话甩在了夏琮的脸上。” 左小磊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走就走。” 第146章 职场尽头 第二天一早,徐薇薇拿着车钥匙:“我去趟公司,跟夏琮讲明白。” 写了辞职报告,先去找蔡诚签字,蔡诚大吃一惊:“徐姐,您要走?是对我有意见吗?有话好好说,我改。” 徐薇薇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尽管签字。即便你不签,我也会跳过你找夏总签。” 蔡诚想了想:“这么大的事儿,我跟夏总汇报下可以吗?我做不了主啊。” 徐薇薇退出办公室:“我在门外等。” 过了一会儿,蔡诚拿起签了字的辞职报告:“夏总让我尊重您的个人意愿,剩下的您去找夏总签字时,她亲自跟您谈。” 徐薇薇把工位的个人物品收拢成一袋,装进后备箱,开车去了进昊。 黎娟签字很爽快:“徐姐,我们签字不算数的,夏总要找你谈谈。” 敲了敲门,进入了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见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夏琮。 夏琮支开刘秘书,亲自冲了咖啡:“薇薇,你坐。” 徐薇薇把辞职报告放在办公桌,在对面坐了下来。 夏琮吹了吹咖啡的热气:“薇薇,为什么要走?” 徐薇薇说:“我不想继续在闲职上呆着,免得拖累进昊、拖累夏总。” 夏琮很诧异:“薇薇,今天你怎么了?说出话来不像之前的风格啊。” 徐薇薇说:“我还是我,跟九年前的那个我一样,只想着挣口饭吃、养活一家老小,过个不好不坏的日子。其实,刚跟着您做代记账工作室的时候,我就是这个风格,敢跟您说实话,敢跟您顶嘴。但是,随着进昊发展越来越好,我逐渐变得不认识自己了,也变得不知道如何与您相处了。” 夏琮感慨颇多的说:“是啊,岁月不饶人,你刚进入进昊代进账工作室的时候,整个屋子就我们两个人,为了早饭吃豆浆还是南瓜粥,都会争一争,想起来好像在眼前似的。” 徐薇薇说:“一路跟您走过来,不但长了见识,更学会了很多财务方面和管理方面的知识与阅历,我对进昊心存感激。但是,我觉得应该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请您批准。” 夏琮挽留说:“是不是对我给你的安排不满意?这样,我把王宇叫回来,你去西城区当经理,那一摊子事儿王宇打点的不温不火,不是个独自撑摊儿的料。如果你的家庭情况允许,把那个地方交给你我放心。” 徐薇薇笑了笑:“不必了,夏总如果觉得我适合撑起那一摊子,早就把我调去当经理了。王宇身上有我不具备的优点,在那个位置您也踏实,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说句实话,刘虹难道比我更适合高新区分公司的经理职务吗?” 话说开了,夏琮就不继续挽留了。 徐薇薇显然与之前的唯唯诺诺不一样了,如果继续谈下去,就要撕破脸了。 点到为止,徐薇薇能这么说,代表着铁定心要走了。 夏琮喝了口咖啡:“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了。薇薇,作为进昊集团的老员工,根据行业惯例,签署个同业排他性条款还是有必要的。你签了字后,我给你补一笔钱,当做你这么多年来为进昊辛苦付出的一点回报。” 徐薇薇笑了:“我除了财务,别的什么也不会,夏总要断了我的活路。” 夏琮说:“薇薇,你想多了,整个行业都是这样,签订的劳动合同里,也写明白了排他性条款。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客户是生存的基础,如果每个辞职的人,都会带着进昊的客户去新下家,进昊早就完蛋了。” 徐薇薇摇了摇咖啡杯,没有喝,又放下了:“夏总,疫情期间辞职的,也没几个签排他性条款的,除了市场拓展部那些人。我现在就是个业务中心的副主任,连小经理都算不上,您何必呢?” 夏琮说:“薇薇,你对进昊了解太多了,我这样子也是为董事会负责。”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显得既坚定又无奈。 徐薇薇点了点头,笑着说:“为董事会负责,自然是应该。但我有个更好的提议,把排他性合同换成保密合同,牵涉到进昊从代记账工作室到进昊集团过程中我接触到的核心机密,统统不会外泄。您看这样合适吗?” 夏琮脸上动了动,显得有些不淡定。 这是要挟啊。 但是,夏琮更明白,自己虽然作为进昊的董事长,即便被爆出了丑闻,进昊也不会倒。董事会为了挽救自己手里的股权价值,肯定会开股东大会与自己做切割,进昊还会在,股权也会在,但董事长的话语权会失去,自己辛苦了快十年的进昊,到头来得别人说了算。 夏琮不是个蠢人,甚至是个精明的商人,这些后果,在一瞬间自己就想明白了。 于是,她说:“行,既然是协议解除劳动合同,这个协议条款,我代表进昊接受了。” 喊刘秘书进来,打印出制式保密合同,签上字,盖上章,作为附件。 又把辞职信签了:“刘秘书,让黎娟找下薇薇的劳动档案。” 李秘书拿着合同和辞职信去了人事部找黎娟去了。 徐薇薇喝了口咖啡:“谢谢夏总。” 夏琮说:“薇薇,你准备去哪里高就?” 徐薇薇说:“我去柳倩楠那里上班。” 夏琮有点吃惊,但又好像意料之中,说:“经过疫情,很多代记账公司被拖垮了,柳倩楠那里虽然坚持着,但注定会困难重重。按我说,你作为这个行业将近十年的从业者,经验越丰富越吃香,随便找个进昊以外的会计师事务所,独挑大梁没问题的,何必要这么选呢?” 徐薇薇说:“柳倩楠让我去当老板,她做副手,我们俩一人一半的股权,风险和利益共同承担,而玉诚的事务,我拥有最终话语权。夏总,进昊刚开始创建时,比现在的玉诚要艰苦多了,玉诚好歹还有一年多的客户积累、还有十来个员工的规模,而我们那时候就您一个老板、就我一个员工,即便话语权是您的,我跟随您一直到集团成立后,您舍得分给我一点股份吗?” 夏琮顿时无话可说了。 徐薇薇放下咖啡杯,拎起手包,起身告辞:“再见,夏总。” “等下!”夏琮站了起来。 徐薇薇回过头来:“夏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们还是好姐妹。”夏琮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不合身份的话。 “或许算。”徐薇薇不愿意多呆,敷衍了一句,转身出了门。 夏琮颓然坐下,幽幽的叹了口气。 作为商人,自己是没错的,总是以利益最大化做为考量。 但,作为具备情感属性的人,自己或许早已失败的一塌糊涂。 第147章 履新 徐薇薇去娘家住了三天,调整状态,同时给鲶鱼断了奶。 晚上,徐薇薇回来了,鲶鱼已经被母亲哄着睡着了。 徐薇薇小心翼翼的把鲶鱼抱回来,摸了摸小脸蛋:“小磊,家里的事情,以后你要多担着点儿,孩子都还小,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左小磊闷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你不是要带钱入股吗,我明天让阿毛陪我转转,看看西城区的房子能换多少钱。” 显然左小磊对于卖房,还是心存抵触的。 “小磊,你真好。”徐薇薇撒娇去勾他。 左小磊没那个心思,转过身去,头冲着墙,却睡不着,睁着眼想事情。 第二天一早,徐薇薇换上职业装,踩上恨天高,柳倩楠早在门口等着了:“薇薇姐,在玉诚最艰苦的时候,您来了我踏实多了。” 好,两个玉诚的小老板,打了辆出租车,去单位上班。 大家见了这副模样,肃然起身,显得很恭谨。 “这是徐总,以后就是我们玉诚的老板了。”柳倩楠介绍说。 “哎呦,柳总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招聘,竟然招了个董事长。”员工们起哄。 “去去去,我的缺点很明显,容易冲动,如果出现了与徐总不同的意见,你们要听徐总的,知道吗?”柳倩楠瞪了瞪眼。 “商量着来呗,别这么认真。”徐薇薇说,“我之前经常来玉诚闲逛,大家也都认识,不用太客气了。都去忙,我摸下情况,一周后玉诚全面重启,希望大家通力合作、共渡难关。” 员工们响起了掌声。 疫情期间,多少小老板扯皮扣发工资甚至不发工资,柳倩楠却一分不少的全给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老板靠谱,铆足了劲儿等着复工。 柳倩楠把徐薇薇带进2216室的套间:“薇薇姐,这里我收拾出来了,就一张大桌子、一张办公桌,只有我俩用,那张大桌子当会议室用。” 徐薇薇说:“你倒是有心了。” 柳倩楠说:“来,薇薇姐签个字,我以玉诚注册法人的名义聘任你,签一份无限期劳动合同,享受玉诚经营产生利润的50待遇。” 徐薇薇翻了翻合同,笑着说:“你呀,自己都快吃不上了,又给我画大饼。” 柳倩楠嘟起嘴:“本来,我一直给员工们画大饼,让他们留下来;现在呢,薇薇姐来了,我是在做大饼,做好了我们分着吃。” 徐薇薇说:“你真是抬举我了。”签上字,用了印,柳倩楠递给徐薇薇一份,拿起一份,让张雪琼拿去存档了。 柳倩楠说:“薇薇姐,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徐薇薇说:“先把人撒出去,拜访老客户,带点小礼品,显得自信些,给他们留下我们平稳度过疫情的印象,让他们对我们有信心。另外,把张雪琼和李思颖留下,我跟她们谈谈。” 柳倩楠出去安排去了:“任主管,你安排下拜访老客户行程和名单,半个小时后,我们兵分两路,我带一队,你带一队,即刻出发。张雪琼和李思颖留守,哎,对了,李思颖不是拿油补嘛,把车钥匙交出来。” 李思颖年前刚买了车,拿出钥匙,犹豫了下:“慢点开。” 柳倩楠说:“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开车出去,油补可不是白拿的。” 李思颖终于放下钥匙:“柳总开车我放心,为了工作,这辆车算什么。” 半个小时后,柳倩楠和任慧娜带人出发了。 徐薇薇说:“小张,来办公室一趟。” 张雪琼放下手中的事,来到了办公室。 徐薇薇给她泡了杯茶:“小张,你来的时间不短了,现在自己出去跑业务有问题吗?” 张雪琼低下头:“自从出了纰漏后,柳总再也没派我单独出去过。” 徐薇薇说:“你还是不自信?” 张雪琼头低的更低:“我不想给柳总添麻烦。” 徐薇薇说:“一年多了啊,你还不能独自做业务吗?我告诉你,柳总看着毛岩飞的面子,把你招录进公司,而让你做些行政的活儿,是我给的建议。我想知道,你在做行政的时候,有没有在私底下朝着业务方面努力过?有没有试图提升下自己的能力、拓宽下自己的职业规划通道?” 张雪琼抬起头,脸红红的:“柳总教过我,但不让我出去实践。” 徐薇薇说:“柳总、毛岩飞和你之间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她这么安排还有些私人考量在里面。但是,玉诚现在很困难,没有余力养着闲人了,你瞧瞧比你来的晚的,哪个不能自己出去跑了?” 张雪琼脸色由红转白:“徐总,我知道了。柳总待我不薄,我不能拖累玉诚了,现在疫情过去了,就业形势向好,我回去写份辞职报告,回家重新找份工作。” 徐薇薇不置可否:“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把李思颖叫过来。” 李思颖过来了,徐薇薇说:“请坐。” 李思颖在招聘时领教过徐薇薇的厉害,显得很拘束:“徐总好。” 徐薇薇笑了笑:“放轻松点,现在转正了。” 李思颖说:“是的,转正几个月了。” 徐薇薇说:“持有高级会计证,一个月底薪就一万,够玉诚养三个普通员工了。” 李思颖吃了一惊:“徐总,您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徐薇薇摆了摆手,说:“我不是这意思,我初来乍到,只是了解下情况。我想知道,玉诚涉及到需要持高级会计证资质对接的业务有多少。” 李思颖脑子里一团懵,努力说:“从我来这里,一共持证代理了五家。” “包括柳总通过个人关系找来的阎高峰家属对吗?” 李思颖脑门沁汗:“徐总,我······” 徐薇薇说:“高级会计师证,非常不好考,你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我也感同身受。但有个问题你要想明白,如果玉诚经营一年多,只有五家需要这种资质的客户,我随便抽出空来也能给做了。” 李思颖顿时傻眼了:“徐总,您要开除我?” 第148章 卖房 徐薇薇喝了口茶:“我们玉诚不会随便裁人,如果要裁掉你,疫情期间早就发笔遣散费裁了,不会等到疫情稳定后,白折上三个月的无责任底薪再裁。” 李思颖稍微稳定了下情绪:“现在财务管理类公司大多在实行主动收缩战略,玉诚能坚持不裁人,我充满了感激。” 徐薇薇说:“玉诚毕竟是个商业性经营场所,逐利是活下去的根本。虽然我一直崇尚人性化管理,但也不能让人情世故凌驾于玉诚的生死存亡之上。坦白跟你说,疫情期间,柳总借钱给你们发工资,背负了外债,你们作为员工,有什么感想?” 李思颖说:“徐总,玉诚的状况,我知道的。去年只不过勉强算作收支平衡,相当于柳总除了用挣来的利润养着我们十来个人,她自己辛苦一年几乎什么也没剩下。” 徐薇薇说:“你既然知道,也不必太悲观。柳总这么坚持,是寄希望于玉诚的未来;而你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只代理五家持证业务,坦白讲让我很失望,不客气的说,你这不过是在苟且当下。” 李思颖显得有些茫然。 徐薇薇不给她太多的思考机会:“刚入职时,你的高级会计证奇货可居,柳总给你开了优渥的条件,是我过来把条件给打下去的。现在,你需要认真想一下,如果一旦资质不再是得过且过的本钱,你应该如何在玉诚更好的生存下去。” 李思颖鼓起勇气:“徐总,我懂了,我会努力的。” 张雪琼拿着辞职报告进来了:“徐总,这是我的辞职信。” 李思颖吓了一跳,张雪琼可是柳总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啊,跟个贴身秘书差不多的角色,徐薇薇到底跟她说了什么,逼得她写辞职报告。 徐薇薇拿起笔:“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如果你真心希望玉诚越来越好,并愿意为了玉诚的未来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张雪琼眼里泛出光芒:“徐总,我不想走。” 徐薇薇看了眼李思颖:“小李,你先回去忙,我跟小张聊聊。” 李思颖心有余悸的看了张雪琼一眼,起身往外走,把椅子带倒了。 看来她是紧张了。 徐薇薇看了眼忐忑不已的张雪琼,说:“你想留下来,继续做行政,我不反对,绩效少点,永远四千出头,也是一种活法,也对得起你在这个岗位上的付出。但像任慧娜那样破万是不可能的,一分付出,一分收获。” 张雪琼讷讷的说:“出来就是一天,我也想多挣些钱,可我干不了。” 徐薇薇说:“你如果有做业务的想法,我亲自带你一个月,你要是还干不了,行政也别干了,自己走人;如果你选择继续呆在行政,当个传话的,就当我没说,基于柳总和毛岩飞的情面,我不会辞掉你。” 张雪琼抬起头:“徐总,我总不能一直靠着毛哥的情面在这里呆。” 徐薇薇说:“很好,你回去,我出门时带着你。” 张雪琼揣起辞职报告,告辞出去了。 徐薇薇伸了个懒腰,打了个电话:“小磊,怎么样了?” 左小磊显得很焦躁:“你就别遥控指挥了行不行!” 挂了电话。 徐薇薇错愕:让他卖房子,是不是太难为他了? 左小磊确实很为难,跟阿毛在中介那里蹲了一早上,遇见了个买家。 来人戴着墨镜,拿着黑色皮包,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会装的人。 自来熟,伸出手:“你好,鄙人姓赵,叫我小赵就行,一直在收购老房子,中介给我打电话,我就赶过来了。老兄,是不是急着缺钱啊,我们聊聊。” 左小磊跟他握了握手,说:“我要搬南方去住了,这房子留着没用,干脆卖成钱,带走轻便些。” 小赵笑了笑:“老兄,明人不说暗话。西城区早就划入拆迁规划,如果不是疫情,公家财政吃紧,这会儿拆迁款应该下来了。得,疫情一闹,据小道消息,荣东把计划用于拆迁安置的专用款项,都拿去防疫应急了。没办法啊,疫情防控是大于天的头等大事,擅自决定挪用这笔钱来保护老百姓的楼书记,都升迁到省城当厅长了。坦白说,咱老百姓佩服,城市发展先撂一边,先让老百姓活下去,这魄力足够令人敬佩了。但是,等荣东再筹集齐备拆迁款,按照疫情过后财政吃紧的状况,没个年恐怕是拆不到了。” 左小磊分明感觉到,这个小赵是个消息灵通、关系复杂而头脑敏锐的人。 小赵甩过一颗硬中华:“兄弟,别着急,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再说嘛。我也跟您说实话,我买这些旧房子,就是为了拆迁时大赚一笔,您若是搬家,等个年可以拿一票大的,不必在现在这个时候,急着出手。” 左小磊一看对方门清儿,点上烟,问道:“你买这套房子,能出多少钱?” 小赵打了个“哈哈”,配合着夸张的手势:“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您尽管开口,要多了不要紧,咱们慢慢谈,谈钱嘛,不伤感情;再说都法治社会了,咱也不能强买强卖,您要的价我付不起,房子还是您的,您尽管开口。” 左小磊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十万。” 小赵“哈哈”了几声:“若是没有疫情,五十万我也收了。现在,顶多三十万,不能再多了啊,您若是觉得我压价,我也没话说。您看,复工后,西城多少卖房子重启经营的,都是这个价,您可以打听打听。老兄,兄弟我还是劝你一句,如果不是实在缺钱,这个行情您不要卖,卖了至少亏一半。” 他越这么说,越吃准了左小磊急缺钱。 但这么贱卖,左小磊真的不舍得。 阿毛说:“阿左,咱不卖了,他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犹豫了半晌:“我得跟家里商量下,下午给你消息。” 小赵起身:“好好,我随叫随到。这样,中午我请请你们,交个朋友。” 左小磊说:“不用,等事情谈妥后,我请请你。” 小赵打了个“哈哈”:“那好,后会有期!” 两人在路边摊吃饭,点的牛肉拉面,吃着吃着,左小磊就吃不下了。 “阿左,咱不卖了。”阿毛也放下筷子。 “他们吃准了小产权房不能抵押贷款,故意的。”左小磊说,“可是,徐薇薇已经辞职了,玉诚要是倒了,她就失业了,我还能怎么选?” 一辆崭新的朗逸车驶过,又倒了回来,下来一个人:“你们吃独食呢?” 两人闻声望去,正是柳倩楠。 第149章 情与义 不知她是刻意来找他们,还是无意经过。 柳倩楠对车里的员工说:“我们也随便吃点儿,你们凑一桌,我请。” 自己拿着手包,坐到了阿毛和左小磊的桌子旁,打了个招呼:“你俩凑在这里做啥呢?” 阿毛说:“阿左要卖房,让我一起出来了。” 柳倩楠看了左小磊一眼:“姐夫,你还真要卖房啊?” 左小磊没有回答,起身说:“我去给你点份餐。” 西城区的占道经营,始终没有解决,城乡结合部的打工者,喜欢在摊子旁边凑合着吃点儿,店家直接拉了个易拆卸巨伞,挨着公路的人行道遮蔽着春日的暖阳。 左小磊去屋子里点餐了。 柳倩楠瞪了阿毛一眼:“阿左都卖房了,你去年挣了那么多钱,不会拿出来?” 阿毛说:“他让我跟他一起出来卖房时,我就想明白了,准备了二十万揣着。他不开口,我也没开口说,怕伤了他的面子。” 柳倩楠叹了口气:“他那房子能卖多少钱?” 阿毛说:“人家只给30万。” “这不是坑人吗!”柳倩楠气呼呼的说,“去年恒泰集团从进昊融资,都准备来动手拆迁了,就因为疫情,就砸下一半的价格来?” 阿毛说:“我劝他了,不要卖。” 柳倩楠瞪了瞪眼:“你会劝人?我才不信呢!”起身去了屋子。 左小磊点完餐,蹲在屋门口抽烟。 柳倩楠蹲下来:“姐夫,阿毛去年挣了不少钱,你为什么不找他借点?非要卖房吗?你这么贱卖了,我觉得对不住你和薇薇姐。” 左小磊狠狠抽了口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多少人情同手足,都毁在借钱上了。我们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吕彬还是阿毛,彼此借钱从来没有超过一万块的,这二三十万,我怎么开口?赌上我们俩几年的交情?拜托,我朋友不多,我舍不得。真是的,要不是年前才还完贷款,房产证被疫情耽搁了下,暂时没办下来,加上你和薇薇那边用钱急的跟催命似的,但凡给我十天半个月的缓冲,我也会拿市区的大产权房去银行抵押贷款了。” 柳倩楠见他那么为难,显得有些不忍:“你跟薇薇姐要救玉诚,说到底还是我不愿意回南苏惹下的。你顾及与阿毛的交情,宁愿自己扛着;阿毛也顾及着交情,宁愿不开口,我说你们荣东人怎么都这么一根筋儿?好,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是,我不是啥男子汉,这件事我来说。” 左小磊又抽了口烟:“你开得了口?” 柳倩楠说:“是,我知道他一直对我有想法,我也不想利用他这个心理来借钱。可是,你都要卖房了,我如果还顾及着自己的感受,我还算是个人嘛?” 左小磊把烟头扔了:“那我得跟着瞧瞧去。” 柳倩楠和左小磊一前一后回到桌子旁,阿毛已经吃完了,正在玩儿手机。 柳倩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下阿毛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显得有些为难。 左小磊坐下,低头吃着碗里的拉面。 憋了半天,柳倩楠终究羞于说出口,只是说:“姐夫,你别卖房了,我去找王宇借点,毕竟也算相识一场。” 左小磊抬起头来:“去,借来了我就不卖了。” 柳倩楠看了眼阿毛,阿毛身躯稍微震了震。 于是说:“我走了啊,这就去。” 慢慢的走了几步,阿毛终于开口了:“柳倩楠,你等下!” 柳倩楠停下脚步,满脸期待的转过身来。 阿毛快步跑向路边停着的车,柳倩楠冲着左小磊做了个鬼脸,乐得跟开花了似的。 阿毛从抽屉里掏了半天,回来摊开手掌,露出那条心形项链:“带上这个,那天我给你捡回来了,毕竟你是他的女朋友,他念着这层关系,也会帮你的。” 柳倩楠彻底崩溃了,把项链夺过来:“毛岩飞,你这个混蛋,故意给我添堵是!”狠狠的把项链扯断,用脚搓了几下,还不解气,扯过一只碗,把仿翡翠吊坠乱砸一气,手都被碗的碎片割破了。 阿毛看着她白皙的手掌流出血来,吓坏了:“柳倩楠,要不要去医院包扎下?” “用你管!”柳倩楠把阿毛推在一边,更加激愤,一脚把桌子踢翻了,汤汤水水溅了左小磊一身。 店主人带着几个帮厨,拿着菜刀、擀面杖出来平事儿。 左小磊抹了下脸上的拉面汤:“够了!毛岩飞,你傻x啊!”回过头去,对店主人说:“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跟你们干架的。” “吃饭我们欢迎,但掀了我们的桌子是什么意思?” 左小磊说:“俩小情侣吵架,你跟他们计较?得,损失多少,我替他们赔了。” “那我们去店里算算,这里人多,说不清楚。”几个帮厨见左小磊认了事主,前后把左小磊围了起来,怕他跑路。 “得,误交损友,破财消灾。”左小磊摇了摇头,对另一桌人说:“你们都散了,等着殃及池鱼?哪个走慢了,柳总一定会开除了你们。老板,这四碗也算我账上。” 四名员工窃窃私语: “柳总跟人干架,我们看在眼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相处啊?” “要不要去帮帮忙?” “帮谁啊,我咋看着像感情纠纷?” “撤,打辆车撤,我看这不像公事儿,老总的私事儿知道多了,还不如不知道。” “柳总,我们吃饱了,先回公司了啊。”也不管柳倩楠答应不答应,打完招呼,拦了辆出租车溜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都不傻啊。” 转身跟着那帮人去了。 店主人要了三百块,除了饭钱碗钱,还说啥影响做生意,也要赔偿两百块。 左小磊也没多说,他在这里住了七八年,自然知道城乡结合部能占道经营不怕城管所的,都不是啥善茬儿,毕竟理亏在先,总不能因为200块钱挨顿打。 好汉不吃眼前亏。 微信扫码,支付了300块钱:“我赔完了,可以走了吗。” “当然,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干不出非法拘禁的事儿。”店老板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行,我点的那个拉面,给我包起来带走。” “好好,交个朋友,不收您钱了。快给这位兄弟打包。” 拎着拉面,懒洋洋的走出店铺,柳倩楠和阿毛还没消停呢。 左小磊走过去,把拉面往柳倩楠身前一递:“吃,三百块钱买的。” 柳倩楠稍微收敛了下情绪:“姐夫,又给你添麻烦了。” 左小磊还没有开口,柳倩楠又把脸转过去: “毛岩飞,我告诉你,我已经和王宇分手了,他找了新的女朋友,是进昊老总的秘书、董事长的亲外甥女,我这种穷光蛋人家看不上!行了,知道我被人甩了,你满意了!”柳倩楠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引得食客纷纷侧目。 阿毛怔住了,脸红红的,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让我捋一捋,进昊的老总和董事长,是同一个人吗?难道他又同时交了两个女朋友?” 第150章 一言难尽 柳倩楠生无可恋,抓过左小磊手里的拉面就摔,左小磊手快,一把握住手腕,把拉面夺出来:“你卡里还有多少钱?别影响人家做生意。” 柳倩楠突然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左小磊看了眼阿毛:“你去哄,你自己惹下的事儿。” 阿毛一脸懵逼:“我没惹她啊!” 左小磊看着他那副无辜的样子,突然很理解柳倩楠为什么要崩溃了。 阿毛终究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样子很不好。 于是蹲下身去,说:“倩楠,我那天看叮当他们掏钱帮你,其实我也想帮你的,可是我有点担心···” 柳倩楠没有抬头:“你怕我还不起对吗?” 阿毛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怕你误会,误会我明知道你有男朋友,还贼心不死,到头来连朋友做不成;还怕你男朋友知道后,产生些误会出来,让你们吵架。” 左小磊听了阿毛这番高论,拿头撞墙的想法都有了。 之前左小磊老认为他情商值负数,但今日看来,他就适合当一辈子单身狗。 柳倩楠豁然而起,打开车门,一脚油门走了。 左小磊掏出一颗烟点上:“走,动静闹得不小了,别在这里丢人。” 拉着阿毛上了车,开到了中介中心。 中介中心的人都撒出去吃饭了,只有个值班的前台小姐姐:“二位,需要房产交易,还是租赁服务?” 左小磊说:“我约了人,在这里等一下。” 前台泡上两杯茶:“好的,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 阿毛端起纸杯:“阿左,我做错什么了吗?” 左小磊说:“你什么都没做错,别想了,喝茶。” 阿毛沉默了下,说:“阿左,我知道你卖房,是为了救玉诚,你叔叔家那么有钱,你姐姐家过的也不差,为什么不开口借借?” 左小磊说:“徐薇薇年薪十多万的工作、加上家里的快十万块钱都赔进去了,我还敢借钱让她做生意?乐观点想,挣了钱再还嘛,一时救急而已;但是,柳倩楠和徐薇薇陷入了过度乐观中,总需要有个还会冷静思考的人,万一她们失败了呢?我借的钱还得还,一家六口的日子还要过;而且,叔叔家的超市和姐姐的小公司,疫情期间损失惨重,开口就借三十万,这不难为人家吗?再说了,疫情开始后,我的店铺老是莫名其妙的被监管,找客服全是机器人,如果是我违规,处罚封店我也认了,偏偏给我发个‘可能违规,需要核实’的系统消息,直接屏蔽店铺排名,短则七天,长则半个月,我压力大着呢。” 阿毛挠了挠头,说:“阿左,你干的太大了,猫店有平台流量扶持,你弄个没有流量扶持的淘店把猫店都干下去了,惹着平台了。你想啊,猫店成交一千块钱,平台扣五十的管理费,你的淘店成交额再大,平台一分钱也捞不着。他们这个小类目的负责人,眼看着流量扶持不管用,直接出手干预竞争了。平台背后是资本,资本打着‘自由交易、公平竞争’的幌子,实际上为了平台的利润,照样会动手干预竞争。” 明明左小磊跟他聊得是不想跟叔叔和姐姐借钱的理由,阿左却又跑偏了,研究起了店铺竞争的事情:“喂,我跟你谈的不是这件事,这件事以后再谈,现在眼巴前的事儿,是玉诚的存亡问题。” 阿毛终于回到了正题:“阿左,我手里有20万,先给你用用,咱们不卖房子了,这时候卖,亏死了。” 左小磊摇了摇头:“这跟找我叔叔和姐姐借有什么区别?借钱做生意,空手套白狼,万一玩儿脱了,我去哪里搞钱还你?” 阿毛沉默了,显然在很努力的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借给柳倩楠,她老爹不是副局长嘛,不会让她当老赖进入失信名单的,这笔钱就算折了,她老爹有个老赖女儿,在公检法的圈子里也丢不起那人,肯定会出手相助的。” 左小磊双眼望向天花板:“天哪,给榆木脑袋钻个眼儿实在太难了。” 阿毛不放心的问:“我又想错了?我不大会跟人打交道。” 左小磊赶紧制止他这种危险的想法:“别别,从早上到现在,你就想对了这一件事。” 阿毛说:“可是她生气走了,我直接把她叫回来借钱,她面子上挂不住。” 左小磊想了想,觉得说的有点道理,毕竟在拉面店门口她信誓旦旦的要去借钱,结果还是羞于说出口。毕竟脾气在那里摆着,要强使然。 脑子转了一圈儿,左小磊说:“这样,我们把姓赵的找来,你给她打电话,说我要签字了,她一准回来。” 阿毛不放心的问:“她要是不来呢?” 左小磊说:“她要是不来,就会觉得对不起徐薇薇,以后还能怎么处?喂,你要知道一件事:房子不只是我的,是徐薇薇和我的!” 柳倩楠接到阿毛的电话,心急火燎的往中介中心赶。 闯入大厅,左小磊跟小赵拿着合同,正在谈细节,阿毛迎上去:“快,倩楠,我劝不住。” 左小磊偷眼看了一眼,拿起笔签字,大嚷着:“印泥盒呢,给我拿过来!” 印泥盒没等到,柳倩楠大踏步走了过去,伸手把合同撕的稀烂:“不卖了!” 小赵见多识广,打着“哈哈”:“老兄,卖房这么大的事儿,应该跟嫂子先说好的。要不,您二位再商量商量?如果嫂子不愿意,我买回去了也是麻烦。” 柳倩楠瞟了他一眼:“你滚,这房子我们不卖了。” 小赵修养极好,收起皮包,整了整衣衫:“二位慢慢聊,小弟我先走一步。有空我做东,我们一块儿吃顿饭,加深加深感情。” 左小磊叹气说:“不卖房子,玉诚咋办?再过几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柳倩楠豁出去了:“阿毛,我借你钱,你借不借?” 阿毛赶紧凑过来:“我只有20万能用的钱。” “拿印泥盒来!”柳倩楠大吼了一声,中介中心的人愣了下,把印泥盒端了过来。 拿起笔,娟秀的字迹流畅而出,写了一张欠条,按上手印:“这个你收着,我一定会还的。” “我,我给你转了钱再收。”阿毛掏出手机。 唉,真是个老实人! 左小磊出了门,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我有点事,能不能给我转十万周转下···唉,还是姐姐对我好,替我谢谢姐夫,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第151章 生存与起点 左小磊用微信给柳倩楠转了十万,又打开网店专用的收款软件,咬了咬牙,从为数不多的余额中转了五万:“徐薇薇的入股钱,不够的话我再给筹措。” 柳倩楠再三不安:“别了,之前你们零零碎碎已经借了我小十万了,你们家孩子多,也得留点钱吃饭。” 左小磊抢过手机,按下收款图标,幽幽的说:“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老婆干事业,我当黄脸婆。” 柳倩楠眼含热泪,给汪经理打电话,预约了时间:“走,我们一起去签合同,下午一起吃饭庆祝下。” 左小磊的房子保住了,心情很愉快:“我真的想喝两盅。” 阿毛说:“我回高新区,准备下工厂复工的事儿。” “滚,你这么煞风景?”柳倩楠瞪起了眼。 “是啊,厂子是你开的啊,你们老板都没急着立马复工,皇上不急太监急啊。”左小磊帮了一句。 阿毛下了决心似的:“行,我跟你们一起。” 接下来的时间,柳倩楠仿佛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舒坦极了。 把徐薇薇喊下来,缴完三年的房租,用个小本本记上: “毛岩飞,20万。” “左小磊,15万。” 上面还记着任慧娜和叮当的钱,以及之前徐薇薇和左小磊借给她的钱。 左小磊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划了,说:“我和薇薇的钱,算是入股,薇薇说你给了她一半股权,还是赚你便宜呢。” 柳倩楠说:“我这身本事,有一大半是她教的我,就凭这一点,足够她入股了。” 左小磊用一种少有的认真语气说:“她肯不遗余力的教你,换来了你跟她的私谊,怀老三的时候,我工作忙,你跑前跑后的,从来没有过怨言,这是真心换真心,不能用钱来侮辱和衡量;入股这事儿,必须真金白银,要不然薇薇会心里也会不踏实。” 用上了“侮辱”这么严厉的词汇,柳倩楠不敢再争辩了。 左小磊继续说:“玉诚启动时,你已经投进去二十多万了,现在薇薇投进去二十五万,有点长短帐就不要计较了。这样,为了救玉诚借来的钱,算作你们公司的债务,现在你们是负债经营,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柳倩楠看向徐薇薇:“薇薇姐,我经营不善,让玉诚濒临倒闭,您这个时候辞职来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这钱太多了,我受不起。” 徐薇薇笑着说:“倩楠,首先要改变下你的措辞,现在玉诚不是你的,是我们俩的,一人一半。所以,我过来不是为了帮任何人,是为了帮自己跳出那个人情味渐失的职场死胡同。还有,玉诚濒临倒闭,不是你的错,是疫情天灾导致的,如果玉诚不出状况,我也真不好意思在玉诚发展越来越好的时候过来摘果子。” 柳倩楠无话可说,憋了半天,说:“我嫂子给我的钱,说送给我疫情期间支用的,不用我还,这笔钱不能算作公司债务了。” “瞧你细的,一人担三、四万而已,非要计较。”徐薇薇笑了笑,“行,听你的。我跟你上去,给员工们放半天假,我们出去搓一顿。” 负债经营的玉诚,又要重新开始了。 左小磊心里根本没底儿,但阿毛都拿出20万来了,自己再想怕折钱,恐怕要被人笑话。 钱可以折,人不可以丢份儿。 大多数荣东爷们,都是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 去了附近的馆子,先狠狠的搓上一顿。 徐薇薇和柳倩楠耳鬓厮磨,小声说着悄悄话。 阿毛想起了上午的话,对左小磊说:“阿左,你店铺这个状况,陷入监管状态将会越来越频繁,直到老客户找不到你、新流量进不来把你拖垮为止。坦白讲,平台看着哪个店铺不顺眼,你在人家地盘上做买卖,不死也得残废。” 左小磊说:“我还有转移到微信上的几百个私域流量,加上兼职群里勤快点儿,再不济一个月挣几千块钱维持温饱没问题。” 阿毛说:“这样就把你的才华埋没了,你明明可以挣更多的。” 左小磊摇了摇酒杯:“那你给我指条明路呗。” 阿毛说:“要么就撤了淘店,上个猫店,猫店跟猫店竞争,无论谁胜出,千分之五十的平台扒皮都跑不了,平台就不会针对你了;要么,转型,才华并非在网店才能施展。我说句实话,现在自媒体、公众号已经高度职业化、流量化,甚至一支爆火的短视频,短短一两分钟,都能抵得上你辛辛苦路做一个月店铺的收入。” 左小磊心动了:“我也厌倦了写东西没有自己名字的生活。你想,我已经写了将近十年的飞机稿,虽然来现钱快,但再过几年,脑子钝了,写不动了,自己就什么也没有了。上猫店就算了,我前些天刚给人写了个文案,针对目前五花八门的流量软件,我研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将来,天下流量必将归于tikiyou和微信。前者是这个世界形形色色信息的一个窗口,生活化、猎奇化信息交流的主阵地;后者是集社交功能和私域流量交易的最佳场所。” 阿毛嘴角翘了翘,露出笑容:“你终于把握住‘流量时代’的一些理念了。转型好啊,你给人家写个剧本百儿八十,人家拿去后找个十八线小演员演一演,凭借自己的流量运营,一下子能挣上万;你想,如果有自己的流量和粉丝基础,就算放个屁都能有一笔收入。” 左小磊觉得他说的夸张,而且一谈起事业,就变得口若悬河,标准的技术宅,不由得笑了笑。 阿毛着急了:“你别不信,一些粉丝多的自媒体号,直播睡觉,啥也不做,倒头就睡,第二天起床一看,上千块钱的打赏。睡一觉能挣上千块,还是自己正常休息,这就是流量时代中,流量的神奇之处。疫情期间捐款三亿的那个网红流量主,就是用流量赚来的钱,靠自己的流量给人卖货,就算卖假产品,在流量的裹挟下,粉丝们跟在屁股后面买账,还乐此不疲的。” 左小磊说:“这样不长久,早晚得出事儿,他的直播我看过,夸张至极,通体纯金打造手表卖888,动辄卖几万块手表,粉丝们都没常识吗,888块钱,去银行兑黄金能兑多少没数嘛。” 阿毛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咱们管不了他的那些粉丝怎么想。但流量时代就一句话,流量越多,收入越多。当然,违法乱纪的咱不做,有些网红给huaw带货卖手机、有些明星给华shu带货卖化妆品,货真价实、不坑不骗,不也是赚得合法钱吗?” 左小磊握紧了拳头:“我觉得靠谱。” 第152章 说不出口的表白 阿毛说:“既然你想做,我跟你一起做。还是那句话,流量时代,草根也能成为大神,放羊的、做木工的、种菜的、拾荒的、出国高端旅游的,都可以通过流量时代收获粉丝、获取不菲的收入。我想,你负责文案策划和小剧本创作,我负责流量推广运营,雇几个想当网红的零零后丫头,最多两年,我有把握把自媒体号做成流量主。” 左小磊说:“可我现在没钱投了啊。” 阿毛突然也沮丧起来:“我干了一年,剩了20万,都被柳倩楠借走了。” 左小磊叹了口气:“对啊,画了半天饼,我们没钱啊。” 俩人唉声叹气的模样,被徐薇薇和柳倩楠看在眼里:“你俩没事儿。” 左小磊说:“没事儿,就是喝多了,情绪有点亢奋。” 徐薇薇说:“那今天到这儿,以后再聚。” 阿毛站起来:“早吃饱了,阿左家孩子多,别回去太晚了,都在外面跑了一天了。” 柳倩楠去结了账,徐薇薇夫妇和阿毛在门口随便聊着。 阿毛说:“倩楠,你等下,我叫个代驾。” 柳倩楠嘟起嘴:“我不想找代驾。” 阿毛说:“那好,我给你打辆车,明天再回来开车,这里离着华夏园广场不远。” 柳倩楠板起脸:“我也不想打车。” 阿毛奇怪了:“那你怎么回去?吕彬那个小区距离这里不算近。” 柳倩楠说:“你骑电动车载着我。” 阿毛说:“我开车出来的。要不这样,我没喝酒,我开车把你送回去。” 柳倩楠说:“我不,我就要坐电动车。” 阿毛无奈,小声嘀咕着:“有病是怎么着。” 柳倩楠刚要发火,被徐薇薇拉一边去了。 阿毛无辜的说:“阿左,我先走了,她看不顺眼,故意刁难我。实在不行,让嫂子把她送回去。” 左小磊只感觉头大,使劲儿按了按脑仁:“你没发现,柳倩楠的车被开走了。薇薇说她借的员工的车出来的,人家员工下班后,从华夏园过来,把车开回家了。” 阿毛四处看了下:“真是这样啊。” 左小磊简直想哭:“你没发现,我和薇薇都没有开车,车在小区车库停着呢!” 阿毛显得很茫然:“对啊,嫂子把车留给你卖房用,而今早是我开车去接的你。” 左小磊说:“这样,你把车给我,让薇薇载着我回去,你想办法把柳倩楠整回去。” 阿毛说:“这样多麻烦,我一个个的把你们送回去就得了。” 左小磊突然不想跟他说话了,低下头,掏出一颗烟点上。 阿毛拿出钥匙,打开车门:“嫂子,倩楠,上车,先把倩楠送回去,我在把你和阿左送回家。” 徐薇薇应了声:“谢谢你啊。小磊,别抽烟了,上车。” 左小磊狠狠抽了两口,也上了车。 车子行驶的飞快,先把柳倩楠送到吕彬的青年房,阿毛说:“倩楠,你回去早点休息。” 柳倩楠把脸一别:“我不下车。” 阿毛很无奈:“你到了住处了啊。” 柳倩楠说:“我不,除非你用电瓶车载我跑两圈,我就下车。” 阿毛很局促:“别闹了,阿左还等着回家照顾孩子呢。” 柳倩楠使劲儿坐了坐,一幅不讲理的模样。 左小磊说:“阿毛,你跟她耗着,我跟薇薇打辆车回家。” “这怎么好意思?咱们自己有车。”阿毛说。 左小磊和徐薇薇拉开车门:“倩楠,阿毛,回见。” 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柳倩楠,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阿毛很无奈。 “你哪里都惹着我了,我不高兴。”柳倩楠不依不饶。 “我的电动车在茶叶市场,我一直也住那里。”阿毛说,“在茶叶市场的时候,让你坐电动车,那不是没法出去加油,车不敢多开嘛!行了,我错了,让你每天被北风吹着,是我招待不周,你就放过我。” “我不管。”柳倩楠上了性子,无理取闹。 阿毛终于崩溃了:“那我们就耗着。” 柳倩楠并没有放过他:“要么你把我送回饭店,我打车回来,我不欠你这个人情;要么你带我去茶叶市场,用电动车载着我兜兜风醒醒酒。” 阿毛选择了妥协,开车去了茶叶市场。 验了绿码,做了登记,保安处的人倒认识她俩:“哎呦,这么晚了,不去旅馆来仓库住啊?小子,你这么小气,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阿毛无心跟他较真,笑了笑,把车开了进去。 七扭八拐,进了仓库区,取出钥匙,把仓库门拉起来,推出电动车:“有日子每骑了,不知还有电不。” 柳倩楠说:“那你去充电,我等着。” 阿毛试了试:“还有两格电,说好了,就两圈啊。” 静谧的茶叶市场,隐约的灯火,阑珊的夜色,婆娑的树影。 慢悠悠的,沿着道路走过,电动车轮轻快的擦着地面,沙沙作响。 “你说我俩有病是不,干点啥不好,在这里瞎转悠。”阿毛感到很无聊。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搂住了自己的腰,顿时让阿毛心头一震,一种异样的温暖霎时涌上脑海,暖哄哄、热辣辣的,将大脑击打的一片空白。 就在这断片的一瞬,电动车一个颠簸,轰然倒落在绿化带旁。 “哎呀,臭岩飞,怎么这么不小心?”柳倩楠爬起来,嘴里抱怨着,“夷?毛岩飞呢?” “我在这儿!”地底下传来声音。 柳倩楠低下头来,终于发现了颠簸的根源,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绿化道旁的下水道管道撬走了,阿毛也是倒霉透顶,从车上摔下来,一脚踏进去了。 “毛哥,你没事儿。”柳倩楠蹲下身,用手机带着的手电筒照了下,满脸关切的问道。 “拜托,先找人把我拉上去,臭死了!” “行,我这就去保安处叫人。”柳倩楠说。 “别,等你叫人来,我早窒息了。快,找根绳子,我自己攀上去。” 柳倩楠看了看,哪里找绳子去?干脆趴下来,把手递过去:“毛哥,我拉你上来。” 阿毛拉着她的手,柳倩楠咬牙一用力,把他的手带出井口。 阿毛摸着井沿,手上一滑,又坠落了下去。 “不行,太滑了。”柳倩楠急中生智,把电动车拖过来,缠上自己的外套:“毛哥,再拉你你上来的时候,你一只手握住电动车的车把,然后我再拉你另一只手。” 这招儿管用,阿毛一只手握住缠了衣服的车把,另一只手又被拉了上来,两只手在井沿拼命一撑,大半个身子冒出来,朝旁边一躺,再把双腿慢慢挪出来。 “谢谢你啊,柳倩楠。”阿毛一身污秽,大口的喘着气儿。 第153章 拘留 柳倩楠从车把上扯下衣服,胡乱的给擦着脏东西:“对不起啊,是我太任性了。” 突然发现阿毛的眼神有点直,循着目光一看,瞬间脸红了。 脱去外套,是一件小衫,俯身之下,宽松的领口里面露出半个酥胸和一道文胸,阿毛显然是正沉迷在这若隐若现的春色。 干脆把手中的衣服往阿毛脸上一盖:“色鬼,去死你,我摇民政局的电话拉你去火葬场。” 阿毛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柳倩楠赶紧拿起衣服,阿毛的眼睛还是直直的,用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直直的。 “啊?休克了!”柳倩楠感到事情严重了,拼命挤压着阿毛的胸口:“毛哥,你不能死啊。” 阿毛咳嗽了几声,眼睛眨巴了几下:“我没窒息,只是脑袋有点晕,眼前一片黑,只想喘口气休息下。” “不,你窒息了,得急救。”柳倩楠破涕为笑,“好在我会人工呼吸。” 俯下身去,轻轻吻了下阿毛的唇。 “行了,一点儿都不专业。”阿毛推开柳倩楠,“在荣东石化的时候,我们专门参加过岗位培训,针对可能出现的受限空间作业事故,培训过窒息应急救援方法。你这太不专业了,别装模做样了,改天让阿左教教你,我就是他亲自教会的。” 柳倩楠睁大了眼:“你以为我真的在做人工呼吸?” 阿毛擦了擦脸,说:“要不然呢?左小磊说过,‘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如果不是你认为我快死了,也不会学人家做什么‘人工呼吸’。不过还是谢谢你啊,我先找个宾馆,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要不,你也去洗一下,为了救我,身上也溅的臭烘烘的了。” 柳倩楠恨恨的跺了下脚:“毛岩飞,你不是老实,你是沙比!” 外套也没要,拾起旁边的手包,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阿毛下意识的拾起外套,在后面追了出去,衣服上鞋子上沾满了淤泥和污水,跑起来好像灌了铅,总是追不上。 到了门口,保安处的人值夜班无聊,见一男一女跑来,顿时来了兴致:“姑娘,咋回事?” “抓他,他是流氓,他欺负人!”柳倩楠嚷着。 “哼,这小子,浑身污秽,把人家姑娘的外套都扯下来了,还追着不放。姑娘,外面风大,你这小衫不抗风,先去岗亭里暖和下。”一名保安说。 “对,他非礼我,我费了很大力气,把他推到臭水沟,才逃了出来,你们一定要拦住他啊。”柳倩楠躲进岗亭,探出头来,索性玩兴大发。 “站住!”保安们一拥而上,“是你啊,上次那顿打没挨够是不是?”顿了顿,“这次不打你,免得再打错了,弟兄们先把他绑起来关值班室去。”一个带队的小头目,掏出了手机:“欺负女人,我都看不下去。” 不容辩解,阿毛被拥簇进值班室,锁了门。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柳倩楠打电话,手机进水了,可能在挣扎时让水浸了。 不久,警车轰鸣而至:“谁报的警?” “是我,我们是治安联防单位不假,但没有执法权。刚才过来一个姑娘,说他非礼,连衣服都被扒拉下来了,跑来找我们求救。我们把他制服了关起来了,让你们有执法权的来处置。”小头目毕恭毕敬的说。 “好,把那混蛋先铐起来,事主叫出来做个笔录。”警察合上笔录本。 柳倩楠被叫出了岗亭,看见阿毛被戴上了手铐,傻眼了:“你们这是做啥?” 警察说:“他涉嫌强奸未遂和强制猥亵,我们会依法严肃处理。姑娘,别怕,尽管实话实说,我们替你伸张正义。” 柳倩楠喃喃自语:“强奸未遂?强制猥亵?要坐牢啊。” 警察说:“也不一定,如果是初犯,情节轻微的话,也有可能适用缓刑。” 柳倩楠不敢玩儿下去了:“警察叔叔,我俩闹着玩儿的。” “啥?”保安和警察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柳倩楠说:“他用电动车载着我,掉下水道里面去了,帮他爬出来后,我们追着打闹玩儿呢。对,市场里都有监控,您可去查监控。” “哼,我们是治安联防单位,你就这么逗我们玩儿?警察同志,她谎报警情,非法拘禁的事儿,我们可不认。”小头目很紧张。 警察去值班室看了下监控,出来后拿出小本子:“谎报警情,浪费公共资源,干扰治安秩序,拘留五日。来,把那个小子放了,把她铐走,带回所里办拘留手续。” 辅警打开手铐,拿过去铐上了柳倩楠,塞进警车拉走了。 阿毛急了,跑回去开车直奔左小磊家,保安不让进,也不替他通知,因为晚上九点之后,打扰业主会被投诉。 没办法,开车去了哥哥住的小区,同样被挡住了,不过好在他记着哥哥的手机号,借了个好心人的手机,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哥,柳倩楠被拘留了,快帮忙想办法捞出来啊。” 毛岩鹏披衣下楼,问了下原委,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真会玩儿啊,上次玩儿的还不尽兴,这次玩儿到派出所去了。” 毛岩鹏找了茶叶市场的领导:“市场内的井盖没封严实,让我弟弟掉进去了,浑身又脏又臭,被他女朋友嫌弃;两人拌了句嘴,她女朋友气愤之下报了假警,被拘留了,这事儿你管不管?” 领导说:“井盖没封严实,我们认;但谎报警情,被拘留了,这是她自己挑战公检法权威,跟咱们市场没关系。” 毛岩鹏又是那一套:“她是个人原因,我也认,只是我这弟弟,被下水道的秽气熏着了,恶心、呕吐、难受,估计是瓦斯中毒,搞不好要留下永久性神经损伤,要不我带他去四院先做个神经损伤鉴定?” 荣东市的四院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 对,是阎部长开抑郁症病历的地方。 让一个神经病装一个正常人太难了。 但让一个正常人装个神经病的模样,仿佛没那么难。 领导踌躇了下:“毛老板,如果您坚持不计成本搞大这件事,对咱们都没有好处。这样啊,我想办法给咱兄弟的女朋友捞出来,咱兄弟观察几天,要是没啥事儿的话,这事儿咱们就算过去了。当然,如果真的瓦斯中毒、摔得很严重,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都是世故,都是江湖啊。 毛岩鹏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把她捞出来,我弟弟去做个常规检查啥的,也不用您破费了。行,先谢谢了。” 茶叶市场的大老板出面,也不知道使了啥手段,把柳倩楠捞了出来。 阿毛被毛岩鹏带着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被强押着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失足掉进去,万一摔出内伤来,一时觉不出来的,不检查下,万一有个不好,我怎么跟咱爸咱妈交代。” 爸爸妈妈也说:“查查,查了我们都放心。” 从医院检查完,在哥哥家沙发上眯了会儿,醒来时天色大亮,阿毛赶紧去派出所接人。 警察查了下档案:“昨晚就放走了。” 去买了个新手机,换上卡,给柳倩楠打电话,结果关机。 又给左小磊打了过去:“阿左,知道柳倩楠去哪里了吗?” 第154章 叮当的算计 左小磊懒洋洋的回了句:“知道,回南苏了。” 阿毛大吃一惊:“她还是要离开荣东?” 左小磊说:“昨天半夜,她用叮当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来找我要车钥匙。我大概听明白了些,柳剑楠请假开着叮当的车来到荣东,打她的电话打不通,告诉了柳洪钢;柳洪钢着急,问了下叮当,然后呢,叮当正在派出所捞人,就一起走了。” 阿毛挠了下头皮:“我怎么听着有点乱,怎么跟叮当扯一起了?” 左小磊说:“叮当是茶叶市场的股东啊,大老板在外地,让她去捞的柳倩楠。然后,当时柳剑楠借了同事的车让我和叮当逃命,我在小区就一个车位,没地儿停,一直趴在西城区,柳剑楠还了叮当的捷达车,要把同事的车开回去还了。” 阿毛好像懂了点儿:“那柳剑楠的车是我们开来的,他们一人一辆开回去吗?” 左小磊说:“柳剑楠发话了,他媳妇知道柳倩楠在荣东自己发展,把车留给她开。然后,柳剑楠把车还给叮当,一起开着同事的车回南苏了。” 阿毛明白了:“都是昨晚发生的事儿?太神奇了。” 左小磊说:“你们俩这么会玩儿,更神奇。柳倩楠跟我说,从井里拉你的时候,外套里面的手机被电动车压了一下,屏幕都稀碎了,里面有些客户资料啥的,不能扔,要找时间修一下,最起码把资料拷贝出来。” 阿毛说:“知道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左小磊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吕彬痊愈了,放出来了。有没有想法,给他接风洗尘?” 阿毛说:“哎呦,应该的啊,把叮当叫着。” 左小磊说:“叮当也去南苏了,跟柳剑楠兄妹一起走的。” 阿毛摸不着头脑:“她去干嘛?” 左小磊说:“江城那边,因为疫情死难的人,公家已经开始返还生前遗物和骨灰,柳倩楠跟她哥哥回去请灵办理后事了;叮当,则是去捞人,顺便在路上帮他们开会儿车。” 阿毛沉默了一小下:“贩毒,能捞出来吗?南苏,她有关系吗?” 左小磊说:“所以,叮当先给了柳倩楠10万块钱,帮她解救玉诚的危机,而她们只有数面之缘,并不熟,我认为她的目的性极强,就等着柳家人还车的时候去南苏跑一趟呢。有了这个情面,柳倩楠也不好意思不让她一起去南苏。既然一起去了,吊唁的时候上点讣金,就等于给柳洪钢塞钱了。” 阿毛听得一个楞一个楞的:“还能这么操作?” 左小磊说:“叮当本来就不是个简单人。” 阿毛震惊之余,不再谈这件事了:“先跟吕彬吃饭,有些日子没见了。” 柳倩楠走了,徐薇薇在玉诚撑持大局,倒是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左小磊对母亲说:“妈,吕彬出院了,三个多月没见了,我觉得应该去请他吃顿饭,可家里这三个孩子···” 母亲说:“去,年余能走路了,大了好看了,诺诺和苞米也乖着呢。” 左小磊出了门,跟阿毛回合,去了吕彬的小区外面:“你出来,进小区还得登记检测,太麻烦了。” 吕彬很快出来了:“哎呦,还想着我呢。” 左小磊抛给他一根烟:“本来想着你死在里面算了,没想到你回来了。” 吕彬摆了摆手:“戒了。” 左小磊很奇怪:“你怎么做到的?” 吕彬说:“你被隔离治疗两个月试试?我去哪儿买烟去,硬生生的被戒了。” 左小磊感到很没劲,自己点上一颗:“想吃啥,别客气,阿毛请。” 吕彬说:“嗨,喝了两个月的中药汤,早就好了,非要隔离观察再留置28天,真憋死我了,不过也让我明白了,自由真好!” 左小磊吐了口烟:“你要是再感慨,我跟阿毛回去了啊。” 吕彬笑了笑:“得,威胁我是不?这里的馆子我熟,我吃死你们!” 确实下手够狠的,点了八个菜一个汤。 让他吃,关在里面确实受委屈了。 喝着小酒,聊起了家常:“看新闻了吗?孙静雯涉嫌贩毒,被抓走了。” 吕彬停下杯子:“啊?叮当那么有钱,不会是一起贩毒赚得?” 左小磊说:“啥啊,人家倒腾医疗器械,投资茶叶市场基建,现在躺着数钱呢,有钱人去贩毒,不怕被毙了后钱花不出去?从南苏回来后,她一直怕死怕的要命,都癔症了。” 阿毛说:“本来想着都认识,让她一起过来的,可是她去了南苏。” 吕彬脑子转的快:“捞人去了?” 阿毛说:“阿左说,她先借着救助玉诚的名义给柳倩楠塞钱,搭上柳倩楠的关系后跟着去了南苏,想要找柳洪钢摆平这件事。” 吕彬再三踌躇:“不行,这样会害了她自己的。” 赶紧掏出手机来,给叮当打电话:“叮当姐,忙啥呢?” 叮当说:“小吕啊,我在南苏,帮着柳倩楠他们处理下亡者的身后事。” 吕彬说:“小磊和岩飞说,你去捞人了。” 叮当说:“孙静雯的事儿你知道了?我哪有那本事,只是打听下消息,给她找个好点儿的律师。” 吕彬说:“叮当姐,听我一句,别坑了柳局长,人家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一生光明磊落的,别弄得人家晚节不保。” 叮当说:“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担心。” 吕彬说:“柳倩楠怎么从江城出来跟我们回荣东的?柳局长拼上不干了去坐牢,把她送出来的。柳局长当过兵,打过仗,流过血,拼过命,一身正气凛然,但并非没有弱点,你看准了柳倩楠是他的心头肉,所以先从柳倩楠开始下手,我告诉你,柳倩楠是个坦率人,没那么多心思,你怎么好意思从她身上搞突破点呢?” 叮当直接挂了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听着那边一片未接通音,“妈的,这个婊子!”吕彬把酒杯摔在地上,“不吃了,我去南苏。” “小吕啊,几点到,我去城界接你。” “我这就走,我警告你,你要是继续试图拉柳局长下水,我弄死你。”吕彬怒冲冲的说,“柳倩楠这么好的人,你忍心算计她?” “你发这么大的火儿,你喜欢她?” “如果我喜欢她,就她那种性格,我有很多种办法能套路她,”吕彬说,“这事儿无关喜欢与否,而是会把你自己也陷进去。不说了,我这就走。” 挂了电话,掏出车钥匙:“我先走了,回来请请你们。” “你喝酒了。”左小磊说。 “上高速,高速上没查酒驾的。”吕彬说。 “不行,你喝了酒,去高速等于送命。”阿毛很坚持,“钥匙给我,我开一段路,你这杯酒,至少需要休息六个小时。” 吕彬没有坚持,阿毛说:“那我们走了啊。” 左小磊说:“行,开吕彬的车去,你那小羚羊在高速上指不定要跑散架了。” 俩人走了,左小磊让服务员打了包,结了账,人家拦着要摔坏的杯子钱。 “造孽啊,都会掀桌子摔东西对,可为啥都是我埋单!”左小磊抱怨着,由着饭店老板要了三十块钱。 第155章 代驾司机 阿毛和吕彬跑了一路,凌晨到了南苏。 叮当接着,说:“跟我走,柳倩楠在家守灵,你们也去拈根香。” 阿毛和吕彬合计了下,去路边买了两块黄裱纸,装在后备箱,抽出两张来做了个信封,一人包了200块钱。 