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相公》 楔子 黄泉路上,鬼差马面一手提着酒瓶,一手牵着锁链,在锁链另一头,是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灵魂。 “小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哦哦……” 地府大门口接待室,牛头正拿着手机玩游戏,听到熟悉的嘶鸣式唱法,知道准是马面那家伙又喝大了,头也不抬地招呼道:“马哥回来啦,怎么样,出任务还顺利?” “常规任务而已,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你马哥这么多年的老阴差了,还能抓错人是咋滴?” “这可难说,上次那两个叫张鹤龄的不就被你整岔劈了吗?” 马面咧嘴笑了笑,说道:“那天不是阎王爷的小舅子结婚嘛,喝大了,失误,失误……” 说着话,马面再次举起酒瓶,却发现已经空了,于是随手丢在一旁。 “马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张鹤龄跑到明朝去,把狙都给整出来了,现在大明朝可热闹了。” 马面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便催促道:“我说牛老弟,赶紧的,录入啊!” “稍等一下,已经在推高地了!” 牛头还在紧张地操作着,马面看到桌子上扔着一包烟,便摸出一根来点上,盯着屏幕说道:“又在玩牛头?” “当然,这可是我的本命英雄!” “那有个残血,快追……你倒是打啊!” “你别吵……” “哎,死了!” 牛头郁闷地抬起头,说道:“你别瞎指挥行不行?” 马面鄙夷地看着牛头,嘟囔道:“自己菜还怪别人。” 牛头气得直哼哼,却无可奈何,只好退出游戏,然后点开轮回系统app。 “姓名?” 马面回头看了看那个没有意识的灵魂,回忆了好一会,这才说道:“叫啥来着……哦,对了,林墨。” “林墨是,我查查……嗯,有了!”牛头很快搜索出结果,“林墨,明朝永乐元年生人,卒年十八岁……” “没错,就是……等会儿!” 马面突然酒醒了一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朝代的?” “明朝永乐年间……” 马面骚了骚头发,疑惑地问道:“牛老弟,你确定没搞错?” “确定啊,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个林墨,系统有记录的,你自己看。” 马面看着牛头手机页面上的资料,顿时陷入沉思。 “马哥,你不会是……又抓错人了?” “那啥……就是朝代不一样,名字都叫林墨,你只管录就行了。” 牛头傻眼了,说道:“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怎么录啊?” 马面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你先别声张,我这就去把那个明朝的林墨抓来。” “来不及了!”牛头指着系统显示的时间说道,“现在过去,早就魂飞魄散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牛头急了,又看了看被误抓来的林墨,说道,“还有这个,你赶快把他送回去,要是被判官大人查出来,咱哥俩年终奖都得泡汤!” 按照地府的规定,如果有个别鬼魂没抓到,最多算个工作失误,问题不大。但是,把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抓来可就是事故了,性质完全不同。 马面一拍脑袋,说道:“牛老弟你说得对,赶紧,启用回魂程序。” 牛头刚打开回魂程序,马面却等不及了,一把抢过来,点了两下,然后走到林墨面前,解开锁链,一脚踹过去! “走你!” 一道幽光闪过,系统显示,回魂成功。 “马哥……” 牛头看着系统提示,哆哆嗦嗦地说道:“你好像又弄错了……” 马面凑过来一看,心中一凉,说道:“牛老弟,这事你得替老哥保密,千万别声张!” “可是……”牛头说道,“万一被判官大人查出来,我也没法交代。” “咱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现在老哥有难,你就眼睁睁看着?” 牛头摇了摇头,板着脸说道:“马哥,今天这事的性质实在太严重,兄弟我很难做的……” “你偷看判官大人的九姨太洗澡的事……” 牛头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拉住马面的手,说道:“马哥你先别急,我们计划一下啦……” 第1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林墨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四周,这是哪啊? 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陌生,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早已消失不见,全身上下骨瘦如柴,毫不夸张地讲,风一吹就能倒。 再看看四周的环境,房间内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板凳,而且都已经残破不全,所谓的家徒四壁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许久之后,林墨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穿越了…… 推开房门,外面的空气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放眼望去,视野里错落分布着几间茅草屋,门前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偶尔传来几声蛙鸣。 小桥流水人家,听取蛙声一片,还挺有意境! 夕阳西下,各家各户升起袅袅炊烟,林墨肚子里很应景地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寻思着先弄点吃的祭一祭五脏庙,回屋找到米缸,却发现是空的,一粒米也没有。 屋子本就不大,很快就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林墨饿得难受,瘫坐在地上,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不会是饿死的? 看这光景,也不像是闹饥荒的灾年,一个大活人竟然能把自己饿死,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咕呱……咕呱…… 蛙鸣声再次传来,林墨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来了精神,风风火火地走出门去,不多时,提了几只田鸡回来。 油盐酱醋一概没有,没关系,直接生火烤,还别说,以前竟然没有发现,炭烤田鸡腿竟然如此美味。 避免了再次被饿死的命运,林墨终于有精力琢磨一下以后的出路,按理说,以自己现代人的智慧,在这个时代找点营生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呼!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林墨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到一名黑衣女子,手里拿着一柄明晃晃的短刀,站在自己面前。 “请问……你找谁?” 黑衣女子没有答话,四下看了看,眼见没有地方可以藏身,便直接来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林墨已经惊呆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那边有几户人家,你们几个,过去看看!” 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很快,有人开始叫门,语气十分不善。 林墨不敢怠慢,上前将门打开,三名官兵出现在门口,问道:“有没有看到一名黑衣人?” 林墨心说,人现在就在我床上呢! 但是,如果女子的身份暴露,问题又来了,官兵抓捕的定是逃犯,为何逃犯往你家跑,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看到了,往北边去了。” 为首的官兵顺着林墨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那边是大运河,看来反贼是想坐船逃走,追!” 林墨心中暗暗好笑,古人都这么好骗吗? “等一下!” 突然,那名官兵似乎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看了看,说道:“里面搜一搜!” 林墨一下子紧张起来,赔笑道:“几位官爷一路辛苦,不妨坐下喝口水歇一歇……” “站那别动!” 林墨看到官兵直接往里面闯,赶忙说道:“官爷请留步!” 为首的官兵一下子抽出刀来,喝道:“你要做什么?” 林墨赶忙解释道:“官爷莫要紧张,是贱内染了风寒,已有多日卧床不起……” 一听到林墨这么说,为首的那位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人会意,提着刀向里屋走去。 “相公,家里是来了客人吗?” 只见一名女子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嫣红色的贴身小袄,扶着门框不住地咳嗽。 林墨脑子急转,说道:“娘子你怎么出来了?郎中说了,你这个病可是会传染的,快回去躺着。” 闻听此言,那几名官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嘴里嘟囔道:“呸!真是晦气!” 说完之后,三人继续向北追去,林墨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却看到那女子正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此时,女子只穿了一件小袄,曼妙的身材显露无余,正所谓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美人如斯矣。 “看够了吗?” 林墨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那个……姑娘,你快走,万一他们去而复返,我也帮不了你了。” “你为何要帮我?” 林墨想起那把明晃晃的短刀,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一看姑娘就不是坏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女子冷冷说道,“我刺杀了一名朝廷大官。” “啊……” “那些官兵没你想象的那么笨,如果抓不到我,肯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 话未说完,只见女子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林墨下意识地伸手,扶在女子的纤腰上。 女子脸上泛起一阵绯红,嗔怒道:“你放开!” 林墨只得收回双手,却发现手指上沾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血。 “你受伤了?” 女子脸色愈发惨白,用手按着后腰,咬着牙说道:“不关你事。” 林墨真的很无奈,明明是你往我家跑,还爬上了我的床,现在却说不关我事,好像我很爱管闲事似的。 “得赶紧止血啊!” “不用你……管……” 话音未落,只见女子身子一晃,栽倒在林墨怀中。 林墨双手伸开,紧张地说道:“哎!我可没动啊,是你自己……” 女子身体一滑,向下摔去,林墨再也不敢犹豫,一把抱住,却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缕淡淡的体香飘进鼻孔,林墨定了定心神,用尽全力将女子抱上床,纠结了许久,最后把心一横,眼下救人要紧,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已经顾不上了。 撩开女子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肌肤,只见女子的后腰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关键是伤口还在流血,林墨犯愁了,眼下没有止血的药物,也没有缝合的针线,这可怎么办? 看女子的脸色,分明是失血过多,如此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林墨四下看去,目光落在自己烤田鸡的木炭上,心中灵机一动,上前去抓了一把草木灰,轻轻涂抹在女子腰间的伤口上。 女子柳眉微颦,轻哼一声,似乎在昏迷当中依然感觉到了疼痛,林墨见状,口中喃喃道:“实在是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涂完草木灰,又从床头扯了一块布条,裹住伤口,然后撩开被子给女子盖在身上,却见藏在被子里的短刀和夜行衣露了出来。 林墨心中暗暗感慨,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第2章 谈钱伤感情 夜幕降临,林墨趴在床边昏昏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很冷,伸手去扯被子,但是扯不动,然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面前是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 林墨渐渐清醒过来,清冷的月光下,只见自己双手用力拉扯着被子,另一端则被女子死死抱住,场面有些尴尬。 “怕你冷,帮你盖被子。” “放手!” 林墨赶忙松开,说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女子轻哼一声,似乎是牵动了伤口,下意识地伸手向腰间摸去,顿时紧张起来,问道:“是你给我包扎的?”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你失血过多,而且伤口已经恶化,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 “你……”女子情绪非常激动,眼中噙着泪水,说道,“你都看到了?” “你先别激动,我只是帮你包扎了伤口,什么都没看到……” 林墨心说至于的吗,在我们那个年代,美女走在大街上都是故意把腰露出来的。 “你……” 女子又羞又怒,伸手在床上摸去,林墨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说道:“别找了,我给你藏起来了。” “藏哪里了?” “女侠,官府的人随时会来,那些东西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先安心养伤,等你伤好离开的时候,我保证原物奉还。” 女子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说道:“我警告你,今日之事,你若敢走漏半点风声,我定取你性命!”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女侠多虑了,若是走漏风声,怕是轮不到你,那些官兵早就把我抓走了。”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就成逃犯的同伙了。 女子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今日多谢公子搭救,大恩大德,日后定会报答。” 林墨心中暗道,要报答就赶快,以后你跑了我上哪找你去? “今日你我二人能够相识,也算是缘分一场,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一定要谢的话……你有银子吗?” 自古以来,谈钱伤感情,女子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有些愕然。 “公子救命之恩,怎可用金银财物来报答?如此岂不落了俗套?” “没关系,我就是个俗人,”林墨摆摆手,说道,“你身上要是有银子就给我留点,不瞒你说,我这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女子低下头来,说道:“也罢,待我伤愈之后,去城里寻个富户……” “等一下!” 林墨赶忙打断她的话,说道:“这位女侠,你身上有银子就留点,多少是个意思,没有就算了,我可没让你去打家劫舍!” 女子哼了一声,说道:“城中的富户大多为富不仁,就算去找他们借点银子,那也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林墨琢磨了一下,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没银子?” 女子脸色泛起一阵红晕,说道:“本姑娘只是眼下手头紧张罢了,等日后有了银子,一定给你送来!”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们暂时不讨论银子的事,你先留下休养,若是官兵来查,就躺在床上装病,我来应付就好。” 沉默了片刻之后,女子突然说道:“我叫叶红梅。” 林墨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梅?” “我叫叶红梅,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林墨听清楚了,但是他的心中却有些犹豫,自己初来乍到,尚未搞清楚状况,还是跟这些反贼保持些距离的好。 “相逢何必曾相识,叶姑娘安心养伤就是,别的就不要问了。” 叶红梅嫣然一笑,说道:“当然要问清楚,你现在是我相公,若是官兵问起来,我却连自家相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那不就露馅了?” 眼前的冷面女侠突然变成俏皮的邻家小妹,林墨心中竟然升起莫名的躁动,话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夜深人静…… “喂!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我叫林墨。” “林墨?”叶红梅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你是读书人?” “嗯……算是。” 叶红梅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来的算是?” “书是读过,但读的不是四书五经。” “不是四书五经?那是什么书?” “数学,语文,外语,物理,化学,生物……反正就是什么都有。” 叶红梅眼中充满疑惑,问道:“你才多大,竟然读过这么多书?” 林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还好,也不是很多。” “如此说来,你什么都懂?” “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姑娘你究竟想要问什么?” 叶红梅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说道:“你读的书多,能不能告诉我,人死后会去哪里?” 林墨意识到,叶红梅身上应该有着某些不幸的往事,这个问题需要的其实不是答案,而是一种藉慰。 “人死后的事……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死过。” 叶红梅神色微怒,不满道:“人家与你好好说话,你却在这胡言乱语!” “这不能怪我啊,书上也没写啊!不过,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人死以后,可能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叶红梅再度抬起头来,语气竟然有些颤抖:“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林墨转身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叶红梅疑惑地看了看,问道:“什么?” “看天上,有什么?” “天上?只有星星。” “据说,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上面看着自己最关心的人,你抬头看看,是不是有一颗星星一直看着你?” 叶红梅再次看向星空,将信将疑地说道:“好像是有一颗星星,就在北方,无论我什么时候去看,都能看得到。” “也许,那颗星就是你的亲人,他正在天上默默地守护着你。” 叶红梅一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星空出神,许久之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爹爹……爹爹……” 林墨摇了摇头,再次帮她盖上被子,自言自语道:“那个可不是你爹,人家有名字的,叫北极星。” 第3章 我是你二叔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叶红梅慢慢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警觉地坐起来,突然,腰间传来一阵疼痛! “哎呦!” 叶红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昨晚发生的事情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你醒了?” 林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瓷碗,上面还冒着热气。 叶红梅想起昨晚的对话,问道:“你家不是揭不开锅了吗,哪弄来的粮?” 林墨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谁说的没粮就不能做饭了?” 叶红梅将信将疑接过瓷碗,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碗清煮青蛙腿。 “这个……能吃?” “那当然!”林墨说道,“我跟你说,这都是高蛋白,营养丰富,你身上有伤,正好给你补一补。” “哪里有蛋?” “不是蛋,是蛋白,就是……算了,先不说这些,你吃就好了。” 叶红梅将碗凑到嘴边闻了闻,说道:“还挺香的。” 林墨说道:“你们这些江湖儿女,青蛙腿都不敢吃?” “谁不敢了?只是……太烫了。” “那好,你凉一会再吃,我先走了。” 叶红梅脸色有些紧张,问道:“你去做什么?” “溪边的青蛙都快被我抓完了,得想想别的办法,不然中午就要饿肚子了。” 叶红梅想了想,从头上摸出一根银簪,说道:“这根簪子应该能值点钱,你拿去换粮食。”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到变卖家当的时候,你就安心躺着,找粮的事交给我就好。” 眼见林墨向外走去,叶红梅在身后喊了一声:“林墨!” 林墨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叶红梅,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注意安全!” “放心!” 林墨转身走出院子,不知为何,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女人,浑身上下充满干劲。 看了看四周,一片鸟语花香,荒野求生看得多了,这样的环境下,找点吃的应该不成问题。 稍加思索,心中便有了打算。 先是从一颗刺槐的枝上取下一截小刺,修成鱼钩状,然后找了一根竹竿和一截细绳,从地上捡了一根鸡毛做鱼漂,最后从草地上挖了几条蚯蚓,一套简易的钓鱼装置就完成了。 抓蛤蟆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溪水中是有鱼的,只是不知道大小。 拴好鱼钩鱼漂,挂上蚯蚓,林墨开始等待自己的第一条鱼。 许久之后,鱼漂终于晃动起来,林墨兴奋地提竿,一只小白条跃出水面,落在手掌中,用力挣扎。 “鱼儿莫怪,为了给我家娘子补身子,只能委屈你了。” 将小白条扔进竹篓,重新挂了蚯蚓,下杆。 整整半天时间,收获了十几条小白条和两条小鲫鱼,林墨兴奋地提着战利品回到家,刚走进门就喊道:“叶姑娘,你猜我抓到了什么?” 屋里却安静地出奇,林墨又说道:“叶姑娘,你睡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林墨这才发觉情况不对,将竹篓放在一旁,快步走进屋内,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叶红梅早已经离开。 在这一刻,林墨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短暂的相逢,如梦似幻,现在梦醒了。 罢了罢了,终归不是一路人,如此结局也在预料之中。 一上午的成果已经化作一碗热气腾腾的杂鱼羹,林墨却毫无食欲,看着鱼羹,满脑子里却是佳人的一颦一笑,挥之不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林墨不由得面露兴奋之色,立刻起身去开门。 “叶姑娘……” 打开门后,心中一惊,原来是昨天来过的那三名官兵,还带着一个老农。 老农说道:“林墨,你做啥呢,大白天关着门。” 林墨有些诧异,试探着问道:“你……叫我?” “什么你啊我的?二叔都不叫了?” “二叔?” “你娃说咋回事嘛,读书读傻了吗?” 林墨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这副身体的主人竟然也叫林墨! “官差老爷说,你家里有个婆娘?” 林墨心中一凛,坏了,若是同族二叔,定然对自己知根知底,昨日的谎言恐怕是包不住了! “你娃啥时候娶的婆娘?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这……我们其实刚刚认识不久。” 眼见林墨说话吞吞吐吐,那三名官兵开始紧张起来,有人握住刀柄,有人提起锁链。 “诸位官爷莫急,我和娘子确实是最近才认识的,还未正式拜堂成亲,自然没来得及告知二叔和众乡亲。” 那三名官兵对视一眼,为首那人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林墨脑子急转,迅速编了一个瞎话。 “前几日,在下遇到一位姑娘在街上卖身葬父,原来她的家中遭遇大旱,颗粒无收,逃难至此,她的父亲又不幸离世,在下心中不忍,便帮她将父亲安葬了,那位姑娘便成了我娘子……” “行了行了!”为首的那名官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你这番话是真是假,将人请出来,当面一问便知!” “这……不太方便?” “出来问个话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 “几位官爷,昨日不是见过了吗?” “昨日是昨日,休要再废话!” 林墨心中大急,人都走了,我去哪给你变个人出来? 眼见情况不对,那三名官兵立刻警惕起来,便要往里闯。 “官爷,我家娘子现在病重,郎中说了,这病说会传染的……” 这番话已经起不到作用,为首那名官兵一把拽开林墨,另外两人冲进里屋,四下寻找一番,片刻后便出来回复:“头儿,里面没人!” 呛啷一声,钢刀出鞘,林墨感觉到脖子上寒气袭来,哆哆嗦嗦地说道:“官爷莫急,我家娘子只是出去……” “你不是说她现在病重吗?去做什么了?说!” “这……” “还不说实话?那好,跟我们走一趟!” “去……去哪啊?” “顺天府大牢!” 三人拿出锁链,套在林墨头上,然后一起拥着向外走去,看这架势,今天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相公,出了什么事?” 不知何时,院门口站着一名女子,身穿粗布衣裙,手臂上挎着一只竹篮,正是去而复返的叶红梅。 林墨心中一阵欢喜,上前说道:“娘子,你回来了!” 第4章 吃鱼度日 众人纷纷向叶红梅看来,为首的官兵放开林墨,问道:“你家相公说你卧病在床,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红梅低下头来,眼中闪着泪花,低声啜泣道:“今日是爹爹的头七,我去祭拜爹爹了。” 由于昨日失血过多,叶红梅此时的气色并不好,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确实像是病重之人,再咳上几声,就更加逼真了。 为首那名官兵突然问道:“你相公叫什么名字?” “相公姓林名墨。” “你二人是如何认识的?” “几日前我爹爹饿死了,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在街上卖身葬父,是相公帮我出钱安葬了爹爹。” 林墨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怎么跟我说的一模一样,事先也没串供啊! 转念再一想,定是叶姑娘早已经到了,在外面听到了自己的谈话。 二叔在一旁说道:“哎呀!你这娃也是的,家里添人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官差老爷说你家有个婆娘,我还纳闷呢!” 林墨脖子上的锁链终于被拿掉,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面孔,说道:“几位官爷,如此大张旗鼓,究竟发生了何事?” “昨日有人行刺朝廷命官,你确定看到一名黑衣人向北去了?” 林墨信誓旦旦地说道:“千真万确!” “你可曾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当时那人走得很急,我没看清楚,嗯……”林墨想了想,说道,“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甚是魁梧,至少比我高一头。” 看着林墨连说带比划,为首那名官兵说道:“若是再发现此人出现,一定要及时上报!” “请官爷放心,在下定会全力配合!” 三名官兵转身离去,林墨刚想问问叶红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看到身旁还站着一人。 “二叔。” “我说大侄子,人家姑娘跟着你总要有个名分,赶紧选个日子,把堂拜了,我现在就去跟乡亲们说一声,到时候大家都来吃你的喜酒!” “可是,叶姑娘尚在守孝期,若此时拜堂成亲,怕是于礼不合……” “哎呀,都是苦命的娃,有甚规矩可讲的?你就听叔的话,谁敢背后说闲话,叔给你做主!” “二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行咧行咧,就这么说定咧,叔这就回去告诉大家,你娃也找个时间去给你爹娘上个坟,家里添人这么大的事,让你爹娘也高兴高兴!” 说完之后,林家二叔扭头便走,林墨看着叶红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场面有些尴尬。 “我二叔……为人比较热心,你别见怪啊。” 叶红梅笑了笑,说道:“你真这么以为?” 林墨愣了一下,问道:“不然呢?” “我看你二叔说的没错,你还真是读书读傻了。” 林墨越听越是疑惑,搔了搔头,又问道:“你对我家的事很了解吗?” “村子就这么大,随便找几个人一打听,全都知道了。” “那你说,我二叔是什么意思?” 叶红梅叹了口气,说道:“一旦你成了家,你二叔便会以分家的名义,把你从家族里赶出去,然后独占祖产。” “是……吗?” 叶红梅看到林墨这副模样,感觉好气又好笑,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林墨当然是真的不知情,不过,看自己家这副穷样子,想必所谓的林家祖产也没多少,这么小的家族里还存在勾心斗角,未免也太现实了! “叶姑娘,在下还有个问题……” “有话就说,一个大男人,怎的说话如何不爽快!” 林墨还是有些踌躇,问道:“你……为何还要回来?” 叶红梅双颊泛起一阵绯红,故意将脸别过去,说道:“我只是……忘了拿东西,回来取一下。” “取了东西,你还走吗?” “当然走了,不走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林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将鱼羹端出来,说道:“起码吃了饭再走。” 叶红梅看到鱼羹,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说道:“一大早就跑出去,原来是抓鱼去了?” “总得解决温饱问题啊,以在下的经济状况来看,往后的日子只能吃鱼度日了。” 叶红梅又笑了笑,然后将挎在手臂上的竹篮取下,放在林墨面前。 看到篮中之物,林墨很是意外,问道:“你哪弄来的黄米?” 叶红梅没有答话,林墨突然反应过来,又问道:“你把银簪卖了?” “本就是身外之物,卖就卖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墨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我一个大男人,竟然落魄到靠女人变卖首饰来吃饭的地步,这张脸往哪放?唉,真是让人好生羞愧!” 看到林墨这番自责,叶红梅愈发觉得此人有意思,问道:“你都穷成这样了,还考虑脸面的问题呢?” 林墨:……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跟你说件正事。” 林墨有些愕然,问道:“什么正事?” “昨晚官府没有抓到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查过的地方都会继续明察暗访,我若是就此离开,便是害了你,所以,我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林墨心中暗喜,嘴上却说道:“可是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啊……” 叶红梅四下看了看,说道:“这么大的地方,晚上睡个人还不够?” 林墨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讪讪道:“怎么能让你睡堂屋呢……” “就是啊,所以说,我睡里屋,你睡堂屋。” 林墨:…… “怎么,你有意见?” “没意见……” 叶红梅得意地笑了笑,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轻哼一声,眉头皱了起来。 林墨赶忙说道:“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 叶红梅深深呼吸几下,然后说道:“我倒忘了问,你怎会用草木灰止血的?” “昨晚不是都说过了吗,我读的书很杂,不过,草木灰只能止血,若想尽早恢复,还需要金疮药才行。” 叶红梅摇了摇头,说道:“朝廷的人知道我受了伤,镇上的药铺都有人监视,根本买不到金疮药。” 林墨心中担忧,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叶红梅却不以为然,说道:“我自小习武,受伤流血在所难免,你不用担心,休养一段时日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伤口那么深,留下疤会很难看的。” 叶红梅突然涨红了脸,嗔怒道:“你……无耻!” 第5章 靖难遗孤 夜幕渐渐来临,皎洁的月光洒下,世界变得朦胧起来。 “这种草叫白茅花,专治刀枪箭伤,我沿着溪流找了整整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几株,赶紧换药。” “不行,你别过来!” “听话,把药敷上,若是耽搁下去,怕是伤口会恶化。” “脏死了,上面还有你的口水。” “我不嚼碎了,怎么给你敷啊?” “你放在那里,我自己敷。” “你够得着吗?” 叶红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确实够不到,难不成真的要他给自己换药? 上一次是情况危急,更何况自己在昏迷当中,没有知觉,但是现在…… 林墨并不知道叶红梅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在他心中,并没有所谓的沾衣裸袖即为失节的观念,腰又不是什么敏感部位,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叶红没有死活不同意,林墨也没办法,将嚼碎的白茅花放在床头,说道:“那好,你自己换。” 许久之后,只听叶红梅轻声说道:“你过来。” 林墨心中暗道,我好心给你换药,好像我想占你便宜似的,人与人之间不能多一些信任吗? “让你帮忙换药,你端个盆来做什么?” “清理伤口啊!” “不是把药敷上就行了吗?” “要先把残存的草木灰清理掉,不然会感染的。” 叶红梅又纠结了片刻,然后往床上一趴,说道:“你……快点啊!” 林墨:…… “让你快点,你愣着做什么?” “这事不是快不快的问题……算了,不讨论这个了,你趴着别动!” 林墨走上前来,轻轻撩起衣襟,明显感觉叶红梅的身子抖了一下。 “别动!” 朦胧的月光下,伤口处模糊一片,血已经止住了,没有感染的迹象,说明恢复的不错。 林墨将毛巾浸湿,先把伤口处擦拭干净,然后将白茅花敷上,最后从自己破旧的床单上扯了一条下来包扎好。 “好了!” 话刚出口,林墨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是不是……太快了? 叶红梅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伤口处,轻声道:“谢谢。” “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记得每天换一次药,最多十天半个月的,定能痊愈。” “明天……还要换?” “当然了。” “我以前敷的金疮药,记得是日才换一次。” “叶姑娘,你也知道这不是金疮药,药效定会差许多,你就不要多想了,听我的话没错。” “那……好。” “早点睡,晚安。” 叶红梅轻轻按了按伤口处,果然感觉没那么疼得厉害了,看来这药真的有效,但是,一想到每日都要让他帮自己换药,岂不是,岂不是……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叶红梅起身推开里屋的房门,却发现堂屋是空的。 “林墨?” 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 这家伙不会又去抓青蛙了? 这时候,一阵粗重的呼吸声从门外传来,叶红梅立刻警觉起来,因为林墨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不是这般呼吸的。 下意识地伸手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短刀已经被林墨收起来了,四下看了看,没有趁手的家伙,于是捡了一块土砖头握在手中,侧身躲在门口。 林墨刚刚走进家门,却感觉到眼前一黑,随之而来的还有些粉尘颗粒物。 砖头在距离林墨脸部不足一公分的地方停住,叶红梅诧异地问道:“怎么是你?” “呀,迷眼睛了!” 林墨蹲在地上,痛苦地去揉眼睛。 “别动!” 叶红梅拉住他的手,说道:“不能揉!用清水洗。” 林墨洗完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用砖头拍我?” 叶红梅看着大汗淋漓的林墨,亦是不解,问道:“大早上的,你做什么去了?” “跑步啊。” “跑步?” “是啊,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得练练。” “你也知道自己很弱?” 林墨不愿意听了,反问道:“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很弱的意思啊。” 林墨:…… “怎么,不服气?要不要比划两下?” 看到叶红梅那副得意的样子,林墨心中暗道,等我重新练出八块腹肌,还能怕了你不成? “就算要比划……” 突然间,只见叶红梅神色大变,伸手捂住林墨的嘴巴。 林墨不解,呜呜地问道:“怎么了?” 叶红梅站起身来,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 “他们定是冲我来的!” 林墨很是诧异,问道:“昨天那几名差人不都问过了吗,怎么还来?” 叶红梅转过头来,正色道:“如此看来,昨日我们其实并没有骗过他们。” “啊?” “这是官府惯用的伎俩,发现疑点先不打草惊蛇,待时机成熟,再一网打尽。” “可是,我们昨天的谈话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啊!” “有!”叶红梅若有所思地说道,“比如说,他们可以找更多的人打听关于你的信息。还有就是,附近有没有新坟,葬的是何人,这些都是破绽。唉!是我疏忽了。” 林墨还以为古人都很好骗呢,原来是自己太单纯了。 “那怎么办?要不然,你赶紧走,你不是会轻功吗……” “走不掉了!”叶红梅摇了摇头,说道,“前前后后围了几十人,这一次他们定是有备而来。” 林墨脑子急转,饶是自己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智慧,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是无可奈何。 叶红梅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我定是走不掉了,不如你现在把我交出去,说不定可以保住一命。” 林墨摇摇头,说道:“这事我干不出来。” 叶红梅很是焦急,皱眉道:“按我说的做,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我岂不是白白害了你的性命?” “叶姑娘,你听我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赶紧跑,我就说我被你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有证据,也不能将我怎样。” “哼!”叶红梅冷笑道,“你未免将朝廷的人想的太简单了,有没有证据,你们都可以治你的罪。” “总要讲道理的?” “讲道理?”叶红梅双眼突然闪出泪花,“你可知道十八年前那场大变故?若是这个天下有道理,也不会枉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林墨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此人对朝廷有如此大的怨恨,原来,她是靖难遗孤。 第6章 死而复生 自从朱棣登基之日起,大肆清剿建文旧臣,重启锦衣卫的监察职权,将朝廷百官乃至天下百姓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握在自己眼皮底下,而这其中,最大的心患便是靖难遗孤。 林墨终于认清了现实,眼前是一个死局,十死无生的那种。 想要活命,除非被刺杀的那位大官现在活过来,然后指着叶红梅说,她不是刺客。 官府的人已经将林墨家里的小院子重重围住,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黑面阎王!” “什么……阎王?” “锦衣卫的千户阎老五,人称黑面阎王,据说此人曾是燕王府护卫统领,很受朱棣那老贼的器重,靖难之后专门留在顺天府,此人的手段极其阴险,受他迫害的忠良数不胜数。” 林墨不禁问道:“堂堂锦衣卫千户亲自来抓你,你刺杀的是谁啊?” “黑衣宰相姚广孝,你可知此人?” 林墨很是不解,搔了搔头,问道:“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如此奸恶之人能够善终,可见老天多有不公,但是他还有个儿子,名叫姚继,本是在京师任太常少卿,前些时日突然来到顺天府,如此良机,岂能放过?” 林墨摆摆手,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想想如何脱身!” “走不掉了,”叶红梅摇了摇头,说道,“锦衣卫和昨日那些官兵不同,他们在行动之前必定算准了我们所有退路,不会留下机会的。” “那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既然走上这条路,早已准备好随时赴死,唯一遗憾的是,平白让你搭上一条命。” 林墨却淡然地笑了笑,说道:“姑娘可知,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我缘分虽短,却也是前世好不容易才修来的。” 看着林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叶红梅忍不住问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些风言风语,你不害怕?” “怕有什么用?”林墨反而想开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我一起在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省的一个人寂寞。” 叶红梅静静地看着林墨,片刻之后,突然走上前来。 林墨有些懵,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然后眼前一花,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啊?这…… 叶红梅两颊绯红,后退两步,转身打开房门,外面的官兵各个刀已出鞘,眼看便是一场血拼。 林墨却还愣在当场,木讷地舔了舔嘴唇,什么情况? 众官兵中,领头的是一名约四旬年纪的黑脸男人,正是驻守在顺天府的锦衣卫掌印千户阎老五,此时看到房门突然打开,立刻警惕起来。 “阎大人请看,根据顺天府的情报,当时发现的可疑之人便是这名女子,属下已经打探清楚,这个穷酸书生三日前还是单身一人,根本没有什么娘子,此女子定是刺客无疑!” “干得不错,这次记你首功。” “谢大人提携!” 眼看叶红梅便要只身赴死,林墨不知道从哪升出一股勇气,快步走过去,说道:“诸位军爷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阎老五沉着脸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林墨,是这间寒舍的主人,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放肆!”早有人站出来训斥道,“我家大人的名号也是你能问的?” 叶红梅当场便要发作,林墨拦住她,又说道:“诸位官爷如此大张旗鼓,是有什么公干?” “莫要再装蒜了,将你身后那女子交出来!” “敢问这位官爷,贱内可是触犯了大明律法?” “小子,再要废话,先割了你的舌头!” 林墨也是无奈了,任你巧舌如簧,可是,人家压根就不跟你讲理,能奈之何? 叶红梅在身后低声说道:“我去夺阎老五的刀,若是能将他控制住,便可以逃命。” 林墨看了看四周,还有阎老五那张凶神恶煞一般的黑脸,低声回道:“我估计你打不过他,还是跑……” “你二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呢?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阎老五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缓缓地抬起右手,所有人立刻持刀走上前来。 叶红梅眼中杀机涌现,暗暗盘算着进攻路线,准备直取敌首。 “阎大人!” 这时候,前方出现一个声音,阎老五有些诧异,回头去看,一辆马车缓缓驶到近前。 在马车前面,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勒马上前,抱拳行礼道:“阎大人,这么大的阵仗,可是有所发现?” 阎老五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路统领,请路统领回去转告姚少卿,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今日便可缉拿归案。” “阎大人辛苦,不知刺客现在何处?” 阎老五伸出手指,指向林墨和叶红梅。 路统领向这边看了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书生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会是刺客?” “路统领你弄错了,那名女子才是刺杀姚少卿之人!” 路统领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阎大人莫要说笑!” “路统领,”阎老五脸色愈发阴沉,慢慢说道,“你这是在怀疑阎某人的办案能力?” “不敢不敢!”路统领说道,“阎大人的手段在下早有耳闻,不过呢,这样一名柔弱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刺客啊?” “是不是刺客,拿回去审了便知!”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阎老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此人是不是刺客,何不让少卿大人来亲自指认?” “笑话!”阎老五冷冷一笑,说道,“姚少卿遇刺,身负重伤,如今生死不明,如何能来指认?” “请阎大人稍待片刻!” 阎老五越发糊涂了,问道:“路大友,你倒底搞什么名堂?” “咳咳……” 马车上缓缓走出一个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须发花白,脸色亦是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似乎很虚弱。 “姚少卿?”阎老五很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另一边,叶红梅也紧张起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林墨小声问道:“什么不可能?” “我那一刀明明刺在他左胸心口位置,怎么会……” “那老头就是你的刺杀对象?” “不错,他就是黑衣宰相姚广孝之子姚继,今日前来,定是亲自来报仇的!” 第7章 南山堂 姚继走的很慢,向着阎老五行了一礼,说道:“阎千户辛苦。” 阎老五不敢怠慢,忙下了马来,回了一礼:“抓捕刺客本就是锦衣卫的分内事,姚少卿安心在家休养便是。” “老朽身负陛下重托,如今迁都在即,眼看京郊的堪舆工作还未完成,每日如坐针毡,这点皮外伤又算的了什么?” “既然如此,姚少卿来的正好,刺客的模样只有你本人见过,你来看看,是不是那名女子?” 姚继顺着阎老五指的方向看过来,林墨心中暗道凉凉,现在好了,苦主就在面前,审都省的审了。 “阎千户,你们弄错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林墨和叶红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写满了问号。 阎老五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道:“姚少卿,你可看仔细了?” “那晚的刺客分明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甚是魁梧,老夫虽然老眼昏花,是男是女总还能分得清楚。” 阎老五脸上阴晴不定,又问道:“姚少卿,我老五说话比较直,你确定你没看错?” 姚继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决计错不了!” “可是,此女子甚是可疑……” “阎千户,你觉得老夫会包庇刺杀自己的人吗?” 阎老五转念一想,是啊,老头差点丧命,他这么做图什么呢? 如此看来,还真是自己这边弄错了。 “他娘的,白忙活一场,传令下去,撤!” “可是,大人,属下的情报……” 阎老五黑着脸说道:“你还有脸说?” “大人,此女子的来历着实可疑,依属下看,还是带回去审讯一番。” “可不可疑,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 “你是嫌老子身上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还在这废话?” “属下这就去安排兄弟们撤离!” 片刻之后,锦衣卫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姚继的马车停在林墨家门口,叶红梅看着死而复生的姚继,心中很是不安。 “林墨,你说这人……是人是鬼?” “自然是人,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叶红梅紧紧地拉着林墨的胳膊,说道:“可是,我明明……” “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林墨轻轻拍了拍叶红梅的手臂,说道,“我看他应该是有话对你讲。” 听到林墨这样说,叶红梅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她打小接受暗杀训练,对于杀人已经不陌生,但是,看到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就这么站在面前,任凭是谁都免不了心生恐惧。 这时候,路大友走上前来,说道:“我家大人想跟你聊聊。” 林墨回过头来,轻声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 叶红梅鼓起勇气,说道:“若要寻仇,放马过来便是!” 林墨心中默默流汗,看人家这阵势,分明不是来寻仇的,你这傻娘们怎的这么虎啊? 想到这里,赶忙上前说道:“有什么话,还是进屋说,别在外面站着了。” 路大友回头看了看姚继,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过来。 林墨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突然就化险为夷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姚继此番前来没有恶意,否则的话,他不会当众为叶红梅开脱。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谁想要自己的命,自己肯定巴不得这人死的不能再死才对,怎么可能出手救他?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突然,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林墨回头去看,姚继的贴身护卫路大友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叶红梅神色一变,当下便要动手,林墨赶忙将她拦住,说道:“路统领是?有何吩咐?” “我不知道我家大人为何要放过你们,不过,倘若再敢动什么心思,我定会让你们死的很惨!” 林墨心中一凛,你让她死的很惨我可以理解,可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姚继走到近前,说道:“大友,你带人在门外守着。” 路大友赶忙说道:“大人……” 姚继伸手打断路大友的话,说道:“放心,我没事。” “可是……” 姚继沉下脸,说道:“还想让我再说一次?” 路大友无奈,只得抱拳说道:“卑下遵命!” 说完,路大友瞪了一眼林墨,然后招呼人守在外面。 林墨也很郁闷,我又不是刺客,你瞪我干啥? 叶红梅很紧张,站在林墨身后不知所措,林墨走上前来,说道:“姚大人,里面请!” 姚继看了林墨一眼,又看了看叶红梅,轻轻点头示意,然后迈步走了屋去。 “今天姚大人能够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不瞒大人,在下最近的生活有些拮据,没有茶水招待,还望见谅。” 姚继四下看了看,然后坐在板凳上,慢慢说出一句话:“南山有龙,或跃在渊。” 此言一出,只见叶红梅神色大变,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林墨不解地问道:“什么啊?” 姚继看到林墨的反应,当下说道:“你不是南山堂的人,为何会卷入其中?” 叶红梅说道:“此事和他无关,有什么尽管事冲我来!” 姚继看了看叶红梅,说道:“看你的年纪,不过才十七八的样子,靖难之时,你还未出生?为何心中对朝廷有如此重的怨恨?” 叶红梅眼中突然闪出泪花,说道:“我原本姓铁,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这才随母改姓叶。” “姓铁?”姚继似乎意识到什么,问道,“原山东布政使铁弦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父!” “怪不得……”姚继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两位!”林墨忍不住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一概不懂,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姚继看向林墨,说道:“你已经趟进了这池浑水,就算老夫不追究,南山堂的人会放过你吗?” 林墨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叶红梅。 “此事与你无关,我自会向堂主言明。” 林墨心中更加不安,问道:“你们堂主……这人好不好说话啊?” “你放心,堂主定会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 这话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劲呢! 林墨脸色非常纠结,说道:“你是朝廷钦犯,我出手救了你,按理说应该是你们的人感谢我,朝廷的人想抓我才对。现在怎么是朝廷的人不抓我,反而是你们的人要为难我?” 第8章 血海深仇 叶红梅皱起眉头说道:“谁要为难你了?不是都说过了,堂主大人定会秉公处理。” 林墨简直好气又好笑,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堂主,他凭什么处理我?” “南山堂乃是大明护国之根本,堂主大人更是……” 话说一半,叶红梅看了看一旁的姚继,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林墨顿时无名火起,当下说道:“我不管你们南山堂是什么组织,我不认识你们,也不会受你们约束,至于我收留你的事,就算我吃饱了撑的,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就当从来不认识,行不行?” “你……”叶红梅脸色涨红,说道,“谁愿意认识你了?” 看着两人吵架,姚继摇了摇头,对林墨说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南山堂。” “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什么狗屁南山,什么狗屁堂主,是人是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林墨!”叶红梅再也忍不住,喊道,“你若再敢口出狂言羞辱南山堂,我绝不饶你!” 林墨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表情,却没有再说什么。 “你……” 叶红梅实在气不过,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张桌子本就破烂不堪,直接被砸个稀烂。 “住手!” 门口传来一声怒喝,破旧的门板直接被撞开,只见路大友一个箭步冲进来,但是看到里面三人都好端端地坐着,还有那张被砸烂的桌子,不由得愣在当场。 “大人,您没事?” “没事,你去外面等着,我不喊你,不要进来。” “是!” “把门带上。” 路大友看了看地上的门板,拾起来往门框上一靠,就算是带上了。 林墨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桌子腿,心中暗暗叫苦,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我们言归正传,”姚继抬起头来,淡淡说道,“老夫今日前来并无恶意,只为化解叶姑娘心中的怨恨。” “化解我的怨恨?”叶红梅冷笑道,“我爹爹惨遭凌迟,兄长被流放充军受虐而死,家中的女眷在教坊司惨遭凌辱,此仇不报,我叶红梅何以为人?” “唉!”姚继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大明天下本就是血染的江山,你父亲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罢了,靖难一役,这样的棋子数不胜数,这是他们的命。” “你莫要与我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我杀你不死,是我学艺不精,今日权当是欠你一命,我的贱命不值钱,你若想要,随时拿去。但是,想让我放弃报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姑娘莫要激动……咳咳……” 姚继突然咳嗽起来,用手捂着胸口,头上汗渍淋淋,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最后,竟然咳出一口血来! 林墨仔细看了看姚继的脸色,说道:“姚大人,你是不是伤在肺部?” 将血吐出来后,姚继脸上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看了看林墨,露出惊讶的神色。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还懂得岐黄之术?” “姚大人谬赞,在下喜欢看些杂书,对这些只是略有所闻。” 林墨心中暗道,咳嗽咳出血,不是肺出了问题,还能是哪? 如此看来,大明朝的基础教育事业任重而道远啊! “老夫天生畸形,心肺位置和正常人恰好相反,姑娘那一刀,若是换成常人,早就命丧当场,只是老夫的心脏偏偏长在了右边,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此前叶红梅一直不解,自己那一刀明明已经刺中对方心口位置,此人却能死而复生,现在终于知道答案,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消失。 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我明明要杀你,你却不找我寻仇,这又是什么缘故? “姑娘心中定是不解,为何老夫不去追究,反而会在锦衣卫面前帮你脱罪?” 这句话问到叶红梅心中去了,只见她眉毛一挑,说道:“你究竟有何阴谋,尽管使出来好了,不需要在这里虚情假意。” 姚继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先父遗训,若是有靖难遗孤前来寻仇,能化解尽量化解,就算不能化解,也不可与之为敌,这番话老夫时刻铭记在心,姑娘请放心,老夫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黑衣宰相?”叶红梅冷冷道,“此人一手策划靖难,造下杀孽无数,现在却在这里假慈悲!” 姚继也不气恼,继续说道:“先父生前到苏湖赈灾,曾到长洲见姑母,却遭到姑母闭门不见,又去拜访故友,也不肯相见,只是让人传话,和尚误矣,和尚误矣!当年长洲一行给先父的打击很大,自此之后,便整日郁结,直至病逝的前一天,在榻上拉着我的手说,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愧于那些无辜的冤魂,希望我在有生之年能找机会帮他赎清罪孽。” 听完这番话,林墨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头定是知道了锦衣卫行动的消息,不顾自己的伤势,特意前来为的就是保下刺杀自己的人,这番心胸和诚意确实让人没话说。 叶红梅不知何时已经流下眼泪,面前这个老人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但是自己血海深仇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放下的。 “你孤身前来,就不怕我再杀你一次?” 姚继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怕,就不会来了。” 叶红梅心中百感交集,这个老头不会武功,而且身体虚弱,侍卫全部在外面,自己此时想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黑衣宰相姚广孝是靖难的幕后推手,父债子偿,杀了他,自己的大仇便算是报了一半。 可是,如何下得了手? 林墨看着叶红梅神色阴晴不定,知道她的内心正在激烈斗争,既然是江湖儿女,讲究的是义字当头,人家放你一马,你却恩将仇报,这不符合江湖道义。 而且,如果叶红梅此时杀掉姚继,不但她难逃一死,自己也跟着死翘翘了。 “叶姑娘,我知道心中积怨很深,你们之间的恩仇我无权过问,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一句,今天就算了。” “如何能算?”叶红梅已经是泪流满面,说道,“我铁家满门尽遭屠戮,若非当时我娘亲回家省亲,怕是早就一并死在屠刀下,你让我算了?” 林墨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八年了,现在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又是何苦?逝者已安息,眼下还是想想以后该何去何从,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阴影和仇恨当中。” “林墨!”叶红梅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救过我,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中,日后定当报答,再见!” 说完之后,叶红梅推开门板,头也不回地离开。 插个小感言 本来不想写感言的,因为写的已经够慢了,不好好上干货,谁愿意看这些牢骚话…… 可是,有些话不吐不快,还是占用一个单章,啰嗦几句。 昨天下午六点改了状态,一晚上的时间,收到新老朋友的打赏8人次,都是真金白银的打赏,在下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支持,真是感动地一塌糊涂…… 写《大明寿宁侯》的时候,思路混乱,情节空洞,文笔捉鸡……总之,一个初学者该犯的错误都犯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坚持到百万完本了,算是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小相公》最初的想法是生活流,情节偏轻松一些,因为上本书写打仗的时候写的很累,跳订也很厉害,所以想写一些轻松的东西,所以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难啊…… 再次感谢大家的打赏,从现在起要进入状态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9章 或跃在渊 林墨看着叶红梅远去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仇恨的种子自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便深深埋进心中,想要化解,谈何容易。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可是,又有谁愿意天生就做贼呢…… 感慨之后,却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姚大人,天色不早了,在下的家境你也看到了,实在抱歉,今天就不管饭了。” 姚继淡淡一笑,说道:“不着急,老夫正好有些话想跟你聊一聊。” “跟我……聊什么?” 林墨心中暗暗诧异,我们两个很熟吗? “你叫林墨?” “正是,不知道姚大人想问什么?” 姚继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念道:“林墨,永乐元年生人,原是林家寨大房一脉继承人,自幼体弱多病,虽读书识字,却不知变通,较为愚钝,父母过世之后,遭族叔排挤,生活落魄,几乎饿死。后面还有很多具体信息,包括和你有关的人,太多就不念了。” 林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哪来的?” 姚继将纸条递过来,说道:“锦衣卫查你,只需一天时间。” 林墨接过来看了两眼,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很多信息,比如自己的父亲和二叔的相关资料,还有就是村东头刘寡妇说自己家徒四壁,一直都是单身,不可能有婆娘,如此云云,真正做到事无巨细。 看到这里,林墨皱起眉头,他娘的,这个刘寡妇是谁?为何对自己的私生活这么关心? “姚大人,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通过这次接触,老夫倒觉得,锦衣卫的情报有误。” 林墨心中暗道,这些信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跟我说情报有误,我也不知道哪有误啊! “想不想知道锦衣卫密探给你的评价是什么?” “还有结论?” “当然,”姚继看这林墨,慢慢说道,“综合分析你的全部信息之后,最后要得出结论是……废物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林墨:…… “可是,老夫看到的是一个有趣的人,并没有锦衣卫说的那般不堪。” “有趣的人?” “你能出手去救一名刺客,至少可以说明三点。” 林墨来了兴趣,说道:“愿闻其详。” “第一,你有侠义之心,不忍看到一名陌生人命丧当场;第二,你懂医术,否则的话,她受伤那么重,是怎么恢复的?第三,你心中城府很深,即便是锦衣卫上门来拿人,你也没有表现的惊慌失措。” “等一下,”林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手上为何会有锦衣卫的情报?” 姚继笑了笑,说道:“你能想到这个问题,更加说明你是个聪明人,我确实没有看错你。” “姚大人,你倒底想说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助我达成先父的遗愿。” “姚大人,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林墨非常疑惑,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现在温饱都成问题,如何能为大人效力?” 简直是开玩笑,你爹策划靖难,搞的大明山河动荡,冤魂无数,现在说后悔了,想要化解,拿什么化解? 就算你爹现在活过来,让那些靖难遗孤每人亲手杀一次,怕是也难消那些人的心头之恨。 因为他们失去的都是至亲骨肉,这种痛苦不是靠杀戮就能挽回的。 “和聪明人谈话不需要绕弯子,我就明说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按我说的去做。” “等一下!”林墨大为不解,“我的处境……很危险?” “你可知南山堂都是些什么人?” “不清楚,”林墨摇摇头,又试着问道,“全部都是靖难遗孤?” “不错!” 姚继说道:“先父在世之时,便有一桩心愿,就是劝说这些靖难遗孤放弃复仇,走上正途,如果执意与朝廷为敌,他们的身份永远都是反贼,以当今陛下的脾气秉性,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朱棣登基之后,大肆杀戮建文旧臣,方孝孺诛十族,景清诛十族,像山东布政使铁弦这种家破人亡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如此重的杀孽之下,再多添几个冤魂又算的了什么? “老夫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完成先父的遗愿,便暗中派人去探查靖难遗孤的下落,终于打听到南山堂这个组织。” 林墨此时已然是一头雾水,只好听姚继说下去。 “南山堂主的身份现在还不清楚,猜想可能是某个建文旧臣,他们有一句暗号,叫做南山有龙,或跃在渊,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林墨想了想,说道:“或跃在渊出自易经乾卦,是说龙或跃上天空,或停留在深渊,大致意思是根据形势所需选择进退。如果加上前半句南山有龙,我猜应该是暗指建文帝并没有死于那场大火,而是藏在某处叫南山的地方,暂时蛰伏起来,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错,正是如此!”姚继的神色大为赞许,继续说道,“这个南山指的是哪座山,终南山?岭南山?还是更南方的海外,这些年来老夫曾派出大量人力去查访,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你的意思是……”林墨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叶红梅?” “一点就通,孺子可教也!”姚继满含深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南山堂的人行事非常隐秘,就算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也是束手无策。如果能从叶姑娘身上打开突破口,老夫毕生的夙愿就有希望了。” 听到这里,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与叶姑娘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这件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姚大人还是另请高明。” 姚继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叶红梅的真实身份,你以为,南山堂会放过你?” 林墨笑了,反问道:“若不然呢?莫非他们还能将我杀了灭口?” 姚继眼中突然涌现出一丝杀意,用一种近似冰冷的语气说道:“南山堂所图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如果一个陌生人的出现让他们有暴露的可能,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第10章 黑衣门生 林墨感觉自己背后冷汗直流,细细琢磨之下,姚继这番话很有道理,自己确实知道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按照电视剧的剧情走向,自己这种人怕是很难活到下集。 虽然说靖难遗孤的身世都很可怜,但是,他们的身份是反贼啊,谁敢说他们自己就是仁义之辈? 这些人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随时准备打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打死,跟这些人接触,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说实话,虽然我与叶姑娘只接触了短短一天时间,但是我觉得她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人,也许,朝廷可以适当考虑一下,并不一定非要赶尽杀绝。”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我需要一个人进入南山堂,只有这样,才能让南山堂主浮出水面,这也是引导他们走上正途的唯一办法。” 林墨瞪大眼睛,问道:“让我加入南山堂?” “你已经知道了叶红梅的身份,南山堂对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他们,要么……” 有些话不需言明,林墨自然清楚是什么意思。 “可是,既然南山堂这么神秘,怎会轻易吸纳一名陌生人加入?” “你所担心的事很有道理,想要加入南山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需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否则的话,便是弃子一枚。” 林墨搔了搔头,说道:“在下家徒四壁,身无长物,能有什么价值?” “这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事,我可以给你的帮助很有限,特别是当你加入南山堂以后,我便不能再出现,因此,你遇到事情必须自行决断,否则,随时可能会丧命。” “怎么感觉聊着聊着……就把命聊没了呢……” “老夫没有与你说笑,你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是死在反贼手里,还是成为反贼,然后被朝廷剿灭,你自己选。” 林墨彻底无奈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聊死了? “敢情我怎么选都是个死?” “除非你答应老夫的条件,成为黑衣门生。” “黑衣门生?” 林墨脸上的问号越来越多,什么玩意啊?听都没听过! “黑衣门生是先父手下的秘密组织,你刚才不是很疑惑,为何老夫能掌握锦衣卫的情报?” 林墨心念一动,问道:“你的人潜伏在锦衣卫当中?” 姚继笑而不语,那副表情在林墨看来着实欠揍,有事你就好好说事,笑什么啊?要不是担心门外还有护卫,真的想上去抽他两巴掌! “姚大人,你让我为你做事,起码把情况告诉我啊!” 姚继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黑衣门生并非朝廷机构,也没有官职,他们只听令于我一个人,而这个组织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出隐藏在深处的南山堂,你明白了吗?” “锦衣卫本就是搞情报的,竟然有人能够潜伏在锦衣卫当中,就不怕被发现?” “这些人全部都是先父亲自挑选,无一不是聪明绝顶,若是让人轻易察觉,岂不是有负黑衣门生四个字?” 姚广孝平时喜欢穿一身黑色僧袍,所以被人称为黑衣宰相,这个典故林墨是知道的,由此可见,黑衣门生定是取自此处,也就是说,这些人名义上都是姚广孝的门生,而姚广孝是出了名的阴阳家,搞权术很有一套,他的门生肯定也都是心理学专家,搞情报,玩碟中谍,都是本色发挥。 “在下天生愚钝,不适合这份工作,还请姚大人见谅。” “诚然,按照先父当时选人的要求,你还差得很远,若非你救了南山堂的人,有这么个机缘巧合,我也不可能让你加入。” 林墨心中这个气啊,谁稀罕啊! “姚大人,在下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实在是不适合……” “林墨!”姚继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杀意,“你已经知道了太多,若不能为我所用,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吗?” 林墨头上汗珠滴落,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无论是太常少卿姚继,还是神秘的南山堂,都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力量。 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唯一的途径就是变强,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资格不去看别人的眼色。 在这个时代,弱者没有话语权。 就眼下来看,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和人家抗衡,想要活命,别无选择。 “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再说了。” 林墨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之后,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能为姚大人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姚继终于露出笑容,缓缓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没有看错你。” “姚大人,刚才说能提供一些支持,请问……” 姚继点点头,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在下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能否支援些银两?” 姚继:…… “我要的不多,几百两就够了。” “这个……” “姚大人,您这么大的官,让我从事的又是如此伟大的事业,给点银子不过分?” 看到姚继的反应,林墨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当老板的都这么吝啬? 给你干活可以,起码把工资发上啊! “并非老夫吝啬,只是……你目前的情况锦衣卫已经掌握了,若是突然多了大笔来历不明的钱财,定会引起怀疑,倘若因为此事暴露了身份,对你没什么好处。” “不是……”林墨顿时急了,“多少给点啊,几十两也行啊!” 姚继:…… “三两五两也是个意思!” “相信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可是……” “好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派人定期和你联系,在此期间,你依旧按照往日的状态生活,最好不要有什么变动,天色不早,老夫先走一步!” 林墨简直无语,这都什么人啊,让人干活,还不给钱,还是最危险的工作,过分! 马车逐渐驶离,路大友在一旁问道:“大人,卑下见此人并无过人之处,如此草率地加入黑衣门,怕是要坏了大人的事。” “无妨,”姚继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慢慢说道,“让他试一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就算失败,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他知道了黑衣门的存在,万一……” 姚继突然睁开眼,一缕杀意迸射而出。 “你派人暗中盯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提前下手除之!” 第11章 君子远庖厨 黑衣门生! 听起来很高大上,可是,为何连几两银子的活动经费都拿不出来? 林墨琢磨来琢磨去,自己是不是被人忽悠了? 这一通威逼利诱,动不动就要你命,整的挺吓人…… 经历了短暂的风波,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屋子还是那件屋子,唯一的区别就是门和桌子无了。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林墨饿了,然后就想起了青蛙,还有那个一起吃青蛙的人,不知她现在何方…… 翌日清晨,林墨刚刚锻炼回来,就看到一个人在自己家门口转悠。 “二叔来了?” “娃儿,你咋回事?” “怎么了?” “你买的那个婆娘呢?” “额……” “说话啊,人呢?” “走了。” “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可能回老家了。” “就让她这么走了?钱白花了?” “二叔,叶姑娘不是我买来的,我只是帮她做了点事,至于她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意愿,我不想去干涉。” “我说你娃咋这么傻呢?钱都花了,人没留下,多亏啊!” “叶姑娘何去何从,是她自己的事,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哎呀,你这……” 林二叔懊恼不已,那副模样好像自己丢了钱一般。 “人走了,你怎么成亲?” “二叔说笑了,既然人都走了,我跟谁成亲去?” 林二叔眼珠转了转,突然换了一副脸色,说道:“我跟你讲啊,村东头刘寡妇那人不错,虽然比你大了几岁,还带个娃娃,但是,人可水灵……” 林墨脸上抽搐了一下,赶忙打断二叔的话:“二叔,成亲的事不着急,您要没事的话……” 说到这里,林墨突然停住了,林二叔也察觉到异样,转头一看,叶红梅正站在一旁,脸色极其不友好。 “你娃竟编瞎话,人家姑娘不是在这呢?” “这个……” 林二叔看到叶红梅还在,便放下心来,说道:“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乡亲们那边我都已经通知过了,你们抓紧时间把堂拜了,要不人家姑娘跟着你算什么嘛?” “二叔,你就别管了。” “你爹娘不在,我不管谁管?行咧,就这么说定咧,你俩好好准备准备!” 林二叔说完便径自离开,剩下林墨和叶红梅二人,静静地对峙着。 “你回来了。” “若是一走了之,锦衣卫定会起疑,到时候你难逃一死,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本姑娘做不出来。” “吃了吗?” “什么?” 突如其来一句吃了吗,叶红梅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谈论生死恩仇大事吗?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等着,我去做。” 叶红梅皱起眉头,说道:“君子远庖厨,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围着灶台转?”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君子远庖厨不是这么讲的。” “那是什么?” “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梁惠王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眼见叶红梅一头雾水状,林墨便解释道:“意思就是君子看到活着的动物,不忍心杀死他们吃肉,所以才会远离厨房。这句话是孟子劝说齐宣王实行仁政,并非说君子就不能进厨房做饭。” “骗子!” “什么?” 这次轮到林墨疑惑了,我给你解释一下书上的典故,怎么就成骗子了? “你不是说,你不读四书五经吗?” 林墨哑然失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读书和你理解的读书不同。” “哪里不同?” 林墨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读书是为了增加知识,不是为了科举。”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举个例子,我读了很多书,但是不会写八股文。” 叶红梅不解,继续问道:“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都说了,增加知识,丰富自己。” “不会写八股,便不能考试,不能考试便不能做官,不能做官,读书有什么用?” “难道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吗?” “要不然呢?” 林墨搔了搔头,说道:“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我给你做饭去。” “你在这等着,我来!” 看着叶红梅直接将黄米加水下锅,林墨不禁问道:“你做饭都不淘米的?” “淘米?”叶红梅的反应却有些诧异,反问道,“你家粮很多吗?” “这跟粮多不多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粮多,为何要淘米?” “粮少就不能淘米了?” “一斤米淘过后就少了二两,若是遇到灾荒,这可都是救命粮,在穷苦人家,谁舍得淘米?” 林墨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寻常百姓连淘米都不舍得,有些人却可以任意挥霍,这个世界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世道本就不公,你还能改变这个世道不成?” “现在还不能,”林墨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我可以努力去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考科举?就算你高中状元,寒门变朱门,路边仍有无数的冻死骨,你又能改变什么?” 林墨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想要改变这个世道,谈何容易?” “我看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先把自己的温饱解决了!”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就是赚钱吗,我跟你讲,那都不是事!” “哎呦,林公子好大的口气啊!” “怎么,你不信?”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些米还是我买的。” 林墨:…… 叶红梅煮好了粥,说道:“你要是真的有大志向,就在家好好研读,争取早日高中,但是我警告你,别做贪官,否则,我定会亲自取你性命!” 林墨讪讪道:“别一天到晚死啊死的,说点好听的行不?” 叶红梅眉头一挑,说道:“本姑娘生来就这么说话,爱听不听!” 林墨:……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 “没有,我哪敢……” 林墨努力摇头,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说话也不行?” “不行!” “我喝粥行?” 林墨喝下一口黄米粥,脸色突然变得异样,然后吐出一粒石头渣。 叶红梅沉下脸来,不满道:“嫌弃本姑娘煮的粥不好喝?” “没有,绝对没有!” 林墨再不敢怠慢,憋着气将碗里的粥一口喝完。 第12章 白蛇传 林家寨距离北京城只有五里路,林墨和叶红梅二人进了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朝廷迁都事宜早已有了定论,北京城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江南一些大商贾看准时机,早早过来买下优势地段,置办家业,各种老字号的铺子陆续从京师搬过来,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繁华。 “你带我进城做什么?” 叶红梅身份特殊,平日里很少这般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溜达,此时显得有些拘束。 林墨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放轻松些。” “你就不怕突然冲出一队官兵来抓反贼,把你也一并抓了去?” “你不要想太多,我们现在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对小夫妻,来街上转转,仅此而已。” 叶红梅一愣,突然涨红了脸,嗔怒道:“谁跟你是夫妻?” 看到叶红梅的反应,林墨突然想起当时,锦衣卫重重包围的时候,那一吻的风情……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开心的事。” “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心里准没什么好事!” “谁说的?”林墨反驳道,“我想的就是好事!” 叶红梅哼了一声,对林墨的回答嗤之以鼻。 “总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逛街。” “逛街能赚到银子?” “逛了才知道。” 叶红梅搞不懂林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自幼便随娘亲东躲西藏,别说逛街了,就是走在大街上,心中都忍不住发慌。 “淡定,淡定,你看,那里卖糖人的,捏出来的东西多好看。” 叶红梅眼前一亮,却转过头去,说道:“走,有什么好看的。” 林墨分明看到了叶红梅眼中的黯淡,于是说道:“喜欢就买一个。” “你有钱吗?” 林墨脸色纠结了一下,问道:“要不……你先借我一点?” 叶红梅鄙夷地看这林墨,说道:“没钱。” “我肯定还,而且是两倍还你!” “我的钱都买了黄米,哪还有钱借你?” 林墨叹了口气,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自己空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智慧,奈何有没有启动资金,这就难办了。 “林墨!” “怎么了?” “你看那里。” 林墨顺着叶红梅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小小的摊位,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代写书信,一文一封。 摊主的年纪大约三十来岁,脸庞消瘦,双目无神,身上的儒衫已经洗得发白,看样子也是个落魄书生。 一文钱能做什么? 最多能买个馒头,或者是一碗粥。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当志存高远,可是如今却因生活所迫,不得已跑到街上卖字为生,满腹经纶只求换取一餐饱饭,这种无奈感可想而知。” “我不是让你感慨,”叶红梅看着林墨,又指了指书摊,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想赚钱,也可以摆个摊。” 林墨脸上抽搐了一下,说道:“在你眼里,我跟那人一般模样?” 叶红梅想了想,说道:“你和他确实不同。” “那是……” “人家好歹还有个书摊,你有吗?” 林墨:…… 聊不下去了,太打击人了! “说你两句还不愿意听了,一个大男人怎的这般小气?” “谁不愿意听了?” “那你为何往回走?” “回去赚钱,给你买糖人!” 听到这个回答,叶红梅忍不住笑了笑,问道:“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当然!”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保密!” 叶红梅撇了撇嘴,嘟囔道:“搞得神神秘秘,准是又在说大话了……” 林墨无奈,只得停下脚步,说道:“我们刚才路过一座茶馆,你还记得吗?” 叶红梅想了想,说道:“你说在卖糖人旁边?” “对,就是那里,你有没有注意到,里面那个说书的在讲什么?” “讲的什么……”叶红梅思索良久,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讲的是白蛇传。” “你听过?” “以前听过,说的是蛇妖害人。” 林墨淡淡一笑,问道:“你可知这个故事是怎么来的?” “定是说书人自己编的呗。” 林墨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白蛇传的故事自古有之,唐代谷神子《博异志》有一篇,讲的是陇西男子李璜与容貌美丽的白衣女子同居三日,归后但觉满身腥气,身重头旋,口虽语,但觉被底身渐消尽。揭被而视,空注水而已,惟有头存。家人往寻白衣女宅,但见空园孤树,问邻居,则见树下常有一大白蛇出入。” 叶红梅听完,用奇怪地目光看了看林墨,说道:“我明白了,这个故事就是告诫你们这些读书人,不要看到漂亮女子就走不动路,你看到的是不是人都难说。” 林墨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道:“刚才我大致听了一下,茶馆里讲的是宋孝宗淳熙年间,一个叫奚宣赞的书生与白蛇精变化的白衣妇人成亲,后又遭其所害,幸得一名高人相救,将蛇妖镇于西湖三塔下。” “说来说去都是妖邪害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林墨变得有些兴奋起来,“茶馆里说书是说给大家听的,为何不说原来的故事,而是要加工改造一番?” “为何?” “市场啊!” “市场?” “不错,这就是文学和商业的区别,在我们那个……我听说过的一个时代,那里的人写小说,就是话本,我跟你讲,为了迎合市场,有些人脸都不要了……” 叶红梅听越听越迷茫,不知所云,一头雾水。 林墨渐渐冷静下来,说道:“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版本。” “什么版本?” 林墨稍稍整理一下思路,然后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开口说道:“话说南宋绍兴年间,有一千年修炼的蛇妖化作美丽女子叫白素贞,及其侍女小青二人在西湖游玩,时天降暴雨……” 林墨讲的是自己心中的经典白蛇传,叶红梅一下子就被吸引住,只见她时而双眉紧锁,时而笑逐颜开,一会脸色变得铁青,一会竟然落下泪来,仿佛已经置身其中。 “那许仙和白娘子最后怎么样了,那个法海什么时候死啊?” “你先别急,这不是刚讲到白娘子前往紫薇山为许仙求药……” 第13章 崽卖爷田 “大侄子来啦,快来坐!” “二叔不用客气,小侄今日前来,是想跟二叔商量些正事。” 林二叔显得有些迟疑,问道:“什么正事?” “关于林家田产。” 林二叔脸上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自从林墨父亲去世之后,林家的地都被自己占着,起初还给林墨拿些粮食,慢慢的,便以收成不好为理由,拿出来的粮越来越少,后来甚至不给,几乎将林墨活活饿死。 若是林墨一死,那些田产不就名正言顺归自己所有了吗? 可惜功亏一篑,不知道为何,奄奄一息的林墨突然又活了过来,更令人不解的是,这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要跟自己算账?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对了,那名女子! 林墨傻了唧地帮人家出钱置办白事,也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钱,但是那名女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起初还以为是朝廷通缉的反贼呢! 如今眼看林墨的变化这么大,肯定和这名女子脱不开关系! “你爹走的早,你是个读书人,不会耕作,这些年来二叔帮你打理那些土地,其中的辛苦……唉!” 眼下没什么好办法,林二叔拿出来看家本领,卖惨!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二叔不必紧张,小侄今日前来不是讨债的。” “看你这话说的,二叔还能亏待你是咋滴?”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现在我来就是告诉二叔,我想把家里那几亩地卖掉……” “啥?”林二叔一下子蹿起来老高,“你要卖地?” “我自家的地,为何不能卖?” “你,你……”林二叔手指林墨,半响之后,这才说道,“崽卖爷田,不慈不孝啊!” 林墨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二叔打的什么算盘,若是自己把地卖了,他占谁的便宜去? “更何况林家的田产也有我的一份,你想卖地,不可能的!” “二叔先别激动,小侄说要卖地,也没说卖给谁。” “卖给谁?” “当然是卖给二叔!” “卖给我?” “不错,”林墨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小侄自幼读书,不懂劳作,父亲去世以后,家里这几亩地都是二叔打理,既然如此,干脆全部卖给二叔好了,白纸黑字签了契约,日后林家田产全都是二叔的,如何?” 林二叔眼珠转了又转,这小子突然要把地卖给自己,是何用意? 难道也是那名女子在背后指使? 是了,想来这女子也没安什么好心思,她在背后撺掇林墨将田产卖掉,套些现钱,然后找机会卷了钱跑路! 肯定是这样! 既然如此,何不应了林墨这小子的要求,这样一来,便可名正言顺拿到林家的田产,也省的别人在背后说闲话。 “大侄子,你是不知道,咱家这些地都是薄田,你就算想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林墨当然知道二叔的小心思,这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 “二叔若是不打算买,那小侄便只好卖给别人了!” “买,买!”林二叔满脸堆笑,说道,“林家的地当然不能卖给外人,这样,二叔给你两石米,你看行不行?” 林墨笑而不语,一亩地一年的收成大约是两石到三石,林二叔两石米就想买林家全部的地,还当自己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呢? “你要是嫌少,二叔再给你加两斗。” “二叔,以往这些地给你种,你收了多少粮,这笔帐我不想再算,但是今天想买地的话,一亩地,一两银。” “啥?”林二叔差点蹦起来,“一亩地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能买三石米,林家大概有五亩地,那就是五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事实上,林墨早就打听过当下的行情,一亩地大概能卖二两银子,只要一两,是因为这些田产也有二叔的一份。 “二叔是嫌贵了?” “大侄子,你是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咱家这样的薄田,一亩地能买二百钱就不错了,你家那五亩地加起来最多也就能卖一两,而且你要银子也没用,叔给你三石米,你看行不?” “二叔,你要是不想买,我就去找别人了。” “大侄子!”林二叔立刻紧张起来,“你卖给叔,这地还在咱老林家,若是卖给别人,有亏祖宗啊!” “一亩地,一两银子!” “大侄子,你这是为难二叔啊。” “再见!” “等一下!” 林二叔急了,瞬间变了脸,说道:“这地是林家祖产,你想要卖,也得我同意才行!” 林墨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叔你想多了,我才是林家的继承人,分家之前,林家还是我说了算。” “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没用,地契在我手上。” “你……不孝啊!” 林二叔无计可施,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在天有灵的话,赶紧睁开眼看看,林家出了个败家子啊!” 林墨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可怜的林二叔嚎了半天没有反应,一看人没了,急忙追了出来。 “林墨,你要是敢将地卖了,我跟你没完!” 林墨完全没有理会,一个为了独占祖产而想方设法弄死自己的二叔,有何感情可言? 今天前来告知你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却还想着占便宜没够,那就别怪我了。 林家寨向北二里便是最近的镇子,虽说只是个镇,但是由于距离京城较近,还算比较繁华,酒肆、客栈、当铺、牙行,该有的都有。 “公子有什么事?买卖还是典当?” “卖地。” 牙行的掌柜眼前一亮,自从朝廷下旨迁都,附近的地皮水涨船高,但是,上门的大多是来买地,很少有主动卖地的。 “公子请坐,伙计,上茶!” 林墨将地契拿出来,放在桌上,掌柜的接过来一看,满脸欢喜,赶忙说道:“快,把东家的毛尖给公子沏上!” 半个时辰后,林墨从牙行走出来,身上地契已经换成了十两银子,这是自己全部的家当,有了启动资金,接下来,就该大干一场了。 第14章 轩墨坊 看着林墨抱着一捆宣纸回家,叶红梅显得有些惊讶。 “你买这么多纸做什么?” “当然是有用啊!” 林墨将纸放下,擦了把汗,这两天虽然有所改善,但是这副身体实在太羸弱,看来,需要长期坚持锻炼才行。 “来,给你的!” 林墨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叶红梅一看,顿时眼睛红了。 “你……从哪弄来的?” “当然是镇上的当铺,”林墨将银簪递过去,“我估计你典当的时候不会走太远,到当铺一问就知道了。” “不对啊,又是买东西,又是赎簪子,你哪来的钱?” 先不说银簪,就林墨手里抱的那一捆宣纸就不便宜,自祖宗们发明了纸张以来,再到东汉时改进造纸技术,变得可以在纸张上进行书写,这几乎是一个伟大的进步,可是,造纸的工艺极其繁杂,因而价格也是相当昂贵,在普通百姓眼中,纸张可是十足的奢侈品。 因而,在科举兴盛的大明朝,读书人的数量仍旧少得可怜,原因很简单,读不起啊! “看不起谁呢?” 林墨不屑地笑了笑,又如同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小纸包。 “糖人?” 叶红梅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如同孩子一般的笑容,伸手将糖人接过。 “不就是银子吗,多大点事儿!” “你倒底哪来的钱?” “我把地卖了。” “什么?” 叶红梅的反应也很诧异,在这个时代,卖地是纯粹的败家子行为,崽卖爷田,坐吃山空,有愧祖宗的! “几亩地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卖地啊!” 在叶红梅心里,土地是百姓的根本,若非到了万不得已,活不下去的时候,绝对不能卖地啊! “眼光放长远一些,等我赚了钱,这几亩地还不是随随便便就买回来了。” 叶红梅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 林墨知道,现在解释也没用,还是用行动来说话。 房子里唯一的桌子已经被砸的稀烂,林墨只好将床板卸了下来,临时搭了一张桌子,将新买的笔墨纸砚一一摆好。 “从现在开始,我要闭门修书,不要打扰我。” “修什么书?” “白蛇传!” 林墨在茶馆里听到的版本已经和后来电视剧里演的有了几分相似,事实上,白蛇传的进一步演化是明末冯梦龙《警世通言》中所辑录的话本《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有了游湖借伞、订盟赠银、庭讯发配、赠符逐道等情节,同时塑造了诸多经典的人物形象,白娘子、许宣等主要人物的性格逐渐走向经典。 当然了,此时别说冯梦龙了,连他爷爷还没有出生呢,林墨完全可以不用考虑版权问题,直接照搬就行了。 仅三天时间,一部带有鬼神志异色彩、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已经完成,林墨将书稿分成上下两部,然后拿了上部,再次进了城。 轩墨坊是北京城老字号书坊,这里距离新修的紫禁城位置很近,附近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家,不差钱,不管有没有时间读书,先买几本放家里撑撑场面,因此,生意一直不错。 林墨抬头看了看烫金的牌匾,这个名字和自己还挺有缘,好,就这了! 刚刚迈进门,早有伙计迎了过来,一看对方是个读书人打扮,便知道来生意了。 “公子想看什么书,四书五经?还是程朱典学?咱们这是京城最大的书坊,几十年的老字号,您要什么书都有。” 林墨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问道:“话本有吗?” “有,有!” 伙计忙领着林墨来到一处书架前,说道:“公子请看,《三国志平话》、《错斩崔宁》、《碾玉观音》、《简帖和尚》……” 林墨随手拿下一本,翻了翻,都是平装本,看起来定价不会很高。 “伙计,问你件事,你们这里的话本销量如何?” “话本的销量一直不温不火,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多少银钱一本?” “看您选中哪本了,上面这一排是一百钱,中间的是八十钱,最底下这一排都是特价,五十钱就卖。” “还有别的吗?” 伙计靠到林墨近前,神秘地说道:“有几本珍藏版,平时不拿出来,价钱嘛,当然要高一些,两百钱!” 林墨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那种少儿不宜的读物。 “行,我知道了,你们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在后院,您找我们掌柜的有什么事吗?” 伙计见对方不打算买书,语气渐渐地没那么恭敬了。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有笔买卖跟他谈谈。” 林墨说完,自顾找了把椅子坐下。 “行嘞,您稍等。” 一听说有买卖,这伙计也敢怠慢,连忙去后院把掌柜的请了出来。 掌柜的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儒衫,听闻有个书生想跟自己做买卖,有些不情愿,但也得出来瞧瞧。 见面之后,先行一礼,说道:“在下便是轩墨坊掌柜,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林墨,”林墨还了一礼,说道,“掌柜的,您贵姓?” “免贵姓周,听闻林公子有生意要谈?” 林墨问道:“您这轩墨坊收不收话本?” 周掌柜这才明白,对方是投稿来了,他笑了笑,回道:“收是收的,但是呢,要看内容,说的通俗点,好卖的才行。” 林墨从衣袖里取出一沓手稿,递了过去,问道:“这个行吗?” 周掌柜面带疑惑地结果手稿,随手翻了翻,问道:“就这些?” “这是一半。” 周掌柜笑了笑,心道,这还是个明白人,怕自己侵吞手稿,先拿一半出来。感叹过后,这才翻到第一页,看了几眼,突然双眉紧锁,嘴里忍不住发出一个声音:“咦?” 继续往下看去,眉毛慢慢舒展开了,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但是这笑容时有时无,一会又变成茫然,一会竟然落下泪来,仿佛已经置身其中。 林墨没有打扰他,一直等了有半个时辰,茶都喝了不知道几壶,终于,周掌柜放下书稿,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林墨,问道:“林公子,下部呢?” “周掌柜请放心,已经写好了,放在家里。” “能否拿来一观?”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周掌柜,我们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吗?” 第15章 技术入股 周掌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手稿放下,问道:“请问林公子,这部话本是你独立完成的?” 林墨反问道:“怎么,周掌柜觉得不像?” “这部话本和民间流传的白蛇传虽然在情节上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但是立意深远,特别是其中的爱恨情仇,若非对人生有着深刻感悟,是写不出来的,林公子年纪轻轻却能写出如此深情的故事,确实很让人出乎意料。” “承蒙周掌柜谬赞,客套话就不说了,我们还是直接说正事,这个本子,您是收还是不收?” “收,当然收!”周掌柜稍加思索,说道,“您把下半部一起拿来,我轩墨坊出五两银子,怎么样?” 五两银子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足够普通百姓两年的开销。 林墨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 “公子是嫌少吗?” 周掌柜恢复到了奸商本色,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周掌柜要是没诚意,我去别家。” 周掌柜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老夫是个爱才之人,林公子才华横溢,这样,一口价,十两!” 十两银子,足够林墨将卖掉的地买回来。 “周掌柜,告辞!” “公子且慢!”周掌柜见对方真的要走,顿时急了,“生意是要谈的,要不,您开个价。” 林墨这才坐回到椅子上,说道:“方才我翻看了一下这里的话本,大多没什么新意,按照现在的行情,这本白蛇传卖到一百钱问题不大,我要你五成,每卖一本提五十钱。” “什么?” 周掌柜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公子的胃口是否太大了!我买你书稿,一次付清便是,哪有提成的道理,莫不是老夫卖一辈子白蛇传,就要给你付一辈子提成?” 哼,一个写小说的穷逼而已,还想要五成? 简直是做梦! 林墨正色说道:“我将话本授权给你,只要三年分成,三年过后,无论你再卖多少,所得收入跟我再无关系。” 周掌柜的脸色有些缓和,想了想说道:“我这书坊其实利润不大,五成实在吃不消,而且,三年也太长了。” 在这个年代,没有版权保护法,你可以出版,别人便可以跟在后面山寨,轩墨坊能做的不过是早别人一步,吃第一波红利。 “周掌柜是担心盗版?” 因为没有版权的概念,当然也没有盗版的概念,不过,周掌柜还是听懂了林墨的意思,说道:“正如林公子所言,这部话本出版之后,怕是不出一个月,盗版跟风,到时候就没什么利润了。”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难事。” “林公子有何高见?” “连载。” “连载……是何物?” “只需将全本分开刊印,一次只印一部分章节,比如说,分成五册,但是五册不能全部放出来,先卖第一册,过一段时间,等热度有所下降,再推出第二册,以此类推,直至完结。” “秒啊!”周掌柜双眼放光,忍不住拍手称道,“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将最大限度获取利润,还能有效遏制盗版,想不到林公子不仅才华横溢,商业上的手段更是不遑多让!” 林墨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掌柜。 周掌柜当然明白,于是说道:“林公子,咱们算笔账,就算一部话本拆成五册,最多也就能维持三个月的热度,你要三年分成,真的是太多了。而且,书坊的成本也是不菲,你要五成,确实太高了,若是诚信合作,咱们再商量商量。” 林墨当然知道自己要价离谱,不过,他的意图已经达到了。 “不如,我们换个合作方式。” “换个……什么方式?” “入股。” “入股?” “不错,这本书就当我的见面礼,如何?” 周掌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林公子,你可知这间书坊价值几何?你这本书价值又几何?” 意思很明显,你这点钱来入股,确实不够看。 面对周掌柜的奚笑,林墨也不气恼,继续说道:“当然,单论这本书的价值,确实跟轩墨坊差得太远,所以,我入股是有条件的。” 周掌柜越听越糊涂,同时也勾起了好奇心,便示意林墨继续说下去。 “我们以轩墨坊近半年来的利润为基准,从现在开始,若是利润上浮,我要拿上浮部分的五成,若是利润持平甚至下跌,我分文不取,这样的合作方式周掌柜意下如何?” 周掌柜脑子急转,若是因为此人的加入,收益有所提升,哪怕分给他五成,自己还能多赚五成,这样的合作方式对书坊来说完全没有风险,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保持原状,不会出现任何的损失。 “林公子的提议颇为合理,在下多问一句,就算白蛇传能火,最多也只能维持三个月,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些事就不需周掌柜担心了,在下既然敢提这个要求,所依赖的当然不止是一部白蛇传。” 周掌柜眼前一亮,看这家伙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手上应该还有好东西没拿出来,如果一直有这样高水准话本推出,书坊的生意肯定会蒸蒸日上。 如此看着,这笔生意可以做! “一成!” 林墨摇摇头,坚持道:“五成!” “两成!” 周掌柜已经有些让步。 “四成!” 林墨也让了一步。 “三成!这是底线,若是林公子不同意,便请另寻高明!” 林墨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成交!” 双方当即签了契约,明确了账目分成的各种细节,周掌柜似乎等不及,当下便安排了伙计跟林墨回家取书稿。 拿到书稿后,轩墨坊全员出动,校对排版,连夜赶制印刷,第二天,一百本《白蛇传》新鲜出炉,周掌柜先是命人拿出五十本,前往各个茶肆、酒楼进行宣传,又拿出五十本送了一些熟人品鉴,同时,书坊继续加印。 第16章 我是清白的 新版白蛇传比起坊间流传的版本大大丰富了故事内容,有许仙和白娘子的缘定终生,也有神佛妖魔斗法,特别是最后白娘子舍身成仁,为了救许仙被封印在雷峰塔这一段,让人潸然落泪。 话本一经发行,立刻受到广大文人墨客的追捧。第二天,消息彻底传开,前来购书的人不计其数,加印的五百本销售一空,很多人买不到书,只能预定,只一天,订单便超过千册。 前方销量火热,眼看形势一片大好,林墨这边却苦不堪扰,原来是林二叔种着种着地,突然有人来收地,这才知道,林墨真的把地卖了! 这还得了? 对于林二叔而言,简直是天塌了! 有心赖着不给,可人家牙行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敢做这行生意,撒泼打诨见的多了,前来收地的伙计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对付林二叔这种人颇有心得,一收拾一个准。 林二叔丢了地,又挨了揍,关键是还理亏,因为地契在人家手里,就算告到县衙去,也是无济于事。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林墨家门口,哭天抢地,满地打滚。 “没法活了啊,老祖宗你们睁开眼看看,林家出了个不肖子孙啊!大家都来看看啊,林墨要害死他亲叔啊……” 叶红梅将煮好的黄米粥端过来,说道:“你二叔都在外面哭一天了,你还真坐得住。” “为什么坐不住?” 林墨喝了一口粥,然后小心翼翼地咀嚼,很有经验地用舌头将石头粒挑出来吐掉。 “毕竟是你二叔,你这样做也太不讲情面了。” “不讲情面?”林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为了那几亩地要将我活生生饿死的时候,他讲过情面吗?” 叶红梅突然抬起头,说道:“不对啊,人家不给你粮你就饿着?你会这么老实?” 林墨点点头,说道:“我一直很老实。” “你老实?” 叶红梅撇撇嘴,一脸嫌弃状。 “当然了,你看,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可曾对你有过非分的举动?” 叶红梅突然沉下脸来,从牙齿间蹦出两个字:“你敢!” 林墨继续埋头吃饭,讪讪道:“你就是欺负老实人……” “赶紧吃,吃完把床板还给我,我要睡了!” 林墨有些迟疑:“今日怎的睡这么早?” “要你管?” 林墨无奈,只好乖乖交出床板,这两天日夜码字,确实很辛苦,早早便睡了。 叶红梅轻轻下了床,小声喊道:“林墨,你睡了没?” 林墨没有回答,呼吸很均匀,似乎睡得很香。 叶红梅不放心,想了想,又说道:“林墨,有人说你小说写得很烂!” “唔……谁……删评……禁言……” 只见林墨迷迷糊糊说了几句梦话,然后翻了个身,又睡了。 “一天到晚净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怪话。” 叶红梅小声嘟囔着走出房门,在月色下辨认了方向,提气拧身,疾行而去。 奔行大约半个时辰,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轻轻扣了两下门环,顿了顿,又扣了三下。 “谁啊?” “是我!”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里面的人面露惊喜之色:“小郡主?” 叶红梅闪身进来,反手将门关好。 “阿财,家里都好吗?” “都好都好,就是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没事,义父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 “怎么了?” “自从你出事以后,小圣公急坏了,派人给堂主送了信,此时,堂主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叶红梅皱眉道:“师兄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我只是受了伤,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修养。” “小郡主,你受伤了?” “轻伤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如今你回来就好,快去看看夫人,这些天没你的消息,夫人都急坏了!” 叶红梅点点头,径直来到后院,现在已经是三更天,屋子里却还亮着一盏灯。 “娘亲!” 叶夫人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没有看错。 “红儿,你回来了!” “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忧了!” 叶夫人很激动,眼中含着泪水,关切地问道:“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孩儿……” 叶红梅有些犹豫,但是面对自己的娘亲,却也不好隐瞒什么。 “孩儿受了点轻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修养了几日。” “是吗?”叶夫人很是担忧,在叶红梅身上摸来摸去,“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一点皮外伤而已,已经无碍了。” “唉,当初让你等堂主回来再行事,你执意要去,万一有什么不测,为娘如何是好?” “娘亲!”叶红梅有些激动,眼圈也红了,“铁家遭姚广孝那奸人所害,家破人亡,父亲更是被扣上反贼的罪名,永世不得翻身,此仇不报,你让我如何心安?” 叶夫人紧紧抱住叶红梅,哽咽道:“娘只盼着你没事就好。” “嘶——” 叶红梅后腰上的伤口被碰到,疼的额头冒汗。 “怎么了?” “没事,没事!” “你究竟哪里受了伤,让娘看看!” 叶红梅无奈,只得撩开衣服,将后腰处的伤口露出来。 “娘亲不用担心,已经快痊愈了。” 叶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真是苦了你。” “和铁家的血海深仇相比,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转过身去,娘帮你换药!”叶夫人拿出金创药,在伤口处轻轻擦拭了一些,又问道,“你这些日子,你躲到哪里去了?” 叶红梅随口说道:“在一户农家。” “人家能收留你,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改日为娘的定要亲自去感谢一番。” “那倒不用,只有一个穷酸书生而已。” “书生怎么了……” 叶夫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来手上的动作,问道:“你刚才说……你躲藏的地方,只有一名书生?” “是啊,怎么了?” “红儿,你伤在后腰,这些天是谁在帮你换药?” “是……” 叶红梅突然涨红了脸,虽然自己和林墨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这种事很难开口啊! 第17章 第一个任务 “娘,他,他……” 听到自己女儿说话有些紧张,叶夫人顿时也紧张起来,忙问道:“他怎么了?对你可曾有过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叶红梅赶忙解释:“当时我失血过多,几乎昏迷,多亏那书生帮我止血,后来又帮我换药,这人挺老实的,并无僭越之举。” “唉!”叶夫人叹了口气,“红儿,你毕竟是女儿身,行事多有不便,以后还是尽量少出门。” “娘!”叶红梅不满道,“女儿身怎么了?我自幼跟随义父习武,江湖儿女当不拘小节,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那也不行,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娘的可要担心死了。” “可是,娘,天亮之前我还要回去……” “什么?” 叶夫人很是诧异,问道:“为何还要回去?” “当时官兵来抓我,那人为了救我,便说我是他的娘子,若是我突然离开,官兵定会起疑,如此不是害了他?” 叶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这才说道:“你跟娘说实话,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 “哎呀,娘!”叶红梅再次涨红了脸,“都说了没事,你怎么老是问个不停?” “可是……” “娘,你就放心!”叶红梅脸上带着憧憬,说道,“我的未来夫君,定是像义父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或者是以一敌百的大将军,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 叶夫人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说道:“这几天你音信全无,把俊儿都急坏了,你们两个一起长大,他从小便对你百般呵护……” “行了,娘,我知道了!”叶红梅打断叶夫人的话,“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不然那个穷酸书生醒来看到我不在,定会起疑。” “这么快就走?你好歹见一见俊儿,跟他报个平安。” “来不及了,明天你跟师兄说一声就好了,还有,你们千万别去寻我,官府的人还在周围搜寻,若是被他们盯上就麻烦了!” “红儿,你等一下!” 叶夫人从自己的床头柜子翻出一个小包,打开后是一些金银首饰。 “这些金银拿上,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不用,我身上有银子!” “就算你自己不用,给人家当作谢礼也好,毕竟救过你的命。” “真的不用,那边的事我自会处理,行了,我走了!” 说完之后,叶红梅便起身离开,叶夫人赶忙追了出来,喊道:“红儿,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娘!” 叶红梅回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出现鱼肚白,林墨还在沉睡。 这个家伙的作息时间怎么和普通人不一样呢?一般人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林墨却喜欢熬夜,点着灯写书写到大半夜,然后早上不起床。 家里唯一的床被叶红梅占了,林墨只好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当做床,这么恶劣的条件,他竟然能睡到日上三竿,着实令人想不通! “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门外准时传来哭嚎声,林墨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问道:“几点了?” “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刚过。” 只听林墨小声嘟囔道:“辰时刚过,九点多了?” 这几天,经常从林墨口中冒出一些奇怪的话,叶红梅都已经习惯了。 “二叔挺准时啊,每天这个时辰来喊我起床。” 林墨不情愿地爬起来,打开门,招呼道:“二叔,早啊!” 林二叔一看到林墨,那副表情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哭得更伤心了! 林墨却跟没事人一般,径自来到小溪边去洗漱,看着溪水中的倒影,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这张脸蓄了长发还挺帅的!” “咳咳咳……” “谁?” 身后的草丛中站起来一个人,正是姚继的贴身护卫路大友,本来是暗中跟踪,谁料此人竟然如此自恋,路大友一口气没憋住,把自己暴露了。 “路统领,是来找我的吗?” 路大友看了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这才说道:“昨晚叶姑娘去哪了?” 林墨有些茫然:“叶姑娘晚上出去了?” “不错,她速度很快,我怕被她察觉,不敢跟太紧,跟了一里路就跟丢了。” 林墨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知道啊!” 路大友脸色有些纠结,说道:“我挺佩服你的,跟一名陌生人同床共寝,还能睡这么踏实,你也真是个人才!” “路统领说笑了,我二人分房睡的,她晚上出去,我真不知道。” “分房睡?”路大友面露疑色,“你家有很多房间吗?” 林墨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睡里屋,我睡堂屋,打地铺。” 路大友:…… “怎么,路统领不相信在下的话?” “我说,兄弟!”路大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里是你家,还是她家?” “当然是我家!” “为何你要睡在堂屋,还打地铺?”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毕竟是女子,出门在外不容易,照顾一下。” “看不出来,林兄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路统领莫要取笑,直说,今天前来有什么事?” 路大友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叶姑娘去见了南山堂的人,说明附近很可能有南山堂的堂口,你想办法探听一下。” 林墨郁闷地说道:“她既然瞒着我半夜出去,肯定是对我有所防备,我躲还来不及呢,如何去探听?” “这是你的事,若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怎对得起黑衣门生四个字?” “我又没想当什么黑衣门生,都是你们逼我的,要不然,我现在退了行不?” “你想离开黑衣门……”路大友看着林墨,缓缓说道,“其实很简单!” 林墨赶忙问道:“是吗?” 路大友冷笑一声,说道:“只需你死了。” 林墨:…… “任务已经给你交代过了,告辞!” “等一下!”林墨叫住路大友,问道,“若是我这边有什么发现,怎么通知你?” “不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第18章 写小说的也有好人啊 看着路大友远去的身影,林墨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叶红梅夜里出去,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这家伙每天半夜里都要跑过来蹲墙根? 大半夜的,自己在屋里睡觉,外面有个人成宿成宿蹲墙根,这种感觉想想就很……膈应…… 林墨回来的时候,照例跟二叔打了个招呼,瞬间,哭嚎声更惨了。 “洗个脸洗这么久?”叶红梅将煮好的粥端上来,“先吃饭!” 林墨迅速把粥喝完,熟练地吐出几颗小石头,然后说道:“昨晚睡得好吗?” 叶红梅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还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怕家里条件太差,你睡不习惯。” “睡不习惯又如何?” “等我赚了银子,买个大宅子,再买张大床,能睡两个人的那种……” 咔嚓一声,叶红梅手里的碗凭空碎裂。 林墨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这张床太小,给你换张大的,你别多想啊!” 叶红梅突然笑了,问道:“怎么,你还打算养我一辈子?” “嗯……”林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拿什么养我?”叶红梅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林墨,问道,“卖地的钱快被你花完了?” 林墨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写小说养你啊!” “就你写的这个……能赚来钱?” “你不信?” “就算有人看,一本书能卖几个钱?” “我这本书准备分五册卖,一册的话,大约能卖一百文钱。” 叶红梅伸出手指,喃喃道:“一册一百文,五册就是五百文,如果能卖出去十份,就是五两银子……” “暂时不考虑外地,只说北京城的市场,每一册大概能卖出去三千份,总共就是白银一千五百两,周期大概是两到三个月。” 叶红梅手上的动作停住,脑子里还在思索林墨说到的数字,似乎还没有跟上节奏。 “我估算过书坊的纸张、油墨、人工等成本,大约能占四成,也就是说,书坊的毛利是九百两。再扣除商税、门店税等一干费用,最后的净利润大概是六百两。” 叶红梅心说你是账房先生吗?账房先生算账还要个算盘呢,你就凭一张嘴就把账算明白了? “按照我和书坊的约定,这六百两的利润中,有我三成,就是一百八十两,够不够买座宅子?” 按照当下行情,内城一座豪宅的价格大约是几千两不等,外城就便宜多了,豪宅大约是几百到一千两不等,若是普通的民宅,一百八十两足够了。 “你写的小说,真的能卖这么多银子?” 林墨点点头,说道:“这还只算了新书期的收益,后期的都没算。” 叶红梅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在她的印象里,像林墨这样的穷酸书生最是没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赚到这么多钱? “你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为何到现在才想起来写书?” “这个嘛……” 林墨一时语塞,是啊,怎么解释啊? 就说我做梦的时候梦到了神仙,点拨我一下,然后开窍了? “说啊!” “是……因为你!” “我?” 叶红梅很是不解,怎么又扯到自己头上了? “不错!”林墨稍加思索,心中便有了说辞,“上次我们进城的时候,偶然听到茶馆里在讲白蛇传,我才突然想起,自己曾听说过另一个版本,这才想起来写话本赚钱,所以说,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 叶红梅琢磨了半天,感觉不太对劲,又好像有些道理,莫非,真的和自己有关? 抬头看着林墨,虽然表现出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可是,眼中却暗藏着狡黠的光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他骗了! “你们这些写小说的简直坏透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骗人!” 林墨有些愕然,讪讪道:“写小说的……也有好人啊!” “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林二叔应该是晚上歇足了精神,嗓音甚是洪亮,可怜林墨现在连门都坏掉了,隔音什么的,不存在的。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处理点事。” 叶红梅看了看门外,说道:“你又要动什么坏心思?” “在你心里,我就没有好的一面吗?” 林墨也是无奈,俗话说,人善被人欺,前世的林墨就是太老实了,作为林家的大房一脉,不但被二房排挤,丢了祖产,甚至最后活生生饿死在家中。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自家这个二叔其实也没什么心机,只是看着林墨好欺负而已,便得寸进尺,一步一步试探林墨的底线,最后不惜要了自己的亲侄儿的命,仅仅是为了占有那几亩地而已。 现在林墨略施手段,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他除了哭嚎撒泼,什么也做不了。 眼下该惩罚的也惩罚过了,是时候让二叔干点正事了,毕竟手上能调动的资源有限,这么个大活人可不能浪费! “二叔,你累不累啊,进屋喝点水?” “列祖列宗啊……” “行了,外边又没人,你哭给谁看啊?” “我……” “是不是想把地要回来?” 林二叔立刻止住哭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帮我做一件事,做好了,地就给你!” “你骗人!”二叔指着林墨大骂道,“明明都被你卖了,怎么还给我?” “卖了可以买回来啊,只需要帮我做件事,如何?” 林二叔将信将疑地看着林墨,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这还是自己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侄子吗? 怎么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说,要我做什么?” 林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轩墨坊正在售卖一本叫做《白蛇传》的话本,这其中有我的股份在里面,根据我们签订的契约,我有权委派一名代表监督话本的销量,你现在就过去,看他们究竟卖出去多少册。” “监督什么……话本?” “你就记住了,《白蛇传》每卖出去一册,里面都有我的钱,到时候我赚了钱,给你把地买回来,明白了吗?” 这一次林二叔听明白了,点点头,说道:“大侄子,你可别骗我,真的能把地买回来?” “这件事干得好了,别说那几亩地,我再多给你些银子,给你盖新房!” 林二叔立刻激动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放心,二叔就算不吃不睡也要帮你盯住了,保证一册也少不了!” 第19章 倩女幽魂 “你真的打算把地买回来还给他?” “当然!”林墨点了点头,似乎很不满意,又说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只是有些不理解,”叶红梅摇摇头,说道,“你二叔当初对你可没这么好心。” “给他点教训就行了,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了。” 说到这里,叶红梅脸上突然出现低落的情绪,似乎触到了自己的伤心事。 林墨赶忙解释道:“你别多想啊,我没别的意思……”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林墨当然知道是哪些旧事,对于叶红梅而言,这将是她一生羁绊,永远迈不过去的坎,与其避而不谈,不如想办法让事情淡化。 “当时,你还没出生?” 叶红梅点点头,缓缓说道:“当年,我娘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有一天突然接到老家来信,说我的外祖母病危,便回家省亲,谁知道,紧接着就发生了战乱,娘亲被困在老家,直至战乱结束。” “也就是说,你不是在山东出生的,怪不得能逃过一劫。” 林墨终于明白了,为何在朱棣对铁铉赶尽杀绝,铁家还有后人留在世上。 当初朱棣自北平起兵,打到济南的时候,久攻不下,甚是心急,铁铉的日子也不好过,眼看城中粮草殆尽,便心生一计,派使者请降,朱棣大喜,忙令军士移营后退,自己高骑骏马,大张黄罗伞盖,只带数骑护卫过护城河桥,接受投降。 谁成想,刚迈进城门,一道千斤重的铁闸轰然而落,几乎是擦着朱棣的鼻尖砸下,胯下军马瞬间变成一堆肉泥。若是这道铁闸再偏上几寸,靖难就提前结束了。 铁铉见诈降不成,便伏在城头大骂朱棣反贼。朱棣大怒,亲自指挥部队用大炮轰城,城门将破之际,铁铉又生一计,将朱元璋的画像高悬城头,又亲自书写大批朱元璋神主灵牌,分置城墙各垛口。 这一招几乎把朱棣气死,却无可奈何,济南城才得以保全,两军再次进入僵持阶段。姚广孝向朱棣进言,大军疲惫,回北平休整再图后举,后来又建议朱棣率轻骑绕过济南,直取京师。 这一招险棋成为靖难之役的关键,建文四年四月,朱棣在淮北大破南军,平安被俘,五月击败防守淮河南岸的盛庸,进至长江北岸,六月渡过长江,南京城破,江山易主。 朱棣登基之后,还记着铁铉一闸之仇,亲自率军北上复攻济南,铁铉死守不肯投降,但终因寡不敌众,城池被攻破,铁铉被凌迟处决,其父母被发配到海南,儿子被充军,正妻杨氏和仅四岁的女儿也被籍没为奴,沦为乐户发配到教坊司,这些人后来全部遭虐待而死。 事实上,当时建文诸臣的家人妻女大多落到这个下场,像齐泰、黄子澄、铁铉这些人名气大,所以他们妻儿的下落才被史官们保留下来,更多的人,连载入史册的资格都没有。 “我在老家出生以后,我娘便一直寻找机会带我回山东,但是直至最后我都没有见过父亲,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想来你这一生受过不少的苦。” “爹爹死讯传来的时候,我才几个月大,娘亲怕连累老家的人,不顾自己身体羸弱,带着我逃离故乡,我们孤儿寡母,便开始四海漂泊。” 林墨叹了口气,道:“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叶红梅不解地问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念诗做什么?”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感慨,那场战争本是朱家人内部的权力之争,却有万千无辜人为之流血牺牲,你还算幸运的,阴差阳错躲过一劫,比起那些枉死的冤魂,至少你现在还能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叶红梅冷笑道,“我此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手刃朱棣那狗贼,不保此仇,誓不罢休!” “所以,你就加入了南山堂?” 叶红梅突然警惕起来,冷冷地看着林墨,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闲聊么……” “我警告你,有些事你最好不要打听,否则……” “行了,不要否则了,我不问了,行不行?” 叶红梅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地不坏,可是,有些事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 林墨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出来这么久没回去,你们的人不来找你吗?”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我自有办法和家里保持联系,只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否则,锦衣卫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想害了你。” 林墨心念一动,又问道:“若是锦衣卫的人盯我一辈子,你是不是也要留在这里一辈子?” 叶红梅脸颊绯红,嗔怒道:“好好聊几句,又开始贫嘴!” 林墨弱弱说道:“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嘛……” “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 林墨将碗筷收拾好,然后把笔墨纸砚摆出来。 “你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抄……不是,继续写话本啊!” “还写?不是已经结局了吗?” “白蛇传虽说销量火爆,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并非长久之计,想赚钱必须趁热打铁……你不要误会啊,我不是说打你家这个铁!” 叶红梅却没怎么在意,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和白蛇传一般新奇的故事?” “当然!”林墨得意地笑了笑,又清了清嗓子,摆出说书先生的姿态,“话说有一江南学子名叫宁采臣,此人性情慷慨豪爽,品行端正,跟我一样端正……” “你别废话,快讲!” 林墨撇了撇嘴,继续讲到:“这一年,宁采臣进京赶考,途中错过客栈,荒郊野外杳无人烟,眼看日落西山,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间寺庙,匾额上书有兰若寺三个大字……” 第20章 香山书院 接连数日,林墨继续闭门修书,二叔每天晚上都要跑过来汇报一下话本的销量,总体来看,和自己预先估算的数字比较一致。 “大侄子,你说卖出去的话本都有你一份钱,到底有你多少啊?” “三成。” “三成……是多少啊?” 林二叔虽然尽职尽责地监督销量,但是他只能记住当天的数字,隔夜就忘干净了,即便是这样,对于一个没读过书,也没学过算账的农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肯定够你买地的!” “大侄子……”二叔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说给叔盖新房的事……” “先保证把地拿回来,至于盖房嘛,要看最终的销量。如果书坊做假账,把销量做低,那就……” “你放心好了,叔一定给你盯的死死的!” 林二叔浑身上下充满干劲,一路小跑就去轩墨坊上班了。 林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来,无论什么年代,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这时候,叶红梅抱着几件衣服从房子里走出来,说道:“你慢慢写,我去洗衣服。” “在下何德何能,竟让叶姑娘帮忙洗衣服,真是折煞……” “废什么话!”叶红梅不耐烦地说道,“等我回来,你要告诉我聂小倩最后有没有嫁给宁采臣?” 说完之后,叶红梅出门而去,只留下林墨独自一人。 “挺好的一姑娘,就是脾气暴躁了点。” 林墨摇摇头,继续自己的创作,他用不惯毛笔,写一会就要歇息片刻,环顾四周,心中默默感慨,自古以来,写小说的都这么穷吗? 想到此处,不禁有感而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林墨也算有古人之风了!” “好一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林墨抬起头,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人身穿一袭白衫,年约五旬,看起来像是一名温文尔雅的老学究,另一人大约二十出头,却是一脸年轻气盛的样子。 “两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老学究四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风靡一时的新白蛇传,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创作出来的,不简单啊!” “老先生谬赞了,白蛇传的故事自古有之,在下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丰富了一些情节,说是在下创作,实在愧不敢当。” “哼!”年轻人轻哼一声,说道,“原来是抄袭前人的作品。” “俊儿!”老学究神色有些不满,“怎么说话呢?为师没有教过你待客之道吗?” “师……恩师教训的是!” 年轻人虽然表面称是,但是脸上那种不屑的神情依然不减。 老学究林墨面前,抱拳施了一礼,说道:“老朽乃是慕名前来,还请林公子不吝赐教。” 林墨回礼道:“老先生客气了,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老朽十分佩服林公子的才华,是想与公子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 林墨有些诧异,区区一本话本而已,这么快就有人挖墙脚了? “能否把白蛇传的结局篇转让?当然了,价钱好商量。” “实在抱歉,”林墨摇了摇头,说道,“白蛇传全本已经卖给轩墨坊了。” “若是林公子愿意和老朽合作,轩墨坊那边不过是交付些违约金而已,也是可以商量的。” “做人贵在言而有信,既然已经和轩墨坊签订了契约,便不能随意反悔,还请老先生见谅。” 一旁的年轻后生忍不住说道:“你可知我的恩师是什么人?区区一个轩墨坊,恩师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关门大吉!” “俊儿,不得无礼!” 林墨笑了笑,问道:“还未请教先生贵姓?” 年轻后世抢着答道:“恩师乃是香山书院的院长宋珏,当世大儒。身为读书人,你竟然不认识?” 宋珏摆摆手,然后说道:“这是小徒何俊,不懂规矩,让林公子见笑了。” 林墨也不恼,仍旧面带微笑,说道:“原来是宋先生,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让两位见笑了!” 宋珏点点头,面露赞许的神色,说道:“不卑不亢,有礼有度,想不到这小小的林家寨还有这般青年才俊,敢问林公子师承何门?” “在下无门无派,只是自幼喜欢读一些杂书,入不得宋先生法眼。” 宋珏淡淡一笑,说道:“就算白蛇传已经卖给轩墨坊,以林公子的才华,创作一部新话本,应该不难?” “不瞒先生,在下确实有新的话本,只是还未完成。” “可否拿来一观?” “这个……不大方便。” 何俊皱眉道:“恩师有意提携与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俊儿,退下!” “是!” 何俊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在恩师面前,却不敢造次。 宋珏继续对林墨说道:“看来林公子是心意已决了?” “毕竟牵扯到商业机密,望先生理解。” “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老朽的香山书院也经营一些话本的生意,若是林公子愿意将新的话本转让,断不会亏了公子。” 林墨心中暗暗思索,能掌管一家书院,此人肯定有着很高的威望,轩墨坊只是一家普通的书坊,相比之下,肯定是书院的影响力更大,不管是从利益出发,还是对推广自己的话本,都是书院为佳。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是书院,肯定崇尚上四书五经这种严肃文学,对话本这些路边摊文学,就像上学的时候偷偷看小说,被抓到会受到惩罚的。 为何此人对自己的话本赞赏有加,这不符合大儒的人设啊! 难不成,这位大儒对话本有特殊的癖好? 犹豫不决之际,叶红梅端着洗好的衣服进来,看到里面有客人,顿时愣住了。 “娘子回来了,辛苦辛苦!” 叶红梅留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掩饰身份,对外两人都是娘子相公相称。 今日却有些意外,叶红梅表情很奇怪,似乎跟见了鬼一样。 第21章 百年修得共枕眠 何俊的表现更是夸张,看林墨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林墨就奇怪了,我招你惹你了? 眼看叶红梅站在门口神色紧张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你们认识?” 叶红梅正要开口,却听宋珏说道:“原来是林夫人,老朽香山书院宋珏,今日登门是找林公子有事相商,不知夫人在此,实属冒昧,还望夫人见谅。” 何俊有些急了,说道:“师……恩师,他……” 宋珏板着脸说道:“俊儿,还不见过林夫人?” 何俊那副表情跟吃了蟑螂一般,不情愿地行了一礼:“见过……见过……林夫人!” 叶红梅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这三个人的反应林墨尽收眼底,心中暗道,你们三个搞什么鬼? 瞎子都能看出来你们互相认识,跟我面前装什么…… 等一下! 突然,林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 这二人是南山堂的? 看叶红梅的反应,她肯定和两个人认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叶红梅自幼跟随母亲在外流浪,除了南山堂,她还能认识什么人?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老学究,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 林墨心中快速思索,怎么办? 如此看来,宋珏过来找自己谈生意是假,打探虚实才是真! 叶红梅躲在外面,他们肯定不放心,万一泄露了南山堂的行踪,可是有很多人要掉脑袋的! 想想真是后怕,如果刚才自己哪句话没说清楚,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事到如今,既然宋珏没有道破叶红梅的身份,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不知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眼下只能配合他们演完这场戏了! “娘子,还不快见过宋先生!” 叶红梅脸色煞白,紧张地说道:“见过……宋先生!” 林墨心说你赶紧走,你这副表情,我都快装不下去了! “我与宋先生谈些事情,劳烦娘子去泡壶茶。” 一旁的何俊牙齿都快咬碎了,双拳紧握,甚至有些发抖,宋珏趁着林墨说话的间隙,瞪了他一眼,何俊这才慢慢将拳头松开。 叶红梅点点头,低头走进屋子,烧水泡茶。 林墨转过头来,先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家娘子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宋先生莫怪。” “林公子这么说就见外了,”宋珏表现得很沉稳,几乎是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方才我们聊到合作的事,林公子考虑的怎么样?” “这个嘛……” 林墨又犯难了,既然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肯定是敬而远之才好,毕竟,这些人是反贼啊! 有句话说的好:珍爱生命,远离反贼。 “其实在下这几天……卡文了!” “卡文?” 宋珏没听明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卡文……就是写着写着卡住了,到现在都没有后文,实话实说,新话本有可能要太监了。” “太监?” 宋珏更加懵逼,一脸不可思议状。 “太监嘛,就是……”林墨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下面没有了。” 宋珏神色愕然,还有这种比喻? 何俊忍不住说道:“亏你还是个读圣贤书之人,怎的满口污言秽语,简直是有辱先贤!” 林墨并不想纠结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所以说,新话本的合作现在还谈不成,起码等我把本子写出来,您说是?” 宋珏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勉强,什么时候林公子将新话本写出来,老朽随时恭候。” “届时一定登门拜访!” 这时候,叶红梅将沏好的茶端出来,林墨偷偷瞄了一眼,叶红梅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一旁的何俊却痴痴地看着叶红梅,宋珏轻咳一声,何俊这才把目光收回去。 林墨心中暗暗不爽,那是我媳妇,你看啥? 叶红梅将茶盏放下,便转身回了里屋,林墨说道:“家里没什么好茶,两位莫要嫌弃。” “林公子客气了。”宋珏端起茶杯,轻轻吹掉浮沫,抿了一口,然后又说道,“老朽记得白蛇传话本中有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诗简单明了,却是意境深远,看来,林公子对诗词也有相当高的造诣。” “在下背诗还行,自己写的不好,先生说的这句,还是夜半时分,无意间看到枕边娘子,心中有感而发,实属偶然。” 啪叽一声,何俊手中的茶杯碎落一地,茶水四溅。 林墨赶忙说道:“实在抱歉,茶杯破了我都没注意,何兄没有烫着?” 何俊黑着脸,慢慢说道:“无妨!” “娘子,给何兄换个杯子!” 何俊脸更黑了,手里的茶杯残片被捏的粉碎。 宋珏继续说道:“下个月初,香山书院有个诗会,不知林公子可有兴趣。” “承蒙先生厚爱,在下实在是……” 突然间,林墨觉得眼前有些恍惚,紧接着天旋地转起来,毫无征兆地倒下去。 叶红梅在身后扶住林墨,将他轻轻地放在一旁的门板上,然后转身行礼道:“红梅见过义父,见过师兄!” 何俊早就等不及了,当下站起身来,激动地问道:“红妹,他刚才叫你……娘子?” 叶红梅顿时双颊绯红,说道:“师兄误会了,我留在此处只是权宜之计,我与林墨这般相称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是,他说……” “我都说了,只是掩人耳目,师兄信不过我?” 何俊看了看屋子,说道:“这里面只有一间屋子,你与他……” “好了!”宋珏还是那副老学究的模样,一边喝着茶,慢慢悠悠地说道,“你与红儿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她?她何时骗过你?” 叶红梅再行一礼,道:“多谢义父体谅!” 何俊神色焦急,说道:“可是,师傅……” 宋珏突然沉下脸来,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面不要叫师傅,叫恩师、恩府、老师都可以,就是不要叫师傅,你怎么记不住?” “是,师……恩师教训的是,徒儿谨记。” 说落完何俊,宋珏转向叶红梅:“红儿,义父问你,此人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叶红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知道。” 宋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马上又消失不见。 “那他为何不去报官?” “林墨此人……” 叶红梅稍稍有些迟疑,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似乎对孩儿的身份并不在乎,反而对孩儿的身世很同情,当初孩儿受了伤,又被官兵追赶,多亏此人出手相救,否则的话,孩儿便见不到义父了。” “他为何救你?” “孩儿不知。” “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是朝廷的奸细,救你只是个圈套?” 第22章 油嘴滑舌老实人 “不会的!”面对宋珏的质疑,叶红梅赶忙解释道,“当初孩儿被官兵追赶,是无意中躲到这里,而且后面也曾打探过,此人家世清楚,又不会武功,不可能是朝廷的人!” 宋珏表情淡然,缓缓说道:“你似乎很关心他?” 叶红梅意识到自己失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说道:“孩儿只求义父放过林墨。” 宋珏又喝了一口茶,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他救过我的命,若是因我而死,我……”叶红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心里话脱口而出,“我也不活了!” 何俊赶忙说道:“红妹,你说什么傻话呢?” 宋珏放下茶杯,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起来,我又没说要杀他,你急什么?” 叶红梅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义父一直教育孩儿,我辈行走江湖,当讲究一个义字,林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恩将仇报?” 宋珏没有答话,而是拿起一旁的稿纸,顿时眼前一亮。 “这就是他的新话本?倩女幽魂,这个名字倒是雅致的很,不知道内容如何。” 一提到话本,叶红梅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道:“讲的是女鬼聂小倩和书生宁采臣的故事……” 宋珏抬头看了叶红梅一眼,叶红梅马上又低下头去,喃喃道:“还有个大侠叫燕赤霞……” 何俊哼了一声,不屑道:“这人一天到晚心里想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红梅看了看宋珏,小声说道:“其实就是个爱情故事,带了些鬼怪神话而已。”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见此人圣贤书都白读了!” 两人争论的时候,宋珏已经开始在看话本了,只看了两页,愈发来了兴致,赞道:“不错不错,单论故事的精彩程度,和白蛇传不相上下,若是拿到市面上,想必又要风靡一时。” 叶红梅听完,心中忍不住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 “禀告义父,孩儿与林墨接触的这些时日,发现此人确实有才,而且涉猎很广,天文地理,无所不通。” 何俊不满道:“一个喜欢看杂书的书生而已,如何敢称得起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红妹,你可别被他骗了!” 叶红梅没有再说话,宋珏若有所思地说道:“红儿,你留在这里,再观察些时日,若是此子真是有才之人,可以考虑将其纳入南山堂,为我所有。” 何俊顿时急了,说道:“师傅,南山堂怎可轻易招收如此来历不明之人?” 宋珏脸色微怒,冷冷道:“叫恩师!” “是……恩师!” “你这毛病不改,早晚要出事!” “徒儿知错了!” “以后,不要以徒儿自称,要说学生!” “是,学生知道了!” 宋珏这才转过头去,说道:“红儿,考察林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下个月香山书院有一场诗会,记得让他去参加。” “孩儿明白!” 说完后,宋珏站起身来,不满地看了何俊一眼,说道:“俊儿,你是南山堂未来继承者,肩负复国大任,一定要学会稳重,切记遇事不可急躁!” 何俊低下头来,说道:“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宋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何俊看了看叶红梅,说道:“红妹,你自己要小心,万不可被人骗了。” “多谢师兄关心,我自有打算。” 何俊还是不放心,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叶红梅,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跟了上去。 林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看着正在做饭的叶红梅,诧异地问道:“我睡了这么久?” “是啊,客人还没走,你就睡着了,你是有多困?” “是吗?” 林墨搔了搔头,努力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好像是跟人喝茶呢,突然就断片了。 跟谁喝茶来着? 哦,对了,是…… 突然,林墨想起来了,是跟香山书院的大儒宋珏,而且,这人还有一个身份,南山堂! 如此说来,自己莫名其妙地断片,不是因为太困,而是…… 想到这里,后背直冒凉风,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好,脑袋还在。 “哎呀,可能是昨晚太困了,客人已经走了?” 一边说话,林墨还装模作样地四下看了看。 看破不能说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早就走了,对了,那位宋先生临走的时候跟我说,邀请你去参加下个月的诗会。” “诗会?”林墨笑了笑,说道,“我哪会作诗啊,就不去献丑了。” 叶红梅将煮好的粥端上来,不动声色地说道:“去看看也好,参加诗会的都是读书人,对你推销新话本有帮助。” 林墨既然猜到了香山书院和南山堂有关,此时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动去趟浑水。 “销售的事,有轩墨坊操心就好了,为夫……那啥,我就负责把故事写好就行了。” 砰地一声,叶红梅将碗重重摔在桌子上,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林墨心中暗暗叫苦,叶红梅态度如此坚决,定是那个宋珏的意思,看来,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我去还不行嘛,你这是做什么……” 叶红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于是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老是闷在家里,有空出去跟别人多交流交流,对你写话本定是有帮助的。” “娘子说的有道理……” 看到叶红梅再次沉下脸,林墨赶忙改口:“多谢叶姑娘指点,在下聆听教诲。” 叶红梅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看着你挺老实的,却一天到晚油嘴滑舌?”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若是连讲话都要规规矩矩,整天摆着一副古板的面孔,那多无趣?” 叶红梅突然噗哧一声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见状,林墨又说道:“我就说,你也不愿意整天古板着脸,是不是?” 叶红梅随即收起笑容,说道:“吃饭!” “遵命!” 林墨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然后将掺杂在米粒间的碎石渣吐出来,动作极其娴熟。 第23章 好圣孙 天色已晚,城门刚刚关闭,突然有一队快马奔至城下,马上的人个个锦衣华服,一看就身份不凡。 “城下何人?” 一名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子勒马上前,拿出随身的腰牌。 守城的校尉看过后,立刻下令:“放行!” 这些人进城之后直奔锦衣卫北镇府司,阎老五早已等候多时。 “卑下见过太孙殿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当前一名青年身形高挑,剑眉星目,双眼之中透着一股英气,正是年仅二十二岁的黄太孙朱瞻基。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此人天生一双狼眼,透着一股阴狠毒辣,有着黑面阎王之称的阎老五在他面前简直跟温顺的小猫一般。 朱瞻基坐上主位,开门见山地问道:“姚少卿遇刺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阎老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回殿下,刺客还没有抓到。” 纪纲脸色阴沉,冷冷道:“老五,你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太孙亲自出跑一趟,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指挥使大人教训的是,卑下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行了!”朱瞻基摆摆手,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将案情详细说一说,特别是其中有哪些疑点,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阎老五早有准备,立刻将案情如实汇报,并招呼人取来当时的证物,以及所有的记录,拿给朱瞻基和纪纲一一查看。 “是在一个叫林家寨的地方追丢的?” “回殿下,根据顺天府差人口述,正是在林家寨追丢的。” “既然在林家寨追丢了人,为何不重点搜查林家寨?” “查过了,没有发现。” 朱瞻基翻出一份记录,问道:“这个林墨是何许人也?” “回殿下,是林家寨一名书生。” “记录上说,此人见过刺客,有没有详细询问?” 阎老五答道:“当时天色已晚,此人只说看到一名黑衣人向北方去了,并不能确定他看到的是不是刺客。就算他说的是真,从林家寨往北的方向是大运河,很可能是刺客已经从运河坐船逃走了。” 朱瞻基继续翻看记录,突然眉头一拧,问道:“为何事后你又带了大队人马去捉拿此人?” 阎老五如实答道:“这个林墨本是单身,但是那些天家中突然多了一名女子,我们怀疑这名女子可能是刺客,后来却发现是误会,虚惊一场。” 朱瞻基仿佛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追问道:“如何误会?” “当时,姚少卿带伤在城外堪舆,碰巧路过林家寨,并当面澄清那女子不是刺客,卑下便带人撤了回来。” “姚继亲自指认?” “回殿下,正是!” 朱瞻基不解地摇了摇头,喃喃道:“若那女子是刺客,姚继为何要矢口否认,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阎老五不敢随便插话,只好默默在一旁等候。 纪纲上前说道:“殿下若是觉得此事蹊跷,明日去林家寨一看便知。”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那好,明天咱就去见见这个林墨。” 阎老五赶忙说道:“卑下连夜便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护送殿下去林家寨。”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那个林墨已经见过你了,你去了反而会打草惊蛇,这样,纪指挥使,明日你与我过去。” “既然如此,卑下多安排些人手……” “不需要,就我和纪指挥使两人即可!” “啊?”阎老五赶忙说道,“殿下万金之躯,可不敢马虎啊!” “怎么,你的辖区治安很差吗?” “这倒没有!”阎老五连连摇头,说道,“只是那林家寨毕竟在城外,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卑下可担当不起啊!” 朱瞻基却不以为然,他多次跟随明成祖朱棣北伐蒙古,千军万马都杀过来了,区区一名刺客,根本不放在眼里。 “老五!”纪纲深知朱瞻基心意,便上前说道,“明日你派些暗哨散在周围,别跟我们靠的太近。” 阎老五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卑下遵命!”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朱瞻基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今日乏了,诸位都下去歇着。” “太孙早些歇息,卑下告退!” “咦?”朱瞻基从一旁的角落里拿出一本话本,好奇地问道,“想不到你还读话本?” 阎老五有些茫然,仔细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说道:“前些时日,轩墨坊一本话本突然大卖,卑下买了一本来看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便随手丢在角落,都给忘了。” 锦衣卫的职责其实很广泛,包括物价上涨都归他们管,一本新话本突然大火,当然要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玄机,万一里面有违禁的言辞,东西到了皇帝面前,治你个监管不力没毛病? “白蛇传,多少年前的话本了,还能大卖?” 朱瞻基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随手翻了两页。 “咦?”朱瞻基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又翻了两页,说道,“这不是白蛇传!” 阎老五有些懵,说道:“殿下,这就是白蛇传啊!” “不对,不对!”朱瞻基摇了摇头,“这本白蛇传和我曾看过的白蛇传完全不同,这是谁写的?” 说着话,翻到扉页,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作者:林墨。 “林墨?不就是我们明天要找的那人吗?” “回殿下,正是。” “有意思!”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此人还有这般才华,小小的林家寨可不简单!” 阎老五搔了搔头,写话本算什么才华? 那些穷酸书生不是都能写吗? 朱瞻基越看下去越是痴迷,脸上不断呈现出喜怒哀乐,仿佛已经沉浸其中。 阎老五不敢打扰,行了一礼,默默告退。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随手拉住旁边一名校尉,问道:“白蛇传出了几册?” 校尉茫然回道:“四册啊。” “快去把二三四册找来!” “什么?” “我让你去把白蛇传二三四册找来,去买也好,抢也好,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书店都关门了……” 阎老五一巴掌呼过去,怒道:“锦衣卫要的东西,难道还要等天亮开门,排队去买不成?” 第24章 商品文学 天光大亮,纪纲早已准备妥当,可是,左等右等,朱瞻基的房子里一直没有动静。 朱瞻基并非懒惰之人,相反,此人非常勤奋,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和朱棣很像,因此,深得朱棣喜爱。 纪纲了解朱瞻基的性格,因此天还未亮就早早过来等候,可是到现在还不见动静,不由得眉头紧皱,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阎老五也等候多时,看着纪纲黑着脸,便上前说道:“指挥使大人稍安勿躁,想来是太孙殿下旅途劳累,再等等。” “老五,昨晚殿下什么时候睡下的?” “这个……” 纪纲察觉到异样,瞪了他一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昨晚看话本,一直看到深夜……” “话本?什么话本?” 阎老五如实说道:“白蛇传,就是那个叫林墨的书生写的。” “林墨?” 纪纲眼睛眯起来,这是他的习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林墨是读书人,会写话本也正常,问题是,这话本究竟有什么奇妙之处,竟让一向自律的太孙殿下熬夜追读。 “拿来我看看!” 阎老五愣了一下,说道:“在殿下房间。” “没有多的了?” “这个……时间仓促,只准备了一套,指挥使大人若是想看,卑下马上派人去……” “行了!”纪纲打断他的话,“这件事回头再说,我来问你,昨夜没发生什么事?” 阎老五想了想,说道:“卑下派人专门把手在殿下门外,没什么异样。” 两人说话的时候,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只见朱瞻基一脸疲惫,睡眼惺忪地说道:“什么时辰了?” 阎老五赶忙回道:“回殿下,现在巳时一刻。” “这么晚了?” 朱瞻基显得有些诧异,揉了揉眼睛,说道:“走,去见见那个林墨,这小子忒不地道!” 阎老五和纪纲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问号。 纪纲问道:“殿下是否发现了什么问题?” 朱瞻基打了个哈欠,说道:“哪有话本写一半的?正看到兴头上,却没有了,忒也扫兴!” 纪纲:…… “对了,老五,你去找两身便服来。” 林家寨村外,朱瞻基和纪纲下了马,转为步行进村,留下阎老五等人原地等候。 林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把倩女幽魂赶紧写完,白蛇传的出版已经接近尾声,结局篇马上就要放出来,如果后面没有新话本续上,热度很快就消散。 倩女幽魂的故事源自蒲松龄聊斋志异《聂小倩》篇,后世的影视作品中有一些改动和加工,林墨手里不缺素材,关键问题是如何在原着的基础上增添情节,将这个故事进一步完善。 “请问,林墨是住这里吗?” 林墨走出门来,外面站着一名年轻书生,身后还跟了一名中年男子,看打扮,应该是家仆。 这两天是什么情况,为何突然找自己的人多了起来?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又是南山堂的人? 昨天不是刚来过吗,让我去参加香山书院的诗会,我去还不行吗,至于三番五次往我家跑…… “在下林墨,请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黄,”朱瞻基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抱拳行了一礼,“在下读了林兄的话本,惊为天人,今日特来拜访,和林兄请教一二!” “原来是黄兄,请进!” 林墨心中将信将疑,心念一动,冲着里屋喊道:“娘子,有客人来,劳烦泡壶茶。” 朱瞻基迈步进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忍不住感叹:“林兄以苦作乐,还能坚持创作,叫人佩服!” “黄兄说笑了,在下是真的穷,否则的话,有谁愿意过苦日子?”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是啊,有谁愿意过苦日子呢?” 这时候,叶红梅端茶出来,林墨偷瞄了一眼,这才确定,这俩人不是南山堂的。 因为叶红梅的演技实在太差,如果是认识的,像昨天那两位,一眼便能看出来。 “多谢林夫人!” 朱瞻基接过茶碗,叶红梅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里屋。 林墨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既然不是南山堂的,那就不用担心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什么朋友,如果这个黄公子是真的为了话本而来,倒是可以好好聊聊。 “黄兄既然读了在下的拙作,其中的缺陷和不足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林兄过谦了,”朱瞻基将茶碗放下,兴奋地说道,“白蛇传的故事自古有之,但是经过林兄的改造,一篇普普通通的蛇妖害人的故事立刻变得丰满起来,堪称经典。” 朱瞻基自幼的成长经历很丰富,上马可以挥刀杀敌,下马可以吟诗作画,货真价实的文武双全,看到如此精彩的话本,不由得话就多了。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黄兄过奖了,其实这个故事并非在下原创,也是看多了杂书,根据前人的成果整理出来的。” 朱瞻基一面侃侃而谈,同时也在观察林墨的表现,眼见林墨说话坦荡,不像是窝藏刺客的反贼,心中的警惕放松了大半。 “只是,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墨心中暗暗无奈,有话就说呗,我不让你讲,你就不讲了? “黄兄但讲无妨!” “以前看话本,都是完整的,为何林兄的话本却要分成五册,而且,这第五册结局篇什么时候出来啊?” 原来是催更来了! 催更也可以,起码也要意思意思,拿嘴催也太没诚意了…… “黄兄稍安勿躁,结局篇已经在刊印了,最快明日,最慢也不过日就可以看到了。” “为何不一起发出来呢?” “这个……”林墨想了想,说道,“不瞒黄兄,话本虽是文学,可也是商品,既然是商品,就要讲究个价值最大化,分册刊印是在下和书坊商议的结果,说白了,就是能多卖点钱。” “哦?” 朱瞻基眼前一亮,这个说法无意间触及到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一个难题,似乎答案就在眼前晃悠,却怎么也抓不到! “还请林兄明言,在下洗耳恭听!” 第25章 钱之道 朱元璋开局一个碗,白手起家创建了大明朝,到朱棣起兵靖难,伐漠北、征安南、下西洋、着大典,接二连三的壮举足以显示大明进入盛世。 朱瞻基作为大明王朝接班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使他看待问题的眼光和格局远高于普通人,他一直很清楚,虽然大明看起来四海升平,但是,暗潮之下仍有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并非北元残部,也非靖难遗孤,而是一个字——钱! 这个钱并非说朱瞻基喜爱金银,毕竟是要当皇帝的人,全天下的财富都是老朱家的,区区金银算的了什么? 钱的问题,就是民生问题,因为老百姓衣食住行都需要钱,以前没有人从事经济金融方向的研究,认为钱币的流通很简单,朝廷制钱就可以了,但是朱瞻基敏锐地发现,小小的铜钱远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当林墨说起自己的话本可以比别的话本多卖钱,朱瞻基一下子联想到,为何同样的东西,有的却可以多卖钱? 如此说来,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多卖钱? 大明总共就这么些钱,多出来的钱是哪的? 林墨并不知道面前这位黄公子心中所想,但是人家问起来,说说也无妨。 “一件商品的价值是恒定的,但是价格却可以上下浮动,白蛇传可以卖一百钱,也可以卖两百钱,就看有没有人买。” 朱瞻基感觉到距离自己的问题越来越接近了,便继续问道:“明明值一百钱,如何能让人愿意掏两百钱去买呢?” “这就是市场的需求,比如说黄兄你喜欢看话本,看到一半,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想看到后面的部分。” “这时候如果告诉你,后半部分需要花钱买,你愿意吗?” 朱瞻基思索一会,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买。” “这就是了,原本一百钱的话本,被我卖了两百钱。价格在价值的基础上翻了一番。” 朱瞻基点了点头,问出自己心中的问题:“若是话本可以这般操作,其他商品是不是也可以?” “当然了,就看你能不能卖出去,营销也是一门学问。” “大明朝的钱就这么多,若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卖出高价,钱从哪来?岂不是悖论?”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经济金融了,林墨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开始跑偏,继续说道:“大明朝的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啊!” “莫非,林兄的意思是,加印大明宝钞?” 朱瞻基略感失望,本以为能收获些有用的东西,却没想到,此人也没什么真本事。 如果加印宝钞能解决问题,放开印就好了,纸钞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想印多少印多少。 朱元璋开国之初,由于铜的产量低下,相对应的铜钱铸造也非常困难,面对这种情况,朱元璋的解决办法是设立宝钞提举司,大量发行纸币,即大明通行宝钞。 为了全力推行宝钞,朱元璋下旨禁止民间金银交易,禁止实物交易,只要大于一百文钱的交易必须用宝钞,否则就会被治罪。 很明显,老朱同志并没有金银本位的概念,宝钞想印就印,朝廷赈灾印宝钞,赏赐大臣用宝钞,外国使节前来纳贡也给人家宝钞。 当初朱棣首次出征漠北,大胜而归,朱元璋一高兴,赏钱一百万贯,当然了,还是宝钞,而且是现印的! 也不知道朱棣拿着一张面额一百万贯宝钞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在没有相应数量金银作为支撑的前提下,无限制地发行大明宝钞,立刻引起通货膨胀,最开始一贯宝钞等同于白银一两、铜钱一贯,可以折换米一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至洪武三十年,一石米则需要十贯宝钞。时至今日,一石米居然要五十贯宝钞。 宝钞迅速贬值,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眼看局面就要失控,朱棣只好恢复了金银和铜钱交易,特别是郑和下西洋之后,海外的白银逐渐流入,使得银子开始成为主要货币之一。 朱棣只管骑马打仗,开疆拓土,但是朱瞻基性格缜密,而且因为他本就出生于战乱年代,对民间疾苦多有了解,他很不理解,为何宝钞上明明印的五十贯,却只能当做一贯来使用,这个问题曾经请教过很多人,但是,即便是当朝首辅杨士奇都无法给出答案。 想想也对,连杨师傅都回答不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怎么可能会知道? “单单加印宝钞,只会让宝钞贬值,我说的大明的钱并非一成不变,指的可不是宝钞。” 猛然间,朱瞻基眼前一亮,赶忙问道:“林兄能否详细说说?” “可以是可以,只是……” 看到林墨的反应,朱瞻基当即说道:“林兄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不是那个意思,”林墨为难地说道,“就怕一时半会说不明白。” “林兄尽管说来,在下洗耳恭听!” 林墨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跟你讲了你听的懂吗? “朝廷大肆印刷纸币,必须有金银本位做基础,否则会造成通货膨胀,我刚才所说的大明的钱并非一成不变,指的不是货币,而是国民生产总值。” 朱瞻基:……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朱瞻基如实地摇摇头,说道:“听不懂!” “算了算了,”林墨摆摆手,说道,“不讨论这些了,国民生计问题是皇帝老子该操心的事,我们还是聊聊话本,黄兄若是喜欢,我把结局篇送你一册。” 朱瞻基哪里还有心思聊话本,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林墨的话,什么通货膨胀,什么银本位,国民生产总值,这些词汇虽然听起来都很陌生,但是有一种感觉,这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答案! 想到这里,朱瞻基哪里肯罢休,正待发问,突然身后传来啪叽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纪纲装作一副惊慌的样子说道:“是小的不好,打碎了林公子的茶碗,真是抱歉。” 林墨看着地上的茶碗,心说这两天够倒霉的,连着摔了两个碗,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朱瞻基此时正在兴头上,怎会担心一个碗,正待继续发问,突然感觉后背上有人轻轻拍了两下。 第26章 第一桶金 朱瞻基微微转身,只见纪纲悄悄对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意识到,自己此行是来抓刺客的,纪纲提醒自己,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真是抱歉,老纪,把碗钱赔给林兄。” 林墨赶忙推辞道:“区区一只茶碗而已,黄兄这是做什么?传了出去叫人笑话我林墨忒也小气!” 朱瞻基起身说道:“今日和林兄畅聊,真是相见恨晚,只是在下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林墨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黄兄有事就先去忙,以后有空了,欢迎过来喝茶!” 朱瞻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走了一段后,这才问道:“什么情况?” 纪纲回道:“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刺客!” 朱瞻基眼中有些疑惑,问道:“你如何确定?” “方才我故意打碎一只茶碗,就是为了观察那两人的反应,林墨没什么问题,但是,那名女子反应却和常人不同,很明显,她会武功!” “一名女子,会武功,突然出现在林家寨,而刺客又是在林家寨失踪……” “微臣试出了此人的身份,担心殿下再聊下去被刺客察觉,这才阻止殿下。” 朱瞻基点了点头,刚才自己太过激动,拉着林墨聊起了国家大事,如果那女子真是刺客,说明林墨的身份也有问题,万一引起他们的察觉,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还真不好说。 “纪指挥使,你觉得林墨此人如何?” 纪纲稍加思索,回道:“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他既然和反贼在一起,想来也脱不开干系。” 朱瞻基好生失望,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和自己聊的这么开心,却没想到,还是个反贼! 只是,此人刚才这番言论却是新颖的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师傅能把经济之道研究的如此条理清晰,至于那些陌生的名词,大致上能猜出一二,但是想要完全理解透彻,必须把林墨叫到面前来当面讲解。 就算他是反贼身份,只要能为我所用,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殿下,是否通知老五抓人?” “等一下!”朱瞻基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那女子是刺客,为何姚继会亲口否认?” “这……” 此言一出,纪纲也犯难了,是啊,为何姚继要亲口否认刺杀自己的人呢? 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朱瞻基也想不通,便说道:“你先别告诉老五,我们我去见一见姚继,然后再做打算!” “是!” 林家寨依然和往常一般宁静祥和,林墨不知道自己又躲过一劫,仍旧埋头写书,叶红梅收拾了打碎的茶碗,抱怨道:“下次若再来人,就没得摔了。” “几个茶碗而已,值不了几个钱的。” “说的好像你很有钱一样!” 林墨想了想,说道:“多亏你提醒我,到月底了,我该去收账了!” 轩墨坊的经营日益攀升,这一切当然归功于白蛇传大卖,周掌柜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再一想要分给林墨三成,心中当然是老大不愿意,但是,一来,林二叔每天在书坊看贼一般看着,二来,白蛇传的结局篇还在林墨手上,虽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当林墨带着结局篇来到轩墨坊的时候,顺利地提走了第一个月的分成,共计白银八十五两。 在这个时代,一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开销,八十五两,直接小康了。 林二叔看着林墨拿了银子,眼中直冒金光,当初林墨说过,等话本卖了钱就给自己买地,现在真的实现了,而且就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真的如做梦一般。 “大侄子,你看二叔这些天……” “行了!”林墨当然知道林二叔要说什么,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说道,“这个月的分红,可还满意?” 林二叔颤颤巍巍地接过银子,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这可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满意,满意,多谢大侄子!”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林二叔实在太激动了,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想当初,虽然独占林家的田产,但是一年到头,收获的粮食也卖不出二两银子,若是赶上光景不好,颗粒无收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只当了一个月的监工,就收获了五两银子,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再来一个月,岂不是就能把地买回来了? 若是继续干下去,新房子就有了! 林墨拍了拍二叔的肩膀,说道:“那就有劳二叔了!” “你放心,二叔继续给你盯着,保证一册也少不了!” 林二叔紧紧地攥着银子,心中汹涌澎湃,此时在他眼中,林墨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书呆子,而是一棵树,摇钱树! 林墨出了书坊,又看到街边那个摆摊的中年书生,此时没有生意,正在打盹。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不容易,寒窗苦读十余载,到头来若是不能高中,以后的生活会更加穷困潦倒,想到这里,林墨心中不忍,迈步走上前来。 中年书生看到有生意上门,顿时来了精神,但是仔细一看,对方也是一身儒衫,心中不免诧异,问道:“公子可是要写信吗?” 既然摆摊写信,肯定是面向那些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哪有读书人还要花钱写信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墨抱拳行礼道:“先生贵姓?” 中年书生每日接待的都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何曾受过这般礼遇,赶忙揖手回礼。 “免贵姓曾,草字鹤龄,公子怎么称呼?” “林墨。” “林墨?”曾鹤龄突然眼前一亮,问道,“公子就是新白蛇传的作者?”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曾先生也喜欢看话本。” 曾鹤龄哈哈一笑,说道:“读书人有几个不看话本?只是在下身无分文,买不起话本,只好在茶馆外听那说书先生讲上几段,端的是精彩无比。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写出如此经典的话本,在下由衷佩服!” 第27章 买房 林墨本以为对方只是个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不由自主便联想到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天,穷的只能吃蛤蟆,所以打算帮他一下,可没想到,此人谈吐举止不凡,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堪。 “还未请教,林公子找在下究竟有什么事?” 林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曾鹤龄见林墨的反应,又说道:“你我今日一见,也是有缘,林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的,刚才我从轩墨坊出来的时候,周掌柜跟我说,现如今书坊销量大增,刊印任务比日常翻了一倍,可是,校对工作严重跟不上,急需一名读书识字之人来分担一部分校对工作,不知道曾先生有没有兴趣?” 曾鹤龄听完,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曾某多谢林公子提携!” 林墨担心对方误会,赶忙解释道:“刚才可能没说清楚,我只能推荐你过去应聘,至于能不能留下,还要看周掌柜的怎么说。” “在下明白,有林公子的推荐就够了!” 林墨当即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了几句话,然后说道:“你带着这封简书去找周掌柜即可。” 曾鹤龄再次抱拳行礼,道:“林公子今日恩情,在下铭记在心!” 林墨回了一礼,转身离开,曾鹤龄谈吐不凡,做个校对编辑应该不成问题,虽然书坊的工钱也不算多,但总好过在街边摆摊卖字。 离开之后,林墨却没有回家,而是在外城兜兜转转,最后进了一间牙行。 北京城分为内城外城,内城靠近新皇宫,住的自然都是达官显贵,地价房价也高的离谱,外城就便宜的多了,林墨手里还握着八十两银子,按照当下的行情,足够买一套宅子。 而且,这个时代还没人炒房,房价相对于众多商品物价而言,还算是中规中矩,甚至几套华丽的锦缎衣服就能抵得上一套普通的民宅。 牙行的伙计一看来了位穷酸书生,顿时无精打采地过来招呼。 “公子有什么业务?买还是卖?” 林墨回答也干脆:“买房!” 伙计的态度开始有些转变,问道:“公子准备买个什么样的?多大户型?什么地段?” 林墨想了想,反问道:“你这都有什么样的?” 这时候,掌柜的的看出些门道,赶忙上前说道:“还不快给公子上茶?” 伙计跑去沏茶,掌柜的继续说道:“我们这里房源很多,内城的豪宅,最贵的一套一千二百两,城外的民居,三两五两的也有,看公子您自己的需求。” 林墨点了点头,问道:“内城就算了,没那么多钱,就说说外城!” “外城的宅子销量一直不错,因为价格相对便宜,也就实惠一些,如果是公子自己住的话,我这有一套两进的院子,房主急着出手,只需银一百二十两。” 进,即旧式房院层次,一宅之内分前后几排的,一排称为一进。 一进院落是基本型院落,由四面或三面房子围合组成的四合院或三合院,这种院落的特点是有正房,一般为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成为三正两耳,共五间。 两进院落便是进门之后一个院子,然后再往里走,还有一个院子,称为内院,这种宅院相对讲究一些,内院住的是女眷,外院住家丁门房等仆人,一般来说,除丫鬟外,仆人是不允许进内院的。 以林墨现在的身份,住个一进的院子足够了,但是想到叶红梅身份特殊,还是买个两进的院子心里踏实一些。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自嘲,人家随时会离开,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伙计端了茶水过来,林墨接过,吹了吹浮沫,慢慢抿了一口,然后问道:“位置在哪?” 看到掌柜的正在介绍 掌柜的脸上带着职业笑容,热情地说道:“这套宅子位置也很不错,靠近崇文门,环境幽静,很适合公子这样的读书人。” 一旁的伙计也跟着说道:“就是,这套宅子盖起来才半年,还是新的,一百多两银子能拿到这么大的宅院,公子可算来对地方了!” 林墨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已经听出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环境幽静,意思就是比较偏呗! 掌柜的看到林墨有意,赶忙说道:“伙计,去把崇文门外那套房契拿来!” “好嘞,您稍等!” 不多时,伙计取了一沓子材料过来,有房契,有房主的委托书,还有一张平面图。 当初林墨去卖地,是当场买卖,地契直接交割就完了,不需要其他的手续。但是像宅院这种大型资产,特别是稍微高端些的房子,价格比较贵,牙行不会直接收,而是代为售卖,说白了就是个中介,卖出去按比例抽成。 所以,房主会出具一份委托书,证明这套宅院已经交给牙行进行售卖,而且,会有专门的画师现场画下整个宅院的布局,这样让买家一看就清楚。 看到林墨认真翻看房契,掌柜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窃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这套宅子的主人姓马,乃是来自关外的商人,新房才建成不久,因为生意的关系……” “五十两!” 林墨没有听掌柜的继续介绍,而是毫无征兆地给出了价钱。 “什么?” 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五十两?我刚才可是要价一百二十两,你不是听错了? “五十两,卖不卖?” 掌柜的这下听明白了,还真给砍价五十两啊! “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既然是买卖,当然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掌柜的您说,是不是?” 掌柜的脸色变了变,现在读书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不对啊,按理说读书人脸皮薄啊,就算是讲价钱,也会含蓄表达,这位怎么有点不要脸的感觉? “一百一十两!” “五十五两!” 掌柜的急了:“我可是让了十两,你却只加五两,这可不行!” “讨价还价,本就是各凭本事,如果都要一起让步,干脆八十七两半成交就可以了,还讨论什么?” “林公子,我是跟你认真在谈生意,你可不能这样啊!” 林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我也在很认真跟你谈生意啊!” 掌柜的实在无奈了,只好说道:“罢了罢了,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干脆一些,如果公子诚心要,一百两!” 林墨摇摇头,说道:“五十六两!” 掌柜的简直要崩溃,刚才我让十两,你加五两,现在我让十两,你只加一两,有这么还价的吗? “林公子,你不会是来跟老朽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我是诚心买房。” “可是,老朽完全看不到公子的诚意!”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掌柜的,这套院子其中的隐情你一字不谈,这般做生意,是谁没诚意啊?” 此言一出,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喏喏道:“原来公子都知道啊……” 第28章 吃个饭而已 林墨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说道:“若是不知情,会随便出价?”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公子上来就出价,都不去现场查验,原来是有备而来。” “掌柜的,这套宅院什么情况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一点,你的底线是多少?” “这……”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最后的报价。 “如果掌柜的确实有诚意,直接拿价钱来说话,再者说了,牙行只拿抽成,卖多卖少,对牙行的影响也不会很大,是不是?” 掌柜的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六十两,这是底线,再低就没得谈了!” 林墨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成交!” 交易很快完成,一套两进的宅院最后以六十两银子拿下,似乎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价钱。 看着掌柜的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墨说道:“掌柜的有话就说,无妨的。” 掌柜的终于忍不住,问道:“林公子,老朽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买闹鬼的宅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墨终于明白为何房主和牙行掌柜都这么急着出手,甚至不惜接受一个远低于市场行情的价位,原来,是闹鬼啊! 其实,林墨本来并不知情,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这里面藏着猫腻。 首先,自己和牙行掌柜并不熟悉,两人是第一次打交道,这种情况下,牙行掌柜推荐的房源绝对不会是畅销的,一定是由于某种理由不好出手的那种,因为畅销的房子不愁卖,先把积压的货甩给你,哪怕卖不出去,再拿畅销的房源出来也不迟啊。 如果能顺利甩出去,岂不是赚到了? 当林墨仔细查看了资料,发现这套宅院除了位置稍微偏僻一些,无论是户型、面积、新旧程度等等都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他故意出了一个低的离谱的价钱,就是为了观察掌柜的反应。 果然,掌柜的选择了让步,而且,林墨不断试探,掌柜的不断让步,这足以说明里面有问题! 这时候,林墨便突然使诈,让掌柜的误以为自己知道其中隐情,不得不亮出他的底线。 原来是闹鬼啊,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 林墨怎会相信鬼神,既然闹鬼,那就好好看看,鬼长什么模样,是牛头还是马面? “实不相瞒,我曾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道士朋友,他教过我一些办法,可以驱鬼!” 说完之后,林墨哈哈一笑,转身离开。 掌柜摇了摇头,真是年轻无畏啊,也罢,等你被鬼怪骚扰,肯定还会卖掉,到时候还能赚一笔抽成。 天近中午,叶红梅正准备做饭,却发现没有米了,正准备出门去买一些,就看到林墨风风火火地走进家门。 “你来的正好,没有米了,去镇上买些米回来。” 林墨似乎有些兴奋,拉起叶红梅的手就往外走。 “不买了,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叶红梅有些诧异,问道:“去哪啊?” 林墨稍加思索,回屋将倩女幽魂的书稿装在怀里,然后直接把房门院门都上了锁,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带你吃好的去!” 叶红梅突然意识到,看他这么开心,莫不是顺利拿到书坊的分账了? “有钱也不能乱花啊!” 林墨摇摇头,说道:“赚了钱不花,留着做什么?” 叶红梅想了想,说道:“攒起来……” “攒起来做什么?” “嗯……以后会用到的。” 叶红梅也不知道攒起来做什么,她自小跟随母亲在外流浪,甚是清贫,后来拜入南山堂,也不过是衣食无忧而已,从来也没有体验过有钱的感受。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以后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对啊,这不是去镇上的路!” “谁说去镇上了?” “你不说去吃饭吗,不去镇上去哪里?” “进城啊!” 叶红梅有些迟疑,问道:“吃个饭而已,进城做什么?” 林墨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 林家寨距离京城本就不远,两人进城的时候,午时刚过,各大酒楼还在紧张地忙碌着。 “老板,一只叉烧烤鸭,两份卷饼,两个小菜,再来壶酒!” 叶红梅赶忙说道:“我听说烤鸭可贵了,还是要点别的……” 一旁的伙计耳朵尖,说道:“夫人有口福了,小店的叉烧烤鸭乃是果木炭火烤制而成,远近闻名,男子吃了强身健体,女子吃了美容养颜。” 林墨摆摆手:“行了,快去上菜!” “得咧,叉烧烤鸭一份!” 叶红梅还是有些紧张,小声说道:“怎么来这么贵的地方,你那点稿费够吃饭的吗?” 林墨不愿意了,说道:“怎么,看不起写小说的?” “我是担心你,吃完这顿饭,明天要喝西北风了!” 林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叶红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听说有人吃不起饭就卖老婆,我把你卖了,应该够吃好多天。” 叶红梅终于不再紧张了,只见她眼中透着冷冷的寒意,说道:“看来,你是活够了!” 林墨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讪讪道:“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生气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林墨附近一个桌上,一名身穿华贵锦衫的男子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几分醉意,说道:“小娘子,你家相公不要你了,不如跟我走!” 林墨好心劝道:“这位仁兄,你最好赶紧走,越快越好!” 醉酒男子上下打量着林墨,一脸鄙夷地说道:“别装了,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你都舍得卖,还有没有人性啊?” 刚才那张桌子上还有三名男子,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此时一人用戏谑地口气说道:“张兄,人家小娘子看不上你,不如还是跟我走!” “抢什么?先到先得懂不懂?小娘子……” 一边说着话,醉酒男子将手搭在叶红梅肩上,林墨分明看到叶红梅眼中有一缕寒芒闪过,心中暗道,现在我可救不了你了。 第29章 权宜之计,姑娘莫怪 叶红梅出手了,只听咔嚓一声,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臂就已经呈现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啊!” 可能是酒精的麻醉效果,使得哀嚎声来了迟了几秒。 “啊,我的胳膊!” 这人的同伴也都傻眼了,纷纷上前来,但是一看到面若寒霜的叶红梅,一个个马上酒醒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的胳膊断了,断了……” 断手的那位继续痛苦地哀嚎,和他一起喝酒的几个同伴自动保持着距离,不敢冒然上前。 其他桌上的一看这边打起来了,纷纷表示已经吃好了,争先恐后下楼去结账。 很快,偌大的酒楼二层变得冷冷清清,林墨本想上前劝一劝,但是看到叶红梅脸上的寒霜,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刚才还风光满面的贵公子此时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就连哀嚎声都不如刚才那般洪亮,两眼直往上翻,已经是白眼多黑眼少。 叶红梅突然快速伸出手,捏住对方的小臂,用力一扯,又是咔嚓一声,复原了。 “啊,我的胳膊……咦?” 醉酒男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早已消失不见,现在活动自如,跟没事人一样。 “张兄,你没事了?” “好像……是没事了!” 叶红梅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下一秒,世界清静了。 跑堂的伙计端着菜上来,正遇到四人惊慌失措地往下跑,赶忙喊道:“几位客官,您的菜来了……” “不要了!” 那名姓张的男子扔下一锭银子,匆忙离去。 林墨小心翼翼地看着叶红梅,问道:“一看就是喝大了,其实不用理会他们……” “以后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断手还是断脚,你自己选!” 林墨:…… “两位客官,您的叉烧烤鸭来啦!” 林墨赶忙说道:“烤鸭来了,先吃饭!” 叶红梅看着切好的烤鸭,还有卷饼和酱料,不知道从哪开始吃。 林墨见状,拿起一张薄饼,夹起两片烤鸭沾了酱,再加一些黄瓜丝,卷起来递过去。 叶红梅接过卷饼,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叶红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来,再吃一个!” 林墨又卷了一张饼,放在叶红梅的盘子里。 ………… “这是你买的宅子?” 叶红梅瞪大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林墨不仅拿到了稿费,还顺便买了一座两进的宅院。 “嗯!”林墨点点头,“花了六十两呢,走,进去看看。” “这么大的宅子,只花了六十两?” “不仅如此,还有赠品呢!” “赠品?什么意思?” 林墨故作神秘,慢慢说道:“听说,这座宅子的主人之所以急着出手,是因为这里晚上有女鬼出没,买宅赠女鬼。” “女鬼?聂小倩吗?”叶红梅忍不住笑了一声,又问道,“闹鬼你还买?” “我就是好奇啊,这辈子没见过鬼,这才买来试试运气。” “若是真的见了,你可别哭啊!” 林墨四下看了看,说道:“鬼的事晚上再说,先去买家具,要不然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上一任房主搬家的时候把家具都拉出去卖了,剩下房子实在卖不掉,只好打折处理,所以才会被林墨捡了个大漏,但也只是一座空宅,需要添置的家具还很多。 来到附近的木工坊,这里面家具种类繁多,高档的有紫檀木、黄花梨,普通的有杨木、柳木、榆木等等,林墨掂了掂钱包,花十五两买了一套红木桌椅床柜。 相对紫檀而言,红木的木质稍微差了些,而且产量多,价钱自然能便宜许多。即便如此,红木也算的上是高档木材,配一套两进的宅子绰绰有余。 最后又去粮市买了些米面油和果蔬,足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忙了大半天,一切收拾妥当,叶红梅忍不住问道:“你买了宅院,又买家具,还要买这么多东西,到底赚了多少稿费?” 林墨说道:“已经花完了,刚刚好!” “全花了?” “对啊!” “一点没留?” “对!” 叶红梅无奈了,说道:“我就没见过你样的,还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林墨却不以为意,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有新房子住了!” “你的意思是,不回林家寨了?” “回去做什么?” “那里是你家啊!” “这里也是我家,新家!” 半晌之后,只听叶红梅嘟囔道:“喜新厌旧。” 林墨很无奈,这也叫喜新厌旧? 我赚了钱不住大房子,赚钱图什么? 紧接着,又听叶红梅说道:“我还挺想念林家寨的……” 林墨明白叶红梅的感受,说道:“人都会怀念过去,但是我们不能一直生活在过去,要往前看。” “往前看……” 叶红梅有所感触,自己长这么大,心中除了报仇,再也没有过其他想法,向前看,前方有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林墨当然知道叶红梅在想什么,有些事需要一步一步来,不可操之过急,于是说道:“天色不早了,晚上还要见女鬼呢,得养足精神才行,早些睡。” 叶红梅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我睡哪间?” “你就睡……” 突然,林墨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哎呀,忘记买被子,这可咋整?” 叶红梅也是一脸无语,钱都买了家具,结果忘了买被子? “要不,还是回林家寨?” 林墨看了看天色,摇头说道:“城门已经关了,现在肯定是出不去了。” “那怎么办?” “现在是春夏交际,夜里应该不会很冷,要不,先凑合一宿。” 林墨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住进了大房子,还不如自己的狗窝舒服,虽说已经快到夏天,但是入夜之后,还是冷得出奇。 两人坐在床上,互相倚靠着,但还是很冷。 谁能想到,崭新的红木家具,还不如一堆茅草来的舒服…… “喂,你的聂小倩什么时候出来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宁采臣!” 林墨实在冷的不行,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侧头看了看叶红梅,只见她紧紧地抱着双臂,应该也不好受。 权宜之计,姑娘莫怪! 心中念叨了一下,然后,伸开双臂,一把将叶红梅抱住。 叶红梅明显抖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 两人相偎取暖,身上的寒意这才消退了一些,林墨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际,感觉有风吹进来,心说窗子不是都关好了吗,哪来的风? 第30章 这个女鬼不太冷 林墨伸了伸手,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人呢? 这时候,清晰地感觉到有风吹进来,而且,床头好像站了一个人。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瞎跑什么啊?” 林墨现在是又冷又困,嘟囔一句之后,翻了个身又睡了。 但是,半睡半醒间,愈发感觉到不对劲,这个人好像还在床头站着…… 林墨睁开双眼,床上空荡荡地,只有自己,面前不远处却有一个人影。 看轮廓,这人也是女子,但是比叶红梅稍矮一些,披头散发,甚是恐怖。 想象一下,半夜三更,你睡的正香,突然发现床头站这么一个玩意,是什么感觉? 林墨吓得一个机灵,顿时睡意全无,同时,他也想起一件事,这间宅子闹鬼啊! 原来是鬼啊,还以为进贼了呢! “这位鬼小姐,晚上好。” 林墨认真地和女鬼打招呼,但是对方没有理会自己。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鬼终于说话了:“滚……出……去……” “我想你搞错了,这是我买的宅子,该滚出去的是你。” 女鬼:…… “你现在属于私闯民宅,我可以报官抓你的。” 女鬼慢慢走前两步,伸出双手,长长的指甲指向林墨,口中说道:“我要你的命!” 眼看女鬼已经来到面前,林墨突然伸手将那只苍白的手抓住,笑着说道:“不对啊,鬼不应该是冷冰冰的吗?怎会是暖的?” 女鬼骇然,用力挣脱,然后转身就跑。 这时候,外面人影一闪,只见叶红梅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女鬼,问道:“你倒底是什么人?” 女鬼无路可走,突然向叶红梅扑过去,两人一交上手,高下立分,叶红梅找准时机,伸手点在女鬼胸前膻中穴,女鬼身形一晃,软倒在地。 林墨起身掌了灯,只见女鬼一袭破烂的白衣,头发散落,手上恐怖的长指甲散落一地,都是假的。 “你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我打在她的膻中穴,短时间内会全身酸麻,四肢无力,一刻钟后,可自行恢复。” 林墨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先把她捆起来?” “那倒不用,她出手这两招看似厉害,实则软绵无力,只是花架子而已,真打起来,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墨点了点头,然后向地上的女鬼问道,“这位鬼小姐,大半夜的,你倒底有何贵干?” 女鬼喘着粗气说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墨有些郁闷,我招你惹你了? 叶红梅突然说道:“自打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见你走路的时候脚步轻盈,出手这两下招式华丽,你是戏班的?” “哼!” 女鬼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林墨估计此人和前任房主有仇,便解释道:“姑娘,我们和这里的原房主并不相识,这套宅院是通过牙行买下来的,原房主我甚至都没见过面。” “你说什么?” 女鬼抬起头来,散落的长发间依稀可见五官轮廓,年纪应该不会很大。 “我是说,这套宅子是我刚刚买下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和原房主有什么仇怨尽可去找他,跟我没关系。” 女鬼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叶红梅,问道:“你们真的是……” 林墨直接将房契和交易手续拿了出来,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说道:“这下你信了?” 女鬼看完后,无奈地说道:“对不起,打扰了。” “既然是误会,讲清楚就好了,大半夜的,你赶紧回家。” “家?”女鬼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我早就没有家了。” 看到女鬼可怜兮兮的样子,林墨同情心泛滥,问道:“没有家,你住哪啊?” “大街边,桥底下,城外破庙,我都住过。” 没想到这个女鬼如此命苦,林墨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说道:“叶姑娘,你陪她坐会,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去。” 此时已过四更,东方开始浮现鱼肚白,林墨来到厨房,四下看了看,然后舀了半盆白面,加了俩鸡蛋,这个时代调料有限,只有盐巴,好在有酱料可以调味,最后加水搅成稀糊糊。 忙活了半个时辰,林墨端着一摞鸡蛋煎饼和切好的黄瓜丝走进来。 “公子,我来!” “不用,我自己……”林墨一抬头,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一名陌生女子,直接愣住了,“你是……” 叶红梅闪身走出来,说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林墨恍然大悟,原来是刚才的女鬼梳洗之后,变成了挺精致的一个小姑娘。 “变化挺大,一下子没认出来!” “小倩……见过公子!” 林墨有些愕然,转头问道:“你把人家名字给改了?” 叶红梅说道:“谁改名字了?人家本名就叫小倩!” “是吗?”林墨一边将煎饼端上桌,一边说道,“还有这么巧的事?不会也姓聂?” 小倩说道:“奴家自幼父母双亡,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林墨又说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公子,我去!” “不用,你是客人,坐下吃饭!” 说完,林墨转身回到厨房,又端出来一盆稀粥。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三人围坐桌前,林墨悄悄打量着小倩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生的小巧而精致,还是个小美人坯子,只不过瘦的厉害,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小倩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饭菜默默地咽口水,林墨赶忙说道:“别客气,吃!” 叶红梅帮小倩盛了一碗粥,说道:“来,吃饭!” 小倩看了看叶红梅,又看了看林墨,怯生生地端起碗,然后喝了一口,可能是太热了,呛的直咳嗽。 叶红梅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说道:“别急,慢点。” 林墨卷了一张煎饼递过去,说道:“别光喝粥,来,尝尝我的手艺。” 小倩接过煎饼,咬了一口,边嚼边说道:“林公子,你做的饭真好吃!” 林墨笑笑,没有说话,小倩又转过头去,看着叶红梅说道:“姐姐真有福气!” 第31章 闹鬼真相 小倩看起来瘦弱不堪,饭量却极好,一个人吃了五张煎饼,两大碗米粥。 “我吃饱了!” 林墨看了看最后一张煎饼,又看了看叶红梅,不情愿地递了过去。 叶红梅也没有拒绝,但是将煎饼撕开,又递了一半回来。 见状,小倩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是我吃太多了。” “没事没事,”林墨担心小倩尴尬,赶忙说道,“你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才好。” 只见小倩眼圈发红,眼泪开始滴落。 林墨赶忙说道:“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哭上了……” “我,我就是……” 林墨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叶红梅拿出手帕,给小倩擦了眼泪,说道:“有什么委屈告诉姐姐,姐姐为你做主!” 小倩这才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出来,原来,这间宅子中曾经发生过命案。 这间宅子的原主人姓马,乃是辽东人士,做皮草生意的,经常是关外到北京城两头跑,后来在北京城买了块地,建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就是林墨现在住的这里。 马员外新宅落成,非常高兴,为了庆贺乔迁之喜,特意找了个戏班唱了一天的戏,小倩就是戏班的成员之一。只是她年纪尚小,还不能登台唱戏,于是班主安排她做当家花旦徐兰的助手,平时帮忙化个妆,准备个衣服什么的。 徐兰也是穷苦出身,见小倩身世可怜,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两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 演出当天,马员外老色痞的毛病犯了,拉着徐兰不放,非要娶她做小老婆,徐兰百般不愿,马员外也是喝大了,带着家丁护院硬生生将徐兰抢了回来。 唱戏的班主赶忙去报官,等待官差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徐兰已经气绝身亡。 俗话说得好,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马员外使了银子,打通了上面的关系,判了个意外死亡,又赔了二十两银子给戏班,班主知道申冤无望,只好拿了银子离开。 但是,小倩不甘心,从此以后,她便离开戏班,自己一个人留在偌大的北京城开始流浪,每日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而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 马员外身边有护院,小倩自知无法接近,便想了个办法,就是扮鬼。 她跟随戏班长大,打小练过一些招式,体态轻盈,半夜里翻墙进来,有人发现的时候再轻飘飘地溜走,于是,就出现了闹鬼事件。 马员外做的亏心事太多,一见到女鬼出没,立刻联想到是徐兰找自己索命,请了和尚道士做法超度,但是于事无补,还是隔三差五就能看到鬼影在院子里飘荡,不胜其扰。 小倩知道自己人单力薄,万一被人抓到,必定下场很惨,每次都是观察许久,发现有机可乘的时候才会出现,露个面立刻就走,这样一来,马员外苦不堪言,只得搬家,但是闹鬼的事传开,这座宅子根本卖不出去,最后只得把家具卖掉,然后将房契扔到牙行,自己搬到别处去住了。 林墨买下宅院,小倩并不知情,只是看到有人住进来,而且只有两人,本以为这人和马员外有关,于是打算故技重施,却没想到遇上了高手,直接翻车。 叶红梅听完小倩的叙述,气得一拍桌子,怒道:“如此恶人不除,世上哪还有公道二字?” 林墨赶忙劝阻:“你先别急,听小倩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倩,你告诉我此人姓名,我去帮你报仇!” “你打算怎么报仇?冲进去把人咔嚓了?” “这样的人不咔嚓,留着去祸害更多无辜的人吗?” “以暴制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叶红梅气得柳眉倒竖,对林墨的反应极为不满,怒道:“我解决不了问题,难道你坐在家里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冷静一下!” 叶红梅冷笑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若是有朝一日你金榜题名,混个一官半职,想必也会成为这些败类中的一员!”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 林墨无奈啊,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这么腹黑吗? “若非如此,你为何要拦我?” “我没说不愿意帮小倩伸冤,只是说,你这种方式不妥,需要从长计议。”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等你伸冤,我这辈子怕是看不到了。” 林墨知道叶红梅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也不好使,只好继续解释道:“你跑过去把人咔嚓了,看似是帮人报了仇,但是谁知道其中的缘由?徐兰仍死的不明不白,你也成了杀人犯,值得吗?” 叶红梅想了想,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不是杀个人就完了,须从长计议!” 叶红梅也知道自己有些上头了,此时气消了一些,但对林墨的建议还是不以为然,说道:“说得好听,你有什么办法?” 林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当下说道:“既要帮死者伸冤,又要让凶手得到应有的下场,需要演一出戏!” “演戏?” “不错,演戏!” “怎么演?” 林墨眉头紧锁,半晌之后,这才说道:“我现在只有个初步的想法,还需要完善一下细节,最关键的,缺少演员。” 叶红梅不解,问道:“什么演员?” 林墨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说道:“小倩姑娘,给我几天时间,我替你做主!” 两人争吵之际,小倩插不上话,只好当个旁观者,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肯帮自己伸冤。 得罪权贵,费力不讨好的事,有谁会做? 自己扮鬼吓唬人,也没想过能够报仇,只要能扰的那个禽兽不如的马员外不得安宁,也就足够了。 现如今听到林墨这样说,顿时眼泪又涌了出来,只见她突然站起身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林墨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搀扶,只听小倩泣声道:“若是兰姐姐的冤仇得报,小倩甘愿做牛做马,服侍公子,只求公子不要嫌弃!” 第32章 通风报信 “小倩,我问你,你们原来那个戏班去哪了?” 小倩慢慢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听说去了天津卫,但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天津卫?还不算远!”林墨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些人对你和你的兰姐姐怎么样?” 小倩迟疑了一会,说道:“大家对我们一直挺好的,班主也曾想尽办法为兰姐姐伸冤,奈何没有门路……” 林墨点点头,说道:“只要他们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小倩带着问号脸去看叶红梅,见叶红梅也是一脸迷茫。 林墨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提笔写了一张字条,折起来交给小倩,说道:“你现在就去找原来的戏班,跟他们说,想要帮你的兰姐姐伸冤,听我吩咐即可。” 小倩结果字条,弱弱地问到:“能行吗?” “能不能行,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林墨又对叶红梅说道,“叶姑娘,小倩年纪尚小,路上可能不安全,劳烦你陪她走一遭。” 叶红梅点点头,又问道:“你又有什么诡计?” 林墨不爱听了,说道:“什么叫诡计啊,这叫智取!” 叶红梅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道:“小倩,我们出发!”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去天津卫至少要一天的路程,走晚了就来不及了,叶红梅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两人上街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向东而去。 “那个……”小倩迟疑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红姐姐,你们两个不是夫妻啊?” 叶红梅顿时脸色绯红,说道:“当然不是!” “那你们……住在一起……” “只是权宜之计……而且,也没有住在一起……” 叶红梅声音越来越低,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 小倩今年才十五岁,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听叶红梅这么说,默默将后面的问题咽了回去。 两人离开后,林墨也没有闲着,转身便出了门,一路打听,来到一座大宅院门前。 扣响门环,不多时,大门打开,门房是个中年汉子,个头不高,看了看林墨,问道:“你找谁啊?” “请问,这是姚大人府上吗?” “是啊,你有什么事?” “在下林墨,求见姚大人,有事相商。” 门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说道:“我家大人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公子请回。” “在下有要紧的事,烦请通传一声。” “我家大人说了,不见客,请回!” 说完之后,门房回身就要关门,林墨脑子一转,说道:“路大友在不在?” 门房重新将门打开,问道:“你认识路统领?” 林墨点点头,说道:“就是路统领让我过来的,你去跟他说,他肯定会见我。” 门房将信将疑地说道:“稍等!” 不多时,只见路大友一路小跑过来,一把拉住林墨,说道:“我去你家找你,一直不见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林墨笑了笑,说道:“路兄,好久不见……” “别废话了,大人要见你,跟我来!” 说完之后,路大友拉着林墨往里走,路上又问道:“这两天你跑哪去了?” “搬家了。” “搬家?”路大友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搬到哪里了?” “在外城买了一套宅子,离崇文门不远,以后路兄要找我,就方便多了。” 路大友更加疑惑了,问道:“你小子哪来的钱买房?” “写小说赚的啊。” “写小说?” “是啊!” 路大友摇了摇头,说道:“先不管你的小说了,最近可有发现?” 林墨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的发现上报给姚继。 南山堂的人是靖难遗孤,反贼的身份铁板钉钉,永乐皇帝对待靖难遗孤绝不会心慈手软,这些人无论做什么,到头来都难逃一死。 但是,通过对叶红梅的了解,林墨感觉这些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哪怕对其他人不了解,仅仅为叶红梅考虑,也不愿看到她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 因为,前面是万丈深渊。 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姚继的指示,找到南山堂的头领,跟他当面阐明利害关系,劝诫他们放弃复仇,走向正途。 姚继是姚广孝的后人,姚广孝是朱棣最信任的人,既然黑衣门生是姚广孝亲手组建,或许,此事还有一线生机。 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在下林墨,见过姚大人!” 姚继经过一个月的修养,脸上多了几分血气,看到林墨到来,很是高兴。 “林公子请坐,来人,看茶!” 林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姚大人伤势恢复的如何?” “已无大碍,林公子今日前来,是有什么发现?”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特来告知大人。” 姚继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色,激动地说道:“细细说来!” “城外香山书院和南山堂有关,我见过香山书院的院长,他邀请我去参加下个月的诗会,我想趁机多打探一些情报。” “香山书院?” 姚继皱起眉头,似乎很是不解。 “香山书院的院长宋珏乃是当世大儒,想不到,此人竟和南山堂有关?你是怎么发现的?” “此人亲自登门拜访,言谈之际,并无破绽,但是,他的学生似乎对叶姑娘很在意,却又不得不假装不认识的样子,欲盖弥彰,只会适得其反。” 姚继点了点头,又问道:“对宋珏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在下和这位宋先生只见了一面,并无深交。” “大友!”姚继吩咐道,“宋珏的资料有吗?” “大人请稍等!” 路大友转身离开,姚继看着林墨面带疑问,便解释道:“顺天府一带但凡有些名望的,老夫这里都有资料。” 林墨这才想起来,肯定是那个神秘的黑衣门,搞情报很专业啊! “大人,找到了!”只一盏茶的功夫,路大友便取回来一沓资料。 第33章 大棒打更人 宋珏,大明洪武元年出生,祖籍四川茂州,家世不详。洪武十四年参加县试,高中院首,再参加府试、院试,皆中院首,后放弃科举,游历四方,洪武三十一年于北平府创办香山书院,门下弟子众多,在北直隶享有盛名。 林墨是和姚继一起看的资料,此时忍不住问道:“年纪轻轻便连中小三元,前途大好,为何要放弃科举?” 姚继也是皱着眉头,这个问题他也想不明白,连中小三元,便是放眼整个大明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林墨的疑惑不无道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放弃科举? “莫非,此人有古人之风,志向不在朝堂,所以转而游历四方,只为追求心中之道?” 林墨摇摇头,什么心怀古人,古人就不在朝堂做官了?一个个无非是考不上发牢骚罢了,真给个官做,还不是屁颠屁颠去上任? “这其中肯定又什么缘故,姚大人,看来此事需要黑衣门生出马了。” 姚继点了点头,说道:“大友,马上安排人去查一查这个人。” “这……”路大友有些为难,说道,“大人,这些情报是锦衣卫那边抄录的,如果锦衣卫都只能写一句家世不详,肯定是查不到什么了……” 路大友的担心不无道理,锦衣卫是专业搞情报的,人家查不到的,基本上就没啥希望了。 林墨突然问道:“姚大人,四川茂州可有什么有名望之人是姓宋的?” 姚继迟疑片刻,说道:“茂州本就不是繁华之地,我也没有太关注过,姓宋而且有些名望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 “有如此才华,必定少不了家中长辈言传身教,在下斗胆推测,宋珏的家世绝非寻常,有没有可能是迁徙过去的?” “茂州地处偏远,若是大家氏族,为何要往茂州迁徙?” “若非主动,而是被迫迁徙呢?” “被迫?”姚继经过林墨提醒,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洪武十三年,曾发生过一桩大案!” 林墨对以前的历史不是很熟悉,只听路大友说道:“丞相胡惟庸案!” 胡惟庸案,是洪武朝大案之一,丞相胡惟庸凭借一己之力,让丞相这个伴随封建王朝一千多年的最重要的官职彻底废除。 丞相乃百官之首,权力大了,自然和皇权就产生了冲突,朱元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凭什么分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李善长当丞相的时候还比较谨慎,徐达经常带兵在外,汪广洋只知饮酒吟诗,这段时间皇权与相权的矛盾尚不突出。但胡惟庸为相七年,擅权乱政,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案件,他往往不向朱元璋请示,就擅自加以处理,这自然让权力欲极强的朱元璋大为不满。 丞相又如何?该杀的时候一样不会手软! 洪武十三年,这一天终于来临,朱元璋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并在后续十余年一直在追查余党,前前后后共诛杀三万余人,这就是大明历史上着名的胡惟庸案。 林墨深感疑惑,问道:“宋珏和胡惟庸案有何联系?” 姚继说道:“当时,内庭有两名官员,分别为名宋璲、宋慎,此二人乃是叔侄关系,宋慎因胡惟庸案牵扯并被诛杀,其叔宋璲蒙受株连,亦被杀。” 林墨明白了姚继的意思,说道:“这二人也姓宋,与宋珏的关系……” 姚继喝了口茶,慢慢说道:“宋璲乃开国文臣之首宋濂之子!” “宋濂?” “宋濂早已告老还乡,但是因宋慎牵连胡惟庸案,宋璲、宋慎被诛,宋濂举家流放茂州。” 林墨大致明白了,洪武十三年,宋濂举家流放茂州,洪武十四年,茂州出了个宋珏,一举拿下小三元,本来大好前程,但是突然放弃科举,看来,并非宋珏志不在朝堂,而是不得已只能放弃。 院试之后便是乡试,如果中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这时候,朝廷会考察每一位生员的家庭背景,甚至倒推三代,想来宋珏因为家族中有人牵连至胡惟庸案,无法过审,只得放弃科举,转而游历四方,最后凭借自己的才学创办香山书院。 而且,胡惟庸虽然罪有应得,却远没达到牵连至三万余人的程度,其中更多的因素是朱元璋废除宰相制的一个借口,说是冤案也无不可。 如此看来,宋珏对大明皇帝心存怨恨,继而和靖难遗孤混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大友,按照这条线索,仔细去查一查。” “是!” 现在有了明确的方向,查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林墨,你干的很好,老夫没有看错人,香山书院在北直隶名气甚广,诗会上必定有很多才子慕名前来,你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再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林墨抱拳行礼:“自当尽力!” 姚继又说道:“还有,以后你不可直接寻到我这里,万一被那位叶姑娘察觉,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大友会定期和你联络,有什么发现你及时上报,若是需要帮助,大友自会安排。” “可是,如果我有紧急的情报需要立即告知大人……” 姚继想了想,林墨考虑的不无道理,于是说道:“这样,我给你个联络人,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去找他。” 林墨点点头,再次抱拳行礼:“谨遵大人吩咐,在下告退!” 路大友将林墨送出姚府,说道:“你的联络人表面上的身份是个更夫,平日里走街串巷,你找起来也方便。” “更夫?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找到他?” 林墨心中纳闷,当初说黑衣门生无一不是聪明绝顶,人中龙凤,怎么冒出个打更的? 莫非此人有什么特殊的才能,更夫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此人姓刘,天生有一膀子好力气,每次巡逻的时候都会携带一根木棒傍身,大家都喊他刘大棒。” “大棒……打更人?” “不错,你去街上一问刘大棒,大家都知道。” 第34章 全花完了 看到林墨一脸诧异的表情,路大友问道:“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林墨摇摇头,“就是这个称呼……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刘大棒整日走街串巷,你听说过也正常。我还要去安排人查香山书院的底细,就不远送了!” “路兄稍待片刻!”林墨突然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你我一见如故,又同在姚大人手下做事,小弟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路大友疑惑地看着林墨,问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路大友愈发谨慎起来,问道:“什么人?” “此人姓马,名叫马德春,是辽东来的皮草商,路兄神通广大,帮我查查他的底细。” “皮草商?” “对,倒腾皮草的,从辽东到北京。” 路大友脸色变得十分复杂,问道:“老弟,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姚大人手下的黑衣门生都是干大事的,你让他们去查一个小小的皮草商?” “小弟也知道这件事有些不妥,这不是路大哥你要去查那位宋先生的底细吗,捎带一脚的事,也不会有太多麻烦,是?” “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 “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路大友顿了顿,眉毛一挑,问道:“去哪喝?” 林墨一看有戏,赶忙说道:“当然是路大哥选地方!” 路大友四下看了看,凑近些,低声说道:“西城的燕春楼还不错……” 燕春楼? 林墨愣了一下,路大友还以为他舍不得花银子,不满道:“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当然愿意!”林墨哪还顾得上去思考这地方到底是喝什么酒的,赶忙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事成之后,燕春楼一起喝一杯!” “这还差不多!” 路大友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转身离开。 林墨迟疑了一会,燕春楼,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喝酒的地方啊? 也不对,是喝酒的,只不过,喝的是花酒…… ………… 锦衣卫北镇府司,纪纲听取完手下的汇报,立刻起身来到紫禁城。 北京的紫禁城已经建成,规模比南京的更大些,此时皇宫的主体部分已经竣工,目前只剩下部分家具和内饰尚未完成,朱瞻基直接住进东宫,帮给他爹朱高炽提前暖一暖房。 “你说什么?林墨去找过姚继?” “回殿下,正是!” 朱瞻基带着疑问找过一次姚继,当他得知姚继对林墨另有安排,便对此人产生了兴趣,当然了,林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朝皇太孙给盯上了。 “还查到什么?” “姚大人手下的护卫统领路大友去了锦衣卫北镇府司。” “哦?他去做什么?” “找人。” “谁?” “一名姓周的书吏,微臣推测,此人便是姚继安插在锦衣卫里的暗线。” 听完,朱瞻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姚继搞的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他在锦衣卫安插了什么样的暗线呢,原来只是一名书吏。” “其实,微臣倒觉得姚大人的安排比较聪明,因为书吏担负着抄录资料的任务,所有的情报都有机会接触到,但是这个职位却很不起眼,不易被人察觉。”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先不要惊动那名书吏,但是要知道他们在查什么。” “微臣明白!” “还有!”朱瞻基又说道,“林墨那里继续派人盯着,有动静随时跟我汇报。” “是!” ………… 林墨回到家中,思来想去,当务之急是银子,手上没银子,拿什么请人家喝酒? 可是,书坊那边刚刚拿了分红,现在又去的话,是不是有些尴尬…… 再次出现在书坊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忙的热火朝天,只有林二叔热情地将自己的大侄子迎了进来,又去沏了茶水。 曾鹤龄正在校对文稿,无意间瞥到林墨,赶忙过来打招呼。 “林公子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林墨点点头,问道,“曾先生在这里还习惯?” “林公子说的哪里话,眼下的环境可比在街边卖字好太多了,公子提携之恩,曾某铭记在心。” 林墨越看曾鹤龄越不像是一般人,此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除了衣服破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落魄之人,怎会沦落到街边卖字为生? 不过话说回来,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必他也有自己的难处,还是不要去过问了。 “林公子,你来的正好,老朽正要去寻你!” 周掌柜满面红光走出来,看到林墨更是双眼放光,仅仅一个月,书坊赚的银子够去年一整年的,在他眼里,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书生简直就是送财童子啊! “这才一日不见,周掌柜就开始想念在下了?” 林墨很清楚周掌柜在想什么,一来白蛇传确实赚钱了,二来,白蛇传结局篇正在刊印,最后一波热度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轩墨坊还指望着自己的新话本呢! “林公子说笑了,老朽是有正事。” “巧了,在下今日前来也是有正事和周掌柜相商。” 周掌柜一听林墨也有事,赶忙说道:“公子请讲!” “这个……”林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能不能预支点银子?” 周掌柜疑惑地问道:“林公子不是刚刚领走了上个月的分红吗,八十多两呢!” “是啊,花完了!” 一旁的林二叔正在悄悄偷听二人谈话,此时忍不住说道:“大侄子,你把银子都花了?” 林墨点点头,说道:“对,都花了。” “你……你也太……” 林二叔一时语塞,什么家庭啊?家里有矿啊?八十两银子一天就花完了? 林墨没有理会自己的二叔,继续和周掌柜说道:“掌柜的,我现在还需要用钱,只好请你预支一些。” 周掌柜也是无奈,给,哪有天天来要钱的? 不给,人家可是自己的招财童子,而且是预支,又不是管你要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林公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多谢周掌柜关心,在下没什么难处,就是缺银子!” 说着话,林墨从怀里掏出一份文稿,递了过去。 周掌柜一看到文稿,眼睛顿时亮了,拿过来翻了翻,立刻说道:“账房呢,去给林公子预支十两……不,二十两银子,快去!” 第35章 燕春楼 春楼秋晚昼,何来扰与忧;乍听得燕啼莺弄,惹起无限愁。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燕春楼上的姑娘们花枝招展,轻歌曼舞,风姿绰约。 林墨表面装得深沉,心里却慌得一匹,在自己的意识里,来这种地方是违法的! “两位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老鸨子看着林墨和路大友,一脸的谄笑,好似看到两个移动的钱袋子。 路大友哈哈一笑,问道:“莺莺姑娘在不在?” 林墨心中暗道,看这家伙的表情,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怜我这洁身自好的小处男,不会晚节不保? 不行,我可不能对不起叶姑娘…… “在呢,在呢!我这就去将她喊过来……”老鸨子又盯着林墨看了看,说道,“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生啊,不常来?我们这的姑娘啊……” “行了!”林墨赶忙打断她的话,说道,“把我大哥陪好,不用管我!” “哎!”路大友不满道,“林老弟,咱哥俩好不容易出来聚一聚,怎么能不管你呢?那谁,我这兄弟可是大才子,你去叫个精通文墨的姑娘来,把我兄弟陪好!” 林墨心中暗暗叫苦,我用得着你管吗?你叫了人来,最后不还是我买单? “两位楼上请!” 来到二楼雅间,里面已经摆好了茶水和点心,林墨和路大友相继就坐,只听路大友说道:“老弟,出来了就放轻松些,别拘束!” 林墨先是帮路大友倒了杯茶,然后说道:“路大哥经常来这里喝酒?” “兄弟,这你就不懂了!”路大友接过茶杯,说道,“我家姚大人此次来顺天,虽说是为了皇城建造的诸多事宜,但是你也知道,大人身上另有重任,我这个做下人的,怎能不竭力为大人分忧?” “姚大人对路大哥如此倚重,定是有重要的安排。” “老弟你是明白人,你说那些靖难遗孤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不好好活着,却暗地里谋划大逆不道之事,皇帝陛下能饶得了他们?说到这里,老哥要劝你两句,我看你对那位叶姑娘有点……嗯……可别假戏真做,到时候把你自己也牵连进去!” 林墨讪讪道:“路大哥说的是,不知小弟托大哥办的事……” 这时候,外面珠帘清响,两名女子款款走进来,路大友马上换作另一副嘴脸,对林墨说道:“今晚有美女相伴,我们只喝酒,不谈公务,来!” 两名女子分坐两人身旁,开始倒酒劝酒,路大友一手搂着美女,喝的不亦乐乎,这可苦了林墨,两只手也不敢乱动,明明是逛窑子来了,却好像自己是被人逛,个中滋味相当难受。 林墨这副囧样马上就被身边的姑娘看出来了,笑着问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燕春楼?” 面对这样的质疑,林墨怎好意思承认,只得岔开话题,说道:“两位姑娘陪好我大哥就行!” 雅间里觥筹交错,笑语欢声,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位公子,莺莺姑娘正在招待客人……” “别人是客,我们就不是客了?” “让开!我今天就要让莺莺姑娘陪酒!” “哎呀,公子请留步,里面有贵客……” “让开!” 紧接着,雅间的门被打开,一名身穿锦缎长衫的年强人拎着酒壶闯了进来,看到莺莺姑娘,马上眉毛舒展开来,摇摇晃晃地往里走。 老鸨子被人拦在门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客人她可是一个也惹不起,谁知道人家身后都是什么背景,万一得罪了哪位达官显贵,回头砸了你的燕春楼,也只能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莺莺姑娘……咦?你是,你是那个……” 林墨也认出来了,这不是昨天吃烤鸭的时候被叶红梅揍过的那位张公子吗? 还真是有缘啊! “张兄,别来无恙?” 老鸨子一看这情况,心中反倒稍稍安定了一些,马上又露出一副职业笑容,说道:“原来二位公子认识啊……” 张公子伸手指着林墨,纠结地说道:“你是昨天那个卖老婆的?” 林墨很郁闷,我什么时候卖老婆了?我们两口子那是打情骂俏,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路大友满脸诧异地问道:“贤弟啊,没想到你还挺会玩的!” “路大哥,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林墨解释道,“昨日我和娘子去吃饭,这小子上前搭讪,被我家娘子给揍了!” 一提到昨日之事,那名姓张的年轻人心有余悸地四下看了看,这才说道:“你家母老虎没在?” 林墨摇了摇头,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张兄是不是喝多了,你见过来这里喝酒,还要带上娘子的?” “既然母老虎不在,你还嚣张什么?兄弟们,给我揍他,揍的他娘都不认识为止!” 此人昨天被叶红梅一出手就卸了胳膊,在众人跟前颜面尽失,此时恨不得将满肚子的怨气都撒在林墨身上。 老子也卸你一条胳膊,然你尝尝其中的滋味! 眼看就是一场混战,老鸨子吓得脸色大变,慌忙往外逃去,刚一离开,就听到雅间乒乒乓乓一阵打砸声,也不知砸坏了多少物件,心头犹如在滴血。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报官啊,一会儿要出人命了!” 燕春楼的伙计赶忙去出去报官,老鸨子把几名护院召集过来,说道:“你们几个给我看住了,一会不管怎么样,砸坏了东西必须有人赔,否则不能出这个门!” “杨妈妈,我听着好像没动静了?” “你聋了?楼上这么大动静你听不到……咦?好像是没动静了!” “要不……咱上去看看?” 老鸨子想了想,说道:“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上去!” 几人护着老鸨子一起上楼来,发现雅间门大开着,四周一片安静。 走在最前面那名护院回身说道:“杨妈妈,你看……” “你去!” “啊?” “去啊,废什么话?” 此人乍着胆子探头一看,只见雅间里原来的两名客人还在喝酒,莺莺和另一名女子缩在房间一角,再看地上,四个人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第36章 忍一时越想越气 杨妈妈刚探出头来,被路大友一瞪,吓得又将头缩了回去。 人家好歹也是太常寺少卿大人的贴身护卫,这几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哪里是他的对手,林墨一杯酒刚喝下去,菜还没吃呢,战斗就结束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名姓张的男子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着,慢慢说道,“我是,我是……哎呦……” 林墨好心劝道:“张兄,我看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留些力气去看郎中!” “我乃……乃是江西……” 林墨心中暗道,还是位江西的老表,你说你不好好在江西待着,大老远跑到北京城来挨削……咦,不对啊!这时候,林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看他这身打扮,还是从几千里外的江西跑过来,莫不是来考试的? 乡试在各自的州府,只有会试才需要来京城,永乐皇帝已经下旨迁都,永乐十九年的春闱已经确定在北京城举办,难道这家伙还是个举人不成? “我乃江西举子张枫,我爹是……吉安府泰和县……县丞,你敢打我……” 张枫努力爬起来,狠狠瞪着林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林墨疑惑地问道:“张兄,刚才不是我打的你?” “别装蒜,我记住你了!”张枫看了看路大友,立刻又转回到林墨身上,说道,“你小子给我等着,今天这事没完,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几个人慢慢爬起来,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林墨越想越气,挑事的是你,揍你的是路大友,最后跟我没完,还要弄死我,凭什么啊? 合着我看起来像是好欺负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墨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通过这一个月的锻炼,身体素质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虽说八块腹肌还很遥远,但是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好很多了。 俗话说,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林墨看到那个张枫扶着楼梯往下走,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路大友端着酒杯,心中不快,这货是不是怂了? 人家放两句狠话,你就去求饶,这也太丢人了? 却见林墨突然加速,冲起来就是一脚,张枫毫无防备,哎呦一声直接滚落下去,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这一脚踹出去,林墨心中才舒服一些,你爹算老几啊? 老子现在的靠山是太常寺少卿,朝廷正四品的大官,家里还有个南山堂反贼老婆,暗杀小能手,会怕你一个小小的县丞? 这一脚倒是让路大友很意外,看到林墨悠哉悠哉地坐回来,亲自斟了一杯酒,说道:“看不出来,贤弟身手很利落啊!” “路大哥说笑了,这样的纨绔子弟,我能打十个!” 路大友哈哈大笑,道:“来,喝酒!” 林墨一饮而尽,看了看缩在角落的女子,说道:“两位美女,别看热闹了,来倒酒啊!” 莺莺和另一女子对视一眼,两人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过来斟酒。 杨妈妈都快崩溃了,地上还趴着一位呢,而且,还是位举人,更可怕的是,这位的爹还是个什么官,这可咋整…… 在二楼另一个雅间,一名青年男子放下手中就被,不耐烦地说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还吵起来没完了?” 一旁的歌女说道:“想必是有客人喝多了,打起来了,公子安心喝酒,等官府的人来处理就好了。” “官府的人?”青年男子突然紧张起来,问道,“你们报官了?” “是啊,顺天府的王捕头经常来我们燕春楼喝酒,现在燕春楼出了事,王捕头定会来处理的。” 青年男子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酒就不喝了。” 说完,扔下一锭银子,匆忙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楼下进来一队差人,领头那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进门就喊道:“是谁在此闹事?” 青年男子立刻转身回了房间,将门掩上,留了个口子偷眼向外观察。 “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看完热闹再走也不迟!” “来,奴家给公子斟酒。” 青年男子接过酒杯,突然眼睛直了,因为他看到一个熟悉而讨厌的身影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林墨? 房间里这位正是叶红梅的同门师兄何俊,自从上次去了林家寨,简直恨死林墨,恨不得立刻提刀将他砍了,但是宋珏却对林墨另眼相看,甚至让叶红梅暂时留在林家寨,对林墨做进一步的考察。 虽然叶红梅一直强调,两人假扮夫妻只是权宜之计,可是何俊分明从她眼神中看得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之请,以前师妹就是这样子看自己的,现在却换成了别人,其中的滋味,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些时日,何俊经常来燕春楼借酒消愁,今日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林墨,顿时恨的牙痒痒的,好啊,你小子占着我师妹,还来青楼喝花酒,这一次,无论师傅说什么,我都不可能饶了你! 王捕头看着林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打的?” “对,对,就是他!”与张枫同行的几人指着林墨说道,“我们是江西来的学子,此行是为了准备明年春闱,此人殴打举人,简直罪大恶极!” 王捕头一听,还是举人,这可不得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当,是要出大事的! “来人,将人犯拿下!” 躲在雅间门后的何俊心中忍不住大快,这家伙竟然把一名举人给揍的生死不明,铁定是小命不保,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也是发配充军,此生别想再回来了。 师妹啊师妹,你看错人了! 几名捕快正要上前拿人,却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声音:“是谁在下面大呼小叫?” 王捕头抬头去看,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抱拳说道:“路统领,卑下办案,扰了路统领的雅兴,还请见谅!” “人是我打的,要抓就来抓我!” “啊?” “啊什么啊?”路大友不满道,“你那双招子是出气的吗?我这位小兄弟弱不禁风,如何能将人揍个半死?” “这……” 王捕头犯难了,其实他刚才就已经看出来了,不仅地上这位生死不明,其他几人也是鼻青脸肿,要说面前这个瘦弱的读书人一打四,还能分毫不伤,确实不大可能。 可是,路大友乃是姚少卿的贴身护卫,这可咋整…… 第37章 退一步越想越亏 王捕头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打架斗殴,毕竟这些文人墨客酒量都不咋样,喝多了争风吃醋也很正常,却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 事已至此,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王捕头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路统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大友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张枫,还有几个鼻青脸肿的同伴,说道:“这你就要问问他们几个了!” “你……你们分明是恶人先告状!这要是在江西,早就抓起来打板子了!” 与张枫同行的几名举人已经乱了阵脚,他们却没有想到,这番话已经足够得罪人了,只见王捕头沉下脸来,说道:“这里是顺天府,不是江西布政使司,今日之事,还请诸位与我回衙门说个清楚,道个明白!” “刚才谁踢我?” 这时候,只听地上传来一个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张枫慢慢爬起来,指着身前的林墨说道:“是不是你踢我?” 林墨察言观色,知道顺天府的差人不愿意深究下去,因为路大友的身份在这,你若真的追究下去,抓还是不抓? 想到这里,林墨不动声色地说道:“张兄方才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怎么,不记得了?” 张枫努力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说道:“不对,分明是有人踢我,是不是你?我警告你啊,我爹和顺天知府是老相识,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顺天府马上就过来拿人?” 在场众人默默地看着他,都没有说话。 张枫也是嚣张惯了,毕竟是官二代,还是举人身份,今天想抢个歌女还被揍了,想当初在江西,从来都是自己高高在上,何时吃过这样的亏?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从来只有我张枫揍别人,还没有谁敢跟我动手!你小子今天摊上事了,我现在就喊顺天府的差人来拿你!” 林墨不怒反笑,说道:“想不到张兄如此神通广大,还能吩咐顺天府的差人?却不知顺天府有一位姓王的捕头,张兄可曾认识?” 张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你说王捕头是,他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只要我一句话,马上将你拿进大牢!” 其他几名举子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道:“张兄,噤言!” “怕什么?我现在就去叫人,今天这事……” “不用了!”王捕头黑着脸,冷冷说道,“都跟我回衙门!” 张枫转过身来,这才看到此人穿着官差的衣服,慌忙问道:“你……你是何人?” “顺天府王宁。” “顺天府?” “不错,在下就是顺天府那个见了张公子都要恭恭敬敬的王捕头,怎么,张公子不认识在下了?” “不是,这其中定有误会……”张枫顿时酒意全无,赶忙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王捕头,那小子殴打当朝举人,你赶紧抓他!” 王宁侧过身去,说道:“顺天府如何办案,还需要听从王公子的吩咐吗?” 张枫额头汗珠滴落,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几位,是主动跟我走呢,还是锁起来带走?” “误会,肯定是误会!”张枫赶忙走到近前,低声道,“王捕头,借一步说话。” “别了!”王宁摆了摆手,说道,“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顺天府是按照王公子的指示办案呢,这要是传了出去,让顺天府颜面何存?”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张枫拉着王宁的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朋友们喝多了,发生了一点小摩擦,现在已经没事了。” 王宁依然板着脸,但是明显感觉到手上有个冷冰冰的东西塞进来,他可是老江湖,一摸就知道是一锭银子,当下不动声色地将银子装起来,问道:“是这样吗?” 张枫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本来挨打的是自己,结果来了官差不但不帮忙,还处处针对自己,上哪说理去? “正是如此,还请捕头大哥明鉴。” 王宁对林墨招了招手,林墨走过来,问道:“王捕头请吩咐!” “他刚才说是因为喝多了,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是不是?” 林墨点点头,说道:“是!” 张枫知道,今天不小心得罪了官差,就算去了衙门,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还不如先将事情压下去,以后再寻机会报复便是了。于是说道:“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现在没事了,给捕头大哥添麻烦,在下着实过意不去,不如请捕头大哥上楼喝一杯。” “喝酒就算了,我们还要巡街,不比几位举人大老爷清闲。” “捕头大哥说笑了!”张枫讪讪道,“在下和朋友们都在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整日研读,甚是枯燥,这才出来喝一杯,放松一下。” “那几位继续放松,可别再惹事!” “捕头大哥请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只是……”林墨突然说道,“刚才张兄几人打坏了一些桌椅板凳,这笔帐……” “我来出!” 张枫立刻摸出一锭银子,交到杨妈妈手上,陪着笑说道:“今日之事,实在不好意思,这些算是赔偿。” “哎呦,这怎么使得……”杨妈妈将银子揣起来,说道,“公子真是见外!” 林墨又说道:“路大哥公务繁忙,今日好不容易过来喝一杯,却被几位搅了雅兴……” 张枫脸上抽搐了一下,低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墨假装没听清的样子,问道:“张公子说什么?” 张枫只得换作一副笑脸,说道:“晓得,两位的帐算做在下身上。” 说完,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一旁的杨妈妈。 杨妈妈眉开眼笑,说道:“多谢张公子惠顾!” 王宁看了看楼上的路大友,说道:“路统领,没事的话,卑下就先去巡街了。” 路大友抱拳道:“王捕头请自便!” 官差刚走,张枫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指着林墨说道:“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林墨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吟吟地说道:“张兄还想请我喝酒?” “今日这笔账,我记住了,你会后悔的!” “今日有什么帐?要不要我把王捕头喊过来,当场对峙?” “你……你给我等着!”张枫气地说不出话,只得一甩袖子,出门而起。 看着张枫气急败坏的样子,林墨心中暗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有时候单纯地忍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该出手时,绝不能手软! 第38章 一出好戏 路大友举笑吟吟地走下楼,说道:“看不出来,贤弟趁火打劫这一手玩的漂亮啊!” “路大哥说笑了,咱兄弟二人出来喝酒,无端被他们搅了兴致,若是就这么让人走了,那多没面子啊!” “说得好!”路大友拍了拍林墨的肩膀,说道,“贤弟可堪大任,姚大人没有看错人!” 林墨随着路大友一起向外走去,身后的杨妈妈赶忙追上来,说道:“两位贵客且慢!” 路大友回过头来,不满道:“不是有人结过账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杨妈妈递过来两块手帕,说道,“两位是燕春楼的贵宾,下次过来的时候,只需拿着手帕,酒水茶点一律八折。” 林墨接过手帕,只见手帕一角绣着一只飞翔的燕子,旁边写着燕春楼三个字,原来,贵宾卡自古便有之。 路大友捏着手帕说道:“老子以前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拿这东西出来?莫非,今日是哪位姑娘看上我贤弟了?” “您可真会说笑!”杨妈妈满脸谄笑,说道,“今日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请两位海涵!” 能开青楼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老鸨子更是需要察言观色,今天亲眼看到这两位把几个举人老爷揍个半死,顺天府的捕头见了还要恭恭敬敬,这样的大腿还不主动抱紧? 路大友将手帕塞进怀里,转身向外走去,林墨心里还记着正事,追上去问道:“路大哥,小弟……” 话未说完,只见路大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说道:“你要查的这个人没什么背景,就是个小小的商户,若不是黑衣门生手里掌握的资料齐全,换做一般人,还真拿不出来。” 林墨赶忙接过,说道:“多谢路大哥了!” “兄弟,客气的话就不说了,大家都在姚大人手底下做事,本就该齐心协力,以后遇到若是什么麻烦,尽管开口!” “小弟先行谢过!” 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身后不远处,何俊冷冷一笑,也转身离开。 林墨并不知道还有人在盯着自己,他回到住处以后,打开路大友给的资料,开始研究起来。 马德春,洪武十二年生人,祖籍辽东。永乐九年开始,大明正式设立奴儿干都司,辽东军民开始和女真等部互通贸易,马德春的皮草生意越做越大,永乐十七年,举家迁往顺天府。 此人生性好色,做事不择手段,但是家世背景清晰,无通敌之举,属无危害人物。 这份情报很明显是锦衣卫收集的,若非马德春和女真等部做过生意,恐怕锦衣卫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整理一个皮草商的档案。 既然没什么靠山,那就好办多了! 林墨心中的计划渐渐成型,想要此人伏诛,必须演一出戏。 三日之后,叶红梅独自从天津卫赶回来。 “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戏班的人都想为徐兰报仇,大家都很赞成你的计划,正在抓紧时间排练,大约日,就会从天津卫过来。” 林墨点点头,问道:“小倩呢?” “小倩正在和大家一起准备,本来,我也打算和他们一起的,又怕你担心,所以才提前回来告知你一声。” 林墨笑了笑,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你?” 叶红梅脸色微红,嗔怒道:“跟你说正经事,又开始贫嘴!” “好了好了,不贫了,你来的正好,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说!” “你去盯一下马德春,想要演好这出戏,需要一个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 “知道!”叶红梅顿了顿,又说道,“我早看出来你一肚子的坏水,今日对付恶人也就罢了,若是日后用这些心机去做坏事,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林墨郁闷道:“我干什么了啊?” “我只是警告你,千万不要把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在下谨记姑娘教诲,一定用自己的所学为天下万民造福,现在姑娘满意了?” “哼!”叶红梅轻哼一声,说道,“又开始耍贫嘴!” 林墨:…… “铺盖买了没?” “买了买了,都是新的!” “这间是我的,没事的话,你也去睡。” 林墨:…… ………… 新紫禁城,东宫。 朱瞻基看着手里的情报,皱眉道:“你是说,林墨最近在盯着一个叫马德春的皮草商?” 纪纲说道:“回殿下,正是!” “这个皮草商有什么来头?” “查过了,没有任何背景,两者唯一的联系就是,林墨新买宅院的原主人正是马德春。” 朱瞻基一边琢磨,一边说道:“林墨买了马德春的宅子,买就买了,为何还要盯着他?莫非,这宅子有什么古怪?” “要是说古怪,确实有一些,据说,马德春是因为宅子闹鬼,不得已才搬走。” “闹鬼?” “卑下已经派人和顺天府联系过,当初马德春新宅落成之时,曾找了一个戏班来唱戏,当晚,那个戏班的当家花旦不明不白地死在马宅,经查是意外死亡,马德春给戏班赔了些银两,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戏班的花旦意外死亡,然后马宅开始闹鬼……”朱瞻基喃喃道,“这件事的背后可能另有隐情,你派人盯住林墨,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是!” “对了,林墨新买的宅院多少钱?” “两进的院子,听说花了六十两。” “六十两?”朱瞻基疑惑道,“上次见他的时候还家徒四壁,转眼就买了新宅子,他哪来这么多的钱?” “好像是卖话本赚的钱。” “哦!”朱瞻基恍然大悟,“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上次和他交谈,对经济之道颇有心得,如此看来,这么短时间能赚来六十两银子也不奇怪。” “殿下,要不要去查一下书坊的账目?” “你查人家账做什么?” “不瞒殿下,白蛇传的销量实属异常,微臣担心其中有什么问题……” “不必担心,”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林墨话本写得好,若是不能大卖才是有问题呢,对了,你可以打听一下,他的新话本什么时候问世?” 纪纲很不理解为何皇孙对话本这么感兴趣,却不敢推辞,当下抱拳行礼道:“是!” 第39章 夜半只怕鬼敲门 北京城外一处僻静的宅院,马德春起身穿衣服,床上女子翻了个身,不满道:“都这么晚了,还要回去?舍不得家里的黄脸婆?” “还是不留宿了,万一家里那只母老虎闹起来,以后想出城都难了!” “你就不敢休了那个黄脸婆?” 马德春面露难色,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过两天我再寻个借口出来。” 其实,马德春之所以从默默无闻到突然发迹,背后和他老婆脱不开关系,他老婆是女真族的,马德春最开始的生意大多是他老婆家族支持的。现在发家致富了,想把人一脚踹开? 他确实想过,就是担心人家女真部会过来砍他。 马德春生性好色,但是家有悍妻,只好在城外买了一处民宅,作为包养小三的秘密基地,隔三差五借口溜出城来,却不敢过夜。 “天色这么晚了,城门都要关了?” “我算着时间呢,现在走,刚刚来得及。” 马德春穿戴完毕,急匆匆向外走去,上了马车。 为了防止下人向自己的夫人通风报信,马德春每次出城都是临时雇的马车,而且,每次都要换人,尽量雇佣生面孔,今天的车夫就是从来没见过的,用起来心里踏实。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迎着夕阳疾驰而去。 马德春坐在车上闭目养神,自己这副身体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被小狐狸精折腾的两脚发软,回去的路上需要一个时辰,正好小憩一会,养养精神。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周围凉风阵阵,马德春睁开眼,面前黑漆漆的,只有几团忽明忽暗的灯火,不知道身在何处。 “来人,来人啊!” 马德春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连喊了几声,四周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有人没有?” 周围还是安静地出奇,似乎只有无边的黑暗。 “来人啊,有人没有啊……” 马德春越来越害怕,他抬头看天,月黑风高,辨不清方位,耳畔只有呼啸而来的风声,突然,一个白影从面前一晃而过! “谁?” 俗话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马德春正好相反,他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太多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浮想联翩,眼见此情此景,根本不需要提示,自动就想到鬼魂索命。 “谁啊……你出来!别装神弄鬼……” 马德春一边自己给自己壮胆,一边慌不择路向前跑去,突然,白影再次一闪,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挡在自己身前。 更可怕的是,这人似乎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过来的! 马德春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突然说道了:“马员外,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你……你是……” “我去你家找你,你不理我,还搬走了,我只好到处寻你,今日终于得见,马员外,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那个唱戏的……我,我……给你们戏班赔了银子……” “赔了银子?