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珠圆玉润》 第一章 前因 乾德十二年,十月初八,一封告天下书一夕之间贴满了大街小巷,上书当朝乾德帝几大罪状:豺狼成性、杀妻屠子、宠幸奸佞、残害忠良、骄奢淫逸、至朝堂不宁、天下动荡、民不聊生。 因此原镇北王幼子、元皇后幼弟元瑾于西北凉城继承其父王王位,剑指京城,起兵讨伐。 乾德十二年,十二月十六,元瑾大军兵临京城外三十里,与京城守军僵持三日,于十二月十九攻下京城,直逼金銮殿。 金銮殿,乾德帝身着龙袍,端坐于龙椅上,他终日里宠幸的孙贵妃神色慌张地提着华服裙摆朝他奔来,哭着跪倒在他脚下,求他与自己一同离开。谁知,乾德帝挥开她,道,“大势已去,朕无路可退,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金銮殿上!” “不,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随我一起走!”孙贵妃拉着乾德帝的衣摆继续哀求道。 谁知,乾德帝对她诡异一笑,道,“爱妃与我一起,也好全了我们俩的情分。” 孙贵妃拼了命地摇着头,身子往后退去,“不不不,我还年轻,我不要死。” “这可由不得你。”乾德帝起身,拔出挂在一旁的尚方宝剑,一剑便刺在了孙贵妃的要害处。 元瑾带兵闯进金銮殿的时候,乾德帝正坐在龙椅上,细致地擦着长剑,脚边是断了气的孙贵妃,见元瑾进来,乾德帝笑道,“果然是你!”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元瑾,挥剑割上自己的脖颈,霎时鲜血飞溅,做了皇帝十余载的乾德帝命丧黄泉。 元瑾伫立在金銮殿门口半晌,随即吩咐手下兵士收敛乾德帝及孙贵妃的尸身,待来日再商量以何身份下葬。 “报!天牢里发现一具女尸。”金銮殿外有一小兵高声报到。 元瑾身边的副将闻言,斥道,“寻常小事,这哪里不是尸横遍地,收拾了就是。” “启禀副将,那具女尸奇怪得很,无人能够触碰,只要一碰就像被火烧了似的,您看末将的手。”说着,伸出一双焦黑的手给那副将瞧。 “这……”副将犹豫了片刻,进了金銮殿在元瑾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元瑾挑眉,转身,大步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 待到天牢,就见一群小兵聚在一起,对着一间偏远的暗牢指指点点。副将上前,怒喝一声,小兵忙退在一边,站直身子让元瑾走过。 “王爷,女尸就在这间暗牢里,那模样……请王爷小心。”方才前去禀报的小兵带着元瑾在暗牢前停步,欲言又止,元瑾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暗牢中间躺了一具女尸,遍地是撕碎的布片,仔细看还能分辨是衣物,女尸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想必是小兵们盖的,元瑾上前掀起一角,只一眼,便瞧见她身上的青紫掐痕。再仔细一看,这女子不就是…… 元瑾闭了闭眼,心中涌出无尽的愧疚,白布重新盖了回去,站起身,伸手就要抱起女尸,身边副将忙出声道,“王爷,小心!这女尸碰不得,碰了会……” 副将话还没说完,只见元瑾毫发无损地抱起女尸,往暗牢外走去。走到暗牢外,元瑾冷声吩咐道,“将方才金銮殿上的孙贵妃鞭尸,再挂到城门上示众!这天牢里的狱卒和人犯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是!”在军营里,没有人敢违抗元瑾的命令,于是高声应道。 元瑾亲自将女尸葬在了京城外一座高山上,就面朝着京城的方向,随后独自在墓前坐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副将急得直跳脚,京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元瑾拿主意,但急归急,却不敢前去打扰元瑾。 三日过去,元瑾起身深深地看了眼那座并未立碑的无名墓,转身毅然离去。 史书记:乾德十二年,十二月十九,乾德帝自刎于金銮殿。十二月二十五,镇北王元瑾登基,改国号宁,年号元启。 第二章 今事 朱珠是桃花村东头老朱家的姑娘,因为体弱多病,所以多年来养在家里,甚少出门,见过的人虽然寥寥无几,但见过之后,那些人都会赞一句,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甚是标致。 可庄户人家,标致又不能当饭吃,身子康健能生养才是娶媳妇的唯一标准,所以这朱珠啊,今年十六了,还没人家上门提亲,更别说嫁出去了。 老朱家一共两房,朱珠是二房的闺女,她爹名叫朱大友,上头还有个兄长朱大志。 朱大志娶妻陈氏,生了一个闺女和两个小子。闺女朱珍长朱珠两岁,三年前嫁了隔壁稻香村李秀才,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至今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两个小子,年长的那个和朱珠同龄,今年也十六了,名叫朱富。年幼的那个今年十一,名叫朱贵。 二房这边,朱珠是先头原配所出,可惜生母福薄,在她一岁上的时候就过世了。 朱珠的爹在守了三年孝之后,原是由他爹娘做主续娶李秀才他老姑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悄没声息地续娶了村里的寡妇于氏,直让村里人大跌眼镜,私下里都在传朱大友是不是早就和于氏勾搭上了,但又见朱大友甚是坦然,久而久之那些传闻就弱了下去。 成亲后,于氏将自己的女儿一同带了来,且改了名叫朱琼。后来于氏给朱珠的爹生了个小闺女朱珊,今年堪堪五岁。 于氏惯会做人,在朱大友面前对继女嘘寒问暖,等丈夫去镇上做工就换了副嘴脸,只宠着自己亲生的孩子,对朱珠甚是怠慢,虽然没有打骂于她,但是让小小年纪的朱珠做了不少家务事,就连朱琼欺负朱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珠六岁那年被朱琼失手推入了村口的河里,救上来的时候人就只剩了一口气,整整昏迷了两个月才苏醒,醒来后身子便不大好,只能仔细养着,做不得任何事。 到这时,朱大友才从邻里口中得知朱珠平日里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又因为朱珠落水差点没了命,朱大友便前所未有地发了一顿脾气,闹到差点休妻,还是村长劝了下来,毕竟于氏给公婆守过孝,属于三不出。 从那之后,朱大友对于氏就淡了许多,可到底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朱大友后来见于氏对朱珠颇为上心,便原谅了她,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好些年。 最近,村里来了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子,抱着一个约莫刚出生不久的奶娃娃,自称姓司,是来投奔村西边鳏夫陈猎户的,可陈猎户早几年进了山就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座茅草屋和靠近山脚下的田地。 村长看这父子俩虽不至于衣衫褴褛,但也风尘仆仆,狼狈不堪,得知他们是逃难出来的便动了恻隐之心,当下便做主把那茅草屋给了他们,虽然破败,好歹也是个栖身之所。 对于田地的事儿,村长只字不提,村里人却一同默认为村长连同田地都给送了出去,所以几个好事的婆子鼓动着家里的男人去村长家闹事,想把司家父子赶出村子,这样田地就不会落到外人的手里。这倒不是村子里的人排外,而是眼看着嘴里的“肥肉”就这么飞了,心里不平罢了。 原来桃花村所在的西北这地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倘若村子里有绝户的,这家的田地就由村长管着,收成村里人平分。 陈猎户虽然是个猎户,靠山吃饭,可家里他父母传下来的田地也有5亩,早年还有他媳妇打理,后来他媳妇走了之后就租给了别人,多少能赚点租子钱。陈猎户失踪了这么些年,村里人便撺掇着村长收回了田地,这几年虽然分到的不多,好歹也能在过年的时候吃到肉了。 村长见这阵仗也不恼,将事情与大家说了个明白,大家心里顿时就踏实了,然后各自散了。只要田地还留着就是好事,那区区一间摇摇欲坠屋顶都掀了大半的破旧屋子,村里人也不放在眼里,送就送了,当做了善事。 这姓司的男子虽然看上去瘦瘦弱弱,但也是个能干的,不消半日的功夫就将陈猎户家的屋子里外打扫了干净,屋顶也捡了些路边破损的砖块和茅草先将就着修补了全,然后就着村里好心的大婶送来的旧东西,安安稳稳地过起了日子。 第三章 心思 这日近午时分,朱珠的后娘于氏从邻村的娘家看望自己身子不适的老母回来,正往家走,远远地看见司家那个据村长说名叫“庭远”的男人背上背着奶娃娃,手里拎着两只野山鸡和两只兔子从山上下来。 于氏羡慕得吞了吞口水。别看司庭远瘦瘦弱弱、冷冷清清的,没想到也是个打猎的好手,听说还时常给村长家送些野味,想来讨好了村长,在村子里立住脚跟且不被饿死也是早晚的事。 于氏眼珠子转了转,她家的便宜大闺女十六了也没嫁出去,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可都排着队等着呢,眼瞅着自己亲生的闺女朱琼过了年就满十四了,这可耽误不得,得赶紧将朱珠嫁出去。 今日见了这司庭远,便起了些心思,想把朱珠嫁给他。 原因有三,一来嘛,这司庭远是外边来的,对村里的人和事都还摸不清,更别说深居简出、体弱多病的朱珠了; 二来,她老朱家可以摆脱朱珠这个身体孱弱的“痨病鬼”; 三来,司家和自家成了亲家,日后还愁没野味吃吗?想想以后不用等到大过年就有肉吃,于氏就满脸的笑意。 不过也就一会儿,于氏脸上的笑意便僵在了嘴边,只可惜这司庭远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已经是个鳏夫,她家男人可是个疼闺女的主,必定不会同意将自家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鳏夫,更别说这鳏夫家里还有个前头娘子生的拖油瓶的。 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了半晌,于氏眼睛一亮,对了,司庭远是个会打猎的,想必也能用野物去镇上换些银两,若是朱大友反对,可以用那野物换来的银两给他闺女请大夫的说辞搪塞一二。 再说了,司家小子还是个奶娃娃,朱珠嫁过去当亲生的养在身边,还怕以后孩子不孝顺吗? 于氏这么来来回回斟酌了不少时候,司庭远早就走远了。 朱大志的婆娘陈氏刚从溪边打了桶水回来,见于氏傻站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于是,满头雾水地推了推于氏,不解道:“他二婶,看什么呢?” 于氏一惊,回头对上陈氏那双三角眼,敷衍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刚从娘家回来,正准备回家做饭呢,先走了啊。” 于氏可不敢将心里刚冒出的想法告诉陈氏,谁都知道陈氏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嘴巴,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打算,不出半柱香时间,全村的人可都知道了。于是还没等陈氏再说什么,便一溜烟地回了家。 陈氏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见了鬼了还?”随即啐了一口,扭头走了。 回了家的司庭远并不知道别人对他起了心思,他将野山鸡和兔子放在灶房里,说是灶房,也不过是随意搭起来的一小块地方,司庭远眼神闪了闪,罢了,眼下只能将就着,等以后再慢慢翻新便是。 司庭远从灶房出来,进了里屋,将背上的奶娃娃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约莫是感觉到离开了温暖的地方,奶娃娃醒了过来,哭得震天响。 司庭远叹了口气,把奶娃娃抱在手里,哄了又哄,才让奶娃娃止住了哭。 看着奶娃娃的嘴一直在蠕动,生怕他饿了又哭,司庭远便抱着他来到厨房,弄了些早前就已经挤好温着的羊奶,喂给奶娃娃吃。 把奶娃娃喂饱哄睡之后,司庭远坐在床边,拧眉沉思。 今儿带着奶娃娃进山打猎,奶娃娃因为闻不得血腥味,所以哭了一路,司庭远原本想着进深山看看能不能抓到大野物的计划也只能放弃,随便抓了几只野山鸡和野兔子就下了山。 看来,带奶娃娃进山打猎并不是个办法,可自己除了有些医术也没点别的手艺,只是镇上的医馆不请大夫,于是只有打猎还能维持些生计,但司家就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这…… 司庭远叹了口气,哎,这家里没个女人,确实是个麻烦事。 “庭远哥在家吗?”司庭远正因为奶娃娃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听声音应该是隔壁的铁林。眼瞅着快要用午饭的时辰了,这铁林来是什么事?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的同时,司庭远打开了门。 还不等司庭远询问,铁林便说道,“庭远哥,我刚瞅着你从山上下来,是去打猎了?你明儿还去吗?我想和你学打猎。”说着,铁林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把他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又弄乱了些。 司庭远一愣,有些为难地开口,“明儿就不去了,家里的孩子还太小,没人照顾。” “那后日呢?大后日呢?你总是要上山的不是吗?我等你就是了!” 司庭远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不把他家的奶娃娃安顿好,怕是进山打猎的事情就只能就此搁置,也许是要辜负眼前这个少年的一腔热忱了。 铁林见司庭远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跟前,皱着眉看着自己,心里就有些忐忑。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请求为难到人家了。 啊,对了,铁柱脑海里思绪一闪,眼前便一亮。方才庭远哥他说了,若是他进山的话,家里的奶娃娃就没人照顾了。这多简单啊,自家娘平日里除了做做家事、绣些绣品之外,也没什么事可做,家里的地也都是大哥铁柱和自己在侍弄。这么一来,娘空闲的时候倒是可以帮着照顾奶娃娃,他们两兄弟不在家的时候,娘也不用太寂寞了。 心里这么想着,铁柱便道,“庭远哥,你要是不嫌弃,我娘可以替你照顾你家的奶娃娃。” “这……”司庭远有些迟疑,却也有些意动,“会不会太麻烦铁家婶子?” 铁柱挥了挥手,“麻烦什么,都乡里乡亲的。走,咱这就跟我娘说去,她保管乐意得很。”十三四岁的少年说风就是雨,直接拉着司庭远就要往自家走去。司庭远忙拉住铁林,回身进屋抱起熟睡的奶娃娃,又去厨房拿了只野兔子,才跟着铁林去了他家。 第四章 问心意 因为常年身子不好,朱大友便管着朱珠,很少让她出门,所以朱珠最期盼的是每隔十日去铁柱家跟铁柱娘学刺绣,不是有多喜欢刺绣,而是她可以体会到家外面自由的味道。 今儿,本该学一个时辰刺绣的朱珠,在半个时辰之后被铁柱娘告知提前结束了。 朱珠有些不解:“婶子,还没到一个时辰呢?哦,您是怕我累着,没事儿,我不累的。您看这个针法对吗?”说着,朱珠把手上的粗布往铁柱娘面前一递,笑得温和。 铁柱娘没有看向那块粗布,也没有接话,神情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衣角,欲言又止。 朱珠看铁柱娘这个样子,皱了皱眉,问道:“婶子,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铁柱娘心一横,说道:“珠丫头,你觉着我家铁柱如何?” 朱珠轻笑,低头往粗布上绣了一针,道:“那还用说,虽然我不常出门,但听家里二娘总说这村里村外的都夸铁柱哥是个老实勤恳的汉子。您啊,以后可有大福气呢。” “那你呢?” “我?”朱珠手里的针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铁柱娘,突然福至心田,这……这铁柱不会是? 朱珠和铁柱从小一起长大,她还记得六岁以前,铁柱常常带着她去田里抓泥鳅、树上掏鸟蛋;自从她落水落下病根之后,也就每隔十日能见上一回。 虽说乡下人不太讲究男女大防,但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每次朱珠来学刺绣,铁柱和他弟弟铁林就躲了出去,以免村里传些不中听的闲言碎语。 铁柱娘见朱珠沉默着不说话,急道,“我的好珠丫头,实话告诉你,是我家铁柱想向你求亲。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铁柱又是个能干的孩子,人也老实,今后必不会亏待你。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同意,我明儿就寻了媒婆去你家提亲。” 果然…… 朱珠并不讨厌铁柱,可充其量也只是把他当成年少时的玩伴,共度一生这样的想法从来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冒出来过。况且朱珠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嫁了人也是拖累人家,所以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嫁了。亲爹还在世,绝不会少自己一口饭吃。要是亲爹过世了,继母妹妹们觉得自己是个负担,大不了到时候剪了头发去山那头的明月庵做姑子。 朱珠叹了口气,铁柱的情谊怕是要辜负了,“婶子,我不想嫁人。” “傻孩子”,铁柱娘拉过朱珠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说道,“你是不是怕自己的身子拖累铁柱?那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要是咱们家觉得你是拖累,我今儿啊也就不跟你提这事儿了。” 朱珠默了默,咬着唇道:“谢谢婶子的一片好意,还有铁柱哥的情谊,我从来就把铁柱哥当成是兄长一般看待,未曾有过非分之想,还请您见谅。” “珠……”,还没等铁柱娘继续开口,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铁柱娘只好按下这边的事,转而去开了门,见是自家小儿子铁林和隔壁的司庭远,便笑着请司庭远进来,同时朝铁林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又躲懒了是不是?” 铁林一噎,“娘,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在地里看庭远哥从山上下来,想着央求他教我打猎。这事,我前儿可跟您说过的。” 铁柱娘笑骂,“臭小子,就你理由多。” 怕冷落了司庭远,铁柱娘转头,忙问道,“庭远啊,我这儿子我是管不了了,要拦着他,他还跟我对着干,只能拜托你好好教教他。不过,你怎么跟我们家臭小子一起过来了,还带着你家娃娃。” 铁柱娘说着话的时候,司庭远怀里的奶娃娃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瞅着周围,见是陌生的环境,刚想哭,但又看到抱着自己的是自己爹,就把哭声咽了回去。铁柱娘稀罕地看着奶娃娃,嘴里说道,“真是个极好看的娃娃,又机灵的很,快,让奶奶抱抱。” 司庭远把奶娃娃放到铁柱娘的怀里,奶娃娃不适地扭了扭身子,却没有哭。司庭远长吁了口气,幸好……可谁都不知道,奶娃娃是因为司庭远在身边,才很给面子的没有哭出声。若是司庭远不在,必定能哭得将屋顶都掀翻,只有将沾了司庭远气味的物件儿放在奶娃娃周围,他才会消停。 可这时的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就连司庭远都觉得奶娃娃是愿意和铁柱娘待在一起的。 “铁家婶子,我想拜托您个事儿,我平日里进山打猎,带着我家昊宸不方便,但家里又没个人照顾他,所以能不能请您帮忙顾着点我家昊宸?”司庭远笑问着铁柱娘。 铁柱娘一愣,随即一喜,“好好好,我甚是喜欢这个娃娃。你哪天进山,就把孩子送到我这,我保管好好看着他,你就放心好了。” 司庭远见铁柱娘一口答应,也笑了起来,这一笑可把铁柱娘和铁林震住了,这司家小子庭远哥可长得甚是好看啊,十里八乡的,可从未见过容貌如此出众的男子。铁林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的词,但因为从小没念过什么书,也只能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 司庭远可不知道铁柱娘和铁林在想些什么,他把手里的野兔子递给铁林,朝铁柱娘道,“婶子,这野兔子给您家尝尝鲜,也算是给您的谢礼。” 铁柱娘看着司庭远递给铁林的野兔子,笑嗔:“哎哟,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有野味就自己留着吃,还跟婶子客气什么?要是有下回,婶子可生气了。” “就是,就是,庭远哥就是太客气了。我还要跟你学打猎呢,岂不是也要给你谢礼不成?!”铁林在一边就着他娘的话,点头道。可手里却抓着野兔子不撒手,那个模样让铁柱娘都没眼瞧了,自家这孩子真是丢人现眼。 这时,耳边突然听到几声咳嗽,是女子的声音,据司庭远所知,铁家就铁柱铁林兄弟和他们的寡母,再没有其他人了,那……会是谁? “娘,朱家姐姐还在呢?”铁林问着铁柱娘。 铁柱娘一拍脑袋,“瞧我,和你们说了这会儿话,把人珠丫头给忘记了。” 司庭远侧首,正巧从半开的门里看到一个姑娘侧身坐在圆凳上,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粗布,低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姑娘间或咳几声,被碎发遮住的半边脸过于苍白,似是有着沉疴旧疾。 怕冲撞了那姑娘,司庭远忙转身朝着铁柱娘道,“既然婶子家里有客人,那我就不多留了。”说着,伸手接过奶娃娃,便告辞离开了。 铁林也没有多待,拿了灶头上蒸着的馒头,就回地里去了。 送走司庭远和铁林,铁柱娘回了屋里,想着再替自家儿子好好去说和说和,可当她坐在朱珠对面看着她眉头紧皱的模样,突然心生怯意,准备了的一肚子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小看着朱珠长大,又因为跟着自己学刺绣,铁柱娘对朱珠是喜爱的,但是喜爱归喜爱,却从来没有想过让铁柱娶她做媳妇。这和朱珠的身子没关系,而是铁柱娘始终觉得自家铁柱配不上朱珠。如果不是自己儿子太过执拗,非央求自己跟朱珠提起此事,她怕是过段时日就要给铁柱张罗着去求娶隔壁村的豆腐西施了。 也罢也罢,看这情形,朱珠心里怕是不愿意的。可就这么放弃了,多少有些不甘心。铁柱娘心想着,明日就找于氏去探探口风。 第五章 探口风 第二日一早,铁柱娘便敲开了朱家的院门。 于氏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将铁柱娘请进了屋子。 堂屋里,于氏给前夫生的女儿朱琼正端着一碗稀粥喝着,见她娘带着铁柱娘进来,立马放下碗,起身殷勤地迎了上去,“铁家婶子怎么有空来?” 于氏瞅了眼朱琼,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姑娘家家的怎么就学不会矜持,这殷勤的模样真真是丢死个人。 于氏成了精的人,怎么看不出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从两年前起,朱琼的整颗心都挂在铁柱身上了,念着女儿家脸皮薄,于氏才没有戳穿她。 “我找你娘有些事。”铁柱娘在圆凳上坐了,才回了朱琼一句。 于氏挑眉,平日里铁柱娘和自己没多少来往,这一来就有事,太阳怕不是从西边出来了。瞧铁柱娘看着自己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氏心里“突”得猛跳了一下,激动不己,难道真的是看上了她家的琼儿,前来求亲了? 于氏原就觉得将朱琼嫁给铁柱是个不错的选择,村里谁不知道铁柱娘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年纪到了被放了出来嫁给了从小定亲的铁柱爹,听说当时她伺候的小姐在她出嫁的时候给了好些添妆,又因为铁柱娘那一手绝佳的绣技,这些年日子过得不算富贵,但也殷实。于氏知道,村里有闺女的人家都盯着铁家兄弟,他们俩如今可是香饽饽,任谁都想咬上一口。天可怜见的,这香饽饽居然落到了自家琼儿头上,真是天大的好事。 早些年,朱珊还未出生的时候,于氏总想着让朱琼长大了能嫁个有钱人家当少奶奶,自家也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随着年纪越长,朱琼没了小时候灵动活泼的模样,长得越来越似她那死鬼亲爹,称不上丑,但也绝对不是漂亮,充其量就是普通。凭着朱琼这副样貌,肯定攀不上镇上的有钱人家,那么村里的铁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于氏觉得这辈子都攀附不上有钱人家的时候,小女儿朱珊却是越长越娇俏可人,才几岁的年纪就隐隐地有了些风姿,虽然比不得朱珠那般,但也继承了老朱家的好样貌,长大了也是个美人胚子。所以于氏的愿望就放到了朱珊身上。 于氏的思绪一时扯得有些远,她定了定神,对铁柱娘说道,“铁家大嫂,你有什么事,你就说,我帮得上忙的尽量帮。” 铁柱娘看了朱琼一眼,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指着桌上放着的绣了一半的帕子,转了个话头,问着于氏,“哟,这帕子绣得可真好,是琼丫头绣的?” 朱琼抢在于氏之前,故作腼腆地笑道,“铁婶子过奖了,我也是绣着玩儿的。“顿了顿,拿起那条帕子递到铁柱娘面前,问道,“铁婶子,您仔细瞧瞧,与姐姐的绣品相比,我这帕子如何?” 铁柱娘不妨朱琼这么问,笑了笑,没有答话,只当没听到,继续朝于氏说道,“大妹子,我看你这屋里放了许多绣品,这是在作甚?” “不瞒嫂子,这大冬日的,地里也不用侍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做些绣品,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等我家大友回来让他拿去镇上卖了,多少赚些钱。”于氏笑道。 铁柱娘点点头,于氏这人还真会过日子。 “铁……”朱琼见铁柱娘不理会自己,有些不依不饶地开口。 没等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氏便拿眼瞪着她,打断道,“你铁婶子才刚来,你就想拉着她说这说那的,还不快去给你铁婶子倒碗茶水来。” 朱琼闻言,有些不乐意,她还没得到答案呢,怎么能离开。 于氏见朱琼不挪地地杵在那,脸便就沉了下来,暗道朱琼不懂事,于是语气有些严厉,一点都没有平时疼爱朱琼的样子,“还不快走。” 朱琼吓了一跳,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忙不迭地去了灶房倒茶水。 见朱琼离开,于氏似笑非笑地看着铁柱娘,道,“嫂子,你今日上门怕不是真的要和我说绣品的事?” 铁柱娘点头,笑道,“大妹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家朱珠眼瞅着就十六了,亲事订了没有?” 嗯?原来是那个“痨病鬼”的事。 于氏假装叹了口气,一副心疼朱珠的模样,“还没呢?咱们家珠丫头自从六岁那年落水,身子就一直不好,这亲事也一直耽搁着,不瞒嫂子,这两年我可为这事操了不少心。可……哎,难办啊。” “珠丫头这情况是有些难办。”铁柱娘顿了顿,问道,“大妹子觉得……” 铁柱娘问到一半,见朱琼推了门进来给自己送茶水,便把话咽了下去。 朱琼见屋里两人都不说话,奇怪道,“娘和铁婶子怎么见我进来就不说话了,是什么我不能听的?” 铁柱娘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不准备答话。 于氏嗔道,“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作什么,回房绣帕子去。” 朱琼眼珠子转了一圈,抿了抿唇,和铁柱娘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谁知,朱琼出门转了个弯,藏身在窗底下偷听屋内的谈话。 铁柱娘舒了口气,继续道,“大妹子觉得我家铁柱咋样?” 于氏闻言,笑意僵在嘴边,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嫂子莫不是来给你家铁柱向珠丫头求亲的?” 铁柱娘点了点头,问,“你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觉得如何?要于氏如何回答这话,她心里都快呕死了,她家琼儿除了没有朱珠那个死丫头长得好,哪一点比不上朱珠了?铁柱娘怕不是瞎了眼! 于氏心里气恼,语气便冷了不少,冲着铁柱娘道,“嫂子,这我可做不了主,你也知道我一个做后娘的,再关心前头留下的闺女,也不能越了她爹去,要不等大友从镇上回来,我跟他说说?”话虽这么说,于氏却压根就没想着要替铁柱娘询问朱大友的意见,先打发了铁柱娘再说。 铁柱娘想着,于氏是后娘,确实做不了主,所以点头答应了。 虽说昨儿朱珠拒绝了,但这年头总归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朱大友点头允婚了,朱珠还能不嫁不成?况且自家也不是什么刻薄人家,所以啊这事约莫能成。 铁柱娘和于氏又聊了几句,就回了。 朱琼在听到铁柱娘想给铁柱和朱珠说亲的时候,就怒不可遏。她狠狠地拽着衣角,怎么会是朱珠那个“痨病鬼”?她怎么配得上自己的铁柱哥? 朱琼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趴在炕上哭得肝肠寸断。半晌,猛地从炕上翻身坐起,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眼里幽深黑暗,带着浓烈的怨恨,朱珠该死! 第六章 病发 冬日里,寒风料峭,桃花村的村民大多都窝在家里,不愿出门,朱家也是如此。 这日,是朱大友每月轮休回家的日子,于氏一早就带着朱琼、朱珊在灶上忙活着,想着等朱大友到家了能有个热饭热汤,也好去去寒。 约莫一个时辰后,朱大友打开了自家的院门。 于氏听得声响,从灶房里出来,见到多日不见的朱大友,喜不自禁地喊了声,“大友。” 朱大友点了点头,关了院门,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心里琢磨着,这天一日比一日冷,下回轮休就不回了。 于氏见朱大友进了屋,赶紧洗净了手,叮嘱灶房里的朱琼和朱珊两姐妹看着点火,也跟着进了屋。 “大友,这次回来住几天?”于氏伺候着朱大友换了身衣裳。 “接近年关,铺子里忙,掌柜的这次允了两日的假,后日就得回去。” 于氏手下一顿,颇有些遗憾地道,“才两日啊。” 朱大友把腰间的带子系了系紧,瞅了眼于氏那失落的脸,心痒痒地抬手摸了上去,这么多日不见,还是怪想这婆娘的。 朱大友粗糙的大掌摸上于氏的脸,瞬间,于氏的脸就涨红了,拍开朱大友的手,娇声嗔道,“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呢!” “那……就等晚上。”朱大友轻笑,略带不正经地看着于氏。 于氏啐了一口,也不理朱大友,转身去了灶房。 朱大友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心里惦记着朱珠,遂起身去了朱珠的屋子。 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朱珠回话。 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朱大友也怕朱珠出事,便抬脚踢开了门。 只见朱珠躺在炕上,没有任何动静。朱大友心下一慌,忙上前,颤颤巍巍地将手放在朱珠的鼻子下,随即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有气。朱大友又把手放在朱珠的额头上探了探温,糟糕,这惊人的热度,怕是有些不好。 朱大友忙冲出房门,朝着灶房喊了声,“快去看着珠儿,我去找大夫。” 灶房里的于氏一愣,心里有些不虞,死丫头,这么好的日子,偏要犯病。 半个时辰之后,被朱大友强拉过来的杨大夫收了给朱珠把脉的手,说道,“珠丫头应是夜里着了凉,得了风寒,我开几贴药,喝几天就没事了。” 朱大友闻言,松了口气,拿了药方,付了诊金,恭恭敬敬地将杨大夫送出了门。 于氏心疼那一两银子的诊金,但又不敢在朱大友面前多说什么,只能暗暗琢磨着今后从朱珠的嚼用里抠个一二。 因为朱珠得了风寒,这么一闹腾,就到了用饭的时辰,朱大友担忧着朱珠还未醒,所以心不在焉地随便了扒拉两口饭菜就给朱珠熬药去了。 于氏心里气恼,暗恨朱珠是个搅家精,自家爹轮休也不让人好好休息,从小就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必须赶紧把她嫁出去,省得经常闹腾。 虽然于氏心里怒海翻涌,但还是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帮着朱大友伺候朱珠喝了药。催着朱大友去自己屋里休息,自己拿了绣品坐在朱珠的炕边看顾着。 朱大友看于氏做得妥帖,就吩咐了几句,回屋休息去了。 近傍晚的时候,朱珠醒了过来,想从炕上坐起来,但感觉头昏脑胀,喉咙也烧得厉害。 “水……水……”嘶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吓了正聚精会神绣着绣品的于氏。 于氏皱了皱眉,放下绣品,不情不愿地去倒了杯温水,又扶着朱珠坐起来,喂给她喝了。 许是朱珠烧得时间久了,脱水严重,连着喝了三杯水才感觉舒服多了。 朱珠这才从混沌的感觉中恢复过来,想起今日是朱大友轮休回家的日子,忙问道,“二娘,爹是否回家了?” 于氏白了朱珠一眼,淡淡道,“晌午前就回了。你好生歇着,我去喊你爹。” 朱珠看着于氏出了房门,精致的眉眼动了动,心中暗叹,虽然这些年她深居简出,但偶尔还是会听到邻里邻居夸于氏对自己千般好万般宠,但只有自己知道她这个后娘分明就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好在除了平时对自己不假辞色,苛刻了些,于氏也从未对自己做出其他过分的事情,她也就不想多生事端,以免破坏爹和于氏夫妻之间的情分。 朱大友只有两日的假,日子一到,虽然放心不下朱珠,但也只能收拾了东西不舍地回镇子上去做工。临走的时候,朱大友对着于氏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照顾朱珠。于氏掩下心中的情绪,自是应了下来。 等朱大友一走,于氏却只是每日里让小女儿朱珊给朱珠煎药,其他的照旧,也不见有特别的照顾。朱大友塞给于氏让她用来给朱珠买些补身子的吃食的银两,于氏也收了起来,想着朱珠这身子怎么养都是毫无进展的,就省着点钱,今后用来给朱琼和朱珊当嫁妆。 临近年关,这天就越发地冷了,朱珠体质畏寒,所以就窝在炕上,津津有味地捧了本书读。 老朱家祖上曾在京城做过大官,虽然到如今老朱家没落了,但始终以书香门第自居,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得从小学认字。没钱请先生、上私塾,就由朱大志和朱大友轮流教,纵然没有渊博的学识,教认字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就算朱珠身体时好时坏,也从不敢将这落下。 这么些年来,朱珠也学了不少字,读起书来丝毫不费力。她手中的书是本游记手札,很旧,纸张都泛了黄,仔细看还有几页是破损的。这是十岁那年生辰,朱大友花了一两银子从镇上买回来送了她的,她很喜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朱珠有了个愿望,她想出去走走,去看看书里描绘的大江南北,她想去京城看繁华,去江南看烟雨,去塞北放牛羊。 朱珠整日将书捧在手里读着,倒是惹来朱琼的暗恨,趁她不注意偷拿了她的书,幸好她发现的及时,抢了回来,否则怕不是破损了几页的事情了。 “姐姐,该喝药了。”家里最小的妹妹朱珊端了碗黑乎乎的药汁,推门进来,打断了朱珠的思绪。 朱珠抬眼望去,小小的朱珊捧着碗仰着头笑看着自己,煞是可爱。 朱珠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揉一揉朱珊那张小圆脸的冲动,接过药碗,皱了皱眉,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喝这些苦药汁了。 叹了口气,准备一口气将它喝完,但药刚入口,朱珠却疑惑,今日这药的味道怎么与以往不同? 正当朱珠想要出口询问的时候,朱珊在一旁催促道,“姐姐,你怎么还不喝?快点喝完,我好把碗收走。待会儿我还要和隔壁的小花去溪边玩儿呢,你可别耽误我的时辰啊。” 闻言,朱珠按下心头的疑惑,宠溺一笑,将药喝了个干净。 朱珊见朱珠喝完了药,收了碗,心满意足地回了灶房。 灶房里,朱琼正在烧火,见朱珊拿了空碗进来,眼神闪了闪,嘴角的一抹笑转瞬即逝。 将药喝了便好。 第七章 初遇 朱珠在炕上躺了几天,感觉自己精神好了许多,趁着今日恰好是去铁柱家学刺绣的日子,正好可以下地走走,缓解一下躺了几天浑身疲软的感觉。 于氏瞅了眼屋外越下越大的雪,皱了皱眉,开口想让朱珠回屋继续歇着。于氏倒不是关心朱珠,而是怕朱珠这破身子一出门,出了些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也没法跟朱大友交代。可是见朱珠对自己的话不为所动,且颇为跃跃欲试的样子,遂不再说什么,放任她出了门。 因着雪下了一整夜,地上都积了雪,朱珠拢了拢身上的大袄子,小心翼翼地撑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墙角根往铁柱家走去。 走到半道上,迎面吹来一阵强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使得朱珠一时喘不上气来,手中的伞也因为风势太大,一时没拿稳,被风吹走了。 朱珠忙一手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一手忙去抓伞。许是心急,朱珠没有注意到地上凸起的大石块,一脚踢上去,身子便摔在了地上,使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司庭远今日没有进山打猎,带了前些日子打到的野物去了镇上,换了些银两,因着雪越下越大,司庭远就没有采办什么物什,仅仅买了把伞,便径直回了村。 在村口,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子慢步走在村道上,司庭远诧异,这大冷天的,不在家里猫冬,跑出来做什么?!当然,这念头也只是一瞬在心里划过,非亲非故,想这些做什么?! 在快要接近那女子的时候,司庭远冷不防看到那女子摔在地上,十分狼狈的模样,倒是起了些怜香惜玉的心。于是快步上前,将伞撑在那女子头顶。 突然,头顶出现一把伞,朱珠缓了口气,抬眼望去,是个男子,很守礼地站在一边,伞撑在自己的这儿,他自个儿倒是被雪淋了满身。 司庭远见那女子抬头,看清对方的样貌后,他愣了愣,这不是前次在铁柱家见到的姑娘吗?未免对方觉得自己唐突,还是装作未曾见过的好。 司庭远念头转过,温声询问,“姑娘可还好?” 朱珠点头,撑着自己想站起来,但脚似乎扭了,使不上力,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司庭远见状,沉默了片刻,将伞递给朱珠,说道,“失礼了。” 朱珠接了伞还在愣神的功夫,就见司庭远上前一把抱起她,问她家在哪,他送她回去。 低沉的嗓音,温暖的怀抱,朱珠从未和除了朱大友之外的男子靠得如此近过,况且还是个陌生人。朱珠有些羞恼,这是哪来的登徒浪子?自己和他的这幅模样,若是被村里人看到,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是非来。朱珠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脸上,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怒的,红得像那熟透了的苹果。 朱珠隔着衣袖,伸手推着司庭远的胸膛,“你……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司庭远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珠红透了的脸,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过于孟浪,幸而村子小道上没有其他人经过,否则有理都说不清,自己一个大男人倒还说得过去,对方这个姑娘家却会白白丢了清誉。司庭远想着,便小心翼翼地将朱珠放下,见她勉强能够撑着伞,靠墙站稳,他后退一步,拱了拱手,准备离去。 没走几步,司庭远听到一声轻唤,“这位公子,且慢。” 司庭远转身,见朱珠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小女子想拜托公子帮个忙,去村里的铁柱家报个信,请铁家婶子来接一接我。”朱珠睁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恳切地看着司庭远。 司庭远一怔,见朱珠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心下一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替朱珠走这一趟。 转身没走几步,又听得身后传来朱珠的声音,“公子,若是铁家婶子问起,就说我姓朱。” 司庭远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沉默着继续快步往铁柱家走去。 留朱珠一人在身后,满头雾水,他是听到自己的话了还是没听到?正当朱珠疑惑的时候,一阵冷风带着雪吹来,细碎的雪花飘进朱珠的脖颈,冷得她一哆嗦,连带着脑袋也瞬间清明,自己刚才是说了什么?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将自己的姓大咧咧地说出来了?还是对着一个陌生男子? 正当朱珠懊恼万分的时候,铁柱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司庭远。 铁柱娘见着朱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珠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身子,这大冷天的还出来作甚……” 铁柱娘开口就是一顿数落,朱珠羞愧地头越来越低,像是要把自己埋到土里似的。 司庭远忍着笑,开口道,“婶子,眼瞅着这雪越下越大,还是赶紧回去才是。” 铁柱娘这才停了对朱珠的唠叨,道,“庭远说得对。”说着,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暖手炉递到朱珠的手里,又道,“拿着这个手炉暖暖身子,要是犯病了,可又要遭罪。” 朱珠接了暖手炉,顿时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传到身体各处,舒坦了不少,气闷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感激地对铁柱娘道,“谢谢婶子。” 铁柱娘扶着朱珠往自己家走去,听着这话,嘴上说道,“你可别误会了,这种东西我们家是没有的。呶,是庭远,特地回了趟家取来的。” 闻言,朱珠侧头向后偷偷瞄了瞄司庭远,只见他落后一步的距离跟在铁柱娘和自己身后,身子有意无意地替自己挡去了从身后飘来的鹅毛大雪。朱珠脸红红的,心想,这人居然这般的心细。 朱珠回眸低头看向手里的暖炉,有些疑惑,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多年来都困在这桃花村里,但也能分辨出来手里的暖炉非凡品,它虽然破旧,但也看得出制造的精细,这……罢了罢了,不能多想,与自己无关的事,还是少沾惹的好。 第八章 瞧着可登对? 朱珠原以为司庭远护送了铁柱娘和自己到铁柱家之后,就会离去。谁知,这人非但没有离去,还进了屋。虽然说乡下地方,男女大防没有大城镇里那么严苛,但和陌生男子同处一室,朱珠还是头一次,多少感觉有些不便。 于是,朱珠进了屋之后,就坐在矮凳上,将暖手炉放在膝盖上,手里捧着铁柱娘给她倒的热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也不说话,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样。 司庭远察觉到朱珠的拘谨,低眉暗笑一声,朝招呼自己喝水的铁柱娘道,“婶子不用忙了,我接了我家昊宸,这就回了。” “你这孩子,还跟婶子客气什么,你且坐着,我去把昊宸给你抱出来,这会儿,娃娃也该醒了……”没等铁柱娘把话说完,就听到里屋传来一阵奶娃娃的哭声,伴随着铁林手足无措的哄娃声。 “铁林这死小子,让他看个娃都看不好。”铁柱娘骂骂咧咧地掀了厚厚的棉被帘子进了里屋,丝毫没有察觉到将朱珠和司庭远两人单独留在了堂屋内。 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边,谁都没有说话,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铁柱娘终于从里屋抱了个奶娃娃出来,仔细一瞧,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脸垂头丧气神色的铁林。 抱在铁柱娘怀里的奶娃娃哭声震天响,铁柱娘哄了又哄,奶娃娃根本没见要停的意思。铁柱娘见自己哄不好,只能把奶娃娃递给司庭远,让他来哄,道,“平日里只要小昊宸一哭,拿了你的物件在他眼前晃一晃,他就停了,今儿个怎么都哄不停,还是你这亲爹来哄的好。” 可回到司庭远怀里的奶娃娃依旧哇哇大哭,司庭远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急得脑门都冒了汗。 “能不能让我试试?”坐在一边的朱珠突然开了口。 屋子里的三人都愣了愣,铁柱娘和铁林都看向司庭远,司庭远鬼使神差地将奶娃娃往朱珠那边送了送。 朱珠小心翼翼地接过奶娃娃,抱在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嘴里小声地哼着一首小调,是司庭远熟悉的曲调,小的时候,姐姐还未出嫁,她总是喜欢给自己哼这首小调……虽然时间久远,物是人非,但这首小调却一直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提醒着自己曾经有过的温情。 在司庭远愣神的功夫,朱珠怀里原本哭嚎着的奶娃娃渐渐转为小声啜泣,继而停止了哭声,那鼻子一抽一抽的小模样,煞是可爱,看得朱珠稀罕得紧。 这时,铁林突然笑出声,凑在铁柱娘耳边,却是用着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娘,您瞧着庭远哥和朱家姐姐可登对?这两人加上奶娃娃像不像一家人?” 铁柱娘嘴角一抽,抬起手作势要打铁林,“死小子,瞎说什么呢!” 铁林往旁边一闪,让铁柱娘打了个空,铁柱娘恨恨道,“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说罢,又朝因为铁林的话尴尬不已的朱珠和司庭远道,“铁林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们可别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着,铁柱娘还是因为铁林的话心里打了个突,眼前的司庭远和朱珠,一个长身玉立,一个明眸皓齿,确实是登对的很。又想到自家的铁柱,和司庭远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这…… 铁柱娘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听得朱珠郑重地说道,“婶子言重了,不过铁林兄弟这话,可说得有点不妥,要是让公子家的娘子听到,怕是要生气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朱珠有些不解,问道,“可是我有说错什么话?” 铁林哈哈大笑,道,“朱家姐姐,你误会了,庭远哥的娘子生娃娃的时候难产,没了。现在他们家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不然他家奶娃娃怎么会放在我家照看?” 不知怎么,朱珠听到铁林如此言语,心里顿时轻松许多,原来这个叫庭远的男人家里没有娘子,朱珠不好意思地瞅了眼司庭远,道,“却是我弄错了。” 司庭远像是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淡淡地说了句,“无妨。” 朱珠见司庭远这幅模样,只当他不想勾起伤心事,便按下不提了。 过了片刻,奶娃娃又睡了过去,司庭远便将他从朱珠怀里接过,和铁柱娘他们道了别。 朱珠这一日,在铁柱家待了半个下午,因为着了凉,早早地被铁柱娘送回了家。幸而这段时间朱珠喝着治风寒的药,所以才没有病上加病。 等到了晚上,朱珠早早地上了炕,半靠在枕头上,翻着书,以往都能读得津津有味,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满心满眼的都是司庭远的影子,朱珠觉得自己魔怔了。 正当她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将司庭远拍出脑海的时候,瞥见桌上放着的暖手炉,想起今日司庭远从铁柱家离开时和自己的对话。 彼时,司庭远正从铁林手里接过油纸伞,单手抱着奶娃娃,准备离开。 朱珠忙叫住他,将暖手炉递给他,口中称谢道,“谢谢公子的暖手炉。” “不用客气,你留着用,这暖手炉在我家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需要的人。”司庭远温声道。 “这……”朱珠有些犹豫不决,自己这副身子,在这大冬日的确实需要一个暖手炉,但无功不受禄,况且又是一个男子的物什,拿了怕是不好。 像是看出朱珠的疑虑,司庭远把暖手炉往朱珠那边推了推,道,“收着,就当是作为你方才哄睡昊宸的谢礼。” 朱珠想了想,点头,“好,那就多谢公子了。” 想到这,朱珠捂着因为羞涩烫得厉害的脸,笑开了。但不消片刻,又沉静了下来,自己是什么身份,哪是能配得上那个芝兰玉树的男人的?况且,自己这副身子平白就是生来拖累人的,哪里还能有非分之想? 朱珠叹了口气,下了炕,将凉透了的暖手炉清理干净,收进了柜子深处,同时生生地掐灭了她刚刚生出的情愫…… 第九章 怕是不好了! 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庄户人家本就不富裕,这雪若是再下个不停,怕是要闹饥荒了,幸而老天有眼,终于在腊月初一这日放了晴。 村里人窝在家中多日觉得骨头都懒散了,纷纷出来串个门子活动活动筋骨,也瞧瞧能不能邻里之间对换些吃食作物。也有一些人家趁着天气不错,赶早往镇上去摆摊,挣些钱也好采办一些物什,用来过年。 大约是雪停了,且又临近过年的缘故,这村里镇上的倒是热闹了不少。 只不过,老朱家却和这喜庆的景象相去甚远。 今日早晨,于氏按照往日里的时辰,让朱珊去朱珠房里送药,并叫她去堂屋吃早饭。 