去了柳洪钢的乡下老家。 柳剑楠和柳倩楠一身黑衣,胳膊上别了个“孝”的臂章,袖口和裤脚扎了白布,鞋子上钉了白布条。 周围还有一些本家人,臂膀上缠着白布,出出进进的忙活着。 殡葬新风,已经不是之前披麻戴孝、处处缟素的模样了。 叮当在领着,吕彬走在前面,阿毛探头探脑的跟在身后。 一人拿出一个黄裱纸的信封:“柳叔叔,我们来拜一拜。” 柳洪钢很诧异:“这么远,你们过来干嘛?之前你们俩把倩楠送回荣东,我还欠着情分呢,要不是家里有丧事,我早到荣东当面致谢了。” 吕彬说:“我们跟倩楠是朋友,说谢就见外了。” 有执事的本家过来:“有客到!” 随着这声唱腔,吕彬跟着阿毛去里面拈香。 柳倩楠跟在哥哥后面,磕头答谢。 这套规矩,是替长辈谢客人。 跟荣东大同小异。 拈完香,拜了三拜,吕彬和阿毛出了屋子。 不时有人来吊唁,送上讣金。 叮当使了个眼色:“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聊聊。” 乡下,村口,小溪,月色,流水。 三个人在桥头站着,一株老柳树垂下倒影,映着溪水的鳞波,显得分外心旷神怡。 “你想怎么样?”吕彬开门见山。 “你们能来吊丧,我就不能?”叮当说。 “我怕你做傻事,要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一千公里路。”吕彬说。 “你怕什么?我不过是个婊子而已。”叮当说。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吕彬有点尴尬。 阿毛缓解了下尴尬,说:“好了好了,先找个地方吃饭,饿了。” 叮当说:“先饿着,明早他们管早饭,多吃点儿就是了。吃完早饭,就要去公墓殡了。” 吕彬突然想抽烟,摸了摸身上,没有。 阿毛说:“孙静雯到底怎么样了?” 叮当说:“来的路上,柳剑楠跟我说了,她被杨鹏哄骗着卖了房子,说来南苏做生意,好好过日子,孙静雯憧憬着做家庭主妇,而杨鹏却拿着钱吸毒贩毒,骗她说是在外面做生意赚来的。” 阿毛说:“所以,她不知情?” 叮当说:“柳剑楠说,那个小团伙是个小作坊式制毒场所,头目是杨鹏蹲戒毒所时的旧识,想要发展下线,就把杨鹏招呼过来了。这个案情简单、证据确凿,毒贩都落网了,早移交法院了。只是疫情压下了,还没宣判。她早被放出去了,疫情防控吃紧,她没地方去,在民政下面的救助收容中心躲避疫情。柳局长托关系问了下民政救助那块儿,查了记录后,得到答复是:疫情控制住后,不知所踪。” 阿毛说:“她会去哪儿呢。” 叮当说:“柳倩楠说,人在伤心无助的时候,首先会想到回故乡躲避、疗伤。我觉得她说的对,正准备去她家乡找找。” 吕彬脸红了:“对不起啊,之前我说错话了。” 叮当说:“左站长说的没错,我攀上柳倩楠的关系,就是为了套取内部消息,找个律师找找漏洞,最起码办个取保候审,先保她出来,再慢慢想办法;本来我以为很费劲,柳洪钢不一定会告诉我,谁成想案件已经移交起诉了,即将公开宣判,早已过了立案侦查时的严格保密期。” 吕彬再三道歉:“我之前说的话不妥,可我真的怕你陷进去,对不起啊。” 叮当说:“看在你关心我的份儿上,我不计较了。这样,你不是搞代驾吗,我雇佣你,跟我去趟江西,去她老家看看。” 吕彬踌躇了下:“岩飞,一起去?” 阿毛说:“不行,工厂要复工了,我得抓紧回去。我等一天,等柳倩楠忙完,我带她回荣东得了。” 吕彬说:“那我的车···这,叮当姐又没开车来。” 叮当说:“年前去神农架,朋友们开的我的车,我在荣东这段时间,她们已经把车送到南苏了。明天我跟你去取,这辆车给小毛和小柳用。疫情刚刚过去,公共交通工具能少坐就少坐。” 原来孙静雯被抓的时候,她已经在筹划着捞人了。 所以,她让朋友把车送到南苏,就已经打定主意疫情过后来南苏了。 吃准了玉诚公司因为疫情会困难,所以塞给了柳倩楠十万块钱。 就是为了找柳洪钢办事。 最起码口供啥的,让柳洪钢指导着,录个较轻的情节嘛。 大家都有点困意,干脆躲进吕彬的车里,靠在椅子上闭目凑合着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吃了些席面,叮当说:“我的车,朋友说给放在南苏汽车站的停车场了,小毛,得辛苦你一下。” 阿毛点了点头,打开电子导航,直奔汽车站,把他们两个放下:“我回去了啊,直接去公墓,回荣东后给我打电话,我请你们吃饭。” 叮当和吕彬挥了下手,目送阿毛开车回去了。 吕彬看了下停车场:“那辆车原来是你的?我们这就走。” 叮当去汽车站行李寄存处,输入取件码,取出一串车钥匙:“走,我带你去开。” 停在一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面前:“这就是,我要补下觉,你是代驾,先开一段。” 把钥匙递给吕彬,去后排坐下。 吕彬上了车,看着操作盘下面一溜儿各种颜色的按钮和指示灯,汗水直流。 “怎么了,不舒服吗?”叮当问道。 “叮当姐,这车怎么开啊?”吕彬尴尬的问了句。 “随便开,我借给朋友开都不心疼,你别太当回事儿了,磕碰了都算我的。”叮当打了个哈欠。 “叮当姐,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开。”吕彬满脸涨红。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叮当看出了吕彬的尴尬,这种车,估计吕彬长这么大,也就在路上见过回。 “我先开一段,你看着点儿,就会开了。”叮当干搓了把脸,抖擞起精神,坐上驾驶座,吕彬讪讪的坐上了副驾驶。 车子行驶的很快、很平稳。 吕彬看着她的驾驶操作,以及她那保养姣好的侧脸,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涌了上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之前知道她有钱,谁想过她那么有钱! 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啊。 吕彬只想逃,但已经上了“贼车”,已经连逃的理由都没有了。 硬着头皮:“叮当姐,我知道怎么开了,您靠边停一下,我给开一段,您休息会儿。” 叮当侧过头来:“别‘您’‘您’的,用得着这么客气吗?你先休息,我开了会儿车,觉得不那么困了。放心,我不会逞强的,累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吕彬闭上了眼小憩,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156章 等你一起回荣东 在公家岗位上殉职,单位上搞了个悼念仪式。 跟乡下比,这里的防控极其严格。 因为有领导来吊唁、致悼词,加派了人手和安保力度。 阿毛去礼堂,被拦住了:“什么人?” 阿毛拿出绿码和身份证:“柳倩楠的朋友。” “我们跟柳洪钢同志协商过了,私人朋友,一律根据老家村俗去家里吊唁,这里是礼堂,公家组织的悼念活动,只允许近亲友到场,你可以在门外小广场送个花圈致哀,但不能进入现场。”安保开始轰人。 小广场上已经堆满了鲜花和挽联,民众对于因公殉职的人打心眼儿的尊敬,还有不少民众聚集在广场两侧的道路,等待灵车出来送她去公墓时亲送一程。 阿毛只好从门口折回来,混在人群里。 等了好久,肃穆的音乐响起,柳倩楠和柳剑楠一人抱着相片,一人抱着骨灰盒,上面覆盖着党旗。 民众中开始有了啜泣声,阿毛也想流泪,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离开人群,躲了起来。 礼堂距离公墓不远,阿毛收拾了下情绪,赶到公墓等着。 一直等到天擦黑,柳倩楠满脸泪痕,被几名亲戚扶着出来了,上了一辆公务车。 阿毛赶紧开车跟上,一直到了乡下的老家。 公务车下来一名警察,一名黑西装领导模样的人,跟柳洪钢作别,掉头开了回去。 阿毛下了车,进了院子。 院子里忙的一团糟,本家们把丧事用的桌椅板凳正在往外搬,柳洪钢带着一双儿女不住的道谢。 柳倩楠看见阿毛探头探脑的,走过来:“你怎么来了?没有跟吕彬他们回荣东?” 阿毛扣扣索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你手机坏了,我今早送他们走时,在路上买的,别嫌孬,凑合着先用着。” “哎呦,这小伙子是谁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本家们纷纷停了下来,站住了看热闹。 阿毛顿时感觉像是十几把钢刀刺在脸上,刷的脸红了,不知道说什么。 “哎呦,最新款的5g手机,一万多呢!” “啊,这小伙子昨天半夜赶过来的,真是有心了。” “洪钢老弟,给介绍介绍?” 柳洪钢绷着脸:“倩楠,不能随便要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我不,我偏要!”柳倩楠把手机装进兜里。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洪钢老弟,这就是你不对了,‘老不主少事’,你掺和啥。” 阿毛脸红红的,赶紧逃也似的出了院子,躲进车里。 不一会儿,阿毛收到了一条短信:“谢谢你啊,毛哥。” “不用谢,你是为了救我才把手机弄坏的。你什么时候回荣东,我等你一起回去。” “我爸还要答谢下老家的亲戚,估计还要留个两三天。” “那好,我找个地方住下,你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嗯,行,谢谢你。” 阿毛收起手机,开车去了镇子,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了。 左小磊一直跟他们联系着,一夜之间,吕彬去了江西,阿毛留在南苏,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诺诺和苞米还没有复课,一个抱着手机,一个盯着电脑,上网课。 鲶鱼已经四处乱跑了。 母亲变得越来越忙,相对于给小孩儿“出风”,城里人似乎对掐算更感兴趣。 左小磊说:“你这样,早晚被当做封建迷信抓走了。” 母亲说:“文化路派出所附近,就是周易起名馆,挂着周易占卜的牌子,也没见派出所去抓人。” 左小磊说:“人家那是传统文化,跟你这个可不一样。” 母亲说:“医卜不分家,我这个不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吗?” 左小磊说:“给小孩儿‘出风’,按摩推拿下治病,算是中医的遗产,因为通不过盲试,中医一直被主流科学界诟病,不过这次疫情,卫健委发了中医指导方,公家近几年也一直在搞‘文化自信’,你搞这个中医‘出风’倒是点事儿没有。可你这个‘请祖师’,天生一副招摇撞骗的样子,想不出事儿都难。” 母亲说:“你见我骗过几次人?” 左小磊极力想了想,倒没想起来。 良久,才说:“你收敛下,公家不提倡的就不要做了。如果人人一昧追求‘请祖师’,国家就废了。” 母亲很生气:“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出了事儿不连累你们。” 左小磊心里烦闷,出了门,去了左小贵的超市。 培训机构也没有复工,景云在超市里帮左小贵看店。 “哥,咋有空来这里转转?”左小贵递过烟。 “又像模像样了啊。”左小磊看着戴着口罩的顾客,熙熙攘攘的。 “报复性消费,有用的没用的都往家买。”左小贵笑的像个奸商:“他们愿意买,我乐意卖,都很高兴。” 完全没有了一天折三四千块钱时的样子。 左小磊和左小贵来到门外,蹲在路边抽烟。 “唉,我妈整天给人算命,我估摸着要出事儿。”左小磊忧心忡忡的说。 “哥,文化市场周围,全是搞周易算命、起名风水、八卦阴阳的,起个名字叫做‘xx周易文化传播公司’,公家发的证照齐全,光明正大的搞算命,你怕什么。”左小贵抽了口烟:“学《周易》,跟‘请祖师’一样的,有些人学一辈子也算不出子丑寅卯,可有些人对玄学敏感,算的贼准。” 左小磊说:“道理我懂,孔老二研究周易‘韦编三绝’,帛书《要》记载了他自己的原话,‘百占而七十中’,算准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七十,反而不如郭璞、李淳风那些人算的准。” 左小贵说:“对呀,看过《三国志》没,管辂、左慈,都是知晓鬼神的,说不定真有。”顿了顿,说:“你读书比我多,肯定知道。但我觉得,大娘要是想搞,你给她租个地方,办个周易文化的牌子,谁知道她是‘请祖师’还是研究周易得来的本事。” 左小磊很是头大:“我准备让你去劝劝她的,你咋也信这一套?” 左小贵说:“我怎么劝啊,我妈老跟我说,去年大娘算着秋天我会带着女朋友见长辈,好巧不巧正好说中了,我为啥不信?” 手机响了起来:“小磊,你回来看会儿孩子,我出去趟。” 左小磊很无奈:“你去哪儿啊,我刚出来一会儿,总不能整天窝在家里。” “我去小菱家里,一会儿就回来。”母亲挂了电话。 第157章 教育的困惑 左小贵掐了烟头:“大娘找你,家里有事儿?” 左小磊说:“让我回去看孩子,她要出去平事儿。” 左小贵说:“看孩子是主要任务啊。” 左小磊说:“得了,看孩子是帮我忙,不看是公道,这点数儿我还有。” 左小贵一边招呼着景云,一边说:“你如果不辞职,她肯定会一心一意的看孩子,你说你回家干嘛了啊,整天油盐酱醋的,反而不自由了。” 景云拎着一大袋零食,塞进左小磊的怀里:“哥。你慢走。” 左小磊扔了烟头:“自己生的孩子,不该自己看吗?”摆了摆手,骑着电动车回家了。 母亲已经换好了衣服:“你终于回来了,小菱打了好几遍电话了。” 左小磊点上颗烟:“她一个做小儿推拿的,总不能老拿你当拐杖,你图啥啊?” 母亲说:“她肯学,我就教她,老祖宗的东西,我要传下去。”拉开门,说:“你问问徐薇薇肯学不,肯学的话我在家里教她,不用你看孩子。” 左小磊无法反驳:“你爱教就教,这玩意儿据说要对玄学敏感,徐薇薇不行,一点儿天赋也没有。” 左小磊在家照顾着三个孩子,直到太阳偏西,母亲回来了,带着小菱。 “啊,大哥在家啊,我来给祖师上个香。”小菱还拎着水果。 鲶鱼找母亲讨抱,左小磊沏上茶,去自己屋子忙文案去了。 母亲和小菱烧了香,还在指导着:“心诚,用心去‘看’祖师的痕迹,看到没有?” 小菱很努力:“看不到,闭上眼睛,眼前一团黑。” 母亲说:“刚开始都这样,时间长了,心足够静了,就可以了。” 到了做饭的点儿,左小磊磨磨蹭蹭的从书房出来:“要不一起吃个饭?到饭点了。” 一句话,把小菱赶走了。 左小磊择着菜:“妈,你让她搞推拿就行了,别教她烧香把火的。” 母亲说:“医卜不分家嘛,她基础好,就是科班出身,只是接触不到精髓。我告诉你啊,但凡对中医有天赋的,对掐算就会有天赋,等她再悟两年,烧几年香,就会有祖师的。” 左小磊气不打一处来:“所谓‘祖师’,是你们自己想象出来的,反正看不见摸不着” 母亲很不以为然:“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瞧瞧,‘祖师’是真的存在的。” 小菱简直是魔怔了,整天跑来请教按摩推拿那一套。 当然,根据母亲的要求,想学必须要焚香。 问题是,不烧空香。 左小磊看着香案上的百元大钞,叹了口气:“还是这事儿来钱快。” 母亲说:“你咋不看看,她的小儿按摩推拿,越来越红火了?” 左小磊说:“得了,要是真那么忙,为啥还有空来这里一呆一整天?” 母亲说:“她手底下有两三个徒弟,能照应过来。” 左小磊笑了下:“带艺投师?” 母亲说:“这么说,她之前搞得是保健,现在学的是治病。” 左小磊想了想,没毛病,给小孩‘出风’,应该也算治病。 但家里老有个女人蹲着,老觉得尴尬。 冲着百元大钞,左小磊忍了。 各人忙各人的,你们愿意教就教,愿意学就学。 我得接孩子送孩子做饭。 下午,去接诺诺放学。 脸上一道挠痕,新结的疤。 左小磊认为是小孩儿玩不小心抓破了,不以为然。 但还是问了句:“你的脸怎么了?” 诺诺却说:“上数学课的时候,被同桌划的?” 左小磊问:“没有告诉老师?” 诺诺说:“我告诉老师了,数学老师过来说‘以后不准这样了’,就不管了。” 左小磊当时就火了,在班级群里发了张照片,一段文字:“左依诺的同桌是谁?打打闹闹就算了,用东西划人脸是怎么回事?你们家长不管教,明天中午我接孩子放学的时候替你们管教!” 班级群炸了。 “别冲动,有话好说。” “孩子吗,打打闹闹,正常。” “哎呦,大人不要管小孩子的事儿。” “小孩儿不懂事,依诺爸爸冷静点儿。” 左小磊依然气不过:“都闭嘴,明天我让依诺把你们孩子的脸划一遍,你们回过头来再瞧瞧你们说的,都是人话吗?” 群里安静了下来。 好嘛,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他们是好心。 是好心吗? 事不关己,说句漂亮话,显得班级和谐。 班主任给打电话:“依诺爸爸,我感受到了你对孩子浓浓的关爱,这件事是数学课发生的,我正在调查,您消消火。” 左小磊说:“对事不对人。奥,孩子调皮,当老师的不敢管,站出来和稀泥就算过去了。事儿不大,最起码应该让孩子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和错误性,你们什么也不作为,欺负人的一脸得意,吃了亏的只能白吃亏?” 班主任说:“这也没办法,现在哪个孩子不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因为老师批评跳楼自杀的孩子的事儿,新闻上还少吗?家长因为孩子投诉老师,一投诉一个准,还有上访到教育局的,哪家的孩子还敢去管,我们也只能哄着、看着,不敢让出事儿。” 左小磊说:“这事儿跟您没关系,他们家长批评孩子,孩子跳楼了你们就撇清了对?您忙着,我明天中午放学,找他们家长问问去。” 班主任道歉说:“对不住啊,依诺爸爸,是我们班级工作没做好,给您添麻烦了。” 左小磊说:“没事儿,我就是问问。有些事学校不敢管,家长总不能听任不管。” 然后,家委会的“会长”打来电话:“依诺爸爸,我问我家孩子了,依诺的同桌是个皮孩子,家委会几乎每星期都会接到投诉。” 左小磊说:“家委会有啥用?投诉有啥用?” “会长”说:“这样,我把他的家长喊出来,摆上一桌,给您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都是朋友了。” 现在家委会的“会长”也会打官腔了吗? 左小磊说:“吃饭就不必了,但必须让那孩子知道自己行为的严重性。” “会长”说:“行,这事儿我去做工作。” 再然后,左小磊就接到了陌生人的电话,稚嫩的童音:“叔叔,对不起,我不该用铅笔让依诺受伤的,我以后不敢了,对不起叔叔。” 你还能说啥? 徐薇薇打电话回来:“你在群里吆喝什么?直接给班主任私信不就行了,再不济去找家委会投诉啊。” 左小磊说:“投诉管用的话,就不会有皮孩子了。” 徐薇薇说:“那你搞这个大阵仗?家委会的道歉电话,都打我这里来了。” 左小磊幽幽的叹了句:“学校不敢管,老师不敢批评;再这样下去,中国的教育,要完蛋。” “杞人忧天!”徐薇薇挂了电话。 第158章 外贸契机 柳倩楠回来了,一本正经的说:“徐总,我来报到。” 徐薇薇看了她一眼:“得了,还真当回事儿了。” 柳倩楠就“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薇薇姐,看我的新手机,漂不漂亮?” 徐薇薇拿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会儿,说:“你真舍得花钱。” 柳倩楠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拿回来,轻轻摩挲着:“别人送的啦。” 徐薇薇也笑了:“是毛岩飞送的。” 柳倩楠没有回答,把手机装进包里。 徐薇薇说:“他送你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说别的?” 柳倩楠说:“哪有啊,他就是个笨人,只知道默默付出,从来不解风情。” 徐薇薇说:“哦,是吗?他怎么付出的?一块手机就把咱们的柳大美女收买了?” 柳倩楠想了想:“我不知道,反正他送我东西,我挺高兴的。” 徐薇薇摇了摇头:“那你就先高兴着,我得出去一趟,小张,跟我走。” 张雪琼屁颠屁颠的拎着一包材料:“来了,来了。” 阿毛送柳倩楠回来,顺便跟左小磊见了一面,打了个招呼:“阿左,吕彬的车,给他放哪里啊。” 左小磊说:“你把自己的车开走,把他的车扔青年房小区就行了,把钥匙留给柳倩楠,她在那里住,给他也方便。” 阿毛说:“行,我把钥匙放在吕彬家门口的地毯下面,给柳倩楠发个微信。”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你要回高新区?” 阿毛说:“是啊,老板打电话说复工了,别看国内疫情形势向好,国外乱成一团糟了。老板紧急转产,上了钢件生产线,让我把销路打到国外去。” 左小磊说:“那么牛啊。” 阿毛说:“本来企业店铺就有海外版,大同小异。这样,牵扯到外贸大宗商品,我跟老板说把涉税业务托付给玉诚,老板正在用人之际,答应下来了。” 左小磊说:“徐薇薇跟我说了,她今天要带着李思颖和张雪琼过去趟,如果能成功的话,那地方的中小企业,将是一个大市场。” 阿毛说:“我觉得也是,他们在城乡结合部,手续大多不全,为了挣外贸的钱,这几天忙着各种跑手续。我那老板,拼着延迟复工,四处找关系托人情,才把手续补齐,还有好多家找不到门路,急的不得了。如果玉诚过去,狠赚一笔是不成问题的。” 左小磊很奇怪:“他们这么多年,不怕人查?” 阿毛说:“这你就是外行了,我们那一片城乡结合部的厂子,公家收定额税,按照厂子规模,年初的时候收几万块钱到上百万不等,给你张定额税发票,就算完税了,这一年你挣多少都是你的本事;等第二年年初,再来收下一年的,你经营不善倒闭或者赔本了,那就是自己不行呗。按照这个定额税的收法,什么毛利率和净利润算法、成本预算都是扯淡,然后那地方大大小小一百多家厂子,加上小作坊式的微型注册企业,得两三百家持照经营的,干来料加工的、租赁生产的、大宗批发的,啥样的都有,成本也没法算,还享受乡镇企业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问题的政策补贴,公家也不能大范围增加他们的报税成本,把他们逼走了。” 左小磊似乎明白点了:“这是‘藏富于民’,我们的gdp算法跟漂亮国不一样,要是全国这种定额税厂子都严格统计,加上早就不收税的农村收入和小型第三产业服务经营者,gdp早成了世界第一了。” 阿毛点了下头:“大象大了,树就藏不住了。这只是个风口,国外疫情让他们的供应链停摆了,外贸能狠狠赚一笔。但是,连小作坊形式的厂子,都争着注册去做外贸,肯定会暴露出一些问题,漂亮国不会容忍我们继续富下去的。” 左小磊又点上一颗烟:“实现复兴梦,已经喊了好几年了,这个高调的口号,公家早就知道自己的实力藏不住了,尤其这次疫情,你见过哪个国家全民三个多月不出门,社会秩序没崩溃、国家没散架的?” 阿毛说:“决策者站的高度高,考虑的比我们远,我们升斗小民今天想到的这些,他们应该提前好几年就预判到了。不过我提前说好啊,那地方收定额税,常年跟代记账业务有业务隔离,加上几年来手续不全运营习惯了,后来者纷纷效仿,要补全手续,活儿会相当琐碎,嫂子要是带人过去,得非常能吃苦。” 左小磊说:“要是这点苦就受不了,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 徐薇薇确实感到很棘手,先去了阿毛的厂子打前站,老板是个闽江人,一看就精明的要命:“我们要赶外贸单,海关税那边,你们搞得掂不?” 徐薇薇说:“这个没问题,我们常年做这个,您放心。” 老板说:“我们背井离乡,有个‘老乡会’,规模不大,也就四五十家厂子,我跟你谈个交易,我作为小会长,让会里的老乡都给你代理,我们这家能不能不收代理费?” 徐薇薇说:“如果有四五十家的业务,您的费用,就当请您喝茶了。” 老板很满意:“我也觉得徐总是个爽快人,来,合同签了。” 徐薇薇说:“签合同没问题,我觉得应该详细了解下他们的业务需求,跟他们价格谈拢了,然后再签不迟。” 老板拂袖而起:“没诚意,我有个会,下午再谈。”出了门,把徐薇薇她们三个扔在会客室。 张雪琼不淡定了:“徐总,这···” 徐薇薇说:“行了,别‘这儿’‘那儿’了。走,我们出去转转,了解下情况再说。” 什么叫做大开眼界? 以寻找业务合作的名义,三个人去附近厂子看了看。 合作嘛,先看资质。 好嘛,超范围经营、证照不齐,简直是家常便饭。 要按照阿毛工厂老板的收费标准收费,签订四五十家合同,得亏死。 转悠了一上午,三个人在路边找了个麻辣烫馆儿吃午饭。 李思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简直都是黑作坊,怎么搞到经营执照的?” 徐薇薇说:“外贸涨单,他们想分一杯羹,我们需要为他们做的,就是把黑作坊注册成正规工厂。” 李思颖说:“这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徐薇薇说:“‘复工潮’的大背景下,公家鼓励复工建厂,政策上也松动了些,具体呈现就是简化审批程序、缩短审批周期,全力促进经济盘活。” 张雪琼不放心的问:“下午,人家要是不松口,我们岂不是白跑了?” 第159章 进昊截胡 徐薇薇笑了笑:“这种人我见多了,早年进昊还是代记账工作室的时候,遇见的净是这种人。这种人的心态是,使小钱办大事儿,人家找规模大的公司要效率,他们既要效率又要省钱,反而故意找小公司。我琢磨着,他们这个‘老乡会’,把所有的资源凑巴凑巴,搞出一个证照齐全的样板工厂,然后用这个样板代表四五十家工厂作坊跟我们签合同,逼着我们履行更多的事务。” 李思颖想到了什么:“合同诈骗?” 徐薇薇说:“确切的说,是一种没有证据的合同诈骗。到时候只怪我们事先没搞清楚,要么履行合同,要么承担违约责任,自认倒霉呗。” 李思颖说:“他是吃准了复工后,挨过疫情的代记账工作室,急着生存,利用这种饥不择食的心理,搞一出合同诈骗。” 徐薇薇说:“所以,虽然我们很想拿到这些单子,但越想拿到,越应该表现的谨慎淡定。这样,下午我们去见见那位栗老板,跟他委婉的说下我们发现的问题,或许还有拿下来的可能。” 李思颖说:“徐总,您很悲观?” 徐薇薇说:“跟精细的人打交道,实在让人乐观不起来。” 吃完饭,三个人在车上讨论了一会儿,看着时间慢慢到了两点,开车来到厂子,去见栗老板。 前台阻拦说:“老总正在见客人,您过去不方便。” 张雪琼说:“我们跟栗老板说好的,下午一上班就过来,他是做生意的,不能不讲诚信,派你挡着我们是什么事儿?” 前台很为难:“栗老板也是好心,怕你们同行见面尴尬。” 徐薇薇明白了些,笑着说:“不尴尬,同行在一起谈,正好方便栗老板压价。” 前台想了想:“让我去问一下可以吗?” 徐薇薇说:“应该,麻烦您了。” 前台去了会客室,栗老板打着“哈哈”迎了出来:“哎呀,徐总,不是我不讲诚信啊,是我得尊重下其他人的意见和感受嘛!见面都是朋友,既然大家都不介意,请进来一块儿谈。” 徐薇薇带着李思颖和张雪琼客套了两句,进入会客室,偌大的会议桌,坐着三个人,徐薇薇瞟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三个人显得有些不淡定,纷纷站起来:“徐姐好。” 徐薇薇点了下头:“王宇,刘虹,小章,你们来吃下这片业务?” 刘虹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章玥球拿着个本子,显得手足无措。 王宇不能不说话了:“徐姐,公务差遣,进昊不是我说了算。要是我做主,绝对不敢跟徐姐抢的。” 栗老板见状,说:“哎呀,都认识啊,那就好说了。徐总,您请落座。” 桌子两边,一边坐着三个人,栗老板坐在主位。 徐薇薇先说道:“栗老板,您今天上午提出的条件,对我们来说有点难处,可不可以给我们点时间,您提交一份企业名单,我们做一份报价单出来再谈?” 栗老板仿佛没听见,把头转向王宇那边:“王经理,进昊是个大企业,荣东市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实力和能力咱信得过。还是我刚才说的条件,如果给我的厂子,‘老乡会’四五十家企业全是您的,价格呢,就按照我们厂的代理费用收,可是至少四十倍的成交额呢。咱们可以签订合同,签个保底合同,要是少于四十家,我们认违约。” 王宇有点心动:“如果栗老板肯给我们介绍生意,您的那份儿我们就当谢意了。只不过···” 栗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徐薇薇,拉长声音说:“四十多家,都在等着走外贸生意,效率就是金钱哪!小工作室根本吃不下。如果进昊也吃不下,我们只好去外市找个公司代劳了。” 徐薇薇看了眼王宇,还点了他一句:“王宇,你离开出纳岗这是第二年了?刘虹,你一直做行政工作,市场方面的业务接触的时间不长?章玥球算起来是我带出来的柳倩楠带出来的,现在也混得不错了啊。进昊对标大中型企业,都是在市里排上号的重点企业,你们为什么跑这城乡结合部来抢饭吃?” 对面三个不知道说什么好。 栗老板的手机响了,他拎起话筒:“你们先聊着,我接个电话。” 栗老板到门外接电话去了。 王宇鼓起勇气说:“徐姐,西城区拆迁的事儿因为疫情耽搁了,西城分公司手续齐全,业务不景气,每天都在折钱呢。我被借调到高新区分公司,也得干出点成绩来,要不然我在进昊怎么混下去啊。” 徐薇薇说:“我才走了几天而已,难道现在进昊都堕落到跟小工作室抢乡镇企业了吗?” 刘虹开口了:“徐姐,高新区距离这里近,进昊实行战略收缩,包括宣传、公关、外联、慈善在内的各项费用都在削减,分公司不能再等着客户冲着进昊的牌子找上门来,只好出来找点事做。” 徐薇薇笑了笑:“还是进昊这块牌子响啊,承担风险、容错能力都高,我们那小地方,怎么可能争得过你们。” 刘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宇说:“徐姐跟柳倩楠一起做工作室,比我们这些社畜要强多了呢。我再干十年,也不过是个打工仔,说不定十年后徐姐的工作室就是下一个进昊呢!” 徐薇薇笑的很开心:“还是王宇会说话,那就借你吉言了。” 栗老板打完电话,推开门:“各位聊得这么开心啊。” 徐薇薇说:“本来都是朋友,叙了下旧。” 栗老板说:“我还有点事,这个合同的事儿得抓紧定下来。王经理,我还是看重进昊的实力,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宇咬了咬牙:“您的费用我不收,但四十家的保底合同的违约金,我定五倍。” 栗老板打了个“哈哈”,说:“‘礼尚往来’嘛,进昊履行合同的违约金,我也定五倍。” 上百万的业务额。 王宇很自信:“进昊的实力,您放心,我会把西城区分公司的人也调过来,我一个半月就能搞定所有合约客户。” 栗老板看了眼徐薇薇:“那徐总的意思呢?” 徐薇薇笑了笑:“我们至少要三个月;而且,我们也没有专门的法务部门,违约官司会拖垮我们,需要先收全款再干活儿,跟进昊那种收定金办事儿的程序不一样。” 栗老板打了个“哈哈”:“既然这样,我们选择进昊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 徐薇薇起身说:“‘货比三家’嘛,既然这样,我们先告辞了,有机会再合作。” 第160章 陷阱 回到公司,柳倩楠兴冲冲的接着:“哎呀,薇薇姐,谈下来了吗?” 徐薇薇先喝了口水,李思颖和张雪琼垂头丧气的:“被进昊截胡了啊。” 柳倩楠倒吸了口凉气:“夏琮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徐薇薇放下水杯:“夏琮如果真不肯放过我们,我们早关门了;没事儿,有我这在这儿,她要对玉诚赶尽杀绝还得掂量掂量。倩楠,这事儿夏琮不知道,是王宇和刘虹去搞得。” 柳倩楠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不是夏琮安排王宇和刘虹去的?” 徐薇薇说:“夏琮要是安排人去做,肯定先派人打前站,王宇和刘虹就不会急着签合同了。” 张雪琼嘟着嘴:“徐总,上百万的合同呢!我们玉诚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活儿。” 徐薇薇笑了笑:“眼看着越稳赚不赔的事儿,越有猫腻。就那一摊子活儿,出事儿肯定出在违约金上,四十家企业,只要派出一家来拖着不提交注册信息,一个半月后准暴雷。” 柳倩楠还在心疼:“阿毛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本想着翻本把外债还了,从零开始也好啊,总比现在从负资产开始强嘛。唉,可惜了。” 徐薇薇说:“哪有那么一帆风顺?就算急着用钱,也不能眼看着是个坑还往里跳,你准备赌他们四十多家都是讲诚信、诚意十足认真配合的人吗?倩楠,记住,寄希望于以小博大的人,往往会输的一无所有。” 柳倩楠还是心疼:“按照一些小企业的代记账收入,咱们啥时候堵上窟窿啊。薇薇姐,都说‘富贵险中求’,要是我,就赌一把,万一赌赢了呢?反正欠人钱的滋味,我受不了。” 徐薇薇说:“你又耐不住性子,就当阿毛没给我们透露那边的消息,别人抢先一步把业务抢走了,行不?” 柳倩楠没话说了。 上百万的业务,王宇和刘虹露了个大脸。 用了高新区分公司的签章,愉快的签订了合同,还请栗老板他们四十多个企业主吃了顿饭,报了公关费。 夏琮接到核销报表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了,看了下核销公关费的附件,脸色一冷:“刘秘书,喊上黎娟,羊子鲲,各带两个人,跟我去高新区分公司。” 刘秘书小心翼翼的说:“就不到两万块钱的公关费,让黎娟下去核实下就行了。夏总,您下午还有个会···” 夏琮没说话,刘秘书赶紧去安排了。 高新区分公司,正在开动员大会。 西城区分公司的人跟高新区分公司的人联席,王宇正在慷慨激昂的作动员。 夏琮直接闯入会议室:“下去。” 王宇很尴尬,去下面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夏琮冷冷的扫视了下台下,台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部返岗,回该呆的地方去,王宇和刘虹,留下开会。” 会议室转瞬就剩下了几个人。 夏琮说:“羊经理,开始。” 羊经理清了清嗓子:“高新区分公司签订的业务合同,从法务角度来看,具备以下漏洞:第一,过度强调乙方责任,未以明确条款的形式约束甲方的义务;第二,甲方为‘同乡会’,属于民间约定的一种圈子,未经民政报备、审批,成员界定没有法定标准,换句话说,如果‘同乡会’认同某一位闽籍企业主为成员,他们拥有一定的解释权,比如,有人的企业在国外呢?第三···” “行了,”夏琮打断说,“王经理,刘经理,你们说下自己的看法。” 王宇显得很镇静,胸有成竹的说:“企业名录都能查着,我用手机检查过了,法人跟企业注册人一致,而且我们把人撒出去,一个个都实地核实了,证明企业确实存在、生产经营业务也没问题,才一个个签下的。” 羊经理说:“王经理似乎忽视了一个问题,假如对方开的是皮包公司呢?你有办法把他们变成符合外贸出口管理规定的企业实体吗?根据我掌握的相关法条,即便以关联公司和从属公司的名义开展相关业务,牵扯到异地审批、各种关系证明,您能在一个半月内全部搞定吗?” 王宇瞪大了眼,显得难以置信。 刘虹鼓起勇气,说:“不可能有皮包公司,四十多家,都是和经营内容大体相符的企业,即便超范围经营,新增经营范围也不是难事儿,他们的机器设备都在正常运转,是真的实业公司。” 羊经理不慌不忙:“抛开法律,如果他们把皮包公司的牌照挂在实体企业,你们去核查时没问题,实际上你们看到的企业,不是皮包公司的企业。甚至,他们可以伪造街道门牌号,等你们根据注册地址核查完后,再改回原来的。这关乎诚信和道德,却在法律上因为证据灭失而不好追究。” 王宇有点崩溃:“我不信,我和刘经理带人整整核查了三天,每一家都认认真真的确认无误后才签下的,我不信。” 羊经理说:“就冲着五倍违约金,根据我的从业经验判断,这是对方有备而来,设下的一出合同陷阱。” 夏琮突然开口了:“有些企业,看起来是个实业公司,实际上背地里也是金融公司,玩儿金融,玩儿合同,玩儿期货,你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王宇彻底崩溃,匆匆离席,拿着合同副本,开车直奔乡镇企业聚集地。 夏琮没有阻拦:“刘秘书,冲杯茶,我们一起坐着等。” 一直等到天色擦黑,王宇回来了,一脸疲惫和沮丧:“完了,全完了。” 交给夏琮一个东西,是律师函。 违约金6723万,要么交付后解除合同,要么等着违约起诉。 夏琮递给羊经理:“能把官司打下去吗?” 羊经理面带踌躇:“他们的目的是搞钱,又有乡镇扶贫企业政策加持,本地保护主义严重,符合扶贫攻坚大背景下的存在合理性,不好办。” 夏琮说:“你看着办。” 羊经理说:“只好找镇政府谈,以行使公民监督权的名义,从行政管理不规范方面提起行政诉讼,对他们辖区内大面积存在证件不全运营企业的事实进行发难,最好把他们逼出来调解。” 夏琮有些担心,说:“这样的话,闹大了后最轻也是停业整顿,成千上万的农村劳动力会失业,老百姓们会骂我们的,镇政府的扶贫工作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我们进昊会拖累整个荣东市的扶贫攻坚收尾之年的大好局面,说不定省里的扶贫统筹处也会受牵连,荣东市政府估计会因为这件事注意到我们,我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羊经理说:“今年,是扶贫攻坚最后一年,这是死命令的最后期限,镇政府不会让农村劳动力返贫的。对于我们来说,无意把他们天高皇帝远的作为捅出去,这样进昊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违约金也得不到解决。所以,大概率镇政府会出面协调,最乐观的结果是,我们只需支付一倍违约金,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倍。” 搞法律的,不但眼光独到,而且处处也是江湖啊! 第161章 解套 夏琮思忖再三:“别硬来,跟人家镇政府好好谈谈,实在不行从公关费里拨出50万慈善捐款,定向捐赠镇政府扶贫办,帮助公家解决辖区内扶贫工作的特殊难题,找个媒体写个报道,把这件事搞得敞敞亮亮的。” 羊经理胸有成竹的说:“我自有分寸,明天就去镇政府谈事情。” 黎娟说:“捐赠的事儿,我做个流程,马上走审批系统;捐赠意向书可以连夜先做出来,让羊经理明天揣在包里,准备不时之需。” 夏琮说:“好,你就在高新区分公司做。羊经理,我们去办公室聊下细节,等黎经理忙完了,我们一起吃宵夜。” 六百多万损失,如果能降到两百万以内,最好不过了。 人都走光了,王宇和刘虹坐在会议室,大眼瞪小眼。 刘虹说:“我辞职,合同上用的高新区分公司的签章。” 王宇说:“这事儿是我着急出风头搞出来的,我一力承担了去。” 两人争了一会儿,王宇说:“我们都有责任,别争了,我在这里也呆够了,你别牵扯进去了,我去交辞职报告。” 刘虹说:“说好这一单挣了绩效一起分的,现在出问题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扛着?我也去交辞职报告,引咎辞职,批不批看夏总的意思。” 两人觉得靠谱,去写引咎辞职书。 夏总在谈事情,被人挡了回来:“下班了,夏总不办公,请回。” 夏琮不愿意听他们解释。 然后,把辞职信交给我刘秘书,落寞的走了。 羊经理处理的还算顺利,50万捐赠意向书递上,镇政府工作人员先乐开了花。 伸手不打送礼人嘛! 即便是定向捐赠,有记者在后面跟着,但就算这笔钱入了扶贫财政专项基金,镇政府的扶贫压力也能减轻不少。 简短的仪式,在媒体的见证下完成了。 然后,谈话就简单多了。 羊经理委婉的说了下来意,工作人员拍着胸脯:“这事儿好说,他们证件不全这么多年了,也该收敛下了,我们组织个联合执法队伍,去突击检查下。” 羊经理说:“别伤了和气,乡镇企业大规模停产倒闭,正值复工大潮,上面问起来也不是个事儿。这样,针对合同违约金问题,镇上能不能出面儿调解下,这样就感恩不尽了。” 县官不如现管,找镇政府,比找市政府都管用。 栗老板给镇政府面子,带着一名女秘书、一名男司机,开车赶了过来。 羊经理拿出名片:“栗老板,我是进昊的法务部经理,委托镇政府约您出来,与您认识认识。” 栗老板打了个“哈哈”:“咋,进昊要用公家出面来干预违约问题吗?” 羊经理收回了名片,依然面带微笑:“我代表进昊来到这里,不是请托,而是举报的,举报你们‘同乡会’名下企业多年来证件不齐生产经营;如果镇政府不管,我们会逐级举报,举报到县里,县里再不管,就举报到市里,一直举报到国家巡视监察组。” 栗老板面不改色,冷笑了两声:“大不了关门歇业,这几年早挣够了。你们如果一直举报,把基层机关都得罪了,进昊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羊经理说:“进昊白白损失六百多万,不甘心。讲法律,您的违约主张是对的,但我们进行举报,也是法律赋予的权力,大家都是守法公民,协议解约谈不拢,那就各玩儿各的。” 栗老板很不屑的说:“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把镇政府请出来做什么?” 工作人员说:“我们出面,是为了让大家坐下来谈谈,民间纠纷,我们居中协调嘛。栗老板,外贸单刚开始做,您这时候停业整顿,损失不小;羊经理,您的公司自己签合同不小心,总不能一毛不拔抽身而退,《合同法》难道写的都是废话吗?” 羊经理说:“我明白,既然栗老板已经找人补全手续做外贸了,举报您也就没用了。但就在眼巴前,您的‘老乡会’那些企业,恐怕来不及补手续了;如果您自己做外贸,与您知根知底儿的同乡们都停业整顿了,外贸单却被你一个人都吃掉了,我想到时候会有很多麻烦。我们荣东有句老话:‘嫉人有,笑人无’,栗老板琢磨琢磨,这六个字有道理吗?” 栗老板笑了笑:“天下之大,只要有钱,何处不能安身?到了那一步,我就不再荣东呆了,六百万能去其他地方的小乡镇开个小厂子了,我何必在荣东吃苦头?” 羊经理笑了笑,说:“富贵不归故里,如锦衣夜行。您不能老躲着同乡,您在老家的声望会是怎么样?您再次回故乡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对待您?我估摸着,他们会认为你举报了他们后,怕被揍,所以自己卷款跑路,让他们没法挣钱了。” 栗老板想了想,说:“本来我们这种乡镇企业,也没资格跟进昊这种上市公司合作,我们也没多大本事,全靠政策扶持乡镇企业做起来挣点小钱。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直说了,在业务方面,我们并非不信任进昊,但疫情冲击之下,资金链紧张,但很多停业、破产、勒令倒闭的口罩厂子都被紧急激活了,借着公家开的这个口子,我们证件不齐也照样复工,想搞点钱过日子;但是,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公家从疫情中腾出手来,肯定会向‘复工潮’中的无序经营进行约束,所以我们也想免了后顾之忧,但疫情让我们损失惨重,拿不出钱来,就这么简单。既然公家出面调停,一口价,300万,立马签解约协议。” 羊经理伸出一个指头:“100万。” 谈了半天,争执不下,眼看就要谈崩了。 工作人员说:“行了,既然不是以做业务为目的,这几天搞100万不少了啊,栗老板您适可而止。” 羊经理说:“其实,我们这两个价钱,都想着200万的中间数。抱歉,有50万我捐给镇政府扶贫专用户头了,我的权限只有150万了。” 栗老板愣了愣神:“难怪,难怪镇政府出面儿,算你们进昊会玩儿。给我150万,我立马签解约协议。” 毕竟自己的厂房建在人家的辖区内,还是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羊经理也表示接受,身为法务人员,他明白合同违约的司法成本和可能出现的审判结果。 很愉快的决定了,进昊吃了个哑巴亏,夏琮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所以,王宇和刘虹的辞职信摆在案头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拿起了电话。 第162章 邀约 “刘虹,来公司一趟。”夏琮说。 刘虹来到公司,恭谨的说:“夏总,我来领档案。” 夏琮拿起另一封辞职信:“你先看看这个。” 打印出来的辞职信,是一封情况说明。 王宇深刻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表示自己无条件接受公司的任何处理。 但是,埋伏了一些“但书”,委婉的说明,自己是借调来的,高新区分公司的事儿以刘虹为主导。 刘虹目瞪口呆:“他平日斯文有礼,温尔儒雅,怎么会这样?” 夏琮说:“听刘秘书说,你对他有着很深的仰慕?也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哪个女孩儿能不动心。” 刘虹低下头:“我没想过跟她抢。” 夏琮笑了,笑的很鄙夷:“刘秘书不可能跟他好,这样的男人,你想要就自己留着。你在高新区负责行政工作那一摊子的时候,徐薇薇下午被查出来妊高症,第二天就回家休息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虹努力想了想,很茫然的点了点头。 夏琮点到为止:“我叫你回来,是因为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态度还算诚恳。刘经理,这两百万学费刚交上,你要一走了之吗?” 刘虹鼓起勇气:“夏总,我这是履职不当行为,虽然有责任,但不是个人承担全份儿啊,再说全份儿我也负担不起啊。我攒了三十几万块钱,都给公司留下,当做一些补偿,缺多少我慢慢还,对进昊造成的损失,我感到非常抱歉。” 夏琮摇了摇头:“你攒那三十万块钱容易吗?进昊目前是在战略收缩,但只是一时的,等疫情进一步好转,仍然要走扩张战略的。刘虹,这两百万的教训,你给我牢牢记着,以后遇见事情,不要好大喜功、自以为是。” 刘虹默然,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夏琮喊了声:“刘秘书,通知王宇,让他去办公室领下档案,立马走人。” 刘秘书答应了一声,拿着夏琮批示的那封引咎辞职书,上面写着“勒令辞职”,找黎娟去了。 刘虹站在原地,夏琮把辞职信还给她:“回高新区去,管好那一摊子。成长是需要过程的,我喜欢用老实人、忠厚人。” 刘虹使劲儿点了点头:“夏总,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次损失补回来。” 回到高新区分公司。 下午,王宇去办公室拿自己的私人物品,打了个招呼:“刘虹,下午一起吃个饭?” 刘虹说:“刘秘书会生气的。” 王宇说:“她那种富二代,怎么能踏实的处?我倒觉得你温柔婉约,贤淑端庄,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要是在之前,刘虹要幸福的晕过去。 但在现在,只觉得厌恶:“不了,我下午约了人,王经理慢走。” 王宇讨了个没趣,自己被勒令辞职,刘秘书瞬间与他完成了切割。 哪里出问题了呢? 坐在车里,从暗匣里掏出一盒烟,熟练的点上,弹了下烟灰,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原来左小磊这种老烟枪,一搭眼就看出来他从来没抽过烟,是装出来的。 当他看到柳倩楠朋友圈发的和徐薇薇的合照时,顿时感慨颇多。 是啊,自己为了在进昊飞黄腾达,出卖徐薇薇、出卖柳倩楠,攀附刘秘书。 换句话说,坑自己的师傅,坑自己的女友,讨好老总的亲外甥女。 他对柳倩楠说过,夏琮要利用她压制任慧娜,任慧娜倒台了,夏琮一定会收拾柳倩楠。 他不可谓不敏锐和不睿智。 但到头来,柳倩楠被逼走了,徐薇薇也辞职了,夏琮借着合同这件事把自己给收拾了。 而且,用的还是同一个模板,先把自己从西城区经理借调到高新区分公司,以辅助刘虹的名义,按死在闲职上。 可是,刘秘书以女友的身份透露“内部消息”给他的时候,说夏琮有意让他顶替刘虹,让刘虹去因为拆迁延误导致业务不景气的西城区分公司。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拼了命去搞乡镇企业的单子。 算了算为了讨好刘秘书的花费,王宇感到牙疼。 自己被当成猴儿耍了! 公司里,没有人能玩儿过夏琮。 总监们都服服帖帖的,他一个王宇,只能被人家玩弄于鼓掌了。 公司的一切事务,刘秘书怎么会不知道? 她跟着夏琮见多识广,王宇自以为能利用她,实际上他只算她的一个玩具罢了。 或者说是她本身就是个夏琮要收拾自己的一个道具。 而且,她心甘情愿的当这个道具,否则夏琮肯定不放心身边最信任的人跟王宇走的太近。 如果他跟徐薇薇那样洞察世事,辞职应该算走的体面些。 结果,全公司都知道自己因为过错被“勒令辞职”处理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走人,或许从徐薇薇十月怀胎那一刻,就注定了。 但是,刘虹、章玥球、黎娟她们,都做过徐薇薇的下属,黎娟和柳倩楠私交也算不错,为什么她们就没事儿呢? 也许,当你在背后捅别人一刀的时候,领导早就提防着有一天这把刀会捅向自己了。 明白了,但太迟了。 王宇叹了口气,抛了烟头,开车驶出高新区分公司,消失在了道路另一端。 徐薇薇在办公室里忙着,忽然接到了电话:“徐总,有空谈谈?下午我做东,一起吃个饭,谈一下业务。” 徐薇薇换上笑脸:“既然是业务上的事儿,恭敬不如从命了。但要说好了,这顿饭我请。” “行,地方我挑,六点整,过会儿给你发个位置。”栗老板挂了电话。 徐薇薇抹了把脸,对柳倩楠说:“栗老板要谈业务,这边你盯着,我跟张雪琼和李思颖过去下,过会儿堵车了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柳倩楠点了点头:“薇薇姐,我在公司等你的消息。” 趁着没下班不堵车,张雪琼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城乡结合部。 看了下手机,还好没有晚点。 进了酒店包间,栗老板已经在等着了。 “抱歉,路有点远,迟到了。”徐薇薇说。 “没事儿,没有迟到,我闲着没事儿,先来坐会儿。”栗老板看了看腕表,“你们来三个人,我一个人陪不了啊。” 徐薇薇说:“我们玉诚请您吃饭,如果有些招待不周,请谅解。” 栗老板发了几条微信:“我还得在这一片儿混呢,让你们请,传出去被人笑话。” 菜品已经点好,栗老板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准备下上菜。” 第163章 吃下大订单 在荣东,业务都是喝酒时谈的。 所以,闲聊了些与业务无关的话题。 十几分钟后,前后脚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负责接待的前台,也就是栗老板的秘书,另一个是阿毛。 “嫂子,您好!”阿毛先打了个招呼。 “徐总,您好!”前台也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快坐,快坐!”徐薇薇她们站起身来,招呼着他们坐下。 栗老板介绍说:“这位是我的秘书兼助理,小萍;这位就不用介绍了,毛经理,就是他给我介绍的玉诚,想必与徐总也算熟人了。小毛,小李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你俩多亲近亲近,端茶倒水的活儿给你了啊。” 阿毛毕恭毕敬的站起来,先去开酒,给大家满上。 张雪琼说:“我开车的。” 栗老板说:“开车自然不敢强劝。小萍,你也陪徐总喝两杯,小毛过会儿把她送回去。” 菜品一道道上来,徐薇薇刚想献酒,栗老板先端起酒杯:“徐总,您远道而来,我身为地主,这杯表示接待之谊,来,小萍,我们一起敬客人一杯。” 客套几句,喝了一轮,小萍劝道:“徐总,您吃菜。” 酒过三巡,终于扯到正题了:“徐总,您肯过来,给我面子,我感激的很哪。” 徐薇薇笑着说:“栗老板说有业务需要沟通,我不得赶紧着点儿嘛。” 栗老板说:“行,第二次见面了,一回生两回熟嘛,我也不藏着兜着了,您说个价,我看看这一摊子四十多家业务,能不能承担的起。” 徐薇薇说:“栗老板这么爽快,我就更不敢藏着掖着了。那天中午,我亲自去了几家,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我觉得一家一签,比较符合这片工厂的实际情况,毕竟证件齐全程度不同,待办业务的难度也不一样,搞一刀切对有些人不公平,也会让您的‘老乡会’内部攀比,产生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栗老板举起酒杯,带着又喝了一口:“进昊跟我们的合同,才一周就违约了,你们玉诚敢吃下这笔单子?” 徐薇薇也陪着喝了一口:“如果您没有这个意向,估计也不会平白无故破费搞这么一大桌子。” 栗老板也笑了:“我是商人,逐利是天性。一开始,我顾忌进昊那种大公司法务齐备,省不下代办成本,所以找个小工作室合作,只不过想使小钱办大事,没想到徐总慧眼如炬,抽身而退,进昊却自己送上门来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业务经理,然后就不能怪我逐利而为了。” 徐薇薇也笑了:“您说笑了,我们今天过来,不也是逐利而为吗?” 栗老板拿起杯子:“徐总心细谨慎,交给玉诚我也放心。这样,您先前期考察,报个造价,定个合同,交付定金,约束违约金,这个要求符合商业惯例,不过分。” 徐薇薇摇了摇头,举起酒杯:“先给栗老板赔罪了。我们玉诚没有承担违约风险的能力,违约金恐怕不会有。” 栗老板放下杯子,瞪大了眼睛:“只有你们违约的份儿,没有我们追究责任的权力,这不厚道?” 徐薇薇自己喝了一口,举着杯子:“我们不会违约,这四十家厂子,报税之类的活儿是长期的,我们不会自断客源。这么说,进昊损失这笔合同违约金九牛一毛;但如果落在我们玉诚损身上,绝对是伤筋动骨。” 栗老板摇起了头:“这没法谈了,我们只是要个保障,不过分。” 徐薇薇说:“我们地方太小,容错能力弱,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您有意向跟我们合作,需要预交全款,合同签订后,哪一家逾期了,我们退全款,这是我们小公司存活的底线,因为我们没有退路,总不能因为这一单,万一出现些岔子,直接倒闭。” 栗老板轻蔑的笑了:“说到底,玉诚还是没有自信。” 徐薇薇摇了摇杯子:“在荣东,业内恐怕没有比进昊更有自信的金融财务公司了。” 栗老板拍了拍脑袋,举起酒杯:“徐总,算你厉害,大家都等着出外贸单,您抓紧点儿行不行?” 徐薇薇碰了下杯子:“两个月,但前提是你们的人要全力配合,误了一笔代理费对玉诚来说还赔得起,要是误了外贸单子,这些厂子损失的可不止这些。” 栗老板点了点头:“成交!”六两杯一饮而尽。 徐薇薇摇了摇杯子,也一饮而尽。 吃完饭,栗老板问道:“徐总,先签了,明天就派人过来。” 徐薇薇看了眼手机,八点半,说:“行,恭敬不如从命。” 合同打印出来,一人一份儿,徐薇薇又让小萍复印了两份,给了张雪琼和李思颖,一起看。 很简单的合同,简单到埋坑都不可能。 徐薇薇迟疑的看了眼栗老板:“就这些条款?” 栗老板笑了笑:“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签合同都是多余的。合同上写的,你要看仔细了:三天内,我要报价;五天内,我们决定要不要合作;七天内,开始代理,总之一个原则,要快!” 徐薇薇不放心的问道:“四十多家,众口难调,怎么可能都收齐代理费。” 栗老板打了个酒嗝,笑的更夸张:“都算我账上,没有同乡们帮衬,我这‘同乡会’会长就是个屁。得,进昊赔了一笔违约金,数目不算多,你们也别要的太过分了。” 这个老狐狸,进昊一参与,直接被栗老板把业务费讹来了,找玉诚接盘。 好,王宇替人做嫁,从进昊支钱,让栗老板的“同乡会”不花一分一文,就能找人干活儿了,也难怪栗老板这次这么好说话,花别人的钱,自己没那么心疼了。 告辞出门,徐薇薇给柳倩楠打电话:“倩楠,通知下去,明天早上8点,准时开会,迟到者按照旷工考核。” 柳倩楠很兴奋:“薇薇姐,谈妥了?” 徐薇薇笑了:“倩楠,冲锋陷阵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喝的有点迷糊,明天再跟你谈啊。” 挂了电话,张雪琼开着车,不忘请教说:“徐总,为什么这次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徐薇薇闭着眼睛休息:“李思颖,你跟她说说,你这位前老板的心思。” 李思颖坐的笔直:“雪琼,法务部门最牛气的进昊都被栗老板坑了,业内规模大点儿的财务公司,谁还敢去做这单啊。他们常年跟代理记账有业务隔离,找个小公司代理,就像选盲盒,还不知道能做成啥样儿呢。我们徐总哪,心细如发,没有被四十多家的企业代理蒙蔽了双眼,保持了足够的理性和谨慎,如果我是栗老板,与其去盲盒里找,倒不如找一个自己认为心细谨慎的小公司,毕竟外贸单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啊。” 张雪琼很崇拜:“难怪徐总提的条件,他都照单全收了,原来他的‘同乡会’也着急做外贸单啊,徐总真是厉害。” 