哈哈哈……”白衣女子突然发出一阵凄惨的笑声,又说道,“那我的命怎么办呢?” “我,我不是故意……是你自尽,我,我……” “若非你苦苦相逼,我又怎会自尽?” “姑娘,我错了!阴阳有别,你还是早早去投胎,我给你多烧些纸钱,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马德春此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这时候,阴风骤起,白衣女子换做一副愤怒的声音,冷冰冰地说道:“你害了我的性命,却买通官府,说成是意外死亡,现在阴差不收我,我无处可去,只好跟着你,跟到你死的那一天!” “我错了,是我害了姑娘,我给你烧纸钱,给你做法事,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 白衣女子慢慢飘到马德春身前,依然用她那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都能满足?” “只要你别要我的命,别再跟着我,无论什么条件,我一定满足!” 马德春的心理素质还算好的,想象一下,月黑风高,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女鬼在你面前,此情此景,换做是心理素质稍差的早就吓晕过去了。 “我只要一个清白,必须有人将我的死因说清楚,我才能轮回转世。” 女鬼的身形忽远忽近,似乎在随风飘荡,声音也忽高忽低,在夜空中说不出的凄惨。 “姑娘……”马德春哆哆嗦嗦地说道,“你要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你,但是这个真不行,你的事说清楚了,我自己的命就没了,要不,你换一个……” “我又不是让你去官府自首,你怕什么?” “不是说给官府,那是说给谁啊?” 突然,阴风再起,两个身影慢慢靠近,马德春仔细辨认,只见一个全身黑衣,一个全身白袍,唯一相同的是,两人的舌头伸出来好长。 一看这副打扮,马德春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两个人:黑白无常! 传说黑白无常是地府中最有名的鬼差,此二鬼手执脚镣手铐,专职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 “两位……两位……” 马德春只感觉股间一股暖流淌下,两腿之间透着凉风。 这时候,黑无常发话了:“马德春,女鬼徐兰是不是你逼死的?” “我……我……” 马德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谁见过这种场面啊? “女鬼徐兰死因不明,不可转世投胎,其中的缘由你最清楚,还是由你亲自跟判官大人交代清楚!” “我没有……我不知道……” 马德春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早就失去了理智,此时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白无常说道:“你若能够如实交代,助女鬼徐兰进入轮回,你的罪孽便能减轻一些,否则,数罪并罚,届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我说……” “走!” 黑白无常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马德春,用力一抬,马德春只感觉自己双脚离地,轻飘飘地向前飘荡而去。 他可是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的东北壮汉,现在看到自己也变得轻飘飘,哪里还敢有丝毫的怀疑,眼下只盼着早点交代,好让判官给自己的罪孽减轻一切,千万别下十八层地狱…… 第40章 不打自招 马德春只觉得耳边风声掠过,吓得双眼紧闭,待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大堂之上。 身边几盏灯火忽明忽暗,两旁是各种造型的鬼差,堂上坐着一位黑脸大老爷,不知道是阎王还是判官,旁边还摆了一张案桌,有个身穿儒衫的鬼正在记录。 黑无常走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城隍大人,马德春带到!” 原来上面那位大老爷是本地的城隍,只见城隍爷一拍案桌,沉声喝道:“堂下何人?” 马德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小的马……马德春,见过……见过城隍大老爷!” 城隍爷冲一旁的儒生鬼问道:“此人生平如何?” “小的……小的……” “没问你,一旁跪着!” “是……是……” 儒生鬼拿出一份资料,说道:“马德春,洪武十二年生人,祖籍辽东……” 这份资料几乎囊括了马德春的一声,此时,马德春更加肯定这里就是地府,否则的话,谁会有如此详细的资料? 儒生鬼念完之后,城隍爷问道:“马德春,这份资料可有问题?” “没……没问题……” 马德春心中的防线早已崩溃,哪里还有心思遮掩。这要是在阳间,定是打死都不会认的,但是在这里,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紧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你生平所作所为简直罪大恶极,本官判你下油锅,来人,给我炸!” 两只小鬼太这一口大锅上来,锅里还冒着热气,马德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有气无力地哭道:“饶……饶命啊……” “且慢!”这时候,儒生鬼突然说道,“城隍大人,先前有女鬼徐兰,状告马德春强抢民女,不堪其辱,自尽而亡,但是阳间的记录却是意外死亡,真相究竟如何,还需要他亲自解释一番。” “嗯!”城隍爷点了点头,说道,“马德春,本官问你,女鬼徐兰告你强抢民女,迫使其自尽身亡,可有此事?” “这……” “本官警告你,在这里休要耍心机,你若不说实话,马上拔了舌头!” “我……我说……”马德春赶忙说道,“是我看她有几分姿色,所以动了歪心思。是我不好,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请大老爷看在小的真心悔过的份上,给小的一次机会!” 城隍爷转向徐兰,问道:“女鬼徐兰,杀害你的真凶已经认罪,等他签字画押,你便可以去投胎了。” 徐兰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老爷!” 儒生鬼走过来,拿着一份口供,说道:“马德春,这是你的口供,若是没问题,签字画押!” 马德春扫了两眼,根本不敢再有二话,提起笔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大老爷,小的都招了,能不能放小的一马,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 “现在知道你还有老母了?”城隍爷一拍惊堂木,怒道,“难道被你害死的人就没有老母了?他们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子女被害,是何种感受?” 马德春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的知错了……” “马德春,你本来还有三十年阳寿,但是由于你生平作恶多端,阳寿早已折损殆尽,今日念你帮助女鬼徐兰进入轮回,还有些许功劳,罢了,再给你三个月阳寿,但是,你罪孽太重,就算让你还阳,也必须承受牢狱之苦,你可愿意?” “我……我愿意!” 马德春早已万念俱灰,现在听说自己还能回到阳间,根本无暇思考,哪怕只有三个月的牢狱,也是自己做的孽。 “那好,今夜先放你回去,我们三个月后再见!” 与此同时,马德春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远处的火把和周围的小鬼一个一个变得模糊起来,自己脑袋越来越晕,最后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黑白无常走上前来,翻开翻马德春的眼皮,说道:“药起作用了,已经晕过去了。” 儒生鬼拿着手里的供词说道:“大功告成,现在只需把这份供状交给顺天府,剩下的,就不需要咱们操心了。” 城隍爷突然站起身来,向着儒生鬼鞠了一躬,说道:“此番徐兰大仇得报,多亏了林公子妙计,大恩不言谢,日后若公子需要帮助,只管吩咐一声,我等必全力以赴!” 儒生鬼正是林墨,他先是拱手回了一礼,然后说道:“班主客气了,今晚这场戏能够圆满谢幕,多亏了大家演技好,在下不过是出了个点子,客串一下,不足挂齿!” 白衣女鬼嗖一下飘过来,说道:“林大哥,你这招太厉害了,让坏人自己就认罪,若是徐兰姐姐知道我们帮她主持公道,也可以安息了。”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对徐姑娘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是逝者已逝,现在仇也报了,大家还是想开些。” 城隍爷对白衣女鬼说道:“小倩,此间恩怨已了,你跟我们走吗?” 小倩却摇了摇头,说道:“兰姐姐生前对我与亲姐妹一般无二,我不能替她报仇,但是可以替她报恩,以后只希望能够留在林大哥身旁,效犬马之劳。” 林墨推辞道:“我帮你们做事,不图回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 “我已经想清楚了!”小倩态度很坚定,“只希望林大哥不要嫌弃。” 这下子,林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听城隍班主说道:“林公子日后必成大器,小倩留在林公子身边,我们心里也踏实。天色不早,我等不宜久留,林公子,后会有期!” 林墨点点头,说道:“各位,后会有期!” ………… 马德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破庙里,他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同时四下打量,这一看不要紧,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再度昏过去! 因为,这是一座城隍庙! 他已经回忆起了昨晚的一切,又发现自己躺在城隍庙,当下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往城里跑,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却发现自己的新宅早就被官兵围起来了。 “就是他,抓起来!” 锁链套在身上的一瞬间,马德春想起昨晚城隍说过的话,自己的阳寿只剩下三个月,而且还要在牢狱中度过,不由得万念俱灰,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经顺天府重审,马德春强抢民女,致其身亡,证据确凿,判了个秋后问斩。 马德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而这一天距离秋分正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第41章 人生如戏,全靠忽悠 一场好戏过后,风波渐渐平息,但是叶红梅非常不满,质问道:“为什么不带上我?” 林墨反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可以演女鬼徐兰啊,小倩还小,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我会轻功,体形也更接近,演起来也一定更像!” 小倩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又看了看叶红红梅,最后选择了保持沉默。 “黑灯瞎火的,只要气氛到了,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还帮你送信呢,这么好玩的事不带我,下次不帮你了!” 林墨笑了笑,说道:“其实,不让你去演女鬼,主要是因为你的性格。” 叶红梅气不过,反驳道:“我性格怎么了?你嫌弃我?” “不是……”林墨赶忙解释道,“我说因为你的性格,是因为你嫉恶如仇,如果你去演女鬼,我担心你一出场就将那个马德春打死了,到时候大家不是白忙一场?” 叶红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不屑地说道:“你说的也对,如果让我见了那个人渣,真有可能会动手揍他!” “所以说,遇事不要急,要沉着冷静,总会想到办法的。” 叶红梅口中不说,但是心中早已承认,林墨的主意确实高明,兵不血刃便能使恶人伏诛,也只有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读书人才能办得到。 同时,她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那个马德春一定会就范?万一他不信鬼神呢?或者在事后反悔,说那份供状是假造的,或者自己是被逼迫的,你怎么办?” 林墨饱含深意地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这事说开了很简单,我来问你,马德春为何要搬家,还要将这座宅院贱卖?” “因为……闹鬼?” “不错!”林墨点点头,说道,“既然害怕鬼魂缠身,说明他心中是信鬼神的,这是我们实施计划的大前提,若是没有这个前提,后面的一切都无法实现。” “就算他相信了城隍审案,如果事后翻脸不认账呢?”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不会再做无谓的尝试了,所以,城隍审案的最后有一句话很关键,三个月阳寿,牢狱之苦,你可知,我为何要强调是三个月?” “有何深意?” “依大明律,凡死刑者都要上报待刑部,待刑部核实,秋后问斩,就是秋分时候,距离现在还有整整三个月。马德春从城隍庙出来,发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和城隍爷说的完全一致,他心中早就深信不疑,怎么可能再去做无谓的抵抗?” 叶红梅这才明白,原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台词中都暗藏玄机,此时,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读书人真的是太狡猾了! 特别是那些写小说的,把好好一个大活人,硬是给忽悠成秋后问斩,还心甘情愿,上哪说理去? “我看你可以去当个算命先生,去街边摆摊算命,生意一定不错!” 林墨突然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说道:“要不,我现在给你算一卦?” “好啊,你帮我算算。” 林墨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掐算起来,同时嘴里喃喃自语:“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七二十一,七七四十九……” 小倩小声说道:“红梅姐,你看公子的样子,真的很像啊!” 叶红梅冷笑道:“看他如何装神弄鬼!” “哎呀!”林墨突然睁开眼,说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在下给姑娘算了一卦,姑娘今年命犯桃花,想必是遇到了意中人啊!” 叶红梅立刻涨红了脸,嗔怒道:“又在胡说八道!” ………… 东宫,朱瞻基看着纪纲带来的情报,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诧异。 “就这几个唱戏的,硬是把一桩冤案给平凡了?” “回殿下,这些时日微臣派人盯着林墨,说句实话,微臣也很震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似乎很有头脑。” 朱瞻基仍旧感觉不可思议,说道:“一个戏班,一座城隍庙,就让人不打自招,甘愿伏诛,看来这家伙不止话本写得好,演技也很到位啊。真是有意思,你安排一下,我要再去见见他。” “殿下,不如微臣将他带过来,或者是带到北镇府司……” “不!”朱瞻基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能让他察觉到我的身份,我倒想看看,这家伙肚子里究竟藏着多少诡计!” “微臣明白!” “还有,姚继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殿下,姚大人最近似乎对香山书院很感兴趣。” “香山书院?” 纪纲又拿出一份资料,说道:“香山书院在北直隶一直颇有名气,这是香山书院的一些材料,请殿下过目。” 朱瞻基接过来,匆匆扫了两眼,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香山书院和那些反贼有关?” “微臣还不敢确定,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朱瞻基又看了看手上的材料,抬起头发现纪纲还在面前站着,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纪纲有些犹豫,说道:“殿下,南京来信,太孙嫔已经启程了。”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纪纲思索良久,这才说道:“微臣斗胆问一句,太孙妃还没动身,太孙嫔先过来,这样合适吗?” “太孙妃要陪我爹娘一起过来,没什么不合适的。” “只是……这个……” 朱瞻基将手里的材料放下,抬起头说道:“纪指挥使,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微臣得到一些消息,汉王与太孙嫔的家人走动甚密,殿下还需小心提防。” 朱瞻基脸色变得凝重,问道:“你说什么?” 纪纲立刻跪倒在地,说道:“近日,汉王多次派人携重礼去永城县拜谒孙老先生,太孙嫔此番来北京的路上,会路过永城县,届时一定会回乡祭祖。” 有些话不需要说透,特别是在聪明人面前,说到一定程度就够了。 朱瞻基陷入沉思,汉王朱高煦在山东乐安州就藩,平日里喜欢结交一些权贵,包括自己的老丈人,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追究也就过去了,可是,太孙嫔要回乡祭祖,这件事就变得严重了。 第42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白蛇传结局篇的热度还没过,倩女幽魂又开始大卖,一时间,北京城卖话本的各个书摊生意都火了起来。 林墨并没有继续抄……不,是写话本,而是在整理古诗词。 香山书院在北直隶相当有名气,此次举办诗会,又是趁着乡试在即,基本上北方有名气的读书人都过来了,所以,大家都想在诗会上出出风头,若是能趁机结交一些权贵,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几天林墨苦苦思索,却没什么结果,原因很简单,自唐宋之后,诗词就开始走下坡路,人家穿越到早唐,或者架空历史,有大把的诗词可以抄,大李杜小李杜,唐宋八大家,闭着眼睛都能抄成诗仙诗圣,可是,自己偏偏在明朝! 退一步说,就算元朝好歹还有些知名的元杂曲,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也是颇有意境,可是在明朝,能拿得出手的诗词实在是少得可怜。 其实,唐宋时期之所以会出现大量华美的诗词,原因也简单,那个时代的科举是考诗词的! 就这好比高考的必考课,你不学不行啊! 到了明朝,科举是严格的八股文,格式给你限定的死死的,大家都在琢磨怎么写八股,自然没有多少精力去研究诗词了。 林墨思来想去,既然是诗会,诗词必不可少,自己这个水平作诗是没希望了,只能靠抄,但是绝大多数诗词都是明朝之前的,简直愁死个人! 小倩看到门开着,便敲了敲门框,说道:“老爷,夫人喊你吃饭!” 林墨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喊我?” “是啊,这个屋子里还有谁?” 林墨又问道:“谁让你这么称呼的?” 小倩回道:“当然是红姐姐,她说以后都要这么称呼,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称呼老爷夫人,万万不可说漏了嘴。” 听完小倩这番话,林墨心中暗暗琢磨了一下,这是不是给自己暗示呢? 要不要晚上去找叶姑娘聊聊天,比如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快点,一会饭菜都凉了!” “好……等下?”林墨又想到一个问题,“谁做的饭?” 小倩笑了笑,说道:“当然是我做的呀!” “你还有这手艺呢?” “若是连洗衣做饭都不会,怎么伺候老爷?” “不错,老爷看好你!” 林墨站起身来,随着小倩来到前厅,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三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碗汤。 “看起来不错,很有食欲!” 小倩盛了一碗饭过来,说道:“多谢老爷夸赞!” 林墨端起碗开始扒饭,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转过身来,问道:“你怎么不吃?” 小倩赶忙说道:“班主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可以和老爷在一张桌上吃饭。” “哪有这样的规矩,来,一起吃!” “不,不,班主特意嘱咐过的……” 林墨放下碗筷,郑重说道:“在这个家,我说了算,听老爷的话,上桌吃饭!” 小倩看了看叶红梅,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叶红梅笑了笑,说道:“既然林老爷发话了,让你上桌吃,你就上桌吃呗。” 林墨郁闷道:“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好,老爷吩咐了,我们哪敢说个不字?” 小倩这才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偷笑。 林墨问道:“你笑什么?” “我看你们两个假扮夫妻,却比真夫妻还像!” 叶红梅突然脸红了,起身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小倩看着叶红梅离开,不解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墨摇摇头,说道:“没有,以后就要这么说!” “好的!” 天色渐渐暗了,林墨踌躇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敲响叶红梅的房门。 “谁啊?” “叶姑娘,是我。” “有什么事?” “在下有些事,想找叶姑娘请教。” 吱呀一声门开了,叶红梅面色不善,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说?” 看到对方这般反应,林墨当然不敢孟浪,主要是怕挨揍。 “明日就是诗会了,叶姑娘久居此地,对香山书院定有所了解,能跟我讲一讲吗?” 叶红梅转身回到屋里,说道:“进来。” “多谢。” 两人面对面坐下,叶红梅问道:“我只知道香山诗会是你们读书人聚会的地方,你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毕竟第一次参加,不知道如何准备,叶姑娘把知道的随便说几句,我听一听就好。” “香山书院的话……” 叶红梅仔细思索一番,她并不知道林墨早已识破自己的身份,此时想的是怎么说比较合适。 “……书院的院长是当地名望很高的大儒,据说在北直隶颇有威望,香山书院每年夏季都会举办一次诗会,就是你们读书人坐在一起吟诗作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规模很大吗?” 叶红梅点点头,说道:“基本上北直隶有些名声的才子都会前来。” “整个北直隶的才子?大老远赶过来,就是单纯的谈论诗词吗?” 叶红梅却反问道:“既然是诗会,当然谈论诗词,难道还有什么别的?” 林墨心中大概清楚了,叶红梅应该没有参加过诗会。 举办这样一场诗会,花费肯定不会太小,每年都要办,这些银子从哪来? 北直隶囊括了几乎整个河北省,以及河南、山东的小部分地区,考科举是不来不行,可是这么远跑来只为参加一场诗会,谈论几句诗词? 林墨越想越不对劲,再加上香山书院和南山堂的靖难遗孤有关,背后的真相绝对没这么简单! 莫非,南山堂想借助诗会来笼络读书人? 这也不现实啊,人家寒窗苦读十余载,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做反贼? 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而且,这就是姚继要寻找的关键,想要揭晓答案,只有亲自走一遭了。 “怎么,还有问题?” 林墨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知姑娘……” “滚!” “好的!” 第43章 香山诗会 翌日清晨,林墨一行三人向香山书院的行去,叶红梅换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小倩也换做书童打扮,一出门便高兴地东张西望。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我去书院参加诗会,又不是去郊游,你们两个非要跟着做什么?” “当然是去看你作诗!” “可是,我不会作诗啊!” “不会作诗你参加什么诗会?” 林墨很郁闷,当初不是你要求我必须去吗? 呵,女人…… 说话间,林墨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到了轩墨坊门前,奇怪的是,往日这里早已经是宾客盈门,今日来买话本的却寥寥无几。 “林公子!” 林墨听到有人喊自己,转过头来,原来是曾经的落魄书生曾鹤龄。 “曾先生,早啊!” 曾鹤龄笑着说道:“林公子太见外了,每次都是先生长先生短,让在下羞愧的紧啊!” 林墨想了想,人家现在不练摊卖字了,也不是教书先生,更不是宋珏那样的大儒,叫先生确实有些不合适。 “那我就喊你曾兄,如何?” 曾鹤龄哈哈一笑,道:“在下痴长几岁,道声老弟,莫要见怪!” “曾兄可知为何今天的生意看起来……比较冷清?” “香山书院举办诗会,读书人都去参加诗会了,买书的自然就少了。” “原来如此!” 林墨心中暗暗琢磨,如果让几名伙计带着话本去书院叫卖,会不会被宋珏的人打出来…… “香山诗会颇有名气,正适合林老弟这样的青年才俊一展腹中才华。” “不瞒曾兄,我也去参加诗会,但是我不会作诗,就是去凑凑热闹。” 曾鹤龄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说道:“林老弟过谦了,白蛇传和倩女幽魂的稿子我都看过了,若无大才,怎能写得出这样的话本?” “不是一回事!”林墨连连摆手,说道,“我真不会作诗,若非受邀,我都不想去。” 曾鹤龄看着林墨一副认真的样子,不解地问道:“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难道这首诗不是林老弟原创?” “这……” 林墨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这首诗是后人根据《白衣卿别思》中原句“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改变而成,出现在《倩女幽魂》影视剧中的一幅画上,作为聂小倩和宁采臣的定情诗句。 当时自己创作《倩女幽魂》话本的时候,虽说依然以《聂小倩》为基础,但是为了让剧情更加丰满,便选择性地加入了很多后世的改编情节,这首《十里平湖》完美契合故事意境,不自觉地就加了进来。 可是,现在怎么跟人解释呢? 我抄的! 抄谁的? 想想还是算了,既然解释不清,干脆别解释了。 “对了,上次来的时候我和周掌柜闲聊,周掌柜说曾兄对诗词颇有造诣,今日不打算去诗会转一转?” 曾鹤龄再次笑了笑,抱拳道:“这些时日书坊任务繁重,就不去了。” 林墨本来只是为了岔开话题就这么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曾鹤龄好像真的有参加诗会的打算,只是碍于工作时间,不好意思离开。 既然如此,干脆帮人帮到底,还能给自己找个伴。 “无妨的,我跟周掌柜说!” 林墨当即和周掌柜商议,让曾鹤龄陪自己去参加诗会,周掌柜非但没有拒绝,还特意关照,诗会上一定要找机会宣传一下新话本…… 有了曾鹤龄的加入,林墨心里踏实多了,毕竟是诗会,身旁两个女人铁定是靠不住的。 众人往城北行去,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的立门,青砖红柱,立门正上,写着四个朱红大字——香山书院。 叶红梅似乎有些激动,看着前方说道:“这里就是了。” 林墨当然知道叶红梅为何激动,他担心小倩和曾鹤龄起疑,于是上前说道:“第一次来书院吗?这么激动?” 叶红梅刚想反驳,突然反应过来,便说道:“我又不是读书人,当然是第一次来。” “那就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香山书院究竟有何不同!” 说完,林墨率先向里面走去,众人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来来往往的书生变得多了起来,有的拿着几本小书,来来往往的吟念着,有的对湖边沉思,不一会儿便在宣纸上挥笔疾书,有的则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中间竟有不少的女子。 这倒让林墨颇感意外,明朝的话……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怎么偏偏还有这么多的千金小姐,要来学这诗词? 叶红梅见林墨的眼光不断在那些女子身上打转,便有些来气,不满道:“你莫要这样盯住别人家姑娘看,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呢!” 林墨大喊冤枉,心说我只是对这么多女子喜好诗书感兴趣,对她们的脸蛋和身材……不是,对她们本人则是一点兴趣没有。 叶红梅见他委屈的神色,又说道:“怎么?莫非是我委屈了你?” 林墨摇头苦笑:“我只是奇怪为何书院会有这么多女子,哪里盯住别人不放了?再说了,我家娘子可比她们好看百倍千倍!” “贫嘴!”叶红梅脸上一红,声音却小了许多,“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林墨见她眼睑低垂,面色娇羞,雪白的颈项映着粉红的面颊,虽说穿着儒衫,一张俏脸却像是三月的桃花一般,也禁不住呆了一呆,乖乖,这就是制服诱惑吗…… 小倩在一旁偷笑,曾鹤龄本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是他社会阅历丰富,通过一路上交谈,早就看出些端倪,此时,心里更加清楚了。 叶红梅见林墨呆呆盯着自己,心里羞怒,却也有些莫名的感觉,她咬咬牙,抬起头来,哼了声道:“看什么看?” 林墨见她神色转冷,哪还有方才的妩媚模样,不由自主的连连摇头,幻觉,刚才一定是幻觉…… 这时候,忽然听得前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是曾偶然,曾大才子吗?” 第44章 江南第一才女 林墨转过身来,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又遇到了老熟人! 江西举子张枫! 还真是有缘分啊,吃烤鸭能遇见,喝花酒能遇见,今天来参加诗会,还能遇见他! 不过,今日一见,此人变化挺大的,主要体现在脸上,当初那一脚,让人家以脸落地,时至今日青肿还没消,看起来……有点惨。 而且,这一次张枫的注意力好像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喊的是曾偶然。 曾偶然……莫非是曾鹤龄的绰号? 偶然二字并非贬义,但是用来称呼人,就不一样了。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读书人谁的成功会是偶然? 却见曾鹤龄不气也不恼,而是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张兄,幸会,幸会!” 张枫等人嬉笑着走上前来,说道:“偶然兄,当初你我从江西南下,同乘一条船,今日又在此相会,真是缘分……啊?” 突然,张枫愣住了,指着林墨说道:“怎么是你?” 林墨正在一旁假扮吃瓜群众,眼见张枫的目标突然转向自己,于是点点头道:“是我!” 张枫却跟见了鬼似的,下意识捂住脸,又四下看了看,叶红梅扮了男装,又易过容,他没认出来,只以为是一名年轻书生和一名书童,今日诗会上读书人特别多,也没往心里去。 “你……你怎么来了?” 林墨笑了笑,说道:“和张兄一样,来参加诗会啊。” 张枫对林墨是又恨又怕,每次见他都没好事,今天在外人面前又担心下不来台,于是说道:“上次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叶红梅以为张枫还记着酒楼的事,刚要上前“讲理”,却被林墨拦住。 “张兄准备怎么算呢?” 看着林墨有恃无恐的样子,张枫真的很想上去揍他一顿,但是一想到前两次的经历,不免心里发虚。 “今日是以文会友,你我之间的恩怨先放一放,一会诗文上见高低!” 林墨不禁莞尔,闹了半天,这位还是个嘴强王者。 其实,林墨并不想和别人结仇,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只想着能够生存下去,可这个张枫却跟苍蝇一样,挥之不去,上次那一脚算是出了气,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好还是见好就收。 想到这里,林墨上前一步,却见张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张地问道:“你要干嘛?” “不干嘛,就是和张兄亲近亲近。” “你……离我远点!我跟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今日诗会,这么多人看着呢,打架斗殴都是市井粗鄙行为,为读书人所不齿!” 林墨心说,这家伙警惕性还挺高,算了,你爱咋咋! “既然如此,在下失陪!” 说完之后,林墨不再理他,而是继续向前行去。 只听身后曾鹤龄问道:“林老弟和此人认识?” “偶遇过两次。” 叶红梅问道:“两次?” “是啊,你们去天津卫的时候,我又遇到他,你看他脸上的伤,就是我打的。” 叶红梅很诧异,说道:“就你这副身体还能打架?” 林墨哈哈一笑,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对曾鹤龄问道:“曾兄也和此人相识?” 曾鹤龄点点头,道:“当初北上之时,与他们几人同乘一条船,路上还得了个曾偶然雅号。” “何意?” “在下今年三十又八,年近四旬之人还能中举,岂非偶然?” 林墨立刻从曾鹤龄的话中听出一个信息,中举,也就是说,他大老远来到顺天府,是来准备明年开春的会试。 如此说来,当初在街边摆摊卖字,可能是因为盘缠花完了,这才想了个办法维持生计,并非想象中的穷困潦倒之人。 对于曾鹤龄,林墨一直没有去了解过他的过去,本以为只是一名落魄书生,本着读书人不容易的同情心,顺手帮他找个工作,赚点生活费,却没想到,一不小心抓到一名举人老爷。 想到这里,林墨淡淡行了一礼,道:“在下眼拙,还望曾兄见怪!” 曾鹤龄抱拳回礼,道:“林老弟对愚兄有知遇之恩,现在又何必客气?” 不卑不亢,坦然处之,这是林墨对曾鹤龄的第一感觉。 堂堂举人老爷,没钱了去街边卖字,这副心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此时此刻,藏在心中的疑问也都得到解答,按理说,一名在街边卖字的穷先生,给他安排个工作,就算不是当场以身相许,最起码也要表现得感激涕零才对,可是曾鹤龄表现的却很淡然,完全没有低人一等的样子,你帮了我,我谢谢你,和你兄弟相称,仅此而已。 这种人心里是装得下事的,他没有过多的表示,并非不知道知恩图报,而是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中,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做回报。 因为,那些感激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嘴上说的越好听,事实上越起不到什么作用。 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真的有可能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就是这种人!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林墨转头去看,呀,美女! 一名女子身穿淡黄色丝裙款款行来,身后跟着一名小丫鬟,周围的读书人和林墨一样,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同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就是江南第一才女杨诗音?” “对啊,听闻诗音姑娘才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仙子一般。” “兄台,你还是先擦一擦口水……” 林墨只是看到人家长得漂亮,不免多看了几眼,此时听到有人议论,才知道原来还是位才女。 女子参加诗会,有趣,有趣! 叶红梅看到林墨出神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呢?” 林墨马上将目光收回来,说道:“本以为女子参加诗会,只是来凑热闹,没想到,还有才女,真是开了眼界。” 叶红梅不满道:“在你眼中,女子便这么没用?” “我没说啊!” “你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林墨无奈,只得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过去!” 第45章 巧对 香山书院不愧为北直隶最有影响力的书院,办个诗会声势浩大,各大才子才女齐聚一堂,终于,主角出现了。 宋珏红光满面,作为香山书院的院长,率先发表开场词,林墨则坐在人群一角,最不显眼的位置,眼里只有茶水和糕点,还有就是不时地偷瞄两眼会场上的漂亮姑娘。 其实,来参加这个诗会实属被迫,南山堂要求自己来,黑衣门也要求自己来,一边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一边是高高在上的朝廷,自己这种小人物哪边也招惹不起,只好乖乖来了。 喝喝茶,看看美女,也挺不错的嘛! 至于宋珏的开场词嘛,无非就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没有任何兴趣。 何俊就站在宋珏身后,一直四下张望,终于看到角落里喝茶吃瓜偷看美女的林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还真敢来! 那好,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太多的办法让你难堪,起码在读书人里面,你是混不下去了! 目光再一转,看到林墨身旁的青年书生,虽然换了装束,但是一眼就认出来,正是自己的师妹叶红梅。 何俊心中顿时无名火起,下意识地攥紧拳头。 “林兄?” 林墨转头去看,原来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公子,此人和自己相谈甚欢,他的仆人还cei??了一只茶碗,再一看,果然,茶碗粉碎者就在身后站着。 纪纲看到林墨抬眼看向自己,假装礼貌地笑了笑,就是他一双三角眼太寒碜,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黄兄别来无恙?” 朱瞻基早就过来了,本打算偷眼观察,所以才选了角落的位置,却没想到和林墨不谋而合。 “当日一别,甚是想念,一直想着再去拜访,今日在此处得见,说明你我二人缘分未尽。” “黄兄客气了,不过,我搬家了,暂时不回林家寨。” “是吗?改日一定要去林兄的新宅坐一坐,以贺林兄乔迁之喜!” 朱瞻基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墨搬家,他手里可是掌握着锦衣卫的情报,对林墨一举一动摸的透透的,就差派人半夜里去听墙根了。 “那就说定了,在下恭候黄兄大驾。” 朱瞻基凑上前来,问道:“在下读了林兄的话本,发现林兄对诗词造诣颇深,今日诗会正当一展腹中才华,为何不坐前排?” “我对吟诗作赋不擅长,今日就是来凑热闹的!” 林墨没有说谎,自己就是来凑热闹的,可是朱瞻基不信啊,又说道:“白蛇传和倩女幽魂两部话本里面的诗词优美,意境深远,若是说林兄不擅长诗词,怕是这个会场上八成以上的文人连凑热闹都没资格了。” “黄兄谬赞,在下真的是来凑热闹的。” 朱瞻基不知道林墨为何如此低调,但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到林墨旁边有生面孔,问道:“这几位是林兄的朋友?” “这位是曾鹤龄曾兄,这位是叶……叶兄,这位是叶兄的书童。” “幸会,幸会……” “……今日是以文会友,大家不要拘束,按照往年惯例,先对对联,谁先来?” 宋珏致完开场词,马上步入正题,各大才子佳人开始踊跃发言,林墨听了一会,发现这些所谓的才子,好像……水平也很一般嘛! 诸如“窗前莺共语,帘外燕双飞”这样的,虽说简单,也还算过得去,但是“将军立城东,壮士会挽弓”,就不像话了,简直是打油诗嘛! 看到林墨笑而不语的样子,朱瞻基问道:“林兄不去露一手?” “额……我还是喝茶!” 这时候,前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是林大才子吗?听闻林大才子诗词无双,在下不才,想与林兄讨教一番!” 林墨迷茫地抬起头,原来是何俊,心中不免诧异,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针对我? 我就想当个吃瓜群众,这么难吗? “何兄言重了,在下不擅长诗词对联,还是不去献丑了!” 何俊哪里肯定放过他,当下说道:“林兄太过谦了,这样,在下出个上联,抛砖引玉。” 在场很多人是认识何俊的,却不认识林墨,看到何俊这么说,都等着看热闹。 何俊稍加思索,说出上联:“春雨丝丝润万物!” 林墨想都没想,答道:“红梅点点绣千山!” 说完之后,林墨就后悔了,他本来没打算出手,但是,这个对联实在太简单了,下联顺嘴就溜出来了。 “好!” 可能是因为林墨对的太工整,立刻有人叫好,只见叶红梅脸色浮上一层红晕,而何俊的脸色刷一下就黑了。 这简直就是让自己伤口上撒盐啊! 何俊心中气不过,立刻又说出一个上联:“雾锁山头山锁雾!” 林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好对道:“天连水尾水连天。” 何俊脸色由黑转白,额头上开始出现汗渍。 “日照纱窗,莺蝶飞来,映出芙蓉牡丹。” 众人一看两人杠上了,顿时来了兴致,等待林墨的下联。 林墨也是无奈,既然已经把人得罪了,索性不管了,来! “雪落板桥,鸡犬行过,踏成竹叶梅花!” 何俊心态崩了,杀人还要诛心? 宋珏知道何俊的脾气,担心失态发展下去无法控制,便出面说道:“袁先生,你来出个上联?” 只见在宋珏身侧,一名老者淡淡一笑,说道:“今日看到北直隶的青年才俊齐聚一堂,老夫甚感欣慰,既然宋先生点名了,老夫也来凑凑热闹,上联是——听铁马声声,关山入梦!” 此联一处,会场热闹的氛围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思考下联。 林墨小声问道:“这个袁先生是何方神圣?” 叶红梅回道:“是宋院长的好友,好像是专程从山东赶过来的。” 这时候,宋珏偷偷给何俊使了个颜色,何俊会意,上前说道:“晚辈对——看银钩笔笔,书画萦心。” “好!” 下联一出,立刻再度引起喝彩声,何俊也算找回了一些面子,脸色恢复了笑容。 但是,他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如,林兄也来对一对?” 对联这种东西,本就没有标准答案,看的就是对仗工整,意境相符,只是袁先生这个上联难度很高,能像何俊这样对出工整的下联,已经很是不易。 林墨心中也是来气,不知道这个何俊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不就是说了句红梅吗,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何兄下联对的工整巧妙,立意也很好,只是……” 一听到只是二字,何俊的脸色又黑了,说道:“还请林兄赐教!” ““银钩笔笔”对“铁马声声”也还罢了,后面的“书画萦心”对“关山入梦”气势上明显不足,有损整个对联的意境。” 林墨是实话实话,何俊可不这么想,你小子抢我的女人,还跟我对着干,今天一定要做个了断! “想必林兄定是有绝妙下联,在下洗耳恭听!” 林墨沉思片刻,说道:“奉日月昭昭,天下一统!” 喧闹的诗会现场,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 第46章 才子佳人 “好!” 寂静的会场,突然传出来一个叫好声。 只见在林墨身旁,朱瞻基忍不住拍着手掌说道:“此联对的巧,对的妙!” 台前的袁先生也不禁眼前一亮,这个下联不仅对的工整严谨,意境也更加磅礴大气, 听铁马声声,关山入梦。 奉日月昭昭,天下一统。 相比之下,何俊对的“看银钩笔笔,书画萦心”就显得太过无力了,上联都铁马入关了,他还搁家里玩书画呢,气势上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却没想到林墨一句“天下一统”,在气势上对“铁马入关”直接形成碾压,上联气势磅礴,下联气吞山河,堪称绝妙! 此时,袁先生对林墨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记下此人。 朱瞻基心中非常激动,是因为此联不仅对的工整,其中还有隐含的信息。 奉日月昭昭,日月即为天,可以理解为奉上天旨意,而日月合起来又为明字,其中隐藏的含义就是:奉天法旨,大明天下一统。 太祖朱元璋开创大明朝,说是奉天法旨没问题,这是大家公认的,但是朱棣靖难起家,其中的故事就复杂了。 林墨这个下联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奉天法旨,大明天下一统,也可以用在靖难之役。 无论是朱元璋起兵抗元,还是朱棣起兵靖难,只要最后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局面,就是奉天行事,哪怕是靖难,也是奉天靖难! 其他人就没有朱瞻基这么兴奋了,但是林墨这道下联却是没什么好说的,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天下一统”比“书画萦心”高明了不知几个档次。 何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从小拜大儒宋珏为师,便是在整个香山学院,自己的文学造诣也是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今日却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怎会输给一个写小说的? 林墨也没有多说什么,向众人抱了抱拳,然后坐下继续喝茶,却见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叶红梅眼中满是疑惑,她不明白为何连自己师兄这样的青年翘楚都会败在林墨手下。 小倩则是一脸崇拜,她不懂诗词,但是从众人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 曾鹤龄则是饱含深意,意思是:你还说你不擅长诗词? 黄公子就更奇怪了,眼中满是赞许之意,甚至带着些许感激之情,林墨心中暗道,这人可真奇怪,我又没夸你,为何要感谢我? 这时候,宋珏再次站出来,说道:“看来大家气氛都很活跃,对联就先到这里,下面开始进入正题,袁先生,你给诗会定个主题!” 袁先生跟着站起来,笑了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诸位青年才俊都是大明的栋梁之才,老夫心中甚是欣慰。既然在座的以青年为主,这样,就以情字为题,诗词歌赋体裁不限,大家随意发挥可好?”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响应,林墨抬眼一瞧,竟然是老熟人张枫。 只见张枫摩拳擦掌地走上前来,说道:“久闻杨小姐有江南第一才女之名,在下江西张枫,今日借此机会作诗一首,还请杨小姐品鉴。” 其实,会场上大多数所谓的才子都在偷偷盯着杨诗音,眼见张枫上前,一个个心中又是嫌弃,又是嫉妒,但是碍于读书人的面子,不好说出来。 杨诗音淡淡一笑,轻启朱唇:“张公子言重了,所谓才女之名,诗音愧不敢当。” 眼见美人笑语嫣然,张枫心都醉了,赶忙说道:“杨小姐过谦了!” 杨诗音没有再答话,张枫便清了清喉咙,吟道:“迟迟半许欲凌风,怊怅云薄有岁寒。十里景淑人易困,柔肠一梦问香山。” “好!” 与张枫同行的几人立刻开始叫好,会场上稀稀拉拉有掌声传来,角落中的林墨却摇了摇头,这个也叫诗? 若是说有些诗词仅仅是华丽辞藻的堆砌,看起来优雅,但是缺少神韵,倒也还罢了,可这位只有辞藻堆砌,连华丽二字都算不上。 什么玩意啊! 原本以为参加诗会的都是出口成章、七步成诗的那种,自己还兴致勃勃地准备欣赏众才子们的表演,却没想到,原来就是这种水平? 这也难怪,毕竟自己学过的诗词都是古往今来最顶级的那一类,能上课本的,自唐朝算起,一千五百年仅仅出了那么十几位,再比较一下在座的这些“才子”,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张枫满眼都是美女,哪里顾得上去看林墨,只见杨诗音轻声说道:“张公子柔肠一梦问香山,小女子领教了。” 这番话不褒不贬,只是客套一下,张枫却很是激动,当下说道:“多谢杨小姐称赞,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见识见识杨小姐的才名?” 在座的众学子虽然看不上张枫那副嘴脸,但是对杨诗音都很感兴趣,一个个都紧紧地盯着,毕竟……美女嘛,人之常情。 杨诗音从小到大,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学,以致自己经常被当做焦点,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不才,以情为题赋词一首,请诸位品鉴。” 大家都打起精神,只见杨诗音稍稍思索,轻声吟道: 时事难觉娇渡马,萧条自可知和寡。 偏与伴人犹未嫁,来在手,易歇无限长流水。 涣若凄情春不暖,总逐味淡春堪恋。 偃桂不还家海燕,春不老,一曲相思唱与谁? “好词,好词!” 张枫立刻拍手叫好,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称赞。 林墨也暗暗点了点头,果然是才女,就是不一般,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一首渔家傲,以相思之情贯穿其中,优美而雅致,实在难得。 杨诗音带动了广大才子的情绪,一时间,大家纷纷展现才艺,有吟诗的,有作词的,还有当场写骈文的,就是大多数的水平……一言难尽。 也不知道怎么着,黏在杨诗音身边的张枫突然就把目光投向林墨,说道:“林兄对联对的好,想来诗词上的造诣颇深,何不来展现一番?” 林墨心中不快,你泡妞就泡妞,拉上我干嘛? 想通过踩我显示你自己有多厉害? 就你无病呻吟的那几句,也好意思叫诗? 若是换作平时,林墨都懒得理他,但是今天实在看他不爽,便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第47章 一举成名 何俊对对联的时候被林墨抢了风头,有心在诗词上找点场子回来,但是,败军之将,何以言勇,现在看到有人主动去挑衅,顿时来了兴致。 可能是因为林墨刚才的下联比较惊艳,这一上场,顿时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对联小能手作诗是什么水平。 张枫脸上挂着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自从得到了江南第一才女的称赞,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起来,此时再看林墨,呵呵,不过土鸡瓦狗尔! 打架有人帮忙,作诗不会也有人帮忙? 而作为诗会现场最靓的那颗星,杨诗音的表现就淡然多了,毕竟从小见过的大儒太多了,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当朝进士,别看诗会上这些读书人一个个咋呼的厉害,等到来年春闱,最终榜上有名者怕是不会超过一成。 在她眼里,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甚至可以用年少无知来形容,真正有才之人,是不会如此招摇的。 林墨看都没看张枫一眼,上前来先是对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在下水平有限,比不上杨小姐这般七步成诗,不过,既然是以情为题,倒是有一首现成的,名为渡情。” 张枫不愿意了,为什么单单提到杨小姐,我也是现场作的诗啊! “林兄的诗词定然是经典之作,我等洗耳恭听,这个情字怎么个渡法!” 你小子不是嚣张吗?那好,我先把你捧得高高的,一会看你如何下得了这个台! 还渡情,一会让你渡劫! 林墨没有理会,只是淡淡一笑,念出自己的诗: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四句念罢,现场再次陷入一片安静,文人作诗,除了那些天赋异禀之辈,大多数人都是辞藻堆砌,以年轻学子为尤,什么词句好听,哪些字眼优美,一股脑拼凑在一起,句末再押个韵辙,一首诗就出来了。 别看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真要能给诗里加个愁字进去,也算有些水平了。 而林墨的诗中却找不到华丽词句,看似普普通通,却给人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从水平来说,比在座的大多数人高明多了。 杨诗音再度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眼中是欣赏的神色,方才对对子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这首渡情却给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奇怪的是,这种感觉竟然似曾相识…… 张枫脸色有些黑,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却听到林墨已经念出下半首: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林墨这边刚刚念完,在场众人突然喧哗起来,张枫刚才黑沉沉的脸色也变得激动无比,只见他满是不屑地说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不是白蛇传里的诗句吗,怎么变成林兄的了?” 这首诗本来是白蛇传的插曲,林墨撰写白蛇传的时候,引用了中间最经典的两句,是以众人只知这两句,却没见过整首诗。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抄袭吗?” “本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两句也算是高明,可没想到是为了别人的诗特意拼凑而来,白白激动了。” 张枫犹如打了胜仗一般,继续调侃道:“看来,林兄的渡情,渡的是许仙和白娘子啊!” 林墨笑笑,没有说话,这时候,一旁的杨诗音却饶有兴趣地说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两句本就唯美至极,林公子以此为基调作的渡情,意境完全相融,是一首好诗。” 在杨诗音看来,引用他人的诗句并无不可,就看你用的巧不巧,秒不妙了。 李白曾写过“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后世苏东坡有“多情白发三千丈,无用苍皮四十围”;黄庭坚诗中有“我来五松下,白发三千丈”;杨万里诗中有“却将白发三千丈,缲作霜丝补锦囊”。这种用法并不奇怪,诗写得好不好,主要看意境,林墨整首诗意境完全符合白蛇传的主题,那就是好诗。 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特别是张枫,犹如抓住林墨的小辫子一般,张口抄袭,闭口无耻,好一顿奚落。 朱瞻基凑到林墨身旁,问道:“林兄为何不公开身份?” 林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来凑热闹的,不想多生事端。” 这倒是实话,若非张枫挑衅,林墨甚至都懒得站起来去看他一眼,此次来诗会,自己是带着使命的,太出风头反而不好。 张枫情绪依然高涨,无意间一瞥,看见何俊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早就看出何俊和林墨之间有矛盾,而且,何俊是香山书院的人,此时正好拉拢一番。 “何兄,有人明目张胆抄袭他人诗句,这种无耻之行为,你怎么看?” 何俊被人点名,脸色有些尴尬,心中暗暗骂道,你是傻x吗? 要是有问题,我早就发难了,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张枫哪知道何俊心里正在骂自己,又问道:“何兄为何不言?” 何俊气得想打人,你自己丢人还不嫌够吗?还要拉上我? 看到场面越来越乱,宋珏站了起来,先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 张枫赶忙上前说道:“宋先生,刚才有人……” 宋珏再次摆摆手,打断张枫的话,然后说道:“可能大家还不知情,刚才作渡情诗的小友,便是林墨。” “林墨又如何?” 张枫又气又恼,你自己的学生都折了面子,你这个当老师的不帮你的学生出头,还要向着外人? 不过,林墨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就是写白蛇传的林墨?”杨诗音神色有些激动,一下子站起身来。 张枫愣在当场,怪不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原来……他就是白蛇传的作者? 新版白蛇传风靡一时,在场的才子佳人哪个没读过?此时突然遇到作者本尊,会场上再度喧哗起来,杨诗音四下张望,却发现林墨早已经离开会场。 第48章 曾偶然 谁也没想到,新白蛇传的作者竟然是一名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记住了林墨这个名字。 杨诗音看着喧哗的会场,喃喃道:“原来在顺天府还有这样有趣之人……” 事出突然,林墨和朱瞻基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了,现在场面很乱,纪纲担心有危险,便劝说朱瞻基尽快离开此地。 朱瞻基点了点头,趁着众人寻找林墨的时候,也跟着起身离开。 “看出什么来了吗?” 纪纲点点头,说道:“都是一些不经事的青年学子,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那名袁先生,此人我好像见过,是山东的官,品阶不会很高,不知道他大老远来参加诗会有何用意?” 朱瞻基感觉纪纲还有话没说明白,便说道:“你想到什么,直说便是了。” “微臣认为,此人是宋院长的故交,若是来京城办事,或者是探亲访友,顺便参加一下诗会,倒还罢了,但是,若此人是专程从山东赶来参加这个诗会的话,就很蹊跷了。” “你怀疑此事和汉王有关系?” “微臣不敢妄言!”纪纲顿时紧张起来,赶忙解释道,“微臣只是猜测,事实究竟如何,还需去查证一番。” “那就顺着这条线去查,需要人手,我给你派,但是你要记住,无论查到什么,一定要保密!” “是!” “还有,”朱瞻基看向远方,说道,“再派一队人去迎接太孙姘,这一路上无论是祭祖也好,探亲也罢,我不想听到汉王私下里接触太孙姘的消息。此事干系重大,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跑一趟山东,把这两件事一起办了。” “微臣明白!” ………… 林墨一行离开书院,走在大街上,叶红梅和小倩渐渐被街边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衣服和首饰所吸引,两人越看下去,越发迈不动步。 通过一路的观察,曾鹤龄已经察觉到这二人是女子身份,不过,他并没有说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林墨说道:“方才诗会上走得匆忙,倒有些对不住曾兄了!” 曾鹤龄却哈哈一笑,道:“我就是跟着你过去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各位北直隶的学子,说什么对不对的住!” 这时候,前方茶馆里传来说书先生的声音:“话说那宁采臣深夜误入兰若寺……” 林墨看了看叶红梅,说道:“要不然你们两个先逛一会,我和曾兄进去喝杯茶。” 叶红梅答应的很痛快:“去去,不用管我们!” 两人走进茶馆,要了个雅间,店小二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说道:“两位客官,您的茶水来了!” 林墨斟了杯茶递给曾鹤龄,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曾兄堂堂举人身份,怎么会跑到街边去卖字?” 读书人能到举人这个层次已经很不容易了,范进中举后为什么会疯了?因为中举前后,身份的转变简直天差地别。 大明朝的举人是可以直接做官的,当然了,只能做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且还是候补,即便如此补,也宣示着你已经进入了士绅阶层,不再是普通百姓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做官,根据朱元璋同志定下的规矩,举人功名可免除一定额度的土地赋税,因此,考上举人的读书人会大肆圈占土地,而拥有土地的自耕农也往往将土地挂靠在举人的名下,从而逃脱交税。 只要有举人功名在身,在老家做个地主也不会缺钱啊! 曾鹤龄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林兄弟此言差矣,举人就不能卖字吗?” 这个回答让林墨有些愕然,这位举人老爷的想法很独特啊! 我也没说举人不能卖字,而是举人为什么要跑到街边去卖字? 难不成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过够了,专程来体验生活的? 曾鹤龄看出林墨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出来的时候确实带足了银子,不过,从江西来顺天,一路上经常遇到穷苦之人,见他们挨饿受冻,心中不忍,便施舍一些,一来二去,还没等走到一半,银子就用完了。” 林墨不禁肃然起敬,将银子施舍给了穷苦百姓,自己跑到街边卖字为生,这种行为堪称高风亮节。 “曾兄能够心系百姓,格局比我高多了,不瞒你说,我赚了银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买房子,着实有些汗颜,今日小弟以茶代酒,敬曾兄一杯!” 曾鹤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林墨又将茶杯倒满,问道:“今日遇到的那个张枫,也是江西举子,和曾兄相识?” “本来不认识,路过浙江的时候同乘一条船,年轻人难免气盛,见我年纪大了,以为我这个举人功名只是运气好,偶然得之,便送了个曾偶然的绰号。” “一群没见过世面傻x,曾兄不用理会他们!”林墨想了想,又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曾兄为何这么晚才参加科举?” 谈起这个话题,曾鹤龄的脸色变得有些惆怅,林墨以为他有什么难处,便说道:“我就随口一问,曾兄不想说就不说了,来,我们喝茶!” 曾鹤龄摇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在下和家兄曾椿龄同是永乐三年的举人。” “永乐三年?”林墨诧异地说道,“现在是永乐十八年,为何过了十五年才来参加会试?” “当年本打算趁热打铁,和家兄一起参加永乐四年的会试,但是父母均已年迈,身体每况愈下,我放心不下,便主动留下来侍奉父母,放弃了赴京参考的机会。家兄也如愿考中进士,并选为庶吉士。” 林墨点点头,道:“百善孝为先,曾兄此举令人钦佩至极!” “后来,我见父母身体逐渐康复,便打算参加永乐七年的会试,不料家兄突发疾病,英年早逝。自此之后,上要赡养父母,下要供养兄长的遗孀和幼子,还有我自己的一家子,重担全落在我一人身上,不得不再次放弃应试的机会。再往后,家父去世,守孝三年,更分身不得。如今我已近不惑之年,本打算继续留在家中赡养老母,奈何母亲苦心劝说,坚持要求我来参加科举,看到我那侄儿已经长大成人,能够操持家中事务,我这才下定决定,赴京赶考。” 林墨再次端起茶杯,说道:“曾兄这一路甚是坎坷,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预祝来年春闱曾兄金榜题名!” 曾鹤龄回道:“曾某初来顺天,人生地不熟的,能结识林兄弟,甚感欣慰,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曾兄但说无妨!” “林兄弟才华横溢,又如此年轻,为何不参加科举,考个功名回来?” 第49章 联合创作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蛇传是抄的,诗词也是抄的,做个文抄公还可以,去考科举肯定就要露馅了。 “在下没有曾兄那么远大的抱负,只希望能够偏安一隅,每天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此生就足够了。” 曾鹤龄点点头,说道:“林兄弟恃才不傲物,颇有古人之风。” “曾兄莫要开玩笑了,我这人一直没什么志向,活在当下,及时享乐,哪有什么古人之风?” “活在当下……”曾鹤龄沉吟道,“林兄弟的这种生活态度就让人好生羡慕。” “别说我了,说说书坊,最近生意怎么样?” “倩女幽魂开始大卖,生意的火爆程度至少还能持续一个月。” “一个月……” 林墨心中暗暗叫苦,最近事情比较多,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码字,没有存稿了啊! 一个月的时候说长也不长,等倩女幽魂连载完毕,后面没有新的作品续上,热度就都白白浪费了。 接下来,该抄……不是,该写哪部作品好呢? 曾鹤龄又说道:“还有个问题,书坊最近生意大火,已经被人盯上了。” “谁?” “同行,一些规模更大的书坊,特别是有背景,有靠山的。” “是有什么人去找过周掌柜吗?” 曾鹤龄点了点头,说道:“来过很多,以内城海陵书局的东家王海陵来的次数最多。” “王海陵?”林墨问道,“泰州人?” “据说此人的祖籍是泰州海陵县。” “哦,”林墨又问道,“你可知周掌柜如何回复的?” 曾鹤龄想了想,说道:“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是在顺天府做书本生意的,海陵书局是规模最大的,眼看轩墨坊日进斗金,这位王老爷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怎样?”林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有本事,他也找人写话本去?” “你还别说,海陵书局最近还真出了几部新话本,企图分一杯羹。” “是吗,质量如何?” 曾鹤龄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杯说道:“比起林兄弟的话本,简直是天差地别,根本卖不出去!” 这时候,林墨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道:“曾兄早在十五年前便高中举人,想必文采斐然,写过话本吗?” 本来,林墨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曾鹤龄很认真地回答道:“要论文笔,愚兄还有几分自信,可话本讲究的是故事情节,在这方面林兄弟天赋异禀,要不然,那么多的话本,为什么只有白蛇传和倩女幽魂能够大卖?” 这番话反倒给了林墨启发,写小说和八股文不同,小说讲究的是情节精彩,文笔什么的可以往后放一放,这两部话本之所以能够火起来,是因为自己掌握了太多前人的成果,无论是原着还是后世的改编,都有大量的素材可供自己参考,若是说这两部话本有什么不足之处,恰恰就是文笔,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水平实在是有限。 如果是这样的话…… “其实,新话本的主线剧情已经想好了,只是……” 曾鹤龄看到林墨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林老弟的新话本必然又是一部惊世之作,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林墨想了想,说道:“不瞒曾兄,我最近的繁杂事有些多,一直不能静下心来,集中时间和精力进行创作,所以,我想和曾兄商议一番,我们合作如何?” “合作?”曾鹤龄不解,问道,“怎么合作?” 林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故事情节由我来口述,曾兄负责执笔润色,如此可行?” “这……”曾鹤龄琢磨了一下,说道,“这样也可以?” “可以啊,署名的时候你我二人的名字都写上,至于话本的收益嘛,除去书坊拿走的部分,你我二人平分好了。” 曾鹤龄显得有些诧异,收益平分? 要知道,现在白蛇传和倩女幽魂火的一塌糊涂,以林墨署名的新话本只要能维持现在的水平,必定还能大卖,这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益! 而且,写小说这种事,故事情节的原创性非常重要,不夸张地说,原创性可以占到九成,文笔部分只占一成,就算让自己执笔,两者的贡献也绝对没有到五五开的程度。 “倒是可以试一试,只是收益方面……不如这样,若是能够成功,我拿一成。” “哎!”林墨摆摆手,说道,“兄弟我自己的文笔什么水平,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若是新话本由曾兄执笔,我放心。收益部分就按我说的办,不如,我们现在就来聊一下新话本?” 事到如今,曾鹤龄也不好意思再去纠结收益的问题,便说道:“愿闻其详。” 林墨心中迅速盘算,曾鹤龄是举人,文笔肯定没得说,既然要合作,就搞一把大的! “新话本是一部长篇,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红楼梦》,暂定为一百二十回,现在我给你说一下前十回的情节……” 接下来,林墨简言意赅将红楼梦前十回的主要情节描述了一遍,曾鹤龄很感兴趣,边听边记,不时发表一些自己的想法,其实,林墨也只记得个大概,细节部分全靠曾鹤龄自己发挥了。 又喝完一壶茶,只见曾鹤龄闭目沉思,突然睁开眼,说道:“第一章开篇就这么写——上古时代,天清地浊,混沌初开。女娲在大荒山无稽崖炼石以补天,炼成十二丈高、二十四丈见方的彩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剩下一块被弃在青埂峰下。那块被遗弃的石头经锻炼之后,已通灵性……” 林墨再一次见识到了明朝文人的强大,自己只叙述了一遍主要情节,至多算个大纲,人家连笔都没拿,直接在腹中成稿,行文如流水一般顺畅,不得不说,通过科举选出来的人才,文学基本功太强大了! “林兄弟可还满意?若有不妥之处,不妨当面指出,我们再商讨一番。” “不用了,很满意!”林墨激动地说道,“新书由曾兄执笔,必然还能大卖!” 第50章 跑腿费 晚饭过后,林墨端起碗筷准备去洗,却被小倩一把抢了过去。 “老爷是大才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你们两个慢慢聊着,我去洗碗!” 林墨看着一旁的叶红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丫头真是的,我们两个有啥好聊的……” “我……”叶红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要回去了!” “什么?” 林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要回哪去啊? “你也清楚我的身份,今日去香山书院,我偷空去见了娘亲,娘亲很担心我,所以让我回去。” 林墨神色有些焦急,说道:“可是,你现在回去的话,万一官府的人查起来……” “自从我们见面之日算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只要那个姓姚的官员不发难,就不会有事,更何况你又搬了家,就算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把我休了,下落不明,他们想查也无从查起。” “这个解释不合理啊,像你这么贤惠的妻子,我怎么会无缘无故休了你?” 叶红梅淡淡说道:“你们男人另有新欢便休了原妻,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林墨赶忙反驳:“这话你听谁说的啊?我可不是那种人!” “反正是假夫妻,是不是又如何?” 现在这种局面,林墨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去挽留,只得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走?” 叶红梅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好,可能三天五天,也可能十天八天,看情况!” “你若是走了,小倩怎么办?” “她是冲着你来的,当然是继续留下来侍奉你。” “这……毕竟男女有别,不合适,要不然,她还是跟你。” “不行,”叶红梅摇摇头,说道,“南山堂不会随意接纳外人的。” 林墨心里没有主意,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 “心里烦闷,随便转转。”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墨出了大门,来到街上,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梆子的声音。 砰!砰!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砰!砰!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街头,打更人摸出随身携带的短棒,指着前方粗声粗气地喊道:“喂,前面那人,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在街上瞎溜达什么!” “是刘大哥吗?” 打更人正是传说中的刘大棒,他看了看面前这位书生,身形单薄,好像没什么战斗力,于是将棒子收起来,说道:“我是刘大棒,你是何人?” “在下黑衣门生林墨,有事向姚大人禀报,还请刘大哥传个话。” 刘大棒正是姚继吩咐过的联络人,看了看四下无人,便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什么事?” “香山诗会上,有一个姓袁的人,大约五旬上下,来自山东,这个人的身份值得深入挖一挖。” “还有吗?” “今日在诗会上发现的就这些,如果有新的情报,我随时来找你。” “好!”刘大棒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 林墨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跟自己要信函,便说道:“这个消息口述便可,不需要信件。” “不是,”刘大棒摇摇头,再度摊开手,“银子!” 林墨更加疑惑,问道:“什么银子?” “跑腿费啊!” “还有跑腿费?” “是啊!” 林墨满脸诧异,怎么感觉这个黑衣门生的组织很不正经啊,内部传话还要跑腿费? “不是,你为姚大人做事,他不给你发工钱吗?传递情报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为何还会跟我要跑腿费?你这不是二次收费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刘大棒只回答了第一个:“没有工钱啊!” “什么?你也没有?” 林墨以为只有自己情况特殊才拿不到薪水,却没想到,其他人也一样。 “好,多少钱?” 刘大棒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银子。” “你这是在抢钱吗?”林墨彻底怒了,“带一条消息就要一两银子?” “当初那个路统领跟我说好的,每送出一条消息,现场付钱。” “就算是按件计费,这钱你也应该找姚大人去要啊!” “不行!”刘大棒摇了摇头,说道,“万一我送去了消息,他不给钱怎么办?我不是白跑了?” 林墨实在无奈,最后一跺脚,说道:“好,我自己跟他说去,不用你传信了,行了?” 说什么不到紧急时刻不能登门,还让自己找什么大棒打更人,这边一句话就收一两银子,你当你是写买断的?千字千元? “哎,你别急啊!”刘大棒一看林墨要走,赶忙说道,“你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我们可以商量嘛!” 这还带砍价的? 林墨愈发觉得这个黑衣门不靠谱,哪有传递情报还雇临时工,按件计费的? 自己不会是被人忽悠了? “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林墨心中郁闷,摸出一个铜钱,没好气地说道:“一文!” “大兄弟,你这……我要一两银,你给一文钱,没你这么砍价的啊!” “就一文,多了没有,不想要我就自己去!” “好!”刘大棒上前接过铜钱,嘟囔道,“一文就一文,总比没有的强。” 林墨只是嫌他收跑腿费,还收这么多,拿一文钱出来是存心想恶心他,谁知道人家竟然答应了,现在想想……是不是给多了? “没什么事我继续打更了啊,一会我就往姚府方向走,把你的情报送过去。” 说完,刘大棒继续向前溜达,一边敲着梆子,粗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林墨无奈地摇摇头,所谓的黑衣门生师承姚广孝,身负特殊使命,搞的神秘无比,可是接触下来,这都什么人啊?那个姚继不会是骗子? 回到家中,却见客厅的灯还亮着,叶红梅正在和小倩聊天,此时看到林墨回来,便问道:“这么晚,你去哪了?” “我就是吃饱了随便走走,锻炼一下身体。你们两个还没睡呢?” 小倩抢着说道:“老爷没回来,夫人哪里睡的下?” 叶红梅顿时脸红起来,说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睡觉去!” 第51章 何为天道? 翌日一早,林墨刚刚晨练回来,便看到自家门口有个人正在徘徊。 “黄兄?” 来人正是朱瞻基,一大早登门拜访,却得知林墨出门去了,只有两名女眷在家,不好意思进门,便在外面等候。 “林兄大汗淋漓,这是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出去跑了两圈。” “跑圈……是为何?” 朱瞻基有些纳闷,书生不好好待在家里读书,一大清早出门跑步的还是第一次见。 “就是锻炼锻炼,黄兄来了怎么不进去?” 这时候,大门打开,小倩招呼道:“老爷您回来啦,奴婢让黄公子在前厅等候,黄公子非要在外面等!” 看来这位黄公子还挺讲究,林墨马上将人让进去,说道:“黄兄快里面请,小倩,把昨天买的雨前龙井泡上!” 对于此人,林墨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聊得很开心,昨天又在诗会遇见,也算有缘分。 “黄兄那位仆人……” “哦,老纪今天有事,没跟着一起来。” 不多时,一壶清茶端上来,林墨也不喜欢绕弯弯,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黄兄今日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自从上次听了林兄对经济之道的论述,颇有感悟,但是疑惑也不少,今日特意前来请林兄解惑。” 林墨点点头,说道:“黄兄想问哪些方面?” 朱瞻基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一贯铜钱,永远可以买一贯铜钱的货物,但是一贯面额的宝钞,却只能买到十分之一的货物,这其中的奥秘,是不是当日林兄提到的金银本位的概念?” 林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吟吟地问道:“在下冒昧问一句,黄兄在朝廷任的何职?” 朱瞻基眼中透出一丝紧张的气息,但是这种神色一闪即逝,不动声色地说道:“在下无官无职,林兄何出此言?”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等平明百姓所关心的。” “林兄这份洞察力很是敏锐!”朱瞻基也跟着笑了笑,说道,“不瞒林兄,家父在户部做官,这许多年来,家父对银钱、市场、经济之道也是一筹莫展,上次无意间与林兄聊起这方面的问题,发现林兄对经济之道造诣颇深,所以,在下今日是替家父请教。” 林墨摆摆手,说道:“请教不敢当,既然黄兄对这方面感兴趣,我们不妨探讨探讨,其实,还是金银本位的概念,刚才黄兄说的铜钱的问题就能直接反映出来,为何铜钱不会贬值,而宝钞会贬值?” “是因为……”朱瞻基想了想,试着答道,“铜钱本身就是用铜铸造的,而宝钞是用纸做的?” “正是!”林墨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铜钱也好,金银也罢,本身就是有价值的,而宝钞是纸,纸的成本是多少?黄兄不妨再想一想,除了宝钞之外,市面上一些钱庄的银票依然可以全额流通,同样是纸做的,为何银票却不会贬值?” “因为……银票可以兑换银子,但是宝钞却不能?” “看来,黄兄已经明白了。” 朱瞻基陷入沉思,通过刚才这一系列的问题,金银本位的概念已经很清楚了,可问题是,大明宝钞如何才能走出困境? 而且,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个更尖锐的问题,虽然自己依稀能够猜到几分,但是,他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今天必须找林墨问个清楚。 “可是,大明宝钞乃太祖高皇帝钦定,宝钞贬值,岂非抗旨不尊?” 这个问题就上升到政治高度了,朱元璋说了,这张宝钞就是一贯钱,现在我拿着宝钞买不到同等价值的货物,你的行为算不算抗旨? 林墨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黄兄此言差矣,有些规律不是靠一纸圣旨就能裁定的,我们刚刚讨论的经济之道,就好比老天爷伸出来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作一切市场运作,就算是皇帝老子也要遵守天下万物之规律,你也可以理解为顺应天道,若是与老天爷背道相驰,后果就难说了……” 这番话在朱瞻基看来无异于大逆不道,如果换做朱元璋在场,怕是直接诛九族了。 “看不见的手,万物之规律,顺应天道……”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需要做的,是找出万物表象之下隐藏着的规律,这就是天道,只有遵循天道,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源。” 朱瞻基眉头紧皱,苦苦思索,林墨的话让他感悟颇深,从小到大,各位师傅都是博古通今的大儒,一个个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让人感觉腹中有着无尽的才华,但是能说出这番话的,面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还是第一个。 “何为天道?如何顺应天道?” 看到朱瞻基陷入沉思,林墨没有去打扰他,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能思考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凡事都要讲究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 半晌之后,朱瞻基再次抬起头,问道:“林兄,你就直接告诉我,现在的局面该怎么办?” “黄兄太高看我了,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的想要解决宝钞的问题,需要朝廷拿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无妨,家父在户部任职,只要林兄能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家父可以代为转呈朝廷。” “这……” 林墨再次犯难了,与你闲聊也就罢了,现在还要给朝廷上书,我吃饱了撑的吗? 万一说错了话,皇帝老子把你爹咔嚓了倒不要紧,我也跟着受牵连,岂不是很冤枉? “林兄有何顾虑?” 林墨摆摆手,说道:“在下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敢妄议朝廷,若黄兄对经济之道有兴趣,欢迎来探讨,茶水管够,但是,给朝廷上书的话……” “林兄无须担心,只要提议合理,朝廷奖赏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 林墨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凑上前来,神秘地说道:“黄兄有所不知,咱大明朝的皇帝都喜欢一言而定天下,回去劝劝你爹,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提意见的事还是能少则少,能免则免,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了,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 朱瞻基:…… 第52章 给太孙上课 很显然,林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见朱瞻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之后,这才说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当今陛下就开明的很。” “呵呵……” 林墨没有再说话,而是饱含深意地笑了笑,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朱瞻基肚子里一阵窝火,我们老朱家的名声有这么差吗? 不就是太祖时期四大案杀了几万人,靖难之后又杀了几万人,除此之外,也没怎么杀人嘛! 至于把你吓得话都不敢说吗?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朱瞻基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假如林兄现在写一部新话本,其中出现类似现在宝钞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林墨看出来了,这位黄公子也是个耿直boy,遇到问题非要问个明白,也罢,说说就说说,只要不留下白纸黑字作证据,就算到时候查到我头上,打死不认就是了。 “想要解决宝钞问题,还需回归到我们最开始谈的那个概念,金银本位!”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金银本位我倒是明白,可是,我大明的矿产稀缺,没有那么多金银,有没有别的办法?” “金银本位只是个概念,是为了让大家认可宝钞,只要走上正轨,并不需要长期执行下去。” “林兄请讲!” “第一步,要废除现在发行的宝钞!” 朱瞻基顿时变成问号脸,我问你怎么把宝钞的地位重新拾起来,你直接让我废了? 林墨继续说道:“因为现行的宝钞已经过度贬值,让大家重新用宝钞去兑换金银是不现实的,正所谓不破不立,想要重建宝钞制度,必须先废除旧制。” “先不说废除旧制困难重重,就算朝廷下旨废除,民间缺少金银货币,岂不是要乱了套?” “黄兄说的没错,废除现行的宝钞制度,必须有新货币顶上,所以说,朝廷应该出台新的钱币铸造、流通等一系列政策,代替旧的钱币。” 朱瞻基又不明白了,问道:“现在不是有铜钱和金银吗,还要如何铸新币?” “铜钱的流通一直比较稳定,可以保留,但是数额较小,大额交易还是以白银为主,市面上白银的流通有很多局限,比如说,要考虑产地、成色、纯度等等,不同的白银价值也不同,还有就是重量的问题,碎银交易,需要从银饼绞下一块,然后放到戥子上称,如果是交税,还要算上火耗,其繁琐程度比铜钱多太多了,试想一下,如果能将白银也铸成钱,这些问题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将白银铸成钱,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比如说,我们现在一两银子大致能换成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何不取其中十分之一,就是以一钱银子为标准铸造一枚银元,然后规定,一枚银元可兑换一百文钱,这样流通起来就方便很多。” “同理,当下金银的兑率大致是一比十,那就取一钱黄金铸造一枚金元,规定一枚金元可兑换十枚银元,这样一来,从铜钱到银元,再到金元,从小额到大额,便可形成一套完善的货币制度。” 朱瞻基思索许久,然后说道:“林兄所设想的这套货币制度确实要高明一些,但还是无法解决金银,乃至铜矿产的稀缺问题。” “别急啊,货币规范化,这才是第一步。” 朱瞻基带着期盼的眼神问道:“然后呢?” “当新的货币制度被百姓广泛接纳之后,便可以建立代币制度,就是发行新宝钞,宝钞的面额不宜过大,一文钱,十文钱,一银元,一金元四个面额就足够了。新宝钞发行之初,必行严格执行金银本位,就是国库里有多少金银,就印多少宝钞,绝对不可加印,必须保证宝钞随时随地都可以兑换足额的金元、银元和铜钱。” 朱瞻基一边听,一边思索,忍不住问道:“若是等额兑换,和直接进行金银流通没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大了!”林墨神秘笑了笑,说道,“先是出台规范的货币制度,然后发型纸钞,并保证可以等额兑换,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建立纸钞的信誉度,只有百姓们信任纸钞,朝廷才可以逐步加印,等到市面上流通的纸钞数额超过储备金银的时候,百姓们仍然相信纸钞,相信这张纸代表的就是实打实的金银!” 朱瞻基考虑许久,这才说道:“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纸钞的数额超过了金银储备,这么做不是欺骗大明百姓吗?就算前期朝廷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工作,最后纸钞仍旧会泛滥贬值,有什么意义?” “黄兄不必激动,货币贬值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就算以白银为货币,若是加大银矿山开采,或者从海外贸易增加白银收入,假以时日,大明的白银储量大增,同样会贬值,只是不会像纸钞那样泛滥罢了。” 朱瞻基又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问道:“大明现在的金银铜储备都不充足,若是废掉宝钞重新铸钱,怕是远远不够市场所需。” “金银铸钱,也没说一定要足额金银啊!” “这……又是何意?” “金银货币有个问题,就拿白银来说,我们知道白银本身除了是货币,还是货物,是有价值的,若是用一两白银打造一只银镯,这只银镯又可以卖二两白银,就会出现一个现象,人们会更倾向于把白银做成商品,从而失去它本身的货币性质,就会导致白银在市面上越流通越少。” 朱瞻基点点头,大明的金银储备本来就不足,人们又有收藏金银的习惯,到手里就不会轻易往外拿,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 “所以,铸钱的时候不能用十足银,一枚银元可以考虑使用七分银,三分铜,这样的话,一两银元只能熔出七钱白银,用来做首饰就亏了。金元同理,用七分黄金,三分白银。如此一来,既能缓解朝廷金银储备的不足,又能防止金银元被人私下熔炼,一举两得。” 第53章 海陵书局 朱瞻基看着林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中不禁在想,这家伙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这套货币体制可谓是闻所未闻,细细一想,却又高明至极。 永乐这一朝,伐漠北,着大典,下西洋,征安南,看起来强盛无比,但是国力早已耗空,无论是太子朱高炽,还是自己,心里都很清楚,接下来必须要休养生息,与民更始,这时候就越发体现到货币的重要性了。 可是,大明缺资源啊,别说金银了,铜都不够用,这个问题连永乐皇帝也无可奈何,只得不停地加印宝钞,现在变得如同废纸一张,如果林墨所描述的新币能够实现,大明百年之内将再无金银短缺之忧! 此时此刻,朱瞻基想的更多,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书生虽说为人低调,可做的事却一点也不低调,写话本能够大卖,谈经济头头是道,更为难得的是,谈论国家大事的时候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好比是传说中的……运筹帷幄之中? 总之,这样的人很可怕! 在这一刻,朱瞻基暗暗下定决心,若此人不能为我所有,绝对不能留! 林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看到朱瞻基许久没有说话,以为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便说道:“其实,我方才所说的也只是个大概,想要实施下去,每一处细节都需要大量的数据验算,朝廷每年铸币多少,印钞多少,如何储备,如何调控,一切的一切都要严密把控,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黄兄有兴趣的话,可以回去慢慢研究。” 朱瞻基再次露出笑容,说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林兄对经济之道的研究和造诣,令在下佩服的紧啊!” “黄兄莫要客气,我就是喜欢看一些杂书罢了。” 朱瞻基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道:“对了,林兄现在是何功名?” “倒让黄兄见笑了,在下没有功名。”一提到功名,林墨脸色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什么?”朱瞻基顿生疑惑,这样的才华,竟然没有功名? 按理说,这个年纪也该去考试了啊,起码把县试过了,有个秀才功名也行啊! 你现在啥也没有,就算我想提拔你,也堵不住那些文臣的嘴啊! “林兄为何不去考试?” “说来也黄兄莫要见笑,”林墨脸色略显尴尬,说道,“我不会写八股文!” 朱瞻基更加疑惑了,靠着写话本的收入都能买大宅子,竟然说不会写八股文? 读书人不学八股,没听说过啊! 林墨又补充道:“真的,不骗你!” “林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看些杂书,天文地理,古今奇谈,机关算术,总之,都是些和科举无关的东西。” 这时候,小倩走了进来,说道:“老爷,门外有客人求见。” 林墨问道:“谁啊?” “说是海陵书局的。” 朱瞻基一听有人来访,便起身说道:“今日和林兄详谈,受益良多,时候不早,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黄兄慢走!” 林墨起身将朱瞻基送出门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候,看到两个人走出来,问道:“谁是林墨?” 来人说话很不客气,特别是和朱瞻基的态度相比,差距有点大。 朱瞻基也不知道啥情况,抱拳和林墨行了一礼,径自离开。 林墨看了看来人,说道:“在下林墨,阁下怎么称呼?” “你就是林墨?”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说道,“我乃海陵书局掌柜王金宝,我家老爷有笔生意找你谈,请你过去一趟。” “海陵书局?” 林墨只知道海陵书局找轩墨坊谈过生意,想必是没谈成,直接挖墙脚来了。 “不错,正是海陵书局。轿子已经备好了,林公子,请!”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你说什么?”王金宝沉下脸来,不满道,“我家老爷说你是个人才,这才特意命我来请你,年轻人,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样的人,林墨理都不想理,直接说道:“没空就是没空,慢走不送!” “你……”王金宝顿时脸上挂不住了,“海陵书局是顺天府最大的书局,你可知得罪我家老爷是何后果?”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好啊!”王金宝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下说道,“我警告你,得罪了我家老爷,以后别想再做话本生意!” “有什么事让你家老爷自己来谈!” 说完之后,林墨不再理会,转身回了院子,王金宝正待上前,砰地一声,大门紧闭。 这一下把王金宝气得够呛,海陵书局能做到顺天府最大的书行生意,是因为背后的老板王海陵在朝廷有靠山,自己每次出门办事,人家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现如今却被一个写小说的穷酸书生拒之门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真是狂妄至极,你就等着!” 王金宝跺了跺脚,扔下一句气话,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朱瞻基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这个林墨……真的很有个性啊! 阎老五带着几名便衣锦衣卫从街头小巷走出来,行礼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回宫!” 朱瞻基回去之后,立即提笔写了一封奏折,将今日与林墨所谈论的货币新政详细讲述一番,然后交给阎老五,说道:“立刻安排人,快马送回京师!” “是!” “还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 阎老五顿时紧张起来,说道:“商量不敢,请殿下吩咐就是!” “林墨此人可堪大用,我有心提拔一下,但是他没有功名,这件事你有什么好办法?” 阎老五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是准备把他安排在哪?若是放在锦衣卫旗下,不需要功名。”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去锦衣卫只能做个书吏,太浪费了。” “那就……让他去考个功名回来,卑下和地方考官打声招呼,到时候便宜行事。” “问题就是他不会写八股!” “这……” 阎老五犯难了,若是水平差一些,找找关系还能办,但是,你说不会写八股,这就不像话了,万一日后出了事,朝廷追查起来,一看当年的考卷,谁敢担这个责? 朱瞻基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便说道:“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等有了合适的解决办法再告诉我。” “是!” 第54章 女人心 叶红梅从里屋走出来,问道:“这个黄公子似乎对国家大事很感兴趣,此人是什么来历?” 林墨刚刚讲了太多话,感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只知道他爹是户部的官员,至于黄公子为何对经济之道如此感兴趣,我估计可能跟他爹有关。” “此人叫什么名字?他爹官居何职?” 林墨心中清楚,叶红梅由于身份的关系,对官府中人非常敏感,这个黄公子老是往自己身边跑,难免会让人起疑。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这个黄公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忘记问了…… 叶红梅看到林墨发呆,不禁问道:“聊了这么久,你不会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林墨讪讪道:“这个……不重要。” 这下子,叶红梅也无奈了,没见过这么心大的,连人名字都不知道,你搁这聊什么呢? “老爷,老爷!又来人了!”小倩急匆匆跑进来,看样子很是着急。 林墨放下茶杯,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来人就来人嘛,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我跟你说,以后要稳重些,遇事不要慌。” 小倩点点头:“哦!” “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小倩如实答道:“一名女子,叫莺莺,说找你来……” “什么?”林墨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叶红梅,然后走到小倩身前,低声问道,“你刚才说,来的人叫什么?” 小倩以为对方没听清楚,便大声说道:“她说,是燕春楼的莺莺姑娘!” 林墨背对着叶红梅,用力朝小倩眨了眨眼,心中暗道,我又不聋,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小倩不解地问道:“老爷,你眼睛怎么了?” 这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小倩,让客人进来,我们两个回避一下!” “啊?”小倩不明所以,又问道,“来的是个女子,为何还要回避?” “你家老爷要单独接见贵客,我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走!” 小倩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叶红梅,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 林墨赶忙说道:“叶姑娘,你要相信我,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叶红梅黑着脸问道:“相信你什么?”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林墨这句话说的自己心里都没底气,当初为了找路大友要情报,不得已请他去燕春楼喝花酒,路大友左拥右抱,逍遥快活,自己可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不对,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把那个江西举子张枫揍了一顿…… 问题那个莺莺姑娘为何会找上门来? 依稀记得,当初路大友进门就点名要莺莺姑娘陪酒,难道说…… 林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说此女子也是黑衣门生? 姚继不是说黑衣门生都是姚广孝亲自挑选,个个身负绝学,怎么还冒出来一位风尘女子? 坏了坏了,如果这人真的是黑衣门下,那就更不能让叶红梅见面了,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叶红梅已经很生气了,再让她回避的话,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 短短几秒钟,林墨迅速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去t的黑衣门,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没有编制没有工资,现如今还要影响自己的幸福? 滚犊子! “叶姑娘,你哪也别去,就坐在这里,你是这里的女主人,现在有陌生女子登门,理应由你接待,我回避!” 叶红梅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口中仍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没做过亏心事,回避什么?” “我……” 林墨本想解释一番,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事只能是越描越黑! “好,我不走,你也不要走。” “哼!”叶红梅冷哼一声,虽然没有答应,脚下却没有再动。 “林公子!”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让林墨顿时感觉全身都酥了。 紧接着,只见一个绿色身影映入眼帘,莺莺姑娘轻迈莲步走进前厅,一袭翠绿色长裙显得身形分外妖娆。 林墨现在还不知道莺莺的身份,若她真的是黑衣门下,必定是奉了路大友的命令来和自己传话,这样一来,自己为朝廷做事的身份不就曝光了? 叶红梅最是痛恨朝廷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帮朝廷做事,还是针对南山堂的事,那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怎么办? 自己和莺莺姑娘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假装不认识没问题? 如果她真的是来传话的,就假装听不懂,作为黑衣门生的一员,不至于这么点眼色都看不出来? 打定主意后,林墨客客气气地说道:“姑娘怎么称呼?” 莺莺姑娘妩媚地笑了笑,说道:“林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在燕春楼饮酒,这么快就忘记了?当时奴家并不知道原来林公子就是白蛇传的作者,昨晚才听说了这个消息,今日便忍不住登门拜访,希望公子能够赏脸,给奴家签个名!” 说完,莺莺拿出一本精装版的白蛇传,书坊里连载版的完结后,立即出了全册的精装版,这也是林墨的主意,果不其然,精装版的销量依然居高不下。 原来只是个狂热粉丝,追到家里来了,林墨稍稍放下心来,如此看来,此人可能和黑衣门无关。 “姑娘可能是记错了,在下从来没有去过燕春楼,更没见过姑娘!” 无论你今日前来是何目的,我这么说,你也该听明白了? 莺莺看了看在一旁黑着脸的叶红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可能是奴家记错了,若是方便的话,林公子可以给奴家签个名吗?”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林墨当即提笔在扉页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莺莺将书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没有丝毫的纠结,还真就离开了。 林墨满脸诧异,这就完了? 你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来,就为了签个名?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 算了,先不想了,既然没发生什么事,眼下这关总能蒙混过去。 “那个……”林墨转过身来,对叶红梅说道,“我估计她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叶红梅冷笑道,“这声林公子叫的好生亲切!” 林墨赶忙解释道:“我估摸着可能是有人跟我相貌接近,这位莺莺姑娘只是记混了。” 第55章 谎言 当一个男人试图去解释自己清白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叶红梅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林墨,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地方?再说了,我每日都和你在一起,难不成还会分身术?” 叶红梅歪着头思索一番,突然说道:“不对,我去天津卫的时候就没和你在一起!”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古往今来,女人的疑心都这么重吗? 更可气的是,疑的还很准!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话音未落,只听到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林公子,别来无恙!” 林墨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是谁啊?” 只见门外人影一闪,何俊迈步进来,说道:“昨日诗会上林公子大放光彩,令人好生佩服!” “原来是何兄!”林墨有些诧异,这人怎么也找上门来了? 这位仁兄可是南山堂的重要人物,此时找上门来,莫不是自己去诗会的真实目的被发现了? 大哥,我就是去参加个诗会,顺便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向上反馈一下,没必要赶尽杀绝? 林墨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消息是刘大棒送出去的,这家伙靠不靠得住?不会叛变了? 另一旁,叶红梅也很疑惑,她看了看何俊身后,并没有人一起,这就奇怪了,宋珏为何会让何俊单独来此?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三人各怀心思,林墨担心自己黑衣门生的身份暴露,叶红梅担心林墨发现自己和何俊的关系,而何俊则另有打算! 试想一下,青梅竹马的小师妹突然跟着别人跑了,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今日前来,就是揭穿这个人的虚伪面纱,让师妹看清他的丑恶嘴脸! 想到这里,何俊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在林兄的门口偶遇燕春楼的莺莺姑娘,原来林兄不仅文采斐然,还是个多情种子。” 林墨赶忙解释道:“何兄误会了,刚才那位莺莺姑娘只是找我签个名而已,我们并不认识的!” “哦?”何俊似乎早有准备,说道,“如此说来,林兄没有去过燕春楼,更没有见过莺莺姑娘?” “没去过,绝对没去过,燕春楼的大门朝南还是朝北我都不知道!” 叶红梅并不清楚何俊的来意,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或许和刚才那位女子有关。 何俊似乎胸有成竹,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既然没去过,林兄身上肯定也没有燕春楼的手帕了?” “什么手帕……” 突然之间,林墨明白了。 何俊今天登门并不是因为自己去打探南山堂的消息,而是因为一个人,叶红梅! 确切地说,这小子把自己当做情敌了。 怪不得当时在林家寨,何俊看到自己和叶红梅的时候,那种神情,那种眼神,如同和自己有仇一般。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看着何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叶红梅应该是师兄师妹关系,不知道两人是情侣,还是何俊的单方面暗恋,总之,自己和叶红梅之间的关系严重威胁到了对方,这是打击报复来了。 更离奇的是,莺莺姑娘刚刚离去,你小子就找上门来,怕不是巧合? “不好意思,在下不清楚何兄说的什么手帕。” 何俊带着一脸欠抽的笑容说道:“当然林兄去燕春楼的时候,莺莺姑娘送的手帕。” 林墨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自己和路大友从燕春楼出来之前,那个杨妈妈确实塞给自己一方手帕,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那个莺莺姑娘是南山堂的人,奉命监视自己? 如果是这样,自己在燕春楼和路大友喝酒谈话的内容岂不是都被偷听了! 不对,不对! 如果莺莺姑娘是南山堂的,叶红梅肯定认识,刚才也就不会那么大醋味了。 哎呀,太乱了,烦躁! 何俊冷冷一笑,突然伸手过来,林墨下意识向后躲去,问道:“你要做什么?” “就是要揭穿你这副虚伪的面具,看看底下藏着怎样的嘴脸!” 说话间,何俊身形一晃,迅速出手,扯住林墨的衣服! 林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和自己动手,一时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撒开!” “君子?”何俊冷笑道,“我看是伪君子!” 说完,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气,只听撕拉一声,林墨的衣服都扯开一条口子。 林墨看了看被扯烂的衣衫,怒道:“你赔!” 叶红梅也急了,喊道:“师兄,你做什么?” 何俊看着叶红梅焦急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怒火中烧,说道:“师妹,你被他骗了!” “你先放手!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当日在燕春楼,我亲眼看到此人左拥右抱,临走的时候还拿了一块燕春楼的手帕,你若不信,我找出来给你看!” “师兄,你去燕春楼……做什么了?” 何俊的动作突然僵住,是啊,我去燕春楼做什么了? 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很奇特啊! 趁着何俊愣神的功夫,林墨用力挣脱开来,混乱之中,一张手帕从胸前掉出,飘飘摇摇,最后落在叶红梅脚底下。 手帕是粉色的,上面清晰地绣着燕春楼几个小字。 林墨脸色发白,赶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燕春楼是有正事……” 叶红梅面无表情,冷冷道:“你不说你没去过吗?” “我……” “燕春楼的大门朝南还是朝北你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看到林墨语无伦次的样子,何俊终于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说道:“师妹,你看到了?” 叶红梅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伤心,只见她恨恨地看了林墨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林墨赶忙问道:“你去哪?” “与你无关!” 扔下一句冰冷的话,叶红梅再没有回头,径自离开。 这一刻,林墨心中充满失落,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因为他搞不清楚,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夫妻吗? 假的! 可是,为何心中如此失落…… 何俊目的已经达到,冷笑一声,紧随叶红梅离开。 许久之后,小倩端着茶壶出现在门口,弱弱问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第56章 绝地反击 从这一刻开始,林墨陷入迷茫。 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经历过饥饿和贫穷的折磨,也经历过反贼和官府的威胁,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是积极面对,想办法去解决,从未轻言放弃。 但是,这一次所面临的困境,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看着地上的手帕,林墨心中不禁懊恼,我把这玩意揣回家干啥? 只怪当时疏忽了,回家之前忘记清理,给自己留下了祸根。 却不知那个何俊是怎么得来的消息,或许他在燕春楼有眼线,或许他当时就在自己身旁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今日莺莺姑娘突然登门,定是此人安排的! 阴险至极!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伊人已去,悔之晚矣! 转念再一想,不就是女人嘛?等我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还会缺女人不成? 你不是想舔吗?现在已经得逞,去舔,舔狗不得好死! 而且,这家伙看着就不想好人,一肚子坏水,叶姑娘跟了他,早晚要后悔。 一想到叶红梅,往日的一幕幕顿时又浮现在脑海中,特别是第一见面时候的场景,女刺客,穷书生,阴差阳错的缘分…… 林墨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叶红梅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但是,任凭他如何抵抗,那一颦一笑,始终挥之不去…… 天色慢慢变暗,小倩端来饭菜,林墨却没有食欲,说道:“你自己吃,我想静一静。” 小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林墨满脸愁容,小心地说道:“老爷,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吃饭啊,不吃饭哪成?”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吃不下。” 小倩叹了口气,说道:“你告诉我叶姐姐去哪了,我去帮你把人找回来。” “找她做什么?”林墨淡淡一笑,说道,“你也知道,我们是假夫妻,在一起生活只是权宜之计,她始终要离开的。” “可是……”小倩顿了顿,又说道,“她对你很在意的,我觉得这份心意不像是假的。” “那又如何?”林墨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小,有些事现在还不明白,你就别管我了,快吃饭!” 小倩对这句话表示抗议,嘟囔道:“我都十五岁了,可以嫁人了!”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吃完睡觉去!” 小倩无奈,干脆赌气说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林墨叹了口气,拿起碗筷,说道:“吃!” 小倩露出调皮的笑容,说道:“我给老爷盛饭!” 这时候,林墨突然想起一件事,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会盛饭也是一种很厉害的本事呢。” 小倩顿生疑惑,问道:“盛饭……也是本事?” 深夜,屋子里还亮着灯。 冷静下来之后,林墨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问题很严重。 老婆跑了还在其次,今天的发生的事情彻底脱离了控制,叶红梅和何俊的关系已经公开,南山堂直接暴露在自己面前,也就是说,接下来自己很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靖难遗孤是永乐朝最大的反贼团伙,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一个知情人活在世上。 怎么办? 林墨首先想到的是去投靠姚继,但是仔细一想,姚继会真心收留自己吗? 如果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继续为黑衣门打探情报,还算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但是现在,自己能做什么? 姚继是个连工资都不发的人,为何要收留自己? 再想想刘大棒,传个话都要收费,不行,指望黑衣门很不靠谱! 可是,除了黑衣门,还能指望谁? 自己这个世界是最底层的百姓,无权无势,认识的人也很有限,只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黄公子算半个权势,但是,黄公子会为了自己与南山堂作对吗? 那可都是反贼啊!会杀人的那种! 思来想去,谁也靠不住,最后只能靠自己!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有什么能力和南山堂对抗? 武力值?接近于零。 也就是说,南山堂任何一名小兵都可以单杀自己。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机关、毒药、枪械…… 一桩桩可能性在林墨脑子里闪过,现有的条件下,能实现的很有限。 翌日一早,林墨拿出一张药方,对小倩说道:“城里所有的药铺都跑一趟,每一家照单抓一份药回来。” 小倩拿着药方,问道:“为何不在同一间药铺拿药?” “你就别管了,只记住一点,告诉药铺的伙计,这几味药必须分开包,不要混在一起!” 吩咐完,林墨动身回了一趟林家寨,在自家小院附近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一袭夜行衣,还有一把匕首。 睹物思人,当初叶红梅拿着匕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林墨叹了口气,将夜行衣重新埋了回去,匕首留在身上。回家之后,小倩早已经把药买回来了,一小包一小包地放在桌上。 这张药方是乱写的,之所以要分开抓药,是因为其中有一位药是天茄花,毒性很强,量大的话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 其他几味药都是为买天茄花做掩护,直接撇了。 接下来,就是蒸煮和浓缩。 林墨将所有的天茄花放在砂锅里煮,一直到将一锅水几乎煮干,最后浓缩成一小瓶。 本来,计划里还要做一柄短火铳,火药倒是好办,但是生铁是战备物资,不大好弄,就算能买到,短时间内也找不到铁匠铸模,只能先放一放了。 夜色再一次降临,林墨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到来,只能静静等待。 呼! 一阵冷风吹进来,灯烛在摇曳。 来了! 紧接着,人影一闪,何俊已经出现在面前。 “何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看着林墨一脸镇定,何俊反而心生疑惑,莫非,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知道又如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林墨,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南山有龙,或跃在渊。” 何俊脸色变了变,眼中一股杀意涌出。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更加留你不得!” 林墨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出来,说道:“何兄先别激动,坐下来喝杯茶,我们聊一聊。” 第57章 别惹知识分子 何俊紧张地盯着林墨的一举一动,见他只是倒水,这才放松警惕,问道:“聊什么?” “聊一聊南山堂,还有叶姑娘。” 何俊上前两步,坐在林墨对面,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何兄不要紧张,以你的身手,随时可以取我性命,我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单纯地想和你聊一聊。” 何俊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对了,我家的小丫鬟,何兄没有对她怎么样?” “你还挺怜香惜玉的,都自身难保了,还在关心别人!” 林墨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何兄有什么冲我来便是,大可不必去伤害无辜之人。” “放心,我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明天中午之前不会醒来。” “那就好!”林墨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桌上的茶杯说道,“来,尝一尝我新买的雨前龙井。” 何俊看了看面前的茶杯,没有说话。 林墨笑了笑,说道:“怕我下毒?” 何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话肯定是要说的,茶也是要喝的,否则的话,岂不是在下招待不周?” 为了表示诚意,林墨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下,然后拿起何俊面前的茶杯,倒进自己的杯中,再次一口喝下。 接下来,又将两只空杯倒满,将其中一杯拿到何俊面前。 可能是因为水倒的太满,端茶的时候,不经意间大拇指的指甲浸到了茶水中。 灯光下,这个小细节并没有引起何俊的注意,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墨还有个制毒师的身份,更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书呆子,竟然会将毒药涂抹在指甲盖上。 “何兄,请!” 何俊仍然没有理会,而是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就说,别跟我耍什么花样!” “看来,在下是活不过今晚了,”林墨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说道,“临死之前,想和何兄喝喝茶,聊聊天都不行吗?” 何俊双眼低垂,慢慢站起身来,说道:“喜欢聊天是吗?那就留在黄泉路上跟牛头马面去聊!” “何兄不想知道叶姑娘的秘密?” 果然,一提到叶红梅,何俊立刻变得迟疑了起来,问道:“什么秘密?” “当然是……” 林墨话说到一半,突然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何俊愈发疑惑起来,不满道:“你笑什么?” “我笑何兄,自诩和人家青梅竹马,无话不说,却不知道,唉……” 又是话说半句,何俊只感觉一阵血气上涌额头,怒道:“再跟我故弄玄虚,立即取你性命!” “是不是我说了,就能放我一马?” 何俊沉思片刻,说道:“若是你今晚说的话有价值,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林墨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叶姑娘刺杀姚继一事,锦衣卫其实已经查到了,最后却没有动手拿人,你可知道为何?” 何俊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你是说师妹……不可能!” 叶红梅刺杀姚继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未经过周密安排,被人查出端倪也实属正常,根据南山堂的情报,确实有锦衣卫搜查过林家寨,为了此事,宋珏甚至准备了撤离计划,但是后来看到叶红梅安然无恙,这才作罢。 林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叶姑娘当然不会出卖南山堂,这其中另有原因。” 何俊重新坐了回去,下意识地端起茶杯,问道:“什么原因?” 林墨紧紧地盯着何俊手中的茶杯,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要装作若无其事。他见何俊只举着不喝,心念一动,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却没有放下,而是做出给何俊续茶的准备。 终于,在这个不易察觉的暗示下,何俊将手中的茶水喝下。 林墨脸色露出一丝笑容,然后给何俊茶杯斟满,说道:“这件事就要从宋先生说起了。” “怎么又和我师傅扯上关系?” 何俊心中愈发困惑,难道师傅和师妹还有事瞒着自己? “你可知袁先生为何会来顺天?” 一提到袁先生三个字,何俊再度紧张起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袁先生的事?” 林墨心说,我猜的啊,本来那个袁先生的出现就很可疑,从山东大老远跑来只为参加个诗会,可能吗? 果然,一句话就把何俊套住了,他以为林墨知道袁先生来顺天的真实目的,这可是南山堂的高度机密,就连叶红梅都不知情。 “袁先生曾私下约我见面。” “你说什么?袁先生找过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俊已经对林墨的话深信不疑,他并不知道有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当别人提出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自己就会不自觉地将心中已知的答案往上靠。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也是江湖上算命先生的惯用伎俩。 “当然了,怎么,你不知道?” 何俊越想越不对劲,袁先生此行的目的他是知道的,就算真的找过林墨,为何没告诉自己? 难不成,师傅和袁先生对自己不放心? 想到这里,何俊试探着问道:“你说袁先生找过你,你们谈了什么?” 林墨心中迅速思索,我哪知道他应该找我谈什么啊? 既然不知道正确答案,那就继续用模棱两可的话去蒙! “当然是山东的事。” 何俊又问道:“山东的什么事?” 林墨暗道,看来又蒙对了,果然和山东有关,可是,山东有什么事? 难道说,南山堂的大本营在山东? 更有甚者,建文帝就藏在山东? “南山有龙,或跃在渊,山东的事,还需要在下明言吗?” 何俊静静地盯着林墨,半晌之后,这才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身份……宋先生没告诉你吗?” “师傅只说过,对你要盯紧一些,若是有个风吹草动,第一时间让你闭嘴,永远闭嘴!” “哈哈哈,宋先生真会开玩笑!”林墨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可能是担心你走漏了风声,毕竟我的身份特殊,知情人越少越好。” “我怎么可能走漏……风声……” 何俊话未说完,突然感觉有些迷糊,眼前的灯烛开始旋转,一个变成俩,又变成四个,越来越多,在自己面前晃啊晃。 很快,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自己似乎进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林墨看着何俊慢慢倒下,说道:“记住了,惹谁也别惹知识分子!” 第58章 你知道人棍吗? 香山书院西侧的别院,叶夫人端着一叠糕点走进来,柔声说道:“红儿,娘给你做了一品玉带糕,来尝尝。” “娘,我不饿,你快去睡!” 叶红梅很无奈,晚饭之后,又是鸡汤,又是糕点,自己哪里吃得下去。 叶夫人把糕点放下,脸色满是关切之色,说道:“你看看你,出去这些时日,都瘦了。” “我在外面又没挨饿,怎会瘦了?” “你不是说那个林……哦,对,叫林墨的,是个穷书生吗,跟他在一起能吃到什么?” “娘,你别提他!” 叶夫人察觉到异样,问道:“怎么了?” 叶红梅没好气地说道:“没怎么,就是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看到自己的女儿这般反应,叶夫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好,娘不说了,你把糕点吃了,早些休息。” “知道了,你快去睡,我又不走!” 叶夫人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正所谓女大不中留,叶红梅早晚要嫁人的,但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以及眼下的处境,怕是未来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如果能嫁给一个普通人,远离这些纷争,倒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只是这样的奢望太难了,谁敢把反贼娶回家? 如果有的话,也只有那个叫林墨的书生,只是不知道这人怎么样,值不值得托付。 “玉儿,你过来一下。” “夫人,有什么事?” “那日诗会,你去现场了?” “是的,会场上人手不够,奴婢临时过去帮忙。” “记不记得有个叫林墨的年轻书生?” “当然记得!”玉儿点了点头,说道,“那人就是白蛇传的作者,年纪轻轻却很有才华。” “明日里你去打听一下,这人怎么样?” “夫人……想打听什么?” “家境,人品,什么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这件事可不能让别人知晓,特别是俊儿。” 玉儿点点头,说道:“奴婢晓得了。” ………… 叶红梅宽衣上床,摸到头上的时候,这才发现银簪忘记带了。 这枚簪子是娘亲送给自己的,当初被自己换钱买了黄米,后来,又被林墨赎了回来…… 林墨,一想到这个名字,叶红梅心中便不是滋味,本以为此人和别的男人不同,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一个样。 都是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哪个不偷腥? 算了,明日一早回去取一下,既然缘分已尽,再见已是路人,不想那么多便是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子都是那个人,为自己治伤,清炖青蛙腿,吃黄米粥的时候吐石头渣的姿势……最后,是一张粉色的手帕。 不知不觉间,眼眶又湿了,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懊恼。 …………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脸上,竟然有些刺眼。 何俊张开眼,看着迎面而来的阳光,下意识地伸手去遮,却发现全身上下都动不了。 他的脑子里一个机灵,昨晚的一幕幕出现眼前,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正在和林墨喝茶聊天,不对啊,喝茶还能喝断片了? 突然间,何俊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更可怕的是,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操蛋! 对,就是很操蛋! 因为自己的整个身体被埋在地下,只露出脑袋,这是内心阴暗成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折磨人的手段? 而这个内心无比阴暗之人,此时就站在自己身前,一脸疲惫地看着自己。 “醒了?” 何俊怒急攻心,此时若是能脱离困境,他绝对会掐死林墨,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和仁慈。 “卑鄙,无耻!” 林墨蹲下身来,打着哈欠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挖坑,我一晚上没睡。” “暗算偷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把我放出来,我们两个堂堂正正比一场!” “把你放出来?”林墨不禁笑出声来,“是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你不是袁先生见过面了吗,为何还要暗算我?” “什么猿先生,狗先生的,不好意思,不认识!” 看着林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何俊终于明白了,昨天晚上那些话都是幌子,此人东拉西扯,将师妹、师傅、袁先生统统搬出来,都是为了掩饰其真正的目的,就是那杯茶水! 太阴险了! “我警告你,马上把我放出来,否则的话,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林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地看着何俊,说道:“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局面?” 何俊都快气炸了,但是又无可奈何,终于,他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说道:“好,今天我认栽了,说,你想怎样?” 林墨想了想,说道:“昨晚你要杀我,按理说我现在应该把你杀了以除后患,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杀人……” “哼!”何俊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林墨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有句话叫做不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到底要怎样?” 林墨笑笑,说道:“何兄,你听说过人棍吗?” “人棍?”何俊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是什么东西?” “人棍不是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人。” “什么人?” 林墨右手一翻,摸出一把匕首,然后在何俊的脸上蹭了蹭,说道:“把你两条臂膀削去,耳朵、鼻子也都削了,全身凸出来的东西,通统削平,那就是一条人棍,你要不要试试?” 何俊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敢?” 林墨脸色的笑容渐渐消失,只见他手中匕首慢慢挪到何俊的耳朵上,说道:“我敢不敢,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何俊屏住呼吸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耳朵就没了。 冰冷的匕首在耳朵上停留了一会,慢慢抬起来,何俊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吓唬人……突然,只感觉头皮一凉,吓得他大喊一声! 啊—— 第59章 从现在开始,我要做恶人! “喊什么喊?”林墨静静地盯着他,一脸鄙夷地说道,“我还没削呢!” 何俊只觉得头皮上一凉,然后看到一缕头发掉在眼前,此时再也没了刚才那种嚣张的气焰,眼中只剩下恐惧。 “你……我的头发!” 林墨手里捏着一缕头发说道:“我觉得你适合理短发,看起来会比较精神。” 何俊简直是欲哭无泪,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哪怕是和朝廷作对,被官府的人追杀,也没有这般委屈过。 “我要杀了你!” “好啊,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杀!” 何俊发疯似的又挣了几下,还是纹风不动,最后只得说道:“林兄弟,我错了,求求你放开我!” 看到对方乞饶,林墨直接骂道:“直娘贼,老子招你惹你了,还想杀老子,来啊!” 说着话,重重一脚踢去,何俊的右侧脸颊登时鲜血淋漓,但是身体被埋的结结实实,只能受着。 林墨又骂道:“叶姑娘是我老婆,凭你也配跟我抢?还想杀我是?老子先割下你耳朵,再割你鼻子,一刀刀把你削成人棍。” 说罢再度拿出匕首,俯下身子,用刃锋在他脸上撇了两撇。 何俊吓得魂飞天外,叫道:“林……林兄弟,请你瞧在师妹的情份,高……高抬贵手。” “叶姑娘被官府的人追杀,是我救了他,你们南山堂却恩将仇报,居然想杀我,哼哼,凭你这点儿道行,也想来太岁头上动土?你叫我瞧在叶姑娘的情份,昨晚你来杀我时,又是瞧了谁的情分?” 何俊知道,此时,无论对方怎么骂,都不能反抗,等他骂够了,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留有一线生机。 “确实是我的不是,是在下错了!请……请……请你原谅。” 林墨满肚子的火,继续胡乱削着头发,一面说道:“我要在你头上割你妈的三百六十刀,方消我心头之恨!” 何俊陪笑道:“林兄弟,你把我头发都削完了,气也该消了。” 林墨继续骂道:“说好的要把你削成人棍,几缕头发就想蒙混过去?” 