等朱珊端着药来到朱珠的房门前,只见房门虚掩着,朱珊以为朱珠已经起身了,想必又是在看什么劳什子的书,便自顾自地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见朱珠却是躺在炕上,朱珊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便把药放在桌子上,上前推了推朱珠,让她赶紧起来喝药,但推了半天,也没见个动静。朱珊心底便有些慌,忙跑出屋子,去喊了自己爹娘。 朱大友听闻朱珠唤不醒,连鞋子都没有穿上,便忙不迭地往外跑,去喊杨大夫。 还是于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朱大友,硬是让他穿了鞋,才放他出门。她自己则看着朱大友慌不择路的模样,皱了皱眉,心下不耐烦地转身去了朱珠的屋子守在那里,免得朱大友和杨大夫来了,觉得自己这个后娘对前头娘子的闺女不上心。 幸好,杨大夫今日还没有去镇上坐诊,正在家吃早饭。因为这些年,朱珠的旧疾都是杨大夫看顾的,听了朱大友的话,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前些日子刚晕过一回,这又晕了,怕是真的有些不好了。于是忙放下碗筷,提了药箱就和朱大友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老朱家,杨大夫怕朱大友的情绪不稳,干扰了自己,便让他在屋外等着。 朱大友不放心朱珠,但也知道不该打扰杨大夫的诊治,便抱着脑袋蹲在朱珠的屋子门口沉默不语。 仔细看,朱大友脸上阴沉无光,眼眸灰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于氏站在炕边绞着衣角,紧张地看着正在替朱珠诊脉的杨大夫,生怕从杨大夫嘴里听到些不好的消息。 虽然朱珠不是于氏亲生,于氏也谈不上多疼爱和看重朱珠,有时气恨极了,也想过朱珠这个“痨病鬼”怎么还不下去陪她那死鬼亲娘。但于氏心里却清楚,朱珠得活着,不然她和朱大友怕是这夫妻情分就到头了,毕竟朱珠这一身的病是自己女儿朱琼做的孽。 朱琼带着朱珊在院子里避风的墙角摘豆角,边摘边留心着屋里的动静。 “二姐,你说这回大姐挨不挨得过去?”朱珊悄声问着朱琼。 朱琼眼睛闪了闪,撇了撇嘴,“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大夫,你想知道,问杨大夫去。” 朱珊到底年纪小,听了朱琼这呛人的话,沉不住气道,“你平白无故凶我做什么?你等着,我待会儿就告诉爹娘你又在欺负我!” 朱琼白了朱珊一眼,这小丫头就只会找爹娘告状,也不见有哪一次告得成的!于是没有理会朱珊,自顾地低头去摘豆角。朱珊诧异地看了朱琼一眼,想不明白朱琼怎么就这么偃旗息鼓了,这和她平日里的脾性相去甚远,朱珊才五岁的年纪也猜不透朱琼的心思,便索性不去想了。 少时,于氏送了杨大夫出来,朱大友起身迎了上去,问,“杨老哥,我家珠丫头咋样了?” 杨大夫略带悲悯地看了眼朱大友,朱大友心下便打了个突,双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只听杨大夫沉声道,“我医术不精,实在是惭愧啊。” 话音刚落,就听于氏一声惊呼“大友”,朱大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哀切。 杨大夫叹了口气,不忍地道,“我开个方子,你们抓了药给珠丫头喝,能……” 杨大夫的未尽之意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朱珠是能挨一天算一天。 其实杨大夫心里也有些疑惑,前次给朱珠诊脉的时候,发现她平日里调养的好,脉象稳中有序,身子也康健了许多,但短短时日竟破败成这样,实属令人费解。 杨大夫见这一家子脸色都不好看,也不问他们要诊金,只吩咐了一句让朱大友稍后去他家拿方子,便摇着头走了。 “这是怎么了?大友怎么坐地上了?”篱笆墙外,陈氏探出头来,见朱大友坐在地上,于氏正费力地想将他扶起,朱琼和朱珊却傻坐在一边,也不上前帮个忙,便斥道:“你们俩作死呢,还不快去扶你们爹起来,白养你们这么大,一点孝心都没有。” 朱琼和朱珊虽不怕这个大伯娘,但却怕她到处碎嘴说自己姐妹俩不孝,毁了名声,于是忙“诶”了一声,跑上前去帮于氏扶朱大友。 陈氏不仅是朱大友的长嫂,还是他舅家表姐,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想了想,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所以锁了自家的院门,急匆匆地往朱大友家来了。 陈氏进屋的时候,于氏已经将朱大友扶坐在矮凳上,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朱大友头一偏,没有理会于氏。 陈氏皱眉,担忧地问,“二弟这是咋了?”顿了顿,扭头指着朱琼和朱珊道,“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气到爹了?” “我们?”朱琼平白受了污蔑,气道,“大伯母可别冤枉人,我和珊儿好好地,做什么要气爹!” 陈氏拿眼瞪了朱琼一眼,转向于氏问道,“你说,到底怎么了?” 于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陈氏愈加不耐烦,这时只听朱大友有气无力地开口唤了声“表姐”。陈氏一愣,暗道不好,朱大友这是乱了方寸了,连旧时的称呼也唤出来了。 “我在。”陈氏走近几步,在朱大友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担忧地看着他。 朱大友哽咽着道,“珠丫头怕是不行了,她……” 还没等朱大友说完,陈氏便一连“呸”了好几声,“说什么浑话呢,前些日子我还碰到杨大夫,说咱们珠丫头身子虽然弱了些,但养了这些年也康健了不少。怎么到你这当爹的嘴里,就是珠丫头快不行了?!” 陈氏虽然嘴碎,为人有些尖酸刻薄,但对朱珠却是打心眼里疼着的,朱珠没了生母的这些年,朱大友虽然也疼自己的女儿,但到底常年在外做工,回家的时间少,于氏要磋磨朱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若不是有陈氏在一旁护着,朱珠这日子可不能过得像现在这般安稳,像村里那些闲人说的,朱珠活像个深居简出的千金小姐,养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大嫂,珠丫头确实是快不行了。”于氏轻声开口,有些怕陈氏对她破口大骂。 也难怪于氏害怕,平日里,在陈氏面前,只要关乎朱珠的事,陈氏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果不其然,陈氏沉着脸瞪了于氏一眼,问朱大友事情到底如何。朱大友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便指着于氏让她把来龙去脉给陈氏一一交代了清楚。 于氏说完,陈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活像是见了鬼。于氏挑眉,这表兄妹俩真是一副德行,出了事都喜欢往地上坐,也不嫌脏。 “真是治不好了?”陈氏不确定地问道。 于氏很想点头,但碍着朱大友,却只能道,“杨大夫让仔细养着,但能不能好,怕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得看它。”说着,于氏手指向上指了指,意思是,尽人事听天命。 “哎,我苦命的珠丫头。”陈氏叹了口气,掩面哭了起来。 朱大友见陈氏流了眼泪,鼻子一酸也差点哭了出来。 朱琼在一旁撇嘴,这叔嫂两人真是有意思,人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伤心成这样。到时候朱珠真双腿一蹬,归了西,这两人那还不得肝肠寸断了去。 于氏假意抹泪,看到朱琼的神色,隔着衣袖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做得太过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说到底还是姐妹,让人看到,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真是个不懂事的死丫头,平日里白教了。 朱琼被于氏瞪了一眼,也知道有些过分了,遂收起了脸上不屑的表情,变了副哀伤的模样。 与朱琼不同,朱珊对朱珠倒是有几分感情,毕竟流的是同一个父亲的血。朱珊抹了抹泪,上前抓着朱大友的手,道,“爹,您别太伤心了,大姐还好好的,要是让她见到我们这样,尤其是您,可该要多想了。” “是啊,大友,珊儿说得对,你得振作起来,说不定天无绝人之路呢。”说罢,于氏又去扶陈氏,道,“大嫂,你也别难过了。” 陈氏借着于氏的力道起身,睨了于氏一眼,心道,后娘就是后娘,一点心都没有。想着刺她几句,但碍着朱大友现在的心情,也就算了,转了话峰,道,“我去看看珠丫头。” 于氏点头,忙道,“诶,麻烦嫂子先照顾着珠丫头,我带琼儿去趟杨大夫家拿药方,抓药去。珊儿陪着你爹,娘和你二姐去去就回。”后一句却是对着朱珊说的。 一时,老朱家这几人都忙了起来。 第十章 她要说亲了? 这边,司庭远也没有闲着,把司昊宸交给铁柱娘后,喊了铁林一起进了山。 因为前些日子大雪封山,他没能去到山里,现在雪融了些,只要不进深山,在山边浅林里也能逮到些野兔子、野山鸡之类的野物。另外,他上次进山的时候,学了隔壁村猎户的样儿,挖了个坑,这回正巧去看看有没有特别的收获。 铁林是头一回进山,兴奋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司庭远跟在铁林身后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庭远哥,下回进山把我哥也叫上。”铁林扯了一把狗尾巴草,拽在手里,回头朝司庭远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道,“成。不过,铁柱自己能愿意?”在司庭远的印象里,铁柱不同于铁林,是个憨厚老实的小伙子,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干活却是一把好手,也时常会帮着邻里做些事情。但做农活还行,要是让他上山打猎,看着够呛。 铁林笑着道,“这不,我娘这些日子在给我哥说亲,这亲要是说成了,接下来银子的花用可不少。我想着让我哥和咱们一起,多打些野物,还能多换点银子。”说罢这话,铁林凑到司庭远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庭远哥,你知道我娘给我哥说亲的是哪户人家的闺女不?” 司庭远挑眉,没有答话,径直往他上次进山挖的坑那里走去,他可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习惯。 “诶,庭远哥,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铁林追上司庭远,一手搭在了司庭远的肩膀上,因为他个子没有司庭远高,这动作做得还有些费劲,“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免得坏了人家闺女的清誉。” 司庭远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产生一丝龟裂,道理铁林都懂,但怎么缺心眼呢?! 还没等司庭远出言制止,铁林便道,“是咱们村里老朱家的闺女,诶,就是上回你和我娘送到我家的那个崴了脚的姑娘。” 司庭远一怔,原来是她。 她,相貌娇美,肤白胜雪,笑起时的样子,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尽的温柔娇俏。 她要说亲了?还是与铁柱?! 眼前浮现朱珠的样子,耳边继续听着铁林的絮叨,“朱家姐姐的容貌在我们十里八乡可是一等一的好,有她做嫂子,我脸上也是有光。但朱家姐姐那副娇弱的身子,怕是在子嗣上有些艰难,也不知道我娘和大哥是怎么想的。” 司庭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小小年纪是如何知道你嘴里的那位朱家姐姐子嗣艰难的?” 铁林撇了撇嘴,道,“庭远哥你这是刚来村里,怕是不大清楚这人和事。朱家姐姐早年掉进河里,当时差点救不回来,侥幸救回来后身子便落下了病根,得仔细养着。村里人都说像朱家姐姐这样动不动就要用药养着的,谁娶了她可十有八九会断了香火。” 司庭远这才知道为何两次遇到朱珠,她都是一脸的苍白,除了原本的肤色之外,还是病根所致。 照着铁林的说法,村里人应该很排斥将朱珠娶回家这个事,怎么铁柱娘还上赶着,司庭远便好奇地问,“那你就不劝劝你娘和你哥,打消了说亲的主意?” 铁林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没劝,但劝不动,我哥那个死脑筋,认准了朱家姐姐就不打算放弃。还放话说,要是不成,他这辈子就不娶了。” 司庭远一愣,看不出来,平时粗粗笨笨的铁柱还有这决心,遂感叹道,“你哥是个汉子。” “噗嗤!”铁林笑道,“要我说啊,我哥那是傻,我听我娘说,朱家姐姐可对我哥没那意思,所以我娘就去找朱家婶子探口风,这不好些日子了,都没有消息,怕是不成咯。” 司庭远好笑地拍了拍铁林的脑袋,“听你这语气还挺高兴。得了,不说了,这山里头人烟稀少,你说这话也没人听到,若是回村了还这么说,当心你娘捶你。” 铁林揉了揉被司庭远拍疼了的脑袋,嘟囔了一句,“不说了还不行嘛。” 司庭远带着铁林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只从他先前挖的坑里抓了两只野兔之外,一无所获,铁林有些垂头丧气,第一次进山,一点收获都没有,回村了也不知道会被同村的玩伴嘲笑成什么样。 司庭远安慰铁林,刚开始是这样,而且大冬天的,野物也不多,打猎还是循序渐进得好。 下山的时候,铁林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跟着司庭远。谁成想,他一不小心踩空,摔到了被掩盖着的深坑里。 “铁林兄弟,你怎么样?”司庭远半跪在深坑边,朝铁林喊道。 但不管司庭远怎么喊,铁林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反应。司庭远暗道,坏了,兴许是掉下去的时候磕到脑袋了。于是,他没有多想,纵身一跃跳了进去,把铁林抱起,飞身出了深坑。 若是铁林此刻醒着,他一定会目瞪口呆,原来司庭远还是个练家子。只不过他平日里隐藏得好,轻易不动用,所以没有人发现。 司庭远顾不得那么多,他看到铁林的后脑隐隐渗出鲜血,遂赶紧带了铁林冲下了山。 敲开铁家的院门,铁柱娘见到被司庭远抱回来的铁林,身子颤了颤,差点晕厥过去。 定了定神,铁柱娘急道,“快,快进屋。”接着又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司庭远没有回话,将铁林放到炕上,便转身离开,留了句“我去去就回,婶子莫急”,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己家。 不消片刻,司庭远又回来,让手足无措的铁柱娘打了盆水,小心翼翼地替铁林擦拭了脑后的伤口,又取了些伤药涂了上去,再细心地包扎了一番。 忙完这些,司庭远又替铁林把了脉,这才舒了口气,铁柱娘趁着这功夫又问,“我家铁林这到底是怎么了?” 司庭远道,“铁林兄弟不小心掉进了深坑里,磕到了脑袋,我刚才已经替他上了药包扎好了,约莫过会儿就能醒。婶子,您这几日得留心了,莫让铁林兄弟下地,也别让他的头沾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伤药,前些日子刚调配好,您每日给铁林兄弟换两次药,我待会儿再开个方子,您抓了药给他内服,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铁柱娘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伤药,对司庭远连连道谢,再道,“不成想,庭远你还会医术。” 司庭远淡笑,谦虚道,“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铁柱娘笑笑,看司庭远刚才那娴熟的架势,可不是略懂皮毛的样子,她原就觉得司庭远为人捉摸不透,虽然和自家亲近,但这亲近中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既然人家这么说了,自己也见好就收,兴许是有什么缘由在里头,人家不愿意多提,自己还是少管为妙,以免惹祸上身。 拜托了司庭远暂时照看着铁林,铁柱娘拿着司庭远开的方子去了杨大夫那儿抓药。 杨大夫边抓药边问铁柱娘是谁开的方子,怪道杨大夫会这样问,因为村里就他一个大夫,平日里村里人有些头疼脑热的都找他开方子抓药,这铁柱娘平白拿来一张药方,多少有些好奇。 铁柱娘想着司庭远方才不欲人知的模样,便推说是一位游方郎中开的方子。 杨大夫听铁柱娘这么说,也就闭口不谈,只专心地抓着药。 从杨大夫手里接过几贴药,铁柱娘想了想,从怀里取了方才司庭远给的伤药让杨大夫瞧瞧疗效。到底是关系着自家儿子脑袋上的伤,铁柱娘就算再信任司庭远,这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 杨大夫拿着伤药,啧啧称奇,他从未见过如此良药,好奇地问铁柱娘伤药是哪来的,是不是那位游方郎中给的。可铁柱娘任杨大夫如何追问,都闭口不言,借着家里有事,便回了。 铁柱娘回了家,刚熬好药,铁林便醒了过来,喜得她双手合十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司庭远替铁林把了把脉,听得脉搏苍劲有力,便就放心地抱着司昊宸回了家。 第十一章 提亲?冲喜? 转眼几日过去,朱珠仍然昏睡着,没有一丝醒过来的迹象,索性药还喝得下去,总是能给人些许的安慰。 朱大友在镇上做工的铺子掌柜是个厚道人,得知他的大闺女旧疾发作,至今还昏迷不醒,便放了他大假,让他家里看顾着,不用操心铺子里的事,等过了年再回去上工也不迟。又派了铺子里的小伙计送了些银两到老朱家,朱大友自是千恩万谢,但也不愿意白拿掌柜的银两,只说这些银两算是预知之后做工的月银。 这日,老朱家刚用完午饭,还没收拾呢,村长娘子便登了门。 于氏请了村长娘子进屋,心下不禁疑惑不已,自己与这村长娘子素来就没什么来往。她觉得村长娘子端得很,村长娘子嫌她装,所以她们两人互相都看不顺眼。所以这平白无故地登门,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村长娘子果然是看不惯于氏那副装模作样的做派,懒得与她说话,在矮凳上落座后,直接问道,“你家当家的呢?我有事找他。” 于氏挑眉,没说什么,只冲着朱珠的屋子喊了一声,“大友,村长娘子来了,有事与你说。” 朱大友在屋里听了,纳闷着这村长娘子找自己何事,但也没有多耽搁,嘱咐朱珊好好看着朱珠,便去了堂屋。 村长娘子见朱大友进来,也不含糊,直接道:“我家小子刚从县城做工回来,说是县城里有家宝安堂,坐堂的大夫曾经是宫里专给皇上娘娘看诊的御医,姓何,你若是得空,就赶紧去城走一趟,把人请回来给珠丫头诊诊脉。” “诶诶,好好好,我这就去。”朱大友一喜,当下就顾不得村长娘子,回自己屋,拿了些碎银子就去村里张木匠家借了辆牛车,匆匆地往县城去了。 朱大友这么一溜烟地跑了,将村长娘子和于氏撇在原地,于氏怕村长娘子心里不满,便急忙道,“婶子别介意,我家大友为了珠丫头的病急坏了,所以……” 村长娘子伸手打断了于氏的话,说了句“无妨”,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呸,不就是个村长的娘子,还真当自己是官夫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于氏在村长娘子身后暗暗地“啐”了一口,转身收拾桌子去了。 铁家这会儿也用完了午饭,铁柱帮铁柱娘收拾好碗筷,拿到灶间洗刷干净,便回屋坐到铁柱娘身旁,欲言又止。 铁柱娘瞅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径直缝着衣服。 铁柱踌躇了半天,心一横,朝着铁柱娘道,“娘,我想去,想去老朱家提亲。” 铁柱娘抬头,揶揄着道,“你小子可总算开口了!” “娘!”铁柱的脸上泛了红。 铁柱娘叹气,自家这个傻儿子对朱珠是真的上了心,可一想到朱珠现在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再缓缓,前次我去探那于氏的口风,这不,她说要和珠丫头的爹提一提,但却没有音讯,我想多半是不成的。” 铁柱急道,“娘,兴许朱家二婶还没有和朱家大叔提这事呢?您也知道最近朱珠妹妹的身子不大好,我想他们老朱家应该没心思放在别处。” 铁柱娘点了点铁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知道现在老朱家的人没有那心思?那你还提什么亲?真是榆木脑袋,在这时候去提亲,别这亲不成,反成了仇。” “不是的,不是的。”铁柱嘴笨,不会说话,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铁林在里屋,将铁柱娘和铁柱的话听了个全,掀开被子,走了出来,笑道,“哥你傻了不成,昨儿还不是和我商量着去老朱家提亲,给朱家姐姐冲冲喜,兴许她就好了。” 铁柱一愣,他什么时候和铁林这么商量过?但也知道铁林是在给自己说项,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说法。”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下地了,赶紧回去躺着!”铁柱娘跳起,上前几步就一把拽着铁林回了里屋,硬是把他按在炕上,道“你给我好好躺着,你哥的事,你娘我自有分寸。” “是是是,我都听娘的。”想了想,铁林又朝铁柱娘道,“娘,我这次伤了脑袋,多亏了庭远哥,若不是他,我可能就得死在山里头了。您说,庭远哥身上有医术,咱们请他去给朱家姐姐瞧瞧,成不成?” 铁柱娘倒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听铁林这么说,凝眉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办法,但…… “这事让娘再想一想。” “娘还想什么,庭远哥为人仗义,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你庭远哥的意愿是其一,其二是娘今早听村长娘子提了一句,说是她家小子带回来消息,县城里有家叫什么安堂的有个御医。她打算给你朱家二叔说说,让他去县城里请了御医他老人家来给你朱家姐姐看诊。你想啊,你庭远哥医术再厉害,能有人御医厉害?那可是给皇上娘娘瞧病的主。你还是甭操那份心了,娘心里有数,你好好歇着。” 说完,铁柱娘这才出了里屋,朝着铁柱道,“你弟弟说的对,娘明儿就请了林媒婆去老朱家试一试,只是打着冲喜的名头,你就得担着冲不成喜的责任。” 说到底,铁柱娘还是不忍伤了铁柱的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或许老朱家见他们铁家在这个时候还诚意十足,兴许就同意了。只是,珠丫头的身子,哎,要是事能成,以后珠丫头子嗣艰难,就让铁林他家的多生几个,过继到铁柱名下。 “无事,无事,多谢娘,多谢娘。”铁柱欣喜地朝铁柱娘连连作揖,看得铁柱娘一阵眼热,臭小子!来日里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好。 朱大友进县城的时候已经傍晚,找人打听了一番,便寻到了村长娘子嘴里说的宝安堂。 因为有前任御医坐诊,朱大友以为宝安堂应当是富丽堂皇,起码能衬得上御医的身份。但眼前的宝安堂店面却不是很大,和街上的铺子一般无二,若不是有村长娘子的话,朱大友不会相信这般普通的医馆会有什么御医。 朱大友敛去心里的想法,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小心翼翼地进了宝安堂。 第十二章 县城求医受辱 宝安堂的小伙计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见朱大友一身粗布衣裳,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也不上来招待,只当没看到一般,继续坐着嗑瓜子。 “这位小哥,何御医在不在?”朱大友在镇上的铺子里做的也是送往迎来的活计,怎么看不出小伙计的态度,但想着朱珠的病,也就忍下了这口气。 “不在。”小伙计头也不抬地说道。 “小哥,你帮帮忙,我闺女生了病,眼瞅着就要不好了,这不,听说何御医医术高明,就想着请何御医给她诊诊脉。” 小伙计闻言,总算抬了头,问,“你闺女人呢?莫不是想要何御医出诊?” 朱大友忙不迭地点头,朱珠现如今的情况可经不起奔波,所以只能请大夫到家里去给她看诊。 小伙计似笑非笑地道,“别说咱们何御医现在不在宝安堂,就算在,也不会出诊。况且这县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咱们何御医从不出诊,你啊,还是回。” 朱大友听小伙计这么说,脸色唰的白了,颤声求着小伙计,“小哥你行行好,只要何御医能够出诊,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 小伙计眼珠子一转,伸出手,道,“咱们何御医的规矩就是如此,他老人家只为县太爷的老父亲破过一次例,当然,谁让这两位老人家是至交好友呢。可就算是至交好友,当时人县太爷还给了不下千两的诊金。看你也不是个家里富裕的,也不用千两了,拿五十两诊金来,我就去求何御医去你家给你闺女看诊。” “什么,五十两?”朱大友局促地捏了捏只有三两银子的钱袋子,来县城时抱着的满腔希望顿时化为乌有。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就只能存个六七两银子,像朱大友这种在外做工的,一年也只不过能存个十两银子罢了,况且这些年为了朱珠,花费了不少,他老朱家也就没什么积蓄了。这回掌柜的给自己的银两也就堪堪十两,这上哪儿去凑五十两银子。 小伙计嗤笑,“没有五十两就走,别赖着了。” 朱大友不死心,给小伙计跪了下去,求道,“求求你了小哥,你就帮个忙,求求你了。”说着就磕了下去。 小伙计见朱大友这般模样,顿时不耐烦起来,又见外面几个好事的婆娘聚在一起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拉起朱大友就往门外推,嘴里说着,“你快走,何御医不在就是不在,你再求我也是没用,我一个小伙计做不了主。” 朱大友被小伙计推到门外,宝安堂对面开米铺的大娘将方才的事听了个大概,不忍心地上前对着朱大友道,“大兄弟去荣正街何府碰碰运气,兴许何御医在府里。” 朱大友闻言,忙谢过大娘,拉着牛车去了荣正街何府。 朱大友站在何府门前,有些胆怯,活了这么些年,见过最气派的也就是镇上王员外家的大宅子,可和眼前这何府一比,王员外家的宅子就没那么气势逼人了。 朱大友看着这朱门大户,心中胆怯,但想着朱珠的身子不能拖,还是忍住了怯意,两腿打着哆嗦,上前敲了敲门。 朱大友不知道,高门大户的正门除非是皇亲国戚亲临,轻易是不会开启的,府里的主子们都是从侧门进出,下人们日常采买、给主子办事都是走的角门。 “谁啊?这么不懂规矩。诶诶诶,说你呢,找打是不是?”何府守门的小厮,开了侧门,探头出来,朝着敲着正门的朱大友呵斥道。 “小哥,何御医在不?我来求医。” 守门的小厮斜着眼瞅了瞅朱大友,嗤笑,“就你这寒酸样,还想到我们何府来求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自量力,滚滚,别脏了我们何府的地儿。”说着,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不等朱大友再说什么,直接“啪”地一声关了门。 朱大友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耷拉着肩膀,走下台阶,牵着牛车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何府的大门,还是没法死心,便在街角找了个地儿蹲着,心想着多等些时候,总是能等到何府的主子进出,运气好兴许能等到何御医。 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日晌午,但何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朱大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原是抱着希望来到县城的,可运气不好,接连碰了两次壁。罢了罢了,想必这也是珠儿的命,强求不得。 即使这般想着,朱大友还是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面痛哭,他的珠儿正逢花一样的年华,还没嫁人生子,便要结束这一生,他这心里痛啊。 却不成想,朱大友哭着的当口,有一顶轿子从何府的侧门被抬出,想必是朱大友的哭声吸引了轿子内的人,等轿子行至朱大友身旁的时候,轿帘从里面被掀开一角,一位花白头发,老态龙钟但双眼却还是炯炯有神的老人家瞧了一眼朱大友,摇了摇头放下轿帘,并不做停留地直接与朱大友擦身而过。 早晨,天还没亮,铁柱便起来,把自己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把家里养的猪喂了个饱。等铁柱娘起身准备去灶房做早饭的时候,铁柱已经做好了,在堂屋里摆了碗筷,又去灶房端了铁林的早饭送到他的屋子里,喊铁林洗漱吃早饭。 铁柱娘见铁柱忙前忙后的样子,无言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许是因为今儿个要去老朱家提亲,兴奋过了头。 “娘,您醒啦?快过来吃早饭。”铁柱从里屋出来,看到铁柱娘进了堂屋,忙招呼她到桌前吃早饭。 “诶,好。”铁柱娘在桌前坐定,朝铁柱道,“你也别忙了,先把早饭吃了。” 忙了一早晨,铁柱早就饥肠辘辘,顺着铁柱娘的话,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吃起了早饭。 铁柱娘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在铁柱的碗里,说道,“吃完早饭,你把碗筷收拾了,我去趟林媒婆家,请她来给你做媒。” 铁柱点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铁柱娘瞅着铁柱身上落了灰尘的旧衣裳,嘱咐道,“待会儿把你身上的衣裳换了,提亲总该有个好模样,就换……“铁柱娘沉吟了会儿,继续道,“就换半个月前娘给你做的那套。” “是,我都听娘的。”铁柱咧嘴一笑,更显得他憨厚老实。 “傻小子。” 第十三章 呸的天作之合 半个时辰后,铁柱娘登了林媒婆家的门,林媒婆这会儿正盘算着邻村的那档子二嫁的婚事该收多少媒金,见了铁柱娘,把手上的算盘一推,眼睛一亮,暗道大财主上门了,那二嫁的煤金还算个什么,“大妹子可是稀客啊,快进来坐。” “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你呢。”铁柱娘在矮凳上落座,接了林媒婆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小口,感叹道,“这十里八乡的都道嫂子你大方,这不连待客的茶水都不似一般人家的只有那茶叶沫子……” “诶~这都是大家给面儿。”林媒婆坐在铁柱娘对面,满面红光,远近几个村就她一个媒婆,只要有说媒的准找她,媒金攒着攒着,这日子就过得越发好了,平日里待客的茶水也就不再吝啬,稍后还能赚回来的不是? 林媒婆又道,“大妹子来是给你家铁柱说亲的?” 铁柱娘笑着点头,把想要请她去老朱家提亲的事说了一遍。 林媒婆起先还一脸笑意,越听脸色越发的为难,道,“这怕是有些难办,你们家就没听说老朱家的大闺女前几日躺下了就没醒来?说难听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家铁柱就能答应?”林媒婆并不知道这事是铁柱起的头,才有如此一问。 铁柱娘叹了口气,道,“这就是铁柱的主意,我原想着等过段时日珠丫头好些了,再商量说亲的事,但那小子说什么,这时候说亲能给珠丫头冲冲喜,兴许她就能醒过来了。我这做娘的也拗不过他不是。” 林媒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铁柱娘是个疼儿子的,人也厚道,但若是自己替他俩做媒,朱家大闺女好了便皆大欢喜,若是不好了,或许还会影响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声誉,这…… 铁柱娘知道林媒婆的顾虑,便笑,“嫂子不用多想,这事成与不成都与你无关,你只要替我家铁柱去走个过场就成了。” “那可说好了,就只是走个过场。” “是是是,你放心,影响不了你。” 铁柱娘又和林媒婆说了会儿话,商量了下晌的时候去老朱家提亲,便告辞离开,回家去准备庚帖。 朱大友驾着牛车慢悠悠地往家走,到半道上,路边草丛里蹿出一伙儿土匪,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拦了朱大友不让他走,除非交了“买路钱”。 朱大友死死护着怀里的钱袋子,那是珠丫头的保命钱,万不能被土匪抢去了。 土匪头子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上!”说着招呼了一声,手下的人便朝朱大友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一番撕扯之间,朱大友怀里的钱袋子掉了出来,被一个小土匪拾了殷勤地交到土匪头子手里。 土匪头子打开钱袋子,见只有约莫三两银子,不满得皱了皱眉,又吩咐手下的人打了朱大友一顿。 “啊啊啊……” “谁打老子……” 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接着是“砰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围着朱大友的土匪们一个个被摔在了地上。 众人回过神来一看,朱大友身边半蹲了一个男子,正低头查看朱大友的伤势。 土匪头子怒从中来,呵斥道,“哪里来的东西敢管你爷爷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太吵了。”只听那男子淡淡地出声,手掌一翻,一股掌势就朝土匪头子而去,顷刻就让毫无防备的土匪头子往后摔退,撞上了树干,又因着撞势往前直接俯身摔在了地上,“砰砰”两声,土匪头子只觉得自己前胸后背生疼,五官着地,鼻骨断裂,将他硬生生地疼晕了过去。 手下的那些土匪一个个像见了鬼一般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男子又道,“还不快滚。” 大伙儿赶紧从地上爬起,抬了土匪头子就逃命去了。 朱大友对男子自是千恩万谢,幸亏他出现得早,自己只受了些皮外伤,若是迟个一时半刻,自己怕是今日要将命交代在这里了。 男子将地上的钱袋子交给朱大友,又从怀里拿出一瓶伤药交给他,朱大友自是不肯收,人家非亲非故救了自己一命,怎能再收东西?自己一个乡下人,平日里也会弄伤自己,小心地养几日就好了,用不着上药。 因着朱大友的坚持,男子想了想便收回了伤药。 朱大友问男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说是日后定要登门道谢。又紧接着自报了家门,说家住桃花村东,姓朱。 男子一愣,桃花村东,姓朱?岂不是那朱家姑娘的伯父或者父亲? “在下姓司,也住桃花村,登门道谢就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原来,男子是司庭远,紧接着他又道,“大叔您还能走吗?我送您回去。” 朱大友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有牛车,就不劳烦恩公你了。” 司庭远点头,扶了朱大友坐到牛车上,看着他驾着牛车往桃花村走,才转身进了山。 …… 这时的老朱家,林媒婆正拉着于氏絮絮叨叨着,一会儿夸朱珠貌美如花,温柔贤淑,一会儿赞铁柱憨厚老实,能疼人,说到底就是一句“这两人啊还真是天作之合”。 呸的天作之合! 于氏越听越不耐烦,原本就排斥的心里,现如今厌恶得十乘十。但又不敢得罪林媒婆,今后小闺女朱珊的亲事还得需要林媒婆来说媒! 铁柱娘在一旁,笑看着两人,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大致的意思就是将朱珠嫁到他家,一定将朱珠当亲女儿疼,不让人欺负了去。 铁柱腼腆地站在铁柱娘身后,一想到今后可以和朱珠长相厮守,便激动不已。 于氏见铁柱娘和铁柱的做派,暗恨,铁柱娘可真不知好歹,上一回搪塞了她,以为她得不到自家的回应,就会知难而退,谁成想,今日里却带了林媒婆直接上门来提亲了,不行,得趁朱大友不在家,赶紧想个法子推脱了去。 待林媒婆说累了,于氏趁机递上水,叹气道,“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我家珠丫头的情况,你们也是晓得的,这怕是……” 言未尽,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明确,朱珠身子不好,保不齐哪一天就咽了气。 林媒婆得了铁柱娘的眼神,不再吭声,铁柱娘道,“大妹子你莫担心,我们家绝不会嫌弃珠丫头病弱,这回啊是我家这傻小子求着我来提亲的,就希望给珠丫头冲冲喜,兴许珠丫头能醒过来,那可不就是皆大欢喜。” “这……”于氏面露迟疑,心里却呸了半天,这铁家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成,别人都避之不及,他们倒好,上赶着求娶一个快死的病秧子。 林媒婆笑道,“你还迟疑什么,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还不快应了!” 这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但若是提亲对象是琼儿,那她二话不说就应了,可……这万万不行!铁柱该是自己的亲女婿。 于氏继续推脱道,“你看是这么回事,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一个后娘真做不了珠丫头的主,这大友又不在家,这事我可没法应了你。” 到这时,林媒婆和铁柱娘还听不出于氏是在推脱就白活这么些年头了。但于氏虽是推脱,又说得合情合理。林媒婆和铁柱娘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今儿这事怕是不成了,只得从长计议。 第十四章 庚帖交换亲事定 铁柱娘他们正准备告辞离开,就看到朱大友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于氏慌忙迎了上去,担忧地看着朱大友,急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一趟门弄成了这副样子?” 朱大友顺势让于氏搀扶着自己,安抚道,“没事,就是路上碰到一伙土匪,幸好被救了。” “还说没事,看你这浑身是伤的,万一有什么不测,你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说着说着,于氏就掉了眼泪。 因着没有请到何御医,路上又遇上土匪抢劫,这下又听着于氏哭哭啼啼,朱大友心里烦躁,语气也有些不好,“别哭了。” 于氏霎时止住了哭,因为急,还打了个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忙掩饰地问朱大友,“御医请到了吗?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上门来替珠丫头看诊?” 朱大友摇了摇头,叹气道,“别提了,何御医是圆是扁我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回来了。” “那……咱们珠丫头岂不是……”于氏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了朱大友的霉头。 “听天由命。”朱大友只说了这四个字,于氏便明白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随即于氏又高兴起来,朱珠已经不成了,那铁家来提亲的事情要么不成,自己日后可以慢慢图谋,要么就可以直接换成琼儿,好事啊好事。 屋子里的三人听了夫妻俩的话,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面面相觑地站起身,迎了朱大友进屋。 朱大友瞧见三人,心里诧异,但他现在浑身疼痛,只想回屋躺着,便只道,“嫂子们和铁柱来了啊,快坐快坐,站着做什么。看我这脏乱的样子,先回屋洗洗,就不招待你们了。孩子他娘,你陪着客人,不用管我。” 说着,朱大友就推开于氏,想要回屋。这时,林媒婆喊住他,道,“大兄弟且慢,咱们啊今天可不是来做客的,是来给你家提亲来了。” 朱大友转过身,瞅着铁柱红了脸,便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可又不知道提的是哪个闺女,心想肯定不是朱珠,她还躺在屋里人事不知,应该是朱琼。也是,朱琼快要及笄,是该定亲了。这么想着,便道,“这事你们跟孩子他娘商议就成,琼儿的事,她做主。” 闻言,众人都僵在了原地。朱大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奇怪道,“怎么了这是?我说错什么了?” 铁柱这下可沉不住气了,急忙道,“不是的,朱家二叔,我是来向朱珠妹妹提亲的。”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孟浪,便不好意思地瞅了眼朱大友,红着脸低下了头。 什么?向珠儿提亲?朱大友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或许是刚才被土匪打了一顿,产生了幻觉和幻听,他不敢置信地问着于氏,“这说的是真的?” 几双眼睛都看着自己,于氏只能万般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成!”朱大友想也没想,便拒绝了,珠儿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能够轻易许人? 见朱大友拒绝的干脆,铁柱心一横,往地上一跪,恳求道,“朱家二叔,您听我说,我自小就喜爱朱珠妹妹,她身子孱弱,我心里也疼惜得很。现如今她躺在床上,何时能醒也不知道。倘若醒不过来,她一个未出嫁的闺女也进不了您家的祖坟。倒不如将她许配给我,冲一冲喜,或许还有些盼头。若是真不好了,她也能以我铁家媳妇的身份进铁家的祖坟,日后也不怕断了后辈的供奉。还请朱家二叔您成全。” 铁柱的一番话,让众人都有些动容。平日里像锯了嘴的葫芦,今日却能说出这番话,确实是将朱珠放在心头,替她着想。 铁柱娘也没想到铁柱心里头会是这般想的,瞧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头满意万分,不知不觉儿子也长大了,成了个有担当的男子。 朱大友沉默了半晌,上前扶起铁柱,深深地叹了口气,“只盼望你今后不会后悔。” 铁柱重重地点头,道,“朱家二叔您放心,我铁柱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好!” 铁柱娘见朱大友答应了亲事,便笑着上前,从怀里取出铁柱的庚帖交给朱大友,嘴里道,“大兄弟,诶,不是,是亲家才对。这是我家铁柱的庚帖,你收好。” 朱大友郑重地将铁柱的庚帖拿在手里,递给于氏,让她回屋仔细收着,再取了朱珠的庚帖来。 于氏见事情轻易地被敲定,心里头窝火,想到朱琼从舅家串门回来得知此事肯定要大吵大闹,头便开始疼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一个个的都不想让自己好过,冤孽! 拿了庚帖进了屋,于氏将庚帖放进床脚柜子的小木盒子里,又取了朱珠的庚帖,到堂屋交给了铁柱娘。 铁柱娘打开庚帖看了一眼,确实是朱珠的生存八字,便安心地收了起来。 于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铁柱娘一眼,撇嘴道,“亲家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怕我暗中换了庚帖不成。” 不等铁柱娘开口,朱大友便出声训斥,“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再对铁柱娘笑道,“让亲家母看笑话了。” 铁柱娘本就看不上于氏,也懒得和于氏计较,就顺了朱大友的话道了句,“无妨。” 又坐了会儿,说了些闲话,商议了五日后来下聘,并办个定亲小宴,于氏又引着铁柱娘和林媒婆去探望了朱珠,三人便离开,各自回家去了。 铁柱和朱珠定亲的事情,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桃花村,村民们都觉得这亲事不靠谱,朱珠一个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人定亲了,这不是笑话吗?铁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做出这样常人不能理解的举动。有好事的婆子跑到铁家找铁柱娘旁敲侧击地打听,铁柱娘被问的烦了,就将铁柱的话说了出去,村民们听得铁柱如此重情重义,倒也不再编排什么。但有些人家却私下里盼着朱珠快点咽气,这样好的夫婿可不能平白便宜了个病秧子。 朱琼在回家的路上,便将铁柱和朱珠定亲的事听了一耳朵,心下骇然,忙提着裙子跑回了家,还没进门就已经喊了起来,“娘,娘。” 于氏听到喊声,忙从灶房出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拉了朱琼就让她小声点。 “娘,您怎么能同意铁柱哥和那死丫头的亲事?” 于氏气怒,道,“我一个后娘能顶什么事,是你爹做主定下的亲事。” 朱琼拽着于氏的手,不依不饶,“我不管,您快将这亲事给推了!” “你个死丫头,都说了你娘我做不了主,你有能耐找你爹去。”于氏甩开朱琼,朱琼一个不查,直接摔坐在地上。 朱琼顿时大哭起来,恨道,“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咱家是倒过来了,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娘。您只疼朱珠和朱珊,再也不疼我了。好,您不帮我,我也不求您,我自己会想办法。我倒是要看看这门亲事怎么进行下去!”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着朱琼的胡言乱语,于氏鼻子犯了酸,生气朱琼不体谅自己,还指责自己不疼她,家里这三个孩子,于氏打心底里最疼的还是朱琼这个死鬼前夫的孩子,可朱琼却总是不懂事。向前追了几步,还是站住了脚,也不管朱琼,转身回了灶房做饭去了。 第十五章 夜半送药 司庭远进了山,第二日傍晚才从山里出来,肩上扛着一只野猪,仔细看,野猪是被一箭封喉的,可见司庭远的功力颇深。村子里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路上没有几个人,不然这么大一只野猪,大家可要眼馋了。 司庭远敲开了铁柱家的门,铁柱请了司庭远进来,帮着他把野猪放在地上,羡慕道,“庭远哥可真有能耐,进一趟山就能抓到这么大一只野猪。” 司庭远想到上回铁林给自己提及的想让铁柱一起进山的话,笑笑道,“不用羡慕,下回你跟我一起进山,自己也打一只去。” 铁柱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但又不好意思地道,“打野猪我可不敢肖想,其他的野鸡野兔啥的还能试试。” 铁柱娘给铁林送了饭菜出来,听了这话,道,“进山可以,可当心不要像你弟弟这么莽撞。” “是,娘。” “娘,您又编排我什么呢!我可是您亲儿子!”铁林不满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惹着三人哈哈大笑。 铁柱娘不理铁林,对司庭远道,“庭远今天就在这里吃饭,昊宸还睡着,等他醒了,你们再回。” 铁柱在一边点头,“是啊,庭远哥,今天娘做了不少饭菜,你就留下来吃。” 盛情难却,司庭远只好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用饭。 正如铁柱说的,铁家今天的饭菜尤为丰盛,司庭远倒不会觉得他们是专门做来款待自己的,又见母子俩红光满面,因是有什么喜事。但司庭远不是个随便打探别人家私事的性子,便也没有开口询问。 一顿饭用罢,司庭远进屋替铁林把了脉,恢复得很好,明儿就能下炕走动了。铁林高兴地直嚷嚷,这两天躺在床上可把他给闷坏了。 “庭远哥,我哥定亲了。” 铁林的话让司庭远手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那我待会儿可要向铁柱道声恭喜。” “我一直认为这亲事不可能成,谁成想,朱家二叔居然同意了。可朱家姐姐至今昏迷不醒,我这心里就有些替我哥感到不值。”铁林趴在炕上,揉了揉脖子,想请司庭远给朱珠看诊,但又记着自己娘的嘱咐,便把话给咽了回去,只道,“五日后是定亲小宴,放了女方家办,你可一定要来啊。” 司庭远凝眉,心里对这事出奇地排斥,道,“不了,那日我要去镇上。” 铁林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不能强求,便道,“那就太可惜了,等我哥成亲的时候,庭远哥你可一定不能缺席了。” “好。” 司庭远告辞的时候,铁柱自告奋勇地替司庭远扛了野猪,让他能腾出手抱着司昊宸。铁柱将野猪扛到司家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司庭远将司昊宸放在前些日子刚做好的木制摇篮里,又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坐在椅子上摇着摇篮,思绪却飞了老远。 他想不明白自己对朱珠是什么心思,毕竟他俩也就两面之缘,说了不超过十句话。听闻铁柱和她定了亲,心里着实有些不乐意。他暗暗嗤笑,不乐意?他是朱珠什么人,轮得到他不乐意吗?再说了,铁柱和朱珠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家的脾性都彼此熟知,说不定早就情投意合,况且双方长辈皆已同意,那就是板上钉钉、势在必行的事情。 只是听铁林说朱珠昏迷不醒,这…… 司庭远猛地站起身,吓到了摇篮里的司昊宸,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司庭远只好先哄睡了司昊宸,才从屋子不起眼的角落里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三粒药丸。这瓶药丸是师父交给自己的,一共只有三粒,师父都给了自己。听师父说,这药丸在危难的时刻服一粒,可以让人转危为安。 司庭远将瓶子揣进怀里,看了一眼安稳睡着的司昊宸,出了门,趁着夜色的遮掩,去了老朱家。 探查了朱珠所在的屋子,见里面没有旁人在,便小心地从窗口翻了进去。 朱珠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炕上,司庭远走近,发现朱珠的印堂已经隐隐发黑,心道不好,忙上前将朱珠的手臂从被子下拿出来,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替她把起了脉。 朱珠的脉搏几不可闻,司庭远费了一番心力才收回了手。