徐薇薇睁开眼,笑的很开心:“行了,你们别捧我了,把我送回家,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八点开会,别迟到啊。” “是,徐总。”张雪琼和李思颖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第164章 竟入疫区 徐薇薇和柳倩楠坐在主位,望着十四名员工,会议室显得非常拥挤。 员工们屏住呼吸,因为他们基本上不怎么开会。 即便有个晨会,也是任慧娜领着喊喊口号、鼓舞士气之类的。 今天这阵势,一定有大事发生。 徐薇薇问了句:“都到齐了吗?” 任慧娜应了一句:“徐总,都到齐了。” 徐薇薇点了下头:“我们公司接到了一笔业务,涉及到四十多家企业,业务内容非常繁杂,有代注册、代办理、代记账、代报税,还有涉外贸易海关税务那一套。甲方急着赶做外贸单,大家有没有信心做好这笔业务?” “有!”员工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徐薇薇说:“现在,安排下工作计划。柳总和任慧娜带队,每队6人,按照甲方提供的企业名录,一家家的探访,摸清他们的业务需求,把具体情况统计清楚发给公司。记住,每队负责二十多家,我只给你们两天时间,明天晚上我必须收到报表。” 员工们很兴奋,这么多家,绩效肯定水涨船高,去做这样的业务真是“与有荣焉。” 柳倩楠和李思颖站起来:“没问题。” 徐薇薇说:“李思颖,涉外关税那一块儿,后期你必须参与进去,前期调查先别去了,留在公司处理日常事务;张雪琼,你做好后勤支援,在公司当内勤,也不要出去了。” 张雪琼有点不高兴:“徐总,我也想去。” 徐薇薇斩钉截铁的说:“不行,你的能力,还不足以胜任。” 柳倩楠知道她贪图业务绩效,想要多挣点儿,留在办公室可就没有了,开口说:“徐总,我带着她,顺便教教她。” 徐薇薇合上本子:“不行,这笔业务容不得任何差错。” 柳倩楠觉得很没面子,却又觉得徐薇薇谨慎的很有道理,反而觉得自己之前拖拉着不让张雪琼早日出去跑业务而感到愧疚了:“小张,你跟着徐总好好学,等下次有业务,我带你出去跑。” 徐薇薇明白怎么回事儿:“这次业务,后勤支持也很重要。张雪琼,如果进展顺利,你也功不可没,可以享受其他员工绩效的平均数。” 张雪琼点了点头。 徐薇薇说:“具体施行,你们根据柳总的安排去做。倩楠,开始。” 柳倩楠一早就跟徐薇薇碰了下头,做足了功课,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业务计划,一声令下,两队人马登入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徐薇薇对柳倩楠很放心,况且还有任慧娜帮着她,稍微舒了口气,泡了杯茶,宿醉涌上脑门,躺在老板椅上小憩。 千里之外,偏僻小城,吕彬和叮当刚刚驶入,找了个汽车旅馆住下。 双人间,一人一张床,累的跟死狗似的,叫了个外卖,一瓶小酒,对酌完,疲倦的各自睡去了。 一觉醒来,酒店被封了。 “咋回事!”叮当按了客房的内线电话。 “城里出现了疫情病例,划分区域强制隔离。”前台显得很无奈。 吕彬叹了口气:“我咋这么倒霉啊,就算出城,也得算作疫区出入人员,被其他地方强制隔离。” 叮当倒看得开:“不就28天吗?或许时间会更短,我们正好休整下。” 吕彬看了下窗外:“也只有这样了。” 吃了早饭看电视,吃了午饭看电视,然后被通知下去做检测,回来后继续看电视,又到了晚饭时节。 叮当按着手机,点了一大堆当地美食,要了一箱本地酒:“昨晚顾着今天赶路,没有喝尽兴,反正没事儿做,不如喝个痛快。” 吕彬迟疑的看了下叮当:“你不怕我喝多了搞事情?” 叮当笑了笑:“你相信‘酒后乱性’的说法吗?” 吕彬说:“我经常喝醉,所以我从来不信。” 叮当说:“那不就结了,听说荣东人很能喝,我今天想试一试。” 吕彬说:“我代表不了荣东,我甚至还没有左小磊能喝,荣东能喝的人到处都是,我只代表我自己。” 叮当打开一瓶酒:“所以呢?” 吕彬说:“所以我要是喝趴下了,你别笑话我。”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放开酒量开喝。 好酒好菜,确实让人精神倍增。 喝完两瓶,酒劲儿上来,吕彬干脆甩了外套,穿着背心,端起酒杯来往嘴里送,叮当坐的四平八稳,他喝多少,自己就随着喝多少。 吕彬舌头有点硬,嘴巴也大了:“我听左小磊说,你从南苏回来后,怕被感染怕的要死?” 叮当宽容的笑着:“是,我很怕死,如果路上不是左小磊陪着,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心坚持开车到荣东。” 吕彬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抓过一只泡椒鸡爪,连骨头都嚼碎了,嘎嘣作响:“我可是被确诊过的人,都没你这么怕死。” 叮当说:“如果有人告诉我,我已经得了新冠,我想我也会迅速适应并镇静下来的。但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感染,反而心里非常不舒服。” 吕彬说:“现在,这里也有新冠病例了,我们被隔离在疫区,你害怕吗?” 叮当摇了摇头:“我不怕。” 吕彬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你骗人。” 叮当也喝了一大口:“我没骗你。” 吕彬根本不信:“富人,哪有不怕死的。” 叮当叹了口气:“我不怕死,我只是怕孤独,怕自己在锦绣苑那口水泥棺材里,死的悄无声息,身边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说完,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但现在,即便我被感染了,一口气上不来死掉了,最起码我知道你在旁边守着我,或许还会触景生情为我流几滴泪,这就足够了,最起码我离开的时候并不那么凄凉。” 吕彬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你们有钱人,心里都是这么空虚吗?” 叮当再倒上酒,说:“你懂得什么叫做‘空虚’吗?除了自己,没有能说真心话的人,所以我这几年拼命的到处旅游,只是想多见几个人,哪怕是陌生人的一声问候,都会让我觉得非常亲切。” 吕彬笑了笑:“我没那么富有,所以就算搬家具,我每天也过的都很充实。不过,我想这大概也是你想找到孙静雯的理由。” 叮当说:“是的,除了她,我没有交心的朋友。” 吕彬又喝了一口酒:“拿下属当朋友,你也真够惨的。” 第165章 曾经沧海 叮当皱起眉头,脸上抹过一丝悲伤,仿佛在想事情。 吕彬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叮当姐,是我说错了啊,您别往心里去。” 叮当很快调整了情绪,喝了一口:“哪儿啊,说说真心话,天马行空,别对呀错呀的,那样生分。我刚才落下一口,现在补上啊。” 吕彬想缓和下气氛:“要不这样,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说实话。” 叮当笑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玩儿的‘大冒险’了。得,玩一玩,证明下自己也曾年轻过。” 吕彬先喝了一口:“你到底有多少钱。” 叮当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但很快平复了:“我没多少钱了,医改之后,凡是医保沾边的医疗器械和药品,我都没参与,之前挣得已经够多了,后面多少同行嫉恨着。如果把这一块儿也揽下了,引发众怒,之前挣得说不定也得吐出来。顺便说一句,医改没落地前,荣东的医疗器械市场,是真的黑。” 吕彬摇了摇头:“你这避重就轻,等于没说。” 叮当说:“医疗器械公司我卖了,卖了三百多万,之前攒下千多万,这几年游山玩水,花了不到一半,连茶叶市场的基建投资算上,手头几百万现金还是有的。咋了,你若是缺钱,我把茶叶市场的股份也卖了,先给你救急。” 吕彬惊得忘了喝酒:“你这么有钱啊?锦绣缘的别墅,玛莎拉蒂豪车,折进去也得千把万,茶叶市场的股权估计也得卖个千把万,你现在身家三四千万啊。” 叮当没有接这个话茬,示意继续喝酒:“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到轮我问你了。” 吕彬举起杯子,跟叮当又喝了一口。 叮当夹起一块多味鱼,稍微吃了两口,说:“你究竟喜不喜欢柳倩楠。” 吕彬不假思索:“我希望有个管家式的媳妇,最好端庄稳重,不希望找个整天大大咧咧的女人过日子,柳倩楠哪里都好,就是那性格挺烦人的,所以我不喜欢她,只把她当朋友。” 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我说的也是实话,现在到我了。” 叮当也随着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凝神听着。 吕彬说:“站在女人的角度,替我分析一下,我前女友离开我而去的原因,是不是在女人眼里,钱才是最重要的?” 叮当摇了摇头:“你喝多了,又想起伤心事了。不能喝了。” 吕彬说:“游戏还没结束。” 叮当努力想了想,说:“我没见过你的女朋友,你的事情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但我觉得有些事是相通的。打个比方说,我早年做医药代理的时候,看见患者家属扣扣索索的从口袋里掏钱,满面泪痕的到处打电话借钱,我也伤心过,毕竟那动辄几千块的医疗用品,有些就是我拼着高额回扣送进去的,成本价几十块钱而已,但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做下去,这些无奈和挣扎,在取舍上总会显得很残酷。我想,你的前女友也是这样,在父母和你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也曾挣扎过,但当她必须做出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时,她选择了屈从父母、成就亲情,从而放弃了爱情。” 吕彬看了叮当一眼:“为富不仁。要不是医改,公家接管统一采购,把医药代表的价格打下去,你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继续挣多少黑心钱。” 叮当说:“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吕彬说:“我突然不怎么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了,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小磊他们也做不出来,我们不是一类人,不是因为你比我们要优秀,而是因为我们遵纪守法习惯了,合规守法早已成为了日常思维的一部分,违规操作从某些无道德的医生那里打开市场攫取财富,这种事我们做不来。” 叮当被说的流下泪来。 吕彬没有道歉,看着她流泪,看着她自己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泪痕,换上没事的样子:“继续喝,到我了。” 吕彬跟她碰了下杯,喝了一口。 叮当说:“如果我把钱都捐了,你会不会把我跟小磊他们看做一类人?” 吕彬说:“我们这些人对你来说没那么重要,都是些升斗小民,一天不努力,一天就要饿肚子。首先,你没必要这么做,你孤身来到荣东,做成这样的事业和家业,吃得苦应该也不少,有部分财富也是吃苦耐劳得来的;其次,你现在除了钱,都惨到拿下属当朋友的状况了,如果再把钱都捐没了,你就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跟你一起虚与委蛇的商业伙伴也不再理你了。” 叮当说:“我总不能余生一直抱着一堆钱过日子?我想找个伴儿,财富跟我差不多的单身男士,大多是不婚族或者离婚了的,宁愿出钱找个零零后小女友当做宠物玩儿着,怎么会看上我这年近四十的黄脸婆?年青人也有追求我的,我老是觉得他们打我钱的主意,心里不踏实。三年前,我父亲去逝了,我回去办完丧事,突然觉得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虽然天下很大,自己却没地方去了,连故乡也变成了一个符号,只是代表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 吕彬不说话了,只是摇头。 叮当举起杯子:“还玩儿吗?” “杯终酒,今晚喝了快三瓶了,该休息了。”吕彬揉了揉麻木的脑袋。 叮当没有多说什么,喝完杯子里的酒,递过来一只花卷:“多少吃点儿。” 吕彬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身居异地,孤男寡女,在酒精的刺激下,吕彬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而叮当那边早已响起了沉睡的微酣声。 借着小台灯的光芒,吕彬坐起来,悄悄端详着那张脸,洗漱后的容颜,留下些许岁月的痕迹,眼角若隐若现的鱼尾纹,显示出不再年轻的模样,脸颊泛起那抹酡红的醉态,却又让人觉得分外娴静。 吕彬拍了拍脑袋,蹑手蹑脚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胡乱的擦着脸。 等他出来的时候,叮当已经披上外套坐了起来:“怎么了?吐酒了吗?” 吕彬用毛巾擦着脸:“抱歉,去了趟洗手间,吵到你了。” 叮当说:“没事,我一个人住久了,睡觉总是很警醒,这不怪你。” 吕彬应了一声,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 走过叮当的铺位时,突然停了下来,望向叮当。 叮当下意识的紧了紧外套:“小吕,有事吗?” 吕彬脸红红的,说出了这辈子最没羞没臊的一句话:“姐,我不想努力了。” 第166章 翻身硬仗 叮当吃了一惊,脸上挂上一抹娇羞,仿佛一个怀春少女:“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吕彬突然觉得害臊,跑到自己床铺上,关上台灯,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句悠长的叹息,叮当扯下外套,脸靠向另一侧躺下了。 一夜无话。 柳倩楠本来就是个人才。 第二天下午,需要办理的业务整理的井井有条,开车回来找徐薇薇商议。 徐薇薇看了眼报表,问道:“报价算过了吗?” 柳倩楠说:“我和任慧娜一起商量过了,按照市场价,这些大大小小、名目各异的业务,按照市场价,120万可以做。” 徐薇薇说:“栗老板要求时间越开越好,你去报个135万的价,留出15万余量。” 柳倩楠面带迟疑:“栗老板是个人精,行情不会摸不清的。” 徐薇薇说:“你跟他说,白道走程序慢,黑道最近公家查的严,我们要走灰道,自然要打点一些。” 柳倩楠多问了句:“什么是灰道?” 徐薇薇笑了笑:“你进入行业时间短,进昊从代记账工作室起步时的事情,你不大了解。所谓灰道,最简单的比方,就是找黄牛;其他的办法也有,都是些花钱走捷径提早让公家审批的法子。走灰道呢,审批是合法有效的,而这个过程却是公家明面上禁止的,但全国打击黄牛打击了十几年,黄牛逃避打击的伪装也越来越炉火纯青,我们的代注册业务,本质上跟黄牛没区别,公家怕抓错,这几年少抓慎判,黄牛依然是可以找的。” 柳倩楠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回高新区,跟栗老板谈谈。” 徐薇薇说:“好,有消息及时反馈,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栗老板是个敞亮人,重复了一遍:“你报的价格,我可以接受,但目前最要紧的是外贸单。请转告你们徐总,这不是一锤子买卖,合作愉快的话,好几年我们都在你们那里代记账、报海关税。” 柳倩楠站起身:“徐总交代过了,需要付全款再干活儿。” 栗老板喊了声:“小萍,走厂子的银行公户,给柳总转135万。” 柳倩楠连声道谢,小萍拿着收据:“公事公办,请柳总签收。” 柳倩楠一直等到手机银行刷出来135万的转账,高兴的签上字,按上手印,用上玉诚的印章。 然后,呼啦啦的带着人,往玉诚赶,一路上员工们心情愉快,踌躇满志,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柳倩楠跑进徐薇薇的办公室:“薇薇姐,钱收到了。” 徐薇薇很高兴:“倩楠,你真行,这事儿没跑了。” 柳倩楠看了下门口,压低声音:“这些单子做完,除去发给员工的绩效,我粗略的盘算了下,一下子能挣50多万。” 徐薇薇说:“发个通知下去,一个半月内如果能跑完这些单子,每个员工奖励1万;如果有人出了差错,导致后期跟进的报税单子泡汤,扣发整月绩效。” 柳倩楠嘟着嘴:“徐姐,不用这么大方的。” 徐薇薇说:“你呀,能估计出50万利润,员工就估算不出吗?不给他们点甜头,只按照普通绩效发,他们只按照普通业务磨洋工,你也找不出来毛病不是?这叫激励奖金,出来干活儿,谁不想多拿点儿。” 柳倩楠很高兴:“行,我这就跟任慧娜说,让她组织个小会传达下。” 徐薇薇说:“你去,抓紧回来,我们把这几百单业务分类,按照业务类别,找一次黄牛就批量办理一次同类业务,如果黄牛衔接的好,我们的效率提高十几倍没问题。” 所有人,除了张雪琼留守,全部撒出去了。 所谓黄牛,大多混迹于市井之间,挂靠在各种代跑腿工作室,一找一个准儿。 徐薇薇带着批量业务清单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瞪大了眼,一个老成模样的人走上前:“您好,我姓黄。您这么多业务,至少十万,提前预约没问题,我们甚至可以疏通关系让你们走公务对接专用通道,也就是俗称的‘’。” 徐薇薇显得很淡定:“你们有什么办法走?钱可以谈,但耽误事儿就不值了。” 黄黄牛说:“我们有挂靠在对公业务下面的皮包公司,只需要您一纸委托书,我们就能借着上级单位的资质带您走通道,签订委托合同的时候,劳务费您就填10万,我们拿着资质带你们的人去办理,进了这个通道,如何办理还是您自己的人去做。” 徐薇薇感到价格可以接受,说:“我三天后就要开始办理,手下的人已经在集中收集需要用的业务资料了。” 黄黄牛说:“这个可以安排,但是10万劳务费,是税后。” 徐薇薇显得为难:“那岂不是多出几万块钱?” 黄黄牛说:“这10万净利润,还要交给挂靠单位分成,他们获取一个资质,一年也需要不少成本呢。说实话,我们就赚个介绍费,大头都让他们拿去了。现在公家查的紧,个人出来干‘黄牛’,根本翻不起浪来。” 徐薇薇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说:“合同必须写明,委托业务完成后再付款。” 黄黄牛说:“这个不怕你赖账,我知道您对皮包公司的合同约束力持有怀疑,但只要委托书在我手里,您又不是干皮包公司的,我放心您。况且这么多业务,您能挣不少,若是连口汤都不舍的分,坏了规矩,我们就按照‘灰道’的规矩来办,既不违法,也会让你们的公司难受。” 徐薇薇笑了笑:“放心,还有下次合作。” 黄黄牛很满意,签订了委托合同,约定了期限和违约条款,以及委托事项履行完成的保障性期限。 黄黄牛拿起合同,端茶送客:“妥了,徐总请喝茶。” 徐薇薇笑着告辞:“茶已喝足,不打扰了。” 黄牛开道,资料收集齐备,徐薇薇瞬间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每天很早就等着,等着其他纳税大户和央企银行之类的对公业务办完,黄牛急匆匆的跑来:“快,再晚就要明天了。” 很忙,但很充实。 急匆匆的做了一个多月,栗老板‘同乡会’的四十多家企业,摇身一变,成了证照齐全的公司。 徐薇薇摩拳擦掌:“李思颖,涉外报税那边,该我们上了。柳倩楠留守,任慧娜去帮你,我带着张雪琼,把最后一关打通。” 第167章 新尝试 柳倩楠有异议:“我也要跟着去,明年我也准备考高级财会证,办理业务积累经验也是好的嘛。” 徐薇薇说:“那行,让任慧娜跟着我,你跟着李思颖去,快点儿把涉外税务资质搞下来,那边一交差,这笔业务就高枕无忧了。” 徐薇薇在进昊,也曾独当一面,涉外报税业务轻车熟路,毫无压力。 李思颖那边就显得稚嫩多了,一遍遍打电话问。 徐薇薇倒也理解,当年聘她是为了她的资质,又不是因为她的能力。 只是多说了一句:“我只说一遍,下次不要问同样的问题。” 李思颖赶紧应着:“我用录音功能录下来,办完业务后慢慢悟。” 任慧娜很勤快,忙前忙后的,跑腿缴费,脚掌不沾地。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蹲在停车场吃盒饭,还不时的用手机看着叫号器进展。 涉外报税,黄牛的手伸不这么长,根本不管用。 徐薇薇说:“娜娜,你现在越来越沉稳了,跟在进昊的时候,成长了不少。” 任慧娜笑了下:“徐总的意思是,我沧桑了对吗?” 徐薇薇倚着车门:“瞧你说的,你跟倩楠,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现在能在一起共事,不也挺好吗?以后没人的时候,喊我徐姐就行了。” 任慧娜有些惆怅:“尽管我一直在心里把您当成大姐,但现在我是员工,跟着您和柳总打工的,私谊归私谊,身份我还拎得清。” 徐薇薇扒了口饭:“这又有啥,在高新区的时候,你是经理,我是副手,你不也是一直喊我徐姐吗?” 任慧娜放下盒饭,慢慢的说:“那时候,您可是喊我任经理的,现在不也是喊‘娜娜’了吗?” 徐薇薇没话说了,或许自己跟柳倩楠走的太近,任慧娜还是多少有点情绪的。 任慧娜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继续说:“没有了姑父当靠山,我拿着中级会计证,在荣东找一个月收入过万的活儿不容易,况且夏琮已经堵住了我去大点儿的地方工作的退路。徐姐,说真心话,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对柳总也非常感激,她在我当导购的时候收留了我,我会认真工作的。” 徐薇薇依稀想起,左小磊跟自己说,任慧娜晚上在外面卖气球补贴姑姑家开支的事情,一路走来,她也不容易。 或许,刚毕业时她自己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做起,也不会被夏琮嫉恨报复。 但是,她选择了捷径,一旦靠山倒了,连踏踏实实做起的资格几乎都没了。 不过,重新认识自己,踏踏实实工作,她依然是成功的。 最起码,在荣东,月收入过万,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手机联网的叫号器发出提醒:“还有5位在排队,预估十分钟后到您叫的号。” 两个人把盒饭扔进塑料袋,抛在车里,急匆匆的向着大厅冲去。 徐薇薇每天失踪式上班,左小磊很不好过。 母亲经常去小菱那里,把孩子一扔就走了。 自己看着三个孩子,还得给母亲准备午饭。 左小磊没得抱怨,自己上班时,母亲应该也是这么忙。 但总会有崩溃的时候,比如店铺催单,而这边鲶鱼闹脾气,抱着不肯下来的时候。 他很想找徐薇薇发火,但终于忍住了。 店铺如同阿毛预料的那般,被监管的越来越频繁。 销量也直线下滑,到最后只剩下老客户撑着了。 老客户这个群体,流失一个少一个。 左小磊很着急,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他联系了作家:“哥,我现在时间宽松点,您看写点什么好?” 作家很热心:“你就写个冷僻类目的题材,签约容易。不要搞什么玄幻历史那一套了,人家粉丝积累的多,你从零开始跟人家比排名、拼人气、抢饭吃,你比得过吗?” 左小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开始写冷门类目的小说。 果然,签约很顺利。 上架也很顺利。 但数据,却是惨不忍睹。 碎片化的时间,比较适合写小说。 既然出不去,混个全勤也是好的,万一火了呢? ——他只能自我安慰。 很多时候,阿毛反而是他情绪的宣泄口。 阿毛说:“走,我们试试直播,搞个你擅长的国学。不指望挣钱,提前试试水,总结下经验。” 左小磊说:“我没多少钱了,徐薇薇还在负债经营,我挣点钱,维持着一家六口生活,很不容易了。” 阿毛说:“推广的费用我出,老板跟我续签的合同有bug,根本没把外贸单的溢价算进去,只能按照合同给我发绩效,我现在一个月挣个五六万没问题。” 左小磊感到有兴趣。 阿毛亲自来了,两人吃了顿烤羊腿,商量了下。 阿毛的意思是,晚上八点左右,是人流量最密集的时候。 左小磊觉得他说的符合一般人的作息规律,吃了晚饭,躺在沙发上,玩儿下手机,然后睡觉。 接下来是内容,阿毛说:“你擅长什么,就搞什么。” 左小磊脱口而出:“国学。” 阿毛说:“没问题,混个‘国学才子’的标签,一样收割流量。” 然后,他们的试水开始了,左小磊变成了网络主播。 阿毛肯花钱,流量推广做的很顺利。 左小磊经常发一些诗词作品,古风古韵那种,打上原创标签,流量增长的缓慢而平稳。 有点店铺刚起步的味道了。 但他们两个显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动了这个内容某些人的蛋糕。 首当其冲的是网络暴力,“深度起底”的自媒体号开始发动,把“三石才子”描述成一个品德败坏、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说啥的都有,甚至牵扯到人身攻击。 阿毛倒很淡定:“越黑你,你火的越快。” 最后,直播间经常出现连麦的“热情观众”,开始发难。 这天,“魅色妖姬”连线:“三石才子,你自称才子,能帮我带个对子吗?” 左小磊知道对面有备而来,不能怂啊,只能硬着头皮:“我试试。” “魅色妖姬”拿出一张纸片,凑近摄像头,上面写着:“上联:辛弃疾,霍去病,疾病何时弃去。” “三石才子,请赐教。” 左小磊想了想,摊了下手:“这个,我一时还真对不起来,请赐教下联。” 第168章 浅尝辄止 直播间一片起哄,纷纷嘲弄。 “魅色妖姬”很得意,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 “上联:辛弃疾,霍去病,疾病何时弃去; 下联:黄继光,董存瑞,光瑞永远继存。” 阿毛在私信左小磊:“老对子了,网上的答案是——主父偃,綦母潜,父母不在偃綦。” 左小磊说:“这幅对联很老了,是‘主父偃,綦母潜,父母不在偃綦’。” “魅色妖姬”嗲嗲的说:“人家这个下联可没有谐音哦,再说拆字的顺序也不对哦,再说才子也不能抄人家的答案。辛弃疾和霍去病都是名将,人家的下联可是两位英雄烈士哦!” 左小磊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拾人牙慧。但恕我直言,你这下联虽然看起来华丽,但不够雅古,而且‘光瑞’两个字,根本就是拼凑,辞海里都没这个词语。” “魅色妖姬”笑的很夸张:“哦,三石才子有更好的,给人家露一手嘛,别光说不练。是不是啊,宝贝儿们!” 评论区炸了,嘲笑声更甚,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左小磊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的下联。” 阿毛发了个私信:“该认怂时就认,别逞强嘴硬,容易引发全网群嘲。” 左小磊低下头,找了张a4纸,埋头写着,然后凑近摄像头: “上联:辛弃疾,霍去病,疾病何时弃去; 下联:魏忠贤,仇士良,贤良却无忠士。” 一堆点赞划过屏幕,左小磊说:“还好我读过高敏写的《奸臣传》,两位名将对两位奸臣,拆字也合适;上联隐约有讽刺之意,下联多了些扼腕叹息的味道,妖姬姑娘,您觉得如何?” “魅色妖姬”有备而来,转瞬一秒破功。 涨粉数百,礼物打赏一堆。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自媒体开始推文章:“三石才子请‘托儿’,造假者本人亲自证实。”还配着视频呢! “魅色妖姬”哭的梨花带雨,不住鞠躬:“对不起,我不该骗大家,不该作假为三石才子骗取流量,我诚恳道歉。” 阿毛开始找自媒体营销号进行反击:“魅色妖姬,你的底细我们已经摸清楚了,是‘文昌阁大学士’媒体号的一名女徒弟,我已经在网上找到了你跟自媒体主人出席线下活动时的公开宣传照片,附图为证。” 有图有真相,很多吃瓜群众继续扒,扒出了更多线索,矛头直指“文昌阁大学士。” 文昌阁大学士立马与她进行了切割:“这人想出名想疯了,早被驱赶出了本自媒体号运营组,她的个人行为,与本自媒体号无关。” “魅色妖姬”开始被人肉,有些地方性官媒也派了小记者,借着热度去打探真相。 “魅色妖姬”从此退网,仿佛人间蒸发。 众说纷纭,有说文昌阁大学士找人砸场子打压同行的; 有说三石才子雇佣失业的“魅色妖姬”骗取流量的; 有说三石才子和文昌阁大学士联手搞炒作的; 有说魅色妖姬为了报复文昌阁大学士解雇故意搞臭前东家的··· 真相只有一个,但在互联网的舆论海洋中,却仿佛永远没有真相。 左小磊没有输,但也没有赢。 事情逐渐降了热度,逐渐被新的网络大瓜取代。 左小磊对阿毛说:“先不做了,趁着人设还没崩,给以后在网上挣钱留个退路。” 阿毛挠了下头:“怪我,把这事儿想简单了,你给我点时间,我研究下自媒体号运营的事情,这自媒体号运营,跟店铺运营真不是一回事儿。这样,你发个公告,说要继续深造,然后先隐退了。” 左小磊感慨颇多,在公告后面,附上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散体诗,对一直支持自己的几十个铁粉儿告别。 从此退网,一别网络江湖。 徐薇薇那边,栗老板的业务提前完成了。 举办了一个热闹的庆功会。 一人一个一万块钱的大红包。 吃完饭,大家高高兴兴的回家了,柳倩楠扯着徐薇薇,回到了办公室。 拿出报表和计算器,叮叮当当的算了半天,兴奋的说:“薇薇姐,净利润46万多。” 徐薇薇说:“跟进的事情,还要每月去做,这样明年才会有可能跟他们继续续约。” 柳倩楠高兴的转起了圈圈:“薇薇姐,等到明年续约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拿绩效了,虽然没有注册和代办证照的业务收入,但海关报税那里,我们赚的钱就是纯利润了。” 徐薇薇也笑了:“好好谢谢阿毛,多亏他透露那边急着搞外贸的内部消息,让我们及早介入、捷足先登了。” 柳倩楠使劲儿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薇薇姐。你真行,来了玉诚后,旗开得胜啊!” 徐薇薇说:“别高兴的太早了,这笔业务结束后,还要找新的出路,总不能坐吃山空。这笔钱,我们先还债,任慧娜10万,叮当10万,毛岩飞20万。剩下的几万块钱,我们每人领一万工资,剩下的放在公司公户上,当做成本,年底再核算。” 柳倩楠只是高兴:“行,还钱的时候,我们好好谢谢他们。” 隔离期结束,吕彬和叮当继续上路。 顺着导航的指引,拐出省道,沿着县道走了一程,又拐上了盘山路。 吕彬不放心的问道:“她住的这么偏僻?” 叮当说:“电子导航指引的道路,就是这样。” 吕彬打起精神,小心的开着车。 来到一段急转弯道,眼看就要上去了,一辆农用三轮车,横着挡在了路上,逼得吕彬一脚刹车,把电子手刹使劲儿按死,好歹没有溜回去。 “喂,谁的车,挡着道儿了!”吕彬摇下车窗,望着车窗外的悬崖,心有余悸的喊着。 “我的,车坏了,正在修。”几名村民抽着烟,打着扑克。 “我帮你们修。”吕彬跳下车。 “已经请了维修师傅了,修车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做。”几个村民不慌不忙。 “得了,别玩儿虚的了,在你们的地盘,你说多少买路钱。”叮当摇下车窗,喊了句。 “额,法治社会,我们又不是劫道的,别这么说。你看,发动机打不着火了,要想挪开,得推过去这个急坡。老板您给点工钱,我们不等维修厂的人了,出点力气把车推一边去,您过去就没有妨碍了。”村民们打着扑克。 “叮当姐,报警。”吕彬缩回车子,低声说。 “算了,等镇上派出所的警察赶来,除了帮忙推车,还能把他们拘留了?再说了,天色一黑,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偷偷扎个轮胎啥的,也是麻烦。”叮当制止说。 第169章 荒山鬼村 叮当下了车,问道:“各位大哥,雇一个人需要多少工钱?” “不多,一人五百就行。当然,我们妨碍交通,您自己雇人推车,我们也没意见。”四个村民见来了“买卖”,扔下扑克牌,准备出力。 叮当看了眼,问道:“我没有这么多现金。” 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可以微信扫码。” 我去,劫道的都用上二维码了。 叮当又问道:“这辆三轮值多少钱?” 那人回答:“新车八千多,现在折旧了,也得值个五六千。” 叮当说:“我开好车开腻了,这个车我八千块钱收了行吗?” 那人说:“这车没有牌照,只能在山上跑,县城都进不去。” 叮当说:“没事,牌照我自己想办法。” 那伙人仿佛见到了冤大头,说:“行啊,我们可不是强买强卖。” 叮当说:“你们给我推坡上面,我买了。总不能这样子给我,就算网购,也得包邮啊。” 那伙人说:“这里没法掉头,也不怕你不给钱。弟兄们,给老板把车推坡上去。” 车子推到上面宽阔点儿的缓坡上,吕彬把车开上坡,四个人拦在车前:“都说好的,你们要是赖账,有本事就把我们压死。” 叮当下了车,示意吕彬把车开的远点儿,拿出手机,转了八千块钱。 收款音响起,四个人围在一起,拿出手机,吵着分钱。 那辆破三轮,是个劫道的道具,根本不值那么多。 与时俱进嘛,劫道也得换个文明的方式。 叮当走过去,看了看崖下,把手刹拉下,三轮车顺着缓坡慢慢的开始移动。 叮当坐上吕彬的车,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和巨大的声响。 三轮车顺着缓坡逐渐加速,到了急转弯的陡坡,冲出路基,掉下悬崖了。 叮当挥了挥手:“各位大哥,我买下来就是为了听个响儿,钱货两清,我们走了啊。” “老板,你真有钱,八千块钱听个响儿,算你狠!”四个村民目瞪口呆的说。 叮当示意吕彬开车,只是高兴。 吕彬说:“有钱就这么造吗?” 叮当说:“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他们把这轮胎都憋了的破三轮搞到这个地方来不容易。进来两千,出来指不定要一万呢。你瞧,导航上说,进山就这一条路,出山也就这一条,所以只能把他们的家伙事儿毁了,也给他们些威慑力。” 吕彬说:“他们堵上堆石头,照样劫道。” 叮当说:“堵石头,本地人不走了?设路障,直接报警,警察就有理由拘留他们了。” 吕彬转移了话题:“还有多久?” 叮当看了下导航:“地图显示,还得一个半小时。” 吕彬看了下阴森的大山,不无忧虑的说:“天快黑了,我们得抓紧。” 盘山路的尽头,是土路,陡峭险峻,颠簸坑洼。 土路的尽头,是一座村庄,死气沉沉的村庄。 破败的屋舍,随处堆放的农具,到处乱窜的野狗,还有风儿吹过断壁残垣发出的诡异呼啸声。 村碑还在,落满了尘土。 叮当用手机照了下:“没错,就是这里。” 吕彬看了下擦黑的天色:“叮当姐,这里荒废已久。” 叮当看了看周围,说:“村村通没有修到这里,说明这里没有住户了。按照文件精神,只要有一家住的,也要通硬化路的。” 天色越来越黑,显得诡异而孤寂。 吕彬担忧的说:“那条土路,晚上没法下去。” 叮当也觉得毛骨悚然:“我们找个地方躲躲,这里很吓人。” 沿着村子里破败的道路,开了一段车,来到一片宽阔点儿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到腐朽的木牌上,写着“村委会”三个字。 “这里是曾经的村委会,这地方宽阔,我们把车开进院子,把门关上,或许能安全点儿。”叮当说话开始发抖。 吕彬也觉得瘆人,从后备箱找出维修工具,把那只锈迹斑斑的锁砸了。 推开铁门,把车开进去,关上铁门,用柱子顶着。 破败的房屋,厚厚的落叶,说不出的诡异。 两个人缩在车里,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大山深处,不时传来吼声,像是狗吠,又像是狼叫。 夜风很凉,两个人相偎取暖,听着彼此的心跳,吕彬掏出钥匙要开暖风,被叮当按下了。 确实累了,在恐惧中,两个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突然,“砰砰”的砸门声传来,两个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有人来了?”叮当战战兢兢的说。 吕彬勉强让自己镇定:“哪来的人,先别乱。” 叮当不安的说:“难道有鬼?” 吕彬说:“你听说过鬼需要撞开门才能害人的?” 砰砰声越来越大,吕彬拿出钥匙,爬到驾驶座:“你别动,这时候来到这里的人,非奸即盗,而且砸门这么执着,肯定不是过路的人。恐怕是那四个劫道的,你毁了他们吃饭的家伙什儿,顺着车辙找来了,他们只要一过来,我就打火先撞死他们,坐牢什么的我认了。” 叮当缩成一团:“万一真的是迷路的人,你会搭上后半辈子的。” 吕彬说:“万一是坏人,我又保护不了你,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砸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柱子开始发出“嘎吱”的声音。 叮当颤抖着说:“那也该是我来,你是我雇来的,为了我来到这里的,你犯不上,真的。” 吕彬笑了笑:“看你吓成这样儿,还能握紧方向盘吗?叮当姐,我不想努力了,吃牢饭多清净。” 叮当开始流泪,颤抖着哭出声来:“你不想努力了,我养着你啊。” 吕彬缓和了下气氛,说:“我有什么好啊,你要养着我。” 叮当使劲儿按了下手机,信号一点都没有,报警电话都打不通,气的把手机扔在座位上,平定了下情绪:“我说实话,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比我之前认识的人都真实,都在努力着活着。” 吕彬笑了笑:“卑微且真实的活着。” 叮当说自己的:“吕彬,你们这些人,我最佩服你,你比柳倩楠更勇敢,比毛岩飞更踏实,比孙静雯更重情,比左小磊更敏锐。说实话,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一定会跟着你,缠着你,可···” 铁门“轰隆”一声倒下,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发动机爆鸣声,车子瞬间提速朝着窄窄的门口冲了过去! 第170章 劫后余生 车子瞬间亮起各种故障灯,八个安全气囊全部爆开,撞击应急系统瞬间抱死了车轮。 一切归于平静。 叮当摸了下自己的后脑,黏黏的,估计是血。 爬到前面,吕彬趴在方向盘上,气囊已经包裹住了他,一动不动。 叮当使劲儿摇晃着:“你醒醒啊,你没事儿。” 传来了几声虚弱的回应:“别动我,疼。” “还知道疼就好,你挺住啊,有没有流血,有没有受伤?” “肋骨,肋骨可能断了,被气囊打的。”吕彬缓了口气,回了句。 叮当小心翼翼的扒开气囊,按了下操作台,不管用。 手动把座椅躺平:“你先躺会儿,我去找人。” “别,”吕彬拉住她的手:“外面危险,你别出去。” “好,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陪着你。”叮当流着泪说。 天色逐渐亮了,朦胧的晨曦已经足够看清周围的一切。 碎裂的挡风玻璃,泛着各种裂纹,幸亏是个好车,裂而没碎,为他们挡住了一夜的寒风。 嫣红的血迹,已经变成紫黑的颜色,溅射在挡风玻璃上。 小广场上,距离车子二十多米的地方,卧着一只巨大的野猪,脑袋碎裂,四仰八叉的躺着,浑身的硬毛仿佛被血浸洗过,沾满了挣扎的尘土和长长的血迹。 这只庞然大物,被百公里加速18秒的车子硬生生的撞死了。 车子也报废了,车头面目全非,前置发动机零件散落了一地,各种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液体,流淌的遍地都是。 幸亏是好车,要不然他俩都完蛋了。 叮当呼吸了口空气,觉得很饿,从昨天中午一直到现在,他们没吃过东西。 回过头来,对躺着不能动的吕彬说:“你饿了吗?” 吕彬说:“你脸上好多血,没事。” 叮当说:“我没事,撞在了车内饰上面,划了个口子,昨晚用个靠枕捂了下,都结疤了。” 吕彬说:“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想办法求救。” 叮当看了下周围,哪有什么吃的。 吕彬说:“去空屋子的厨房看看,有没有刀具,找把回来。” 叮当战战兢兢的去了几家,菜刀没找到,只是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吕彬说:“把那头野猪剁了。” 叮当闭着眼,拼命朝着野猪砍去,腥臭的血液溅了一身,终于砍出了道口子,用柴刀沿着切口,拉开一道长痕,露出里面的肉。 砍出一大坨肉,拿给吕彬:“要是你没戒烟就好了,先吃点儿?” 吕彬哭笑不得,刚想起身,一咧嘴,又疼的躺下了:“你去工具箱找个螺丝刀,把加油口的过滤网捅了,把靠枕扯成布条,把汽油蘸出来,塞在干草上面,用柴刀把驾驶台砸了,扯几根导线,接起来。” 叮当蘸了汽油,拢了柴草,拿出导线:“怎么接啊,我不会啊。” 吕彬接过钳子,熟练的接在一起:“找下电瓶,接在正负极,另一端蹭几下,就能点着汽油了。” “好,我明白,电火花嘛。”叮当信心满满。 “哎呦,你把柴草堆到村委会院子里,要不惹起山火就麻烦了。你把布条搞长点儿,蘸上汽油裹在棍子上做个火把,拎进去生火就是了。”吕彬对她一百个不放心。 “唉,先别点火,找把沙子把手搓干净,你手上沾上的汽油会烧伤你的。” “行了,行了,快去烤,我在这里等着。” 野猪肉,很难吃,但总比生吃强。 俩人还没吃完呢,一群人就开着车冲了上来。 “哪来的山火?”一名头目喊着。 “你真是火眼金睛啊,怎么知道我们生火的?”叮当一脸烟灰,还当他们是村民,自顾自的给吕彬喂着肉。 “少废话,这边一冒烟,我们那里的卫星预警系统就报警了,”头目转身看了看:“你们干掉的?厉害,猎杀有研究价值的野生动物,还生火烤着吃。” “你们是什么人?”吕彬问。 “林业局下属的防火处的。”头目说,“这是我的证件。兄弟,你怎么回事儿,这么贵的车开成这样儿?” 叮当嘴里塞着一口肉,呜咽着哭了起来:“终于见到公家的人了,救命啊!” 头目吓了一跳,晨曦下仔细看了看,看见了叮当头发上凝固成褐色的血,以及吕彬忍着疼流下的豆大的汗珠。 “先救人,这位女士,收拾下你们车里的贵重随身物品,坐我们的车。”头目当机立断。 防火车火速向着山下跑去,叮当满脸泪痕,高呼着:“得救了,得救了,还是公家靠谱,共产党万岁!” 吕彬做了ct,两侧肋骨骨裂,一侧裂了两根,一侧裂了三根。 双手握着方向盘,没有保护,肋骨受不了气囊的挤压,硬生生挤裂的。 其实,跟骨折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肾上腺激素激增,本能收缩那一下,腹部和背部的肌肉使劲儿往肋部靠拢,挡下了一劫,没断彻底。 人的身体,真是一种奇怪的构造,能够无意识的调动肌肉来保护肋部,这种无意识的应激反应时间,几乎是负数。 一路颠簸,叮当的脑袋又渗出血来,打了麻药,重新做了清创,头皮又被缝合。 森林警察上门了,做笔录。 叮当和吕彬做完笔录,被推到一间屋子,挂着抗感染药水,面面相觑。 然后,就是相视一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劫后余生! 叮当随手发了个自拍:“我还活着。” 阿毛先发现了,打电话问了下情况。 然后给左小磊打电话:“他们会不会坐牢?” 左小磊说:“我给你发个链接,你看看就知道了。” 网红刑法律师,张三老师的视频。 “不吃就要饿死了,我们遇熊猫吃熊猫,遇金丝猴吃金丝猴,这都是什么?对,都是紧急避险!” 阿毛打过电话来:“紧急避险是啥意思?” 左小磊淡淡的说:“不承担刑事责任,但要承担一定的避险造成的损失。你别担心了,但凡他们有办法,也不会要跟野猪同归于尽;至于烤野猪吃嘛,没油盐酱醋,下的去嘴吗?有点手机信号也打电话叫外卖了。既然在那种情况下,总不能守着一头野猪,活活饿死。” 阿左放心了:“没事儿,叮当有的是钱,赔偿就赔偿,不用吃牢饭就行。” 第171章 有钱人 暖阳,透过窗户,照着两个挂吊瓶的人。 吕彬侧过头来:“你怎么跟警察说的?” 叮当说:“我说野猪冲着我们车就来了,我们害怕打不过它,只好把它撞了。” 吕彬说:“那说岔了啊,我说的是野猪要咬你,我情急之下开车撞得。” 叮当说:“管他呢,到时候我就说脑袋受了重创,记错了,他们能怎么着?” 叮当挂完药水,拿出手机,到护士站:“您好,帮忙找个护工。” 护士头也没抬:“一天三百,这是行价,我们医院就有。” 叮当说:“我给一千,找个肯吃苦、性格好、细心的,你给他五百,剩下的给你当辛苦费。” 护士惊呆了,看了下周围,低声说:“得,我找两个年轻点儿的女护工,一起伺候着,给他们八百,我要两百就行。” 叮当用微信给转了钱,护士开了八百的收据,摇了个电话,两个女护工就过去照顾吕彬了。 叮当在一边再三致歉:“对不起啊,我不会照顾人。” 然后,森林警察来罚款,人家搞公检法工作的,门清儿,说:“你们这算紧急避险,还伤的这么重,不适合拘留,我们决定简化程序,不移交检察机关了。但死掉的那头野猪,你们得赔偿生态损失产生的生态恢复费用。” 叮当也不争辩,人家要了多少,就给了多少,还多问了句:“那个村子的人呢,怎么跟鬼城似的?” 警察说:“那村子处于封山育林区,这几年环保生态工作抓得紧,村民整体搬迁了,在地图上只剩下个地名了。村民去了紫云镇,有个‘卧云小区’,就是这村子两百多口人的定点安置小区。 叮当不住的致谢:“谢谢啊,谢谢警察同志。” 事情还没完,防火处救助了两名受伤游客,伤的都不轻,被这个小县城林业局的宣传部门写了个新闻稿,当做正能量宣传。 然后,新闻记者上门了,本地新闻台上门采集素材。 自媒体也变着法儿来拍。 叮当和吕彬知趣的戴上大口罩,还委托护士给自己头上裹上几圈纱布,显得受伤沉重,只露出两只眼睛。 唉,俩人半夜三更跑到荒山野岭,躲在车里住一宿不说,还跟野猪干了一架,传出去真不够丢人的。 竟然冲上了本地热搜,评论区清一色的开车党: “城里人真会玩儿。” “公猪都看不下去了,得多激烈啊。” 还有一条点赞最高的打油诗—— “荒山废墟,孤男寡女;同处一车,震毙野猪。” 吕彬拿起手机:“左小磊,就你会写诗对不?再胡说八道,我回去缝上你的嘴。” 左小磊叹了口气:“我换了马甲,你怎么还把我给捉住了。” 吕彬说:“ip显示你是荣东网友,哪个荣东人这么无聊,专门搜索这个小县城的本地热搜?” 左小磊嘻嘻哈哈的:“哥都三个孩子了,是过来人,你别藏着掖着了。” 吕彬骂了句:“我顶你个肺,你给我等着!” 挂了电话,叮当笑了:“左小磊真有才。” 吕彬忿忿不平,没有说话。 叮当说:“我都不生气,你个男人,还害羞啊。” 吕彬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左小磊那个人,这事儿让他知道了,得笑话我年。” 叮当说:“笑话就笑话,朋友之间嘛,你别太认真了。” 吕彬干脆闭上了眼。 叮当点了营养餐,还有昂贵的药膳。 有钱,真的是好事儿啊。 俩女护工伺候着吕彬吃喝拉撒,住院都能这么潇洒。 叮当似乎觉得钱花不出去难受,找了护士:“帮忙,找个安保公司,派些保安过来,把自媒体挡在外面,我们需要静养。这样,您不能白出力,一千块辛苦费。” 护士抬起头:“两个够不够?” 叮当说:“找六个,病房区大门站四个,在我们的病房外面站两个,见到像自媒体模样的,劝两句不走的,先打一顿,赔多少钱我出。” 护士说:“没问题,转钱。” 叮当说:“要不你跟你们领导汇报下,病房区我全包下得了。” 护士抬起头:“医院是给你一个人开的啊?” 叮当也不生气:“算了,私人保安的事儿抓紧落实。” 晚上,护士过来了,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疫情防控,外面的保安进不来。我把辛苦费退给你。” 叮当说:“不用了,你也辛苦过了,送外卖的都有跑腿费,又怎么能让你白辛苦。” 护士又把手机揣了回去:“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啊。” 吕彬抬起头:“你就使劲儿造。” 叮当哼了一声:“那天我要是被野猪吃了,我得多亏啊。” 吕彬不说话了,富人的思维,真是与众不同。 吕彬和叮当跟野猪干架的事情,通过阿毛,告诉了左小磊,又通过左小磊,告诉了徐薇薇,徐薇薇告诉了柳倩楠,柳倩楠笑的直不起腰来。 笑了一会儿,柳倩楠说:“等他们回来,我们再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徐薇薇说:“好,也算接风洗尘了。” 时间在流逝,诺诺和苞米开学了。 左小磊顿时陷入了巨大的忙碌中。 送孩子、接孩子,做饭,洗碗,拖地。 还好,复课不久,暑假来了。 妹妹让母亲去住几天,母亲也想念着女儿,找左小磊夫妇商量。 左小磊斜了下眼睛:“她想你,不会来住几天?非要让你这么大年纪,跑那么远的路。” 母亲说:“她家里不是孩子多嘛,出来不方便。” 左小磊嘀咕着:“我家不也是三个孩子吗。” 徐薇薇赶紧开腔说:“妈,您帮我们看孩子,一直很辛苦,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您尽管去,公司里我少去趟,家里不用担心。” 母亲很满意,吃了饭就急匆匆的收拾行李去了。 母亲走了,去妹妹家了。 徐薇薇依然忙碌,但柳倩楠在那边,总是能抽出空来帮着送诺诺上暑假班。 左小磊每个月坚持给姐姐还一万块钱。 闹得姐姐打电话来问:“小磊,你怎么这么急着还钱啊。” 左小磊说:“趁着店铺还没彻底倒,先把钱还完了。” 姐姐说:“你不用急着还的,我还有钱。” 左小磊说:“早晚都要还,总不能白要了你的。” 姐姐说:“那行,就当我先保管着,缺钱的时候你跟我支应声。” 挂了电话,左小磊去做文案、更新小说。 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母亲的:“小磊,去祖师那里烧香,快!” 第172章 精神冲击 左小磊听见她急切的语气,站了起来:“妈,出啥事儿了。” 母亲说:“让咱家祖师去搭救下妹夫家的弟弟,烧香,跪下替我求。” 左小磊感到事态严重,跑去母亲的屋子烧香。 玉皇、观音、碧霞元君、财神、王母,挂着帘子的祖师。 这是母亲供奉的神只。 一位三炷香,烧了十八根。 对,厨房还有个灶王爷的香炉,又点上三炷香。 谁知道那位神只管这事儿? 母亲打电话来:“烧上了吗?” 左小磊说:“七个香炉,全都烧了。妈,你跟我说,应该怎么请祖师。” 母亲说:“这事儿只烧碧霞元君那炉就行,都烧了也不要紧。你跪下,诚心诚意求她保佑,快,一定要诚心。” 左小磊不知道“诚心”是什么意思,看了眼碧霞元君前面的香炉,香灰竖着,好像没什么异常。 索性跪下,闭上眼,默念着“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念了几遍,睁开眼,三枚香灰冒出点星火,瞬间齐刷刷的断了,掉落在香炉里。 左小磊深深吸了口凉气,感到背脊发冷。 难道,真的有祖师,有神只? 如果真的有,三炷香的香灰同时截断,不祥之兆啊。 抓起电话:“妈,那人可能要完,三枚香灰都折了。” “断了啊,都断了啊···”母亲喃喃自语。 然后,母亲催促着妹夫赶紧走。 第二天,左小磊就接到了报丧。 母亲说,妹夫连夜出发,只见到了最后一面儿。 左小磊精神恍惚,这件事冲击了他的世界观。 香灰到了一定高度,必然会折断。 可三枚香灰同时折断的概率,也太小了。 左小磊宁愿这是个巧合。 把徐薇薇叫回来,跟姐夫开着一辆车,奔丧。 左小磊跟姐夫说了这件事,姐夫沉默了会儿,说:“吉凶未来先有兆,这似乎跟祖师没什么关系。” 左小磊说:“那这个‘兆’是什么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姐夫开着车,说:“搞不懂,就别想了。但是,你也别老跟咱妈说什么‘无神论’了啊,公家都提倡宗教自由,她信奉土生土长的神只,你管什么啊。” 左小磊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想来想去,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没法证明有,也没法证明没有,不过她确实有宗教信仰自由。喂,姐夫,你有没有信仰啊?” 姐夫聚精会神的开着车:“信仰?我有啊,我是党员。” 左小磊一口水从鼻孔里窜出来,呛得流泪:“得,姐夫,你赢了,我不跟你聊了。” 车子停在另一座城市,一座偏僻的山村。 不管你在哪里混,换成啥样,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村人。 落叶归根,终究能顺着脉络找到自己家的根,这个根大多在农村。 悲怆的乐曲,满目的白幡,正中央摆着灵位,供奉着骨灰。 两个没成年的孩子,跟母亲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妹夫操持着丧事,脸上挂满了悲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的叔叔,曾经的自己。 从那以后,丧礼上左小磊再也没流过泪。 但,也止不住心里的悲怆。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还有人愿意停下来思考这个问题吗? 大家都在拼命忙碌,为了自己明天过的更好,为了子女成长的更好,一直在拼命的跑步前进。 跑着跑着,有人就倒下了,毫无征兆。 左小磊很感慨,很想停下来。 但是,六口之家,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又让自己舍不得停下来。 时代裹挟,身不由己。 妹夫领着两个侄子过来叩头答谢。 左小磊和姐夫一人搀起一个,姐夫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灵屋。 左小磊也呆不下去,跟着姐夫出去了。 下午,出殡,送丧的人群,一起来到墓地。 墓地上的小石碑,刻着一个个的名字,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头。 很多墓已经没有石碑了。 他们存在过吗? 肯定存在过。 他们还在吗? 或许还在。 又或许已经在后代的记忆里连痕迹都已经被抹去。 “别愣着了,走。”姐夫拍了拍左小磊的肩膀。 “我觉得这里挺安静,挺好的。”左小磊说。 姐夫吓了一跳,拉着左小磊上了车。 “小磊,你不能再做文案了,前年我们喝酒的时候,你说感到自己有轻度抑郁,现在看来,你必须调整了。” 左小磊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是不是我真的得了神经病?” 姐夫开着车:“或许未必,只是多愁善感时间长了,整个人有点儿不对劲了。” 吃了丧饭,回到荣东,左小磊不放心,偷偷跑去了四院。 四院给他做测试,一张答卷。 左小磊如实填了,医生拿过去看了看:“得分不错啊,不该有病啊。” 然后让他做脑电图,拿出结果来看了看:“不像有毛病啊。” 于是换了个心理医生,是个女的,跟左小磊谈话:“先生,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左小磊说:“老是思考人活着的意义,还在想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女医生说:“除了思考这两个事情,平时生活还正常吗?” 左小磊说:“衣食住行,没受到什么影响。” 女医生拿起笔:“那你跟我说下,你对这两个问题的思考结果是什么。” 左小磊想了想:“还没有结果。” 女医生放下笔,莞尔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们探讨下。我觉得,活着的意义就是享受生活,拥抱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每天有个好心情,自由自在的活着。” 左小磊说:“你工作轻松,旱涝保收,受人尊敬,肯定有心情享受这些。” 女医生并不生气,继续说:“我们压力也蛮大的,也要评职称、搞学术,还要参加‘末位淘汰’竞争,没有你看起来这么闲。不过,即便是这个样子,我不是也在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吗?” 左小磊说:“你眼袋有点大,气色只不过比我好一点儿,说明你有轻度焦虑;你放下了笔,却没有关上记事本,说明你想制造放松的氛围来交流,却让人更能感受到你的刻意。” 女医生很无语:“你是病人,我是医生。” 左小磊说:“我感受不到你在开心的过每一天。算了,我走了,我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挂号费我就不要了。” 女医生摇了摇头:“结合问卷和检查,以及刚才跟你的交流,你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衰弱,具体表现为偏激、焦虑、多疑,偏好独处,容易陷入一些思考中过度亢奋,而经常心里烦闷。” 