何俊心道:“明明是你削了我头发,怎么是我蒙混你?” 但性命在他掌握之中,不敢跟他争论,只得陪笑道:“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不是,林兄弟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林墨把匕首往地上一插,然后说道:“好,那么我问你,叶姑娘是谁的老婆?” 何俊的脸紧贴着匕首刀锋,弱弱道:“这个……这个……” 林墨大声道:“什么这个那个?快说!” 何俊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林墨诡计多端,若是想杀自己,早就一刀杀了,现如今只是想让自己服个软,让他占些口头上便宜就是了,否则把他惹急了,真的一刀挥过来,自己少了个鼻子或是耳朵,那可槽糕之极。 “她……她自然是林兄弟……是林兄弟你的夫人。” 林墨哈哈一笑,说道:“她,她是谁?你说得明白些。老子可听不懂这样含含糊糊的说话。” 何俊头上汗珠滴落,只得说道:“叶红梅叶师妹,是你林兄弟的夫人。” 林墨想了想,说道:“咱们可得把话说明白了,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何俊听他口气松动,心中大喜,忙道:“小人本来不敢高攀,林兄弟倘苦肯将在下当作朋友,在下……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 林墨点点头,又说道:“我把你当作朋友,江湖上朋友讲义气,是不是?” 何俊忙道:“是,是,好朋友该当讲义气。” 林墨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朋友妻,不可戏。以后你如再向我老婆贼头贼脑,不三小四,那算什么?你发个誓!” 何俊心中暗暗叫苦,心想又上了他的当。 林墨又拿起匕首,说道:“你不说也不打紧,我早知你鬼鬼祟祟,不怀好意,一心想去调戏勾搭我的老婆。” 何俊见他又舞动匕首,眼前白光闪闪,忙道:“没有,没有!对林兄弟的夫人,在下决计不敢心存歹意。” 林墨还不满足,说道:“以后你如向叶姑娘多瞧上一眼,多说一句话,那便怎样?” “那……那便天诛地灭。” “不行!”林墨怒道,“那你便是乌龟王八蛋!” 何俊苦着脸说道:“对,对!” “甚么对?对你甚么个屁?”林墨说着话,将匕首尖直指他右眼皮。 何俊赶忙说道:“以后我如再向叶师妹多瞧上一眼,多说一句话,我……我便是乌龟王八蛋!” 林墨这才心满意足,气也出的差不多了,现在该是办正事了。 经过反复思考,现如今想要明哲保身是不可能了,既然已经将南山堂得罪了,干脆就得罪的彻底一些。 人善被人欺,那就做恶人! 想到这里,林墨收起戏谑的笑容,正色道:“我老婆的事说完了,现在咱们该聊聊正事了。” 何俊不解,问道:“什么正事?”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只消有半句虚言,就叫你做一条人棍。我将你种在这里,加些肥料,淋上些水,过得十天半月,说不定你又会长出两条臂膀和耳朵、鼻子来。” 何俊此时只想着保命,赶忙说道:“林兄弟请问便是,在下定知无不言!” 林墨心中清楚,从现在开始,自己再无退路,想要活命,必须拿到有价值的情报,只有让自己变得有利用价值,朝廷才会不遗余力地保护自己。 “南山堂的堂主是谁?” “我……” 林墨见他犹豫,匕首直接凑上来,何俊吓得立刻说道:“别,别,我说,我说!” “再有一句废话,先割了鼻子!” “我……我只知道南山堂主是一位神秘的大人物,我也没见过,只有师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还不说实话?” 何俊欲哭无泪,说道:“林兄弟,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南山堂主的身份极其神秘,我只知道可能是某个建文朝旧臣,其他的真不知道啊!” “难道你们的主子不是建文帝?” “不是!”何俊赶忙解释道,“建文皇帝不可能轻易露面的,南山堂主就是他的代言人!” 林墨心生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南山堂主不是建文帝?” “每次师傅见了堂主,都会说堂主传建文皇帝口谕,吩咐我们如何行事。” 林墨想了想,又问道:“有没有可能南山堂主就是建文帝,你师傅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帮他掩饰身份?” “林兄弟有所不知,南山堂最是看重长幼尊卑,建文皇帝自诩大明正统,怎么可能自降身份,以堂主自居?而且……” “而且什么,有话就说!” 何俊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说道:“曾有传言说建文皇帝其实就隐藏在乐安州汉王府,却不知是真是假。” 第60章 反其道而行之 乐安州,汉王府? 这个信息令林墨大为震惊,汉王和建文帝勾结在一起? 怎么可能? 历史上汉王朱高煦确实造反了,不过,人家造的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反,现在永乐皇帝还在,如果有人说朱高煦盯着太子宝座还情有可原,可是,和建文帝勾结在一起,这就让人想不明白了! 燕王一脉起家靠的就是造建文帝的反,按理说这两族已经结为世仇,见了面不掐个你死我活,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不会是这家伙又在编瞎话,企图糊弄自己? 林墨紧紧地盯着何俊,却见他一脸惊恐,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汉王朱高煦采取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合纵战术? 只听说这家伙武力值很猛,却没想到,人家还会玩谋略。 可是,万一这家伙真的在蒙骗自己呢? 想到这里,林墨突然变脸,怒道:“好啊,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今日我既然能问你这些话,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说着便要动手,明晃晃的刀锋落在何俊鼻子上,作势便要往下砍去! “别,别,我说,我说!”何俊再也不敢隐瞒,哭喊道,“我师傅就是南山堂主,我也不叫何俊,我姓方,原名方何俊,我爹是方孝孺!” 方孝孺的后人? 林墨心中暗暗吃惊,这个消息很劲爆啊,不是说方孝孺被诛十族了吗? “你撒谎也要有个限度,方孝孺被诛十族,此事人尽皆知,怎么可能会有后人留下?” “是真的,没有骗你!”何俊,不,方何俊信誓旦旦地说道,“那一年我只有四岁,当时,浙江海宁典史魏泽奉朱棣的命令查抄我方氏全族,此人出于对家父的景仰,偷偷将我藏了起来,我这才躲过一劫,后几经辗转,拜入宋珏先生门下,成为南山堂一员。” “你怎么证明?” 方何俊想了想,继续说道:“后来,建文皇帝为家父追谥文正公,大家便称呼我为小圣公,你可以去南山堂随便找人问,提起小圣公,大家都知道。” 整个过程中,林墨一直在盯着方何俊的眼睛,看他不像在说谎,又问道:“南山堂像你这样的漏网之鱼应该有很多?除了你,还有什么大鱼?” “大鱼……哦,对了!叶师妹……就是林兄弟的夫人,本是山东布政使铁铉的遗腹子,当初山东一战,师妹的娘亲回家省亲,这才幸免于难,后来建文皇帝追封铁铉为忠义郡王,大家都称师妹为小郡主。” 林墨冷笑道:“小圣公,小郡主,还挺般配!” 方何俊赶忙说道:“不,不般配,一点也不般配,还是林兄弟和师妹在一起比较般配!” “这还差不多!”林墨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老婆的事,我自然是知情的,想要活命,说一些我不知道的,若是有价值,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这……我师傅!”情急之下,方何俊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心中的秘密如倒豆子一般往外蹦,“我师傅本名宋忱,其父宋璲乃是开国四大文臣之一宋濂之子,当初宋璲因为牵涉到胡惟庸案被杀,但是宋濂被免除死罪,于是将师傅挂在自己名下,改名宋珏,对外称作自己的幼子,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这番话和林墨最开始推断的比较一致,宋珏此人年纪轻轻连中小三元,大好的前途却突然退出科举,肯定和家世有关。 “算了,我对你师傅不感兴趣,现在还是我来问,你来答。南山有龙,或跃在渊,这句话是不是暗指建文帝在南山?南山又是哪座山?为何南山堂会设在顺天?” “没有南山!”何俊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是为了迷惑敌人,故意才放出南山有龙的消息,其实,南山堂自设立以来,一直都设在顺天,朱棣在南京称帝,绝对不会想到,他最大的敌人就藏在他的老巢。” 这个回答再次大大超乎林墨的意料,黑衣门满世界寻找南山,终南山、岭南山……包括海外各种带南字的山都寻了个遍,郑和下西洋据说也是为了寻找建文帝,所有人的目标都盯着南方,却没想到,人家却反其道而行之,安安稳稳地在北方猥琐发育! 这条信息太重要了,如果永乐皇帝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找的敌人每天冠冕堂皇地在自己老家晃悠,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你再说说,那个袁先生是什么人?” “袁先生是我师傅的朋友,据说此人出自汉王府,经常会出席书院举办的诗会,为的就是帮助汉王拉拢人才。每年都会有一些学子搭上袁先生这条线,有汉王殿下在背后扶持,仕途上会顺畅许多。” 林墨心中暗暗琢磨,莫非……建文帝真的和汉王是一伙的? 如果是真的,说明汉王朱高煦不仅拢建文帝手下的南山堂,还满地图拉拢各地的青年学子为己所用,这些年来,不知暗中培植了多少势力。 等一下,话题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本来只是想从方何俊嘴里撬出点干货,不指望跟朝廷邀功行赏,起码能让自己找个靠山,方何俊这边也挺配合,生怕自己提供的信息不够分量,直接就把汉王给兜出来了。 可问题是,汉王造不造反,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啊! 方何俊眼巴巴地望着林墨,说道:“林兄弟,我知道的都说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放我出来了?” 林墨现在还不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出的气也出了,该问的话也问了,接下来是杀是留? 按理说应该一刀杀了,以除后患,要不然这家伙必定会报复,可是,真要杀人的话……别说杀人了,自己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菜市场买条鱼都要人家帮忙切好,现在突然要杀人,如何下得去手…… 砰砰砰!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同时紧张起来,林墨正在滥用私刑,甚至准备杀人,此时来人,当然会紧张,方何俊就更紧张了,因为他担心林墨情急之下会把自己削了灭口。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林墨没有动,方何俊也不敢出声,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门外的人等了半天,似乎很不耐烦,喊道:“林墨林公子在家吗?” 第61章 灭口 林宅大门外,王金宝敲了半天门没反应,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身来到轿子旁边,恭敬地说道:“老爷,可能是人没在家,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轿子里坐着的正是海陵书局大东家王海陵,上次派王金宝来请人没请到,这一次,王海陵亲自登门。 当初白蛇传大火,轩墨坊收益颇丰,王海陵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毕竟自己才是顺天最大的书局,怎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小的轩墨坊异军突起? 对于文人墨客,话本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娱乐,可是对于书局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商场如战场,盘子就这么大,被你多分一块,我肯定要少吃一块,所以,王海陵第一时间就和轩墨坊的周掌柜谈过合作事宜,可周掌柜也不是傻子,话本的销量在这摆着,为何要白白分你一杯羹? 洽谈无果,王海陵便开始想其他办法,首先想到的是聘请读书人写话本,希望新话本可以打破白蛇传的垄断地位,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如何大肆宣传,新话本的销量根本不行,差得太远了。 就在这时候,白蛇传的作者林墨露面香山诗会,王海陵立即派了王金宝前来,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会自己。看在银子的份上,今日自降身价亲自前来,这次更惨,连人都没见到。 “有可能是临时出去了,这样,先去附近找个茶楼坐一坐,过一个时辰再来!” 王海陵实在不愿意放弃赚银子的机会,如果能将此人挖过来,日进斗金不是梦,多跑一趟又算得了什么? 轿子刚刚离开,一名女子从巷子一角走了出来。 叶红梅是回来取银簪的,出门的时候就很纠结,再见到林墨,该如何面对? 算了,干脆不理他便是了…… 此时看到有人登门,便躲在一旁偷眼观瞧,又看到无人应答,反而放下心来,既然家里没人,反倒好办了! 她四下看了看,然后垫步拧腰,一个鹞子翻身跃过围墙,轻盈落下,然后就看到面前有一个人,不,好像是两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林墨手里拎着匕首,地上还有一个人……头? 还有满地的碎发,再仔细一看,这个人头……为什么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场面极度尴尬。 方何俊都快疯了,为什么师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忠义小圣公,南山堂少当家,十几年来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最终,还是林墨率先打破了安静的局面,只见他脸上挂着一丝意外的笑容,轻声说道:“回来了?” “你……”叶红梅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方何俊,迟疑道,“你对我师兄做了什么?” 方何俊流下委屈的眼泪,哭喊道:“师妹救我!” 叶红梅看着自己的师兄竟然被折磨至此,不由得大怒道:“林墨,你……你怎可欺人太甚!” 看到叶红梅如此在乎,林墨心中气恼,你师兄来取我性命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我欺人太甚?你们南山堂也是够了!当初我救下你,本就冒着杀头的风险,你师兄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要来杀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叶红梅疑问道:“师兄要杀你?可有此事?” 林墨指着地上的方何俊说道:“你自己问他!” 事已至此,方何俊哪里还敢隐瞒,只得说道:“我……我是担心你泄露的师妹的身份,林兄弟,昨晚的事是我一时糊涂,你也羞辱我一早上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咱们就算扯平,以后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林墨仍是不满意,问道:“你答应我的什么事,说清楚!” “我……我……师妹是你林兄弟的夫人,我若再多看师妹一眼,就是乌龟王八蛋!” 叶红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疑惑地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谁是他……他的夫人?” 方何俊见状,赶忙苦口婆心劝道:“师妹,林兄弟有情有义,才华无双,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合,师兄祝福你们……” “别说了!”叶红梅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嗔怒道,“你再说,我……我走了!” 方何俊赶忙闭嘴,用哀求的眼神盯着林墨,似乎在说,你看到我的诚意了? 林墨思考了好一会,最终说道:“既然如此,今日便放你一马,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拿来铁锹挖了两下,可能是感觉很费劲,又将铁锹丢下。 方何俊以为林墨改变主意了,赶忙哀求道:“林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好意思,刚才怕你跑了,垒的太过结实了些,你等我一下。” 片刻之后,林墨去而复返,还端了一盆子水,浇在方何俊身旁。 “权宜之计,你别嫌弃啊!” 可怜的方何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浸泡在泥水中,一股土腥味涌入鼻腔,却无可奈何。 待泥土松动之后,林墨这才将泥猴子一般的方何俊一点一点从坑里刨了出来。 叶红梅担忧地问道:“师兄,你怎么样?” 方何俊活动了一下被泥土束缚的四肢,突然闪电般出手,打在叶红梅胸前的膻中穴,叶红梅万万没有料到师兄会对自己出手,只感到胸口气血不畅,四肢一软,摔倒在地。 林墨赶忙上前扶住,问道:“你怎么了?” 方何俊冷笑道:“今日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叶红梅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她不知道为何师兄要偷袭自己,却看到林墨满脸关切之情,心中不由得心头一暖。 林墨怒道:“方何俊,你连你自己的师妹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方何俊脸色阴沉,他已经将南山堂的秘密和盘托出,如果这件事被传出去,就意味着整个南山堂都知道他叛变了,到时候免不得身败名裂,甚至被清理门户。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哪怕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也只得痛下杀手! “对不住了,小师妹!”方何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要怪就怪你的好相公,这一切是他逼我的!” 叶红梅试图运气调息,但是膻中穴血脉受阻,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喘着粗气说道:“师兄……你……你在说什么啊?” 方何俊慢慢走上前来,冷冷道:“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 生死攸关之际,林墨却笑了,他看着怀中的叶红梅,柔声道:“放心,有我在!” 看到这一幕,叶红梅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安全感,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担心了。 “够了!”方何俊脸色愈发难看,只见他握紧双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们,到了阴曹地府再去做夫妻!” 第62章 不谈 叶红梅软倒在林墨怀中,看着方何俊一步步逼近,却无可奈何,她仍旧想不明白,为何师兄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好像直接变成了另一个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兄,你……你疯了吗?” 方何俊头发好似被狗啃过一般,身上全是泥浆,脸上表情扭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狰狞。 此时他已经走投无路,为了自己的将来,便是师傅的义女,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师妹,别怪师兄狠心,今生亏欠你的,师兄下辈子一定奉还!” 却见林墨不紧不慢地说道:“方何俊,你刚才说过什么?再看我老婆一眼,你就是乌龟王八蛋,是不是?” 听到这番话,方何俊的面目更加狰狞,仿佛全身的气血都涌到脑门上,恶狠狠地说道:“林墨,我保证不会让你死的太快!” “别着急啊,着急上火,容易头晕,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头晕眼花了?” 方何俊愣了一下,方才确实有一点眩晕的感觉,本以为是怒急攻心、气血上涌的缘故,可问题是,林墨为何会知道? 难不成这家伙还是个郎中,会给人瞧病? “我说道没错,是不是有感觉了?”林墨肆无忌惮地盯着方何俊,继续说道,“这种感觉是不是似曾相识?” 方何俊愈发觉得面前变得模糊起来,天空中的太阳渐渐变成好几个,还一直晃啊晃的,这种感觉……坏了! 昨天晚上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水之后,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可是,自己今天没有喝水啊,难不成这个毒还能复发? 无论如何,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必须弄死他! 打定主意后,方何俊跌跌撞撞地向林墨走去,可是,随着毒性渐渐发作,脚底下愈发变得蹒跚起来,还没坚持到林墨面前,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林墨静静地看着方何俊摔倒在自己面前,摇了摇头,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叶红梅更加诧异,问道:“林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来吗?你师兄要杀我,无奈之下,我只好出此下策……” 事已至此,林墨便将昨天晚上方何俊来杀自己,结果被自己反杀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叶红梅越听下去越是心惊,同时,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师兄会对自己起杀心。 方何俊为了活命,已经将南山堂的秘密和盘托出,如果他所面对的不是林墨,而是官府中人,恐怕马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南山堂就此不再存在。 “师兄……真的这么说?” 直到现在,叶红梅还是不敢相信,从小到大受到自己景仰的师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切都是方何俊亲口告诉我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秘密?” 叶红梅心乱如麻,情急之下,把心一横,强行提气冲开膻中穴受阻的血脉,同时,一口鲜血喷出! 噗! 林墨赶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叶红梅从林墨怀中挣脱开来,用袖子擦干嘴角的鲜血,说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去把师兄交还给义父,让义父来决定如何处置!” “也好,既然是你们内部的事,还是由你们自己处理。我下药将他迷晕也只是为了自保,并没有打算取他性命。” “可是……”叶红梅迟疑道,“你已经掌握了南山堂的秘密……” 林墨知道她的担忧,当下说道:“若是南山堂出事,你也难逃干系,放心,为了你我也不会说的!” 叶红梅此时非常纠结,按理说,林墨已经知道了南山堂的秘密,以义父的行事手段,要么纳入麾下,要么杀之以除后患,可他现在又将师兄逼成这般模样,恐怕师傅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你已经知道南山堂是做什么的,我劝你还是走,离开顺天,远走高飞!” 林墨淡淡一笑,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叶红梅又羞又怒,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呢,又开始不正经!” “回去告诉你义父,你们的秘密我暂时不会说出去,但是,如果南山堂想打我的主意,后果会很严重,方何俊就是例子。待会儿见了面你就这样说,一个字也不要改。” 叶红梅心中没有主意,又问道:“如果义父派我来杀你呢?” 林墨指了指地上的坑,说道:“那你就来杀我,我也把你埋了……” “你……”叶红梅没好气地说道,“不和你废话了,我最后再问你,就在刚才,我师兄是如何中的毒?” “简单!”林墨神秘地笑了笑,“你可知我为何要用水浇地?” “水里……有迷药?” “不错!”林墨点点头,说道,“药物会随着水汽进入鼻腔,同样可以起作用,就是比直接喝下去的效果差了点,我估计他睡上两个时辰就会醒来,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帮你找车去。”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赶车的伙计帮忙将泥人一般的方何俊搬上车,临走的时候,林墨将匕首拿出来,说道:“当初我给你藏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叶红梅看了看,然后说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把匕首还是你自己留着!” 说完之后,叶红梅吩咐伙计上路,看着马车远去,林墨再次摇了摇头,刚要关门,却听到有人喊:“等一下,林公子等一下!” 林墨转身去看,原来是前天来过的王金宝,此人身后还有一顶轿子,正在晃晃悠悠地朝自己而来。 轿子停在门前,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锦缎中年男子,看到林墨后,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问道:“这位就是林公子?” 林墨点点头,说道:“是我,你是哪位?” 王金宝不满道:“这是我家王老爷,专程来和你谈生意的!” 林墨明白了,是海陵书局的王海陵,估计是看到轩墨坊话本生意红火,专门挖墙脚来了。 “不好意思,不谈!” “什么?” 王金宝平日里的威风惯了,当下便要发作,却被身后的王海陵拦住。 “生意就是银子,林公子为何不谈?” 林墨心中暗道,现在知道反贼和汉王之间的小秘密,须得赶紧想想怎么活命才是,谁有功夫和你谈生意啊? “不谈就是不谈,两位请回!” 王海陵很是意外,做生意这么多年,讨价还价见的多了,连谈都不愿意谈的还真少见。 “林公子可能还不清楚,王某和大兴县的王大人乃是故交,白蛇传里面有鬼有妖,若是被官府定个蛊惑人心之罪,你的话本一部都卖不出去,而且,还会有牢狱之灾!” 先礼后兵,这是王海陵与人谈判时的惯用伎俩,先跟你客气客气,不行就出言威胁。 林墨哪里有心情和他们扯皮,当下手腕一翻,亮出匕首,指着王海陵说道:“我再说一遍,不谈就是不谈!” “不谈就不谈,何必动刀动枪的……” 王海陵一边说一边后退,身旁的王金宝也跟着退,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在说,这货没毛病?不就是想和你谈个生意嘛,怎么还动了刀子…… “既然如此,我等改日再来拜访,再见!” 第63章 阳谋 “老爷,我……我睡过头了……” 小倩很难为情,怎么会一觉睡到大中午,太丢人了! “没事的,”林墨淡淡一笑,说道,“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多睡会也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我做饭去!” “哦,对了!”林墨突然想起一些事,吩咐道,“下午可能会有客人过来,你提前准备些茶水点心。” “知道了!” 傍晚时分,宋珏带着四名护卫来到林宅,其中一人走上前去,敲响门环。 “是宋先生吗……”小倩看到面前这人,似乎有些印象,说道:“你……我好像见过你,哦对了,在香山书院,你不是……” 宋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道:“老夫宋珏,请问林公子在家吗?” “在的,老爷等你很久了!” 得知林墨在等候自己,宋珏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对身后四人吩咐道:“两个留在外面,两个随我进去。” 小倩将宋珏等人带到前厅,林墨早已恭候多时,起身说道:“宋先生亲自登门,在下深感荣幸。” 宋珏对身后两人使了个颜色,这二人点了点头,退回到院子里等候,林墨也对小倩招了招手,示意她先回避,很快,客厅里只剩下宋珏和林墨两个人。 “宋先生,请坐!” 宋珏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林墨,你倒底是何身份?这段时间以来,你费尽心机接近南山堂,究竟想要什么?” 林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宋先生想多了,我就是大明朝普通百姓一个,没什么特殊身份,也没有费尽心机去接近你们,至于我想要的也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宋珏对这番回答半信半疑,继续说道:“那你对方何俊做的事,又怎么说?” 林墨反问道:“他要杀我,我能怎样?” “俊儿身份特殊,为了大局考虑,对你动手也是无奈之举。” “抛开南山堂的身份,宋先生亦是受人敬仰的大儒,可是,这番话就太过偏颇了!”林墨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南山堂的人是人,我林墨就不是人了?凭什么你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牺牲他人的生命?谁给你们的权力?” 这番话义正言辞,饶是宋珏能言善辩,却也只能沉默,过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令老夫感到意外的是你竟然没有走,想必你已经想好了对策,说说,接下来有何打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某自认并没有做错,为何要走?” 眼看林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宋珏心中犯起嘀咕,问道:“南山堂是做什么的,你已经很清楚了,就不怕老夫派人杀你灭口吗?” “昨日已经有人来杀过我了,此人落的什么下场,我想宋先生也很清楚。” 宋珏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你的意思是,今日你仍有破局之法?”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必兜圈子了!”林墨面对宋珏,气势上毫不落下风,正色说道,“我已经把方何俊所言全部写下来,然后交给了一个人,并告诉他,只要我遭遇不测,或者是失踪三天以上,他就会将信拿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若是南山堂为了一个叛徒方何俊对我实施报复,大不了大家玉石俱焚,我林墨一人换你们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基业,一点都不亏!” 宋珏先是愕然,然后突然笑了,只见他大笑着说道:“怪不得林公子如此淡然,原来早就想好了和老夫谈判的筹码,高明至极,高明至极啊!” 叶红梅将方何俊带回去,并将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宋珏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方何俊竟然这么轻易就招了,更没想到看似老实本分的林墨居然有如此心机。 本来,凭着林墨在诗会上的表现,袁先生十分欣赏,也和自己商议,表达出拉拢之意,可是,转过头来方何俊就闹了这么一出,宋珏不敢怠慢,将方何俊暂时关押起来,然后立即亲自带人前来,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自己苦心经营南山堂十几年,当年一群孩童现在都已长大成人,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在一个陌生人手上! 今日今林墨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的在家里恭候,由此可见,此人心机和智慧远远超过自己想象,眼皮子底下出来这么一号人物,自己事先竟然没有察觉。现在人家手里捏着整个南山堂的生死和自己谈判,这不是什么阴谋,而是阳谋,明明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却又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将其纳入麾下,成为南山堂的一员,要么一刀杀了,以除后患。可是,人家手里握着南山堂的把柄,若是选择后者,恐怕整个南山堂都会给人家陪葬,复国大业也会就此终结,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 “既然林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就说一说,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林墨面色平淡,说道:“没有打算,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南山堂不要惹到我头上,你们的秘密就不会泄露……额,我只保证我这里不会泄露,别人泄露跟我可没关系啊!” 宋珏又说道:“林公子是明事理之人,当知十八年前燕王朱棣以靖难为名,造反起兵夺得天下,帝位不正,至今为天下人所不齿。而且,建文皇帝并没有驾崩,而是被迫蛰伏起来,只等待时机成熟,振臂高呼,必然八方响应,到时候林公子成了大明功勋,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林墨并没有被宋珏描述的画面所打动,只是淡淡说道:“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想掺和你们的破事,建文帝也好,永乐帝也罢,谁当皇帝是人家老朱家的事,跟我们普通百姓没关系,宋先生,我答应你保守秘密,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了,请回!” “不行!”宋珏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算准了老夫不敢动你,你肯定知道,摆在老夫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拉你入伙,否则老夫怎会放心的下?方何俊的事可以就此作罢,从此以后,你便是南山堂的一员,大家休戚与共,凭着林公子的才能,何愁大业不成?” “宋先生,我再说一遍,我没兴趣参与你们的大业,请回!” 宋珏脸色阴沉,缓缓说道:“如此说来,就是没得商量了?” 第64章 定亲 “没得谈,就不要谈了!” 面对宋珏的威慑,林墨毫不畏惧,甚至还想掀桌子。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桌子茶碗都是自己家的,随即打消了掀桌子的念头。 宋珏气得够呛,小伙子你不讲武德啊,事关南山堂几百条人命,甚至关系到整个大明朝皇室正统,在你眼里这么没牌面吗? “好,老夫再让一步,到了南山堂你顶方何俊的位置!”宋珏也是无奈,只得做出妥协,“你应该知道,他是方孝孺之子,威望很高,是南山堂的核心人物之一,老夫知道你有才略,让你取代他的位子,也不算亏待了你!” 林墨仍旧摇了摇头,说道:“宋先生,我真的不想掺和你们那些破事,请你以后离我远一些,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你反过头来想一想,如果我将你们的秘密说了出去,你们肯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我,我又是何必呢?” 宋珏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如何放心的下? 事关南山堂几百条人命,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何况背后还牵扯到汉王等幕后大佬……等一下,汉王! “林墨,就算你不想为南山堂效力,但是,你已经知道我们和汉王之间的关系。袁先生此时就在顺天,他也已经知道了方何俊背叛一事,等他回到山东,汉王殿下会怎么对你就不是老夫可以决定的了!” 林墨眉头皱了起来,宋珏此言不假,汉王和建文帝结盟并不代表他会拥戴建文帝,也许他只是想借助建文帝背后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现在被自己无意中撞破,估计留活口的可能性不大,哪怕是拉上南山堂陪葬,对于汉王来说也不过是损失了一支力量而已,只要能保住他自己,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问题是,自己真的不想跟这些反贼蹚浑水啊! 看到林墨满脸纠结,宋珏心念一动,说道:“若是林公子实在不愿意,还有一个办法……” 林墨现在也没有好的主意,便问道:“什么办法?” “老夫将义女叶红梅许配给你!” “什么?” 林墨愣住了,怎么突然谈起了婚姻大事,而且是叶姑娘,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宋珏慢慢说道:“叶红梅虽然是老夫的义女,这些年来一直视如己出,如今将她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震惊过后,林墨慢慢冷静下来,如果自己和叶红梅成亲,就算是和南山堂绑在一起了,假如有一天南山堂真的出了事,无论自己作为知情者,还是反贼的亲属,总而言之,是脱不了干系的。 宋珏这招很高明啊,高明就高明在……他是不是看穿了自己心思?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要不就……答应了他? “老夫知道林公子和小女之间是落花有情,流水有意,今日便成全了这段姻缘,同时,你名义上和南山堂毫无瓜葛,一举两得,如此可好?” 林墨心中还在做着激烈的斗争,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如果就这么答应了,岂不还是上了南山堂的贼船?以目前的形势,这些人不会成功的,说不定结局会很惨,但是……内心里真的很想答应啊! 若是不答应,宋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还是没完没了,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林墨虽然看起来有恃无恐,但是说什么同归于尽都是吓唬人的,谁的命也不如自己的命金贵啊,你们想作死自己死去,凭什么拉上我给你们陪葬? 思来想去,现在最有利的结果就是答应宋珏的提议,虽然心中很情愿,但是要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 “唉!”林墨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在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就答应了宋先生的提议!” 宋珏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去找个媒人,或者是你家长辈前来提亲!” 说完之后,宋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突然想到什么事,又回过头来,说道:“记着多带些聘礼,红梅也是堂堂小郡主,婚姻大事,不能太寒酸了!” 林墨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当中,闻言木讷地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告辞!” 离开林宅后,宋珏仍然不放心,吩咐两个人乔装打扮守在附近,这才回去准备定亲事宜。 林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算不算趁火打劫啊? 也不知道叶姑娘是否愿意,就算她本来心甘情愿,在这种局面下也不合适…… 合适吗? 好像没什么不合适…… 当天晚上,林二叔跟随丫鬟小倩来到林墨的新宅,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这小子一天就把银子花完了,原来是买了个这么大的宅子,还是两进的,比林家寨地保家的宅子都要大了许多,自己家还在张罗着盖新房,若是能搬到这里来住,新房的钱不就省了? “大侄子,你买的宅子很大啊,二叔刚才看了一下,有很多间屋子呢,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还行,”林墨如实答道,“这宅子闹鬼,很便宜就拿到了。” 林二叔脸色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也不再提屋子的事,转而问道:“你找二叔来是有啥事啊?” “明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二叔亲自出马!” “放心,二叔一定给你办好,说,什么事?” “提亲!” “提亲?跟谁提亲?” “叶姑娘!” “叶姑娘……不是你买回来的吗?”林二叔纳闷地问道,“她不是父母双亡吗?去哪提亲?” 林墨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当下说道:“前些日才得知,叶姑娘有个义父,就是香山书院的院长,名叫宋珏,小侄已经准备好了聘礼,明日还请二叔亲自跑一趟。” “院长?来头还不小!”林二叔点了点头,说道,“你是读书人,说不定这个院长以后还能靠得上,如此看来,当初的银子没白花。” 林墨担心自己这个二叔乱说话,便说道:“明日二叔过去之后,说些好听的客套话就可以,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林二叔点点头,说道:“这姑娘也是苦命人,放心,二叔知道怎么说!” 第65章 洞房花烛夜 翌日一早,林二叔便带着聘礼出发了,提亲一事非常顺利,而且,两边的办事效率都快的出奇,下午的时候,林二叔已经把新娘接了回来。 林墨都惊呆了,什么情况啊? 不是说好了去提亲吗,怎么直接把人提回来了? 就算去迎娶新娘,也要自己这个新郎官亲自出马才对啊! “大侄子,人已经给你接回来了,人家宋先生说了,你们的婚事不宜大办,毕竟叶姑娘还在守孝期,不过呢,既然你们两个彼此都有这份心意,那些繁冗礼节不讲也罢,今晚就是你们的新婚夜,一切从简!” 叶红梅看着林墨呆呆的样子,不满道:“莫非林公子是嫌弃小女子的出身?” “不,不,绝对没有!”林墨连连摇头,说道,“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我缓一缓。” 林二叔很识趣的离开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再次回到一起。 “这……我们就这么成亲了?我还在想婚礼如何筹备呢!” 林墨还想着大婚当日把认识的人都请来,虽然自己也不认识几个人…… 叶红梅没好气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自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夫妻身份了,若是现在再次操办婚礼,难免会引起怀疑,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些都是宋先生的主意?”林墨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已经答应了宋先生会保守秘密,看来,他还是不放心。” “不错,义父跟我讲了事情的利害关系,为了南山堂,别说是嫁你,便是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姑奶奶,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大喜之日,别死啊死的,不吉利!” 叶红梅突然问道:“你是真心娶我吗?” “啊?”林墨有些紧张,说道,“当……当然真心!” “林墨,如果你只是为了向我义父妥协,你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我都能理解,但是,你一定要说实话!” “当然是真心的!” 林墨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犹豫? 当初反杀方何俊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既然不能低调做人,高调一些又何妨?现在不过就是娶了个反贼当老婆吗,有什么好怕的? 林墨突然想起,叶红梅母亲还在,便问道:“你突然嫁人,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令堂大人肯定不高兴?” “娘亲并没有反对,”叶红梅摇摇头,说道,“昨天晚上娘亲和我说了许多话,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了你的消息,认为你为人忠厚老实,值得托付,真是怪了,你哪里老实了?” “我……”林墨很惆怅,反驳道,“我就是很老实啊!” “哼!”叶红梅冷笑道,“老实还往烟花之地跑?逛青楼,喝花酒……” “没有啊!”林墨赶忙解释道,“你真的误会了,我是去过一次燕春楼,但那是为了帮小倩报仇,我托了人帮我打探情报,人家非要去燕春楼喝酒,我只好陪他去了。” 叶红梅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哎……算了,不信我也没办法!” 叶红梅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姑且信你一次,况且以前我们是假夫妻,有名无实,你去青楼喝花酒,我本不该生你的气。但是,从今日起,你若再去那种地方,我……我便跟着你,看你如何寻欢作乐!” 林墨从这番话中听出一丝暖意,笑着说道:“谨遵娘子旨意!” 叶红梅脸色微红,说道:“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林墨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问道:“方何俊怎么样了?” 一提到此人,叶红梅忍不住惆怅起来,说道:“师兄暂时被关押起来,等候处置。” “会是什么后果?” “难说,师兄是忠良之后,虽然犯了发错,但是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能会一直关押下去。”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会不会嫁给他?” “我……”叶红梅思索一番,说道,“我不知道,师兄以前对我很好,我绝对想不到他会偷袭我,甚至想杀我灭口,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事出无奈,若不是他要杀我,我也不会将事情做绝,你……你要理解!” “我知道的,你没有向朝廷告密,否则的话,香山书院早已经血流成河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房间里也掌起了灯,气氛变得朦胧起来。 林墨踌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挺晚了,要不……睡?” 叶红梅脸上泛着红晕,轻声答道:“嗯。” 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动静,林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是……一时不能接受,其实也没关系,我去隔壁睡……” 叶红梅突然问道:“你嫌弃我?”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那你为何……说这样的话?” “我就是担心你一时很难接受,大不了我们继续假扮夫妻,无论做给官府看,还是做给南山堂看,其实没什么区别。” “不行的!”叶红梅缓缓摇了摇头,“你若继续和我假扮夫妻,就说明你心中还想着和南山堂划清界线,义父让我嫁过来的目的就是消除这道界线,无论以前如何,这一次必须是真的。” “我……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你是为了南山堂大局考虑,并非自己愿意,我不想委屈了你。” “谁说我自己不愿意了?” 说完之后,叶红梅站起身来,慢慢将外衣除去,露出曼妙的身段。 红烛摇曳,林墨感觉心跳开始加速,是真的吗?不会是在做梦? “今日我与郎君结为夫妻,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待得郎君拜相封公,大业有成之日,勿忘家中糟糠之妻!” 林墨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我林墨有妻如此,今生无憾!” 第66章 听说你闺女是才女 南京紫禁城,春和殿。 太子朱高炽坐在宽大的金丝楠木靠椅上,面前站着一人,乃是当朝内阁首辅杨荣。 “杨学士,瞻基从顺天送回来两封信,一封是写给陛下的,另一封是写给我的,我还没给陛下送呢,你来看看。” 杨荣恭敬地接过书信,先打开第一份,看过之后再打开第二份,然后又合起来,送回到朱高炽面前。 朱高炽说道:“说实话,这两封信让我很意外,当初让瞻基这孩子去顺天是为明年的迁都做准备,如果他来信说抓了几个反贼我一点也不意外,可没想到,送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份前所未闻的货币改革建议书,什么金银本位,什么通货膨胀,市场、经济……看的我脑袋疼,只好找你来商量一下,你就别站着了,有什么想法坐下来一起聊聊!” 杨荣先是道了声谢,欠身坐在椅子上,然后说道:“太子殿下过谦了,这其中的门道我想殿下已经看的很明白,否则也不会召微臣前来。” 朱高炽笑了笑,说道:“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微臣觉得这些改革措施很是超前,有一些名词我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结合我朝发行大明宝钞的种种弊端仔细一想,很多困惑让人感觉豁然开朗。其实,太孙殿下很早之前就跟臣探讨过这个问题,为此臣还专门翻阅了很多古人典籍,最后发现经济问题根本不是四书五经可以解释的事。” “你的意思,瞻基这份折子上提到的货币改革有道理?” “这个……臣不敢断言,”杨荣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太孙殿下这份折子中阐述的许多问题,本质还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有些惊世骇俗,细细读来,很是颠覆以前的认知,却又让人觉得颇有道理,而且,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在于……如何检验呢?” “你说的有道理!”朱高炽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这玩意太冒进了,要不,先放一放?” “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杨荣马上解释道,“历朝历代铸钱,用钱去买商品,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却从来没有人研究过这些钱币的出现绝不是凭空而降,它是怎么产生的,产生之后会有什么规律,未来是什么趋势,太孙殿下这份奏折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哪怕它是错误的,可它在深究今时今日我们身边发生的改变之成因,有充分的概括和诠释,并试图摸索其中其规律。单凭这一点,已经很是难能可贵!” 朱高炽又问道:“还有个难处,就是这份奏折里头说大明宝钞如果继续进行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崩溃,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搞的跟算命先生似的,不知陛下看了会怎么想。” 杨荣回道:“臣以为,殿下不妨先拿给陛下看看,陛下自有判断,就算不执行,想来也不会怪罪。” 朱高炽拿起其中朱瞻基写给自己的信,说道:“这封信里提到一个叫林墨的年轻学子,瞻基亲口承认对于新货币的想法大多来自此人,而且对此人甚为推崇,就像你刚才所说,能够透过现象去研究事物的本质,这一点难能可贵,这个人你怎么看?” 杨荣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个叫林墨的人,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完全没有这个名字。 “北直隶的学子中,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要不,臣派人去打听打听?” “瞻基的信里还说了,此人虽是读书人,却不读四书五经,不会写八股,没有功名在身,你说奇不奇怪?” “是有些奇怪!” 作为当世最成功的读书人之一,杨荣很难理解一个人读书竟然不是为了考科举,不能当官你费这么大劲读书干啥? “我是这么想的啊,”朱高炽对着杨荣笑了笑,说道,“既然此人有才,不会写八股没关系,我们找个人教教他就好了,让他早点去考科举,早点为朝廷效力,你说是不是?” “太子殿下这个提议很好,可是……派谁去呢?翰林院的话……” 毕竟只是个道听途书而已,并不知道是真有才还是骗人的,难不成要派一名翰林过去,专门为了去教一名不知道底细的学子考科举? “也不一定非要派个翰林,而且,人家都要当值,这种差事公不公私不私的,到时候说不清楚。” “殿下,想要教授一个人八股文并非易事,若非翰林以上的水平,怕是难以完成!” 朱高炽又笑了笑,说道:“杨学士,我听说你家闺女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 杨荣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让殿下见笑了,都是少年人瞎起哄而已!” “既然是江南第一才女,肯定很有学问?” “这……小女确实自幼读书,若论学问的话,毕竟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臣不敢妄言……” 朱高炽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要谦虚了,我早就听说你家闺女很有文采,比起那些江南才子不遑多让,若非女子之身,早就金榜题名了?” “太子殿下……是想让小女……” “不错!”朱高炽点点头,说道,“你闺女不是都到顺天了吗,这件事派个翰林去不合适,正如你所言,万一此人没什么才华,只是瞻基看走了眼,不显得咱们也看走眼了吗?所以,这个人最好不要从朝廷里找,你懂我的意思?” “臣……臣知道了!” “你这就去给你闺女去信,我也要给瞻基回信,明日派驿站的快马一并送过去,如果此事办的漂亮,咱们身边多个人才,你也可以多个门生,说不定日后能派上大用场呢!” 杨荣点了点头,如果是自己女儿去教授林墨八股文,确实可以算作自己的门生,这个年代门生就相当于儿子,万一真的捡到宝呢? 退一步说,就算这人不行,也不会损失什么,到时候撇开关系就是了,自己的女儿又不能考科举,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就试试! “臣谨遵殿下懿旨!” ………… ps:想写一段感言,就几句话,就不开单章了,写在这里~ 我一直觉得小说要有戏剧性,不能太平淡,主角也不能太顺,所以,最开始的打算是在洞房花烛夜之后的第二天,直接出现一场变故,南山堂被剿灭,叶红梅和林墨反目成仇,但又不舍得痛下杀手,从此远走他乡,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 这时候引出第二名女主角,江南才女杨诗音,剧情也会从南山堂转向科举,同时会出现于谦。 事到临头,我想起上一本书,为了戏剧性,我专门设计了一段女主离开的剧情,结果被喷的很惨很惨,惨不忍睹,所以,我怂了…… 这一次,我保证女主叶红梅不会轻易离开,因为我怕被喷…… ………… 再ps:本书正在推荐位上,能不能晋级就看大家的支持了,求推荐、求打赏、求……啥都求~ ………… 又ps:推一本新书《大明:我真的只是普通人》,六阳美女的新书,写的是洪武朝中后期的剧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第67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朝廷已经下旨迁都,也就是说,永乐十九年的春闱即将在北京城举行。因此,越来越多的学子从大江南北来到顺天,这里即将成为大明王朝新的权力中心,也即将成为这些年轻学子新的。 对于春闱秋闱,林墨并不关心,他只在乎话本的销量,随着全国各地的学子纷至沓来,诸如白蛇传话本这种文人雅士的茶余饭后消遣之物愈发畅销起来,轩墨坊生意红火,日进斗金,每日坐在家里也能分一杯羹,倒是乐得悠闲。 有人欢喜则有人忧,轩墨坊生意蒸蒸日上,难免有人眼红,比如说,海陵书局的大东家王海陵。 此人能够将书局生意做成顺天第一,靠的当然不仅仅是经商的头脑,还有背后的人脉关系,他的姐姐是大兴县知县郭永文的夫人,有了这层关系,何愁生意做不大? 郭永文本早就该调任他地,但是大兴和宛平为依郭京县,在这里当知县油水甚是富足,甚至强过穷乡僻壤的知府,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舍得走? 因此,每次到了离任的时候,都想办法搞出点事情来,然后忙前忙后,错过任期,这招屡试不爽,而顺天府也拿过他的好处,自然对这些小伎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王海陵盯着轩墨坊的生意,和周掌柜谈不拢,去找林墨,又被人家拿着刀给赶了出来,心中大为窝火,心念一动,便带了些礼物登上县衙大门。 “姐夫,你可要给我们读书人做主啊!” 郭永文先是吩咐下人将礼物收起来,然后问道:“何事啊?” 王海陵一脸苦恼,说道:“还不是那个轩墨坊,还有那个林墨,简直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轩墨坊,林墨?”郭永文若有所思地说道,“写话本的那个林墨?” “可不就是他,姐夫你是不知道,他们出的话本内容鄙俗不堪,其中净是怪力乱神的内容,这样的话本怎么还能堂而皇之地销售呢?这不是败坏风俗吗?这件事你得管管!” 郭永文慢慢说道:“话本我读过,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姐夫,你可不要被他们的表象蒙蔽了!”王海陵赶忙说道,“若是任由他们这般下去,顺天府读书人风气败坏,上面怪罪下来,姐夫也不好交代啊!” 说完之后,王海陵从怀中抽出一沓银票,说道:“对了,这是书局上个月的分红,还请姐夫清点一下。” 看到王海陵的表情,郭永文心中顿时全都明白了,只见他将银票收起来,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回去等着!” “姐夫,外面的读书人都被轩墨坊和林墨的话本带坏了,肃正风气,刻不容缓啊!” “行了行了,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 林宅的大门再次被扣响,小倩打开门来,看到外面站着两人,当前那位一身白色儒衫,皮肤白皙,面如冠玉,身后跟着一名书童,也是眉清目秀,看年纪倒是和自己相仿。 “请问,林公子是住在这里吗?” 小倩点点头,问道:“公子怎么称呼?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吗?” “在下姓杨,今日是慕名前来!” 自从林墨在诗会露了相,前来登门的人便络绎不绝,小倩也没多想,便说道:“老爷在家呢,你们跟我进来!” 林墨还在享受新婚燕尔,忽闻有陌生人登门拜访,跟叶红梅打了声招呼便动身来到前厅。 这时候就体现出两进宅院的优势了,后院作为家主和女眷的住所,需要一定的隐私和安全,前院是家丁护院的住所,平日里二门是关着的,这样就将前后隔绝开来,如果来了陌生人,只能止步前院,可以避免很多的不便。 林墨一看到来人,顿生疑惑,这人……是个妹子! 确切地说,是个女扮男装的妹子,虽然她穿着男装,但是通过举止和眼神,特别是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一眼便能确认,就是妹子! 而且,还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下姓杨,见过林兄!” 此人一开口,林墨心中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呢,这不是江南第一才女杨诗音吗? “杨兄客气了,请坐!”说着话,林墨转头吩咐道,“小倩,去沏壶茶来,嗯……普洱,沏茶的时候加点糖。” 杨诗音并未察觉到其中的异样,继续压着嗓音说道:“在下读了林兄的话本,故事新奇,前所未见,真是爱不释手!今日慕名前来,实在有些唐突了,还请林兄莫要见怪。” 林墨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感觉着……不像是仅仅因为话本,她定然还有话没说。 “杨兄谬赞了,其实我写话本只是为了赚点银子养家糊口,都是些茶余饭后的消遣之物,入不得行家法眼。” “就算话本是消遣之物,字里行间亦透着文采斐然,特别是新出版的红楼梦,比起前两部,文学功底更上一层楼,林兄就不要太过谦虚了!”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暗道,红楼梦不是我写的啊,你这么夸人,让我很没面子的啊! 杨诗音哪里知道其中的玄机,又说道:“在下斗胆问一句,林公子现如今是何功名?”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在下目前没有功名在身。” 杨诗音接到自己老爹书信的时候,也是很难相信,能写出这样话本的人,竟然连个秀才都不是? 你又不是女人,没人拦着你考试,都十八岁的人了,起码过了童生试才说的过去啊! “林兄为何不去考试呢?” “不瞒杨兄,在下不是不想考,是去了也考不过。” 杨诗音笑了,说道:“单单说这本白蛇传,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写出来?林兄如此大才,怎可能考不过?” “这个不一样的……”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考话本,在下就不发愁了,可问题是考八股,这个真不会!” “八股有什么难的,我倒觉得,林兄能写出这样的话本,八股文肯定不在话下!” “真不会……” 杨诗音突然来了兴致,说道:“不如,今天我们就聊聊八股?” 林墨心中暗道,我也没招惹你啊,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像是……专门来打击我的? 第68章 学而时习之 杨诗音此番前来是有任务在身,现在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哪里还管林墨的脸色。 “其实,八股文只是听起来繁琐,只需要掌握了其中的要领,并不难的,特别是在童试阶段,对考生的要求相对比较低,以林兄的文采,只需勤加练习,定能融会贯通!” 林墨却听的一头雾水,八股文难不难……我问你了吗?你倒底要干啥啊? 杨诗音以为对方没听明白,便继续说道:“八股文分为八个环节,即为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首先是破题,讲究的是一个巧字……破题对八股文写作来说具有引导全篇的作用,凝练着八股写作的技巧和精义……” “那个……” “破题之后,然后承接破题而进行阐发,称为“承题”,接着转入“起讲”,这时候便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不是……那个……” 林墨几次三番都插不上嘴,最后只得放弃尝试,默默地看着对方表演。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诗音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林墨赶忙趁此机会说道:“杨姑……公子真是博学,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请讲!” 杨诗音放下茶杯,然后看着林墨,似乎在等他提问。 林墨只好说出心中疑问:“在下并非不懂八股文的意思,只是没有系统学过,仅仅知道这些概念,恐怕也是徒劳。” “林兄所言有理!”杨诗音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一定要勤加练习,不如在下现场出一道题,林兄试着写一篇出来,看看效果如何?” 林墨心说,你有病?你看我像是要跟你聊八股文的样子吗? 你一上来就给我上课,我是碍着情面没搭理你,上课也就罢了,现在又要考试? “既然是初学者,不妨就以‘学而’为题,时间也不要求了,林兄慢慢作便是,在下明日这个时候再来登门,告辞!” 看着杨诗音转身离去,林墨愣了许久,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是……还留了作业?” 回到后院,叶红梅有些好奇地问道:“谁啊?我看你们聊的挺开心。” “一个神经病!” “什么?” “这人有毛病!”林墨忍不住说道,“一进门就问我有没有功名在身,我说没有,她就开始跟我讲半天八股文怎么写,临走前还给我出了一道题,你说说看,这人是不是有病?” 叶红梅也是莫名其妙,问道:“你们读书人不都学八股吗?” “我跟他们不一样,”林墨摇摇头,说道,“我跟你讲过的,我读的书并非四书五经,读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科举。” “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如果他们认为读书就是为了科举,当然也会拿这种眼光来看你。” 林墨想了想,这番话倒是不错,科举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心中根深蒂固,自己这样的人算是另类……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应该读一读四书五经,学一学八股文。” “学来做什么?我也去考科举?” 叶红梅点点头,说道:“是啊!” 林墨无语了,问道:“别人不理解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理解我?” “我理解你,但是……”叶红梅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考呢?” 与此同时,林墨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是啊,为什么不去考呢? 在这个世界,想要出人头地,科举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难道要一辈子卖话本? 无权无势,就算家财万贯,心里也不踏实。 看看自己能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南山堂是反贼,黑衣门明显不靠谱,想找个靠山都找不到,每次遇到事情,最后都要靠自己。 “娘子说的有道理,容我想一想。” 叶红梅笑笑,道:“你慢慢想,我去看看晚上做什么饭。” 本来,林墨的想法很简单,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就满足了,但是今日细细一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抛开南山堂和黑衣门不说,就算为了自己和家人,也要想办法寻一条出路,而摆在自己面前最好的选择,只有科举。 现在写话本有曾鹤龄代笔,自己完全可以空出时间来研读,再加上有个不知道什么目的的杨诗音上赶着跑来给自己当老师,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林墨静下心来开始琢磨,想要参加科举,就要学八股文,作为现代人,一直将八股文看作是糟粕,其实,看问题需要用辩证的角度去看,八股文只是一种特定历史下的产物,在某一段时间是先进、积极的,只是到了后来,不再适应新的历史背景,这才慢慢变成糟粕。 八股文起源于明初,当时天下初定,朱元璋恢复科举制度以后,仍然采用的是元朝旧制,就连评审文章好坏的标准也一并沿用下来,结果导致选出来的人才非常不和朱元璋的心意,于是,洪武六年,朱元璋下令暂停科举,并亲自和刘伯温商议新制,经过九年的反复研究和论证,八股文横空出世,从此奠定了大明王朝科举的新方向。 新的科举规定了必须采用八股文,很大程度限制了考生们的思想和发挥,朱元璋规定,科举所处的考题必须出自四书五经,而且以朱熹的注解为标准答案,所以学子们都仔细研究四书五经和程朱理学,对于其他的学问就一概不理了。 八股文另一个特点就是主观性太强,因为题目是考官出的,题目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考官说的算,考生的理解和考官不一样的话,就等于怎么写都不对,所以说,不但要熟读四书五经和程朱理学,还要琢磨考官的喜好,无疑给考生再次增加了难度。 林墨想起杨诗音临走时出的题目——学而。 “学而”出自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个题目是八股初学者必练的题目之一,就跟小学生作文“难忘的一件事”是同一个意思,所有的读书人都要从这个题目开始。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怎么破题? 第69章 交作业 夜已深,外面早已是一片黑暗,林墨坐在书桌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论语,眉头都要拧成一块了。 他并不是看不懂这些文章写的什么东西,毕竟论语是中学的课程,无论是背诵还是翻译,都是信手拈来,可问题是……他是真的不会写八股文啊! 首先,八股文的题目必出自四书五经,也就是说,科举考试的题目你不用去猜,必定摘自四书五经中的某一句,比如面前这句“学而时习之”。 其次,八股文格式要求很严格,整篇文章必须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必须由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组成,合起来总共八股,八股文之名也由此而来。 当然,这八股文可不是分成八段,然后后面四段是四对排比对偶的文字就行了,科举考试对每段的格式和内容都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说破题,必须用两句到三句点破题目的要义。 承题,必须用三句到五句,承接破题,对题目作进一步说明。 再然后才是起讲,这时候就要展开论述了,简单来说就是我要开始讲了啊,因为前面破题和承题都是解释题目的含义,没有自己的论述,从这起讲开始就可以阐述自己的论点,所以,这起讲也有引发论述的意思。 起讲之后是入题,就是说我对题目的理解是什么,也就是结合题目和上面起讲中的阐述进一步说明自己的论点,再往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就是正文,也就是详细阐述自己的论点。 八股文中,破题是关键,而正文部分则最是考校人,因为每一段都必须由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组成,而且还必须像写诗词和对联那样,讲究平平仄仄,讲求押韵。 除此之外,八股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规定,那就是整篇文章都必须用孔子、孟子等古圣先贤的口气说话,而且必须以朱熹的注释为标准答案,也就是所谓的代圣人立言,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更不能用风花雪月的典故亵渎圣人。 也就是说,你要想写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像古圣先贤的口气,有些类似写小说的时候的代入感,写个小人物相对比较简单,而历史英雄一般没人敢写,因为很难写出代入感,写的不好是要闹笑话的。 朱元璋定这条规矩的时候,目的是为了消除考官的个人喜好,有人喜欢萝卜,有人喜欢白菜,你写的萝卜,放在考官甲面前是加分项,但是放在考官乙面前就成了减分项,所以,干脆给你规定死,只能代圣人立言,这样考官在评卷的时候就相对比较客观。 在如此严苛的规则下,对一个人的文学功底要求简直是高的离谱,所以说,八股文刚刚出现的时期,是一种有效的选拔人才的手段,但是后来随着人们把重点放在研究八股文的答题规则和写作技巧,放弃了对学术的追求,这才导致八股文慢慢走向僵化,最后沦为糟粕。 林墨是越看越绝望,这八股文真不是一般的难写啊,貌似只有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把古圣先贤的话都记在脑海,然后不断练习,模仿古圣先贤口气写他个千百回,这样才能具备写八股文的基础。 太难了! 此时此刻,林墨不禁反思,今日杨诗音登门向自己传授八股文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说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欢给人授课? 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而更加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竟然……从了她! 当然了,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叶红梅对自己说过的话,也许,在这个时代,八股文虽然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最好的那一条。 费尽千辛万苦,林墨终于写出来一片八股文,感觉还真像那么回事,至于文采、意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没办法讨论…… 算了,能写篇文章出来已经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睡觉去! 第二天一大早杨诗音就到了,看着哈欠连连的林墨,开门见山地问道:“昨日那篇学而写了吗?” 林墨心说,我欠你的啊? 心中虽然这么想,还是拿出自己的大作,直接拍在对方面前,说道:“写了!” 杨诗音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林兄天资聪慧,一点就通……嗯……这个……” 林墨问道:“怎样?” 杨诗音将纸张放下,脸色十分纠结地问道:“林兄,我昨日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瞧你这话说的……”林墨摇了摇头,说道,“杨兄谆谆教诲,林某岂有不听之理?” “可是……”杨诗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林兄的这篇文章,从破题开始,没有一股是合格的!”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昨天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我真的不会写八股,而且,我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 这下轮到杨诗音无奈了,作为一名读书人,你不会背四书五经,不会写八股,有什么可自豪的? 还好意思冠冕堂皇地讲出来? 早些时日得知林墨是白蛇传的作者,杨诗音还激动了一阵,才子配佳人,谁不喜欢才子? 可是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发现此人还真是……很独特啊! 老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差事啊? 事到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了,想到这里,杨诗音开始讲解道:“不能一开始就阐述自己的论点,要按照格式来,先破题,学而时习之有很多种破题方法,举个简单的例子——学与时进,功斯纯矣。” 林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破题有意思,看来江南第一才女不是浪得虚名,是有两把刷子的! “接下来是承题,不能太啰嗦!”杨诗音心中稍加思索,然后说道,“盖学而不习与弗学等,学而不时亦与弗学等,而纯于学者岂若是乎……” ………… ps:今天晚上喝多了,欠一章,明天补! 推荐位上欠更,真的很愧疚,一定补上!! 第70章 违禁书籍 “林兄……咦……这位是?” 杨诗音正在跟林墨讲解八股文的写作方法,突然被人打断,心中顿生不快,柳眉微颦,不自觉地撅起嘴巴。 “黄兄来了!快请坐,小倩,看茶!” 林墨正听的昏昏欲睡,一看到黄公子进门,顿时精神起来。 朱瞻基看了看杨诗音,也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没有意识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女。 “这……不打扰?要不我改日再来……” 终于来了救命稻草,林墨怎会轻易放他走,赶忙上前一把拉住,然后说道:“这位是杨公子,你来的正好,大家一起聊聊科举,岂不美哉?” “科举?”朱瞻基想到老爹给自己的回信,心中有些疑问,“林兄终于打算考科举了?” 看到两人交谈甚欢,杨诗音忍不住说道:“林公子,学习的时候要专心,如果现在没有时间,在下明日再来登门拜访。” “这多不合适!”林墨赶紧说道,“杨兄慢走,小倩,送客!” 朱瞻基:…… 杨诗音:…… 小倩刚刚端了茶水过来,听到主人吩咐,也搞不清状况,便来到门口,准备送客人出门。 杨诗音无奈,只好说道:“林兄,今日在下所言,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那好,还是以学而为题,再做一篇八股文,明日我再来与林兄探讨。” 说完之后,杨诗音径自离开,出了大门,身后的丫鬟萍儿不满道:“小姐好心教授他学问,却如此不知好歹,依奴婢看,干脆不要管他好了。” 杨诗音也是大为不满,说道:“此人确实很有才华,可是……他却不愿意学八股,大好的男儿不去考个功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萍儿又问道:“老爷远在南京,是怎么知道此人的?” “爹爹没说,我也不清楚。” “小姐,明天还来吗?” 杨诗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明日再来看看,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学,我也没办法。” “小姐……” 看着萍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诗音不耐烦地说道:“你个小丫头,有什么话就直说,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 “咱们来顺天的时候,老爷就曾说过,太孙殿下也启程了,要不要……奴婢找人打听打听……”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杨诗音再度皱起眉头,说道,“我来顺天是因为爹爹随后要搬过来,咱们家的酒坊和铺子也要提前布局才行,否则等各大商号站稳了市场,咱家那点产业就进不来了。” “老爷都当上首辅了,那些铺子要不要也没关系嘛……” “那不一样!”杨诗音摇摇头,说道,“朝堂之上争斗不断,爹爹虽为首辅,却也经常受人排挤。宋濂你听说过吗?被誉为开国四大文臣之首,到头来还不是一道圣旨,落的抄家灭族,子孙尽诛,若非当初懿文太子求情,怕是老先生也难逃一死。这般大起大落的人还有很多,万一哪天爹爹遭奸人陷害,到头来还能有这点家业支撑,不至于晚年穷困潦倒。” “小姐,你人长得漂亮,还有才华,老爷跟你讲太孙的行程,不就是让你去接近一下,若是小姐能当上太孙嫔,老爷的地位肯定就稳了,到时候朝中谁还敢排挤老爷?” 杨诗音轻轻笑了笑,说道:“萍儿,你不懂,朱家子孙不可以和大臣联姻,这是朝廷的规矩。更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一生都没有自由,哪里有现在这般自在?” “还有这样的规矩……”萍儿想了想,说道,“小姐,你今年都十七岁了,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杨诗音看向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何说起男儿就要建功立业,到了女子这里,就变成了无才便是德?我虽为女流之辈,却也想成就一番事业,不想被世俗所束缚。” “小姐,我劝你还是早点找个如意郎君,要不然再过几年,就……就难说了。” 这个年代,女子十三四岁便开始谈婚论嫁,等到十八岁还没嫁出去,已经成大龄剩女了,再想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就很难了。 杨诗音也很惆怅,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满腹才华却不能去考个功名,到头来也只能当个家庭主妇,每日守在后宅,养儿育女,了此一生罢了。 这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但是世俗如此,仅凭自己一介女流,哪怕有才女之名,又能改变什么? “不说这些了,跟我去看看铺子那边收拾好了没有!” 两人刚走到街上,突然看到前方人头攒动,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小姐你看,好像是官兵在抓人!” 杨诗音也注意到了,只见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从一家铺子里往外走,还押着几个人,有店铺的伙计,还有几个穿着长衫,其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有气无力地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凭什么抓人?” “刊印违禁书籍,人赃并获,跟我们回县衙!” 萍儿惊讶地张大嘴巴,指着前方说道:“小姐,你看那里,好像是轩墨坊!” 杨诗音也是白蛇传的铁杆粉丝,每一册刊出都会在第一时间购买,前前后后不知跑了不知多少趟,闭着眼睛都知道前面就是轩墨坊。 白发老者正是周掌柜,轩墨坊无端被人查封,周掌柜心中清楚,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当下怒声呵斥:“轩墨坊是卖话本的,哪有什么违禁书籍?” “知县大人接到举报,白蛇传、倩女幽魂、红楼梦都是违禁书籍,特命我等前来查处!” 周掌柜满腹怨气,高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这些书违了什么禁?” “怪力乱神,蛊惑人心!” “你说的这些话本都是借鬼神之说,道世间之情,哪里来的怪力怪神?又蛊惑了谁的人心?简直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办案的差人哪管这些,上前将周掌柜锁起来,说道:“有什么话,还是留到县衙里去说!” 第71章 让你滚你听不见? “萍儿,快走!” “小姐,你走反了,咱家是那边!” 杨诗音头也不回地说道:“回林宅!” “小姐,你等等我!”萍儿一路小跑追上来,不解地问道,“我们回去做什么啊?” 杨诗音皱起眉头,说道:“白蛇传是林墨写的,现在书坊被查封,我担心他也要出事!” “可是……他出不出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闻听此言,杨诗音突然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萍儿走得急,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一会走一会停的,我们到底去哪啊?” “无论如何,还是先去给他送个信!” 说完之后,杨诗音急急忙忙向着来时的路行去,萍儿无奈,只得快步跟上。 林墨正和黄公子聊的开心,却见小倩上前说道:“老爷,杨公子……”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焦急地说道:“快……快……” 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路小跑着说道:“小……小……公子,你等等我!” 林墨一头雾水,问道:“杨兄去而复返,是……忘了拿什么东西吗?” “轩……轩墨坊!” “杨兄你别着急,轩墨坊出了什么事?” 杨诗音深呼吸两下,调匀了气息,然后说道:“轩墨坊被官府的人查封了,说白蛇传等话本是违禁书,掌柜的和伙计们都被抓走了!” 林墨愕然,问道:“违禁书?如何违禁了?” “说是……怪力乱神,蛊惑人心!” 听到这里,林墨忍不住发笑,说道:“这是谁给我扣的大帽子啊?” “哎呀,你还笑!”杨诗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慌忙说道,“官府的人马上就来抓你了,我特意返回来告知一声,你……你快跑!” “我往哪跑?再说了,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为何要跑?” “有没有违法不是你说了算的,若是被他们抓了去,定少不了皮肉之苦!” “杨姑……公子多虑了,官府的人来就来了,大不了跟他们去县衙走一遭,是不是怪力乱神,蛊惑人心,难道知县大老爷看不明白?” “你这人怎么听不明白呢!”杨诗音气得直跺脚,皱着眉头说道,“查封轩墨坊就是知县下的令,你去了县衙,还由得了你?” “知县也要讲大明律法的?” “大明律法又没规定什么样的书是违禁,还不是人家大老爷一句话的事?” 朱瞻基本来也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大致看出一些端倪,便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同时心中在琢磨,这件事来的很蹊跷,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老爷,老爷!” 小倩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道:“外面来了一队官兵,说是要请老爷去一趟县衙!” 杨诗音立刻就急了,说道:“刚才让你走,你却跟我讲什么大道理,现在怎么办?” 林墨却笑了笑,走到对方身前,轻声说道:“杨姑娘莫急,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杨诗音愣了一下,脸色刷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林墨没有答话,而是对一旁的朱瞻基说道:“黄兄,在下今日不太方便,不如我们改日再聊?” 在刚刚这段时间,朱瞻基已经思考过了,白蛇传一经问世便迅速流行开来,若是禁书,怎么会等到今日才被查封?所以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大兴知县也是读书人,是不是禁书一眼便知,如此大张旗鼓来抓人,想必是收了人家的银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锦衣卫去查一查! “林兄……” 朱瞻基刚要说话,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打断,只见一队捕快气势汹汹冲了进来,为首那名捕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问道:“谁是林墨?” 林墨上前来,说道:“在下林墨,不知几位有何见教?” 捕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问:“白蛇传是你写的吗?” “正是!” “你承认就好,来人,锁起来!” “等一下!”林墨赶忙问道,“请问……在下犯了何事?” “你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此书怪力乱神,蛊惑人心,知县大人有令,查办和此等书籍一切相关的人和铺子,看来,你是主谋啊!” “主谋?”林墨忍不住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个写小说的不假,但是并没有策划过什么作奸犯科的行为,何来的主谋?” “你们这些写小说能有什么好东西?还狡辩,来人,带走!” “慢着!”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只见杨诗音站了出来,说道:“白蛇传的故事自古有之,林公子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的改编,为何就成了禁书?” 抓人的捕头看了看杨诗音,不耐烦地问道:“是不是禁书,与你何干?你是不是也想吃几天牢饭?” 杨诗音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当下继续说道:“若林公子真的犯了大明律法,该如何处置,在下自然没得说,可是,若有人蓄意陷害,在下定然要去顺天府告你们大兴县的状!” “哈哈哈!”捕头和捕快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纷纷大笑起来,然后说道,“你小子是何方神圣,还要告我们知县老爷的状?你可知我们家大老爷和顺天府是什么关系?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赶紧滚的远远的,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抓了!” 说完之后,此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朱瞻基,说道:“你也是,赶紧滚!” 朱瞻基:…… “看什么看,让你滚你听不见?” 林墨看到朱瞻基脸色不善,担心多生事端,于是上前说道:“黄兄,咱们改日再聊!” 朱瞻基慢慢走上前来,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既然林兄有事,在下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说完之后,冷冷地看了那捕头一眼,转身离开。 此人看到朱瞻基的反应,顿时大为不满,大声说道:“看什么看,再不走连你一块拿了!” 第72章 写小说的落网了 朱瞻基强忍着没有发作,他心中清楚,问题应该出在大兴知县身上,现在收拾这几名小喽啰没什么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没有必要去逞一时之快。 他心中另有想法,可是别人不知道,杨诗音在后面小声嘟囔道:“出了事就跑路,算什么朋友?” 林墨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转身对杨诗音说道:“杨兄,你也请!” 杨诗音还没说话,萍儿已经是满脸的不情愿,说道:“我家小……公子专程返回来向你示警,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公子,我们走,不要管他了!” 杨诗音看着林墨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恼火,好心来帮你,你却不领情,真是……气人!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杨兄慢走!” 杨诗音气得一甩袖子走了,刚刚走出门来,却又停下脚步,萍儿赶忙问道:“小姐,你怎么又不走了,你可不能再回去了!” “我突然记起来,爹爹的来信中说起过,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顺天府。” “小姐,为了这个人,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还要动用老爷的关系吗?” “虽然我不知道爹爹为何对此人颇为看重,但是……唉……事情已经发生,总不能不管?” 眼见两位访客相继离开,林墨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诸位,请容在下和家人交代几句。” “磨磨蹭蹭的,快些!” 林墨来到丫鬟小倩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话,小倩点点头,问道:“老爷,你真的要跟他们走吗?不会出什么事?” “放心,老爷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过去澄清一下,不会出事的!” 小倩还是不放心,但是来拿人的差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上前抓住林墨的胳膊,说道:“说完了没?说完了赶紧走!” “我看谁敢!” 突然,后院的门开了,叶红梅缓缓走上前来,只见她双目如电,面如寒霜,关键是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 众官差见状,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拔刀出鞘,那名捕头喝道:“我等奉大兴县之令,前来捉拿疑犯林墨,你这泼妇竟敢持刀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叶红梅一菜刀指过去,冷冷道:“原来你们还知道有王法?那好,你们倒是说说看,我家相公犯了何罪?” “撰写白蛇传等禁书,怪力乱神,蛊惑人心!” 叶红梅冷笑一声,说道:“白蛇传自古有之,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了几百年,为何到了我家相公这里便成了禁书?” 那名捕头眼见争辩不过,便说道:“知县大人亲口下的令,你若有疑问,自己去县衙问大人去!” “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 “好你个泼妇,持刀行凶,蔑视官员,看来你是要造反啊!” 一听到造反二字,叶红梅眼中杀意透出,当场便要发作,林墨见状,赶忙上前拦住,说道:“娘子莫急,我估计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大不了就去县衙走一遭,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你怎的这么笨!”叶红梅脸上尽是担忧之色,说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暗中作祟,去了县衙,可就由不得你了!” 林墨轻轻笑了笑,轻声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叶红梅还是不肯放他走,又说道:“不行,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待我见了那狗一样的知县,倒要问问他为何擅自抓人!” 林墨赶忙伸手捂住叶红梅的嘴唇,说道:“别嚷嚷,你把事情闹大,对谁也没好处的!” 叶红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只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如让我去寻一下义父,义父认识顺天府的学官,可以说得上话。” 林墨心中暗道,宋珏认识的人估计也都是和靖难遗孤有关的,这些人自己躲着还来不及呢,可千万不敢往一起凑。 “不用劳烦宋先生了,我自有办法!” “可是……” 这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喂,你还能不能走了,不能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墨赶忙说道:“娘子放心,在家中安心等着便是。” 说完之后,用力握了一下叶红梅的手,然后转身跟着差人们向外走去。 叶红梅目送林墨离开,心中甚是焦虑,说道:“小倩,你在家里等着,我出去一下!” “可是,夫人……” 话音未落,叶红梅已经急匆匆离去,小倩只得自言自语道:“……老爷吩咐我出去送信啊,算了,我自己去!” 大兴县是附郭县,没有县城,县衙就设在北京城内的教忠坊界内。 一名差人匆匆来到后厅,说道:“大人,那个写小说的带来了!” 却见知县郭永文手里捧着新版的红楼梦看得出神,似乎没有听到。 “大人!” 郭永文抬起头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那个叫林墨的书生,已经带来了。” “哦……”郭永文又将目光回到手中的红楼梦,随口说道,“先押下去审一审!” “大人……怎么审?” 郭永文重新抬起眼皮,问道:“那个书坊掌柜招了没啊?” “回大人,那老头儿嘴硬的很,一直不承认!” “动刑了吗?” “回大人,这老头儿是个读书人,冒然动刑……传出去的话,怕是有损大人的威名……” 郭永文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稍加思索之后,吩咐道:“派几个人去查查他身后有什么背景。” “已经查过了,此人出生商贾之家,自幼读书,但是直到三十多岁才考了个秀才功名,后来一直未能中举,便放弃科考,开始经营书坊生意,并没有什么靠山。” “废物!”郭永文顿时沉下脸来,呵斥道,“你们都是饭桶的吗?区区一个秀才而已,又不是举人,有什么好怕的?” “大人的意思是……” “你听好了,若是连这么个老东西都收拾不了,趁早收拾铺盖滚蛋!” “小的明白了!” 郭永文重新拿起红楼梦,说道:“还有,那个林墨也要好好审一审,只记住一点,两个人的口供必须一致!” “是!” 第73章 牢狱之灾 县衙大牢,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和压抑,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哀嚎。 “大侄子,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林墨在这里看到了很多熟人,自己的二叔,曾鹤龄,账房刘先生,伙计李小六……轩墨坊几乎被人家一锅端了,可是,找来找去,唯独不见周掌柜。 “曾兄,周掌柜人呢?” 曾鹤龄苦着脸说道:“周掌柜被人带走了,恐怕是……” 林墨顿时感觉到情况不妙,这些人分明是有预谋的,现在把周掌柜单独带出去,不会是在搞严刑逼供那一套? 老头儿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个读书人,怎么承受的了这些酷刑? “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这么长时间都没结果,看来,情况很不乐观。 “来人,来人!” 看到林墨大喊大叫,林二叔在一旁劝道:“大侄子,你就别费劲了,我早就喊过了,没用的,他们不会搭理我们的。” “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难为周掌柜!” 林墨是真的生气了,这样搞会出人命的! 自从白蛇传的销售量与日俱增,林墨也想过在可能出现的一些竞争手段,当然了,这些手段肯定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 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林墨心中却早早做好了打算,如果是明枪,凭借自己的头脑,商场这些门门道道自认还能应付的来。 如果是暗箭,倒也不怕,家里还有个会武功的老婆,娘家是黑社会的,想要玩阴的,呵呵…… 时至今日,该来的终于来了。 可问题是,既非明枪,也非暗箭,人家就没打算跟你斗,而是直接上升到官府的层面,以官压民,从根本上断你的后路!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该是海陵书局的大东家王海陵,只是不知道此人通过什么手段买通了知县,也许是有亲戚关系,也许是砸了银子,总而言之,对方绝对没有公正审案的打算,也许现在周掌柜正在承受着酷刑。 “吵什么吵?”一名狱卒走上前来,不耐烦地说道,“老实待着,别找事啊!” 林墨赶忙说道:“既然将我等抓过来,为何不开堂过审?为何要将老掌柜单独带出去?” “知县大人如何做事,还需要你一个穷酸书生指手画脚?” “我警告你,若是老掌柜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告到顺天府!” “哈哈哈!”狱卒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事,“就凭你?知道顺天府大门朝哪边开吗?就算你真的告到顺天府又如何,我家大人和顺天府尹的交情深着呢!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留着待会求饶!” 林墨忍住心中怒火,说道:“这位……差官大哥,周掌柜年岁大了,禁不起折磨,你们就行行好,别为难他了。” “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说完之后,狱卒摇了摇头,径自离开。 林墨赶忙喊道:“喂,你别走啊,我警告你,若是闹出了人命,你们谁也跑不了!” 一旁的林二叔劝道:“大侄子,还是别喊了,把他们惹急了,还不知道怎么折磨你呢!” 林墨回过头来,看着轩墨坊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是我连累了大家,请大家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大家出去!” 众人都没有答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林墨,这时候,曾鹤龄上前说道:“想来是轩墨坊的话本销量太好,惹得一些人眼红嫉妒,这件事和林兄无关,就不要太过自责了。”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跟我脱不开关系,我已经找人帮忙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些响动,只见两名狱卒拖着一个人走过来,牢门打开后,让里面一丢,正是奄奄一息的周掌柜! “周掌柜!” 林墨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只见老掌柜头发凌乱,浑身是血,眼神迷离,似乎……已经熬不住了。 “林……林公子,他们,他们……” “周掌柜,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件事交给我!” 周掌柜努力摇了摇头,说道:“轩墨坊是我毕生心血,他们……他们……这是强盗所为,强盗所为啊……” 林墨抬起头来,沉声说道:“你们对一名老者下如此重的手,居心何在?” 狱卒一脸不屑地说道:“这个老顽固不知好歹,不动大刑,怎会招供?” “招供?”林墨疑惑道,“招什么供?” 周掌柜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他们……伪造供词,逼着我画押……” 林墨彻底怒了,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怒视着几名狱卒,质问道:“屈打成招,伪造供词,你们置大明律法于何地?”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来呀,把这些人都带下去,一个一个审,这小子要单独招呼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大明律法!” “慢着!”在林墨身后,曾鹤龄站了出来。 狱卒一看,又是个穷酸书生打扮的人,不耐烦地问道:“你又是哪根葱?” 曾鹤龄站了出来,说道:“我乃江西举人曾鹤龄,我要见你们的知县大人!” “举人?”几名狱卒对视一眼,然后问道,“你说你是举人,有何凭证?” “这是永乐三年吉安府发的考牌,自己看!” 当前一名狱卒接过来看了看,他也分不清真假,只得说道:“你在这等着!” “大人,不好了,书坊里那些人又在闹事了,还有个……” 知县郭永文看红楼正看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搅,心中顿感不快,说道:“有人闹事就打板子,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可是……有一名举人啊!” “举人?”郭永文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那个林墨不是没有功名吗?” “不是林墨,是另一个,大人请看,这是他的考牌!” 郭永文接过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心中沉吟片刻,然后说道:“这个人不要动,其他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 第74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郭永文对于举人身份还是比较忌惮的,毕竟到了举人就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仕途,人家再一努力就是进士,便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若是成绩占优,被选中为庶吉士,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自己的上司,现在为了一些眼前的利益去得罪一名举人,着实有些不划算。 可是,除了那名举人,其他的都是平头百姓,哪怕那个老秀才,还不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正在思考的时候,有下人进来禀报:“老爷,顺天府王捕头求见。” “王捕头……王宁?”郭永文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 捕头并不是官,而是吏,但是顺天府的捕头就不一样了,其身份相当于市公安局的大队长,虽然没有决策权,但是人家有执行权,相对而言,在这片地界上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不知道啊,小的问了他也不说,只说要面见大人,应该是有什么公务!” “让他进来!” 不多时,王宁神色匆匆走了进来,先是行了一礼,说道:“卑下见过郭知县!” “王捕头来此,可是奉了府尹大人之令?” 王宁摇了摇头,说道:“卑下来此,府尹大人并不知情。” “哦?”郭永文眉头一抬,问道,“既然府尹大人不知情,想来不是公务了?” 王宁继续说道:“请问郭大人,大兴县是不是抓了一个叫林墨的读书人?” “林墨?” 郭永文本以为是顺天府有事,没想到是为了那个写小说的。 “不错,就是写话本的那个林墨!” “好像有这么回事,此人撰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败坏文人风气,本县将他拿了,怎么,王捕头认识此人?” “只见过一面,谈不上认识!但是,太常少卿姚继姚大人府上的护卫统领路大友却认得此人!” 郭永文脸色变了变,问道:“你说清楚,是姚少卿认识,还是姚少卿手底下的路大友认识?” “刚才来寻卑下的是路统领,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奉了姚少卿的命令。” “应该?” “路统领没有说,卑下也不好多问。” 郭永文又问道:“姚少卿和林墨是什么关系?” “这个卑下也不清楚,路统领只说要郭知县放人,还说此人身份特殊,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这下子轮到郭永文犯难了,这个不上不上的路大友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个林墨和姚少卿有关系,自己是万万惹不起的,可是,如果是路大友借着姚少卿的名头前来要人,就要考虑一下了。 是真金白银来的实在,还是一个少卿手底下的护卫统领更有价值? 毕竟这些年来自己从海陵书局分了不少银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断了自己财路。 思来想去,暂时还是不要动这个人了,多了解一下情况再下定论,万一此人真的有什么背景,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郭大人,那林墨……” “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既然如此,卑下告辞!” 王宁刚刚转身要走,却见有个下人前来禀报:“老爷,蔺教授来了!” 一听到蔺教授三个字,郭永文和王宁都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蔺教授原名蔺冯哲,乃是顺天府儒学教授,是一名学官,品级不高,但是身份却不低,因为当地学子十有八九都受过他的恩惠,而这些人里面出人头地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在京师为官的,逢年过节,还有书信往来。 可问题是,此人自恃清高,不大愿意和其他人走动,却不知今日为何来到县衙。 王宁正站在门口准备走呢,看到蔺冯哲过来,稍显有些尴尬,行礼道:“蔺教授!” “嗯!” 蔺冯哲只是随口答应一声,然后径自来到郭永文面前,说道:“郭知县,老夫有礼了!” 郭永文赶紧回了一礼,问道:“蔺先生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两人交谈起来,王宁被晾在了一旁,想跟人道一声别都没有机会,只好继续等着。 “指教不敢当!”蔺冯哲说话不喜欢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老夫听闻郭知县将白蛇传、倩女幽魂、红楼梦三部话本认定为禁书,可有此事?” 听到这里,郭永文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此人也是为了林墨而来? 不对劲啊! 当地的官员都知道,蔺冯哲为人甚是古板,平日里想找他帮个忙,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今日为何会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书生抛头露面,难道说……仅仅是因为那个林墨话本写得好? 可是,写的再好又如何?话本终究不是什么正经文学,在文人手中无非就是日常消遣之物,按理说,像蔺冯哲这种古板的老学究,应该带头抵制才对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似白蛇传这种话本中充斥着鬼神之说,有蛊惑人心之嫌,本官查办这些禁书,蔺先生觉得有何不妥?” 这句话就体现出郭永文的高明之处了,因为蔺冯哲属于比较守旧的那种人,我先拿话堵你,孔子说了,不可以谈论鬼神,你还有什么话说? 蔺冯哲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朱子有云,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 这番话的大致意思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并非不能谈论鬼神,而是说,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为鬼神所制。儒家讲究中庸之道,以人道为修行准则,相信有鬼神,但不主张去追求、崇拜,正念若衰,邪念则主。 “白蛇传等书,老夫也读过,其中并没有大肆推崇鬼神之说,而是借助这些神话故事宣扬世间真情,如何成了禁书?就算是禁书,郭知县何时上报了顺天府,为何老夫毫不知情?” “这……”郭永文迟疑了一下,说道,“本官担心疑犯逃脱,便准备先查封了书坊,再上报顺天府。” 只见蔺冯哲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夫主管顺天府儒学教授,郭知县认定此书为禁书,可曾征求过老夫的同意?” 第75章 县衙偶遇 蔺冯哲主管一方儒学,如果顺天府真的有禁书流出,那么他这个教授必定难逃试失察之责,可是,如果有人凭空捏造,好端端的给你整出一本禁书来,老头儿也必定不会同意。 你说禁书就是禁书了? 你把书封了,人抓了,然后让我怎么办?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事换成谁也不愿意啊! 郭永文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说道:“蔺老不要着急,这件事还没上报呢,本官也只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至于是不是禁书,当然还要请蔺老最终下这个定论。” “哼!”蔺冯哲冷哼一声,说道,“郭知县这是承认抓错人了?” 这番话毫不留情面,郭永文当然也不能就这么认怂,于是说道:“本官作为一县之长,对待市井上的一些负面流言当然要谨慎一些,无论是不是禁书,难道本官连查办的权力都没有了?” “查办是可以,但是将人锁了扔进大牢,搞严刑逼供那一套,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蔺老说笑了,”郭永文变了变脸色,争辩道,“本官只是正常查案,何时来的严刑逼供?蔺老亲眼看见了?” 蔺冯哲并不打算和郭永文周旋,直截了当地说道:“老夫今日就把话说明白,关于白蛇传等书列为禁书一事,无论郭知县何时上报顺天府,老夫的回答只有一个,不同意!” 郭永文知道此人的脾气,看来,禁书一事,确实是自己没有考虑清楚,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坊和一个不知名的穷书生,案板上的鱼肉而已,谁成想一会儿冒出个举人来,一会儿冒出个路大友,现在又来个儒学教授,事情越来越棘手。 王海陵啊王海陵,你这家伙可把我带进沟里去了…… 半晌之后,郭永文说道:“蔺老乃儒学教授,禁书一事自当有蔺老定夺,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本官也省的上报了,至于书坊的人和那个林墨,来人!” 一名差人走上前来,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即可放人!” “是!” 郭永文转过头来,问道:“蔺老可还满意?” 蔺冯哲这才点了点头,说来说去,此行的目的也只是让大兴县放人,既然对方已经妥协,再说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如此甚好,还请郭知县下次查封禁书的时候,提前告知老夫一声!” 郭永文点了点头,强行挤出一丝欢笑,讪讪道:“一定!” “贵县公务繁忙,老夫就不叨扰了,告辞!”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老爷,老爷……”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仆从再一次急匆匆地跑进来,神色慌张,短短几步路,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慌什么!”郭永文沉下来脸,呵斥道,“有什么事就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可是,此人却完全没有理会,而是抢着说道:“老爷,顺天府尹王大人来了!”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郭永文脸色大变,一旁的蔺冯哲也是皱起眉头,王府尹来了? 门口的王宁也是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来县衙是接到了路大友的通知,此事府尹大人并不知情,现在来了个偶遇,这事就有些……尴尬了! 蔺冯哲的情况跟王宁差不多,他来这里是得到了香山书院宋珏的口信,宋珏除了书院院长之外,还有两层身份,一是宋濂后人,二是南山堂主,蔺冯哲只知其一,他敬佩宋濂的为人,因此,对宋珏也十分敬重,而且他本身就是顺天府儒学教授,介入此案也算是本职工作,只是,来的时候也没跟府尹大人通气。 郭永文来不及细细思索,赶忙站起身来,出门去迎接,迎头便看到顺天府尹王贤迈步进来。 “王大人……” 王贤进来之后直接愣住了,只见他摆了摆手,示意郭永文先不要说话,然后看着蔺冯哲和王宁,一时陷入沉思。 “下官蔺冯哲见过府尹大人!” “卑下王宁见过府尹大人!” 王贤看了看蔺冯哲,又看了看王宁,迟疑道:“你们这是……” 王宁赶忙回道:“卑下听闻郭知县办了件案子,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总不能说自己是奉了路大友的命令前来要人的?路大友只是太常少卿姚继府上的护卫统领,一名高级护院而已,有什么权利命令顺天府的差人,干涉大兴县办案?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蔺冯哲,只见蔺冯哲慢条斯理地说道:“下官是来和郭知县探讨关于违禁书籍如何界定的问题,郭知县,你说是不是?” 蔺冯哲虽然为人迂腐,却不傻,事还是这么个事,怎么说却是另一回事! 郭永文赶忙回道:“蔺教授所言甚是,下官和蔺教授探讨过后,受益匪浅。” 王贤遇见这二人纯属意外,并没有打算深究他们在做什么,而是问道:“探讨完了吗?” “啊?”蔺冯哲本以为王贤会问到禁书的问题,都已经想好如何回答了,此时突然愣了一下,说道,“回大人,已经探讨完了。” “既然已经探讨完了,那就……” 蔺冯哲会意,说道:“下官告辞!” 王宁也知趣地说道:“卑下告退!” 两人离开后,郭永文赶忙走上前来,问道:“王大人今日前来……” “郭永文!”王贤往主位上一座,立刻沉下脸来,说道,“你干什么了?” “我……下官最近没干什么啊!” “你好好想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郭永文直接愣住了,心说我最近闲得很,啥也没干,除了抓了个写小说的,也没得罪谁啊?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刚刚离开的王宁和蔺冯哲,心中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那个写小说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 “请大人明示,是否和轩墨坊有关?” 王贤点了点头,说道:“连内阁首辅都惊动了,郭永文,你这个知县是不想干了啊!” 郭永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内阁……首辅……杨阁老?怎么会……怎么会……” 第76章 两位大人都在啊! 郭永文此时是懵逼的,不就是一个写小说的穷酸书生吗,怎么把内阁首辅都搬出来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杨荣身在京师,自己这边刚把人抓来,他就得到消息了? 就算有人去送信,再传信回来,起码也要一个月…… 难道,人就在顺天? “杨阁老……不是在京师吗,什么时候来的顺天?” 王贤没好气地说道:“杨阁老当然在京师,但是,他的女儿杨诗音已经到了顺天,今日专门带了杨阁老的亲笔信寻本府出面,就为了你这些破事!” 郭永文一听不是杨荣亲自出马,这才稍稍心安一些,说道:“下官接到报案,将人拿回来问询也是履行公务,这个杨诗音和林墨是什么关系?为了此人,竟然不惜将杨阁老都搬了出来?” 杨荣身为内阁首辅,平日里做事是很小心的,不会为了一个寻常人就轻易动用自己的关系,所以现在不能确认杨诗音此番前来究竟是杨荣的意思,还是她自作主张。 王贤不耐烦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说你这个知县是怎当的,动手之前就没好好打听打听吗?” “这……”郭永文一时语塞,想了半天,这才说道,“下官已经下令放人了,大人您看……” 王贤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永文啊,要不……你还是换个地方!” “什么……换个地方……” 郭永文傻了,这些年来,为了在大兴县扎稳脚跟,上下打点没少花银子,王贤是拿自己银子最多的,现在竟然为了那个林墨让自己挪地方? 若是就这么走了,那将要损失多少银子啊! “王大人,海陵书局的收益已经到了,这是大人的那部分。” 说着话,郭永文掏出一叠银票来,上前去递给王贤。 却没想到,王贤重重一拍桌子,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郭永文,你被银子冲昏了头吗?你以为把人放了就完事了?既然把人抓来,难道你没动刑?那个林墨在你这吃了苦头,难道不会去杨阁老面前告你的状?到时候,就不是换个地方这么简单了!” 郭永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相比之下,什么太常寺少卿,什么儒学教授,那都不是事,现在可是惊动了内阁首辅,百官之长,人家若是想要针对自己,只需稍稍动一动手指头,自己这个小小的知县就没有了。 想不到此事竟然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后悔已经是晚了,郭永文哭丧着脸说道:“王大人,你让下官去哪啊?” 王贤也是无奈,说道:“去年保定府有个空缺你不去,现在这一时半会去哪给你找地方?罢了罢了,上次吏部说辽东缺个通判,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你去辽东!” 郭永文顿时脸色如苦瓜一般,知县是正七品,但是大兴县是郭京县,品衔高一级,是正六品,通判也是正六品,看似平级,但是辽东苦寒,还常年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比起大兴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贤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可大可小,让你去辽东是避避风头,等过个三年五载,再把你调回来就是了。” 郭永文感觉跟做梦一样,为何自己突然就要去辽东了? 就因为得罪了一个写小说的? 不应该啊! 这年头,连写小说的都惹不起了? 郭永文是官场老手,他很清楚王贤的为人,也清楚王贤让自己去辽东的原因,无非就是看到自己出事,怕连累到他,哼,你每年从我手里拿多少银子,现在出了事,便直接把我往辽东赶,亏你说得出口! 想到这里,郭永文眼珠一转,说道:“王大人,下官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啊!” “哪里蹊跷了?” “您不觉得那个林墨不对劲吗?如果他真有这么大能耐,为何我们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您想啊,有能耐的人会去写小说?” 王贤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么个意思,可是,杨阁老的信却是千真万确。” “如果……此事杨阁老并不知情呢?”郭永文心中出现一个想法,“据下官所知,白蛇传等书不仅在广大学子中流传,更是受到女子的喜爱,那杨家小姐不是号称才女吗,想必是对这类书籍过于痴迷,说不定,私下里和林墨已经……那个……” 王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杨小姐自己的主意,与杨阁老无关?” “下官只是猜测,毕竟杨阁老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去关心千里之外一个写小说的?” “你所说的这种可能也存在,可是,谁能保证这件事和杨阁老无关?如果林墨在你手上出了事,杨家小姐真的去找杨阁老为她的情郎出头,到那时,你不还是死路一条?” “请大人放心,下官马上就放人,而且,下官向您保证,绝对没有对林墨动刑!” 王贤沉思了许久,又问道:“你终究是把人抓了,就算你没有动刑,人家若怀恨在心,那时候又怎么办?” “请王大人放心,若是他仍不满意,下官再给他点补偿,无论如何,让他满意为止!” 王贤脑子里迅速盘算,冒这个险值不值? 郭永文说的有道理,杨荣在朝廷里乃百官之首,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一个小小的书生,由此看来,十有八成是杨诗音打着他爹的旗号做事,如果是这样,事情还可以挽回,毕竟郭永文每年孝敬自己的银子不在少数,就这么让他走,对自己也是损失。 可是,万一杨荣真的会介入呢? 这就要看郭永文能不能让人家满意了,大不了让他下点血本,总之,一定要把事情控制住…… 他正思考着,只听到外面乱哄哄的,便看向郭永文,郭永文也察觉到,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外面怎么回事?没看到府尹大人在此谈公务呢?”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迈步走进来。 “哟,两位大人都在啊!” 见到此人,王贤和郭永文同时变了脸色,锦衣卫! 第77章 那就给你看驾贴! 郭永文都已经快崩溃了,怎么没完没了? 不会还是为了那个林墨! 阎老五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对郭永文说道:“郭知县,你干的好事!” 郭永文心态崩了,果然还是这件事,可是,那个林墨不就是个写小说的吗? 何以至于……连锦衣卫都出动了? 门外再次喧哗起来,只见阎老五身后又进来十来名锦衣卫,这些人推推搡搡拥着县衙里的捕快走进来。 这些捕快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锦衣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知道肯定没好事,也只能乖乖地听人家摆布。 郭永文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阎千户,您这是……” 阎老五面露凶光,盯着这些捕快问道:“今天去林宅抓人是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答话,阎老五当场发怒,喝道:“老子问你们去林宅抓人的是谁?你们都聋了吗?” 县衙的捕头徐小北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说道:“是,是……小……小的……” 阎老五走到徐小北面前,问道:“林墨是你抓来的?” “是……是……小的和……和……” 阎老五又问道:“你去抓林墨的时候,可曾见到什么人?” “额……”徐小北想了想,说道,“有……有两名男子,小的担心他们影响公务,就把他们赶走了。” “哦,”阎老五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赶的啊?” “这个……” 徐小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这么赶啊,还能怎么赶? 看到对方的反应,阎老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没错,就你了!” 说着话,向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锦衣卫上前,直接将徐小北锁起来。 “哎,大人,为何抓我……” 阎老五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回昭狱再说!” 徐小北吓得心惊胆战,去了昭狱,还能活着出来吗? 自己只不过去抓了个人而已,至于吗…… “郭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小的是奉了您的命令去抓人,现在这是……” 徐小北赶忙向郭永文求助,郭永文也搞不清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王贤。 王贤心中暗骂,你看我干啥,自己惹得事,还等着我给你擦屁股? 可是,郭永文毕竟是自己管辖下的官员,而且,每年给自己孝敬的银子也不在少数,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怕是会连累到自己。 事到如今,王贤只好站了出来,说道:“此人乃县衙的捕快,阎千户前来拿人,起码要说个理由出来?” “王府尹!”阎老五黑着脸说道,“锦衣卫办案,不需要向顺天府报备!” 王贤讪讪笑道:“本府并非是过问锦衣卫办案,只是……毕竟是在本府辖区之内,阎千户就不能提前知会一声?” “王府尹,这件事你就别掺和了,否则引火烧身,可别怪我老五没提醒过你。” 王贤也是一头雾水,说道:“不就是区区一个轩墨坊吗,还有那个林墨,就算他身份特殊,本府也已经命郭知县放人了,若是这件案子有什么不妥之处,郭知县也答应给他们赔礼道歉,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阎老五冷笑一声,说道:“还是那句话,王府尹就不要过问了!来人,将这个捕头和大兴知县郭永文带回昭狱!” 郭永文大惊失色,赶忙说道:“本官犯了何罪?” “官商勾结,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屈打成招,这些罪名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找几条!” 郭永文脸色惨白,他看向王贤,但是王贤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正在想办法明哲保身,哪里还敢帮他出头。 “王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王贤也是很无奈,只好问道:“既然是锦衣卫拿人,可有驾贴?” 驾贴就是逮捕令,这玩意就是永乐皇帝朱棣发明的,靖难之后,朱棣重启锦衣卫大肆抓捕建文旧臣,而锦衣卫作为执行者,免不得趁此机会夹带点私货进去,比如说跟某人有仇,便在他头上直接扣个建文旧臣的帽子,可想而知,这人的结局必定很惨。 针对这种情况,朱棣便规定,就算是锦衣卫,抓人也要符合程序,首先,朝廷下发驾贴,而且驾贴必须有皇帝亲手签字。这样一来,驾贴太多,皇帝就忙不过来了,所以改成重要案子需要皇帝签字,其他案件根据重要程度由不同级别长官签字即可。 而今天要抓的郭永文乃是朝廷钦命的知县,按照规定,应该有指挥使签字才算有效。 郭永文额头冷汗直流,自己刚刚将人抓来不久,锦衣卫就登门了,而他们的指挥使纪纲还在南京,怎么可能这么快? 想来,肯定是没有驾贴,自己还能拖上一段时间,赶紧想办法跑路! 阎老五再次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道:“王大人想看驾贴是吗?” 王贤和郭永文想的差不多,争取几天时间,赶紧把人送走,否则的话,牵连到自己头上就麻烦了! “不错,郭知县乃朝廷命官,若无驾贴,便不能跟你走!” 阎老五慢慢从身上摸出一张纸,说道:“想看驾贴是,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郭永文已经是惊慌失措,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可能,这案子才……不足一天时间,怎么会……怎么会……” 此时,王贤突然意识到,郭永文这边刚刚把人抓了,锦衣卫就带着驾贴来拿人,这……不会是个局? 难道说朝廷早就准备收拾他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更要和他划清界线了! 想到这里,王贤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郭永文见状,紧张地将驾贴拿过来,看到署名的地方盖着一方宝印—— 朱瞻基! 郭永文脑瓜子嗡嗡的,前几日确实听闻皇太孙到了顺天,可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人家了? 为何一到顺天就拿自己开刀…… 只听阎老五在耳边说道:“郭知县若是想不明白,到了昭狱再慢慢想,来人,带走!” 第78章 现世报 县衙大牢中,林墨还在安慰众人:“放心,我已经找人帮忙了,大家肯定会平安出去的。” 话虽如此,可是,当大家看到奄奄一息的周掌柜,一个个仍是愁眉苦脸,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这一个多月以来,轩墨坊靠着话本销量大火,不管是掌柜、编辑还是伙计,都是实打实地赚了银子的,可没想到,祸福难料,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就陷入牢狱之灾。 早知如此,这种银子不赚也罢…… 曾鹤龄来到林墨身边,低声说道:“林兄,周掌柜伤势很重,现在气息微弱,如果再不送去就医,怕是……” 林墨也很焦急,扒着牢房门又喊了几嗓子,依然没人答应。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姚继身上了,虽然说太常寺少卿无权干涉知县审案,可自己好歹还有个黑衣门生的身份,希望这位少卿大人看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能出面调解一下。 幸好身边还有个曾鹤龄,若不是他及时亮出举人身份,怕是自己现在已经和周掌柜下场一样了…… “曾兄,多亏了你……” 曾鹤龄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同舟共济,见外的话就别说了,还是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周掌柜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墨也很焦急,奈何身陷囹圄,除了干着急真的是无能为力。 这时候,身后传来周掌柜沙哑的声音:“林……林公子……” 林墨赶忙俯下身来,说道:“周掌柜,你先别说话,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不行了……”周掌柜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轩墨坊是我毕生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没了,你……你……” 说到这里,又咳起来,还咳出一些血沫,林墨赶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先不要说话。” 周掌柜努力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个儿子……叫周慎,早年随三宝太监出海,奉命留守……古里国,至今不见音讯,我将……轩墨坊交给你,你要好生经营下去,若是他日……见了周慎,告诉他,我……我……很是想念……” 说到这里,声音愈发微弱,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林墨紧张地伸手探了探周掌柜鼻息,心中怒火中烧,站起来喊道:“来人,来人!我要见你们的知县,对一名老者下此毒手,你们还是人吗?” 可是,任凭他如何大喊大叫,外面始终没有动静。 曾鹤龄上前劝道:“林兄,事已至此,急也没有用,我们还是先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眼见老掌柜死在自己面前,林墨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现在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好用力敲打牢门,终于,外面传来喧哗声,有人远远地问道:“说话的那个是林墨吗?” 林墨怒道:“我是林墨!话本是我写的,有什么事冲我来,为何要伤及无辜?”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墨突然发现,来的人并非县衙狱卒,而是……锦衣卫千户阎老五! 刚才还有一线希望,看到此人,直接心都凉了。 当初此人带兵去林家寨抓捕叶红梅,曾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据说此人有着黑面阎王的称号,做事狠辣至极,那个书商王海陵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将锦衣卫千户请出来! 如果仅仅是个大兴县,依靠姚继的身份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惹到黑面阎王,怕是凉透了。 此时,林墨干脆也不抱希望了,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话本是我写的,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放了他们,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 阎老五却没有理会,而是挥了挥手,说道:“放人!” 身后有县衙的狱卒,立刻上前打开牢门,林墨有些愕然,问道:“什么意思?” “你可以走了。” “走?”林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又问道,“去哪里?” 阎老五又盯着他看了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你……等一下!”林墨给自己壮了壮胆,说道,“老掌柜被你们打死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你们今天一定要给个说法!” 阎老五回过头来,问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平白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放心,会给你说法的!” 说完之后,阎老五没有再理会他,带着人离开了。 林墨还愣在当场,其他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林二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那个……是不是……我们可以走了?” 书坊的伙计们都蜷缩在角落不敢动,外面的狱卒赶忙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事前不知道几位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林墨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搬的救兵起作用了? 难道说阎老五此番前来是为自己撑场子的? 堂堂黑面阎王都请出来了,姚少卿还挺仗义啊! 想到这里,林墨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的知县大老爷不是说我们轩墨坊印制违禁书籍吗?上门抓人不说,还打死了人,如今又没事了?” “林公子快别这么说,我们的知县大人也是……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唉!” “你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林墨听的满头雾水,心说不就是把我们放了吗,这就不可活了? “林公子还不知情?我们知县大人进了昭狱,怕是出不来了……” “你说什么?”林墨诧异地问道,“你们的知县被抓到昭狱了?” “是啊,刚才那位阎大人亲手带着驾贴来拿人,那动静……太吓人了,林公子,小的只是个听吩咐办事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个小卒子一般见识!” 