外面都传朱珠是因为常年病弱,今次是油尽灯枯了才会昏迷不醒,可司庭远却探查到朱珠脉搏里有一丝异样,这种异样很清浅,所以寻常大夫都诊不出来。 朱珠应该是中了毒,这毒并不狠辣,应该是砒霜之类的毒药,下毒的人也十分谨慎,没有一次下足了量,不然就朱珠这个身子,大量的毒药刚进肚,她立时就会暴毙。 司庭远原是想将家里带来的药丸直接喂给朱珠的,但思及朱珠的身子怕是经受不了药丸的药效,到时候非但没救成人反而害了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取出瓶子,倒了粒药丸在手上,用内力将它分为四半,拿了其中一小半喂到朱珠嘴里,又倒了水喂给朱珠,在她的下巴处用手一施巧力,那小半药丸就从朱珠的喉咙里滑了下去。 略等了会儿,见朱珠脸色稍稍泛了血色,司庭远心下大定,想着今后几日再来替朱珠喂药,想必朱珠就能醒了。但司庭远又有些担忧,得尽快找到给朱珠下毒之人,否则自己将朱珠救治了,那人还是会想阴招置朱珠于死地。 第二日,司庭远将昨日打来的野猪扛到镇上,去了经常收他野物的酒楼,卖了野猪换了二十两银子,又拿着银子去买了些米粮,糕点和布料,之后就不耽搁地回了桃花村。 米粮拿回家,随后拎着糕点和布料去了铁家。布料是拜托铁柱娘给自己和司昊宸各做两身衣裳,糕点是谢礼。 铁柱娘自是乐意帮着做司家父子的衣裳,只是这糕点是万万不愿意收的。在司庭远的劝说之下,铁柱娘这才收了下来。 “婶子,定亲小宴可准备妥当了,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您尽管提,别客气。”司庭远对着铁柱娘道。 铁柱娘听了这话,只感五内妥帖,笑着道,“放心,婶子可不会跟你客气。” 司庭远点头,“就该这样。” “对了,婶子这里还真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铁柱娘一拍脑袋,看着司庭远道。 “婶子您说。” 铁柱娘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婶子想请你给我那未来的儿媳妇诊个脉。” 司庭远闻言,顿了顿,神情坦然地道,“这几日您和老朱家的长辈们都在准备定亲小宴,怕是脱不开手,那就在定亲小宴之后,再得了老朱家长辈的同意,我再去给您那未来儿媳妇诊脉,您看这么安排可好?” 铁柱娘原以为司庭远会拒绝,但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还做了妥善的安排,忙点了点头,表达了感谢。 第十六章 下毒的是她! 很快到了晚上,司庭远将司昊宸哄睡之后,去了老朱家,轻车熟路地跳窗进了朱珠的屋子。 替朱珠把了脉,脉搏略微有力了不少,毒素引起的异样减弱了许多,司庭远挑眉,所以今日那个下毒之人没有继续下毒?难不成有什么变故?不过不管如何,对朱珠来说都是个好事。 司庭远才将朱珠的手放回被子里,耳边就听到一串脚步声往这边来,他忙躲到柜子后面,借着柜子掩住了身形。 少时,屋子门被打开,朱琼走了进来,她在炕边上坐下,双目怨毒地看着朱珠,嘴里喃喃道,“你怎么还不死?吃了砒霜也不死?我原以为你这回是挨不过去了,但为什么你半死不活地躺着,还能和铁柱哥定亲?凭什么?你只不过长得比我漂亮,除了这,你哪一点比得上我?铁柱哥是我心上的人,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他抢走,所以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嫁给铁柱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司庭远要找的下毒之人就是眼前的朱琼,起因却是为了铁柱。 这会儿,朱琼猛地抬起双手就往朱珠的脖子上掐去,越掐越用力,越掐越兴奋,连连说着,“死丫头,你去死!你去死!” 司庭远暗道不好,忙从柜子后闪了出来,趁着朱琼发疯的当口,立时将她敲晕了。他也不管朱琼,将晕了的她踢到一边,赶忙查看朱珠的情况。 被朱琼这么一掐,朱珠的气息弱了许多,司庭远赶忙将昨晚分好的药丸取出一小半给朱珠喂了下去,这才缓了朱珠的气息。 又等了一刻,见朱珠的情形好了许多,司庭远这才翻窗出来,去家里取了些面粉,用纸包了。又趁着夜色回到老朱家,将朱琼的屋子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在她那旧的掉漆的首饰盒子最底下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包砒霜。司庭远将砒霜换成了面粉,原样放回了暗格里,这才安心的回了家。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于氏就起来做早饭,熬药。熬完药,她便端去了朱珠的屋子。 刚进门就看到朱琼躺在地上,她猛地一惊,药碗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啪”地一声,药汁洒了一地,碗也碎得四分五裂。于氏顾不得这么多,急忙绕过药碗碎片,小跑过去将朱琼半扶起来,轻摇着她,嘴里喊着,“琼儿,琼儿,你醒醒啊琼儿。” 这一番动静惊动了刚起身在梳洗的朱大友和朱珊两父女,他们一前一后赶过来,见到的就是满地的残渣和抱着朱琼哭喊着的于氏。 朱大友先朝朱珠那儿看了一眼,见她安稳地躺在炕上,才问着于氏,发生了什么事。 于氏哭道,“我方才来给珠丫头送药,谁成想刚进门就看到琼儿躺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这可怎么办。”说着,又大哭不止,喊道,“琼儿,你可别丢下娘啊,没了你,娘该怎么活啊!” 朱大友让朱珊上去劝于氏,帮着她将朱琼带回她自己的屋子,不要在这里打扰了朱珠,他自己则准备去请杨大夫。 谁知还没等三人行动,朱琼“嘤”了一声,醒了过来,见自己正被于氏抱在怀里哭得肝肠寸断,问道,“娘,我怎么了?您哭什么?” 于氏的哭声一顿,欣喜道,“琼儿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娘了。” “娘……”朱琼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刚想说什么,后颈的一阵疼痛袭来。她想起,昨晚她来了朱珠的屋子,心里越想越气,便动手掐了她的脖子。可不知怎么的,突然间眼前一黑,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琼骇然,当时屋子里就朱珠和自己两个人,怎么自己就晕了过去,现在后颈还如此疼痛,难道这个屋子不干净?朱琼打了个寒颤,往于氏怀里缩了缩,颤抖道,“娘,咱们快走,快走。” 于氏搂着朱琼,感觉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忙道,“琼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娘。” “不不不,我没有不舒服,娘,咱们快走,我不要待在这里。”朱琼死命地摇着头,见于氏不为所动,只是担忧地看着自己,便一把推开于氏,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留下于氏等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朱大友回过神来,对着于氏道,“还不快去看看!”语毕,又对眨巴着大眼睛的朱珊道,“珊儿去给你大姐再熬一碗药来。” “是,爹。”答应了一声,朱珊便撒腿跑了出去。于氏也跟着出了门。 朱大友又看了一眼朱珠,便去拿了扫把,将地上的碎碗收拾了。 下晌,杨大夫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给朱珠诊脉。当他的手指刚搭上朱珠的手腕时,比以往更有力的脉搏让他心下一惊,几日不见,没有他预想中的油尽灯枯,倒是康复了许多,真正是让人欣喜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当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朱大友时,朱大友喜极而泣,连连向杨大夫道谢,口里称着他医术高明。 被朱大友这么一吹捧,杨大夫心里飘飘然,那一丝疑惑也就抛在了脑后。是啊,这不是自己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吗?!好好好,看来自己成为一代名医指日可待。于是,杨大夫便卯足了劲要治好朱珠,让自己的好名声能够通过老朱家的口传出去。 整个老朱家,怕是只有朱大友和朱珊听到这个消息是欣喜的,于氏她倒算不上喜还是忧,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朱琼却是大怒不止,昏迷了这么多日都可以渐渐康复,难道真的是老天不想亡了朱珠,让她活在这个世上嫁给铁柱哥享福?呸,她就不信朱珠有这么好命。即使想要这么好命,也得看她朱琼同不同意。 吃了晚饭,于氏在灶房里给朱珠熬药,朱珊进来,央求于氏,请她开了糖罐子给自己糖块吃。糖块对庄户人家来说是极其奢侈的东西,也许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一块,于氏收着的糖块是年头上娘家在京城里给大户人家做工的亲戚带回来的,一共就几块,所以吃得小心翼翼,若没有客,一般是不会拿出来的。 于氏皱眉,拒绝道,“走开走开,你年纪小,吃糖块对牙齿不好。” “娘啊娘,您就疼疼我,娘~”朱珊扭着身子往于氏怀里钻,撒娇道。 于氏最怕朱珊撒娇,那一副娇俏的小模样真真惹人怜爱,于是缴械投降道,“好好好,娘熬好药就去给你拿。” 谁知朱珊却道,“别嘛,别嘛,就现在!” 于氏点了朱珊的额头一下,道,“怕了你了,娘现在就给你去拿。” 朱珊拍着手,蹦跳了起来,“谢谢娘,您真好。” 于氏又搅了搅锅子里的药,心想着也就一会儿,不会有啥事,就拉着朱珊的手去给她拿糖吃。 待她们刚一离开灶房,朱琼就从门外闪了进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纸包。她走近熬着药的锅子,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意,慢慢地打开了锅盖…… 第十七章 不伤人性命的法子 “琼儿,你在做什么?”朱琼被于氏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手一抖,纸包就掉在了地上。 该死,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琼忙拾起纸包,塞进怀里,结结巴巴地道,“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娘您熬好药了没有。” “你还撒谎,你方才手里拿着的纸包是什么?拿出来我瞧瞧。”于氏说着,便伸手往朱琼的怀里去抓那个纸包。 朱琼死命地护着,于氏更是觉得不安,用了蛮力把纸包拿到了手里,捏了捏,感觉纸包内好似包了粉末状的东西,脸色一变,道,“说,这是什么?” “娘,您别逼我。”朱琼咬牙道。 于氏气道,“我不逼你,但你要说实话。” “娘啊!” “你叫我爹都没用,快说。”于氏不依不饶。 朱琼只得老老实实地回道,“砒霜。” 于氏闻言,脸色一白,伸手往朱琼身上打去,“我知道你从小就看不惯珠丫头,也不忿她和铁柱定了亲,但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伤人性命!你小的时候就害过珠丫头一次,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年纪小不懂事,长大就能好了,但是现在你居然敢直接下砒霜了,我真是没有想到!琼儿,你怎的变得如此恶毒?!” 朱琼挨了于氏两下打,听得于氏这般言语,眼睛里冒出怨恨的光芒,恨道,“我恶毒?那也是朱珠她逼我的。我就是恨她,就是想她死,她不死我就得不到铁柱哥!” “就为了一个男人!”于氏不可置信。 朱琼梗着脖子道,“对,就为了一个男人!” 于氏指着朱琼,道,“你还有理了是不是?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犯错?”朱琼嗤笑一声,道,“我没错,我就要朱珠去死,反正她已经半死不活了,我这送她一程有什么不对?” “你糊涂!”于氏骂道,突然又想到什么,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朱珠,“你……你……你……珠丫头这次昏迷是不是你干的?” 朱珠的身体原就已经调理得不错了,杨大夫也说虽然还有病根,但只要小心看护就不会病发,可谁成想…… “是我。”朱琼灿然一笑,随即又沉了脸色,道,“只恨没有下死手,让她现在都还没有咽气!” 于氏被朱琼的狠辣惊吓住,半晌都没有言语。 朱琼想抢过于氏手里捏着的纸包,但于氏捏得紧,愣是没抢到手,便道,“娘,您快把砒霜给我,我要让朱珠活不过今晚。” “不!”于氏拒绝地干脆,但见朱琼眼里的疯狂,心中苦涩,知道如果不如了她的意,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个法子,忙脱口而出,“你先冷静,娘想到一个法子。” 朱琼停下动作,看着于氏道,“什么法子?” “与其伤人性命,倒不如生米煮成熟饭。”见朱琼平静下来,于氏继续道,“若是你和铁柱生米煮成熟饭,他难道还能不负责任不成?到时候,你就能如愿嫁给铁柱。也别伤害了珠丫头,就让她活着看你过得有多幸福,这不是更折磨人?” 朱琼想了想,觉得于氏说得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于氏舒了口气,小声地与朱琼商量该如何去做,最好能让村里人都能替她们做个见证,也能防止铁柱赖账。正巧过两日就是定亲小宴,那日村里人都会上门,喧闹中也可以方便行事。 如此这般说定了之后,两母女便各自忙活去了。 因着朱珠的病情有了好转,朱大友整日里喜气洋洋,对于朱珠和铁柱的亲事也上心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可有可无。朱大友觉得这都是这门亲事的功劳,冲喜冲喜,将朱珠的情形都冲得好了。 于是,晚上睡觉前,朱大友吩咐了于氏,一定要好好地办定亲小宴,将全村的人都请来吃酒,又取了些银子给于氏,让她多买些酒和猪肉来招待客人。兴许定亲小宴办得红火,朱珠就能早日醒过来。 于氏接了银子,在天亮之后,就赶早去了镇上。也不急着买酒和猪肉,而是去了她那在镇上做暗娼的姨表妹那儿,问她要了些见不得人的药粉。 于氏的姨表妹送了于氏出门的时候,盯着于氏,暧昧地笑了笑,低声道,“表姐可得掐着点量用,别把表姐夫折腾坏了。” 于氏啐了她一口,只道了声“回见”,就转身去市集上买了酒和猪肉,付了银两,约定了明日一早送到桃花村老朱家,便回了村。 刚进自家的篱笆院,朱琼便迎了上来,笑得殷勤,似是昨日里和于氏呛声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于氏睨了她一眼,小心地将她从姨表妹那儿拿来的小瓶子递给朱琼,道,“你仔细收着,明日里就靠它了。” 朱琼早熟,她早就知道男女那档子事,前不久还在村后头的野地里看到一对男女苟合,知道这瓶子里装的就是于氏说的能“生米煮成熟饭”的好东西,便红着脸仔细地收了起来。 一夜无话,终于到了铁柱日思夜盼的定亲小宴当天,铁家娘仨早早的起来,林媒婆也在用完早饭之后登了铁家的门。 聘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林媒婆前后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等铁家的亲戚都到了,一群人抬着箱子,热热闹闹地去了老朱家。 老朱家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了不少人,在县城里做工的朱家大伯朱大志和他的大儿子朱富昨日特地请了假从县城赶回来,这会儿正帮着朱大友招呼上门吃酒的亲戚和乡亲。 陈氏去朱珠的屋子看了她一回,心里头也是高兴,亲事定了,身子也好转了,她家的珠丫头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只盼着今日过后她能早早醒来。 等她出来,有几个亲戚婆娘嚷着要探望朱珠,都被她给拦在了外面,“你们闹哄哄的可要扰了我家珠丫头了,快,跟我出去吃酒去,我弟妹可是买了镇上梁记的酒,寻常时候可喝不到的。” 几人中的一个高个媳妇笑道,“知道你疼爱自己的侄女儿了,走,咱们还是吃酒去。若是真扰了她家珠丫头的清静,这婆娘可要把我们的嘴给撕了!”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围了陈氏就去了堂屋吃酒。 第十八章 定亲宴成就好事 于氏这会儿子正带着几个来帮忙的妇人进了灶房,指了刚送来的猪肉和一些在地窖里储藏的蔬菜,道,“今儿个这灶房里的事就麻烦各位嫂子弟妹了。” 张木匠家的小儿媳妇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朱家二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乡里乡亲的咋还见外了?” “可不是,这定亲是喜事,咱们可不单单是来帮忙的,主要啊是来蹭喜气,来年也给自家的小子和闺女挑个好儿媳和好女婿。”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妇咯咯直笑,顺手拿了放在砧板边上的围裙就往身上套,又道,“朱家二嫂,你今儿个可是朱家,快出去待客。灶房里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于氏眼角含笑,点头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铁家下聘队伍就伴随着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进了门。 作为未来的岳父岳母,朱大友和于氏迎了出来,林媒婆笑呵呵地将聘礼单子交给朱大友,然后吩咐着铁柱上前给朱大友和于氏夫妇俩磕头,算是成了礼。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喧闹非凡,就连司庭远在家里都能听到欢呼声和恭喜声。 想必是礼成了,这亲事也算是正式定下了。司庭远摇了摇头,把烦闷的思绪抛出了脑袋,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抱着司昊宸去了镇上。 小宴进行到一半,铁柱突然找到朱大友,支支吾吾又欲言又止。 朱大友喝得有些微醺,眯着眼睛笑看着铁柱,更使得他面红耳赤。 村长坐在一边瞧了这翁婿俩一眼,哈哈大笑,“铁柱啊,有什么就直接说,你这岳父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我……”铁柱吐了口气,红着脸道,“我想去瞧瞧朱珠妹妹。” 话说到最后,这声音就跟蚊子叫似的。好在朱大友离得近,听明白了。他想着,既然已经是未婚夫妻,那男女大防可以相对轻一些,但也不能没规没矩,所以唤了于氏过来问道,“琼丫头在珠儿屋里呢?你带着铁柱过去,让她在一旁看着点。” 于氏正愁没有机会引着铁柱往朱珠的屋子去,这不,瞌睡的时候就有枕头送上来了。因此,殷勤地答应了一声,就带着铁柱出了堂屋。 朱琼这会儿正焦急地等在朱珠的屋子里,一会儿想着铁柱要是不来朱珠这儿怎么办?一会儿想着若是事情不成又该怎么办? 不管了,朱琼心一横,拿出小瓶子,将里头的粉末洒在自己的袖子里,想着若是再等不到,她便亲自出去把铁柱引了来。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接着又听到于氏和铁柱的交谈,朱琼顿时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在门边既期待又不安地等着。 待得于氏两人快进门的时候,朱琼走了出去,装作没瞧见来人,不小心地就撞在了铁柱身上。退开的时候,她将袖子一挥,铁柱只觉得眼前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过,但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朱琼身上的脂粉味。 于氏暗笑一声,朝朱琼使了个眼色,便悄没声息地走开了。 朱琼因为方才的莽撞对铁柱陪着不是,铁柱却急着进屋看望朱珠,可又碍着朱琼这个小姨子的身份,不忍打断她。 突然,铁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眼前的朱琼霎时就变成了朱珠。他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抬手摸上那张日思夜想的俏脸,呼吸也变得粗喘起来,浑身上下只觉得烫得快要爆体而亡。 又见眼前的“朱珠”拉着他进了屋,铁柱便不管不顾地一把将朱琼扑倒在桌上,动作粗鲁地要去扯她的衣带。 朱琼羞涩不已,但也顾不得那么多,随着铁柱的动作配合起来,就这样两人在朱珠屋子里的桌子上成就了好事。 迷乱中,朱琼还不忘侧过脸得意地瞧向朱珠,她娘于氏的意思是让她带着铁柱去她自己的屋子,但她却临时改变了注意,朱珠即使睡着,她也要以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铁柱娘见铁柱去了老半天,觉得有失礼节,所以找了于氏想去唤铁柱。 谁知却猛地听到一声尖叫,随后又见朱珊慌慌张张地跑进堂屋,气喘吁吁地嚷道,“爹,娘,快,快去大姐的屋子,二姐和大姐夫打起来了。” 什么?朱大友猛地站起,有些惊疑不定。这小姨子和姐夫打起来了,那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儿。 朱大友忙往朱珠的屋子那儿快步走去,于氏和铁柱娘等一群人也都跟了上去。 众人离朱珠的屋子越近就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有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从微弱到强烈,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众人的耳朵,除了些还未经人事的孩子,其他人哪个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朱珊嘴里说的“打架”是这个意思,仔细想想打架也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噗嗤,今儿个老朱家可热闹了! 朱大友刹那间脸色铁青,铁柱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于氏却心中一喜,这事成了!但于氏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忙换上一副惊恐的神色,装作慌不择路地样子跑进了朱珠的屋子,还不忘反身关了门。 此时,铁柱还覆在朱琼的身上,两人都是满面潮红。于氏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拿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壶冷水往两人身上泼去。 铁柱被冷水泼了一个激灵,还在怔忡中,被于氏从朱琼身上拽了下来,扔了衣服给他。紧接着拿着衣服包裹了朱琼,一阵心肝肉地哭喊起来。 朱琼也顺着于氏的哭喊,放声大哭,“娘啊,你救救我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朱大友从外踹开了门,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氏护着朱琼,声嘶力竭,“还能是怎么回事?事实摆在这里,是铁柱玷污了我们家琼儿!”说着,又哭了起来,“琼儿啊,你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许人家!娘这心里痛啊!” “娘,你让我去死,我已经不干净了,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语毕,朱琼猛地推开于氏,作势往一边的桌角上撞去。 在快要撞到桌角的时候,于氏上前拉住了朱琼,盯着她,咬牙道,“琼儿,咱们死也要死得坦坦荡荡,不能留有骂名!” “我……”朱琼眼神闪了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怕露了馅,忙扑到了于氏怀里,将头埋得低低的,不让人看到半分端倪。 “铁柱你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会……会滚到一起?”铁柱娘厉声问着铁柱。 铁柱揉了揉脑袋,终于是醒过了神,“我……我也不知道,方才明明是朱珠妹妹,怎么就变成了……” “啪……”朱大友闻言,上前打了铁柱一巴掌,骂道,“畜生!” 门外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或许……难道是姐妹俩共侍一夫?但又见朱珠安稳地躺在炕上,盖着被子也能见衣衫完整,这…… 于氏瞅了眼朱大友气怒的样子,问着朱琼,“琼儿告诉娘,你们俩怎么……我方才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朱琼哭哭啼啼道,“娘您走了之后,起先铁柱哥还好好的,进屋探望了大姐,又问了我一些大姐平日里的情形。谁知在我要送他出门的时候,他居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扑倒在桌子上,他……他……”说到这儿,朱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除了于氏,大概也没有人知道朱琼这是多年来的愿望即将成真,喜极而泣的。 “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朱珠妹妹!”铁柱一口咬定是朱珠。 朱大友怒极反笑,“我家珠儿还躺在炕上没有苏醒,你这么空口白牙地污蔑她,是何居心?!” “我没有!”铁柱喊道,心里委屈不已。 “你撒谎,你明明知道我是谁!我不愿意,你就打我,你看看我这脸上还有你打的巴掌印。”朱琼把带有巴掌印的右脸露了出来,确实是一个男人的巴掌,众人便都相信了朱琼的说辞。可其实这个巴掌印是朱琼拉着铁柱的手往自己脸上打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我想起来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朱琼她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我闻到她衣服上有很浓郁的香味,一定是那个香味有问题。”铁柱眼前一亮,抓住了重点之处。 朱琼心里咯噔了一声,倏地抓紧了于氏的衣裳。 第十九章 改聘之事尘埃落定 于氏安抚地拍了拍朱琼一下,示意她不要慌张,转头瞪着铁柱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咱们就让杨大夫来验一验,看看我家琼儿衣裳上的香味是否有问题!”话这么说着,心里却得意不已,她姨表妹可说了,这药粉只要过了一刻钟就失效了,任谁都辨不出来。 杨大夫在人群里听到这话,忙走出来,拿了朱琼的衣裳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摇摇头说道,“这个香味没有问题,虽然浓郁了些,但就是寻常的脂粉罢了。” 铁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 于氏冷声道,“你不要再狡辩了,事实都摆在你的面前,你为何还要如此?” “我……”铁柱被噎得无从反驳,他知道他不能攀扯朱珠,会坏了她的名声;也不能将事情赖在朱琼的身上,因为事实和自己知道的并不一样。更可况,自己和朱琼做了那档子事,即使掰扯清楚了又能怎么样,自己说到底还是得负起碰了朱琼的责任。 铁柱娘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万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铁家得给老朱家一个交代。 铁柱娘沉思了半晌,对着朱大友深深地拜了下去,“朱家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是我铁家的不是!既然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想请乡里乡亲的做个见证,我铁家要退了铁柱和朱珠的亲事,改聘朱琼进门。” “娘……”虽然心里知道为了两家的面子和里子,事情必须这么处理,但铁柱还是不甘不愿。 铁柱娘横了他一眼,让他立时噤了声。 众人倒是对铁柱娘的话,点头称是,该是这个理,总不能二女侍一夫,他们乡下人可没有这等规矩。 铁柱娘吩咐铁林回家取了朱珠的庚帖来,当着众人的面将朱珠的庚帖还给了朱大友。 朱大友深深地看了一眼铁柱,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原以为铁柱是朱珠可以托付一生的人,谁成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朱大友亲自去取了朱琼的庚帖来,交给了铁柱娘。 至此,一场闹剧收了场,众人回去继续吃酒,但心境多少有些微妙,不到半个时辰,酒席就结束,各自回家了。 铁家母子三人进了自家堂屋,铁柱娘只深深地看着铁柱,半句话都没有说。 铁林站在一边看看铁柱娘又看看铁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铁林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凝重的气氛,就连他爹过世的时候也没有如此。 半晌过后,铁柱娘转身,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铁柱也闷声不响地进了堂屋的小隔间,里头摆了他爹的灵位,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随后便长跪不起。 铁林隐隐地听到铁柱娘的屋子里传出哭声,心中酸涩不已,好好的一桩喜事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亲事犹在,但对象却不一样了,他娘和他哥心里可有多难受啊。 铁林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跑到院子里待着透气。 老朱家,朱大志带着两个儿子帮着朱大友在外头收拾,陈氏则带着朱珊在朱珠的房间里收拾。 陈氏让朱珊去开窗透气,方才闹哄哄地还感觉不到,现在才觉着这屋子里的味道着实让人作呕。 于氏将朱琼安顿到她自己的屋子里,两人一改方才的苦闷神色,相视而笑。 “多谢娘,我今后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朱琼拉着于氏,笑道。 于氏笑骂道,“怎么?若是今日的事不成,你就不孝顺娘了?” 朱琼忙腆着脸搂着于氏的胳膊,道,“哪能啊,您可是我亲娘。” “好好好,知道你乖了。”于氏让朱琼在炕上坐了,自己去灶房里打了热水,端进来帮她擦洗。 这会儿于氏才看清朱琼身上的青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铁柱怎么把自己女儿折腾成这样,年轻小伙子就是和朱大友这种老男人不一样。于氏脸一红,暗啐了自己一声,敛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地给朱琼擦洗。 擦洗完毕,朱琼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耷拉了起来,毕竟是初尝人事,方才又哭闹了一番,着实累了。 于氏便扶她在炕上躺下,替她盖了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匆匆地出去了。 到得堂屋一瞧,只剩朱大友坐在里面,脸黑如墨。于氏骇然,但也鼓足了勇气,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去。 朱大友见到她,开口就吩咐,“你去杨大夫那抓一贴药回来。” 于氏一头雾水,“药?珠丫头的药用完了吗?不会啊,今儿一早我还数来着,够喝好几日的。”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朱大友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于氏顿觉委屈,“我哪有。” “行,我就给你说明白了。”朱大友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抓的是避子药。” 于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炸开了花,她怎么忘了,朱琼还没嫁人,要是因着这次的事情怀了孕,那就是未婚先孕,就算定了亲也是要浸猪笼的。 她忙二话不说地冲出了门,去杨大夫那儿抓了药,熬了给朱琼喝。 起初朱琼不愿意,说是有了身孕,那更容易拴住铁柱。于氏觉得有道理,便准备将避子药偷偷倒了去。 谁知被朱大友听到后,勒令朱琼必须要喝,如若不喝就给她强灌进去,朱琼只得不情不愿地喝了。 于氏见朱琼闷闷不乐,便变着法子安慰朱琼,说是她还年轻,等嫁到铁家之后,怀起身孕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才把朱琼给劝安稳了。 司庭远是晚间才回到桃花村的,路过朱珠家的时候,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觉着有些奇怪,虽然定亲小宴通常都放在晌午,但亲戚都会待到晚上吃了晚饭才散去,难道是因为朱珠的情形所以才将定亲小宴精简了不成? 司庭远带着疑惑抱着熟睡的司昊宸回了家,刚进院子,矮墙边就探出一个头,朝他唤道,“庭远哥,你回来啦。” 原来是铁林,司庭远点点头,问道,“今日的定亲小宴办得如何?我出村子的时候听了声响,很是热闹。” 原以为铁林会高高兴兴地与自己分享今日里的热闹场景,谁知铁林的神色非但没有司庭远预料中的欣喜,反而多了一层落寞和愤恨,司庭远只听他说道,“别说了,今日这个定亲小宴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司庭远挑眉,示意铁林继续说。铁林就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司庭远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还恨恨地道,“朱琼就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一定是她陷害我哥,我哥说他明明……” 听了铁林的话,司庭远惊讶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原以为今日从镇上回来,朱珠就正式成了铁柱的未婚妻,自己对她的些许心思也只能掐灭了去,可却原来峰回路转。 不过见铁林欲言又止,问道,“明明什么?” “没,没什么?”铁林暗骂自己嘴快,忙摇头道。 “嗯?” 铁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司庭远这一声“嗯”带了不容人抗拒的威严,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我哥说他明明是和朱家姐姐在屋子里的,谁知道却变成了朱琼……”铁林看了脸越来越黑的司庭远一眼,咽了咽口水,就止住了话。 “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司庭远沉声嘱咐了一句,撇下铁林就进了屋,留了铁林一人趴在矮墙上莫名其妙。庭远哥这是生气了? 随即又觉着委屈,明明是庭远哥自己问的,他老实回答了也不对?成年男子的世界可真是让人费解!算了,还是睡觉去。 司庭远回了屋子,将睡熟了的司昊宸安顿好,默默地坐在矮凳上沉思。 为何听到朱珠和铁柱没有定亲,心情变得舒朗?为何听到铁柱攀扯朱珠,内心感到愤怒?好半晌,司庭远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对朱珠似乎越发的在意。 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十章 上门看诊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这日晚上,司庭远又来到老朱家,给朱珠服用了最后那一小半药丸。过了半刻,约莫药效都被吸收了,司庭远又替朱珠把了脉,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若是配合着汤药调理,假以时日就能苏醒。 司庭远想着,他该光明正大地登一次门,不是不相信杨大夫的医术,只是朱珠需要喝的不是寻常的汤药,得由他亲自开药方才行,况且那汤药每日里要服用三次,他这么偷偷摸摸地翻窗来回也不是长久之计。 替朱珠掖了掖被子,司庭远猛地瞥见她紧闭的双眸下眼珠转动了几下。待他仔细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司庭远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声暗笑自己太过紧张。 可就在这时,朱珠的眼珠又转动了几下,似乎要睁开眼来。 司庭远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珠紧闭着的双眸,期望看到她苏醒。果然不出片刻,朱珠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中看到一个人正望着自己,她的脑袋还糊涂着,只觉得眼前之人甚是熟悉,下意识地从喉咙里沙哑着发出一个字的音节,“司……” 司庭远一怔,随即笑开了,眉目温柔,她这是在唤自己?不错,还认得人! 可不等司庭远出声,朱珠就再一次地昏睡过去。司庭远又坐了半晌,见她不会再醒来,就跳窗回了家。 天亮之后,司庭远去了隔壁铁柱家,见了铁柱娘就开门见山道,“婶子前些日子说让我去给老朱家的闺女诊脉,这事还作不作数?” 司庭远想着,现如今铁家和老朱家虽然结了亲家,但关系却甚是微妙,如平静的水面下暗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涌动。若是铁柱娘反悔了,不再愿意带他去老朱家替朱珠看诊,那他就另想法子上门去。 铁柱娘洗着衣裳的手一顿,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低眉沉思了一会儿,道,“作数的,你若是得空,我们就去一趟。”铁柱娘心下暗叹,铁柱和朱琼的事对朱珠的伤害颇深,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确实是羞辱了她这个无辜的姑娘,况且铁柱和朱琼两人还是在朱珠的屋子里…… “我今日里就得空,就下晌,您看如何?”司庭远问。 铁柱娘点头,唤了铁林去了趟老朱家和朱大友知会一声,也好让人家有个准备。 未时三刻,铁柱娘和司庭远就去了老朱家。 朱大友见进来的是司庭远,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忙迎了上去,嘴里道,“瞧我这记性,原想着要亲自登门去感谢恩公您的,谁成想这段时日家里事情颇多,就忘了这茬事儿,恩公今日里怎么来了?”朱大友又看了眼铁柱娘,道,“莫非恩公就是亲家母所说的大夫?” 司庭远点头道,“确实是在下。您也别太客气了,您是长辈,还是直接唤我庭远。” 朱大友呵呵一笑,“好,那我就舔着脸当一回恩公的长辈。” 于氏原本还有些不解,后来听着他俩的话慢慢回过味来,道,“原来您就是前次从土匪手里救了我家大友的侠士!真是多谢您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及时出现,我家大友可就……若是他出了事,咱们这个家就毁了……” 不等于氏说完,朱大友伸手打断她,“好了,有完没完了,庭远还要去给珠儿看诊,没的功夫陪你唠。” 于氏涨红了脸,暗怪朱大友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 铁柱娘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对朱大友说道,“亲家,我是瞧着珠丫头睡了这么久都没醒来,就央了庭远来给她看诊,你可别怪我自作主张。” “诶,怎么会?!你也是从小看着珠儿长大的,关心她也是理所当然。”朱大友毫不在意地呵呵笑道,同时心里又一次叹息,铁柱娘为人良善,只可惜了他家珠儿没有这个福气,却让琼丫头得了去。 铁柱娘脸上扬起一抹笑,“那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走,给珠儿看诊去。”朱大友先行出了堂屋,司庭远他们跟在后头,一行人去了朱珠的屋子。 于氏先一步进屋,端了个矮凳摆在朱珠的炕前,又将她的手拿到被子外面,这才请了司庭远坐。随后退到一边,与朱大友、铁柱娘一起凝神屏气地站在一边看着司庭远把脉。 一盏茶后,司庭远收回了手,朱大友问道,“我家珠儿如何了?” 司庭远点头笑道,“大叔您放心,您这闺女的脉象平稳有力,今后慢慢调理即可。”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虽说朱珠的身子好转了,但却一直没有醒来,总是让朱大友心里不踏实。 司庭远又笑道,“待我开个方子,仔细喝几日汤药就能醒了。”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纸张,一丝不苟地快速写起了方子,写完后略微吹了吹,将它交给了朱大友,想了想,又道,“这上面有几味药需要去县城的药铺才能买到,还是我替您跑一趟。” 朱大友郑重其事地将方子拿在手里,听司庭远这么一说,忙摇头道,“不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跑一趟。” 于氏一听县城就面露担忧之色,忙拉着朱大友道,“我觉得司小哥说得对,你还是让他去。”毕竟前次就是在县城回来的路上,朱大友遇到了土匪,保不齐这回也会遇到,于氏这么一想就惊惧不已。 “你又瞎说什么!”朱大友朝着于氏厉声呵斥,又转头对司庭远道,“你别听她胡言乱语,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你多担待着点。” 司庭远摇头,“大婶也是担心您。” 铁柱娘在一旁插嘴道,“要不这样,庭远陪着亲家走一趟县城,两个人路上也有个照应,亲家母就不用担心了。” 于氏忙连连点头,“是是是,亲家母说的对。”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司庭远便陪着朱大友去了县城。 司庭远原是打算去宝安堂抓药的,谁知才与朱大友这么一说,朱大友就面露难色,司庭远只当他是囊中羞涩,便没有过多言语,陪他去了城西的永泉药铺把药抓了回来。 因为这贴药如何熬制也有特别的先后顺序,于是第一帖药是司庭远带着于氏亲自熬了的。 等朱珠喝了之后,没有任何异样,司庭远才与朱大友告别离开了老朱家。 于氏听到动静,从灶房探出头来,看着司庭远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睛转了转,心里的那股子心思又冒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夫妻夜话嫁闺女 等到了晚上,朱大友和于氏两人躺在炕上,于氏凑在朱大友耳边,状似关切地道,“大友你看啊,咱家琼儿都已经定亲了,珠丫头比琼儿还大一岁,是不是也该给她相看相看了?这长姐不出嫁,下头的妹妹们也不能越过她去不是?”” 朱大友闻言,认真地思索起来,只是想到朱珠、铁柱和朱琼三个人的事情,又口气不善地道,“若没有那档子糟心事,珠儿早就定了亲了,现在哪里还要琢磨着相看的事?!” “是是是,是琼儿和铁柱对不住珠丫头,但都这样了,总不能拆散了琼儿和铁柱?咱们琼儿可不能白白被糟蹋了。”于氏嘟囔道。 朱大友斜睨了她一眼,转身背对着她生闷气去了。 于氏僵了一下,咽下了想说的话,半晌又笑着凑了上去,在朱大友的耳边吹了口气,如愿地看着朱大友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于氏满意一笑,嘴里不停道,“我觉得司小哥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朱大友猛地转身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司小哥前头的娘子命不好,嫁了个能干的男人却难产死了,没命享福。”于氏掩唇轻笑,倒是有了些白日里没有的风情,又因着刚才那股子酥麻的劲还没有过去,看得朱大友眼神一暗,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惹得于氏低声惊呼,身子却主动地贴了上去。 “司小哥前头的娘子命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却是命好。”朱大友哑声道,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于氏娇声一笑,“谁说不是呢。” 虽这么说,于氏心里却明白,朱大友平日里对自己是不错,但只要涉及到朱珠,自己就横竖不是人,前两日不就在外人面前丝毫不顾她脸面地吼她?不过这些年她也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不论白日里他对自己多不满意,只要自己晚上哄哄他,就什么都能商量了。 想着,于氏便把自己的嘴凑了上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雨停风歇,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也不嫌身上汗水黏腻。朱大友把玩着于氏的手指,听得于氏说道,“大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觉得司小哥如何?” 朱大友手上一顿,弄不清于氏今晚三番五次提到司庭远的用意,他倒不会怀疑于氏朝三暮四,毕竟她一个半老徐娘,虽然还有些年轻时候的风姿,可到底是不如年轻女子了,便顺着她的话回道,“能得铁家嫂子这般照拂的,想必人品不会差到哪去,况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要我说啊,这司小哥不仅长得好,还有医术,听铁柱娘说人也能干,常去山里抓些野物回来送去镇上饭馆酒楼的卖了换钱,还不忘留一些给铁家和村长家送去,怪会做人的。”于氏在朱大友胸前画着圈圈,说道。 朱大友伸手握住了于氏不安分的手,点点头道,“他们父子在咱们村人生地不熟的,总是要多费些心力和村里人处好关系,平日里有什么困难,大家都能帮衬点。” 于氏咯咯一笑,“我瞅着,这般能干的司小哥与咱们家珠丫头倒是般配得很!” “嗯?”朱大友不妨于氏这么说,又转念一想,怪道这婆娘一晚上都在提司庭远,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于氏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司小哥是个鳏夫,又带着个孩子,在你看来,咱们珠丫头一个黄花大闺女配他是可惜了。但是你想想,咱们珠丫头这身子虽说是好了不少,但到底根子上却是坏了,今后能不能怀上身孕可难说,咱们乡下人家娶媳妇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总不能娶个不下蛋的回去供着不是?!” “你说谁是不下蛋的?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捶你。”朱大友闻言,推开于氏,冷声道。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于氏顿了顿,又继续道,“这话虽不好听,但确实是事实,你再怎么否认都没用,咱们珠丫头嫁了谁都会被嫌弃不是?铁柱那时候求亲是他们铁家都默认了,不在乎珠丫头今后是否能怀个一儿半女。其他人家呢?你想过没有?就算做相公的不在意,那公婆呢?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咱们珠丫头!” 撇开于氏那些小心思不谈,于氏这个时候倒真是在为朱珠考虑。于是,朱大友敛眉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见朱大友的神色略微松动,于氏又趁热打铁道,“若是咱们珠丫头嫁了司小哥,可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事儿,嫁过去就直接当娘。虽然是后娘,但司小哥的孩子还小,珠丫头把他养得好,那孩子还能不把珠丫头当亲娘不成?” 话听到这儿,朱大友半分的意动变成了十分,只是又苦恼起来,这司庭远怎么想的还不知道,怕是自家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罢了,“说得倒是挺好,但总不能咱们上赶着去求亲?” “怎么不能?我可听人说,村长娘子有意将她娘家那个嫁不出去的老侄女说给司小哥,咱可不能让村长娘子给抢了先。” “这……”朱大友仍是犹豫不决。 于氏瞪了朱大友一眼,甩甩手道,“别这啊那的,我明儿个先寻了铁柱娘说说这事,央她去探探司小哥的口风。” 朱大友点头道,“行。” 于氏见朱大友同意了,便心满意足地又靠在朱大友怀里,在他的胸前画起了圈圈。她对那档子事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朱大友被她撩拨地不行,又翻身将她压了下去。 于氏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头天晚上和朱大友商量完朱珠的事儿,等第二日用完早饭,就登了铁家的门。 铁柱娘见到于氏,心里有些腻味,但已经结了亲家了,总也得有几分面子情。铁柱娘将她请进屋,倒了杯茶放在于氏面前,坐下笑着问道,“亲家母,今儿个怎么有空来?”难道是来商量婚事的?铁柱娘心里呸了一声,还真是够急的。 谁知于氏却道,“你也知道,我家珠丫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她这亲事未定,下头的妹妹们也不能越过她先嫁了去,所以啊想托亲家母保个媒。” “哦?亲家母这是看上谁了?”铁柱娘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于氏,这婆娘眼皮子浅,也不知道看上了谁,若是人品不行,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助纣为虐,做那推珠丫头入火坑的帮凶。 于氏不知道铁柱娘心里的想法,只道,“就你家隔壁那司小哥。” 这回,铁柱娘真是被惊到了,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庭远?”铁柱娘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是司庭远。 于氏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将昨晚对朱大友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铁柱娘听,铁柱娘连连点头,却是这个意思。没成想这于氏对朱珠还能有几分真心,也不枉费朱珠叫了她这些年的“二娘”。 