左小磊看了她一眼:“这病怎么治?” 女医生说:“我们这里有很多配套疗法,这病需要慢慢治。” 左小磊站起来:“神经衰弱最典型的病症——记忆力衰退我没有,我觉得你比我还焦虑,要不然自己治治试试。” 女医生气的要骂人,左小磊早已经溜了。 第173章 慢下来 徐薇薇在家带鲶鱼,看着左小磊拎着袋子:“你去哪儿了?” 左小磊把袋子一扔,躺在沙发上:“去四院了,人家说我神经衰弱。” 徐薇薇说:“哎呀,这可不是什么好毛病;我早就说过,你这作息,早晚身体要出问题,以后早点睡,房贷还完了,咱不拼命了啊。”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慢悠悠的说:“我觉得四院有点危言耸听,阎胖子那种猴精的人,都能拿到抑郁症的病历。我最近就是经常思考一些哲学上和玄学上的事情,经常陷进去想好久,哪有病啊。” 徐薇薇笑了:“你傻啊,不能别想这些没用的。” 左小磊说:“我做店铺的时,给和尚翻译过经义,给道士写过青词,给死人写过墓志铭,给活人写过遗书,还写过尼采的书评、周易的感悟,只要给钱,啥都给人写过;你说我就这么一个脑袋,为了让客户满意,非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去构思和创作,时间久了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 徐薇薇说:“古代精通百家言论的人很多,都是集传统文化为大成的宿儒,也没见各种理论接触了后变成神经病。你,就是想得浅,搞懂个大概,然后就不知道谁说的对了。” 左小磊想了想,或许她说的对。 徐薇薇拿起手机:“我给你买些书,你多读书就好了。这几年,你的文化知识储备,一直输出大于输入的。什么这病那病,多静下心来读书,集思广益,慢慢的就不会迷茫了。” 左小磊很愕然:“管用吗?” 徐薇薇神秘的笑了笑:“书到病除。” 然后,左小磊就收到了徐薇薇的书。 一本《菜根谭》,一本《增广贤文》,一本厚厚的《周易全解》,一套四册那种。 这些书目,左小磊再熟悉不过了。 徐薇薇真是好眼光。 菜根谭算是黄老之学的延续,增广贤文很多句子左小磊现在还会背,便对徐薇薇说:“我还是看周易全解,也学着孔丘‘韦编三绝’,到‘百占而五十中’就很知足了。” 徐薇薇笑了下:“随你,总比你打游戏强。” 妹夫在忙丧事,母亲帮着妹妹带三个孩子。 过了五七,妹夫暂时不忙了,母亲想念家里,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左小磊啃了快一个月的书,不说一目十行,但也看个差不多了。 原因很简单,他不用看翻译,那些历代名家点评的文言文引注,在他看来跟读现代文没什么区别。 但沮丧的是,他仍然不会卜算,甚至连卦象详解都看的云里雾里。 最起码搞明白了一件事,光读书,是不可能会卜算的,读《周易》都不行,更何况母亲读的是《黄帝内经》。 但孔丘为什么能做到“百占而七十中”? 不过,明显的好处是,自己的气色竟然神奇般的好多了。 读书养气?那么“气”又是什么? 左小磊甚至怀疑,《周易全解》是一套治病的书。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免得继续神经衰弱下去。 母亲既然回来了,左小磊相对自由多了。 既然店铺销量继续下滑,小说数据惨不忍睹,那么就读。 偶尔,陪着母亲去庙里烧香。 慢下来的生活节奏,挺好的。 虽然钱挣得越来越少。 小菱跑来,跟母亲念叨了半天,说:“来给小儿推拿的顾客说,荣东城郊有个寺庙,香火鼎盛,有求必应,我们去拈香?” 母亲脸上露出期待来:“周末,孩儿他妈在家,我让小磊开车带我们去。” 左小磊想不出理由拒绝,母亲就好这一口。 然后,周末的时候,左小磊就带着她们出发了。 藏在山里的一个寺庙,说啥香火鼎盛都是假的,和尚倒是不少。 母亲和小菱在拈香,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头,周围的和尚们齐声高喝佛号,吓了左小磊一跳。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去,六名和尚头剃的乌青,狠狠的蹬着自己,那模样真跟金刚怒目没啥区别。 左小磊背脊发冷,掏出一百块钱,塞进功德箱;回头再去看,和尚们低眉慈目,开始念经。 和尚变脸也这么快吗? 左小磊觉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说:“妈,佛也拜了,香也烧了,咱们走。” 六名和尚被一名大和尚领着:“小伙子,你站了这么久,还捐了香火钱,不拜一拜?” 左小磊看了下这个大和尚,年纪大点儿,举止倒像个有修为的禅师。 左小磊叼上一颗烟:“如果我平生无恶不作,拜佛有用吗?如果我问心无愧,踏踏实实做人,佛会降灾难给我吗?” 大和尚看了左小磊一眼:“说的好,小伙子,拜佛本就是个仪式,佛不需要膜拜和叩头,即便贡点水果素食,最后也是被我们这些人吃了。所以,拜佛不如信佛,修口修身不如修心。” 这是禅师说的话?不应该“善哉,阿弥陀佛”吗? 左小磊反而恭敬起来:“禅,本是生活禅,您比那六位诵经念佛的大师更容易让人跟得道高僧联想到一块儿。” 大和尚笑的很慈祥:“我一路要饭过来的,在这里呆个一年半载就走;我看你根骨不凡,要不要给我当个记名弟子。” 左小磊笑了,抽了口烟:“大师,大乘要渡人,小乘要自渡,您要渡人还是自渡?一路要饭是好事儿啊,无牵无挂,跟释迦牟尼尊者苦行禅悟一个修行法门,但您在这里驻锡,反倒会被我们这种俗人给扰了清静。” 大和尚愣了:“是啊,我连自己都渡不干净,还留在这里做啥啊?” 左小磊扔了烟头,带着母亲和小菱回去了。 不久后,母亲和小菱又要去拜佛,还准备了丰盛的贡品,说第一次只不过去探探路,这次要认认真真的拜。 左小磊无奈,又跟她们去了一趟。 寺庙被封了,贴着民宗局的封条,旁边贴着告示:“本地为个人宗教修行场所,并非民宗局审批的公众宗教仪式场所。” 母亲很迷茫:“公家又要开始‘灭佛’运动了?” 左小磊说:“我给说说这公家的告示是咋回事儿啊,这个寺庙是个人以宗教信仰为名审建的,请了个有名头的师父来坐镇,其实就是敛财的。” 母亲叹息不已:“我还准备了礼品,准备让大师收你为记名弟子的。” 左小磊吓了一跳:“可别。妈,佛经上说:有心向佛,在家出家都是修,你这是走火入魔了。” 第174章 涉黑经营 接送孩子,做家务。 读书,做点文案,更新小说。 陪母亲出去烧香,拜访一些知名不知名的庙宇。 这就是两三个月来左小磊的生活。 停下来,慢下来,把前段时间没日没夜拼命的损耗补回来。 有儿子陪着出去转悠,母亲心情也不错。 徐薇薇跟柳倩楠搞代记账,也算慢慢走上正轨了。 如果不去考虑收入越来越少的事情,生活到处都是惬意啊。 休息的差不多了,心情愉悦,精神饱满。 左小磊决定搞钱,毕竟鲶鱼都两岁了。 吕彬打来电话:“小磊,忙啥?” 左小磊算了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年轻,恢复的快,是不是回荣东了?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吕彬显得很着急:“我正在往回赶,有事儿找你帮忙。” 左小磊认真起来:“有啥事儿,说啊。” 吕彬说:“你没看新闻吗?荣东医疗系统内发生大地震,很多人都被带走调查了。” 左小磊说:“他们早该被查了,打着‘医者仁心’的幌子,坑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这跟披着袈裟‘普度众生’的假和尚有啥区别?抓走的都是些领导,甚至已经退休的几个也被抓了,现在带着鲶鱼去打个防疫针,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分外的亲民。” 本地热搜新闻,左小磊是看过的,这伙子蛀虫,有骗医保补贴的,有过度医疗的,有吃高额回扣的,还有没病说有病安排住院、安排开刀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吕彬说:“叮当也被带走了,荣东来人抓回去的。” 左小磊吓了一跳:“赶紧找律师啊。” 吕彬说:“这个案子赶上‘打黑除恶回头看’风口了,荣东能有啥好律师?” 左小磊说:“我也不是律师啊,你找我没用。” 吕彬说:“嫂子在京城不是有个同学当律师吗,那个律师事务所名头还行。” 左小磊说:“人家敞开办业务,让他们报价,请来不就得了。” 吕彬说:“咱这个三线城市,又跟‘打黑除恶’有牵扯,人家不愿意来。小磊,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儿,这次你帮帮忙,让嫂子给通融通融。” 左小磊踌躇了下:“吕彬,你冷静,那地方的律师,不是我们这种地方请的起的。对,叮当是有钱,但她的资产现在应该被冻结了。没钱,人家怎么肯过来啊,总不能让你嫂子空着手请人家来。” 吕彬说:“你尽管请,钱我想办法,就当我求你这次。” 左小磊抹不开面儿,只好说:“我先找薇薇问下,成不成我说了不算。” 徐薇薇倒很爽快:“行啊,我给问问。” 那个律师,其实就是跟徐薇薇一个宿舍的。 潘岚,同乡加同窗,修了双学位。 金融那一套业务没用上,反倒凭着法学学士学位深造去了。 最后,在京城打拼,立住了跟脚。 左小磊也见过,但不熟。 徐薇薇给她电话:“岚岚,有空回来玩儿?” 潘岚倒很爽快:“好啊。我请个年假,回老家看看老爹老娘,因为疫情,整整半年没回去了。” 徐薇薇说:“那好,一起吃个饭。” 潘岚说:“听说你添了宝宝了,年前忙,年后又回不来,正好去看看。” 三天后,潘岚回来了。 徐薇薇让左小磊开着车去机场接她,几年不见,还是那副泼辣爱笑的模样,只不过衣着品味高了些。 没有多少距离感。 徐薇薇和潘岚在后座挽着胳臂说话,左小磊开着车。 去吃饭。 点了一桌子菜,徐薇薇举起酒杯:“喝几杯,上次见面,还是生老二的时候。今晚在荣东住下,明天我把你送回家。” 潘岚看看桌子上的菜:“吃快餐吃的天天难受,你说我跑京城去瞎忙啥啊,连顿好好的饭都吃不上,医生说我得了厌食症,要住院治疗。但一看家乡的菜,我怎么感觉口水都流出来了。” 左小磊说:“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我也被四院诊断了神经衰弱,休息了三个月,啥毛病也没了。” 潘岚笑了:“别说文言文,我们听不懂。” 徐薇薇瞪了他一眼:“胡说啥呢,有病就得治,咱们不能耽误了。” 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吃的差不多了,左小磊说:“潘岚,你现在搞法务,我有个朋友犯了点事儿,你帮忙参谋参谋?” 出于职业敏感,潘岚放下筷子,神情变得严肃:“说说我听听。” 左小磊说:“她这人,以前做医药代表的,贿赂了几个领导,挣了一大笔钱;然后领导落马了,她被牵扯进去,也被带走调查了。” 潘岚不以为然:“我们的行贿罪,认定很谨慎的,行贿的十个有八个判不了刑,别紧张,没收违法所得就放回来了。” 左小磊说:“赶上‘打黑除恶回头看’风口了。现在的新闻你也知道,几千块的心脏支架,公家医改小组去跟医药代表谈,竟然把价格打成了几十块钱,这也是医疗系统痛下决心反腐的诱因之一。” 潘岚稍微想了下:“牵涉反腐,那就是公诉啊,跟检察机关做对手,‘民抗官’难度很大的。” 徐薇薇赶紧帮了句:“是啊,荣东的律师听说公诉,先胆怯了几分,即便找了也不敢硬碰硬的跟本地的检察机关辩,其他地方的人咱也不熟,你看下你能接下这个吗?” 潘岚面带犹豫:“不好整。你们专门找我说这事儿,肯定希望无罪辩护的,但我要做不好,怕被你们怪着。” 左小磊说:“做坏事的人,总归要付出代价的,辩不赢,她自己活该。你尽管接下,价格好说。” 潘岚舒了口气:“我图钱回来的吗?我跟领导说声,看看他什么意思,如果能成,只收所里的那份儿,我的那份不要了。” 离席讲了一通电话,回来笑着说:“领导夸我能干,回家探个亲,顺便给所里拉个业务。” 左小磊说:“你说下价钱,既然通过事务所了,就该公事公办,不能让你为难。” 徐薇薇恶狠狠的瞪了左小磊一眼:“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棒槌,岚岚,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潘岚不以为意,举起酒杯碰了个:“话说开就好了,没有了律师事务所的那个牌子,我以个人身份去辩护,又有什么用?案子辩的太难看,在裁判文书网公开发布后,我身后的律师事务所在京城的圈子里会很没面子的,上诉后律师事务所肯定会派出精英团队去省城找场子。” 江湖啊,律师界也有江湖世故啊。 徐薇薇说:“谢谢你啊,岚岚。” 潘岚笑了:“在荣东公干,用我们荣东话说,就是‘李大愣充军——回老窝’,我回家方便多了,所里的薪酬系统给我审批了‘年薪假取消’,我还该谢谢你呢。” 三个人相视一笑,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吃完饭,潘岚塞过来一个红包:“宝宝的喜钱,补上。” 徐薇薇说:“都这么大了,不用了。” 潘岚说:“嫌少?” 塞进了徐薇薇的包里。 第175章 代理律师 潘岚是个职业化的律师,效率很高的那种。 第二天一早,就从酒店打电话给左小磊:“左小磊,开车出来,跟我去转转,了解下案子。” 左小磊睡眼朦胧:“啊,这个案子我也不熟悉,她有个朋友叫吕彬,其实是他委托我找你的,我直接让他开车去找你。” 潘岚说:“行,不过要抓紧一点儿,时间宝贵,前期案情摸底用的时间越短,整理辩护计划的时间越充裕。” 左小磊给吕彬打电话:“回来了吗?” 吕彬说:“回来了,飞机加高铁,昨晚刚到家。” 左小磊说:“薇薇的同学我给你约回来了,也答应接这个案子,你带着人家转转,人家好几年不在荣东呆了,走的时候新市区还是黄草岭,现在也算人生地不熟了。” 吕彬说:“好,给我个电话,我这几天载着她跑案子。” 高度职业化的介入流程,先讨了叮当的委托书,然后再开始摸外围。 外围了解的差不多了,先办了个“取保候审”。 那个小县城林业局防火处的正能量新闻在网上挂着,成为了她近期后脑部位受过外伤的证据,然后跑回去那个小县城,找医院开了个“脑部钝性外伤,需要定期复查,开展神经损伤后遗症预防性治疗”的诊断证明。 荣东方面,对京城那家国内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的名头也颇有了解,想了想要是叮当装几次精神病,一旦超过三次,潘岚还是会以“反复发作”为借口,来再次提交申请,搞不好还会被她告上行政诉讼的被告席,索性放她回去“预防性治疗”。 潘岚把叮当接出来,回到锦绣苑,吕彬忙活了一桌子菜,给叮当接风洗尘。 叮当哭了出来:“谢谢你们啊。” 潘岚让她发泄了会儿情绪,说:“丁美玲女士,先谈正事儿。你在里面做了有罪供述了吗?” 叮当说:“我觉得自己全完了,在里面一直哭,他们问什么我都在哭,写了笔录,一会儿说自己有罪,一会儿说自己没罪,让我签字按手印,我害怕,就又给撕了。他们没办法,说先关几天让我适应下被关起来的环境,你如果不捞我出来,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崩溃。” 潘岚说:“对表现激动的羁押人员冷处理几天再录口供,是侦察机关的老办法了,就等着你受不住煎熬精神崩溃了再问。现在还是零口供就好,你这个案子,是陈年旧案了,我想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做你的账目,将送给别人的钱计入账目支出去的。” 叮当说:“为了少缴税款,公司把这一项列为‘公关费’,那时候税务查的不严,这种吃回扣的行为司空见惯,公家集中心思发展城市基建,一直不怎么紧。等国家进行了医改,我嗅到了这一行业越来越规范的味道,把公司的旧关系全弃了,不再参与高回扣性质的经营活动,把公司法人转给了一位下属朋友,自己一直游山玩水,并没有具体参与经营。” 潘岚喝了口果汁:“问题出在这笔‘公关费’,如果被司法机关认定为行贿,数额过大,是要判刑的。但问题又来了,荣东的经侦机关,是如何发现你这笔支出有问题的。根据一般的案子来看,被抓住的受贿人哪有几个主动交代拿了谁的贿赂的,都是司法机关在找证据证实,受贿人宁愿承担‘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罪名,也不会在自己的受贿金额上加码。” 叮当低下头:“后来电子银行兴起,我也跟了下时尚潮流,用手机银行转了几笔回扣,估计是这里出问题了。” 吕彬插了句话:“你傻啊,怎么不用现金?” 潘岚说:“吕彬,你说这话就没劲了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吗?这样,丁女士,抛开我作为律师的职业道德不谈,我们谈一下普世道德,等着医院救治的病人,因为你的行为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天价医疗费,你觉得亏心吗?” 叮当流出泪来:“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吕彬说:“她考虑过把财产都捐了给慈善组织,是我没让她这么做。” 潘岚说:“锦衣玉食,雕车宝马,有钱活的真是潇洒,我不仇富,但我从心底对为富不仁的行为痛恨。虽然出于律师的职业道德,我会全力以赴,但除了工作之外,我觉得应该跟你保持距离。” 叮当嗫嚅着说:“我知道,虽然我有点钱,但我每天都不快乐。我知道,你们土生土长的荣东人,都是嫉恶如仇的,谢谢你还肯来帮我。” 潘岚说:“我看在徐薇薇的面子,才来搅这一趟浑水。我受你的委托,银行那边的明细我查询了,您说的几笔公户手机银行转账,共计7次,钱数是469万,我当时都差点骂出声来。” 叮当镇静了下来:“我不这么做,别人一样会这么做,只要医疗系统的漏洞还在,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潘岚说:“别人也在做,并不代表你这么做不违法。丁女士,我无意跟您辩论罪与罚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根本是法治与人性博弈的哲学问题。现在侦察机关掌握的事实是,你给自己经营的行业有厉害关系的领导,送去了巨款,还有你公司的银行公户,频繁发生大额现金预约取款业务,这一点恐怕你不能自圆其说,但我可以寻找角度让公家举证你取出来的钱只有行贿一个用途;你被冻结的资产清单,我查询过了,名下三处高档房产、两处股权,还有各种车辆7辆,存款和理财产品本金合计一千八百万,这都是你虚报支出获取现金享受的可能支出途径。除了某些受贿人脑子短路供认不讳的部分,公家有把握认定行贿的部分有限,你可以选择做‘污点证人’,争取戴罪立功,我能为你争取个缓刑。” 吕彬忍不住了:“潘律师,能不能想个办法。” 潘岚说:“爱莫能助,缓刑是我能努力的最好结果了。如果您执着于无罪辩护,那就另请高明。恕我直言,这案子落到别人的手里,缓刑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结果。” 叮当还在央求:“帮帮忙,潘律师,您是大地方来的,见多识广,多帮帮忙嘛。” 潘岚说:“要不这样,您先找个其他人代理这个案子,对结果不满提请二审的时候,再来找我。” 吕彬连忙挽留:“别,您肯过来,再好不过了。这样,您说个数,先把律师费给您结了。” 潘岚拿出合同:“七十万。” 叮当说:“七十万,没问题,涉案数额大,司法成本高昂,我知道的。” 潘岚皱了皱眉头:“丁美玲女士,我必须提醒您一句,您现在的资产一分钱也动不了。据我摸排了解,您的案子被侦察后,有部分已经移交税务部门了,那些‘公关费’,如果无法认定为行贿的支出,那么很有可能就会被认定为虚列开支,税务部门就要接手了。” 叮当变得颓然起来:“我找朋友借。” 叮当的圈子很大,但又似乎很小,跟她层次差不多的人,不多。 荣东的消息会长腿的,圈子里早就人尽皆知。 第176章 市侩与渣男 人到了几千万身家后,圈子就不一样了。 听说要借70万,只是看不起你。 混到连70万都要开口借,说明已经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了。 况且,离婚财产保全冻结倒罢了,谁也拿不走全份儿,总有偿还能力的。 这涉税冻结资产,就没人敢出头了。 叮当打了几个电话,叹息说:“听你说过,为了柳倩楠的小公司,又借钱又卖房的,一群人跟在后面帮她,我怎么连70万也筹不到?” 吕彬安慰说:“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回头对潘岚说:“潘律师,我送你回酒店,给我三天时间,我筹一下代理费。”拿起手机,转了20万:“这是定钱,剩下的50万先缓一缓。” 路上,潘岚对吕彬说:“听薇薇说,你是家具市场扛家具的,这20万是你的血汗钱。” 吕彬说:“扛家具挣的钱算违法收入吗?” 潘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我有意见吗?这笔钱,是所里要的,我自己的那份分文不取。你们都知道我在的律师事务所名头响是不?七十万已经是起步价了。” 吕彬说:“我就奇怪了,荣东搞基建快速发展的时候,大家都在想办法走门路搞钱,现在她已经不搞这个好几年了,为啥还要抓进去?公家要想抓行贿的,他们抓的完吗?” 潘岚摇了摇头,说:“矿难、强拆、截访,都是十几年前的词汇了,我们都是看着那些怪象长大的,我为什么要从金融管理转行当律师?就是为了主持公道、追求正义。但等我进了京城,我才逐渐的明白,国家层面为了追求快速发展,也是受够了委屈。就说大清国,全球gdp第一名,几艘炮舰就把白银以亿两为单位抢走了,所谓‘国耻民辱’,就是这个道理。” 吕彬说:“你想说什么?” 潘岚说:“过度强调‘民权’,是片面‘民主’而不是‘民主集中制’,如果我们把‘民权’做到极致,跟印度似的一条铁路三年完不成拆迁,还能做成全球第二大gdp?做梦去!当年有些人是受了委屈,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但还是死抱着自己的宅子和耕地不放,如果你是决策者,眼看着穷的军队都快吃不饱了,外国的导弹围着海疆设置了新月形封锁线,侦察机动不动就飞到领空耀武扬威,你是优先保障‘完美民权’还是国家主权?” 吕彬说:“这是哲学,你应该找左小磊辩一辩,我就是个扛家具的。” 潘岚笑了笑:“回到‘国耻民辱’的话题,当年上访告状的贫苦人民,睡大街、到处乞讨,令人不忍直视。但现在,他们过得比十几年前要好,绝大多数人比十几年前都要好,你想想我们八零后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现在的诺诺苞米他们过的什么日子?最起码国家发展后,他们不像十几年前那么贫困了,如果不拆不建不发展,我们应该都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公家也没有底气喊出‘扶贫攻坚决胜’。” 吕彬说:“既然当时决定牺牲少数人利益来保障大多数人在未来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无恶不作的包工头、拆迁公司都平安着陆了,为什么丁美玲就被秋后算账?” 潘岚说:“这不是一个概念,如果说当年干拆迁的那伙人是在某种默许的态度下违法干活挣钱,那么丁美玲做的事情,无益于国家发展和富强,只是伙同一帮蛀虫敲诈民脂民膏后分赃,变相的把大部分生病的人打回贫困线以下,这是我们国家绝对不能容忍的。” 吕彬叹了口气:“我不跟你说了,你是律师,又是大地方来的,我站不到你那高度。酒店到了,你回去休息。” 潘岚笑了:“我也是荣东人,京城只是我工作的地方而已。奥,对了,你那50万怎么筹?” 吕彬没好气的说:“怕我给不起?” 潘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钱给所里挣得扎手。” 吕彬说:“又不是强买强卖,你没必要这样。请,潘律师。” 潘岚被赶了下车,看着吕彬开车绝尘而去,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啥,卖房!”左小磊几乎跳了起来,“你那120平的青年房,几乎零公摊,装修的那么豪华,这时候卖了至少亏40万。” 吕彬说:“晚风这么凉,你自己抽烟,就不能给我根暖喝暖和肺?” 左小磊给他一根,吕彬夹起来,左小磊给递上火。 吕彬抽了一口,咳嗽了几声后,彻底找回了感觉,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别担心,交上钱后,等案子结了,叮当有的是钱,会把差价赔付给我的。” 左小磊想了想:“那倒也是,那么大的茶叶市场她都有份,给你买回来也不差那钱啊。对了,跟她签协议,让她资产解冻后,必须把那个房子给你买回来,人心隔肚皮,不能被她骗了。” 吕彬抬起头:“你觉得我比你傻吗?你卖房那里有熟人不,最好三天内出手。” 左小磊的通讯录里倒是有一个小赵,虽然不算熟,但这人最起码把赚了你多少便宜说在前头,有点趁火打劫之嫌,却又能快速拿到房款。 小产权房交易,不能走房贷,全款必须个人出,一下子拿出几十万现金,小赵也算是个能人。 左小磊其实心底鄙视他,认为他就是个借着疫情带来的资金短缺,猎杀别人房产的寡头。 但事已至此,吕彬急着用,明知道要被坑,还是介绍了小赵。 潘岚拿到五十万的时候,很吃惊:“你哪来的钱?” 吕彬说:“合法收入,你如果有证据证明这钱不干净,可以去告我。” 潘岚感受到了吕彬那异样的情绪,抚了下长发:“丁美玲的案子有转机了。” 吕彬感到很意外:“什么转机?” 潘岚说:“南苏那边转来了新证据,丁美玲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吕彬说:“什么证据?” 潘岚说:“我得去申请查卷,这是事务所法务支持部传来的讯息,他们有办法对所里代理的每一个案子探悉最新的动态。” 吕彬说:“那还等啥,我们抓紧去啊。” 晚上,来到锦绣苑,会见了叮当。 潘岚开门见山:“江城那边来了新证据,有个涉嫌贩毒的犯罪嫌疑人杨鹏,面对检方提出的死刑量刑建议,在最后陈述环节,当庭大喊‘我不想死,我要检举立功’,导致主审法官依法宣布休庭。押回南苏看守所后,据他交代:他多年吸毒,资金来源多是前女友孙静雯供养,他举报前女友孙静雯涉嫌职务侵占、蓄意逃税,试图检举立功免除一死。” 叮当却感到伤感:“孙静雯,你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第177章 罪与脱罪 潘岚说:“先说正事儿。孙静雯可能涉嫌的违法行为在荣东,已经被移交给荣东警方立案侦查了。” 叮当很奇怪:“他们怎么找到她的?” 吕彬叹了口气:“杨鹏被测出hiv,孙静雯被确认与贩毒案无涉后,一直在南苏接受公家安排的免疫阻断治疗。柳倩楠隔离期间,微信视频跟柳剑楠聊起过父亲上电视的事儿,谈了点孙静雯与你们的关系,柳剑楠认着这点情分,给她在南苏找了个临时住处。” 叮当愕然:“柳洪钢没说实话?” 吕彬说:“人家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会被你十万块钱的情分搞翻了船?这件事柳倩楠并不知情,柳洪钢和柳剑楠这样子跟你说,或许他认为,让‘不知所踪’来断了你挂念和寻找的念头,对你来说比这件事更容易接受。” 叮当说:“你们见过她了?她现在怎么样?” 潘岚说:“我们最好回避下,因为她跟你的案子有涉。我在荣东找了家口碑好点的律师事务所,毛岩飞以朋友的身份替她委托的,咨询费收了一万,委托费还没付。刘律师受我们托付,申请见了当事人,把情况转告回来的。” 叮当感到很无力:“能不能帮我见见她?” 潘岚说:“恐怕办不到。” 吕彬说:“刘律师说,孙静雯状态不大好,所有的罪名都供认不讳。还谢绝了刘律师的代理,准备让公家指派。” 潘岚说:“她被正式批捕之前,已经通过自媒体知道荣东医疗系统开展反腐严打活动了。她被移交后,声称自己是益海医疗器械的实际负责人,益海的所有事都是她办理的,跟老总没关系。” 吕彬说:“公家信吗?” 潘岚说:“似信不信。杨鹏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吸毒将近十年,那玩意儿又不是你们聚在一起散根烟,孙静雯一个市场部小经理,去哪里搞那么多钱供养他?如果不是职务侵占,瞒天过海,恐怕找不出别的解释了。” 叮当说:“她一直很勤奋,也很聪颖,为什么偏偏在个人感情方面犯了傻?” 吕彬说:“那是她自己选的,要是跟阿毛在一块儿,也不至于这样。左小磊经常念叨的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自古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叮当说:“其实我这几年把公司给她打理,她一直从账上支钱出来,我都是都知道的,甚至是我默许的。潘律师,这样,我去提交个证明,证明我是知道她一直在侵占公司资产,我认为是她跟着我干了多年后该得的,我完全许可她从公户上取钱,会不会让她免除处罚?” 潘岚说:“这样当然没问题。但你要想明白一个问题,如果她的罪名不成立,杨鹏举报无效线索,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没了。抛开律师身份,我以个人情感判断,即便她不坐牢,如果杨鹏被判了死刑,她也根本不会感激你。” 叮当叹了口气,显得很为难。 徐薇薇打过电话来:“岚岚,一起吃个饭?” 吕彬在旁边嘟囔着:“肯定是毛岩飞着急,想要探听消息,找他两口子约你。” 潘岚说:“行啊,地方你挑,单也是你买。” 挂了电话:“薇薇找我吃饭,我自然是高兴的。丁女士,告辞了。” 吕彬开车载着潘岚:“潘律师,您看这个案子···” 潘岚说:“如果丁女士愿意配合,什么行贿之类的都让孙静雯挡了去,罪名越重,杨鹏活命的概率越大。” 吕彬说:“公家那边查不出来?” 潘岚说:“怎么查?你告诉我怎么查?孙静雯咬定是自己做的,丁美玲不跟她争,公家怎么结案?难道一直拖着,等超过合法羁押期放出来?” 吕彬摇了摇头:“这种找人顶包坐牢的事儿,你们律师做了不少。” 潘岚说:“站在律师的角度,我来问你:如果你是一个身家好几千万的老总,带着百万现金行贿,你会自己去吗?别思考,用朴素的情感回答我。” 吕彬不假思索:“既不安全,又不踏实,最起码连个偷拍授受过程的人都没有。” 潘岚说:“所以,孙静雯很容易证明丁美玲行贿,算作检举立功,可以减轻职务侵占罪的判决结果,而她承接所有罪名,只是为了杨鹏活命。现在换个角度,如果你是一个经理,老总云游四方,不管不问,你侵占公司资产的时候,会找个帮手吗?” 吕彬说:“当然不会。不过,她们感情不一般,既是上下属,又是闺中好友,丁美玲又不计较那些小钱。” 潘岚说:“现在我把律师的身份抛了,站在他们亲友的角度,比如你的角度,你希望我把她俩都送进去坐牢、让杨鹏去死;还是孙静雯去坐牢、丁美玲无事、杨鹏活命?” 吕彬沉默了会儿:“两害相较取其轻。” 潘岚说:“律师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这样。法律虽然无情,但人总是会有私心,角度不一样,处理问题的思路也不一样。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律师总是想办法做出对当事人最有利的辩护,因为罪是绝对的,而‘利与害’却是相对的。” 吕彬没话说了。 潘岚补充说:“这是你的角度,希望活一条人命、丁美玲无事,孙静雯关几年放出来;换作老百姓的角度,肯定是贩毒必须杀头、行贿必须坐牢、职务侵占一定要严惩;而孙静雯的角度又不一样了,她愧疚侵占丁美玲的财产,又想要杨鹏活命,现在身无分文,患了艾滋病,在牢里让公家治一段时间再说,所以‘害’是相对的。” 吕彬说:“她不是在阻断吗?” 潘岚说:“按照常识来讲,杨鹏什么时候被抓的?阻断治疗多少天就能出结果?所谓‘阻断治疗’,是她让刘律师安慰你们的。” 吕彬终于开口了:“那么,谁去说服丁美玲按照你设计的思路去做呢?” 潘岚说:“公家零口供把她取保候审出来监视居住,已经冲着律师事务所的名头打擦边球了,我也得知趣。万一丁美玲反感我让孙静雯顶罪,宣扬出去,落个妨碍司法公正的名头,荣东的公检法给了我们事务所面子我还不收敛着点儿,他们真正锱铢必较起来,什么法律弹性都没用了。这事儿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吕彬说:“我去跟她说。” 潘岚笑了:“你把自己的血汗钱拿出来给她打官司,你跟她关系不一般?” 第178章 相对正义 吕彬脸红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潘岚笑着说:“一起开着千万豪车,半夜三更跑到没人的地方跟野猪干架的朋友?” 吕彬还没开口,潘岚说:“你不用跟我解释。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就要拿出一副姿态来,无论她做什么选择,都会支持她。” 吕彬又沉默了,良久才说道:“让左小磊试试,那小子丁美玲看着顺眼,没辞职前经常跑去找他说话。” “不行!”左小磊拿着酒杯,不住的摇头:“我算啥啊,你们别给我制造家庭矛盾。是,她是去芦塘站找我几次,每次都给我买烟抽,但都是打听吕彬的事儿啊。苍天可鉴,我跟她没什么很深的交情。” 潘岚笑了下:“薇薇,你家教可以啊,看你把小磊吓成啥样了。” 徐薇薇说:“要是有啥反倒好了,让他认个过错方,我随便再找个人过日子,也比他这没趣的人强。” 阿毛说:“阿左,这样,让柳倩楠跟你一起去,看在柳剑楠在南苏安置孙静雯的份儿上,或许能说的上话。” 徐薇薇说:“岩飞说的有道理,柳倩楠去是最合适的,顺便让柳倩楠提告诉她,公司盈利后一直想着面见致谢后再还债的,既然涉税了,就先不还了,把她的10万块钱给保住。不过,她那脾气,我不放心,小磊你跟她去,多劝着点儿。” 左小磊无奈的说:“行,不过说好了啊,我去只是劝柳倩楠的,不是劝叮当的,这事儿搞好搞坏,不关我事。” 第二天,吕彬载着潘岚、柳倩楠和左小磊去了锦绣苑,柳倩楠挽着叮当的胳臂:“哎呦,叮当姐,摊上这么大的事儿,还打扮的这么精致啊。” 叮当笑了笑:“优雅,是一种习惯,这时候不打扮点儿,等坐牢了就成黄脸婆了。” 柳倩楠说:“你这么希望坐牢啊。” 叮当说:“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柳倩楠说:“薇薇姐托关系给你找好律师,你要是再进去了,让人家来做啥了?” 叮当说:“本来,我想尽办法不要承担刑事责任,可现在孙静雯牵扯进来了。对,你们跟吕彬一起过来,他肯定跟你们说过了。” 柳倩楠说:“杨鹏吸毒好几年,孙静雯应该侵吞了你不少钱。” 叮当说:“都是小钱,我不计较。” 柳倩楠说:“你不计较,她也会愧疚,而且现在她房子都卖了贴给杨鹏了,根本没钱还你。” 叮当说:“我不需要她的愧疚。” 柳倩楠说:“愧疚,是自责的一种,跟别人需要与否没关系。不过,我可以给你透露个事儿,我爸突审孙静雯的时,孙静雯被那阵仗吓得六神无主,和盘托出。事实是,她明知道杨鹏贩毒,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交易,只是装作不知道来维系在一起的短暂美好时光,还放任他住在用自己名字租住的屋子里落脚。” 潘岚说:“这已经是窝藏罪了,甚至还会牵涉容留吸毒罪。” 叮当很奇怪:“为啥她被放出来了?” 柳倩楠说:“我爸可怜她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姑娘,点了她一句:你只是怀疑,没有亲眼看到他交易毒品对吗?孙静雯回过神来,说了句:是,我只是怀疑,我说的‘知道’,就是怀疑的意思。从而放了她一马,让她好好做人。” 叮当更奇怪:“你爸不是一向以铁面无私着称吗?” 柳倩楠说:“铁面无私,和悲天悯人,并不冲突。” 叮当说:“你跟我谈这事儿,究竟要说什么?” 柳倩楠说:“公检法,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只有相对的法律与道德的平衡。换句话说,有些时候,法理和道德既冲突、又相互依存,违背道德的法律是站不住脚的,立足道德的行为却又会经常触犯法律,有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可能没有法律能制裁他,而有些善良的举动却经常会吃上官司。所以,潘律师,包括我爸,他们追求的是‘相对正义’而不是‘绝对正义’。” 叮当很敏锐:“你说的对。” 柳倩楠说:“听我一句劝,全权委托给潘律师做这个案子,什么结果都不要想,什么话也不要说,在家里好好养病,做好一个脑外伤引发意识不清楚的患者就行了。人家林业局刊发的新闻图片,你整个脑袋都是缠纱布的,新闻内容描述你奄奄一息时被防火处救了,这就是你生病的证据,荣东要证明你装病,等于反证那个林业局刊发假新闻,我估计他们也会选择‘相对正义’。” 叮当说:“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能在我落魄的时候想着我。” 柳倩楠说:“先谢吕彬,他卖了房子给你支付律师费。” 吕彬使劲儿给她使眼色,柳倩楠感觉自己说多了话,掩着嘴:“哎呀,阳台上的金桂长得可喜人了,我去看看。” 潘岚摇着头:“怎么整的我跟个坏人似的。” 左小磊只想逃,万一今天他们的算计被公家查出来了,自己算窝藏罪吗? 于是赶紧说:“走,别呆时间长了,潘律师还很忙。” 吕彬也想逃,附和着:“走,我们走,以后我们也少来,让潘律师多传递下消息就行了。” 柳倩楠开着车回公司,顺便把左小磊送回去。 吕彬送潘岚去酒店。 潘岚说:“你真是个好人。” 吕彬说:“我们都不是好人,我觉得丁美玲进去坐牢才是正义。” 潘岚说:“但终究,你不希望她进去坐牢对吗?” 吕彬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在做一件不对的事情。” 潘岚说:“坏人我来做,谁让我是代理律师呢,为当事人做最大利益考量是我的职业要求。以后你忙你的,我有差补,打车有人报销。” 吕彬点了点头:“谢谢你。” 吕彬没处可去,心情不好,没有去家具市场,只好回到家住。 老爹还忿忿不平:“一直催你去起诉,把那二十万要回来,你说疫情不方便;疫情过去了,你也治好病了,再催你时你直接跑南方去跟野猪干架去了,才回来几天?给你装修个新房,你找个姑娘去住,住就住了,你倒是把人家追到手啊!直到人家搬出去了,你也没搞到手,房租你也不好意思要,我都忍了。可现在呢,要不是居委会的老李头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把房子悄无声息的卖了呢!” 吕彬只是烦恼,转身又想走。 老娘赶紧扯住:“那房子卖的贱,你爹心疼啊!再说你把钱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呢!彬子,像你这么大的人,哪个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总不能一直让我们两个挂心。这样,我跟你老爹攒了些钱,给你凑个首付,相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好好过日子。之前的事儿,咱不提了啊。” 吕彬知道老爹老娘为了自己的事情,这次拿出来的是棺材本儿,心口发酸,点了点头:“妈,我听您的。” 第179章 不是末路 漫长的诉讼程序,一直在推进着。 左小磊在家踏踏实实当家庭煮夫,转眼入秋,用个四轮小推车推着鲶鱼,在楼下逗着他玩儿。 小区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左小磊不以为意。 和母亲下楼的时候,胡老太挤眉弄眼:“小孩儿他妈妈呢?” 母亲说:“去上班了。” 胡老太装作热心的说:“哎呦,现在谁家不是男的上班、女的在家带孩子做饭?可别弄个儿子跟个吃软饭似的···” 然后捂住嘴:“哎呦,我嘴臭,不会说话,对不起了。” 左小磊听着刺耳朵,看见她那副倚老卖老的模样,终于忍着没动手。 当然,也没开口,骂两句她随便一倒,也能敲去一笔。 下楼后,母亲不大高兴:“被说的我脸上都火辣辣的。” 左小磊说:“鲶鱼小,我在家多少还能挣个几千块钱,她回来就废了。” 母亲说:“你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 左小磊说:“等鲶鱼大了上幼儿园,再想办法。” 母亲也感到无奈:“三个孩子了,你不在家我真忙不过来。” 电话响了,阿毛打来的:“阿左,忙啥呢?” 左小磊说:“带孩子的,有事吗?” 阿毛说:“没啥事儿,我被老板炒了。” 左小磊说:“你做的很优秀,人又踏实,为啥被炒啊。” 阿毛说:“根据年初续签的合同,随着外贸单飞涨成天量成交额,这两三个月提成我就挣了80万,能不被炒吗?” 左小磊说:“卸磨杀驴啊,外贸单暴涨,虽然你拿的绩效高,但栗老板挣得也多啊。” 阿毛说:“现在荣东成熟的电商运营经理,普遍年薪30万到50万。我这合同有bug,违约成本已经远低于工资支出成本了,所以栗老板果断把我炒了,重新招个便宜的。” 左小磊说:“违约金、分手费给了多少。” 阿毛说:“按照合同,根据去年的年收入补了一年,给了我25万。” 左小磊说:“行啊,还有柳倩楠刚还了你20万,你这是百万富翁了啊!” 阿毛很得意:“现在我们有钱了,在你家附近租个工作室,我们跟着流量时代的风口创业去。我们不玩虚的了,也不玩什么噱头,就雇几个模样好点儿的零零后,急着出名的,包装她们,让她们给我们挣钱。” 左小磊说:“行啊,我们也当回老板。但是,我现在没钱。” 阿毛说:“你写个借条,借我50万,这一百万咱作为启动资金,赚了我们平分,折了你得还我钱。” 左小磊说:“你不怕折了后,没钱还你?” 阿毛笑了:“我不怕,我拿着欠条,到法院请他们查封你的房子拍卖就是了。听说你房产证办下来了,你跑了房子跑不了。” “去你的!还不如我自己拿房产证抵押贷些钱来。”左小磊发现阿毛会开玩笑了。 “行了,我们的关系难道还不如柳倩楠和嫂子的关系靠得住?你好好搞剧本,我们别太贪婪,培养个季子捌那样的网红,不用说多火,一年我们能分个几万块钱就行;等理顺了后,如果公司里有十个这样的小网红,那就好说了。” 左小磊摩拳擦掌,对出去创业充满了渴望。 老在家里蹲着,早蹲够了。 叮当的案子结了,除了被证实的行贿金额,其他的“公关费”都被记作了“虚列开支”,恶意逃避缴税,移交税务机关。 行贿的钱,从公司账户支出的,潘岚把这件事搞在了孙静雯的头上,孙静雯“供认不讳”,检方明知道有猫腻,但提不出证据,气的大吼:“虽然丁美玲全身而退,但不代表她无罪!” 潘岚只是说:“如果有证据,我的当事人会认罪。” 荣东的税务部门也不是好惹的,派出精干力量,查了个底朝天。 财务系统的凭证保留,法律明文规定保存期限是三十年。 都被查出来了,除了“公关费”,还有一些逃税手段,也被揪了出来。 顶格罚款,罚了四千多万。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首次被查出来逃税不用坐牢。 资金不够,叮当开始卖资产。 如果卖不出去,只能被强制拍卖。 茶叶市场的大老板联合荣东的一些有钱人,出面趁火打劫:“你把名下被冻结的股权、房产、理财、有价资产全部打包卖给我们,你少的两千多万全算我们的。” 一群资本家,合伙猎杀另一个落难资本家的资产! 资本家们的饕餮盛宴。 简直是贱卖! 但终究比法院拍卖还要保值。 叮当不住叹气:自己这些年,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 咬咬牙,卖了。 叮当从锦绣苑搬出来,大老板给她交上了罚款。 领了完税凭证,叮当叹了口气,自己成了穷光蛋一个。 柳倩楠开车来接她,问道:“事情办完了?” 叮当指了指身后“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的基本义务”的宣传栏:“挣了十几年,凑了凑,刚好够他们的。” 柳倩楠说:“我是搞财务的,明白税收的重要性,逃税本来就是个动摇国本的事情。” 叮当说:“房子、票子、车子、证券,一夜之间,全部易主了。想想自己之前挖空了心思搞钱,到头来还不是白忙活一场。甚至,还欠着吕彬70万,那是他的卖房款和扛家具挣的血汗钱。” 柳倩楠不知道说什么好,提出一个小包来:“这里面有十万,薇薇姐嘱咐我一定要还给你。怕税务那边冻结你的卡,我直接去银行提了现金。” 叮当接过包,不无感慨的说:“十万块钱,在之前不过是我几次旅游的花费而已。想不到我用来搭上柳局长关系的一块敲门砖,竟然成为了我最后的资产。” 柳倩楠陪她在税务大院内站着,说:“你对玉诚有恩情,我宁愿相信你是真心帮我的。” 叮当叹了口气:“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必要说假话了,如果当时你开口求助我,我甚至可以借你50万;可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没有开口,我给你这10万救急,就没想着讨回来,因为让我有机会跟柳局长搭上线,这笔钱也就算物尽其用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柳局长在我塞钱之前,早就出于怜悯拉了孙静雯一把。” 柳倩楠说:“我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并不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铁石心肠。” 起风了,叮当紧了紧外套,朝着门口张望。 柳倩楠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吕彬不会来了,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被老妈安排了相亲。” 叮当勉强笑了笑:“那挺好。等你见到他,请转告他,我会想办法把那笔钱还给他的。” 第180章 相亲 柳倩楠问道:“叮当姐,您准备去哪里?要不我先给您找个住处,在荣东修整一段时间再说?” 叮当说:“不用了。我出去散散心,顺便去江西一趟,看看孙静雯的家人。” 柳倩楠点了下头:“我送您去机场。” 叮当看了下手里的小包:“就这点钱了,我还是坐火车。” 柳倩楠说:“我帮您买机票。” 叮当摇了摇头。 柳倩楠说:“抱歉,当我没说,我送你去火车站。” 虽然破产了,但她依然是高傲的。 这种高傲,与财富无关,只与自尊心相联。 到了火车站,叮当送给柳倩楠一把钥匙:“那辆捷达车不怎么值钱了,在司法拍卖中心停着,已经解冻了。先给吕彬,让他开回去,抵押一部分借款。” 柳倩楠收在手包里:“我帮您传话可以,他收不收我不敢保证。” 叮当看了看火车站熙攘的人流,说了声:“谢谢。” 转身进了安检口,消失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 咖啡馆内,穿的人模狗样的吕彬,被老妈扯着,滔滔不绝的跟对方介绍着自己的儿子。 中人见说的差不多了,说:“我们走,让他们试着聊聊。” 大家都走了。 吕彬终于抬起头来:“哎,这啥事儿啊。” 潘岚“噗嗤”一笑:“我也不知道啥事儿,老妈催婚,就我一个女儿,还希望我回荣东给他们养老。而我呢,一直忙丁美玲的案子,忙完了不跟她出来也不是个事儿,就趁着出差摸下鱼。” 吕彬说:“丁美玲的事儿,多谢你了。” 潘岚说:“职业行为而已,说实话如果我不是律师,我宁愿她去坐牢。对了,我作为她的代理人,已经受她委托,把她名下的财产打包转让了,买家付清了她欠缴的税金、滞纳金和罚款。” 吕彬感到很诧异:“一点儿也没剩下?” 潘岚说:“人家对她的资产门清儿,合伙过来捡漏的。不过,给她留了一辆捷达车,说是朋友一场,不能做的太绝了。” 朋友?富人圈的朋友,真是可笑! 吕彬说:“为了搞钱在刀尖上舞蹈,到头来一场辛苦,自己啥都没有了。” 潘岚说:“涉税官司结束后,我跟她解除了委托关系。我要回京城了,或许过两年我会回荣东。” 吕彬说:“在京城多好,荣东地方小,回来做什么?” 潘岚说:“我拼了快七年了,在你们看来是高收入群体,攒的钱却只够买个巴掌大的公寓。我没日没夜的加班,恋爱不敢谈,婚不敢结,就算结婚了又怎样?孩子也不敢生,我觉得那个地方机会虽然多,但成功者是幸存者偏差,大多数人只是抱着对明天的向往,日复一日重复着同一份工作而已。” 吕彬说:“荣东也一样,我也在日复一日的送家具,这就是生活。” 潘岚说:“那不一样,荣东这边的人活的真实,有血有肉的活着。而我在京城,怎么说呢,活成了一幅行尸走肉的模样。” 吕彬笑了笑:“你一个白领,跟一个蓝领谈真实,我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也不知道媒人怎么跟你家里说的,非要拉着一个白领跟蓝领相亲,这伙人嘴里说的话太没谱了。” 潘岚说:“中人是我亲戚,她都实话实说了,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吕彬的笑容僵住了:“别开玩笑,我和毛岩飞一起喝酒时,聊起丁美玲,那时候丁美玲还是千万身家,他乘着酒醉,说了四个字‘齐大非耦’。” 潘岚说:“左小磊读书多,但有些事终究还是看不通透。一两年后,或许我就回来了,找个律师事务所,或者自己拿出积蓄办一个,或许也会跟柳倩楠那样经历濒临破产,那时候他就会知道,其实我也是个跟你们差不多的普通人。” 吕彬说:“如果我在京城有个巴掌大的公寓,我是不会回荣东的。荣东人的活法,跟你在京城的活法不一样;换句话说,你跟我们这些人活不到一块儿去,最起码我是觉得是这样。” 潘岚很聪明,脑子也转的快,举起咖啡:“那我听你的,在京城好好努力,争取把巴掌大的公寓换个大的,把老爹老娘接过去养老。” 吕彬拿起咖啡,举了举:“祝你在京城一切顺利。” 握了握手,礼貌的告别。 老妈过来:“彬子,谈得怎么样?” 吕彬说:“我一个扛家具的,配不上大律师。” 老妈说:“中人也觉得可能性很小,人家父母也瞧不上咱家,所以中人给准备了预案,走,我们去相下一个。” 吕彬很无奈:“妈,相了三个了,你就直接说实话,我还要见几个?” 老妈说:“彬子,你急啥?这三个都是条件好的,让你明白那个开豪车跟你一起找野猪干架的女人,不是我们这小门小户能配的上的。从现在开始,中人给我们找的,才是门当户对的。” 吕彬拗不过,只好说:“你提前跟我说对方是啥人,免得再遇见熟人尴尬。妈,这个律师,是左小磊的校友,徐薇薇的同窗,我这下糗大了。” 老妈点了下头:“行。” 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你听仔细了,情况我都摸清楚了,你接下来要相的这个,对方是个硕士生,29岁,收入还不错,月入过万,跟你收入差不多,也算门当户对了。主要有个在水务当处长的姑姑,待她跟亲闺女一样···” 吕彬打了个寒噤:“妈,她爹妈是做啥的?” 老妈挠了下头:“中人没说。” 吕彬觉得头沉:“妈,她叫啥你总知道?” 老妈还没回答,中人带着人家姑娘和姑姑过来了。 吕彬低下了头。 例行公事谈了几句,三个长辈离开了。 吕彬掏出一颗烟:“哎,你不是徐薇薇公司的娜娜吗?我今儿出门忘看黄历了?” 任慧娜笑了下:“见过几次,徐总跟我说过你,可都是赞美的话呢。” 吕彬抽了一口烟:“好,你跟我说下,徐薇薇都怎么说我的。” 任慧娜说:“徐总说,左小磊跟毛岩飞玩儿的好,是因为很多方面属于互补型性格;而你跟左小磊玩儿的好,是因为相似型性格。” 吕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叫夸人?” 任慧娜说:“是啊,徐总那么优秀的人,选择左小磊嫁了,说明左小磊很优秀;如果你跟左小磊相似,那么你一定也很优秀。” 吕彬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逻辑?我就是个家具市场扛活儿的,哪有左小磊那笔杆子和脑子啊。” 任慧娜说:“徐总在进昊工作室做财务的时候,左小磊不就是个在加气站当加气工的吗?我认为,如果一个人优秀,一时的困境和挫折不算什么。” 吕彬低下头,看了下手上厚厚的茧皮,突然觉得心里很暖。 第181章 或许是缘分 柳倩楠目睹了叮当的落魄,心里不是个滋味。 开车回到公司,徐薇薇问道:“办妥了?” 柳倩楠心情不大好,心不在焉的说:“钱给她了,顺便把她送走了,坐火车走的。” 徐薇薇点了下头:“这个结局,是她自己违法乱纪惹下的,怪不得别人。” 柳倩楠说:“我知道,但我心里还是觉得挺别扭。” 徐薇薇说:“行了,除去违法乱纪那一块儿,她能积累那么多资产也是有本事的。比如说你和我,想搭线给主管的领导套近乎送点钱,人家敢要吗?她这种人,即便落魄了,一旦嗅到机会,不会沦为平庸的。” 柳倩楠觉得徐薇薇说的有道理:“但愿,她不要再走违法的捷径了。” 徐薇薇说:“行了,别感慨了,又到月底了,我们还得忙正事儿呢。” 柳倩楠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打开笔记本,扫了一眼工作计划,打了隔壁那间屋子的内线,喊道:“任主管,来办公室一趟。” 张雪琼在电话里说:“任主管已经出去了。” 柳倩楠“哦”了一声,放下电话:“薇薇姐,任慧娜去哪里了?” 徐薇薇翻弄着文件资料,说:“支使习惯了,什么事儿跟她一说,她就给拆解落实到个人,撒出人去做了,省不少事儿呢。她姑姑在婚介所找个了相熟的中人,请假相亲去了。” 柳倩楠说:“她姑姑上班摸鱼跑出来会儿就罢了,现在是工作日,她这种假你也批?” 徐薇薇说:“她整天在外面跑,就算摸鱼相个亲,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既然来告假,我又怎么会不批准?况且,她姑姑已经提前跟我打招呼了,大小算个长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柳倩楠把本子一推:“算了算了,心烦,活儿给我留着,我明天再干。薇薇姐,我也要告假。” 徐薇薇放下手头的事儿:“哦?你要做啥去?” 柳倩楠说:“叮当临走的时候,托付我一件事,让吕彬把捷达车开回去,我怕过两天忘了,所以赶紧给他送过去。” 徐薇薇说:“你那么大大咧咧,忘掉的可能性很大。这样,走之前,把要交代任慧娜干的活儿,交给张雪琼一些试试。” 柳倩楠嘟了下嘴:“哼,你带了她两个多月了,摆明着要多出份儿推广宣传费用对。” 徐薇薇轻轻的抿了下嘴:“阿毛一直贴钱给我们做推广,你也一直养着张雪琼,有这种微妙的授受关系,根据他的性格,那一万块钱的手机算是白送了。倩楠,先把这个套儿解开了,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儿。” 柳倩楠突然显得有些扭捏,但也不过持续了几秒钟:“行,我交给她试试。” 张雪琼受宠若惊:“柳总,您放心我自己做业务了啊?” 柳倩楠说:“你要是做得好,什么时候拿出中级会计证,我让你给任主管做副手。”然后就挂了电话。 徐薇薇摇了下头:“柳总真是八面威风啊。” 柳倩楠噗嗤一笑:“给她画个饼,不过分。况且任慧娜要是有事儿不在或者辞职了,也得有个备胎顶上去。我走了啊,薇薇姐。” 徐薇薇挥了挥手,柳倩楠拎起手包出了门。 手机响起,吕彬看了眼,一脸尴尬:“柳倩楠的。” 任慧娜说:“没事儿,我请假出来的。她很优秀,我回避下没问题的。” 吕彬突然很紧张:“别,我跟她只是朋友,你别走,我就在这里接。” 柳倩楠一边往车库外开车,一边喊着:“吕彬,你在哪儿,我有事儿必须立马见你。” 任慧娜轻声说:“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了。” 吕彬把她按下,说:“如果真有急事,我在逸缘咖啡馆儿,你过来。” 挂了电话:“都是朋友,一起聊聊。” 任慧娜没有反对。 逸缘离着玉诚不远。 十几分钟的工夫,柳倩楠就赶过来了:“啊,薇薇姐说你请假相亲,我还不信。这···吕彬,你要瞧上娜娜了,吱声就是了,我和薇薇姐还不使劲儿帮你撮合。” 任慧娜脸红红的:“柳总,婚介所的中人没说是彬哥,我来了后才知道。” 柳倩楠说:“哦,那就是巧了,荣东真的不是什么大地方,这都能遇在一块儿。得了,我来不耽误你们相亲。” 吕彬说:“都是熟人,你这么绕干啥?有什么急事儿,直说就行。” 柳倩楠点了下头:“嗯,我抓紧交代完,抓紧走,不耽误你们。是这样的,叮当姐欠了你70万块钱,她在荣东所有的资产只剩下了一辆捷达车,让我把钥匙给你,顺便把车从司法中心的停车场开回来做抵押。我说完了,话儿带到了,钥匙也给你,我走了啊。” 吕彬说:“我不要。” 柳倩楠已经走了。 任慧娜说:“你先收着,柳总一直是这个风风火火的性格。” 吕彬摸着钥匙,心里感慨万千。 任慧娜很敏感:“能借你70万的人,关系不一般。” 吕彬使劲儿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不一般,但又仿佛就是阴差阳错一起玩儿的朋友。” 任慧娜说:“被人转发上百万次的‘荣东男子与驾驶千万豪车女性朋友荒山与野猪干架’,就是你和她。” 吕彬喝了口咖啡:“我现在这么出名了吗?” 任慧娜说:“网络信息传输还是有延迟的,荣东的自媒体号,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新闻,转发过来炒冷饭,有林业局的新闻署名,算是官方认定过了,因此冲上了本地热搜前五。荣东玛莎拉蒂不多,自媒体号猜测纷纷是谁,有这种型号车子的男女车主全是荣东的头面人物,纷纷陷入了桃色绯闻,影响甚至波及到了股价,逼得他们借助媒体晒出行程码,没有去过江西那座县城,自证清白。