林墨愈发肯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为自己出头了,除了姚继还能是谁? 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挺讲究的,直接把一个知县给干到昭狱去了! 想到这里,林墨回身看了看周掌柜,既然知县都倒台了,和他串通一气的王海陵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周掌柜的仇算是报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报了仇又能如何…… 第79章 办报纸 仅仅一天的时间,由锦衣卫侦办、顺天府审理,大兴知县郭永文因滥用职权、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等数条罪状被革除官职,并押往南京候审,在判决下来的当晚,郭永文在昭狱畏罪自缢而亡。 王海陵被判了个全部财产充公,全家流放到云南戍边去了。 得到消息后,林墨很是震惊,虽然说郭永文和王海陵官商勾结,谋财害命,落得今日这个结果也没有冤枉了他们,只是没想到姚少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度,看来自己这个黑衣门生的职业还挺有前途的。 如此一来,周掌柜的仇算是报了,林墨为老掌柜办理了后事,接下来面临的便是轩墨坊的经营问题。 周掌柜只有一个儿子,目前远在海外没有音讯,临终之际将轩墨坊托付给林墨,不仅是因为他话本写得好,也是看中他的为人品行。时至今日,林墨明显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愈发沉重起来,轩墨坊承载着老掌柜毕生的心血,接下来如何妥善经营,还需要慎重一些。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林墨发现城里大大小小的书坊书局经营理念还比较落后,因为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并不普及,一般人家根本供不起读书人,连字都不认识,肯定就不会买书了,若不是白蛇传大火,像轩墨坊这种店面恐怕一天到晚都很难有顾客上门。 即便是话本这种通俗文学,也仅限于读书识字的人,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能让轩墨坊的生意更加大众化,若是能降低一下门槛,是不是就可以增加客源? 很快,林墨便制定了一套改良方案,然后将轩墨坊主要人员召集起来开会,有主编李文寿,账房先生刘东,还有曾鹤龄。 林二叔也想参会,林墨只得将他拉到一旁,悄悄说道:“若是那些伙计偷懒怎么办,没人看着我可不放心啊!” 如此一来,林二叔马上化身监工,去看着伙计们干活去了。 人到齐后,林墨先是郑重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许下承诺,我这个掌柜的只是暂代,若他日寻得周掌柜之子周慎,轩墨坊定是要交还给他的。” 主编李文寿说道:“此番大家能够活着从大牢里走出来,全靠了林公子,周掌柜临终前将轩墨坊托付给公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个掌柜由公子来当,大家都没有意见!” 账房先生刘东也跟着说道:“即便有了周慎的消息,在等他回来,至少也要三年五载之后了。” 其实李文寿和刘东有些话没有明说,对于众人而言,只要有银子拿,掌柜的姓周还是姓林并不重要。而且,眼睁睁看着周掌柜被人陷害,甚至屈打致死,林墨却能绝地翻盘,到底跟谁混更有前途,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 林墨点了点带头,然后问道:“既然由我暂代掌柜,接下来就要听我的了。” 李文寿和刘东对视一眼,然后说道:“那是自然。” “刘先生,白蛇传等话本的销量如何?” 刘东说道:“刚出来的时候确实卖的很火,但是现在热潮已经过去,这几天不敢加印了,以后怕是要恢复到普通话本的销量了。” “成本几何,收益又是几何?” “成本主要是纸张和墨水,以及刻板的损耗,”刘东翻出账本,继续说道,“若是去除地税和铺税,纯利润大致在三成。” 林墨看了看众人,说道:“后面不要再加印了,咱们需要搞点新鲜玩意。” “什么……新鲜玩意?”李文寿有些搞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卖书本的还能有啥新鲜玩意? “对,李先生,我问你,咱们这里最大能印多大的纸?” “最大?”李文寿想了想,说道,“那得看刻版,咱们这里最大的刻版是长一尺半,宽一尺。”一边说着,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看到李文寿比划的大小,林墨心中有底了,这个大小差不多就是自己要的,然后又问道:“这种刻版有多少?” “因为这种刻版用处不大,咱们只有一块,平时大多时候都在在库房放着。” “那好,刘先生,一会你再去买一块这么大的刻版回来,”林墨想了想,改口道,“算了,直接买三块,现在就去!” 刘东纳闷,这种刻版根本没啥用,买来干啥? 但是掌柜的都吩咐了,只得照做。 刘东走后,林墨拿出一张纸,裁成长一尺半宽一尺的大小,然后横过来,在中间划了一道竖线,说道:“我说的新鲜玩意叫报纸。” “报纸?”曾鹤龄若有所思地问道,“朝廷邸报?” “差不多,但是内容不一样,”说着,林墨指着白纸说道:“你看,我在这张纸分了四个版块,这第一版,叫做时政,比如说朝廷下旨谁谁升官了,辽东又要打仗了,诸如此类,所以叫时政版块。” 曾鹤龄大致明白了林墨的想法,李文寿却仍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林墨继续说道:“第二版叫做文学版块,主要刊登一些儒学文章,最好是现作的,最好是有些独到的见解,言辞犀利一些的。” 听到这里,李文寿忍不住插嘴道:“掌柜的,俗话说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若是言辞犀利,恐怕惹人反感。” “就是要惹人反感,这样才有更多的人投稿,更多人关注,咱们的销量才能提上来。” 李文寿闻听此言,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对啊,自己这是书坊,印出来的东西是用来卖钱的,至于那些文人们吵来吵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后,第三版是话本连载版块,类似《白蛇传》这种话本,从今日起,红楼梦就不要单独刊印了,以后在这个版块每一期刊登一个章回。” 曾鹤龄点了点头,对林墨的想法基本上理解了。 “最后,第四版用来刊登一些奇闻轶事,比如说谁家下了个狗崽俩脑袋,某个樵夫上山砍柴看到十丈长的蛇,谁家的孩童三岁便熟读四书五经,或者某家妓馆新来了个姑娘,总之,就是吸引人眼球的八卦杂谈。” “这,三岁怎么可能熟读四书五经?”李文寿连连头,说道,“还有那十丈长蛇、双头犬,老夫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 第80章 莺莺姑娘 林墨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李先生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李文寿这才反应过来,又说道:“这种天马行空一般的创意令老朽大开眼界,只是……若想达成,恐怕还有些难处。” “你说说看。”林墨坐在一旁,认真往下听去。 “其一,这时政版,需要的是实时发生的国家大事,咱们书坊消息闭塞,对朝廷大事不了解;其二,文学版和奇闻版暂时没有稿件来源。” 林墨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时政版和文学版我来想办法,至于奇闻轶事,最好也招一些人……要不这样,去请几位说书先生来!” “说书先生?”李先生纳闷地问道。 “对,他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这件事交给你了,你去和他们谈,报酬也由你来定。” 这时候,曾鹤龄说道:“林兄,这报纸需有个名字才好。” “嗯……”林墨想了想,说道,“既然是明朝的报纸,就叫明报。” “明报……嗯,听起来不错。” 第一期明报开始进入筹备阶段,林墨从轩墨坊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偷摸着又来到燕春楼。 杨妈妈一看有客上门,马上露出职业笑容,上前招呼道:“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 “嘘!”林墨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说道,“别喊!” 杨妈妈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先是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小声说道:“明白,明白,公子楼上请!” 林墨来到楼上雅间,杨妈妈回身关上门,问道:“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莺莺姑娘在吗?” “公子可真有眼光,莺莺姑娘可是我们这的头牌……” “别废话了,叫人去!” 说完之后,林墨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仍在桌上,暗暗心疼了一下,这得卖多少小说才能赚回来…… 杨妈妈接过银子,脸上笑得跟花一样,林墨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等一下!”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日后有人问起,可不能说我来过!” “放心,我这张嘴严的很,绝对不会向旁人透漏半个字!” 杨妈妈出去不久,莺莺姑娘就推门进来,一看到林墨,不禁有些欢喜,说道:“林公子,哎呦,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这位大才子吹到我们燕春楼来了。” 林墨的反应却不像是个逛窑子的,只见他面无表情地问道:“看来莺莺姑娘还记得在下?” “那是自然,林公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奴家怎会不记得?” 莺莺姑娘脸上笑语嫣然,倒了杯茶递过去,顺势坐在林墨身旁。 “你坐那边。” “啊……什么?” “我让你坐对面去。” 莺莺姑娘很是不解,心说别人都是主动往我身上靠,现在我离你近点你还不愿意了? “林公子还真是……颇有君子之风……” 林墨没理她这茬,直接问道:“上次去我家,谁指使你的?” “啊……这……”莺莺姑娘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马上就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奴家仰慕公子才华,特意登门拜访,何来的他人指使一说?” “别装了,我若是不知情,会来问你?” “林公子……您在说什么啊,奴家……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林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说道,“何俊你认识?” “奴家记不清了……” 莺莺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毕竟心里虚着呢,不知道林墨今日前来是不是找自己算账的。 “我警告你,何俊的身份其实是反贼,已经被官府抓走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只需把你们的关系上报给官府,后果你自己想!” “啊……”莺莺姑娘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家……奴家……只是……” “还不说是吗?”林墨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林公子!”莺莺姑娘是真的急了,赶忙说道,“奴家知道错了,当日是拿了何公子的银子,只说是让奴家去林公子府上去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说啊,而且,奴家也不知道他……竟然是反贼……奴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墨重新坐下来,说道:“早点承认,不省的跟你废话了吗!” 莺莺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林墨,轻声说道:“公子饶过奴家!” “别跟我来这套!”林墨赶忙避开对方的眼神,说道,“今天找你是有正事跟你商量,如果办的好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还会有奖励,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莺莺姑娘再次露出笑容,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奴家一定照做。” 一边说着话,身上的外衣“意外”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香肩。 林墨赶忙说道:“赶紧把衣服穿上,跟你说正事呢!” 莺莺姑娘轻迈莲步来到林墨身前,只见她身子一倾,软倒在林墨怀中,柔声说道:“公子来燕春楼,除了风花雪月,还有什么正事?不如……公子还是说一说如何奖励奴家……” 林墨心中一阵荡漾,感觉到全身血液流动开始加速,他可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苦苦忍了好久,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欲,缓缓说道:“你还是起来说话,我来找你来真的是有正事。” 眼见对方这样的反应,莺莺姑娘不禁心中暗道,这人不会是……不行? 此时场面略显尴尬,莺莺姑娘只好重新站起身来,披上外衣,问道:“林公子究竟有什么事?” “我来问你,平时来燕春楼喝酒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 “来这里喝酒的客人……”莺莺姑娘稍加思索,然后说道,“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富商士绅,还有一些达官显贵……” 林墨又问道:“当官的多不多?” 大明朝曾明令官员押妓宿娼,只是后来管的松了,大家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倒是有一些,不知道公子想问什么?” “你们经常接触到这些人,必定会听到很多信息,是不是?” “是有一些,只不过……奴家不懂这些,就算听到不会往心里去,公子为何会问起这些?” 第81章 我上面有人 莺莺姑娘可不傻,我就是个陪酒的,你让我刺探情报? 得加钱! 林墨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然后说道:“你只管把得到的消息送出来,如果有用,每条消息都会付给你一定的银子。” 莺莺姑娘看着桌上的白银,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林公子真是好生阔气,只是,奴家不懂政事,也分不清么消息算是有用,什么消息没有用。” “无妨,你得到的任何消息,都可以送,至于是不是有用,到时候看轩墨坊的明报是否刊登就知道了,放心,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不会赖账的。” “什么……明报?” “是这样的,轩墨坊准备办一种报纸,上面会刊登一些时政、话本之类的,现在还在筹备阶段,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消息来源,至于其中的细节,到时候你一看就清楚了。” 莺莺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是奴家得到消息,怎么告诉公子?需要奴家亲自送到公子府上去吗?” 林墨吓得心里一哆嗦,赶忙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往我家跑,去轩墨坊找一个叫曾鹤龄的,就说我让你去的就行。” “轩墨坊,曾鹤龄,奴家记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告辞!” 眼看林墨站起身来要走,莺莺姑娘赶忙说道:“林公子酒还没喝呢,要不,奴家给公子唱个小曲!” “下次,下次!” 说完,林墨逃也似的离开燕春楼,却不料在门口撞到一人。 “没长眼睛……咦,是你?”张枫紧张地看着林墨,见他只身一人,胆子顿时大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才子,今日又在这里相见,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林墨根本没打算理他,抱了抱拳便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张枫身后站出一人,不屑地说道:“如今才子二字这般不值钱了吗,什么人都称得上才子?” 张枫笑着说道:“谢兄初来此地,可能还不知道,面前这人便是写白蛇传的林墨大才子。” “白蛇传?”这人眉头一挑,说道,“白蛇传的故事都流传几百年了,难道才子便只会拾人牙慧吗?” “谢兄此言差矣,林大才子的白蛇传完全不同,故事精彩至极,就连与谢兄齐名的江南第一才女杨诗音姑娘看了都爱不释手,每次有新卷出版,杨姑娘都会第一时间去排队抢购。” 这人名叫谢正松,是应天府的举人,而且,他还有个称号——江南第一才子。 一个第一才子,一个第一才女,可想而知,这里面是有故事的…… 林墨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敌意,不由得心中纳闷,我也不认识你啊,干嘛一上来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张枫多次在林墨面前吃亏,今日突然灵机一动,说道:“谢兄不是说自从来到顺天以后,杨姑娘一直闭门不见吗?据说,有人曾看到一名男子到了杨姑娘府上,也有人说,看到杨姑娘去了林宅,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书,应该都不可信。” 谢正松脸色变了变,两步走到林墨面前,问道:“你见过杨姑娘?” 林墨很是无语,你管我见没见过?你算哪根葱? “不好意思,在下还有事,各位请自便,不要挡路。” 林墨不是怕他们,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待,万一又被夫人发现,鬼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咦,为什么要说又? 谢正松横在林墨身前,神色十分不善,问道:“我问你话呢,究竟有没有见过杨姑娘?”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见没见过,关你什么事?” 面对如此嚣张的回答,谢正松一张脸立刻拉的老长,哪怕在应天府,皇城脚下,也很少有人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你……来人!”谢正松四下看了看,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来喝花酒的,身边没带护院。 “你什么你?”林墨不耐烦地伸手推了一把,说道,“好狗不挡道!” 说完之后,也不理会身后气得发抖的谢正松,径自扬长而去。 刚刚回到家中,就看到杨诗音已经在前厅等着,看到林墨后,赶忙迎上前来,一脸关切之色,说道:“上次见林兄被官府的人带走,你……不妨事?” 林墨笑了笑,说道:“没事,我上面有人,区区一个大兴知县,根本不敢把我怎样。” 杨诗音心中诧异,不对啊,明明是我找的人啊! 为了你,我把我爹的帖子都拿出来,去找的顺天府尹,怎么成了你上面有人? 可是,看着林墨的表情又不像是在乱说,莫非……他身后也有什么关系?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至于怎么出来的,先不琢磨了。 “既然已无大碍,那……上次在下跟林兄说的八股文,不知林兄写了没有?” 林墨愣住,我都被人抓走了,关在县衙大牢里差点命都没了,刚刚放出来,你就来催作业? “这个……在下这两天配合顺天府审案,刚刚才脱身,还没来得及……” 杨诗音看到林墨的反应,感觉他有几分敷衍的意味,便说道:“林兄虽才华横溢,却万万可不要小瞧了八股文,若没有系统的学习和联系,很难有一番做为的。” 林墨只得承认道:“不瞒杨兄,其实在下并没有考科举的打算。” 杨诗音立刻皱起眉头,说道:“男儿当志在四方,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一举成名天下知,若是不走科举这条路,林兄这身才华和抱负岂不是埋没了?” “杨兄说笑了,在下没什么才华,也没什么抱负,此生只希望能够偏安一隅,衣食无忧,便足够了。” 杨诗音摇了摇头,说道:“林兄绝非等闲之辈,他日必定有一番作为,在下不会看走眼!” 林墨真的是无奈了,只好说道:“杨兄别再说了,我写!” ………… ps:手机app有个功能就是可以给喜欢的角色点小红心,最开始我设置了三个人,主角林墨,女主叶红梅,男配朱瞻基。 开始几天林墨票数最多,叶红梅次之,朱瞻基最少,很正常。 后来我加了第四个人,男配于谦,然后,画风就开始变了! 首先是于谦后来者居上,把朱瞻基超了,行,于谦名气大,这个可以有。 然后,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叶红梅把林墨超了,也行,毕竟是女主嘛,人气比男主高一些,也说得过去。 可是,为什么于谦的票数直逼林墨,马上就要排到第二名了? 这个角色到今天还没出现呢啊! 可怜的林墨,马上就要被一个还没出现的配角超了啊,太没面子了! 大家帮帮忙,救救男主! 第82章 今年不能考吗? 看到林墨满脸的不情愿,杨诗音也很无奈,心说老爹给自己找的这个差事,真是一言难尽…… 想到这里,甚至有些莫名委屈,自己好歹也是江南第一才女,多少青年才俊上赶着往前凑,本姑娘理都不理,现在倒好,主动给你教学你还不愿意了。 “以林兄的天分,只需练习个一年半载,明年便可以尝试参加县试,三年之内,有望通过府试、院试,顺利通过后便有了秀才功名,那时候才是真正进入科举之路。” 杨诗音这番话说的比较含蓄,意思是前面的县试、府试、院试都不算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有了秀才功名才有资格谈科举。 明朝的科举制比较完善,朱元璋规定的东西朱棣基本上全方位保留下来,整套科举流程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总共六个阶段。 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一般在每年三月举行,连考五场。 通过县试后便可参加府试,由州府的官员主持,在四月举行,连考三场。 通过府试,便有了读书人第一个头衔——童生。 童生又称为儒童,听起来像是个入学孩童的称呼,其实不然,有些读书人要多次尝试才能通过最基本的县、府试成为童生。亦有人得到童生的身份后,院试多次落第,到了白发苍苍仍称童生者不在少数。 获得童生头衔,便可以参加由各省学政主持的院试,成绩优秀者才能成为秀才,也称之为科举生员。 县试、府试、院试三阶段被称为童试,如宋珏那般连中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便是俗称的小三元。连中小三元者,足可以说明此人是天赋异禀之辈,去参加乡试成绩都不会差。 虽然童试阶段一关一关看起来很复杂,但在整个科举当中也只能算作是开胃菜而已,接下来的乡试、会试、殿试,才是科举中的正菜。 秀才,也就是科举生员,需要经过学校、学官的监督考核,还要经过科考选拔,方有资格参加本届乡试,乡试在各省举行,取中者为举人。 中了举就不一般了,举人是有资格做官的,可以委任如教喻、县丞、主薄等,可以做副县级待遇的官,也有例外能做到正县级的,但都是后补,实在没有进士可用了才会考虑直接委任举人。 接下来就是会试,全国各地的举人聚在一起,统一考试,三年一届,因为都是在秋季举行,也称为秋闱,这一次再中就是进士。明朝每一届录取者大约在两百八十个左右,换算成一年大约不到一百人,这近百人是经过层层选拔,已经是全国各地精英中的精英。 最后一道考试是殿试,在会试的第二年开春举行,也称为春闱,这一关由皇帝亲自出题,不同的是,前面都是以八股为主,殿试却主要靠策论,为的就是防止有些书呆子只会作八股,经过最后一道程序,到底谁有真本事,已经是一目了然。 曾鹤龄就是江西的举人,现在来顺天准备参加永乐十九年的会试,因为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通常都是提前一年半载就上路了,而且,所谓的书生进京赶考,都是一路走一路逛,特别是江南烟花之地,路上耽搁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 话本里出现的穷书生没钱吃饭,春楼里姑娘主动送盘缠的故事,基本上都发生在这个阶段。 按理说,曾鹤龄应该是下半年才到,可是他心地仁慈,将自己身上带的钱财分给了路上的穷人,没钱耍了,只好闷头赶路,竟然早到了半年之久。 当然了,这一切距离林墨还很遥远,他现在要考虑的最基本的县试,按照杨诗音的说法,勤加练习,明年参考是有希望的。 “为何一定要等到明年?”林墨有些不理解,问道,“县试不是每年都能考吗?” 杨诗音没想到林墨对科举一窍不通,便解释道:“县试确实是每年一次,可是,大兴县儒学署一个月前就发布公告,宣明了考期,如果在下记得没错,第一场考试就在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林墨若有所思,又问道,“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 杨诗音愣了一下,说道:“理论上是可以,因为报名截止到考前三日,也就是说,只要在今晚日落之前报上名,就可以参加考试。” 林墨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时间是有些紧张……” 杨诗音简直哭笑不得,这是紧张不紧张的事吗? 人家三日之后就要考试了,你到现在才知道考试流程,没有任何准备,甚至都没有复习一天,就要报名参考,你报个锤子的名? 简直是在开玩笑嘛! 可是,看着林墨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继续解释道:“报名不是去县儒学署填个名字就完了,报考人需提供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还需要互结和具保。” “互结和具保……又是什么?” 杨诗音默默叹了口气,说道:“互结就是要求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如果出现作弊者,五人连坐。具保就是请本县廪生认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完成以上者,方准考,名册分存县署。” “廪生……又是什么?” “通过院试,成绩名列一等者称之为廪生。” “不对,不对!”林墨连连摇头,问道,“你刚才说,通过院试者不是称为秀才吗?” 杨诗音简直要哭了,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通过院试者统称为秀才,秀才又分三等,一等才是廪生,所谓廪生,就是秀才经过岁考和科考两试成绩优秀者,朝廷每月发放廪食,并有资格被选为贡生。” ………… ps:昨天刚给男主拉票,今天就果断被于谦超了,好,我错了,我再也不拉票了…… 接下来于谦该出场了,要不然都对不起这个票数! 第83章 好学的朱瞻基 听完之后,林墨点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杨诗音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崩溃了,于是起身说道:“林兄还是静下心来勤加练习,至于今年的县试,依在下看,就不要考虑了,告辞!” “等一下!” 林墨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才女吗,写文章肯定很拿手? “杨兄才华横溢,在下很是敬佩,能不能写篇文章,让在下……学习学习。” 杨诗音以为林墨让自己写一篇范文,于是说道:“八股文需要多练,不是抄一抄就可以了。” 林墨摇摇头,说道:“不是八股文!” “不是八股?”杨诗音有些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写什么都行,杨兄完全可以自己发挥。” 杨诗音还是不明白,又问道:“什么都行?” “对,什么都行!”林墨点了点头,说道,“无论杨兄有任何想法,尽管写出来,让在下领教一下杨兄的文采。” “那……好!”杨诗音抱拳行礼,“回去之后我好好想想,告辞!” “杨兄慢走!” 林墨将杨诗音送出门,回到后院,叶红梅说道:“你们在前院说话,我大概听到一些,你准备去考科举了?” “恐怕还不行!”林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三日就开考了,我现在连八股文都不会写呢!” “不是说,今日还能报名吗?” “没那么简单的,报名需要填写祖上三代身份信息,还需要互结和具保,我什么都没准备,想参考的话,至少要等到明年了。” 叶红梅沉吟片刻,说道:“或许……还来得及。” “娘子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哪认识什么廪生啊!退一步说,就算能找到廪生作保,互结也是个问题,现在大家早早就报了名,不可能专门剩下四名考生等着和我互结,杨姑……公子说得对,今年还是算了。” “你别管,让我去试试!”叶红梅坚持道,“将你祖上三代身份信息写个条子给我。” 林墨心说,我祖上三代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去问问二叔…… 这时候,林墨突然想到一件事,当时姚继找上自己的时候曾经拿了一张纸条,上面有关于自己的详细信息,据说是锦衣卫查出来的。 当时那张纸条被自己随手扔在……在哪来着? “娘子稍等!” 林墨来到书房,翻找半天,终于在一本论语的扉页里找到那张条子,他将上面记载的自己祖上三代信息抄录下来,转身走出书房,拿给叶红梅。 “小倩,跟我出去一下。” 叶红梅拿了纸条就往外走,林墨赶忙喊住,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你别管了,在家里等消息就是! 说着话,叶红梅已经带着小倩离开,林墨心里纳闷,难道……她拿着信息给自己报名去了? 不是跟你说了手续不全…… “林兄!”朱瞻基出现在门口,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外面,问道,“方才我看到嫂夫人急匆匆离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她……回娘家了!”林墨随口胡诌了一句,然后说道,“来,进来坐!” 朱瞻基随手将门带上,跟着林墨来到客厅,也不客气,自己找地方就坐下了。 “上次见林兄被县衙抓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现在看到林兄安然无恙,是在下多虑了。” 林墨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跟你讲,我上面有人,区区一个大兴县,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听到这番话,朱瞻基不禁陷入沉思,不对啊,明明是我救的你! 现在怎么成了……你上面有人?你要不要脸啊! “没看出来,林兄深藏不漏啊!”朱瞻基假意迎合,说道,“如果哪天我出了事,也要拜托林兄帮忙才是!” 林墨摆了摆手,说道:“好说,好说!” 朱瞻基无语了,你还真敢答应啊! “其实在下今日前来,还是想请教林兄关于经济之道的一些问题。” 林墨知道,这家伙每次来都是问这些事,你爹到底是户部什么官啊,至于整天没完没了? 再说了,你爹是户部的官,你又不是,这么年轻的官二代,不去花天酒地享乐一番,整天研究经济金融,感觉很奇怪啊! “请教谈不上,黄兄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我们探讨一番!” “是这样的,我发现士绅大户有囤积钱币的习惯,无论是金银还是铜钱,这些钱币一般是不会贬值的,甚至还有可能升值,若是朝廷制了钱都被这些大户囤积起来,恐怕到时候制再多的钱也不够用。” 林墨点点头,说道:“这个问题确实存在,钱币被囤积起来,势必影响流通,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容易解决。” “哦?” 朱瞻基眼睛亮了,自己想了几天几夜没想明白,怎么到你这就很容易解决了? “还请林兄不吝赐教!” “方才黄兄说道,大户人家为何会囤积钱币?” “因为……保值?” “对了,因为这些钱币能保值,甚至能升值,所以他们才会囤积,如果钱币一直是贬值呢?” “贬值?” 朱瞻基马上想到了大明宝钞,从发行之日起,一直在贬值,现在已经贬的跟废纸一般。 想到这里,他不禁连连摇头,说道:“若是贬值,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大明宝钞?” “不一样的!”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大明宝钞贬值是因为没有金银储备做支撑,而我刚才说的钱币贬值,才是正常的市场走向,因为钱币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发挥它的作用,想要大家把压箱底的钱币都拿到市场上流通,就必须贬值。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两银子在今天能买十石米,到了明年只能买到九石,你还会囤积钱币吗?”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定然不会。可是,这样贬值下去,岂不是会让天下百姓对钱币失去信任?” 林墨解释道:“钱币贬值并不一定是坏事,在市场规律下,控制钱币在合理范围内逐步贬值,是有助于社会经济发展的,这种贬值是一种正常现象,和大明宝钞有着天壤之别。” 第84章 木柴烧水 朱瞻基歪着头思索了很久,终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时日和林兄探讨之后,我发现这经济之道还挺深奥的,有些问题虽然一时间想不透彻,却能感觉到你是对的,因为你说的很多东西就是真实发生的,只是我们大明朝的学子都在忙着研究程朱理学,没有人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这些表象背后所隐藏的规律。” 林墨神秘一笑,说道:“道理很简单,只因太祖皇帝制定科举取士这一国策的时候,将程朱理学划定为必考科目,大家当然都去研究程朱理学了。” “也对,毕竟程朱理学才是正统,其他的学科最多算是……奇技淫巧罢了,算不上真正的学问。” 林墨摇了摇头,看来,古人对于学问二字还是有着很深的执念啊! “当我们形容一个人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的时候,会用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句话,天文和地理都不是程朱理学,甚至不属于儒学,算不算学问呢?” 朱瞻基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天文和地理……又算什么呢?” “四书五经属于文学,天文和地理应该算作是自然科学,正是因为自古以来人们崇尚儒学,很少有人去研究科学,所有,如果有人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就会被称作是不学无术,奇技淫巧,可是,如果这个人有了一定的成就,就会成为传说中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历来都是如此。” 朱瞻基努力消化着林墨的话,感觉这些观点和自己从小到大所学的知识相悖,但是细细一琢磨,又很有道理,一时间陷入迷茫状态。 “那……经济之道是属于文学,还是属于自然科学?” “经济金融也是科学,但是要归类到社会科学,因为这些学问都是围绕着人和人之间展开的,和自然科学又不相同。” “自然科学……是自然界万物固有的,社会科学是……人和人之间的学问?” 林墨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些思路,又问道:“如果科学有用,为何古人从来没有去系统研究呢?” “又错了!”林墨摇着头说道,“谁说古人没有研究?孔圣人所推崇的易经就是最基本的自然科学,只是后来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歪曲了其中的涵义,成为他们骗钱的工具,以至于很少有人去研究其中的道理。” 朱瞻基还是不理解,问道:“科学这玩意,到底有用还是没用呢?” 林墨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曾经的蒙古骑兵所向披靡,我们明军是靠什么武器将他们打的溃不成军?” 一提到这个话题,朱瞻基顿时来了兴致,说道:“我大明军队的制胜法宝当然是火器!” “不错,火器需要用到火药,火药的成分是木炭、硫磺、硝石,为何三种材料组合起来就能爆炸,有人研究过吗?” 朱瞻基脸色有些紧张,问道:“你懂得火药制作?” 大明朝私藏火器是犯法的,毕竟这玩意是明军作战时的主要军事力量,一个平民百姓你搞这玩意,是想造法咋滴? 林墨也意识到这一点,赶忙说道:“我就是从书上看到过有关火药制作的方法,纸上谈兵,纸上谈兵而已。” 朱瞻基这才放下心来,火药制作自从唐宋时期就有记载,不算什么秘密,真正的核心技术是三种材料的提炼和配比,这是军队在长期作战过程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林墨继续说道:“我举这个例子,就是想说明科学的重要性,若是没人发现火药的秘密,谁能想到三种平平无奇的材料,组合在一起就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力?” 确切地说,火药的发现属于一场意外,古代人崇尚修仙、炼丹,炼着炼着就炸了,于是就发现了火药。问题是人们虽然发现了火药,并且也学会了利用这种力量,却从来没有人去研究其中的原理,这才是林墨想要表达的意思。 历史上中国一直都很强大,之所以在清末被列强侵略,最大的原因就是闭关锁国,固封不前,人家西方的科学在飞速发展,工业革命都出现了,大清还在以天朝上国自居,落后就要挨打,历史的教训是惨痛的。 看着面前的黄公子对新鲜事物一脸好奇的样子,林墨心中忍不住出现一个想法,如果这样年轻人再多一些,会不会在明朝就出现工业革命呢?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一个更为宏大的想法渐渐浮现出来。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可谓任重而道远,目前来说,自己能做的很有限,不如……就在明报上加一栏科学版,不管效果如何,先试一试! 朱瞻基对林墨提出的科学论很感兴趣,而且火药涉及到军事层面,若是能将其中的原理研究透彻,是不是就可以制作威力更强的火药? 想到这里,他试着问道:“林兄明白火药的原理?” 林墨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起身,说道:“黄兄,跟我来一下!” 朱瞻基莫名其妙地跟着林墨来到厨房,只见林墨填了一壶水,然后放在灶上烧起来。 “这是……” “为何水会变热?” 朱瞻基愣住了,为啥变热,因为你烧火了啊! 这不是常识吗? “因为……烧火?” “对啊,这些木柴烧了水,是不是就没有了?” 朱瞻基越来越懵,说道:“木柴变成了灰。” “柴灰是木柴燃烧之后剩下的杂质,我们暂且忽略不计,只当是烧没了,冷水变成热水,这个温度是哪来的呢?黄兄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就是这些木柴!” 朱瞻基恍然大悟,说道:“是木柴……变成了……水温?” “不错!”林墨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个过程就蕴含了一个物理现象,物质转化为了能量。火药的爆炸也是如此,我们将火药爆炸之后的残余物质忽略掉,整个过程就很清晰了,是火药转化成了能量释放出来,这种能量和木柴烧水的能量是同一个意思,无非就是大和小、快和慢的区别。” 朱瞻基看着逐渐升腾起来的水汽陷入沉思,喃喃道:“能量……转化……” 第85章 兄弟,你被骗了 “能量,物质,转化……” 朱瞻基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的科学世界正在向自己招手。 这时候,水开了,壶盖子一掀一掀的,林墨刚想上前把水壶拿下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别动!” 只见朱瞻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水壶,一动也不动。 林墨心中突然出现一个震惊的想法,不会是…… “林兄,你告诉我,壶盖被水汽掀起来也是因为能量吗?” 果然! 林墨心中暗道一声卧槽,你不是古代人吗?怎么……领悟能力这么强的吗? 难道自己一不小心就培养出来一名科学家? 此时的朱瞻基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继续说道:“既然水汽可以掀开沉重的壶盖,可不可以带动更重的东西呢?” 林墨点点头,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 朱瞻基很是激动,又问道:“这种能量如何才能加以利用?” 看到对方开了窍,林墨也不藏着了,说道:“需要一种特殊的机械。” “什么样的机械?” 朱瞻基已经完全沉浸其中,脸上尽是期盼之色,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发现很可能会改变大明朝的未来。 既然火药是物质向能量的转化,那么其他的物质呢? 是不是任何物质都可以转化?这些转化而来的能量应该怎么利用?如果能找到利用这些能量的方法,那将会是怎样一个世界? 林墨看到朱瞻基的样子,知道今天不给他拿点干货出来是不会罢休了,于是又转身来到书房,拿出一张纸,画了一张简易的蒸汽机示意图。 “你看这里,这个活塞是可以动的,当里面的水沸腾之后,便可以顶开活塞,这时候水汽外泄,活塞会重新缩回去,然后再次被顶开,只需要不断补充热量和水,便可以往复运动,这就是蒸汽机的原理……” 朱瞻基双手紧紧地抓着图纸,眼睛直发光,那模样就像抓着一万两银子一般。 林墨还以为对方没听明白,毕竟涉及到物理学的知识,听不到也很正常,于是说道:“黄兄若是听不明白也不要急,这些东西……” “林兄!”突然,朱瞻基激动地喊道,“这张图纸可以送给我吗?” 林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个机灵,然后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多谢了!”朱瞻基如获至宝一般将图纸折起来放在衣兜,拱手道,“告辞!” “那个……” 朱瞻基站住脚步,问道:“林兄还有什么事?” “既然黄兄如此热爱科学,不妨将这段时间的心得体会写下来,投到轩墨坊,若是能录用,还有稿酬……” 林墨也知道面前这位黄公子肯定不差钱,靠这点稿酬吸引不了人家,就是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的文章登刊发表会不会有些成就感呢? “轩墨坊……录用?” 朱瞻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说轩墨坊不是卖话本的吗,录用什么啊? “是这样的,轩墨坊最近在筹划办报纸。” “报纸?邸报?” “差不多,邸报是朝廷的,我们办的报纸叫明报,是民间的,但是功能和朝廷邸报有些类似,都是刊登一些新鲜事,其中还设有文学和科学板块,这里面的文章来源主要靠征稿,谁都可以投,一经录用就有稿酬。” “哦,是这样,”朱瞻基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回去想想怎么写。” 说完之后,朱瞻基起身告辞,林墨将他送出门外,待对方走远之后,刚要回院子,眼角余光瞥见远处角落有个人在向自己招手。 仔细一看,竟然是路大友。 林墨四下看了看,眼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到路大友身边。 路大友先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人抓了?” 林墨赶忙拱手行礼,道:“此番能够脱险,多亏了路大哥和姚大人。” 路大友确实帮过忙,他去找了顺天府捕头王宁,只是想着借姚少卿的名头帮林墨走个后门,却没想到,人家直接把大兴知县给干死了。 本以为林墨有别的后台,可是看他的反应,不像啊…… “好说,好说!”路大友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又说道,“大人有任务给你。” 林墨小声问道:“什么任务?” “经过我们调查,那个袁先生却是汉王的人,这就很让人费解,为何南山堂的人会和汉王的人有联系?” 林墨心说这事我知道啊,但是……毕竟涉及到汉王,这池浑水最好不要趟,要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姚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大人就是让你借助叶姑娘的关系,深入香山书院打探一下,此事非同小可,切记不可向任何人泄露,万一被其他人知道,特别是被汉王知道了,后果很严重!” 看到路大友一脸严肃的表情,林墨心说,我当然知道很严重,别说泄露了,我压根就不想管! 帮你们查查反贼也就罢了,现在让我去调查汉王? 无论汉王谋逆之心是真是假,反正我死是肯定的! 想到这里,林墨脑子里转了转,说道:“就怕我接触不到他们的核心人物,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先把话给你堵在这,查不到线索可不要找我! 路大友并没有察觉到林墨的小心思,继续说道:“就这样说定了,有了消息还是去找刘大棒。” “等一下!”不提刘大棒,林墨还想不起来这件事,当下气愤地问道,“为什么我找刘大棒给你送消息,我还要付给他钱?” “付钱?什么钱?” 路大友被问住了,似乎很不理解。 “跑腿费啊,刘大棒说了,你们跟他约定的,每次送消息要额外收费,我说,你们找的人靠不靠谱啊?万一哪天我身上没带钱,是不是连消息都送不出去?” 路大友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你被骗了。” “什么?” “刘大棒找你收钱,应该是他在诓你,这事跟你路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之后,路大友转身离开,留下林墨独自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第86章 临阵磨枪 日落时分,叶红梅带着小倩回到家,林墨还在书房琢磨,如果现在就在报纸上加个科学版块会不会太超前了,会不会被人当成妖言惑众…… 叶红梅走进书房,看到林墨在发呆,上前问道:“在做什么?” “回来了?”林墨这才发现夫人回府,说道,“没什么,我在想书坊的事。” “给你!”叶红梅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什么?”林墨还在思考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考牌。” “考牌?” 林墨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考生林墨,永乐元年生人,年龄十八岁,籍贯顺天府…… 还真是考牌,上面全是自己的信息,最后还盖着县衙儒学署的大印! “哪弄来的?” 林墨很吃惊,他知道自己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特别是互结和具保,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叶红梅是怎么办到的? “义父经营香山书院多年,一个县试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里,林墨这才恍然大悟,对啊,忘了自己还有一位当院长的便宜老丈人呢! 宋珏在顺天府扎根多年,早就和当地的学官关系很熟了,区区一个县试,本来就是最初级的考试,对于人家这种大儒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上面有你的身份信息,学籍,互结和具保人都出自香山书院,这些人你自己要记清楚。还有,义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林墨一时没有理解,问道:“就这一句?” 叶红梅点点头,说道:“对,就这一句。”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出自论语子罕篇,意思是到了寒冷的季节,才知道松柏是最后凋谢的。这句话是孔子对弟子的勉励,做人要像松柏那样,不会随波逐流,而且能够经受各种各样的严峻考验。 让林墨想不明白的是,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有什么意义? 让我做个毅力坚强、远大志向的君子? 现在我报个名还需要你帮我走后门,哪有这样的君子? “没再说别的了?” 叶红梅摇头说道:“没有了。” 林墨思来想去,这句话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含义…… 松柏能经受的住寒冷的考验,自己要经受什么用的考验?又是谁要考验自己?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句话不会是……考题! 明朝科举的出题范围早就规定死了,就是四书五经,县试是最初级的考试,大多是从入门级的论语中出题,这句话会不会就是今年县试的考题? 以宋珏的身份,拿到一份县试的考题应该不难…… 翌日清晨,林墨早早就跑到轩墨坊,把曾鹤龄单独拉到一个房间。 “曾兄,你得帮我!” 曾鹤龄不解,问道:“何事?” 林墨拿出自己的考牌,说道:“三日之后,我要参加县试。” 曾鹤龄笑了笑,说道:“林兄要开始科举了?好事啊!”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还有最后三天时间,你得帮我!” 曾鹤龄连连摆手,说道:“林兄文采斐然,区区县试而已,定不在话下,在下先预祝林兄榜上有名!” 林墨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写八股文!” “什么?”曾鹤龄愣住了,问道,“不会写八股……是什么意思?” 林墨坦然承认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会写八股文。” 曾鹤龄满脸的不相信,问道:“真的?” “真的!” 曾鹤龄沉默了许久,还是不敢相信,又问道:“林兄说的不会写八股,是不会到什么程度呢?” 林墨拿出一篇文章,是前些时日杨诗音给自己留的家庭作业,以“学而时习之”为题,尝试着做了一篇八股文,也是自己生平第一次写八股。 曾鹤龄接过来看了看,顿时陷入沉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林墨点点头,说道:“我没有骗你,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 曾鹤龄简直无语,还真是一点也不会,可问题是,这玩意是三天就能教出来的吗? 很多人寒窗苦读十余载,都不敢保证能写好八股文,虽说你文采斐然,话本写的精彩至极,可是话本和八股完全是两回事,三天时间能干什么? “林兄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在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要想从头学起,只三天时间,恐怕……” 说到这里,曾鹤龄摇了摇头,后面半句就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了。 林墨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考题的事又不能明说,只好说道:“不如这样,曾兄现场写一篇出来,我拿回去慢慢学,若是不懂的,再来找曾兄请教。” “先学后写,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曾鹤龄点点头,又说道:“不过,以什么题目呢?” 林墨不动声色地说道:“随便写一个就行,不如就用‘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为题。” 曾鹤龄稍加思索,说道:“八股的开局是破题,这句话的破题关键在于岁寒和松柏之后凋。” 林墨赶忙拿来纸笔,并亲自研磨,曾鹤龄沉吟片刻,脑子里已经有了思路,然后提笔开始写道:“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见君子无日不在是。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故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 不到半个时辰,一篇八股文就完成了,各种之乎者也把林墨看的晕头转向,但是感觉整篇文章很高大上的样子。 “多谢曾兄赐教,我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林兄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在下随时恭候。” 林墨将文章揣在怀中,说道:“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书坊的事你盯着点。” 曾鹤龄心中暗道,难不成三天时间你就能学会八股文? 可是转念又一想,毕竟人家马上就要进考场了,就算明知道没希望,也不能当面说出来…… “预祝林兄榜上有名!” “多谢曾兄,告辞!” 第87章 县试 当杨诗音看到林墨拿出考牌的时候,脸色变得说不出的纠结。 “恕在下直言,林兄,你现在应该先把基础打好,然后一步一步开始练习,长则三年五载,短则一年半载,定学业有成!” 林墨心说你是不是瞎?我准考证都给你看了,你还跟我三年五载呢? “我想……” “林兄的心情我能理解,”杨诗音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报上名,只当是去提前体验一下,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就是了。” 林墨:…… “林兄好好准备,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 看到杨诗音的表情,就差把“不行”二字写出来了,林墨也很无奈,突然跑出来撺掇我考科举的是你,现在我要考试了,给我泼凉水的还是你,到底要怎样? “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杨诗音刚要离开,又折返回来,拿出一张纸,说道,“这篇文章是我随意写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要求。” 林墨接过来,看都没看,便说道:“杨兄大作,肯定是上品,我先收了,回头拿到轩墨坊,一经录用,给你支付稿酬。” 杨诗音并非在意这点稿费,只是感觉这件事很有意思,点点头说道:“在下等着林兄的好消息,告辞!” 至于这个好消息指的是稿费,还是县试,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日已过,县试正式开始。 天还没亮,林墨就起身出发,叶红梅将他送到县衙门口,眼中满含希望,柔声说道:“祝愿相公金榜题名!” 林墨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说道:“多谢娘子,不过,现在只是县试而已,金榜还早着呢!” 叶红梅坚持道:“不管什么榜,只要相公能高中,就是金榜!” 林墨笑笑,说道:“就冲娘子这句话,必须给他来个金榜题名!” 这时候,有衙役出来敲了一声铜锣,高声说道:“考生进场,亲属回避!” 叶红梅将考篮递上前,林墨伸手接过,作了一揖,转身进了考场。 科考棚设在县衙,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北门为正门,又称为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 门口有衙役临时充当起考场保安,每个考生进场都要搜查全身,防止夹带小纸条入场。 时辰一到,县儒学署的学官开始点名,林墨混级在诸位考生之间,身上带着考篮,内装文具食物,手里拿着考牌,站在龙门外等候入场。 被点到名的考生依次进场,先教官向考官一揖致敬,立考官背后,再集合作保廪生,次第向考官一揖致敬,立考官旁监视。考生点名入中厅大堂接卷,高声唱某廪生保,廪生确认后应声唱廪生某保,这个过程叫唱保,如果考生出了问题,作保的廪生是要受到连带责任的。 为林墨作保的廪生是一名中年秀才,叫做佟亦祥,此人林墨也是第一次见,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作揖行礼,随后,林墨按卷上号牌找到自己的座位。 待所有考生落座之后,衙役用牌灯巡行场内,考题贴板巡回展示,主考的学官开始宣读考场规则:“卷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发素纸两张以起草之用,唯题目及抬头字,草稿中亦需填楷书,考生不得将答案写于密封线外,违者作零分处理。” 县试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这场考的都是基础,题目相对简单,要求比较宽松,原则上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林墨不到半个时辰就答完了,第一个交卷,出了考场。 叶红梅正焦急地等着。看到林墨走出来,很是诧异,赶忙上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答完了。” “这么快?” “当然了,你要相信你家相公的文采!” 叶红梅心中惴惴不安,担心林墨落榜,却又不好明言,只得默默等待揭榜结果。 第二日,录取名单揭晓,林墨榜上有名,获得进入下一场的资格,叶红梅这才放心下来。隔日,林墨再次出发,进行下一场考试。 第二场称为招覆,亦名初覆,试四书文一篇,孝经论一篇,要求是不得误写添改。 这一场比起第一场,只多了一项书法,要求字迹美观大方,不得添改是要求写作时的成功率,以此为条件,字迹不合格者淘汰。 林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继承下来的就是这副身体的书法,可能是因为前世的林墨练字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一手小楷工工整整,看起来赏心悦目。 通过第二场之后,进入第三场,称为再覆,试五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 依然没有太大的难度,通过之后,便是第四五场,称为连覆,到了此时才是县试的关键,考的是经文、诗赋,以及最重要的姘文,也就是八股文。 当拆开最后一道题目的时候,林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果不其然,这就是考题! 这几天林墨已经将曾鹤龄写的那篇文章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眼下根本不需要思考,直接提笔就写:“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见君子无日不在是。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故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 写完之后,直接起身交卷,丝毫不带犹豫的。 刚走出考场,叶红梅赶忙迎上前来,问道:“怎么样?” 林墨假装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有点难度……” 叶红梅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没答好?” 林墨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放心,这种考试怎么能难得住你家相公?” 叶红梅这才反应过来,嗔怒道:“有话不好好说,白白替你担心!” “怎么,你很担心我考不好?” “当然了,你是我相公,我当然希望你顺利考取功名,进而成就一番事业!” 看着叶红梅满脸真切之请,林墨很是感动,心中暗道,捡了个反贼当老婆,看来是捡对了! 第88章 县试案首 一骑快马从顺天奔赴应天,将密信送到太子朱高炽手中。 紧接着,内阁首辅杨荣被召进宫,朱高炽将密信交给他,说道:“刚送来的,你先看看。” 这封信是朱瞻基派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去山东打探消息后得到的线索,所有证据指向一条,汉王有谋反之意。 杨荣看完之后,并没有表现得紧张或者是诧异,只是从容地将信件交还,然后说道:“殿下有何打算?” “唉!”朱高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老二一直不服我这个太子,若不是有我爹在上面压着,怕是早就明抢了。” “汉王有谋反之心,要不要上奏陛下?” “你以为我爹不知道老二的心思?”朱高炽连连叹气,说道,“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我爹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老二在山东怎么折腾,而是……那些人。” 那些人三个字很是隐晦,杨荣会意,说道:“十几年来,那些人很久没有动作了,想必他们复仇之心也慢慢淡了。” “你这么想就错了,他们没有动作,是因为在积蓄力量,按时间来算,当初的孩童都已经长大成人,这些人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批力量,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要有大动作了。” “要不要通知太孙殿下?太孙殿下在顺天,可能不安全。” “瞻基那小子跟他爷爷一条心,若是被他知道了,保不齐我爹也知道了,还是先不告诉他,现在军队已经开始换防,顺天的治安应该没什么问题。” “或者,我们提前下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若是想除掉他们,十几年前就动手了,还至于等到今天?”朱高炽想起以前的事,慢慢说道,“当年姚太师临终之际,只将这件事告诉了我,因为他知道,我爹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兵不血刃将此事做个了结,关键是还不能让人知道,否则的话,马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杨荣说道:“正因为殿下仁义,姚太师才会临终托付。” 朱高炽笑了笑,说道:“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前些时日我爹已经派姚继过去了,他虽然不是姚太师的亲生骨肉,但是天天研究阴阳学,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也学了不少,他现在没有动手,是因为还没找到隐藏在背后的那人。前段时间听说他被刺客暗杀,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他的苦肉计。” 杨荣又说道:“不如让锦衣卫暗中查访一番?” 朱高炽连连摆手,说道:“不行,锦衣卫在那小子手上,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 杨荣也无奈了,若是出兵讨伐,那就简单多了,现在想要和平化解,这难度可就大了。 当年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想让他们放下心中的仇恨,谈何容易? 这时候,朱高炽又问道:“对了,那个叫林墨的书生怎么样了?” 杨荣回道:“小女回信说,此人确实有才华,若是能勤加练习,三年之内有望通过院试,至于往后还能走多远,现在还无法定论。” 朱高炽点点头,说道:“此人的德行也要考察一下,能不能重用,德行很重要。” “微臣这就给小女回信!” 突然之间,朱高炽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说道:“那些人和顺天府的香山书院有关,这个林墨不是在备考吗,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份应该去书院读书才对……” 杨荣马上就理解了,说道:“此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只是我们现在对他了解甚少,不知道靠不靠的住……” 朱高炽心中有了主意,说道:“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无人可用,因为我派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将消息直接上奏给陛下,你明白我的意思?” “微臣这就给小女写信,让他对林墨全面考察一番,若是此人可堪重用,到时候微臣亲自过去一趟。” 杨荣回家写信的时候,杨诗音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带着通书童打扮的萍儿来到林宅。 今天是县试放榜的日子,林墨却没有去看榜,因为……懒得去。 考上没考上,等结果就知道了,非要天不亮就去县衙门口干等着,累不累啊? 这就跟新书上架一个道理,有没有订阅,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大半夜写感言拉票,守着手机电脑一遍一遍看数据,有那个必要吗? 杨诗音看到林墨悠哉悠哉的样子,心中暗道,定是他知道自己的结果,碍于情面,这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心态。 “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林兄还年轻,明年再考就是了。” 林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你这么聊天的吗?你咋知道我肯定没考上? 杨诗音继续说道:“其实,林兄刚刚入门就敢去参考,这份勇气在下是佩服的。” 林墨彻底无语了,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看到林墨沉默不言,杨诗音以为他心情低落,又说道:“这份经验很重要,对了,这次县试的题目是什么?”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杨诗音点了点头,说道:“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篇,破题很容易……”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锣声,由远到近,很是喧闹。 林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杨诗音也只得暂时停下教学,说道:“想必是放榜了,县衙在巡街公示录取名单。” “哦,”林墨点点头,说道,“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那倒不必,”杨诗音满含深意地笑了笑,说道:“若是林兄榜上有名,根本不用出去,县衙的人自己就来敲门了。”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林墨问道:“是这样吗?” 杨诗音顿时愣住,心说这应该是巧合,外面有人巡街放榜,你家里正巧来了客人,大概是这样…… 小倩出去开门,只见一名差人问道:“林墨林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听到声音,林墨从客厅走到前院,向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林墨,诸位今日前来可是县试有了结果?” 那些差人红光满面地说道:“恭喜林公子,高中案首!” 县试案首? 林墨心中大喜,赶忙说道:“小倩,去给几位官爷拿些银钱买茶喝!” 杨诗音站在林墨身后,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什么情况? 第89章 报纸开售 杨诗音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一个连破题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考中县试案首? 虽说县试只是科举中最基础的入门考试,但也要中规中矩写一篇完整的八股文出来才行,会和不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巡街的官差们领了赏钱,一个个高高兴兴地散了,林墨转过身来,看到杨诗音还在发呆,便说道:“杨兄,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喝茶!” 杨诗音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骗子!” 林墨没听清楚,问道:“杨兄……你在说什么啊?” 杨诗音面如寒霜一般,再次说道:“林墨,你就是个骗子!” 这一次林墨听清楚了,杨大才女说自己是骗子。 “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杨诗音根本不听他解释,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你能写出白蛇传那样的经典,怎可能不会八股文?” “我……真的不会……” “不会写八股文,却能考中县试案首,你是想说你在考场作弊了吗?难不成是别人代你写的?” 林墨心中暗道,你还真猜对了,还真就是别人代写的! 杨诗音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辛辛苦苦教你写八股,没想到你却一直在装模作样地演戏,浪费感情! “杨兄,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耻之尤!”杨诗音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丫鬟萍儿看到小姐动怒,忙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对林墨说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林墨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心中也是莫名其妙,你劝我考科举,我去考了,还中了案首,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女人啊,真是麻烦…… 叶红梅高高兴兴地来到前院,问道:“相公,我听小倩说,你考中了?” “对,还是第一名。” “太好了!”叶红梅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说道,“我让小倩去买些酒肉,中午庆祝一下!” “多谢娘子!” “对了,我下午回一趟书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义父。” 林墨点点头,说道:“是应该跟宋先生汇报一下,毕竟他老人家帮了大忙的。” “是啊,那些互结、具保都是书院的人,你若是自己去寻,怕是很难。” 林墨笑了笑,心中暗道,我说的帮忙可不是这些…… 叶红梅又说道:“还有,义父说过,若是能考过县试,下个月就是府试,要提前准备了,可不能像上次那么仓促。” 林墨心念一动,说道:“娘子回去的时候问一问宋先生,关于府试,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行,”叶红梅并没有听出其中隐藏的涵义,只是点头答应道,“到时候我给你问问。” 中午过后,叶红梅带着小倩回到香山书院,林墨则来到轩墨坊。 当众人得知掌柜的高中县试案首,一个个都上前来祝福,林墨给大家发了赏钱,再次将曾鹤龄拉到一件僻静的房间。 曾鹤龄的疑问和杨诗音相似,林墨能够考中,还是案首,第一感觉就是他本就会写八股,说什么不会写都是装的,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带着这个疑问,曾鹤龄马上想到另一种可能,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不过,他本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而且这件事跟他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什么玄机不玄机的,爱有没有呗,管它作甚? “恭喜,恭喜!” 林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这个……其实,这事也赶巧了!” “什么赶巧了?” “最后一场的题目,就是‘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我知道,我自己写的肯定没有曾兄写得好,干脆就把曾兄写的那篇文章默写出来,这事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其实这个案首应该是曾兄的!” 曾鹤龄直接愣住,我堂堂一个举人,缺你这个县试案首? 关键在于,怎么随便做一个题目就赌对了? 若非巧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事先知道题目! 在明朝整套科举考试中,县试是最基本的考试,就算能够考过,后面紧跟着还有府试和院试,一场比一场难度提升,过了府试是童生,过了院试是秀才,但是仅仅过了县试,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县试本来就不重要,很多时候,只要你跟县里的学官关系混好了,县试就是走个过场,差不多的都能过。 如此看来,林墨背后很可能有什么关系,提前帮他拿到了考题! “林兄能赌对题目,也算是运气使然,但是,想要更进一步,指望赌题可不行,还需要沉下心来认真研读,不能老想着走捷径。” 林墨听出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说道:“曾兄说得对,我马上就要准备府试,书坊这边平时就不过来了,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一下。” 曾鹤龄点点头,说道:“书坊这边还算顺利,唯一担心的是报纸马上就要开售了,不知道销量如何,说实话,我心里没底。” “印了多少份?何时开售?” “目前印了五百份,没敢多印了,准备明日一早就开始发售。” 曾鹤龄取来一张印好的报纸,上面两个大字“明报”,然后一行小字,写着日期和刊号,这是第一份明报,就是第一期,再然后就是各个板块,从时政版到奇闻版,内容都是这些天精挑细选,整体看来,和后世报纸已经很接近了。 “拟定售价多少?” “成本大概是两文钱,准备卖三文一份。” 一文钱可以买好几个大馒头,三文钱已经不算低了。 这个时代,纸张和墨水的价格还没有平民化,为什么读书人少,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书本费太贵,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 所以说,书坊生意面向的目标人群其实是很有限的,这也是为何林墨要办报纸,就是为了能将目标人群尽可能扩大一些,那些读书识字却不富裕的人,不一定舍得买书看,可是,买份报纸总不会有什么压力? “暂定五文钱!” 曾鹤龄问道:“五文钱……会不会有些高了?” “不高!”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价钱定的太低,大家反而不会重视,明日就按五文钱开售!” 第90章 销量大火 北京内城区住的都是官员士绅,这些人大多都读书识字,吃完早饭,通常都去街边的茶肆里坐一坐。 茶肆对大家来说是个清雅的所在,不少读书人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也不必刻意邀上朋友,到了这儿,往往都有几个面熟的,大家凑在一桌,饮茶聊天,亦或是文思泉涌时,脱口出几句诗词,甚是高雅。 坐落在新皇城国子监旁边的茶肆更是与众不同,与其他闹市的茶肆比起来,这里要清静得多,就算是坐在这儿的茶客,也都尽量地不弄出声音,或者是低声交谈,好像是因为靠近国子监,喝茶人的身份都不由自主的抬高了。 过了辰时,茶肆里的人开始越来越多,尤其是在这二楼的雅座,不断有人进来,随即目光一扫,寻到几个面熟的朋友,便大剌剌地走过去,相互作揖示意,再寻个椅子就坐。 正在这时候,有个少年走上来,以往这个时候,也会有些乞讨、卖唱的人上来讨几个铜钱,茶肆老板并不驱赶,茶客们也早已习惯,泰然处之。其实,这也是老板招揽客人的手段之一,让一些不算太脏的人上去乞讨,那些清贵茶客通常会打赏几文钱,这点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却能让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连喝茶的劲头都添了几分。 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身上还算干净,乌漆漆的眼珠子在人群中转了转,带着一种深谙世事的机灵,不过这少年竟是没有乞讨,只听他咳嗽一声之后,从身后拿过来一个大袋子,扯开了嗓子开始喊道:“《红楼梦》原价十文钱一份,今日特价,只卖五文!” “你说什么?”马上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问道,“最新的红楼梦出来了?” 自白蛇传和倩女幽魂之后,红楼梦无疑将话本的热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因为是连载,使得猜测后续的剧情走向成了无数文人雅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报童拿起一份明报晃了晃,说道:“红楼梦轩墨坊出品,货真价实!” “你刚才说多少钱?” “原价十文钱,今日特价,只卖五文!” 一听到这个价钱,众人又开始疑惑,红楼梦话本的售价一册是一百钱,就算优惠一些,也不至于只卖五文钱啊,太假了? 而且,看他手里挥的那张纸,不像是话本啊? “你手里拿的真的是红楼梦?”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看!” 这人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周围的人顿时围了上来,这一看,却不是想象中的红楼梦话本,而是两个大字——明报! 细细一看,时政新闻版、文学诗词版、话本连载版、科学技术版、奇闻轶事版,每个版块大小不一,上面刊印的内容种类也不尽相同,连载版上真的是红楼梦,不过,只有一个章回。 再回过头来去看其他版块,内容也都很吸引人,文学诗词版上刊载的竟然是有着江南第一才女之称的杨诗音所作。科学技术版上的内容更加奇妙,论述了一种靠热水驱动的机器,并且预言这种机器可以代替人力畜力,用途广泛。最吸引人的是奇闻轶事版块,说什么东城外有狐妖作祟…… “给我来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一份!” “我也要……” 与此同时,附近的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报童的身影,他们一路叫喊着:“红楼梦现于明报连载,原价十文钱一份,今日特价,只卖五文!” “江南第一才女杨诗音新作……” “东城外狐妖作祟,连害两人……” 明报所制定的不同版块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受众人群,只要是读书识字的,必定有感兴趣的地方,特别是话本连载,受众群体非常大,除了寻常读书人之外,还有那些常驻茶馆的说书先生,甚至还有一些大家闺秀。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般是不读书的,读的书大多也就是女四书之类的,红楼梦一经问世,其影响力简直堪比后世的韩国偶像剧,对报纸的销量起到了很大的助推作用。 第一日的五百份报纸全部售罄,但是仍然有人到处求购,看来,市场需求远远没有饱和护,曾鹤龄果断加印了五百份,准备第二日继续发售。 ………… 内城一处宅院,上面写着杨府两个大字。 “小姐,小姐!” 丫鬟萍儿举着一份报纸跑进来,脸上尽是喜悦之色。 杨诗音正在算账,酒坊刚刚开业不久,很多事情还需要她这个大小姐亲自过问。 听到萍儿跑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道:“慌慌张张的,什么事啊?” “小姐,你的文章!” “什么?”杨诗音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文章?” “你看!” 萍儿把报纸递过去,杨诗音一看明报二字,顿时感到有些疑惑,朝廷的邸报她是见过的,上面都是朝廷最新的圣谕以及官员升赏、责罚的新闻,有时还有礼部的一些训诫,可是,这个明报是什么? 在去看内容,一下子就看到了文学板块上,刊登的不正是自己的新作吗! “小姐,我听说这个报纸卖的很火,你的文章……” “林墨!”杨诗音腾地站起来,咬着牙说道,“欺人太甚!” 萍儿吓了一跳,弱弱说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说为何要我写文章给他,原来是为了卖报纸!” “啊?”萍儿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喜悦之色也渐渐消失,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跟我走!” 杨诗音把账本一扔,拿着报纸就往外走。 “去哪啊?” “找他算账!” 萍儿赶忙提醒道:“小姐,你不换男装了?” “还换什么男装?他都把我名字写出来了!” “哦……对啊!”萍儿这才意识到问题,说道,“如此说来,林公子早就知道小姐的身份?那为何一直不说破……” “哼!”杨诗音冷哼一声,愤愤道,“一天到晚装模作样,谁知道这人究竟安的什么心!” 第91章 算账 “老爷,老爷!” 林墨正在书房研究八股文,听到小倩慌慌张张跑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杨姑娘来了!” “哦,杨姑娘啊,来就来呗,慌什么……”突然之间,林墨意识到不对劲,脸色不由得变了变,问道,“你说谁?” “杨姑娘!” “你说清楚,是杨姑娘,还是杨公子?” “杨姑娘……也是杨公子……” 小倩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因为前面来的时候明明是杨公子,为何今天突然变成了杨姑娘? 林墨听的也是一头雾水,再次问道:“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次是女的。” 听到小倩这么回答,林墨有些慌了,对方连男装都不换,这是要摊牌啊,来找自己来算账了? 不就用了你一篇文章嘛,给你稿费就是了,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林墨,你给我出来!” 听外面的声音,杨诗音已经冲了进来,林墨无奈,只得迎了出去。 “杨兄今日登门,有何指教啊?” 林墨尽量保持微笑,古人云,爱笑的男生运气都不会差,可是这副笑容在杨诗音眼中却成了讥笑和讽刺,只见她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将手里的报纸往林墨身上一扔!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林墨伸手接过,看了两眼,然后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这不是杨兄的大作吗?” 杨诗音面若寒霜,说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这个……”林墨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杨兄那日走得急,也没留个假名,我想着干脆署真名得了,省的以后还要出来澄清,到时候多麻烦啊!” 杨诗音冷笑一声,说道:“我原以为你为人坦诚,又有些才华,颇有君子之风,原来是我看走了眼,你这人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十足的伪君子!” 林墨也很无奈,只得说道:“杨兄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就别演戏了!”杨诗音摆摆手,说道,“今日就把话讲清楚,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林墨想了想,说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嘛,自然不会让杨兄白白出力,轩墨坊会付杨兄稿酬。” “哼!”杨诗音冷哼一声,说道,“你若是只发表文章也就算了,可是,拿本姑娘的名号当噱头去卖报纸,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果然,自己的小伎俩被人家看穿,今天这笔帐看来是躲不过了。 话说回来,署杨诗音的名字,确实有蹭热度的嫌疑,毕竟人家是江南第一才女,才貌无双,就凭这一点,就算那些青年才俊对报纸不感兴趣,倘若看到杨诗音三个字,还不买一份看看? 这就好比请了明星代言,却没给人家代言费,不来找你才怪呢! 可是,这笔代言费给多少合适呢? 对于林墨而言,当然是越少越好,最好是不给…… “其实,报纸买出去,对杨姑娘的名声来说也是一种宣传,两全其美的事,何必斤斤计较?” 杨诗音一双柳眉皱起,忍不住反问道:“本姑娘用得着你来宣传?” “那好,你说怎么办?” 林墨心中暗道,说来说去,还是躲不过,好,你说多少钱就是了,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都可以接受。 好在大明律法并没有保护版权的概念,差不多给你一些就行了。 却见杨诗音眼睛转了转,说道:“其实也不难,只要你帮我一个忙,这笔帐就一笔勾销!” 竟然不是来要钱的?林墨顿生疑惑,问道:“什么忙?” 杨诗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计,说道:“帮我卖酒!” 林墨没听明白,又问道:“卖……什么玩意?卖酒?” 杨诗音点点头,说道:“对,就是卖酒!” “什么酒啊?” 林墨更加糊涂了,这都哪跟哪啊?买什么酒,让我当酒托?酒托不都是女的吗? 虽然本人长的还算英俊潇洒,可是,男人不能靠脸吃饭啊…… “是这样的,”杨诗音解释道,“我杨家原本是经营酒坊生意的,此番举家迁来顺天,由我先过来置办家业,明年开春我爹和家人就都迁过来了,但是新的酒坊刚刚开业,诸事不顺,我要你来帮我出些主意,如何尽快将酒坊生意步入正轨。” 林墨终于对这位才女的家世有所了解,北京马上要成为大明新的都城,现在将家业迁过来,说明说人家眼光够长远,一看就是做大事的。 要知道,这样的迁徙不仅仅是路途遥远,还会面临着很多问题。原本你在一个地方家大业大,可是到了另一个地方,就是重新开始,因为你来的地方又不是白纸一张,人家这里本来就有很多产业根深蒂固,你突然跑过来抢市场,谈何容易? “在下对酒水这个行业一窍不通啊……” 杨诗音说道:“无论是话本还是酒水,说到底都是生意,既然你能将轩墨坊经营的这般红火,想必对生意之道有着独到的理解。” “可是……”林墨有些为难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正在准备下个月的府试,这件事能不能往后放一放?” 杨诗音见林墨一直推脱,心中不悦,说道:“只让你帮着出些主意罢了,又不让你去酒坊做工,不想帮忙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杨姑娘初来乍到,不能急于求成,凡事都有个过程,前期出现一些不顺利也是正常的,心态放宽些,慢慢来。” 林墨心说做生意的套路我当然懂,问题是你这得罪人啊! 我帮了你,就相当于在砸别人的饭碗,到时候人家会饶得了我? 杨诗音明白了林墨的心意,顿时沉下脸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说一说这报纸,你擅自借用本姑娘的名号,这笔帐该怎么算?” 林墨平静地说道:“我刚才都说过了,会额外支付一笔稿费,姑娘说个数出来,如果合适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何?” 第92章 妥协了 杨诗音想了想,伸出纤纤玉手,在林墨眼前晃了晃。 “五两?” 林墨放下心来,五两银子不算多,可以接受。 “不!”却见杨诗音摇了摇头,慢慢说道,“五百两!” 林墨差点跳起来,怒道:“你怎么不去抢?” 杨诗音戏谑地看着林墨,说道:“纹银五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不可能!” 林墨干脆一口回绝,给你付版权费是本分,不给你能怎样? 有本事你告我去啊! 大明律法又没有规定版权问题,就算和你打官司,我也不怕! 杨诗音却表现的很平静,淡淡说道:“那就是没的谈了?” 林墨摇摇头,说道:“抱歉,这个价钱真的没法谈!” “对了,”杨诗音眼神转了转,问道,“林夫人可在府上?” 林墨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自己的老婆,若是男子,可得小心些,可她本身就是女子,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杨诗音话锋一转,说道:“听闻林兄和夫人相敬如宾,让人好生羡慕。” 林墨越听越糊涂,问道:“杨姑娘,你倒底想说什么?” “如果林兄不能做主,不如请林夫人出面来谈?” 林墨回道:“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可以做主,而且,她不方便参与这些事情。” 杨诗音轻声笑了笑,说道:“在下也是一介女流,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墨更是不解,忍不住问道:“杨姑娘,你到底要怎样?” 这时候,杨诗音却转过身,对身后的丫鬟说道:“萍儿,你和这位小妹妹去外面,我和林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小倩不知如何是好,向林墨投来求助的眼神,林墨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打算,不过,无论是对嘴还是动手,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便点了点头。 小倩和萍儿出去之后,林墨说道:“杨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杨诗音上前一步,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看中你诡计多端,想让你帮我经营酒坊,如果你答应,稿酬我分文不取!” “这件事……恕在下真的无能为力,而且,你也知道我现在备考呢,也没有时间啊!” “区区府试而已,对你这个案首来说,还需要备考?” 林墨心说,我这个案首怎么来的我自己还是有点b数的…… “县试的那道题目正好我练过,纯属运气好而已,我八股文是真的不行……” “行了,你就别装了,你会不会写八股文跟我没关系,我再问你一次,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林墨摇摇头,直言道:“没法帮!” 帮了你这个忙,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呢,当我傻? 杨诗音再度向前一步,伸手拉住自己的衣领,轻轻一扯,露出白皙的肌肤,锁骨和香肩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林墨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杨诗音嘴角轻轻上扬,说道:“我现在喊你非礼我,不知道林夫人听到后会怎么样?” “你……”林墨惊呆了,慌忙说道,“你我无冤无仇,没必要这么坑我?” “你坑我的时候可想过我们无冤无仇?” “我……我承认,是借用了你才女之名卖报纸,我也说了,会额外付你稿费,也不算坑你?” “谁稀罕你的稿费!”杨诗音撇了撇嘴,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跟我面前演戏,假装不会写八股,然后让我跟白痴一样教你,拿我开心?” “真的没有……” 林墨心说,是你突然跑出来要教我写八股的,我又没要求你! 杨诗音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问道:“最后再问你一次,答不答应?” “好……好……我答应!” 面对咄咄逼人的攻势,林墨终于败下阵来。 杨诗音露出满意的笑容,将衣服整理好,说道:“早点答应不就好了,非要逼我!” 林墨心中暗暗叫苦,到底是谁逼谁啊?这位才女好像……不太正经啊! 这些旁门左道都是都哪学来的? 要不是担心我老婆生气,我就不答应你,我看你敢不敢把衣服扯下来…… “说,下来该怎么办?” 林墨无奈,只得说道:“你起码把你家酒坊的现状告诉我啊!特别是面临的问题,我可没有时间给你操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你说说看,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 “最关键的……”杨诗音低头沉吟片刻,说道,“就是销量问题,卖不动。” “卖不动很正常啊,你家的酒水都是卖给谁?” “我家自己有个铺子,除此之外,还联系了城里几家酒楼,可是,效果非常不理想。” 林墨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酒楼不买你家的酒吗?” “为什么?” “因为人家本来就有供货商,合作的好好的,为何要买你家的酒?” “我家的酒……好啊!” “有多好?” “嗯……”杨诗音想了想,说道,“就是很好!” 林墨无语,问道:“你喝酒吗?” 杨诗音点点头,说道:“偶尔能喝一点,喝的不多。” 林墨又问道:“你自己都不喝酒,怎么知道谁家的酒好?” 杨诗音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嘟囔着嘴说道:“我家酒坊的大掌柜懂的多一些,可是这次他没过来,我哪知道酒坊生意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理解的酒坊生意,是不是雇人将酒酿出来,然后再卖出去,就完了?” “难道不是吗?” “是啊,可是你又没有想过,怎么卖?卖给谁?卖多少?铺子里的酒零售价是多少钱?和酒楼合作,批发价又是多少?有没有别的铺子需要进货?还有,这个地方的人喝酒是什么口味?你家酿的酒应该是江南口味,适不适合北方?这些你都了解过吗?” 面对一个又一个问题,杨诗音直接被问的无言以对,喃喃道:“做生意……这么麻烦……”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问你也是白问,还是带我去你家酒坊看看!” 第93章 女人之间 林墨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惹不起! 平日里听到江南才女四个字,必定让人联想到大家闺秀、文质彬彬、知书达理…… 可现实是,人家玩起套路来比起市井流氓也不遑多让!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就当还她一个人情。 林墨起身说道:“走,到底问题出在哪,去看看就知道了!” “相公,这是要去哪啊?” 这时候,叶红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林墨,还有一旁的杨诗音。 林墨心中发虚,但是转念一想,我什么也没干啊,有什么好虚的? “我出去是……” 叶红梅压根没有理他,盯着杨诗音说道:“我本以为杨公子又来和我家相公谈论诗词八股,却没想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杨才女!” 这番话带着三分醋意,杨诗音怎会听不出来,当下礼貌地笑了笑,说道:“林公子满腹经纶,诗音是慕名前来,奈何男女有别,不得已只好扮作男装,让姐姐见笑了。” “是啊,杨姑娘……”林墨话刚说一半,看到叶红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将后半句后咽了回去。 叶红梅也带着微笑,说道:“杨姑娘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何今日却没有换男装?莫非是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忘记了?” 杨诗音开始感受到压力,她出生于官宦世家,自幼读书,享有才女之名,使得她在成长过程中自诩高人一等,特别是对其他女子渐渐有了偏见。 在她眼中,一般的女子没读过书,自然没什么见识,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墨的妻子就是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妇道人家,随便一两句话就能打发了,可是现在,人家竟然当面和自己对峙,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说来也是无奈,因为事实确实是自己每天往人家家里跑,还不是老爹那封信害的,现在人家以为我勾引她相公,上哪说理去? 杨诗音心里清楚,这种事越解释越复杂,只得暂时忍一忍,于是说道:“姐姐说得对,今天出来匆忙,忘记了。” “哦,”叶红梅又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家里的一些生意经营不善,出现了问题,想请林公子帮忙出出主意。” “嗯……可是,”叶红梅沉吟片刻,说道,“我家相公是读书人,生意场上的事一窍不通。” “姐姐说笑了,林公子经营一间小小的书坊都能如此红火,怎么可能不懂做生意呢?” 叶红梅看向林墨,问道:“是真的吗?” “啊?” 林墨在一旁插不上嘴,只好默默做个吃瓜群众,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杨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那个……” 叶红梅不耐烦地说道:“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什么这个那个的?” “做生意……”林墨想了想,说道,“还行!” “还行?” “还行就是……还行!”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红梅突然吩咐到:“小倩!” “夫人!” 小倩就在外面偷听,突然被喊到名字,赶忙走了进来。 “老爷要出门,你去准备一下!” “是!”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去去就回,小倩还是留在家里陪你……”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又是一道凌厉的眼神,林墨赶忙改口:“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挺麻烦的,必须有人帮忙才行,还是让小倩跟我去一趟。” 小倩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说道:“那好,奴婢去准备了。” 杨诗音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谢谢姐姐了!” 叶红梅又说道:“妹妹别客气,以后再来,不需要乔装打扮,光明正大就好。” 这番话柔中带刚,表面客气,暗中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杨诗音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姐姐理解!” 一行四人出门而去,杨诗音带着林墨走在前面,小倩和萍儿跟在身后。 林墨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若不是人家上赶着跑来教自己八股,也不会想到去考试,更不会拿到这个案首,后来卖报纸还借用了人家的名声,现在找自己帮忙,却搞得这么复杂,这事闹的……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一抹香肩……还是挺让人心动的,后悔没多看两眼…… “你笑什么呢?” “啊?”林墨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杨诗音眼神中带着嫌弃的意味,说道,“至于口水都流出来了?” 林墨赶忙用衣袖抹了一把,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还是说说你家的酒坊,设在了哪里?” 杨诗音说道:“铺子在内城,酒坊在外城,从这里过去大约两三里路,都不算远,你想去看哪里?” 林墨点点头,说道:“都去看看!” 先是来到店铺,这里地段还不错,算是比较繁华,铺子里摆设中规中矩,林墨叫来掌柜的,交谈一番后,又提出要看账簿。 掌柜的不敢做主,向大小姐投来询问的眼光。 杨诗音纠结了一会,说道:“没关系,林公子需要看什么,不得保留。” 看完账簿,林墨心中大概有底了,接下来,又来到外城的酒坊。 酒坊也是刚刚建起来,一切都崭新崭新的,林墨来到酒缸前,舀了一勺,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淡淡的酒香味中夹杂着一丝酸味,应该是糯米酒。 这种酒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发酵,度数一般都不会很高,和醪糟差不多,精酿的也就十几度。 这是技术所限,在蒸馏技术出现之前,纯靠发酵工艺,酒精含量很难超过十五度。 林墨喝了一口,砸砸嘴,嗯,典型的江南工艺,口味偏柔和,适合文雅人士,或者是女子。 “杨姑娘!” 不知何时,一名男子来到酒坊,林墨转身去看,好像有些面熟,却说不上在哪见过。 看到此人,杨诗音脸上露出意外的笑容,上前说道:“谢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顺天?” 林墨突然想起来,上次去燕春楼,出门的时候遇到两人,其中一个正是此人! 能和张枫那种人混在一起,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第94章 你嫌弃我! 林墨还不知道,面前这人就是有着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谢正松,也是永乐十九年春闱的最热门人选。 看到杨诗音的反应,谢正松露出欣慰之色,说道:“在下去拜访杨伯父,这才知道杨姑娘已经到了顺天,随后在下便过来了,与杨姑娘到的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月。” 杨诗音说道:“爹爹明年随陛下迁都一起过来,我便先走一步,过来置办家业。” 谢正松点点头,说道:“在下来到顺天以后,几次登门拜访,杨姑娘都没在家,今日一见,果然是忙的很啊!” 一边说着话,谢正松眼光一扫,却看到一个人,不由得愣住。 “咦?你是……那日在……” “在下林墨,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林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去燕春楼的事被人曝光,虽然问心无愧,但是这种事……还是尽量不要拿出来说,要不然越描越黑。 谢正松若有所思,说道:“在下应天举子谢正松,林兄这是……” 林墨一听,对面直接就将举人身份亮了出来,这是有备而来啊! “哦,杨姑娘的酒坊刚刚开业,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杨诗音跟着说道:“林公子对生意场的事比较清楚,今日是特意来帮我找问题的。” 谢正松曾在张枫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两人的传闻,今日一见,确实有些不正常。 他对杨诗音比较了解,此女子聪明伶俐,并且一向自命不凡,多少青年才俊挤破了头往前凑,她都不正眼瞧一眼,为何单单和林墨走在一起? 莫非……真的如张枫所言,两人…… 自己从应天追到顺天,可不能被这么个无名之辈抢了去! “原来林公子是生意人,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 林墨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端倪,当初在燕春楼,此人一听说自己和杨诗音如何如何,便是这种仇视的目光,只不过今天有所收敛,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点! 想到这里,便说道:“小生意,不值一提。” 杨诗音又问道:“谢公子,你来酒坊做什么?” “哦,”谢正松将目光从林墨身上移开,说道,“我家的酒坊也迁过来了,本来想着看看当地的酒坊,没想到,正巧就遇到杨姑娘,也算是缘分。” “谢家也来顺天开分号?” “不是分号,”谢正松摇摇头,说道,“是全部迁过来了。” “全部?”杨诗音有些意外,问道,“应天府最大的酒水作坊就是谢家,为何会轻易搬迁?” “不久之后,顺天府即将成为大明最繁华的地方,以后我也要留在这边发展,所以就将家里的产业都带过来了,应天那边只留下一个分号。” 言外之意,等我考中进士,以后就留在这里了。 林墨心中暗道,小伙子很狂啊,还没考呢,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榜上有名? 杨诗音却没有感到不妥,谢正松年少成名,有着江南第一才子之称,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一甲前三定有人家的名字,步入仕途是早晚的事。 本来在这里开酒坊就很难了,却没想到,凭空又出现一个谢家。 如果谢家只是开分号,大家还能竞争一下,可人家把整个产业都迁过来了,自己家的生意本来规模就小,现在又只是个分号,拿什么竞争? “如此看来,我们杨家这点小生意更难做了。” 谢正松笑了笑,说道:“杨姑娘不必忧心,若是经营上有问题,我们可以考虑合作。” “合作?如何合作?” “杨家的酒坊规模并不算大,不如并入谢家名下,充当谢家酒坊的分号,如此可好?” 杨诗音听明白了,所谓的合作,其实就是兼并! 只见她淡淡一笑,摇着头说道:“还是算了,诗音没有想过将杨家的酒坊改头换面。” 谢正松似乎早有准备,说道:“无妨,我也只是提议,若日后杨姑娘改变了主意,随时来找我。” 杨诗音摇摇头,说道:“此事不用考虑,谢公子的好意诗音心领了!” 见对方拒绝的很快,似乎根本不愿意考虑,谢正松也没有勉强,而是说道:“不谈生意的事,今日正巧遇到,不如晚上我来做东,邀请杨姑娘吃个饭,叙叙旧。” 杨诗音说道:“请谢公子见谅,酒坊的事还没处理完,怕是无法赴约。” 谢正松看了看一旁的林墨,说道:“酒坊的事不能急于一时,你我这么长时间不见……” 林墨心说,你们见不见跟我有啥关系?看我干啥? “不了!”杨诗音直接打断对方的话,说道,“如果谢公子不嫌弃,不妨留在酒坊和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谢正松又看了看林墨,说道:“既然杨姑娘有事要忙,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林墨简直无语,你老看我干啥?她赴不赴约,跟我有啥关系? 谢正松走后,杨诗音变得一筹莫展,说道:“没想到谢家的酒坊也搬来了顺天,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林墨想了想,说道,“你若是经营起来困难,不如卖给谢家得了,就是改个招牌而已,银子也不少赚,何必每日如此辛苦?” 杨诗音突然沉下脸来,问道:“在你眼中,我是女流之辈,本就不该抛头露面,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洗衣做饭,相夫教子,是不是?” 林墨赶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杨诗音又问道,“是你认为我根本没有做生意的能力?” “当然不是!” “哼!”杨诗音将脸别过去,说道:“你就是看不起我!嫌弃我是女子!” “没有!”林墨连连摆手,说道,“杨姑娘虽是一介女子,但是,无论是才学还是魄力,已经远远超过大多数男子,在下佩服的很!” “我不信!” “我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没必要事必躬亲,比如说做生意的这件事,寻个合适的人当掌柜,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你在后面安心当个东家,不必忙前忙后,操心劳累,赚的银子还是你的,这样不好吗?” 杨诗音思考了一下,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 第95章 大龄剩女 林墨又悟出一个道路,女人始终就是女人,才女如何,饱读诗书又如何,本质上和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无理取闹的时候……都一个样! 这种时候,不能解释,不能反驳,更不能试图去讲道理,唯一的办法,就是……岔开话题! “对于酒坊经营不善的状况,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果然,杨诗音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一脸期盼地问道:“那你说说看,问题到底出在哪?” 林墨如实说道:“从酿制到销售,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有问题!” “什么?”杨诗音很是不理解,问道,“所有的环节?” 林墨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对,所有的!” 杨诗音满脸问号,却见林墨四下翻找,不由得问道:“你在找什么?” “纸和笔!” 杨诗音刚忙说道:“书房有,跟我来!” 两人来到书房,其实就是酒坊掌柜的算账的一个小房间,陈设很是简陋,林墨拿过一支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杨诗音看了两眼,只见林墨一边写一边画,很多树杈一般的分支,每个节点写几个字,有的地方还画个圈,看的一头雾水。 “萍儿,去沏茶来!” “是,小姐!” 不多时,林墨抬起头来,刚好看到杨诗音端着一杯热茶递给自己,心中一暖,说道:“谢谢!” 杨诗音柔声说道:“公子不辞辛苦,小女子略备薄茶,不必客气。” 小倩站在一旁,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状。 林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在一旁,说道:“杨姑娘,我们从头说起!” 杨诗音连连点头,她很想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打理的生意,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杨姑娘是从应天府迁过来的,家里的生意肯定也在应天,没错?” “没错!” 林墨指着自己总结的几条主要问题,从头说起:“第一个问题就是酿酒的口味,我曾经讲过,不同地域的人饮食习惯也不尽相同,喝酒也是一样,江南多雅士,文人雅士喝酒自然会偏清淡一些,所以,杨家酒坊酿造的糯米酒是没问题的,可是,北方多豪放之辈,这里的人喜欢饮烈酒,糯米酒太过柔和,并不受人青睐。” 杨诗音一边听一边思考,她对酿酒本来就没什么研究,只会拿着以前的照章办事,从来没有考虑过不同地区对于酒水口味的需求,现在才意识到,眼来酿酒也有很大的学问。 “其二,就是销路的问题,”林墨又指了指纸上第二个圈,说道,“杨家酒坊在应天经营多年,必定建立起了不少的关系网络,可是,那些关系却没办法一起带过来,你来到顺天就是从头开始,这一点你事先应该有所准备。” 杨诗音弱弱说道:“本以为还是卖给店铺和酒楼,谁知道……” “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收你家的酒,是不是?” 杨诗音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要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找你来帮忙!” “不要说什么厚着脸皮,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林墨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继续说第三点,我先问一下,杨家在顺天是仅仅开个分号,还是准备将产业全部迁过来?” “这个……”杨诗音顿了顿,说道,“我本来是想直接迁过来的,但是爹爹不同意,最后就说,让我先过来办个分号,如果发展的好,再考虑迁过来。” 林墨点头说道:“你爹是对的!” “我哪里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头头道道……” “冒昧问一句,杨家酒坊开始创办的时候,你还小?” “那时候还没我呢!” “怪不得……” 杨诗音不满道:“你想挖苦我,就明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墨赶忙解释道,“我想说的是,你爹不支持你,肯定是早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却又不想打击到你的积极性,这才同意你办分号,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分号能不能成功开起来,对你家的影响不大?” 杨诗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如今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所以说,杨姑娘其实不需要如此费心,按照你爹的想法,就算你家要迁过来,这些产业仍会留在应天,毕竟是生意,能赚银子就可以了,无所谓在不在身边。至于姑娘来这边创办的分号,体验一下这个过程就行了,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那怎么行?”杨诗音眉头一挑,说道,“本姑娘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怎可能半途而废?” “这不是说你半途而废,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超乎你自己想象的,何必将精力放在一件意义并不重要的事情上呢?” 杨诗音听明白了林墨的意思,但是仍旧很不请愿,说道:“无论有多困难,我都要将酒坊办好,你要帮我!” 林墨甚是不解,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何你如此执着做生意?我猜你爹应该是朝廷官员,按理说你也不缺钱啊!” 杨诗音突然抬起头,说道:“告诉你了,你就能帮我?” “至少让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让我知道我做的事有没有意义?” 沉默了一会,杨诗音慢慢开口说道:“自幼我便讨厌自己是女儿身,若是男子,便可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我是女子,就算我饱读诗书又能怎样?到头来还是女子,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仍旧是嫁做人妇,相夫教子,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林墨突然笑了,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男主外,女主内,历来便是如此,为何如此执着?” “我不想嫁人,我想有自己的事业!” “嫁了人也可以去做一番事业啊,再说了,你才多大?现在谈婚论嫁还早呢!” “不早了,我都十七了,”杨诗音脸色有些惆怅,摇着头说道,“爹爹说,十八岁再不嫁人,就是不孝了。” 林墨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十七八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第96章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杨诗音面带忧色,缓缓说道:“无论是我爹,还是几位兄长,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当作杨家的一员!” 林墨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人家的家事,扯得有点远了。 谁让自己非要问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不至于,我看他们挺支持你的,让你来打理新宅,还给了你一部分家族产业,如此看来,你父兄都很信任你啊!” “他们才不是这么想的呢!”杨诗音撇了撇嘴,说道,“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反对,因为在他们眼中,只要我嫁出去,以后就和杨家无关了!所以,我现在做什么他们都不管,看着挺支持的,其实就跟哄小孩一般,全是敷衍!” 林墨算是听明白了,面前这位杨大小姐事业心很重,在她内心深处,藏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特别是身为女子,想要成功,就更加难了。 “好,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聊聊酒坊的事,主要的问题我已经说过了,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都写在这张纸上,你有兴趣就看一看,现在我只问一点,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我当然是想把酒坊办好!” “那好!”林墨点点头,说道,“想要解决这些问题,我给你三个建议,你自己选!” 杨诗音刚忙侧耳倾听,生怕忽略了某些关键的地方。 “第一个方案是最为简单,也是风险最小的,如果你纯粹是为了赚银子,就把酒坊卖给……比如刚才那个谢家,或者是在本地找个老字号招牌,把你家杨氏的牌子换掉,跟着人家一起干,轻松省力,该赚的银子也不会少。” 杨诗音听完后,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因为对于我来说,杨氏的招牌比赚银子更为重要。” “那好,第二个方案!”林墨继续说道,“想要将杨氏的招牌建立起来,需要加大宣传力度,你爹的人脉资源应该很丰厚,让你爹帮着拉拉关系,你自己不是才女吗,有才又漂亮,那些青年才俊参加的聚会你多出席几次,趁机宣传宣传你家的酒,还有,你要放低姿态,跟当地的酒楼、店铺加强联系,平时多走动走动……” “别说了!”杨诗音脸色绯红,不满道,“我开办酒坊,不是卖酒的歌女,若是照你说的去做……岂不有伤风化?就算生意做成,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林墨愣住了,这就有伤风化了? 不就是让你和你爹出面带带货吗,我们那个年代,但凡有点知名度的,带货都是正常操作,也没见谁没脸见人啊…… “你刚才说,还有第三个建议,是什么?” 林墨叹了口气,说道:“第三个方案是最难的。” 杨诗音眉头一挑,说道:“我不怕难!”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林墨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正所谓不破不立,想要在陌生地盘闯一条路出来,只能靠出奇招制胜,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把你们酿酒配方改掉,如果能酿出别人都没有的酒,整个大明朝只此一家,不需要借他人名号,不需要宣传,一样可以成功!” 杨诗音心念一动,但是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可是,酿酒的配方都是不传之秘,想要改良配方,谈何容易……”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杨诗音赶忙问道:“谁?” 林墨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茶。 突然之间,杨诗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问道:“你懂酿酒?”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略知一二。” 杨诗音走上前来,抓住林墨的胳膊,紧张地问道:“你可别骗我,你真的懂酿酒?” 小倩在一旁看到这番场景,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一下…… “可以试一试,但是不保证能成功,就看杨姑娘愿不愿意承担其中的风险。” 杨诗音很是纠结,林墨此人肚子里鬼点子多,而且善于经营,这种事他最拿手。 可是,如果失败了呢? 自己能否承担的起失败的后果? 看着林墨悠闲地喝着茶,杨诗音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人必定心中早有准备,才会如此淡定,莫非,他有把握将酒坊办起来?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就算失败,又能损失什么? “林墨!”杨诗音打定主意,说道,“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林墨将茶杯放下,说道:“杨姑娘,若是其他的事,帮就帮了,朋友之间本该互相帮助,这没什么,可是酿酒的配方……你也知道,这种东西都是不传之秘,所以……” 杨诗音心中焦急,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林墨委婉说道:“你应该清楚,这已经超过帮忙的范畴了。” 杨诗音越听越急,说道:“你到底要怎样?” 林墨缓缓说道:“我要你……” “你……”杨诗音顿时脸色涨的通红,放开林墨的胳膊,说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不是,我还没说完呢!”林墨注视着她的眼神,再次说道,“我是要你……” 啪! 林墨话刚说一半,感觉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你这是干什么?” 杨诗音沉下脸来,说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算我看走眼了,你走!” 林墨一手捂着脸,无奈地说道:“我是说,我要你家酒坊的股份!” 杨诗音一下子愣住,场面有些尴尬。 “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谈钱伤感情,若是说的太直接了,显得我只认钱不认人,多没面子啊!” 杨诗音脸色很复杂,纠结了一会,说道:“好,你要多少?” 林墨重新坐下,没好气地说道:“五成!” “五成?”杨诗音吃惊地问道,“出个主意就要五成,你怎么不去抢?” 说完之后,突然感觉这句话有点耳熟…… “五成当然不仅仅是出个主意,我跟你合作!” “怎么合作?” “我负责原料和配方,你负责制作和销售,最后的收益五五分,如何?” 第97章 大地主 可能是由于林墨对局势的分析太过专业,杨诗音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同时,她也清楚了一件事,轩墨坊的成功绝非偶然。 都说读书不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可是做生意又何尝不是如此? 仅仅一个酿酒的作坊,涉及到的方方面就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想要取得成功,怕是不比读书来的容易。 “好,我答应你!” “想要长期合伙可不是小事情,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一边说着,林墨提笔写了一张契约,大致内容就是关于两人合作的各项事宜,然后拿到杨诗音面前,说道,“杨姑娘先看一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字!” 杨诗音简单看了两眼,提笔就签上自己的名字,说道:“这样够有诚意了?” 林墨点点头,将契约收起来,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酒坊里所有的库存降价处理掉,腾出库房,准备酿新酒。” 杨诗音顿时犹豫起来,清仓大处理,要赔多少钱啊…… 但是一想到林墨说的话,心中一横,说道:“可以,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好!”林墨站起身来,说道,“我回去之后便开始准备第一批原料,你这边动作要快,不要舍不得价钱,对于我们来说,时间很宝贵。” 两人约定好后分头行动,林墨先是回到家中,便看到叶红梅一直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 “对,桃花!” 林墨无奈,只好说道:“你不要乱想,我跟杨姑娘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没有私情。” “哦?是吗?” “不信你问小倩啊,她一直跟着我。” 叶红梅看向小倩,问道:“老爷说的对吗?” 小倩撅着嘴说道:“回夫人,老爷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林墨愕然,赶忙说道:“小倩,你把话说清楚,我和杨姑娘是不是一直在谈生意的事?” “可是,那个杨姑娘还跟你聊了半天她自己的家事呢!” “你可不要乱说!”林墨神色慌张,说道,“她那是在跟我解释,为何会坚持要经营酒坊,若非个中原因,我还不帮她呢!” 小倩嘟囔着嘴说道:“我看她就是……别有用心!” 叶红梅脸色似笑非笑,说道:“怪不得去了这么久……” 林墨突然想到刚才带回来的契约,赶忙拿出来,说道:“娘子请看,这是我和杨姑娘签订的合作契约。” 叶红梅接过来看了看,又说道:“我又不识字,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 林墨无奈,只得解释道:“大致意思就是,杨氏酒坊我投资了,以后这也是咱家的产业了。” 叶红梅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问道:“她家的酒坊不是经营不善吗?现在投资,岂不是亏本的买卖?” “娘子有所不知,既然是商业合作,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对方处于低谷的时候,此时施以援手,才能分到股权,若是人家一本万利,日进斗金,凭什么跟我合作?” 叶红梅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问题是,你怎么能保证转亏为盈? 若是一直亏损下去,岂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林墨似乎看穿了叶红梅的心思,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说道:“娘子请放心,这件事我敢答应下来,必定有解决的办法!” “既然你都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便不再过问,只是要记得下个月府试,无论你做什么,不可耽误了学业。” 林墨施了一礼,学着戏腔说道:“谨遵娘子吩咐!” 叶红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就知道贫嘴!” 接下来,林墨便开始自己新产业的布局,这个时代酿酒工艺还停留在发酵阶段,酒精度数普遍较低,比如杨诗音的酒坊所酿造的糯米酒,在后世最多算个饮料,在酒桌上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其他的酿酒作坊也大同小异,毕竟受到酿造工艺的限制,大家酿出来的酒都差不多,高端一些的清酒,也不过是将浊酒过滤,除去杂质,其本质的酒精度数没什么变化。 无论是三国里面的“一壶浊酒”还是武松喝过的“三碗不过岗”,说穿了,大致和后世的啤酒一个档次。 如果出现酒精度数极高的蒸馏酒,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降维打击。 蒸馏酒所需的原料和发酵酒一样,都是粮食,只是制作工艺不同,永乐年间的大明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常年征战,消耗极大,粮食还没有富裕到随便酿酒的地步,所以,原料的选择很重要。 杨家酒坊以前惯用的稻米是不能再用了,一来稻米本身就贵,二来,稻米多产于南方,会增加运输成本,不划算。 现如今经济实惠的原料就是五谷中的黍、稷、麦、菽,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黄米,小米,小麦和大豆,除此之外,高粱也是不错的选择,这些作物都产于北方,可以有效控制成本。 打定主意后,林墨来到轩墨坊,找到自己的二叔,当初让二叔来这里是为了监督账目,刚开始的时候还跟着伙计干点活,后来自己成了掌柜,二叔摇身一变,成了名誉掌柜,每天只吃饭,不干活,是时候给他找个新差事了。 “啥?让我去收粮?” “对,收粮!” “收粮……做什么啊?” “酿酒!” “酿酒?” 林二叔一头雾水,书坊最近不是忙着印报纸呢吗,怎么突然要酿酒了? “是这样的,我搞了点其他的产业,现在是收粮,除此之外,我还在城外买了两百多亩地,准备招一些佃户来租种,以后还需要二叔帮我照看。” “啥?两百多亩?” 林二叔惊呆了,当初林墨把林家五亩田产卖了,自己还心疼不已,现在人家一出手就是两百多亩地,这是……大地主啊! “对,两百多亩地,全交给二叔打理。” “大侄子,你终于开窍了!” 林二叔很激动,在农民眼中,土地永远是最重要的财产,要知道,林家寨最大的地主王老爷家里也不过几十亩地,现在自己手底下管着两百多亩,岂不是比王老爷还要阔气! 第98章 题海战术 杨诗音忙着清仓大处理,林二叔已经下乡去收粮了,林墨也没闲着,带着一本论语找到曾鹤龄。 曾鹤龄看到林墨手中的论语,倒是显得颇为意外,问道:“林兄这是……” 林墨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距离府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要帮我!” 曾鹤龄心中暗道,这家伙不会是又搞来考题了? 这要是被人发现,轻则取消考试资格,重则充军流放,虽说林墨现在还处于童试阶段,不会判的很重,可是,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没必要玩火啊! “林兄,科举这种事情不可一蹴而就,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赌中考题这种事也不可能一直发生,这事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曾鹤龄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这次让我写什么都不写了,到时候追究下来,把自己当成舞弊的同党,明年的春闱肯定是没了。 “我知道啊,所以才找曾兄帮忙的。” “林兄,你就不要难为我了……” “曾兄堂堂举人身份,对于八股破题还不是信手拈来?” 曾鹤龄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直接就让自己破题,还说你没有考题? “林兄,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你就别谦虚了!”林墨以为曾鹤龄只是和自己客气,直接把论语拍在桌上,说道,“论语我读过了,总共二十篇,近五百章,曾兄辛苦一下,一章一章给我讲一讲。” “这事真的……你说什么?”曾鹤龄愣了一下,问道,“整部论语的破题?” 林墨点点头,说道:“对啊,整部!” 曾鹤龄感觉非常不可思议,问道:“整部论语有五百章啊!你的意思是,其中每一句话都算做一套题目?” “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时间紧迫,林墨只得祭出题海战术,既然出题范围给定了,干脆我把全书背一遍可以? “你这个想法还真是……”曾鹤龄一时语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就怕……内容太多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完成这么多题目。” 这还仅仅是一部论语,朝廷规定的科举题录出自四书五经,分别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九部儒学经典。 四书五经都是孔子或者由孔子的门生、后人编撰或者整理而成,只有《孟子》一书是记载孟子言行的,但是,由于孟子曾发表过“民贵君轻”的言论,朱元璋直接把《孟子》砍掉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八本,都和孔子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朱熹做批注的时候,也是按照孔圣人的意思来的,朱元璋把这些典籍当作科举教材,也就是说明,想要当明朝的官,必须把孔圣人这一套吃透。 要把八本书中的每一句当成科举题目来一遍,别说一个月,十年八年都不够用。 “我只需要曾兄帮我讲一讲破题,其他的暂时不需要。” 曾鹤龄一脸的疑问,说道:“只说破题这一项,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也勉强够用,可是,就算是走马观花过一遍,能起到什么作用?” 林墨心说,你没经受过应试教育的锤炼,不知道题海战术的效果。 “我是这么想的,儒家的政治思想是“仁政”、“王道”以及“礼制”,其核心内容无非仁、义、礼、智、信、勇、诚、恕、忠、孝、悌,无论出什么题目,都离不开这几点,所以,我接下来的一个月会重点围绕这些内容做准备,但是我对破题不擅长,所以,需要曾兄帮我在破题上指点一下。” 曾鹤龄听完之后,突然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林墨不解,问道:“曾兄是觉得我这个方法有问题?” 只见曾鹤龄如同梦游一般,完全没有理会林墨在说什么,只是喃喃道:“抓住核心……破题……” “曾兄,你怎么了……” 啪! 曾鹤龄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脸色涨得通红。 林墨吓了一跳,自从他认识曾鹤龄以来,从来没见到他如此失态,今天是怎么了? “兄弟,你……厉害啊!” 一时之间,曾鹤龄身上的文雅儒和全部消失不见,只见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说道:“朝廷将八股文设定的极其复杂严苛,多少读书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在科举中脱颖而出,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你身上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我也没多想,就是觉得……” “妙极,妙极!”曾鹤龄非常激动,又说道,“我一直以为,八股必须从破题开始,然后是破题、承题、起讲……一步一步往下进行,所以我们要熟读四书五经,将每一句话都吃透,才有资格练习写文章,但是林兄这个主意,只需要将核心内容和破题承题结合起来,便成了一篇上乘的八股文,说是速成也不为过!” 自从八股考试的规则确立以来,从来没有人尝试过将四书五经里的每一句话都当作题目来练习,因为体量实在是太大了,一句话一句话去练,几十年都未必能练的完。 所以,古代的考试和现在是一样的,只能赌几个题目,赌对了算运气好,赌不对也很正常。 林墨从题海战术获得灵感,把八股文拆开,你不是推崇儒家吗,我就将儒家的中心思想整理出来,然后围绕这些重点内容准备答案,无论你出什么题目,破题之后,核心内容还是那些东西。 比如说,如果出现以“仁”为题,只需破题之后,再将事先准备的这类内容默写拿出来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最多准备个十篇八篇核心内容,就足够应付考试了。 但是,仅仅准备重点内容还不够,前面的破题承题一系列环节必须有机组合起来,如此一来,林墨所面临的问题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破题,因为破题直接关系到后续如何承接,进而关系到整篇文章的评分。 这部分是曾鹤龄的强项,只见他兴奋地拿起论语,说道:“我们从第一篇学而开始……” 第99章 君臣父子 远在南京城的朱高炽又收到北京城的来信,不过,这一次写信的不是朱瞻基,而是杨荣的女儿杨诗音。 信中的重要内容有两点,一是林墨中了县试案首,二是对这个人品行的考察,结果是……不靠谱! 朱高炽拿着信越看下去脸色越是纠结,因为这封信是女儿写给父亲的,其中埋怨、牢骚一大堆,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被坑了,林墨此人表面看上去老实本分,实则诡计多端,说什么不会八股,都是骗人的! “杨先生,你闺女怨气很重啊!” 杨荣做过朱瞻基的老师,因此,在太子府,朱高炽都是以先生称呼。 “小女并不知道这项任务是太子殿下交代的,信中有些措辞……确实不太合适,不过,臣不敢隐瞒,让殿下见笑了。” “就是不知道,才能反映出最真实的情况。”朱高炽将信放在一旁,说道,“既然此人品行不端,暂时还是不考虑了,昨天晚上姚继给陛下来信了,我估计陛下要动手了。” 杨荣神色凝重,问道:“信中怎么说?” “我没看见,”朱高炽摇摇头,说道,“是有人给我通了消息,但是不知道信中的内容,我猜肯定是姚继有所发现,要不然他不敢随便给陛下写信。” 杨荣想了想,说道:“陛下有没有透露什么?” “我等了一早上了,什么都没说!” “或许……只是日常的汇报……” “我觉得不像,姚继是带着任务走的,还有半年时间就要迁都了,如果那些人想搞点大动作,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在抓到蛛丝马迹。” 杨荣说道:“若是那些人仍有反意,陛下要对他们动手,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唉!”朱高炽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也不想想,还有几万靖难遗孤在辽东服苦役呢,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把那些人赦免了,但是陛下死活不同意,为了这事还骂过我几次,如果他们要一意孤行,这件事就更难了。” 杨荣说道:“其实,陛下并非不知道殿下的苦心,但是,这件事怕是只能等到陛下百年之后,由殿下来完成。” 朱棣靖难起家,如果赦免靖难遗孤,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是造反,无疑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说,无论如何,在永乐这一朝,是不可能赦免这些人的。 