再想着司庭远虽然是外来的,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司庭远这人看上去冷冷清清,但心肠却是极好的,配朱珠却是刚好。 铁柱娘权衡了一番,觉得于氏的提议甚好,所以答应了去司庭远那儿探口风,若是司庭远有意,就让他上门提亲。 只是……司庭远会有意么? 第二十二章 两全其美,甚好! 事关朱珠的终身大事,铁柱娘因着心里的那股子愧疚,还真是上了心。 于是,当司庭远送司昊宸来铁家的时候,铁柱娘便拉了他说话,絮叨了几句家长里短,便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续弦?” 司庭远不妨铁柱娘这么问,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铁柱娘。 铁柱娘笑道,“昊宸还这么小,你一个大男人带孩子,多少有些粗糙不周到。况且你还年轻,总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婆娘在身边照顾着……” “不瞒婶子,昊宸他娘过世没多久,这还在孝中,我就没想着续弦的事儿。”司庭远淡淡的笑道。 铁柱娘闻言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在理,便道,“你能这么想也不枉费昊宸他娘跟了你一场。但,庭远啊,孝你且守着,可听婶子的话,续弦这事还是得相看起来。也不怕你笑话,婶子家过不久怕是就要娶儿媳妇了,等我家儿媳妇进门,若是有了身孕,我想必是腾不出手来替你照顾昊宸,就算替你照顾着,我多少也会对昊宸有些怠慢,这就不美了不是?” 司庭远抿了嘴唇,默然不语。 铁柱娘又道,“庭远,你觉得村东头老朱家那大闺女如何?” 司庭远心里一颤,不动声色地看着铁柱娘,问,“婶子这是?” “婶子也不跟你绕弯子,是老朱家托我来给你递个消息,若是看得上他家珠丫头,就去提亲去!”铁柱娘直接笑道。 闻言,司庭远想起自己夜闯老朱家的事情,心想着,虽无人知晓,但自己却实实在在地坏了人姑娘的清誉,该负起责任来,或许这是个好机会。况且虽然自己对朱珠不说是情根深种,但心里多少是在意的,大概是初见时候的朱珠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像投了颗石子一般进了他的心湖激起了一阵波澜,到如今都没平息。 可念及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以及日后要做的事……又哪里是能任性的呢? 司庭远只觉着脑袋里有两种声音在拉扯着,一个说“娶,你不是在意人家姑娘吗”,一个却说“不能娶,不要节外生枝”,实在是乱得无法做出选择。 铁柱娘看出司庭远的犹豫与苦恼,便笑着道,“婶子也不逼你,这样,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与我说。” 司庭远听了铁柱娘这么说,霎时松了口气,点点头便将这事暂时按下不提。 …… 待到了晚间,司庭远梳洗后躺在床上,脑海里就不免想起了白日里铁柱娘提及的那桩事。 他生来果敢决绝,除了父亲母亲和姐姐,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产生动摇和犹豫,可这回却遇到了难题,为的是一个陌生的情字。 为着自己的私心,他该应了铁柱娘,但为了替父母姐姐报仇,为了替昊宸夺回他该得的,他却不得不将儿女私情抛在一边,这该如何是好? 猛地,司庭远想起临来时他师父交于他的锦囊,嘱咐他在遇到人生大事犹豫不决时,可打开一观,便能做出决定。 当时他还疑惑他师父怎的连他会遇着人生大事都预料到了,他师父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作言语。 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 司庭远不再多想,立时翻身从床上坐起,披了衣裳,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素色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塞了一张纸,将其抽出,上头写了七个字,“珠联玉映天下平”。 他看着那七个字良久,慢慢地从开始的茫然变得豁然开朗。 “珠”就是朱珠那姑娘,“玉”或许就是指的自己,因为他原本唤作元瑾,瑾即为美玉。 师父的锦囊是在告诉他,若是他与朱珠结合,天下可平! 霎时,一股子激动的情绪喷涌而出,司庭远捏着锦囊无声地笑开了。 如此,既全了大义,又全了私心,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 得了师父锦囊的指点,司庭远第二日下晌敲开了铁家的门。 原是打算一早的,但为了不显得自个儿迫不及待,司庭远便硬生生地憋到了下晌才上门。 铁柱娘见他没有了昨日的苦恼,笑道,“怎么?想好了?” 司庭远素日里冷清的脸红了红,道,“想好了,我与朱姑娘的亲事可成,就拜托婶子与我走一趟老朱家。不过……” “不过什么?你是嫌弃珠丫头的病不成?”铁柱娘说道。 “没有的事,前次我给她把脉,她的身子已然好了不少,况且我有这身医术,总能保她的命不是?”司庭远忙道。 “那你的意思是?”若不是因着朱珠的病,那司庭远又有什么顾虑?铁柱娘甚是不解。 司庭远便道出了自己的忧虑,“婶子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人,家里还有个小子,怕人家姑娘对此有想法,那日后过日子就不美了,委屈了人姑娘不说,还委屈了自家的小子。” 铁柱娘笑骂道,“你小子傻了?这事儿还是人老朱家提出来的,他们会没想过你家有个小子这事儿?再说了,你还记得不?前些时日,昊宸在我这儿大哭不止,还是珠丫头哄好了的。我啊从小看着珠丫头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她最是柔顺贤淑的一个人,你就放心好了,昊宸受不了委屈。” 司庭远沉吟了半晌,淡笑道,“我相信婶子的眼光,那就一切都拜托婶子了。” “好好好,婶子就先递个话过去,再挑个黄道吉日,咱一起上门去提亲!”铁柱娘喜道,虽说朱珠做不成自己的儿媳妇,但如果能嫁给司庭远也算是一桩美事。 待到晚间,老朱家得了铁柱娘递来的司庭远的准话,朱大友和于氏都欣喜异常,朱珊更是拍手叫好,只有朱琼在一旁撇嘴,朱大友见了就略显不虞。 于氏忙拉了朱琼出来,低声道,“出嫁前你可得给我仔细点,跟那个死丫头有关的事,你可不能再沾了,任她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你可记住了?若是惹得你爹不高兴,将你的婚期一拖再拖,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 朱琼一惊,忙不确定地道,“不会?” “不会?”于氏冷笑,“你又不是他朱大友的亲闺女,他怎么不会?” 朱琼连连点头,往后的日子总算是安分了许多。但谁又知道日后她会不会又作出什么妖来?毕竟她就是个见不得人好的主! 第二十三章 苏醒,妹夫成未婚夫 腊月二十五,诸事吉! 一早,司庭远和铁柱娘踩着吉时到了老朱家。铁柱娘将林媒婆那儿学来的吉祥话说了一遍,又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司庭远的庚帖郑重地递给了朱大友。 朱大友笑呵呵地收了下来,也不用于氏帮忙,自己亲自将朱珠的庚帖递给了司庭远,又见他慎重地将庚帖收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炷香过去,朱珠的亲事算是又定下来了,朱大友重重地舒了口气,方才安心地请了司庭远和铁柱娘喝茶。 早在司庭远和铁柱娘上门的时候,朱珊就被遣来朱珠的房里照顾她。朱珊边给朱珠擦着手,边道,“大姐,你什么时候能醒?你知道吗?今天又有人上门来给你提亲。我想你应该不识得那人,前次我有在他来给你看诊的时候偷偷瞧过,长得可好看了,嗯,比咱们村里最俊的村长家的大侄子都俊呢。大姐……” 朱珊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有发现朱珠已经缓慢地睁开了双眸,她动了动手指,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闷哼。 朱珊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抬头朝朱珠看了过去,又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大姐,你醒啦!我去告诉爹娘。”说完,甩了手上的粗布帕子就往外跑去。 适应了光线,朱珠本能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她不由地转头看去,入目的是半旧的没有配铜镜的梳妆台,上面摆了一个依稀可见大红却已经掉漆了的首饰盒,首饰盒旁边放着一本旧书。 这……朱珠恍然想起,这是她在桃花村老朱家的屋子!可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村了,怎么? 不对! 朱珠猛地想起,刚跑出去的朱珊,才五六岁的年纪! 这…… …… 堂屋里,众人喝着茶闲聊着,朱珊慌忙地跑了进来,嘴里喊着,“爹,娘……” 朱大友心里“咯噔”了一下,前一次朱珊这样慌里慌张的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次难道? 于氏同样惊骇地看着朱珊,朱珊喘了口气,道,“大姐她醒了!” 朱大友和于氏只觉得自己的心跟那摇摆的秋千似的忽上忽下,以为是坏事,却没想到是个天大的好事! 朱大友忙跑了出去,边跑边想着,司庭远这个女婿选得甚好,这不刚交换完庚帖,自家的珠儿就醒了,原来这司庭远才是珠儿命定的夫婿。 其余几人也跟着朱大友一起去了朱珠的屋子。 …… 在朱珠愣神间,朱大友推门进来,见她真的醒了过来,听到动静侧头愣愣地看向自己,朱大友喜极而泣,“我的珠儿,终于醒了!” 朱珠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大友,只见他还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抹着泪看着自己,一如记忆里的那么温暖。 “爹?”朱珠小心翼翼地喊道。 明明上一刻她还被指证因爱不得而谋杀了自己的妹夫被关在大牢里等死,这一刻却回到了许多年前,自己是在做梦? “是爹是爹。”朱大友忙不迭地点头道,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抚上了朱珠的脑袋。温热的感觉从朱大友的掌心传来,朱珠猛地一颤,扑进了朱大友的怀里,痛哭出声。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珠丫头醒了这是好事,你们父女俩就别哭了,让人看了还不笑话了去?”于氏在一旁抹了抹硬是挤出的两滴泪,笑道。 朱珠听了于氏的声音,从朱大友的怀里钻出来,于氏是与朱大友一起过世的,多年过去了,朱珠早就记不得这个二娘的模样,这会儿见了,朱珠愣了愣,才迟疑地唤了一声,“二娘?” “是啊,怎么了?昏睡了这么久不认得二娘了?”于氏笑着点头,又推了推朱大友,“你快起开,让咱们未来姑爷给珠丫头把个脉瞧瞧。” “是是是,你说得对。来,庭远,快给珠儿瞧瞧。”朱大友扭头招呼着司庭远。 朱珠听着便一愣,伸头看向于氏的身后,先入眼的是铁柱娘,朱珠对她点了点头,轻声唤了她一声。 再看向一旁站着的高大男子,朱珠霎时脸色煞白,身体颤抖不停。 他怎么也来了她的梦里? 屋子里几人都发觉了她的异样,纷纷看着她眼神透着担忧。 朱珠只有敛去心思,强装镇定地小声道,“那就麻烦妹夫了。” 朱珠的话让在场几人都惊了一惊,好半晌都没人说话,朱珠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大家。 “噗嗤。”还是朱珊忍不住笑了出声,拉着司庭远就朝炕边推了推,道,“大姐你睡糊涂了不成,这是未来的大姐夫,你的未来夫婿!” 于氏伸手拍了朱珊的脑袋,嗔道,“什么睡糊涂不睡糊涂?你早晨起来不迷糊?” “娘啊,您轻点,会打笨的!”朱珊捂着脑袋,嚷道。 朱珊的话让朱珠瞬间瞪大了双眸,比刚醒来时还要震惊,司庭远他……他怎么会是自己未来的夫婿? 不对,他该是朱琼的夫婿,怎么…… 还是不对,在她的记忆里,司庭远从未出现在她和朱琼桃花村的家里,更别说这么大剌剌地站在人前了。 这时,不知怎么的,有一股记忆冲进朱珠的脑海里,和司庭远雪地的相遇、他赠予自己暖手炉、她哄抱着司昊宸…… 前世与现在的两股记忆交叉,充斥在朱珠的脑海里,各有因缘,互不相容,她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得连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变了形。 司庭远在朱珠叫了那声“妹夫”的时候动了动眉头,刚想不动声色地上前替她诊脉的时候,就见她神色痛苦地抱着脑袋,下一瞬像是就要用头向墙上砸去,忙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当司庭远的掌心贴着朱珠肌肤的那一瞬间,朱珠似乎感到一股温热传进自己的身体,头也缓缓地清明了起来,不消片刻,便虚弱地朝司庭远笑了笑,轻声地道了声谢。 司庭远点了点头,在炕边的矮凳上落座,将手指轻搭于朱珠的手腕上,眉头从紧皱缓缓舒展开。 半柱香的时间,当朱珠的脸从苍白慢慢变红,直至快要涨红的时候,司庭远才收回了手,问道,“现在觉得哪里不适?” 朱珠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司庭远从矮凳上站起,对着朱珠道,“已经无甚大碍了,但身子还虚弱,病根一时半儿也探明不了,我会再想想办法。你接下来的时日按时喝药,每日里可以下炕走动走动,但切记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可记住了?” “好。” 铁柱娘在一旁听着司庭远对朱珠的叮嘱,揶揄道,“你们瞧瞧,这未来姑爷可是体贴得很!” 一句话将朱珠弄得手足无措,司庭远也尴尬地咳嗽一声,撇开了眼,若是仔细看,却是能看到司庭远的耳尖泛了红。 于氏见状,笑道,“亲家母可别说了,这小两口害羞了。” 一时,朱珠的屋子里笑意融融,在自己屋子里绣着嫁妆的朱琼听到这笑声,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甚是烦躁,于是放下针线,扑到炕上,拿了被子将自己捂了起来,这才好了许多。 朱琼心想着,该快点嫁出去才是,这家是没法待了。 顾及朱珠刚醒,身子还虚弱,大家说笑了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司庭远出门的时候,转头深深地看了眼朱珠,朱珠也恰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司庭远朝朱珠微微颔首,便出了门,朱珠则是愣愣地盯着门口发呆。 乱套了,全乱套了! 她分不清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如果不是梦的话,难道是? 第二十四章 探监,妹妹成贵妃 “大姐,你发什么呆?快把药喝了。”朱珊端了药又回来,伸手在朱珠的眼前挥了挥,让她醒醒神。 朱珠下意识接过药碗,喝了下去,好些年都没喝过这么苦的药汁了,朱珠皱了皱眉,差点没吐了去。 朱珊见朱珠皱眉,似是不习惯药味一般,不解地道,“大姐你怎么奇奇怪怪的,喝了这么多年药,这会儿倒是嫌它苦了?” 朱珠一惊,忙说道,“没有的事,许是二娘说的,我昏睡了许久有些不适应。” 朱珊“哦”了一声,就丢开不管,收了药碗,就准备回灶房。 朱珠拉住她,道,“别急着走,陪我说说话。” 朱珊答应了一声,将药碗放到桌上,搬了个小矮凳,坐在了朱珠的炕前。 “珊儿,你跟我说说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朱珊不疑有它,将她所知道的事情都给朱珠说了一通。于是,直到朱珊离开,朱珠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许是心神耗费了许多,朱珠躺在炕上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朱珠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座她正等待死亡临近的牢房内,孤寂寒冷。 哎,果然那是梦啊…… …… “吃饭了。” 用饭的时辰到了,狱卒将一个破了口的碗放进牢房里,碗里盛了半碗稀粥,又放了一个馒头,这就是天牢里的囚犯每日里的吃食,在这地方能维持不死就成,可别想着能吃饱。 朱珠双眸无神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缩了回去,她没有胃口吃饭。 狱卒也不管她,拎着木桶往下一间牢房走去。 …… 相比天牢里的阴冷萧瑟,位于皇城西六宫的翊坤宫里此时却是因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一名小太监匆匆而来,脚步却是极轻,生恐惊扰了殿内的贵人。他快步上前,凑在守门的宫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宫女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在一旁候着,自己则抚了抚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提了口气,撩开帘子轻手轻脚地进了殿。 贵妃孙氏懒洋洋地靠着窗边的软榻上,腿上搭了条貂绒毛毯,支着脑袋正在假寐,而她跟前得脸的大宫女则屏声息气地伺候在一旁。 守门的宫女脚步轻盈地走到大宫女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接着静立在一旁等她吩咐。 那大宫女瞧了孙贵妃一眼,见没有惊扰到她,便低声吩咐了守门的宫女先伺候着,以防孙贵妃醒来发现跟前无人,这满宫的人都要遭殃。接着,便悄没声息地出了殿。 守门的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只盼着大宫女尽快回来。 大宫女撩了帘子出来,小太监见了她,忙上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大宫女听了脸色大变,忙叫他回去继续盯着,自个儿则急忙回殿去与孙贵妃禀报。 “娘娘。”大宫女挥退了守门宫女,跪到孙贵妃的软榻前,轻声唤道。 “什么事?”孙贵妃眼眸微睁,神色慵懒地问道。 “启禀娘娘,小允子方才递了消息来,淑妃在查您原先的那些事儿,似乎有了什么眉目,奴婢已经吩咐小允子继续盯着了。虽说皇上替您将那些事儿都抹了去,但天牢里的那位还在,奴婢怕……”大宫女小心翼翼地道。 “淑妃这贱人!”孙贵妃闻言,眼神变得阴狠,仔细看还带了戾气,“走,去天牢!” “娘娘,您不能去,保不齐咱们这儿就有淑妃的眼线,若是被她知晓您去了天牢,那顺藤摸瓜必定会查出点什么,到时候对您可不利啊!”大宫女急忙拦住她道。 “你是在教本宫做事?”孙贵妃淡淡地瞥了那大宫女一眼。 大宫女浑身一僵,忙跪下,低了头,道,“奴婢不敢!” “哼……”孙贵妃冷哼了一声,但也听进了那大宫女的话,沉吟道,“不过你说的却是在理。这样,就让娟儿陪我去天牢,你去把淑妃在查本宫的事儿透给皇上跟前的大太监知晓,皇上必会替我摆平。” “是,娘娘。”大宫女应了一声,去唤了那叫娟儿的宫女陪孙贵妃去天牢,自己则疾步去了乾清宫。 …… “咔哒”一声,牢房的锁链被打开,朱珠抬起抵着膝头的脑袋看去,见到来人,终日里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惊喜。 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向着来人扑了过去,嘴里说着,“二妹,你终于来了,快救我出去,你知道的,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对妹夫有非分之想,更不可能杀人!” 朱琼闪身,不让朱珠碰到自己一丝一毫,看着狼狈的扑在地上的朱珠,她状是心疼道,“哎呀大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说着,就要去扶她。 朱珠只当朱琼方才是无意,便感激地向她伸出手去,只是不等她碰到朱琼,便被朱琼身后的侍女冲上前狠狠推了一把,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碰我们娘娘!” “娟儿不得无礼,这可是本宫的大姐,你该尊重着些。”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朱琼并没有半分斥责娟儿的意思。 “娘娘,您就是好性儿,这谋杀自个儿妹夫的罪人怎么配做娘娘的大姐呢?娘娘可是名门嫡女,这罪人哪能攀得上您!”娟儿谄媚地奉承着朱琼。 朱琼掩唇一笑,“你啊,就是嘴甜。” “娘娘?”朱珠终于回过神来,疑惑地问出声。 “是啊,我家娘娘可是当朝最受宠的贵妃娘娘,孙丞相家的嫡亲孙女!”娟儿扬着脖子傲气地出声道。 朱珠摇了摇头,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明明是我的二妹,司庭远的妻子朱琼,怎么就变成了丞相的孙女,皇上的贵妃娘娘?你在糊弄我!” 朱琼手中的帕子在鼻子下挥了挥,似是不适应牢房内的气味,道,“为何要糊弄你?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需要我糊弄你?娟儿,你先出去守着。” “是,娘娘。”娟儿答应了一声,出了牢房,守在门边。 待牢房里只剩下两人,朱琼突地一笑,慢悠悠地蹲在朱珠的身边,轻声道,“既然你都快死了,就让你当个明白鬼。” 顿了顿,朱琼缓缓地道出了足以让朱珠心神俱裂的事实真相…… 第二十五章 救命 当年,因为于氏的设计,让朱琼和铁柱在朱珠的定亲小宴上上演了一场姐夫与小姨子的风流韵事。 于是老朱家和铁家就商量着将朱珠换成了朱琼,以此来平息村子里的风言风语。 这一年的年初一,于氏还是按照往年一样准备带着三个闺女去山那头的明月庵祈福。 朱大友便嘱咐于氏定要好生在佛祖和菩萨面前求一求朱珠的姻缘,不可敷衍了事。 于氏私下里拉了朱琼抱怨,若不是明月庵不接待男香客,朱大友怕是要与她们一同前去。 待到了明月庵,于氏领着三个闺女在几个殿中参拜敬香,又让三人各自求签,但朱珠和朱珊都无意,反倒是朱琼兴致勃勃地求了一签。 朱琼拿了那求来的签给了解签的老尼看,老尼瞧了一眼便直摇头。 朱琼见她如此神情,便急急地问她如何? 老尼叹了口气,道,“施主面带贵相,但却与人命里反冲,切记不可执着,方能得偿所愿。” 朱琼追问,“那人是谁?” 那老尼双眸微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端的是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模样。 朱琼还想问,却被于氏制止住,拉着她出了殿门。 “娘,您拉我做什么?兴许我再问问,那师太会愿意与我说。”朱琼噘着嘴道。 于氏点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这还用问,说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没学了你娘我的几分聪慧!”说着,微微朝朱珠和朱珊那儿动了动下巴,轻声道,“与你命里犯冲的不就是那死丫头!” 闻言,朱琼犹如醍醐灌顶,一拍手掌道,“对了,就是她!” “不过,你可别轻举妄动,这朱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爹可要与我拼命!”于氏叮嘱道。 朱琼一愣,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但心里怎么想的,于氏就无从知晓了。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母女四人就从明月庵出来,沿着山路往桃花村走。 快走到一处山崖边的时候,朱琼心生一计,若是在这里让朱珠摔下去,造成她失足落崖的假象,那么日后就无人与她犯冲了。 至于于氏会不会受到朱大友的指责冷待,朱琼却没有考虑在内。 于是,走到那处山崖的时候,朱琼特意与朱珠并肩而行,借着裙子的遮挡,将方才偷偷从地上捡的石子儿扔在了朱珠的脚下。 因着这些突然出现的石子儿,朱珠脚下一个不稳,作势就要从山崖上跌落下去,手忙脚乱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瞬间,她拉住了朱琼的裙摆,但却没有稳住跌落的势头,倒是将朱琼也一把拉下了山崖。 朱琼还来不及得意,就与朱珠一同摔下了山崖,只留了于氏和朱珊两人在山崖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概是两人命不该绝,朱琼跌到了一棵大树上,因着撞击太猛,晕了过去。 而朱珠则跌进了山崖下一处不深不浅冒着烟雾的湖泊,受了惊吓,喝了几口湖水,便晕了过去,被湖水冲到了岸边。 醒来的时候,朱珠费力地爬起,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但却不见朱琼。 只见到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脸上污浊不堪,看不清容貌。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奶娃娃脸色隐隐发青,只一眼就能分辨这奶娃娃已经断了气。 朱珠坐在岸边缓了半晌,这才起身踉跄地朝那男子走去。 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在那男子的鼻下探了探,感觉到一股股热气,这才松了口气。幸亏他还没死,不然若是与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待在一起,她怕是要吓晕过去。 朱珠看着襁褓里那个已经断了气的奶娃娃心生怜悯,于是花了极大的力气从那男子怀里将襁褓扯了出来,又用那男子的剑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挖了坑,之后将奶娃娃放了进去,轻声念道,“娃娃,你安息,希望你早日投胎,下辈子能平安长大。”随即填土掩埋,立了个小坟包。 做完这些,朱珠去湖泊边,将怀里的粗布帕子沾了些温热的湖泊水,又回到男子身边给他擦了擦脸,再准备替他清理伤口。 只是这男子的伤口是在胸口,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又见他长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更是心慌意乱,无从下手。 好半晌,朱珠才止住了心中的满腔羞意,想着救人要紧,就脸红红地道了句,“得罪了”,随后便动手扯起了眼前这男子的衣服。 也许是受伤极重的缘故,朱珠连番的动作都没有惊动这男子半分,依然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朱珠将男子的伤口清洗干净,在附近找到了一株杨大夫曾经与她说过的可以止血的药草,放在嘴里细细嚼烂。 就在这当口,她想起,好似没有干净的布来给男子包扎伤口。 朱珠心一横,左右看了看,背过身,快速将外裳解开,脱了里衣小衫,心想着,自己的小衫是最干净柔软的,总不会对男子的伤口造成伤害。 毕竟她记得杨大夫与她说过,用不干净的布包扎伤口会引发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朱珠将口中嚼烂的草药敷在男子的伤口上,又用小衫替他细细地包扎了。 这一番动作下来,朱珠出了好一身汗,她觉得她或许将这辈子的体力活都干完了。 眼瞅着快要天黑,但男子丝毫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可昏迷中的男子也不算安稳,朱珠见状,忙伸了手探向男子的额头,糟糕,发烧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珠急得脑门直冒汗,得找个避风的地方才行。 于是,她从地上爬起,四处找了找。或许真是上天垂怜,朱珠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发现了一个小山洞。 她心下一喜,不做停顿地又折返回来,费力且小心翼翼地在不碰到男子伤口的情况下将他拖去了山洞。 山洞很干燥,正适合男子这样受伤的人。 将男子拖进山洞里后,朱珠又忙不迭地去了湖泊边,将方才顺手采的一大片叶子折起,小心地从湖泊里打了些水。 回到山洞后,用了粗布帕子沾湿放在男子的额头上,给他降温。 可这个方法并不是很有效,过了好些时候,那男子的体温不降反升。 猛地,朱珠想起,村里人常说的,如果有人高烧不退,可以抱着对方用自己的体温去帮助降温。 不过,朱珠迟疑了,方才给男子包扎伤口已经是坏了规矩,若是再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可朱珠的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身外的规矩哪能比人命还重要? 半晌,朱珠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躺在了男子身边,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许是累了,朱珠听着男子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穿越女来了 “咝……” 头痛欲裂,朱琼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声音,下一秒猛地睁开双眸。 等等! 朱琼心里一阵惊喜,眼见着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失控坠崖,她以为死定了,但居然是她被甩了出来,掉在了树上……没有死? 还没庆幸完,又一阵疼痛从脑后袭来,朱琼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谁知不经意间瞥见自己的手,脸色一变,连疼痛都忘记了,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十指纤纤,柔嫩白皙,可眼前这双手虽然圆润,但显黑黄。 朱琼又往身上看去,一身的粗布衣裳,哪里还是她那刚买的名牌小洋裙。 她……穿越了?还是魂穿? “啊……”脑袋又更痛了,一股不属于朱琼的记忆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原来,她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王朝,这具身体的前身是西北桃花村老朱家二房的二女儿,说得准确点是二婚老婆带来的拖油瓶。 让朱琼庆幸的是,这村姑原也叫朱琼,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毕竟叫了二十来年朱琼了,乍然去适应别的名字还有点不习惯。 从那股记忆里摸索了一遍,后爹虽然偏心,但为人还算厚道,亲娘护得紧,没有极品亲戚,不是标准的穿越种田。但有一个从小就嫉妒的大姐,只可惜为人单纯柔顺,被前身抢了未婚夫都没有什么怨言,不然倒是可以斗一斗。 朱琼坐起身叹了口气,怎么那些网文小说里的穿越都精彩绝伦,轮到自己却平平无奇了?真没挑战啊。 还没等她感叹完,虚弱的身子一软就直接往地上栽了去。 落地昏迷的那一刻,朱琼苦笑,早知道不瞎感叹了,这万一真的死翘翘了,那才是亏…… …… 似乎是刚合眼的功夫,朱珠就感觉喘不过气,睁眼一瞧,眼前是那男子放大的脸。 朱珠脸上的红晕又泛了出来,原来是那男子无意识地将她反手搂在了怀里,且越搂越紧。 在朱珠快要憋过气去的时候,她赶忙用力推开那男子,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到他的烧退了不少,才放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转眼瞥见山洞外头有亮光照射进来,朱珠一愣,这都天亮了?!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便缓步走出山洞,往那冒着烟雾的湖泊边走去。这湖泊怕是个温泉,她从那本游记手札上看到过,一直感叹着无缘得以一见,没想到今次大难不死居然还是靠了它。 朱珠在湖泊边梳洗了一番,虽然衣裳还是这儿破那儿脏的,但那张俏脸却清洗得洁白无瑕,头发也不再蓬松散乱,反而是一丝不苟地挽了起来。 往回走的时候,朱珠发现了跌在草丛里的朱琼,原来她在这! 朱珠忙小跑过去,推了推朱琼,口中唤道,“二妹,二妹,快醒醒!” “唔……”朱琼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喊醒,有些不乐意。 朱珠倒是松了口气,淡淡地问道,“能起来吗?我扶你去那边的山洞里。” 朱琼揉了揉干涩生疼的眼睛,她知道眼前这女子,是前身的大姐,于是点了点头,伸手让朱珠将她扶起。 朱琼整整比朱珠高了一头,平日里身子也康健,所以朱珠扶着她却是十分吃力。 费了好一番功夫,朱珠才将朱琼扶进了山洞。 见山洞里躺了一个男子,朱琼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着他和朱珠,暧昧地挤眉弄眼道,“你这……” 朱珠见她话里有话,摆了手道,“瞎想什么?我只是见他受伤,帮了他一把而已。”说着,转了话头,问道,“受伤了没有?”这般问是转移朱琼的注意力,免得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果不其然,朱琼不再问朱珠和那男人的事,睨了她一眼道,“你觉着呢?我这背疼得厉害,许是受了内伤,回家后得让娘去请了大夫来给我瞧瞧。”顿了顿,又问道,“你这是跌哪了?怎么看上去一点事儿都没有?” “跌在外头那湖泊里了。”朱珠回道,她也奇怪,自己只是喉咙不适,应该是呛了水导致的。除此之外,就未见什么其他的伤痛了。 朱琼羡慕地看了她一眼,闷闷地道,“你可真幸运。” 朱珠点了点头,正想着替朱琼去湖泊边打些水来让她梳洗,就见她双眸死死地盯着自己,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是怎么跌下来的?” 问这话的时候,朱琼紧张地感觉心脏都到了嗓子口了。 朱珠凝眉想了想,道,“走至山崖处的时候,我只觉得脚下踩到了石子,一个不慎就跌了下来,还……”说着,抱歉地看着朱琼。 朱琼暗暗松了口气,装着前身的模样,抱怨道,“都怪你,你自己跌下来就得了,还拽着我作甚?让我受了这种罪……” 朱珠没想到是朱琼撒了石子才会发生这些事,只觉得自己连累了朱琼,所以任她抱怨,没有说话。 等朱琼说累了,朱珠才道,“我们坠崖的事,也不知道爹和二娘他们会急成什么样,所以我们得赶紧找出路回家去!对了,我先去打些水来,你洗洗,你这样子可不能见人!” 闻言,朱琼往自己身上一瞧,欣然点头同意了。 朱琼等朱珠出了山洞,便百无聊赖地坐到一边,揉着依然作痛的脑袋,心里默默地计划着今后在这儿的生活。 穿越种田小说自己看得不多,但套路就是这些,女主穿越到古代,做厨娘开餐馆、做大夫开药铺等等,在“打怪升级”的路上遇到位高权重的相公一枚,获得了珍贵的爱情,从此打破古人三妻四妾的思想,过上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她什么都不会,怎么脱颖而出吸引人?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个靠着网络直播赚钱的小网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镜头前撒撒娇就有收益,这会儿倒真是有心无力起来。 朱琼叹了口气,心里埋怨老天,既然安排她穿越,那怎么不把她直接弄到高门大户去,就算是个庶女也成啊,好歹起步也是个千金小姐,可偏偏就成了一个村姑! 就在朱琼没有丝毫头绪的时候,抬头无意间瞥见那躺着的男人腰间露出的一块玉佩,她打眼一瞧,这种材质的玉佩是上等货,看着就有些年头了,应该是传家宝之类的物件。 朱琼又仔细地打量了那男人一番,见他虽是因伤昏迷,脸色惨白,但眉宇间却透着不同于普通人的贵气。按照她在现代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男人身份恐怕不一般,必定是非富即贵。 朱琼眼珠子转了转,想起现代的时候看的网文、电视剧里的情节,位高权重的男主被迫害受伤,正巧被身份普通的女主救下,继而开始了一场旷世奇恋。 难道……朱珠就是那个女主? 不!朱琼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老天爷安排自己穿越,那么她就该是女主!轮得到朱珠什么事,所以…… 第二十七章 冒名顶替、获救 “唔……” 从男子嘴里发出的一声闷哼惊动了正神游天外的朱琼。 朱琼回过神凑上去,见他挣扎着睁开双眸,便问道,“你醒了?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那男子半眯着眼看着朱琼,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突地感觉怀里空空的,忙沙哑地问道,“孩……孩子呢?” 朱琼一愣,随即想起方才朱珠扶自己一路走来的时候,在大树下看到的新起的小坟包,想必那就是这男子口中的孩子,软声道,“孩子已经没了,你节哀顺变。他就埋在山洞往左一百步的那棵大树下面。” 男子一愣,脸上露出悲痛来。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已经预料到孩子不可能存活的事实。 “你……没事?”朱琼问。 男子摇了摇头,因为躺了许久觉得不适,便动了动身子,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胸口,见虽然包扎得粗糙,但却隐隐能见到草药的痕迹,便问,“是你替我包扎的?” 朱琼眼睛眨也不眨地承认,“是啊,见你受了重伤,若不能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不治身亡,所以就找了些草药,替你包扎了伤口。我不太懂医术,所以……” “无妨。”顿了顿,男子扯了扯嘴角,笑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朱琼学着电视剧里侠士的样子朝着男子拱了拱手,滑稽又好笑,让男子顿觉一阵轻松,许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等等!男子猛地想起昏睡的时候,有个温热柔软的身子抱着自己,难道是眼前这个女子?他四下瞧了瞧,确定了山洞里只有自己和眼前这女子两人,那应该就是她了。 想不到,这女子为了救自己,竟然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了! 朱琼见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随即又对自己笑了,心头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但没有去深究,只是道,“我叫朱琼,是附近桃花村的。你叫什么?” 男子怔了怔,这姑娘不仅有趣,还大胆得很,便道,“我姓司,爹娘取名叫庭远。” “司庭远。”朱琼默念了一声,赞道,“真是好名字。” 两人聊了几句,那男子毕竟受着伤,精神不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这时,朱珠也从湖泊那儿捧着盛着水的大叶子回来了。 见到朱珠,朱琼暗暗吐了口气,幸亏那男子又昏睡了过去,朱珠和他没有碰上,否则自己也做不了那偷梁换柱的事情。 朱琼朝朱珠勾起唇角,一抹得意从她的眼里闪过,她就知道,一个古人怎么能和自己这个接受过现代文化思想的人比呢,笑话! 朱珠将盛着水的大叶子放在两块石头中间,招呼着朱琼去洗洗,又朝那男子看去,见他安稳地躺着,就伸手准备去探他的额头,却被朱琼止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随即,不等朱珠说什么,朱琼一把把她往山洞外推,嘴里嚷嚷着,“不是说怕爹和娘担心吗?那你就别在这儿了,出去找找哪儿有出路。” 朱珠神色莫名地瞅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听她又说的在理,就点了点头,转身往山洞外走,自去找出路了。 …… 山谷四面群山环绕,植被郁郁葱葱,丝毫没有被践踏的痕迹,可见是一片无人踏足之地,想必猛兽也是没有的。 朱珠大着胆子沿着山谷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这一番动作下来,朱珠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看来着实是累到了。她忙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拣了块略显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休息片刻。 少时,细细索索的动静从不远处的山崖壁那儿传来,朱珠给自己扇着风的手一顿,抬头看去,就见从山崖上甩下了几根长长的绳子,几个汉子正顺着绳子往山谷而来,其中一人正是朱大友。 朱珠喜出望外,往朱大友他们下来的山崖壁那儿跑去,边跑边喊,“爹,我在这儿!” 朱大友听到朱珠的呼唤,动作一顿,满是忧心的脸上霎时浮起欣喜的笑容,向下望去,就见朱珠向自己跑来,忙高声道,“慢点跑,别摔着。” “诶,我晓得。”朱珠应着朱大友的话,慢下了脚步。 待到山崖壁前,朱珠刚站定,朱大友和几个汉子都落了地,她笑着上前,行礼道,“爹和各位叔伯兄弟辛苦,我和二妹这一坠崖就劳你们费心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别说这见外的话,你们没事都成。”村长家的大儿子笑呵呵地道。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 朱珠腼腆地一笑,又对上朱大友的视线,见他眼里居然泛着水光,心里一酸,也要落下泪来,“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大友抹了抹泪,笑道,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朱大妹妹,朱二妹妹呢?怎么不与你一道?”站在一旁人称二愣子的高大汉子,问道。 朱珠道,“二妹身上有伤,正被我安置在一处山洞里,我这就去扶了她过来。” “我去。”从下到山崖下就闷不做声的铁柱突然出声道。 众人都一愣,随即就听朱大友道,“也好。” 众人回过神来,也是,毕竟是未婚夫妻,又已经有了那层关系,铁柱去接了朱琼过来倒也是合情合理。 “你们快看,朱二妹妹在朝这儿来了。”突然,有人指着远处道。 众人循声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慢慢朝这儿走来的朱琼。 原来朱琼在山洞里听到了动静,不想将那叫司庭远的男子暴露在人前,便自个儿就出了山洞往众人所在的山崖壁走来。 铁柱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扶她。 朱琼手臂一僵,本能地想要抗拒,但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能忍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着。 待朱琼和铁柱走近,朱大友上下打量了一番朱琼,见她虽然脸色苍白,脊背略微弯着,但精神却是不错,便道,“你娘这一晚吃不下睡不好,现在就在山崖上,若是见你无事,定是会欢喜的。” 朱琼点头,笑道,“让您和娘担心了。” “既然两位侄女无事,那咱们就上去。大友带着珠丫头,铁柱带着琼丫头。”村长家的大儿子道。 众人点头,纷纷整理起了绳索,往身上套去。 朱珠趁朱大友还在整理绳索的功夫,拉着朱琼小声问道,“山洞里的那人如何了?” 朱琼暗自撇嘴,这朱珠长得倒是一副不染烟尘的模样,却原来心里也打着那男子的主意呢! 定了定神,朱琼道,“一直都昏迷着,没什么动静。”顿了顿,嗤笑道,“你莫不是想把他一起带回去?你不要名声了?” “你胡说什么?我还能不明白这道理。”说着,朱珠瞪了朱琼一眼。 “你……”朱琼刚想回嘴,就听得朱大友在那儿喊她们俩,便止住了话头,与朱珠一道过去,跟着朱大友和铁柱上了山崖。 待到山崖上,于氏见了朱琼就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她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推开了她去。 朱珠却不管她们母女俩,只是往山崖下忘了一眼,心道,萍水相逢的,作为一个陌生人,她做的已经够多的了,那男子能不能活还是听天由命。 第二十八章 利用 自从朱珠和朱琼从山谷里回来之后,谁也没有提起在那儿发生的事情。 朱琼原盼望着那叫司庭远的男子前来报恩,从此护着她过上荣华富贵、衣食不愁的生活,但一连等了半月都没有等到,她不免有些泄气,禁不住脑补,古人不都讲究“一诺千金”的吗?怎么轮到她就不好使了呢? 朱琼觉得不能寄希望于司庭远,况且眼前还有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便按下了心思,转头琢磨着怎么毁掉和铁柱的亲事。 上一回,她试探过于氏的态度,当她说出想要退亲的时候,于氏就义正言辞地让她收回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之前朱琼死乞白赖地求着她帮她取代朱珠,事成了之后就想退亲,这哪能成?况且全村的人都知道她失身给了铁柱,退了亲哪里还能嫁到好人家?所以在于氏看来,退亲是万万不能的! 可她才不要嫁给铁柱那个乡巴佬,就算已经失身给他了又如何,现代的女孩子谁还吃这一套?也就古代这些老顽固信奉从一而终的鬼话! 退亲!必须退亲! 只不过,还没等朱琼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她便重遇了司庭远。 那日,她正巧替于氏去村长家领村里无主地分到她家头上的粮食,在提着袋子回家的路上,见司庭远远远地朝她这儿走来,便欣喜地迎了上去,笑道,“还记得我吗?我是朱琼!” 司庭远打量了朱琼一眼,亦是浅笑,道,“我就是来寻你的!” 朱琼心中暗喜,面上却道,“寻我做什么?” “报恩!” 司庭远的话让朱琼略微愣了愣,随即狂喜,老天爷对自己还真是不薄,在她都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让司庭远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她还不晓得怎样毁掉和铁柱的亲事,这司庭远送上门开却是好利用一番! 脑袋里飞快地转过不少计策,朱琼状似说笑般地道,“既然报恩,那你就以身相许!” 原以为司庭远会有所犹豫,谁知他却一口答应了,“好,我这就上门提亲。”说着,便示意朱琼带着他回家。 虽然朱琼的芯子是现代人,但司庭远如此干脆,愣是让她发了会儿怔,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用……禀报父母就可以自己做主的吗?这……怕是不妥?” 司庭远眼神微暗,道,“我无父无母,也无人可做我的主。” “额……”朱琼顿了顿,既然这样,或许可以引他上钩了,于是她欲迎还拒地沮丧道,“我……我尚有亲事在身,方才那话你就当从未听过。”说着,朱琼不舍地看了司庭远一眼,眼里充斥着情意绵绵,咬了咬牙,转身跑开了。 司庭远刚想追上去,但见朱琼被一女子拦住,避免人家说闲话,便沉默了会儿转身离开,他还是先去打听一下朱琼嘴里说的那档子亲事是怎么回事。 司庭远花了一两银子请了人,叮嘱她务必多方打探,但那婆娘却犯了懒,想着从一个人那里打听也是打听,从两个人那里打听也是打听,何必多此一举,于是就打定主意随便找了人来套消息。 或许是穿越女主的光环,巧的是,那婆娘正巧同桃花村做泥瓦匠营生的那户人家娘子有点交情,便假借着串门的名义找泥瓦匠娘子嘀嘀咕咕了半天。 又巧的是,泥瓦匠娘子和于氏从未出嫁的时候就玩得好,等出嫁了又嫁在了同一个村,所以这些年一直来往得很密切,也甚是疼朱琼,总是叨叨着若是她家生的是小子,肯定让朱琼嫁了来。 因此泥瓦匠娘子话里话外都是朱琼从铁柱那里受了委屈,不得不和他定亲。 司庭远听了那婆娘打探得来的消息深信不疑,同时对朱琼升起浓烈的怜惜之情。 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只说眼前,朱琼正惊恐地看着朱珠出现在她面前,缓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大姐,你可吓死我了。” 朱珠往朱琼身后看了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想着刚才听到的几句零星的对话,失望道,“为什么要冒认?”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朱琼闻言装傻道。 “你不要装了。”朱珠面无表情地道,“当时在山谷里,救人的明明是我,你为何?” 听了朱珠的话,朱琼眼珠子一转,将责任推到司庭远身上,颠倒是非道,“是那个男人非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都跟他说我不是了,可他就是不相信,非要指着我报恩。幸好我告诉他我已定亲,他应该能知难而退了。” 朱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仍旧有些疑惑,“你没骗我?” 朱琼脖子一梗,气势嚣张道,“用得着骗你吗?骗你,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就算我想卖也得有人买,瞧你这病恹恹的模样,谁要?”说完,白了朱珠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回了家。 朱珠在朱琼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虽然自己救了那男子本就不是图他什么,但那男子将朱琼认成了她,心里却是难受的,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名节。 朱珠回过头瞧着司庭远消失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彼此是陌生人,今后怕是不会有交集的,罢了罢了,就当那日山谷中的事是云烟,风一吹,散尽了。 又过了几日,朱琼在山脚下的树林里找些能拿到镇上去卖的野菜,凭着她现代的脑子,还能继续过这样的穷日子不成?司庭远就是在朱琼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的时候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 朱琼吓了一跳,忙道,“你……你不是知难而退了吗?还来找我做什么?” 司庭远已经知道了关于朱琼的事,但也想听她告诉自己,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道,“你是否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 朱琼咬着唇道,“我没有苦衷!” 司庭远抿了抿嘴唇,道,“你说谎。” 