有无聊的人利用排除法,早把你们的信息暴露在评论区了。” 难怪吕彬的老爹老娘都知道他跟野猪干架的壮举,老妈还特意找了三个条件好的女的相亲,让他清醒自己与富人阶级的差距。 吕彬说:“还好我只是家具市场扛活儿的,自媒体想不到被富婆包养的男人,会卖力气吃饭。也有工友问过,我说只是巧了,同名同姓。要不然,我现在也永无宁日了。” 任慧娜说:“任凭自媒体说的多么绘声绘色,我不相信你是被富婆包养才去那里的。你肯吃苦,活的踏实,咱问心无愧就行。” 第182章 服刑人员子女 吕彬心情变得低沉:“她现在破产了,涉嫌逃税,被税务局罚了个倾家荡产。” 任慧娜说:“我很同情她,我从小到大也是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后来爸妈因为帮助姑父洗钱,被抓进去判了刑,我也被进昊辞退,还断了我在这一行业的活路。那种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感觉,很难受。” 吕彬反而回过头来安慰她:“自食其力,花自己挣的钱不丢人。我们这些人为什么发不了财、成不了富人?因为我们太老实,太善良,挣得都是本份钱。” 任慧娜收了些情绪:“我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了,被家里宠成了一幅骄纵的模样,没想过自己未来能做什么;你跟我不一样,你很善良,也肯吃苦,只是荣东这个地方太小,你跟左小磊一样,一直呆在加气站里,被荣东石化那个垃圾单位耽误了,限制了你们的眼界和格局。毛岩飞也是你们的朋友对吗?张雪琼提起过,之前他也是跟你们一起在加气站呆的,只不过去高圳呆了不到一年,回来后整个人的思维都不一样了,玉诚起步那么平稳,早期最起码六成的客户有他的功劳,甚至一举让玉诚摆脱负债经营困境的大单,也是他快人一步把那片厂区的内部消息传递了出来,利用职务之便居中斡旋。” 吕彬用充满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任慧娜,说:“他这么优秀,跟你们玉诚又有合作往来,你就不能近水楼台?” 任慧娜笑了:“毛岩飞做的一切,都是冲着柳总;柳总聘了之前搞快递的张雪琼,也是冲着毛岩飞。毛岩飞去过玉诚几次,俩人之间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和交流,大家都看在眼里。玉诚里面包括徐总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其实已经分不开了,只是傻乎乎的僵持着。” 吕彬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同意”的表情:“你这算是成人之美吗?” 任慧娜说:“我不是个性格张扬的人,毛岩飞更是个能把天聊死的,我俩混不到一块儿。对了,听说柳总在你那里住了一年多,你不也是近水楼台吗?” 吕彬认真起来,说:“我不喜欢她那种咋咋呼呼的性格,我喜欢跟端庄稳重的人在一起,细水长流的过日子,不温不火但历久弥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色擦黑。 中人和两个长辈在远处窥探了许久,中人说:“回去,聊这么久,是有感觉了。” 老妈还不放心:“我这傻儿子,不会请人家姑娘吃个饭?” 姑姑说:“我们先请媒人吃个饭,操了这么大的心。” 中人附和着:“走,走,也许他们知道我们在偷窥,放不开。” 老妈依然走过去:“彬子,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啊。天不早了,请人家姑娘吃个饭。” 任慧娜恭谨的站起来:“阿姨,一起吃。” “不了,不了,你们慢慢聊。”赶紧溜了。 吕彬点上一颗烟:“你替我做主了?” 任慧娜说:“我请请你,给个面子?” 然后,徐薇薇和柳倩楠经常看到,吕彬在楼下等着任慧娜下班。 左小磊却皱起了眉头,跑到家具市场的临时宿舍,跟吕彬蹲着抽烟:“这是什么剧本?” 吕彬说:“处着看看呗,免得老爹朝我吹胡子瞪眼,老娘动不动就拉着我相亲,活儿都耽误了。” 左小磊说:“你决定了?” 吕彬说:“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 “她老爹老娘都是判刑的,你不觉得会对你未来有什么影响?” “那又如何,现在的荣东,还有人会看上家具市场扛活儿的吗?” 左小磊又点上一颗烟:“我就是跟你关系铁,把这话说在前头,换成别人,我也就道声恭喜了。” 吕彬说:“你对服刑人员的子女有歧视?” 左小磊倒很坦白:“这跟歧视没关系。比如说,我们小区租住了几户外国人,皮肤黑的都反光。我本人没有啥歧视思想,但我在小区遛弯儿时,还是宁愿离着他们远点儿。” 吕彬说:“这不还是歧视吗?” 左小磊说:“如果哪一天我刻意跟你保持距离了,这也算歧视你吗?保持距离,是个很复杂的概念,你别跟歧视混在一起了。” 吕彬说:“我姑且同意你的说法。对了,我本来想着带着她请你和岩飞吃顿饭的,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给岩飞打电话。额,还有,娜娜跟我们不是很熟悉,最好连薇薇一起请着,这样她不会太尴尬。” 左小磊说:“我得问问她加班不,我一个在家做饭看孩子的,可不敢替人家在外挣钱养家糊口的做主。” 徐薇薇接了电话:“真的成了?好事儿啊。行,我去趟无妨,过会儿把吃饭的地址给我发过来。” 挂了电话,柳倩楠嘟起了嘴:“薇薇姐,姐夫要带你赴宴吗?” 徐薇薇说:“什么赴宴呀,就是吕彬要带任慧娜要请朋友们吃顿饭,任慧娜和小磊跟毛岩飞他们不熟嘛,让我以小磊家属的身份,陪她一块儿过去,免得她拘束了。” 柳倩楠脸色一沉:“哼,你就是偏心任慧娜,陪她去吃饭,却不带着我。” 徐薇薇说:“我是打着左小磊的由头去的啊,我本身跟吕彬交情也不是很深。要不这样,你跟我们一起去得了,吕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柳倩楠说:“吕彬请朋友们,又没给我通知,我脸皮有那么厚吗?之前他借房子给我住,其实看在姐夫和毛岩飞的面子上,又不是冲着我的面子。” 徐薇薇说:“那你就别忿忿不平了,改天和小磊请请你。” 柳倩楠倒也没真生气,说:“我只是爱凑热闹,没凑上觉得心里不平衡,哼!” 徐薇薇说:“你别急嘛,我给你想个办法,保管让你去蹭吃蹭喝一顿。” 阿毛听说吕彬交了女朋友,要一起吃饭,吕彬还交代了句:“小磊和嫂子也一块儿过去。” 阿毛的脑子可能又短路了:“你们成双成对的,把我叫去虐单身狗对吗?不行,不行,这么远,我不去了。” 吕彬直接爆了国骂:“我顶你个肺啊,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左小磊赶紧抢过电话:“阿毛,你真的不来?” 阿毛说:“阿左,我逗他的,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左小磊说:“比如你买了新车,找我们炫耀,我们都不屑去看一眼,你会不会觉得很没劲?行了,你路远,现在又不上班了,抓紧出发。” 挂了电话,吕彬有点迷茫:“我哪里得罪他了?要是他有了对象,我肯定上赶着敲诈他一顿。” 左小磊笑了笑:“这孙子,学会幽默了,结果搞得你不适应了而已。” 第183章 被冷落的人 下班了,任慧娜敲了敲办公室的们。 徐薇薇说:“请进。” 任慧娜说:“徐总,吕彬要一起吃饭,要不我开车带您过去,您好喝两杯?” 徐薇薇说:“不用了,你快先去准备。我自己开车过去,还得把我家那个酒鬼拉回来。” 任慧娜点了下头:“柳总,我们一起。” 柳倩楠把脸别向窗外:“啥时候你请朋友们时,我以薇薇姐的家属身份再去,吕彬没请我,我不去。” 任慧娜略带尴尬:“对不起啊,吕彬考虑不周到,我说说他。” 就是嘛,两个老总在一个办公室,就算交情不那么好,也不能请一个晾着一个。 如果非要解释,吕彬估计顾虑多了,怕任慧娜误会自己和柳倩楠交情好。 但任慧娜打电话说他后,吕彬再请还不如不请。 《水浒传》里面白秀英怎么说的来着:“头醋不酽二醋薄”。 徐薇薇赶紧打圆场:“娜娜,你先忙,柳总今晚也约了人,你请她她也没空去。” 柳倩楠忽然变得神气起来了:“过两天我请你和吕彬吃饭,认识认识。” 任慧娜对柳倩楠的脾气还是知道的,笑了笑:“好,先谢谢柳总。”退出了门外。 徐薇薇笑了笑,对柳倩楠说:“你跟谁约会了?” 柳倩楠嘟起了嘴:“他们请你不请我,我很没面子,你不是帮我找面子吗?” 徐薇薇神秘的笑了笑,拿起电话:“阿毛,来玉诚一趟,我们的柳大美女心情不大好。” 阿毛正开着车:“嫂子,我不会劝人,我去了后估计她心情会更不好了。” 徐薇薇说:“你来就行,我和她在这里等着你。” 阿毛想了想:“那好,我拐个弯儿,一会儿就到。” 阿毛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徐薇薇跟柳倩楠捧着奶茶正在谈笑。 一杯奶茶,就把柳倩楠哄好了。 阿毛看了眼:“嫂子,柳倩楠这模样也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啊。” 徐薇薇说:“本来心情很糟糕,听说你要过来,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阿毛放心的点了下头:“既然没事了,我走了啊。” 徐薇薇说:“你别走啊,吕彬那两口子,请我吃饭,把柳倩楠晾在这里,倩楠要强,面子上挂不住。我跟娜娜说,倩楠约了人,就算请也没时间。我琢磨着,既然说谎死为了找面子,就别被人戳破了弄得更没面子。” 阿毛想了想,说:“嗯,还是嫂子考虑的周到。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找个人跟柳倩楠约会?” 徐薇薇愣了下神:“岩飞,有些话非要我说那么明白吗?” 阿毛说:“哦,嫂子,我明白了。这样,我在网上找个跑腿的,雇他来玉诚跟倩楠见一面就行,然后她拍个照片发朋友圈,让任慧娜他们都看到,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啊?”徐薇薇下意识的看了眼徐薇薇。 “滚!”柳倩楠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崩溃了,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就摔,但想了想值一万多,又没舍得,顺势装进兜里作掩饰。 徐薇薇决定不绕了:“你跟柳倩楠约会,吕彬那边就都知道柳倩楠真的约了人。” 阿毛挠了挠头皮:“都是老弟兄们,这样失信不好。” 柳倩楠绷不住了:“我自己回家,你爱干嘛干嘛去。” 拿起包就往外走,阿毛一把把她拉住了。 “松手!”柳倩楠咆哮着。 阿毛下意识的手一松,柳倩楠往外冲,但那只手又迅速的收紧,把她拽住了。 “你干嘛?”柳倩楠也不挣着往外走了。 阿毛认真的说:“倩楠,吕彬这事儿办的不厚道。你听我说啊,我在荣东石化的时候,阎高峰带着人干活,忙完后请站长们吃饭,班组长加气工只要没事儿的都叫着,阿左说这是阎高峰照顾别人的面子,会来事儿。他叫着嫂子不叫你,我觉得他不会来事儿。” 柳倩楠稍微带点失望:“说完了?说完了我走了。” 阿毛说:“他不会来事儿,我就不去了。” “那你跑这么远来,岂不是白跑了?” “不白跑,”阿毛脸红红的,“走,我们装着去约会,免得被任慧娜他们笑话。” 柳倩楠感到非常意外,看了眼徐薇薇,徐薇薇似笑非笑的正看着她。 虽然是个有脾气的人,但终究还是理智的:“你去,你跟吕彬不要因为我产生了误会,我已经不计较了,什么面子啊都是虚的,有个踏踏实实的朋友才是真的。” 阿毛点了下头:“既然你想开了,那我走了啊。” 趁着柳倩楠一楞的当口,阿毛竟然真的走了。 徐薇薇笑的直不起腰来:“让你矜持,活该!” 柳倩楠几乎要流出泪来:“薇薇姐,别笑话我了,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左小磊打电话来问,徐薇薇说:“加了会儿班,这就走,给吕彬道个歉。” 挂了电话,柳倩楠使劲儿往外推徐薇薇:“姐夫都着急了,你走啊。” 徐薇薇无奈的摇了下头,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阿毛从拐角处探出头来。 徐薇薇“噗嗤”一笑:“哎呦,你也学会欲擒故纵了?” 阿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阿左打电话问我到哪里了,顺便教我的。” 徐薇薇严肃起来:“你就不能跟他学点儿好?”按开电梯,下到车库,开车走了。 柳倩楠正在无聊和郁闷,门被推开:“倩楠,我们装着去约会。” 柳倩楠眼里泛出一丝欣喜,但转瞬又变得毫不在乎:“不去。” 阿毛找了个椅子坐下:“那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就跟我们在仓库躲避疫情时那样。什么时候你饿了,我给你点香菇鸡块盖饭。” 柳倩楠赌气不理他。 他就默默的在旁边玩儿手机。 吕彬着急的在门口了望,左小磊蹲在一边抽烟。 “都六点了,怎么还不到?” 左小磊说:“你急啥,好饭不怕晚。” 然后,徐薇薇的车子一个拐弯,泊在饭店门口。 “徐总,您来了?”任慧娜迎了过去。 “抱歉,我来晚了。”徐薇薇说。 “没事儿,不急的。”吕彬说,“我给毛岩飞打个电话,小磊都催了一遍了,怎么还不行?” “抱歉,”徐薇薇说,“毛岩飞去了玉诚,跟柳倩楠约会去了。” 任慧娜看了吕彬一眼:“你呀,安排的什么事儿?两个领导就请一个,毛岩飞都看不下去了。得了,你也别怪人家毛岩飞不给你面子,你没想着柳倩楠也是个要面子的吗?” 吕彬很懊恼:“这,算了,事后我再去给他们道歉,我们进去。” 左小磊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改天,就我们两个,没劲。薇薇,我们走,回家带孩子也比吃这顿得罪人的饭舒坦。” 第184章 “假装”的约会 吕彬赶紧拉住左小磊,扯到一边儿,递过去一颗烟:“位子定了,菜也点了,你们都走了,全浪费了。” 左小磊说:“这不像你办事的风格啊,跟我说说,柳倩楠和徐薇薇一个办公室你不知道吗?你请朋友不假,可对于任慧娜来说,她俩都是领导啊。你说说看,你是不是替任慧娜得罪领导了?” 吕彬没有理由反驳:“我这不怕娜娜误会···” 左小磊打断吕彬说:“得了,如果因为这种事产生误会,你找个女朋友还能好好处吗?我在芦塘站的时候,柳倩楠为了芦塘业务咨询中心的事儿,一天去站上找我好几回,徐薇薇小气过吗?再往前想,前年大年三十,我们喊柳倩楠打麻将,她以为就我自己值班,根本不来;我说你和阿毛都在,人家立马就让我开车去接她了。你觉得任慧娜不如柳倩楠拎得清,还是不如徐薇薇明事理?” 吕彬低下了头。 左小磊说:“你被叮当开豪车载着去跟野猪干架,别人不知道,我们几个还不知道吗?对,你信誓旦旦的说你们晚上啥也没做,任慧娜计较过吗?徐薇薇带着人出去赶饭局、谈业务,九点以后才回来家常便饭,我去跟她计较去?你自己狭隘,却用这个标准来揣测其他人,本身就是你不对。我问你,没有信任基础,你们凑一起做啥了,玩儿小孩子过家家?” 吕彬竟然被说的脸上热辣辣的。 左小磊也觉得说的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伤感情了。 “你快走,问问阿毛他俩在哪儿约会,去请她们过来,当面说开就没事了,柳倩楠不是小气的人。”左小磊说。 吕彬掏出车钥匙:“要不你跟我去。” 左小磊说:“我没空,一天没见着老婆了,我得跟她说说话。” “行了,行了,有话喝点酒回家关上灯说去。”吕彬拖着左小磊上了车。 柳倩楠受不得闷,装了一会儿生气,就开口喊饿了。 阿毛要点外卖,柳倩楠说:“不行,我们出去吃,顺便聊聊天,外面卡座气氛好。” 阿毛就装起手机:“好,我请请你。” 柳倩楠说:“在玉诚附近,你请不合适。在茶叶市场的时候,我不是吃了你两个月吗?这次你如果还要请我,我就不吃了。” 阿毛没有坚持:“那我们走。” 下了楼,阿毛说:“你要吃啥。” 柳倩楠想了想,华夏园广场附近除了大饭店,就是打工族吃饭的快餐店。 俩人,大饭店去了没啥劲;快餐店去了招待阿毛,觉得寒碜。 看了下手机:“才六点多,我们去吃那家老公鸡,我去了两次,都没吃上。” 阿毛想了下:“行,听你的。就算堵会儿车,八点前能赶过去。不过,那地方离玉诚很近吗?你就别请了,我···” 柳倩楠捂住他的嘴:“别说话,免得你又聊跑偏了。” 然后,阿毛开着车,朝着城外跑去。 晚高峰中,堵了十几分钟,吕彬的电话打来了:“岩飞,你们在哪儿?” 阿毛以为他兴师问罪,装腔作势说:“对不住啊,我约会的。” 吕彬说:“哎呀,你别装了,我跟小磊接你们一起聚聚。” 阿毛说:“我们出城了,在路上堵着,靠边、掉头都是不可能了。你们玩儿,我回不去了。” 吕彬说:“你把电话给柳倩楠,我跟她道个歉。” 阿毛掰下蓝牙耳机:“吕彬的,找你说话。” 柳倩楠拿起手机:“吕哥,有事吗?” “倩楠,对不住啊,是我没考虑周到,你别往心里去。给个机会,我跟小磊找你当面致歉,你跟我说你在哪儿,我们去接你。” 柳倩楠笑了:“吕哥,没事儿的,本来我也只是想凑个热闹;但现在,我不想凑热闹了,我只想去个人少的地方,好好吃顿饭,也学人家约个会。” 吕彬还想说什么,柳倩楠挂了电话,按下关机键。 阿毛着急,偷出手来:“别呀,要是有什么急事儿找不到我怎么办?” 柳倩楠做了个“嘘”的手势:“好好开车,你再说,我就摇开车窗把你的手机丢出去。” 阿毛就不说话了,专心的开着车。 吕彬试了几次,叹了口气:“要不我给柳倩楠打。” “别了,给他们留着个还开机的手机。”左小磊说,“我们回去喝两盅,阿毛有更要的事情要做,你也得理解,我们别吵他了。” 八点多的郊外,确实人少。 两个人停下车,服务员出来了:“哎呦,老板,吃饭啊,我们这里有民宿,虽然···” “得了,别说了,先吃饭再说。”柳倩楠一只手拽着阿毛的衣袖,生怕他跑了。 后厨的人拿着手电筒:“要不要吃老公鸡,都上宿了,好抓,你们看中哪个我给抓哪个。” 柳倩楠抓了只火红羽毛的公鸡:“就吃这个,能做出来吗?” 后厨的人说:“我们九点下班,恐怕···” 柳倩楠掏出两张纸币:“你们的加班费,做好后你们就能下班了。” 后厨脸上露出笑容:“谢谢老板。” 拎着鸡去收拾了。 一张桌子,隐约吹过晚春的风,凉凉的,却不刺骨,反而带着野草的泥土香,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人干坐着,很尴尬。 柳倩楠不想太闷:“毛哥,谢谢你啊。” 阿毛说:“谢我干嘛?都是朋友,吕彬凭啥这么欺负人。” 柳倩楠说:“或许,我跟他认识的早,他不请我也是顾及着任慧娜的想法。” 阿毛说:“你说的有道理。” 终于把天聊死了。 月亮露着月芽儿,天上升起疏朗的星星。 柳倩楠喝着茶,觉得此刻时光很宁静。 宁静就好。 九点多,热腾腾的大盘鸡端了上来,服务员过来:“请问喝点儿什么?” “两瓶二锅头,52°的那种,不要42°的。”柳倩楠说。 阿毛终于开口了:“你喝不了这么多。” “你陪我喝。”柳倩楠示意服务员去拿。 “不行,不能拿,我得开车送你回去,明天你还要上班。”阿毛很坚决。 服务员探下身来,低声说:“老板,你傻啊,我们这里有民宿,你不陪她多喝点儿?” 阿毛还要说什么,柳倩楠抄过一块鸡肉,堵在他的嘴里,渗出一口油。 二锅头上来了,几碟小菜,一盘老公鸡,两瓶酒。 柳倩楠不住劝着:“先喝酒,喝几杯好聊天。” 阿毛看了看墙壁上的表,豁出去了。 酒,堪称历史上最悠久的吐真剂。 第185章 你是不是傻B 喝完一瓶,阿毛也放开了,不再拘束,反而去开第二瓶倒酒。 只有喝多的人才去自己找酒喝。 柳倩楠感到很满意:“毛哥,表现不错嘛,没发现你这喝酒的潜质啊,早发现的话当个酒友也很好嘛。” 阿毛啃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阿左说过,跟女人喝酒,要把握好度,该不喝的时候就别喝了。不是怕女人喝多了,而是怕自己喝多了。” 柳倩楠说:“他呀,就是会装。喝酒这事儿,谁都别劝谁,喝多了责任自负就是了,自己喝多少没数呀。” 阿毛说:“但是有些人,跟吕彬似的,喝多了就吐,越吐越要酒喝。阿左跟他喝酒都收着喝。” 柳倩楠抿嘴笑了,说:“那你喝多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阿毛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喝多过呢!” “你喝过几次白酒?” “估计有三四次了。” 柳倩楠不知道说啥好了,奉承了一句:“好酒量。” 阿毛很得意:“咱也是纯纯的荣东爷们,这点酒算什么。” 柳倩楠拿起杯子:“我觉得也是。来,喝了这杯,我再给你满上。” 又喝了一杯,阿毛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没顾忌:“倩楠,你说跟王宇分手了,是真的呀。” 柳倩楠以手支颐:“是真的。” 阿毛说:“他可是开奥迪的人,有钱人。” 柳倩楠说:“奥迪和羚羊,不都是四个轮子吗?之前叮当姐那么有钱,不也经常开捷达车出来转悠吗?” 阿毛点了下头:“你说的对。” 柳倩楠以为他又把天聊死了,但很快发现了酒精对他神经的亢奋作用:“倩楠,王宇那种人你都看不上,你要找个啥样的啊。” 柳倩楠喝了口茶水:“是他找了新女友好不。他呀,会讨女孩儿喜欢,到处撩人,我宁愿找个老实点儿的,整天蹲家里不出去招花惹草的,那样过日子踏实。”顿了顿,风轻云淡的说:“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阿毛眼里透露出一丝惊骇:“人家徐薇薇跟你那么好,你可别打人家阿左的主意。” 是啊,左小磊整天蹲家里接送孩子放学,一天三个来回六个单趟,还管着做饭洗衣拖地,有点空儿就跑去更新小说、做文案。在阿毛的认知里,她认识的人之中,也就左小磊符合这个标准了。 柳倩楠微张着嘴,终于无话可说了。 “不行,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我得跟阿左说,让他离你远点儿,免得搞出什么家庭矛盾。”阿毛很坚定的说。 柳倩楠也不知道说啥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你打给他。” 阿毛按开开机键,给左小磊打电话:“阿左,睡了吗?” 左小磊说:“睡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明天再聊,挂了啊。” 阿毛说:“别呀,我有事儿,你听我说啊。对,你去阳台。” 左小磊还以为啥大事儿,放开键盘,从书房出来,磨磨蹭蹭来到阳台:“说。” 阿毛说:“倩楠有喜欢的人了,是你,你可要把持住,最好离她远点儿。” 左小磊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阿毛说:“她亲口说的,我不骗你。” 左小磊说:“这都快10点了,你在哪儿?” 阿毛说:“跟柳倩楠在农家乐吃饭的。” “她现在在你旁边?” “是啊,我给你打电话,她竖着耳朵听呢。” “你是个傻x!好好吃饭,别烦我。” 左小磊挂了电话。 柳倩楠笑了:“说完了?” 阿毛很委屈:“他说我是个傻x。” 柳倩楠说:“他一直跟你玩儿的好,确实是很了解你。” 阿毛不服气:“我比他聪明着呢!他的店铺,是我给搞起来的?你的玉诚,起步时是我从网上引来的客户?我也就是没他那么命好,就2011年那会儿,他当个加气工挣1800的时候,拿5000块钱的媳妇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柳倩楠静静的听他抱怨。 阿毛还不解气:“还说我傻x,他才傻x呢,当个站长拿6000块钱跟捡着金元宝似的紧紧攥着,我劝了他十几回也不舍得走;好不容易熬到宝石花公司收购,变成国企员工眼看越来越好的时候,反而走了,这才是真傻x!哼,说我?我比猴儿都精!” 柳倩楠强忍着笑:“行了,毛猴大哥,咱喝酒。” “对对对,喝酒,咱不理他了。”阿毛晃了晃酒瓶:“服务员,再来一瓶。” 喝了一杯,柳倩楠说:“毛猴大哥,我也觉得你挺傻的,你不会打我。” “放···放心,我不随便打女人。” 柳倩楠双手叠放在桌子上,认真盯着阿毛的眼睛,缓缓的说:“我在颐和小区租房子的时候,有人经常给我留灯,听见我回家的脚步声才会关灯睡觉,却总是说自己做代运营熬夜习惯了,你觉得他傻不傻?” “不傻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柳倩楠说:“我去进昊集团高新区分公司做副经理的时候,有人假装在城中村开了工作室,放弃了日渐向好的网络店铺的持续投入,买了辆车每天接送我上班,却总是说自己要找人拼车分担油钱,你觉得他傻不傻?” “不傻啊,最起码心情好,比宅家里强。” 柳倩楠说:“后来,王宇调去高新区当经理,每天接我上下班,有人心里难受,弃了房租,搬茶叶市场的仓库去住了。说实话,我去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那个地方适合囤货,不适合住人,你觉得他傻不傻?” “不傻啊,还能帮哥哥嫂子看店面守仓库,见人多,又不耽误做代运营,最起码不跟社会脱节。” 柳倩楠很奇怪:“你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可是后来我跟左小磊回去颐和小区过,漆黑的楼道,没有人给我留灯,我觉得心里少了什么似的。再后来,我去过茶叶市场,你哥哥说你去工厂上班了,然后我就让王宇带着我去找你。” 阿毛碰了下杯,喝了一大口:“那是你傻,都有奥迪坐了,还找什么羚羊啊。后来阿左跟我说了,让我离你远点儿,说什么‘君子成人之美’。我觉得他说的对,就换了手机号。然后,阿左说你傻,不考虑人家王宇的感受,跑城乡结合部去找我。你说说看,那时候的你是不是真的傻?” 柳倩楠点了下头:“第一次没吃上这里的老公鸡,是左小磊把我劝走的。” 阿毛说:“这不就得了,你认了自己傻,才走的对不对?哼,你还说我傻,我猴精猴精的呢!” 柳倩楠又跟他碰了下杯,喝了一口:“毛猴大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第186章 傻人傻事傻告白 阿毛喝了一口酒,嚼着肉。 柳倩楠说:“过年的时候,我们凑在一起打麻将,有人坐在我上家,使劲儿给我喂牌,一晚上我赢了1500多,我以为自己手气好,兴奋的不得了。然后,那人被左小磊和吕彬捉住了,赔了他们输掉的钱,你觉得他傻不傻?” 阿毛不淡定了:“这事儿你也知道?” 柳倩楠继续说:“我辞职后,请大家吃饭告别回南苏,有人明知道左小磊不愿意辞职,偏偏在一边提起自主创业的主意,连细节和成本都摆出来了。左小磊心里多敞亮啊,立马就知道这是给我出的主意,转达给了我。不愿意我走却不出来劝,绕这么大弯儿你觉得他傻不傻?” 阿毛开始沁汗:“我···” 柳倩楠还不放过他:“玉诚刚起步时,是我创业最困难的时候。有人一个月花着上万的流量推广费,给我从网上找客户,为了不收钱,给我塞了一个之前搞收快递的人当下属折人情,一个月我只需要支出3000块钱工资,一直持续了快两年多,你觉得他傻不傻?” 阿毛嗫嚅着:“她老公对我有恩嘛···” 柳倩楠自己喝了口酒:“上一次在这里聚的时候,我家里出了变故,大家陪我去南苏,赶上疫情爆发,有人拼了命留下来等我出城,你觉得他傻不傻?” 阿毛说:“吕彬不是也留下了嘛。” 柳倩楠笑了:“吕彬对任何人都是善意的,而你不是。接着说,疫情防控最紧的时候,有人把我藏匿在茶叶市场,为了让我能够踏实住下来,宁愿白挨顿打,你觉得他傻不傻?” 阿毛举起酒杯:“咱,喝酒,不说了啊。” 举起杯子,碰了一个,喝了一口。 柳倩楠说:“防疫时,有人养了我两个月,还说要养我一辈子的,现在为什么不说了?” 阿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那是玩笑话,不能当真的。我配不上你,你能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就知足了。” 柳倩楠端起杯子:“你觉得哪里配不上我?” 阿毛说:“我哪里都配不上你,我几乎一无是处,不如左小磊那般机智,不像吕彬那样豁达,也不如王宇那么有钱。你那么完美,而我但凡有点优点,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孑然一身了。” 柳倩楠说:“我也单着,是不是说明我跟你一样不优秀。不过,去年你能挣下20万,上次我看到的那些拥簇着你的莺莺燕燕,难道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阿毛显得很沮丧:“我爸妈也催婚,我只是不甘心。” 柳倩楠紧追着话头:“不甘心什么?” 阿毛说:“不甘心找个不喜欢的人在一块儿。” 柳倩楠说:“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阿毛想了想:“有,我有。”顿了顿,“不,我没有。” 柳倩楠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有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却说不出口,你觉得他傻不傻?” 阿毛也闷光了杯子里的酒,倒上一杯,又喝光了,变得极度亢奋,瞪大了眼睛,拍着桌子:“再说一遍,我不是傻x,我比猴儿还精!你知道那么多事,还要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到底是你傻我还是我傻!” 柳倩楠吓了一跳,但瞬间又平静了下来:“是,是我傻。可我不愿意再犯傻了,毛猴儿,你看着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轰隆”一声,阿毛直直的趴在桌子上,瞪着眼,半仰着头,不住的打着酒嗝。 “造孽啊,要吐酒了!服务员呢,来帮忙啊!”柳倩楠跺着脚,大声喊着。 两个女服务员跑来了。 三个人使劲儿把他拖到屋外,晚风一灌,再也止不住,冲着果园呜哩哇啦吐了一阵。 两个女服务员捂着鼻子,小声嘀咕着:“没用的男人,喝不过不会下药啊。” 柳倩楠并没有生气:“找间干净的民宿,我陪他醒醒酒,一会儿就过去。” “早就给您二位预备了!这是钥匙,您去2排第5间,写着‘听涛居’那间。放心啊,我们的民宿虽然形式上比较复古,但隔音效果是特意找人施工设计的。” “谢谢啊。”柳倩楠接过钥匙,“拿几瓶矿泉水来,我给他漱漱口。还有,我们折腾到这么晚了,你们辛苦了,给我个收款码,我给你们一人发个两百块的红包。” “哎呀,我们这里有住客,我们需要值夜班的,老板您客气了。”一边说着,两个亮晃晃的手机收款码凑了过来。 给阿毛漱了漱口,阿毛清醒了些:“丢人了,我以为自己很能喝,却连你都喝不过。” 柳倩楠说:“那你逞什么强啊?我小时候,老爸抱着我,三岁就开始用筷子给我蘸酒尝味儿,他不抽烟,但喜欢喝酒,认为不会抽烟不会喝酒的人不值得交朋友。” 阿毛脑子又跑偏了:“那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吐成那个模样?徐薇薇说你只是喝了不到一瓶红酒。” 柳倩楠笑了,说:“我那是想骗王宇,自己用手抠的。” 阿毛很伤感:“你连骗我都不肯,我还是比不上王宇···” 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嘴巴已经被红唇堵住了。 “阿左,阿左,忙啥呢?” “吃完午饭了,要准备送诺诺上学了。” “哎呀,我得见见你。” “啥事儿,电话里不能说?” “不行,这样,你先送孩子,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着你。” 左小磊答应了一声,送诺诺去上学。 骑着电瓶车回来时,阿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左小磊刷了下门禁卡,带阿毛进了小区,把电动车停下,来到小区绿化地内的凉亭里,坐在木头排椅上,点上颗烟:“啥事儿,说。咦?你的脸咋肿的那么高?昨晚摔了?” 阿毛不屑的说:“你懂什么?这是爱的惩戒。” 左小磊感到牙疼,站起来:“你跟我聊这个,我走了啊。” 阿毛把他按下:“你不知道,昨晚实在是太疯狂了。” 左小磊说:“你会告诉我,柳倩楠为了救你,搂着你的腰,然后跟上次似的让你多想了。” “行了,那事儿都过去快两年了,你还笑话我呢。我跟你说,这次不一样,真的很疯狂。” 左小磊不想走了,来了兴致:“啊,要不说来听听?” 第187章 行胜于言 阿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阿左,你吻过女人的唇吗?” 左小磊白了他一眼:“多新鲜啊,十年前这事儿我就干过了。” 阿毛只说自己的:“你跟女人睡过一张床吗?” 左小磊说:“废话,我都三个孩子了。”忽然变得神色凝重起来:“柳倩楠是不是有虐待倾向啊,你们才睡了一次就把你的脸打成这样了?” 玉诚办公室内,徐薇薇和柳倩楠吃着外卖,还不忘嘲笑着她:“哎呦,从不迟到的柳总,今天回来这么晚?” 柳倩楠觉得不好意思:“别笑话我了,就这一次嘛。” 徐薇薇说:“有一就有二嘛。老实交代,吕彬说你们出城去玩儿了,到底玩了些啥?” 柳倩楠更加扭捏:“就是喝了点酒,喝多了找个地方住下了。” “嗯?”徐薇薇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你献身了啊?” 柳倩楠更加害羞:“薇薇姐,胡说啥啊!他不是喝多了嘛,然后我找了个民宿去跟他去住,那民宿就一张床,凑合着呗。然后,关上灯,他不住的往床边躲,躲着躲着掉下去了,连脸都磕了,疼的一晚上没睡着。” 徐薇薇捂着嘴笑的流出眼泪来,低声说:“坦白交代,你很失望!” “哼,薇薇姐就知道笑话人,我不理你了!”柳倩楠收拾着外卖盒,出去丢垃圾去了。 另一边,左小磊竖起了大拇指:“阿毛,你行!我一直认为柳下惠的故事是讹传,今天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而且,这种优良传统传承了三千年,终于完美无缺的在你身上闪闪发光了。” 阿毛还是说自己的:“柳倩楠见我伤了,又找服务员去冰箱里拿冰,又轻轻给我吹着气儿,还搂着我怕我再次掉下去,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啊。” 左小磊顿时凌乱了:“唉,阿毛,你看看这柱子,不知道现在我拿头撞几个会不会把亭子撞塌了。” 阿毛不理他的嘲讽:“阿左,我们合伙做自媒体的事儿,要耽搁下了。” 左小磊很奇怪:“外围我摸了十几天了,荣东的网红基地我去了五趟了,你咋又不干了?心疼你那一百多万?” 阿毛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恋爱了啊。” 左小磊倒很理解:“恋爱确实是正事儿。得了,好好恋爱,我先把扑街的小说更完,免得败人品。” 阿毛看了看手机:“阿左,我得走了,还有急事儿。” 左小磊站起来:“那就忙呗,我回去也得干点活儿。”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继续,玉诚还清债务后,徐薇薇和柳倩楠按部就班的开展着业务,也算小有起色,逐渐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的。 左小磊每天接送孩子,维持家务,变成了家庭煮夫。 母亲给小菱传授推拿出风那一套,乐此不疲。 吕彬还是在家具市场搞装卸。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徐薇薇和柳倩楠刚上班,阿毛心急火燎的赶来了。 徐薇薇笑了下:“你们聊,我回避下。” 柳倩楠说:“哎呀,毛猴,我上班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薇薇姐,你别走,让毛猴走。” 阿毛没有走,只是说:“我说完话就走,抱歉,影响嫂子工作了。” 徐薇薇笑了笑:“不影响。” 阿毛较真:“如果真的不影响,嫂子继续工作就行,我一会儿就走了。” 徐薇薇很诧异他说这话的逻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干脆坐下来,继续忙自己的。 柳倩楠害羞:“走啊你,有什么事儿非要跑办公室里来说。” 阿毛还是说自己的:“倩楠,我想跟你一直好,可以后总不能让你陪我租房子住。给,这是钥匙,我买了房,惠林小区的,离着玉诚不算远,你以后上班方便。” 徐薇薇吓了一跳。 柳倩楠也吃了一惊:“新市区的房子,你哪来的钱买的?” 阿毛说:“首付我还是付得起的。我爸妈也一直操心张罗着给我相亲,听说我没有房子,人家姑娘大都头也不回的走了。你不计较我没房子,我一定要让你有房子住。” 柳倩楠捏着钥匙:“你以为我是图房子的人吗?如果我回南苏,我爸名下有三套房子,不够我住的?退一步说,薇薇姐和姐夫结婚时不也住在低价淘来的还建房里吗?” 阿毛说:“不计较是你的事。他们结婚早,嫂子可以等阿左奋斗几年,等三十岁再住上大房子;你等不起,我也不想让你到四十岁才住上新房子。” 柳倩楠流出泪来。 徐薇薇掏出纸巾:“哎呀,我怎么说来着?岩飞比我们家老头儿强多了。” 阿毛把钥匙往柳倩楠手里塞了塞:“我走了啊。” 徐薇薇说:“你去哪儿啊?在这里呆会儿,中午喊小磊出来,一起庆祝下你们买了新房。” 阿毛说:“我找了个工作,通知我今天下午面试,我得提前准备准备。” 徐薇薇多问了句:“你又找工作了啊?在哪儿啊!” 阿毛说:“还是在城乡结合部的那片厂区。” 徐薇薇说:“还是跟着栗老板干?” 阿毛说:“不是,是另一家。经过外贸单动辄千万级别的交易额衍生出的巨大提成额,他们都学精了,定了封顶工资,一年不会超过40万收入。” 徐薇薇说:“你不能找个不封顶的?再等等嘛。” 阿毛说:“下个月,我就要开始还房贷了。在荣东,一个成熟点儿的网络运营,这也算行价了。” 徐薇薇“哦”了一声,说:“那也挺好,收入不算低了。” 柳倩楠问道:“你不是一直讨厌给人打工吗?你不是说那样最容易引起阶级固化吗?为什么还要去上班?还有,你在哪儿住啊。” 阿毛说:“那地方偏远,厂子都有宿舍住。对不起啊,我不能随时陪在你身边。等我还我房贷,我就辞职,回来跟你约会,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柳倩楠使劲儿点了下头:“岩飞,你真好,我送送你。” 两个人坐着电梯下到车库,阿毛钻进羚羊:“我走了啊。” 柳倩楠说:“那天晚上,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阿毛使劲儿想了想,脸红红的,说:“我这人嘴笨,有些话不一定非要说出来。” 柳倩楠捏了下钥匙:“如果你连一句爱我都说不出口,我应该用什么身份跟你在一起?” 阿毛挠了挠头皮:“我说不出来。下次,我走了啊。” 柳倩楠欲言又止,车子已经驶出去了。 留下了满脸失望的人伫立在车库中。 手机叮铃一声,微信上发来一条信息:“我爱你。” 柳倩楠的眼里露出笑意,快速回了一条:“我也爱你。” 第188章 表姐的回国 时光一点点流逝,吕彬与任慧娜不温不火的处着。 这一天,任慧娜给吕彬打电话:“彬子,我表姐回来了。” 吕彬挥了挥手,示意同伴先把家具放在地上,喘了口粗气:“哦,在美国那个是不?现在疫情防控这么严,她怎么入境的?” 任慧娜说:“她通过使馆疏通入境的,姑父被判了十七年,有一部分公款转到表姐名下了,追缴不回来,所以重判了。表姐以配合司法调查的名义,承诺补偿一部分姑父转移到海外的财产,希望能为他减些刑期。” 吕彬抛给同伴一颗烟,自己点上一颗:“漂亮国疫情彻底失控,死了三十多万人了,她吓坏了,借着你姑父的案子,回来躲避疫情。要不然,你姑父被纪委带走调查、你姑姑病倒在床上时,她怎么不回来?非要等判完刑了,再带着财产回来配合调查?” 任慧娜说:“你别胡乱揣测人家,人家刚完成隔离,坐飞机回来探亲,顺便去荣东的司法部门做问询。” 吕彬说:“那就公事公办呗,你姑姑就这一个女儿,生病需要用人的时候,她在哪里?” 任慧娜说:“哎呀,既然跟我说了,你陪我去飞机场接她嘛。” 吕彬说:“我不愿意跟这种精致利己主义者打交道,我还有活儿,我不去。” 任慧娜说:“你就当看我的面子不行嘛。” 吕彬想了想:“得,我请假。” 任慧娜很高兴:“我开车去接你。” 然后,跑去找徐薇薇请假,徐薇薇说:“久别重逢,下午的活儿给张雪琼做,明天你再来上班。” 一起去了飞机场,接到了表姐。 表姐带着先生,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华裔。 表姐先给了任慧娜一个大大的拥抱:“娜娜,这两年辛苦你了。” 任慧娜倍感亲切:“你可回来了,姑姑生病时,每天都念叨你。” 伤感了一会儿,任慧娜介绍说:“彬子,这是我的表姐,王琳琳;这位是她的丈夫,粤北籍华人,乔波特。姐姐,姐夫,这个是我的男朋友,吕彬。” 王琳琳点了点下头:“谢谢你照顾娜娜。” 乔波特伸出来握手:“你好,幸会,我叫乔波,乔·波特是外国名字。” 吕彬跟他握了下手。 乔波特觉得手里有些粗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吕先生做什么工作的?” 吕彬说:“家具市场,做外勤的。” 乔波特笑了下:“难怪,吕先生的手如此厚重有力。” 王琳琳循声看了眼吕彬的手,厚厚的老茧,与俊拔的脸庞极其不协调,不由得皱起了皱眉头。 久别重逢,自然是接风洗尘。 任慧娜说:“姑姑还在上班,下午再跟她见面。中午,让我和彬子先请你们吃顿家乡菜。” 王琳琳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饭吃的很平淡,毕竟初次见面,大家还是收敛了点儿。 姑姑催了好几遍:“琳琳,什么时候回来?那么久没见了,我下午请事假回去趟,好好唠唠。” 王琳琳不断答应着:“妈,跟娜娜吃完饭,一会儿就回家。” “行,我去买点菜,晚上我们好好聚聚。” 乔波特说:“母亲非常思念你,我们早点结束这场宴,回去陪母亲。” 王琳琳点了下头:“行,回去的时候你跟我劝着点儿。” 吕彬去结了账,王琳琳说:“娜娜,跟你的男朋友一起去聚聚?” “不了”,任慧娜说,“还没到正式见长辈那个程度。” 王琳琳“哦”了一声:“处的日子不长是。行,吕先生,我们先回去了,改天你们处的差不多了,见长辈的时候跟我说声,我一起过去庆祝。” 吕彬点了下头:“你们慢走。” 任慧娜开车载着他们走了。 机场附近出租车多,吕彬打了辆车,回家具市场了。 一上车,王琳琳就开始数落了:“娜娜,你就找了个出苦力的男朋友?” 任慧娜说:“姑姑身体不大好,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家里,原来的亲友们都因为姑父和爸妈的事儿跟我们刻意保持距离,我总不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琳琳叹了口气:“娜娜,你受苦了,都怪我不好,走那么远。” 任慧娜说:“我家里祖辈是农民,要不是姑姑嫁了个好去处,爸妈在家种地、做点小买卖,现在应该也很平淡的活着。冲着姑父当官儿,叫来荣东做生意,却被姑父授意帮忙洗钱,现在东窗事发,都在里面坐牢,之前红的发紫的成功商人身份,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琳琳说:“是啊,还连累了你,一直受苦。我妈生病的时候,多亏了你,谢谢你啊。” 任慧娜说:“很小的时候,姑姑就把我接城里养着,让我第一次知道城市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然后供我上学、读研究生,我感激她的抚育之恩。她病了,我尽点心也是应该的。” 王琳琳唏嘘了一会儿,说:“现在我回来了,不准备走了,我妈我来照顾,你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任慧娜说:“想做的事?我还能做什么想做的事?” 王琳琳说:“你上了这么多年学,本身又聪慧,在沪上名牌大学读完研究生,毕业时的踌躇满志你都忘了?我妈舍不得你,说我已经移民去国外了,身边得留个说话的体己人。你说,不是上市公司不去。然后我爸直接把你安排进昊当经理,你都忘了?” 任慧娜说:“荣东地方小,即便进昊那种上市公司,老板也没什么格局,连打击报复辞职员工的事儿都能做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姑姑生病,姑父出事后,我早出去了。” 王琳琳说:“你见过大世面,在荣东干这个屈才了。如果舍不得我们,我出钱,你自己做个代理记账公司,也比现在跟人打工强。” 任慧娜想了想说:“现在,也挺好的。” 王琳琳说:“你就甘心找个扛活儿的过一辈子?” 任慧娜说:“你失去消息后,我笃定了你不会再回来,已经准备在荣东定居赡养姑姑晚年了。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 王琳琳说:“你是名牌大学的硕士毕业生···” 任慧娜打断说:“在荣东,那只是个毕业证而已。荣东的公司需要的是干活的人,连送快递的考个证都能干财务。” 王琳琳说:“你年轻,高学历,收入也可以,长得也蛮漂亮,不能找个条件好的?” 任慧娜笑了:“姐,你也是在荣东长大的,荣东的情况你不知道?在荣东,娶媳妇最好的聘礼是公务员铁饭碗,嫁女儿最好的嫁妆是老师那份职业。条件差不多的人,娶了我等于把儿孙当公务员的路断了。” 第189章 神级小说家 王琳琳若有所思,继续劝说道:“去南方啊,南方没有北方对公务员这个职业看得重,一样能嫁个好人家,非要在‘唯公务员’论的荣东找什么婆家?” 乔波特说:“是的,琳说的对。在我们老家,父母劝诫孩子,都是说:‘不好好学习,长大送你去当公务员去。’在粤地,有钱人多,当了公务员后不能做一些富人享受的事,比如去会所消费、跑国外住几个月潇洒潇洒,那样容易被抓走。而富人愿意怎么享受,都可以,不犯法就行。” 任慧娜有些迟疑:“可是,彬子对我真的很好。” 王琳琳说:“是,荣东实在人多,善良的人也多。但你想要在荣东定居的初衷是什么?是为了给我妈养老。我觉得,我们王家亏欠你们家很多,我妈希望你在身边,让你顾及恩惠抛了上学时的雄心壮志回荣东;父亲为了自己贪污腐化,骗你爹娘进城经商,结果锒铛入狱。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你不用担心我妈的养老,趁着年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你从回荣东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开心,一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我妈生病的时候,你已经报答过她了,不要再有羁绊了。” 任慧娜沉默了许久,说:“我宁愿从小跟着爸妈长大,像徐薇薇夫妇那样,能在荣东站住脚就很知足了。” 王琳琳说:“人都是往高处走的,你的比他们高,他们的终点不应该是你的终点。” 乔波特说:“在粤地,我有亲戚和关系,可以帮你在羊城工作。” 任慧娜笑了笑:“姐夫有心了,你们见过国外的繁华,为何又要回到国内呢?” 乔波特瞪了眼,认真的说:“国外的繁华,是虚的,死人无数,就是证明;活下去,才是实在的,你姐怀孕了,不能在那里呆了。人活着,才能感受繁华;人死了,什么都是虚无的了。” 任慧娜笑了笑:“这话从一个美国人嘴里说出来,我都不信。” 乔波特很认真:“我继承了一笔遗产,带回来帮助祖国实现‘复兴梦’,国家欢迎我回来投资,绿卡只是方便我赚钱的东西。粤地的移民律师给我承诺,只要我居住在大陆,持续投资十年,就能帮我变回中国人,我们的孩子成年后能领到跟你们一样的身份证。” 任慧娜无言以对,或许吕彬说的对,他们两个就是精致利己主义者。 王琳琳说:“娜娜,你认真考虑下,你读的那个名牌大学,应届硕士生收费一年就五万多,加上各种课题调研实践花的钱,五六十万都花了,你就甘心在荣东这个小地方混下去?” 任慧娜有些矛盾:“快到家了,我们跟姑姑聚聚再说。” 左小磊盯着后台,正在郁闷,找编辑说:“日更四千,给全勤,就这么几百块钱怎么不给了?” 编辑说:“我们网站写着‘日更四千’,但你没看见后面还有备注吗?” 左小磊一看,果然是“标大注小”,大字写着全勤和创作补贴。 备注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只记千位数,比如单章1000-1999算作1000字。” 左小磊说:“当初你跟我说日更不少于四千就行嘛,我哪天写少了?” 编辑说:“我不是在聊天记录给你发链接了,说一切以网站页面为准?我也尽了提醒义务了,个人原因导致全勤拿不到,我们也没办法的。” 好,不管怎么说反正不给了就是。 找作家问了问,作家说:“你得学会‘断章大法’,别说网站备注了,就连一个标点也得看仔细。” 左小磊说:“那这几百块全勤就被他们坑走了?” 作家说:“不是坑,是你自己没看清楚。” 左小磊说:“好,怪我自己没看清楚,我不是新手嘛。” 作家说:“你这算啥,我第一本书签约后销量很差,脑子一热签了‘买断’,拿到手15万,高兴的我好几天没睡觉。后来,人家网站买断版权后,改编权拿了600多万,我找谁说理去?创作是一回事,但一定要把版权捏手里,你想啊,他们帮我们运营,拿运营佣金,是给我们打工的;我们要是把版权给他们了,我们就是给他们打工的,结了工钱,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左小磊被他这番高论折服:“大神,收徒弟嘛?” 作家说:“我现在转实体出版了,网络写作只是我的副业。” 左小磊说:“你都这么牛了,为什么还要转型?” 作家说:“怕有一天我离开了小说网站,没法继续活了。” 一下子让左小磊陷入了沉思:如同淘店的店铺,平台要是想整治你,你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小说平台也是这样。 作家继续点了他一句:“我们这里有所贵族私立学校,高中一年要收费近百万。这样的学校,刚起步时,去农村找好苗子,给他们所有的学费食宿全包了,每年还发一万块钱生活补贴。刚开始,有钱的家长们想:什么学校啊,一百万扔进去有用吗?等高考时,私立学校养着的好苗子升学率吊打公立高中,一下子名头就响了,有钱人挤破头花钱去上。一下子挣了好几个亿。” 左小磊说:“有钱人多的是。” 作家说:“小说平台的头部,白金大神那种,是万众瞩目、年入几千万的存在,平台出重金签订大神约,养着这些头部作者,让普通作者怀着‘大神梦’入驻创作,作品越多、入驻作者越多,影响力越大、流量越大。流量时代嘛,流量就是效益,就是金钱。” 左小磊很丧气:“你都说这么明白了,也都转型了,我还要不要写。” 作家说:“有个事情得想明白,大神也是从草根成长起来的,也是刚开始拒签、扑街、迷茫中走过来的,在网络小说平台写出名堂来不容易,坚持下去的人也不容易。网络小说发展到现在,太监文的比例快赶上完本文了,就是很多人浅尝辄止跑路了。如果你要成功,这条路艰难的无法想象,而且更多的人有付出而没有回报。” 左小磊彻底折服:“你咋跟老师给小学生授课似的,说的头头是道。” 作家说:“我现在就是在大学当副教授啊。” 左小磊显然更吃惊:“大学副教授当网络小说家?” 作家很淡定:“没有网络小说撑着,谁家聘我去做教授?现在评个职称那么难。你听说了吗,《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还在当公务员,没有选择借着名气辞职全职写小说,现在都升迁成厅官了。” 左小磊坐在键盘前,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作家说:“想做,就努力。网络小说出名了,你推销你的其他专长也会事半功倍。” 左小磊说:“谢了,你跟我说你叫啥,我登录你们大学的网站,瞻仰下老哥的英姿。” 作家打了个感叹号过来:“我是高圳人。还有,我是女的啊,你咋一直把我当爷们儿!” 第190章 缘起缘落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久久的不能平静。 算了算,等鲶鱼上小学,还要六七年时间。 接送到三年级结束,还有小十年。 咋弄? 要是挣钱多,雇个保姆出去挣钱也行啊。 再去做加气站吗? 或者说找个地方当文秘? 拜托,荣东除了公家单位,就没有文秘岗;就算有,也是接听电话、当前台或者陪老板出去搞公关的那种,薪水跟电话接线员差不了多少。 都怪阿毛,自己都准备贷款去干票大的了,结果他抽了资金买了房。 拿起电话:“阿毛,正在发财呢?” 阿毛说:“发什么财啊,磨洋工,反正拿个三十多万,折合一个月两万五,琢磨着绩效到了两万五,就偷会儿懒呗。” 左小磊说:“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做?” 阿毛说:“暂时先这样,装修还需要钱。” 左小磊说:“不准备创业了?” 阿毛说:“人家老说‘成家立业’,‘成家’排在前面好不?” 左小磊突然不想跟他聊了:“那你先成家,有空吃顿饭。” 阿毛说:“行,吃饭好说,反正我现在闲得很。” 这孩子,又犯了老毛病。 为了柳倩楠,事业心又抛没了。 跟那时候关闭茶叶店铺有什么区别?充足的廉价货源,足够的投入,无穷的精力,说关就关了。 柳倩楠也没闲着,打过电话来:“姐夫,帮我把施老板约出来啊。” 左小磊说:“你自己约不就行?” 柳倩楠说:“不行,我怕单独见他,闹出绯闻,让阿毛生气。” 这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柳倩楠吗? 左小磊只感到头沉,恋爱让人发疯,疯了,俩人都疯了。 想了想,还是帮她约。 施克瑞听说有房子要干活儿,立马冲了过来。 先塞给左小磊两条烟:“兄弟,老给我介绍活儿,我感激着呢。” 左小磊把烟塞进电动车车筐,找路边发传单的要了几张盖了盖:“那我就不客气了。” 施克瑞说:“应该的,应该的。” 柳倩楠姗姗来迟:“施老板,对不住啊,公司有员工辞职,来晚了些。” 施克瑞说:“哪儿能啊,不晚,不晚,是我想跟小磊叙叙旧,早过来了会儿。” 左小磊随口问了句:“倩楠,谁辞职了?” 柳倩楠说:“任慧娜啊。她表姐回来了,不用照顾姑姑了,准备去沪上,那里有她的同学和一些社会实践时认识的朋友,她想回去碰碰运气。” 左小磊若有所思:“那,吕彬他···” 柳倩楠说:“中午她请我和薇薇姐吃饭,开诚布公的说明白了。她本来是姑姑舍不得才回来的,王士东出事后,姑姑病着,更走不了了;然后,表姐失联了,跟姐夫因为遗产吃了官司,通讯受限。现在,官司结了,表姐回来待产,顺便照顾下家里,帮父亲减少些刑期,不准备回美国了。” 施克瑞是见多识广的人,见他们聊私事儿,一声不吭。 左小磊点上颗烟:“说分就分了?” 柳倩楠说:“抛开这个不谈,我倒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回荣东后的一切,都是因为感恩。我想,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薇薇姐说,她在沪上深造过,不应该在荣东这个小地方蹉跎岁月,换句话说,在荣东发展,就是浪费人才。” 左小磊说:“或许,谁都没有错,只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事、错的人。不管了,回头我再去找吕彬聊聊,我们先谈正事儿。” 找了个茶馆儿,坐下喝茶。 老板一看三个人,知道不是来打麻将的,拿过来价目表。 施克瑞点了一壶百十块钱的茶:“轻鲜,请二位润润嗓子先,过会儿我找个地儿,好好叙叙旧。” 柳倩楠开门见山:“惠林小区有个房子,你帮忙看下多少钱能做?” 施克瑞说:“我得去量一下,做个设计图,您满意后,我把造价发过来。” 柳倩楠说:“那我们还喝什么茶啊,这就走。” 施克瑞赶忙站起来,说:“行,就听您的。” 那壶茶,一口还没喝。 左小磊看了眼,这东西没法打包,赶紧把自己杯子里的喝了。 施克瑞结了账,左小磊把电瓶车寄在茶馆门口,一起去了惠林小区。 房子不大,110平左右,紧凑三居室。 左小磊帮着施克瑞量了量,施克瑞的脑子跟装了芯片似的:“净面积84平,阳台有五个平,层高三米七。” 柳倩楠说:“得多少钱啊?” 施克瑞看了眼左小磊,说:“得做出设计图,然后定料,最后再算钱。” 柳倩楠很失望:“这么麻烦?” 左小磊说:“你以为跟公装一样呢?家装需要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捋。” 柳倩楠说:“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那好,先铺地砖,这个不碍事。” 施克瑞说:“如果急着装,我明天就找人做防水,厨房、洗手间、阳台先空着,铺别的地方没问题;等其他地方铺完了,防水也就晾干了,也可以去铺砖了,这样不耽误功夫。” 柳倩楠说:“那行,你看看这地砖包工包料需要多少钱。” 施克瑞说:“地砖的水分可大了,总体来说两种,一种全瓷的,就是瓷釉非常厚那种;一种是烤瓷的,有02的瓷层。花纹不一样、亮度不一样、产地不一样,价格差很多。” 柳倩楠很茫然:“姐夫,他说的啥?我听不懂。” 左小磊很头大:“施老板,你别为了先派人进来干活签合同,就忽悠她。倩楠,你铺什么砖?设计图出来后,还得砸墙,不砸墙怎么铺砖?” 施克瑞说:“我这不瞧着她急着装修入住吗?” 