这时候,一名宦官走进来,说道:“启禀殿下,陛下召见,请殿下去一趟乾清宫!” 朱高炽突然紧张起来,对杨荣说道:“我估计跟昨晚的信有关!” 杨荣说道:“殿下不要惊慌,去看看就知道了。” 朱高炽点点头,说道:“你在这等我!” 杨荣赶忙起身行礼,恭敬地说道:“臣谨遵殿下懿旨!” 朱高炽摆了摆手,说道:“别行礼了,你自己喝会儿茶!” 乾清宫,永乐皇帝朱棣穿着宽松的长袍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认真观瞧。 “儿臣朱高炽问圣躬安!” “朕安!起来!”朱棣头也不抬地说道,“来人,给太子赐座!” 朱高炽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子!” 朱棣突然问话,朱高炽赶忙答道:“儿臣在!” “最近忙什么呢?” “儿臣……儿臣在准备迁都事宜。” “哦,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准备妥当,宫里第一批人手拟定在三个月后动身北上。” “北京那边没什么问题?” “瞻基已经过去了,说那边一切顺利。” “是吗?”朱棣终于经手中的东西放下,两眼如电一般看向朱高炽,淡淡说道,“在朕搬过去之前,你不打算将那些反贼清理掉?” 朱高炽吓得一哆嗦,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说道:“爹,你可别吓我,哪来的反贼?” “还给我装?”朱棣脸色一沉,呵斥道,“你早知道那些反贼的行踪是不是?留着他们,是准备借他们的手刺杀朕吗?你是不是嫌太子做太久了,等不及了?” 朱高炽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哀求道:“爹,儿臣,儿臣……冤枉啊!” 朱棣冷冷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老和尚临死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姚继能查到的事,你会不知道?” “姚继……他……查到什么了?” “那些人就在香山书院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你这个太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儿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要不然,儿臣这就给瞻基写信,让他好好查一查?” “哼!”朱棣冷哼一声,说道,“如果迁都之前,那边还有什么风吹草动,别怪朕没警告过你这个太子!” 这番话已经是在下达最后通牒,再办不好,废了你的太子头衔! 朱高炽浑身冷汗直流,叩头道:“儿臣……遵旨!” “退下!” “是,儿臣告退……” “等一下!” 朱高炽立刻又紧张起来,却看到朱棣将手里的纸扔下来,说道:“昨晚姚继送过来的,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儿臣遵旨!” 杨荣一杯茶还没喝完,就看到朱高炽满头大汗走了进来,赶忙站起来行礼:“殿下……” “行了,行了,你坐着!” 杨荣回到座位上,问道:“不知陛下……” 朱高炽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原以为能瞒得住陛下,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么多年来,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殿下有何打算?” 朱高炽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有头绪,姚太师临终之前托付我,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如今看来,怕是要辜负他老人家了。” 杨荣思考片刻,说道:“臣反倒觉得,此事还有转机。” “哦?”朱高炽赶忙问道,“快说说看,转机在何处?” “如果陛下真的要斩草除根,为何不直接动手,而是要告知殿下?” “你的意思是……” “依臣看来,陛下心中也打算放他们一马,可是表面上又不能说出来,所以,把这个难题甩给了殿下!” 第100章 踩酒曲 朱高炽琢磨了一会,杨荣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如果老爹真的打算斩尽杀绝,早就动手了,为何要提前告诉自己?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打算放过这些人的。 姚广孝在世的时候,曾多次劝谏,请求赦免在辽东服苦役的靖难遗孤,朱棣这一辈子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他爹朱元璋,另一个就是姚广孝,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没有答应姚广孝的请求,却暗中颁发了一些政策,让辽东服苦役的人生活条件有所改善,这些事做的很隐蔽,别人不知道内情,朱高炽却清楚的很。 如此看来,杨荣的推测是有道理的,老爹迟迟没有动手,是有心放过他们,可是表面上又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于是,这个难题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唉,这个太子当的……太难了! 自从靖难开始,朱棣领兵在前线冲锋陷阵,朱高炽就开始干起了监国的活,那时候还不算监国,是以燕王世子的身份留守大本营北平,李景隆率五十万大军攻城,朱高炽以万人之军硬生生抗住五十万大军的进攻,要是没有这项壮举,北平一旦陷落,靖难早就结束了。 朱棣继位后,多次御驾亲征北伐蒙古,朱高炽便留在南京监国,但是这个国监的很憋屈,因为所有的奏章都要送往北京行在所,大事小事都要上奏,有些时候自己已经批复的奏折,人家还给改了,不但改批,还赠送一顿臭骂。 现在好了,皇爹自己都解决不了的千古难题,直接甩给太子,还发了话,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太子地位不保,上哪说理去? 朱高炽越想越头疼,最后说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实在不行,干脆把他们剿了算了,省的天天替他们发愁!我这个太子又不是闲的没事干,总不能为了他们一伙人折腾个没完啊!” 杨荣说道:“依臣看来,出兵围剿终究是下策,陛下既然给殿下出了这道难题,其中肯定暗含考验的意思,时至今日,外界仍有传言,支持汉王争储,如果殿下将此事顺利解决,储君之位势必无可替代。” 朱高炽无奈地说道:“你说的倒轻松,可是,这件事是个死扣儿,我也解不开啊!” 杨荣说道:“殿下稍安勿躁,此事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不如,让太孙殿下再打探一下?” “就是!”朱高炽仿佛看到希望,说道,“我把难题留给让瞻基这小子,他鬼点子多,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杨荣无语了,你们老朱家都什么人啊,你爹坑你,你坑你儿子? “我一会就给这小子写信……对了!”朱高炽又想到一件事,拿出一张纸,说道,“你来看看这个!” 杨荣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说道:“这是……邸报?” “来的路上我大概看了看,跟朝廷的邸报差不多,是民间办的。昨天姚继送来的就是这玩意儿,你看看!” 杨荣拿着报纸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立刻觉得匪夷所思起来,说道:“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你觉得怎么样?” “第一印象是新奇,看完内容之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杨荣指着科技版的论文说道,“这个叫黄善的,写的这篇什么蒸汽机,什么动力,看的老臣是一头雾水,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 “黄善,还泥鳅呢!”朱高炽不满道,“他写的这玩意要是能做出来,那是神仙!这件事得让锦衣卫去查一查,发表如此危言耸听的文章,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 杨荣感觉到汗渍从额头滴落,跪下说道:“请太子殿下恕罪!” “杨学士,你怎么了?” “殿下,文学版这篇文章……是小女所作……” 朱高炽早就发现了,却没有挑明,现在看到杨荣的表现,心知此事与他无关,这才说道:“你闺女写的这篇文章很好啊,文采斐然,不负才女之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不一样,何罪之有?” “臣这就给小女去信,让她立即动身赶回南京,从此再不出家门!” “没那么严重!”朱高炽摆摆手,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份报纸是谁搞出来的?” “请殿下明示!” “轩墨坊,林墨。” 杨荣抬起头来,满脸惊愕,问道:“林墨?” 刚刚还说不再关注此人,马上又冒了出来。 “不错,”朱高炽继续说道,“姚继将报纸送到陛下手中,提到了林墨的名字,但是陛下此前不知道此人,也没当回事,所以直接扔给了我,你对这份报纸怎么看?” “臣觉得……这报纸的价格不会很贵,从内容上看,覆盖面很广,销量应该不会差。从影响上来看,能传播消息,不是什么坏事。但是,需要严加管控,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朱高炽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东西办得好,影响力不容小觑,就怕有人不安好心,利用这东西搞事情。这样,我让锦衣卫暗中查访,你给顺天府下个条子,让他们也盯着点。” “臣谨遵殿下懿旨!” 当天下午,一匹快马出城门向北疾驰而去,目的地正是千里之外的顺天府。 林墨并不知道一张小小的报纸引起了多大的波澜,此时正在家里研究新工艺。 “小倩,新酒能不能酿出来,就靠你了!” “老爷,你说的我心里……紧张的很……” “不要紧张,就按我说的,上去,踩!” “直接踩吗?” “对,直接踩!” “可是……我担心……” “很简单,光着脚丫上去踩就行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红梅也是一脸问号,问道:“酿酒是用脚踩出来的?” “娘子你不懂,”林墨解释道,“这才是制曲,酿酒的程序还在后面呢!” “为何要让小倩来踩曲,她又不懂这些。” “踩曲之人体重不能太大,我上去就踩坏了。” 叶红梅看了看自己,说道:“要不,我也来帮忙?” “不用,”林墨摆摆手,说道,“第一批酒曲不多,小倩一个人就够了。” 小倩小心翼翼地踩了一会,问道:“老爷,是这样吗?” “对,然后你把这些酒曲垒起来。” “垒起来?” “就是堆成一坨,用脚,不要用手,一边垒一边用力踩实!” 第101章 你就是白狼 经过一连几日的清仓大甩卖,原本无人问津的存酒已经销售一空,杨诗音看着账簿上的数字,感觉到脑瓜子嗡嗡的,心中不禁在想,做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当初来顺天的时候,可谓是踌躇满志,发誓要闯一番事业,一定要让父兄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如今事业没闯出来,银子倒赔了不少。本来自己在家里就没地位,现在怕是更说不上话了。 林墨啊林墨,但愿你的新酒不要让我失望,否则的话,我可被你坑惨了! 可是,自己这边左等右等,林墨没等来,却等到了另一个熟人,谢正松。 “杨姑娘,听说你在抛售存酒,这是为何?” 杨诗音脸上挂着苦容,说道:“经营不善,实属无奈之举。” 谢正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脸上却故作沉重,说道:“那杨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不如考虑考虑在下的建议?” 杨诗音摇摇头,说道:“酒坊这边我另有打算,还是不必劳烦谢公子费心了!” 谢正松继续说道:“不瞒杨姑娘,在下已经和顺天府各大酒楼谈好的合作事宜,若是将酒坊挂在谢氏名下,销路不是问题。” 杨诗音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公子好意,诗音开办酒坊,并非仅仅为了盈利,无论办得好办不好,是决计不会改换招牌的。” 谢正松仍不甘心,继续说道:“在下和杨姑娘是旧相识,如今眼看姑娘生意不顺,怎可坐视不理?如果杨姑娘愿意将酒坊并入谢氏门下,在下在这里保证,可以保留杨氏的招牌,如何?” 这番话说完,杨诗音突然动心了,如果杨氏的招牌不变,将酒坊卖给谢家又如何? 既然谢正松有能力和当地各大酒楼谈合作,自己完全可以放弃经营,只管安心生产就好了。 相比之下,林墨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有动静,如何能保证扭亏为盈? 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了他,契约都签了,现在把酒坊卖了,不合适…… 看到杨诗音动了心,谢正松心中窃喜,继续说道:“在下知道杨姑娘的心意,赚银子是其次,主要是想创一番自己的事业,只要和在下合作,保证杨姑娘名利双收!” “谢公子……”杨诗音心中纠结,说道,“这件事还是容我和林公子商量一下!” “林公子?”谢正松很是不解,哪冒出来个林公子? “就是林墨,你上次见过。” “林墨?” “是啊。” “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杨诗音如实说道:“我已经和林墨签订契约,他现在是我的合伙人。” 谢正松心中不爽,怎么哪都有他! “杨姑娘,你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可不要被人骗了!” “谢公子有所不知,我与林公子只是合作,他来负责酿新酒,我来负责作坊和铺子,林公子又没让我拿银子给他,怎么可能被骗呢?” “杨姑娘,你也太单纯了!”谢正松摇了摇头,说道,“你想想看,酒坊和店铺是花了多少银子置办出来的?买地,建房,租门面,招工…杂七杂八算下来,至少投入有上千两?” 杨诗音被说的一愣一愣的,饶是她文采不输男子,可是做生意这块实在没有天赋,短时间内也搞不清谁对谁错,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谢正松似乎发现了其中的玄机,继续说道,“杨姑娘已经拿出来不下千两银子,他林墨拿了多少?” “他……只说准备酿新酒,让我将存酒降价销售,其他的倒也没说……” 谢正松立刻作出痛心疾首状,连连叹气,说道:“杨姑娘,你还没看明白吗,那个林墨分明就是在诓你,他这是……空手套白狼!” “谢公子,你没有根据,不能乱讲……” 杨诗音感觉很别扭,我怎么就成了狼,还是白狼…… “杨姑娘天生聪慧,按理说这些小伎俩是瞒不过姑娘的,定是林墨这人在姑娘面前花言巧语,足可见其意图不轨!” 杨诗音心里越来越慌,这些天自己已经把库存倾销一空,林墨那边还没动静,日复一日,根本看不到希望。 要知道,酒坊和店铺都是有成本消耗的,酒坊的工人,店铺的租金,都是要花银子的,如果一直不开工,又将倒贴一大笔银子。 而林墨却完全不需要承担这些风险,这人一去不返,不知道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谢正松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作用,这件事不可急于一时,今天先在你耳边吹吹风,明天再点把火,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拿下。 “杨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 杨诗音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谢公子好意,诗音记在心中,只是……此事还需慎重考虑……” 谢正松暗暗放下心来,说道:“在下相信,以杨姑娘的才智,定能想清楚其中的关键,若是愿意与在下合作,随时恭候!” 谢正松离开后,杨诗音马上就坐不住了,喊上萍儿,说道:“带上契约书,跟我去见林墨!” 萍儿却有些担心,问道:“小姐,你真的要跟谢家合作?” “无论如何,今天林墨必须拿个说法出来,否则的话,跟谁合作都有可能!” “那……好……” 看到萍儿欲言又止,杨诗音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那个……就是,在南京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谢公子的传闻……” 杨诗音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萍儿说道:“据说,谢公子原本出身贫寒,后来入赘到户部主事徐老爷府上,这才名声大震。” “萍儿,道听途说不可信,而且,就算谢公子成名之际倚仗了他的岳父,又有何妨?” “可是,可是……”萍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据说谢公子为了入赘徐家,把他的原配妻子休了……” 杨诗音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说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去找林墨谈谈,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 第102章 怕你舍不得 酒曲经过十几天的晾晒和烘烤,已经长出了一层白毛,林墨将整块坯子拆开,打成松散的碎渣,继续晾晒。 叶红梅拿起一块闻了闻,皱着眉头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还没干透,最少再晒三天,把里面晒干就能用了。” “你还懂酿酒呢?” “笑话!这天底下还有你家相公不懂的事情?”林墨将酒曲全部打散,又仔细看了看发酵程度,说道,“就是时间太紧张,发酵还不够,算了,先凑合着用。” 叶红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杨姑娘若是知道你凑合人家,还不来家里闹上三天三夜?” 林墨讪讪道:“都是为了生意,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是啊,都是生意,为何杨姑娘来之前,你就想不到做酒水生意呢?” 林墨一时语塞,这话怎么接啊,这不是难为人吗…… 这时候,大门外突然出来一个声音:“林墨,林墨!” 叶红梅悠悠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禁念叨,那位大才女又来找你了。” 林墨无奈,只得前来相迎。 “杨姑娘今日来此,在下……” “行了行了,”杨诗音根本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林墨,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天你在做什么?” 林墨如实答道:“准备府试。” “你……”杨诗音脸上表情很奇妙,问道,“酒坊的事呢,扔一边不管了?” “我在准备酿酒的材料啊!” 杨诗音颇为不满,问道:“这都半个月了,还没准备好?” 林墨只得解释道:“需要时间的,我已经在想办法,尽可能加快速度了。” “现在如何,准备好了没有啊?” “还没有。” 杨诗音是真的急了,说道:“你可知道,酒坊和铺面都要花银子的!” 林墨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啊!” 杨诗音简直无语,我这是询问的语气吗? “那你就赶快啊!” 林墨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说道:“我已经在努力了!” 杨诗音很是无奈,说道:“你不会是在骗我?” 林墨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放心,决计不会!” 杨诗音心里没底,顿了顿,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还需要多久?” “至少三日。” “三日就有新酒了?”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想多了,我说的是三日之后开始酿酒。” “三日之后才开始酿酒?”杨诗音还报有希望,又问道,“等到酿成,还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 “一个月?”杨诗音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话,和我原来的酿造工艺有何不同?你不是有新工艺吗?” “对啊!是新工艺啊,但是,也需要时间!” 杨诗音彻底无奈了,只得说道:“那好,我等着你,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杨姑娘请放心,等新酒酿出来,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那好,再等你三日,告辞!” 这时候,叶红梅突然出现,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说道:“诗音姑娘,又来了啊!” 杨诗音正要离开,见状,便停下来,回了个微笑,说道:“诗音见过林夫人!” 叶红梅说道:“诗音妹妹有礼了,今日登门,想来还是因为酒坊的事?” “姐姐说的没错,正是如此!” “有什么事情,让底下人传个话就行了,何必亲自奔波?” “有劳姐姐费心,诗音深知创业艰辛,不敢怠慢!” 两人你来我往,话中暗藏着锋芒,却都没有表露出来,林墨一时插不上嘴,干脆继续闭嘴。 叶红梅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吃了饭再走!” 杨诗音说道:“多谢姐姐好意,还是不吃了。” 叶红梅心念一动,又说道:“我知道生意上事情多,不如,让我家相公住到酒坊去,省的你一趟一趟的跑,多辛苦啊!” 林墨心中暗道,不好,要出事…… 杨诗音仍旧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如此甚好,只是,酒坊甚是辛苦,条件也有限,只怕姐姐舍不得!” 好啊,我没问题啊,你舍得吗? 叶红梅转头看向林墨,问道:“诗音妹妹说,相公可以住到酒坊,以后办事更方便些,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林墨努力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材料没准备好,杨姑娘,你再等我三日,跟酒坊的伙计们打声招呼,让大家准备好,三日之后酿新酒!” “有林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我便回去准备了,告辞!” 杨诗音出门而去,萍儿忍不住说道:“小姐,那个林夫人太过分了,这你都能忍?” “别乱说,人家还留咱们吃饭呢,怎么就过分了?” “说什么让林公子搬到酒坊,这不是诚心挤兑你吗?” “算了,当务之急是酿新酒,希望林墨不要让我失望!” “小姐,你这么相信林公子吗?” 杨诗音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如今只能走下去,走一步算一步!” “小姐,我们在南京多好,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你没事就读读书,写写字,那时候多惬意啊!” 杨诗音停下脚步,问道:“萍儿,你也觉得我只能做个大家闺秀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做生意挺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我就想证明给世人看,男人能做的事,女子一样可以!” “可是……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跟我回酒坊!” “啊?还去酒坊?那边都没开工,去做什么啊?” “你没听到林墨说吗,三日后开始酿新酒,我们去看看场地和酒缸是不是都收拾好了,到时候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萍儿嘟囔道:“这种事吩咐人去办就好了……” 杨诗音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酒坊经营不善?” 萍儿说道:“是因为……销路不好?” “为何别人都有销路,我们就不行?”杨诗音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以前是我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这一次,我要做到事必躬亲,林墨会的,我都要会!” 第103章 酒坊我不办了 “小姐,小姐!” “什么事啊,如此慌张?” 萍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子里,喘着粗气说道:“出事了,听说,听说……” “你慢点说,到底怎么了?” “听说……当地的酒,酒坊,谢公子……” 杨诗音听的是一头雾水,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小姐,出大事了!”萍儿定了定心神,说道,“听说,谢公子将当地大大小小的酒坊都收购了。” “你说什么?”杨诗音很诧异,问道,“所有的?” “对,所有的!” “你听谁说的?” “外面卖报纸的报童说的,我买了一份,给!” 说着话,萍儿将手里的报纸拿出来,杨诗音接过一看,正是新鲜出炉的明报第二期,其中果然有谢正松收购当地酒坊的消息。 “小姐,现在北京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酒坊都改姓谢了,我们怎么办?” 杨诗音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谢正松真的是大手笔,因为当地的酒坊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现在竟然被他一口吞下,此举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的银子,背后更是不知需要动用多少手段。 且不说谢正松此人究竟投入了多少银子,使了多少手段,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自己究竟何去何从? 若是以前,虽然形势很难,还能尽量争一争,哪怕吃不到肉,还能喝点汤,可是现在人家成了一家独大,别说吃肉,连汤都没的喝! 如今看来,除了答应谢正松的要求,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顿时心灰意冷,准备来准备去,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 萍儿看到杨诗音心情低落,于是劝说道:“小姐,我说句不中听的,要不然就算了,老爷是当朝首辅,几位少爷也都学业有成,咱家不缺这点产业。” 杨诗音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林墨说得对,或许……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做生意……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念一动,还有林墨,现在他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萍儿,跟我走!” “去哪啊?” “去找林墨,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小姐!现在都已经这样子了,就算林公子能酿出新酒,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也不知道,”杨诗音摇了摇头,说道,“希望……他有办法……” 主仆二人开到林宅,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小倩,看到杨诗音,便问道:“杨姑娘是来找我家老爷的?” 杨诗音点点头,说道:“不知林公子……” “杨姑娘先进来坐一会,我家老爷没在。” “去哪了?” 小倩说道:“这个时间,我家老爷在晨跑呢!” “晨跑?” “是啊!” 杨诗音和萍儿大眼瞪小眼喝着茶,看到小倩过来过去的,便问道:“你叫小倩是?” “是啊,杨姑娘还记得我?” 杨诗音笑了笑,说道:“你家老爷每日都要晨跑吗?” “是啊,除非下雨,否则每日都要跑上半个时辰。” “为何要……跑半个时辰?” “老爷说是锻炼身体!” “哦,是这样啊!”杨诗音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家老爷最近在忙什么呢?” 小倩想都不想便回答道:“在读书。” “读书?” 杨诗音再次皱起眉头,不是说好了帮我想酿酒的办法呢吗…… 小倩说道:“老爷马上要参加考试了,每天都在读书,很刻苦的。” 这件事杨诗音是知道的,林墨通过了县试,算下来,还有几天就要府试了,他这个时候确实应该在读书,可是,我的酒坊怎么办啊…… “他就没有提到酿酒的事?” “酿酒的事……”小倩想了想,说道,“有啊,上次让我踩的东西,说就是酿酒的。” “什么……踩的东西?” “就是……嗯,就是一堆东西,然后光着脚踩啊踩,然后晾干,还要烘烤……” 杨诗音和萍儿对视一眼,自己家中好歹也是经营酒坊生意多年,没听说过需要踩什么东西,还是用脚踩的…… “就是这个,你们来看!”小倩来到院子,将晒干的酒曲拿出来,说道,“老爷说了,一会就要收起来,你们快看,看完我就开始收。” 杨诗音捏起一小块酒曲,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这就是林墨说的,用来酿新酒的原料?” “对啊!” 一瞬间,杨诗音感觉到心灰意冷,这都啥玩意啊? 这个林墨不会又在骗人? 如今看来,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想到这里,杨诗音再也不抱希望,暗暗叹了口气,便要转身离开。 “杨姑娘,你去哪啊?不等老爷了?” “替我转告你家老爷,酒坊我不办了,让他专心研读!” 这时候,门被推开,只见两个人影一跃而进,刚好和杨诗音碰了个照面。 林墨擦了把汗,喘着粗气说道:“杨姑娘,你来了,进去坐,别在这站着!” 杨诗音看着二人,问道:“你们这是……” “哦,我们啊!”林墨看了看身后的叶红梅,说道,“晨跑去了!” 相比林墨,叶红梅呼吸均匀,也没怎么出汗,只见她淡淡一笑,说道:“诗音妹妹又来了啊!” “见过林夫人!” “不必客气!”叶红梅转向林墨,说道,“人家都找上门了,你收拾收拾,赶紧过去!” “行,等我洗把脸,换身衣服。” 林墨去后院准备,杨诗音有些不解,问道:“林公子还在准备酿新酒的事?” “是啊!”叶红梅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诗音妹妹,怎会弃之不顾?” “可是,我听说林公子一直在研读,没有时间准备其他的。” 叶红梅笑了笑,说道:“确实在研读,不过,酿酒的事也准备好了,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讲!” 不多时,林墨换好衣服出来,问道:“小倩,东西准备好了吗?” 小倩抱着一个布袋子说道:“回禀老爷,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我们出发!” 第104章 秘密武器 林二叔赶着骡车将收来的五谷卸下,林墨开始指挥酒坊的伙计们淘洗干净,然后架在锅上开始蒸。 杨诗音悄悄将林墨拉到一旁,问道:“这就是你收来的粮?这都什么啊?” “五谷杂粮,啥都有,怎么了?” “你老实告诉我,收这些粮是不是图省钱?”杨诗音生怕林墨撒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家酒坊以前用的是糯米,比你收来的粮要贵多了!” “是啊,这些粮是比糯米便宜,但是酿出来的酒可一点也不差!” “你可不要骗我!” “放心,现在我也有股份,为何要骗你?” 杨诗音叹了口气,说道:“谢正松已经将全北京城的大小酒坊都并入名下,这件事你知道吗?” 林墨点头说道:“知道。” 杨诗音气得直跺脚,说道:“你……你既然知道还这么淡定?” 林墨笑着问道:“要不然呢?我应该是什么表现?” “你这人……简直能把人气死!” 林墨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谢正松的岳丈陈永文是户部的一名主事,顺天府的通判叫陈永年,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陈永年,陈永文,这还用猜吗?” “是这样的,谢正松通过陈永年向当地的酒坊施压,完成了收购,而且,开始大量收购稻米,酿酒囤酒,你可知为何?” “人家想要将产业做大,当然要增加产量,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林墨摇摇头,说道:“你想想看,为何你原来的酒卖不出去?” “当然是……我不懂经营,很多环节没有做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墨解释道,“既然你的酒没卖出去,起码说明一个问题,这地方的酒水市场供需是饱和的,否则的话,就算你再不懂经营,只要市场上存在缺口,你家的酒依然不愁卖。” 杨诗音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是这么个道理,你想说明什么?” “现在谢正松一家独大,但是他为何要不顾一切去增产?如果市场饱和,多酿出来的酒卖给谁去?” “可能……人家有自己的销路,我怎么知道?”看着林墨脸上的笑容,杨诗音忍不住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不要绕来绕去的!” 林墨说道:“他将当地酒坊兼并,又大量酿酒囤酒,只能说明一点,不久之后,酒水市场必定会有一个大大的缺口。” 杨诗音仍是一脸不解,问道:“哪来的缺口?” “你还不明白?”林墨叹了口气,说道,“明天开春,朝廷就要迁都了!” 杨诗音终于反应过来,朝廷迁都,北京城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酒水的需求将会猛增,原来谢正松不惜动用一切力量经营酒水生意,是打好了算盘!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杨诗音一脸惋惜,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急着清仓,只需存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又错了!”林墨说道,“就算你能将存酒卖掉,以后呢?如果市场再度饱和,你还是竞争不过其他的酒坊,就算把这批酒卖出去又能怎样?” 杨诗音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说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酿新酒,只要酿出其他人没有的新酒,独此一家,必定可以打开市场!” “你用的这些五谷杂粮,能酿出什么酒?” 林墨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能不能酿出好酒,要看秘密武器!” “还秘密武器?就是你家丫鬟用脚踩的那些东西?” “你可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能不能酿出好酒,全靠这些东西了!” “可是,你为何……让你家小丫鬟用脚踩啊,能用吗?” 林墨想了想,说道:“那……下次杨姑娘自己踩。” 杨诗音:…… “林公子,林公子,蒸好了!” 林墨来到锅前,用筷子试了试,然后吩咐道:“将蒸好的五谷装进酒桶,加水搅拌!” 这道程序和以前酒坊酿酒的程序是一样的,伙计们轻车熟路,开始操作起来。 杨诗音也走过来,问道:“下一步是不是封存储藏?” 林墨点点头,说道:“正是!” “你……”杨诗音无奈,说道,“这不还是我们以前的酿造之法吗?” “都跟你说了,我有秘密武器!” 说着,林墨将酒曲拿出来,分别放在三口酒桶中,然后在吩咐伙计们封存,并在酒桶四周用裹上一层厚稻草,上面铺上草帘。 “现在怎么办?” “现在就等啊!” “等多久?” “嗯……起码半个月!” “半个月……” “对,半个月,我先走了,到时候喊我。” 和杨诗音打了声招呼后,林墨带着小倩坐上林二叔的骡车,一起回了家。 “大侄子,你让我买的高粱种都已经分发给底下的佃户去种了,只是,叔不明白,为啥偏偏种高粱呢?这东西产量不行啊!” 相对于其他的主粮,高粱无论是口感还是产量都不占优,所以,并不是大家首选的作物。 林墨说道:“高粱好啊,抗旱、抗涝、耐贫瘠、耐盐碱,无论什么年景,产量都有保证。” 林二叔和庄稼地打了半辈子交道,当然知道这些,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又问道:“大侄子,你看现在又不是旱涝灾年,种些其他的,产量会更高啊!” 这番话说的没错,高粱只是好养活,即便是光景最差的年份,也会为人们提供基本生活保障,可是,人们一般不会将高粱作为田亩里的主要作物,最多是留下一块地来,为的是万一出现灾年,也能旱涝保收。 高粱真正普及种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人们发掘出了它酿酒的价值,当人们曾尝试用各种原材料酿酒,如糯米、小米、小麦、豌豆,甚至连红薯和马铃薯都尝试过,但没有一种食材,酿酒的口感能与高粱并驾齐驱。 林墨笑了笑,说道:“这两百多亩地的高粱我有大用,二叔一定要帮我照看好!” “这……行,大侄子你吩咐的,二叔一定给你看好了,就等着秋后丰收!” 第105章 把人请回来 酒坊的事暂且告一段落,高粱基地有二叔照看,林墨可以静下心来继续研究八股,准备下一场考试。 这一次,他重点准备了三篇文章,主题思想分别为:仁政、礼制、忠孝。 毕竟时间有限,多了也背不下来,而且府试出题相对简单一些,按常理来看,出题范围大致就是这些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林墨迎来自己第二场科举,府试。 府试由顺天府儒学教授蔺冯哲主持,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共录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顺天府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执灯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又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寻到自己的位子,这次考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府试的难度并不算高,大部分都是基础性的知识,最难的还是八股文。 林墨淡定地打开题目,上面这些一句话: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看到这里,林墨长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这道题正在自己的准备范畴之内,讲的是忠孝! 如果按照当下读书人的思维,看到这句话,要先想怎么破题,然后是承题,一步一步往下走,最后按照主题思想发表自己的见解,这才是正确的过程。 可是林墨却不同,先看这句话的中心思想,讲的是忠孝,这篇文的主体部分就确定了,就是自己准备的文章之一。 然后,再想如何破题,自己考试前专门找曾鹤龄给自己讲解过,这句话的破题并不难,紧接着是承题,其实就是向下过渡的几句话,最后,完全就是默写了。 林墨闭目沉思,将整个过程在心中过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便开始动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别的考生还在苦思冥想之际,他已经交了卷,走出考场。 叶红梅带着小倩在考场外等候,看到林墨又是第一个出来,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走,回家!” “你也不问问我考的如何?” 叶红梅轻哼了一声,说道:“一看到你脸上挂着这副贱贱的笑容,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林墨:…… ………… 顺天府,府尹王贤收到一封来自京师的信,给自己写信之人,乃是当朝内阁首辅杨荣。 信中提到了几个信息,轩墨坊,明报,林墨,还有一个叫黄善的。 说实话,看到这封信,王贤很纠结,因为杨荣虽然身为内阁首辅,可是,品衔非常低,只有五品。顺天府尹却是正三品,只看官衔的话,内阁首辅根本无权向自己发号施令。 可问题是,内阁大学士你不能只看人家官衔,人家是皇帝身边的秘书,手里掌握着很多远大于六品官衔的权力。 历史上都知道内阁是朱棣搞出来的,其实,从朱元璋时期,内阁就已经存在了。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明太祖朱元璋废除了中书省和宰相,分中书省之权归于六部。原中书省官属尽革,惟存中书舍人。同年九月,朱元璋设置四辅官,以儒士王本等为之。 也就是说,宰相其实并没有被废除,这个职位一直存在,只是由皇帝兼任了,四辅官实际上等于宰相的副手。 洪武十五年,老朱再次撤销中书省,并仿照宋朝制度,设置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其中礼部尚书邵质、检讨吴伯宗、翰林学士宋讷、典籍吴沉分别为四处大学士。不久之后,又置文华殿大学士,征耆儒鲍恂、余诠、张长年等人担任,以辅导太子,品秩为正五品,其主要权力只是顾问,这就是内阁的雏形。 朱棣跟他爹一样,也是个工作狂,本来也可以独揽大权,但是,这位皇帝是一位马上天子,动不动就御驾亲征,于是就成立了一个专门帮助皇帝的秘书机构,由解缙、胡广、杨荣等入午门值文渊阁,参预机务,内阁制度至此建立。 这个阶段的内阁的地位很尴尬,官衔只有五品六品,只是皇帝的私人秘书,不是权力机构。 可是,内阁大学士却要参与国家各项最高决策,地位至关重要,人家又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谁敢不给人家几分面子? 因此,王贤收到内阁首辅杨荣的信,虽然知道自己不收对方调遣,但还是不敢怠慢,立刻找来捕头王宁,问道:“轩墨坊的明报最近有什么动静?” 王宁回道:“回大人,轩墨坊的报纸已经出了第二期,据说销量很是火爆,已经有商人买了报纸去附近的府县销售!” “哼!”王贤冷哼一声,说道,“这群商贾嗅觉还挺灵敏,看到能赚钱,什么生意都敢做!” “大人,您的意思是……” “本官怀疑轩墨坊的报纸有妖言惑众之嫌,你现在带人去把轩墨坊查封,把那个林墨抓回来!” “卑下明白,这就把人抓回来!” 王宁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差人送来一份名单,说道:“大人,这是儒学署送来的府试名单,请大人过目!” 王贤拿起来一看,府试案首的名字首先映入眼帘,林墨! 这家伙竟然又拿了一个案首,按照这样的趋势,如果院试再拿案首,岂不是传说中的小三元? 如此说来,这位爷还不能得罪啊,谁知道人家日后能到什么高度?说不定成自己上司了! “王宁,你回来!” 王宁刚刚走到大门口,闻言又折返回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本官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把那个林墨抓回来!” “哎,不是!”王贤想了想,说道,“我刚才说的是请,把人请回来,本官要找他问点事情。” “请……回来?”王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明明说的是抓回来啊! “对啊,轩墨坊先不要查封,把人请到顺天府,懂吗?” 王宁很郁闷,自己从来都是抓人,还没请过…… 第106章 写文章的黄善 明报虽然看起来稀奇古怪,但是大部分内容都中规中矩,引起杨荣注意的是那篇蒸汽机动力说,这篇文章如同天方夜谭一般,不免让人怀疑,作者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林墨被王宁请到顺天府,他也是莫名其妙,顺天府什么时候这么……友善了? 王贤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说道:“林公子到了?来,请坐!” 林墨长揖一礼,道了声谢,然后欠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林公子不要多心,本府今日请公子前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府尹大人客气了,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学生定据实回答。” “是这样的,在你这个明报上,有一篇文章,作者是黄善,林公子对此人了解多少?” “此人……”林墨想了想,说道,“不瞒府尹大人,在下和此人见过几面,相谈甚欢,但是对他的家世来历却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件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王贤眼珠子转了转,脸上依然微笑着说道:“没事,本府能理解,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林公子不清楚吃此人的来历也实属正常!” “好像是朝廷里的官员,和户部相关,在下只知道这么多了。” 林墨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打听过人家的来历,只知道他爹是户部的,其他一概不知。 王贤点点头,说道:“林公子对这篇文章怎么看?” 林墨说道:“黄公子所作蒸汽机说,是一种高科技手段,假以时日,我大明如果能成功研制出这种机器,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贤笑了笑,说道:“林公子也信这种鬼神之说?” “这可不是鬼神之说!”林墨解释道,“黄公子文章里面说的很清楚,蒸汽机动力的原理是什么,他所提出的那些设想都是有理可循的,绝非鬼神之说!” “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谈论这些,”王贤拿过府试名单,说道,“恭喜林公子再得一案首,距离小三元只有一步之遥!” 名单刚刚出炉,明日才张榜公布,王贤此举有拉关系的嫌疑,林墨先是心头一喜,然后说道:“多谢府尹大人提携,此番恩情,学生定铭记在心!” “好说,好说!” 王贤很满意,小伙子很懂事嘛,官场就是这样,你捧我,我当然也捧你,你需要关系往上走,我需要有生力量做后盾,大家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学生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府尹大人笑纳!” 说着话,林墨拿出一沓银票,这可不是大明宝钞,而是当地钱庄存下的票子,可以兑换足银的。 这一沓银票估计有几百两,王贤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推脱道:“林公子这就见外了,快收起来!” 林墨来之前特意准备了银票,现如今生意越做越大,自己也开始小有名气,这时候继续在底下摸爬滚打已经远远不够,该是时候向上层路线靠拢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林墨深知一个道理,社会是由人组成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想要脱离人事关系,只凭本事吃饭,呵呵,天真了! 如今顺天府尹竟然对自己如此看重,还不赶紧拉拢一把,等待何时? 看到王贤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林墨直接站起身来,行礼道:“学生告辞!” 果然,王贤再没有提银票的事,而是亲自将林墨送出客厅。 看着林墨离去,王贤立刻喊来王宁,吩咐道:“轩墨坊暂时不要查了,你去把那个叫黄善的给我带来!” “大人……”王宁脸色有些小纠结,问道,“是抓……还是请啊?” 王贤想了想,说道:“对方的身份还不明朗,可能和朝廷有关系,你去了以后,见机行事!” “是!” 王宁带了几个人就去“请”人去了,可是,王贤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眼看天都快黑了,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莫非那个叫黄善的真的有问题……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外面有人进来,王贤以为人回来了,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府尹,久违了!” 王贤抬头一看,心中不禁紧张了一下,黑面阎王! “阎大人,您这是……” 阎老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请您去个地方,有人要见一见府尹大人。” 王贤不解地问道:“谁啊?” 阎老五缓缓说道:“黄公子。” “可是在明报上写文章的那个黄善?” “正是!” “此人什么来头,竟然让锦衣卫来传话,莫不是……” 突然之间,王贤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阎老五冷冷问道:“王府尹怎么不说话了?” 王贤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黄……黄公子,是……是……” “王府尹不用猜了,去见一见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王贤跪在朱瞻基面前,叩拜行礼,说道:“臣顺天府尹王贤见过太孙殿下,恭祝殿下躬体金安!” “王府尹免礼!”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坐下说!” “谢殿下!”王贤贴着椅子边做了半个屁股,不敢坐实。 朱瞻基慢慢说道:“本宫前来,有些秘密使命在身,所以没有提前告知王府尹,今日听说王府尹要查本宫,只好见一见了。” 王贤吓了一跳,再次从椅子上跪下,说道:“微臣不敢,这……其中有些误会,还请殿下明鉴!” “起来,起来!”朱瞻基说道,“王府尹究竟为何要查本宫啊?” “是……杨大人!” 王贤不敢隐瞒,只得将杨荣的书信拿了出来,呈交给朱瞻基。 朱瞻基扫了两眼,然后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杨学士定是和我爹商量好的,我爹也写了一封这样的信给我。” 听到这里,王贤才放下心来,若是杨荣对太孙有什么想法,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现在说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就说明这其中是个误会,跟自己没关系。 要说也奇怪,谁让你发表那样的文章,还给自己起个名字叫黄善,听着跟泥鳅似的…… 第107章 才女发飙 朱瞻基知道了王贤的来意,稍加思索后,便说道:“这件事我来向太子殿下回复,你就说跟我见过面了,其他的一概不需要多言。” 王贤正巴不得呢,你们家的事就别拉上我了,我可掺和不起! “臣谨遵殿下懿旨!” “对了,林墨这一场考得怎么样?” 王贤愣了一下,赶忙说道:“回禀殿下,林墨中了府试案首,已经是两个案首了。” 朱瞻基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并没有觉得惊奇,只是淡淡说道:“本宫没记错的话,今年有乡试?” “正是,永乐十八年的乡试!” “童生试考不出他的水平,等乡试再看!” 王贤心中一愣,院试还没考呢,你怎么就知道他肯定晋级? 转念再一想,不对,应该太孙殿下是让自己知道,他和林墨的关系不一般,或者说,他很看好林墨晋级,如果这个节骨眼有人使坏,或者出点什么意外,导致林墨无法正常晋级,自己这个府尹可担待不起! “请殿下放心,科举是我朝之根本,臣一定会谨慎对待顺天府每一位学子!” 有些话不能明说,现在就是告诉你,只要这个人在顺天府的地盘上,我帮你罩着! “很好!”朱瞻基点点头,似乎对王贤的回答很满意,又说道,“林墨并不知道本宫的身份,你回去后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要说破,听到了吗?” “臣明白!” 朱瞻基转身对阎老五说道:“那几名差人呢,让他们跟王府尹回去!” 王贤立刻俯身行礼,口中称道:“臣告退!” 一行人回府途中,王宁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位黄公子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在锦衣卫北镇府司?” “什么黄公子,是太孙殿下!” 王宁直接愣住,喃喃道:“啊……太孙……太孙殿下……” 与此同时,王贤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没有找林墨的麻烦,要不然,自己就麻烦了! 可是,自己收了人家几百两银子,这件事……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林墨再下一城,正式领到童生头衔,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如果这次再能通过,便能成为一名秀才。 距离院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继续用以前的方法进行复习,这一次,将答案库再扩充三道题,分别是:重义轻利、格物致知、互敬互信。再加上前面的仁政、礼制、忠孝三篇,一共是六篇。 当然了,忠孝这篇已经用过了,便找到曾鹤龄又拟了一篇以忠孝为题的文章,当作备用。 这六道题目已经涵盖了八成以上的儒家学说中心思想,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出题人怎么出,基本上逃不过这六道题,区别只是破题承题的技巧不同而已。 院试一天一天临近,林墨每日埋头苦读,杨诗音却静静地盯着酒缸,等待奇迹的出现。 终于,林墨定的时限到了,杨诗音怀着紧张的心情打开第一个酒缸。 一股清香的气息传来,五谷杂粮已经发酵完成,一股浓浓的酒意扑鼻而来。 “徐阿生,尝酒!” 徐阿生是杨诗音专门从南京带来的,此人熟悉酿酒,本身也懂酒,是杨诗音的得力助手,只不过,他对所谓的新酒工艺十分不屑,因为这些工艺和以前的差不多,并没有感觉到新在哪里。 杨诗音一声令下,徐阿生拿着舀子舀了一勺酒,然后砸砸嘴,仔细品尝其中的滋味。 “大小姐,这酒比咱们的糯米酒味道浓了一些,但……也只是味道浓了一些,口感却差了很多……” 杨诗音眉头紧皱,问道:“再尝尝,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徐阿生又舀了一勺,喝完之后,再次摇了摇头。 杨诗音看向其他的伙计,说道:“你们几个,也尝一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人舀了一勺,喝完之后,都是和徐阿生一样的表情。 见状,杨诗音忍不住自己拿起舀子,舀了一勺酒喝下去,可能是喝的太急了,呛的连连咳嗽起来。 萍儿赶忙上前拍打着杨诗音的后背,关切地说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岂有此理!”杨诗音将舀子一扔,又是恼怒,又是委屈,说道,“林墨,竟敢骗我!” “小姐,你别着急,或许……还有什么步骤没完成呢,林公子也没说酿好了啊。” 杨诗音愤愤道:“我又不是不懂,都出酒了,还有什么步骤?走,跟我找他算账去!” 萍儿无奈,只得跟着杨诗音一路来到林宅。 “林墨,林墨,你给我出来!” 林墨看到杨诗音气冲冲的来找自己讨说法,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杨姑娘,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了,这些时日,我将存货全部贱卖,就为了让你酿新酒,可是,现在酿出来什么?不过是纯度高一些而已,这种口感,根本卖不出去!”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算了,我跟你过去!” “哼!”杨诗音冷哼一声,说道,“你去了又能怎样,还能将劣酒变成好酒不成?” “那不一定!” 看着林墨脸上莫名的自信,杨诗音也没了主意,最后一想,算了,此人是不是骗子,去了酒坊就清楚了。 一行人回到酒坊,林墨先看了看发酵好的杂粮酒,然后问道:“你尝的酒就是这个?” 杨诗音皱眉反问道:“要不然呢?” “好!”林墨又问道,“我二叔给你定做的设备呢,放在哪呢?” 杨诗音想了想,问道:“你说那几个甑桶?” 林墨点点头,说道:“对!” 杨诗音指了指作坊角落,说道:“在那边放着呢,不知道有什么用!” 林墨看到被遗弃在一旁的几个大甑桶,摇了摇头,说道:“接下来,所有人听我的指挥!” 徐阿生等人看了看杨诗音,杨诗音也是无奈,只得说道:“好,现在所有人,包括本小姐也听你指挥,但是,若酿不出新酒,今天你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林墨心中暗道,好端端一个才女,怎么变得这样子了…… 第108章 五粮液,出锅!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其法……近时惟以糯米或粳米或黍或秫或大麦蒸熟,和麴酿瓮中七日,以甑蒸取。其清如水,味极浓烈,盖酒露也。” 此时距离李时珍出生还有一百年呢,林墨已经提前将烧酒搬出历史舞台。 看着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透明液体滴落下来,杨诗音感觉到十分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林墨说道:“这叫锅头酒!” “锅头酒?”杨诗音嘟囔着嘴,说道,“这名字不好听……” 林墨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新酿的酒叫烧酒,现在出来的这些叫锅头酒,后面还有酒稍和酒尾,每一个阶段出来的酒品质都不相同,最好的部分是二锅头!” “烧酒……二锅头……”杨诗音摇摇头,说道,“都不好听……” “我都说了,这个不是名字!”林墨也是无奈了,只得说道,“这样,你来起个名字!” “我?” “是啊,杨姑娘博学多才,起名字这种事交给杨姑娘正合适!” 杨诗音想了一会,说道:“既然是五谷杂粮酿制而成,晶莹剔透似琼浆玉液,不如叫……” “五粮液?”林墨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名字!” 杨诗音直接愣住,我还没说啊……不过,五粮液这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却不知道这酒喝起来味道如何……” 林墨拿起酒杯接了一杯,递过去,说道:“尝尝不就知道了!” 杨诗音接过来,拿到鼻前闻了闻,一股凌冽的醇香味扑面而来,不由得说道:“这个味道很……奇特啊!” 林墨又接了一杯,说道:“徐阿生,你也来尝尝?” 徐阿生接过酒杯,正要一口饮下,林墨赶忙拦住,说道:“慢点喝!” “哦!”徐阿生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回味无穷。 杨诗音却不屑地说道:“哪有这样喝酒的!” 说完之后,直接一口饮下,林墨见势不好,赶忙说道:“别……” 已经来不及了,杨诗音把满满一杯锅头酒……一口闷了,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众人皆围在身前,等着大小姐的评价,却见杨诗音脸色通红,眼神迷离,呆呆地看着前方。 林墨心中暗道,这傻娘们,把烧酒当成糯米酒了,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你这么个喝法,能扛得住才怪呢! “杨姑娘,你怎么样?” 杨诗音看着林墨,突然傻傻地笑了笑,然后吐出两个字:“好……酒!” 林墨不放心,上前问道:“你……没事?” “没事……好酒!” 只见杨诗音两眼一闭,直接软倒在林墨怀中。 “哎!”林墨赶忙扶住,“杨姑娘,杨姑娘!” 看到杨诗音晕倒,酒坊的伙计们顿时乱了套,林墨问道:“你家大小姐酒量怎么样?” 徐阿生如是说道:“酒量的话……一般!” 林墨明白了,喝糯米酒都一般的人,这锅头酒少说也有六十度,喝不醉才有问题呢! “萍儿,把你家大小姐扶到屋子里去,小倩,你也来帮忙!” 两人扶着杨诗音进了屋子,林墨继续指挥大家酿酒,徐阿生说道:“林公子,我们知道怎么做了,你也歇息一下!” 林墨说道:“二锅头酒很重要,是咱们的招牌,我得亲自看着!” “二锅头……酒?” “别问这么多了,听我的吩咐,去架锅,准备第二锅!” 众人一通忙活,直到天黑,一共蒸了三锅,林墨将锅头锅尾酒单独装进一个缸,将二锅头单独装进一个缸,其余的装在一个缸,并标注了甲等乙等的字样。 终于忙活完,一回头,却看到杨诗音正站在自己身后,两只大眼睛扑哧扑哧盯着自己。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林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问道:“醒了?” “嗯。”见识到烧酒的厉害,杨诗音终于老实了,现在废话都不敢说一句。 “感觉怎么样?” 杨诗音摸着脑袋说道:“头还有点晕。” “正常,第一次喝高度酒,肯定不适应!” “高度……酒?” “就是我们现在酿的烧酒,你不要问那么多了,现在我告诉你,我把酒分成了甲乙丙三类,甲等酒是最上品,乙等次之,丙再次之,拿去卖的时候可不要搞混了。” 杨诗音又问道:“我喝的酒是不是甲等?” “不是。” “乙等?” 林墨笑了笑,说道:“丙!” 杨诗音愣住,显得很是不可思议,问道:“最差的?” “相对这批酒来说,就是最差的。” 杨诗音两眼放光,问道:“那……甲等酒,是什么味道?” 林墨心说,你可别再喝了,一杯下去就能睡一天,这个酒量真是不敢恭维。 “给你准备了一小瓶,拿回家再细细品尝!” 杨诗音打开瓶塞,闻了闻,然后说道:“我要把这瓶酒给我爹送过去!” “送到京师去?” “对!” “随便你了,”林墨说道,“现在酿制方法也给你们演示过了,以后我二叔会持续送粮过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准备考试,暂时就不过来了。” “林公子!”杨诗音突然叫住林墨,说道,“谢谢你!” 林墨笑了笑,说道:“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帮我!” “我们是合伙人,当然要一起努力!” “我有预感,新酒一出,必定引起轰动!” 林墨长揖一礼,说道:“那就祝杨大掌柜新酒大卖,日进斗金,名利双收!” 这一次,杨诗音并没有指责对方贫嘴,而是盈盈下拜,行了个万福礼,说道:“也祝林公子早日金榜题名!” “多谢杨姑娘吉言,我回去好好努力,争取先把院试过了!” “天黑了,我派人送送公子!” “不用了!”林墨突然想到一件事,回过身来,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烧酒是咱们的商业机密,我建议你把人分开,尽量不要让人接触到所有的工艺。” 杨诗音点点头,说道:“林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告辞!” 第109章 研发蒸汽机 烧酒一经问世,立刻掀起一阵波澜,紧接着,各大酒楼掌柜闻风而动,接踵而来,酒坊的大门都要被敲破了。 可是,杨诗音手上存货不多,新酒还在酿造,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只能接预定。 即便如此,订单还是一笔接一笔地飞过来,都排到半年以后了。 轩墨坊的生意有曾鹤龄打理,酒坊有杨诗音打理,两百多亩的高粱田交给了二叔,林墨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一次,准备的题目又多了,也导致自己要背诵的篇幅更多,除此之外,还要温习基础知识,竟然有了一种高考的感觉…… 林墨不禁感慨,没想到,自己穿越到五百年前,还是躲不开这一关! ………… 南京城,太子朱高炽收到了朱瞻基的回信,这才知道黄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更加令人搞不明白的是,朱瞻基提出了大量关于蒸汽机的想法,并声称,蒸汽机是大明的未来。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有时候是激进了些,但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难不成,蒸汽机并不是天方夜谭? 朱高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神奇的机器,于是翻出朱瞻基的论文重新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结果发现,里面讲的蒸汽机工作原理似乎……看不懂! 一遍看不懂,那就再看一遍! 一连看了三遍,朱高炽终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蒸汽机的工作原理是成立的,难不成,这玩意真的可以造出来? 又看了两遍,朱高炽面色越来越是凝重,这篇文章虽然讲的比较概括,但是细细琢磨之下,每一个环节都是可行的! 传说鲁班可以造出会动的人偶,会飞的大鸟,但也只是传说,谁也没见过,如果这个蒸汽机要是能整出来,岂不是鲁班在世? 朱高炽很纠结,这玩意当初看起来是多么的扯淡,可是细细分析之后,却发现其中蕴含着很神奇的原理,在这些原理的基础上,蒸汽机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现在纠结的是,如果把这个提议告诉老爹,保不齐被一通臭骂,因为朱棣是一位马上天子,讲究以大炮和长刀服人,从来不相信这些千奇百怪的新鲜玩意。 如果皇帝一句话给否了,谁还敢继续研究下去? 即便是自己这个太子,在皇帝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更别提其他人了。 思来想去,心里始终拿不定主意,便找人叫来内阁首辅杨荣和工部尚书宋礼。 两人见礼之后,朱高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杨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殿下,你也……相信这个?” 朱高炽点点头,说道:“说实话,我开始也不信,但是看了五遍之后,这才看明白其中的道理,很神奇!” 杨荣听罢,心里还是不信,拿起文章又看起来,这时候,却听工部尚书宋礼说道:“启奏殿下,杨学士,老臣建议殿下召见一个人。” 朱高炽问道:“谁?” “工部左侍郎金纯!”宋礼继续说道,“金侍郎平时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也许应该将他叫过来问一问。” 朱高炽心念一动,金纯是个合适的人选! 从永乐七年开始,金纯便奉命疏浚大运河故道,此人是个干实事的,自上任后,深入实地,沿途勘察,礼贤下士,认真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最后采用山东汶上县老人白英的建议,筑坝遏水、分流济运、建闸节水,同时建水柜、陡门,以保水源。经过半年多的奋战,当年七月,会通河故道浚成,使运道畅通,从此,南方漕艘再不用远涉渤海,而由会通河直达北京各地。 蒸汽机的研发和疏浚大运河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很难,非常难! 朱高炽立刻派人去宣,不多时,金纯到了,搞明白太子殿下找自己的来意,然后说道:“殿下说的是蒸汽机?” 在场几人有些惊讶,朱高炽问道:“你知道蒸汽机?” “臣看了一篇文章,上面写的……”说到这里,金纯看到杨荣手上拿的报纸,便指着说道,“就是这个明报,上面有人写到蒸汽机,臣读过之后,实在是叹为观止,称之为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朱高炽很激动,问道:“你觉得,这个东西可以造出来?” 金纯说道:“理论上可以,不过,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试验,毕竟是从无到有,需要一个过程。” 朱高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交给你来做,你觉得多久可以做出来?” “这……臣不敢保证!”金纯想了想,说道,“如果能找到这个叫黄善的人,成功的可能性应该会大一些。” 朱高炽突然问道:“宋大人,北京紫禁城已经完工,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去看看?” 宋礼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 “回殿下,臣已经派人过去了,一些正常!” 朱高炽又说道:“这么大的事,最少得去个左侍郎?” 宋礼突然明白了,他看了看金纯,然后说道:“臣正准备安排金侍郎过去,既然殿下提到了,不如,金侍郎这便动身!” 金纯搞不明白情况,但是既然让自己去,那就去呗! “臣即日动身!”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给陛下递个折子,然后便出发!” “是!” 三人点头称是,然后行礼告退,朱高炽说道:“金侍郎先留一下!” 杨荣和宋礼对视一眼,转身退出,金纯知道太子还有话要交待,于是默默等候。 “这次去顺天,你多带些人。” 金纯很是不解,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请问殿下,带些……什么样的人?” 朱高炽说道:“脑子灵活的,喜欢研究的,或者说,有能力把蒸汽机搞出来的!” 金纯突然明白了,突然让自己去顺天,说是去验收紫禁城,其实是去搞蒸汽机? “臣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黄善……” “你去顺天之后,直接找太孙,那边的事他清楚。” “臣谨遵殿下懿旨!” 第110章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金纯刚走,这边又来人报,户部尚书夏原吉求见。 “这是新款金银铜钱的样品,请殿下过目。” 朱高炽拿在手中仔细查看,新钱币的样式大致是根据朱瞻基的建议来的,现在市场上一两银子大致能换一贯钱,就是一千文,所以取一两的十分之一,就是一分白银,铸成银币,上面写着“百文”两个字,市值一百文钱。 同理,取一分黄金铸成金币,上面写着“千文”两个字,市值一千文钱。 在此之外,还额外铸造了十文面额的铜钱,十文钱的厚度和半径也更大些,上面用白银写着“十文”两个字,黄底白字,很是显眼,市值十文钱。 这样一来,从最基础的一文钱,然后是十文,白文,千文,一共是四种钱币,看着很美观。 新钱币名义上以金银铜划分,实际都不是纯的金银铜,而是合金,金币是五分黄金三分白银两分铜,银币是五分白银三分黄铜两分铁,铜币则是以铜为主,加入适量的锡、锌、铁等金属。 一是控制原料和成本,大明现在还缺乏金银,连铜铁也不充裕。 二来,防止有人私下熔炼,所以,必须保证钱币本身的价值要少于它的面值。 第三,原料配比、制作工艺等变得复杂,也可以起到防伪作用,若是再有民间私铸钱币,一眼便能使破。 朱高炽看着手中的新钱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瞻基这小子还是有些想法的,这样一来,民间货币使用不规范的问题可以得到解决了。” “启禀殿下,臣还有个顾虑。” “但说无妨。” “就怕新币一出,我朝的金银铜还是不够用。” 原料匮乏的问题始终存在,如果原料得不到补充,这个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朱高炽却笑着说道:“我刚才为什么夸瞻基这小子有想法,其实,你说的问题他早就想到了。” “臣……不是很懂,请殿下赐教。” “我们发行新币,是为了推行新纸钞。” “纸钞……” 夏原吉有些无语,纸钞都烂了,还怎么推? “这个挺复杂的,后面再详细跟你讲,你把新币给我留下几个,剩下的给皇上送过去看看。” “是,微臣告退!” ………… 谢正松看着面前的一小瓶烧酒,先是嗅了嗅,再轻轻抿了一口,不由得神色大变,问道:“哪来的?” “回老爷,是杨氏酒坊酿出来的新酒。” “杨氏酒坊?”谢正松眼睛迷了起来,怪不得杨诗音如此坚持,原来人家手里有制胜法宝! 现如今烧酒一出,谁还买米酒? 自己辛辛苦苦、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建立起来的酒坊,囤积了大量的米酒,还有什么价值? 俗话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如此来看,杨氏酒坊的新酒无疑是在挖自己的祖坟啊! “他们有多少存酒?” “听说只能接受预定,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存货。” 谢正松眼睛亮了,说道:“如此说来,这种烧酒不能大批量生产?” 看样子,这种烧酒很可能是精炼的产物,不能量产,如果是这样,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谅你烧酒再好,好上了天,你生产不出来有什么用?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干,就负责监视杨氏酒坊,我要知道那里的一举一动!” “是,老爷!” ………… 院试考两场,考试内容与府、县考大致相同。 林墨如法炮制,将破题、承题与后面的主体部分组合成一篇八股,这次正式一些,先打草稿,修改校对过后,开始誊写,又一次早早交了卷。 评卷由五百里外较远的书院山长或幕友当任,第一场录取人数,为当取秀才名额之一倍,用圆圈揭晓,写坐号,不写姓名,称之草案。第二场覆试后,拆弥封,写姓名,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考也考完了,距离结果公示还有几天时间,林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杨诗音,第二天就来到酒坊。 现场一片忙碌,第二批新酒已经发酵完成,正准备蒸馏阶段,一切顺利。 看来,这位大才女做事情还是挺认真的。 “林公子,你来啦!” 杨诗音脸上带着面纱上前来打招呼,林墨险些没认出来。 “杨姑娘,你这是……” 杨诗音摘下面纱,说道:“酒坊里味道太浓,时间久了会醉的。” 林墨笑道:“这些事情交给伙计们做就好了,你这个大掌柜还要亲自出手?” 杨诗音说道:“那不行,这批新酒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来做。” 林墨又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出什么问题?” “没有!”杨诗音摇摇头,说道,“只是订单太多了,我担心……” 林墨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产量不够,我们可以扩建啊!” 杨诗音似乎早有准备,说道:“我也想过,可是,现在扩建的话,设备跟不上,等重新准备就绪,最少需要几个月。” 林墨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办,咱们也去收购酒坊,设备都是现成的!” 杨诗音再次摇摇头,说道:“那就更难了,现在北京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酒坊都在谢正松手中,他还想收购我们呢,怎么会将酒坊转让给我们?” 林墨点了点头,自己这边搞出来新酒,那个谢正松估计早就恨之入骨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很有眼光,也有手段,他看准了迁都的商机,也成功将所有酒水产业纳入麾下,操作很完美,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烧酒问世。 虽然味道辛辣,但是,烧酒一经出现,绝对会取代米酒成为主流,毕竟,传统的米酒在烧酒面前,真的是……没劲啊! “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卖我们的酒,管他做什么!” 第111章 酒里有毒 “林公子,不好了林公子!” 一大清早,萍儿就急匆匆找上门来,林墨看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讲!” “酒坊……”萍儿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酒坊出事了!” “到底什么事啊?” “酒坊那边……有人说是有人喝了咱们家的酒,中毒了,很多人围在那里,小姐让我赶紧送些银子过去,我现在回家拿银子,你快过去看看!” 林墨心中第一反应是,该不会甲醇中毒? 烧酒在酿造过程中,由于原料中含有甲醇酯,在曲霉的作用下放出甲氧基,形成甲醇,也可以说,甲醇是在发酵过程中从原料内释放出来的。 一般来说,甲醇酯主要存在于秸秆和稻壳当中,或者是红薯、水果中,自己用的五谷杂粮,按理说,甲醇含量应该远低于超标线,怎么可能会中毒呢? 想到这里,林墨问道:“是一个人中毒了,还是很多人?” 萍儿说道:“一个人!” 林墨又问道:“你确定是一个人?” 萍儿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没错,就一个人!” 那就奇怪了,如果真的是甲醇中毒,喝了酒的都不会幸免,现在只有一个人来闹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事有蹊跷! “走,我们去酒坊!” “林公子,你先过去,我还要回去拿银子呢!” “拿什么银子!”林墨越琢磨越觉得事情不对劲,急匆匆地出了门,说道,“听我的,跟我去酒坊!” “可是,小姐说了……” 林墨不想过多解释,拉着她的手就往酒坊走去。 “哎……林公子……” 萍儿无奈,只得跟着林墨返回去。 路上,林墨边走边问道:“跟我详细说说,来的是什么人?” 萍儿想了想,说道:“来的人好像叫赵大,那人说话很难听,说他兄弟喝了咱们家的酒中毒了,如果不赔钱,就要告到衙门去呢!” “你家小姐怎么说?” “小姐也没有好办法,碰巧谢公子过来找小姐谈事情,正在帮忙处理,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谢公子?” 林墨突然停下,萍儿在身后没注意,直接撞上来,却把自己摔了个屁股墩。 “哎呦!” 林墨将萍儿扶起来,问道:“你刚才说,谢公子也在?” “是啊!”萍儿揉了揉额头,说道,“林公子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奴婢知道你关心小姐,你放心,现在有谢公子在,场面还不至于失控。” 林墨心中暗道,你这个傻丫头,就是因为谢正松在呢,我才着急! “我知道了,赶紧走!” 这种情况就是杨诗音的软肋了,她虽然享有才女之名,也有心做一番事业,可是,毕竟是女子,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能碰到,若是遇到地痞无赖,看到掌柜的是一名貌美柔弱的小娘子,没事都能给你找点事出来! 更何况,这件事背后定是有什么蹊跷,林墨担心杨诗音吃亏,迈着大步子向酒坊奔去。 萍儿在身后一路追赶,终于来到酒坊,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林公子……你看,那边……” 只见酒坊前面围了一大圈人,隐约还能听到争吵的声音。 林墨深呼吸几口,然后正了正衣襟,把凌乱的头发缕了缕,迈步走上前去。 酒坊门口,杨诗音一张俏脸上蛾眉微颦,双目尽是担忧之色,似乎遇到的麻烦还不小。 在她身边,站着一名锦缎长衫男子,正是谢正松,此时见他在杨诗音耳畔小声说着什么。 见状,萍儿脸上露出宽慰之色,说道:“今日幸好有谢公子在,不然的话,小姐应付这种事定是十分为难。” 林墨都不想理她,这傻丫头,应该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 再说这个谢正松,虽然看起来也算是仪表堂堂,但是,作为一个男人,用脚后跟都能看出他心中的龌龊,你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 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虽然杨诗音和自己只是生意上的伙伴,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算计,还被吃了豆腐…… 咦?我……操这份心干啥? 算了算了,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正事要紧! 也不知道谢正松说了什么,只见杨诗音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谢正松点了点头,走上前来,高声说道:“此事确实是酒坊的问题,在下当着众乡亲的面,代表杨家酒坊给你们陪个不是。” “陪个不是就完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不满地说道,“我家二弟吃你家的酒吃坏了肚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谢正松继续说道:“这位兄台医病买药的费用全部由酒坊来出,此外,酒坊再拿出十两银子作为赔偿。”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百姓家一年的花销了,但是这点钱对于杨家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杨诗音心中早有打算,自己一介女流,抛头露面本就不便,今日只要能解决掉眼前的麻烦,花些银子也能接受,只当是破财免灾了。 络腮胡汉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道:“既然杨家酒坊愿意承担责任,此事就……” “且慢!”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络腮胡汉子和谢正松同时皱起眉头,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文弱的书生来到自己近前。 杨诗音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却带着些许不情愿的语气说道:“你怎么才来?” 林墨来到杨诗音面前,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谢正松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林公子,幸会!” “原来是谢兄,”林墨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谢兄不辞辛苦,一大早上为我家酒坊的事上下奔波,真是有劳了。” 这番话里是带着刺的,我家酒坊,你来干啥? 谢正松脸色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说道:“在下与杨姑娘乃是旧相识,眼见到杨姑娘遇到麻烦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第112章 开膛验毒 这时候,一旁的络腮胡汉子大声说道:“我二弟在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们寒暄个甚?今日之事,若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公堂上见!” 林墨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转过头来看向络腮胡,问道:“这位大哥器宇轩昂,英武不凡,敢问如何称呼?” 络腮胡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城南柳树巷赵大。” “原来是赵大哥!” 林墨又看向一旁的平板车,上面躺着一位面相和赵大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脸色蜡黄,双眼紧闭。 “想必这位就是赵二哥了?” 赵大斜眼看了看林墨,说道:“不错,正是我家二弟!” 林墨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赵二正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呻吟着。 “看样子,赵二哥的病情很严重啊。” 赵大说道:“念在你这人说话还算客气,这样,先将我二弟送医,再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今日之事我兄弟就不去告官了。否则,定叫你杨家酒坊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对方坐地起价,杨诗音满脸不悦,急忙说道:“刚刚说好的十两,怎的突然就变成了二十两?” “哼!”赵大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说道,“方才是十两,可现在我二弟病情又加重了,人命关天,要你二十两还算多吗?” 林墨对杨诗音笑了笑,说道:“掌柜的莫急,此事我来处理就好。” 此时此刻,杨诗音根本无暇顾及称呼问题,因为她看到林墨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一种安全感。 装装样子谁都会,可是,这份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从容和自信,可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 莫非,他真的有什么好办法? 林墨又转过身去,说道:“若是赵二哥真的因为饮了杨家的酒水出的事,医病、买药、赔偿全部由酒坊来出,一样也不能少。” 赵大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这文弱的书生说话倒还挺痛快,干脆这样好了,直接拿三十里银子出来,我们自己去医病,马上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如何?” 眼见对方坐地起价,杨诗音刚要说话,却被林墨拦住。 “三十两银子是?” “你是嫌多?” “不多,合情合理!” 赵大心中暗喜,伸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拿银子来!” 却见林墨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若是有人肆意生事,敲诈勒索,此事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变,赵大更是怒道:“你是说我们讹你的银子?” “赵大哥别急嘛,”林墨依旧一脸笑意,说道,“既然要解决问题,当然要说清楚。酒坊是做生意的,拿银子出来总要有个说法,你说是不是?” “哼!”赵大冷哼一声,问道,“你要什么说法?” 林墨不紧不慢地说道:“还请赵大哥先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 赵大不耐烦地说道:“一早上我都讲了八遍了!” “在下刚刚才到,只好劳烦赵大哥再讲一遍。” 赵大心中暗道,看在银子的份上,讲一遍就讲一遍! “昨晚我兄弟二人饮酒,买的就是你杨家的酒水,喝完之后便中毒了,一晚上腹痛不止,上吐下泻,人已经在这里了,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看到了,不过,在下有个问题。” “讲!” “你说你兄弟二人饮酒,为何只有赵二哥一人中毒,你却安然无恙?” 赵大脸色刷一下白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有喝。” 眼见赵大的反应,林墨心中暗道,古人还是淳朴啊,一句话就试出来了,就你这语气和眼神,这不是摆明了在说谎嘛! “你没有喝,难道是看着赵二哥自己喝?” “我……身体不适,便没有喝,都是二弟喝的。” “原来如此,”林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个问题,既然是喝酒,必定有酒有菜,赵大哥怎知一定是酒的问题,而不是菜出了问题?” “因为……因为我也吃菜了,既然我没有事,说明菜肯定是没问题。你怎的这么多问题?” “好!”林墨笑了笑,说道,“最后一个问题,酒是哪买的?” “当然是杨家的酒水铺子。” “酒水铺子买的,为何不去铺子,跑到酒坊来做什么?” 赵大愣了一下,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卖给你酒的是店铺,又不是酒坊,你找我酒坊做什么?” 赵大顿时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说道:“总之,酒是你杨家的,不管是酒坊还是铺子,此事都与杨家脱不开干系!” “赵大哥此言差矣,”林墨摇着头说道,“店铺掌柜卖给你的酒,一定就是酒坊的吗?” 赵大有点懵逼,问道:“不是酒坊,是哪里的?” “如果半路上被拉人掉了包呢?如果是掌柜的私下里进了别酒坊的酒呢?” 这番话直接将赵大绕晕了,半晌过后,这才气冲冲地喊道:“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要抵赖不成?” 林墨面色平静,说道:“赵大哥若是一口咬定喝的酒出自杨家酒坊,就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赵大彻底怒了,指着林墨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我二弟中了毒,生死未卜,你小子却百般推脱,好啊,既然杨家跟我玩花招,那咱们就衙门口见!” 林墨仍是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又没说不管,赵大哥怎的这么大的火气?气大伤身,消消气,消消气啊!” “你……” 赵大都快疯了,这书呆子是什么来头啊?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林墨眼睛里带着一丝神秘笑意,慢慢说道:“今日之事其实也简单,我们姑且认为赵二哥喝的酒确实出自杨家酒坊,不过,究竟是不是酒水有毒,一验便知。” 赵大顿时愣住,不解地问道:“如何验?” 林墨盯着杨诗音的头上看了看,说道:“掌柜的,请借一物。” 杨诗音不解,问道:“借什么?” 林墨直接伸手过去,杨诗音下意识地想躲,但是忍住了,然后感觉头上的银簪被摘了下来。 林墨拿着银簪说道:“宋慈先生的《洗冤集录》中曾有记载,银器遇到毒物可以变黑,赵家二哥到底是不是喝了有毒的酒,拿银簪出来一验便知。” 赵大不解地问道:“就算银簪可以验毒,但是,我二弟吃的酒菜都进了肚子,难不成你想用银簪刺进我二弟的肚子?” 林墨笑了笑,说道:“隔着肚皮,就算验出了毒,也不知道出问题的究竟是酒水,还是菜品或者其他东西。” 赵大神色更是古怪,说道:“难道……你还能把我二弟的肚子剖开不成?” “赵大哥说的没错!”林墨收起脸上的笑容,手拿银簪在赵二腹部比划了一下,缓缓说道,“开膛验毒!” 第113章 真相大白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墨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酒水有毒,酒坊负全责。如果是其他的毒物,和酒水无关,那这件事就跟酒坊没关系了。” 赵大脸色煞白,说道:“剖开肚皮,人岂不是就没命了?” 林墨却跟没事人一般,继续说道:“赵大哥放心,只是剖开肚皮,看一看再缝合起来,过几天就会痊愈的。” “我赵大活了三十几岁,却没听说肚子剖开还能活命的!”赵大用力摇着头,说道,“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赵大哥不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吗?” “那也不能拿我二弟性命开玩笑!” “放心,不会出人命的。” 赵大哪里肯相信,问道:“你怎么保证?” “不如这样,赵二哥出现任何问题,所有后果由杨家酒坊全权负责。倘若赵二哥不幸身亡,我林墨一命抵一命,如何?” 一旁的谢正松面色阴沉,小声对杨诗音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任凭他这般胡闹下去,杨家的脸都丢尽了。” 杨诗音也觉得这件事越闹越大了,于是上前说道:“行了,今日之事,我赔钱就是了,你别管了。” 林墨笑了笑,说道:“掌柜的请放心,不会出事的。” 杨诗音神色焦急,小声说道:“都快闹出人命了,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林墨凑到杨诗音耳边,轻轻说道:“这个中毒的赵二是装的,我只是吓唬他们,你看着,他们绝不敢答应。” 两人靠的太近,杨诗音感觉到一股暖风吹在耳畔,痒痒的,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声道:“你可不要乱来。” 看到两人“耳鬓厮磨”,谢正松牙都快咬碎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们俩,注意点影响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 林墨径直走到赵大面前,说道:“今日之事,就算到了衙门,也不能证明一定是酒里有毒,想要把事情弄清楚,只能趁着赵二哥肚子里的酒菜还没有彻底消化,拿刀剖开来一看究竟。再晚一些,等酒菜消化没了,可就说不清了,赵大哥,别犹豫了!” 赵大实在是骑虎难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正如林墨所说,如果不动刀子,肯定是说不清楚。关键是,自己是来讹钱的,就算真的剖开肚子,也没什么毒酒给你验啊…… 猛地,赵大心念一动,莫非,这个家伙是在诈自己? 赵大再次打量一番,只见林墨身材消瘦,又是书生打扮,这种人杀只鸡都够呛,有胆子拿刀割人的肚皮? 想到这里,赵大把心一横,说道:“就这么说定了,若是我二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林墨立刻回道:“好,今日就当着街坊的面,一看究竟。徐阿生,取把刀来!” 杨诗音也看出些端倪,事情远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究竟结果如何,就看林墨的表演了。 不多时,徐阿生取来一把柴刀,乃是作坊里面劈柴用的,锈迹斑斑,还有个缺口。 林墨接过来,皱眉道:“这把刀太钝了,一会割起皮肉来肯定费劲。” 徐阿生说道:“林公子您不知道,作坊里就这一把刀,凑合着用。” “那好,就是它了!”林墨将刀比划了两下,然后说道,“今日就当着街坊的面,一看究竟。你再喊两个人过来,将赵二的衣服去掉,露出肚皮!” 徐阿生招了招手,几名酒坊的伙计走上前来,动手去脱赵二的衣服。 赵二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坐起来,说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觉得此事还有待商榷……” “还商榷什么?一刀下去,是非黑白自然就清楚了!你们两个,帮我按着点。徐阿生,再去拿一块油布来。” 板车上的赵二不由得问道:“拿油布做什么?” 林墨冷冷一笑,说道:“一会血喷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就不好了。” 赵二:…… “帮我按住了!” 赵二突然大叫一声,从平板车上跳了起来,大喊道:“不行,万万不行!” 林墨冲着两旁的伙计喊道:“你们几个是没吃饭吗?赶紧将人给我逮回来啊!” 赵二躲在赵大身后,说道:“大哥,你说句话啊大哥!” 赵大也是无奈,只得说道:“二弟莫怕,他要验毒,就让他验!” 赵二脸色惨白,急得满头大汗,说道:“这样验法,兄弟我小命不保!” “放心,他只是吓你,不敢真的动手。” “可是,可是……” 赵大拍了拍赵二的肩膀,说道:“不是开膛吗?你就躺在那里,我看他敢不敢开!” “你为何不躺?”赵二彻底怒了,说道,“说好了只是讹些银子,可没说要把命搭上!我不干了!” 此言一出,围观的街坊们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纷纷议论起来。 林墨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转头去看杨诗音,却见杨诗音正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一眼,杨诗音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赵大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瞪着赵二,压低声音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赵二已经急眼了,不由得大声说道:“你不是说我只负责装病就好了?现在却要开膛破肚,哪有这么坑自家兄弟的?” “原来如此!”林墨嘴角上仍然挂着微笑,慢悠悠地说道,“误饮毒酒是假,讹人银子却是真!” 赵大涨红了脸,辩解道:“你休要乱讲,若是讹人,岂会让我二弟赔上性命?” “我明白了!”林墨手里拎着柴刀,向赵大和赵二分别指了指,说道,“倘若赵二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酒坊赔的银子就都落进赵大哥手中了,真是好算计,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街坊们一片哗然,赵二直接愣住,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哥。 “大哥,你……” 赵大恼羞成怒,吼道:“你莫要听他乱讲,我怎会害你?” 赵二脸上阴晴不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身踉踉跄跄地逃离了现场。 此时,众街坊们也都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纷纷开始指责赵大。在一片喧哗声中,一名不起眼的黑衣男子拨开人群,匆匆离去。 第114章 反坐之罪 赵大讹人不错,心中窝火,便对林墨说道:“小子,你给我等着,今天的事没完!” “当然没完!”林墨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说道,“你兄弟二人敲诈勒索,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我们可要好好谈谈了。” 赵大脸色更加难看,立刻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说道:“小子,今天已经打算放你一马,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你放我一马?”林墨好似听到笑话一般,摇着头说道,“本想给你个机会,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这些话还是留到公堂之上,去跟官府的人讲!” “你……”赵大又气又急,却说不出话来。 林墨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诬陷酒坊的赵大绑了,送去官府!” 大明律法,诬人反情,抵罪反坐。 也就是说,你告别人什么罪名,若经查实后发现是诬陷,需承担同样的罪责。赵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是酒坊的伙计早就围了过来,堵住了他的退路。 辛辛苦苦酿的酒,莫名其妙被人诬陷有毒,这口气憋在心里本就难受,眼见林墨略施手段替大家澄清事实,怎会轻易放赵大离开? 别看赵大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酒坊的伙计们也不是好惹的,方才也就是被人扣了毒酒的帽子,不敢轻举妄动罢了,真要动起手来,谁怕谁啊! 眼见形势有些严重,谢正松悄悄来到杨诗音身边,说道:“杨姑娘,今日之事还是较好就收,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对大家都不好。” 杨诗音也正有此意,便上前对林墨说道:“行了,反正也没损失什么,让他走。” “让他走?”林墨摆摆手,说道,“这种人必须给他点教训,否则的话,我们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杨诗音低声道:“咱们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你将他送进官府,对酒坊也没什么好处。” “杨姑娘,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林墨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他来酒坊滋事,若是得逞便可白赚银子,若是失败,便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杨诗音静静地看着林墨,在这个瞬间,她甚至有些恍惚,这个人……还挺厉害的! 如此看来,爹爹看中此人,不是没有道理。 “且慢!” 所有人都停住,齐刷刷地看向赵大。 林墨悄悄向后退了半步,打架这种事,有辱斯文,还是交给酒坊的伙计们。 毕竟单挑的话,胜算不大,自己这边人数占优,为何不以多欺少? 只见赵大上前两步,林墨再次后退半步,说道:“你要做什么?我跟你讲,我们人多,你可要想好了……” 突然间,赵大动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然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兄弟实在是有眼无珠,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您要是心里有气,来,打我两巴掌,揍我两拳,您消消气,就别惊动官府了,当官的大老爷们一天到晚也挺忙的,您说是不是?” 画风突变,赵大突然换了一副嘴脸,林墨还挺不适应的。 当众给人下跪赔礼道歉,赵大算是栽到姥姥家了,没想到赵大还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也算是个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怕丢脸,因为本就无脸可丢…… 赵大和赵二兄弟俩整日里游手好闲,只要手里有点银子,马上就送去赌坊,有时候也干一些偷鸡摸狗的营生。此时一听人家坚持要报官,哪还顾得上脸面二字? 只要能放过自己,别说下跪了,就算当场认爹,他也愿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墨也不好再坚持,否则就显得自己气量小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将人放了,又担心这家伙日后报复,下次有备而来,就没这么容易对付了。 今天必须让他长点记性,起码也要留下点把柄,让他以后看见杨家的人就绕着走。 “放你走可以,但是你要说清楚,今日之事,是谁指使你来的?” “啊?”赵大挠了挠头,说道,“小的兄弟二人最近手气不大好,打算讹些银子去捞本钱,主意都是自己想的,没有旁人指使!” “你是说,全盘计划都是你兄弟二人想出来的?” 赵大点了点头,林墨稍加思索,又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先放过你,但是你得留下点证据!” “什么……证据?” 林墨转身看向杨诗音,说道:“杨姑娘,劳烦借一下纸笔。” 杨诗音想了想,说道:“有一册账簿,稍等片刻。” 不多时,徐阿生拿了账簿过来,翻到空白页处。 林墨提笔刷刷写了一份口供,然后说道:“这里记录的便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你画个押,就可以走了。” 赵大面露难色,说道:“这位公子,小的已经知道错了,要打要骂您尽管招呼,只求您高抬贵手,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林墨语气坚定,说道,“今天必须留下点证据,若是以后你再来寻杨家酒坊的麻烦,这张供词马上就会送去官府!” “小的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您行行好,就放过小的……” 赵大简直是欲哭无泪,这个书呆子怎么这么难缠啊! 林墨依然不让步,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恪守本分,不再来找麻烦,这张纸就当不存在。” 赵大纠结了半晌,说道:“可是,万一……” “别废话了,现在摆在你面前就两条路,要么画押,要么,咱们衙门口见!” 赵大表现得很犹豫,心中似乎还在权衡。 见状,林墨不耐烦地说道:“那就别考虑了,来人,将赵大扭送去衙门!” “且慢动手!我愿意画押,我画还不行吗……” 赵大忍满脸无奈,只好上前来,在供词底下画了个圈,又按上手印。 林墨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供词,说道:“行了,你走!” 赵大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看热闹的街坊们也慢慢散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第115章 麻烦大了 酒坊的伙计们围在林墨身边,似乎非常兴奋,徐阿生好奇地问道:“林公子,你怎么看出来这小子是装的?” 林墨笑了笑,说道:“简单,是不是装的,一试就出来了。” “万一他是真的腹痛,让你开膛验毒,你怎么办?” “那就开呗!” “啊?”徐阿生张大嘴巴,弱弱问道,“当真要开?” “自然是真的!”说着话,林墨将手中的供词递给杨诗音,“这个可要收好,日后那赵大再敢来闹事,直接绑了去见官。” “可是……”杨诗音疑惑地问道,“若是真的剖开肚子,会出人命的……” 林墨故作神秘地说道:“杨姑娘请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不打自招!” 众人纷纷表示好奇,徐阿生忍不住问道:“林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办法?” 林墨指了指徐阿生手中的柴刀,说道:“你也不看看这刀刃都卷成什么样了,等我真的把林二肚皮割开,他早就疼的死去活来了,你觉得他能忍得住?” 徐阿生琢磨了一下,这把刀割在身上,滋味肯定不好受。 此时,谢正松已经被晾了很久,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他的意料,留在这里只能更加尴尬。 “林公子聪慧过人,谢某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林墨虽然这位大才子没安好心,但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便随口说道:“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谢公子谬赞了。” 接下来,却见谢正松话锋一转,道:“杨姑娘,在下有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墨心中暗道,知道不中听你还讲? 杨诗音心地单纯,想都没有想便说道:“谢公子请讲。” 谢正松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今日林公子智斗无赖,大快人心,这个结果看似很好,但是……” 听到但是二字,林墨心中大为不满,泼冷水也就算了,可你倒是痛痛快快讲出来啊,话说一半,吊人胃口,这不是欠揍吗? “谢公子有什么话直言便好,莫要见外。” 谢正松一本正经地说道:“古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似赵大赵二兄弟这般为人,今日当街出丑,定会记恨在心,日后免不得时常来寻衅滋事,杨姑娘既然要把生意做下去,便要懂得取舍,若是为了这点小事搞的不得安宁,倒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听完,杨诗音不禁再次皱起眉头,刚刚只顾着欣赏林墨的表演了,如今听谢正松一说,确实有些道理。 林墨仍旧面色从容,淡淡一笑道:“依谢公子所言,明知道赵家兄弟前来讹诈,还要花银子打发,不妨想想看,北京城中有多少这样的无赖,都来闹上一闹,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被林墨直接怼回来,谢正松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说道:“在下也是好意,既然林公子不领情,那就当在下没说过,告辞!” 杨诗音上前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了谢公子帮忙,诗音一介女流,日后还要仰仗谢公子多多关照!” 谢正松努力挤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说道:“杨姑娘客气了,在下一定尽力,告辞!”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看到谢正松远去,杨诗音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林墨说道:“谢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 林墨真是无奈,就你这样的,还才女呢,痴女还差不多! 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有大问题,那个赵大明显和谢正松有关系,你看不出来吗? 怎么摊上个这么笨的合作伙伴,真是让人头大! 这其中的道理,怕是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算了,慢慢来。 想到这里,林墨问道:“新酒怎么样了?” 杨诗音回道:“第二批酒已经在酿造了,订单还是太多,我留给店铺的那些都是一上架就抢购一空,若是不能收购现成的酒坊,只能考虑扩建了。” “不急,不急!”林墨摆摆手,说道,“作为一件商品,越是供不应求,名声就越响亮,你要懂得饥饿营销的道理。” 杨诗音满脸问号:“什么……饥饿……” “饥饿营销,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新酒怎么样了。” 两人正要往里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这里谁是管事的?” 听这声音和语气,怕是来者不善,林墨以为赵大又回来了,转身一看,顿时感觉心里发虚。 只见一队官差打扮的人向自己走来,为首的穿的还是黑色飞鱼服,应该是个不小的头目。 通过这件衣服,林墨已经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锦衣卫! 当初在林家寨,就是这些人围住自己的小院,若不是姚继现身解围,叶红梅和自己肯定是活不到第二集的。 却不知这些凶神恶煞今日来杨家的酒坊做什么? 一行人动作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面前,杨诗音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得不敢出声,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林墨。 林墨心说,你看我没用啊,人家是锦衣卫,我敢动一动算我输! 头前那名人面色不善,大声说道:“都聋了吗,我问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杨诗音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是想站出来,却又不知道站出来该说什么,见状,林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人冲在前面。 想到这里,便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请问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对方眼见林墨是个书生打扮,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屑,问道:“你就是管事的?” “在下……”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穿黑色便服的差人走上前来,说道:“启禀秦百户,刚刚就是此人!” 林墨心中一凛,此人竟然是个百户,看来,今天的麻烦还不小! 如果他细心一些,就会发现说话的黑衣人刚刚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被称为秦百户的军官上前一步,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墨,又问道:“听说你擅长将人的肚皮剖开?” 第116章 咱衙门口有人 此人一开口,在场众人立刻联想到刚刚发生的闹剧,原来是给赵大找场子来了。 林墨赶忙摇头,说道:“回大人话,方才那赵家兄弟是来讹人的,所谓的开膛验毒只是吓唬人的说辞,作不得真。” “是吗?”秦百户似乎对林墨很感兴趣,继续问道,“听说你还会验毒?” “银针验毒,是前人在书中记载的,在下……其实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此时,林墨心中大为不解,赵大不过是区区一名市井无赖,何德何能,竟然能出动锦衣卫! 莫非,这家伙还是位深藏不漏的大人物? 不像啊! 秦百户招了招手,吩咐道:“拿下!” 眼见形势不妙,林墨赶忙说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从来没有作奸犯科之举,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百户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废什么话,带走!” “且慢!”林墨急得大喊一声,然后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在下犯了哪条律法?” 秦百户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墨,问道:“你还懂大明律法?” 林墨心中顿时没了底气,大明律有几十卷,自己怎么可能记得住,眼下却不能将话说的太满。 “略知一二。” 却见秦百户冷笑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拿下!” 林墨傻眼了,什么情况啊? 你抓我可以,倒是告诉我犯了什么事啊! “杨姑娘,供词!”林墨突然想到刚刚那份供词,赶忙说道,“赵大的供词!” 就算你是锦衣卫,也要讲证据,白纸黑字,还有赵大的手印,就算对簿公堂,我也不怕你! 杨诗音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此时听到林墨大喊,赶忙从身上拿出那份供词,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秦百户接过供词看了两眼,不耐烦地说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警告你,休要耍花招,要不然,一并都带走!” 林墨眼睁睁地看着秦百户将手中的供词撕得粉碎,然后随手一扬,所谓的证据……没有了。 此时此刻,他想到一句老话——民不和官斗! 眼见林墨身处险境,杨诗音鼓起勇气,上前拦住众人,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 “让开!” 秦百户手握刀柄,眼中尽是肃杀之气,一声怒喝吓得杨诗音俏脸惨白,嘴边的话也咽回了肚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林墨被人带走。 徐阿生弱弱地问道:“小姐,怎么办啊?” 杨诗音神色焦急,说道:“我……我去想办法!” 徐阿生是从南京跟过来的,知道杨诗音的打算,上前劝说道:“小姐,这可是锦衣卫啊,就算拿了老爷的名贴,怕是……” 后半句没有说,意思很明显,你拿你爹的名帖去顺天府可以,可是,锦衣卫不吃你这套啊,朝廷任何一个官员,无论品阶大小,见了锦衣卫都恨不得躲着走,谁敢主动去招惹? 永乐年间的锦衣卫权势极大,即便是内阁首辅,也不能插手锦衣卫的案子。 杨诗音把心一横,说道:“林公子是为了酒坊出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小姐,小姐,”徐阿生劝道,“你再考虑考虑……” “你把酒坊看好!”说完之后,杨诗音转身离去。 在街头一角,谢正松静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城南柳家巷,谢正松找到一处偏僻的民居,四下看看没人,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出来的是一个瘦弱的黄脸汉子,正是早上去酒坊闹事的赵二。 “谢公子,您来啦!” 谢正松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径直走了进去。 “大哥,谢公子来了。” 赵大从里屋走出来,说道:“谢公子,今日之事,回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们哥儿俩是不是被那个书呆子给忽悠了?” “废话!”谢正松板着脸说道,“用你那个榆木脑袋想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连刀都拿不稳,怎么可能将一个大活人开膛破肚?” “这……”赵大砸砸嘴,说道,“当时不是被他唬住了么,一时没想那么多。不过您放心啊,我们哥儿俩可没把您给供出来!” “还算你识相!”谢正松一撩衣摆坐下,说道,“若是敢走漏一个字,不但赏银拿不到,你们在赌坊欠下的银子,必须如期奉还,否则,定让你兄弟二人吃上几年牢饭!” 闻听此言,赵大立刻紧张起来,陪着笑脸说道:“少爷您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口风很紧,就算真的被那小子开了膛,也决计不会吐出一个字!” 谢正松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就好,你们两个听好了,明日一早,继续去闹!” “啊?”赵大回头看了看赵二,然后面色为难地说道,“可是,今日在街坊面前都已经演砸了,明日再去的话……” “怕什么?明日过去,你就一口咬死,就说酒里有毒!” 赵大搔了搔头,说道:“少爷,您也看到了,今日被那书呆子逼着立了字据,可是按了手印的,那玩意拿到官府衙门去,我兄弟二人也是理亏啊。” 谢正松轻蔑地笑了笑,说道:“放心,你们的口供已经没有了。” “什么?” “你们走后,便来了一伙锦衣卫,将那个书呆子带走了,而且,将你按了手印的口供当场撕毁,所以,明日里只要你兄弟二人咬死了,就说是酒里有毒,他们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万一……再开膛呢……” “让他开,杀人偿命,杨家酒坊那些人,哪个有你兄弟二人的命贱?” 赵大和赵二对视一眼,这番话虽然难听,但是,在理啊! 谢正松眼中满是不屑,说道:“你们不用怕,顺天府里有我的朋友,明日你兄弟二人只管去闹,到时候顺天府会有人出面,是非黑白还不是人家衙门口一句话的事?” 赵大面露喜色,赶忙说道:“请谢公子放心,明日定要砸了杨家酒坊的招牌,一雪今日之耻!” 第117章 你瞅啥 北京城的锦衣卫衙门原本是建文皇帝监视朱棣的专属机构,朱棣登基之后,并没有撤销,而是换了一批自己的心腹,眼下迁都在即,锦衣卫的任务就更加严峻了。 林墨看了看四周,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皮鞭、烙铁、夹棍……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只看一眼,便让人心惊胆寒,全身汗毛倒竖。 “这位秦……秦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此人是锦衣卫百户官秦羽,今日亲自去抓林墨回来,其实是另有别情。 “你究竟是如何杀害的邓敏贞,速速从实招来!不然的话,这些家伙事挨个尝一尝,想必滋味不怎么样。” “邓……什么玩意?” 林墨满脸问号,闹了半天,敢情不是为酒坊的事? “还装蒜?”秦羽一拍桌子,沉声道,“说,究竟为何要杀邓敏贞,这其中暗藏什么阴谋,若是痛痛快快交代清楚,我可以答应给你留个全尸。” 林墨无奈地说道:“秦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您说的那个邓……什么的,我压根就不认识啊!” 秦羽的脸色马上又变得阴沉起来,缓缓说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贵!” “属下在!” “人是你发现的,这个机会就让给你了。” “属下明白!” 王贵就是早上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那位,只见他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好似猎手看到了猎物一般,伸手拿起一柄烧红的烙铁。 林墨急得满头大汗,这玩意在电视里没少见,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机会亲身体验,吾命休矣…… “大人!”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跑过来,似乎有十分紧急的事。 秦羽抬起头,不满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阎大人过来了。” 一听到阎大人三个字,秦羽那张黑脸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噌一下站起身,问道:“现在何处?” “此时正在前厅。” 秦羽闻言立即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再给他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若还是不招,直接动刑!” 王贵在后面答道:“是!” 侥幸逃过一劫,林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透。 却不知这位阎大人是什么身份,竟能让秦羽如此紧张。 突然之间,林墨想起来,阎大人?莫不是那个黑面阎王? 看到林墨心神游离,王贵不满道:“喂,想什么呢?” 林墨赶忙说道:“在下还没搞清楚,你们抓我过来,究竟为何?” 王贵拿着烙铁在林墨胸前比划了两下,然后说道:“瞧你这身细皮嫩肉,何必呢?奉劝一句,还是招了,省的受这等皮肉之苦。” 林墨也是无奈,大哥,不是我不招啊,实在不知道招什么啊…… “你小子这张嘴还真是硬!” “大哥,我真是冤枉的!”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喊冤有用吗?”王贵眯着眼睛看了看林墨,说道,“既然你一再坚持,那好,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林墨预感到事情不妙,弱弱地问道:“怎么试?” 王贵转身将烧红的烙铁举到林墨面前,说道:“你若真是冤枉的,定能挺得住拷打。” “大哥,你不能这样啊,说好了给一盏茶的时间呢……” 林墨急了,这都什么逻辑啊,这玩意顶不顶得住,跟是不是被冤枉的有啥关系? 只见王贵顺手拿起身旁的茶碗,一口喝下,然后说道:“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 林墨已经傻眼了,一盏茶的时间真是这个意思吗?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最后再问一次,招还是不招?” 情急之下,林墨想到某部电影里的场景,赶忙说道:“大哥,那啥……咱商量一下,我有银子。” 果然,王贵慢慢将烙铁放下,问道:“你觉得你这条命值多少银子?” 林墨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十两?” 王贵没有说话,再度拿起烙铁。 “二十两?” “五十两?” “一百两!” 王贵终于笑了,林墨心中石头也落了地,看来自古至今,某些道理是一成不变的。 “贿赂长官,罪加一等!” “啊?” 林墨心中暗道,大哥,你们锦衣卫啥名声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怎么装的跟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样? “二百两!” “五百两!” 王贵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劝你还是省省,若是拿了你的银子,上面我如何交代?今日将你缉拿归案,我是首功,少说也能坐上副百户的位子,说不定阎大人一高兴,直接给个百户也未尝不可,到时候还缺银子不成?” 原来这还是一位有理想的锦衣卫,不是银子不好使,而是人家看不上! “可是,你们抓错人了啊,我这条命不值钱,关键是对你们破案没有帮助啊!” “锦衣卫如何办案,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王贵冷笑道,“事已至此,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招了!” 眼看烧红的烙铁就要往自己胸前印上去,林墨再也无暇思考,慌忙喊道:“等一下,我招了!” 林墨知道,自己落在锦衣卫手中,定是凶多吉少,讲道理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家根本不和你讲道理,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活着别什么都重要。 “我招了,那个邓……邓……” “邓敏贞!” “对,就是邓敏贞,是我杀的。” 王贵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对林墨这个回答很诧异,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烙铁,说道:“你为何杀他?”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如何不顺眼?你二人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林墨开始胡诌:“那天在大街上,我看了他一眼,他就问我,你瞅啥?我说,瞅你咋地!然后,我俩就干起来了,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 王贵脸色发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举起烙铁。 林墨赶忙说道:“大哥,我都招了,你把那玩意放下行不行啊,我看着害怕。” “最后一次机会,说,为何要杀邓敏贞,受何人指使?” “没人指使啊,这就是一次打架斗殴引起的激情过失杀人。” 王贵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一把扯开林墨的衣服,便将烙铁向胸前印上去! 突然,只听外面穿来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说道:“见过阎大人!” ………… 昨天收到小伙伴“鹏a龙”的打赏,很感动,非常感动,快哭了…… 第118章 要命还是要脸? 一听到千户大人亲自来视察,王贵不敢怠慢,赶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迎了出去。 阎老五已经来到门前,身后跟着秦羽等人,看到王贵,问道:“听说凶手是你抓到的?” 王贵窃喜,赶忙说道:“回千户大人的话,卑职走访时发现线索,立即告知秦百户,人是秦百户抓的!” 秦羽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招了没?” “已经招了!” “好!”秦羽大喜,赶忙说道,“阎大人,既然此案已告破,您就不用过去了,稍后卑职将嫌犯的供词给您拿过去!” 阎老五脚下不停,说道:“此案干系重大,马虎不得,我还是亲自去看看!” 王贵赶忙走到前面去开门,秦羽跟着阎老五走进来,看到林墨后,说道:“阎大人,此人便是嫌犯!” 阎老五看到林墨,顿时愣住了,满脸挂着不可思议地表情。 秦羽见状,上前解释道:“大人不要看此人一副儒生打扮,实则奸诈至极……” “你等会儿!”阎老五突然伸手示意,秦羽赶忙闭嘴,只见阎老五走到林墨面前,问道,“人真的是你杀的?” 林墨认识阎老五,曾经在林家寨,就是带兵前来围剿,差点让自己活不到第二集那个黑面阎王。 面对此人,林墨心中仅有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是大难没整死,后面继续往死里整! “人是我杀的,理由是看他不顺眼,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并不是骨气有多硬,而是……这些刑具太吓人了,若是挨个来上一遍,怕是比死还可怕! 左右是个死,还不如直接一点,争取少吃点苦头。 这下子轮到阎老五懵逼了,此人和太孙的关系可不一般,这可咋整? “大人,依卑职看……” 秦羽话未说完,被阎老五挥手打断,只见他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去请示一下,你在这等着!” 除了林墨,其他人都愣住了,你是千户所掌印千户,你都做不了主,请示谁啊? 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还要向京师递奏折? 就算你想在陛下面前表现表现,也要等结案之后再往上报,现在还没审呢,你请示个嘚儿啊! 阎老五转身刚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道:“我回来之前,不允许动刑!” “啊?” 秦羽愣住,不让动刑?咱们是锦衣卫啊,不动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啊什么啊?聋了吗?” “卑职……遵命,请大人放心,绝不会动刑!” 阎老五面黑如炭,冷冷说道:“倘若此人缺了一根毛,小心你的脑袋!” 秦羽彻底懵逼了,什么情况啊? 林墨也是一脸问号,黑面阎王为何对自己照顾有加,还不让人动刑? 难道是……自己连中县府试案首的身份曝光了? 所谓刑不上士大夫,虽然自己这点功名实在不够看,不过,最基本的待遇应该还是有的! 秦羽看着林墨,林墨也看着秦羽,两人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好大眼瞪小眼,干瞪眼。 王贵说道:“秦百户,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羽斜了他一眼,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王贵看了看林墨,没有说话。 秦羽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和阎大人认识?” 林墨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秦羽盯着林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林墨心说,我都招了,你们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案子审的也太儿戏了? “在下林墨,来自城东南十里外林家寨。” “那你为何要杀害邓敏贞?” “我……”林墨简直欲哭无泪,“我没杀他啊,我都不认识这个邓什么的……” 秦羽脸色一沉,说道:“你想翻供?” 林墨也是一脸无奈,只得如实说道:“这位官爷,是你们的人不由分说,上来就要给我动刑,逼我招供,我实在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人是谁,说我杀人,根本无从谈起,你们就放过我!” 王贵一听,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当下举起鞭子就要抽,秦羽手疾眼快,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怒道:“干什么?想死啊!” 王贵一骨碌爬起来,说道:“秦百户,这小子奸诈至极,竟然想翻供!” 秦羽又气又急,问道:“老子还没问你呢,你他娘的怎么审的?他是怎招的供?” 王贵愣了一下,弱弱地说道:“就是……这样审的……” 秦羽顿时明白了,说道:“用过刑了?” “我还没动手呢!”王贵赶忙解释道,“这小子怂的很,我刚把烙铁架上去,他就招了!” “你……”秦羽指着王贵,脸色涨的通红,“这不还是逼供吗?” 这次轮到王贵发呆了,问道:“秦百户,咱以前不都是这么审的吗……” “傻啊你!”秦羽看了看林墨,小声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敢逼供?” 王贵也傻眼了,问道:“他是……什么人啊?” 秦羽都快疯了,说道:“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去?” 王贵琢磨了一下,把秦羽拉到一旁,小声说道:“秦百户,这小子已经招了,管他是什么人呢,现在就让他写供词,然后把他做了,死无对证,就是咱们破案了!” “你是不是傻!”秦羽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你没听到阎大人怎么说吗?” “阎大人……说要请示……” “连阎大人都要请示,你敢做主?” “这……” 秦羽叹了口气,说道:“我走之后,你没打他?” “没有!”王贵连连摇头,说道,“连根汗毛都没碰到!” “那就好!”秦羽长出一口气,说道,“这样,你把他松绑,带到客厅喝茶,阎大人回来之前,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王贵郁闷地说道:“请他喝茶?如果他真的是嫌犯,咱锦衣卫的脸往哪搁?” 秦羽瞪着眼睛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脸?是命要紧还是脸要紧?” “这……命要紧!” ………… ps:感谢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来自清华美院的小姐姐亲手给做的新封面,瞬间感觉高大上了! 第119章 太孙亲临 秦羽想了想,又回过头来说道:“现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赔礼也好,道歉也罢,总之,在阎大人回来之前,必须让他……” 王贵眼前一亮,抢着说道:“属下明白,一定让他招供!” “你他娘的真是猪脑子啊!”秦羽一把抓过王贵的衣领,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今天的事完全是一场误会,都是因为你这头猪导致的误会,你懂了吗?” “卑职……懂……懂了,可是……” “有屁就放!”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 “如果他真是凶手,到时候再杀也不迟啊!但是现在,阎大人回来之前,抓人的事必须是个误会,否则的话,老子脑袋不保,先拉上你当垫背的!” 说完之后,秦羽将王贵推开,径自离去。 王贵无奈,只得回到林墨面前,两人对视片刻,王贵突然将手掌举起,林墨以为对方要打人呢,本能地想躲,却发现对方的手掌只是遮在面前,并没有落下。 只见王贵慢慢将手掌挪下来,如同换幕布一般,一张凶神恶煞般老脸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说道:“今日之事是个误会,让林公子受委屈了,在下给林公子松绑!” 林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难道县府试案首的身份这么高贵吗? 连锦衣卫都不敢嚣张?不应该啊…… 不会是自己院试成绩出来了?如果再来个案首,那就是小三元,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如此看来,应试教育也是有好处的! “那啥……我真没杀人……” “我知道,我知道!”王贵将林墨身上的绳子解开,说道,“都说了是误会,秦百户在前厅等着了,咱们这就过去!” “去……干啥?” 王贵满脸堆笑,说道:“喝杯茶,压压惊!” “要不……就不去了……” 林墨心里实在没底,看这家伙满脸假笑的样子,不会是陷阱? 怎么看都是锦衣卫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突然,林墨心中冒出一个可怕想法,难不成,他们是准备把自己引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悄悄的…… “咱们快走,秦大人还等着你呢!” “呵呵,其实这里挺好的,让人感觉心里踏实……” 王贵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的刑具,这些玩意看起来很踏实吗? “林公子,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咱们赶紧走,秦大人还等着呢!” “不是,我真觉得这个地方挺亲切的,让人有一种……家的感觉。” 王贵将手里的绳子往地上一摔,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林墨吓了一跳,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真的是喝茶?” 王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又换作一副笑脸,说道:“当然,秦百户说了,都是误会,为了表示诚意,以后林公子遇到什么麻烦事,尽管来北镇府司,这天底下就没有锦衣卫摆不平的事!” 这下子轮到林墨犯愁了,真的是请自己喝茶? 反过头来想想,如果对方是准备悄悄解决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比牢房更合适? 这个时代又没有摄像头,不存在什么文明执法,何必多此一举,换个地方? 事到如今,想那么多没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跟着王贵来到前厅,果然,秦羽正在等候,茶也泡好了,是上等的铁观音。 “林公子,今日之事,都是误会,让你受委屈了,在下以茶代酒,给你陪个不是,还希望林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林墨一看,还真是喝茶,顿时感觉到受宠若惊,赶忙说道:“误会,是误会!秦百户实在太客气了,更何况,在下也没受什么委屈。” 秦羽看到林墨的表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开始和林墨攀谈起来。 两人谈了半个时辰,茶水也喝了好几壶,终于,王贵一路小跑着进来。 “秦……秦百户,快,快……” “何事如此慌张,是阎大人回来了吗?” “不是,是……是……太孙殿下!” “什么?” 秦羽吓得一机灵蹿起来老高,问道:“太孙殿下来了?” “对,已经到门口了!” “那还废什么话,还不出去迎驾!” 两人刚走到门口,只见大门被推开,一个身穿蟒袍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见过太孙殿下!” 林墨手里端着茶杯,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熟悉而陌生的黄公子,皇太孙朱瞻基? 亲娘诶,开什么玩笑! “草民林墨见过太孙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朱瞻基一脸冷峻,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杀人了?” 这一次,林墨终于敢说话了:“没有啊!” 