朱琼冷笑道,“即使有苦衷,有与你何干?!这都是我的命,我认命了还不行吗?” “你不说,怎能知道与我无关?”司庭远道。 朱琼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实则是不知司庭远是个什么用意,前些日子一声不响地走了,今日又出现问自己是否有苦衷,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了,多说多错,还是赶紧溜了。 半晌,朱琼心下打定了主意,装作眼神复杂地瞧了他一眼,和上回一样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谁知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司庭远在身后,道,“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从今日起,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你若是有事就唤我一声。” 朱琼仅仅只是一顿,没有转头,从容不迫地继续往家走去。 第二十九章 鱼儿啊,上钩了 没过几日就是朱珠的生辰日,朱大友从镇上回来,带了本半新不旧的书作为生辰礼送给朱珠,喜得朱珠抱着书不撒手。 朱琼在一旁撇嘴,冷笑着看着朱珠,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样一本破书就欢喜成这样,若是看到一屋子的藏书怕不是要晕过去?真是乡野农女,一股小家子气! 朱琼不耐烦看着眼前的一家子乐呵,转身出了门,坐在院子里发呆。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她却总是融不入进去,就连原主的亲娘于氏也亲近不了半分。 傍晚的时候,铁家三母子拎着礼上了门,朱琼伸头一看,不过是两匹布、两盒糕点和一篮子鸡蛋,便没兴趣多瞧。 因为朱琼的芯子换了,她也不爱凑上去舔着个笑脸相迎,仍是坐在院子里不动分毫。 铁家三母子看了她一眼,也不甚在意。 这时,于氏早在朱大友的吩咐下整治好了一桌子饭菜,请了铁家三母子进堂屋用饭,并喊了自家人一起。 庄户人家没有这么多规矩讲究,况且西北这边民风彪悍,没有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说法,要是有,那也是有钱人家的做派。于是,大家都围了桌子坐了,一时笑意融融,甚是热闹。 朱琼咬着筷子,眼光瞟到铁柱傻不愣登地偷瞄着朱珠,心中嘲讽不已,觉得原主眼瞎了才会看上这样一个猥琐的乡巴佬。 其实,铁柱并没有朱琼眼里的这么差,虽然皮肤黝黑了些,但样貌却是周正,哪能称得上猥琐?若是铁柱这样的是猥琐,那村子里其他男人还不是要因着样貌差劲排着队投河去了! 用完晚饭,众人坐在堂屋里喝茶。 于氏笑看着朱琼和铁柱,道,“琼儿和铁柱出去走走去,别坐在这儿陪咱们了。” 谁知,朱琼却是撇了撇嘴,脸上带了几分不乐意,看得于氏就是一愣,心下疑惑,这丫头是怎么了?这平白给她制造的机会不要了?难道是和铁柱闹别扭了?一连串的疑问出现,于氏霎时没有了头绪,只咳了一声,瞪着朱琼,让她适可而止。 朱琼无奈,只能站起身,和同样不情不愿的铁柱一起出了门。 来到院子里,两人也没什么话说,只是一人一边漫无目的地绕着院子走。 少时,朱珠也从堂屋里出来,见了两人,淡淡地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铁柱痴痴地目送着朱珠,完全忘了朱琼站在身边。 朱琼也不去阻止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又不是原来的朱琼,巴不得他继续纠缠着朱珠,好让自己大闹一场退了亲去。 正想着的时候,朱琼瞧见篱笆院外那棵大树后头有个人,定睛一瞧,露出的衣角分明就是司庭远!朱琼暗自得意,果然如他所说的,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等等……或许可以利用朱珠生辰的这次机会操作一番! 朱琼计上心来,笑着对铁柱道,“铁柱哥哥,我有些渴了,你陪我去灶房倒些水喝。” 铁柱收回望着朱珠屋子的目光,眼神黯淡下来,沉默地点了点头,“走。” 于是,朱琼和铁柱就一道去了灶房。 待到了灶房,朱琼倒了两碗水,给了铁柱一碗,铁柱接过喝了一口,就听朱琼问他道,,“铁柱哥哥,我听闻你早就准备好了给大姐的生辰礼,怎么今儿个却没拿出来?” 铁柱放碗的手就是一顿,瓮声瓮气地道,“娘都已经送了。”话这般说着,但手却隔着衣服摸上藏在怀里的木匣子,心中叹气,他是早早地就准备了给朱珠的生辰礼,当时因为要定亲了也没避着旁人,只想着定了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送了朱珠,哪里能想到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朱琼一笑,也没依依不饶,反倒是转了话头,道,“铁柱哥哥,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将窗户弄得严实些不?” 铁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哪里懂这些? “哎,那可真是可惜了。”朱琼叹气道,“我瞧着我家每间屋子的窗户都不大严实,尤其是我和大姐的那两间屋子。我倒没什么,只是我大姐体弱多病的,可不能着了凉,所以就想请你帮着修一修。” “嗯。”听朱琼提到朱珠,铁柱才应了一声。 “其实还有个原因。”顿了顿,朱琼见铁柱明显有些意动,又低声道,“我好些日子都瞧见小花的未婚夫凑在小花屋子的后窗那儿与她说话,还送她东西来着。幸亏他俩已经定了亲,不然让人瞧了去,可不要说闲话了?!所以,我想着把后窗弄严实点,免得一个不小心坏了我和大姐的名誉,说什么私相授受的话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铁柱没有答话,只是手又下意识地摸上怀里的木匣子,一脸的若有所思。 朱琼见铁柱这般模样,但笑不语。这鱼儿啊,上钩了。 …… 夜深人静,朱珠梳洗完,半靠在炕上,捧着朱大友送的书读着。 正读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后窗想起几声敲击声,朱珠放下书,起身过去开了窗往外看去。只见铁柱局促地站在那儿,不敢看她,只是将手里的一个长条形的匣子递了过来,轻声道,“这是送你的生辰礼。” 朱珠没有去接,淡淡地道,“这不合礼数,你还是收回去。” “我……”铁柱顿时手足无措,涨红着脸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一份生辰礼。” 朱珠叹气,“你不明白,你是我未来的妹夫,我们不该有所牵扯,这生辰礼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话说到此,铁柱仍是不死心,将手里的小匣子又往前递了递,不容朱珠拒绝地抓起她的手臂,塞进了她的手里。随即瓮声道,“我知道我们无缘,你放心,今日过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说完,铁柱便转身跑开了。 怕惊动别人,朱珠无法高声喊他,只能怔怔地看着被硬塞进手里的小匣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想着,这东西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还回去。 谁成想,方才的这一幕被隐在暗处的司庭远看个正着。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司庭远无法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两人的动作却被他瞧了个仔细。 司庭远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心中愤怒,这叫铁柱的男人既然与朱琼订了亲,还与她大姐藕断丝连,真真是无耻至极!而朱琼的这位大姐也不知收敛,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妹妹放在眼里! 司庭远捏了捏拳头,忍住了想要上去胖揍铁柱一顿的想法,这会儿还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他准备离开,好好地替朱琼筹谋一番,无意间撇见墙那边的转角处,朱琼正看着朱珠的后窗抹着泪,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司庭远心下剧震,心疼起朱琼来,暗暗发誓,要替朱琼讨个公道,让她今后能够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也不受伤害。 此时,正对朱琼满心疼惜的司庭远,万万想不到的是,这都是朱琼设计好了的,她早就知道他在暗处,故意做出了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样!不管事实如何,朱琼的一番做派确实是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成功地将朱珠和铁柱打上了“狗男女”的标签,她自己反而成了那个“受害者”! 第三十章 手里的一把刀,用不着了就扔 “你还好?”司庭远从暗处闪出,站在朱琼身后关切道。 只见朱琼抹着泪的手一顿,沉默了半晌,转身看着他,脸上满是难堪的表情,干涩地出声,“你都看到了?” 司庭远无声地点了点头,眼里盛满了心疼。 朱琼叹了口气,幽幽地开口,“那是我的未婚夫和大姐,原是他们俩定亲,可是在他们的定亲小宴上出现了变故……为了两家的名声,只有临时将我大姐换成了我,与那人定了亲。我……我是不愿的,但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已经是他的人了。你也瞧见了,他与我大姐还余情未了,我……我真不知我今后该如何去面对?!这……这或许就是命。” 说到这儿,朱琼便说不下去,哭着转身靠在墙上使劲抹泪。 “你……”司庭远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甚是可怜。 司庭远心疼朱琼的遭遇,上前将手轻放于她的肩头,感觉朱琼身子颤了颤,一瞬的功夫,怀里传来一缕女子的幽香,朱琼已经扑在了他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司庭远顿时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眼前这小女子可以不顾名节救下自己,足以看出她是个良善之人,怎么能够让她深陷在泥潭里独自沉沦?自己该帮她脱离这般痛苦的境地才是! 想罢,司庭远将朱琼圈在怀里,柔声道,“将事情交给我,我来替你解决这桩亲事,而后我娶你。” 朱琼闻言,忙推开司庭远,摇头道,“不,我一个残花败柳配不上你,你还是走,不用管我。我方才说了,这都是我的命!”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司庭远拉着朱琼的手臂道。 朱琼用力地想要挣脱司庭远,但他的用了巧劲,任她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信我!”司庭远信誓旦旦地道。 闻言,朱琼停下了挣扎,摇头道,“我也是认真的,我这副不干净的身子配不上你。你不必因为我救了你,就勉为其难地接受我已经失身于他人的事实!” 司庭远将朱琼逼到墙角,俯身对着她,道,“你失身并不是你自愿,只怪你那未婚夫人面兽心,你放心,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 朱琼心里窃喜,暗道自己果然是拿了穿越女主的剧本,才见过几面,司庭远就对自己死心塌地,面上却流露出挣扎为难的表情来。 好半晌,朱琼小心翼翼地出声道,“你真的不会嫌弃我不干净吗?” “你的心比任何人的都干净!”言下之意是,司庭远并不在意。 朱琼又不安地道,“那你答应我,就毁掉亲事,但不要动我大姐,行吗?”朱琼虽然颠倒是非,这会儿心里到底还是保留着一丝的人性,不愿意去伤害朱珠,毕竟从头到尾朱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但这番做派落在司庭远眼里,就落实了朱琼的心地善良!真是个傻丫头,罢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适可而止,只要亲事没了就成。 朱琼的话说到这,朱珠才明白过来为何当初司庭远总是对自己带着疏离和厌恶!原来症结在这,是朱琼骗了司庭远冒充了自己这个真正救命恩人的身份,还暗地里抹黑了自己! 朱珠气急,趴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所以,司庭远帮你设计了铁柱,让他和村里的寡妇滚在了一起,借此大闹,退掉了你和他的亲事!又以不想因为自己的名声坏了老朱家上下的门风,就自请去了明月庵代发修行,实则是和司庭远远走高飞!” 朱琼点头,赞道,“没错!” “亏我还因为你没有死在那场明月庵的大火中而庆幸不已,其实这一切都是你和司庭远设计好了的!”朱珠冷着脸道。 朱琼嗤笑,“诶,你可别把我和司庭远那个蠢货扯在一块儿。这些都是我自个儿设计的,他不过就是我手里的一把刀!” “呵。”闻言,朱珠冷笑一声,电光火石间,又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朱琼,质问道,“你说,爹和二娘还有珊儿的死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手脚!” 朱琼拍手,笑颜如花地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我做的。他们碍到我眼了,那就该死!至于你……” “至于我,还需要用来做你的替死鬼,不是吗?” “被你说中了!不过我真觉着你得感谢我,若不是你有利用价值,我何需浪费一颗灵药将你的病根祛除了,让你多活了这些年……”顿了顿,朱琼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和当今的皇上相识,并在相处过程中,渐渐产生了情愫。我才发现我对司庭远根本没有爱,只不过是因为他可以帮我甩了铁柱,才嫁给了他!所以……我要利用你在我除掉司庭远之后替我去死,这样我才能和皇上双宿双栖。” 朱珠冷哼,“你对皇上产生情愫,难道与身份无关?难道不是想得到荣华富贵?” 朱琼难得认真地道,“不,我与皇上是真心相爱。与他相识相爱的时候,我只知道皇上是个行商,来京中谈生意,暂住在城外的报国寺,仅此而已!” 朱珠听她说得冠冕堂皇,不免笑出了声,道,“别把你自个儿说得有多么高尚,不过是见异思迁,不守妇道罢了!鬼才信!” 朱琼毫不在乎,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司庭远死了,我如愿换了身份进宫做了宠妃,假以时日或许还能登上后位。而你……则做了我的替死鬼,秋后就要问斩,身首异处。不过,大姐你放心,因为你是替我去死的,你每年的忌日,我都会替你烧上一炷香。” “呸!”朱珠转头就朝朱琼啐了口口水,幸好朱琼躲得快,不过也弄脏了她的裙摆,这是皇帝赐给她的番邦进贡的华服,全朝上下仅此一件,后宫哪个女人不眼热得很?! 朱琼恼怒地伸手抓起朱珠的头发,将她往后一扯,迫使她向后仰着看向自己,厉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到了这番田地还如此不知好歹,看来得让人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朱琼使劲抓着朱珠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地上砸去,幸而地上铺满了稻草,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还是将朱珠砸了个眼冒金星。 朱琼从地上站起,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厌恶地丢在一边,朝牢房外吩咐道,“娟儿,将人都带进来,好好伺候伺候朱大小姐!这辈子朱大小姐还没有做过真正的女人,临死前让她享受享受!” “是!”娟儿高声应道,忙带了人进了牢房,吩咐了几句,便扶着朱琼出去了。 一时,牢房里传来衣裳撕裂的声音,朱珠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压在了身下,开始经历非人的痛苦。 朱琼冷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满意足地转身往天牢外走去。 身后传来朱珠的一连串惊呼,“不要!” 不要?不要也得受着! 第三十一章 噩梦,招惹 “不要!” 炕上,朱珠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抬头望去,看到朱珊精致的小脸出现在眼前,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朱珊被朱珠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痛意,朱珊嚷着疼,用手扯着朱珠的手,让她快点放开自己,又道,“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朱珠感受到朱珊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浑身一软,松手躺倒在炕上,喃喃自语,“是啊,做噩梦了。” “大姐不要怕,只是噩梦而已,娘说过,噩梦都是反的。”朱珊人小鬼大地轻声哄着朱珠。 朱珠头一偏,看向朱珊亮晶晶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瞳孔里倒映着自己带着病态的脸,她回来了,回到了噩梦的,这一次她不会再糊涂到任人摆布! 沉默了好一会儿,朱珠朝朱珊扯了扯嘴角,笑道,“珊儿说得对,噩梦已经醒了。” 朱珊用力地点头,道,“大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喝。”说着,又一拍脑袋,懊恼着道,“你看看我,我看到大姐醒过来都高兴糊涂了,灶上还温着汤药呢,我先端来给大姐喝了。” 朱珠嘴角牵起柔和的笑意,看着朱珊道,“好,那就先谢谢我们珊儿了,珊儿真是个乖孩子。” 得了朱珠的夸奖,朱珊心满意足地转身朝外走去。 喝了药,朱珠便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却是睡得安稳,香甜无梦。 虽然得了于氏的嘱咐,朱琼安分守己地在自己的屋子里绣了几日的嫁妆,但听闻朱珠醒了,并且已然大好,还是忍不住来了朱珠的屋子,想要当着朱珠的面炫耀自己和铁柱的亲事,一想到她可能会被再次气晕过去,朱琼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二妹,你站在那儿这么久,笑什么呢?”朱珠目光幽幽地盯着朱琼,让朱琼嘴角的笑意一僵,浑身霎时起了鸡皮疙瘩,她隔着衣服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只觉得朱珠的眼神让人瘆得慌。 这死丫头怕不是睡傻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自己有什么可怕的,不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的人,她朱珠这个病秧子还能翻了天去? 朱琼勾起唇角,走到朱珠的炕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得意道,“大姐,你听说了,和铁柱哥定亲的是我,不是你。你可别伤心,是你和铁柱哥有缘无分!” 没有朱琼预料中的气怒,朱珠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声,“恭喜。” 就这样好了?没有生气?朱琼有些傻眼,难道这死丫头真的不在意?呵,肯定是装的,心里怕是嫉妒得要死了。 朱琼看了朱珠半天,期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些不甘心的端倪,但朱珠从始至终都面容沉静,嘴角浅笑,于是朱琼又嘲讽道,“大姐的命似是不那么好,这才刚醒就被定给了一个外来的鳏夫做填房,还做了人家孩子的便宜后娘。” 朱珠半靠在炕上,腰下垫了厚厚的棉被,她换了个姿势,闻声似笑非笑道,“二娘不也是给我当了后娘吗?而且她还是寡妇再嫁,照你这么说,二娘怕是命比我还不好!” 朱琼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朱珠就将她给绕了进去。什么时候开始这死丫头说话夹枪带棒的,竟是刻薄得很!朱琼气怒,但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唇相讥,只得抬起手指着朱珠,瞪了半天眼。 “你……我不与你说了,你就是嫉妒,嫉妒我与铁柱哥定了亲!”尖声说罢,朱琼甩了袖子,气怒地冲出了朱珠的屋子,找于氏告状去了。 朱珠没有在意朱琼的话,转而将视线落到身上盖着的棉被上,沉默半晌,想起一件事来。 那一世,朱琼在牢里提及她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好像称之为“穿越”,还有什么“种田文”、“小说”等等,都是朱珠听不懂的词汇。 这事若是放在平时,朱珠是不会信的,但经历过那一世的种种,回过头来仔细一想,朱琼在她们那次一起摔下山崖之后,就变得与平日里不同,看人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同于氏也不似以往那般亲近了…… 等朱珠被接到京城后,她发现朱琼从胸无点墨变得才智无双,就好像自小大字不识一个的她和别人斗起诗来却是张口就来,且皆是能够流传百世的千古奇诗。 除了这,朱琼还展现了她非凡的经商头脑,开的成衣店不仅给高门贵妇提供成衣,还有平价的成衣售卖给平民村妇,一时间得到了上至高门贵妇,下至平民村妇的追捧,名声在外。 更不用提她开的那些食楼了,里头的菜品每一道都让人趋之若鹜。 朱珠想,应该是因为在京城无人识得朱琼,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做真实的自己了。 那么……这一世没有发生摔下山崖的事,另一个世界的朱琼就没有机会穿越过来了。没有了她在这里兴风作浪,或许,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可以有另一番的景象。 不,如果她真的来了,她朱珠也不会有任何俱意,反倒是正好报了上辈子的仇! …… 这会儿,于氏正在堂屋里做着绣活,心里盘算着朱珠和朱琼两个闺女的嫁妆该如何置办,要她说,朱珠要嫁的是鳏夫,看那司庭远的样儿也不是能拿得出多少聘礼的主,嫁妆薄一点也不足为奇。 反倒是朱琼的嫁妆得用心置办,一来毕竟是自个儿的亲闺女,二来铁家给的聘礼丰厚,嫁妆就不能比聘礼薄不是?! 只不过于氏也就瞎琢磨罢了,朱大友若是能同意她如此安排的话,那太阳就打西边儿出来了。 想到这儿,于氏自嘲一声,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地做起了绣活。 “娘,您要给我做主啊!”朱琼恼怒的声音由远及近。 闻言,于氏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绣花针往绣品上一戳,抬头看向走进堂屋的朱琼,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见朱琼一屁股坐在矮凳上,脸上气呼呼的模样,于氏又道,“都定了亲的人了,就不能消停点?” 朱琼撅了嘴,道,“都怪那个死丫头,若不是她,我能这样吗?不过就是与她说了几句话,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于氏瞪了她一眼,道,“定是你招惹她了!” 朱琼一噎,半晌没有说话。 于氏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己说中了,“早就与你说了,少去招惹她,万一那死丫头与你爹告状,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可做不来那忍气吞声的事儿。”朱琼不满地道。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于氏携了朱琼的手,轻拍着道,“乖了,听娘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亲事,等你成了亲,还怕打击不了那死丫头?!” 朱琼凝眉想了想,觉得她娘说得有理,便笑着点了点头,将此事揭开了不提。 于氏这才松了口气,养了个不省心的闺女,可真是伤透了脑筋。 第三十二章 合该是一家人 为图个热闹,又因为今年家里的两个闺女都定了亲,所以朱大友大手一挥,准备在年三十这日请铁家母子和司庭远上门做客,只可惜隔壁他大哥一家去了大闺女家小住几日,不然会更加热闹。 两家人应了朱大友的邀请,在年三十这日掐着点登了老朱家的门,各自都带了丰厚的年礼,喜得原先还有些不乐意的于氏立时热情了几分,“来就来了,一家子亲戚的,还带什么礼,多见外啊。” 铁柱娘笑道,“这过年上门吃酒的哪能不带些礼,你就好生收着。” 于氏拿过年礼,请了众人进堂屋,堂屋里头早已经摆好晚饭,“哎哎,你看这,可臊到我了。得,我再给整两个菜去!”说,就喊了朱琼一道又去了灶房添两个菜。 “这就是大姐夫家的小娃娃吗?让我瞧瞧,让我瞧瞧。”朱珊小小的人儿,连司庭远的腰还没到,跳着脚在那儿嚷着要看司昊宸。 司庭远便弯下身子,将司昊宸递到朱珊面前,朱珊稀罕地摸了摸司昊宸的小脸,鼻子动了动,惊喜道,“小娃娃身上好香啊。” 铁柱娘笑看着朱珊道,“那是奶香味,每个小娃娃都有。” “那我小时候也有奶香味,大姐和二姐都有!”朱珊嘻嘻笑着,戳了戳司昊宸的脸,惹得司昊宸不满地扭了扭小身子,双手在空中挥了挥,对着他爹咿咿呀呀地表达着他的不满。 铁林从铁柱娘身后窜出来,对着朱珊道,“小珊儿,你把昊宸弄得不舒服了。你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啊,可别惹毛了这小子,他哭起来可真的要命!” “铁林哥哥就爱唬我,我才不信。”朱珊嘴一撅,不满地瞪着铁林,因为铁林平日里爱逗村里这些孩子,所以朱珊自然而然地觉得他在唬她。 “随你便,到时候这小子闹起来,可别又来怪我没提醒你。”铁林笑呵呵地看着朱珊,就等着她出丑。 朱珊不理他,只对着司庭远央求道,“大姐夫,让我抱抱小娃娃。”见司庭远没有动,忙又道,“你别看我人小,我可有力气了,不会摔到小娃娃的。” 被朱珊眨巴着那双神似朱珠的大眼睛盯着,司庭远心下一软,将司昊宸送到朱珊怀里,见朱珊小心翼翼地抱过司昊宸,却没有将手收回,而是改成悬空托在司昊宸的身下,以防她手一个不稳将司昊宸摔了,他还能及时接住。 乍换了个不熟悉的小怀抱,司昊宸不适地扭了扭小身子,随即哭了起来,扭头看到自己的爹,忙伸手要他抱。 这时,朱珠进了堂屋,听到司昊宸的哭声,心里突然酸涩不已,自己差点也随着他一同哭了出来。 朱珠快步上前,在司庭远正要将司昊宸从朱珊那儿接过的时候,一把把司昊宸抱在了怀里。 司庭远安抚地拍了拍略显沮丧的朱珊的小脑袋,让她不要见怪,司昊宸就是这样的性子。然后,他站起身,朝朱珠看去,只见她神色温柔地轻哼着歌谣哄着司昊宸,自己也神不知鬼不觉地露出宠溺的神色来。 朱珠香香软软的怀抱,让司昊宸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睁着被泪水冲洗过睫毛上还带着泪珠的眼睛看着朱珠,这个漂亮的姨姨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啊,记起来了,漂亮姨姨以前抱过自己的,不止一次哦,是两次。司昊宸扭过头,整个小身子更加埋进朱珠的怀里,他喜欢这个漂亮姨姨。 突然,铁柱娘噗嗤一笑,“从未见珠丫头这般紧张过,再瞧瞧昊宸这依赖朱丫头的样子,合该就是一家人!” 朱大友和铁柱一直在一旁说话,听得这边的动静,又看到朱珠抱着司昊宸轻轻摇晃着,暗暗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小娃娃和自家的闺女挺处得来,那他多少可以放宽点心了。 一时,朱珠将司昊宸哄睡了,低声问司庭远,“我将昊宸带去我的屋子,让他在那儿睡,你可放心?” 司庭远没想到朱珠会征求自己的意见,顿了顿,点头同意了。朱珠便抱着司昊宸回了自己的屋子安顿。 热热闹闹地用完晚饭,于氏带着朱琼和朱珊收拾了碗筷和桌子,又上了些茶和糕点,这些糕点都是朱大友这回放假回家从镇上带回来的,样样精致小巧。 朱珊拿了一块玫瑰形状的糕点往嘴里塞,鼓鼓囊囊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仓鼠,朱珠拿了怀里的粗布帕子给她擦嘴,又递了一杯清水到她嘴边,轻声道,“小馋猫,慢着点吃,别噎着。” 谁知朱珊喝了水后,却笑道,“不怕不怕,大姐夫有医术,要是噎着了,他能救我。” 朱珠听了这话,脸红红地收回帕子,低头不说话。这时,只听司庭远温声道,“小珊儿说得有理。” 众人都不妨司庭远会这般接话,都愣了愣,随即就听到铁林笑着指了司庭远道,“你还是庭远哥吗?怎么不似平日里清清淡淡的模样了,莫不是定亲真的能让人发生改变?” 司庭远笑道,“是啊,那你快求着铁家婶子给你定亲,看你是不是能变得沉稳些。” 铁林被司庭远的话一噎,撇了撇嘴,道,“我可还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不急着定亲。而且,定亲也要找个我中意的姑娘不是?不急不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铁柱心里一痛,朝朱珠看去,而这时朱琼也看向铁柱,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珠,咬了咬牙,眼不见为净般地扭头去讨好铁柱娘。 过了半刻,朱珠的屋子里响起一阵婴儿的哭声,是司昊宸醒了。朱珠忙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走,朱大友想了想朝司庭远道,“庭远你也跟着去!” 司庭远点点头,放下手上的茶碗,站起身随着朱珠出去了。 这时,于氏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在手上,对朱琼使了个眼色,笑道,“琼儿你和铁柱也出去走走,你们小两口好好聊聊去,别在这儿陪着我们了。” 朱琼喜笑颜开,站起身,娇俏地看着铁柱,道,“铁柱哥哥,走,咱们出去。” 谁知铁柱心里不大乐意,推拒道:“天太冷了,还是在屋里暖和,就别出去受风了,免得着凉。” 朱琼一下子就沉了脸,这铁柱话说得好听,但这屋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是在打自己的脸?太过分了。 正当朱琼想要发脾气的时候,朱大友出声道,“铁柱说得有理,你们还是留在屋子里陪我们说话,别出去瞎折腾,得了风寒那就糟糕了。” 听得朱大友这么说,于氏就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那方才走出去的朱珠和司庭远就不怕得风寒了? 早知道朱大友偏心,但偏心成这样,于氏嫁给他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指望着铁柱娘这个亲家母帮把手,谁知人家半眼都没瞧这里,只顾着和铁林、朱珊说笑。 因此,朱琼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凳子上,闷闷不乐地捧着茶碗喝茶。 第三十三章 迷了她的眼、笼络他的心 堂屋里发生的事,走远了的朱珠和司庭远并不知晓。 这会儿他们两人踏进朱珠的屋子,只见司昊宸躺在炕上双手乱甩着,双脚瞎蹬着,扯了嗓子拼命哭嚎。 听到动静,司昊宸扭头看过来,见到两人,忙伸手要抱抱。 朱珠上前,弯腰从炕上抱起司昊宸,司昊宸委屈地在她怀里拱了拱,脸上的泪水蹭到朱珠的衣裳上,留下些许的水渍。朱珠倒不甚在意,轻柔地用帕子将司昊宸的脸擦了干净。 司庭远见自己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含笑看着她俩。 朱珠抱着司昊宸轻摇着,突然问道,“昊宸这么小,你是用什么喂他的?” 司庭远浅笑,“从镇上买了只羊,养在院子里,每天给他喝的羊奶。” 朱珠点点头,低头在司昊宸的额头上蹭了蹭,道,“虽然喝的是羊奶,但你把他养得很好。是不是啊?小昊宸。” 司昊宸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朱珠在说什么,他只当朱珠在和他玩耍,肉嘟嘟的小手抓上朱珠的脸,不轻不重地掐了掐,咯咯地笑了起来。 朱珠就抓了司昊宸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你个小坏蛋,掐姨姨的脸,该打。” 司庭远见朱珠和司昊宸的互动,原本五分的淡笑变成了十分。 朱珠不经意间抬头看去,司庭远眉眼舒展的样子如朗月入怀,忙红着脸低下头,再不敢细看,怕被迷了眼去。 朱珠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她承认上一世她对司庭远是存了些心思的,但又碍于他是朱琼的夫婿,所以从未表露过半分,只是躲得远远地,看着司庭远对朱琼百般呵护,万般疼宠。 现如今是自己和司庭远有了婚约,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但这心里却没法坦然承受,多少还是因着上一世的事有着疙瘩。 虽说上一世的司庭远是被那换了芯子的朱琼迷惑了眼,但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错认,这还是让朱珠心里赌了口气。 况且,上一世的他还帮了朱琼火烧了整个明月庵,伤了几条无辜的人命。哎,也不知道上一世的杀孽会不会影响到这一世司庭远的命数。 想到这,朱珠脸上的红晕退了去,心里开始担忧起来,暗自叹了口气,好似自己对司庭远的心思还是大过了怨恨。 见屋子里有些沉默,司庭远便想着说些什么,转头瞧见朱珠的梳妆柜上放了本书,那副破旧磨损的样子似是常年翻看的样子,司庭远问,“你识字?” 朱珠被司庭远打断了思绪,缓了缓神,点点头,“略识一二。” “我那里有几本书,改日我给你送来,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朱珠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司庭远,忙不迭地道,“有有有,你尽管送来就是。” 她原就是个喜爱读书的人,只是苦于家里的积蓄除了维持生计,大部分都得用来给自己瞧病,书又是个费钱的物件,所以直到上一世她去京城前,反复读的就是这本朱大友给她淘来的游记手札。 后来她被朱琼接去了京城后,整日里无所事事,便求了朱琼让丫鬟去买了些书回来解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书不离手的习惯。 醒来的这几日因为脑袋还晕乎着倒没觉得如何,现在司庭远提起来,她就有些心痒痒了。 朱珠不似以往那副害羞胆怯,反而变了灵动的模样,让司庭远会心一笑,“等你把我那儿的几本书读完,我再去寻了其他的送来。” “会不会太麻烦你?”朱珠问他。 司庭远摇头,“不会,你只管负责将书读完,其他的交给我。” 听着好似承诺一般的话,朱珠嘴角含笑,脸红扑扑地道了声谢,不管上一世的司庭远如何,这一世瞧着,他对自己还算上心,那么她也该把握机会,毕竟日子还长着呢,不是吗? 日久见人心! …… 堂屋这边,于氏见朱琼拉着脸坐在矮凳上闷闷不乐,笑着说要去给大家烧些水再添点茶便拉着朱琼一起去了灶房。 一进灶房,于氏便捶了朱琼一下,“大过年的,你沉着脸给谁看?还怕铁家不够嫌弃你是不?” 朱琼揉着被捶疼的手臂,抱怨,“如果不是铁柱太过分了,我能这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点脸面都不给我,我可是他未来的妻子!” “是他的未来妻子又怎么了?他这心里眼里都没有你,还能给你脸面?” 于氏这话一出,朱琼顿时就炸了,“您还是不是我娘?说这话就不怕捅了我的心窝子?!” 于氏只当没看到朱琼的气怒,只气定神闲地道,“因为我是你娘,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话,放了别人身上,只等着看你和铁柱的笑话就成!” 朱琼一噎,撅了嘴,一屁股坐在烧火的矮凳上,自顾自地生闷气。 于氏伸出手指点了点朱琼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别说你娘我没教你,你啊嫁到铁家之后,这臭脾气得给我好好改一改,在家里想甩脸子就甩脸子,自家人不同你计较,但嫁出去之后可绝对不能如此了,你瞅瞅方才,就因为铁柱不愿意和你待一起,你就沉了脸,哪家人愿意娶这样的媳妇回去?娶媳妇就是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娶你回去,你还想人家供着你不成?” 顿了顿,于氏又道,“我今日里瞧着,铁柱的心还在珠丫头那儿呢,你可警醒着点,尽快把铁柱的心给拢到你这儿来。这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珠丫头就是铁柱偷不到的主,人稀罕着呢。” “呸。”朱琼啐了一口,恨声道,“都是那死丫头,长得一副妖妖娆娆的模样,惯会勾引人。” 于氏点点头,赞同道,“可不是。这丫头长得像她那死鬼娘,当年她娘不知道迷了多少男人的眼,恨得这十里八乡的婆娘都想撕了她去。” “这莫不是那些读书人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亲娘会勾引人,生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做派!”朱琼掩唇笑了起来。 于氏也跟着笑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随即又抱怨道,“你爹还真是偏心到了极点,我看这年三十晚上说得好听,请了两家一起热闹,其实还不是为了他的宝贝闺女朱珠和那司庭远!” 朱琼用手里的烧火棍拨了拨火堆,酸声道,“谁让我不是爹的亲闺女,她朱珠才是呢!” 于氏横了朱琼一眼,道,“你这是在怪娘?” 朱琼忙丢了烧火棍,倚到于氏身边,娇声道,“哪能啊,我才舍不得怪娘呢,娘您这么疼我,我孝顺您还来不及呢!” 朱琼的话让于氏心里受用得很,“就你嘴甜。”顿了顿,又道,“将你这股嘴甜的劲用到该用的人身上,还怕人心不向着你?” 朱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听娘的。” “这就乖了!”熄了灶火,于氏带着朱琼泡了新的热茶回了堂屋。 铁家三母子又坐了会儿,见司庭远和朱珠回来,就准备告辞。 谁知,司庭远要从朱珠那儿抱过司昊宸的时候,这小家伙愣是用小手巴着朱珠不松手,强行将他的手拉开,他还不乐意地嚎了一嗓子,惹得司庭远一阵尴尬和头疼。 朱大友见此情景就笑着对司庭远道,“就将这小娃娃留在这,有珠儿照顾着,你大可放心。” “放心是放心的,就是怕这小子夜里闹人,扰了大家的清静。”司庭远作势要将司昊宸抱回,谁知朱珠看着司昊宸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心中疼惜,便护着司昊宸侧了身,道,“无事,就让昊宸今晚给我做个伴。” 司庭远沉默了会儿,点头答应,说明日就来接司昊宸,便和铁家三母子一同告辞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 也配谈矜持? 年初一,于氏起了个大早,用了早饭就要像往年一样带着三个闺女去明月庵祈福,朱珠心里一颤,想起前一世来,当然是不乐意的。 于是她借口早起吹了冷风,有些头疼就不与于氏她们一道去了。 朱大友听得朱珠说头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这闺女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经不起一丁点儿的头疼脑热,因此,朱珠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家里。 朱珠抱着司昊宸,站在院子里,瞧着于氏娘仨远去的背影,脸上不由露出思索的表情来,虽然这回她没去明月庵,不会有坠崖之事发生,阻了那另一个世界的朱琼到来。但……她还是百密一疏,忘了朱琼求签那一茬,若是依然如前一世那般,那她得防着点,免得着了道。 “瞧什么,这么认真?”司庭远的声音在朱珠耳边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朱珠向正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瞧着自己的司庭远看去,抿了唇笑道,“方才送二娘她们出门。”说着,又见他一手牵了只羊,一手抱了几本书,疑惑道,“你怎么这会儿就来了?牵着羊做什么?” 司庭远笑道,“我临时有些事需要外出几日,想请你代为照顾昊宸。这是家里养的羊,也暂时放于你家,昊宸若是饿了哭闹,就喂羊奶给他喝。” “嗯?”朱珠诧异,“这么突然?昨儿个也没听你说起。” 司庭远笑了笑,语焉不详地道,“昨儿个回了家才想起,所以……” 这般言语,也不算扯谎。还确实是昨儿个回了家才想起当初师父交代的半年之期已经到了,所以才临时决定去走一遭。至于司昊宸,托付给朱珠照顾着,也是恰当。 闻言,朱珠笑问,“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 没等司庭远回话,就听得从堂屋里出来的朱大友轻斥她,“男人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说着,又对司庭远歉意地笑道,“闺女心思单纯,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司庭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您言重了。我去县里,做什么以后再与你说,约莫两三日就回。”后一句却是对朱珠的话做了回答,又将手里的书给她递过去。 朱珠抱着司昊宸没法接,司庭远便将书给了朱大友,对着朱珠道,“这是昨日里答应了要给你带来的书,你先读着,这次我去县城再给你买几本回来。” 朱大友在一旁,闻言笑了笑,看来司庭远对自家闺女颇为尊重和上心,他心下越发满意,于是便想着将空间留给这对小儿女,自己碰了书牵了羊走开了。 朱珠瞧了一眼阴沉的天气,嘱咐着司庭远,“那你路上小心着点,若是碰到风雪,就找个地儿先避避再走。昊宸放在我这,你就放心好了。” “我自是放心的。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家收拾些衣物。”司庭远说道。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朱珠抱着司昊宸准备送司庭远出门,突然想到什么,说了声“等等”,便把司昊宸往司庭远怀里一塞,留了两父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不消片刻,朱珠从灶房里拿了几块饼子出来,拆了包着昨儿个用剩糕点的油纸,仔细将饼子包了交给司庭远,“这几块饼子你带着,路上可以当干粮,家里可有水壶?装些水,路上若是渴了也不至于没水喝。” 司庭远接了饼子,笑听着朱珠吩咐,“饼子我带着,家里没有水壶,不过我可以沿路采些野果子吃。” 朱珠听了,觉得司庭远这法子也不错,便笑着抱过司昊宸,对他道,“好,那早些去,晚了不好赶路。” “那我走了。” 朱珠抱着司昊宸将司庭远送到门口,远远地看着他没了身影才回了屋。 这日下晌,于氏、朱琼和朱珊回到家,见了院子里养的羊,一个个都乐开了花,只以为是朱大友弄回来的,便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这羊该怎么吃。 谁知却被朱大友告知这羊是司庭远家的,只不过暂养在自己家罢了。 于氏不解,接着又得知司昊宸还需要养在家里几日,这羊是用来给他喂奶的,她就老大不乐意了。 这一不乐意,抱怨的话便脱口而出,“珠丫头还没嫁过去呢,他就这么使唤珠丫头做事了?你也不拦着点,真当自己已经成了咱们老朱家的姑爷了!” “瞎说八道什么,这定了亲,庭远就是我家姑爷。况且人家有事,珠儿帮着照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朱大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 于氏冷哼,“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候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父女俩。” “就是啊大姐,咱们女儿家还是矜持点好。”朱琼顺着于氏的话,对着朱珠娇声道。 “矜持?”朱珠挑眉,嘴角带了讥讽的笑意看着朱琼,好似在说你一个失了身的女子也配和我谈矜持? 朱琼不是傻子,看得明白朱珠的意思,气得差点掉了眼泪,跺了跺脚,就跑出了堂屋。心里怨恨着,果然如那老尼说的一般,这死丫头就是与自己命里犯冲! 于氏忙让朱珊跟在朱琼身后头去追,她自己则转而指责朱珠,“珠丫头,琼儿也是关心你,你这……太不像话了。” 朱珠一脸的无辜,“我可没说什么。” 于氏被她一噎,话堵在了喉咙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半晌才道,“我算是明白了,我和琼儿在你们父女俩眼里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朱珠哄着被说话声惊扰到的司昊宸,头也不抬地道,“知道是您和二妹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诅咒我今后就是被人欺凌的命!” “大友,你看看你这闺女,说话夹枪带棒的,我和琼儿不过就是为了她好,她反倒……啊!我和琼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于氏闻言朝朱大友嚷嚷。 “珠儿说得对,你少没事找事,颠倒是非,自从你带着琼丫头嫁到我老朱家,你们哪里受到薄待了?虽然琼丫头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自问也尽了一个做爹的责任,我倒没想到你今日会说出这番话来。若是觉得亏待你们了,觉得命苦了,那你就带着你的琼丫头滚出我老朱家,过你们的好日子去!”朱大友毫不留情地对于氏冷声道。 可他这心里头却在犹疑,平日里朱珠虽然和于氏关系一般,但从来都是个乖巧柔顺的性子,也从没有说出过这般话,今日怎么……难道是昏迷多日变了性子? 朱大友瞅着朱珠,一时就没有说话。 朱珠仿佛知道朱大友的心事,抬眼对着他甜甜地一笑。 朱大友心底一松,暗骂自己混蛋,闺女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性子变了就变了,说到底,无论变成什么样不都还是自己的闺女? “呸,我偏不如你的意!”于氏听了朱大友的话气怒不已,“哼”了一声,扭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换衣裳。 …… 年初二,朱大友和于氏带着朱琼和朱珊一起去了于氏的娘家走亲戚,朱珠则一人待在家里照顾司昊宸。 这一晚,于氏和她老娘凑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好长时间才睡下。 住了一晚,在年初三的下晌,朱大友心里惦记着朱珠,连晚饭都没用就带着于氏娘仨匆匆地往回赶。 临走的时候,于氏她老娘脸阴沉沉地瞅了眼朱大友,对这女婿颇为不满。 朱大友自是瞧见了,但却并不在意。他朱大友又不是那种靠着妻子娘家才能成事的窝囊废,用不着腆着脸看人脸色过日子。 于氏她老娘给于氏使了个眼色,于氏点了点头,便随着朱大友回家去了。 “娘,您和妹子这是?”于氏她大哥正巧看到自家老娘和于氏的互动,便问道。 于氏她老娘眼里晦暗一片,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妹子家里很快就会清静了。” 于氏她大哥想到什么,惊骇道,“娘,您是要?” 于氏她老娘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留下于氏她大哥脸青一阵白一阵,心下越发不踏实。 这都收手多少年了,万一有个岔子,那……罢了罢了,自家老娘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只能由着她去了,但求不会出变故! 第三十五章 暗卫,现于人前 与此同时,县城,何府。 送走来府里吃年酒的亲戚朋友、乡绅贤士,何御医挥退了小厮奴仆,自己一人躺在书房隔间的软塌上醒酒。 正半梦半醒之间,隐在暗处的两个暗卫突然朝外掠去,那股呼啸而过的冷风刺激得何御医头皮发麻,瞬间清醒过来,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阵刀剑交手、衣料被划开等等的声音交错传来,只一瞬的功夫,就听得其中一个暗卫低声惊讶,“碧霄软剑!是世子爷!”说着,便跪倒在地,恭敬地道,“属下暗一参见世子爷!” 另一个暗卫却不似他那样中规中矩地跪倒在地,而是一下扑到眼前的黑衣男人身上,激动地哭了起来,“世子爷,属下暗二终于等到您了,世子爷,别再丢下属下不管了!” 黑衣男人嫌恶地扒开挂在他身上哭得肝肠寸断的暗卫,揭下自己脸上的布巾,如果朱珠这会儿在现场,一定会惊讶,眼前的黑衣男人赫然就是司庭远。 他对地上跪着的暗一道,“起来。”又对方才扑在他身上,现在又想扑上来的暗二道,“离我远点!” 谁知,暗二的脸上却露出委委屈屈的神色来,“人家是看到世子爷太激动了,一时忍不住!” 听了这话,一向淡定从容的司庭远脸上产生一丝肉眼可见的龟裂,胃里涌起一阵不适,冷声道,“滚!” 在隔间内听到动静的何御医惊得站起,忙披了外裳,快步走出,见了司庭远,激动地跪倒在地,哭着喊了声“世子爷”! 司庭远快步上前扶起何御医,道,“何师傅不必多礼。”何御医当年教过司庭远两年医术,所以司庭远如此称呼也是在理。 “多谢世子爷!”何御医就着司庭远的力道站起身,见他的袖子被割了一道口子,且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忙道,“世子爷您受伤了,快进屋,我给您上药。” 暗一闻言,在一边低了头,闷闷地道,“都是属下失手,伤了世子爷。” 司庭远却淡淡地道,“不怪你,你的功力原本就在我之上,况且若不是我及时抽了碧霄软剑出来,你也未必认得出我。” 暗一舒了口气,感激地抱拳道,“多谢世子爷!” 进了屋,何御医动作迅速地替司庭远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叮嘱道,“虽然伤口不深,但世子爷这些天也尽量不要让伤口碰水,切记不要忘了按时换药。” 司庭远淡笑着点头,“何师傅放心,我有分寸。别站着了,快坐。” “多谢世子爷!”何御医恭敬地道了声谢,在司庭远的下手坐了下来,问道,“半年前,暗一暗二带着您的手书找到我,我没想到您半年后才出现,世子爷去哪了?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司庭远沉默不语,思绪回到了半年前。 那时,司庭远正带着司昊宸乔装往西北这边走,未免打草惊蛇,一路只能风餐露宿,好在司昊宸虽然刚出生,但甚是贴心,不吵不闹,只是在饿了尿了的时候哼哼两句。 这日,司庭远抱着司昊宸在山上一处山洞里休整。 慈铭大师,也就是他的师父突然出现,司庭远自是惊喜万分。