柳倩楠嘟起了嘴:“施老板不是个爽快人,我再找个人装。” 施克瑞嘴咧的像个苦瓜:“砸墙砌墙就一天的活儿,改水电我两天就能搞定,我怎么忽悠你了啊。定完铺地砖的价,砸墙我也会说的,要不然你定了设计图,我的砖就白干了。左站长,你可别冤枉我。” 左小磊说:“嗨,事儿落我身上了。倩楠,你让施老板算算多少块砖,然后去陶瓷市场自己去选,选好了先把砖囤进来。施老板出了图后,你选一个中意的,给施老板砸墙、改水电、做防水,然后再铺砖。砖瓷实后,其他的木工漆工吊顶,施老板就照着图给你装出来了。” “那行,姐夫,你跟我去买砖。”柳倩楠抓住左小磊就走。 “这事儿得带着施老板,建材这行当,他是个人精。施老板,你跟着去选,也就相当于包工包料了,质量出问题,全落在你身上。” “哪儿能啊,质量都算我的,写进装修合同行不行?”施老板说,“我开车带你们去,那地方我熟着呢!” “那我就不去了,过会儿我得接孩子放学。”左小磊说,“把我送去茶馆儿,我电驴子在那儿。” 第191章 失恋的人 难得的周末。 徐薇薇被柳倩楠叫去挑设计图了。 “你不跟阿毛商量下?”徐薇薇问。 “不,我给他个惊喜。”柳倩楠说。 “这不是周末嘛?让他过来?” “周末他们也要卖货,一个月就四天歇班,我让他攒着,四天连着歇,月底跟我去趟南苏。”柳倩楠略微有些羞涩的说。 “月底是玉诚最忙的时候,你要因私废公吗?” “哎呦,薇薇姐,玉诚不是有你嘛。我就临阵脱逃这一回,行不行?” 徐薇薇摇了摇头:“真没办法。” 左小磊接送孩子上了一天兴趣班,看看表,徐薇薇终于回来了。 左小磊换着衣服:“晚上景云那里,你去送,我找吕彬喝气儿。” 徐薇薇说:“应该的,估计他正郁闷着。” 左小磊说:“柳倩楠找你挑设计图,你见着阿毛了吗?我们一起过去。” 徐薇薇说:“阿毛留着歇班,准备跟柳倩楠去南苏,没过来。” 左小磊很失望:“算了,我打车过去。” 吕彬在临时宿舍门口等着。 “小磊,来了啊,先去吃饭。”吕彬甩过来一支烟。 “挑好地方了吗?”左小磊问了句。 “挑好了,尚青羊。” 左小磊舔了下嘴唇:“嗯,吃羊肉好啊。” 一斤羊肉,一盆羊汤,一盘拌羊脸,一盘牛百叶,一盘千叶豆腐,一盘酸辣土豆丝。 四菜一汤,两瓶大曲。 寒暄客套都省了,开吃。 喝了一杯酒,开始聊天。 左小磊说:“我以为你失恋了,应该寻死觅活的,这么一看啥事儿也没有啊。” 吕彬说:“这有啥,前女友走了后,我对失恋都免疫了。” 左小磊说:“处了两个多月,没点感情吗?” 吕彬说:“有啊,养个猫儿狗儿的养两个月,都会有感情。” 左小磊说:“那你怎么不伤心流泪,不借酒浇愁,还这么一副浪荡的模样?” 吕彬说:“和平分手,谁也不欠谁,我为什么要借酒浇愁?” 左小磊跟他又喝了一个:“你倒是想得开。” 随着酒精的入腹,吕彬谈兴高了起来:“任慧娜找我的时候,跟我说了,希望我跟她投奔姐夫去粤地,一起在那里安家立业,好好过日子。” 左小磊说:“他姐夫是个有钱人,你这样的人他安排十个也不成问题。” 吕彬说:“我不愿意去。” 左小磊说:“去了少奋斗十年,羊城那边离着高圳近,都是数得着的超级城市,经济繁荣,金融业发达,任慧娜也能大展身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干嘛不去呢?” 吕彬说:“我哥当年不听话,撇开家里,追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当了上门女婿,是不是我也去当个上门女婿去?” 左小磊说:“但看你怎么想了。你哥跑去吃软饭,过的多舒坦啊,凭什么你就要当留下来那一个?你哥哥不姓吕吗?养儿防老他没责任吗?依我看,他就是个混蛋,借着丈母娘有钱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吕彬示意喝酒,说:“你也不希望我活成一个混蛋?” 左小磊喝了口酒:“那没办法,这事儿无解,纯属你和任慧娜个人选择的问题。任慧娜在荣东做财务算是大材小用,你学着你哥哥那样子背井离乡,又算是衣冠禽兽。” 吕彬也喝了口酒:“你说的对。任慧娜还说,如果觉得依附娘家人让我觉得没面子,可以一起去沪上,只要吃苦耐劳,在沪上挣得不会少。” 左小磊说:“懂得照顾男人面子的女人是好女人。” 吕彬说:“我去了能做啥呢?对,也去家具市场扛活儿,或者做些其他的活儿,力气我有的是,那地方力气活儿的费用也高出许多,挣得也比现在多。然后呢?” 左小磊说:“你想这么多干嘛?你要是个理想型的爱情主义者,就算沿街讨饭也要跟着,自己挣钱自己花,养着一大家子不丢人;你要是个现实型的,就老老实实在荣东呆着。” 吕彬示意继续喝酒:“她做金融,我抗活儿,我觉得这样在一起不长久。” 左小磊斜了眼:“那还是缺乏信任基础呗,不够信任,只能说明不够喜欢。” 吕彬说:“或许是,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即便跟她处着朋友,也经常心里不踏实。” 左小磊说:“她选择了去沪上,没去粤地,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各有志,她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分了比你们处在一起要好。如果不是王士东那两口子,她毕业后就应该在比荣东要发达的城市里立足,跟你八百年也不会见上面儿。” 吕彬拿起酒杯:“跟你聊天就是舒坦,来,干了!” 左小磊说:“你扛了快两年活儿了,还跑代驾,整天吃住在宿舍,攒了不少钱。” 吕彬说:“就算再找个三陵县的女孩儿,彩礼钱也够了,可都被叮当打官司给花了。” 左小磊说:“我搞点钱,当做入股,你调的一手好料理,开个饭馆儿多好,搞个私房菜,把你老爹请去做大厨,你帮着点儿,爷俩能挣不少。” 吕彬叼了颗烟:“我老爹炒了一辈子菜,早就够了,今年好不容易退休了,我怎么忍心让他出来掌勺?” 左小磊说:“给别人当厨师,肯定干什么够什么;自己当老板,挣了钱塞自己包里,他或许就不那么排斥了。你看,你让你老爹熏陶的,油盐酱醋怎么勾兑头头是道,一出手就把孙静雯和叮当吃的欲罢不能。我说嘛,叮当破产了不假,但她那个圈子里的人,对你手艺肯定也会赞不绝口。” 吕彬眼睛一亮:“试试?” 左小磊说:“肯定的啊。” 吕彬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如果再折了,我又得从头开始了。我老爹老娘催婚催的急,我哥已经嫁出去了,指望着我给他们添个一男半女。” 左小磊说:“创业和恋爱两不误,招个服务员会计前台啥的,勤劳朴实点儿的,多留点心,时候差不多了带回家就行了。” 吕彬碰了下杯:“我今晚回家,跟老爹商量下。” 左小磊喝的醉醺醺的:“喝了这杯,我要回家了。” 第192章 “托付”女儿 月底,柳倩楠和阿毛去了南苏,坐高铁,转绿皮,最后坐汽车,缓慢前进,沿路自拍发朋友圈撒狗粮。 左小磊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 徐薇薇说:“都纠缠了两年多了,还快吗?” 左小磊很感慨:“是啊,两个笨孩子,难为他们了。” 徐薇薇说:“笨的人稳妥,聪明的人靠不住。” 左小磊瞅了她一眼:“咱说话,不能那么夹枪带棒的。” 徐薇薇说:“我整天上班忙的跟狗似的,你在家还有女人陪着,倒是很舒坦。” “小菱是,我赶走她。”左小磊雄赳赳的坐起来,“明天再来,我赶走她。” 徐薇薇似笑非笑:“你舍得?” 左小磊急了:“我都被她烦的快精神分裂了,她再不走,我得疯。” “算了,开玩笑的,你急什么啊。快睡。”徐薇薇关了灯。 第二天,徐薇薇早早上班去了。 左小磊忙活完孩子的事儿,回到家里。 小菱没来。 反而觉得心里不踏实:“妈,小菱怎么没来蹲着?” 母亲说:“她已经能感应到自己的祖师了,我让她回家供养着就行了,不必老往这里跑了。” 左小磊头皮发麻:“真的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祖师?她蒙你的?” 母亲说:“不是蒙的,她描述的跟我感受到的一个样儿。”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了下母亲屋子里的神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毛跟着柳倩楠去见家人。 柳洪钢很忙:“就在局里内部招待所吃顿饭,然后我得出差。”挂了电话。 柳倩楠说:“岩飞,我爹要出差,走之前想要请你吃顿饭。” 阿毛受宠若惊:“他要是忙,先忙就行,我不给他添麻烦。” 柳倩楠说:“换个角度,他那么忙,都想着见你,你不觉得高兴吗?” 阿毛深受鼓舞:“好,我准备下礼品。” 中午,阿毛就后悔了。 周围全是制服齐整的警察,有些还是出来办案找兄弟单位吃工作餐的。 有些是在押人员的家属送东西,顺便来吃顿饭的。 当然,对外开放区和内部人员区,不是一个地儿。 从对外开放区进入内部,阿毛只想逃跑。 门口先来两个抱着枪的守卫:“干啥的,登记!” “我是柳洪钢的女儿,想他了来看看他。” 传达室里打电话问了问,检查了下,放行。 进去后,周围的人都在瞅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阿毛。 “好嘛,现在送礼也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内勤人员问了下来意,说:“柳局长已经定了小间,我带您过去。” 阿毛更加后悔:“倩楠,我们走。” 柳倩楠鄙夷的说:“瞧你这样儿?你又没犯罪,怕啥警察?” 对了,对内开放区,有个别名,还挂了个牌子,叫做“公安局内部食堂”。 柳洪钢在屋子里坐着,阿毛把礼品放在桌子前:“叔叔好。” 柳洪钢站起来:“小毛啊,别客气,快坐。” 坐下,服务员上菜。 四菜一汤,唯一的肉菜是一道牛肉炖土豆。 柳洪钢说:“这里条件不好,委屈了。下午两点,我准时出发,等有时间了,我好好请请你。倩楠,晚上让剑楠安排下,别丢了我们柳家的脸。” 柳倩楠说:“知道了,爹,您要出差,快吃。” 柳洪钢埋头吃了起来,看见阿毛如坐针毡,给他夹菜:“小毛,吃啊。” 阿毛说了声谢谢,食不知味的吃着。 不时有人进来,让柳洪钢签字:“柳局,您走之前,先把这个签了。” 柳洪钢公私两不误,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阿毛赶紧也放了筷子,不敢再吃:“叔,我吃饱了。” 柳洪钢点了下头:“小赵,收拾下桌子,来壶水。” 茶水端上来,放在桌子上。 柳洪钢端起茶杯,漱了漱口,说:“小毛,上次你拼着命留下来把倩楠带荣东去,我很感激。倩楠交给你我放心。” 柳倩楠扭捏起来:“爸,只是朋友,没到那个份儿···” 阿毛呼吸急促:“叔,都是朋友,相互帮忙应该的。” 柳洪钢说:“倩楠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点儿。我丑话说头里,你要对不起她,我可不饶了你。” 阿毛不知说啥好,憋了下:“叔,您放心。” 柳洪钢瞪大眼睛,露出一个肃杀的眼神:“男人,一颗唾沫一颗钉,最好不要在我面前玩儿虚的。” 阿毛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柳倩楠说:“爹,你吓着岩飞了,你干嘛,审犯人呢?” 柳洪钢笑了笑:“抱歉,职业病。小毛,你别怪啊。” “额,呜,嗯···”阿毛还没缓过来。 柳洪钢仿佛自言自语:“嗯,谅你也不敢欺负倩楠。是不是啊,小毛?” 毛岩飞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柳洪钢不知何时从腰里拔出配枪,“哗啦”上了膛,那声音听着很瘆人。 “小毛啊,倩楠脾气不好,拜托你多照顾着点儿,我可不想听见她说受了委屈,回娘家诉苦。”有意无意的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阿毛。 阿毛下意识的闪躲:“叔,我不敢·····您小心点儿,别走火。” 柳洪钢又“咔嚓”关了保险,轻描淡写的说:“别怕,出差前,例行检查警械而已。小赵,把我女婿带来的礼品先收起来替我保管着,即刻通知下专案组,现在就出发。” 柳洪钢把枪拿在手里熟练的转了会儿圈,收在腰间,说:“公务在身,你们来之前我都准备好了,招待不周,小毛你别怪啊。” 阿毛呆若木鸡,浑身汗透。 柳倩楠搀着阿毛走出来的。 阿毛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一直到了警局大门口,阿毛再也走不动了:“我得缓缓。” 柳倩楠着急:“岩飞,你没事儿。” 阿毛回过神,嗫嚅的说:“咱分手。” 柳倩楠瞪了下眼:“行,给个理由总行。” 阿毛很苦逼:“跟别人谈恋爱费钱,跟你谈恋爱要命啊。你见过有人拿枪指着你,嘴里说一堆拜托好好照顾自己女儿的长辈?” 柳倩楠叹了口气:“你以后如果不想对我好了,拿枪指着你又有什么用?” 阿毛突然变得勇敢起来:“就算没有人拿枪指着我,我也会一直对你好。如果我说假话,就让柳叔叔现在就毙了我。” 警笛呼啸而至,一声刹车响起,柳洪钢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用手摆了个手枪的模样:“啪啪啪!” 然后,警车开走了。 阿毛瞠目结舌:“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第193章 夜宴之后 下午,柳剑楠下了班,请柳倩楠和阿毛吃饭,设的家宴,嫂子早早回来,忙活了一桌子。 柳剑楠在劝酒,阿毛说:“我不会喝酒。” 柳剑楠斜握着酒瓶:“毛哥,不给面子嘛?” 那瓶子口,跟枪口差不多模样,阿毛心头一凛。 嫂子说:“你哥晚上经常被叫走办案,他就不喝了,我陪你喝两杯。” 拿过酒瓶就倒,阿毛刚要说什么,柳倩楠说:“我们家都是实在人,你会喝酒,就不要装了。” 阿毛连躲避喝酒的理由也没了。 大家年龄相仿,气氛也轻松,喝酒也喝的愉快。 直到十点多,嫂子拉着柳倩楠去卧室说悄悄话去了。 阿毛觉得差不多了:“我先告辞了,不早了,明天柳所长还得上班。” 柳剑楠搓着手:“那好,不耽误毛哥休息了。” 阿毛说:“我去跟嫂子告个别。” 走了两步,觉得擅入卧室不礼貌,在门口喊了句:“嫂子,我要回去了。” 嫂子隔着门应了句:“不再坐会儿?” 阿毛说:“不早了,柳所长该休息了。” 柳倩楠说:“你走,我跟嫂子聊聊天,让我哥带你出去住。” 嫂子就喊道:“剑楠,你带着毛哥找个地方住下。” 柳剑楠起身,带着歉意:“毛哥,你和倩楠既没定婚、也没结婚,暂时不方便留你在家里住,您看,委屈下···” 阿毛说:“这个道理我懂。我自己找个地方住下,你个倩楠好久没见了,一起聊聊天。” 柳剑楠说:“这可不行,外面的旅馆,万一有登记不严、消杀力度不够的,让你得了病毒,倩楠得掐死我。得,跟我去警队宿舍,我们单位防疫措施都是挂墙上考核的。” 阿毛迟疑了下:“这不大好···” 柳剑楠说:“有啥不好?警队里来家属了,都是安排在那里住,你也算我半个妹夫了。” 阿毛虽然不想去,但还是被拖着出了门,他一个头重脚轻的醉汉,怎么能争过一个孔武有力的派出所所长? 派出所离着不远,俩人干脆在路上走,顺便醒酒。 路过一家小超市,阿毛说:“柳所长,我去买瓶水喝。” 柳剑楠“哦”了一声:“怪我,招待不周,我们去找个茶馆,好好喝杯茶,矿泉水冰凉冰凉的,你又刚喝完酒,喝了伤胃。” 阿毛不想再麻烦,但还是被拖着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一家茶馆。 茶馆老板迎出来:“哎呦,柳所长,穿着便装出来暗访啊?” 柳所长显然很老板很熟:“我这兄弟口渴了,来要杯水喝。” “哪里,哪里,既然是警队的兄弟,茶水我请,快,小王,吆喝声,上个雅间儿。”回过头来:“柳所长,抽根烟。” 阿毛急的嗓子冒烟:“先进去,去饮水机接杯水润润喉咙也好。” “小王,快接杯水出来给这位警官喝,”老板吆喝一声,“要温的。” 回过头来,递过一颗烟:“柳所长,给个面子?” 柳剑楠夹了烟:“我不会抽烟,就陪着你唠一会儿。” 点上烟,夹在手里冒烟。 烟头尽了,柳所长说:“毛哥,我们去喝茶。” 阿毛喝了两杯大桶水,不觉得渴了:“我不渴了,我们走。” 柳剑楠哪里肯:“在家里忘了招待茶水,我不能失了礼节。” 去了一个小间,伙计端来茶水。 阿毛跟柳剑楠慢慢的喝。 阿毛多问了句:“这老板很有意思,让我们在大堂等这么久。” 柳剑楠说:“我们来早了,听见推牌九的,我抓还是不抓?” 阿毛说:“赌博不就得抓吗?” 柳剑楠说:“是啊,遇见在茶馆赌博的肯定要抓,我们一路进来,各个包间里面都是喝茶的,没有异常,我们何必扰民呢?” 阿毛说:“谁家十点多了出来喝茶?” 柳剑楠说:“难道我们是来赌博的吗?” 阿毛不说话了。 柳剑楠说:“你觉得我没事儿就该带人来查一遍对?查来查去,拘留几天放了,茶馆生意就没法做了。即便没有赌博的,派出所老来查,也能把人家查倒闭了。” 阿毛说:“我不懂这个,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柳剑楠说:“民可使,道之以政;而不可使,智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 阿毛吐了下舌头:“改天你跟左小磊亲近亲近,我听不懂你说的怎么意思。” 柳剑楠笑了笑:“不是我卖弄啊,基层治安工作,如果搞成非黑即白的模样,那叫酷吏,早晚把基层搞得一地鸡毛。” 阿毛有点不懂:“违法就抓,不违法就不管,怎么会一地鸡毛?” 柳剑楠说:“追求相对正义就好。就我处置的一些纠纷,按照公认的公平正义准则来讲,有些调解结果是偏颇的,但当事人双方没有异议,你不也得照样给结案吗?我给你举个例子,两年前,我们辖区有个村子,有个人贩子偷小孩,把孩子的奶奶一脚踹倒,抱着就跑,被一个村子几十号青壮年堵住打死了,你应该怎么处理?” 阿毛想了想:“滥用私刑,总是不对。” 柳剑楠说:“一审的结果是,既然分不清哪一拳哪一脚是谁造成的致命伤,先动手的有挑唆、煽动过错,判了五年;其他人罚款赔偿人贩子家属。” 阿毛说:“这就有些不对了,人贩子伤天害理,死一百次都不够。” 柳剑楠说:“这是人贩子家属希望看到的正义。” 阿毛顿时傻了眼:“这就是‘相对正义’?” 柳剑楠说:“这是片面正义。二审改判了,那个律师牛啊:‘为保护村集体的财产村民自发制止违法犯罪行为,按照已有的判例来看,属于集体行使正当防卫权;难道一个孩子比不上村集体的财产重要?请问公诉人,以你身为国家法务工作人员的价值观,财产权和人权哪个才是更重要的呢?’检察院代表国家,肯定说人权更重要啊。然后法官觉得有道理,就判了无罪。” 阿毛说:“人贩子就白死了?” 柳剑楠说:“宣判书中还提到一句:邻居有难,相互帮助,属于公序良俗的范畴,所以参与殴打的任何人都无罪。因为孩子是奶奶的,不是那些青壮年的,就差发个证书奖励打死人的青壮年们一个见义勇为的称号了。” 阿毛听得头大,说:“丁美玲,你也认识,她贿赂、逃税,孙静雯自愿给她顶包,现在还是无罪之身。我觉得这就是不正义。” 柳剑楠说:“除非有办法证明顶包的人是顶包的,或者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进行了巨额贿赂,就可以判了她。” 阿毛叹了口气:“她们总是一起去行贿,行贿肯定在没人的地方授受,现场就他们三个人。后来,有贪官举报说是丁美玲给的钱,丁美玲不认;而孙静雯咬定是自己擅自做主给的,证据链闭合不起来;最后贪官为了让举报有效线索成立获取轻判,也改口说是孙静雯给送的钱,法院没办法证明丁美玲授意,而孙静雯本身就有职务侵占的罪名,最后认定了‘职务侵占所得财产,部分用于行贿,部分用于男友挥霍’,丁美玲、孙静雯、贪官都没有异议,案子就结了,皆大欢喜。” 柳剑楠喝了口茶:“这就是‘相对正义’。对了,孙静雯在江城服刑,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第194章 本是鸿门宴 阿毛愣了下:“她在荣东犯事儿,怎么关江城来了?” 柳剑楠说:“她得了不好的病,男友举报立功,支援了‘扫黑除恶回头看’专项斗争,判了死缓。她万念俱灰,坦白交代了自己在南苏期间帮助、隐瞒男友贩毒的事实,被押解到南苏,判了无期。我估计着,根据她和杨鹏多年来藕断丝连的生活轨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的病呢。因此耽误了病情控制的最好时机,医生说很不乐观,一直抗拒治疗,估计要死在监狱里了。” 阿毛唏嘘不已:“杨鹏情况也不怎么乐观,可还是出卖她,只不过是想多活一天是一天;而她,侵吞叮当财产的事情东窗事发,替她顶罪只是不想亏欠着叮当;现在又主动坦白包庇贩毒的罪行,只是想让公家毙了她,早点去死而已。” 柳剑楠把茶杯放下:“听倩楠说,她做过你的前女友?” 阿毛愣了:“这···” 柳剑楠说:“你跟倩楠同居了吗?” 阿毛脸红了:“天地良心,真没。” 柳剑楠说:“行,你还有机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过,现在你哪里也别去了,跟我去警队,明天我带你去做个hiv检测,你要是被孙静雯传染了,最好永远在倩楠身边消失。” 阿毛突然明白,柳洪钢为什么要用枪指着自己了。 如果自己得了艾滋病,还缠着柳倩楠,柳洪钢说不定真能把自己给毙了。 柳洪钢可是杀过人的,可是在老山拼过刺刀的。 阿毛下意识的摸了下心口:要是刀子扎进去,那得多疼啊! 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很柳倩楠刚好没多久,就被柳洪钢催着来南苏见长辈。 本以为自己人品不错,深受赏识,原来人家早就想好了要收拾他。 也难怪柳倩楠的嫂子,把柳剑楠往外赶,就是为了说开这事儿。 这家人真难对付! 而柳剑楠跟自己扯了半天“相对正义”,更让人背脊发冷。 他们绝对有办法以“相对正义”的名义,让自己再也见不到柳倩楠。 说好的“保护每一位公民的公平正义”呢? 柳剑楠看着阿毛红白不定的脸色:“走,先去警队休息。” 南苏,是柳剑楠和柳洪钢生活的城市! 阿毛怎么可能睡得着? 披起衣服:“哥,我出去买包烟。” 柳剑楠翻了个身:“你不是不抽烟吗?” “刚跟左小磊学的。” “哦,派出所旁边,有个小超市,24小时营业。” 阿毛赶紧逃了。 出了派出所门口,给左小磊打电话:“阿左,要死人了。” 左小磊回了一声:“那就死在南苏,好歹有柳倩楠陪着。” 阿毛说:“阿左,我没开玩笑,柳洪钢和柳剑楠,都拿话给我听,暗示我离着柳倩楠远点儿。” 左小磊坐了起来:“他家这么不讲道理?不应该担心自己家的闺女,是个啥脾气的人,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阿毛说:“不是,还记得我让孙静雯假装女友跟柳倩楠吃饭的事儿吗?” 左小磊说:“破绽百出,也就你这棒槌脑袋,能想出那种膈应人的主意来。” 阿毛说:“可柳倩楠认为是真的,不知哪根筋错了,告诉了柳剑楠,而孙静雯的男友吸毒得了艾滋,他们怀疑我跟孙静雯不清白,也被传染了。” 左小磊虽然也吃了一惊,但还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当时谁一个劲儿的傻乐来着?又是艳遇,又说啥‘玩玩而已’‘我是男人,我不吃亏’,后来更在人家情感空窗期时,赖在人家喂猫,当时孤男寡女,你多幸福啊。” 阿毛很沮丧:“阿左,那是吹牛,我确实跟她腻歪过,但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儿,就在一起吃个饭啥的,不会传染的。” 左小磊说:“那时候你光棍一根,舔狗一样,馋着孙静雯漂亮优雅,呆在一起能把持住才怪呢!这事儿呢,如果你真的循规蹈矩,那就是你的榆木脑袋和不解风情救了你;如果你要是擦枪走火过,后果自负就是了。” 阿毛急了:“你怎么不相信我?我还是处男一个呢!” 左小磊嘲讽了一句:“不值钱。” 阿毛被怼得不知道说啥好。 左小磊也就不笑他了:“你跟孙静雯啥事儿也没做,你就别担心了。明天做个检测,让柳家人安心。” 阿毛说:“不是,她哥是所长,她爹是副局长,我怕以后惹柳倩楠生气了,会死的不明不白···” 左小磊调侃说:“怕死,就叫个车跑回来,跟你父母告个别,然后找个柳倩楠找不到的地方讨个媳妇,也是一世无忧无虑的一间人家。” 阿毛下了决心似的:“行,阿左,我听你的,我这就走。” “喂喂喂,你别冲动!” 电话挂了。 这孙子,不会真的自己打车跑回来了。 给阿毛打电话,对方摁死了。 再打,关机。 然后给柳倩楠打电话,她嫂子接的:“喂,小磊啊。倩楠喝多了,睡着了。” 给柳剑楠打电话,柳剑楠接了电话:“左哥啊,上次送倩楠回南苏,还没有谢谢你呢。有事吗,请讲,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左小磊说:“柳所长,您太客气了。毛岩飞在吗,我找他说说话。” 柳剑楠说:“他说去买烟,也奇怪了,这么半天怎么没回来?” 左小磊说:“他跑路了,被你们给吓着了。” 柳剑楠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本来聚在一起吃个饭,好好的,怎么一声不响的跑了呢?” 左小磊无意揭破他,只是说:“我替我媳妇找你的,柳倩楠的公司有点急事儿,得抓紧回来。刚才给她打电话,嫂子说睡着了,我没好意思跟嫂子多说话,要不你让嫂子叫叫她?” 柳剑楠知道徐薇薇和柳倩楠合伙的事儿,说:“行,我让对象喊她起来,让她给嫂子回电话。” 徐薇薇也坐起来:“出啥事儿了,大半夜的瞎掰扯什么呢?” 左小磊说:“过会儿柳倩楠打电话,你让她回来就是了,再晚了阿毛就跑路了。” 虽然一头雾水,柳倩楠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徐薇薇说:“倩楠,快回来,栗老板的‘老乡会’出问题了,人不够用,赶紧去救火!” 柳倩楠心心念念的大单啊:“我这就走,打车回去。” 挂了电话,嫂子善解人意的说:“让剑楠开车跟你去荣东,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 第195章 举报 早上,七点半,徐薇薇正准备出门。 “薇薇姐,我哥带着我回来了,去哪里汇合?” 徐薇薇看了左小磊一眼:“先来我家楼下。” “好,我跟我哥说。” “哎,阿毛没跟你们一起啊?” “对啊,岩飞呢?昨晚喝的太多,心里又着急玉诚,怎么把他忘在南苏了。罢了,让他自己坐高铁回来,这么大一个人,丢不掉的。” “行,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徐薇薇叹了口气:“小磊,你玩儿大了,你说那通鬼话,也就柳倩楠那种直爽人能信你,柳剑楠也回来了。” “啥?”左小磊差点蹦起来,“柳剑楠他们知道玉诚有事是假的,故意跟过来的。” 徐薇薇说:“这下怎么办?”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还能咋办?就说栗老板那里搞了个误会,已经说开了,没事了。柳倩楠过会儿闹起来找阿毛,那才热闹了呢。” 果然,柳倩楠打电话来了:“薇薇姐,岩飞的电话打不通;我哥打电话给所里,所里也说宿舍里没有人。” 徐薇薇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说:“他跟小磊玩儿的好,你问问小磊。” 左小磊嘴咧的像个苦瓜:“我也不知道,你先过来,我们吃个早餐,再慢慢说。” “不行,玉诚没事了,我得回南苏。哥,快,掉头,再上高速,我们去南苏找找岩飞,他这人脑子不好使,人生地不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柳倩楠没有挂电话,就跟柳剑楠说话。 “姐夫,跟薇薇姐说,我回去找找阿毛。”挂了电话。 现在,临到柳剑楠头大了。 “倩楠,我开了八个小时的车了,我歇会儿行不行。” “不行,哥,他可是跟我们喝了酒出去的,又从警队走失的,出了事儿,我们柳家怎么可能撇清了关系?”柳倩楠只是着急。 柳剑楠无奈,但实在没有精力开车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垫垫,我也眯会儿,高速路上疲劳驾驶,那是玩儿命啊。” “好,前面就是薇薇姐家,吃点东西,休息下再说。”柳倩楠虽然心急火燎,但还是理智的。 徐薇薇和左小磊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咋弄?” 左小磊说:“还能咋弄?我先送孩子,你去下面找个吃早餐的地儿,先支应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这就逃了?你还算个男人不?” 左小磊拎着俩孩子跑了。 徐薇薇无奈,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妈,我去上班了。” “薇薇姐,我们到了。” “哦,到了,好,来先吃饭。” 柳剑楠兄妹进门,显得很憔悴,很疲惫。 在餐厅吃了顿还算上点档次的早饭,徐薇薇不住的朝着门外张望。 左小磊终于姗姗来迟:“不好意思,送孩子上学,来晚了。” 柳剑楠站起来:“左哥,打扰了。” 然后,大家很尴尬,柳倩楠快速扒着饭:“哥,快吃,吃了找个地方睡几个钟头,我们得抓紧回去。” 左小磊头大:“柳所长,出去抽根儿,去去乏?” 柳剑楠赶紧溜了。 左小磊蹲在门口抽烟,柳剑楠站着,看着烟圈一个个往外冒。 左小磊掐死一颗,又点上一颗:“柳所长,咱别玩虚的了,这毛岩飞,是个老实孩子,怎么能经得住你们这番吓唬?” 柳剑楠说:“如果你的妹妹,喜欢上了一个可能患有艾滋病的人,你会怎么做?” 左小磊说:“这是人之常情嘛,我不怪你。婚前同居,现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他就算跟孙静雯有什么,也是跟柳倩楠好之前的事儿,谁也没法过问,也没有立场去苛责。” 柳剑楠说:“我老爹顾着跟他战友的约定,对倩楠约束非常严,一直严厉禁止她谈恋爱,不知道怎么跟男友处。如果他有什么不检点的过去,你不觉得倩楠太吃亏了吗?” 左小磊说:“就算倩楠跟阿毛分了,就算再找个,你跟柳局长有的是办法查他有没有不检点的过去,难道你们也要想办法拆散了?” 柳剑楠说:“左哥说笑了,都这个年代了,谁还没个过去啊。毛岩飞一向老实巴交示人,如果他吃准了倩楠心思单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来骗她,那么倩楠会不会太危险了?” 左小磊笑了笑:“我认识他六七年了,他这人就是这样,老老实实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 柳剑楠也觉得有点过:“这小子一吓唬真跑了,谁知道跑哪里去了?” 左小磊说:“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跑回荣东,大概率躲在茶叶市场的仓库里;但更有可能的是,他现在还在南苏,只不过找了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摆脱你。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一定会联系柳倩楠的。” 柳剑楠说:“那我盯住柳倩楠,就能找到他了。” 左小磊点了下头。 柳倩楠吃完饭:“哥,薇薇姐说玉诚没事了,我找个地方给你休息下。” 柳剑楠很尴尬:“好。” 然后,手机响了,柳剑楠“嘘”了一下:“县局的,有公务。” 走远几步,不住的点头:“是,是,是是!” 挂了电话,脸上不大好看:“我得回去了。” 柳倩楠说:“你怎么走这么急啊?好歹休息下。” 柳剑楠脸色更差:“毛岩飞这小子,躲了一晚上,今早县局刚上班,就跑去把我和我爹实名举报了,说我们利用职权恐吓生事、干涉恋爱自由,甚至还说我们知法犯法、涉及‘违宪’,现在局里让我回去接受调查。” 左小磊笑出声来:“扳倒你们,他就安全了。” 柳倩楠着急的直叹气:“哥,你们对岩飞做了些啥?他是个老实人,不被逼急了,不会这么搞事情!” 柳剑楠叹了口气:“有人实名举报,局里肯定会调查核实的,我说我请假了在外地,他们警告我不要畏罪潜逃。算了,我先赶回去,纪检处那边,喊我过去喝茶。” 左小磊说:“吕彬在家,我喊他跟我走一趟,晚上纪检委就能见到你了。” 柳剑楠不好意思的说:“这怎么好意思···” 左小磊说:“不用不好意思,我们还得把阿毛整回来。倩楠,一起回去,在路上再听你大哥解释解释,阿毛是如何被逼到这个地步的。” 第196章 卑微与抗争 晚上,下了高速,柳剑楠兄妹请左小磊和吕彬简单吃了点饭。 然后,打电话联系“自首”。 纪检处的人说:“我们下班了,明天来纪检处一趟说明情况。” 柳剑楠说:“举报人呢,他的朋友来了,想要见一见。” “你也是干警察的,不要蠢到打击报复。”纪检处的人挂了电话。 柳剑楠无奈,只好找个地方让吕彬和左小磊住下:“我回家洗个澡,带点随身物品,还指不定在那里被调查几天呢。” 左小磊觉得很悲壮。 阿毛下手也真够黑的。 柳倩楠说:“姐夫,我先跟我哥一起回去,等找到阿毛,我再联系你们。” 吕彬和左小磊送走兄妹二人,俩人蹲在路边抽烟。 吕彬说:“毛岩飞可以啊,跑南苏来见个长辈,把老丈人和大舅哥往局子里送。” 左小磊说:“谁知道他哪根筋错了,搞这一出出来。不过,说到底,还是孙静雯得了不好的病,让柳家人对阿毛一百个提防。喂,你也去喂过几天猫,没跟她啥过。” 吕彬说:“咱去喂猫,卖的是家政服务,又不是卖身。” 左小磊似信不信:“一夜风流好啊,但后果难测,看着挺标志性感的一个姑娘,春风一度后就后悔不不迭了。” 吕彬说:“我啥也没干,我后悔啥?你就是疑心重,怀疑我跟叮当啥,又怀疑我跟她啥,你这人思想龌龊不龌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左小磊的手机响了:“阿左,外头还太平不?” 左小磊站了起来:“你躲哪里去了?” 阿毛说:“我在县局门口蹲了半宿,天亮后就去举报了。” 左小磊说:“你举报人家柳洪钢和柳剑楠,柳倩楠会放过你?” 阿毛说:“不举报他们,我怎么跟柳倩楠在一起?” 左小磊目瞪口呆:“你这,什么逻辑?” 阿毛说:“柳洪钢拿枪指着我,柳剑楠又说话威胁我,还把我带去警队看守着,我说我跟孙静雯没恋爱过,他也不信。我想跟柳倩楠好,但也总不能战战兢兢在俩公安领导的阴影下过日子。我知道,人家的地盘,举报也没用,但最起码给他们提个醒,以后我们毛家过日子,他们少掺和,尤其不要拿出警察的身份搞什么恐吓。” 左小磊说:“得了,你在哪儿,快过来。” 阿毛说:“你在南苏?” 左小磊说:“吕彬也在。” 吕彬拿过电话:“不管你在哪儿,抓紧过来,一起唠唠。” 阿毛说:“行,给我发个地址,我打车过去。” 左小磊又抛给吕彬一颗烟:“他和柳倩楠的恋爱要完蛋。” 吕彬说:“那还等什么,把柳倩楠兄妹叫出来,先说开啊。” 阿毛打了个车赶来了,一进宾馆房间,看见柳剑楠和柳倩楠冷冷的站在屋里,转身就跑,早被左小磊和吕彬堵住了。 柳剑楠嘴角动了动:“你举报我?” 阿毛壮起胆子:“有本事你就揍我顿,只要揍不死我,我还会去举报。” 柳剑楠说:“我被纪检处叫去,总会还有出来的时候,现在动什么手?” 阿毛说:“那我要走了,回荣东,你把你妹妹领回去,你们家都是公务员,我高攀不起。” 柳倩楠很惊诧:“毛猴,你说啥?” 阿毛说:“我爸妈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我要是糊里糊涂吃了官司,家里就没法过了。倩楠,我想跟你好,但你哥和你爹把我当成流窜犯一样提防,我也没必要让你为难了。吕彬,我们走,不要让倩楠跟你前女友一样为难,就当我欠着倩楠的,我是个混蛋。”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慢斯条理的说:“就算这样,也要看柳倩楠怎么选。” 柳倩楠咬了下嘴唇:“本来是个误会,私下说开就好了,你惊动公家来调查我爸和我哥,我还能怎么选?” 阿毛说:“他们用警察的身份欺负人,就是他们不对。一般的老岳父,拿枪就是犯罪了,你爹凭着自己的身份,借着出差前检查警械,指着我的头,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我还能怎么办?还有你哥,绕着圈儿跟我聊‘相对正义’,把一件案子往两处说,用两个不同的审判结果恐吓我,对,他们做公检法的,知道法律的漏洞,也知道如何逃避法律的惩罚,我不行,我是个小老百姓,过安安生生的日子,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倩楠,我跟你好,要过一辈子的。” 柳倩楠说:“就算他们不对,你不能先忍忍?” 阿毛说:“我也是荣东爷们,爸妈把我养这么大,不是让我在丈人这边装孙子的。你怎么对我,我都能忍,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但他们不行,尤其是用警察的身份来立威不行。” 左小磊看了眼吕彬,吕彬叹了口气:“别说了,再说更没转圜余地了。小磊,我们先跟阿毛回去。” 打了个车,去了高铁站。 等了三个小时,上了高铁。 三个人买了个连座票,先去省城,然后再转车。 夜色渐深,三个人却不困。 左小磊先说:“阿毛,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 吕彬说:“是啊,结婚前先装孙子,结婚后柳洪钢和柳剑楠还能拎着枪跑荣东来干涉你们过日子?” 阿毛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对我,不怕以后柳倩楠跟我成了,对他们疏远和挟怨;或者不怕我跟柳倩楠闹矛盾吵架?” 吕彬反而吓了一跳:“你不傻啊?” 左小磊也说:“如果我有个宝贝疙瘩女儿,嫁到千里之外也是不甘心的。这次见面只是开胃菜,就算你忍下了,以后的幺蛾子还多着呢。” 阿毛说:“那又何必让柳倩楠为难?” 左小磊叹了口气:“你这什么逻辑啊。” 吕彬说:“看柳倩楠怎么选,这一关过去了,以后反而一顺百顺了。我突然觉得,岩飞反击的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左小磊说:“嘿,有些人聪明一世,谈恋爱后智商就清零了;而阿毛却反着,平时情商是个负数,恋爱后反而开窍了。” 阿毛说:“我跟我哥都是农村人,那时候茶叶市场还没改造,我哥打了几年工,攒些钱买了个小铺面经营小卖部,我嫂子跟他自由恋爱,老去帮忙,她家城里的,也是对我哥百般嘲讽和不屑,还雇人去小卖部打砸,想要把我哥挤出荣东。” 第197章 伊人不归 吕彬是本地人,对荣东的事儿门清:“茶叶市场那会儿,是个小农贸市场,还是五天一个开集那种,那地方开小卖部,五天能迎来一次好点儿的买卖,不逢集的时候,哪有什么人啊。你哥在那里买小铺开小卖部,虽然便宜,但折本是一定的。” 阿毛说:“不逢集的时候我哥开着三轮去西郊帮人送大桶水,小卖部的铺子便宜,但买下后可以住人,能省下房租,这么一算,却是赚了的。” 吕彬说:“那地方荒郊野岭,铺子都没人租,买断的人更是被看做笨蛋,你哥在那地方住着,不嫌瘆人?” 阿毛说:“如果有好的地方住,谁不愿意住好点儿?荣东快速基建的时候,入驻的十多个建筑公司,一个公司动辄就上百号人,还有好多来趁着大兴土木来作小买卖、打工的,城区附近的民宅被租的满满当当,房租一路水涨船高,面对高房租,我哥反而觉得在南郊买个便宜的铺子住合算。” 吕彬没话说了,哀民生之多艰。 左小磊对阿毛哥哥的事情,也是了解些的,一个农村人在城里立足,走的是跟叔叔不一样的另一条路。 吕彬说:“那他被你嫂子家赶走了吗?” 阿毛说:“门窗都被人砸烂了十几回,报警也没证据证明谁干的,只能认倒霉,最后只好走了。” 左小磊说:“跟柳家一个套路,只不过手段不一样。” 阿毛说:“但是,他带着我嫂子走的,去了江浙打工。娘家放狠话:愿意跟是,家里的钱将来一分也别想要。” 左小磊说:“你哥比你聪明多了;你嫂子也比吕彬的前女友强多了。” 吕彬抬了下眼角:“我顶你个肺,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毛点了下头:“是啊,所以我对嫂子一直是尊敬的,疫情过后,资金链紧张,她开口找我借钱,我给她转了18万。要是折了,我就不要了。” 吕彬说:“但问题是,你哥被逼出荣东后,又怎么回来的?” 阿毛说:“赶上茶叶市场改造了,荣东打电话让哥哥回来签拆迁协议,哥哥置换了个铺子,拿铺子抵押贷了款,租了仓库,从江浙那边贩茶叶过来;别人家的铺子大多是租的,哥哥的铺子是自己的,一年省不少成本,一下子翻了身。然后,嫂子的娘家赶上来催婚。” 左小磊慢悠悠的说:“这就是你举报柳洪钢和柳剑楠的理由?” 阿毛显得很坚定:“他们有办法把我搞得无处安身,就像哥哥无法在自己合法购买的小卖部里安身一样。嫂子家里嫌弃我哥是农村人、穷小子,柳家不想把女儿远嫁,或许都会无所不用其极。” 吕彬只是叹息:“柳洪钢一家老小都是公职人员,端铁饭碗的,就一个女儿为了逃婚拒绝家里安排赌气出走,找个荣东农村出身的打工人当女婿,离家还远,确实有点不甘心。” 左小磊想了会儿:“阿毛,你做的还是不对,当柳倩楠做选择的时候,你觉得她会跟吕彬前女友似的,还是跟你嫂子似的?” 阿毛也有些泄气:“她怎么选,我都会尊重她。” 一连十几天,柳倩楠没有回玉诚,阿毛不淡定了。 打了几遍电话,只是无法接通。 晚上,徐薇薇跟左小磊嘀咕:“柳倩楠不回来,怎么回事?” 左小磊说:“还怎么回事儿?纠结呗,或许对阿毛失望了,在南苏找个人嫁了,再也不回荣东这个伤心地儿了。” 徐薇薇说:“这不正是柳家人想要看到的吗?” 左小磊说:“这是一劫,他们能顶住了,才能走下去。” 徐薇薇反而有些抱怨:“阿毛也真是,非要搞这么非黑即白做啥?” 左小磊说:“他哥哥的事情,让他有阴影了,所以事情做得绝了点儿。越闷的人心思越重,越让人不放心。事情已经这样了,跟你我都没什么关系。” 过了一段时间,施克瑞打电话来:“地板砖铺完了,水电改造、防水、买砖钱和人工钱要结了。” 左小磊说:“房子不是我的,你找我要?” 施克瑞说:“柳倩楠不是联系不上嘛。” 左小磊说:“房子也不是她的。” 施克瑞傻眼了:“老弟,咋回事儿?咱们也认识好几年了,不能这么坑人的。” 左小磊说:“我先找业主去看看活儿干的怎么样,尽量帮着你把费用要来。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啊,人家要是责令你恢复原状,你得做好告柳倩楠讨要损失的准备了,我可以给你作证,证明柳倩楠假冒业主骗你去干活儿的。” 施克瑞很无语:“这···打官司得猴年马月才拿到钱啊,你坑人啊。” 左小磊说:“柳倩楠找你干活,不结账就失联了,咋成了我坑你?” 施克瑞想了想:“老弟,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做证明啊,工人跟在后面问我要工钱,我快扛不住了。” 左小磊说:“唉,几万块钱的事儿,施老板家大业大,先垫付。等到让农民工打讨薪,你就完蛋了,现在荣东对拖欠农民工工资查的狠,估计会把你立个典型。” 挂了电话,左小磊给阿毛打了个电话:“柳倩楠找人装房子,活儿干了,没有结账,你快过来看看,人家要起诉柳倩楠了。” 阿毛感到事情严重:“没让她装修啊,装修钱我没想让她出啊。阿左,先劝着点儿,别吃官司,我过去看看,好歹把钱给人家,不过,我得下班了才有空。” 左小磊打了施克瑞的电话:“业主很生气,我好说歹说,人家才决定过来听你解释,让我约时间,我定了个饭点儿见面。” 施克瑞脑子转的快:“我请,我请你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左小磊说:“嗯,他如果肯赴你的宴,事儿就好说了。行,七点啊,你定个地方,我把位置发给他。” 施克瑞也确实被逼急了,打官司讨要工钱,那得两三年。 所以,他摆了一桌,跟左小磊在门口等着。 阿毛堵了两个小时,终于姗姗来迟。 左小磊说:“我介绍一下,这是施克瑞施老板,搞装修公司的,柳倩楠托我找他出来,让他给干的活儿。” 阿毛点了下头:“我叫毛岩飞,房子是我买的,辛苦施老板了。” 施克瑞说:“哪能啊,第一次见面,我请兄弟吃个饭,认识认识。” 阿毛很奇怪:“不都是业主请装修的吃饭吗?我请。” 施克瑞说:“不敢,不敢。看在小磊的面子上,你给个机会,让我表示表示。” 左小磊说:“阿毛,给个面子,让施老板请你吃顿饭?” 阿毛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阿左的面子,我肯定是给的。” 第198章 又见叮当 入座,开席。 施克瑞说:“小磊,我开车来的,你替我陪一下毛兄弟。” 左小磊本来就是来诈酒食吃的,虚劝了下:“阿毛,喝点儿?” 没想到阿毛倒爽快:“行,满上。” 俩人喝酒,施克瑞在一边赔话。 喝完了一瓶白酒,阿毛说:“不喝了,还有正事儿,先去看看房子。” 施克瑞赶紧说:“好好,我开车带你们去看。”连忙去柜台结了账。 左小磊问道:“阿毛,你喝了酒,不回去了?” 阿毛说:“我申请了歇班,晚上去我哥家,见见我老爹老娘。” 左小磊说:“那也挺好。” 阿毛说:“顺便找我哥问问,那18万能还了吗,有钱的话,我就辞职,带着去高圳。” 左小磊说:“你要走?” 阿毛说:“出去碰碰运气,在荣东呆着难受。” 左小磊没有话说,想挽留都无力。 进了房子,左小磊帮着看了看,质量没得说。 施克瑞凑过来:“毛兄弟,您看看,还满意不?” 阿毛说:“工钱多少?” 施克瑞说:“七万六,有明细在这里,您看哪项支出不合理,我们慢慢商议,不急,不急。” 阿毛说:“质量还行。但这地板砖的颜色,不够厚重,我不大喜欢。” 施克瑞说:“这可是柳倩楠选的,我只是听她的吩咐干活。” 左小磊打圆场:“阿毛,施老板也是无辜的,你别计较了,万一柳倩楠哪天回来了呢?还有啊,施老板,你没跟阿毛商量,干出好几万的活儿,风格上有毛病,你也让点利,六千零头抹了,后续装修阿毛直接跟你谈,就不会有麻烦了。” 施克瑞只想拿到工钱,总比被业主责令恢复原状强:“行,就当这摊子我不挣钱,交个朋友。” 转了七万,施克瑞松了口气,说了几句客气话,开车告辞离开了。 阿毛坐在地板砖上,咧开嘴笑了笑:“省了六千。” 左小磊也坐了下来:“你真要走?房贷呢?” 阿毛说:“我最多走三个月,没有好机会,我再回来。没事儿,就算我哥那里没有十八万,找他帮我支应三个月的房贷他还能做到。” 左小磊说:“那你的工作···” 阿毛说:“我不能再跟几年前似的一走了之,如果我老爹老娘不舍得我远走,我就回去上班;如果他们愿意,我就回去辞职。” 左小磊点上颗烟:“你长大了啊。” 阿毛说:“我想了好久,柳洪钢父子的做法实际上是可以理解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左小磊说:“有柳倩楠的消息吗?” 阿毛说:“没,她估计生气了。” 左小磊说:“你做的太绝了,举报人家的父兄,按照传统伦理来说,她要是再跟你好,就等同于忤逆不孝了。” 阿毛说:“虽然我在柳倩楠面前活的很卑微,但在她的父兄面前,我不想活的太憋屈。” 左小磊终于还是没话说了:“你也是个地道的荣东男人。” 打了辆车,把阿毛送到饭店门口:“摇个代驾,去你哥家,我回去了。” 阿毛挥手告别:“阿左,再见。” 左小磊怔了一下,摆了摆手:“师傅,开车。” 柳倩楠失联,阿毛去了高圳。 徐薇薇独自撑持玉诚,更忙了。 两个月,生活过得像陀螺,停不下来又不得不旋转。 左小磊操持家里,繁琐而有序,一天天的过着。 直到有一天,叮当找上门来:“左站长,在家吗?” 左小磊吓了一跳:“我在家,你在哪儿?” 叮当说:“在你们小区门外,有门禁,保安不让进。” 左小磊跟母亲交代了一声,把鲶鱼交过去,急忙下了楼。 叮当笑着说:“左站长很清闲嘛。” 左小磊点上一颗烟:“别说笑了,三个孩子了,我哪里能清闲下来?” 叮当说:“在荣东住了十几年,离开荣东后,觉得没地方去,有点想念这个地方。” 左小磊说:“其实你已经算是荣东人了。别干站着了,去茶馆聊聊。” 叮当没有反对,两个人去了茶馆,跑上一壶茶。 叮当喝了口茶:“大家都好吗?” 左小磊点上颗烟:“你问的谁啊?” 叮当说:“徐薇薇和柳倩楠的公司还行。” 左小磊说:“柳倩楠回南苏了,然后一直没回来,徐薇薇在玉诚管那一摊子,一切都还算顺利。” 叮当说:“柳倩楠为什么回南苏了?” 左小磊说:“因为她的父兄,不希望她嫁给一个千里之外农村出身的男人,阿毛一反常态,硬碰硬的搞事情,跟他们闹掰了。” 叮当问道:“哦,小毛还好吗?” 左小磊说:“去了高圳。” 叮当欲言又止。 左小磊给添上茶水:“一般来说,最后要问的那个,才是最想问的人。” 叮当笑了:“左站长很聪明。吕彬还好吗?” 左小磊说:“你不会自己问?” 叮当说:“我离开荣东的时候,他在相亲,估摸着快结婚了。” 左小磊说:“相中了一个,很快又分了,人各有志,终于凑不到一块儿。” 叮当说:“他现在做什么的?” 左小磊说:“拿着他爹娘的棺材本,跟他老爹在郊外开饭馆。” 叮当“哦”了一声:“买卖不错。” 左小磊说:“快折掉大腿了,这父子俩太实诚,缺个迎来送往的。” 叮当说:“我还欠他70万块钱呢。” 左小磊说:“你要有钱的话就还给他,他现在都快倒闭了。” 叮当说:“我还给他,他要是再折进去了呢。” 左小磊说:“我不懂开饭馆的事儿,但荣东开饭馆的折钱的不多,或许他的经营有什么问题。” 叮当闷头喝茶,喝了两三盏:“左站长,他的饭馆在哪儿,你带我去看看。” 左小磊看了下手机:“我得接了孩子放学才有空。” 叮当打了个响指:“老板,再续一壶。” “老板,不用泡了,我们这就走。”左小磊疼钱,赶紧喊了声,顺便把账结了。 左小磊跟徐薇薇打电话说了声,徐薇薇说:“叮当姐要找吕彬,你跟她去,我把车开回去,我接孩子。” 开着车,左小磊载着叮当,向着北郊疾驰而去。 第199章 失败的经营 到了北郊,正是晚饭时分。 那是一条城乡结合部的一条美食街。 十几家吃饭的地方,吕彬的饭店在里面,显得毫不起眼。 城乡结合部的打工青年,下了班后,成群,喝点小酒,去去乏,吹吹牛,展望下未来的美好憧憬。 客人不算少,吕彬的店也不例外。 叮当和左小磊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个空位。 女服务员过来,拿着菜单:“请问,二位要吃点什么?” 叮当说:“来份你们店里拿手的汤,再来一道红烧排骨,蒜蓉鲤鱼。” 看了下左小磊:“左站长,两个菜够吗?” 左小磊说:“再来两道,我请。” 拿过菜单看了下:“千叶豆腐,葱爆全鸡。” 叮当笑了笑:“左站长不来点酒?我帮你开车回去。” 左小磊说:“算了,寡酒难吃,就我自己一个,喝两杯就醉了。” 叮当摇了摇头,依然笑着:“我陪你喝两杯,等吕彬下班了,让他开回去。” 左小磊来了劲:“拿两瓶老窖。” 两个人慢慢的吃喝,既不着急,也不闲着。 左小磊很想知道她这些天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但忍住了没问。 甚至很想知道,她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但除了喝酒吃菜,就是闲聊。 叮当说:“看这架势,人不少啊,为什么还折钱?” 左小磊说:“恶意竞争,压价呗。这个地方,小青年挣的钱都是血汗钱,多花一分都不舍得,周围的价格都压得很低,他要高了就没人来。我们这四菜一汤,加上两瓶酒,也就180块钱,你想想。” 叮当说:“那人家怎么活下来的,都开的如火如荼,也没见谁不干了走人。” 左小磊说:“吃的学问,里面可就多了。罢了,你素来双手不沾阳春水,对灶上那一套浑然不懂,我慢慢跟你说。就食材来说,一道毛血旺,里面的羊血,勾兑的和屠宰场订购的,价格差三十倍;一道葱烧全鸡,两只鸡就能短出一道辣子鸡块的食材;还有,葱烧羊肉,羊油勾兑佐料泡出来的狐狸肉,臊腥味儿和羊肉几乎一样,狐狸肉知道不?农民办了养殖证人工饲养是为了卖皮毛,那些肉随便扔还得被环保局查,如果餐馆去收购,几乎零成本就随便拉。” 叮当很诧异:“吃羊肉的,不都是看中了哪只羊,宰了后割肉下来吗?吃全鸡,不都是从窝里抓出来,现场过称吗?” 左小磊说:“那是你们有钱人的吃法。这里的打工青年,难道不知道35块钱一道爆炒全鸡不‘全’嘛?难道不知道一大盘的葱烧羊肉,才卖40,算起来亏本吗?” 叮当若有所思:“服务员,加一道葱爆羊肉。” 羊肉端了上来,青花瓷纹的盘子,满满当当的一盘。 叮当抄起筷子,嚼了几口:“跟我之前吃的羊肉没啥两样。” 左小磊喝了口酒,说:“因为你吃的是羊肉,不是勾兑的狐狸肉。就这样,他能不赔本倒闭吗?” 叮当也喝了口酒:“在这地方跟黑心店家搞竞争,他能行吗?” 左小磊说:“给他足够的钱,他自然找个好地方,挣你们这些富人的钱。他撂在这里,怎么说来着,叫做‘屠龙有技’。” 叮当说:“那不行,来吃饭的人越多,他折本的概率就越大,利润不都从酒水和硬菜上出吗?” 左小磊说:“我本来想入股,跑了不少市场,打听了不少行情,他坚决不肯同流合污,我都没敢投钱。眼看着他一根筋儿的折钱,我又劝不住,我想无论挣多少,最起码他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或许,他就差一个风口,一个继严打医疗系统后严打餐饮业的风口,到时候大浪淘沙,找个自媒体炒作下‘美食街唯一没有被严打处理的良心饭馆儿’,名气、价格一涨,立马就翻身了。” 叮当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要不我们去投诉?” 左小磊说:“打工青年苦中作乐的地方,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 叮当说:“这不坑人吗?” 左小磊说:“我刚回荣东的时候,就是一个打工青年,喝过4块钱一瓶的假酒,吃过3块钱一大盘的鸭脯肉下酒。我倒是感激,加气站旁边有这么便宜的地方,能让我加一天气后喝两口,解解乏。” 顿了顿,又说:“当时我月薪800块钱,如果那地方被查封了,饭馆儿里几十块钱喝一顿酒,我可喝不起。” 叮当沉默了下:“打工人都不容易。” 左小磊说:“公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有道理的,给打工青年们留点乐子。” 叮当点了下头,举起酒杯:“来,左站长趁热吃,凉了就膻了。” 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喝完白酒,又要了一箱啤酒。 左小磊咬开瓶盖,没用杯子,当饮料喝。 叮当笑了笑,用起子撬开盖子,用瓶子碰了碰:“就当喝点儿解酒了,左站长不用客气。” 啤酒,在荣东就是这样的地位。 白酒喝多了,拿来解酒用的。 叮当也算入乡随俗了。 等到十点半,最后一桌客人走了。 吕彬从后厨走出来:“大家都辛苦了,回去。这一桌我盯着。” 服务员们去更衣室换衣服。 左小磊阴阳怪气的喊了声:“吕老板好买卖,我们这儿缺个陪酒的,过来陪爷喝两盅!” “我顶你个···”吕彬看到叮当也在,硬生生的咽回去了:“叮当姐,小磊,来吃饭啊。这桌我请了。” 左小磊说:“你先坐下啊,你老爹呢?” 吕彬把白大褂一扒,坐下来,用拇指一弹,弹开一瓶啤酒,咕嘟咕嘟的喝了半瓶,喘了口气:“生意不大好,到施工队做大锅菜挣些补贴去了。” 左小磊说:“都折钱成这样了,你还撑着?” 吕彬叹了口气:“不撑了,不撑了,已经挂出去了,转让了。” 左小磊说:“你当时就该听我的,别来这里开店。” 吕彬说:“我只是抗家具抗够了,想换个活法儿。” 左小磊看了下他手上的老茧,也觉得有些心里不是个滋味。 叮当听了半晌,说:“都怪我,拖累你出了70万,连房子也折进去了。” 吕彬两眼放光:“你现在有钱还我吗?我转出去这个店后,再凑点儿,重新找个好点的地方继续做,总能翻身的。” 第200章 最后的资产 叮当喝了一大口啤酒:“对不起,小吕,我没钱。” 吕彬显得很失望:“啊,我以为你专门来找我还钱的呢。” 喝了口酒,又变得释然了:“没钱就没钱呗,人没进去蹲局子就好。叮当姐,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叮当说:“我也没打算好,所有资产都被税务局收走了,听小磊说你在当老板发财,想找你混口吃的。” 吕彬极力思索了下:“我这里马上就要转让了,你在这里我养不活你啊。这样,我给你想个办法。找位置的时候,阿毛在城乡结合部靠近高新区那地方,帮我找了一个转让的饭店,高新区那里的人嘴刁,他家光占了个好位置,做不出好汤水,濒临倒闭,我去了一回,他要价400万,三层楼呢!据说如果饭店没法经营了,要改成宾馆,不做餐饮了,我给问问,他那边缺人不。” 左小磊很尴尬:“叮当姐以前是富豪,你现在让人家去打工?” 吕彬说:“你现在住着大房子,谁知道你九年前一个月挣800?叮当姐您要是介意的话,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我再盘个好点儿的店,你到我那里,除了我就你说了算,当领导。” 左小磊喝了一口酒:“都这时候了,你还在画大饼呢。” 叮当笑了笑:“不妨事,吕彬你给介绍介绍,我身无分文,也该学会自食其力了。” 吕彬拿出手机,给那个老板打了个电话,呜哩哇啦讲了一通。 挂了电话:“对不起,人家现在负债经营,饭店半死不活,正等着转让费交银行贷款呢。你就算去了,饭店易主后,接手的人还不知道做什么呢,那也得继续失业。” 叮当说:“那算了,我找个医疗公司干我的老本行,虽然撂下好几年了,总比那些刚入职的毛头小子有职业优势。” 左小磊刚想说什么,叮当说:“左站长,我们走,吕老板忙了一天了。” 左小磊不想走,叮当使劲儿在桌子下面踢他。 只好叫了个代驾,上车走了。 路上,左小磊问:“你去哪儿住。” 叮当说:“在你家附近住下,明天还得麻烦左站长。” 左小磊说:“这好说,我给订一间旅馆就是了。” 第二天是周末,左小磊把事情托付给徐薇薇,说:“叮当有点事,要用车。” 