朱瞻基脸色十分不满,看向阎老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老五赶忙说道:“回殿下,方才林公子已经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臣不敢怠慢,这才请殿下做主!” 林墨看到朱瞻基,就跟见了亲人一般,赶忙说道:“我没杀人,是他们……” “误会,都是误会!”秦羽一看形势不好,抢着说道,“卑下只是带林公子回来例行询问,如今已经澄清是一场误会,正准备送林公子回府。” 此时若再没个眉眼高低,这颗脑袋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朱瞻基大致明白了,沉着脸说道:“阎老五,让你去抓嫌犯,你就这么办事?” “殿下,此事……”阎老五转头看向秦羽,说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当时的情形跟太孙殿下汇报一下!” 秦羽赶忙将早上在酒坊看到的一幕叙述一遍,末了又补充道:“此人当众扬言要将人开膛验毒,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荒唐!”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据你所言,什么开膛验毒,分明是吓唬那两个无赖的手段,你们听不出来吗?竟然仅凭一句话就将人抓回来逼供,你们做事就不动动脑子吗?” 阎老五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说道:“殿下息怒,此事蹊跷,卑下不得不谨慎行事。” 秦羽也跟着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朱瞻基面带怒容,说道:“你所谓的谨慎,就是捕风捉影,严刑逼供?我倒要问你,如果不是本宫与林公子相识,此时,人已经被你们打死了?” 第120章 太孙和草民 阎老五等人挨了骂,乖乖出去候着,客厅里只剩下朱瞻基和林墨两个人。 事到如今,林墨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因为书坊的事被抓到县衙大牢,结果那个知县自食其果,本以为是姚继帮了忙,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身后还有这么一座靠山! 想到这里,林墨都快疯了,我是不是说过大明朝的皇帝喜欢搞一言堂,动不动就砍人,还劝人家不要操没用的心…… “那个,殿下……” “你不要紧张,”朱瞻基摆摆手,示意林墨坐下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草民不知殿下身份,言谈之中多有冒犯,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朱瞻基轻轻笑了一声,说道:“都跟你说了,别紧张,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三枚硬币,一字排在桌面上。 林墨心念一动,拿在手中观瞧了一会儿,这不就是自己说的金银币吗!还有个十文的铜币,当初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人家真的给搞出来了。 “殿下,草民当初只是说了一下大致的概念,若是想推行货币改革,其中还有很多关键问题要解决,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千万不可贪功冒进,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我爹和几位内阁大臣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户部正牵头研究新货币的推行,你只管出主意,细节问题自然有人去处理。” “如此甚好,在下……草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了,你也别草民草民的了,连中小三元,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今年的秋闱,还有明年的春闱,要好好准备。” “啊……小三元?” “不错,院试成绩已经下来了,明日张榜公示。”朱瞻基想了想,又说道,“你的才能我是知道的,我爹也注意你很久了,争取早日把功名考下来,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入朝堂,到时候,定有你大展宏图的机会!” 林墨嘴巴张的老大,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子殿下也……” “我爹为了你的事,专门找到内阁首辅杨荣,让他给他的女儿杨诗音写信,就为了辅导你做八股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怪不得杨诗音突然出现,然后拉着自己学八股,原来如此! 林墨脑子里很乱,跟我谈天说地的黄公子是皇太孙朱瞻基,太子朱高炽早就注意到自己,杨诗音是当朝内阁首辅杨荣之女,这么多信息一下子冒出来,捋不清楚…… “最后再说一下姚继那边,他不是让你做密探去打听香山书院靖难遗孤的事吗,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林墨要疯了,这事你也知道? 那我老婆叶红梅的身份是不是…… 想到这里,林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草民万死!” 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知道万死了?” 林墨哪还敢有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地说道:“知道了!” “你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是胆大包天,建文余孽你都敢窝藏?这件事让陛下知道,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殿下饶命!” 事已至此,就别解释了,说什么都是徒劳,这条小命是去是留,就看人家心情了。 朱瞻基脸色的笑容渐渐消失,淡淡说道:“先说说你的发现!” 林墨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实说道:“回殿下,香山书院确实和建文余党有关,但是,在这些人背后,可能还有更神秘的势力。” 朱瞻基问道:“你说的是汉王?” “这个……有这个可能!” 林墨心说完犊子了,越陷越深了,大家都知道汉王朱高煦和太子朱高炽两人不和,自己掺和进来,这不是找死吗! 转念再一想,反正已经是掉脑袋的罪过了,虱子多了不怕咬,自己头上已经顶着死罪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我已经派人去山东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尽量不要掺和,否则的话,到时候我想保你都保不住!” 林墨感激地痛哭流涕,赶忙说道:“多谢殿下!” “行了行了,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是!” 林墨小心翼翼坐在凳子角上,不敢坐太多,谁知道一会儿还要不要跪,和老朱家人聊天太t吓人了! 这要是心脏不好的,怕是早就吓死了…… 朱瞻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现在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怎么看待那些人?” “殿下问的是……哪些人?” 林墨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琢磨,生怕哪句话说错,自己唯一的靠山也没了。 朱瞻基有些不满,将茶杯一放,说道:“你跟我面前装什么糊涂?我说的当然是……那些人!” “那些人……” 林墨脑子里正在急速思考,这件事自己是躲不过了,肯定是要面对的,具体怎么来说,必须慎之又慎! “殿下,你觉得呢?” 朱瞻基乐了,说道:“我问你呢,你反倒把问题甩给我?” 林墨说道:“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无所谓谁对谁错,只是执念太深,放不下。” “你别跟我扯淡,你就直接说,这桩陈年恩怨能不能化解?”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矛盾是不能化解的,需要时间。” 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问道:“需要多少时间?” 林墨想了想,缓缓说道:“一代人!” 这句话他不敢明说,主要永乐皇帝在世的一天,这个问题就是个死结,想要化解恩怨,只能等新皇登基,让时间来冲淡仇恨。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来不及了,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酿成更大的风波,你心里鬼主意多,给我想个办法!” 林墨摆出一副问号脸,咋又落到我头上了? 朱瞻基又补充道:“放心,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管合不合适,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不要顾及我的身份,就当和以前一样闲谈。” 林墨感觉要死啊,这能一样吗? 以前你是黄公子,我是林公子,现在你是皇太孙,我是草民! 第121章 问题根源 林墨感觉自己几乎已经把所有的脑细胞都启动了,这种历史性的难题,可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可以解决的。 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接下来的事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既然已经查出了这些人的线索,定会出兵剿灭,但是陛下一直没这么做,我想这其中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说你鬼主意多,一点都没错,你到底怎么想的,直说!” 林墨小心翼翼地问道:“草民斗胆问一句,陛下是不是一直在寻找……那个人?” 朱瞻基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问道:“你知道他的下落?” 林墨连连摇头,说道:“不知道!” 朱瞻基略感失望,说道:“不知道你废什么话?” “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墨赶忙解释道,“我是想说,陛下现在找不到那个人,就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其他方面?” “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这些人的软肋是什么?” 朱瞻基越听越急,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亲情!”林墨再也不敢卖关子,赶忙说道,“他们为什么造反?仅仅是因为正统之争吗?无论是建文还是永乐,龙椅上坐的都是朱家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为何这些反贼到了如今还在图谋不轨?” “依草民来看,原因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有人组织、煽动,第二点则是最关键的,就是这些人本身的原因——仇恨!” “仇恨?”朱瞻基有些疑问。 “不错,所谓拥护建文正统只是个借口,就跟靖难一样,是个旗号而已,他们之所以会造反,会图谋不轨,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因为他们的亲人在那场战役中殉难,他们将这笔账记在了陛下头上,说白了都是个人恩怨,国之大义什么的,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人都是自私的,若非为了自己,谁愿意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去干这些掉脑袋的勾当?” 这番话触动了朱瞻基内心,仿佛豁然开朗,多少年来,建文余党除之不尽,一直是朝中大患,可是今天听林墨细细分析一番,挺有道理! “你倒是说说,如何化解?” 林墨又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请问殿下,当年陛下登基之后,对建文旧臣的家眷是怎么处置的?” “大多是流放充军,发配边疆,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棣登基之后,首当其冲的便是力主建文帝削藩的黄子澄、齐泰,他们都被朱棣凌迟处死,株连九族,妻女一律入教坊司为妓女。其次便是兵部尚书铁铉,铁铉在济南死磕朱棣三个月,还差点把朱棣用铁闸砸死,最后被凌迟处死,父母发配到海南,长子充军,次子为奴,妻女也被发配到教坊司。方孝孺更惨,本来姚广孝都把他保下来了,结果自己作死,直接领了个十族套餐。 那场战役之后,有太多的人惨遭灭门,数万人被流放充军,像方何俊、叶红梅这种,只是漏网之鱼。 “这些人应该还活着?” 朱瞻基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林墨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赦免这些人?不行不行,陛下绝对不会答应的!” “不一定要赦免啊!”林墨解释道,“先逐步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只要别再继续受苦受罪,就相当于赦免了。” “如何改善?” “殿下先告诉我,这些人都在哪?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状况?”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主要在云南、海南、奴儿干都司一带,大多数在服劳役。” “这样,我举个简单例子,不过……如果我说的不对,殿下可不要怪罪。” 朱瞻基没好气地说道:“废什么话?赶紧的!” 林墨说道:“比如说奴儿干都司某处地方,那里有几百人正在服劳役,肯定是一处苦寒之地,除了劳役基本上没什么人烟,如果朝廷下一道圣旨,在那里建立一处城镇,划拨一些钱粮,建设学堂、医馆等基础设施,让这里的人从苦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就相当于赦免了?” 朱瞻基想了好久,然后说道:“你这个想法挺好,只是……实施起来阻力很大,且不说陛下,那些大臣们就不会同意!” 朝廷中大部分人是靖难之役的受益者,现在搞这些小动作,暗中赦免了建文旧臣的家属,不就相当于承认了当年那场仗是造反?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样一来,从皇帝到臣子,全成了反贼! “咱别明着来啊,边关建设本来就是一项很正常的举措,选上十几处重要的边镇,悄悄带进去一两处,不就成了?如果这些人得到赦免,他们的亲属还造什么反?甚至会主动投靠过去,为我大明的边关驻防增添人手,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朱瞻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看来我说的没错,你肚子里的鬼点子是真的多!” 林墨有点纠结,这句话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我该怎么回答你啊…… “这件事若能办成,你可就立大功了!” “草民不敢邀功,只希望殿下看在草民一片赤诚的份上,以前做那些糊涂事就不要追究了……” “呵!”朱瞻基冷笑道,“你也知道,做了很多糊涂事?” 林墨心里一个机灵,又来了!老朱家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 “草民万死!” 朱瞻基摆摆手,说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谁知道你嘴上说着万死,心里是怎么想的?” 林墨赶忙说道:“殿下,我对你可没有丝毫的隐瞒啊!” “行了,今天的事是个误会,你回去好好研读,如果这件事成了,我给你请功!” “多谢殿下!”林墨这才放下心来,心念一动,又说道,“殿下,是不是有人被开膛了?” “你怎么知道?”朱瞻基脸色立刻变得阴沉,问道,“这件事果真和你有关系?” 第122章 阴差阳错的巧合 近距离下,林墨看到朱瞻基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气,心中暗道不好,我提这茬做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殿下明鉴,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朱瞻基追问道:“此案甚为机密,你是如何得知?” “我……猜的……” 朱瞻基面带疑惑,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墨赶忙解释道,“他们曾问我剖开肚皮的事,还有验毒,所以我猜,是不是有人被剖开了肚皮,或者是中毒了?” 朱瞻基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来人!” 阎老五就在外面候着,一听到里面传唤,立刻闪身进来。 朱瞻基站起身,对林墨说道:“走,跟我去现场!” 阎老五疑惑地看了看林墨,心里虽有疑问,却没说什么,只是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出去安排了。 紧接着,林墨跟着朱瞻基出了北镇府司,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巷子。 一路上,林墨满脑子的疑惑,几次想发问,看到众人皆面色凝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宅院,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两名锦衣卫力士,抱拳行礼。 “属下见阎大人!” 阎老五吩咐道:“守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朱瞻基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墨,说道:“跟我过来。” 林墨心中惴惴不安,四下看去,周围全都是锦衣卫,看这阵势,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瞻基边走边说道:“林墨,接下来你要看到的,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 林墨赶忙说道:“在下今日只是去锦衣卫衙门协助调查,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有来过这里!” 朱瞻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卧房门前,阎老五使了个眼色,守门的校尉立刻将房门打开,朱瞻基迈步进去,林墨突然闻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稍稍迟疑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下一秒,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一名年约四旬的男子躺在地上,肚子已经被剖开,满地的血渍已经发黑,场面极其恐怖。 到了此时,林墨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由,这边刚刚有个被开膛的,自己那边就在大肆宣传,要给人开膛验毒,天底下竟然有这般巧的事,如此看来,自己被抓的不冤…… 朱瞻基问道:“说说,有什么看法?” 林墨仔细地看了看尸体,然后说道:“此人面色发黑,应该是中毒的迹象,但是又被人切腹,死状如此残忍,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 看到林墨欲言又止,朱瞻基说道:“想到什么就直接说!” “就算是一桩凶杀案,哪怕性质极其恶劣,也应该归顺天府管啊,为何出动了锦衣卫?”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按理说是归顺天府管,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可不同寻常。” 林墨下意识地问道:“如何不寻常?” 朱瞻基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说道:“距离案发已经三日,锦衣卫日夜侦查,尚未发现有用的线索。” 林墨一边四下查看,一边说道:“一个大活人被如此残忍地杀害,凶手不可能将所有的线索都掩盖掉,只需仔细勘验,必然能有所发现。” 朱瞻基问道:“你能破案?” “不知道,”林墨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试试,但是需要锦衣卫的情报。” 朱瞻基知道林墨肚子里主意多,却不知道他还能破案,事到如今,不如让他试试。 “地上这人名叫邓敏贞,乃是工部一名主事,负责新皇城的修建,就在三天前,我们发现在新皇城的修建中,藏着一条秘道。等我们追查到邓敏贞身上的时候,他已经被害,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林墨这才明白了为何一桩人命案会出动这么多锦衣卫,永乐皇帝迁都在即,新皇城竟然出现秘道,这是要谋反的节奏啊,诛九族的! “按照殿下所言,先是秘道被人发现,紧接着邓敏贞遇害,依在下看,此事无非两种可能。” 朱瞻基再次点点头,示意林墨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可能,工匠中混进来反贼,修建秘道时被邓主事发现,然后邓主事被反贼杀了灭口。第二个可能,邓主事本身就是反贼一伙,秘道一事东窗事发,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畏罪自杀,或者是被他的同伙所杀。” “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墨沉吟片刻,说道:“根据案发现场推测,应该不是自杀,而且,秘道绝非短时间可以修出来,作为主管皇宫修建工部主事,不可能一点察觉也没有,如此看来,邓敏贞很可能就参与修建秘道的反贼之一,事发后,被同伙灭了口。” “你说不是自杀,何以见得?” “刀口太长了,”林墨在自己的腹部比划了一下,说道,“若是自杀,怕是割不到一半人就疼晕过去了,而且这刀口也太过整齐了,一个大活人被开膛破肚,怎么可能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如此看来,邓敏贞很可能是在被人剖开的肚皮之前已经中毒身亡。” 朱瞻基又问道:“既然已经中毒身亡,为何要剖开肚皮?难道是仇杀?”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仇杀,尸体上的伤痕理应杂乱无序,不该只有一道伤口,而且如此整齐。” “哦?那你的意思是……” 林墨再次看了看尸体,说道:“在下斗胆猜测,凶手可能是在邓大人的腹中寻找一样东西。” “东西?”朱瞻基眼前一亮,赶忙问道,“什么东西?” 林墨再次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清楚,需要进一步查验方可。” 朱瞻基转身吩咐道:“阎老五!” “殿下有何吩咐?” “从现在开始,此案全权交由林墨负责,在查案的过程中,他需要任何帮忙,锦衣卫必须全力支持,明白了吗?” “啊……这个……” 朱瞻基板起脸,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卑下领命!” 第123章 造反的宗旨 朱瞻基转过身来,对林墨说道:“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阎老五去准备,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墨拱手行礼,道:“阎大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在下定会全力协助阎大人,争取早日将此案告破。” “如此甚好!” 朱瞻基说完之后,带人先行离开,案发现场只留下林墨和阎老五等人。 阎老五一张黑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林大人,这案子怎么查,还请您示下。” 林墨额头上冷汗流出,紧张地说道:“阎大人休要玩笑,折煞我也!” 阎老五冷哼一声,道:“殿下吩咐了,我们锦衣卫是辅助你的,阎某敬请林大人吩咐。” 林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在下何德何能,怎可吩咐锦衣卫做事?此案还要仰仗阎大人,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只希望能帮助大人早日破案。” “还算识相!”阎老五收起戏谑的眼神,正色道,“说,接下来怎么做?” 林墨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请阎大人将死者有关的资料整理一份,在下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这个好办,搜集情报是锦衣卫的强项,只不过现存资料较为杂乱,你要哪些,我马上让人帮你整理。” “我全都要,越多越好!” 阎老五心中暗道,这家伙本事不大,口气还不小,那么多卷宗,你看得过来吗? “今天怕是来不及了,明天你再过来!” 林墨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自己莫名其妙被锦衣卫抓来,家里还不知道情况呢,还有杨姑娘那边,估计也着急呢,正好回去报个平安,事关机密,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 “有劳了,在下告辞!” 林墨回到家中,正看到叶红梅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原来是杨诗音一时找不到捞人的路子,担心林夫人着急,专程过来送信的。 叶红梅这个火爆脾气,听说自己的相公被人无端抓走,当下便要去锦衣卫北镇府司要人,拦都拦不住,两人在门口差点撞在一起,林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大家都在啊!” 杨诗音看到林墨,激动地问道:“林公子,你……没事?” 林墨笑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那些人是锦衣卫啊!” “哦,他们有一桩案子,请我去配合调查,这不,问完话就让我回来了。” “请你去……配合调查?”杨诗音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怎么看也不像是“请”啊! “放心,没事了!” 杨诗音还想问点什么,突然意识到人家林夫人还在身后看着,自己是不是有些激动过头了? “没事……没事就好,林夫人可急坏了,你们……你们……我先回去了。” 林墨说道:“再坐会呗!” “告辞!” “哎,杨姑娘……”林墨看着杨诗音几乎是跑出了家门,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道,“真是的,跑什么啊,娘子你说这人……” 话未说完,叶红梅突然一把将他抱住,眼中噙着泪水,颤声说道:“我以为他们抓你……是因为我的身份……” 林墨顿时愣住,同时,一股暖意由心底生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经历了太多的事,唯独没有经历过亲情,现在,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亲情的温暖。 “没事的,不用担心。”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墨心中暗暗发誓,别人我不管,只为了你,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历史难题解决掉! 晚上,熄了灯烛,两人都没有睡,叶红梅心情很复杂,当初和林墨走在一起纯属机缘巧合,可是现在,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他的绊脚石? 虽说院试成绩还没公布,但是连中县府试案首,已经足够说明此人才华横溢,日后定会前途无量,可是,只要自己铁氏后人的身份一公开,无论林墨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都逃不脱抄家灭族的结局。 林墨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白天的凶杀案上,这可是在皇太孙面前露脸的机会,真没想到,和自己谈天说地的黄公子竟然是皇太孙,这个消息可太劲爆了。 有了这个靠山,姚继什么的就可以忽略了。 但是话说回来,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路需要一步一步走,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案子破了。 “睡了吗?” “还没。” “在想什么?” “没有,就是睡不着。” 林墨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平时有没有组织过什么活动,就是那种,那种……” 叶红梅问道:“你是问关于谋反的?” 林墨无言以对,谋反啊,诛九族啊,要不要这么直接啊?能不能假装掩饰一下…… 叶红梅继续说道:“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蛰伏,刺杀姚继是我临时起意,跟义父和南山堂没有关系。” 林墨又问道:“工部主事邓敏贞你认识吗?” “邓敏贞?”叶红梅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认识,你问这人做什么?”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叶红梅知道,林墨不可能是随便问问,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这其中定有什么原因。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找人打听一下。” “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今日锦衣卫把我请过去协助调查,原来是出了命案,死者就是那个叫邓敏贞的,我担心他是你们的人,如果不是,就没关系了。” “我自小便在这里,确实不知道有个叫邓敏贞的。” “那就跟你们没关系了,”林墨想了想,又问道,“你们……你们的宗旨是什么?” “宗旨?” “对,我想知道,你们是为了报仇,还是要推翻这个朝廷,拥护建文帝?” 叶红梅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只知道我的仇人是姚广孝,是朱棣,我只想报仇,其他的没有想过。” “姚广孝已经不在了,朱棣也有六十岁了,估计你的仇还没报呢,人就没了,如果太子朱高炽继位,你们还要继续造反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这种事需要义父做主。” “好了,不聊这些烦心事了,睡觉!” ………… “不是睡觉吗?又要做什么?” “我教你一种新的睡觉姿势!” 第124章 他们卖假酒,还打人 翌日清晨,林墨像往常一样早起跑步,叶红梅也习惯了每天早上锻炼一下,两人出了门,林墨突然想到昨天的事,说道:“要不,今天我们换个路线!” “去哪里?” “酒坊也有咱家一半股份,你这个老板娘也该去看看自己家的产业啊!” 叶红梅满含深意地笑了笑,说道:“我看你是想念杨姑娘了?” “哎!”林墨赶忙反驳道,“绝对没有的事,可别乱说啊!” 叶红梅笑着说道:“就你这样的,怕是入不得人家杨姑娘的法眼!” 林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到底去不去?” “去,为何不去?”叶红梅说道,“你都说了,我是老板娘,当然要去看看!” 两人一路慢跑出了城,来到酒坊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只见酒坊面前围了一大圈人。 叶红梅满脸好奇,说道:“这地方还挺热闹的!” “坏了!又出事了!” 林墨赶忙加速冲过去,果然,又是赵大赵二兄弟俩! 这一次,赵大比昨天还要嚣张几分,杨诗音也是刚刚才来酒坊,本想如法炮制,让徐阿生拿了柴刀出来要开膛验毒,赵大直接把板车往前一推,开! 要开膛是吗,随便开! 这一次,赵二也不躲了,而且还很配合地撩开衣服,就等着开膛。 徐阿生手里拿着柴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向大小姐求助。 杨诗音灵机一动,说道:“赵大,你可别忘了,你有供词在我手上,大不了咱们官府见!” 赵大嘿嘿一乐,说道:“什么供词?我赵大不识字,不知道什么供词!” 看热闹的街坊有很多是昨天来过的,他们也知道这两兄弟是讹钱来了,纷纷指责,但是,今天赵大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任凭别人说什么,就是赖下不走了! 看到两兄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杨诗音可真是无奈了,情急之下,却看到林墨从人群中走出来,不由得大喜过望,上前说道:“林公子……” 说话间,又看到林墨身后的叶红梅,正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林夫人也来了啊!” 叶红梅走上前来,说道:“杨姑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杨诗音又气又恼,说道:“还不是这两个无赖,昨日就来讹钱,被林公子教训了一顿,今日又来,真是阴魂不散!” 林墨知道,供词已经没有了,这二人又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今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正发愁着呢,只见叶红梅走了过去,赵大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说道:“你们这里的男人都死完了吗?怎么又来个小娘子?” 叶红梅淡淡说道:“就是你一直来我家酒坊捣乱?” 赵大嘿嘿一笑,说道:“我是来讨说法的,我兄弟喝了你家的酒,现在生死未卜,总得赔点银子买汤药?” 叶红梅神色淡然,又说道:“若是不赔呢?” 赵大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说道:“不赔银子也行,小娘子赔我睡一晚,今天的事就算了,如何?” 叶红梅眼中透出一丝寒光,只见她衣襟一晃,别人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回事,赵大已经飞出去了。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可怜的赵大躺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赵二也忍不住了,从板车上爬起来看了看,然后将赵大搀扶起来,问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我,我……哎呦……” “你们!”赵二又惊又怒,大声说道,“你们卖假酒,还打伤我大哥,今天这事儿没完!” 叶红梅脸色一沉,刚要上前,却被林墨拦住。 “夫人呐,给他们点教训就行了,可别下手太重,闹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林墨这番话说的很大声,特别是“闹出人命”几个字,尤其加重了一下,赵二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别过来啊!” 围观的群众都是一脸看热闹的心态,他们知道这两兄弟是来讹人的,现在落的这番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小娘子下手挺狠的……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一队官差拨开人群,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 赵二突然想起来,昨天谢公子曾说过,今天会有顺天府的官差来帮忙,当下有了底气,指着林墨等人说道:“官差老爷,他们卖假酒,还打人,快……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领头这位正是顺天府的捕头王宁,今日前来,确实是受人所托。 林墨担心叶红梅的身份,偷偷将她挡在身后,王宁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怎么是他? 林墨也认出了此人,当初在燕春楼,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王宁还曾受路大友所托,专程跑到大兴县衙去捞他。 “王捕头,别来无恙啊!” 王宁问道:“林公子,这间酒坊是你的开的?” 林墨点点头,说道:“正是!” 王宁心里很纠结,这叫什么事啊! 这位主可不好惹啊,当初大兴知县畏罪自缢身亡,那件事情的背后是有内情的。 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收场! “林公子,有人举报你家卖假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捕头,这两兄弟是来讹人的,昨天都已经承认了,在下不愿意赶尽杀绝,放他们一马,没想到,今日又来寻衅,你来的正好,把人抓走!” 这时候,赵大刚刚一口气刚刚缓过来,在赵二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说道:“官差老爷,就是他们两个,卖假酒,还打人,你看我……我就是被那个小娘们打的,哎呦!” “来人!”王宁拉下脸来,说道,“将这两人给我锁起来带走!” 赵大脸上露出笑意,他知道,这都是谢公子安排好的,今天自己只需要把这场戏演完,只是没想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下手竟然这么重,这一脚下去,踹的自己差点死在这! 众官兵也是有备而来,当下拿出锁链便要拿人,叶红梅担心林墨,上前说道:“人是我打的,要抓就抓我,与我相公无关!” 第125章 查案 林墨当然不会让女人冲在自己面前,马上将叶红梅拦在身后,说道:“此事与我家夫人无关,有什么事冲我来!” 赵大不由得冷笑道:“今天官差大老爷在这儿,你们谁也走不掉!” 几名捕快拿起锁链便要抓人,却听到王宁说道:“你们抓谁呢?” 其中一人回头说道:“王头儿,不是说抓他们俩吗?” “废物!”王宁一巴掌呼在这人脑袋上,不耐烦地说道,“我让你把那两个泼皮无赖抓起来!” “啊?” “啊什么啊?聋了吗?” “不是说……” 王宁又是一巴掌呼过去,怒道:“让你抓谁就抓谁,废什么话!” “是!” 几名捕快这才反应过来,拿起锁链往赵大赵二脖子上一套,赵大急了,赶忙说道:“官差大老爷,抓错人了?卖假酒打人的是他们啊!” “混账东西,人家什么时候卖假酒了?”王宁已经做出选择,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啊……大老爷,小的冤枉啊……” “有什么冤屈,回顺天府去讲,带走!” 围观的群众看到赵大两兄弟的下场,不由得拍手称赞,只是没热闹看了,便渐渐散了。 在街边转角处一个不起眼的茶摊上,谢正松满脸的不可思议,扔下两文钱匆匆离去。 叶红梅和杨诗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把赵大两兄弟抓走了? 林墨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看到人家帮了忙,便上前说道:“王捕头为民除害,在下先行谢过了。” 王宁点点头,说道:“林公子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到顺天府找我!” “多谢王捕头!” “告辞!” 看着王宁等人走远,杨诗音不解地问道:“林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墨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 杨诗音哪里肯信,以为林墨有什么隐情才故意不说,便没有追问下去,转而向叶红梅说道:“林夫人,今日多亏了你,那两个无赖早就该教训教训了,你身手这么好,练过武功?” 叶红梅看了看林墨,然后说道:“没什么,我打小干粗活,力气还是有一些的。” 林墨担心杨诗音再问下去要出事,便说道:“杨姑娘,我家夫人第一次来酒坊,你安排人带她参观一下。” “没问题,萍儿,你带林夫人在酒坊转转。” “是,小姐!” 叶红梅看到伙计们在酿酒,很感兴趣,跟着萍儿四下观瞧,林墨悄悄把杨诗音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杨姑娘,令尊大人是当朝首辅,身份何其尊贵,你为何非要经营这酒坊?再说了,对付这种泼皮无赖,只需亮出令尊大人的身份,官府早就出手了。” 杨诗音脸色有些惊慌,说道:“你……都知道了?” 林墨赶忙解释道:“杨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没有刻意打探姑娘的身份,这些事情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无意间得知的。” 杨诗音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就是想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只恨自己是女儿身,唉!” 林墨明白了,这个时代还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女子是没有什么权利的,杨诗音自小志向远大,只可惜生错了时代,如果在新社会,绝对是女强人型的。 看到杨诗音一脸忧伤,顿时又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当下拍着胸脯说道:“放心,酒坊这边有我呢,咱不但要做好,还要做大做强,起码做到举国闻名,然后把酒卖到海外去,卖给那些洋人!” 杨诗音看着林墨,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几分自信,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好,我相信你!” 林墨突然想到昨天事,说道:“对了,咱们酒坊存酒多不多?” “新酒还没出锅,存酒已经不多了,现在是供不应求。” “你想办法匀几瓶酒出来,待会差人送到锦衣卫北镇府司。” “啊?锦衣卫……” “放心,没什么事,你只管送几瓶酒过去,以后咱们的生意还指望人家照顾呢!” 杨诗音不知道林墨怎么和锦衣卫搭上了关系,但是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来安排!” 酒坊的事处理完,林墨先是将叶红梅送回去,然后转身就出了门,他还有正事要做。 关于昨日那桩命案,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今日去查一查资料,或许就可以下结论了。 锦衣卫北镇府司,阎老五早就等着了,看到林墨前来,立刻吩咐人将整理的资料送过来。 “林公子,这是你要的所有材料,现在还需要什么?” “不急,等我看过之后,再向阎大人汇报!” 阎老五又吩咐秦羽在这里候着,自己便去忙别的事了,秦羽想到昨天差点动大刑,心中很是忐忑,一脸谄媚地说道:“林公子,下官吩咐人沏了茶水,您请用!” 林墨赶忙真起身说道:“秦百户,你这是做什么,折煞在下了!” “快坐,您请坐!”秦羽把林墨按回到座位上,说道,“阎大人吩咐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就是!” “秦百户,你不要这么客气,我很不习惯啊……” “瞧您说的,大家这也是不打不相识,昨天下官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这位可是太孙面前的红人,自己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这一点还是拎得清的。 林墨知道对方心思,当下说道:“秦百户客气了,昨天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以后在下还要多多仰仗秦百户的关照!” “好说,好说!” 秦羽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只要林墨不追究昨天的事,以后再拉拢一下,自己岂不是在太孙面前都有机会了? 林墨继续埋头翻阅资料,一边看一边拿笔记录,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秦羽又凑了过来,说道:“林公子,在下略备了一些酒菜,您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点儿?” “秦百户,你不要这么客气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了。” “林公子,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你也不要百户百户的叫了,听起来生分,我大你几岁,不嫌弃的话,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这……多谢秦大哥!” 第126章 遇事不决喝大酒 林墨也有自己的想法,毕竟人家是堂堂锦衣卫百户,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既然对方这么主动,何不顺水推舟,买下这份人情! “林兄弟是个爽快人,走,咱喝酒去!” 林墨赶忙说道:“秦大哥,在下材料还没看完,中午还是不饮酒了!” 秦羽拉着林墨就往外走,说道:“没事,走!” 林墨拗不过,只好跟着秦羽来到前厅,有酒有菜,准备的很丰盛。 “来来来,林老弟,先喝一杯!” “秦大哥,我那些材料……” “哎,案子不着急,来,先喝酒!” 林墨无奈,只好举杯喝下,原来是米酒,也难怪,现在烧酒太过紧俏,还没有普及。 秦羽看林墨喝酒还挺痛快,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林老弟是个爽快人,来,再来一杯!” 这种酒林墨一点也不担心,跟啤酒似的,随便喝,当下一杯接一杯喝起来。 这时候,王贵进来通报,说道:“秦百户,有个自称姓徐的伙计,说是来送酒的。” 秦羽没反应过来,问道:“送酒,什么酒?” “就是说来送酒的,说是林公子……” 林墨想起来,确实是自己吩咐过的,赶忙说道:“是我让他来的!” “这样啊,那就让他进来!” 不多时,王贵抱着两瓶酒进来,秦羽问道:“人呢?” “跑了!” “跑了?” “是啊,我让他进来,他说不敢,把酒给我就跑了。” 秦羽问道:“林老弟,你这位伙计怎么回事?” 林墨陪着笑说道:“秦大哥莫怪,这里可是锦衣卫的衙门,一般人怎敢靠近?我这个伙计敢把酒送到门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秦羽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此人鬼鬼祟祟的,这酒……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秦羽又问道:“林老弟,这酒是你送来的?” 林墨点头说道:“对,这是在下酒坊新酿的酒,拿来给各位尝尝。” 说着话,林墨打开一瓶,倒出来两杯,顿时酒香四溢,秦羽眼睛闪出精光,顾不得怀疑这酒有没有问题,拿起杯子来细细观瞧。 清澈透明,没有一点杂质,比市面上过滤后的清酒还要透彻。 关键是,这个味道……太香了! “林老弟,你说,这是你酿的酒?” “不错,秦大哥尝尝!” 秦羽将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再也忍不住,一仰脖喝下,顿时脸色涨得通红,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酒!” 林墨又斟满一杯,说道:“秦大哥,滋味如何?” 秦羽脸色难以掩饰的兴奋,再次一饮而尽,说道:“林老弟,不瞒你说,老哥我什么酒没喝过,可是你这个,这个……” “这个是烧酒,和以前米酒不同。” “不错,是不同!”秦羽再看看自己准备的酒,说道,“跟你这烧酒一比较,咱以前喝的这玩意就不是酒!” “秦大哥喜欢就好,来,再喝一杯!” 秦羽越喝越兴奋,说道:“前几日听说市面上出了一种新酒,我这边忙案子,也没留意,哎呀,真是相见恨晚啊!” 饭桌上酒香扑鼻,一旁的王贵看的直流口水,林墨见状,拿过一只新的被子,倒了一杯,说道:“王兄弟,来,一起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 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只见王贵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长出一口气,慢慢回味。 “呦,喝上了?” 几人喝的不亦乐乎,却没有发现,不知何时,阎老五已经出现在门口。 秦羽和王贵赶忙站起来行礼,林墨手里还端着酒瓶,不知道如何是好。 阎老五沉着脸走上前来,问道:“林公子,案子怎么样了?” 林墨说道:“回阎大人,已经有头绪了。” 秦羽赶忙说道:“对,对,已经有头绪了,卑下见林公子看了半天材料,属实辛苦,特意准备了酒菜招待林公子。” 阎老五突然察觉到了异样,盯着林墨手里的酒瓶问道:“这酒哪来的?” 林墨说道:“这是在下酒坊里自己酿的,阎大人也来一杯尝尝?” 秦羽喝了几杯酒下肚,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借着酒劲说道:“阎大人,这酒……好得很,带劲!” 阎老五本来就是视察一下,但是一下子就被酒香给吸引住了,有心坐下来喝一杯,却不好意思开口。 林墨察言观色,看出了阎老五的心态,于是说道:“阎大人查案辛苦,还没吃饭呢?若是不嫌弃,不妨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其实,阎老五已经吃过饭了,但是他很好奇什么酒这么香,于是半推半就坐在一旁,林墨赶忙倒酒,然后将杯子轻轻推过去,说道:“这两天承蒙阎大人照顾,在下敬大人一杯。” 阎老五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勾出来了,但是要表现的矜持一些,毕竟自己是有身份的人。 “喝酒可以,切莫耽误了正事,否则殿下那里不好交差!” 林墨说道:“阎大人说的是,在下一定谨记在心。” “那好,喝完这杯,就赶紧忙正事去!” 说完,阎老五端起酒杯,顿时,感觉到酒香味更浓了,本想细细品一品,但是没忍住,一仰脖,干了。 “好酒!”只见阎老五眼神中透射出难以抑制的兴奋,问道,“这是什么酒?” “这是在下新酿出来的烧酒,阎大人感觉如何?” 阎老五再也矜持不下去了,点头称赞道:“好酒,够劲!” 林墨又将酒杯斟满,说道:“阎大人喜欢就好。” 阎老五本来是视察工作来了,可是,烧酒一出现,局面马上就失控了,几人推杯换盏,不多时,一瓶酒就见底了。 秦羽拿过另一瓶,准备打开,阎老五突然拦住,问道:“林公子,这酒还有吗?” “有,只是暂时存酒不多,新酒还在酿造,需要时间。” “今天就到这,等忙完这个案子,咱们再喝个痛快!” “正当如此!” 林墨脑袋还算清醒,便起身回房去看卷宗。 秦羽正喝的高兴,说道:“大人,还有一瓶呢!” “嗯?”阎老五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秦羽反应过来,讪讪道:“哦,正事要紧,卑下去看看林公子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阎老五正准备将酒瓶收起来,却看到一旁还有个人,顿时大为不满。 “你怎么还在?” 王贵赶忙说道:“我,卑下……那个……” “滚!” “是!” 第127章 演绎法 朱瞻基自幼文武双修,上马能打仗,提笔可作丹青,唯一的小爱好就是闲暇时候玩会蛐蛐,这一日不小心玩过头了,身后的太监王瑾急了,催促道:“殿下,还是先用膳,饭菜都凉了!” “端过来,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殿下,要不……咱吃完饭再玩?” 朱瞻基目不转睛地盯着笼子里的两只蛐蛐,随口说道:“没事,我又不饿……快看,我的铁头大将军发动进攻了!” 王瑾乃本是交趾人,原名陈芜,是英国公张辅挑选的交址民童之一,自幼和朱瞻基一起长大,知道他的脾气,平时做事雷厉风行,就连斗蛐蛐也要有始有终,今天这两只大将军不分出个胜负,这饭是不会吃了,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人把饭菜拿回去热一热。 终于,铁头大将军发起总攻,按着对手一顿猛锤,朱瞻基大声叫好,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什么,鼻子嗅了嗅,一回头,就看到王瑾站在身后,身边还跟了个阎老五。 “你怎么来了?案子有线索了?” 阎老五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臣得知殿下还没用午膳,特意给殿下带了点好东西。” 朱瞻基问道:“什么啊,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王瑾趁机说道:“请殿下用膳!” 朱瞻基将信将疑地来到前厅,饭菜已经摆好了,而且,酒香味更浓了。 “阎老五,你带来的酒?” “今天林公子拿了两瓶酒过来,卑下只是借花献佛,专程送来给殿下尝尝鲜。” 阎老五知道,酒是林墨家的,这事肯定瞒不住,索性直接说清楚,殿下和林墨的关系不一般,这时候还是不要耍什么小聪明,否则最后难堪的还是自己。 朱瞻基一听是林墨拿来的,更加忍不住,说道:“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就说在研究新酒,想必就是这个了!” “回殿下,正是!” 太监王瑾将酒端过来,朱瞻基先是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不由得赞道:“这酒够劲!” 阎老五心中窃喜,看着朱瞻基一杯接一杯,心知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王瑾在身旁说道:“殿下,林公子的新酒在市面可抢手了,奴婢本来也去差人买了,一直断货,买不到。” 阎老五心中暗暗好笑,宫里都买不到,你骗鬼呢? 你这家伙定是看殿下喝的开心,故意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不过话说回来,王瑾自幼和太孙殿下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可不一般,说不定自己以后还要指望人家呢,大不了把这份人情分给你一些,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 “王公公说得对,这烧酒酿制工艺颇为复杂,市面上供不应求,不过,王公公若是需要,跟下官说一声,下官和林公子有些交情,匀几瓶酒出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反正大家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不会啊! 王瑾也是明白人,当下笑吟吟地说道:“如此甚好,咱家先谢过阎千户了。” “王公公客气了!” 朱瞻基已经吃饱喝足,却是意犹未尽,当下蛐蛐也不玩了,说道:“走,去看看林墨那边案子研究的怎么样了!” 林墨还在整理卷宗,看到太孙亲临,赶忙下拜行礼,朱瞻基带着一脸的酒气问道:“怎么样了,可有进展?” “回殿下,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哦?”朱瞻基眼中有些兴奋,拿起林墨面前的纸张,看了半天,却是一脸懵逼。 “你写的这是什么?” 林墨放下笔,不紧不慢地说道:“回禀殿下,这个叫做演绎法。” “演绎法?” “演绎法就是从一般性的前提出发,通过演绎推导,得出具体陈述或个别结论的过程。” 朱瞻基听的一头雾水,回头看了看阎老五等人,也都是满脸问号。 “简单说,就是预设结论,就是……”林墨想了想,说道,“以本案为例,根据目前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做出合理假设,然后在去寻找相关的证据,从而得出最为接近的事实真相。” 朱瞻基努力思索着林墨的话,似乎很感兴趣,点头道:“没想到你还会破案!那好,我们现在就说这桩案子,你继续。” 林墨说道:“这件案子实在太过蹊跷,首先,邓敏贞的死状就很不合理,既然已经中毒身亡,为何还要剖开肚子?如果是仇杀,为何要在邓敏贞死后才动手?死人又感觉不到痛苦,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朱瞻基,此时听到林墨所言,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林墨先是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感觉没有什么纰漏,然后缓缓说道:“此案并非寻常的仇杀,在下大胆猜测,应该是邓敏贞吞下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有很强的的毒性,而且,非常重要,凶手为了拿到这个东西,所以才会剖开邓敏贞的肚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自从案发开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仇杀或者灭口,但是,正如林墨所言,这其中存在着很多的不合理。 只是大家都自动将这些不合理忽略掉了,锦衣卫办案向来简单粗暴,什么合理不合理的,看谁有嫌疑,先把人抓了,然后拷打一番,不管合不合理,最后都变得合理了。 如今听完林墨的猜测,细细琢磨之后,发现这个可能性才是最为合理的。 朱瞻基喃喃道:“能吞进肚子,有毒,很重要,会是什么呢?” 能同时符合这三个因素的物件不会很多,众人思索良久,仍是一筹莫展。 看到大家的反应,林墨又说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东西很重要,也很神秘,而且外形不会很大。但是,我们思考的方向,应该暂时将剧毒这个因素排除掉。” 朱瞻基不甚理解,问道:“为何?” 林墨解释道:“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件东西有剧毒,是因为看到了邓敏贞的尸体,但是凶手如此大费周折将东西取走,就是为了不让这件东西暴露,所以我推断,除了他们自己,别人并不知道此物有剧毒。” 第128章 林公子,话可不要乱讲! 听完林墨的一番分析,朱瞻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听你分析过后,确实很有道理,不过,你手里这张鬼画符又是怎么回事?” 林墨拿起自己做的人脉关系图,说道:“图上标识的人名就是邓敏贞的全部社会关系,比如说这几个是工部的官员,这几个是他的同乡,还有这些……总之,只要锦衣卫掌握的信息,全部在这张图上了。” 朱瞻基认真看了一会,又问道:“你汇总这些信息有什么用?” “通过这张图,可以看出邓敏贞此人比较内向,他的交际圈子很稳定。但是,若是将这些人逐一筛查,便会从中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林墨的手指看去,一个圆圈里面写着三个字:怡香院。 这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不需要过多解释。 阎老五那张黑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说道:“邓敏贞并未成家,偶尔出去喝酒听曲,也没什么奇怪的。” 大明律法有明文规定,在朝官员不得狎妓宿娼,却没规定不能喝酒听曲,通常来说,你是听曲还是宿娼,一般也没人查,都是心知肚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青楼生意还要追溯到明初期,由于刚经过了战争,举国上下经济萧条,于是,朱元璋把目光集中在了风月经济上,由官府设置妓院,以此来拉动经济增长,还曾亲自给青楼写了对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语。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本来朱元璋这么做是想赚富人的银子,却没想到,把官吏都给吸引过来了,毕竟皇帝都带头倡导了,大家肯定要表表心意,全力支持。 一时间,大明的官场世风日下,狎妓宿娼非但无人耻笑,反倒成了一种时尚的风流雅事,这下把朱元璋气得够呛,立即下诏,“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也就是说,凡是去青楼的官员,当众脱了衣服打六十板子,一下子打死好些个,这才把局面控制住。 到了永乐年间,朱棣将大量建文旧臣发配到云贵、广西一带和奴儿干都司,女眷则被发配到教坊司,沦为官妓,终其一生,永无脱身之日。 可是问题又来了,因为朱棣上台后杀戮极重,用于清洗、诛除政敌的时间竟长达十余年,期间充入教坊司的女犯不计其数,可是大明百姓有钱的不多,一般人光顾不起,所以,对官员去青楼喝花酒的规定也就渐渐放开了。 像邓敏贞这样单身官员,经常去青楼消遣一番,已是司空见惯。 林墨说道:“阎大人所言甚是,邓敏贞今年三十岁,单身一人,闲暇之余去逛青楼也不奇怪。问题是这个时间,大家不妨仔细看一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朱瞻基来了兴趣,将记录的时间一一比对,很快就发现的问题所在,兴奋地说道:“不错,邓敏贞几乎是每隔三日必去一次,若不是你的演……演……” “演绎推理法。” “不错,若非你的演绎推理,真是很难发现!” “这个……”阎老五在一旁说道,“毕竟是单身男子,正值青壮之年,多去几次也很正常嘛,秦百户,我记得你也经常去怡香院,是不是?” 秦羽顿时涨红了脸,喏喏道:“也不是经常,偶尔去喝杯酒,听听曲而已。” 朱瞻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对!” 秦羽吓得冷汗直流,脸上肌肉抽搐,只感觉两腿发软,差点就跪下了。 却听到朱瞻基继续说道:“你去喝酒押妓,是消遣去了,肯定是随时来了兴致,随时便去,可是,邓敏贞去青楼的时间怎会如此稳定?” “啊……这个,我,那个……” 秦羽吓得语无伦次,只好用祈求的眼光看向林墨。 林墨继续说道:“殿下所言很有道理,而且我仔细查看了修建皇宫的进度,三个月前的暴雨导致地基渗水,按理说大家应该忙的焦头烂额,但是这段时间,邓敏贞依然是每隔三日去一次怡香院,几乎是雷打不动,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朱瞻基问道:“你是说,邓敏贞的死和怡香院有关?” “不完全是,”林墨看了看阎老五,然后说道,“假如说阎大人是邓敏贞的同伙……” “哎!”阎老五急了,赶忙辩解,“林公子,话可不要乱讲!” “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你也不能……” “行了!”朱瞻基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道,“听林墨说下去!” 阎老五不敢吱声了,林墨继续说道:“如果阎大人是邓敏贞的同伙,你们在一起图谋不轨,是如何传递信息?会不会堂而皇之地在公开场合碰面?” 这番话问的阎老五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有你这么坑人的吗? 这种事可以随便打比方吗?再说了,就算打比方,你怎么不比自己? 朱瞻基却不耐烦地说道:“问你话呢,说啊!” 阎老五简直是欲哭无泪,只好说道:“既然是图谋不轨,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要异常谨慎,最好我和他装作不认识,可能会私下接触,绝不会公开见面商谈。” “这就是了!”林墨说道,“所以说,如果你们需要定期见面,或者说互换情报,你会怎么做?” 阎老五反应过来,说道:“怡香院?” 不止阎老五,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怡香院必定有人会定期和邓敏贞接触,如此重要的线索,以前竟然被忽视了! 朱瞻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阎老五,剩下的事,知道该怎么做了?” “卑下明白!” 林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条线索,接下来交给锦衣卫就可以了,自己可以下班了。 “殿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你等会儿!”朱瞻基示意林墨坐下,说道,“跟我说说你那个酒坊的情况。” “酒坊……”林墨不解,问道,“怎么了?” 第129章 联合办厂 朱瞻基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酿出这么好的酒,不早点拿出来给本宫尝尝,难不成还等着本宫去找你要吗?” “殿下,冤枉啊!”林墨满脸委屈,说道,“我昨天才知道殿下的身份,您是当朝皇太孙,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敢往跟前凑啊!” “哼!”朱瞻基冷哼道,“昨日之前呢?本宫并没有公开身份,每次都是以普通人身份见你,为何不见你拿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殿下您的地址啊,就算想给,也不知道往哪送啊!” 朱瞻基回过头来思索了一下,是啊,两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林墨确实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身世,还曾劝说让自己别操那些没用的心,说什么大明朝的皇帝喜欢搞一言堂,动不动就砍人,如此看来,这人对自己还挺实诚的。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还有多少烧酒,交出来!” 林墨心说这是做什么,堂堂皇太孙,打劫我一个平民百姓? “殿下明鉴,我那个小作坊产能实在有限,没多少存货,你需要的话,能不能等一等,下一批新酒就快出锅了。” “出锅?”朱瞻基不解,问道,“你这烧酒是用锅煮出来的?” “是啊,烧酒嘛,顾名思义,就是比普通的米酒多了一道烧制的程序,一来是工序繁琐,二来嘛,大约三斤粮才能酿出一斤烧酒,产量自然就低了。” 朱瞻基受到太子朱高炽的影响,打小便对民生问题很是关注,他很清楚,普通的米酒,一斤粮就可以酿一斤酒,现在三斤粮才能酿出一斤烧酒,是不是太费粮食了? 不过转念再一想,跟烧酒比起来,米酒跟水一样,能喝一斤米酒的人,不一定能喝得下二两烧酒,这么算的话,还是很实惠的。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扩大产量,我准备向陛下建议,明年开春的迁都大典,全程用你这烧酒!” “啊?”林墨惊呆了,这得多少酒够你用啊? 迁都可是大事,皇帝会宴请朝廷百官,然后还有各种祭祀活动,每个衙门总要赏几十斤御酒,这些事情做完,宫里也要存上几百斤,如此算下来,哪怕自己从现在起只酿不卖,到年底也不攒够啊!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又不是白用你的酒,到时候给你银子就是了!” “不是钱的问题,是……真的不够啊!” “所以才要提前跟你说,我相信你,你一定有办法。” “我……殿下休要折煞在下,没有的东西我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啊!” 朱瞻基面色不善,道:“让你为国家做点事情,在这里推推掩掩,像什么样子?” “这……”林墨突然心念一动,说道,“殿下,冒昧问一句,你平时……缺不缺银子?” 朱瞻基愣了一下,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啥,就是突然想起,殿下如果感兴趣,咱们可以联手……当然了,殿下乃当朝太孙,肯定不缺银子,还是算了……” “别啊!”朱瞻基赶忙说道,“谁说我不缺银子?” 林墨:…… “本宫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实话跟你讲,我爹这人抠门的很,指望他给银子是不可能的,你说,联手做什么?” “我那个酒坊不是产能太小嘛,所以一直想扩建一下,但是新建的话前期成本又太高,所以就想能不能收购几家其他的酒坊,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酿新酒。” “好啊!”朱瞻基拍手称道,“那就去收购!” “现在有两个难处……” “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一来,需要银子,我手里没那么多钱,如果殿下肯入伙,那就最好了。” “需要多少银子?”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收购一家大型的酒坊需要白银千两,其他的看规模大小,几百两不等,我现在能拿出手的大致有两千两银子,如果再有三千两,就可以将北京城乃至城郊一带所有的酒坊买下来,到时候全部酿新酒,就不担心产能的问题了。” “银子我来想办法,你继续说,还有什么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比较麻烦了,大概一个月前,北京城大大小小的酒坊全部被一个叫谢正松的人收购,据说此人是户部哪个官员的亲戚,如此大张旗鼓,不惜花了血本,肯定是准备趁着迁都之际大赚一笔,现在去谈收购,怕是没那么容易。” 朱瞻基皱起眉头,问道:“老五,这个人你知道吗?” “回殿下,谢正松是应天府的举人,他来顺天之后搞的动静挺大,卑下当时就派人查过了。” “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什么?” “谢正松有着江南第一才子之称,坊间传言,此人极具才华,是明年春闱一甲的热门人选,其岳丈陈永文是户部的一名主事,陈永文有个陈永年在顺天府任通判,此次谢正松在顺天大肆并购各家酒坊,主要就是靠着陈永年的关系。” 朱瞻基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查一查这个人在并购其他酒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巧取豪夺的手段。” “是!”阎老五说完就往外走。 “等一下,还有件事!” “请殿下吩咐!” “老五啊!”朱瞻基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有银子吗?” “啊……” “借本宫些银子!” “这个……殿下若是需要用银子,尽管吩咐便是,千万不要谈什么借不借的,卑下受不起!” “那好,先去拿三千两出来。” 阎老五心里默默疼了一秒钟,三千两啊,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不过,这笔钱能换来太孙一个人情,也值了! “卑下这就去拿!” “先不急,”朱瞻基又说道,“林墨,你出两千两,本宫出三千两,事成之后,这股份怎么算?” 林墨想了想,若是按原始股份算,这不明摆着四六么,还有什么好算的? 而且,自己不但出钱,还要出技术的,这可是核心技术,按理说,自己占六成都不算多。 “三七分,殿下七成,我要三成就行了。” 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实在没胆子说出来,毕竟,比起赚银子,还是保住这条狗命更要紧一些。 第130章 把阎罗殿给他端了! 朱瞻基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又看了看阎老五,说道:“要不这样,本宫要五成就够了,剩下两成给老五,算是咱们三人合伙,你们两个心意如何?” 阎老五心说你们老朱家人可真有意思,不想还钱就直说,扯什么股份,谁知道这门生意能不能赚钱啊…… 心里这样想着,口中说道:“谢殿下提携!” 朱瞻基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那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由林墨安排,需要钱还是需要人,直接找老五要!” 林墨脑子里有点乱,阎老五出银三千两,自己出两千两外加技术,然后朱瞻基占五成,自己占三成,阎老五占两成,咦,好像有人在空手套白狼啊…… “有殿下和阎大人的支持,酒坊生意一定没问题,在下这就去开始准备了。” 反正套的又不是我的白狼,套就套呗! 关乎整个北京城的烧酒买卖就这么定了下来,林墨从北镇府司出来,回到家中,然后就看到叶红梅和小倩两人满脸喜气地望着自己。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恭喜老爷高中院试案首,以后就是秀才大老爷了!” 林墨这才想起来,对啊,今天院试放榜,自己都给忘了。 “区区院试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瞧把你得意的!”叶红梅脸上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家男人考中秀才,忧的是,越往前进,自己的身份问题就越容易暴露。 可是,林墨面前有着大好的前程,不可能就此不前,以后…… 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小倩,去买些酒菜,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买菜可以,酒就算了!”林墨赶忙说道,“咱家就是酿酒的,买什么酒?直接去酒坊拿!” “是,老爷!” 小倩走后,林墨这才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叶红梅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担心你的身份?” “对,”叶红梅点点头,说道,“若是我的身份曝光,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过,我担心你……” “如果有的选,你是选择南山堂,还是选择做一名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 叶红梅沉思了片刻,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以为我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并且,随时准备了以身赴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想过。” “那现在呢?” “现在……我不知道……” 林墨心中早已准备好一些说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 “南山堂的人,大多有亲朋好友在边镇一带服劳役?” “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墨知道,靖难遗孤的问题能不能和平解决,关键就在于边境服劳役的这几万人。 “假如说,边镇这些服劳役的人能够回到内地,或者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你觉得……对于南山堂的人来说,会形成怎样的改变?” “可能……很多人都不会再造反了……” “为何?仇不报了?” 叶红梅苦笑一声,说道:“朱棣在位十八年,根基稳固,除非建文皇帝站出来,登高一呼,否则,只凭我们这些人,除了以身赴死,怕是难以撼动人家一丝一毫。” 林墨心中暗道,还以为你们都是不怕死的愣头苍蝇呢,原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我能让皇帝下诏,赦免在边镇服苦役的那些人,你能不能劝一劝宋先生,让他放弃造反的念头,化解了这段恩怨?” “朱棣怎可能会答应?” 叶红梅摇摇头,她很清楚,如果赦免了这些人的罪行,朱棣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是造反,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万事无绝对,我可以试试!” “你现在前途无量,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叶红梅一脸关切地说道,“若是你以后有所成,一定要为百姓多做些事,就算我去了地府,此生也无憾了。” “放心,地府不敢收你的,否则的话,我就追过去,从牛头马面手里把你抢出来!” 看到林墨一脸嬉笑的模样,叶红梅嗔怒道:“人家都说敬鬼神而远之,你可倒好,一天到晚把牛头马面挂在嘴边,好像你们很熟一样?” “别说牛头马面了,就是十殿阎罗想要拿你,我就把阎罗殿给他端了!” “你就别贫嘴了,明日跟我回一趟家,义父要见你!” “宋先生要见我?” 林墨想了想,自己科举之路是借助人家关系开启的,现在也该是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是啊,你现在可以有资格参加秋天的乡试,义父问你,是直接报名,还是等三年以后?” 从县试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再有两个月就是乡试,这么短的时间,一般人肯定准备不及,到时候万一落榜就难看了。所以,为了稳妥,可以选择三年之后再考,保证考个好名次。 林墨和其他读书人不同,他对付考试有自己的心得,将要求极其繁琐的八股文拆开,化繁为简,然后用刷题的方式来准备,根本不需要三年以后。 “既然可以考,为何要等三年?” “你的意思是,直接参加乡试?你准备好了吗?” “这事还有什么准备的,到时候直接去考就行了!” “如果你决定了,明日跟我去见义父,乡试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今年香山书院有三名考生,义父的意思是,让你和那三名秀才一起去书院闭关研读。” 林墨当然不愿意,酒坊的事马上就要启动,这可是太孙的生意,可不敢耽误了。 只不过,自己对考试的细则还不够不熟悉,人家是专业的,过去聊一聊总没什么坏处。 “那好,明日一早,我陪你回娘家!”林墨想了想,又说道,“咱俩都成亲这么久了,我还没正式拜见一下你娘呢,你帮我想想,准备点什么礼物才好?” “我们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你愿意去,我娘定十分开心,若是不愿意,也不会强求。” “去,为何不去?”林墨一拍大腿,叫道,“娶都娶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131章 软禁 根据林墨找到的线索,阎老五等人顺藤摸瓜,连夜抓人审讯,很快就找到了杀害邓敏贞的凶手,第二日,天还没亮,一名骑士带着八百里加急奏疏从南城门疾驰而去! 林墨早上有晨练的习惯,坚持了三个月,体能明显好多了,虽说现在肌肉块还没练出来,但是比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肥肉,皮包骨的样子,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今天一早,刚刚打开门,就看到外面整齐地站着一队人。 “秦百户,你这是……” 林墨很意外,一大清早的,秦羽怎么过来了? 莫非是阎老五怕自己携款潜逃,专门找人监督自己? 不过区区三千两银子而已,何至于如此大张旗鼓? 秦羽面色凝重,说道:“林公子,在下奉阎大人之令,请你不要出门。” “什么?”林墨更加疑惑了,不让我出门,生意怎么做? 秦羽重复道:“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请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出门!” “什么事情?”话一出口,林墨突然意识到,莫不是和昨天的案子有关? “是不是杀害邓敏贞的凶手找到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是帮你们查案的啊!” “正是因为你参与了查案,所以,才要保护你!”秦羽凑上前来,放低声音,“林公子,你是个聪明人,殿下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此案有些蹊跷,我们还在继续查办,多说无益,回去!” “可是……酒坊的生意怎么办?” 林墨对这件案子没什么兴趣,但是酒坊的生意不能耽搁啊,这里面还有朱瞻基和阎老五的股份呢,如果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这确实是个问题,秦羽想了想,说道:“尽量不要出门,若是生意上的问题非去不可,我全程陪着你,但是,你的家人不能出门一步!” 这句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你可以出门,我要监督你,但是你老婆不行! 林墨转头看了看叶红梅,昨晚说好了今天回娘家的,怎么就遇到这么个事! 难道……邓敏贞的死真的和南山堂有关? 叶红梅似乎也察觉到了问题有些严重,于是说道:“相公,你去忙你的事,我和小倩在家,外面有各位军爷照看,你尽管放心就是。” 林墨无奈,现在还不知道状况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好,夫人你先回去,我现在去酒坊。” 叶红梅点点头,轻声道:“相公,保重!” 林墨和秦羽向酒坊走去,路上,忍不住问道:“秦百户,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羽四下看了看,然后说道:“事情比想象中严重的多,有人图谋不轨,竟然妄想加害陛下!” “啊?陛……陛下?”林墨惊呆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猜的没错,现在已经查明,邓敏贞是因为吃了一颗仙药中毒身亡,这颗药竟然是准备上供给陛下的!” “什么玩意?仙药?” “不错,阎大人那边还在继续查办,”秦羽看了看林墨,悠悠说道,“此事……可能和靖难遗孤有关!” 林墨突然僵住,将信将疑地看着秦羽,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但是秦羽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说道:“殿下担心你牵连其中,特地派我来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放心,不要多想,这段时间和你家夫人安心在家呆着就行了,吃穿用度我会派人定期给你送到家里去。” 林墨心中在迅速盘算,朱瞻基早就已经知道了叶红梅的身份,可是没有抓人,而是暂时软禁起来,是否说明这件事还有转机? 可是,叶红梅不是说,她不认识邓敏贞吗,为什么这件事又牵扯出来…… “秦百户,你刚才说靖难遗孤……” “林公子,有些事还是不要多问了,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对,多谢秦百户指点!” 一上午,林墨只去了一趟酒坊,关于新店收购的事,先让阎老五派人去谈,自己负责经营就好,办完了事,马上回到家里,叶红梅已经在等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墨看了看小倩,说道:“小倩,你去做饭!” “是,老爷!” 等小倩走后,林墨赶忙问道:“昨天我问你的那个人,你好好想想,到底认不认识?” “谁?” “工部主事邓敏贞!” “邓敏贞……”叶红梅仔细想了想,摇着头说道,“不认识啊!” “这个人参与修建新皇宫,最近遇害,死状很蹊跷,整件事似乎……和你们的人有关!” 叶红梅面色凝重,思索良久,还是一脸茫然,说道:“这个人我真的没听说过,你还知道什么?” “有一种仙药,准备进贡给皇帝的,有这事吗?” “仙药?” 叶红梅再次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关键是这仙药其实是毒药,而且,密谋杀害邓敏贞的人很可能跟你们的人有关,锦衣卫已经在查了,今日不让我们出门,说是保护我,我怀疑他们其实早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叶红梅脸色大变,说道:“那岂不是……你很危险?” 林墨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等锦衣卫的结果了。” “不行!”叶红梅说道,“如果是冲我来的,不能连累你,我想办法送你走!” “别!”林墨赶忙拦住她,说道,“如果他们要抓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如何大费周折?” “可是……”叶红梅心中很是焦虑,不管这件案子如何,自己的身份是真的,禁不起查。 林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放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现在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唉!”叶红梅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丧气话,现在事态还不明朗,一切都是未知,无论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一起面对就是!” 叶红梅早就没了主意,但是看到林墨脸上的自信,心中略感安慰,也许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相信他就行了。 第132章 杀戮再起 一连在家里窝了十几天,终于,秦羽带来消息,说是需要林墨协助查案。 听到这个消息,林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有过来抓人,而是去协助查案,说明这件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也就是说,叶红梅说的都是真的,她确实不认识这个邓敏贞。 这样一来,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 锦衣卫北镇府司,朱瞻基和阎老五都在,气氛有些凝重,林墨先是行礼,然后问道:“殿下今日找我来是……” “你就别装了!”朱瞻基跟林墨是一点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直说,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林墨赶忙说道:“殿下,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谁问你了?”朱瞻基又说道,“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林墨点点头,说道:“我回去就问过了,我老婆说她不认识那个邓敏贞,她自幼在这里长大,也没听谁提起过,殿下,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朱瞻基面色凝重,问道:“这就奇怪了,为何线索都指向是香山书院?” “啊……” 林墨愣住,本来叶红梅的身份就很敏感,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自己都脱不开关系,如果真的是南山堂的人搞的鬼,可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按理说,你们这些造反的……” “殿下,殿下!”林墨吓得浑身直哆嗦,赶忙叫道,“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是大大滴良民啊!” 朱瞻基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没说你,我是说……算了,你就跟我说实话,到底知道什么?我可警告你,倘若你据实不报,事后再被查出来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林墨满脸无辜状,说道:“殿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案子还是我帮着查的,如果跟我有关,我为何要自己查自己?” 朱瞻基一想,确实有些道理,当时案子蹊跷,若不是林墨那个演绎法,也不会这么快就破案,如此看来,确实和他没什么关系。 “老五!” “卑下在!” “把最新的审讯结果给林墨拿一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是!” 林墨拿到新的审讯材料,翻看之后,心里直接凉了。 从查到的线索来看,杀害邓敏贞的凶手叫苏见道,乃是一名游方道士,据他所说,是受了宋珏的命令,炼制剧毒“仙药”,然后说是长生不老药,准备进献给皇帝陛下,但是邓敏贞却误以为仙药是真,给偷偷吃了一颗。 邓敏贞是中毒身亡,为了掩盖真相,苏见道只好将他肚子剖开,将其中没有消化完的仙药取走,这一点也验证了林墨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个邓敏贞和苏见道早就认识,据他所言,修建秘道一事,也是宋珏安排的,如此苏见道所言属实,宋珏死罪难逃,甚至还会诛九族! 完犊子了,叶红梅可是他的义女啊! “殿下,仅凭此人只言片语,不能确定宋珏就是幕后黑手,要谨慎啊!” 朱瞻基死死地盯着林墨,说道:“你可知道,我们发现邓敏贞死的时候,那颗仙药已经在送去南京的路上了,幸好我派了八百里加急快马,在仙药入宫之前赶到,陛下知道后,龙颜震怒,立刻下旨,要求锦衣卫彻查,这件事已经由不得我了!” 林墨自知人微言轻,只得劝道:“殿下,人命关天,还请殿下谨慎!”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你能找到破绽,事情还有转机,如果不能,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林墨知道,南山堂已经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朱瞻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马上就会血流成河。 靖难遗孤的事情刚刚才有了转机,难道,马上就要破灭了吗? “不过你放心,不管结果怎样,你破案有功,我会想办法保你周全,但是,你的夫人……”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总之,今天你哪儿也别去,锦衣卫已经全体待命,日落之后就会动手!” 林墨深鞠一鞠,说道:“谢殿下!” 朱瞻基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先行离开,林墨不敢耽搁,立刻打开卷宗,仔细观瞧起来。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卷宗,能不能保得住那些人,就靠面前的卷宗了!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秦羽派人送了饭过来,说道:“林公子,先吃点东西。” 林墨心中焦急万分,哪里还吃得下,头也不抬地说道:“多谢,我不饿。” 秦羽看到林墨专心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听在下一句劝,别坚持了。” 林墨茫然地抬起头,问道:“秦百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和你交情匪浅,想要保你,你看不出来吗?这件事……尊夫人定是难逃干系,殿下也只能保你一人,你要有这个觉悟。” 林墨慢慢放下手中的卷宗,然后说道:“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还能有什么误会?”秦羽看到四下没人,便凑过去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南山堂的底细殿下早已经查清楚了,主要是因为太子殿下不忍心杀戮再起,所以此事一直压着,现在是他们自寻死路,没人保得了他们。” 林墨摇摇头,说道:“仅凭这个苏见道的一面之词,就给这么多人定了死罪?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秦羽说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你心里很清楚,苏见道的供词只是整个事件的引线罢了,这件事不是你我这样的人物可以阻止的,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听老哥一句劝,还是想一想怎么活下去!” 林墨当然清楚,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仅凭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可是,就眼睁睁地看着杀戮再起,血流成河? 退一步讲,那些人和自己无关,可以不去管他们,可是,叶红梅怎么办? “秦百户,卷宗我看完了,能带我去见一下苏见道本人吗?” “这个……抱歉,不能去!” “为何?” 秦羽说道:“林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现在是有嫌疑的,殿下千辛万苦帮你摆脱嫌疑,你却要自己往前凑?” 第133章 没有证据的猜测 林墨将其中一份卷宗拿起,问道:“这份材料是哪来的?” “哪个?”秦羽上前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一份是纪指挥使从山东送回来的!” “纪指挥使?是不是三角眼那个?大概四十岁年纪,最开始的时候常伴殿下身边,一身仆人装扮。” “不错!” 林墨脑子里飞速运转,将所有的信息整合在一起。 锦衣卫指挥室纪纲在山东,查到汉王勾结建文旧臣的线索,而且,各项证据都指向南山堂。 紧接着,这边就出了邓敏贞的事,如此看来,南山堂谋反一事,已经是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靖难遗孤,就算什么都不做,皇帝要砍他们也是顺理成章,现在只是理由更充分了而已。 现在东窗事发,自然是该杀的杀,朝廷对待谋反从来不会手软。 难道,真的是个死局? 林墨不甘心,继续拿起卷宗查看起来,秦羽无奈,只得让人把饭菜撤下去,说道:“你什么时候饿了,只管吩咐便是,会有人给你送饭的。” “多谢秦百户!” 秦羽默默摇了摇头,搬着把椅子到了一旁,斜靠着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林墨继续埋头翻看卷宗,大脑里在飞升运转,如果此事另有内幕,这些卷宗中一定有线索! 可是,翻遍了所有材料,看完了每一个字,都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是无力回天……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万一是有人在背后操作呢? 事情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那就换个角度,假如说,这一切的背后有个幕后推手,这个人刻意制造了这一切,有没有这个可能? 换个角度,换个思考问题的方式,如果我是这个幕后黑手,我会怎么做? 首先要明确一个问题,动机! 为何要这么做? 这件事按照现在的事态发展下去,直接受到牵连的有两拨人,一是靖难遗孤,另一个是汉王! 这些建文旧臣是永乐皇帝一生之患,一场杀戮是不可避免了,同时,汉王勾结建文帝的事情坐实,怕是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也许朱棣心疼自己的儿子,削为庶民,也许震怒之下,直接砍了。 如此看来,幕后黑手绝对不可能来自南山堂和汉王府,那么,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策划这场变故?还有就是,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 既然是假设,不妨再大胆些,刚才分析完了受害者,现在再看看受益者是谁。 如果这个幕后黑手真的存在,那么,他绝对是这件事的受益者,而且是最大的受益者! 除掉南山堂和汉王府,谁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朱棣? 不对,就算是他,也不能算幕后,人家是幕前的,堂堂正正地杀你,而且,他不会为了追杀建文旧臣把自己的儿子拉下水。 还有谁? 突然,林墨脑子里出现一个人,太子? 太子和汉王一直不和,汉王几次三番想抢太子的位子,如果能成果扳倒汉王,最大的受益者是太子啊! 可是,太子朱高炽向来以仁义着称,据朱瞻基所言,南山堂这些人早就暴露了,是太子一直压着,才免遭一死,现在为了扳倒汉王,不惜枉杀几百条人命,他会这么做吗? 莫非以前太子留着这些人不杀,就是为了这一刻? 换来的可是整个江山啊,汉王一倒,储君之位再也没有人抢了,几百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是反贼,后患一除,朱棣也高兴啊,一箭双雕! 如此看来,什么南山堂,几百条人命又如何,只不过是人家政治斗争中的炮灰而已。 林墨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太子就是幕后黑手,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南山堂和汉王搞在一起,然后再出兵剿之,用几百名“反贼”的死,换自己江山稳固。 把朱高炽想象成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会不会太腹黑了…… 算了,先大胆假设,太子爷,得罪了! 有了合理的假设,现在的问题就是找证据,如何证明这一切是太子暗中操作? 带着这个疑问,林墨重新翻阅起面前的资料,一遍又一遍查看,可是,眼看天都要黑了,仍是毫无发现。 人家天黑就要动手了,自己仍然一无所获,怎么办? 事态紧急,要不要先把自己的假设告诉朱瞻基? 大哥,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你爹干的,但是我没有证据…… 如果这么说,南山堂的人死不死不知道,自己肯定会死的很惨!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天色终究还是黑了下来,朱瞻基还是来了,林墨很清楚,太孙殿下马上就要动手了,可是现在自己除了一个毫无证据的猜测,没有任何的发现。 “林墨,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墨心说我有啊,但是不敢说,怕你砍我。 看到林墨的表情,朱瞻基没有再问,对秦羽使了个颜色,然后带人离开了。 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林墨知道,今晚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秦羽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林墨,低声叹了口气,说道:“林公子,今晚委屈你了,在这凑合一宿。” 林墨依旧在沉默,他脑子里还在思考,假设,证据,推翻,再假设,看起来合情合理,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强烈,却说不出问题出在哪,似乎有一根细到极致的线在眼前晃来晃去,就是抓不到。 因为整件事情都是证据确凿,找不到任何破绽。 等一下! 林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证据确凿,毫无破绽…… 不对,问题就出在这里! 为何汉王的阴谋会这么容易暴露? 按理说,想造反,或者是想夺储,肯定都是秘密进行,这种事牵扯到身家性命,必须要慎之又慎,怎么感觉汉王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造反,随随便便就让人把底裤都查清楚了,很不正常! 如此看来,难道说,幕后黑手真的太子? 第134章 漏洞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林墨心中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再次看待整件事情的时候,和刚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历史上的朱高煦是造反失败了,但人家不是笨蛋,怎么可能如此疏忽,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这么一想,事情就清楚了,汉王应该是被人陷害的!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太子! 自始至终,南山堂都只是棋子而已,可怜的人们造了一辈子反,连自己的为谁卖命都没搞清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为人家政治斗争的炮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忠厚老实,仁义无双,暗地里却一样心狠手辣,最是无情帝王家,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任何人都不得侵犯,就算是亲兄弟,只要跟我最对,一样让你死的很惨。 可是,此事毕竟是太子一手策划,如果事后被朱棣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为了皇位,不惜密谋亲手杀害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人,能够继承大统吗? 不过又如何,到时候汉王已经没了,不让我继承大统,难道还有别人…… 突然,林墨机灵一下站起身来,一拳砸在桌子上,脱口而出:“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秦羽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啊一惊一乍的。 林墨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陷入沉思。 除了太子和汉王,别忘了,他们还有个弟弟,赵王朱高燧! 靖难之役中,朱高燧杀敌有功,于永乐二年四月被册封为赵王,藩邸为彰德府。因为朱棣、太子朱高炽都在南京,就任命朱高燧据守北京,负责北京城的一切政务。 时间久了,朱高燧恃宠,时常做出不法之事,又曾和汉王朱高煦合谋夺嫡,并诬陷太子朱高炽,于是太子宫僚多得罪,朱棣得知其不法之事,大怒,立刻诛杀他的长史顾晟,同时褫夺朱高燧的冠服,幸得太子朱高炽求情才得免,但是据守北京的职权被免了,从此就藩彰德府,这才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林墨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太子本来是正统的储君,出此下策陷害汉王总感觉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二,有着很多的不合理,如果这个人是朱高燧呢? 先是借太子的手扳倒汉王,然后再放出汉王是被冤枉的口风,把太子推进火坑里,最后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不合理之处就都变得合理了! 可是,证据呢? 就算推测再合理,没有证据仍旧无济于事! 林墨拿出纸笔,开始记录,证件事情其实是可以拆分开的。 首先是邓敏贞和南山堂的关系,南山堂那些人蛰伏已久,是邓敏贞的案子将这些人推倒风口浪尖。 接下来是关于南山堂和汉王的关系,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南山堂确实和汉王府有些联系,但是,建文帝是不是真的在汉王府,这一点现在还不能确认。 林墨将人物关系画出来,然后在两个节点画上圈,一个圈是邓敏贞,另一个圈是锦衣卫指挥室纪纲。 是这两个关键人物将南山堂和汉王府连在一起,如果这两个人的情报是假的,所有事情就可以分割开了,南山堂依然是那个潜伏已久但是没有行动的靖难遗孤,汉王府和建文帝是否勾结在一起还未可知,邓敏贞和他的同伙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事件。 叶红梅说过,她自小便在北京长大,不认识邓敏贞,以她在南山堂的地位,如果邓敏贞真的和南山堂勾结,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那就是说,邓敏贞以及他的同伙不是南山堂的! 赵王经营北京多年,若是说这人是赵王派来的,一点也不奇怪。 纪纲呢,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难道也会替赵王卖命?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秦百户,快,带我去见殿下!” 秦羽为难地说道:“林公子,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了……” “这很可能是个局!”林墨来不及解释,大声说道,“快带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 “总之,如果殿下真的动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 “我去劝说殿下,如果我说的没有道理,殿下自然也不会听,不会耽误你们的行动,你快点带我去,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秦羽看到林墨焦急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信你!” 两人骑马前行,不多时就来到城北,此处距离香山书院只有一里地的距离,朱瞻基还调集了燕山卫,看来,今晚是准备一锅端了。 “殿下,殿下,先不要动手!” 朱瞻基眉头一皱,这家伙怎么来了? “你来做什么?回去!” “殿下,请听我一言!” 朱瞻基看着整装待发的大军,不耐烦地说道:“林墨,机会已经给过你了,现在多说无益,你再不走,我就喊人绑你了!” “殿下!”林墨也是急眼了,上前说道,“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听我说完,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再赶我走也不迟啊!”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没时间了,长话短说!” “请问殿下,难道你没有发现,整件事情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吗?” 朱瞻基忍不住问道:“什么漏洞?” 林墨说道:“汉王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殿下比我清楚,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为何轻易被人抓住把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犯的事是死罪吗?还是说,汉王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谋反的勾当都不需要遮掩了?” 朱瞻基突然愣住了,林墨说的有道理,自己的二叔为人沉稳,思绪缜密,就算真的谋反,也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啊! 整件事情在侦办的时候无比顺利,汉王谋反的罪证这么轻而易举就收集到了,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不正常。 当时没仔细想,如今林墨说出来才发现,其中问题很大啊! “殿下,你代表的是太子,如果在汉王的事情上出现差错,担责任的不是你,是太子,你再想想,假如说太子和汉王同时落马,这个结果是谁最愿意看到的?” 第135章 天赐良机 朱瞻基脸色阴晴不定,林墨说的没错,这件事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现在反过头来想一想,整件事情确实太过顺利了,以至于很多问题被掩盖住,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可是,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林墨,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证据?” “目前还没有!”林墨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把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梳理过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感觉到情况不对,请殿下三思!” 朱瞻基思索良久,终究还是说道:“拿下南山堂,审一审就知道了!” “殿下,不可!”林墨劝阻道,“现在动手,汉王那边肯定得到风声,到时候会不会引起叛乱?如果我猜的没错,对方就是要抓这个机会挑拨太子和汉王之间的矛盾,那时候太子这边就会变得十分被动,岂不是让人阴谋得逞?” 朱瞻基也是没主意了,按照林墨的猜想,这盘棋实在太大了,对方将太子和汉王都算计到里面,如果逼的汉王造反,事情就会变得很难控制。 如果被人占了主动,事态如何发展就很难说了。 可是,林墨说了这么多,全是空口无凭,能不能信? 看到朱瞻基开始犹豫,林墨又说道:“殿下,如果现在我们这边按兵不动,对方的如意算盘落空,必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到时候一定能有所发现,就算我猜错了,南山堂的人又跑不了,不过是晚些动手,又有何妨?” 朱瞻基很纠结,问道:“林墨,你跟我说实话,你千方百计去寻找事情的漏洞,是不是因为你家夫人?” “是!”林墨回答的很干脆,事情是瞒不住的,不如实话实话,“我一开始费尽心机去寻找整件事的漏洞,确实是因为我家娘子,但是我不能无中生有啊,现在既然已经有所发现,不能因为我是出于私心,就把这些问题忽略了。” 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我再相信你一次,你可不要把我坑了!” 林墨说道:“殿下放心,只需按兵不动,对方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真相如何就清楚了!” 阎老五实在等不及了,上前问道:“殿下,动手吗?” 朱瞻基最终下了决定:“收兵!” “啊?” “派些人留在这里严密监控,通知五成兵马司的人,撤!” “是!” 夜色下,一场大战悄无声息地化解了,朱瞻基对林墨说道:“这几天你哪也别去,留在北镇府司,我要等结果!” 林墨赶忙答道:“谨遵殿下懿旨!” 集结的兵马撤了回去,阎老五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林墨是怎么靠着一张嘴就把殿下忽悠撤兵了,回到北镇府司,立刻摒弃旁人,把林墨单独叫来谈话。 林墨也没有保留,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阎老五听完,也陷入沉思。 “按照你说的,是赵王爷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纪指挥使也是赵王爷的人?” “这些都只是猜测,究竟真相如何,还要等!” “等什么?” “如果我猜对了,真的是赵王在策划这一切,我们今晚没有行动,必定会打乱他们的算盘,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有所动作,阎大人,这时候就靠你了!” “真是荒谬!”阎老五还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当下怒道,“你好大的胆啊,一介庶民,竟敢腹诽赵王爷和纪指挥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阎大人,别这么激动嘛,我就是说了一下我的想法,至于对不对,殿下会自行判断,我可没有逼着殿下撤兵。” “你……”阎老五一时语塞,指着林墨说道,“你可知这件事的后果?” “后果……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啊……” 阎老五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讲?” “如果我猜错了,这件事跟赵王爷没关系,就是汉王爷搞的鬼,再行动也不迟啊,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可是,万一我猜对了呢,立功的机会不就来了?阎大人,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的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阎老五脸色变了变,说道:“现在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明说了!” “那好,”林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这件事最大的破绽就是太顺利了,你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纪指挥使的情报,但是反过头来想一想,如果汉王爷真的要搞事情,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份情报。” “继续说!” “假如,我说假如啊,假如纪指挥使真的是赵王爷的人,而阎大人你又在这件事情上立了功,这个指挥使的位子……” 阎老五眼睛眯了眯,说道:“可是,仅凭你的猜测,去哪里找线索?” 林墨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对于阎老五来说,他肯定愿意选择相信纪纲有问题,就算没问题,最好也搞出点问题来。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以静制动,派人密切关注赵王爷的动向,还有,纪指挥使在山东,最好派一些生面孔过去暗访一番,人家是指挥使,挑选人手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只要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动作,事情就清楚了。” 阎老五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林墨说的是真的,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是个机会。 可是,如果错了呢?跟指挥使大人作对,自己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问题摆在面前,有利有弊,该怎么选? 纪纲可不是好惹的,当年燕王朱棣起兵造反的时候,率领二十万铁骑路经临邑,纪纲和几名同乡结伴投军,纪纲冒死扣住燕王坐骑,请求自愿跟随燕王效命。朱棣见此人胆略过人,弓马娴熟,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 得到朱棣宠信之后,纪纲更加桀骜不驯,再加上此人诡计多端,非常善于迎合上意,广泛设置校尉,每日收集军民情报,用严刑苛法,诬陷诽谤,很快便升任为锦衣卫指挥使。 这样的人,敢得罪吗? 第136章 无孔不入 阎老五额头上出现汗珠,他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到了,根本没有察觉到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 据说,纪纲查抄到已故吴王的冠服后,私自隐藏在家中,有时还穿在身上,命令左右饮酒祝贺,高呼万岁,没有一个人敢告发。此人还在家中私养了大批亡命之徒,暗中修建隧道制造了数以万计的刀枪、盔甲和弓箭。 但这些都是传言,自己也只是有所耳闻,究竟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 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扳倒纪纲,自己升任指挥使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失败,不但仕途中断,全家老小更是性命不保。 他脑子里想的事情和林墨完全不同,林墨在寻找事情真相,可是阎老五想的,却是如何趁机扳倒纪纲。 不做则罢,要做,就要做绝! 阎老五心中渐渐有了主意,不管纪纲是不是赵王的人,只要把他的黑料查出来,一样可以置他于死地! 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白白溜走,岂不可惜! “密探的事我来负责,你这几天哪也别去,就待在这里,我要你继续寻找线索,你需要看什么材料尽管吩咐,秦百户会配合你,但是,今晚咱们两人的谈话不可以让他知道,你明白吗?” 林墨点点头,他知道,阎老五已经做出抉择,这件事将会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自然是不敢大意。 不仅仅是阎老五,其实自己早就选边站了。 本来只是想救叶红梅,或者说想拯救南山堂那些人,没想到事情却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无论是汉王、赵王、纪纲、阎老五任何一个人,想要弄死自己都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如今只能祈祷自己没有猜错,紧紧抱住朱瞻基这条大腿,方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只是,我家娘子……” “就说你要配合查案,我已经让人去传话了。” “酒坊的事……” 阎老五皱眉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酒坊?” 林墨讪讪笑道:“这不是担心阎大人的银子吗……” 阎老五摆摆手,说道:“酒坊的事以后再说,你只管安心查案就行了!” 此后一连几天,林墨吃住在北镇府司,每日翻阅大量的卷宗,努力去寻找隐藏在背后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情报真是完善,而且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连某些官员晚上跟哪一房小妾睡的觉都能给你打听出来,简直是无孔不入。 这时候,林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睡觉的时候…… “秦百户,能不能把有关我自己的卷宗找出来看一下?” “这……怕是不方便?” “有何不便?” 秦羽心说,给你看卷宗是为了查案,你自己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看什么卷宗啊? “实话告诉你,你的这份卷宗密级太高,我无权做主。” “什么?”林墨满脸问号,我一个平平无奇小书生,竟然还会涉密? 秦羽继续说道:“如果你坚持要看,我需要请示阎大人。” 林墨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现在好奇心更重了。 “阎大人吩咐过了,这段时间内,我可以要求看任何卷宗,不需要再请示了?” “这个……最好还是请示一下,毕竟涉及到机密,在下不敢轻易做主。” “其实,我怀疑……”林墨顿了顿,说道,“你们之中有内奸!” “什么?”秦羽大惊失色,问道,“谁是内奸?” “还不知道,所以要看一下卷宗。” 秦羽将信将疑地看着林墨,问道:“看卷宗就能看出来?” 林墨说道:“不一定,但是,可能会发现一些线索,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秦百户一定要等着向上汇报,这个过程中万一把信息泄露,再想寻找就难了。” 这下子把秦羽也给难住了,给不给呢? 算了,给就给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万一真的能从中发现些什么,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就算没有发现,悄悄的不告诉别人就行了。 不多时,秦羽带着一份卷宗过来,林墨面露喜色,说道:“多谢秦百户!” 说着话便伸手去接,秦羽却将卷宗按住,林墨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问题,于是说道:“放心,我一定会保密!” 秦羽这才慢慢将手松开,说道:“快些看,一刻钟后我就要拿回去!” “多谢!” 林墨打开卷宗,开篇记载的一些情况和当初姚继拿来的那份情报差不多,只是后面又多了很多东西。 写小说,办报纸,开酒坊都有记载,这些倒还罢了,可是,连扮鬼吓唬人的事都有! 当时为了给小倩报仇,自己确实动了些小手段,本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早已经在锦衣卫的掌控之中。 可怕! 继续往下看,林墨顿时心中大骇,其中竟然清清楚楚写了叶红梅乃是靖难遗孤! 林墨擦了擦汗,继续看下去,有一段话写的是怀疑林墨考试成绩有可能是作弊,因为他和香山书院宋珏有联系,宋珏和当地的学官交情匪浅,目前为止查无实据,所以这里标注了一个字“疑”,意思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仍然值得怀疑。 恁娘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林墨心中暗暗后怕,自己县试确实作弊了,只是很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后面的府试院试是凭真本事考的,想要找证据,就更加找不到了。 看来,这份卷宗之所以涉密,主要是因为叶红梅的身份,所以自己也成了人家的重点监督对象。 “林公子,看完了吗?” 林墨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说道:“看完了,谢谢!” 秦羽将卷宗收起来,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林墨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发现?” 秦羽愣了一下,说道:“内奸啊?” “哦,没发现。” “什么?”秦羽怒了,你忽悠我? 林墨说道:“本来也只是猜想,没有发现不是很正常吗?” 秦羽无奈了,起身拿着卷宗离开。 第137章 蛛丝马迹 秦羽拿着卷宗走出门去,来到另一间房子,阎老五早已等候多时,问道:“怎么样?” “回阎大人,他什么都没说。” 阎老五沉吟片刻,又问道:“只看了卷宗,什么都没说?” “正是!” “他为何要看自己的卷宗,难不成是一时好奇?” 秦羽想了想,说道:“可能只是单纯好奇。” “不对!”阎老五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和常人不同,我发现他做什么事都有目的,千万别被他的表象骗了。” “可是,他只是看了看,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还注意观察他的笔记了,这部分资料他一个字都没有记。” 阎老五说道:“也许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你没有看出来。” 秦羽愣住了,半响后,说道:“属下愚钝,还望大人指点。” 阎老五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感觉不会那么简单,这人看起来老实本分,其实心里诡计多端,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你多留意就是。” “是!” 林墨拿到自己的卷宗,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姚继的目的是什么? 当初第一次接触姚继的时候自己还是个纯真少年,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如果姚继的黑衣门真的是为了化解靖难遗孤的恩怨,为何一直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若不是自己劝阻,昨天晚上已经血流成河,姚继在锦衣卫内部安插了眼线,不可能不知道这次行动,却仍然在观望,这种做法和他所说的“使命”无疑是背道而驰的。 自从成为黑衣门生以后,唯一的贡献就是帮人家都打听过一些情报,但是,这些情报是用来作什么? 林墨仔细思考了一下眼前的局势,皇帝朱棣肯定是想弄死这些人,但是相比之下,人家更看重的是找到隐藏在这些人背后的建文帝,建文帝比他年轻,万一哪天突然冒出来,振臂一呼,必定会有很多人相应,到时候天下不稳。 太子朱高炽是有名的仁义之君,有眼光,有格局,如果说当朝统治阶层还有人真心愿意帮助这些人的话,也只有他了。 朱瞻基就比较难受了,他又要听朱棣的,又要听朱高炽的,可是,如果两个命令冲突,他现在只能听朱棣的。在昨日之前,朱瞻基早已经掌握了南山堂的动向,却一直没有动手,可以推测朱棣现在并没想赶尽杀绝,或者说是想利用这些人寻找建文帝。 汉王朱高煦那边和南山堂早有联系,这一点锦衣卫的情报和方何俊的话可以相互印证,唯一不能确定的时候,建文帝究竟在不在山东? 更加令人想不通的是,汉王为何要勾结建文帝? 你们家本来就是抢了人家的江山,现在竟然能坐下来谈合作? 不可思议啊! 最后就是赵王朱高燧,此人隐藏的最深,迄今为止还没有拿到关于他的任何直接证据,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如果猜错了,自己这条小命谁也保不住…… 如此看来,姚继最有可能是听命于朱棣,他让自己加入黑衣门的时候就说过,让自己利用叶红梅的身份,想办法寻找到南山堂的首领,说什么要化解这段恩怨,原来他是在寻找建文帝的线索。 也就是说,自己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了。 狡猾的老狐狸! 现在局面又有变化,自己已经抱上朱瞻基的大腿,姚继可以甩开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和姚继撕破脸,人家的后台是朱棣,这么一比较,自己的后台就是个孙子,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意图,日后一定要谨慎对待。 接下来的时间,林墨继续翻阅各类卷宗,三天之后,终于在一份情报中发现了端倪。 确切地说,这不是一份情报,而是一份记录,大概写的就是一名锦衣卫百户殉职之后抚恤的发放情况。 这名百户名叫庞学厚,死因竟然是外出的时候遭遇强盗,被人打死。 堂堂锦衣卫百户,竟然会被几名强盗打死,也是够丢人的…… 突然,林墨防仿佛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于是将庞学厚的履历翻了出来,此人殉职之前,曾负责彰德府的暗探。 彰德府,赵王朱高燧的封地? 看到这里,林墨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于是将所有在彰德府活动过的锦衣卫资料翻出来,一个一个仔细查看,发现除了这个百户官,还死过三个人,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死因都很牵强。 一个是掉水里淹死的,另外两个则是失足落下山崖摔死的,这些人死的时候都没有经历搏斗,也就是说,有三名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密探,好端端在路上走着,突然就掉到水里、山沟里,然后就死了。 问题出现了! 林墨顺着这条线索继续翻找,但是卷宗上对这几个人的死因记录都很简单,基本上就是一两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可是锦衣卫啊,正规的朝廷编制,执行任务期间意外身亡的记录竟然如此草草了事? 很不正常! 有了线索,继续寻找的时候就有目的性了,林墨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将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整理好之后,这才郑重请示要见太孙殿下。 秦羽问道:“林公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墨点点头,说道:“对。” “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个……其实还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只是有了一些线索,想跟太孙殿下商量商量。” “太孙殿下只要结果,你找人家商量……不合适?要不,我先去把阎大人喊一下?” 秦羽心说,知道你跟太孙殿下关系好,但是隔壁还有个黑面阎王呢,把人家晾到一旁,算怎么回事? 林墨想了想,也对,阎老五已经倾向于扳倒纪纲,跟他讲也行。 “如此也好,劳烦秦百户了。” 不多时,阎老五迈着大步子走进来,一看到林墨,赶忙问道:“听说你有发现了?” 第138章 你出了一毛钱吗? 林墨说道:“只是有了一些线索,在下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阎大人给掌掌眼。” 阎老五眼中透射出精光,他已经决定了,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所以,林墨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林墨拿出自己整理的资料,说道:“这是在下花了几天时间找出来的一些线索,阎大人自己看。” 阎老五拿起纸张,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秦羽在一旁看不到纸上的内容,急得抓耳挠腮。 “不错,这些线索很重要!” 阎老五说完,转身将纸条递给秦羽,说道:“这件事你去查,记住,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秦羽接过纸条,只看了两眼,顿时明白了阎老五的意思,先行一礼,说道:“卑下遵命!” 阎老五脸上出现喜色,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线索已经开始指向林墨的猜想是正确的,看来,这一次是赌对了! “林公子,你找的线索很快就会有结果,劳烦你再找一找,看看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林墨心说,我他娘的又不是福尔摩斯,已经发现线索了,你们自己去查啊,还死磕我做什么? “好,只是……多日不曾回家……” “请放心!”阎老五马上说道,“尊夫人那边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而且宅子外面有人日夜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林墨无奈了,好,你有权有兵,你说了算! 接下来的时间,从这些卷宗里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百无聊赖之下,林墨突然眼前一亮,因为他翻到一份关于西洋火器的情报。 这份情报出自郑和的船队,当初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身边也带了很多锦衣卫暗探,其中一人对西洋人的火器很感兴趣,沿途做了大量的研究,整理成一份详细的卷宗。 这个时期国外的火器还没有发展起来,一些欧洲国家的火铳,无论从长度即火器的射程和威力,还是从设计和制造质量,都不比大明使用的火器好。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份卷宗并没有收到重视,所以被搁置起来。 但是,其中记载的火炮却很有意思,有一种叫风琴炮的火器,其实就是把几门小型火炮并列安放在手推车上。这种改进措施提高了机动性也加强了火力密度,很适合与骑兵的作战。 而长城以北的蒙古各部族,最强的军事力量就是骑兵,如果将这种风琴炮改良一下,让其轻便小巧、射速密集的优势发挥出来,明军就更加不可阻挡了。 然后就是同样机动性很强的火门枪,又称为“手炮”,类似如今的单兵火箭炮,此时的火门枪结构还很原始,只是一根一端封闭,并在上方开有火门的青铜管或锻铁管。带有尾銎的枪管插在手持的木柄上,没有尾銎的枪管则用铁环紧箍在木托上。射击时射手需一手握木柄,一手用烧红的金属丝或火绳点火。缺点是无法瞄准,只能靠经验。 攻城的时候,肯定是以大型火炮为主,但是野外遭遇战,或者是地形较复杂的地区,大型火炮机动性很差,这时候火门枪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此外,卷宗中还记载了一种颗粒火药,林墨眼前一亮,这玩意是好东西啊,传统的粉末黑火药装填火器时不能把药室填满,否则无法击发。火药也不能装填得太松,否则威力会大大折扣。在运输过程中,粉末黑火药中的各种成分会逐渐分层,可能会导致火药报废。欧洲潮湿的天气也会让粉末黑火药中的硝粉容易潮解。当粉末黑火药被制成药饼并破碎成颗粒后,这些缺点就不复存在,而且颗粒黑火药的威力大大提高,大致是同剂量粉末黑火药的三倍。 这可都是宝贝啊,怎么没有人重视呢? 林墨如获重宝一般,将整本卷宗细细研读一番,然后针对大明目前的火器水平,脑子里大致形成了一套改良的方案。 有些事不可一蹴而就,比如说想做一支现代化步枪,必须先攻克冶炼技术、锻造技术、无烟火药技术……等等一系列科技难题,然后才有可能实现,以大明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终于,朱瞻基出现了,一进门就看到林墨手里的卷宗,顿时颇感意外,说道:“你还喜欢研究这些东西?西洋人的火器没有我大明的先进,你若是有兴趣,找个机会带你去神机营参观参观!” “见过太孙殿下!”林墨赶忙将卷宗放下,行礼说道,“在下觉得西洋人的火器也有可取之处,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们不能一直盯着对方的短处。” 朱瞻基没兴趣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你找到的线索很有用,阎老五已经跟我说过了,根据目前的情报,那几名锦衣卫的死因蹊跷,很可能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然后被赵王灭了口,所以说,你又立功了。” “能为殿下效力,是在下的荣幸,不敢言功!”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行了,你肯定想着,哎呀,我立了大功,我家里那个貌美如花的夫人是不是就没事了?” “这……殿下说笑了,在下不敢!” “那好,你可以回家了!”朱瞻基收起笑容,正色道,“但是,这些事情……” 林墨喜出望外,赶忙说道:“明白,明白!一个字都不会吐露,打死都不说!” 朱瞻基说道:“林墨,你是个聪明人,我跟你说话就不兜圈子了,如果事情办得好,不但是你家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南山堂其他人我也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坚持与朝廷为敌,到时候就怪不得别人了!” “在下明白!” “好了,这件事由锦衣卫继续查,你去忙酒坊的事!” “是!” “银子的问题已经给你解决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若是赔了我可不饶你!” 林墨心中暗道,自始至终,你出了一毛钱吗? 第139章 干一票大的 叶红梅看到林墨回家,一时间竟无以言表,短短几天时间,这种感觉却如同隔世一般。 “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看到林墨嘴角挂着的微笑,叶红梅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竟然将天大的难题化解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叶红梅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林墨怀中,昔日快意恩仇的女侠风采早已不见,现在她只是一名柔弱的小女人,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江湖,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在这个男人庇护之下。 “老爷……那个,饭好了……” “那好,吃饭!” ………… 小别胜新婚,林墨这边裤子都脱了,却看到叶红梅突然往外跑。 “怎么了?” 叶红梅突然扒着门框干呕起来,然后说道:“不知道,就是恶心,想吐。” “是不是晚饭……”突然,林墨意识到什么,问道,“多久了?” 叶红梅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多久了?” “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嗯……就从你离开那天,偶尔就会恶心,想吐,却吐不出东西,我是不是生病了?” 林墨大喜,赶忙说道:“没事,明天我去请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叶红梅心里不踏实,问道:“不会有什么事?” “有事,但是,是好事!” “什么好事?你说话老是神神秘秘的。” “算了,你先不要乱想,明日我去请郎中!” 叶红梅没有再问,但是她发现,晚上林墨睡觉的时候特别老实,有点不正常啊…… 翌日一早,林墨来不及去思考酒坊的事,赶忙让小倩去请了个郎中过来,老先生把了把脉,又问了问近几日的状况,便点点头说道:“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叶红梅脸色诧异,问道:“恭喜什么?” “夫人有喜了!” 此言一出,叶红梅终于明白了,为何林墨昨晚笑的那么神秘,当下脸色一片绯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墨哈哈一笑,说道:“多谢老先生,小倩,给先生拿诊金,多拿些!” “多谢老爷!”遇到这样的主顾,郎中也很开心,当下又说道,“夫人身体健康,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老夫还是开一些安胎的药,记得按时服用,日常可以多走动走动,但是不要剧烈运动。” 郎中走后,叶红梅满脸羞涩,说道:“你昨晚就知道了?” “我是猜的,这种事肯定要郎中确诊才行。” “我就说,你怎么连……连这个都懂……”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看一些杂书,世间万物大抵都了解一些。” “你了解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想要当个郎中?” “郎中就算了,你家相公没那个本事,不过,赚银子养家问题不大,眼下这笔生意要是做成,再生他十个八个都不愁了。” 叶红梅脸上红晕更重了,当下别过脸去,说道:“谁要给你生十个八个……” 林墨回头对小倩说道:“你出去买些蔬菜水果,特别是梅子之类的酸的东西。” “是,老爷!” 