忙要上前行礼,就见慈铭大师看着他,露出一丝莫测的表情,道,“此去,你定要在西北桃花村待上半年,才能现身于人前。期间不可与任何相熟之人暗中联系,切记切记!” 司庭远不解,问:“师父此话何意?” “前世恩,今世还。你只听我的就是了。”慈铭大师说完,闭了闭眼,眼前浮现他闭关入定之时所见之事,叹了口气。任司庭远再如何问,皆是闭口不谈。 司庭远沉吟了半晌,才点头算是应了慈铭大师的话。 慈铭大师又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道,“这里有三粒药丸,为师前些时日方才炼成,今日便交与你了,在危难的时刻服一粒,可以让自己转危为安,你且收好。” “多谢师父!”见司庭远将小瓶子收入怀里,慈铭大师又拿出一个锦囊递于他,道,“这锦囊需在遇到你难以抉择的人生大事之时方可打开,切记!” “人生大事?师傅指的是?”司庭远又是疑惑不解。 慈铭大师摇了摇头,回到了原先那副闭口不谈的模样。 司庭远深知他的脾性,只好将此事按下不提,收了锦囊,揣进了袖兜里。 慈铭大师见他收了锦囊,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接着转而去瞧沉睡的司昊宸,伸手贴在司昊宸的额头上,念了声佛号,转身呢喃了一句,“前世因,今世果”,便扬长而去。 “世子爷?世子爷?”何御医得不到司庭远的话,又见他心思不在这儿,便唤了他两声。 司庭远回过神来,只道,“我也是遵循师父的叮嘱罢了。” 何御医从来就对慈铭大师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之情,便不疑有它,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道,“慈铭大师是得道高僧,他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说着,话锋一转,问道,“世子爷今后有何打算?暗一暗二仍旧还是跟着您。” 暗一暗二闻言,在一旁点头,暗二更是眼巴巴地盯着司庭远,就怕他拒绝。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司庭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用,暗一和暗二还是留在你这。” 此话一出,暗二顿时就不乐意了,抗议道,“我们是世子爷您的暗卫,您这不让我们暗中保护说不过去,要我说……” 司庭远瞥了暗二一眼,暗二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看司庭远的脸色,若是他再多说两句,很有可能就要被赶回暗部面壁思过去了。 暗二打了个寒颤,暗部的思过谷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不要回去!想到这,暗二朝司庭远谄媚的一笑,乖乖地退到暗一身边,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给天枢传信,继续坐镇暗部,待时机成熟,我会传信与他,到时再前来与我汇合。”天枢是司庭远的贴身侍卫,又是暗卫首领,当日事发之后,他便被派回暗部,安抚众暗卫无论听到任何风声都不可轻举妄动。所以,这会儿司庭远才有如此吩咐。 “是!”暗一应道,拉着暗二下去给天枢传信。 接下来,司庭远又与何御医商谈了几句,临走的时候,想到朱珠的病,便又将朱珠的情形简单地描述给何御医听。 何御医一时拿不准主意,就道,“听世子爷的话,想必您的这位朋友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因为沉疴多年,要祛除病根却有些麻烦,世子爷若是得空,还是将您这位朋友带来,我来把脉瞧瞧。” “会有机会的。”司庭远扯开嘴角,露出一丝暖意融融的笑。 这一笑却是让何御医像见了鬼一样。他从小看着司庭远长大,他永远都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的笑容? 就因为这个笑容,让何御医对司庭远嘴里的那位朋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私下里揣摩着,那位朋友怕是世子爷的莫逆之交了。 直到见到朱珠,何御医大跌眼镜,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多么的离谱,又感叹着世子爷也会栽到一个小女子手里。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第三十六章 想法子、谈温情 朱大友一行人回到家,简单地用了晚饭,朱琼就嚷着要用水沐浴。 无奈朱珠不许,说是锅里烧着的那水是用来给司昊宸沐浴的,朱大友便帮着她端了水去她的屋子,嘱咐她仔细着点,莫让小娃娃着了凉。 于氏见父女俩说笑着渐行渐远,撇了撇嘴,难得的没有说什么,转身去灶房里给朱琼烧水。 朱琼跟在她后头进了灶房,闷声不响地坐在矮凳上。 于氏瞅了她一眼,安抚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娘再给你烧一锅热水就是了。” “这死丫头当真是与我命里反冲,只要她在我面前,我就觉得浑身难受。娘啊您可要帮我好好教训教训她!”朱琼气愤地道。 于氏将手里的洗碗布摔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厉声道,“你不说,娘都会想办法教训她。这丫头病好了之后就反了天了,昨日里短短几句话就挑拨着你爹要将我们赶出老朱家,她算是哪根葱,敢这般与我作对?” 说到这,于氏就越发气怒,缓了口气,接着道,“哼,怕是觉得定了亲了,有未来夫家撑腰,就翅膀硬了,也不想着这一日没有成亲就不作数,定了亲也能退,我倒是要看看过段时日,她朱珠还嫁不嫁得成!” 朱琼闻言,眼睛一亮,盯着于氏道,“娘是有法子了吗?” “你就等着瞧!”于氏想起昨晚央着自己老娘给想的法子,阴损地笑了笑。 她老娘说得对,她这些年就是太仁慈了才会让朱珠爬到头顶上。这回有她老娘帮着出手,她朱珠可没那么容易就躲过去了。 “娘啊,您就告诉我,告诉我。您若不告诉我,我这心里跟猫抓了似的!”朱琼朝于氏撒娇似的哀求道。 于氏拗不过朱琼,凑到她耳边对着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听罢,朱琼惊讶地张大了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原想着于氏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下朱珠,但这法子……朱珠怕是凶多吉少! 朱琼打了个哆嗦,就好像是她遭了罪似的。可这感觉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毕竟于氏这个法子又不是用在她身上,她怕个什么? 朱琼低低地笑出了声,朱珠若是像以往那般听话多好,也不用遭那罪。呵,谁让她那么不识相呢?这都是自找的,要怨就怨她自己,作死的东西。 对于氏母女那一番计较一无所知的朱珠,这时正在给司昊宸沐浴。 肉嘟嘟的司昊宸似乎很喜欢水,坐在小木盆里,双手拍打着水面,眉开眼笑,嘴巴里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一番折腾,朱珠身上的衣裳便湿了一大片,她一手抓着司昊宸的小肉胳膊,一手盛了些水往他脸上挥去,假意生气,“真是个淘气的坏小子,姨姨的衣裳都被你弄湿了!” 司昊宸只当朱珠是在和他闹着玩,肉手拍得更卖力,弄得朱珠的衣裳越发的湿,隐隐地勾勒出身体的曲线。 “咯吱”一声,后窗被推开,一个黑衣蒙面人从窗外跳进屋子,吓得朱珠慌忙抱起司昊宸就是后退几步。 “别怕,是我。”那人揭开蒙在脸上的布巾,赫然是司庭远。 朱珠霎时松了口气,怕司昊宸着凉,忙将他放到炕上,用干净的布巾将他擦干,边替他穿衣裳边道,“事情办完了?你先坐,桌上有茶水,倒了自己喝。” 司庭远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色变得越来越红。 朱珠见他没什么动静,抬起头来看他,“傻愣着干什么,快坐啊。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将司昊宸往被子里一塞,快步走到司庭远面前,因为司庭远身材高大,朱珠只得仰头看着他,眼里透着担忧。 司庭远后退一步,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过身,闷闷地道,“没,没什么。你先将你身上的衣裳换了。” “轰”地一声,朱珠只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充满了血。 仔细看,她艳若桃李,唇红齿白,娇艳欲滴。 “你……你……你,站着别动,不许转身。”说着,拿了件干爽的衣裳,又瞅了眼司庭远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这才小心翼翼地背过身去,快速地将湿了的衣裳换了下来。 司庭远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脑海里不免得又出现方才瞧见的朱珠那副玲珑的身子,他闭了闭眼,暗骂自己一声,努力摒除内心冒起的杂念。 “换好了,你过来坐。”朱珠忍着满心的羞意,红着脸轻声唤着司庭远,等他走过来坐下,朱珠给他倒了杯茶水。 司庭远伸手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刚要说话,就听朱珠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这般问着,朱珠还耸了耸自己的鼻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她的鼻子。 司庭远一愣,好灵敏的鼻子,见瞒不过,便道,“一些小伤,莫担心,我已经上过药了。” 朱珠点头,便不再多问。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穿成这样?”司庭远道。 朱珠笑着反问,“我好奇,你就会直接告诉我吗?” 司庭远也笑了,“不会。但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 “那就等时机成熟。”顿了顿,朱珠皱眉看着他,“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深更半夜地过来我这,有何贵干?虽然我们已经定了亲,但你这……不合规矩。” “我刚从县城里回来,见你屋子还未熄灯,便过来招呼一声,这就走。” 司庭远的话让朱珠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他像是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朱珠俏皮的模样让司庭远有些手痒痒,行动比脑袋里的思绪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抚摸上了朱珠柔顺的长发。 朱珠被司庭远的举动吓了一跳,僵在那里,半晌才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嗔道,“做什么呢?登徒子!” 司庭远收回手,深深地看了朱珠一眼,哑声道,“我先走了,明儿来接昊宸。” “诶~”朱珠情急之下拉住起身就要走的司庭远,道,“不能让昊宸再多待几日吗?我一个人孤单的很,就让他给我作伴几日?成吗?” 朱珠软软糯糯的祈求声让司庭远心神一荡,又见她拉着自己的衣服,小手葱白,指节分明,很想咬上一口。 稳了稳,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司庭远这才点头道,“好。那我过几日再来接他。你……早些歇息。” “嗯,路上小心。” 朱珠目送着司庭远跳出窗子,身影没入黑暗,这才关了窗,回身去抱早已经咿咿呀呀、不耐烦了的司昊宸。 抱起司昊宸,那小家伙居然撅着小嘴,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她哑然失笑,定是方才她和司庭远说话,冷落了他,他不高兴了。 朱珠宠溺地用鼻子碰了碰司昊宸的小鼻尖,温声道,“咱们昊宸原谅姨姨和爹爹好不好?” 司昊宸也不知听懂没,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窝在朱珠的怀里,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朱珠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司昊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炕上,自己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也上了炕,拥着司昊宸泛着奶香味的小身子,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不消片刻也睡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嫁不嫁得成还难说! 平淡无奇地过了几日,这几日,司庭远带着铁林往深山里走了一趟,待了好几日才下山。 原是要带着铁柱一起的,但铁柱却提不起兴致,指着铁柱娘一人孤单、他得陪着为借口,就没与他们一同上山。 朱珠则是安心待在家里照顾着司昊宸,也不管于氏日渐拉长的脸,反正朱大友在家,于氏想折腾都不敢。就算朱大友日后去镇上上工了,她也不惧于氏,毕竟她已经不是前一世任人宰割的朱珠了。 年初十,于氏瞅着机会,在晚饭的时候提出全家人正月十五去镇上看花灯。 朱大友咽下嘴里的菜,疑惑道,“怎么今年有这个心思了?往年我想带着你们去,你说什么来着,天冷不想折腾。今年就不冷了?” 于氏早就料到朱大友会这么问,不紧不慢地给朱珊盛了碗蛋花汤,才笑道,“我是想着今年咱家的两个闺女都定亲了,在家里也留不了多长时间,不如趁着过年这个机会,一家人去看看花灯,顺便采买些物件当嫁妆。” 朱大友觉得于氏说得在理,就点头同意了,转头对小口喝着蛋花汤的朱珠道,“珠儿到时候可要好好瞧瞧,你长这么大,也就在六岁前,爹带着你去镇上看过花灯,这一晃也十几年了。” “爹,我也要,我也要!大姐曾经看过,可我却从来没看过呢。”朱珊嘴里塞满了菜,嘟嘟囔囔地道。 朱大友放下碗筷,抬手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那到时候爹抱着咱们珊儿仔细瞧瞧,就像你大姐小时候那样。” “嗯嗯,谢谢爹。”朱珊说着,笑眯了眼。 于氏却不管父女几个说什么,她和朱琼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一时,老朱家的饭桌上前所未有的和乐融融。 …… 正月十二,司庭远从山上回来,休整了一晌午,便到老朱家来接司昊宸。 朱珠再不舍,也不能再多留他,于是将司昊宸递到司庭远怀里,依依不舍地叮嘱司庭远好好照顾他。 于氏见了,在一旁噗嗤一笑,道,“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珠丫头是这小娃娃的亲娘。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我看啊赶紧定下婚期,早日嫁过去得了。” 于氏心知朱大友疼爱朱珠,舍不得朱珠早早嫁了去,想多留她一些时日,才这般言语。 但谁知她却听见朱大友慎重地说道,“是该定下婚期了。这样庭远,等这年过了,你将铁家嫂子请来,咱们合计合计,挑个好日子把事办了。” 于氏闻言,不觉有些气闷,觉得越来越摸不透朱大友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她接下来要做的那些事儿,就兴奋不已。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会儿说的好好的,她就看看过几日,朱珠嫁不嫁得成,司庭远还要不要她! 于氏冷笑一声,低头掩去眼里的阴狠和嘲弄。 于氏不知道的是,朱大友这么干脆是害怕朱珠哪天又犯病了,好不容易定了亲,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成亲的好。倒不是坑司庭远,而是心疼闺女,想看她有个好归宿罢了。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一眼,提到两人的亲事都有些尴尬,朱大友瞧得分明,只觉得眼前这俩小儿女甚是登对,想着在成亲前让两人多相处相处,便对司庭远道,“十五那日我们一家要到镇上去看花灯,你可得空?得空的话,就带着小娃娃与我们一起去。” 能与朱珠在一起的机会不多,这由朱大友亲自送到面前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司庭远想都不想便点头答应了。 朱大友就让他十五当日带着司昊宸早些过来,大家一起结伴去镇上,也好有个照应。 司庭远一一应是,再说了会儿话,就一手抱着司昊宸,一手牵着羊告辞离开了。 方才朱大友的邀请让于氏心里涌起一股埋怨,等司庭远一走,也不管朱珠在一边,就尖声指责道,“咱们家去看花灯,你叫个外人做什么?” 听了这话,朱大友心里头的火就窜了起来,咬牙道,“什么内人外人?庭远是我未来女婿,怎么就成外人了?” “都说是未来女婿了,这没有成亲,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再说了,这嫁不嫁得成还难说!你这就上赶着讨好人家,也不嫌臊得慌。”于氏顶嘴,不知不觉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二娘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您是觉得我嫁不成?” 朱珠眼睛直视于氏,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犀利幽深,但又转瞬即逝,于氏只当自己看花了眼,心里暗怪自己嘴快,但也只能死鸭子嘴硬地替自己描补,“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想岔了。” 朱珠冷哼一声,淡淡地道,“最好如此。不过……” 说到这,朱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于氏,于氏心下一顿,不由自主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真要论起外人来,咱们家也不是没有。”朱珠笑道,意有所指。 于氏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气梗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好半晌才捂着胸口,恨恨地道,“那是你二妹,不是外人。” 朱珠却纠正道,“异父异母,毫无血缘关系的二妹!客气了叫她一声二妹,不客气了她什么都不是!” 于氏从没想过朱珠会如此言辞犀利地对她说话,一下子接受不了她的转变,又觉得她说的话甚是戳自己的心窝子。 酸涩涌上心头,于氏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嚷嚷着她养育了朱珠这么多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就算朱琼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但好歹也姓了朱,是上了族谱的! 朱珠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脸上的表情淡然自若,只当在看一场戏。 而朱大友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别哭了,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你若是觉得委屈,就立刻回屋收拾包袱滚回娘家去,我老朱家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已经是短短几日内朱大友第二次与她说这话,于氏这下才慌了神,生怕他真的将自己和朱琼赶出去,便忙收了哭声,哑着声服软道,“你别生气,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说着,还假意打了自己几下嘴巴子,朱大友才渐渐的消了气。 朱珠却不耐烦看她这前后不一的模样,转身出了堂屋,不再理会里面的种种。 ……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下晌,司庭远抱着司昊宸来了老朱家,收拾妥当之后,朱大友锁了门,赶着借来的牛车,一行人去了镇上。 等到了镇上的时候,花灯会还未开始,又正值晚饭的当口,朱大友便大手一挥,去了面摊给大家伙儿一人要了一碗大肉面。 吃完面,朱大友到老板娘那儿付银两,谁知老板娘却告诉他,司庭远已经将面钱给结了。 朱大友看了正与朱珠说话的司庭远一眼,满意地暗暗点头,也不与他客气,心想着来日里给朱珠多陪些嫁妆就是。 “娘,您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我这心里慌得厉害?”朱琼在另一桌,小声地凑在于氏耳边问道。 不知怎么的,于氏心里也有些不安,可想着前日里,她找了个借口回娘家,自家老娘让她放宽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今日动手。 她老娘的话,她自是万分信任的!只要她老娘出马,没有什么事情会失手,就好比当年她改嫁也是她老娘使了计,至今朱大友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只当是他“英雄救美”,自己为了报恩才嫁了他。 于是,心下定了定,于氏安抚着朱琼,“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心里慌是正常的,你就当不知道,到时好好地看花灯就是,小心不要露了马脚,听明白了没有?” 朱琼小声道,“明白了娘。” 第三十八章 花灯会遇贼人 戌时,花灯会开,镇子主街上从头到尾挂满的花灯亮起,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街道两旁,小摊林立,小贩的吆喝声、人群的喧闹声,衬得这正月十五的夜如白昼般热闹非凡。 街口,老朱家一行人碰巧遇到于氏的姨表妹,朱大友素来不喜这行事放荡的半老徐娘,只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站到一边与朱珠和司庭远说话,让于氏一人与她这姨表妹寒暄。 于氏只与她这姨表妹说了几句话,她姨表妹便笑着说约了人一起逛花灯会,就不打扰他们了,与他们道了别。 转身的时候,却特意瞧了眼朱珠,像是在打量,见朱珠看过来,也不惊慌,对她点头笑了笑,才快步离开。 “庭远,你陪着珠儿到处逛逛,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再在这汇合。”朱大友明目张胆地给司庭远和朱珠制造着独处的机会,虽然还有个小娃娃司昊宸,但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朱大友就将他忽略不计了。 司庭远应是,便和抱着司昊宸的朱珠一起与朱大友他们分开,走进了人群中。 随后,朱大友抱起朱珊,带着于氏朱琼也逛了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我二娘的姨表妹有些怪?”离了朱大友他们,朱珠低声问着司庭远。 司庭远点了点头,伸手挡开差点要撞到朱珠的来人,有意无意地将她护在一边,道,“静观其变。” “好。” “小哥,给你家婆娘买根簪子!”司庭远和朱珠经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摊主瞅着机会,对司庭远道。 朱珠脸一红,婆娘?她还没嫁呢?刚想纠正摊主的称呼,就听耳边司庭远愉悦的声音响起,“你这簪子都多少银两?” 摊主闻言,殷勤地指着小摊上的簪子,道,“这种木簪子五十文、银簪子一百文、那种镶了玉的要贵些,一两银子。” 司庭远仔细瞧了瞧小摊上的簪子,瞧见一根一小块玉雕成兰花模样的簪子,便一眼就相中了。 虽然玉的品相一般,但胜在雕花精致,可见做工师傅的手艺不错,一两银子确实值。 司庭远打定主意,就指着那根兰花簪子,道,“就那根。”说着又从怀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递给摊主,“这是一两银子,你收好。” 摊主刚要接过,朱珠便伸手阻止了司庭远,道,“太贵了,你赚银子也不容易,还是留着。你看我头上的这根簪子不是挺好,用不着换新的。” “哟,小哥,你这婆娘是心疼你呢,真是好福气!”摊主不是那种势力的人,见朱珠拒绝也没有变脸,倒是冲着司庭远揶揄且羡慕道。 司庭远冲摊主笑了笑,扭头对朱珠道,“银子还可以再赚,这簪子可只有一根,我也没送过你什么礼,如果你当真过意不去,那就给我做套衣裳,铁柱婶子说你手艺不错。” “这……”做套衣裳哪需要一两银子啊,于是,朱珠有些犹豫。 “好了,别想了,老板,就这根簪子。”司庭远好笑地看了一眼朱珠,直接付了银子,接过簪子,二话不说,将朱珠头上原本插着的簪子取下,换了那兰花簪子。 朱珠傻愣愣地看着司庭远的动作,好半晌都没回过神,直到司庭远满意地笑道,“很好看。”朱珠才伸手抚上那兰花簪子,心里涌过一股暖流,甜甜地笑了。 这时,一直呼呼大睡的司昊宸醒了过来,挥起小肉手,咿咿呀呀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朱珠照顾过司昊宸一段时日,知道他每次睡醒之后都要喝羊奶,于是低头逗他,道,“咱们昊宸是不是饿了?姨姨给昊宸喂羊奶,好不好?” 说罢,瞧了瞧四周,只见人影攒动,给司昊宸喂羊奶不是特别妥当,就对司庭远道,“你儿子饿了,咱们找个茶棚去。” 虽然司庭远点头同意了,但他却护着朱珠和司昊宸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子。 朱珠不解,刚要开口询问,司庭远就已经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人跟踪,莫要声张,先给昊宸喂羊奶。” 朱珠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抱着司昊宸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司庭远则是解下身上挂着的水壶,用随身携带的小勺子,一勺勺舀了羊奶喂给司昊宸。 司昊宸喝得欢实,不一会儿就喝了大半壶。 司昊宸喝饱后,朱珠将他竖抱着轻拍他的背,待他打了个奶嗝之后,才将他重新抱在怀里。 吃饱喝足的司昊宸揉着小眼睛,困意袭来,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朱珠浅笑,“这孩子,吃了睡,睡了吃,以后可别变成个小胖子。” 司庭远亦是笑道,“却是你说的这般,看来得控制着些。” 朱珠哑然失笑,“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可不就当真了。”顿了顿,司庭远弯腰轻扶起朱珠,神色淡然地道,“来,走。” 司庭远那模样似是没有发现暗中跟踪的人一般,和朱珠一同往巷口走去。 “站住!”跟踪司庭远他们的几人从暗中闪出,将他们堵在了巷子里。 司庭远不慌不忙地将朱珠挡在身后,面色冷凝,道,“终于舍得出现了?!” 为首的一人一惊,收起脸上的得意,诧异道,“你早就发现我们了?”随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你就是一个乡野村夫,在这里给你爷爷我装什么呢!识相的,赶紧滚,把你身后的小娘子留下!” “若我说不呢?”司庭远道。 为首的那人仿佛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半晌才止了笑意,道,“你还真当老子是吃素的?”顿了顿,手一挥,吩咐着其他人,“将那男的杀了,女的带走!” “是!”应了一声,除了为首的那人,其他人朝司庭远和朱珠一拥而上。 司庭远朝身后的朱珠淡然一笑,说了声“别怕”,抽出腰间盘着的软剑,迎了上去。 那些人看着就只是地痞流氓,只会用蛮劲,毫无功法招式可言,司庭远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一个个像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整个巷子里只剩下“哎哟”、“哎哟”的叫嚷声,想必这些人是伤得不轻。 为首的那人见状,忙想逃离,但司庭远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飞身而去,一剑刺进了那人的左肩,没有伤及要害,但也废了他一条胳膊。 司庭远将软剑抽出,抵住为首那人的喉咙,冷声道,“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为首的那人脖子一梗,紧闭双唇,并不答话。 司庭远身后响起朱珠轻巧的脚步声,待她走到司庭远身边停下,开口说道,“我大胆地猜猜。是镇上的一个暗娼,或许她还有别的同伙!” 虽是问句,但语气里满是肯定。 为首的那人这回是真的惊到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珠,好像在问她怎么知道的。 朱珠笑出了声,模样俏丽,看呆了为首的那人,心道,这小娘们还真不错。 司庭远眼神一暗,手下一用力,将软剑往前递了递,为首的那人瞬间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割破,流出了鲜血。 “我再猜猜,你们是想把我抓走,先侮辱再杀害,还是先折磨一番,再卖到青楼去?”朱珠的这番话,让司庭远诧异万分,时下女子能像她这般笑意嫣然地说出这话的可微乎其微。 为首的那人愈发惊骇,眼前这小娘子可完全猜对了,她是什么来头,为何如此神通? 这心里的想法若是让朱珠知道了,怕是要笑出声,神通?她哪来的神通,不过就是想起前一世朱琼对待京城某一家得罪她的贵女使的手段罢了。 “呵……”朱珠轻笑一声,向为首的那人走近一步,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寒意。 为首的那人神情骇然,又因为司庭远的剑抵着自己的脖颈让他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早就退开了,可现在他也只能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第三十九章 捉弄贼人、吓唬于氏 “你听着,我身边这位公子有武艺之事不可对指使你们的人说起,否则……”朱珠有意拖长了话音,却又不再说下去。 为首的那人心底一松,他还以为这对男女有什么本事,原来也只是会些武艺,头脑却是单纯的很,自己不妨先答应他们,得了自由身之后再收拾他们不迟! 听为首的那人连连答应,朱珠回身走到司庭远身边,眼睛发亮地看着他,问道,“有没有什么毒药毒粉?” 司庭远一怔,心想着他哪来的毒药毒粉,见朱珠俏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便想起方才在调料摊上买的胡椒粉,心里暗笑,这丫头怕是要使诈呢。 于是,他收起软剑,将朱珠和司昊宸护在怀里,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手一扬,纸包里的粉末就飘进了那些贼人的口鼻里。 毫无预兆的粉末冲击,让那些贼人都呛了起来,咳嗽声此起彼伏,这一番动静又扯得自己的伤口疼得越发厉害,霎时一阵阵抽气声、哎哟声响起。 朱珠红着脸从司庭远的怀里钻出来,笑看着他,只觉得两人之间慢慢地有了默契。 司庭远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笑道,“如何?可满意?” 朱珠点了点头,“满意!” 此时,为首的那人略微缓了气息,质问司庭远,“你给我们洒了什么?” 司庭远收回看向朱珠的视线,冷冷地盯着为首的那人,不答反道,“现在开始你们会觉得浑身发痒,继而发热,伤口灼痛,几个时辰之后这些异样都会消失,那是毒素已经与你们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表面无甚大碍,就连大夫也诊断不出,但半年之内如果你们不服用解药,就会暴毙身亡!” 那些贼人脸色煞白地看着司庭远,仿佛他就是个魔鬼。 朱珠居高临下地看着为首那人,扯着嘴唇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在想些什么,若是轻易放过你们,回头我俩就要被你们报复,你觉得我有这么傻吗?乖乖地听话,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为首的那人慌了神,只感觉自己伤口瞬间灼烧无比,尤其是脖颈上的伤口疼痛难忍,急忙跪地乞求道,“我听话,我听话,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们的,让我将这位公子会武艺的事情保密是,好好好,我答应你们,我一定做到。求求你们快给我解药,我不要死,不要死啊!” 其余的贼人也纷纷跪在地上跟着为首的那人边磕头边求着解药。 “另外……” 朱珠还没有说下去,为首的那人抢着问道,“另外什么?只要您吩咐,我都能做到!” 得,为了解药,连敬称都用上了。 朱珠暗笑,道,“另外,指使你们的人必定会问起今儿个为何会事败?你就说正巧官兵路过,没法下手,等官兵撤了,就不见了我们的踪影。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为首的那人忙不迭地点头。 朱珠满意地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 闻言,其他贼人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自己明白了,一定会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云云。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该如此。”顿了顿,司庭远又道,“以半年为期,半年之后,我自会将解药给你们。” “半年!我们怕是等不到!”跪在地上额头磕出血的那些贼人忍着痛苦恐惧不安,其中一人问道,“求求你们先给我们一半,实在太痛苦了。” 朱珠鄙视他们,语气不善,“方才不是说了,半年之内这毒不会要了你们的命?!这话没听到?就这样了,若是不乐意,那我不介意现在就解决了你们。” “别别别,我们等着就是了。”为首的那人万般无奈,只能答应了。不过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您可别忘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朱珠笑道,顿了顿,转头与司庭远温声道,“咱们走。” 司庭远点了点头,带着朱珠抬步就往巷子外走,跪在地上的那些贼人自觉地向后退去,让出一条道让两人走过。 朱珠见此情景,“噗嗤”地笑出了声,对司庭远道,“这些人是将我们当成瘟神了!” 司庭远闻言,哑然失笑,这丫头大胆地很,可不是要让人当瘟神了。 离开巷子,步入人群,朱珠才凝眉道,“这事一定与我那二娘脱不了干系,她姨表妹应该也是得了她的吩咐,不然我想不到我和她姨表妹有何恩怨。” 司庭远点头赞同,“想必今日你二娘的姨表妹临走时打量你的那一眼,应该是想要记住你的模样和穿戴,再告知那些贼人。不然这花灯会人来人往的,容易掳错人。” “呵。”朱珠冷笑一声,又道,“她们可想不到她们的计划会失败,也得亏被那调料摊的摊主缠得烦了,买下了那包胡椒粉,不然咱们还唬不了那些贼人。” “或许我身上真的带了毒药毒粉呢?”司庭远侧头道。 朱珠的笑容僵了一下,问道,“真的吗?” 司庭远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揶揄道,“骗你的。” “你……”得知被耍了,朱珠白了司庭远一眼,但不消片刻,她却冷静下来,道,“为了防范于未然,我觉着平日里出门还是要揣点毒药毒粉在身上。” 司庭远凝眉想了下,觉得是这么个理,便道,“我来准备。” “好。”朱珠笑眯眯地应着司庭远,然后又道,“你与那些贼人说的半年之后给他们解药,可这胡椒粉哪来的解药?” “哄骗他们的罢了,到时候他们还有没有命在还难说。” 听司庭远这么说,朱珠笑看着她,感叹道,“没成想你也是个会捉弄人的。” 司庭远则道,“彼此彼此。” 这一来二去,一个时辰也快到了,司庭远和朱珠便漫步往街口走去。 街口,朱大友几人早已经等在那儿,几人手里都拿着东西,看样子是买了不少,尤其是朱珊,还心满意足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娘啊娘,你快瞧!”朱琼扯了扯于氏的衣裳,指了个方向让她瞧。 “怎么了?”于氏疑惑着顺着朱琼指着的方向看去,在见到漫步走来的司庭远和朱珠的时候,眉头紧皱,脸一阵青一阵白,这怎么可能?朱珠不该在这里,难道是计划失败了?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小女子都抓不住! 两人走到近前,朱珠唤了朱大友一声,又笑着对于氏道,“二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苍白如纸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去医馆看看?!” 于氏忙摇头,“我没事,就是逛得有些累罢了,哪用得着看大夫。” 朱大友见她只是脸色苍白了点,其他倒还好,就招呼着大家,往镇口走去。 于氏跟着走了几步,状似懊恼地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方才答应了我那姨表妹今晚去她那儿留宿,陪她说说话来着,这一晃的功夫,就忘了。得亏还在镇上,否则回了家,我那姨表妹等不到我,怕是要恼我了。大友,今儿我就不回了,去我姨表妹那瞧瞧。” 朱大友拧了眉头,颇有些不悦,“你那姨表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拉,你过去也不怕被冲撞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瞧你,想多了不是。我原也是不愿的,只不过姨表妹说了,这段时日小姨带了她小孙子正在她家小住,她可不敢乱来,我才能答应去她家住一宿的。”于氏笑着解释道。 朱大友仍旧不愿,倒是朱珠帮着劝朱大友,“爹就让二娘去,也让二娘见见她小姨。” 于氏虽然疑惑为何朱珠会帮她说项,但因为心里头有事,所以就没有深究,只殷切地看着朱大友,等着他的话。 朱大友听了朱珠的话,思忖了半晌,才勉强的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先把于氏送到了她姨表妹家。 到门口的时候,朱琼拉着于氏,撒娇着说想留下,但于氏没有同意,只哄着朱琼让她第二日跟着朱大友来镇上接她,便站在门口催着他们快回村,免得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第四十章 探听来龙去脉 于氏站在她姨表妹家门口,目送着朱大友一行人远去,直到他们远远地消失在街角,才抿着唇,转身“砰砰砰”地敲起了门。 半晌,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于氏她姨表妹披了件薄纱,倚着门框,打着哈欠,半眯着眼,问道,“谁啊?”边问还边扯了扯自己那件薄纱,像是不想被人瞧见似的,但这又有什么用,那大片的肌肤还不是能从那薄纱下透出来? “是我。”于氏见她姨表妹这副伤风败俗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见怪不怪了。 “哟,表姐啊,我当是哪位冤家这个时候来了呢?”于氏她姨表妹让开身子,请了于氏进去,“表姐,你去小厅里稍坐,我去换身衣裳。” “诶~换什么衣裳,我有急事与你说。”于氏拉着她姨表妹不撒手。 “宝贝儿,是谁啊?”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从于氏她姨表妹的房间出来,见了于氏,虽然是一身粗布衣裳,年纪也不小了,但风韵犹存,以为这女人也是暗娼。 这中年男人便咽了咽口水,色眯眯地道,“今儿个是要来点刺激的?快快快,咱们回房间,我都等不及了!”说着,便伸着肥腻的大手一把抓了一个就往房间里拖。 于氏吓得差点就掉了泪,她可不愿意做一些对不起朱大友的事,忙扭着身子试图挣脱那男人的束缚。 于氏她姨表妹对她表姐也算是不错,替她挡了那中年男人,让她去小厅躲躲,自己则贴着那中年男人,柔声细语地哄骗着他回房间。 那中年男人早就精虫上了脑,于氏她姨表妹又是百般撩拨,酥得他骨头都发了痒,便丢下于氏不管,只打横抱起于氏的姨表妹,一脚踹开房门,就往床上丢去。 一时间,房间里传出接二连三不堪入耳的声音,甚至还传到了于氏所在的小厅里。 于氏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叫声,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和朱大友做那事的时候从未这般激烈过,若是…… 不不不,于氏摇了摇头,她可不能给朱大友戴绿帽子。 想罢,于氏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子茶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冰凉的茶水沿着喉咙流进胃里,多少是按捺住了于氏那不合规矩且蠢蠢欲动的心思。 …… 去镇口的路上,朱大友带着朱琼朱珊走在前面,司庭远和朱珠抱着司昊宸跟在后面。 朱珠用手肘碰了碰司庭远,轻声请求道,“能否帮我个忙?” 司庭远挑眉,问她,“帮你去盯着你二娘?” “嗯。”朱珠点了点头,脸色慎重地道,“兴许能查探出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好。”司庭远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笑着叮嘱她,“晚些时候,我去找你,记住不要拴窗户。” 朱珠横了他一眼,这人是跳窗跳上瘾了不成? 不过,若是此时让朱珠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司庭远已经多次跳过她的窗户,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少时,一行人到了镇口,朱大友正要去牵那寄放在镇口的牛车,就听司庭远道,“大叔,我就送你们到这了,你们先回。方才在路过一个茶楼的时候,我远远瞧见一个旧友,但没有瞧真切,这就回去打听打听。”说着,又对朱珠道,“今晚昊宸就拜托你了。” 朱珠抿嘴一笑,这人还真会一脸正经地扯谎,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快去,万一他们散了,你就找不着人了。” 朱大友也跟着道,“是啊,快去,我们这就回了。” 司庭远点点头,见他们都上了牛车往桃花村的方向走,才转身没入了人群中,一晃就没了人影。 司庭远施展轻功,不消片刻就稳稳地落在于氏她姨表妹家的屋顶上,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瓦片,正好瞧见于氏神情焦急地来回踱步,而她姨表妹则晃晃悠悠地从门外进来。 “你总算是出来了。”于氏上前拉着她姨表妹的手,又心有余悸地朝她身后看了看,忐忑地道,“那人……” 于氏她姨表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表姐放心,我已经把他送走了。”顿了顿,拉着于氏在椅子上坐下,问道,“表姐方才火急火燎地找我,是有什么事?” 于氏这才想起她来这儿的目的,甩了她的手,指着她质问,“你是怎么办事的?今晚那些人没有得手,朱珠那个死丫头好端端地跟他爹回家了!” “什么?”于氏她姨表妹惊讶,“不对啊,那些人都是二姨吩咐来的,早年间他们就一起干过这绑人卖人的勾当,从未失手过……” “可今儿个就是失手了!”于氏打断她姨表妹的话,气愤地道,“原想着将朱珠掳了去,赏了那些人玩弄一番,再将她卖到青楼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还敢有脸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可现在朱珠还好好的,你说该怎么办?” 屋顶上的司庭远听到这话,怒不可遏,这于氏果真是个面慈心苦的人,怪道朱珠不喜这继母,这回居然想了这恶毒的法子想毁了朱珠,他必定是要给于氏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于氏她姨表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银簪,沉吟了会儿,道,“这样,你与我一同去找那些人问问清楚,咱们这两眼一抹黑的,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于氏一想,确实如此,便催着她姨表妹赶紧带自己去找那些人询问明白。 还没等她们出门,方才跟踪围堵朱珠的那伙人便派了一个受伤最轻的前来报信,于氏她姨表妹忙请他进来,递了热茶给他喝了,又塞了十两银子给他,才仔仔细细地问起花灯会上的事情。 报信的人手里掂了掂那十两银子,心里甚是满意,身上的伤也瞬间感觉不疼了,按照朱珠的吩咐只道官兵突然经过,他们不便下手,等官兵走后,人就不见了踪影。 于氏她姨表妹疑惑道,“有如此巧合之事?” 报信的人道,“前几日县太爷从县城派了些官兵过来,为的就是在花灯会的时候防止人闹事。” 于氏她姨表妹一噎,拿眼直瞪着那人,“既然会有官兵,为何你们不早说?” 报信的人撇着嘴,示意于氏她姨表妹再给他到一杯茶,道,“我们大当家说,当时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原是想拒绝的,毕竟官兵在,风险大。可又看在前些年于大娘帮着咱们发财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接了这事。” 说到这儿,报信的人只觉口干舌燥,将于氏她姨表妹又递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道,“要我说啊,这什么于大娘面子可真够大的,改日我倒想见见,瞧瞧她于大娘是何方神圣。” 报信的人加入这伙人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没有听说过这位于大娘也是在常理之中。 于氏和于氏她姨表妹却对于大娘并不陌生,自己的老娘和二姨哪能不认识! 这时,又听得那报信的人说道,“我们大当家让你们替他向于大娘致歉,这回这事儿不成,他心里头过意不去。” 于氏她姨表妹听了这话,觉得这大当家的还挺会做人,于是点头同意了。 于氏倒没多搭理这话,反而是在心里头琢磨,今儿个这事儿不成,可得找自己老娘再讨个主意,绝不能便宜了朱珠去!她就不信了,朱珠那死丫头能躲得过一次,还能躲得过第二次? 呸!等着瞧。 第四十一章 于氏偷窥、夜半温情 那报信的人坐在那儿又喝了一杯茶,心神放松下来之后,才发现于氏她姨表妹衣着暴露,抹胸处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肌肤,报信的人咽了咽口水,眼睛看直了去。 于氏她姨表妹混迹于男人堆中久了,报信那人的眼神变化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笑着站起身,朝他一晃一悠地走来,拿了手里的帕子往他脸上一挥,一阵香风直冲报信那人的脑门。 报信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只听得于氏她姨表妹酥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作死呢,眼睛往哪看,再看,老娘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话虽如此说着,眼睛却媚眼如丝,深深地勾着报信那人。 报信的人心道,难怪总听人说这娘们辣的很,又放得开,果然是如此。这么想着,他心痒难耐,伸手抓上于氏她姨表妹的手,于氏她姨表妹装作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于氏见这情景,忙撇过头,不去看他们这放浪形骸的模样。 于氏她姨表妹“咯咯”笑着,凑在报信那人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如愿地感到他浑身战栗了一下,搂着她的胳膊越发的收紧了。 报信那人再也按捺不住,“哗”地抱着于氏她姨表妹站起,问明了房间的方向,便脚步匆匆地抱着她做那事去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此时的于氏脸色潮红,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沉重,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她像先前那样给自己灌了两杯凉水,这回却没有什么用处。 于氏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姨表妹的房间外,在窗上戳了个小洞,往里头瞧,只见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纠缠在一起,端的是激情无限。 于氏咽了咽口水,这不瞧倒还好,一瞧可不得了,她只觉着自己浑身越发滚烫,也想有个人来帮着自己泄泄火。但到底是跨不出那道坎,于是只能窝在窗下听屋里的动静。 大半个时辰过去,屋子里的声响才渐渐平息,屋外的于氏暗道,这年轻就是体力好,做起那事来时间长得很。 屋内,于氏她姨表妹将倒在她身上的报信人一推,懒洋洋地起身,拿起丢在一边的薄纱往身上一披,就出门去打水给自己擦身子。 出了门就见于氏蹲在窗下,又见窗上有个小洞,便乐不可支地道,“表姐若是心痒痒,怎么不进去与我们一同玩乐?” 于氏听到她姨表妹出门的时候是想躲开的,但蹲的时间久了,腿麻,所以一时没有避开,被她表妹逮个正着。这会儿只能对她尴尬地笑笑,嘴里却掩饰道,“你莫要乱说,我……我只是刚巧路过,脚崴了。” “哦~”于氏她姨表妹这一声“哦”的语调端的是九曲十八弯,只见她暧昧地凑到于氏耳边,笑道,“表姐日后想了,尽管到我这儿来,男人管够。” “呸!”于氏啐了她姨表妹一口,催着她给自己准备房间,便将此事岔开了去。 这时的司庭远早就已经在弄清楚事情之后飞身离去,不在屋顶上了,所以并没有瞧见于氏这狼狈的模样,以及听到她和她姨表妹的对话。 不过,若是瞧见了,他也不会在意,一个阴险毒辣的妇人,连请人糟蹋自己继女的事情都做得出,她若是红杏出墙也是在情理之中! 司庭远回到桃花村,远远地看到朱珠的屋子还点着一盏微弱的灯,让昏暗寒冷的夜里多了一丝暖意,他不做停留,几个飞身便到了朱珠屋子的后窗前,伸手一推,果然没有上拴,司庭远嘴角绽放一抹笑意,翻身跳了进去。 朱珠正倚在炕边打瞌睡,听到动静,立马惊醒过来,见司庭远回来了,便去桌边倒了杯热水,招呼他喝了去去寒。 司庭远有内力护体,并不觉得冷,但又不想拂了朱珠的好意,遂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道,“若是等得累了,你可以先睡。我等你醒了再说也不迟。” 