徐薇薇说:“你去,她也挺不容易的,过会儿我打车送诺诺和苞米上兴趣班。” 平日里家里顾不上,周末了徐薇薇总是迁就左小磊和他的朋友们。 左小磊接着叮当:“我们去哪儿?” 叮当说:“昨晚我找阿毛了,他给我发了位置,你跟着导航走。” 导航指引,一直到了高新区。 一座三层的饭店,“迎宾食府”。 叮当带着左小磊进去,看了下门口贴着的转让电话,拨通了。 左小磊目瞪口呆:“你不会要盘下,400万转让费呢,再加上各种费用,没有小700万开不了业。” 叮当讲了通电话,老板快步出来,把他们迎进了办公室。 老板急着用钱,谈的还算顺利,左小磊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握手,签订合同。 合同到手,转让手续需要周一再办。 一手交钱,一手交割。 叮当请左小磊吃午饭。 左小磊叹息不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富人果然有后手。可怜吕彬了,傻里唧的拿出70万,还以为救你于水火呢。” 叮当正色道:“我没有骗他,当时我真的拿不出来。” 左小磊说:“潘岚走的时候,我跟徐薇薇给她饯行,她说你的所有资产基本清零了。你去哪里搞这么多现金?” 叮当笑了:“她作为全权代理人,自然有权限对我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当时我的资产确实清零了。” 左小磊急了:“这不就得了,你哪来的钱去盘店?” 叮当说:“说起来,还有吕彬的功劳在里面呢。” 左小磊不懂了:“说来听听?” 叮当说:“我那辆车,4s店认为发动机完全损毁,没有维修价值,报了报废。保险公司不给赔,说自己故意撞击野猪,是蓄意事故,就在那里拖着。” 左小磊说:“本来就是‘这也不赔、那也不赔’的,这下更不赔了。” 叮当说:“那辆车本来也被冻结了,执行人员找到那辆车的时候,看了4s店的报废证明,没法拍卖,只登记了发动机号,录了登记名录,估值为0。估值为零的资产,是无价值资产,打包强制拍卖的时候,针对无价值资产,潘岚向法院申请要了回来,老板们对这个报废的车也没兴趣。” 左小磊若有所思:“这就出bug了。” 叮当说:“我去了江西,探望了下孙静雯的家人,顺便打了场官司。” 左小磊说:“你能赢吗?” 叮当说:“我那车全险,他们凭什么不给赔付?潘岚申请年假,替我打了一场,那个保险公司还以为是京城的律师事务所委派来公干的,他们那么多‘这也不赔那也不赔’的案子,都是靠着自己的法务部门牛,遇见比他们还牛的律师事务所,当时就胆怯了,还以为我不计成本的要告赢,传出去后会引起‘破窗效应’,他们的法务部门在那个小县城‘逢讼必赢’的神话被打破后,多少‘这也不赔那也不赔’的人都跟风拼命与他们打官司,他们吃不消。” 左小磊叹了口气:“还是江湖啊,处处是江湖啊。” 叮当笑了笑:“他们认了讼前和解,让我撤诉,赔了全险。算上折旧,付了九百多万。潘岚要走了30万,只拿自己那份儿,我给了她50万。” 左小磊点了下头:“那也得好好谢谢人家潘岚,她在申请要回这辆报废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帮你向保险公司要钱了。” 叮当面露感慨:“你们荣东人,都是善良的人。潘岚当初当着我的面儿,对我直言不讳心中的鄙视,说的我都流出泪来。但终究,她还是心软了。” 左小磊说:“或许,在她看来,虽然你逐利而为,触犯过法律,但辛苦了十几年,后来也懂得收敛,不该是一无所有的结局。她追求的结果,跟法律无关,却与个人情感有牵涉,甚至所要的结果,也不是用法律讨来的,毕竟把车当自卫工具造成损毁,森林公安的笔录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这也属于车辆保险的免责条款的范畴。她不过利用了保险公司亏心事太多,摆出这个阵势来而已。” 叮当说:“是的,她全权代理后,跟对方的法务人员见了面,说在荣东涉案时,荣东出具的取保候审决定书,足可证明我们受伤后意识不清楚,有角度推翻森林公安录走的口供,只要改为‘逃走时不慎撞上野猪’,虽然拿不到全份,但足以让保险公司赔偿的结果公布在裁判文书网,对方才不愿意继续对簿公堂。” 左小磊叹息不已:“这样,对你十几年辛苦经营,也算个‘相对正义’的结果了。” 第201章 吕彬的老爹 叮当说:“出事后,我来从没有抱怨过身无分文,也不再想什么一夜暴富,只想踏踏实实过个后半生。这次回来,我准备还了吕彬的钱,然后回老家,做点小生意,安稳度日,要是能遇见个有情人,余生作伴,也算奢望了。” 左小磊说:“那你为什么没有还他钱?” 叮当说:“我欠他的不只是钱,还有义。我的钱,得来容易,他的钱却是血汗钱和卖房款。再说了,当时肯借给我钱的人,就是天大的情分。” 左小磊表示认同:“趁风吹火,不如雪中送炭。” 叮当说:“现在,我担心的是,他不愿意挟恩索报;但他的困境,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他手头多七十万块钱,不至于挤在那个地方开店。” 左小磊说:“他轴起来,一百个毛岩飞都比不上。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估计他也就从了。” 叮当说:“左站长,你要有主意,就帮帮忙。” 左小磊说:“他搞那个店面,我手头紧张,借给他了7万,他还贷了创业贷款,现在不景气,他老爹也是个实诚人,着急背着外债,都去工地打工去了,给民工们做大锅菜,干的肯定不舒心。你把这个店盘了,请他当厨师,不但比给民工做大锅菜挣得多,环境也好、心情也舒坦,肯定一百个愿意,只要搞定了那个认死理的老头儿,吕彬还能不乖乖从了你?” 叮当面带诧异:“左站长,你这···” 左小磊说:“之前我没辞职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去芦塘站给我送烟,打听的却都是吕彬的事儿,如果你当我是个傻子,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也快四十的人了,有真正去争取过一份感情吗?” 叮当选择了沉默。 左小磊拿起筷子:“快吃,跟吕彬喝酒的时候,他也说过老爹的事儿,我带你去建筑公司的施工现场找他。” 叮当点了点头:“原来,昨晚你问他故意问给我听的。” 吃完午饭,驱车直赴建筑工地,绿色的围挡开了个口,坐着两名保安:“施工区域,闲人免进。” 叮当掏出4盒烟,放在桌上:“兄弟,我找亲戚的,有急事,行个方便。” 保安眯着眼:“借你们俩安全帽,押金200,出来后再还给你。” 租了安全帽,两人进入了施工现场。 在建的大楼后面,是一溜儿简易房,左小磊说:“这里是生活区,工人睡觉吃饭的地方,他老爹管着炒菜,肯定在里面忙活晚饭。” 叮当有些紧张:“见了他,我怎么说啊。” 左小磊说:“我说什么,你答应着就行,这老头我跟他见过几次,混个脸熟。” 沿着简易房找了会儿,找到老吕头,左小磊掏出根烟:“叔,忙着呢?” 老吕头抬头看了看,露出笑容:“小磊,你怎么来了?” 左小磊弯下腰,给他点上,介绍说:“我有个朋友,盘了个饭店,想找个老成点儿的厨师长镇守后厨,我一想您不是老厨师了嘛,就把她带过来了,您看行不行,直接面谈方便,要不您跟她聊聊?” 老吕头瞬间收了老神在在的模样,变得有些紧张:“老板,您要招人?” 叮当说:“是的,大叔,小磊说您是后厨的一把好手,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干活儿稳当,为人踏实,厨艺高超,做菜一绝,我想让您去帮忙盯着点儿。这样,您盯着厨师们干活,指点下怎么烹饪就行,不用您掌勺。” 叮当一番话捧得老吕头意气风发:“这好说,要说灶上的事儿,我干了四十多年,没有哪个兔崽子偷懒使坏能瞒得过我。” 叮当点了点头:“您要是肯过去,真算左小磊给我帮了个天大的忙了。” 老吕头看了左小磊一眼,回过头来:“老板,您给开多少钱?” 叮当有点懵圈儿:“小磊,荣东的厨师长一般拿多少?” 左小磊说:“一般一万五六是平均数,然后···” 叮当说:“我知道了,叔您要是过去,一个月给您两万。” 老吕头眼光变得怪怪的:“小磊,你带人来寻叔开心是不?” 左小磊拍着胸脯:“我找您开心,吕彬不把我扔锅里炸了?叔,您这老板要是反悔,工资钱我给您付。” 老吕头瞬间精神抖擞,一脚把盛满豆芽的铁盆踢翻:“好,有小磊给担保,我信得过。” 管司务的头目闻声过来:“老吕头,发什么脾气?” 老吕头神气活现:“我不干了,这十几天来,你吆三喝四我也受够了,就不准我发泄发泄?” 头目说:“不干了好说,但咱这里轮不到你摔摔砸砸!” 老吕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把锅子拎起来摔了:“要不我在这儿躺会儿?” 头目倒不敢跟这个老头动手:“抓紧滚,工钱一分别想要!保安,保安呢!” 老吕头迈着八字步,神气活现的走了。 叮当和左小磊跟在后面,不放心的问道:“这人,能用吗?” 左小磊说:“不能用也得养着,吕彬整天都被他训斥的没地儿躲,家里一直他说了算。” 然后,事情就在朝着预期发展。 左小磊找了施克瑞,过去看了看。 厨房改造,老吕头全权负责,以后是他工作的地儿。 重新刷内外墙漆、内装饰、招牌之类的活儿,施老板乐得合不上嘴。 最后报了一个价:“包括厨房改造,80万。” 叮当说:“小磊信得过你,我也不找别人了,但工期要两个月内,还得签合同。” 施老板赶紧应下:“应该的,应该的,我一个月内给搞定。” 施老板把所有联系上的工人全叫来了,拼命赶工。 老吕头当上了厨师长,开始研究菜单和采购。 眼看着逐渐完工,老吕头亲自跑到左小磊的小区,把左小磊喊出来喝茶:“小磊啊,有个事儿,我不好意思开口。我年纪大了,不能老往外跑,你看这么大个饭店,得找个采购的。” 左小磊说:“叔,这个跟老板商量就行。” 老吕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这么个缺儿,找个不踏实的咱不放心是不?我推荐的话,有点任人唯亲的嫌疑了。哎,你觉得吕彬这孩子咋样?” 左小磊心里有数:“他这人一根筋,是个踏实勤劳的人。不过啊,就怕吕彬不肯来,叔,这个大老板就是跟吕彬一起出去跟野猪干架那个。” 老吕头瞬间蔫了:“哎呦,看起来比彬子大四五岁,有钱人就这么乱来吗?专门包养个小青年出去浪?” 左小磊说:“你觉得吕彬是那种人吗?还有啊,吕彬卖房就是为了她。” 老吕头又精神了起来:“好啊,有钱盘这么大的地方开店,却欠我儿子的钱不还,明天我淘两把菜刀,把她剁了!” 第202章 新工作 左小磊自然不信他真会拿菜刀砍人。 但还是劝了句:“她老家的亲人都死光了,产业也破产了,就剩下这点钱了,要不然还找吕彬借钱?” 老吕头叹息了声:“也是可怜。” 左小磊说:“叔,我给你交个底儿,她盘这个店,就是为了还吕彬的情分,她之前是搞医疗器械的,饭店这一行当全然不懂,让她做个店长,管理下事务行,后厨那一套根本就一窍不通,还不得仰仗着你们爷俩帮忙?” 老吕头明白了:“我说她咋一个月开两万块钱雇我呢,原来瞅上了我儿子。” 左小磊耍个花招儿,刻意压低声音说:“当然不是,吕彬在后厨那把子活儿,跟您比不值一提。她跟我说了,等饭店理顺了,就回老家去,这个店给吕彬干,抵消之前落难时卖房相助的情面。” 老吕头反而觉得踏实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早说嘛,我抓紧让彬子去适应下情况。” 左小磊一脸懵逼,这老头咋把霸占人家的饭店当成理所当然的了? 于是小心翼翼的说:“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老吕头说:“没说错,没说错。就这样了啊,茶钱我付了,你再喝会儿,我去跟彬子交个底儿!” 跟叮当打了个电话,叮当说:“没事儿,我回来本就是还钱的,就当这笔保险款没有要回来,吕彬要是想要,我给他就是了。” 左小磊还忿忿不平:“你没必要这么大度的,把吕彬的房子盘回来,把20万还给他,再不济给2万块钱当利息就行了,这老吕头吃相这么难看,你别惯着他。” 叮当笑了:“左站长,吕彬卖房子的时候,你有没有劝阻过他?” 左小磊顿时哑口无言,只好说:“出于朋友的身份,我要不跟他说明白利害关系,那我们就算白认识了。可是,我劝不住他。” 叮当说:“所以嘛,个人选择,心甘情愿。谢谢你给我提建议,但这件事我决定了。” 左小磊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小人:“行,你俩是一类人,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自己的财产,怎么处置还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叮当说:“谢谢你,最起码还是为我考虑过。” 吕彬不知道被他那个脾气古怪的老爹用了什么法子,把店转了,厚着脸皮去当采购。 开业这天,是周末。 徐薇薇把孩子从兴趣班接回家,托付给母亲,陪左小磊去贺喜。 俩人商量了下,左小磊说:“又不是吕彬的店,我们跟叮当也不算什么要紧的情分,接了帖子过去就给她面子了,包两百块钱得了。” 徐薇薇笑了:“你抽了人家那么多烟,两百块钱能拿出手了?” 左小磊说:“她知道跟我不熟,为了能说上话,才给我烟的。” 徐薇薇包了个一千的红包:“这事儿我说了算。” 现场很热闹,有些原来圈子的人,听说叮当咸鱼翻身,做起了餐饮,投资了饭店,打着贺喜的名头,过来探虚实。 生意场的事情,自然用生意人的方式解决。 私下里吃个饭,凭得是之前认识过才来的。 叮当倒也看的开,原来的“朋友”也都下了帖子,一个没落。 既然来了,奉上红包,就只能说好听的了。 “殷老板,感谢我落难时您出手相助,让我免了蹲大狱,快上座。” “哪里,丁老板恭喜了。要不是疫情后资金链紧张,就您那些资产,我应该多拿出些钱来的。可相识一场,我也不忍心看着被法院贱卖啊,丁老板理解就好。” “王老板,谢谢捧场,今天人多,照应不周,多多见谅。当时搭救的情分,以后容小妹摆上一桌,专门致谢。” “丁老板言重了,哪天我王某人落难时,全指望丁老板来救。” 徐薇薇等着那些油头粉面的成功人士客套完了,跟左小磊说:“我们进去。” 左小磊“哼”了一声:“一个敢请,一个敢来,都是演员。” 徐薇薇说:“开业,人来的越多越好,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煞风景的话。” 叮当很意外:“哎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妹子也来了啊。” 徐薇薇说:“我只是想看看丁老板借我老公当司机,到底做了些什么。” 叮当笑了:“哎呦,多亏了左站长帮忙。别这么客气,喊我叮当就行,快里面请。” 落座,看了一圈儿,没认识的人。 徐薇薇拿出手机,只顾玩儿自己的。 好在柳倩楠和阿毛随后赶来了,总算不孤独了。 见徐薇薇有人陪,左小磊从桌子上撕开一包软中华,叼上一根:“我去后厨看看吕彬。” 后厨很忙,还有帮厨在阻拦:“厨房重地,禁止入内。” 左小磊有熟人,显得牛气哄哄的:“叫你们厨师长过来。” 老吕头注意到了,三两步过来:“小磊,你咋跑这里来了?” 左小磊说:“找吕彬唠会儿。” 老吕头点了下头,吆喝说:“彬子,出来。” “忙着呢,过会儿要上菜了。” “装犊子!”老吕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走到灶前,把勺子接过来:“小磊来了。” 俩人蹲在厨房外面的过道里抽烟。 “恭喜了,老板娘。”左小磊先说。 “我顶你个肺,我是打工的,你胡说什么。”吕彬抽了口烟,“你是不是早知道叮当回来投资饭店,故意把我爹从工地找来,让他逼着我来上班?” 左小磊云淡风轻:“你一直很敏锐。” “我不想跟我哥似的吃软饭,这是底线。” “软饭硬吃,不也挺好吗?叮当为了让你来,绕了好大一个弯儿,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又想让你做自己的喜欢的事儿,又怕伤了你的面子,你还图什么?” “我想凭自己的努力挣钱,攒点彩礼,娶个媳妇。” “你为什么没有做采购?” “这个规模的饭店,人家都送菜上门,跟我在小吃街不一样。我总不能吃闲饭?我让丁老板雇个质检员,然后我就申请来后厨了。” “你在后厨干活挣钱,跟在家具市场扛活挣钱不是一个道理吗,怎么叫做吃软饭?还有,叮当欠着你70万,你要不想在这里做,她也不是个赖账的人,你要回来再找个地方做后厨就是了,还在这里做啥?” 吕彬熄灭了烟头,又点上一颗:“我老爹非让我来···” 左小磊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叮当是富豪的时候,你自卑;叮当落魄的时候,你卖房帮她;现在叮当挣点正经钱,你过来帮她,是你老爹用绳子绑你来的?” 第203章 归程中的阿毛 吕彬终于不说话了,默默抽完烟:“前台说,有五六桌贺喜的人,我得去厨房忙了。” 左小磊站起来:“你去,我可要去等着吃席面了。” 开业过后,叮当找左小磊做策划宣传,根据行价付。 左小磊说:“我给策划文案行,媒体那边还是要你自己花钱往外送流量。” 叮当说:“已经让人去发传单了。” 左小磊说:“都什么年代了,你咋还用几年前那一套?现在是流量时代,讲究精准投放。这样,别让阿毛在高圳治疗情伤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叮当就坐在一边等。 电话接通,左小磊说:“阿毛,在哪里发财?” 阿毛说:“发什么财啊,在学自媒体流量运营管理那一套,自费的,花了我五万块钱了。” 左小磊很奇怪:“柳倩楠不告而别,你不伤心?” 阿毛说:“刚开始我是挺伤心的,也想趁着单身在高圳好好干一番。可我后来改变主意了,反正都跑高圳来了,还不如充充电。阿左,你们就都装,她一直跟你们联系着对不?” 左小磊叫起屈来:“你别冤枉人,有消息我还不告诉你?” 阿毛说:“张雪琼早跟我说了,她整天跟着嫂子在外面跑,嫂子看她实诚,也不把她当外人,有些事儿漏在她的眼里,还能一直瞒的住?” 左小磊叹了口气:“什么事儿都怕有内奸啊。” 阿毛说:“坦白从宽。” 左小磊说:“好,我说实话,但你别跟柳倩楠说我出卖了她啊。对,这事儿你赖在张雪琼身上,谁让你跟她关系那么好。” 阿毛嗤之以鼻:“我们那是过命的交情,你不说我挂了啊。” 左小磊老实了下来,说:“柳洪钢出差受了伤,柳倩楠说是抓罪犯时从墙上掉下来,把腿摔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柳倩楠在家尽孝,等老爹康复了,就回玉诚上班。” 阿毛问道:“我举报他们,没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左小磊说:“得了,柳洪钢出差前例行检查警械,有什么错?柳剑楠本就没啥错误,柳倩楠也认了跟你的情侣关系,公家的人一听,大舅哥和准妹夫怄气,当场都气笑了。再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只不过被问了几句,县局纪检处的人看在柳洪钢的面子上还请他吃了顿饭压惊。” 阿毛舒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我得回去了,老躲在高圳不是个事儿。” 左小磊顿时凌乱了,说:“你还真抱着跑路的想法走的?你这人,唉!得了,叮当姐回来开饭店了,你回来帮忙搞搞宣传。” 阿毛答应的很爽快:“行,我刚学了点儿活儿,正准备找地方试试水呢。阿左,跟叮当姐说,让她看我的,我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做网红酒店。” 叮当舒了口气:“谢谢你们啊,一直在帮我。” 左小磊说:“这算什么啊,大忙也帮不上。” 叮当说:“我有钱的时候,你们都曾缺钱过、遇到过困难,我都没有帮过你们,当我落魄了,反而一直在麻烦你们。” 左小磊笑了:“八百万身家,还叫落魄?可能我们对‘落魄’的理解和定义不一样。” 叮当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我被荣东的公安从江西铐回来的时候。”顿了顿,说:“还有现在,你们也一直在帮我,这座酒店我投进去了600多万,如果没有起色,经营成本那么高,我很快就会破产的。” 左小磊安慰说:“你做过大公司,事务管理肯定手拿把掐,不必太悲观,会慢慢好起来的。” 南苏,病房内,柳洪钢在看报纸。 柳剑楠推开病房门:“倩楠,你回去洗洗澡,换身衣服,晚上我在这里,钥匙拿着,开我的车回去。” 柳洪钢放下报纸,发起牢骚:“说了回家养着,你们非要让我住优抚病房,我要出院。” 柳倩楠嘟着嘴:“您出去给公家卖命,因公负伤,公家不该给您治伤吗?您老老实实躺着,要是回家去,什么时候该做恢复,我保准给您忘得一干二净,这里最起码还有护士提醒着我。” 柳剑楠也说:“没事儿谁愿意在医院住啊,您不是受伤了了嘛。我知道您闲不住,等愈合的再好一点,我们就接你回家。” 柳倩楠伸了个懒腰:“哥,那我回去了啊,咱爸要是能叨叨,你忍着点儿。” 柳洪钢闭了眼:“我就是想不通,那龟孙怎么那么不识抬举,把我们爷俩都举报到纪检处了。要不是我受伤了,也免不了被叫去小黑屋问话,那不是侮辱人嘛。” 柳剑楠说:“瞧您说的,纪检处的同志都是通情达理的,问完话后,还请我和我哥吃了顿好的,我要是您啊,倒是想多进去几趟,最起码还能蹭顿饭吃。” “滚!”柳洪钢瞪大了眼。 柳倩楠吐了吐舌头,披上外套,掩上门出去了。 迈着疲惫的脚步,来到柳剑楠的车前,按开中控锁,打开车门,怔了一下,打着火,开车向着家里走去。 “喂,我到家了,你还要装死吗?”柳倩楠说了一句。 阿毛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没看见我。” 柳倩楠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坐副驾驶座上,当我是瞎子吗?” 阿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柳倩楠说:“你行啊你,把我爹我哥全举报了,我爹气的都要毙了你。” 阿毛小心翼翼的说:“我已经去派出所找你哥道过歉了。” 柳倩楠问道:“我哥怎么说的?” 阿毛说:“他说,等你爹出院了,再想办法收拾我。还从腰里亮出了手铐,甩的啪啪作响。” 柳倩楠说:“那你害怕吗?” 阿毛说:“我怕啊,转身就要跑,被你哥一个擒拿锁住了,然后把我塞进车里,拉到医院来了。” 柳倩楠说:“现在我哥在医院陪床,没空逮住你不放,你抓紧逃。” 阿毛说:“不逃了,就算你爹真要毙了我,我也不会逃了。” 柳倩楠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阿毛很坚定:“我发誓。” 柳倩楠转了两圈半盘子,一脚油门,呼啦调了个头,疾驰而去。 阿毛吓了一跳:“你要去哪儿?” 柳倩楠面无表情:“送你去吃枪子儿。” 第204章 跪下认错 硬着头皮来到病房。 柳洪钢斜了下眼睛:“这是谁啊,剑楠,我伤着呢,需要静养,把他叉出去。” 柳剑楠看了看天花板:“我去趟洗手间,内急。”赶紧逃了。 柳洪钢转过头来,瞪了阿毛一眼。 锐利的眼光,杀气十足。 阿毛腿肚子一哆嗦,竟然跪倒在地:“柳叔,我错了。” 柳洪钢倒吓了一跳:“倩楠,扶他起来。” 柳倩楠去拖他,只是拖不动,气的大喊:“你就这么软骨头?” 阿毛只是脚软,柳洪钢的眼神把他那愧疚的灵魂击溃了,大气儿也不敢出,被柳倩楠吼急了,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不是软骨头,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岳父跟跪亲爹不是一个道理嘛,我不丢人。” “起开,谁是你岳父?”柳洪钢吹胡子瞪眼。 柳倩楠着急:“爸,小毛都跪下来认错了,您就原谅他。” 柳剑楠在门外也绷不住了,过来把阿毛扶起来,按在椅子上,说:“倩楠,我们出去,免得咱爸发起飙来,溅一身血。” 拖着柳倩楠出去了。 阿毛想要逃,但不敢动。 僵持了一分钟。 柳洪钢咳嗽了声,说:“我口渴了,让倩楠来倒杯水。” 阿毛如逢赦令,赶紧站起来:“是,柳叔,我这就去叫。” 刚拉开门,被柳剑楠一脚踹了回来。 阿毛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蹲儿,显得很委屈:“警察,警察就能随便打人吗?” 柳剑楠气的双眼翻白:“倩楠,你非要跟着这智障做啥?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柳倩楠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阿毛搞崩溃了。 只好进了病房,扶起阿毛:“岩飞,给我爸倒杯水,跟他老人家认个错,我爸虽然严肃了点儿,但心是好的,别怕。” 阿毛战战兢兢的给柳洪钢倒了杯水:“叔,您喝水。” 柳洪钢端过茶杯,吹了吹,象征性的喝了点儿,放在床头柜。 阿毛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显得手足无措。 柳倩楠心里只是着急,不得不说:“岩飞,把病床摇起来,我爸要跟你说话。” 阿毛赶紧去摇病床,柳洪钢慢慢的坐了起来。 “是个老实人,但老实的过头了。”柳洪钢说。 “对不起,叔,我爸妈都是农民,我从小没见过大世面,让您笑话了。” “农民?农民咋了?倩楠的母亲入殡时你也去过,我就不是农民出身?” 阿毛显得很尴尬:“叔,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柳洪钢不想跟他绕圈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当掌上明珠惯着宠着,你凭什么给摘走了?” 阿毛说:“倩楠总要嫁人的嘛。左小磊说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柳洪钢不耐烦,打断他说:“倩楠总要嫁人是不假,但跟你小子在一块儿,我不甘心。你知道县局的同事们来探病,都怎么调侃?‘柳局长啊,找女婿可要把好关,千万别让女儿嫁个白眼狼。’‘哈,准女婿举报老丈人,南苏警察系统里头一回听说!’ 小子,你行!我立过军功,受过公安厅嘉奖,一直在局里连局长都让我三分,这下子搞得我晚节不保,成了全局的笑柄;你行,前脚刚跟我吃过饭,后脚就去举报我,我都怀疑你这老实劲儿都是装出来,欺负倩楠单纯,专门骗她的。” 阿毛嗫嚅着说:“叔,对不起,是我错了,可我没有骗倩楠。” 柳洪钢越说越生气:“倩楠咬定了你是未婚夫,公家认定了大舅哥跟妹夫怄气,也懒得管这筷子碰着碗的私人破事儿,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但你让我怎么办?你们俩这是要做啥?威胁我?” 阿毛头低的更低:“叔,我没有。” 柳倩楠拉开床头柜,里面一个个的红包,还有一张单子,记着局里的人送钱明细:“哼!单位里年轻人结婚,我作为领导,经常被请去当证婚人,我没一次空手的,多少都给人家随点喜钱,不能免俗嘛。这下好了,准女婿都有了,局里都认为我严于律己,不愿意给女儿结婚声张大办,提前把红包都给包了,你说我这场喜酒摆还是不摆?我又找谁摆?” 阿毛觉得不好意思:“叔,这是个误会,说开了退回去就行了。” 柳倩楠的脸都白了:“你···” 柳洪钢打断她说:“开玩笑呢,还给人家退钱!消息早传开了,以前的战友,有混成上级的,都专门送了钱过来;行,我把钱都退了,局里给我开个表彰大会,立个模范标竿,以后局里的年轻人结婚,都不用请同事们吃饭了;行,都是一起出差办案出生入死的兄弟,等结婚了连杯喜酒也喝不上,这你就满意了?” 阿毛没话说了。 柳洪钢怕他听不懂:“我们是警察,但我们也是个正常人,我们也有亲朋好友,我们儿娶女嫁也希望被人祝福!” 越说越激动,下意识的向腰间摸去:“我的枪呢,枪毙,现在就毙了!” 当然摸不到,穿着一身病床服呢。 顺手拎起茶杯,狠狠的摔了一地。 优抚病房区的护士们急匆匆的推开门,把阿毛挤在身后:“柳局长,没事。” 柳倩楠赶紧把毛岩飞往外拖:“走啊你,把我爸都气成啥样了!” 柳剑楠狠狠瞪了阿毛一眼,去跟护士们解释。 俩人下了楼,在绿化区找个木凳坐着。 柳倩楠责怪说:“你平时跟姐夫和吕彬在一块儿,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见了我们柳家人,就变得跟块木头疙瘩似的。” 阿毛小声说:“我紧张,见了不熟的人,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柳倩楠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拨弄着一丛冬青树叶,说:“岩飞,你哪儿都好,就是太不自信了。” 阿毛低下头,说:“可能,我还没做好见你们家长辈的准备,所以把事情搞砸了。” 柳倩楠说:“不管怎么样,反正都已经见过了。岩飞,你放心,就算我爹不愿意,我也会跟你好,大不了我再剪了电话卡,跟你去更北边的地方找个地儿安顿下来,离着他远远的。” 阿毛赶紧制止她:“不行,这样太不孝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柳倩楠挑起眉毛:“瞧你,又不自信了?” 第205章 所谓“网红” 望着风尘仆仆归来的阿毛,一脸落魄,左小磊问道:“咋了,跟撞了瘟神似的。” 阿毛倒是个老实人,说:“我回来时先在半道儿去了趟南苏,探望了下柳局长。” 左小磊说:“行啊,会动脑子了。” 阿毛说:“可人家摔了杯子,把我轰了出来。” 左小磊说:“活该,谁让你举报老丈人和大舅哥的。” 阿毛苦笑了下,说:“先办正事儿。怎么,叮当又回来了?” 左小磊说:“上车你,在路上跟你慢慢说。” 到了饭店,正是饭点儿,人却不是很多。 阿毛转悠了一圈儿,对叮当说:“这么多费用,这么大的摊子,人虽然不太多,保本还是没问题的。” 叮当说:“略有小亏。” 阿毛说:“但无论如何,总比之前那家主人经营的快倒闭要好多了。这样有基础的店,搞起来没压力。” 叮当问道:“小毛你看下应该怎么弄?” 阿毛说:“先去荣东网红基地找个不算太火的网红,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做一桌子,阿左搞点溢美之词的文案,让网红背熟练了装作食客表演,然后我再通过烧钱把流量涨上去,精准地域投放在荣东市。如果顺利的话,理论上几乎每个玩儿tikyou的荣东人,都能刷到这个视频,引发猎奇心理后,能不能转化成客户,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叮当听个一知半解,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小毛,你看,得多少费用。” 阿毛说:“流量面儿越广,花费越高,我们先试水,把投放区域定义在高新区以及周边县区这100多万人口,投放面为10,预算50万。” 左小磊算得快:“一个人点一下就要5块钱啊。” 阿毛点了点头:“50万够高新区10万人点的,这叫‘买排名’,虽然绝大多数的人刷到后不到一秒就切了,钱人家平台照收不误,看起来不划算;但有一点,高新区做买卖的和工作的人,距离这边近,如果能把有限的流量转化为老客户,这些钱是一次性投入的。” 叮当点了下头:“去交广广播做广告,一支都要十万多,只管播出三天,算起来阿毛的法子还算省下不少。” 阿毛说:“除了出租车司机,现在还有几个听广播的?找广播电台投放,还不如发小卡片有效果呢。” 左小磊感到很神奇:“那就开始做做试试?” 阿毛说:“现在就做,越快越好,荣东带货的主播不算少,但餐饮网红的定位都在乡村猎奇,拍拍集市上的拉面、大锅菜、小吃之类的。在城内搞这个,还算个空窗,别等其他规模大点儿的饭店搞这个再去跟风,效果会大打折扣。” 叮当留他们吃饭,厨房做了四菜一汤,亲自作陪。 吃的饱饱的,汤也喝的一干二净,阿毛用餐巾纸擦着嘴:“叮当姐,这四菜一汤,味道真不错,足够留住客人了。” 叮当笑了笑:“吕彬爷俩的手艺,一个厨师长,一个厨师。” 阿毛说:“我去灶下转了转,只见一个老头在颠锅,周围五六个穿着厨师服的,没见到吕彬。” 叮当说:“请假了,相亲去了。” 左小磊示意阿毛不要再说下去,说:“去网红基地转悠下,顺便消消食。” 阿毛说:“叮当姐一起去看看。” 叮当说:“行,反正在这里呆着也闷得慌。” 左小磊开车,三个人来到网红基地,叮当简直惊呆了。 啥样的牛鬼蛇神都有。 单说spy的,孙悟空、猪八戒,西天佛祖;鲁智深、武二郎,潘金莲、西门庆;林黛玉,贾宝玉;诸葛亮,曹阿瞒;济公,如来佛;厂公,锦衣卫,县太爷··· 再说异次元的,花仙子、蔡文姬,孙悟饭,葫芦娃,弃天帝··· 还有行为艺术的,卖身葬父、卧冰求鲤、抢亲搭讪、用绳锯木头··· 当然,更多的是卖艺的,唱歌的、跳舞的、演奏乐器的、拍小喜剧的、化妆的、教茶艺的,应有尽有。 叮当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在我印象里,十几年来荣东一直是个淳朴的城市,怎么会有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阿毛说:“存在即合理,几十年前,荣东还是个‘六货不出’的山沟沟呢。” 穿过各类奇形怪状的人群,来到一栋楼前,阿毛说:“这里算是比较正规点儿的地方,业务都在这里面谈。” 楼里很多房子被隔成格子间,逼仄的屋子里,很多妙龄女郎在搔首弄姿,卖力的直播。 门口挂着业务咨询的联系方式。 叮当走了一会儿:“这么多网红,我们找哪个啊。” 阿毛说:“这事儿得问阿左,他跑来十几趟了。” 左小磊说:“我给这里的人排过剧本,也算有个点头之交,我们直接过去找她。” 阿毛说:“我就知道你来这么多趟,不光是摸外围。” 左小磊瞪了他一眼:“开玩笑,也要分场合,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来到二楼一间屋子,这个屋子是个大平方,显得稍微大些,里面专门有个小小的会见厅。 周围依然是格子间,各种搔首弄姿的女人。 左小磊拨了个微信,过来一个穿着甚是清凉的女人,却又在低到不能再低的小衫外面披着件工作服外套。 热情的招呼着:“小磊哥,让你的朋友们坐啊。”然后取出杯子,冲上茶水:“你们好,我叫霞霞,多多关照。” 左小磊说:“妹子,别忙活了,我这两位朋友,想找个网红带货。” 霞霞说:“敢情好啊,我这里规模不大,养着20多位姑娘,您带您的朋友尽管挑,挑中了价格好说。” 左小磊说:“那就麻烦妹子给招呼一声。” 霞霞说:“好说,您先用茶,我去去就来。”扭着水蛇腰离席了。 阿毛忍不住吐槽说:“怎么跟老鸨子似的,我都以为我进了古代的窑子。” 左小磊瞪了他一眼,看了下叮当:“胡说什么,有女士在这儿!” 叮当笑了笑:“不妨事,你们尽管聊。” 阿毛就转移了话题。 不过左小磊觉得他说的部分正确,签了经纪合同,不就等于卖身合同嘛。 第206章 直播间之外 一溜儿十五位姑娘,高矮胖瘦,莺莺燕燕,摆着各种撩人的姿态,嗲嗲的彼此聊着天,却又像是做作出来,嗲嗲给客户看的。 霞霞说:“除了上机直播的几位,剩下的姑娘都叫出来了。小磊哥,您看着哪一位顺眼,就留下来,其他的姑娘就让她们回去。” 左小磊稍微皱了下眉头:还真像是逛窑子挑姑娘。 金主在旁边,不好做主,左小磊看了眼叮当:“丁老板,您看呢?” 叮当看了一会儿,说:“我干不了这活儿,还是让小毛来。” 毛岩飞喝了口茶:“挑女人,阿左可比我合适。” 左小磊翻了下白眼,说:“妹子,给推荐个。” 霞霞说:“请问小磊哥直播卖什么货?若是带货嘛,理论上来说找人气最高的,粉丝们都会捧场,但她们人设不同,有人的人设是不沾人间烟火的古代淑女形象,让她们去带货人设就崩了,喜欢这一口味的粉丝群体很快就会跑光。” 左小磊说:“那肯定不行,不得找个嘴皮子利索的?” 霞霞说:“嘴皮子利索也分好几种,有知心姐姐型的,有邻家小妹型,有泼辣大方型,也有无厘头搞笑型的,网红培养的方向不一样,对应的带货类别也不一样。” 阿毛终于开口了:“你们把这些姑娘包装运营的很专业,但我觉得人设太清晰的不适合我们这次业务。这样,您看有没有人设不怎么清晰的姑娘,带我们瞧瞧。” 霞霞笑的很邪魅:“哎呦,老板是内行人啊,来‘捡漏’啊。不过小妹先说好,被淘汰的那些姑娘们,都是我亲自审核刷下去的。老板,听我一句,不要贪图价钱便宜,雇去了起反作用。” 阿毛说:“钱不少你的,还能给你减少麻烦,你觉得呢?” 霞霞依然笑着:“当然,我养着这些姑娘,不就是要从她们身上挣钱嘛,老板肯出钱,是捧我的买卖,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回过头去,板起脸:“都散了,回去别给我偷懒。” 刚才还满脸风情的姑娘们,笑容瞬间消失,规规矩矩的转身走了,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左小磊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们这行真毁人。” 霞霞笑了:“小磊哥,话不能这么说,她们心甘情愿做卖笑生意,个人选择而已。” 左小磊说:“都指望着成大网红呢!就算混成季子捌又怎样?经纪公司合同一卡,立马一无所有了。” 霞霞把手放在唇边,夸张的做了个“嘘”的动作:“没有经纪公司出钱出力出点子,给她打造人设,谁认识季子捌啊?我们这叫投资,合同又不是我们逼着签的,小磊哥别笑话人家了嘛。” 阿毛说:“先办正事儿,带我们去‘库房’看看。” 不出意料,所谓“库房”,其实就是一个个姑娘住的地方。 是的,她们是商品,待价而沽的商品。 经纪公司给她们一个“待定”“实习生”的名头,发一些少的可怜的保障工资,她们就心甘情愿的呆在那里,等着经纪公司“转正”,然后上播、卖笑,给经纪公司挣钱。 直播平台的抽水、经纪公司的盘剥,能拿走她们卖笑挣来的大部分钱财。 但,她们死抱着网红梦,把最好的青春浪费在“仓库”里,每日不耐其烦的练习微笑,练习搔首弄姿,练习讨好看客,练习委婉的要打赏,甚至练习欲拒还赢的搞暧昧、玩儿擦边球。 阿毛似乎看出来左小磊的悲天悯人:“阿左,网红挣得是快钱,快钱都想挣,她们做家政一个月也能挣个七八千,但都想过众星捧月、万众睹目的日子,而不想去做一些踏实的工作而已。” 左小磊笑了笑:“这里这么多姑娘,你挑,我去门口抽根烟。” 阿毛转了转,跟叮当嘀咕了会儿,然后两个人一起出来,说:“阿左,谈价格得你出面,你跟那个霞霞挺熟的。” 左小磊抽着烟:“没有多么熟了,她打造人设,出5k请我来做策划,那时候我一个月挣几万,肯定不会来上班。她说有福利,姑娘们为了上位会找我单独讨论小剧本,我说我不好那口儿。然后就从网络店铺上一单单的算钱做策划呗。” 阿毛撺掇说:“脸熟就管用,谈价格时你帮着点儿。” 三人去找了霞霞,霞霞带着笑:“老板们选好了?” 阿毛说:“我们看中了17号。” 霞霞挥了下手,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去了“仓库”,带过来一个小姑娘。 “霞姐,您找我?”小姑娘怯生生的问道。 “小玥啊,你刚来不久,按理说应该踏踏实实学‘表演’的,但你运气好,有老板找你去带货,怎么样,相信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霞霞给她倒了杯水。 “啊,我还不会,怕给搞砸了。”小玥胆怯的说。 霞霞笑了笑:“小磊哥,人家不愿意去,我们派人出去跑业务,也得征求人家姑娘的同意的,要不然会被以‘强制劳动’的名头吃官司的。” 左小磊对她并不满意,反而去问阿毛和叮当:“你们确定了?” 阿毛说:“没错,我瞅了老大一会儿,她就不是学表演的料,我们那里搞这出业务,越自然越好。” 叮当也说:“我信任小毛。” 左小磊没话说了,回过头来问道:“家是哪儿的。” “滨城的。” “来网红公司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你今年多大?” “20岁了,显小。” 霞霞笑着打断说:“小磊哥要找对象吗?” 左小磊说:“我咋看着跟15似的,真20岁了?” 霞霞板起脸:“小玥,说实话。” 小玥出了一脸汗:“老板,我说实话,我17了。” 阿毛缓解了下气氛:“你不会说谎,就别学人家说假话。老板,我们走转租合同,租借期一个月,您看多少钱?” 霞霞挥了挥手,小玥被带走了。 殷勤倒上茶水:“经纪公司之间租借网红,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既然您看得上,这样,一个月算1800,看在小磊的面子上,半租半送,食宿和薪水,都由你们负责。不过我先说好,她是个新人,你们要用免不了继续培训,培训费我们一点儿也不出,如果闯出名头来了,合同关系还是我们公司的。” 一个17岁的女孩儿叫去拍小视频,竟然一个月给1800就行! 这还是人的价格吗? 左小磊忍不住摇头。 第207章 策划 阿毛摇了摇头:“老板,这个价格高了。” 左小磊更加凌乱:1800都贵了? 霞霞依然笑着:“我就看中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准备让她朝着村姑型傻白甜方向包装,一旦成功,多少痴情鳏夫还不得大把银子在她身上扔?老板,这个价格不贵了。” 左小磊听不下去了:“你们是在谈论买卖牲口吗?” 霞霞“嘘”了一声:“你这样太侮辱人格,我连你们带货额的提成都免了,已经是友情价了。” 阿毛按了按左小磊的手背,示意冷静,继续说:“老板,她这样带不了货,只能拍段子,您也知道,拍段子最吃流量,推广费才是大头。” 霞霞说:“租借合同写明,她过去后只做网红类工作就行了,搞直播还是带货,或者是拍段子、做网红房间的托儿,那就是老板说了算了。” 左小磊不愿意呆了,掏出一根烟,转身走了。 叮当面带错愕,看了眼阿毛。 阿毛看了下左小磊的背影,叹了口气,咬咬牙说:“我掏钱给她解约,以个人雇佣关系,给我带货。” 霞霞怔了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她也真是命好,大老板要是看中了,我们小公司怎么敢跟您争。一口价,8万。” 阿毛目光坚毅,伸出手指头:“三万。一个月以来,你们投入不过几千块钱,她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你们白拿两万多,不少了。” 霞霞笑了笑:“我得征求下她的意见,看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解约,愿不愿意跟你签劳务合同。” 小玥被带了过来,面露迟疑:“霞姐,您要赶我走?我没地儿去了啊,是我太笨,让您生气了吗?” 霞霞换了副恶狠狠的面孔:“去哪儿哪儿跟你解约,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当网红的料?我多给你三千,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强制跟你解约,抓紧滚,我这里不养饭桶!” 小玥哭出声来。 霞霞一秒换妆,露出贴心大姐的笑意来,轻轻给她用纸巾擦着泪水:“小玥啊,这个大老板,看中了你,要跟你签网红合同,姐这里地方小,资源都被直播间抢走了,您跟着他,前途大着呢。” 叮当过去拉起她的手:“跟姐姐走,还是做网红。” 小玥并不信任她。 阿毛说:“无责任底薪1200,包食宿。七天内,我保证给你拍第一支短视频,按照引流量给你发提成绩效,你没有多少经验,我只能参考行价的20给你付。推广费第一次投入不少于二十万,后续看效果再决定投入多少。可以写进合同。” 小玥眼里放光,开始动摇。 霞霞也显得很诧异:“老板,您签她真的是做网红?” 阿毛说:“当然是。” 霞霞弯下腰来:“小玥啊,签了,二十万块钱的流量推广费,付费流量的绩效,就是白捡的啊。指不定过个三年五载,你就成了老板娘了呢,听话啊,从农村跑出来不容易,不就图个安身立命嘛。” 小玥咬了咬嘴唇:“行,我签。” 霞霞使了个眼色,女助理过来:“老板,我们帮您做份劳务合同。” 阿毛看了眼叮当:“丁老板,得用下你们店的章。职务挂在你们店里,因人设岗,安排个网络宣传处专职网红的职务。” 叮当说:“我跟小磊去取,你在这儿先聊着。” 车上,左小磊依然悲天悯人:“叮当姐,这些网红还算人吗?” 叮当说:“没出头时,都是这么过来的,很多大明星也是,比如那个傻根儿,不也是被人吆三喝四闯出来的吗?” 左小磊没说话。 叮当说:“换个角度思考,这叫‘梦想’,追求梦想有错吗?” 左小磊没话说了,再想下去又是个哲学问题了。 万事俱备,阿毛去茶叶市场开了那辆羚羊车,跑来找左小磊:“阿左,写个小剧本呗。” 左小磊说:“你要什么人设?” 阿毛说:“她白板一个,跟经纪公司似的打造人设,我们扔多少钱进去效果也有限。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不打造人设,只做推广,她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 左小磊说:“我大概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了,人设越低,越不容易崩塌。” 阿毛反而赞赏起来了:“行啊,你开窍挺快啊。” 左小磊说:“本来就是个刚从农村跑来的小姑娘,去网红公司跟做乞丐差不多,现在这个社会,还有比乞丐更低的人设吗?想崩塌人设也没有下限了啊。” 阿毛有点丧气:“原来你在调侃我,但说的话是对的,我不计较。阿左,你看下,怎么才能让她这个人设跟酒店联系起来。别心疼,花的叮当的钱。” 左小磊想了想,说:“先拍一个农村人丢了手机钱包,饭店老板请她吃大餐,见了大餐后真实的模样。” 阿毛嗤之以鼻:“太假了,会被骂的。” 左小磊说:“都知道是演的,但主要是真实,一群看客还以为演技好,也会捧场的。” 阿毛想了想:“有道理。” 左小磊说:“2010年前后批量投放的软文不就是这套路吗?不过我们更真实,攒几波热度后,拍个农村人回乡探亲的镜头,农村的邻居爹娘原生态,看客们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没有骗人,她就是个农村人,然后就没人计较我们假装伸以援手救助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了。” 阿毛有点佩服:“编故事,还是你在行。行,还要不要找个摄影师?” 左小磊说:“超清拍反而不好,用手机摇晃镜头的路人高清拍就行了,这样显得更真实。确切的说,更容易让人在真实与否之间产生质疑,说不定有好事者会来查证。” 阿毛眼前一亮:“有意无意的把酒店招牌拍进去。” 左小磊说:“给个摇晃镜头就行,会有无聊的人卡着六分之一秒的帧速定格去研究酒店名字的。” 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去酒店找叮当要流量推广费。 叮当做了下补充:“不能把人设设置成落难者,视频投放了后,或许会有荣东的官媒找上门来宣传正能量的,这下子肯定会穿帮。” 左小磊和阿毛面面相觑:“是啊,被舆论说成‘消费善良’,就全完了。看来,当初跟野猪干架的事儿你还没忘。” 叮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吃一堑长一智嘛。” 第208章 所谓包装 三个人喝着茶,合计了一会儿,拿出来最终方案。 第一道视频:城里人入城找工作。 左小磊给定了简单的台词,让小玥背。 剧本很简单,就是一个农村人找到一家酒店:“老板,用工吗?让我洗盘子、刷碗、拖地都行,我都会干。” 画面外一个女声:“我们不缺人,你去别的地方试试。” 看着餐厅里面的食客,夹杂着各色菜香,小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不是装出来的,甚至不是剧本里有的。 因为阿毛拖到了两点多才开始拍。 之前让她准备,从10点一直准备到两点。 客人走的差不多了,服务员来收拾,吃不完的饭菜直接往泔水桶里面倒。 倒在一起香味儿跟发酵了似的,小玥既心疼又眼馋,而且还饿。 不远处的桌子,叮当也安排了招牌菜,专门让老吕头父子做的拿手菜。 显然她饿了,而且从没吃过如此色香味俱全精致四菜一汤。 但还是按照剧本要求:“那我走了,谢谢老板。” 转身走了几步,女声叫了一句:“你等等,还没吃饭。” 小玥回过头,怯生生点了下头。 “吃点儿再走,吃饱了好有力气找工作。” 画面外一个男声:“吃,本来是个客人预订的,有事不来了,你不吃也没法二次销售了。” 小玥分不清是剧本还是现实,迟疑的问了句:“真的能吃?” 女声说:“吃,不吃也浪费了,就当帮我们个忙。” 小玥就坐下吃了,吃的满嘴是油,噎的直瞪眼。 看起来很夸张,但那种饥饿感真不是装出来的。 吃完了后,就按照剧本走了,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浅蓝色纸币:“老板,我给···我给钱。” “不用了,不要钱,订菜的客人已经付过了。” “那,那我走了啊,谢谢你们。”小玥深深的鞠了一躬。 画面切,门口。 “你等下,留下来做个前台,接打电话会不会?”女人喊道。 小玥回过头来,使劲儿点了下头。 办公室,阿毛在剪镜头。 左小磊叼着烟:“我就觉得剧本太拙劣,你非要这么拍。” 阿毛说:“你懂什么?拙劣有拙劣的好处,精良有精良的弊端,原生态作品,越拙劣越好。” 左小磊凑过脑袋:“这吃相倒是挺像饿死鬼。” 阿毛说:“这才是这个剧本的精华,短视频不能太长,太长了没人看,其余的部分留个梗概,这一段要尽量保留。” 左小磊说:“你看着办,美工那一套我又不懂。” 视频制作完毕,投放。 先支付了8万块钱试水。 显然比预想中的要顺利,因为这两万块钱的推广费,精准投放到荣东后,很多人被小玥那股憨劲儿吸引了,选择了转发。 然后,评论区开始有好奇者出现了:“这丫头在哪儿?是真的吗?” 阿毛火速注册了个马甲号:“视频说,酒店老板留下做前台了。” 左小磊也搞了个马甲号:“哎呦,不是高新区迎宾酒店那个前台?” 马甲号不够用,干脆去徐薇薇公司借人,搞了几个马甲号,在评论数最高的那条留言下讨论。 “不对啊,我上次去吃饭,怎么没见过?” “我也去吃过饭,没注意到那个前台,难道换人了?” 有些正常号被吸引来,参加了讨论:“得了,抖友们,咱们去看看不就得了。” “去过的抖友,有没有那家酒店的地址。” 左小磊的马甲号赶紧给回复:“高新区迎宾大道56号,我经常去。” 还有些评论,倒是变了味的。 “问问出台不?价格好说。” “老夫纵横青楼十几载,这等清纯货色真没见过。” “一分钟内,我要这个妞的全部资料。” “现在还有穷人吗?我想帮帮她,出个价。” 阿毛嘴角上扬,把小玥叫到经理办公室,说:“你要开始带货了。” 小玥难以置信:“我能行吗?” 阿毛说:“你行,你就戴个口罩,站在前台那里,见了人就说句‘欢迎光临’,留下来吃饭的人就算你带货的绩效。” 小玥很意外:“就这么简单?” 阿毛说:“当然没这么简单,所有人不管问你什么问题,你都要说:‘对不起,我在上班,找份工作不容易,我怕被炒了。’” 小玥使劲儿点头:“我知道了。” 阿毛说:“如果有人请你吃饭,怂恿你跳槽,你最好别答应,他们都是馋你身子的。” 小玥脸红了:“我知道,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毛下意识的看了眼叮当,叮当不以为意:“按人头给绩效,一个人留下吃饭,我给你分十块钱。” 阿毛说:“补充一下,那些来的人都是短视频流量转化的,这才是你网红之路的第一步,如果你单纯的人设崩塌了,跟着哪个有钱的老板跑了,等老板玩腻了把你甩了,你就再也没机会当网红了。” 小玥很羞涩,但也很坚定:“我不走,你不嫌我笨出钱包装我,我会一直跟着你。” 阿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了声:“叮当姐,给她发身前台的工作服,找大堂经理给她交代下,前台需要做什么工作。” 然后,赶紧逃了。 就看第二天上午的效果了。 阿毛不放心,给小玥多藏了个麦,自己在屋子里盯着监控。 首先赶来的,反而是自媒体。 显然他们是来蹭热度的。 “我们就在高新区迎宾酒店,嘘,宝贝们,安静下,我们偷偷去看看他们开门了没有。” “喂,宝贝儿们,已经有员工陆续赶来上班了。我们先摸一下外围。” “这位小妹妹,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网红前台?” “没听说,不过我们前台确实换人了。” “哦哦,妹子,请问你们酒店的前台叫什么名字?” “老板和经理都喊她小玥,她新来的,我们也不熟,基本上没交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哎呦,要迟到了,别老拍我,我走了。” 让所有人保密是不可能的,自媒体公开召集爆料人,都是有钱的。 所以,阿毛拍摄的时候,严格保密也就小磊和吕彬他们几个人知道。 这支视频,虽然酒店的人也刷到过,也很诧异,也议论纷纷,也众说纷纭,说法不一致,反而更令人好奇其中的扑朔迷离。 自媒体意犹未尽:“宝贝们儿,不要走开,本猫今天豁出去了,也来这三星级酒店奢侈一把,肯定把真相第一时间带给宝贝儿们!宝贝儿们,礼物走起来,跟随本猫一起探寻真相!” 第209章 假中的真 叮当一身黑衣,戴着墨镜,在现场巡视。 员工们岂敢在老板面前偷懒,低头洒扫,该干嘛干嘛,一丝不苟。 自媒体的镜头里,显得很认真,也很干净整洁。 员工们都是在老板的注视下才肯小心翼翼的拼命卖力气的。 叮当从麦里喊了声大堂经理:“那几个人干嘛的,去问问。” 大堂经理过去:“您好,请问各位有什么需要吗?” “啊,宝贝儿们,他们来轰人了。但本猫不怕,本猫不是来影响人家做生意的,而是来吃饭的,对不对,宝贝儿们!”转过头来:“我们是一个团队,来吃午饭的,先过来喝口茶,给我们定个包间。” 大堂经理伸出手:“各位里面请。朱领班,带客人们去二楼秀松厅。” 日影渐渐小了,快到中午,人来的更多。 围着前台,各种角度看小玥。 还有人拿着自拍杆,跟小玥合影。 小玥六神无主,阿毛从麦里喊:“你就说一句:欢迎光临。” 然后有人去套近乎,掏出纯金打火机、硬中华,吹着烟灰搭讪。 阿毛从麦里说:“你就说:对不起,我在工作,如果影响到酒店运营,我会被辞退的。” 小玥像个复读机,有些紧张,转述的磕磕巴巴的,跟视频的表现倒是很搭。 来人豪横啊:“小妹妹,你别怕,我订上一大桌,请几个朋友吃一顿,这样你们老板就不会开除你了。” 小玥从另一个麦里喊:“朱领班,有客人订桌。” 服务员迎了出来。 来人感觉不过瘾:“把你们菜单上的硬菜,给我做16道,另外做两个拿手的汤。” 领班很高兴:“好,老板请跟我来。” 还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自媒体:“请问你是不是这个视频里面的姑娘?” 小玥愣了下,耳麦中传来阿毛的声音:“点点头,再摇摇头,然后说:‘对不起,我在工作’。” 中午爆满,晚上爆满。 吕彬和老吕头全力施为,带着一伙子后厨拿出看家本事。 酒香也怕巷子深。 巷子在流量时代已经不算深了,就连荣东那个赶集卖拉面的,都被追到山沟里的村子里,热闹的门庭若市。 更何况,叮当的酒店,人家都来到家里坐了。 酒香,就能吸引人了。 菜香,就能留住胃了。 过了三天,阿毛说:“趁着热度,小玥发个感谢视频下支持你的人。” 叮当掏出一个红包:“一万六千多的带货提成,都在里面了。” 换言之,这个三层酒店,粗略统计,三天接待了1600名食客。 小玥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面对镜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关心我,老板给我发了个一万六的红包,我,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我给你们鞠躬了。” 评论区开始变味儿:“原来是酒店请网红做营销。” “老板真抠,我跟朋友连着去了三天,消费了一万多,不冲着玥儿姑娘,我稀罕那几道破菜?” “消费善良,消费同情心,消费大众,消费农村人,这样的酒店,为啥还不倒闭?” 叮当很慌:“小毛,怎么办?” 阿毛笑了笑:“意料之中,这是新一波的热度,借着这个热度,我们再加把劲儿,烧把火,一定要搞个翻转出来,把热度推上去。” 把小玥叫过来:“要成网红,我们开始走第二步,拍一支你回家的视频,最好是先直播,然后从直播画面剪。这是小剧本,你看下。” 小玥仔细的看了下:“就这么简单?” 阿毛说:“是的,就这么简单。” 然后,阿毛带着吕彬和左小磊,专门赶赴了滨城。 当然免不了大笔的流量推广费,把直播间买到靠前的排名。 小玥拿着自拍杆,在农村的乡间小路上走着,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请了假,看看生病的父亲,给他留下点吃药的钱。” 镜头内不时闪过淳朴的乡邻:“玥儿啊,回来了啊。” “四婶子,忙着啊。” “果子哥,下地去呀?” 遇见的人都是农村人,都不做作。 直播间开始刷弹幕:“她真是农村的啊?” “哎呦,这地儿我去过,滨城的小乡镇。” “玥儿回家了?” 进了屋门,一个病恹恹的中年人,躺在一张床上,那种卧床日久的面容,是装不出来的。 头上戴着黄色头巾的母亲,招呼着:“哎呦,玥儿,请你的朋友喝茶。” 小玥说:“他们是关心我的朋友,跟我一起来探望父亲的。” 阿毛捂着大口罩,只在镜头里留个背影:“叔,阿姨,我们是小玥在滨城的粉丝,特地来问候叔叔的。”掏出一个红包,半露着红色的人民币。 “哎呀,这怎么使得,不能要你们的钱。”母亲手足无措,捏着红包,想要留下又不好意思,那模样演都演不出来。 