叶红梅又将头转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酸的东西?” 林墨想了想,说道:“书上写的。” “什么书,还写这种东西?” “书上嘛,自然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叶红梅悠悠说道:“都说女人命薄,怎会有读书人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女人生娃娃?” 林墨不禁莞尔,这是男权社会,男人占据绝对的主导权,特别是读书人,是这个社会的上流阶层,而女子没有任何地位,怎么会有人去研究这些东西呢,有这时间和精力,多写写八股文不好吗? 突然之间,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封建社会的女子没有地位,自己能不能改变些什么?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在所有人眼中女性只是一种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们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从出生的一刻起注定是别人家的妻子,儿子的母亲,相夫教子是女性这辈子最崇高的人生理想。 更可怕的是,封建统治阶级把这种思想强力灌输进人们的脑中海中,让所有人都认可这是合理合法顺利成章的事情,女性只能被动接受男性的任何决定,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一生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再想想杨诗音,当朝内阁首辅的掌上明珠,家境殷实,衣食无忧,而且还是饱读诗书,可是,无论她如何抗争,最终还是难逃这般命运,为了证明自己,她很努力地走出去,却是处处碰壁,举步维艰。 在大明朝推行妇女解放,无疑比解决靖难遗孤的问题还要难上百倍! 说好了要做个衣食无忧的咸鱼,怎么老给自己压担子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先把酒坊办起来,这件事如果出了差错,太孙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安顿好了家里的事,林墨先是来到杨诗音的酒坊,如今新酒刚刚出来就被抢购一空,订单已经堆起来老高,杨诗音都不敢接了。 “杨掌柜,生意兴隆啊!” 杨诗音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道:“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我都快忙死了!” “忙点好,忙点总比没人光顾的好!”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现在订单太多,我们出酒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怎么办?” “产能跟不上,那就扩大产能啊!” “说的倒轻巧,怎么扩?” 林墨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这几天我就在忙这件事,现在已经准备开始行动,所以先来问问你,要不要合伙干一票大的?” 杨诗音看到林墨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真的有办法?” “当然,”林墨点点头,说道,“只不过这笔生意太大,仅凭我们两个人肯定不够,所以,我找了人入伙,现在已经凑齐了五千两银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一起干了。” 杨诗音想了想,说道:“你先告诉我,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第140章 这不是你想要的 “还能怎样?”林墨神色淡然,说道,“就是去收购呗!” “可是,现在这边的酒坊全在谢正松手中,你去收购,人家怎么可能会配合?”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谈,生意嘛,都是谈出来的,你就说,要不要入伙?” 杨诗音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还是把这座酒坊管好就行了,你想去做大生意,尽管去,我就不跟着搅合了。” 林墨本以为杨诗音肯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却没想到,人家竟然给回绝了。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杨诗音本来就不缺钱,她经营这家酒坊主要是为了证明自己,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就算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又能如何? 最后还不是嫁人生子,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三从四德的家庭主妇。 不知为何,林墨突然有些冲动,便说道:“杨姑娘,有理想就要去追求,人活一生,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杨诗音愣住了,半晌之后,说道:“多谢林公子理解,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天命如此,诗音不敢奢望。” “何为天命?”林墨摇了摇头,说道,“你读过书,读书则明理,难道你也你觉得女人就不该读书,不该明理吗?” 杨诗音苦笑一声,说道:“林公子,你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人,在别人眼中是天命不可违,在你心中似乎永远都是人定胜天,其实,我很庆幸这次顺天之行,倒不是因为酒坊做成功了,而是因为我遇到了你,你教会了我很多,我会永远记得你。” 林墨又说道:“你独自离家,千辛万苦来经营这间酒坊,就是为了向你的父兄证明,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可以,是这样吗?” 杨诗音想了想,点头说道:“是的。” “可是,你成功了吗?”林墨步步紧逼,继续问道,“现如今酒坊生意火爆,你呢?是不是回家等着嫁人,去接受所谓的命运?” 杨诗音哀叹一声,幽幽道:“难道,我还有的选吗?我已经比别的女子多了很多经历,我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我已经知足了。” “不,你根本没有搞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林墨再也忍不住,昨夜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说道,“你所追求的不是一间酒坊,酒坊成功与否,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你想要的其实是摆脱现在的命运,你想自己支配自己的人生,是不是?” 杨诗音突然愣住了,她仔细回味林墨的话,好像……自己真的没有搞清楚,究竟想要什么…… 当初从家里出来,只想着经营一家酒坊,如此便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无论酒坊是否成功,能改变什么呢? 他说得对,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自己想要的是改变,改变作为一名女子与生俱来的命运,改变世人对女子的看法,女子不仅可以读书,也可以做很多和男子一样的事,为何抛头露面就要被看作是不守妇道,这不公平! “可是,又能如何呢?” 杨诗音神色黯淡,千百年来一直如此,不甘心又能怎样,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林墨摇摇头,说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事情再困难,总要有人去做的,我们现在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只要努力去做,终究会不一样的。” 杨诗音茫然道:“我能做什么?” 林墨想了想,说道:“想要证明女子和男子一样重要,首先要读书明智,你可以开设学堂,教授女子读书识字。” 杨诗音仿佛看到一线曙光,可是,马上又黯淡下来。 “读书又能如何?难道女子也能考科举?” “为何一定要考科举?” “不考科举,读书有何用?” 看来古人对于读书和科举的误区很严重啊,林墨解释道:“读书当然是为了开智明理,比如说一名铁匠,他的冶炼技术很高超,但是他不识字,是能靠口头传授,如果没有徒弟,或者说他徒弟很笨,一直学不会,这门手艺就失传了。但是,如果他读书识字,就可以把自己的工艺记录下来,这样就可以流传下来,对于后人来说,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 杨诗音思索良久,终于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可是,我总感觉不切实际……” 林墨问道:“你说什么不切实际?” 杨诗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开设女子学堂,女学员和女教员……简直闻所未闻!” 林墨定了定心神,刚才有些激动了,理念太超前,一般人肯定接受不了。 说实话,自己并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什么人权平等,什么妇女解放,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看到如今社会上女子现状,以及杨诗音努力抗争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单纯地一时冲动,想做出一些改变。 毕竟,女子也是重要的社会劳动力,教育、医疗、手工业、商业等等,很多行业都适合女子去从事,大家可以一起搞生产嘛,闲置起来难道不是人力资源的浪费?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还是慢慢来。 “是甘于现状,等待命运的安排,还是勇敢去迈出第一步,你自己选!” 留下一句话,林墨便转身离开了,自己能做的有限,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接下来她如何去选择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能强求。 ………… 谢氏酒坊,京城很多酒坊都改成了这个名字,最大的一家在内城国子监附近,也就是谢氏酒坊的总店。 这家店主本来是当地很有名的酒水商人,一个月前,突然被顺天府查出酒坊有偷税漏税的行为,罚了一笔银子不说,又将店主下了大狱,最终,酒坊的东家变成了江南第一才子谢正松。 林墨抬头看了看烫着金字的匾额,心中暗道,这几笔字写的是真漂亮,可惜了,店名一换,匾额就废了,唉,浪费啊…… 第141章 谈判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正在百无聊赖地打瞌睡,一看来了客人,赶忙精神起来。 “客官需要买酒吗?本店可是本地的老字号,口碑一向不错,您请随便看!” 林墨四下看了看,然后问道:“你们这店换招牌了?” 掌柜满脸堆笑,说道:“看来您是老顾客了,不错,本店一个月前换了东家,但是,这酿酒的工艺可没变,原汁原味,您可以尝尝!” 说着话,掌柜的指挥伙计去舀了一勺酒出来,拿碗盛好,端到林墨面前。 林墨接过来抿了一口,砸砸嘴,然后说道:“掌柜的,人家都在卖烧酒了,你这……喝起来没劲啊!” 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说道:“客观您有所不知,烧酒那东西都是唬人的,那里面是加了迷药,让人一喝就晕,可千万不敢买啊!” 林墨笑了笑,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们经营酒坊这么多年,酒是什么味道,能不清楚?那烧酒入口辛辣无比,一喝就醉,绝对是加了迷药!” “如果真的是加了迷药,为何官府不管啊?” “这……”掌柜的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凑上前去,神秘地说道,“听说那个酒坊的两个东家都不好惹,一男一女,那女掌柜的亲爹是朝廷大官,男的是那女的姘头,此人颇有手段,连官府都不敢惹!” 林墨顿时哭笑不得,说道:“行了,你快拉倒,这都从哪听来的啊?” “你还别不信!”掌柜的看林墨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们东家也是有来头的,京城户部主事陈永文陈大人你听说过吗,那就是我们东家的岳丈,这些事情都是我们东家打听出来的……” 林墨实在听不下去了,摆摆手打断掌柜的话头,说道:“去,把谢正松叫来!” 掌柜的愣了一下,问道:“客官,您和我们东家认识?” “当然,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他谈一笔生意。” 掌柜的眼前一亮,说道:“您有什么生意,找我谈也行啊,东家说了,酒坊的日常经营,我可以做主。” “是吗?”林墨点点头,说道,“这间酒坊卖不卖?多少钱?” 掌柜的面色顿时愣住,问道:“您说什么?买……我家酒坊?” “对,卖不卖?”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客官,我们这店生意兴隆,暂时还没打算出让……” “你快拉倒,这都好半天了,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 掌柜的急眼了,说道:“那是没到时间,一般是下午人比较多!” “别废话,卖不卖,给句话!” “抱歉,不卖!” 林墨摇了摇头,说道:“你家酒坊近一个月来销售额一直在下滑?伙计都跑了俩,再这样下去,别说伙计了,就连你这个掌柜的也要喝西北风了?” 掌柜的面子挂不住了,说道:“这位公子,你要不是来买酒,就请回,小店恕不接待!”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有道是和气生财,做生意作重要的是心平气和,说那些赌气的话没有用,银子装进口袋才是最重要的,你这家店的销量如何,我想你比我清楚,现在除了我,也没人敢接手这么大的酒坊和铺子,谢正松费尽心机兼并了北京城所有的酒坊,可是又如何?现在赚得到银子吗?” 掌柜的脸上阴晴不定,当初谢正松私下找到自己,承诺只要能拿到酒坊,就分给自己三成股份,上一任东家被官府查账乃至入狱,自己可是参与其中的,本以为白花花的银子就要收入囊中,可没想到,烧酒一出,自己这里的生意一落千丈,裤子都快赔没了。 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书生不简单,他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再说那些场面话已经不起作用了,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如果对方愿意收购,自己还能及时止损,只是,谢正松会同意吗? 看到对方开始犹豫,林墨又亮出一手底牌。 “你上一任东家偷税漏税的事,是你举报的?你作为掌柜,按理说也有连带责任,官府却没有查你,这件事很蹊跷啊!” 掌柜的忍不住了,说道:“公子,话可不要乱讲,老东家瞒报税银,跟我没有关系!” 林墨说道:“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而且,人家已经补交了税银,为何还会入狱?这件事的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还是那句话,卖不卖?” 掌柜的头上已经是汗渍淋淋,只见他思索半晌,终于说道:“这个……我还真做不了主,您还是去找我们东家谈。” 林墨知道,谈生意要松弛有度,不能把人逼上绝路,警告的话已经说完,现在该拉拢了。 “你放心,酒坊若是换了东家,你还是当掌柜,以后你只要听我吩咐即可,而且,我保证你赚的银子比现在多五倍,十倍!”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现在生意不好做,除非你能拿到烧酒的配方,否则,赚银子的事想都不要想!” 这件事掌柜的心知肚明,烧酒的事不解决,换个东家又能如何,到头来还是守着空店喝西北风,谁当东家对自己来说有什么区别? “烧酒的事不用你管,你就说,这家店多少银子肯卖?” 掌柜的考虑再三,终于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千两!” 林墨摇摇头,说道:“贵了!” “一千两还贵?” “一千两是以前的价格,现在没什么生意,起码打个对折,五百两!” “公子,没你这么谈生意的,而且我也做不了主啊!”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实话跟你说,我就是杨氏酒坊的东家之一,这间酒坊我是势在必得,现在你只要好好配合我,以后绝不会亏待了你,否则的话,以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掌柜的一下子慌了神,说道:“你就是……那个……” “不错,我就是那个姘头!” 第142章 如果我非买不可呢 掌柜的顿时如临大敌,说道:“你……你来做什么?” 林墨不慌不忙地说道:“谈生意啊,刚才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掌柜将信将疑地看着林墨,沉下脸来,说道:“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林墨心中早有准备,自己抢了人家市场,人家肯定怀恨在心,于是笑着说道:“刚才不是谈的好好的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不欢迎你,请自便!” “那好,告辞!”林墨表现的很平淡,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迈步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对了,如果掌柜的改变主意,去杨氏酒坊找我,我等着你。” “放心,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话别说的这么绝对,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说完之后,林墨转身离开。掌柜的反而纠结起来,此人跟自己谈了好半天,直接说走就走了? 真的是来收购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看着林墨的背影,掌柜的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没有主意,算了,还是去跟东家汇报一下! 正在此时,却见一队身穿官服的差人走了进来,而且,这些人面生的很,不像是大兴县或者顺天府的差人。 “几位官爷,有何贵干?” 为首的这人正是秦羽,他看了看老掌柜,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就是卢洋?” 掌柜的点头说道:“小老儿正是卢洋,官爷有何吩咐?” 秦羽面无表情地说道:“经查,你和谢正松里应外合,威逼利诱你的前任东家让出酒坊,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 “啊……”卢洋吓坏了,赶忙说道,“官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承认是?来人,带走!” “官爷,官爷!”卢洋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谢正松在顺天府是有关系的。 “……去哪啊?” 秦羽冷笑一声,说道:“锦衣卫,昭狱!”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卢洋两眼一翻,差点死过去。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店铺掌柜,何德何能,竟然惊动了锦衣卫! 突然,卢洋想到刚刚离开的林墨,还有他临走前说的话,难道是…… “官爷请稍等!”卢洋拉住秦羽的手,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个,请借一步……” 秦羽似乎意识到什么,对身后几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守着!” “是,大人!” 几名锦衣卫直接持刀守在门口,这阵势,别说没客人,就算有人也吓跑了。 卢洋把秦羽拉到里屋,赶忙摸了一锭银子递过去,说道:“官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给弟兄们买杯茶喝。” 秦羽掂了掂,这锭银子有五两,还行,有点诚意。 “官爷明鉴,小老儿就是给人看店的,您刚才说的这件事,我是真不知情,您看……” 秦羽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什么事都敢掺和,你胆子不小啊!” “岂敢,岂敢……”卢洋想了想,又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说道,“还请官爷给指条明路!” 秦羽淡淡说道:“路有很多,就看你怎么选了。” 卢洋顿时就明白了,赶忙说道:“刚才那位公子……” “你知道就好!”说完后,秦羽转身出来,招呼一声,众人便离开了。 卢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吓人了!” ………… 短短几天时间,林墨走遍了北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酒坊,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 终于,谢正松和林墨面对面坐在谈判桌前,开启了正式的谈判。 “听说,你想买我的酒坊?” “对,开个价!” 谢正松脸上尽是轻蔑之意,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卖给你?” 林墨反问道:“为什么不卖呢?”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谢正松似乎听到很好笑的笑话一般,说道,“我从应天来到顺天,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收购酒坊,难道就是为了方便打包卖给你?” 林墨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肆并购酒坊,囤积酒水,是为了明年开春的迁都做准备?” 谢正松脸色变了变,冷冷说道:“是又如何?” 林墨说道:“迁都是大事,未来一段时间,朝廷定然需要从民间采购大量酒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商机,我知道,你为了这笔生意,不惜将应天所有产业变卖掉,看得出来,你这人有魄力!”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本来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可是现在烧酒出来了,你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失去意义,如果坚持下去,定然赔的血本无归。” 谢正松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林墨,是我低估你了,不错,你和杨姑娘搞出来烧酒确实让人很是意外,但是,你们没有产能,除非再下本钱扩建酒坊,但是,距离朝廷迁都只剩下不足半年时间,你们新建酒坊根本来不及投入生产,市面上烧酒供应不足,我的酒仍然有销路。” 林墨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谢公子准备的很充分啊!” “哼!”谢正松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你身后有人,杨姑娘的家世我也惹不起,不过,我在朝廷也有后台,我不惹你们,你们也别惹我,你做你的烧酒,我囤我的米酒,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凭本事赚银子,何必在此假惺惺?” “看来,谢公子是不打算卖了?” “想买我的酒坊,不可能的!” “多少钱也不卖?” “这不是钱的问题!”谢正松摇了摇头,说道,“我千里迢迢来到北京,是看准了日后的发展前景,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我非买不可呢?” 谢正松脸色沉下来,说道:“林墨,我知道你连中小三元,风头正盛,不过,我可是应天府堂堂举人,想跟我平起平坐,你还差得远呢!” “唉!”林墨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想好好谈笔生意,看来是没得谈了。” 第143章 巧取豪夺 “唉!”林墨叹了口气,说道,“本想好好跟你生意,看来是没得谈了。” 谢正松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走着瞧,告辞!” “且慢!”林墨缓缓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说道,“酒坊我是一定要买的,既然没得谈,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这是我的底牌,你若能过这一关,我便认输!” 谢正松露出疑惑的神色,慢慢拿起纸条,打开来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林墨脸色依然平淡,说道:“赵大两兄弟已经把你供出来了,这件事可大可小,我知道你在衙门口有关系,不过,赵大两兄弟在锦衣卫手里,你要是有能耐,尽管去昭狱要人!” “你……”谢正松脸色发青,气得直发抖,说道,“卑鄙!” 林墨感觉很好笑,说道:“你和赵大两兄弟合谋诬陷我的烧酒有毒,现在还反过头来说我卑鄙?” 谢正松思索一番,突然说道:“这都是赵大那两兄弟的一面之词,你说我与他们合谋,有什么证据?就算告到顺天府,仅凭两个市井无赖的证词,能有多少说服力?我不知道你和锦衣卫是什么关系,但是我乃堂堂应天府举子,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墨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纸,说道,“你并购城里城外大大小小酒坊共计十一家,据我所知,有超过半数的酒坊老板不同意转让,你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这些人要么受到迫害,要么被人暗算,总之,下场都很惨,这个过程中顺天府的那位通判老爷没少出力?如果锦衣卫按照这些线索追查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谢正松整张脸都黑了,他死死地盯着纸条上每一个字,怎么可能? 本以为这些事情做的隐秘至极,人不知鬼不觉,为何他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此时此刻,怎么有一种自己的底裤都被人扒光了的感觉…… 自己堂堂江南第一才子,论智商,论才学,自认不输任何人,可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无名之辈,竟然处处受制,似乎每一步都被人算计的死死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难道就这么输了…… 自己费尽心机,用尽各种手段将北京城大小酒坊收入囊下,真的就是为了方便打包卖给人家?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林墨知道,对手已经是黔驴技穷了,当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举人身份,只要沉下心来好好研读,若是来年能考个好成绩,依然前途无量,可是,你若执迷不悟,非要跟我斗到底,到时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生意,误了前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番话彻底打掉了谢正松最后一丝疑虑,不错,自己已经败了,继续做无谓的抗争只会越陷越深,可是,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让出酒坊,真的可以相安无事吗? 要知道,他手里捏着自己的把柄,随时都可能发难! 谢正松拿着这两张纸条,说道:“酒坊转让给你,这些材料怎么办?” 林墨说道:“既然是做生意,当然是和气生财,我买下你的酒坊后,只管赚我的银子,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与我无关。” 谢正松冷哼一声,说道:“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继续拿这些东西威胁我?” “我威胁你?有这个必要吗?”林墨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答应你,赵大两兄弟立即释放,另外,你对付其他酒坊老板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我要你给他们适当的补偿,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从来不认识,如何?” 谢正松思索良久,他很想反击,可是,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比手段,比不过,比后台,似乎也比不过,就算什么都不比,大家一起卖酒,也卖不过人家,以前根本没察觉,自己竟然被全方位碾压! 思来想去,眼下已经是退无可退,除了卖掉酒坊,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好,我答应你,但是酒坊的价钱必须由我说了算!” “你想多了!” 林墨变戏法一般,又摸出一张纸,谢正松突然感觉到心头一股凉意袭来,这张纸又是什么? “这是所有酒坊的估价,你看看,若是没有问题,接下来便可办理交割手续。” 谢正松扫了两眼,顿时感觉到说不出的难受,每一处酒坊的估价都很低,但是,又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基本上就是自己心理预期的底价,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低价的? 莫非,自己这边有卧底? “林墨,你太卑鄙了!” “既然是谈判,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给的太少,怕把你逼急了,最后落个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过,所以,这个价钱还是可以接受的?” “你……” 谢正松都快崩溃了,太欺负人了! “别生气嘛,大家都是成年人,生意就是生意,着急上火又不能多赚银子,何必呢?现在条件已经摆在你面前,若能接受,今日就开始交割。” “不行,太少了,不卖!” 林墨淡淡一笑,说道:“你可想清楚了?” 谢正松冷冷说道:“你威胁我?” “不错,”林墨点点头,说道,“就是威胁你了,怎么着,你能奈我何?” “你……卑鄙无耻,欺人太甚!” “哈哈哈!”林墨大笑起来,说道,“你为了入赘陈家,抛弃糟糠之妻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叫无耻?你寻了赵大两兄弟来酒坊讹诈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叫卑鄙?你对那些酒坊老板使用各种见不得人手段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叫欺人太甚?” 谢正松勃然大怒,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脸红到了脖子根,似乎整个人都要爆了! 林墨却依然一副悠闲的样子,肆无忌惮地盯着谢正松,等待他的下一部动作。 终于,谢正松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长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吐出两个字:“成交!” 林墨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微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第144章 书生谈国事 短短一夜之间,北京城所有酒坊都换成了同一块招牌——林氏烧酒。 因为以前谢正松屯了很多米酒,这些酒可以直接进行蒸馏处理,于是,一大批烧酒出现在市面上,供不应求的局面马上有了缓解。 一时间,烧酒彻底进入寻常百姓的生活当中,杨诗音的酒坊依然主打五粮液,林墨根据自己旗下多家酒坊的实际情况重新进行了调整,有的面向达官显贵,主打高端品牌的精酿,有的则是面向广大平民百姓,这些酒的口感一般,好处就是价格相对比较低廉。 谢正松牙齿都快咬碎了,酒坊转让的价钱比买来时候要低很多,主要是因为烧酒的出现导致囤积的米酒变得一文不值,谁知道,林墨一下子把这些米酒变成了烧酒,转手便大赚一笔,简直是明抢啊! 这笔买卖,赔大了! 可是,事情已经如此,又能如何? 这笔帐先记下了,日后定要你加倍奉还! 林墨并不知道谢正松已经把自己的名字记在了小本子上,不过,知道了又怎样,whocare?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住酒坊的生产,第一批烧酒很快就销售一空,接下来就没有现成的米酒可用了,需要重新酿造,其中涉及到多道工艺,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朱瞻基带着阎老五亲自来查账,看到酒坊的销量,顿时乐的合不拢嘴,拍着林墨的肩膀说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多谢殿下提携,酒坊的运作已步入正轨,只是在下每日忙着奔走各个酒坊之间去监督酿酒工艺,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账,不知殿下手底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缺个大掌柜来统一掌管银钱。” 林墨这番话是在表诚心,既然选择了抱大腿,那就抱到底,你是大股东,干脆你派个人来管账,够不够有诚意? 朱瞻基当然能听出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当下说道:“你把本宫看成什么人了?既然让你来负责,当然是全面负责,若是再来个人管账,以后酒坊的伙计听谁的?” “多谢殿下信任,在下定不遗余力……” “行了行了,你就别跟我废话了,今日找你来是有正事!” 一听到正事二字,林墨不由得心中一凛,你找我能有什么正事? 不会还是你们老朱家那点事…… “这些时日已经查出了眉目,确实是我三叔……” 林墨傻眼了,完了完了,还真是啊! 一个靖难遗孤的问题已经够我死八回了,后面整出个汉王爷,现在又出来个赵王爷,大哥,饶了我,我就是个平民百姓,做生意还行,你们家的事,我是真的玩不起啊!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给我爷爷交代啊?唉,愁死我了!” 也难怪朱瞻基发愁,两个叔叔藏在后面玩阴的,自己这个老爹软弱无能,打又不敢打,杀又不敢杀,就算查出了眉目,又能如何? 汉王朱高煦的年纪只比太子朱高炽小了两岁,两人几乎同时长大,又加上朱高炽体弱多病,而朱高煦在靖难之战中跟随朱棣冲锋陷阵,居功自傲,早就有争储的举动,后来被朱棣骂了一顿,乖乖去了封地,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 本来汉王争储就够复杂的了,现在倒好,又出来个赵王,三叔本来是跟着二叔混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没想到的是,三叔竟然躲在背后使阴招! 也难怪,如果汉王和太子斗得两败俱伤,赵王成为继承人的可能性非常大,这可是整个江山啊,有谁能禁得住如此巨大的诱惑? 现在朱瞻基掌握了一部分线索,汉王朱高煦有造反的嫌疑,而且,这一切都是赵王朱高燧在暗中作祟,只不过,朱高煦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当枪使了。 如果把这些材料呈交到爷爷手上,以老爷子的脾气,必定严惩不带,弄不好直接把两位叔叔逼反,到时候刀兵再起,朝堂不稳,实非良策! 思来想去,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把所有掌握的线索如实上交,一切后果由陛下定夺,该咋办就咋办,自己什么都不要管,听吩咐办事就是。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彻底和两位叔叔撕破脸,最坏的后果就是兵戎相向,战乱再起。 第二条路就是把材料压下来,先稳住两位叔叔,摸清楚他们到底准备到什么程度,手里有多少兵力,朝廷有多少官员是他们的眼线,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么做的话也很冒险,万一两位叔叔提前起兵,自己不是被动了? 怎么都不好办,所以才想到林墨,此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 林墨都快哭了,大哥,饶了我,我就是个卖酒的…… “你就别装了,现在没有外人,赶紧帮我出出主意!” “这……真的不行……” “说错了又不怪你,你担心什么?” “殿下,你还是放过我,这件事实在不是我一个寻常百姓可以指手划脚的,那啥……我想起来了,城西那家酒坊今天有一批精酿要出锅,我得去看着点!” “站住!”朱瞻基冷冷道,“你敢抗命?” “不敢……” “那你跑什么?” “我……”林墨简直欲哭无泪,说道,“殿下,这件事真的不是我能插手的,朝中这么多大臣,你还是去找他们商量!” “你以为我不想?”朱瞻基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道,“关键是我不知道谁是汉王的人,谁是赵王的人,连纪纲都背叛了,现在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信任谁!” “那啥……”林墨看了看一旁的阎老五,说道,“在下认为,阎大人值得信任!” 阎老五倒是挺感激的,却听朱瞻基说道:“你这是废话,不信任我能带他来?只不过,老五抓人审案还行,但是没你心眼多,出主意的事还得你来!”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阎老五顿时警觉起来,正待出去看个究竟,林墨却伸手拦住他,说道:“阎大人,你在此陪着殿下,我出去看看!” 第145章 抽烟 喝酒 烫头 阎老五点了点头,无论出了什么事,太孙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自己还是留下来保护太孙为妥。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林墨出来一看,只见酒坊的伙计们正围着一名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人一身儒衫,却脏兮兮的,脸上胡子拉碴,完全没有读书人那种温文尔雅的风度,正抱着一只酒坛和伙计们大声理论。 “怎么回事?” “东家!”酒坊掌柜一看林墨来了,赶忙跑过来说道,“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伙计们发现的时候,那瓶原浆已经被他喝了快一半,这批酒可是东城王掌柜预定的,现在被他偷喝了,咱们怎么出货啊!” 这人一脸醉醺醺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不就喝你点酒吗,又不是不给钱,至于吗……” 林墨不禁咋舌,这个坛子是五斤装的,看这意思,已经被喝掉了足足有二斤,海量啊! 这可是烧酒,而且是原浆酒,度数极高,别说二斤,一般人二两就趴下了! 可是,现在酒也喝了,总不能让他吐出来,算了,遇到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让他赔点钱得了。 想到这里,林墨上前说道:“这位兄台,你买酒去前面铺子,跑到酒坊做什么?” “铺子、酒坊不都是你家的,有什么区别?” 林墨解释掉:“你怀里这坛酒是原浆,还没勾兑呢,不能这么喝啊!” 这人一听是原浆酒,更来劲了,说道:“我就说嘛,铺子里的酒哪有这个带劲,我就要这坛,你开个价!” 林墨无奈了,大致估算了一下,然后说道:“纹银十两!” “多少?” “十两!” 其实,林墨也没多要,这坛子酒勾兑出来成品至少卖十五两,现在只让他赔个原料钱,到时候自己不能按期交货,违约的钱都没跟他算呢! “铺子里这么大一坛酒也就二两银子,你要十两,是不是以为我喝多了,我告诉你,我……嗝儿!” 林墨摇摇头,看样子,此人是想赖账,这种事还是让下人去处理,自己还有一屁股糟心事没着落呢,哪有时间跟他扯皮…… “我告诉你,我于谦一路从浙江过来,什么样的酒没喝过,你这……” 林墨刚想离开,突然又转过来,两步走到那人身前,激动地问道:“你说什么?” “干什么……你要打人是怎么的……” 林墨死死地拉住面前这人,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杭州府于谦!”于谦被林墨的反应吓到了,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你……认得我?” “就是抽烟喝酒烫头那个于谦?” 于谦一下子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解地问道:“烫头?烫什么头?” “不是,那个……”林墨心情很激动,一时有些无语伦次,定了定心神,又说道,“你是举人,来考试的,对不对?” “对!”于谦点点头,弱弱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就是你了!”林墨很激动,说道,“你是我的偶像,我很崇拜你!” “额……” 于谦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尽量和对方保持距离,但是林墨实在太热情了,死死拽着他的胳膊,说道:“偶像,给我签个名!” “签……什么名?” 于谦心中暗道,这人有病! 林墨四下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笔,当下又说道:“你抽烟不?喝酒……对,这坛酒送你了,够不够,不够还有,随便拿!” 于谦脸色很是纠结,说道:“兄弟,你别说了,十两银子是?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林墨赶忙说道:“不要钱,真不要!” 于谦知道自己理亏,现在愈发搞不清对方的意图,心里发虚,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就明说,别这样好不好……” 林墨看到于谦一脸懵逼状,便解释道:“我叫林墨,你还没吃饭呢,走,我请你!” “不用……不用客气……” “你我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如何?” 于谦感觉自己要疯了,这人什么毛病啊,谁跟你一见如故了? 等一下……林墨? 顺天府连中小三元的秀才林墨? 于谦刚刚到顺天不久,林墨连中小三元,也算小有名气,当地人茶余饭后偶有提起,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 只不过,这人啥毛病啊,为何看到自己如此热情? 那眼神,就好像……看到美女一般…… 突然,于谦心中一凛,这人不会是有那个……龙阳之好? 想到这里,再也不敢犹豫,说道:“林兄客气,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说完话,于谦拔腿就跑,林墨在后面喊道:“谦哥,以后常来啊!” “一定,一定!” 于谦抹了把汗,飞也似地跑掉了,太吓人了! 酒坊掌柜看到人走了,这才说道:“东家,这批酒怎么办?” 林墨看到于谦跑没影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说道:“这样,你去跟王掌柜谈一谈,就说酒坊出了点小状况,他的酒要等到下一批,作为补偿,给他打个八折!” “可是……如果王掌柜不同意,可如何是好?” 林墨说道:“他要是不同意,你便照单赔付违约金,只是要说清楚,自此之后,林氏旗下所有的酒坊都不会再跟他做生意,如何选择,让他自己决定!” “是!” “还有,刚才那个叫于谦的,他若是再来,就跟他说,这里的酒随便喝,算我的!” “啊,这……” “你就不要管了,照做就是。” “是!” 回到后院,阎老五谨慎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墨笑着说道:“没啥事,有个人非要买原浆酒,铺子里买不到,就找到这里来了。” “好了,”朱瞻基起身说道,“我跟你说的事,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我个答复。” “啊……”林墨这才想起来,要命的难题还没解决呢。 朱瞻基又说道:“这件事若是办不好,以后大家都别想好过!” 林墨苦着脸说道:“谨遵殿下懿旨!” 第146章 英雄所见略同 对于林墨来说,酒坊已经逐步进入正轨,接下来自己只需要统筹安排即可,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老朱家这摊子烂事。 朱瞻基这人也忒不厚道,这种事情你找我有啥用?我就是个平民百姓,唯一的梦想是做点小生意,赚点银子,然后做个衣食无忧的咸鱼。 现在好了,小小一屁民,被皇帝、太子、太孙、汉王、赵王各种围追堵截,围的是水泄不通,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啊! 首先是站队的问题,毫无疑问,自己是站在朱瞻基这一边,朱瞻基身后是太子和皇帝,都是最粗的腿,至于汉王和赵王,只能说声对不起了,我本无意与你为敌,形势所迫,实属无奈。 接下来就是琢磨怎么跟汉王和赵王做对了,可是,自己凭什么和两位王爷为敌啊? 突然,林墨想到一个人…… 历史上,汉王造反是在宣德初年,朱瞻基御驾亲征平息叛乱,于谦被任命为御史随军出征,待汉王出降,朱瞻基让于谦宣读他的罪行,本来不是个什么好差事,结果于谦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作为一名小小的御史,当众把朱高煦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此看来,于谦是汉王的克星啊,实力越强,责任就越大,干脆这个难题就交给你! 林墨也是被逼急了,心说我也拉个垫背的,而于谦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要从北京城找到一名赶考的举子并不难,跟秦羽打了声招呼,当天晚上就把于谦落脚的客栈打听出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 第二天一早,于谦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昨天喝了两斤原浆,后劲太足了,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天亮还没缓过劲来。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于谦半睡半醒间还以为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砰砰砰…… 于谦终于睁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坐起来,大声说道:“谁呀?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啊!” 砰砰砰…… 于谦无奈了,只得起床说道:“来了来了,别敲了!” 上前来打开门,马上就看到一个人,正在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就如同盯着美女一般。 看到这张脸,于谦顿时睡意全无,说道:“兄弟,你怎么追到这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不知为何,林墨一看到于谦便发自内心的喜悦,甚至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头发…… “谦哥,别来无恙?” 于谦心里犯嘀咕,不是昨天才见过吗?难道我睡了很久? “林公子是?有何贵干?” 林墨也不客气,自己往椅子上一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说道:“昨日与谦哥聊的甚是投机,只感觉相见恨晚,今天特来拜访。” 于谦满脸问号,昨天不是我偷喝你酒,你管我要十两银子吗? 这也叫甚是投机? “林公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还请明示!” 林墨依旧面带微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找你坐坐,随便聊几句。” 于谦揉了揉脸,说道:“林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真的没别的意思,久仰谦哥大名,就是想认识一下。” 这句话把于谦说的一愣一愣的,还久仰大名,我很有名吗? 看他的眼神,不会真的对男人感兴趣…… 想到这里,于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说道:“林公子,偷你的酒喝是我不对,我给钱就是了,没必要追到这里来?” “都说了不要钱,谦哥不要客气,以后想喝酒尽管去,随便喝!” 于谦都快疯了,什么情况啊,你谁啊,我们很熟吗? “兄弟,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直说!”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真的是很崇拜你,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唐突莫怪!” 于谦出身并不显赫,其祖父于文明在洪武年间任工部主事,父亲于彦昭隐居家乡钱塘不仕,如此家世说是寒门也不为过,现在虽然考中举人,可也就是在家乡小有名气,不至于传到顺天府? 而且,自己和林墨素未平生,为何这家伙一看到自己就满脸欢喜,实在想不明白…… “林公子说话直来直去,看得出来,定是个爽快人,昨日是在下的不是,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于谦仍旧摸不到头脑,他实在不知道林墨为何一直缠着自己,但是依稀可以感觉得出,此人好像没什么歹意。 林墨说道:“谦哥说笑了,那酒是我请你喝的,就当交个朋友。” 于谦一时半会搞不明白,便说道:“能认识林兄是在下的荣幸,在下初来乍到,还望兄台多多关照。” “那是一定!”林墨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谦哥,你对当下时局怎么看?” 于谦愣了一下,问道:“林兄指的是哪方面?” 林墨说道:“哪方面都可以,反正闲来无事,随便聊聊!” 于谦很谨慎,想了想说道:“林兄有什么看法?” 林墨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说道:“在下以为,大明虽国力强盛,但是多年征战劳民伤财,加上着大典、下西洋,现在又要迁都,百姓早已已经不堪重负,接下来要休养生息,方能长治久安。” 此言一出,于谦的顾忌才慢慢打消,他本来就是个直性子,只是对林墨不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才不敢妄加言论,现在林墨开了个头,马上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林兄说的是,国家想要安定发展,单纯依靠打仗肯定是不行的,百姓才是天下之根本,希望少些战乱!” 林墨点点头,说道:“可是,如果有人肆意蓄谋破坏这种稳定,唯恐天下不乱,该当如何?” 于谦问道:“林兄这话什么意思?” “谦哥可知道汉王和赵王?” “当然知道!” “这两位王爷都不老实,意图不轨,为了权欲,甚至不惜引发朝堂动乱,天下不稳!” 于谦慢慢变了脸色,说道:“两位王爷意图不轨,林兄是怎么知道的?” 第147章 满足他们的欲望 林墨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于谦拉下水,通过一顿忽悠,终于达成目的。 “在下当然不会信口开河,这些事情都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谦哥有兴趣吗?今日闲来无事,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不研究!”于谦虽然耿直,却不是傻子,赶忙摆手说道,“没兴趣!” 林墨哪里肯放过他,继续说道:“谦哥,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聊聊!” 于谦疑惑地问道:“什么……晚了?” “汉王和赵王的事啊,现在你都知道了,自然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什么啊?”于谦一脸的问号,说道,“我知道什么了?” “就是汉王赵王密谋,意图不轨……” “停,等一下!”于谦赶忙打断林墨的话,说道,“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林公子,请回!” “那个……” “你什么都别说了!”于谦站起身来,连拉带拽把林墨推搡到门口,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再见!” 林墨站在门口,说道:“不再聊一会儿了?” “酒钱改日送过去,今天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完,于谦反手关门,突然,一柄刀鞘顶在门框上,于谦吓了一跳,顺着刀鞘看过去,一名官差打扮的人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林墨笑呵呵地说道:“这位是锦衣卫百户官秦大人,刚才我们说的话,秦大人都已经听到了,怕是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于谦看了看秦羽,又看看林墨,突然感觉到一阵惆怅,伸手在自己嘴上抽了两巴掌! “谦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张嘴啊,没事喝你的酒做什么?叫你馋嘴,叫你馋嘴!” 林墨赶忙拦住于谦,说道:“没那么严重,就是想让你帮着出出主意,你是举人,有真才实学,肯定主意多!” 于谦看着林墨,无奈地问道:“兄弟,全国的举人都在北京城,你为何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呢?” 林墨嘿嘿一笑,说道:“谦哥你名声在外,北京城一提于谦两个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就别再推辞了!” 于谦简直要哭了,摇着头说道:“我一个小小的举人,拿什么去解决两位王爷啊?” 林墨看到秦羽还在一旁,便转身说道:“秦大哥,劳烦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再跟谦哥聊几句!” 秦羽看了看于谦,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林墨再次回到屋子,拉着于谦坐在桌前,说道:“谦哥,不瞒你说,是太孙让我来的。” “太孙殿下……让你来找我?” “不错,”林墨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只需要出个主意,到时候出面的是太子和太孙,跟我们没有关系,放心,两位王爷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于谦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苦着脸地说道:“兄弟,这种事情真的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解决的,你愿意蹚浑水你尽管去,非要拉上我干啥?” 林墨说道:“早就听说谦哥一身正气,不畏强权,面对不公敢于直言,现如今看到有人作乱,危害朝堂,难道要视而不见?任由战乱再起,民不聊生?” “话是这么说,可是……”于谦急了,说道,“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林墨摇摇头,说道:“当然有关系了,如果汉王赵王作乱成为事实,我们现在知情者却没有阻止,定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谦脸上颤了颤,说道:“大哥,你饶了我,我拿什么阻止?” “又不是让你去面对两位王爷,你就帮着出个主意,无论成功与否,我们尽过自己的一份力就可以了。” “我……好!”于谦终于败下阵来,说道,“既然两位王爷意图不轨,朝廷可下旨申斥,如果屡教不改,就起兵征讨!” “谦哥,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我就不找你了!”林墨叹了口气,说道,“太孙的意思是尽量先不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就担心把人逼急了,刀兵再起,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万千百姓。” 于谦想了想,说道:“太孙心怀天下百姓,是百姓之福,但是事已至此,想要避免战乱,就需要下点功夫了。” “谦哥请讲!” 林墨感觉有戏,看来,真的是找对人了。 “我只是有个大致的想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这样,你先把知道的情况给我说一说。” 林墨站起身来,说道:“要不,我带你去锦衣卫北镇府司直接看卷宗?” 于谦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赶忙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口述即可!” 林墨点点头,重新坐下来,然后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于谦一边听一边问,林墨都一一解答,两人交谈之后,于谦马上陷入沉思当中。 半晌之后,于谦突然说道:“我问你,汉王和赵王密谋这些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林墨说道:“这还用说,肯定是为了争储君之位!” 于谦又问道:“争储君为了什么?” 林墨愣了一下,说道:“当然是为了做皇帝啊!” 于谦正色说道:“两位王爷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这一次事情败漏,只要陛下不舍得痛下杀手,他们以后仍然会觊觎皇位,所以,必须做到一劳永逸!” “如何一劳永逸?” “方法之一便是我说的,下旨申斥,有必要时可出兵征讨,清剿叛乱。” “还有方法二?” “其二,满足他们当皇帝的欲望!” 林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谦哥,你莫不是开玩笑?” 于谦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要么彻底剿灭,要么你只能满足他,否则的话,今日过后,明日再反,就算这一代人过去了,后代还是会反,这样的隐患随时可能会要了大明的命!” 这次轮到林墨傻眼了,喃喃道:“没听说过一个天下三个皇帝啊!” 第148章 怀柔远人,义在羁縻 于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我是说了满足他们当皇帝的欲望,可没说是在这里!” “不在这里……”林墨更加疑惑了,问道,“谦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咱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 于谦静静地看着林墨,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南方,又指了指北方。 林墨突然明白了,问道:“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 于谦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林墨已经明白了,于谦的意思是把这两位王爷派出去,一个派去奴儿干都司,一个派去交趾布政使司。 而于谦之所以选择这两处地方,是因为当下极其错综复杂的形势。 奴儿干都司是明朝在黑龙江下游设置的管辖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等地区的最高地方军政合一建制。 洪武八年,朱元璋在东北地区南部设置辽东都指挥司使。洪武二十八年,明总兵官周兴、庄德等进军到脑温江、忽刺温河和斡朵怜一带,海运漕粮派官招抚,始建卫所制,设指挥使和千户。 永乐七年,朱棣升奴儿干卫为奴儿干都指挥使司,驻奴儿干城,即元朝征东元帅府的故地。奴儿干都司正式为地方最高一级的军政合一建制,直属于大明朝廷。同时还开通了东西两条驿道,保证文书传递、贡赋粮饷的运送。 时至今日,奴儿干都司有卫、所四百余,辖区东至海,东北包有库页岛,西至斡难河,南接图们江,北抵外兴安岭,使得大明的版图向东北部扩百万平方公里,可是,这片土地上存在的隐患也很严重。 严格来讲,奴儿干都司的辽东部分属于明朝直接控制的地域,以北则属于羁縻区。 怀柔远人,义在羁縻。 所谓羁縻,就是朝廷在边疆地区设立的自治区,朝廷一方面用军事、政治等手段对羁縻区进行威慑和控制,同时也会用物质利益,经济交换等手段进行安抚,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承认大明为宗主国。 只要你认我这个朝廷,我可以给你很多权利,说白了,羁縻区的首领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对于大明朝廷,想听你的话就听,不想听随时可以撕破脸。 与奴儿干都司相类似的,还有交趾布政使司,也就是安南。 建文元年,安南国相黎季犁杀其主自称太上皇,立子苍为帝,并改名胡一元。明廷误信安南王陈氏嗣绝,封季犁为王。不久,故安南王之孙陈天平来奔,季犁佯请陈天平归国为主。永乐四年正月,明成祖遣都督黄中带五千兵马护送陈天平归,结果,明军一入境,直接遭到黎季犁伏兵偷袭,明军大败,陈天平被杀。 这下子彻底惹恼了朱棣,当年七月,命朱能为征夷将军,张辅,沐晟为副将军,号称八十万大军征讨安南。一年后,黎季犁父子被俘,安南陷落。可是,陈姓王朝已经没有近亲了,朱棣以为汉朝曾设交趾三郡,便下旨改安南为交址,设交址布政使司。 无论是交趾布政使司,还是奴儿干都司,都存在一个问题,天高皇帝远,很难管理。 朝廷赏赐的时候,有多少要多少,来者不拒,但是一旦不赏或者少赏,马上就开始搞事情,你起兵镇压,路途遥远,劳民伤财,不管,他们就一直搞事情,搞你的心态! 因此,到了宣宗时期,经过再三考虑,最后直接放弃了这两处地方,安南复国后继续向大明称臣,奴儿干都司在辽东以北彻底失去控制。 虽然朱瞻基这么做是为了百姓休养生息,但是也给后世子孙留下隐患。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林墨最是清楚,一百多年后,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崛起,东征西讨,一统女真部族,他儿子皇太极上台后,先称汗,再称帝,国号为清,进而入主中原。 如果开了上帝视角,这两处地方绝对不能放,安南是鱼米之乡,稻米一年三熟,其地域深入南洋,海洋资源丰富,西方的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海洋的控制权将变得愈发重要,直接放弃不仅仅是可惜,而是战略错误。 奴儿干都司更不能放弃,女真实力就是从这里崛起的,谁能想到,现如今并不起眼的建州卫将来会成为天下之主,取代大明成为新的王朝。 每一代帝王都喜欢开疆拓土,创不世之功业,朱瞻基不是败家子,不会随随便便把祖宗的基业丢掉,可是,大明经过多年征战,又是下西洋,着大典,还有迁都,都是劳民伤财的大工程,这些事情,人家一届皇帝能干出一桩就足够炫耀一辈子了,朱棣硬是一届皇帝干了三届人的事,大明看似强盛无比,实际上已经没有国力支撑下去了,所以,到了朱瞻基这一届,已经是别无选择,只能放弃。 按照于谦的想法,如果让两位王爷去镇守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将会是什么样? 汉王和赵王都是帝王之才,轮本事,不比朱高炽差到哪,如果去镇守边关,治理一方,肯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问题又来了,藩王手里有了兵马,对朝廷不是什么好事,朱棣就这么干过,而且很成功! 看到林墨纠结的脸色,于谦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说道:“事先你说的很清楚,我只管出主意,其他的事,自然有人去操心。” 听到这番话,林墨亦是茅塞顿开,就是啊,我把主意给了你,至于你是不是采纳,或者是后面还有问题怎么处理,这是你的事啊,我操这心干啥? “多谢谦哥指教,在下先行告退!” “哎!”于谦突然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林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道:“明白!” 只见于谦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不明白!” 林墨问道:“什么?” 于谦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床边,说道:“今天我们压根就没见过面,这个时辰我应该还在睡觉。” 第149章 以和为贵 朱瞻基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说道:“林墨,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林墨心说我太知道了,你爷爷的皇位就是这么来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谁能保证汉王不来个奉天再靖难,来致敬亲爹! “藩王掌兵,对朝廷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朱瞻基黑着脸说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提这个建议,难不成你也被我二叔三叔收买了?” “殿下,两位王爷意图不轨,你又打算把事情压下来,我能怎么办?”林墨苦着脸说道,“眼下这个建议确实存在隐患,可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万全之策,至于如何抉择,还是由殿下决定!” 朱瞻基再次陷入沉思,可是始终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得说道:“你先回去,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林墨正巴不得呢,你们家的事可千万别找我,稍微一个不慎,这条小命就没了,我老婆和没出生的孩子还等着我养家糊口呢! 第二天一早,一匹快马出城向南奔袭而去,马上的骑士一路狂奔,路过驿站换马不换人,终于赶到南京城,直奔皇宫承天门。 “八百里加急,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朱高炽接到儿子的密信,不由得大骇,这个想法忒也胆大了,靖难之战才过去不到二十年,永乐皇帝在位的这些年,已经把藩王的兵权都给削没了,只剩下汉王和赵王这两个亲儿子不舍得动,现在不减他们的兵权也就罢了,反而要增? 这俩弟弟可不是好惹的,让他们去驻守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这俩地方确实不需要再派兵了,朝廷也能省点心,省点钱粮,但是,等人家把地盘站稳了,还会听你的吗? 先不说靖难不靖难,就算人家关起门来自己称帝,你能咋办? 到时候再去出兵征讨,耗费的国力可比现在多了数倍,得不偿失啊! 不行,万万不行! 思来想去,朱高炽还是将密信毁掉,正准备回信呢,有太监来传话,陛下召见。 朱高炽赶忙放下纸笔,随着太监来到乾清宫。 “儿臣叩见陛下,问圣躬金安!” “朕安!”朱棣刚下了朝,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正准备吃饭,便说道,“你也坐,一块吃点儿!” “儿臣谢过陛下!” 朱高炽身体肥胖,但是不敢坐的太实,微微欠着身子,肚子上的肉窝着很难受。 朱棣示意身旁的太监倒酒,说道:“瞻基派人送了几瓶酒过来,你也有?” 朱高炽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有,有!” 朱瞻基送信的同时,派人带了几瓶新出的精酿献给皇上,同时也给自己的老爹留了两瓶,只是朱高炽根本没有心情去喝酒,扔在一旁就没管了。 “感觉如何?” “儿臣还没来得及品尝,不知道滋味如何。” “没来得及……嗯!”朱棣点点头,说道,“肯定是在忙别的事,如此说来,瞻基这小子给你送来的不止是酒啊!” 朱高炽吓得一哆嗦,赶忙说道:“陛下……我那个……” 朱棣淡淡一笑,说道:“你儿子给你写的信,没必要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说,来,吃饭!” 这句话说完,朱高炽哪里还敢隐瞒,直接跪地说道:“爹,瞻基确实给我写了封信,但是……这个内容……” 朱棣冲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太监和宫女都行礼出去候着,只剩下父子二人。 “说,怎么回事?” “爹,是这样的,根据掌握的情报,老二和老三有些出格的行为,我还没想清楚怎么处理,所以就没跟你说。” 朱棣一边吃着菜,问道:“有多出格?” “老二和老三一直就不服我,去了封地之后也不安生,我担心你知道了会下旨申斥,伤了父子情分,所以就跟瞻基说,让他想个办法,最好能把事情化解掉,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斗来斗去?” “唉!”朱棣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心眼太善良了,你这俩弟弟什么德行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自己犯了错,还要你来求情,等我老头子没了,你就不怕他们造的你反?” “毕竟都是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朱棣拿起酒杯,说道,“如果人家不愿意跟你和呢……嗯?” 朱高炽正要说话,突然看到朱棣脸色异常地盯着酒杯,这才想起来酒是朱瞻基拿来的,心说不会出什么事? 却见朱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到嘴边闻了闻,然后说道:“这酒不错,你也来一杯!” 说完之后,直接给朱高炽也倒了一杯,朱高炽赶忙双手接过,说道:“谢谢爹!” “你尝尝!” 朱高炽抿了一口,马上感觉到不一般的滋味,说道:“这酒……好啊!”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酒香醇厚,辛辣无比,却是入口柔顺,回味无穷,好酒!” “爹,我想起来了!”朱高炽很激动,说道,“那年有个什么使者,进贡了一小瓶酒露,大概就是这个味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朱棣点点头,说道,“对,是有这么回事,可是那瓶酒露只是辛辣,喝起来呛嗓子,味道远不如这个,这个酒喝起来香味十分浓厚,不知道瞻基这小子从哪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赶明儿我找他问问,看看还有没有,有的话再送点来。” “如果迁都大典能用这种酒就完美了!哎,等会……”朱棣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你说,瞻基给你写信怎么说?” “这个……” 朱高炽有些为难,事关重大,能不能说啊…… “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个糟老头子糊涂了,耳聋眼花,有什么事也不愿意跟我商量了吗?” “爹,你可别吓我了,我哪敢啊!”朱高炽再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瞻基的建议是让老二老三去驻守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我感觉不大靠谱,正准备给他回信呢。” “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 朱棣眼前一亮,然后陷入沉思。 第153章 太子甩锅,殃及林墨 朱棣也很清楚,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风险太大了。 这里面的门道他最清楚不过,因为他自己就是干这个的,还成功了! 可是,他考虑的问题角度不同,这些年来,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的一直问题不断,朝廷劳心费力,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 交趾那边一直是反叛不断,朝廷花费大量国力两征安南,到头来却是民心不稳,大小叛乱迭出不穷,每次派兵镇压的时候,你去了能解决问题,一撤回来马上又开始搞事情,扰不胜扰。 特别是现在大明准备迁都,以后的主要精力会放在漠北,交趾便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 朱棣很清楚自己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在了,这些叛乱只会愈演愈烈,太子又是个仁慈之君,为了与民更始,恢复国力,说不定会直接放弃。 如果现在把赵王派过去,让他驻守交趾,朝廷便可以省下大量的财力物力来维持交趾的稳定,后果就是赵王拥兵自重,威胁朝廷,但是,想办法把他限制住不就行了吗? 奴儿干都司也是一样,近年来,辽东以北的建州三卫愈发不停使唤,甚至开始肆意扩张,这可不是个好的信号,汉王多次跟随自己亲征漠北,对当地的局势很是清楚,如果派去努尔干城,可保边疆稳固,大明的疆土甚至会继续向北扩张。 事情不是不能干,而是需要制定一个万全之策,既让两人去镇守边疆,又防止他们实力起来后拥兵造反,这才是关键! “你是太子,将来是天下之主,大家都说你是仁君,但是你要记住,作为君主,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民生,天下稳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想要稳定,边疆问题就至关重要,我觉得让老二老三去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这个提议可行,至于细节如何把握,你要好好考虑!” 朱高炽愣住了,说道:“爹,我就是担心老二老三不利于天下稳定,所以才准备回绝的。” “不对,”朱棣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能老想着出了事怎么办,要看到事情好的一面,老二老三打仗没问题,你要想着,怎么让他们俩心甘情愿为你戍守边关,成为大明坚实的屏障,这件事若办成了,我大明至少百年无忧!” “可是……”朱高炽脸色十分为难,说道,“不好办啊……” “你以为当皇帝那么容易?”朱棣脸色变得有些不悦,说道,“什么事都给你办好了,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儿臣……儿臣明白了!” 朱棣又倒了杯酒,说道:“等迁都之后,我再给你打一仗,把北边的土地给你打下来,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老头子这一辈子戎马天下,征战四方,只希望九泉之下见到你爷爷的时候,不要劈头盖脸就是骂,也要考虑一下我的贡献不是?” 朱高炽说道:“爹,你把大明的疆土扩张了近一半,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能做到?你是个好皇帝,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朱棣摇摇头,脸色十分惆怅,缓缓说道:“就算我把整个西洋都打下来又如何?史书上是不会记载我是顺位继承的,造反这个帽子我是摘不掉了,只希望你们争点气,到时候不要让人戳脊梁骨。” 朱高炽也是无奈,只得劝说道:“爹,天下早已稳定,百姓归心,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咱们爷俩之间废话就不说了,关于老二老三的所作所为,其实我也有所耳闻,但是我一直没有好主意,现在瞻基这个建议不错,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如果能把这件事办好,是你,是瞻基,也是后世子孙的福分。” 朱高炽起身行礼道:“儿臣谨遵圣旨,一定考虑周全!” “行了,你回去,记得让瞻基再送点酒过来!” “是!” 朱高炽回到自己的寝宫,便开始苦思冥想起来,如何能让老二老三去镇守两处边疆,却又要有效地限制他们的兵权,不给他们造反的机会?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有了兵,就能造反,没有兵,造反是造不成了,可是拿什么去治理地方,守卫边防? 太难了…… 苦苦思索了一天也没结果,又想到远在顺天的朱瞻基,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既然你能想到,那就交给你! 想到这里,朱高炽提笔写信,将皇帝的意思转述清楚,然后派了快马送出去。 从顺天到应天,一来一去就是一个月,等到朱瞻基拿到回信的时候,林墨已经在准备秋闱了。 秋闱就是乡试,考试时间定在八月初六日,到了日子,先是考官们入闱,举行入帘上马宴,凡内外帘官都要赴宴。然后,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考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十一日、十四日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 乡试考中者称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便是大三元中的第一元。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故又称桂榜。放榜后,由巡抚主持鹿鸣宴,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对于林墨而言,考中举人不是目的,既然已经迈进这个门,当然要看得更远,乡试之后便是会试,那时候才真正是全国学子齐聚一堂,于谦、曾鹤龄等人都是各地的举人,早早来到顺天,就是为了来年开春的会试。 所以,当秦羽再次出现的时候,林墨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太孙殿下懿旨,召林墨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林墨心知肚明,甚至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你们老朱家那摊子烂事,我欠你的啊? “秦百户,马上就要乡试了,能不能跟殿下商量一下……” 没等林墨说完,秦羽又说道:“殿下还说了,如果林墨不来,就把他绑了来!” 林墨简直欲哭无泪,只得说道:“谨遵殿下懿旨!” 第154章 满足他们的野心 燕春楼,歌舞升平,筹光交错,令人流连忘返。 莺莺姑娘端着酒杯,依偎在于谦身边,柔声说道:“于公子,来喝一杯!” 于谦一仰脖把酒喝完,砸砸嘴,说道:“这酒太柔了,有没有烧酒?” 莺莺嫣然一笑,说道:“原来于公子喜欢烈酒啊,奴家去给你拿!” 于谦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听说你们这里有原浆酒,是不是?” 莺莺笑道:“看来于公子是个爱酒之人,奴家这就去跟杨妈妈说,给于公子上一壶原浆!” “真的有原浆?” 于谦很兴奋,今天来这里就是奔着原浆酒来的,当初从酒坊偷喝过原浆之后,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是又不敢去酒坊,怕见到林墨。 这人太危险了,喝别人的酒要钱,喝他的酒要命啊! 可是,于谦此人偏偏嗜酒如命,尝过原浆酒的滋味,再喝别的酒已经没有味道了,经多方打听,终于得知燕春楼有原浆酒,第二天直接就跑过来了。 燕春楼确实有一批原浆,因为莺莺姑娘是林墨的眼线,每一期的明报都指望她这里打探消息呢,为了帮她招揽客人,特别给燕春楼进了一批原浆。 莺莺走后,不多时便返身回来,于谦很兴奋,说道:“这么快……” 刚说到一半,愣住了,进来的人不是莺莺! “你……你是……那个……” “不错,就是我!” 这人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锦衣卫百户秦羽! 于谦仿佛嗅到一丝不详的气息,问道:“是不是……” 秦羽点点头说道:“不错,跟我走!” 于谦面如死灰,我都躲到青楼来了,还是逃不过你的魔爪?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秦羽一边说着,拉起于谦就走,“我只负责带你过去,其他一概不知!” “去哪啊?” “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 于谦当然不干了,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能无缘无故抓人是怎的?起码要拿出一个正当的理由?” 秦羽冷笑道:“锦衣卫抓人,还需要理由吗?” “你……如此行径,置大明律法何在?” 秦羽懒得跟他废话,冲身后招了招手,说道:“带走!” 任凭于谦如何抵抗,仍旧无济于事,直到他被人带到午门,心里顿时更凉了,坏了坏了,是不是乱给人出主意,林墨那厮把自己卖了? 这家伙不靠谱啊! 不就是喝了你一坛酒吗,至于让我真的把命搭上吗…… 秦羽和守门的侍卫说明来意,一行人直接奔着东宫而来。 “殿下,人带来了!” 朱瞻基点点头,对秦羽说道:“好了,你下去!” 于谦终于看到林墨,正坐在一旁冲自己挤眉弄眼,在林墨上首还有一人,年纪和自己相仿,身穿蟒袍,一想到此人和秦羽之间的对话…… “学生于谦,拜见太孙殿下!” 朱瞻基问道:“你就是杭州府举人于谦?” “回殿下,正是!” “听说,二王戍边的主意是你出的?” 于谦不愿意了,当下说道:“林墨,你坑我?” 林墨也很无奈,说道:“这是好事啊,怎么叫坑你?” “说好了的,我只出主意,一切与我无关!” “是啊,我是答应你了,可是……” “可是什么?言而无信!” “不是言而不信,是我做不了主啊!” 林墨心说,人家皇帝太子太孙都在这了,我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说的话算个屁啊! “好了!”朱瞻基打断两人的争论,说道,“事已至此,谁都脱不开干系,我就明说了,这件事陛下认为可行,但是如何保证万无一失,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于谦心中暗道凉凉,又把问题绕回来了! 当初林墨说了,只管出主意,其他不需要考虑,所以自己才会提出二王戍边的建议,自己当然也知道其中的隐患,可是,这些事情不应该是皇帝和内阁考虑的事吗? 怎么突然就把问题抛回来了,一个举人,一个秀才,竟然在商议如此重要的国家大事,说出来谁信? 林墨说道:“谦哥,主意是你出的,你先说!” 于谦这个气啊,凭什么?我欠你的啊? “请恕在下愚钝,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不敢妄言!” 林墨又说道:“你就别谦虚了,有什么想法赶紧说说!” 于谦叹了口气,说道:“真的没办法,我要是知道早就说了!” 看到两人这样的表现,朱瞻基不愿意了,冷冷说道:“为人臣者,当为君分忧,你们两个都是我大明的才子,遇到问题却如此推脱,成何体统!” 林墨心说,你这是不要脸啊,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没啥关系,我帮你出出主意,还把我自己搭进去了? 于谦也是无奈,说道:“启禀殿下,二王戍边,本就有利有弊,朝廷如何权衡非常重要,还是上奏陛下,和群臣商议后再决定!” 朱瞻基说道:“陛下说了,先让我们拿个主意出来,要保证万无一失,然后才会正式提上议程。” “这……”于谦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二王的态度,只要二王心甘情愿为朝廷戍边,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朱瞻基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我二叔三叔能有这么好心,我爹还用得着给我写信? 这时候,林墨说道:“其实殿下无须担心,就算二王戍边,发展了一定的军事力量,跟朝廷的实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二叔三叔一直野心勃勃,难免会有非分之想。” 林墨想了想,说道:“既然二王有野心,何不满足他们?” 朱瞻基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峻的光芒,说道:“说下去!” 林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我大明疆土之外,还有万里沃土,如果二王能够开疆拓土,朝廷该如何奖励呢?” 于谦眼前一亮,拍手说道:“甚好,甚好!” 朱瞻基心里很是纠结,如果真的如林墨所言,能不能把新开拓的土当做封地送给两位叔叔? 毕竟不是大明的地,给了就给了,可是,不舍得啊! 第155章 我给陛下打个折 想到这里,朱瞻基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土地还没打回来呢,就开始琢磨怎么分配了,而且自己只是个太孙,皇帝和太子都还在呢,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你说的有道理,在当前局势下,如果能保证边关无忧,还能开疆拓土,朝廷定当不吝赏赐!” 于谦显然不相信,当下便问道:“土地也可以赏?” “当然!”朱瞻基有些不自信,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了……也不能全赏,起码有一部分!” “殿下说的一部分是多少?” “一部分……”朱瞻基思索良久,这才说道,“我的底线是一半,只是不知道爷爷和我爹那边的意思。” 于谦点点头,说道:“既然殿下已经有了主意,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林墨也说道:“殿下,我也……” “于谦可以走了,你留下!” “啊……” 于谦冷冷地瞟了一眼林墨,用鼻孔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朱瞻基看着于谦的背影,不悦道:“你心还真大!此人什么来头?你怎么如此轻易就把事情说给外人听?不知道人多口杂吗?” 林墨说道:“殿下放心,于谦为人正直,值得信任。” “正什么直啊!”朱瞻基摇摇头,说道,“你可知道秦羽刚才从哪来找到的人?” 这下子轮到林墨发呆了,问道:“什么……地方?” “燕春楼!”朱瞻基十分不满,说道,“不好好读书,去青楼喝花酒,这样的人能有多靠谱?” “这个……” 林墨也有些不解,不是说于谦不好酒色吗,怎么一不留神就跑到青楼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风流才子嘛,风流一些还是可以理解的…… “秦羽!” “微臣在!” “去查一查那个于谦,如果此人不靠谱,可以适当采取些措施!” “是!” 秦羽走后,林墨讪讪道:“殿下,我能不能告退啊?” 朱瞻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酒坊的事怎么样了?” 林墨赶忙答道:“非常顺利,殿下想要看盈利的话,最好等到月末。” “盈利先不说,你去准备一批精酿,我派人送到京师去。” “好的,现在就去准备!” “还有,陛下已经决定了,迁都之时所有的庆典都要用烧酒,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林墨算了算时间,说道:“虽然有些仓促,不过,问题不大,请殿下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好,只是……” “有话就说,矫情什么?” “那个……”林墨鼓起勇气,问道,“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到时候酒钱怎么算啊……” 朱瞻基大为不悦,说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陛下认可你的烧酒,乃是天大的恩宠,你不谢恩也就罢了,却满脑子想着银子!” 林墨直接无语,我辛辛苦苦做生意,不图银子,难道是为了爱和理想? 再说了,酒坊的收益你占大头,如果就这么白白送出去,等你后悔了岂不是又拿我撒气? “殿下说的有道理,可是,咱们这个酒坊运营也要成本的啊,没有银子连原料都买不来,就更别提酒坊伙计们的工钱了。”林墨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听闻太子殿下平日里生活简朴,现在殿下也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每日操劳国事,也该想想如何尽孝,等酒坊赚了银子,殿下便可以拿来孝敬太子和太子妃,既能为陛下尽忠,又能在太子面前尽孝,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瞻基心动了,林墨这番话说道他心里去了,自己的老爹以仁义着称,却抠门的很,旧家具都舍不得扔,衣服打了补丁还在穿。 甚至在新紫禁城修建之时,由于经费紧张,朱高炽曾多次强调,东宫的陈设和装饰能简则简,不需要太过华丽。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在陛下面前表态呢,还是真心,总之,朱瞻基是打心里不愿意,皇帝年纪大了,你这个太子还能做几年?到时候你去当皇帝了,把东宫留给我,省了半天,是给我省呢? 老娘虽说宠着自己,却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现如今酒坊收益不菲,到时候用这笔银子给爹娘添置些衣物家具,再把东宫好好装饰一下,定能哄的爹娘开心。 可是……刚才是不是自己不让林墨收钱的? 话说早了啊,现在才想起来,里面的收益有一半是自己的…… 朱瞻基缓缓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如果收了钱,不就相当于我在赚我爷爷的银子?” 林墨试着问道:“要不……我给陛下打个九八折?” “九八折?”朱瞻基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忒小气了!” “殿下,咱们酒坊日常开销也不小啊,总不能赔钱……”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算了,这件事我做主了,九五折!” “好,那就九五折!” 林墨心中暗道,幸亏酒坊里有你的股份,要不然就明抢了! 回到家中,叶红梅看到林墨闷闷不乐,便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林墨本想隐瞒,但是转念一想,老是瞒着自己老婆做什么? “朝廷打算让汉王和赵王分别去助手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 “啊?”叶红梅的第一反应就是十八年前那件事,“藩王戍边,岂不是……不是……”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林墨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按理说,要发愁也是朝廷发愁,可现在太孙朱瞻基盯上我了,有啥事就把我叫过去给他出主意,朝廷里那么多大臣大学士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啊?” 叶红梅想了想,说道:“太孙什么事都跟你讲,说明他器重你,但是也要小心,那些跟太孙作对的人会盯上你!” “其实,二王戍边是好事,能保边疆稳定,你们那些远在天南地北服劳役的建文旧臣,生活条件也可以得到改善。” 叶红梅不解,问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二王戍边,定会将封国当成自己的老家来经营,边疆本就人烟稀少,现在搞生产,搞建设,最需要的就是人口,到时候肯定会出台一系列政策去改善民生。” 叶红梅的声音有些发抖,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便好……便好……” 第156章 莽撞书生 距离乡试只有最后一个月了,林墨去酒坊的次数也开始减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看书,刷题。 根据自创的应试教育法,将八股文拆开为若干环节,化繁为简,从而有效地缩小考试范围,然后针对性地去刷题。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成果显着,将繁杂的知识点归拢起来后,所谓复杂无比的八股文也不过如此嘛……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刚消停了没两天,秦羽又来登门了。 “林公子,请!” 林墨当然知道秦羽是干嘛来了,心中虽有万般无奈,但也只得跟随他进宫,到了地方却发现,于谦已经比自己先到了。 一看到于谦,林墨沉闷的心情顿时就变得愉快了。 “见过太孙殿下!”林墨先是向朱瞻基行礼,然后转过头来对于谦说道,“谦哥,早啊!” 于谦满脸嫌弃地看着林墨,没好气地说道:“早什么早,都快午时了!” “谦哥今天火气很大啊,喝酒了?” “哼!”于谦干脆别过脸去,意思是你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林墨很是不解,自己有这么招人嫌吗? 这时候,朱瞻基说话了:“林墨,此番召你前来,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重要任务?” 林墨心里很慌,又要给我出什么难题啊? 朱瞻基继续说道:“你和于谦提出的二王戍边的建议很有道理,我已经把折子呈上去了,陛下和太子都很认可,现在的问题是,二王是什么心意?这道圣旨发出去,会不会出现一些无法预见的情况?” 林墨心说你咋还没完了? 按理说,二王戍边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可是现在汉王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造反欲望,蠢蠢欲动,赵王又在背后搞了这么多的小动作,现在朝廷下这道圣旨,他们会接受吗? 假如自己是汉王,会不会接受? 本来精心策划一场造反,准备到一半,朝廷突然下旨说给你军权,让你去戍边,敢信吗? 会不会是自己的阴谋败露,朝廷准备收拾自己,这道圣旨只是缓兵之计? 汉王尚且如此,赵王就更加疑心了,毕竟他还在背后阴了汉王一把,本就是个搞阴谋的,怎可能轻易相信朝廷的旨意? 事情本是好事,可是,一旦在处理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马上就会引起一场政治风暴,甚至朝廷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说的有道理,这件事需要缜密计划,万万不可大意了。” 朱瞻基看着林墨,问道:“你说得对,事已至此,则更需谨慎,如今将你二人叫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在本宫面前无须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林墨看了看于谦,说道:“谦哥,主意是你出的,还是你来!” “你可别乱讲啊!”于谦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何时出过这样的主意?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林墨叹了口气,劝道:“谦哥,事到如今你就认了!” “认什么?”于谦用力摇头,说道,“不认!”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于谦,有本宫给你做主,你怕什么?” “怕?”只见于谦冷哼一声,说道:“我不是怕,只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朱瞻基又说道:“你自诩饱读圣贤书,如今参加科举也是为了谋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命,此番亦是如此,何来的浑水?” “启禀殿下,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虽说我来科举是为了当官,可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并非为了朱家人的内斗!” 于谦这番话义正言辞,倒是把林墨吓了一跳,大哥,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人家堂堂皇太孙不要面子的啊! 果然,朱瞻基变了脸色,冷冷说道:“于谦,你好大胆!” 于谦长揖一礼,说道:“在下言语不周,冲撞了殿下,还请见谅。” 朱瞻基脸色涨红,怒道:“你这是在道歉呢?” “是啊,既然是说错了话,当然要道歉,希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样一名莽撞书生一般见识。” 朱瞻基刚想发火,却被噎住了,这是什么人啊,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可是,现在人家也道歉了,难道自己非要没完没了揪着他不放?反倒显得自己没有气量了…… 林墨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于谦胆子也太大了,就敢面对面顶撞当朝太孙? 这……除了佩服,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算了,本宫自然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朱瞻基长出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怨气,说道,“现在给你们俩派个任务,干的好了,重重有赏!” 林墨刚想发问,却听见于谦说道:“请问殿下,给我们两个派任务,属于什么性质?” 这句话把朱瞻基问蒙了,反问道:“什么……什么性质?” 于谦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二人既不是官府中人,也不是殿下的奴婢,殿下给我们两个委派任务,总要有个说法?” “你……好大的胆!”朱瞻基眉头紧皱,怒道,“本宫还差遣不动你们两个?” 林墨赶忙说道:“殿下,我……” “你住口!” 林墨心中有苦说不出啊,谁知道于谦敢这么说啊? 这都是他自己的意思,跟我无关啊,你给我派任务我可从来没拒绝过…… 现在朱瞻基眼里只有于谦,只见他缓缓说道:“亏你还是读书人,顶撞太孙,藐视朝廷,该当何罪?” 于谦也不敢硬撑,只得说道:“殿下说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你……”朱瞻基这个气啊,恨不得当场把于谦给砍了,你这穷酸书生,给你脸了是! 饶是他气得够呛,于谦却仍是一脸淡然,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是不是想说,本该治我的罪,念在我尚有悔过之心,便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便可既往不咎,是也不是?” 朱瞻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方才虽然生气,但也只是生气,可是现在,眼神中一抹杀意涌现而出,随后消失不见。 第157章 软禁 于谦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场面一度很紧张。 林墨看了看朱瞻基,又看了看于谦,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局面,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早知道于谦为人耿直,可今日一见,仍让人大跌眼镜,这家伙也太嚣张了,人家可是当朝太孙,未来的大明皇帝,你就敢这么顶撞? 你说你嚣张也就算了,现在这种局面,岂不是把我也带进坑里去了…… 朱瞻基脸色煞白,冷冷说道:“好啊,一名举子,还没中进士呢,就如此狂妄,若是日后让你当了官还了得?来人!” “属下在!” 阎老五就站在门外,随着朱瞻基一声令下,两步走到近前。 “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押下去!” “是!” 林墨急得脑门冒汗,心说跟我有啥关系啊,赶忙解释道:“殿下,我……” “你也一并去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见我!” 林墨心说我反思什么啊?我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你们俩干架关我啥事啊? 可是,人家现在正在气头上,说这些有用吗? 阎老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两位,请!” 于谦倒是不含糊,直接迈步就走,林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幸好阎老五摸得清朱瞻基的脾气秉性,并没有把二人带到昭狱,而是找了一处清静的房子,将二人软禁起来,然后特意嘱咐了秦羽,一日三餐按时送来,不得怠慢。 这两位都是太孙的座上宾,今日虽然起了些矛盾,可是明显能看出来,太孙还是很看重他们的,无论什么时候,人才总是稀缺资源,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太孙的左膀右臂,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还要仰仗人家呢! “两位,有什么吩咐让秦羽去办,太孙殿下说了,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去回话,告辞!” 阎老五说完便转身离开,林墨看了看四周,忍不住说道:“谦哥,你作死我不管,可别拉上我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于谦却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椅子边上,伸了个懒腰,接着自顾自地坐下,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林墨神色焦急,凑过去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茶?我跟你说,你要还是这样,明天咱俩连喝茶的家伙都没了!” “急什么?”于谦终于说话了,只见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嘟囔道,“这地方还不错,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林墨简直欲哭无泪,说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喝酒呢?” “你呀……唉!”于谦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道,“人还算机灵,就是太年轻……” “什么意思啊?” 林墨心说你比我才大了几岁啊,怎么就开始倚老卖老了? 于谦说道:“我这是在帮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啊?”林墨越听越糊涂,问道,“你是我引荐给太孙的,现在落的这番局面,我也难逃其咎,何来的帮我一说?” “我来问你,你就没觉得最近以来你做的事太过出格?特别是跟朱家人有关的事,压根就轮不到你来操心,却莫名其妙地落在了你的头上?” 林墨愣了一下,于谦说的没错,无论是靖难遗孤,还是二王密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到最后都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已经越线了,到现在还没发现吗?继续这样下去很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林墨脑门惊出一片冷汗,他逐渐明白了于谦的话,可是还有很多困惑。 “谦哥,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喊我谦哥,罢了罢了,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我只告诉你一点,不要傻乎乎地去给别人当炮灰,哪怕是当今圣上,让你做什么事,也要再三思量,无论何时何地,先把命保住,否则什么都是空话!” “这……可是……”林墨心中很是犹豫,弱弱说道,“这些时日,太孙殿下并没有亏待我……” 于谦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跟着太孙混有前途,但是,你要想清楚,是命重要还是前途重要?” 林墨思量了很久,于谦说的没错,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无疑是在悬崖上走钢丝,能活到现在,一是自己有着二十一世纪的智慧,二是运气好,否则的话,早就杀青了。 “谦哥,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是我自己思考不周。” “所以说,我这是在救你,明白了没有?” “可是,你当面顶撞了太孙,你自己怎么办?” 于谦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不了考完试去个偏远山区当个小小的县官,造福一方百姓,总比为了朱家人内斗丢了性命要强!” 林墨心里又犯难了,你于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我怎么办? 我家里还有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呢,难道也要跟你一样,考个进士然后去偏远山区当知县? 若想留在京师,势必要被卷入到朱家人的斗争当中,就像于谦说的那样,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是,去偏远山区躲起来,不是白穿越了? 不甘心啊! 两人被软禁期间,于谦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秦羽除了送饭,什么话也不说,不知道朱瞻基现在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这一日,秦羽又来送饭,身后却多了一个人。 “相公!” 林墨一溜烟蹿到门口,脸上满是诧异。 “夫人,你怎么来了?” “秦大哥说你现在有事情不能回家,我来看看你。” 林墨看向秦羽,只见秦羽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这里发生的事,叶红梅并不知情。 “对,对,我现在走不开,过几天就回去了,你……不必担心,回家等我就好。” 叶红梅看了看四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墨点点头,说道:“去,去,没事的,不用担心。” 身后的于谦默默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第158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启禀殿下,林墨求见!” 朱瞻基嘴角露出得意地笑容,说道:“让他滚进来!” “是!” 阎老五回身来到殿外,对林墨说道:“殿下让你滚进去!” 林墨:…… “林公子,请!” 林墨迈步进入,行礼道:“学生林墨,见过太孙殿下!” 朱瞻基放下手里的奏折,淡淡说道:“想通了?” “想通了。” “说说,准备怎么办?” “学生打算在秋闱之后,去乐安州和彰德府走一遭,跟两位王爷谈谈人生和理想。” 秋闱只剩下短短几日,无论如何也要考完试再走,要不然刷了这么多的题不是白瞎了? 朱瞻基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怎么谈?” “这个……这个……就是单纯的聊一聊,如果两位王爷问起来,也只是学生个人的一些建议,和殿下无关。当然了,和太子殿下、陛下更没有关系了。” 朱瞻基终于露出笑容,继续说道:“如果他们不愿意呢?你只身冒然前往,不怕有危险吗?” 林墨早已考虑到这种可能,说道:“两位王爷深明大义,想必不会为难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朱瞻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于谦呢?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 朱瞻基有些遗憾,说道:“此人虽桀骜不驯,却能看得出来绝非平庸之辈,若是肯与你一同前往,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一些。” “我们俩也只是萍水相逢,他怎么想我也不清楚,再说了,此事牵涉甚广,不便拉他人下水。” “也罢,此人脾气古怪,若是当面顶撞二王,反而会害了你。” “殿下所言甚是!”林墨顿了顿,又说道,“学生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朱瞻基站起身来,拍了拍林墨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此事若是成了,回来给你封爵,若是不成,朝廷会赐你夫人为诰命夫人,只要我还在,保你家人一生无忧。” 林墨本来没什么感觉,听完这句话,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这是让我放心去死的意思? 我人都没了,你给个诰命夫人的头衔有啥用? 能当饭吃? “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满意?” 林墨想了想,说道:“殿下,你知道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我家夫人,诰命什么的就算了,只希望朝廷翻旧账的时候,能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朱瞻基脸色变了变,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只能保她一人,再多就不行了!” 林墨揖手行礼,缓缓拜下:“谢殿下恩典!” “还有,我已经通知阎老五,他会安排人随你一起,保护你的安全,此行之凶险不需我多言,你自己多加小心!” 林墨再次行礼,然后告退。 出了宫门,便看到秦羽早已等待多时,林墨上前打招呼,秦羽却面色沉重,将他一处僻静的角落,皱着眉头问道:“林公子,我平日里待你不薄,这一次是什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林墨有些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阎大人吩咐了,让我带些人随你一同前往汉王府和赵王府,现如今二王都有谋逆之心,我们就这么送上门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也不一定……” “林墨!”秦羽有些急了,说道,“你要死可别拉上我,我还没活够呢!” “秦百户稍安勿躁,”林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殿下既然派我前去,自然是权衡过此间的利弊,放心,我敢断定,汉王和赵王还不敢造反!” 秦羽稍稍放下心来,又说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我猜的。” “猜的?” “对啊!” “那……若是猜错了呢?” “猜错了……嗯,估计我们就一起去地府报道了,黄泉路上还有个伴,省的寂寞。” 秦羽简直要崩溃,气得直哆嗦,无奈地说道:“大哥,你别开玩笑行不行?” 林墨也很无奈,说道:“我没开玩笑啊,如果我不去,殿下就把我夫人定为反贼,满门抄斩,诛九族,你说我能怎么办?” “兄弟,听哥一句劝,女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不是几棵树的问题,现在我已经吊在这棵树上了,已经由不得我了。” 秦羽急得脸色发白,半响说不出话,最后叹了口气,说道:“那好,你说怎么办,咱们务必要准备齐全,万一出现意外,也好留个后手。” “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带兵围剿王府?” “这样也是个办法,你说,围剿王府需要多少兵力?” 林墨张大嘴巴,半晌,说道:“大哥,我们是去当信使的,最好不带一兵一卒,反而会安全些。” 秦羽不解,问道:“为什么?” “我们去人家的地盘,带了兵马岂不是逼着人家造反?不带兵马,一来显示我们的诚意,让两位王爷减少防范。二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少死几个人。” 秦羽:…… “好了,你就别多想了,这几天我要安心准备秋闱,你自己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万一回不来,提前交代一下后事啊!” 秦羽:…… “再会!” 林墨扔下秦羽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转身回了家。 叶红梅看到林墨回来,顿时喜出望外,小倩也是开心的不得了,上前说道:“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 林墨看了看叶红梅满脸挂念的表情,心中感觉有些亏欠,此行祸福难料,若是真的回不来,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就要守寡不成? “我去做饭!” 小倩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叶红梅关切地问道:“没事了?” “嗯,没事了!”林墨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等考完试,我要出一趟远门。” “去多久?” “嗯……现在还说不准。” 叶红梅隐约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却也没多问,只是说道:“此番秋闱,北直隶学子齐聚顺天,相公可有把握?” 林墨不屑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你家相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一个秋闱而已,不必紧张!” 叶红梅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预祝相公高中!” 第159章 清风吹空月舒波 秋闱如期进行,林墨现在对于科举考试已经不再有什么新鲜感,看似繁杂无比的科举经过层层拆解,最后无非还是做题而已,对于有着二十年应试教育经历的现代人来说,这种程度的考试真的是司空见惯。 考试共分三场,每场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八月初八,十一、十四进场,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刚好是八月十五。 一大清早,叶红梅就和小倩忙前忙后,买菜做饭,一来为庆祝林墨顺利考完试,二来庆祝中秋,阖家团圆。 等林墨回到家,饭菜早已准备好,有鱼有肉,还有水果和月饼,甚是丰盛。 “相公回来了,不知今日考得如何?” “放心,这些题我都练过!” 林墨坐在桌前,小倩上前来帮他脱去外衣,然后也拉了一张凳子坐下,这是林墨定的规矩,奴婢亦可同桌就餐。 叶红梅举起酒杯,说道:“那就提前庆祝相公高中!” 林墨也举起杯子,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叶红梅看出些端倪,便问道:“相公何事烦心?” 小倩上前来将酒杯斟满,林墨再度举起杯子,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 “去哪啊?” “去一趟山东,我估计此番顺利的话,也要两个月,也可能更晚些。” 一听到要去山东,叶红梅顿时有些紧张,又问道:“去做什么啊?” 林墨如实答道:“我去要见一见汉王爷!” “啊!” 叶红梅心中一惊,手中酒杯掉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小倩见状,赶忙说道:“夫人小心!” 说完之后,便去拿笤帚来打扫。 林墨知道,自己此番真的是前途难料,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于是对小倩说道:“小倩,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夫人有些话要说。” 小倩正在打扫地上的碎渣,此时看到老爷脸色凝重,知道是有正事,便答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叶红梅急忙问道:“你此番前去,可是为藩王戍边一事?” 林墨点点头,说道:“正是!” “这……可是……” 叶红梅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想说,这件事若是稍有不慎,便是要掉脑袋的! “你放心,既然要去,我当然会做好万全准备,只是不放心你,虽然太孙殿下说会保你无忧,但是陛下那边却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叶红梅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这跟你无关,当初的事又不是你能决定的,只能说时也命也,当年的燕王确实有天子之命,这种事不是我们寻常人可以左右的。” “哼!”叶红梅轻哼一声,不满道,“不过是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得位不正,世人皆知!” 林墨轻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谁当这个皇帝又能如何?那都是朱家人之间的事,对于我们普通百姓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当年你父亲陷入这场权力的风波,下场如何无须多言,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重蹈覆辙。” 叶红梅神色冷峻,缓缓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放弃复仇!” 林墨摇摇头,说道:“就连建文帝皇帝几十万大军都败的一塌涂地,你们小小一个南山堂,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那又如何?”叶红梅丝毫没有让步,只是说道,“便是死,我们也不会向仇敌低头!” “唉!”林墨叹了口气,说道,“听一句劝,该放下的就放下!” 叶红梅眼中含泪,说道:“你叫我如何能放得下?” 林墨便不再坚持,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都怪我不好,惹得你生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叶红梅擦了擦眼泪,说道:“其实我都知道,你是对的,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心中怨念太深,无法释怀,除非像你上次说的,朝廷肯赦免那些发配边疆的靖难遗孤,否则,我心决意难平!” “这次我去见赵王和汉王,正是有如此打算,若是事成,那边的人日子会好过一些。” 林墨只说了事成之后,却没说不成会怎样,其实根本不需要明说,不成功,便成仁。 “相公!”叶红梅突然抬起头,一脸正经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 林墨笑着摇摇头,说道:“若是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再多十个你也无济于事。” 叶红梅继续说道:“可是,我在你身边,至少不会每日挂念,心中安稳一些。” 林墨再度摇摇头,说道:“太孙殿下是不会放你走的。” “为何?” “怕我们跑了啊!” “我们为何要跑?” “若是你留在这里,我肯定是要回来的,若是我们两个都去,路上一起跑了,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就算太孙手底下锦衣卫神通广大,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 叶红梅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跑就跑了呗!” “我的身份确实不重要,可是我要做的事对太孙殿下来说太重要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哼!就知道他们朱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整天就会算计别人!” 林墨赶忙摆手示意:“噤言,噤言!今日不说这些了,咱们好好过个中秋。” 虽然说得轻松,可是二人心中都清楚,今晚很可能是二人最后一次过中秋了。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 翌日清晨,秦羽领着一队人马过来迎接,林墨早已收拾妥当,和妻子告了别,转身出门。 一行人正要出发,就见远处一人快步赶来,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林墨循声望去,来人竟然是于谦! “谦哥,你怎么来了?” 于谦一路小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 林墨赶忙说道:“别急啊,有什么话慢慢说!” 于谦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问道:“这是你留给我的?” 第160章 儿臣知罪 林墨笑着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知道谦哥喜欢喝酒,权当留个纪念!” “留做纪念?”于谦却是满脑子问号,说道:“我是喜欢喝酒,可是,你把整个酒坊当作纪念?” 昨日林墨本打算拜访,可是于谦又不知道去哪喝酒了,只好留了个纸条,今天早上于谦回到客栈一看,还以为自己酒还没醒,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再看,确实是各大酒坊的地契,这才发现事情是真的。 “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于谦一脸不可思议,“你我非亲非故,这么大的产业,你不留给你的家人,给我做什么?” “你我投缘,送你些东西何须找理由?” 于谦:…… “而且我也说了,只是暂时交由你来保管,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你若回不来呢?” 林墨心说,你这张嘴,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写得很清楚,若是小弟遭遇不测,酒坊就交给你来经营了。” “你……”于谦皱着眉头寻思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你就跟我只说,倒底是何用意?” “什么……什么用意?” 于谦面色十分纠结,说道:“就算你拿酒坊做筹码,我也不会陪你去的!” “哈哈哈!”林墨听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说道,“想不到生性坦荡的于谦,也有小人心度君子腹的时候?” 这番话戳破了于谦的痛处,只见他脸色涨的通红,喏喏道:“并非我愿意这般揣测,只是你这做法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除了这一条,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理由。” “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和你投缘,别再多想了,再会!” “等一下!” 看到林墨真的要走,于谦终于忍不住了,用力一跺脚,说道:“罢了罢了,我陪你走一遭!” 林墨愣了一下,说道:“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现在是我自己愿意去,不行吗?” “这个……” “怎么,现在你反倒嫌弃我了?” “不敢!”林墨长揖到底,说道,“有谦哥相助,此番生还的可能性就大的多了!” 一听到“生还”二字,一旁的秦羽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 迁都的旨意已经颁下,六部已经在做交接工作,各大官员哪些去哪些留都已经在做最后的选择,各种典籍、卷册都装进箱子,有的要带走,有的要留下,有的则需要誊抄一份,两京各自留档。坊间各大酒楼布行也在筹划去新的京城开设新店,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热闹非凡。 “太子殿下,这两个柜子还带吗?” “当然要带啊,我的衣服都在里面呢!” “可是……” “有什么问题?” “殿下,这柜子门板都破了,怕是到不了北京,就要烂掉了。” “那赶紧去找个木匠修一修啊!” 太子朱高炽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看着下人收拾行李,只不过他自己的东西实在寒酸了些,太子妃实在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说道:“还修什么修,都多少年的东西了,扔掉!” “我衣服怎么办啊?” “你是买不起新柜子,还是买不起新衣服?”太子妃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朱高炽说道,“你说说你这个太子当的,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说出去丢不丢人?” “瞧你说的,我连衣服都买不起,那不成叫花子了?”朱高炽笑呵呵地说道,“银子要花在该花的地方,不能乱花。” “那你说说看,什么是该花的?你这个太子也当了快二十年了,皇上也是抠门,看你穷成什么样了,也舍不得给你置办点家具。” “皇上的钱都是国家的,公是公,私是私,现如今迁都是的大事,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咱们还是给皇上省点!” “别跟我说什么公啊私的,反正我这心里不舒服!”太子妃越说越气,直接当着下人的面数落起来,“你看看汉王妃和赵王妃,当初这两位从京城出去之前,哪个身上不是珠光宝气,你这俩弟弟的钱是哪来的,难道不是皇上老爷子赏的?为何就对你偏心?” “行了,行了,打住!”朱高炽赶忙摆手说道,“柜子我不修了,等到了北京城,给你买新的,行了?” “殿下!” 这时候,一名太监急匆匆跑进来,说道:“皇上召见!” 朱高炽一听,赶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先是跟太子妃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来人匆匆离去。 太子妃小声嘟囔道:“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编的瞎话!” 从东宫到乾清宫路程本不算远,可是朱高炽身体肥胖,腿脚还有点瘸,这一路累的满头大汗。 “儿臣叩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朱高炽一撩身前衣摆便要跪下行礼。 “起来!” 还没等朱高炽跪下去,朱棣就摆了摆手,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身体不便,也没有为难他。 “谢陛下!” 这时候,有太监送来茶水,朱棣说道:“你们都下去,我跟太子说会话。” “是!” 很快,太监宫女全部退下,朱棣又招了招手,说道:“来,你坐过来!” 朱高炽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又不敢违抗,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半个屁股挨着凳子边,就算是坐下了。 朱棣喝了口茶,说道:“你这个太子当了有多少年了?” 朱高炽心中一惊,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翻身跪倒在地,说道:“儿臣知罪!” “知罪?”朱棣笑了笑,问道,“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儿臣……儿臣……”朱高炽额头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说儿臣有什么罪,儿臣便有什么罪!” “你的意思,说朕是一个是非不分的昏君?” “没有!”朱高炽赶忙解释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脑子里迅速盘算,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错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莫非……是刚才和太子妃非议陛下吝啬? 不可能啊,那边话还没说完了,陛下就知道了?还派了人来召见? 第161章 天子守国门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朱高炽只好说道:“陛下,您就直说,儿臣最近又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开心了?” 朱棣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我也没说你做错什么了啊!” “可是……”朱高炽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说道,“您为何把我叫过来……” “我就是问问你,当太子当了多少年了,有什么问题吗?”朱棣突然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说道,“或是你心中有鬼,被我拿话一点,就气急败坏了?” “没有,没有!”朱高炽用力摆着手说道:“回禀陛下,今年是永乐十九年,我这个太子做了十九年了。” “十九年了!”朱棣收起笑意,脸色变得有些惆怅,只见他长叹一口气,说道,“算上你在北平当世子的时间,一晃都快三十年了!” 朱高炽不知道自己老爹是何用意,便默默听着,根本不敢插话。 “三十年,想必你也累了?” “啊,这个……儿臣不累!” 朱高炽一时又紧张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张口闭口简直要命啊! “你起来,别跪着了,坐下说话,我是你爹,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朱高炽极度紧张,但是又不敢违抗,再次小心翼翼坐下。 朱棣看出他的拘束,又说道:“你平时在家里怎么坐,现在就怎么坐!” 说完,他直接站起身来,双手按着朱高炽用力一推,把他结结实实按在椅子上。 朱高炽愈发感觉到情况不对,便顺势倚靠在椅子上,问道:“爹,您今天是怎么了?” 朱棣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迁都之后,便是天子守国门,草原上那些所谓的黄金家族肯定会蠢蠢欲动,三年之内,关外必有一场大仗,这一仗从现在开始便要准备,必须把他们彻底打疼,打服,给你和瞻基打下江山稳固!” 朱高炽一听,赶忙说道:“爹,您年纪大了,塞外苦寒,可不能再去了!” 朱棣摇摇头,说道:“君王死社稷,我并不在意这把老骨头是否会战死沙场,我只担心一点,若是我回不来,你怎么办?” 朱高炽赶忙说道:“爹,您说点吉利的,什么回不来啊,每次您不是把那些黄金家族打的鸡飞狗跳,他们现在一看到我大明军队,直接调转马头就逃了!” “打仗我才不怕他们,只是我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大明现如今不惧外忧,只是担心会有内患。” 朱高炽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什么内患?” 朱棣叹了口气,说道:“老二老三现在什么情况,你都清楚吗?” “他们……”朱高炽顿了顿,说道,“现在都在藩地,挺本分的。” “你啊!”朱棣又是一通叹气,说道,“你是跟我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老二老三私底下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他们做了什么?”朱高炽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他们……有不轨之心?” “我还活着,他们谁也翻不起几个水花,可是等我不在了,你这个皇上坐得稳吗?” “爹!”朱高炽心中直哆嗦,赶忙说道,“您今天怎么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看什么看啊,跟你说正事呢!”朱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前段时间北京城的那个工部官员被杀一案,你知道吗?” “听到些风声,只是这种案子有刑部负责,儿臣最近忙着迁都事宜,没顾的上。” “杀害那个人的凶手跟老二有关!”朱棣神色凝重,说道,“而且,跟老三也有关!” “这……”朱高炽试着问道,“爹,前些天儿臣的建议……” “你是说让老二老三去戍边那件事?”朱棣摇了摇头,说道,“那建议确实大胆,也利国利民,可是,他们不会同意的,这个办法行不通!” “为何?” “老二像我,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最了解,他是不会甘心的。” 朱高炽也犯了难,以往朱高煦一直盯着自己的太子位子,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可是,今天老爷子竟然把这件事摆上了台面,这说明事态已经很紧急了。 说实话,他这个太子也想收拾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可是碍于老爷子的情面,一直没有出手,难道真的要自己狠下心来,也学学朱允炆,削个藩? 这剧本怎么这么熟悉呢? 总不能来个靖难重演! 朱棣继续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当你的老好人,等我不在了,老二肯定坐不住,说不定老三也在等待时机,到时候造你的反。要么,趁着我还在,拿出点手段来,让天下也知道一下,你这个太子也不是好惹的,你打算怎么做?” “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老二老三又没犯什么大错,还是别盯着他们不放了,眼下迁都是大事,儿臣还是先把这件事做好,给后世子孙,给大明朝打下百年基业。” “你呀……”朱棣摇摇头,说道,“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老实过了头,是什么事总要名正言顺,若是天底下事实都要个名分,咱们起兵靖难又算什么?” 朱高炽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道:“爹,我是这么想的,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您这辈子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留给我和瞻基,我很清楚,您是为了我们好,可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您放心,我们不会给您丢人的。” 这番话说完,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空荡荡的大殿安静了许久。 朱棣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我老了,有些事不该再操心了,从明日起,你来监国,朝廷大事小事就交给你了,我就专心准备出征漠北的事。” “爹,朝廷迁都,民力财力耗费巨大,出征一事是否可以延后?”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什么都有的商量,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这仗必须打,你去准备!” 朱高炽无奈,只得起身行礼:“儿臣告退!” 完结散花,新书上传 新 新书已经开了,根据网站规则,这本只能到此为止了。 从六月初,因为母亲病重要手术,那时候开始就没时间写了,后来想过把这本书拾起来,一方面是由于工作和家庭两边都吃紧,实在忙不开,另一方面,写书这东西,断了灵感就续不上了…… 很遗憾,挣扎了很久,终究还是太监了~ 值得庆幸的是,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也还顺利,现在回过头来看,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在这里,和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说声抱歉! 大概两个月前,开始酝酿新书开头,写了五个还是六个开头,感觉越写越菜,都弃了,最后留下这个觉得还行,这才鼓起勇气拿给编辑。 新书《大明:我要做权臣》 成化十一年,一个混乱的时代。 朱见深躲在深宫感慨自己膝下无子,却不知唯一的亲生骨肉正在遭受枕边人的追杀。 穿越而来的徐承影意外卷入这场风波,临危受命,护送皇子回京,却发现自己深陷其中,已是骑虎难下。 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就做一名万人之上的权臣! 喜欢的朋友记得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