小玥掏出一万五千块钱:“妈,这些钱我刚挣得,给爸爸看病。” 母亲眼都放光:“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小玥说:“妈,我遇见了个好心的老板,她收留了我,在酒店做前台,听说我家里情况困难,给了我一万六千块钱,让我给父亲看病。” 母亲显得很兴奋:“你们老板结婚了吗?小玥啊,该找对象了,这一万六千块钱,我得挣两年呢。” 弹幕全是骂这个老太太卖女儿的,当然,这个农村母亲并不知道。 小玥说:“妈,你说啥呢,那个酒店的老板是个女的,也是个好人,人家就是看我不容易,才收留我的。” 弹幕区开始炸裂:“那个酒店是个女人开的?” “难道世上真有好人?” “酒店老板叫啥?” “支持正能量,给女老板点赞!” 母亲也有点难以理解:“小玥啊,你这是遇见贵人了。哎呦,对了,你的这两位朋友专门来看你父亲,得留下吃饭啊,我去杀只鸡。” 小玥说:“行,我去烧火。” 固定了自拍杆,对着炉膛。 小玥熟练的把柴禾搬过来,用斧头劈成长短合适的模样,点着火,吹着炉膛,把水桶拎进来,倒在铝铁锅里半桶水。 熟练,毫不做作的熟练,十几年如一日干家务活养成的信手拈来。 弹幕直接刷屏了。 “想起了我小时候帮家里熬猪食的时候。” “这手法,网红可装不出来。” “季子捌劈柴的模样,跟她一比,就是装的。” “唉,可怜的姑娘,从小干了多少家务活儿啊。” “鉴定完毕,货真价实的农村人。” “打赏了,钱不多,给玥儿妹妹的父亲尽点心。” “她家住哪儿,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去探望玥儿妹妹的?” 阿毛用手机看着弹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210章 借着热度起步 小玥火了,连左小磊也感到始料未及。 阿毛更是乐得咧着嘴:“哈哈,没想到这么顺利。” 除去平台的抽水,小玥拿走30,阿毛把直播和视频挣得钱平分了。 一人两千多块钱。 叮当的酒店也借此名声大噪。 给阿毛和左小磊一人一个三万块钱的红包:“谢谢你们。” 阿毛谦虚了下:“我只是试水,流量推广固然重要,可钱是你出的。但这些点子,阿左出力多。” 左小磊把钱塞进兜里:“喝酒,喝酒,叫吕彬炒俩菜。” 阿毛把小玥叫来:“流量推广,只在高新区附近投放,你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本地网红了。但你要清楚你的人设,是结合了农村人、好心人以及纯朴等各种元素在一块儿融合而成的。不过,网红也是有热度的,你要及时更新小视频,多开直播,让粉丝固定下来。” 小玥依然很茫然:“都是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不会啊。” 阿毛说:“小磊会定期给你提供剧本,比如下班后,跟粉丝交流下心得之类的。具体的,加班到几点,制造些小意外之类的事情,点子都归他管,他会给你做的足够真实。” 小玥点了下头:“我试试。” 阿毛说:“丁老板,微信公众号上面的‘小玥推荐’做了吗?” 叮当说:“软件公司给植入了,测试成功了。” 阿毛说:“改一下绩效方式,通过‘小玥推荐’下单的人,除了给九五折优惠,再给小玥些提成。通过自主入店就餐的,提成就免了。” 叮当说:“小玥,你有意见吗?” 小玥说:“我没意见,我当网红的初衷就是来钱快,好给我爸治好病。” 阿毛说:“你现在已经在从事网红这个职业了,丁老板会给你发一份前台的薪水,‘小玥推荐’就是你带货的途径。带货,不一定要满嘴唾沫横飞让人下订单,通过知名度帮助卖家提高成交额,微信公众号的形式也一样带货。” 小玥还是不放心:“就这么简单?” 阿毛说:“只要人设不崩,钱就会一直挣。前台的活儿你要做的越来越职业,而人设维持,只能挤占你下班后的时间。” 小玥使劲儿点了下头:“我能吃苦,少睡点儿没关系。” 吃完饭,阿毛和左小磊告辞。 叮当喊了声:“小吕,出来开车,陪我送小毛和左站长回去。” 吕彬脱了工作服,去开车。 路上,叮当说:“这也算是个长当活儿,以后挣得钱我分给你们些。” 阿毛说:“没事儿,她的账号是我的身份证注册的,她跑不了。她给酒店带来的效益,你跟她算;打赏的钱,我和阿左拿点儿就行了。” 叮当说:“带货,不是这个规矩啊。” 阿毛说:“合同用你的章签的,你愿意拿出50万做前期投入,即便折了我和阿左也能全身而退,你不怕折钱,自甘风险,挣钱了,我怎么好意思摘果子?” 左小磊着急了:“阿毛那份儿不要了,我那份儿你得给啊,我做剧本,不也得点灯熬油?” 阿毛说:“是啊,阿左的剧本钱,你按照行价付就行。后续的流量推广费用,我也会做了明细,找你报销。” 叮当说:“这个肯定。但我觉得还是赚了你们的便宜。” 阿毛说:“我替柳倩楠谢谢你,玉诚起步的时候,要不是你让出了自己的物业,她根本没地方去;疫情过后,玉诚陷入危机,那时候我只有20万,你也出手拿出10万来救了玉诚。” 左小磊说:“按理说我媳妇也该谢谢你。算了,阿毛要当好人,我再图钱就被他比下去了。” 叮当显得无地自容:“你们荣东人,都是这么知恩图报的吗?” 左小磊说:“那是你命好,要是小玥人设没有打出去,你这50万就打水漂了。阿毛才去了高圳一个多月,是个二把刀,自己也没底气,所以拿你的酒店练手。不过啊,阿毛真是个人才,很多人学一年都做不好网红运营,他竟然一炮打响了。我们哪,将来也会开个霞霞那样的经纪公司,有阿毛兜底儿,我信心十足。” 阿毛赶紧谦虚:“还是阿左的鬼点子多,我哪有什么功劳。我多说句,网红也有保质期的,随着粉丝们看腻了小玥的人设,‘小玥推荐’带来的收益将会越来越弱,你们酒店作为传统行业,主要还是靠老客户捧场和自身经营,我估计两年内,‘小玥推荐’就会成为鸡肋,到时候就不能靠着网红酒店继续生存了。” 叮当说:“还是谢谢你们,这两年内,我会努力的。” 车子到了左小磊的楼下:“彬子,把东西拿出来。” 吕彬掏出两张卡。 左小磊迟疑:“这是?” 叮当说:“这是我们酒店的卡,里面的余额是负数,一个月一清零。以后你们去迎宾酒店吃饭,刷这张卡就行,不收钱。” “好东西!知道我爱喝酒!”左小磊揣起卡,下了车:“我走了啊,回见。” 吕彬问道:“岩飞,你去哪里?” 阿毛挠了挠头:“我回来后,暂时住在惠林小区,地板砖铺好了,我买了张席梦思。” 吕彬说:“那好,我把你送过去。” 阿毛下了车,跟吕彬和叮当挥了下手,进了小区,按开电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屋子里空无一物,连席梦思都没了,阿毛傻眼了:“遭贼了?” “你才是贼呢!”阳台上闪过一个身影,提着一包生活垃圾:“还不来帮忙?” “倩楠,你回来了?怎么把我的床扔了。” “找货拉拉搬我租住的房子里去了,这里能住人?” 阿毛怔住了:“你不怕我有艾滋病?” “孙静雯流产那会儿,要有艾滋病医院早测出来了。你不是说刚要得手,她前男友就杀出来把她带走了嘛。”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万一,我跟王宇分手也是骗你的呢?” 阿毛认真想了想:“骗我,我也认了。” 柳倩楠把垃圾往他面前一扔:“那你就认了。把垃圾提着,我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了跟个垃圾场似的,真够埋汰人。” “你不走,我自己走了啊。”柳倩楠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哎呦,等等我,我得锁门。”阿毛拎起垃圾,也跑了出去。 第211章 男人的面子 回到迎宾酒店,已是凌晨。 吕彬说:“钥匙给你,我去宿舍了。” 叮当说:“你忙了一天了,不喝点儿?” 吕彬摇了下头:“你跟小磊他们喝的尽兴,咱没那命,就一个厨师,干好本分事儿就行了。” 叮当说:“你都挣了一天钱了,先歇会儿,我给你做菜,喝两盅。” 吕彬面带怀疑:“你会做菜?” 叮当说:“每天我都去后厨转悠,还不会偷师学艺啊。” 吕彬倒来了兴趣:“行,我尝尝丁老板的手艺。” 一瓶酒,四个菜。 吕彬喝了口酒,夹了段笋,赞不绝口:“好吃。” 叮当很兴奋:“真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块儿,却又吐了出来。 “小吕,不带这么笑话人的。” 吕彬说:“你想做菜,我教你啊,非要浪费食材。来,丁老板,别浪费了。” 叮当说:“好,我再陪你喝点儿。” 热辣的酒,难吃的菜,昏黄的灯光。 以及,慢慢暧昧的气氛。 叮当拿出手机:“小吕,我给你转70万,把你手机银行的卡号给我。” 吕彬感慨万千:“我不想要了。” 叮当说:“我现在有些钱了,不能老欠着你的钱。” 吕彬说:“我知道我老爹不配厨师长的职务,充其量也就当个大厨。谢谢你,他在这里做得很开心。” 叮当说:“你做的不开心吗?” 吕彬说:“我很忤逆不孝,败了20万彩礼,败了自己的房子,不顾他的提心吊胆从南苏把柳倩楠抢运回荣东,甚至为了躲避他的絮叨跑了出去,为了一头野猪搞成骨折;现在又把他的棺材本也拿去折了一大半。现在想想,他为我生了多少气、担了多少心,我又怎么对得起他。” 说着说着,眼角湿润,掉下泪来。 叮当喝了二回酒,也有点绷不住:“我更不孝,很小我妈受不了穷,抛下我就跑了,我爹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后来我有钱了,让他来荣东住,他怎么也不肯;我只好每个月给他打三千块钱生活费,让他过的不再那么辛苦;可后来,他猝然去世时,我却没在身边,等我回去收拾遗物时,才发现我给他打了十几年钱,都躺在存折里,他没舍得花一分,你说我是不是更不孝?” 吕彬在擦眼泪,叮当却哭的泣不成声。 最后哭的吕彬反而过去安慰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叮当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继续哭。 门“吱悠”一声响了,俩人快速分开,看向门口。 老吕头一脸尴尬:“彬子没回去住,我不踏实,想出来找找,看见厅里亮着灯,所以,就,就····” “唉,我老了,花眼了,刚才我啥也没看到。彬子,赶紧跟我回去睡觉,你不在宿舍,我睡不踏实。”老吕头转身走了。 吕彬红着脸:“丁老板,我回去了。” 叮当擦了擦泪痕:“好,不早了,明天我让小朱收拾下桌子。” 双人宿舍里,老吕头抽着烟,躺在床上。 吕彬瑟瑟发抖的站在床前。 老吕头咳嗽了声:“彬子,这就是和你一起跟野猪干架的那个女人?” 吕彬低声回答:“是的。” 老吕头说:“你还算诚实,左小磊其实早告诉我了。彬子,你跟我说实话,她多大了。” 吕彬大气也不敢出:“再过两个月,是她40岁生日。” 老吕头点了点头,说:“那还能生。” 吕彬哭笑不得:“爸,您说啥呢。” 老吕头说:“我啥也没说,趁着你妈年轻,还看得了孩子,还不抓紧成家?” 吕彬说:“爸,我不是相中了一个,人家去了沪上,刚分了嘛。” 老吕头拿出老神在在的模样:“这间酒店,我们吕家挣一辈子也挣不出来,她给你投怀送抱,你还不接着点儿?” 吕彬小心翼翼的说:“爸,我哥已经嫁出去了,你还要把我也嫁出去?” 老吕头瞪起了眼:“谁让你嫁过去?你个没出息的,不会连人带酒店娶回来?” 吕彬说:“我···我跟她不合适。” 老吕头反而语气缓和了些:“彬子啊,她是比你大个五六岁,但人好吃还是好用?关上灯不一样嘛。再说了,人家保养好,不仔细瞧瞧,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嘛,你看你自己,在家具市场干活干的,倒像个四十多岁的小老头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挑人家毛病?” 吕彬很艰难的说:“我配不上她,她的眼界、见识、格局,都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老吕头有些失望:“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逼你。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了,那70万怎么也得要回来,那青年房不也有我的一份儿在里面?” 吕彬感到很烦恼:“我去个洗手间。” 出了门,在院子里蹲着抽烟。 一支烟没抽完,老吕头也跟了出来:“我也来抽根。” 吕彬给他一颗,毕恭毕敬的点上火。 清脆的高跟鞋声,逐渐走来,吕彬回过头来,站住脚,笑盈盈的:“吕叔,找我出来有事吗?” 吕彬如同五雷轰顶:“爸,这么晚了,丁老板不需要休息的吗?” 老吕头不依不饶:“丁老板,我们家彬子是个老实人,你刚才对他又搂又抱的,占尽了便宜,我得找个说法。” 叮当很诧异,吕彬更是连去死的心都有了。 “哦,对不起啊。吕叔,你想要什么说法呢?” 老吕头吐着烟圈:“我慢慢跟你算,你带吕彬出去跟野猪干架,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这笔账怎么算?” 叮当很镇静:“他确实为了保护我才伤成那样的,我认了。” 老吕头点了下头:“你还欠着彬子70万,你经营这么大的酒店,不差这点钱,我们小门小户,攒这些钱不容易。” 吕彬使劲儿抱着老吕头往屋里拖:“爸,别说了,我们回去罢。” 老吕头来了脾气:“松手!丁老板,彬子卖房帮你、帮你跟野猪干架,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能有钱了就忘了这情分。忘了也就罢了,这70万你不能昧着良心给我们吞了。” 吕彬如遭电击,冷汗直流。 叮当不慌不忙:“刚才我要还钱,他说不要的。” 老吕顿时脸上热辣辣的:“对不住啊,丁老板,我下班后喝了几杯,脑子一热,想来讨债的,您可能也知道,彬子折了本,银行催收贷款,彬子自己撑着,已经进入失信名单了。” 叮当叹了口气:“小吕,都这样了,你还装什么滥好人?你跟我说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跟我说?” 吕彬不吭声。 “说啊,为什么啊,你说啊!”叮当瞬间暴怒了。 “为了面子,男人的面子。” 吕彬低下了头。 第212章 欠下的是情面 叮当摇了摇头,拨打了手机:“小朱,明天查下劳务合同,把吕彬的身份证号给我发过来。” 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走了。 银行嘛,放贷的时候恨不得连祖宗十八代也核查一遍。 还钱的时候,报个姓名和身份证号,签个字,他们就把钱给你划走了。 管你是谁、为了什么给人家还贷款呢。 顺便去了趟左小磊的小区:“左站长,你下来一趟。” 左小磊放下手中的拖把,下了楼。 叮当说:“吕彬欠你七万块钱对。” 左小磊说:“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 叮当说:“我先替他还了。” 左小磊看了下微信上闪烁的到账通知:“吕彬知道吗?” 叮当说:“你尽管收着。” 左小磊说:“他会埋怨我的,万一他不愿意呢。” 叮当说:“我愿意就行。” 左小磊想了想:“对,你愿意就行,又不是我抢来的。” 按下收款键,当着叮当的面儿,给吕彬打了个电话:“彬子,叮当姐把你的七万块钱给送来了,我们两清了,当着叮当姐的面儿,我得把这事儿跟你说清楚,免得她怀疑我要双份儿。” 摇了摇头,说:“叮当姐,吕彬找你说话。” 叮当接过手机:“你别这么说,是我欠你的,一直欠你的。有话回去再说,我挂了啊。” 左小磊叼上颗烟:“他说什么了?” 叮当说:“很愤怒,责备我呗。” 左小磊不以为然:“死要面子活受罪。” 叮当抚了下鬓发:“他这人这么优秀,为什么一直看起来很落魄?” 左小磊说:“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勇者百战功成,智者千虑决胜,为何智勇双全者,万劫不复?’” 叮当很聪明,会意的笑了:“左站长想说,他这人就是对别人太好了,什么都愿意替别人想,所以把不好的东西都留给了自己。” 左小磊说:“是的,当一个人关心别人胜过自己的时候,也就活成那个模样了。” 叮当说:“包括在南苏冒着感染疫情的风险,留下抢出柳倩楠吗?” 左小磊说:“也包括替你开车撞野猪,替你支付律师费卖房子。” 叮当若有所思。 左小磊说:“追求完美,就是他这人最大的缺点。很多人把‘完美’标榜为优点,是因为他们希望周围的人是完美的,自己可以凭借不完美的模样占便宜,实际上‘好人有好报’只存在于童话里,现在的社会是弱肉强食的,替别人考虑太多,自己就会一无所有。” 叮当点了下头:“我部分同意你的说法。” 挥手告别,叮当回到酒店:“小朱,喊一声吕厨师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领班去了一回,把穿着白大褂的老吕头叫了过来。 老吕头面带歉意:“对不住丁总,彬子那孩子老实巴交,有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我不知道之前您找他还钱的事儿,说话有点不中听,您海涵着点儿。” 叮当说:“我叫您过来,不是说这个的。银行那边的款我已经给付清了,估计吕彬很快就能从失信名单里撤出来;还有,左站长的七万块钱,我也给付了,您不要再苛责他了。” 老吕头面露感激:“好啊,那就好。” 叮当说:“我让您过来,还有件事要麻烦您,您看看吕彬出手的那套房子,让居委会联系下买家,我给赎回来。当时我急着用钱,那房子卖的太便宜,我心里不忍,把房子买回来,再把他的20万给他,我就不欠他的了。” 老吕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好,好,全听丁总的。” 叮当又嘱咐了句:“你要瞒着点儿吕彬,要不然他肯定不愿意我这么做。” 老吕头连忙答应:“好,好,我让居委会找找谁买的就行。” 叮当说:“或许,卖房这事儿,左站长知道些什么,如果买家太精明,你去找他一起去讨。” 老吕头说:“这跟告诉彬子没什么两样,他俩在一起玩儿了小十年了。” 叮当说:“放心,左站长不像吕彬那样完美。” 老吕头听不懂,但还是请了假,去找左小磊。 左小磊看见老吕头就头疼。 这老吕头,倚老卖老、无利不起早,而且还得顾着吕彬的面子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面对他。 说明来意,左小磊很无奈:“徐薇薇把车开走了,这事儿不好办。得了,我问问阿毛有空不。” 打了个电话,阿毛说:“我在找工作的。” 左小磊说:“你不准备自己干了,叮当那酒店搞得多成功啊。” 阿毛说:“我得还房贷啊,还要装修也得用钱。” 左小磊倒也理解:“现在运营的工作这么难找吗?” 阿毛说:“我得找个有挑战性的、不封顶的,拿封顶年薪,磨洋工就是浪费时间,蹉跎岁月。” 左小磊说:“那你找的怎么样了?” 阿毛说:“不好找,但不代表找不到。” 左小磊说:“那趁着你没找到,抓紧开车来一趟,吕彬他老爹在这里,有点事找你帮忙。” 坐上小羚羊,先去了居委会。 居委会说:“这套房子,没有再转过手。” 左小磊联系了小赵:“在哪儿呢,有点事找你,卖房子。” 小赵依然客气了几句,说:“不买了,拆迁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我手头一大批二手房,小产权大产权的都有,能保住不被银行强制拍卖就不错了。” 左小磊说:“你炒房子,转手大产权保住拆迁房不就得了。” 小赵说:“国家刚出了政策,二手房贷款被限制了,一手房死撑着不降价,二手房撑不住啊,老哥,不瞒您说,我现在改成卖房子的了,只要别亏得太多,二手房我急着出手,您若是念着点情面,帮我卖几套也行啊,我保证价格比市面上还要低。” 风口啊,看错了风口,之前风光的炒房投机客,感受到了全国人民“苦房价久矣”的愤怒了吗?感受到了国家出手戳破房地产泡沫的决心了吗? 二手房被限制,之前囤积房产挣差价的炒房客,全部瑟瑟发抖。 房子,是用来住的。 房贷,给刚需的人购置新房用,而不是给炒房客收割买房者提供便利的。 左小磊并不同情他:“上次我找你卖的那个房子,我要买回来。” 第213章 回购房子 小赵打了个“哈哈”:“老哥,咱买个二手房大产权行不?” 左小磊说:“那小产权房没法抵押贷款,不得已才卖的,现在我那朋友有钱了,想要买回来,对老房子有感情。” 小赵显得有些失望:“我买那小产权房子,也是从融资机构贷款买的,加上手续费和利息,不能原价卖回去了。” 左小磊说:“你说个价。” 小赵说:“我要涨25万。” 左小磊说:“才卖了几天?你怎么不去抢?” 小赵说:“要不是金融机构那边催得紧,我急着现金还利息,我才不出手呢。大产权二手房的利息是无底洞,等卖出去还不知道啥时候,我就指望荣东赶紧拆迁,才能把炒二手房的损失找回来。” 左小磊说:“你内部消息灵通,听说荣东什么时候拆西城区了吗?” 小赵很淡定:“也就这一两年,不会错的。” 左小磊笑了:“拉倒,就算三年内能拆到,你也不会只涨25万就卖。” 小赵苦笑着摇了下头。 左小磊说:“涨十万,你也不能白忙活。” 小赵捂着牙:“不卖,不卖,我不能白忙活了。” 阿毛说:“算了,不卖算了,等二手房继续塌价,买个好点儿的二手房不也一样吗,我们有全款,还怕买不到房子?” 小赵打了个“哈哈”:“不妨事,要不你们再等等?” 阿毛说:“你别来虚的,阿左五年前买房子的时候,房价6300,车位15万一个;今年我买房子,对,我买新房是刚需,银行贷款不难为我,可新房死挺着不降价是不假,保持均价两万五一平,但送车位、送储藏室、送10年物业费,你说这跟降价有什么区别?荣东的新房都快绷不住了,期房濒临烂尾,上海路的那个楼盘直到今天都没完工,二手房虽然暂时成交量、价格逆势增长,但不过是炒房公司联合起来收买舆论造势要快点儿出手罢了,网络上的事儿骗不了我,我敢断定那些数据全是假的。当聪明人越来越多,二手房塌掉底儿、炒房客赔个底朝天是迟早的,我们还怕买不到好点儿位置的二手房?” 小赵低下了头。 阿毛说:“阿左,吕叔,我们走。赵哥,茶钱我们付了,回见。” 小赵伸出手来:“你们等下。” 老吕头不愿意了:“不买了,我们走,当初贱卖的时候我还心疼,听小毛一说啊,我还不如在高新区附近买个二手房,不也一样住?反正那间房子住过两个女人,也算不上新房了。” 竟然雄赳赳的走了。 左小磊摊了下手:“赵先生,对不住了,买家不愿意出钱了。” 跟阿毛也离开了。 路上,左小磊说:“吕叔,60万买了差不多了,你为什么不买了。” 老吕头说:“小磊,小毛,看在彬子的面子上,你们帮我个忙啊,跟丁老板说人家不卖,让她赔我们家座大产权房子。” 左小磊和阿毛顿时面面相觑。 左小磊脑子转的快,赶忙说:“阿毛,你把我送到小区,诺诺和苞米快放学了,我得接孩子。” 阿毛说:“柳倩楠回来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嫂子早走会儿去接,你跟我在一块儿,嫂子会给面子的。” 按开蓝牙耳机,语音呼叫了声:“呼叫柳倩楠。” 左小磊直翻白眼。 阿毛得意的瞟了他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逃,没门儿! 酒店,叮当把他们迎接进办公室:“怎么样了,买回来了吗?” 老吕头捶胸顿足:“人家不卖,不卖啊。那房子,光装修就花了70多万,人家捡了便宜,都搬进去住了,不愿意搬出来了。丁老板,彬子真是命苦,先被三陵县的女孩儿骗了,又把房子丢了,他真是命苦啊!” 叮当看了眼左小磊,左小磊吐了口烟圈儿,抬头看着天花板。 干脆开口了:“小毛,是不是人家要价高,你们没舍得买?” 阿毛愣了下:“那地儿没地方停车,我怕被贴条,在车里呆着,阿左和吕叔进去找人谈的。” 叮当又问道:“左站长,怎么回事儿啊。” 左小磊躲不过去了,说:“那房子人家买了本来就是为了拆迁挣差价的,要回购自然多要钱。” “多要多少?” “要120万呢!”老吕头毕竟是兔子的爹——老跑家,阿毛一撒谎,就知道事情要糟,果断开口了。 叮当略一思索:“120万,在新市区交首付买个现房也绰绰有余了,那地方虽然也纳入了‘小改大’规划,要拆了6层小楼建高层,但西城区的平房都还没开始拆,拆到新市区还不知猴年马月呢。依我看,没必要买回来了。” “我觉得也是,但彬子不能没地方住啊!”老吕头赶紧说。 叮当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毕竟吕彬因为自己吃官司才丢了房子:“吕叔您放心,等吕彬有对象谈婚论嫁了,住的地方我替他想办法。” 老吕头舒了口气:“丁老板记得彬子的好就行,可不能食言。我去灶下忙了啊。” 叮当看了下手机:“辛苦小毛和左站长了,留下来吃个饭。” 左小磊推辞:“我得回去看孩子。” 阿毛也说:“柳倩楠等着我回去做饭。” 叮当说:“我给柳倩楠和徐薇薇打电话,替你们请假。” 话说到这份儿了,俩人就留下了。 叮当给倒酒:“聊聊天,一直忙,没有好好请你们吃顿饭。” 阿毛说:“你跟阿左喝,我开车回去。” 左小磊觉得他安排的很合适:“他不喜欢喝酒,叮当姐别让了。” 几杯酒下肚,叮当话多了:“左站长,吕彬老隔三差五的请假,是为什么?” 左小磊不假思索:“躲着你呗。” 叮当笑了:“我有那么吓人?” 左小磊说:“他不忍心老爹再去施工队做大锅菜,那地方环境太差了。他感激你给老爹找了个好差事,但自己却不喜欢在这里做。” 叮当举起杯子,碰了一个:“为什么?” 左小磊说:“就拿他相亲相中的那个女孩子的事儿说,吕彬有机会跟她去粤地,过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他选择了拒绝。” 叮当说:“他是不是有点傻?” 左小磊说:“可能就是傻,要是换作我的话,跪着给人家磕头也去了,咱没那命。” 阿毛忍不住说:“你给我磕几个头,我保你衣食无忧。” 左小磊瞪大了眼:“行,你只要开口,给你磕一个头给100块钱就行,我能给你磕到天亮。” 叮当笑了:“小毛也会开玩笑了啊,来,再喝一个。” 第214章 拯救 一杯酒下肚,叮当倒上酒,左小磊接着说:“吕彬不愿意去也是有原因的,他有个哥哥,比他大一些,上大学时跟教授谈了场恋爱,跟着女教授跑南方做了上门女婿。” 叮当问了句:“教授职称,很牛。” 左小磊说:“是很牛,从讲师做起,没有十年混不上去。即便是博士毕业,直接评副教授招聘进来,没有五年也转不了正。算来算去,三十五岁混上教授职称就算年轻的了。” 阿毛忍不住说:“他哥上大学,毕业后也不过二十五六岁。” 左小磊说:“按理说是这样,毕业后还不知道混成啥样呢。现在多好,车接车送媳妇去做科研、做教学,家里雇着个小保姆,送完媳妇上班,盯着小保姆带孩子,自己双手不沾阳春水,活的逍遥自在。” 叮当摇了摇头:“收入这么高,养着个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左小磊说:“角度不一样而已,事业心强的女人,家里有个人带孩子,自己什么也不用管,撇个清净好全心全意做科研。等孩子大一点儿,上学了,孩子会说话、懂事了,对自己好坏会开口告状了,不想过了再把男人甩了就是了,好吃懒做的男人就显得可有可无了,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也是有原因的,吃软饭的被挣钱的甩,照顾家里的被事业做发达了的甩。” 叮当反驳了句:“也不全是这样,我宁愿相信他们遇见了爱情。” 左小磊说:“行,就算你说的对。反正他哥哥是远嫁了,看起来光鲜,实际上没什么家庭地位。吕彬不想重蹈覆辙,最起码自己得撑起家里那一摊子,结婚后养老的责任,就落在他身上了。” 叮当说:“这就是他一直出去相亲的原因?” 左小磊喝了口酒:“要不然呢?我估计,什么时候他相亲相中了,就会踏踏实实的回来上班了。” 阿毛说:“不是我瞧不起他啊,出去相亲,对方一问没房子,基本上就拍拍屁股走了。” 左小磊说:“你倒是感受很深。” 阿毛说:“这有什么,他在走我的老路。找个不图房子的女人过日子,太难了。” 叮当笑了:“也不能绝对,吕彬上一个相中的,不就是不图房子吗?” 阿毛说:“我知道,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好遇到。哪跟阿左似的那么命好,几乎一分钱没有就把媳妇娶回家,弄个小产权房子住着,姐姐妹妹叔叔一起帮忙,结完婚还欠着十万多。” 叮当说:“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太差的,左站长上着班、自学文言文那一套,练出一手漂亮的文章,最起码让人家女孩子看见肯努力、有奔头。” 阿毛开始抬杠:“吕彬不够努力吗?他吃得苦,你们加起来都不如他努力。” 叮当也少见的杠起来了:“方向错了,再努力也白搭,他一开始就别去荣东石化那个破公司,找个饭馆当帮厨开始做,以他做菜的天赋,现在也能混成厨师长了?” 当然,即便喝了酒,叮当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拿我说,我削尖了脑袋混成几千万身家,我不努力吗?但我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错了,税务部门一查,立马一无所有了;要不是潘岚可怜我,即便判个缓刑,我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找饭吃呢。” 左小磊觉得头大,举起杯子:“同样的话送给叮当姐,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太差。还有阿毛,你孤身一人跑高圳去,举目无亲,回来后躲在出租屋、茶叶市场的仓库里研究网络运营那一套,一度活成了一只不见天日的耗子,你也是个肯努力的人,所以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否则外贸单的bug也不会这么轻松让你成为百万富翁。” 阿毛闭嘴了,不杠了,这段话说的自己心里舒坦。 这种舒坦,是自己努力被认可的一种心理上的愉悦感。 叮当往回收了收话题:“我觉得吕彬如果能收下心来,老老实实做厨师,他老爹亲自带着他,又不会藏艺,只需要两三年,做一个合格的厨师没问题。” 左小磊说:“是啊,到时候老吕头可以回家抱孙子了,不用这么劳累出来挣钱了。” 阿毛在一边嘿嘿直笑。 叮当装憨:“就怕他不肯努力做。” 左小磊说:“是啊,除了在这里,他去个别的大饭店做厨师,谁敢用他?也就是我们知根知底,吃过他做的菜,知道他一手调制汤水的好手艺。” 叮当说:“可是他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像没什么上进心。” 左小磊说:“阿毛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成家立业,成家排在前头。” 叮当掠过一丝落寞:“那他什么时候成家啊?” 左小磊说:“那你得去趟婚介所,问下他们什么时候给他撮合门亲事了。要不然,他家里的老太太不会放过他。” 叮当脑子转的快:“谢谢左站长,我会去的。” 日子还在过,生活还在继续。 老吕头在饭店里当厨师长,每天下班二两小酒,乐不思蜀。 老娘倒是如火上房:“你不回来管管彬子?相了十几个了,都不中意。” 老吕头反而责怪她:“我不盯着咱家的房子,回去操那份心?万一丁老板跑了,彬子什么时候住上大产权房子?” 也难怪,棺材本都被吕彬折了,房子都买不上了,叮当是他的希望啊。 “算了,不跟你这死老头子说了,走,彬子,我们再去相几个,荣东大龄剩女有的是,排着队等你相呢。”老娘挂了电话。 吕彬很无奈:“妈,我爸让我去盯着丁老板要房子,你让我回来相亲,快把我扯两半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有一个放过我的?” 老娘说:“只要你相中了,我就放你回去好好上班。” 吕彬点上颗烟,狠劲儿抽了口,使劲儿点了点头。 婚介所,中人跟母亲嘀咕,还是那一套。 然后,带着人来相亲。 简单介绍了几句,两人躲了。 吕彬在烟灰缸弹了下烟灰:“叮当姐,怎么是你啊?” 叮当小声说:“嘘,小声点儿,左小磊让我来救你的,别相亲了,回去上班去。” 吕彬眼里放光:“好啊,我们合计合计。” 第215章 知子莫若父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拖到中午。 吕彬站起来:“我,我们去吃饭。” 中人躲在不远处,扯着老娘:“成了,有门。” 吃完饭,叮当说:“快点回去上班,改天我把朱领班撮合给你。” 吕彬面带一丝微红:“叮当姐,别取笑我了。谢谢你啊,走,跟我妈打个招呼去。” 老娘在不远处请中人吃饭。 叮当挽起吕彬的胳臂,吕彬赶紧往回抽手,被按住了:“装的像一点儿,要不然阿姨怎么会放你走?” 吕彬没说什么,俩人走到那桌子前:“妈,我们出去转转,不陪您了。” “应该的,应该的,请小玲好好转转。”母亲乐得脸上开了花。 然后吕彬赶紧逃了。 “可以松手了,谢谢你啊。” 叮当松开手:“谢什么啊,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现在就能回去。抱歉,一直不在岗,换成别的老板,早把我开除了。” “你就这么急着上班?我这老板都脱岗,你怕什么。” “那行,你不开除我和我老爹就行。” “跟我去看看那间青年房,我怀疑左站长和小毛有事儿瞒着我,尤其是小毛,他脸上藏不住事的。” 吕彬怔住了:“你要买回来?” 叮当说:“还你二十万,再还你那间房子。左站长那7万,就当这段时间的折旧费,这是我该承担的,我不想欠着你的。” 吕彬按开中控锁:“那好,走,请上车。” 老娘倒乐坏了,赶紧打了电话。 “干嘛?后厨忙着呢!” “哎呦,老头子,你听我说,彬子相中了一个。” “行,知道了,我忙着呢,抓紧让彬子来上班,回头让人家开除了,去哪儿找个像样的工作?你让他再去家具市场扛活儿去?” 电话挂了,老娘只是高兴:“谢谢啊,谢谢啊。” 中人客套了几句,告辞走了。 居委会,找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赵先生,您在我们小区的房产有意出售吗?” 小赵风风火火的赶来了:“吕先生,发财了?来回购房子啊?” 吕彬说:“如果你有意出手,我看看价钱无妨。” 小赵面露难色:“有个老先生被您的朋友带着,看过了,恐怕···” 吕彬说:“那是我爹,他没钱,我有钱。” 小赵点了下头:“难怪,难怪看起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是爷俩啊。鄙人眼拙,您别计较。” 叮当开口了:“上次你们跟吕叔谈的价格高了,我问问还能便宜不。” 小赵一听是爷俩,也不来虚的了,还以为老吕头把事情都跟吕彬说了呢。 踌躇了一会儿,说:“上次说60万,老先生嫌贵。说实话,我现在资金周转有点困难,要是能便宜的话,上次我就折价卖了,也不会让老先生白跑一趟···” 叮当说:“他疼钱,这个可以理解。这样,六十万我们买回来。” 小赵登时笑了:“好,好,你们可以先看看房子,里面的内装潢一点儿也没动。” 验了屋子,找中介做了买卖合同。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老娘打电话过来:“彬子,在干嘛呢?” 吕彬看了眼叮当:“在外面呢,准备去上班。” 老娘很高兴:“跟妈说说,聊得怎么样了?” 吕彬说:“还算可以,不过我得去上班了,晚饭是厨房最忙的时候,我怕爸忙不过来。” 回到酒店,吕彬换了衣服,去厨房准备食材。 老爹一把扯住:“你妈说,你相了个对象,什么时候把她叫饭店来,我请她吃个饭?” 吕彬推辞说:“才刚开始处,还不到见长辈的时候。” 老爹说:“这样,你请她吃饭,我远远的看一眼就行。” 吕彬很无奈:“是我相亲,又不是你相亲,你看人家姑娘干什么?” 老爹说:“你跟丁老板出去跟野猪干架,荒山野岭的就你俩人,想必她对你也是非常信任的,甚至关系不一般。得,你跟我说过不愿意跟你哥似的吃软饭,我也尊重你,最起码让我看看你相中的姑娘,到底哪里比丁老板强。” 吕彬说:“老爸,你能不能别掺和这事儿了。” 老爹说:“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嫌我絮叨了对,不愿意听我话了对。行,我跟你算算,你把我和你妈的棺材本都折了,什么时候还给我?还有你那青年房,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户口落在我这本地人下面,公家会给你分房子?你把青年房和棺材本还给我,我就不管你。” 吕彬跟他也没法辩个高低,只得告饶:“爸,我没钱还你。” 老爹说:“没钱还不听话?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得出来打工给你攒钱娶媳妇,我容易吗?” 吕彬叹了口气:“爸,您不容易。” 老爹越说越激动:“我跟你妈老老实实攒了一辈子钱,一部分拿出来给你装修了,另一部分留着养老和给你娶媳妇用。就三陵县那个女孩儿,我说不靠谱,不给你钱,你把自己上班攒的钱都砸进去了,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后来,你为了丁老板把房子卖了,我们把养老钱给你拿出来,留着买个不好不坏的房子交个首付,你撺掇我去开饭店,折了一大半,我跟你妈要是有个三灾五病的,还能指望你吗?” 吕彬被说的很惭愧,低下了头。 老爹没想放过他:“我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说不定哪天‘嘎嘣’就倒下了,你让我看一下你的对象,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话说到这份儿了,吕彬赶紧打断他:“爸,您别乱说话,荣东人嘴邪,咱不说难听的。” 老爹扶着墙,使劲儿咳了几声:“算了,我死了就死了,反正你也不把我当你爸,什么事儿都不听我的。” 吕彬很无奈:“爸,别说不好听的了,我带她见您就是了。” 老爹回过身,满脸期待:“说好了啊。” 吕彬点了下头:“爸,从此我听您的话,你别想些不好的事情了。” 老爹点上颗烟:“行,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好好活,过两年跟你妈帮你带孩子。走,咱们准备下厨房的事,过会儿就要来客人吃饭了。” 吕彬摇了摇头,开始了工作。 第216章 谎言与真理 老吕头记性太好了,整天跟在吕彬屁股后面叨叨:“彬子,啥时候让你对象来,我好见一见?” 各种理由推了好几天,终于推不掉了。 老吕头晚上不睡觉,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抽烟、咳嗽、上厕所,把床铺锤的咚咚响。 吕彬也睡不着,知道老爹故意做出这些事儿来给自己看。 但明天还得工作,总不能让他一直休息不好。 吕彬服了个软:“爸,我出去打个电话,跟她把时间定下来。” “真的能定下来?不骗我了?” “爸,我没骗您,她真的工作忙。” 老吕头又开始作妖:“哎呀,吕家的列祖列宗啊,我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忤逆不孝,跟着人跑了;还剩下一个,光棍一根,要断了我们吕家的香火,我就算死了,也没脸见你们了啊。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吕彬赶紧制止:“爸,宿舍区隔音不好,让人听了笑话。” 老吕头更来劲了,提高分贝:“哎呦啊,我要死了,要被儿子活活气死了啊!” 吕彬就差给他跪下了:“爸,我先打个电话,要是还定不下来,你再折磨我不迟。” 老吕头倒上杯水:“那我先喝口水,你快去打电话。” 吕彬走到院子,给左小磊打了个电话:“小磊,睡了吗?” 左小磊说:“没呢,有事吗?” “我妈让我去相亲,叮当把我救了出来,却又被我爸给盯上了,非要见见我对象。” “这好说啊,让叮当帮忙帮到底就是了,反正也是装的。” “这,这对她不太好,跟我占了她便宜似的。” “你不欠她什么,她倒欠着你的,让她还人情,有什么占便宜的。” “就柳倩楠刚开业那会儿,她不是给我面子,把物业让给了柳倩楠了嘛,实际上我欠着她一个情分。” “我跟阿毛把已经这个情分还了,因为玉诚欠下的情分,理应由玉诚的人来还。” “我还是觉得不大好。” “就你老爹那种倚老卖老的脾气,不这么干,你永无宁日,你自己决定。”左小磊直点要害。 吕彬还是犹豫:“我,我怎么开口啊。” 左小磊说:“我替你开口,你放心吗?” 吕彬想了想:“说实话,不放心。” 左小磊还忿忿不平呢:“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就上次她送你那条皮带,2888块钱一条,我现在还挂厨子里供着,都不舍得用。我惹谁了?不就是为了撮合你们,小三千块钱就没了。” 吕彬赶紧分辨:“要不是毛岩飞拿话拿住我,我没想让你埋单。” 左小磊说:“行啊,这事儿你找阿毛去开口。”挂了电话。 吕彬知道左小磊不会真的生气,就给阿毛打了个电话。 阿毛犹豫了半天,说:“这事儿,你得找阿左,叮当老给他买烟抽,俩人能聊到一块儿去。” 吕彬登时就郁闷了:“你们这是干啥,推皮球啊?” 阿毛说:“不是推皮球,是阿左适合干这种事情,我不行。” 吕彬很无奈:“行,麻烦你了,你快点休息。” 左小磊牛气了:“怎么了?又被阿毛拿住了?” 吕彬着急:“你就帮回忙。” 左小磊见他认真,说:“好,我跟她说声,你等我电话。” 给叮当打了个电话,叮当披衣坐起:“左站长,有事吗?” 左小磊说:“你还真的去了婚介所啊。” 叮当说:“是啊,我给了婚介所双倍的钱,让他们留意着吕彬相亲的事情,随时跟我说。” 左小磊说:“但是,麻烦来了,老吕头急着要见吕彬的对象,吕彬被闹得没辙了。” 叮当说:“我知道,老有员工投诉,那爷俩半夜三更不睡觉,闹出很大的动静来。” 左小磊说:“那你还得去救他一回,要不然老吕头能死给他看。” 叮当说:“说,怎么救?” 左小磊说:“吕彬脸皮薄,想让你继续装对象,去骗骗老吕头,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叮当笑了:“我当什么事儿呢,得了,他脸皮薄,我找他说。” 左小磊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在婚介所骗了他老娘,现在不得不骗他老爹,为了一个谎言,说不定还需要有更多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言。” 叮当倒无所谓:“那就一直骗下去呗,反正我闲着没事儿干。” 左小磊笑了:“叮当姐听说过一句话没——‘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叮当笑着说:“没事,我无所谓。” 吕彬接了叮当的电话,终究害羞,只是不停地说:“谢谢啊,叮当姐,回头我请你吃顿好的。” 然后,进了宿舍:“爸,人家明天中午来吃饭。” 老吕头来了精神:“那你是不是先帮她定个位子?” 吕彬说:“在大厅里坐坐得了,让您老看一眼。” 老吕头瞪起了眼:“不行,定个包间。” 吕彬说:“就我们俩人,包间用不着。” 老吕头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跟朱领班说。就那个小雅间秀水厅,说好了啊,让她给你留着。” 吕彬还想说什么,老吕头按死电灯:“彬子,我好几天没睡好了,累了,我要睡了,别打扰我。” 第二天,老吕头躲开吕彬,给左小磊打电话:“小磊啊,今天周末,中午有空来吃饭吗?” 左小磊受宠若惊:“叔,您要请客?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啊。” 老吕头说:“彬子找对象了,请你和小毛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吗?” 左小磊显得很惊奇:“啊,好事儿啊。叔,他对象是哪儿人啊。” 老吕头说:“婚介所介绍的,我还没见过。我在婚介所花了好几千了,终于替我办点人事儿了。” 左小磊憋着笑:“好,好,阿毛那边您不用给他打电话了,我跟他说就行。” 老吕头很坚持:“不行,必须我亲自给他打电话,我是替吕彬邀请的,礼节必须到,让人传话没诚意。” 左小磊不跟他掰扯了,挂了电话,给吕彬打了个:“你老爹请我和阿毛去赴宴,见你对象,你知道吗?” 吕彬苦着脸:“来,他定了一个包间,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我估摸着,他把你和阿毛请完了,再跟我说请了你们,来个先斩后奏,让我没法拒绝,更不好意思把你们赶回去。” 左小磊笑了:“知子莫若父,他果然能把你拿捏的死死的。” 第217章 冒牌女友 阿毛开车载着左小磊,赶到秀水厅。 看着吕彬和叮当坐在里面,俩人一个劲儿的乐。 吕彬很尴尬:“严肃点儿!” 左小磊说:“我看你俩这模样,我严肃不起来。” 阿毛说:“来的时候,我跟阿左商量了,为了防止吕叔暴走,我们一起说要给他个惊喜,才瞒着他的。” 吕彬点上一颗烟:“你们倒替我想的周到。” 左小磊看了眼叮当:“叮当姐没意见。” 叮当摆了摆手:“我无所谓。” 老吕头拿出看家本领,亲自烹饪了八个菜,一个汤,放在暖屉里捂着,跑堂过来端菜,到了最后一个汤,老吕头把白大褂一脱:“你们先忙着,这汤我得亲自去上。” 端着汤,来到三楼雅间儿,敲了敲门:“打扰了,上菜。” 进了屋子,把汤小心翼翼的放下,抬起头来:“各位请慢用···” 然后,就怔住了:“彬子,只见你的朋友,你的对象呢?” 左小磊指了指叮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吕头沉下脸来:“小磊,不准取笑你吕叔。小毛,你是个好孩子,平常也实诚,你来跟吕叔说,彬子的对象是不是不来了?” 小毛一本正经的说:“就是丁老板啊,我们都知道了,阿左没有骗您。” 老吕头跺了跺脚,伸手去拧吕彬的耳朵:“你呀,是不是撺掇了丁老板来骗我?你没对象就没对象,干嘛骗我?” 吕彬还算敏捷,捂着耳朵:“爸,我都这么大了,当着我朋友的面儿,别动手了。” 老吕头想想也对,道了个歉:“对不住啊,丁总,我家彬子不懂事,您使劲儿训他,别由着他胡闹。” 叮当站起来:“叔,我真的是他的对象。” 老吕头笑的很伤心:“丁总,我知道您是好人,别安慰我了。哎,我命苦啊,辛辛苦苦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跟人跑了···” 叮当弯下腰,轻轻的亲了下吕彬的面颊。 左小磊和阿毛拍着巴掌,发出怪叫。 老吕头愣了三秒:“你们都寻我开心是?行,都不说实话,我自己查!” 掏出手机,给媳妇打电话:“孩他娘,你给吕彬相中的对象,叫啥名字?” “中人说,叫丁美玲啊。” 老吕头好像被雷劈了:“这,这,这···彬子,你个混蛋,怎么不早跟我说?” 左小磊赶紧解围:“吕彬想给您个惊喜。怎么样,吕叔见了彬子的对象,高兴吗?” 老吕头眼里噙着泪花:“我高兴,我高兴。我们吕家有指望了!” 阿毛把他拉过来:“叔,坐,都是熟人,别生分了。” 老吕头赶紧推辞:“灶下需要有人盯着,我怕那几个厨师偷懒。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我在这里都玩不尽兴。那个,彬子啊,你们认识也不算短了,在一块儿想必也是相互了解后才做出的决定,我也不多嘴了。我只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把你对象带回家,让你妈也高兴高兴?” 吕彬不知道怎么接,倒是叮当开口了:“周末饭店忙,周一,周一我和彬子去拜访下阿姨。” “行,行。”老吕头声音哽咽:“彬子,你个混蛋,要会疼人知道吗?” 转过身去,抹了把眼泪,带上门离开了。 阿毛摸了摸脑门:“看把叔叔高兴的,就差马上抱孙子了。” 左小磊说:“闭嘴,连我这个没有同情心的人,都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开玩笑,你以为他抹掉的眼泪是假的?” 吕彬闷头喝酒:“我真是太不孝了。” 左小磊陪他喝了一个:“谁让你一直做滥好人?你要是把你对别人的好用在一个人身上,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单身狗一个。” 吕彬也有点伤感:“唉,我老爹絮叨我我一直觉得烦,可他一流泪,勾得我都想哭了。” 左小磊说:“哭,都这么熟了,没人笑话你。” 吕彬抬起头:“算了,喝酒。” 吕彬酒量不行,一直是左小磊鄙视和碾压的存在。 喝了很多,果然喝醉了。 竟然哭了。 左小磊很无奈:“阿毛,给录下来,等他醒酒了,再让他看看自己吐成这个熊样儿。” 叮当说:“算了,别取笑他了,他心里难受。你们搭把手,我们把他整宿舍去。” 送到宿舍,左小磊说:“我们走了,叮当姐好好准备下圆下一个谎言。” 叮当笑了下:“辛苦你们了,我送送你们。” 过了周末,吕彬和叮当依约去家里探望。 但事情明显的要糟糕。 老娘请了七大姑八大姨,来见吕彬的对象。 不过也可以理解,自己的儿子没对象,七大姑八大姨私底下议论了多少遍了,怎么可能不会传进耳朵里。 是时候给自己的儿子开个正名大会了。 趾高气扬,唾液横飞:“哎呦,彬子他们认识好久了,一直忙着创业,把事儿耽误了。来,我给介绍下,这是小玲,是个好姑娘,彬子在家具市场扛活儿的时候也不嫌他穷,俩人攒了些钱,在高新区开了个大酒店,叫做迎宾酒店,三星级呢!” 亲戚们面带羡慕,纷纷开口,热闹非常。 “哎呦,我姐夫家的外甥女,是个人民教师,刚想着给彬子介绍的,没想到彬子自己把媳妇带回来了。唉,也是人家没福气,怎么能跟小玲比。” “彬子在家具市场干活儿的时候,多少人看不起他,我就说了,人家彬子勤快、踏实、脑子有谱儿,出苦力挣钱不丢人。这不攒了些钱直接开大酒店了,我看人从来都是很准的。” “彬子啊,以后去你饭店吃饭是不是打折啊。” “老嫂子,你命好啊,饭店利润大着呢!” “彬子,上坟时多给你爷爷烧柱香,这样的媳妇,能陪你吃苦,去哪里找啊?” 吕彬当然知道她们说的大部分是假的。 也知道叮当是假的。 所以他只是笑笑,无话可说。 叮当反而应对裕如,滴水不漏。 七大姑八大姨等了一上午,也没闲着。 早就一起动手,搞了三大桌子菜。 得亏他家的房子是190平的,还没啥公摊。 要不然真摆不开这三桌子。 午饭时分,七大姑父、八大姨夫拥簇着老吕头回来了。 吕彬不淡定了,把老娘扯在一边:“妈,搞这大阵仗做啥?” 老娘瞪了他一眼,故意拉高了点分贝:“你们的事情,你老爹跟我说了,既然开着豪车去山里过过夜,肯定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我们搞的热闹些,也显得对人家看重。” 吕彬觉得这分贝拉长的不自然,赶紧回头一看,叮当正在后面站着。 一个含笑盈盈,一个满脸通红。 第218章 明显失控 老吕头是极重面子和礼数的。 吕彬受他熏陶,挨个儿给七大姑父八大姨夫敬酒。 七大姑八大姨围着叮当说话。 换在三十年前,荣东的女人请客吃饭上不了桌子。 与时俱进,现在她们都能上桌了,只不过挤了点儿,挤在一张大桌子上。 气氛很好,说啥的都有。 或许是羡慕,或许是嫉妒,又或许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许也有真心实意祝福的。 一起起哄,劝叮当喝酒。 吕彬不放心的朝那边看,七大姑夫八大姨夫仿佛都商量好了:“彬子,隔席不搭话,咱爷俩多聊会儿。” 叮当推不掉,干脆放开手脚喝。 老娘你捏了把汗:“小玲,你四婶子和你小姨能喝,酒分量吃,咱不逞强。” 众人起哄:“哎呦,没过门就心疼上了?来来来,第一次见面,身为长辈,祝你和彬子早结连理。” 无奈,喝了。 “好大敬小,我也祝福下你和我外甥。” 无奈,又喝了。 纷纷效仿,群起而攻之。 荣东以“敬酒”为幌子使劲儿灌酒的陋习,叮当一直是知道的。 但她并不怕。 等大家劝完了,她又倒上酒:“身为小辈,应该回敬下各位长辈,否则消受不起。来,伯母,先从您开始,我给您斟酒。” 气氛很好,酒喝得很多。 最后,大家都跑了。 叮当既会说话,又能喝,总能把话拿住人,让你不好意思不喝。 生意场上那套虚与委蛇,对付七大姑八大姨还是绰绰有余的。 躲酒的躲酒,离席的离席,喝得出洋相的出洋相,热热闹闹,更甚之前。 最后,只剩下三两个不会喝酒的,扶着出洋相的到一边去了。 只剩下老娘和叮当。 老娘拉着叮当的手,不舍得放开,不停的念叨:“姑娘,彬子有福啊,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叮当眼里热热的:“阿姨,我都四十了,不想一个人单着了,怕彬子瞧不上我。” 老娘说:“彬子这人,从小就想当什么仗义疏财的豪杰,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这几年上班攒的钱和家里的钱,都被他给败得差不多了,找个稳重的人管着他,我们老两口也放心,要不然早晚他得把自己活活饿死。” 叮当欲言又止:“我,我···” 老娘继续说:“我也上了半辈子班,也算见过一些人,就你喝酒那一套,跟彬子的那些长辈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我知道,你是有钱人,也是有本事的人,后来因为什么原因,窘迫到找彬子借70万,我也不问。但我们吕家不图钱,也不图东西,图个安稳过日子,彬子这孩子好像没长大,为人处世总是想当烂好人,你多管束着他点儿。” 叮当虽然见惯了大场面,但此刻竟然无话可说。 玩儿虚的,得心应手。 老太太动了真情,反而不知如何应对了。 老娘抹了下眼角:“小玲,你回去问问家里,需要走什么场合、多少彩礼,定下来,再不济我跟彬子他爹还有这190平的房子,我们折卖了,给你们凑个首付,也会让你们有地方住。” 叮当唏嘘不已:“阿姨,我借了吕彬70万,其实是一套房子和20万,这些足够你们聘一个姑娘了;再说,我和彬子,还没到那一步。” 老娘有些失望:“是啊,你们见过大场面的人,我们这小门小户也攀不上。不过,今天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叮当觉得她误会了:“阿姨,吕彬排斥找比自己年龄大的对象。” 老娘问道:“那怎么还把你带回来了?” 叮当没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如果不是我,吕彬是本地人,有套120平装修精致的房子,二十万结婚钱,在家具市场一个月挣小两万,您跟吕叔都是退休的,每月领着退休工资,没有赡养压力,在荣东也算条件非常不错了。可因为我出了点事儿,房子和结婚钱都给他用了,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挣钱,不但折了本,还让吕叔不得不去工地打工。我觉得我就是吕彬的灾星,我心里对不起他,只想着抓紧帮他把之前失去的还回去,等还完了,我就不在这个城市呆了。” 老娘叹了口气:“小玲,如果你抱着报恩的想法,跟彬子处对象,真的没必要。就算一时能委屈自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能一直委屈着自己。你看看彬子,在家具市场风吹日晒了那么久,沧桑的跟个四十岁的小老头似的,说他比你大几岁都有人信,根本配不上你。听阿姨一句劝,你该忙啥忙啥,不用老想着报恩那一套,彬子爷俩,能在你那里干就用,不能干也不能拖你们酒店的后腿,阿姨不怪你。” 叮当竟然哭了。 吕彬这种烂好人,跟他的母亲是烂好人脱不了干系。 但凡有一点随他爹的性格,也不会潦倒到这个地步。 慈母多败儿? 好像又不是这个道理,又好像是这个道理。 问题在于,吕彬是败家子吗? 从普世价值来说,这是个一顶一的好人。 但从家庭角度来看,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坐实了“败家子”的名头,回过头来看,眼前这位老太太,就是不折不扣的“慈母”。 老娘拿起纸巾,给她擦脸:“姑娘,你咋哭了?” 叮当哽咽着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嫌家里穷,抛下我和我爸就跑了,我看到您,突然羡慕吕彬,有个这个好的妈妈。” 老娘觉得可怜,把叮当揽进怀里:“咱不哭,以后有空就来玩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就算你跟彬子成不了,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的,你就把我当成你妈,你想来就来,这间屋子,我说了算。” 叮当崩溃了,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带着泪水的笑,使劲儿点了点头,大喊了一声:“妈!” 屋子里鸦雀无声。 这边又劝酒又抹眼泪,七大姑夫八大姨夫早就注意到了。 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妈”,可谓石破天惊。 吕彬脸红红的,赶紧走过来,低下头,小声嘀咕着:“乱叫啥呢。” “哎呦,改口了,快拿改口钱!” “过来,彬子让你对象过来,哪有只喊妈不喊爸的事儿?” “老吕,你这就不对了,要是说今天改口,我们怎么着不准备点改口钱,弄得我们跟不知礼数似的。” 老娘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支应着,一边说:“行了,叫着玩儿的,订婚改口的时候,一定会提前跟你们说的。小玲,阿姨喝的有点多,你扶我去卧室醒醒酒。” 去了卧室,这帮大老爷们想起哄也跟不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