朱珠白了他一眼,道,“既然等我醒了再说也不迟,那为何还让我不要拴窗户?” 司庭远被朱珠问的一懵,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心下懊恼,口中却转着话头道,“今儿个的事确实是你二娘和她姨表妹所为,不过……还有一个主使之人。” “嗯?”朱珠疑惑,问,“还有谁?” 司庭远答,“你二娘的亲娘,也就是你那便宜姥姥。” 朱珠皱了眉头,“她?这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还有你更想不到的。”顿了顿,司庭远将朱珠方才打瞌睡弄乱的一缕头发拢到她耳后,接着道,“今日围堵我们的那些人是你那便宜姥姥找来的,听她们的意思,你那便宜姥姥曾经和那些人有生意往来。” “你是说?”朱珠惊讶地看着司庭远。 司庭远点头,“你那便宜姥姥怕是不干净!我会找机会查探一番,看看他们除了祸害良家妇女,到底还做了其他哪些勾当!” “嗯……查探的时候小心些,不要惹祸上身。”朱珠嘱咐道。 司庭远心中又是一暖,道,“放心,我有分寸。”他自是不会亲自查探,传信给暗一,他会安排妥当。当然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朱珠,等时机成熟再告知与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司庭远问。 朱珠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笑得像只小狐狸,“这啊,要慢慢来,温水煮青蛙可听说过?一下子煮熟了可就不好玩了。” 司庭远宠溺地看着她,道,“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说来听听。” 朱珠朝司庭远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附耳过来,凑在他耳边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番。司庭远连连点头,或许是动作稍微有些大,朱珠的唇碰上司庭远的耳朵,两人都傻愣在了原地,良久都没有分开。 直到桌上的蜡烛突然传出一声极小的爆破声,他们俩才如触电般各自往后退去,大概是后退的势头太猛,朱珠眼瞅着就要后仰摔倒在地,司庭远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又应该是拽的那一下太过用力,朱珠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到了司庭远怀里。 朱珠懊恼地咬了咬唇,心一横,干脆当起了鸵鸟,丧气般地埋在司庭远的怀里愣是不抬头。 司庭远盯着朱珠的头顶琢磨了半晌,才缓缓地将自己的双手打开将朱珠牢牢地圈在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抱在一起。 时间过去许久,久到司庭远感觉朱珠的身子正一点点往下滑去,这才发现原来朱珠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司庭远哑然失笑,感受着朱珠平缓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放到了炕上,仔细地给她盖上被子,与司昊宸并排睡在一起。 司庭远伸手抚着朱珠的脸,感受指尖下的光滑细腻,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朱珠的睡颜,但这一次却让他有种别样的感觉,心里头突然就冒出一股渴望,渴望将她早日娶进门,让她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下,给她依靠。 第四十二章 于氏被诱,红杏出墙 花灯会第二日,朱大友按了与于氏约定的时辰在镇子门口接她。 于氏到了朱大友跟前,见朱琼没跟着,便问道,“琼儿那丫头呢?可是早晨起不来?” 朱大友点点头,催促着于氏快些上车。 “这丫头,定是昨儿个玩得太兴奋了,晚上走了困,今儿个就起不来,回头我可要好好说说她。”于氏先是笑骂了朱琼一句,接着转了转眼珠子,扯了谎道,“大友,别忙着回家,咱们先往我娘家村子去一趟,我那姨表妹托我给我娘送些银两去。” 朱大友挑眉,“你那姨表妹这么大方?” 听朱大友这么问,于氏笑道,“这不是过年嘛!我姨表妹就想着给我娘送些银两,也是她的一片孝心。” 朱大友轻哼一声,心里头不虞,但也调转了牛车的方向,往于氏娘家村子去。 待到了于氏娘家村子,于氏她嫂子正在院子里砍柴,见了于氏和朱大友,诧异道,“今儿个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送个信儿。快进来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去。” 朱大友将牛车停在院门口,人却没有从车上下来,笑道,“嫂子莫忙,我们一会儿就回。”说着又对于氏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快些去找了娘,将银两给她。” 于氏点头,让朱大友等着她,便进了院子,问了她嫂子,得知她娘这会儿在屋子里,就快步寻了去。 “娘……”于氏还没进屋子,就扯开了嗓子喊着。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正在屋子里收拾衣裳,听了于氏的声音,接着又见她风尘仆仆地进来,以为她是来报喜的,便笑道,“瞧你,事情成了也不用这会儿就来告诉我,也不怕你家男人疑心?!” “娘,您说什么呢?事儿没成!”于氏皱了眉,随后将昨儿个报信那人的话转述给了自己的老娘 听了于氏的话,于氏她老娘恼怒地拍了桌子,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娘,我还得跟您讨个主意,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于氏问道。 于氏她老娘凝眉,沉思了半晌,半点法子都没有想出来,于是只能开口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这样,你先回去,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于氏撇了嘴,泄了气,也只能这样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于氏便告辞离开,与朱大友一道回了桃花村。 …… 于氏她姨表妹将中年男人推开,换了个姿势窝进他怀里,嘟着嘴道,“今儿个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这可不像葛掌柜你的作风。” 葛掌柜抚着她滑腻的手臂,道,“前日里在你这的妇人几时再来?若是来了,与我说一声。” “哦~葛掌柜这是心里惦记着别人,瞧不上我了。”说着,于氏她姨表妹假意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 葛掌柜掐了她一把,调笑道,“吃味了?” “不敢,只要葛掌柜隔三差五地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都是风月场上的人,漂亮话谁都会说,于氏她姨表妹也不例外。想了想,接着又假意道,“前日里那是我表姐,不过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人家可是良家妇女。” 葛掌柜嗤笑道,“良家妇女?呵。” “当真是看上我那表姐了?”于氏她姨表妹抬起头看他。 葛掌柜扯起一抹笑,点点头道,“你帮我把她弄到手,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于氏她姨表妹迟疑了片刻,想起前日里于氏偷窥的事来,心里松了一松,想必她这表姐对那事也是心痒难耐的,但就是跨不出那道坎,那么就由她来推一把。 想到这,于氏她姨表妹娇笑一声,道,“我明日就送信去,让她后日来我这。” “真乖……”葛掌柜满意地勾起于氏她姨表妹的下巴啃了上去。 …… 于氏从在镇上摆摊回村的邻里那里得了她姨表妹传来的信,让她明日去镇上一趟,有急事与她商量。 她想着,可能是她姨表妹有了对付朱珠的法子了,便不疑有它,只等第二日天一亮,就出门往镇上去。 因为于氏今儿个会来,所以葛掌柜昨晚还是歇在于氏她姨表妹这儿。 葛掌柜的这举动,直让于氏她姨表妹道,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这不,葛掌柜已经连续两晚歇在了她这儿,为的就是等于氏送上门来。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于氏她姨表妹朝葛掌柜飞了个媚眼,道,“准是我那表姐来了。” 葛掌柜拍了拍于氏她姨表妹,让她赶紧去开门。 于氏她姨表妹快步走了出去,开门一看,果然是于氏站在门口,便将她迎了进来。 于氏跟着她姨表妹往里头走,一边问道,“传信的人只说你有急事要与我商量,是不是想到对付朱珠那死丫头的法子了?” 于氏她姨表妹笑道,“这么急做什么,进小厅咱们慢慢说。” 刚到小厅门口,于氏便瞧见了坐在里头的葛掌柜,只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想必是姨表妹的恩客。 于氏脚步顿了顿,扯了扯还要继续往前走的姨表妹,小声道,“这人在这里,我可不方便进去。”说着,想转身离开。 于氏她姨表妹便扯着她不让她走,“要与你说的事,非得有这人在不可。” 于氏疑惑,正愣神的功夫,就被她姨表妹一把推进了小厅。 许是用力过猛,于氏被她姨表妹推得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上摔去。葛掌柜见了,眼疾手快地上前环住她,让她摔进了自己的怀里。 于氏她姨表妹在后头暗笑,这葛掌柜还真有一套,这不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呢,就将人给圈在了怀里。于氏她姨表妹朝葛掌柜使了眼色,那意思是在说“您可慢慢享用”,便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 于氏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小厅里的中年男人抱在怀里,忙想挣脱出来。但是葛掌柜哪能给她这机会,双臂用力将她圈得更紧了,于氏急得都快掉了眼泪。 葛掌柜低头凑在于氏的耳边,哑声道,“我仰慕你很久了,求了你姨表妹好多天才求了她松口让我见你一面。” 于氏脸色煞白,挣扎得更用力了,哭道,“我不是做那生意的人,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可喊了。” 葛掌柜装模作样地将她放开,歉意地道,“对不住,我也是情难自禁。” 于氏低着头,一心只想逃离这里,便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转身就想走。 “别走!”葛掌柜猛地将她拉回身边。 “你……唔……”话还没说出口,葛掌柜的嘴就堵了上来,辗转吸吮之间,于氏就缴械投降,从最开始的推拒慢慢变成了沉溺其中。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直到一阵寒风吹过,于氏打了个寒颤,才回过神来,但为时已晚,任她再怎么懊恼都已经覆水难收了! 于氏捂着脸哭出了声,葛掌柜却搂着她笑道,“好了,莫哭了。咱们的事,你不说,我不说,你那姨表妹也不说,谁能知道?现在木已成舟,以后我总是会疼你几分的。” 闻言,于氏紧咬双唇,默不作声。葛掌柜倒是不逼她,又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便笑着将她推开,整理了身上凌乱的衣裳就扬长而去。 于氏她姨表妹送了葛掌柜出门,就进了小厅,面不改色地随手拿了地上的一件衣裳披在了于氏身上,安慰了几句,让她看开点,这事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你出去,让我冷静一会儿。”于氏声音嘶哑,不知是伤心得哭的,还是方才沉溺于情欲之中喊的。 于氏她姨表妹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便起身出了门,让于氏一人在小厅里冷静冷静,兴许能想开了。 小半个时辰,于氏打开了小厅的门,瞧见坐在廊下的姨表妹,笑道,“我今儿个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活。” 于氏这辈子活到现在,只经历过两个男人,一个是前头丈夫,一个就是朱大友,男女之事不算激烈,但也说得过去,她以为全天下的男女做那事都该是这样的。可经历了刚才那事,她才发现好像并非如此,只是之前自己没有遇到。 于氏她姨表妹一愣,随即松了口气,明白于氏她已经想通了,便让她今后常来。 第四十三章 请期、嫉妒 自从那日,于氏被葛掌柜引诱,做了那红杏出墙之事后,竟是食髓知味,一直惦记着再往镇上来与葛掌柜重温鸳梦。 可朱大友因着东主有喜,铺子整个正月都放了假,再等上工就要二月了。 于氏只能先忍着,毕竟这朱大友在家,她倒总是往外跑,会引得他起疑心,那就不美了。 这日,村长招了各家能主事的人去村口议事。往日里,朱大友不在家,这事儿都是于氏担着的,这会儿朱大友在家,那就定是他去的,于氏也乐得清闲,不用去听那些大老爷们胡扯。 司庭远是外来户,但已经与朱珠定了亲,那也算是在桃花村落地生根了。于是,村长也将他唤了来。 说是议事,不过就是听村长说,来年村里那些无主地的收成如何分配。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众人纷纷往家走,而朱大友则是笑着朝司庭远招手,“庭远,陪我去走走。” 司庭远淡笑着点头,与朱大友一道往田地那块儿走。 “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走了一段,朱大友开口道。 司庭远听出朱大友语气里的慎重,虽不知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但也整了神色,恭敬道,“您说。” 朱大友看司庭远紧绷着一张脸,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我家珠儿从小没了亲娘……” 司庭远听朱大友滔滔不绝地说起朱珠从小到大的那些事儿,先是一愣,随后便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朱大友说得仔细,司庭远听得认真,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你可都记住了?”朱大友只觉得说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司庭远。 司庭远点了点头,神情不似之前那边严肃,双眸里反而沁满了柔光,笑道,“您放心,我都记住了。必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心意。” 闻言,朱大友咧嘴一笑,可瞬间又敛了去,望着司庭远道,“还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我老朱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家里头的闺女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尤其是珠儿,身子骨弱,我也从不舍得她做些脏活累活。她嫁了你家,你可不能欺负了她去。日后你家若是发达了,绝不可纳妾,弄些脏的臭的玩意儿在她眼前碍眼!不然,我拼了这条老命都要与你掰扯个明白,你可听清楚了?” 朱大友这话说得霸道,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哪个亲爹不是为自己闺女着想的。 司庭远莞尔,想他父母就是伉俪情深,府里头从没有妾室姨娘的存在,他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早就已经耳濡目染,今后也定是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日子罢了,弄那么多女人在府里头做什么?乌烟瘴气的,不得消停。 想到这,司庭远停下脚步,朝着朱大友拱手深深一拜,语气诚恳地道,“请您放心,我司庭远今生仅娶朱珠一妻足以,绝不纳妾!” “好好好。”朱大友满意地连连点头,“希望你说到做到。” 司庭远郑重地道,“必不会让您失望!” “好,那明日就请了铁家嫂子来家里头请期。”朱大友笑得畅快。 司庭远双眸微亮,又朝朱大友深深地拜了下去,“多谢岳父!” “好好好。” …… 司庭远送了朱大友回家,朱大友让他进门坐坐,他推拒了,脚下不停地来了铁家。 与铁柱娘将事情一说,铁柱娘当即拍了胸脯,答应明儿个替他去老朱家二房走一趟。 司庭远自是千恩万谢,被铁柱娘佯装恼怒地啐了几口,赶他出了门。 第二日,铁柱娘穿戴一新,这可是她头一回做媒人去女方请期,可不得捯饬得好些。 铁柱在一旁见了,就暗了神色,铁柱娘没瞧见,倒是让铁林瞧了个正着。心里头叹息,也不知铁柱什么时候能走出来,这有缘无分也不能强求,只能看着佳人嫁做他人妇。 铁柱娘挑了个吉时登了老朱家二房的门,朱大友自是热情地请了她进堂屋坐,又一叠声地吩咐着于氏替铁柱娘倒茶。 铁柱娘与朱大友商议了一番,将朱珠和司庭远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十六那日。 于氏在一旁听着,插不上嘴,总算瞅着铁柱娘喝茶的空儿,笑着开口道,“这珠丫头的婚期也定下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商议商议咱们琼儿的婚期了?!” 铁柱娘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顿,心里头不是滋味,她原就不乐意让铁柱娶朱琼,可碍于铁柱沾了朱琼的身子才不得不妥协,可这婚期说什么都得拖一拖。 于是,铁柱娘不动声色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笑道,“亲家母不提,我也是要说的。前儿个咱们铁家族里头派了人来,说是要修缮祖坟,族老吩咐了整个族里今年不能办喜事儿,所以我家铁柱和琼丫头的婚期还得再等等。” 于氏撇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刚想阴阳怪气地呛两句,却被朱大友抢先道,“修缮祖坟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正好,咱们家再留琼丫头一些时日。”顿了顿,朱大友又问于氏,“桂芳,你说是不是?” 听了朱大友的话,于氏心里头恨得要死,但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上赶着强逼着人铁家将朱琼和铁柱成亲的日子定下来?那成什么样了?她家琼儿虽不是千金小姐,但在她心里头也金贵着呢! 于是,于氏扯了扯嘴角,勉强地应了声“是”。 铁柱娘又与朱大友和于氏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 吃晚饭的时候,朱大友将婚期告诉了朱珠,嘱咐她今后这段日子就好生在家里头绣嫁妆。 朱珠红着脸,点头应了。 朱琼咬着筷子,见朱珠那副娇羞的模样,甚是来气。凭什么她定亲比朱珠早,婚期却迟迟没有定下来?倒是朱珠这个在后头定亲的,反而居上了? 越想越气,朱琼一时没忍住,就摔了筷子在桌上,发出“啪”地一声,让原本好生吃着饭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琼儿,娘早就与你说过了,不要熬夜做绣品,瞧你,拿个筷子都拿不稳。”于氏哪里不知道朱琼在气些什么,但朱大友还在跟前,这丫头就敢做出摔筷子的事儿来,真真是不懂事。可朱琼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她这做娘的只能替她掩饰了去。 “我……”朱琼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满脸涨红,说不出一整句话。 “二妹也真是的,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用不着你熬夜做绣品贴补家用。”朱珠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又道,“以后可别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老朱家苛待你这个后头娘子带进来的闺女了。” 朱琼只觉得朱珠的话戳到了她的心窝子,心里头的火又冒了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却被自个儿的娘给一把扯住,只听她道,“琼儿,你累了,娘送你回屋休息去。” 说罢,于氏便不由分说地将朱琼带离了堂屋。 朱大友此时已经满脸的不快,他这个一家之主还坐在堂上,做闺女的都敢摔筷子,这不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若不是于氏反应快,将朱琼带走了,不然,他准是要斥责一番才行! 朱珠见朱大友脸色阴沉,笑道,“爹可别生气了,晚上与二娘好好说说,让她约束二妹一番,免得日后嫁了人,惹了祸,咱们老朱家还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听了朱珠的话,朱大友直点头,“是这个理。” 于是,到了晚上,朱大友便让于氏好生管教朱琼,免得日后惹祸。 于氏是气梗在胸口,她家琼儿她哪里没教好了?倒是朱珠那死丫头,眼睛里头没有她这个二娘,她才是没有教养的东西! 于氏一时间将朱大友厌恶得十乘十,暗自后悔怎么就嫁了朱大友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在偏心这一块倒是无人能及。 猛地,于氏心里头又想起了葛掌柜,虽然葛掌柜身材肥硕,但为人知情识趣,在床笫之间又甚是勇猛,她怎么就没早遇见葛掌柜,不然,说不定还能弄个掌柜娘子当当。 “爹,大姐,你们还吃不吃饭?不吃的话,可都被珊儿吃光咯。”朱珊适时地出声。 朱琼抿嘴一笑,点了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鬼灵精的。” 朱珊揉了揉额头,笑眯眯地煞有介事地道,“嗯,像大姐。” 朱珠和朱大友一愣,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遂将朱琼那点子不快的事儿给抛在了脑后,继续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 再说于氏拉着朱琼回到了她的屋子,与她好生地说道了一番,末了,还是那句话,让她暂时忍一忍。 朱琼不快,撅了嘴,“忍忍忍,娘您只会让我忍,您瞧瞧,朱珠那死丫头都已经跑到我头顶上来撒野了!” “娘能不知道?你就听娘的,娘总不会骗你!”于氏叹了口气,无奈朱琼的沉不住气,遂道,“你若是在家里待不下去,我明儿个就送你去你姥姥家住段时日。” 朱琼不想见到朱珠,于是同意了于氏的安排,第二日就去了姥姥家。 朱珠对此乐见其成,少了朱琼在跟前杵着,连空气都比以往新鲜了不少。 第四十四章 做买卖还是银货两讫的好 一进了二月,朱大友就要回镇上上工。 在二月初一这日,于氏指了个要去镇上采买的借口,与朱大友一道出了门。 其实,于氏的真实目的是去见那葛掌柜。她可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葛掌柜了,这心里头想得很,所以前两日就托人给镇上的姨表妹送了信,说是二月初一就往镇上去。 于氏她姨表妹是个人精,听了人带来的口信,笑得花枝乱颤,她这表姐可真有意思。 于氏她姨表妹一点儿都不耽搁地往葛掌柜的铺子里去,装模作样的买了几斤米,在结账的时候,小声地与葛掌柜说了这事。 葛掌柜早就心痒难耐了,听了于氏她姨表妹的话,哪里还会拒绝?忙应了她,说是二月初一准到她那儿去。 这不,等于氏一到她姨表妹的宅子,就被葛掌柜拉到客房里做了那事。 等风停雨歇,气喘吁吁的葛掌柜将满脸潮红的于氏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于氏的肩膀,笑道,“下一回可别让我等这么久!” 于氏娇声道,“家里头那人回了镇上上工,以后可有的是机会与你在一起。倒是你,可别腻了我。” 葛掌柜朗声一笑,捏了于氏一把,“哪能啊!稀罕你都来不及。” 两人又笑闹了一番,葛掌柜起身穿了衣裳,从袖兜里取出五十两银子给于氏,笑道,“今儿个你伺候得好,赏你的。” 于氏嘴角的笑就是一僵,“葛掌柜,你这是?” 葛掌柜拍了拍于氏的脸,道,“咱们这买卖还是银货两讫的好。” 买卖?于氏原本满脸的红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将我当成了妓子?” 葛掌柜嗤笑道,“不然?你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了,若是有别的主顾,我也不会拦着你。拿着。”说着,葛掌柜将手里的银子往前送了送。 于氏心里头的惊涛骇浪没有平息,傻愣愣地没有接,葛掌柜不耐,直接将银子往床上一甩,看也不看于氏就出了门。 于氏她姨表妹送葛掌柜出门,听了他的抱怨,知道于氏惹了他的不满,忙小意安抚了几句,随后就快步进了于氏所在的房间。 “表姐,你怎么样?”于氏她姨表妹见于氏傻愣愣地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便开口问道。 于氏回过神来,深深地吐了口气,“还有没有别人?” 于氏她姨表妹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于氏在说些什么,忙道,“有有有,保管表姐您日后赚个金钵满盆!” 于氏听她姨表妹这话,噗嗤笑了出来,想通了,做床上那事,自个儿能快活,又能赚钱,罢了罢了,就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于氏当真是每隔几日都来她姨表妹这儿与葛掌柜相会,除了葛掌柜之外,于氏她姨表妹又拉了几位有钱人家的老爷、管事给于氏,于氏也乐在其中,晚上在灯下数着银子,只觉得这日子过得畅快不已。 …… 朱大友做工的铺子在镇西,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在镇东,于氏每次来镇上总是小心翼翼地从镇东的门进出,所以一直都没与朱大友碰上。若是碰到几个村里人,便用来镇上采买或者走亲戚这话给搪塞过去。 但,饶是于氏再小心,也架不住有变故。 这不,今日她刚走到她姨表妹家门口,朱大友就远远地出现在街口,他是奉了铺子掌柜的令来镇东东家宅子见管事的,谁知就瞧见了于氏,他刚想喊她,于氏身影一闪就进了门。 “女婿,你在这儿做什么?” 身后传来于氏她老娘的声音,朱大友转身问了声好,道,“我方才瞧见桂芳来了她表妹这儿,正想着去瞧瞧她,这多日未见,还怪想的。”说着,朱大友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于氏她老娘点头,但想着于氏她姨表妹那儿不是个干净的地儿,心下也不确定于氏是真的只是来走亲戚,还是有别的勾当。 她前日里听人说闲话,说是看到于氏经常在这里进出,当时她就与那几人吵了一架,但回家之后一想,这心里忐忑不安,所以今日索性就到镇上来瞧一瞧。 可不管于氏在做什么,现在还是先拦了朱大友,免得闹出事端来。 想到这,于氏她老娘笑着替于氏描补,“哦,是这样的,这段时日桂芳她表妹身子不适,所以她就常到镇上来照顾她,你也知道她表妹一个人也不容易,所以咱们能帮的就帮。这不,我今日也来搭把手。” 朱大友不疑有它,心里不喜于氏她姨表妹,所以就淡淡地问了几句,也不提要上门去探望,就指着说要去见东家的管事为由匆匆地离开了。 于氏她老娘见朱大友走远,这才上前去敲了门。 于氏和她姨表妹偶尔趁着客人来了兴趣,会一同在房里待客。 于氏她老娘敲门的当口,正是于氏和她姨表妹与葛掌柜打得火热的时候,三人谁都不想去开门,便都没有理会,想着门外那人见无人应门就能知难而退了。 谁知,于氏她老娘一遍一遍地敲着,直让人心烦,葛掌柜便推着于氏她姨表妹,让她去打发门外的人。 于氏她姨表妹撅了嘴,愤愤地看了一眼葛掌柜,只得认命地快步出去打发人。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催命呢?”于氏她姨表妹一把拉开了门,待看清楚来人,脸上的不耐烦一僵,想着屋内正与葛掌柜腻在一起的于氏,心虚地道,“二、二姨,您怎么来了?” 于氏她老娘斜睨了于氏她姨表妹一眼,道,“怎么,不欢迎我?” “哪能啊!”嘴里这般说着,却用身子挡在了门口,那架势任谁瞧了都知道是不欢迎来人。 于氏她老娘心里清楚,道,“挡在这做什么,还不让我进去。” “这……”于氏她姨表妹的话刚起了个话头,里面就传来一阵娇笑声,顿时脸色一变看向于氏她老娘,只希望她听不出那是于氏的声音。 可怕什么来什么,于氏她老娘一听那娇笑声,脸色便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地喘着粗气,一把推开于氏她姨表妹就冲了进去,于氏她姨表妹忙关了门,跟了上去。 在卧房门口,于氏她姨表妹拉着于氏她老娘乞求道,“二姨,您就别进去了,给表姐一点脸面。” “好啊,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屋子里不是我那闺女,没想到,你这就不打自招了。”于氏她老娘气狠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甩了于氏她姨表妹一耳光,抬脚就踢开了虚掩着的卧房门。 第四十五章 气怒、提醒 卧房内的情景让于氏她老娘一阵晕眩,那娇笑声也如她的猜测一般,是从她那好闺女于桂芳嘴里发出的! 卧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根本就没有惊动忘我的两人,葛掌柜只当于氏她姨表妹打发了外人进来,便头也不抬地哑着声音道,“宝贝儿,快来!” 话音刚落,葛掌柜的脑袋就被于氏她老娘拿了茶杯砸了上去。 兴致头上被打断,葛掌柜甚是恼怒,他愤而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这一看便惊了一跳,差点就不举了去。 感受到葛掌柜停下动作的于氏,闭着眼睛揽着他道,“做什么呢你?怎么停了?” “死丫头,你还要不要脸!”于氏她老娘吼了一声,这才让于氏醒过神来。 于氏转头,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向她老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娘来了啊,我这还有些事,您先跟表妹出去,待会儿我再来和您说话。” 于氏的一番话让她老娘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这闺女变了如此下贱! “二姨,快走,咱们去小厅坐坐。”于氏她姨表妹趁着于氏她老娘愣神的功夫,半拖半抱着将她带进了小厅。 于氏她老娘在小厅里脸色阴沉、默不作声地坐了半晌,只吓得于氏她姨表妹快背过气去的时候,才冷淡地开口道,“多久的事了?” 于氏她姨表妹忙道,“一……一个来月。” “呵。”于氏她老娘冷笑一声,“你们可真够大胆的。” “二姨,您别气坏了身子,这……这……”于氏她姨表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氏她老娘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道,“都一个来月了,难怪这村里都传了些闲话出来。你是寡妇,大家明面儿上不说,但心里都清楚。可桂芳怎么能做这事?!她还有丈夫和孩子!她这可是通奸,是要浸猪笼的!” “娘啊,咱们不说,谁能知道这事!”于氏从厅外懒洋洋地走进来,不在意地道。 “放屁!”于氏她老娘吼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就见到女婿站在门口,像是要敲门的样子!若是我来得不及时,没有打发了女婿,这时你就该被拉出去浸猪笼了!” 这回,于氏当真是被吓到了,她虽然给朱大友带了绿帽子,但心里对他还是有些犯怵。她自问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还是出现了纰漏,若是真被朱大友抓奸在床,那……那…… 于氏忙问道,“娘,那我该怎么办?” 于氏她老娘气道,“这时才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赶紧收拾收拾,给我回家去,再也不要来这了。还有你……”于氏她老娘转头指着于氏她姨表妹,道,“你也别再找你表姐,你的生意你自己做去!” “娘,我不要!” 于氏她老娘没想到于氏居然想都不想地一口拒绝,气得捂着胸口道,“你魔怔了?!娘这是在救你!” “娘啊,您就疼疼我。”于氏走上前搂着她老娘撒娇,接着道,“经过这一个来月,我才发现日子可以过得这么快活,您要我回去相夫教子我可再也做不来了,况且朱大友那人整日里不在家,我这……受不住。” 于氏她老娘听了这话,一时就没了脾气,她想劝却也无从劝起,她可以强压着于氏回家,但她这闺女的执拗性格跟她爹一模一样,认准了的事就不会放手,就像当年新寡的时候看中了朱大友,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嫁给他。若是现在不如了她的意,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于氏她老娘泄气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记住,不要做得太过分,若是真的传扬出去,娘也救不了你。” 于氏大喜,与她姨表妹对视一眼,笑道,“谢谢娘!” 于氏她老娘看着眼前喜形于色的两人皱了皱眉,不耐烦再待在这儿,便起身走了。 …… 几日后,镇子的西边,朱大友正在铺子里忙着招待客人。 同村的李婆子进来,朱大友迎上去,笑道,“李奶奶今儿个要买些什么?” “给我包两块糖块。”李婆子指着架子上盛着糖块的罐子道。 “诶,您稍等。”朱大友答应着,手脚利落地从架子上拿下罐子,取出油纸给李婆子包糖块。 李婆子趁朱大友包着糖块的功夫,问道,“你媳妇呢?人没在?” “我媳妇?”朱大友不妨李婆子这么问,疑惑道,“她从不到铺子里来,李奶奶怎么这么问?” 李婆子又道,“方才我还在街上碰到她,还以为她来寻你来了。” 朱大友摇头,想到前些日子于氏她老娘的话,便道,“她准是去了她姨表妹那儿,她那姨表妹身子不适,又独自一人的,她就抽空过去看顾看顾。” 李婆子神色莫名地看了朱大友一眼,压低了声音,“身子不适?不对啊,我方才还远远的见你媳妇她表妹在宅子外的街上与人说笑,那股子娇媚的样子让我一个婆子瞧了都直打哆嗦,没等我走开,就见你媳妇她姨表妹拉着与她说笑的中年男子进了宅子。” 闻言,朱大友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李奶奶,您瞧真切了?” “那可不!”李婆子肯定地道,“你李奶奶我虽然上了年纪,但眼神却是不差的,是你媳妇的姨表妹没错了!” 朱大友将包好的糖块递给李婆子,语气迟疑地问道,“您……您是先见了我媳妇还是先瞧见她姨表妹?” “瞧见你媳妇在前,她……”李婆子倏地将嘴闭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朱大友,半晌才道,“你媳妇她她她……哎哟,这可如何是好?!” 朱大友猛地一惊,李婆子话里的意思是于氏兴许也和她那姨表妹一样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中一团怒火升起,直烧得他差一点儿就丧失了理智。 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氏为人虽然有些小毛病,对自己倒是一心一意,若是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儿。 压了压怒火,朱大友强笑道,“这不可能,李奶奶你可别瞎说,坏了我那媳妇的声誉!” 李婆子脸色一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你瞧我这张嘴,不说了不说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地给朱大友提了个醒,“我说大友啊,李奶奶从小看着你长大,总是盼着你好的。你啊,上点心,若是没事当然好,若是有事,你可别自己担着,家里头闺女可担不起坏名声的娘!” 朱大友感激地看了眼李婆子,道,“李奶奶,您说的我都明白,放心,我有分寸。” “好好好。那我就先回了!”李婆子说完,就离开了铺子,留了朱大友一人在原地心不在焉。 旁边平日里与朱大友关系不错的打杂工将他和李婆子的话听了一耳朵,便凑过来低声对他道,“朱大哥,你若是不放心,还是过去瞧瞧,铺子里有我!” 闻言,朱大友沉吟了会儿才点头,准备去镇东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一探究竟。 只不过,他刚想走的时候,掌柜的从后边出来,喊了他一起去库房盘货,这是批由朱大友亲自负责的货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所以他推脱不了,便想着等忙完再去。 第四十六章 怀疑、质问 这头,老朱家晌午饭刚用完,朱珠正坐在堂屋里喝茶消食,陈氏就急匆匆地上了门。 朱珠擦了擦嘴,瞧见陈氏满头大汗,不由惊诧,“大伯娘,出了什么事了?您怎么急成这样?您快坐着歇歇,喝口茶。”说着,朱珠倒了一杯茶递到陈氏面前。 陈氏急得不行,哪里还有闲工夫喝茶,只问道,“你二娘呢?让她出来。” “二娘去镇上了。”顿了顿,朱珠道,“大伯娘找她何事?若是急,您就与我说说。” “当真去镇上了?”陈氏脸色一变,又问道,“你二娘这些日子是不是总到镇上去?” 朱珠想了想,点头道,“嗯,二娘每隔几日都去镇上,说是她姨表妹身子不适,一个人不便,她去照顾照顾。” 陈氏闻言,脸色越发难看,小声嘟囔,“若是真照顾生病的姨表妹就好了,怕只怕并不是。” 朱珠听得不够真切,便好奇地问,“大伯娘您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陈氏敷衍着朱珠,她可不能把那脏了耳朵的事儿说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既然你二娘不在,那我等她回来了再来找她。” 朱珠觉着陈氏绝对有事隐瞒,但不肯与自己说,那她就不多问了。想着这几日司庭远去了县城办事,等他回来就让他打听一下出了何事。 …… 等朱大友忙完铺子的事儿都已经临近傍晚了,估摸着于氏这会儿也应该回桃花村了,索性套了牛车,出了镇子就往家走。 于氏是在傍晚时分到了家的,一回来就进了自己的屋子,说是累了要歇息,让朱珠她们没事别去打搅她。 等于氏进门不过片刻,朱大友也跟着回来了。 朱珠高兴地迎了上去,问,“爹怎么突然回来了?用饭了没有?我给您去热热菜。” 朱大友摆了摆手,道,“不用忙了,都回屋去,我找你二娘有话说。” 朱珠点了点头,道,“二娘在屋子里歇息,爹您去。”说着,就和朱琼朱珊各自回了屋子。 而朱大友则一改方才对朱珠的温和态度,脸拉了下来,嘴唇紧抿着正准备往自己和于氏的屋子而去。 就在这时,估摸着于氏已经回来了的陈氏进了院子,见了朱大友居然在家,便惊讶道,“哟,二弟回来了?这又轮到放假了?” 朱大友摇头,又换了副笑意道,“哪能啊,回来有些事。大嫂你这是?” 陈氏犹豫了半晌,琢磨着是否要与朱大友说,可又一想毕竟事关于氏,又和朱大友息息相关,若是瞒着他也说不过去,便下定决心,低声朝朱大友道,“二弟,有件事我这做大嫂的要与你说一说。” 朱大友见陈氏这般郑重,也正色道,“大嫂,你说。” 陈氏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关于于氏在镇上与她姨表妹一起做暗娼的传闻与朱大友说了一遍,末了愁眉不展地道,“这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亲眼见着了。我听了这心里头就不踏实,原是不信的,但弟妹这段时日总是往镇子上跑,呶,今日也去了,所以……” 闻言,朱大友就凝了眉,村子里怎么会有这等传闻?难道是李婆子说的?但朱大友熟知李婆子的性子,不是那种会嚼舌根的人,那是谁?难道还有别人瞧见了不成? 这么想着,朱大友问道,“大嫂知道是谁传出这话来的?” 陈氏摇了摇头,“别管谁传出来的了,先弄清楚到底有没有这事儿!既然你回来了,你就亲自去问问弟妹,我不插手了,免得到时弟妹脸上难看!” “好好好,我这就去。多谢大嫂来告诉我这事!”朱大友拱手谢道。 陈氏摆了摆手,嗔道,“谢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都是一家人,应该的!那我先回了,你好好与弟妹谈谈。” “诶,我晓得。大嫂,你慢走!”朱大友说着,将陈氏送到了门口,等陈氏回了大房,才转身往自己与于氏的屋子走去。 “于桂芳,我有话要问你。”朱大友推开房门,见于氏果真如朱珠说的躺在炕上歇息,二话不说,上前就一把掀了她的被子,让她起来回话。 正半睡半醒间的于氏一激灵,便清醒了过来,在炕上坐起,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没见着我正在歇息吗?!” 朱大友冷笑,“这还没有到睡觉的时辰,你歇息个什么劲儿?!说,今儿个又去镇上做什么?” 于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哦,你说这事啊。我姨表妹病了,我瞅着她一个人怪可怜的,便时常过去看看。” “我上回遇见你娘的时候,你姨表妹就病了不少时日了,这都过一个来月了,你姨表妹的病还没痊愈?”朱大友挑眉,语气冰冷,显然是不信她。 于氏转了转眼珠子,心下打定主意,故意叹息道,“哎,一言难尽啊,我那姨表妹的病太过棘手,请了不少大夫都说这病治起来困难,让我们仔细照顾着,兴许有治愈的希望。” 朱大友冷哼一声,问道,“什么病如此棘手?” “花……花柳病!”于氏咬了咬牙道,心里暗暗给自己的姨表妹道了个歉,实在是对不住她,但不牺牲她,自己就要遭殃。 朱大友听着于氏这般说,突地笑了起来。 于氏心里一慌,忙假意质问道,“我那姨表妹都得了那种脏病了,你还笑得出来?好歹也是亲戚一场!” 朱大友却充耳不闻,笑了半晌才收了笑容,脸色越发铁青,“今日村子里的人与我说,才瞧见你那姨表妹在街上与人说笑,后来还一同进了她的宅子。而你却说她得了见不得人的脏病,都下不来床了。呵,你那姨表妹的病还能时好时坏?说!我要听实话!” 于氏倏地坐直,心跳如雷,今日她姨表妹是出了趟门,随后还带了个中年富商回来,自己原是要收拾收拾便回村的,谁知道那中年富商愣是让姨表妹和自己一同伺候他,所以才累得半死且回村的时辰都晚了些许。 于氏心虚地笑了笑,起身下炕,挨到朱大友身边,柔声道,“村子里的人?他们原就与我那姨表妹不熟,肯定是瞧错了,我那姨表妹一整日都在床上躺着呢。哦,对了,要说有人上门啊还真有,那是我那姨表妹的堂妹和她夫婿,兴许是村子里的人认错了!” “哦?”朱大友将她推开,像是不想沾染上脏东西一般,厉声道,“可那人瞧得真切,说你姨表妹眼下有粒红痣!一胎双胞的亲姐妹尚且不可能如此相像,更何况你嘴里的那个只是堂妹了!于桂芳,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四十七章 死鸭子嘴硬、打探 于氏脸一白,心底涌上一丝恐惧,这朱大友是什么意思?难道发现了自己的那些事?不,没有真凭实据,她绝对不能承认。 于是她挺直了身子,反唇相击道,“朱大友,你什么意思?听人说了几句就不信我了?是怀疑我也像我那姨表妹一般做了暗娼?呵,原来你就是如此这般看我的!亏我还一心一意与你过日子,你是不是在镇上看上哪个婊子了?这般存心地回来找我茬,想让我给那婊子腾位子是不?” “放屁!”朱大友怒吼一声,“你少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若是你真没做,何必如此强词夺理?” 闻言,于氏强装镇定地道,“我强词夺理?好好好,都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你倒是拿出真凭实据来让我瞧瞧?若是拿不出,我就到衙门告你一状,与你合离!” “好好好,你等着!”说完,朱大友猛地摔门而出,连夜回了镇上。 于氏不就是想要证据吗?无风不起浪,他就不信他抓不到任何的把柄!等着,若她于氏真的做了对不住自己的丑事,有他将她扫地出门的日子! 因为头天晚上与朱大友闹得很不愉快,又怕朱大友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氏便歇了去镇上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想着这样一来,朱大友就万万不可能抓得到自己任何的把柄!只是一想到自己要旷些时日,便着实让她心里头难受不已。 …… 这日,于氏她嫂子从溪边洗完衣裳回来,进门的时候阴着一张脸,于氏她兄长诧异,问道,“这是咋了?谁给你气受了?” 于氏她嫂子将堆着衣裳的木盆往地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气道,“这几日只要我出门就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心里就纳了闷了,想着我也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所以也没在意。今儿个才知道这村里都在传你那妹子的闲话,连带着咱家的人都遭了殃,让别人嚼了舌根子!” “我妹子?”于氏她大哥惊诧,道,“我那妹子能有什么闲话?要是有,也是她当年寡妇再嫁惹得人多说了几句。” “呸,那些陈年旧事谁还会在意?!你去外头听听她们说的,都说你那妹子……” “说我那闺女什么?”于氏她老娘从堂屋出来,拉着脸问于氏她嫂子。 于氏她嫂子从来就对这个婆婆犯怵,但又想到那些婆子说的事儿若是真的,可要坏了于家的门楣,这可让自己的闺女如何议亲?! 想到这,心一横,也不管会不会招来于氏她老娘的骂,便道,“说她整日里和镇上的姨表妹混在一块儿,说不定也做起了那皮肉生意……” 因为察觉到于氏她老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所以于氏她嫂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只说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在外头听了自家小姑子的闲话,怎么也没见你呛回去?你就是这样做嫂子的?”于氏她老娘冷声道。 于氏她嫂子委屈,但也不敢回嘴,她确实没有替于氏与那些嚼舌根的婆子理论,只因为她觉着丢人,也觉得平白无故地怎么会有这种闲话传出来,说不定还真有这档子事,她躲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送上门去让人羞辱? “整日里听风就是雨的,你也不嫌累得慌。还不赶紧去做饭,指着我伺候你呢?”于氏她老娘对着于氏她嫂子喝斥道。 “诶诶诶,这就去。”于氏她嫂子忙应道,去了灶房做饭。 “大壮,你过来。”于氏她老娘招手让于氏她大哥到她近前来,吩咐道,“你去桃花村探探,他们那儿是否也在传你妹子的闲话。快去快回,娘等你。” 于氏她大哥不疑有它,只当自家娘关心妹子,便点头应是,快步地往桃花村而去。 …… 话说于氏她大哥奉了自家娘的命到桃花村,没有先去打探,而是先到了老朱家。 于氏见了她大哥甚是高兴,请了他进堂屋喝茶。 于氏她大哥与于氏说了会儿话,斟酌着问道,“你这些时日去过镇上没有?有没有听到什么闲话?” 于氏一愣,忙问,“大哥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这段时日,我一直待在家里,没去镇上!” 于氏她大哥点点头,见于氏神色有点不自然,便安抚道,“你别瞎想,我就是随口问一句。不过,若是没事,你就别往镇上跑了,咱姨表妹那儿也少去,你知道的,她那人儿……总是对名声不好!” 于氏她大哥说得婉转,但于氏也听懂了,想着近日里村子上的风言风语,不免心慌,忙点头道,“大哥放心,我省的!” 于氏她大哥又与于氏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于氏便又向往常一样踏实地过起了日子,再也没有往镇上跑,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心里那股子渴望搅得她难受。 她想着,若是自己再小心着点,不被人发现就好了,可世上哪有这种后悔药可以吃!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只说于氏她大哥出了老朱家之后,找了几个相熟的人旁敲侧击了一番,结果令他心惊,原来不止他们村子,桃花村里也在传他妹子于氏的闲话,这下他就坐不住了,忙回了家。 …… 于氏她老娘正在堂屋里等消息,见于氏她大哥进来,忙拉着他问,“如何?桃花村那边……” “娘,不好了,桃花村那边也在传妹子的闲话,说她在镇上给妹夫戴绿帽子,还说……”于氏她大哥说到这,有些说不下去。 于氏她老娘急了,忙问,“还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还说,还说妹子成了那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子!”于氏她大哥说完,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他可还记得方才在桃花村的时候,那些人看自己的眼光,就好像自己也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于氏她老娘呆了,后悔不迭,她当时就不该听了于氏的话放任她不管,这下好了,定是不小心被人撞见了!她这有夫有女的,若是被人捉奸在床的,那还不得浸猪笼去! 于氏她老娘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的屋子,在炕上坐了半晌,眼神变得清明起来,须臾又变得狠辣坚定,口中喃喃地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第四十八章 遇害、魔怔 “不好了,不好了,朱家二嫂,不好了……”村里一壮年使劲拍打着老朱家的篱笆院门,神情焦急地冲里面喊道。 于氏从灶间探出头来,皱着眉,奇怪地道,“这大晌午的,你嚷嚷什么?我好得很,哪里不好了?” “哎呀,朱家二嫂,可别说笑了,我是说你家男人不好了!”那壮年使劲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急道。 “什么?!”于氏惊得摔了拿在手里的木勺。 “是啊,朱家二嫂,你快去接一接,你家男人快到村口了!”另一个壮年从远处急忙跑来,喊于氏赶紧去村口。 于氏脚下慌乱地开了篱笆院的门就往村口跑,心下不免焦急,虽然她红杏出墙给朱大友戴了绿帽子,但说到底这些年的情分还在,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前日里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朱大友摔门而出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让人嚷嚷得不好了呢?!于氏安慰自己,兴许是那两人夸大了,没事的! 呸,什么没事?!不过是于氏自欺欺人罢了。 于氏远远地见了被人抬回来的、浑身是血的朱大友,脚下就一软,若不是同样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同村婆子扶了她一把,想必就直接往地上坐了。 “大友,大友,你这是怎么了?”于氏哭喊着向朱大友扑了上去。 朱大友满身的伤痕,被于氏这么一扑,已经昏迷许久的他似是感到疼痛,眉头皱了一下,却仍是没有苏醒。 于氏哭喊得更厉害了,还是旁边的婆子上来拉她,劝道,“朱家的,别哭了,快领着你男人回去,请了杨大夫给瞧瞧。” 闻言,于氏抹了抹泪,答应了一声,央了方才报信的壮年去请杨大夫,自己则领着抬了朱大友的众人回了家。 于氏方才往外跑的动静,朱家三个女儿都听到了,但她们的屋子都在后头,听得不够真切,但到底是年纪轻,心里头好奇,所以都不约而同地来到院子里,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倏地,朱珊往外头一指,嚷道,“大姐、二姐,你们快瞧!” 朱珠闻言,抬头顺着朱珊手指的方向瞧去,这一瞧,心头就猛地一疼,是爹!躺在那简易木板床上的、被众人抬着回来的是爹! 朱珠脸上的红润霎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苍白,她脚步踉跄地朝朱大友奔过去,见他满头满脸的血,焦急地喊道,“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闻讯赶来的司庭远拉住朱珠,温声道,“先让他们将你爹抬进屋,这杨大夫也来了,让他给你爹诊治完,再问事情缘由也不迟。” 朱珠虽然心急,但也知道司庭远说得对,于是点了点头,也就闭口不问了,跟在抬着朱大友的众人后头,匆忙进了屋子。 将朱大友放到炕上,早已准备妥当的杨大夫上前聚精会神地替他把起了脉。 朱珠双手紧握,站在一旁,眼里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一般地流下。 她心里暗暗祈祷朱大友无甚大碍,毕竟她很早就没了娘,不想再失去爹。虽然爹常年在镇上做工,不常见面,但人还在的,若是……若是……,那她就真成没爹没娘的孤女了。 司庭远伸手拉过朱珠的手,温热从司庭远的掌心传来,朱珠却浑身打了个寒颤,茫然地抬头看向他,只听司庭远低沉又坚定地道,“有我在。” 朱珠眼泪流得更凶了,转头死死地盯着杨大夫,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好来。 杨大夫替朱大友把了脉,又伸手掀开朱大友的眼皮瞧了瞧,只见他的黑眼珠已经开始涣散,暗道不好,这种情形怕是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杨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起身对着留在屋子里的众人道,“不行了,我开一个方子,熬了灌下去,兴许能醒,你们就抓紧时间见最后一面。” “不!”于氏听了杨大夫近乎判了朱大友死刑的话,哭喊着扑到了炕边,抓着朱大友满是鲜血的手,哭个不停。 朱珠则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司庭远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好就会晕过去。 半晌,朱珠动了,她往炕边挪了两步,转头却指着杨大夫,朝司庭远扯着嘴唇,难看地笑道,“他在说谎对不对?我爹好好的,只不过是受了点伤,养几天就好了。” 司庭远心中一痛,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着,又听得朱珠在那儿满怀期待地对着他道,“对了对了,你也会医术的,你快来看看我爹。” 话音一落,司庭远只觉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朝他看来,他叹了口气,不忍让朱珠失望,于是走上前,坐到杨大夫原先坐着的矮凳上,仔细地给朱大友把脉。 不消片刻,司庭远收回手,取下包裹在朱大友头上的已经渗满了血的布条,认真地上下观察了一下,在他的头侧外伤处发现不止是表皮破裂,甚至还产生了凹陷,应该是被人用重物敲击,内部头盖骨已经造成了碎裂,这……纵使他给朱大友服用师父相赠的救命药丸,也怕是回天乏术了。 司庭远停下手上的动作,略带歉意地看向朱珠,艰涩地开口道,“我无能为力,大叔的头盖骨破裂,碎骨已经四散在他的脑里,已经不单单是外伤这么简单,所以……” “那就做开颅手术,对对对,二妹,快,快给爹做手术,把脑袋打开将碎骨取出来!”朱珠突然眼神一亮,跑到朱琼身边,扯着她就要往炕边走。 屋里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开颅手术是什么?打开脑袋?这这这…… 被朱珠这么一扯,朱琼原是要发怒的,但是又听得朱珠嘴里的那话,吓得呆愣在原地,像见鬼了一样瞧着朱珠。 见她这模样,朱珠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做手术啊。” “你快放开我,我哪里会做什么开颅手术?!”朱琼回过神来,拼命地挣脱朱珠。 可朱珠却不依不饶,两姐妹就这么撕扯在一块儿,让人瞧着实在不像样。 于氏忍无可忍地吼道,“珠丫头,你疯了也别拉着你二妹一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我明明看到过……”朱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脸上扯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来,她松开了拉扯着朱琼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是啊,她可不就是疯了吗?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朱琼也不是那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了,她哪里还会做开颅手术! 爹他……他真的没救了! 第四十九章 遗言 朱珠孤单单地站在那儿,孱弱不堪,摇摇欲坠,司庭远再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把将她抱起,低声道,“我先送你回屋休息,等你爹醒了,我们再来瞧他。现在这里就交给杨大夫。” 朱珠窝在司庭远怀里,双眼无神,默不作声。 “小珊儿也跟我走,陪着你大姐。”司庭远又对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的朱珊道,朱珊点了点头,小步跟上司庭远,一同去了朱珠的屋子。 等司庭远他们一走,闲杂人等也告辞了去。 这会儿,杨大夫环顾四周,问道,“你们谁跟我去抓药?朱兄弟拖不了多久,得赶紧的。” 铁柱站出来,“我去。”杨大夫点了点头,这铁柱说来也是老朱家未来的女婿,这事他做倒也合适。 小半个时辰后,朱大志一家匆匆地赶了回来,就连朱珍也带着夫婿一同来了。 这时,铁柱已经将汤药熬好,端进了屋子。 于氏吩咐朱琼去将朱珠他们喊来,再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将药喂到朱大友的嘴里,可朱大友半点都没有吞咽,于氏急得又落了泪。 朱珠踏进屋子,见此情形,快步走到炕前,从于氏手里接过药碗,舀了一勺递到朱大友唇边,道,“爹,您要乖,来喝药。” 朱大友到底是个疼女儿的,似是能够听到朱珠说的话,将朱珠送到他嘴里的药慢慢地吞了下去。 站在一旁被夺了药碗的于氏也顾不得气恼,高兴地直喊着“阿弥陀佛”,朱大友他只要能喝得下药就成! 很快,一碗汤药就见了底,再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朱大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缓了好半晌才看清了围在炕边的人。 朱大友不解,虚弱无力地问道,“都……都围……围在这……这做什么?”一句话问完,便是长久的气喘,朱珠忙替他顺着气,让他好受一点。 杨大夫虽然不忍,但也低声朝朱大友说了句,“大友兄弟,有什么话快说,你这……哎!”说完,便走出了屋子,将余下的时间留给老朱家的人。 朱大友愣了愣,想起早前的事情来,又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便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意识到他自己怕是时间不多了。 他强打起精神,拉过朱珠的手,再艰难地指了指司庭远,让他来到炕前,将司庭远的手盖在朱珠手上,道,“守孝三年太长,你们就在热孝里把亲成了。庭远啊,我就把珠儿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司庭远点头,道,“放心,岳父。” 朱大友满意地笑了笑,又伸手颤颤巍巍地替朱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粗糙的触感让朱珠更是泪流不止,哪里志得住?! 朱大友虚弱地道,“珠儿莫哭,人都有一死,爹只是去见你娘而已,是好事。你啊,心思不要这么重,凡事都要看开些。爹这一走,要照顾好自己,嫁到司家,要相夫教子,莫要使小孩子脾气,你可听明白了?” 朱珠流着泪点头,口中则道,“爹,您别说了,珠儿都知道,您好好休息,兴许,兴许……” 朱大友喘着粗气道,“莫要自欺欺人了,你爹我虽读书不多,但也知道生死有命。要说,今生还有什么遗憾,就是不能亲眼见到你成亲,哎……” “爹……”朱珠猛地扑到朱大友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屋子里的人也都纷纷红了眼,落了泪。 司庭远亦是红了眼,突然,他转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又返身回到炕前,将茶水隔在矮凳上。他拉起朱珠,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朱珠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众人就只见司庭远和朱珠一同跪倒在朱大友的炕前,朝他磕了下去,三个响头,等到他们嗑完抬头,两人的额头上早就红了一片。 接着,司庭远端起茶水,递到朱大友面前,喊了声,“岳父,请喝茶。” 朱大友此时早已经泪流满面,口中应道,“好,好,好!”喝了司庭远递上来的茶水,他冲着炕边的于氏道,“去拿红封来,在那边箱子里。” 原来,朱大友早就将朱珠成亲时的红封准备妥当了,见这情景,朱珠还没有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等于氏将红封取来,朱大友拿在手里抖抖索索地递给司庭远和朱珠,声音愈见虚弱地道,“爹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爹岳父!”两人将红封接过,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 朱大友这才将心思放到其他人身上,与大家淡淡地说了几句话,倒是陈氏那儿,却因着央求她帮着操办朱珠热孝内成亲的事宜,多交代了几句。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朱大友未曾交代于氏一言半语,连瞧都没瞧上她一眼。不过大家都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理会,眼瞅着朱大友就快不行了,谁还有那闲工夫! 朱大友最后把视线放到了朱珠身上,看着她如花一般与她亲娘相似的容颜,嘴角荡起一抹笑,随即朝朱珠身后的虚空看去,嘴里说着,“珠儿,你娘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手无力地垂下,朱大友没了呼吸,朱珠傻愣在炕前,一动不动,也不哭了,就只是傻傻地盯着朱大友的脸。 这下可急坏了司庭远,他忙上前揽着她,问道,“珠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好一会儿,朱珠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许是哭得猛了,又许是身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大悲大痛,朱珠哭得背过气去,倒在了司庭远的怀里。 司庭远急忙将她抱回了她的屋子,细细地替她诊了脉,身子无大碍,就是悲伤过度。 朱大友这边,于氏悲痛交加,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死了丈夫了,她不禁有些怨恨老天,让她尝了两次失去丈夫的滋味,越想越痛,便越哭越凶,口里喊着,“大友,你就这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走了,你让我们今后该如何是好?!” 朱琼抹着泪上来扶于氏,虽然朱大友不是她亲爹,但这么些年多少也是有些父女情分的,所以乍见朱大友离世,心里难免悲痛,“娘,您可不能倒下,爹的后事还需要您来操持。” 陈氏也上来劝,“是啊,他二婶,快去洗洗,再给二弟找身好点的衣裳,该装裹了。”顿了顿,又朝红着眼眶垂头看着朱大友的朱大志,道,“他爹,外头的事就交给你了。” 朱大志沉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儿子去外头忙活。司庭远留了朱珊看着朱珠,自己也出来帮忙。 小半个时辰,老朱家便已经摆上了灵堂,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人陆陆续续前来吊唁。 第五十章 疑点、恨嫁 朱珠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由朱珊搀着来了堂屋,跪在朱大友的灵前,默默垂泪。 只见她一身缟素,弱质纤纤,司庭远瞧着心里就发疼,但也知道骤然失了依赖的亲爹,朱珠心里头怕是用痛彻心扉来形容也不为过。 作为未嫁的女儿,朱珠每日扶棺哭灵,几近昏厥,短短的几日就瘦了一大圈,更显得孱弱。 等到朱大友下葬那日,朱珠更是跪在朱大友的墓前整整一日,不吃不喝,直到实在支撑不住,头一歪便晕了过去,好在司庭远不放心一直陪在朱珠身边,见她身子软了下来,急忙伸手托住,将她抱在了怀里。 司庭远将朱珠送回了家,一直守着她醒来,悬着的心才踏实几分。 “你还好吗?”司庭远问。 朱珠不说话,也不瞧他,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庭远叹了口气,道,“逝者已逝,岳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可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让他老人家在地底下也不安宁。” 朱珠睫毛颤了颤,显然是将司庭远的话听了进去,可她依然还是没有言语。 这时,只听司庭远继续道,“你信吗,一群土匪打家劫舍拦了过路的商队,不是一网打尽,而是只打死爹一人,其余人不是受了轻伤就是毫发无损?我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早在老朱家设完灵堂,司庭远就私下里问了抬朱大友回来的那几人,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朱大友直接送了命?! 那几人道是朱大友被铺子的掌柜派着带了个人去县城拿货,回程的路上碰到了土匪,土匪要抢货物,大家拦着不给,就被土匪打了。可不止怎么的,那些土匪有意无意地只按了朱大友一人打。 后来,大家见朱大友被打得鲜血淋漓,只道不好,赶紧求了土匪,又恭敬地呈上了货物,才得以保全自己,将朱大友带回。 可司庭远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便有了上面对朱珠说的那些话。 这回朱珠总算有了反应,她转头看向司庭远,一字一顿地道,“这必定是事先就计划好了的,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爹!” 其实朱珠这些天除了悲痛,还有疑惑萦绕在她的心头,怎么大家都好好的,就她爹被打死了呢? 这会儿,司庭远既然提出来了,那她就想瞧瞧到底是谁害了她爹,报仇也总要有个报仇的对象不是?! 司庭远握着朱珠的手,道,“你放心,我来查。” 朱珠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道,“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嗯。” …… 朱琼的屋子这头,于氏、朱琼和朱珊正坐在一起说话。 于氏恹恹地,没了平日里的气焰。 朱琼没好气地道,“娘,您可别这样,这日子还要过下去的不是,大不了以后咱再找个人嫁了就是。” 于氏闻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朱琼,道,“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想着再嫁了,这辈子就待在老朱家哪也不走了。” 朱珊也跟着道,“爹才刚下葬,二姐你就撺掇着娘再嫁,你还有没有良心?” “得得得,我就平白说一句罢了,不爱听我就不说了。”朱琼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转了话锋道,“娘,我有件事和您商量。” 于氏诧异,疑惑朱琼能有什么事和自己商量,便道,“你说。” 朱琼给于氏殷勤地倒了杯茶,笑道,“娘啊,您看爹过世的时候心疼他自个儿的亲闺女,愣是留了话让那死丫头在热孝内成亲。我这后来的闺女就没那么好命了,三年的孝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端,未免夜长梦多,我就想着和那死丫头一样在热孝内成亲。娘啊,您就帮我给铁家递个话呗。” 朱琼话音刚落,朱珊就绷起小脸,恨恨地道,“你就这么恨嫁?呵,说你没良心,还真是没说错。”说完,便“腾”地一声站起,出了屋子。 “娘,您瞧瞧,珊儿这是什么样子?我可是她姐姐!”朱琼对朱珊的话甚是不满。 于氏倒是没有在意两姐妹之间的小摩擦,反而凝眉认真地思索起朱琼的话来,这段时日光忙活着朱大友的身后事,没有把朱琼的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朱琼的话也不无道理,原就是硬将朱琼塞给铁柱的,这若是时间长了,出了什么变故,失了清白身子的朱琼可咋办? “琼儿,娘觉得你说得不错,你的亲事可得抓紧些办。可前段时日,你未来婆婆还拿着他们家族里头不让今年办喜事儿的吩咐来搪塞我,这会儿贸贸然再去提,怕是不大好,平白让你未来婆婆看轻了你去!”于氏皱着眉道。 朱琼却笑道,“那还不简单,娘您托人问问铁家族里头不就得了?若是我那未来婆婆胡诌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于氏眼睛一亮,铁家族里头离桃花村也不远,明儿个就托了自家大哥去跑一趟就是!想着,于氏笑着点了点朱琼的额头,道,“你啊,真是个机灵的丫头。放心,这事娘来办,保管你满意!” 朱琼瞬间乐开了花,抱着于氏的胳膊,笑道,“谢谢娘,您可真好!” “大老远的就听到咱们琼儿的笑声,什么事如此高兴,也说与表姨听听,让表姨也跟着乐呵乐呵!”一阵环佩作响,于氏她姨表妹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于氏诧异,她这姨表妹在朱大友落葬之后就回了镇上,怎么这会儿又折返回来了? 不待她多想,她姨表妹就走了进来,拼命地用手扇着风,嘴里喊着朱琼给她倒茶。 朱琼倒了茶给她递过去,好奇地问,“表姨,您怎么回来了?莫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我家,特意回来取?” 于氏她姨表妹笑道,“若是落了东西,我也就不自个儿走一趟了,下回让你娘带到镇上给我就成。我这是突然想起还有事没与你娘说。” “能让表姨您专程折返回来的,必是重要的事儿。那您和娘说话,我就不打扰了。”朱琼说着,就出了屋子。 于氏她姨表妹笑着对于氏称赞道,“这琼儿定了亲真真是懂事了不少。” “你还不知道她?这丫头一阵儿一阵儿的,可让我伤透了脑筋。”于氏揉了揉额头,一副不愿意深谈的模样,转了话头,问道,“说是有事与我说,是什么事?” 听她这么问,于氏她姨表妹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顿了顿,又问于氏,“你家男人这都下葬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往我那儿去?” 闻言,于氏不自在地撇开眼,小声地道,“我还要为我家大友守孝,就不去了。” 第五十一章 暗度陈仓、再提婚期 “噗嗤”,于氏她姨表妹笑了起来,“好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真觉得自己经历过那些事就能收得了心啊?!我可跟你说,镇上的葛掌柜可惦记着你呢,这不,他托我问你来了。” 于氏心一阵乱跳,想起好几次自己和葛掌柜在她姨表妹家厢房里颠鸾倒凤的情景,面上情不自禁泛起了红晕,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成熟而有韵味。 于氏她姨表妹见了,“啧啧”出声,“怪道葛掌柜沾了你之后就挪不动道了,瞧瞧这模样,保养得可真好!” 于氏抿嘴轻笑,心里头骄傲,她虽然这半生都在乡下,也和寻常妇人一样下地干活,但她老娘从小就教她如何保养,因此到了她这个年纪,皮肤还依旧滑腻柔嫩。 于氏她姨表妹见她一直不言语,便凑了她耳边道,“你若是不便去我那儿,不如让葛掌柜往你这儿来?” 于氏猛地抬头瞧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口中迟疑道,“这……不好?” “不好什么不好?你男人都死了,躲着点谁能发现?若是你觉得在自己屋里不妥,我瞧着你们村后头那间无主的屋子倒是可用。” 顿了顿,于氏她姨表妹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就不惦记葛掌柜?我劝你还是抓紧着些,咱们这年纪可都不比那些花儿一样的小姑娘,若是葛掌柜还有那些老爷们有了新鲜玩意儿,哪里还能想得到我们?还不趁着现在,快活了不说,还能捞一笔。你想想是不是?” 于氏脸一僵,她倒是没想着这么长远,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同意了。 于氏她姨表妹满意地一笑,说道,“那我今儿个就回镇上去给葛掌柜报信,不出一两日,保管他到你这儿来,你就等着!” 果不其然,在第二日的晚上,于氏她姨表妹就带着葛掌柜出现在了于氏的屋子里,接着就是各种颠鸾倒凤,浓情蜜意,好不快活! 自从这一晚之后,于氏和葛掌柜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好在于氏念及着家里头还有几个闺女,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听了自家姨表妹的话,偷偷地将村后头那间无主的破屋子收拾了一番,只等葛掌柜来,就领了他往那屋子去。 …… 于氏每每和葛掌柜在那破屋子里厮混后,葛掌柜就先行一步离去,而于氏则想着破屋子离家近,索性就歇了一觉再回。 这日,隔壁村的王麻子夜里头躺在炕上,心烦气躁地睡不着觉,就穿了衣裳,出门瞎晃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于氏正酣眠着的破屋子。 这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天就下起了雨,王麻子二话不说就往破屋子走,这破屋子虽然看上去破旧,好歹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王麻子一进屋,就见一个女人躺在炕上,他将手中的火把朝前递了递,哟,这不是桃花村老朱家二房的婆娘于氏吗?好端端地自己家不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王麻子心下好奇,又仔细地瞧了瞧,只见于氏身上盖着她自个儿的衣裳,浑圆的双肩落在外头,煞是诱人。又见她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胸口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王麻子不禁吞了吞口水。 瞧这样子,像是刚偷了人!啧,这刚新寡就受不住了,这女人可真够浪的!不过,怎么不见奸夫? 王麻子带着疑惑,又举着火把在屋子各处照了照,确定了这屋子里头只有于氏一人,便放下了心,轻手轻脚地朝于氏走过去,于氏因为方才的劳累愣是没有被惊醒。 王麻子原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浪荡子,自从他家里婆娘过世之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这会儿瞧着于氏那样儿,越发的心痒难耐,因此,轻轻地掀开了盖在于氏身上的衣裳。 睡梦中的于氏只感觉一阵寒意,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如此一来,就让王麻子将她看了个仔细。 王麻子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响,不管不顾地解了自己的衣裳就朝于氏扑了上去。 于氏这会儿自然感觉到了异样,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伏在她身上的王麻子,惊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王麻子不答话,只是斜着嘴角朝她笑了笑,一个挺身就成就了好事。 于氏一愣,可到底不是贞洁烈妇,也就随他去了。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王麻子翻身躺在于氏身旁,笑道,“嫂子可真是个妙人!” 于氏这会儿早就认出了王麻子,倚在他怀里,嗔道,“你这人,趁我睡觉如此待我,真是没了天理。” 王麻子笑得猥琐,“我可不管天理还是地里,我只后悔没早碰上嫂子。今后我可得多多与嫂子相会。” 于氏眼珠子一转,笑道,“不正经的。行了,依了你了。只有一个事儿,你可不准到我家去,若是被人瞧见了,没咱俩的好果子吃!” “就听嫂子的。”王麻子嬉皮笑脸地又凑了上来。 两人直闹到了天快亮了才结束,各自打着哈欠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于氏就周旋在葛掌柜和王麻子两个男人之间,日子过得倒是不亦乐乎。 …… 朱大友下葬后的第十日,铁柱娘和陈氏同时登了老朱家二房的门,不是凑巧,是原就商量好了今日来重新商定司庭远和朱珠的婚期,毕竟前头定的那个日子出了百日热孝了,只能重新选日子。 铁柱娘拿出请期书交给于氏,上头写着铁柱娘亲自替司庭远去明月庵,找庵里的师父算的几个近日里的黄道吉日。 于氏看了看,又低声和陈氏商量了一番,勾选了个不前不后的日子,又将请期书交还给铁柱娘,至此司庭远和朱珠成亲的日子就又定了下来。 随后,三人又交谈了半个多时辰,因要在热孝内成亲,时间紧迫,所以一切都得从简,这也是司庭远和朱珠的意思,所以成亲的细节并不复杂,没多会儿就全敲定了,再有别的什么,当日里随机应变就成。 等铁柱娘喝了口茶,正准备告辞的时候,于氏却笑着开口,道,“未来亲家母,我这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铁柱娘挑眉,不解地看着于氏。于氏接着道,“你看我家琼儿和铁柱的婚期也放在热孝内如何?” 闻言,陈氏瞅了眼于氏,心中冷笑,就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真正是丢了老朱家的脸面。不过,陈氏没有言语,朱大友只托了她帮着点朱珠的亲事,却没提及朱琼一言半句的,她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铁柱娘不妨于氏这般言语,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怎么又是这档子事儿?上回不是以族里修祠堂,今年不能办喜事搪塞过去了吗?况且这回朱大友突然过世,她还松了口气,因为有孝期,不用什么借口都可以将亲事推到三年后。 “前段时日不是与你说过,咱们族里头因着修祠堂,不让在今年办喜事?我也无能为力!”铁柱娘憋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真诚。 谁知,于氏却笑道,“说来也巧,前儿个我那大哥正巧有事往铁家族里所在的村子走了一趟,与族老们闲聊了几句,他们倒是挺乐意见铁柱和琼儿在热孝内成亲的,说是早日成亲,也好早日给铁家开枝散叶。” 铁柱娘听了于氏这话,一口气就梗在了胸口,好啊,这不要脸的于氏,竟然背地里摆了自己一道! 铁柱娘有些坐不住了,但面上不显,只愣了一瞬,强笑道,“是吗?既然族老们的意思,那我必定会遵从的。不过……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家铁柱别看他一副老实相,但心里主意正得很,我回头和他说说,再给你个准信儿!” 于氏哪里听不出来铁柱娘的推脱,但也无法,只能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成!” 第五十二章 苦恼、被打 铁柱娘从老朱家二房出来,先去了司家,将请期书交还给司庭远,并叮嘱他成亲前不要和朱珠相见,不然不吉利。 司庭远应了,正想请她歇一歇,喝口茶,但她却推脱了去,只匆匆地回了家。 进了院门,铁柱娘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正在劈柴的铁柱进了堂屋。 “娘,您这火急火燎地做什么?”铁柱给铁柱娘倒了杯茶,问道。 铁柱娘哪里有心思喝茶,只道,“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在热孝内和朱琼成亲?” “什么?”铁柱惊愕不已,不确定地问道,“热孝内成亲?” 铁柱娘点点头,“嗯,我方才去老朱家商议庭远和珠丫头的婚期,谁成想她于氏当着陈氏的面就提了想将你和朱琼的婚期也放在热孝内。” 铁柱急道,“您不是说前些日子以族里修祠堂,不让成亲这借口搪塞了过去,怎么还?” “我也以为搪塞过去了。”铁柱娘气道,“谁知,于氏就是个阴险的,私下里让她大哥去了趟咱们族里,族老们压根就不知道朱琼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还乐见你们早日成亲!这不,于氏有了依仗,来问我的意见了!” 铁柱白了脸,“这……这……您,没答应?” “我当然没答应。”顿了顿,铁柱娘道,“我只和那于氏说,需要回来问问你的意思,改天再给她个准信。只是……” “只是娘怕躲不过去。”铁柱肯定地道。 铁柱娘皱着眉点头,“没错。” 铁柱垂下头,闷闷地道,“让我考虑两天。” 铁柱娘就安慰他,“你也别勉强,若是真的不愿,娘也不会逼你。” “嗯。”铁柱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那我先去劈柴了,娘您歇着,这忙活半天也累了。” 说着,垂头丧气地去了院子里劈柴。 铁柱娘在堂屋里瞧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她的铁柱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他的婚事就这么一波三折呢? 铁柱娘揉了揉隐隐生疼的额角,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懊恼,方才就该直接拒绝了于氏,现在倒好,让自家儿子为难了。 铁柱不知道铁柱娘的想法,他现在正被心里头的两个小人拉扯着,一个小人说既然已经答应了娶朱琼,早娶也是娶,晚娶也是娶,一样的事儿用不着纠结;另一个小人说不想娶就别娶,可别委屈了自己,能躲就躲! 铁柱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扔了柴刀就抱头蹲在地上,半晌都没有起身。老实巴交的铁柱心里头一次产生了怨恨,恨命运,更恨朱琼。 “哥,你咋了?”铁林推开院门,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见铁柱这般模样,便好奇地问道。 铁柱抬起头,艰涩地说道,“累了,休息会儿。” “哦,那我来,你去歇着。”说着,铁林走过去拿了地上的柴刀,准备劈柴。 铁林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铁林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总觉得铁柱今天有些怪怪的,待会儿找娘问问去。 …… 老朱家二房这头。 司庭远担心朱珠乍然失去亲爹会胡思乱想,所以以自己需要翻修屋子,无暇顾及司昊宸为由将他送来了老朱家,希望能够转移朱珠的注意力。 可于氏却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意思是自家也忙,怕是照顾不了一个小娃娃,让司庭远把司昊宸带回去。 不料,不是朱珠出来拆她的台,而是自己的小闺女朱珊反驳道,“大姐平日里除了绣嫁妆之外,也无事可做,正好可以帮着姐夫照顾小昊宸。再说了,小昊宸这么可爱,我可稀罕着呢。咱家我最小,小昊宸来了,我就是小姨了,我也可以帮着照顾他。” 于氏听朱珊这么说,顿时气结,白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眼,干笑着答应了司庭远。 其实司庭远也不在意于氏答不答应,不说她伙同她老娘和姨表妹害朱珠一事,就因着朱珠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他就能发现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他娶朱珠罢了,别人与他来说都是不相干之人。 朱珠接过司昊宸,对司庭远露出一抹笑意,她明白他的用意,所以心喜他的细心。 朱琼不耐烦见司庭远和朱珠在她面前眉来眼去的,这不免让她想到她和铁柱的种种不顺,便轻轻地扯了扯于氏的衣袖,待于氏看过来,就噘着嘴表达她的不满。 于氏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对着司庭远道,“好了,孩子送到了,你也该走了。这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接下来一段时日没事就别登门了。” 司庭远淡淡地瞥了眼于氏,“嗯”了一声。 于氏只觉得他的眼神犀利又冰冷,仔细看又还是原先的那副样子,甩了甩头,撇去心里那股子异样,安慰自己道,或许是看错了。 朱珠抱着司昊宸送司庭远到篱笆院门口,与他又说了几句话,便目送他离去。 “得了,人都走远了,就别看了。”朱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朱珠身后,突然出声道。 朱珠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并不搭理朱琼,转身抱着司昊宸从她身边走过。 “诶,跟你说话呢!真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东西……” “啪”,朱珠反身抽了朱琼一巴掌,直打得她脸歪向一边,脚下也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见朱珠用力多重。 不消片刻,朱琼的脸就肿了起来,脸上的那个巴掌印怕是好几天都消不下去了。 朱琼捂着脸,怒道,“你居然敢打我!” 朱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若是再被我听见你方才的那番言语,可不就是一巴掌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 “朱珠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这是,对你二妹动手,你也是长能耐了!”于氏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见朱琼捂着脸坐在地上,又听得朱珠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撸着袖子就要上来打朱珠。 朱珠侧身一避,眼神幽冷地看向于氏,嗤笑道,“怎么?我爹尸骨未寒,你就想对他的亲闺女喊打喊杀?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这些年装模作样的还真是委屈你了。” “贱蹄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于氏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冒出一股怒火,眼瞅着墙角放了把扫帚,便上前抄起扫帚,就朝朱珠打来。 第五十三章 憋屈、离家出走 朱珠再一次躲了过去,声音像是冰渣子一般,冷冽地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今天打死了我,你怎么与我大伯大伯娘交代,怎么与我那未来的夫婿交代!” 于氏一噎,举起的扫帚就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是啊,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怒火,却忘了这死丫头背后是有撑腰的,若是一个不好,惹怒了朱大志夫妇俩,他们可以代朱大友休了自己。 于氏打了个寒颤,若是被休弃,回了娘家,老娘在倒也不会受委屈,可一旦老娘过世,家里头的兄长厚道好说话,但那嫂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到时自己可讨不了什么好去!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地方去,她姨表妹那儿不会将她拒之门外,可要她真得去做了如姨表妹一般的暗娼了,那她也是不乐意的。 虽然她现在的行事与那暗娼也没什么两样,但说到底对外的名声还是好好的,若真成了暗娼,那名声可就坏了,还得连累自个儿的两个闺女被别人说三道四! 不,绝对不行! 想到这,于氏便收回了扫帚,咬着牙说道,“打我就我打你了,但罚你今儿个不许吃饭,老实地回你屋子待着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随你。”淡淡地丢下两个字,朱珠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死丫头。”于氏对着朱珠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才将朱琼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琼儿,你怎么样?疼不疼?快给娘看看。” “娘,您方才为何要放过她?您教训自家闺女碍着大伯大伯娘还有那个司庭远什么事了?!”朱琼哭道。 于氏心苦,又不能明着告诉朱琼,只能安慰她道,“今日暂且放过她,日后娘一定替你报这一巴掌的仇。” “那可说好了啊,娘可别骗我。”朱琼说着,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捂着脸倒吸了几口凉气。 “哪能啊?!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于氏忙应道。 于氏又安慰了朱琼一番,便扶着她回屋给脸上药去了。 …… 这日傍晚,铁柱娘见日头已经偏了西,眼瞅着就要天黑了,铁柱这下地却还没回来,便唤了铁林去地里头喊他。 铁林“唉”了一声,就往自家的地里跑。可到地里一瞧,哪里有铁柱的人影?心想着可能是铁柱与自己岔了道,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定。于是,铁林就转身往家走。 到了家,才知道铁柱压根没有回来。 这时,铁柱娘面露担忧之色,不安地道,“你说你哥能去哪儿?平日里这个时辰就已经到家了的。” 铁林安抚着铁柱娘,“娘,您先别急,我去相熟的几户人家家里头瞧瞧,兴许哥是被唤去哪户人家帮忙了。” 铁柱娘点点头,觉得铁林说得有理,平日里铁柱就是个老实能干的,邻里之间有什么忙找他帮,他都会二话不说地答应。 于是,铁柱娘忙催促着铁林去瞧瞧。 铁林走了几户相熟的人家,都说没见到铁柱,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铁柱娘这会儿正在家里头急得团团转,见铁林进来,忙问道,“怎么样?找到你哥了没有?” 铁林摇了摇头,铁柱娘满心的失望,肩膀也耷拉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这两日铁柱的反常,昨儿个晚上又拉着自己和铁林说了好些话,当时只觉得这孩子因着和朱琼的事心里头不快,想找人说说话排解下烦闷。 但现在想起那些什么日后若是他出去闯荡,让铁林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的话,铁柱娘就觉得有些发冷,她的铁柱不会是离家出走了! 于是,铁柱娘忙道,“不好,快,快随我去你哥屋子里头瞧瞧,瞧他的衣裳还在不在!” 铁林跑得快,在铁柱娘之前就奔进了铁柱的屋子,打开柜子一瞧,哪里还有什么衣裳?!便朝着刚走进来的铁柱娘道,“娘,哥常穿的几身衣裳都不见了!” 铁林的话让铁柱娘脸色顿时发白,看着空荡荡的柜子嚎啕大哭起来,嘴里道,“这孩子……若是不愿意在热孝内成亲就言语一声,我也不会逼迫于他。这突然离家出走可真是挖了娘的心啊!” 铁林恨恨地道,“这怪不得哥,听说朱家二叔去的时候,并没有让他和朱琼在热孝内成亲,一定是朱琼她娘俩自作主张!若没有这一出,哥这么孝顺一人,才不会选择离家出走!” 铁柱娘哽咽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退亲!”铁林斩钉截铁地道。 “什么?”铁柱娘愣了愣,眼泪瞬间收了回去,“这……你哥是沾了朱琼的身子的,退亲怕是不能成事。” 铁林冷笑道,“若是不能成事,那就让朱琼等着。” 因着于氏和朱琼想将婚期放在热孝内,逼自家儿子选择离家出走这事,铁柱娘恨上了于氏和朱琼,听了铁林的话,思索了片刻,道,“就这么办!” …… 晚上,朱珠喂了司昊宸小半碗米糊,将他哄睡了之后,就半靠在炕上看书。司庭远跳窗进来的时候,朱珠已经习以为常了。 掀开被子,下了炕,朱珠走到桌边给司庭远倒了杯茶,递给他喝。 司庭远喝了一口,拉着朱珠在桌前坐下,朱珠脸一红,自从这家伙上回抱了自己后,就越发地肆无忌惮了。 “铁柱离家出走了。”司庭远皱着眉道。 朱珠诧异,“怎么回事?” 司庭远回道,“你二娘和二妹想要将婚期放在热孝内,铁柱不愿,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连要去哪也没留下个只言片语。” “哦?”朱珠挑眉,也没问司庭远他是从何处得知的,毕竟这根本不用问,朱珠心里头清楚得很,肯定是铁林那小子说的,他啊就从来没把司庭远当成外人。 只不过听司庭远这么说,于氏和朱琼两人还真是……噗嗤,朱珠掩唇笑道,“这母女俩整日里做一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 顿了顿,朱珠又叹息道,“只是可怜了铁柱哥,背井离乡的,也不知道去了哪。” 见朱珠关心铁柱,司庭远心里不是滋味,想起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差点还定了亲,心里就越发堵得慌,脸上也就带了些吃味的神情出来。 朱珠瞧见了,也不戳穿他,只转了语气,眼巴巴地看着司庭远道,“请你帮个忙,将这事传出去。” 司庭远见她那俏皮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好,我来办。” 朱珠问,“你就不问我为何这么做?” 司庭远道,“你总有你的用意。” 闻言,朱珠笑了,司庭远也跟着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大概就是如此。 第五十四章 闹上门、递法子 第二日,铁柱娘就请林媒婆给老朱家递了话,不同意铁柱和朱琼在热孝内成亲。 于氏和朱琼的心就像是从高空落下一般,摔了个粉碎。 追着林媒婆问缘由,林媒婆只道,铁家的说了,如果于氏和朱琼能够接受,那就等三年后守完孝再成亲;若是不愿,可以选择退亲。 说完,林媒婆便匆匆地走了,留了于氏和朱琼傻呆呆地愣在那儿。 好半晌,朱琼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只喊着铁柱没良心。 “你等着,娘去铁家问个明白,咱们可不能让他们这般欺负!”于氏留下这句话,气冲冲地就往铁家走去。 路上碰到几个好事的婆子,见她怒气冲冲的,便好奇地问她发生了何事。 于氏正在气头上,平日里的冷静全都抛在了脑后,道,“铁家欺负人,我想着铁柱也年纪不小了,要他等琼儿三年,我这心里就过意不去,所以与铁家嫂子商量了让这小两口也像他们大姐一样,在热孝内成亲得了。可谁知他铁家不愿,还放话说,咱们家随时可以退亲,这简直欺人太甚!我今儿个非要去讨个说法不成!” 那几个好事的婆子相互对视了几眼,心道,这与一早上村子里传出来的那些流言差了许多,这哪个才是事实?罢了,不如跟上去瞧瞧。 于是,几个婆子都道要帮于氏去铁家撑腰,免得让人欺负了去。 于氏想着自己势单力薄,便点头同意了,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铁家走去。 等到了铁家,只见铁林在院子里喂鸡,并不见铁柱娘。 于氏便嚷道,“把你娘叫出来,我倒是要问问,我家琼儿是哪里对不住你家铁柱了,要这么作践她?!” 铁林正因为铁柱的离家出走和铁柱娘突然的病倒而心烦意乱,于氏这就不识相地撞了上来,让他越发的火冒三丈,“你家闺女想嫁人想疯了,逼得我哥只能离家出走,又气得我娘现在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到底是谁对不住谁?空口白牙颠倒是非,也不怕死了下地狱,被阎王拔了舌!” 什么?铁柱离家出走了? 于氏还真不知道有这茬事,但同时又觉得这简直是羞辱,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大家,他铁柱不愿娶琼儿,所以躲了去! 于氏气到了极点,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退亲!你们铁家,我琼儿高攀不上!” 于氏只是想虚张声势一番,谁知铁林听了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巴不得退亲!” 旁边的几个婆子见了这情形,纷纷出来劝,有的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有的说“凡事都可以商量,乡里乡亲的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还有的说得隐晦,意思是朱琼的身子都给了铁柱了,万一退了亲,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这点于氏心里头清楚得很,旁人这么一劝,就想顺着台阶走下来。 可耐不住铁林抓着于氏的话就是不松口,非要让朱琼和铁柱退了亲。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在这里嚎什么?!这哪里有你能够说话的地儿?!”于氏被铁林架在了高处,不让自己顺着婆子们给的台阶下来,气得指着铁林就是一顿骂。 铁林也不甘示弱,嚷道,“我是这家里头的男丁,我哥不在家,我娘又病了,凡事就由我做主,要你个外人胡吣什么?!” “呸……”于氏啐了一口唾沫,嚷道,“我不管,让你娘出来,别躲在屋子里头,我瞧着是理亏装病呢!” 于氏的信口胡说让铁林瞬间炸了毛,“放你娘的屁!臭婆娘,我娘这会儿还起不来床,你倒是敢说她装病,好啊,好极了,看我不打你!”说着,铁林挥起了拳头就要朝于氏打来。 于氏唬了一跳,忙躲开了去。 有个婆子见事情僵持不下,忙跑去了村长家,将村长娘子请了来。 村长娘子沉着脸,呵斥了一声,“好了,都别闹了,还嫌不够丢人?!” 碍于村长娘子浑身的气势,于氏和铁林这才消停了下来,嗫嚅着不敢再闹。 村长娘子白了他们一眼,进屋看望了铁柱娘,劝了她半晌。 转头,又拉于氏回了老朱家二房,劝了她半晌,才使得铁柱和朱琼的亲事仍是照旧,只等三年孝期满了,再成亲。 虽然于氏和朱琼迫于村长娘子,勉强答应了,但心里头仍旧是憋了口气。 可这气眼瞅着不能撒在铁家人身上,就转而撒到了无辜的朱珠身上。 于氏原本是想找年头花灯节的时候那群土匪帮忙的,但又想着他们当时做事不得力,让朱珠逃脱了去,便歇了那份心思。 正当她不知该怎么教训朱珠的时候,王麻子倒是给她递了个主意。 这日,两人做完那事,相拥着躺在炕上,于氏就开始与王麻子抱怨朱珠的种种不是。 等于氏说得累了,王麻子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既然你这么厌恶你那便宜的大闺女,那我就替你教训教训她?” 王麻子早就听闻老朱家二房的大闺女朱珠长得貌美,但因为身子不好,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前两年,他们村子里与他臭味相投的三狗子陪着他媳妇路过桃花村,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回来就与自己吹嘘,那丫头长得如何得惊为天人。末了,还舔了舔嘴唇,猥琐地笑说,若是能够沾上一口,想必也死而无憾了。 这番言语还是前两年的事儿,这会儿都两年过去了,那朱珠必定是越发的貌美了。 想到这,王麻子咽了咽口水,有些迫不及待。 于氏听了王麻子的话,又见了他那咽口水的动作,明白他口中所谓的“教训”是什么意思,遂笑道,“也好,那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我就将那丫头许给你。” 王麻子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于氏也笑得畅快,但嘴上却说着,“你可别有了新人,忘旧人。” “哪能啊,在我心里,可没人比得上桂芳你!”说着,王麻子对着于氏的脸就狠狠地亲了上去。 于氏推开王麻子的脑袋,嗔道,“不正经的,才不信你。” “由不得你不信!”王麻子笑嘻嘻地翻身,几个动作就让于氏缴械投降,再次沉溺在床笫之事中,无法自拔。 第五十五章 假宵小,真贼人 两日后的晌午,老朱家二房刚吃了午饭,于氏就淡淡地嘱咐了朱珠一句,让她好生在家里头绣嫁妆,自己则带了朱琼和朱珊出门,也不说去哪儿,朱珠也没心思追问,于氏她爱干嘛干嘛,与自己何干? 待于氏娘仨走远,朱珠便锁了院门,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头边照看司昊宸,边绣嫁妆。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后窗被扣响,朱珠抬头瞧去,看映在窗子上的影子,分明就是司庭远。 这人,怎么总是往后窗来?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前门? 朱珠抿着嘴,无奈地笑了笑,放下绣了大半的嫁妆,起身去将窗的栓子卸下,让司庭远进来。 “今儿个怎么将窗子拴上了?”司庭远跳进窗子,反手将其关了,这才皱着眉问朱珠。 朱珠笑道,“二娘她们都出了门,就我一人在家,那还不得锁得严实点,免得进了宵小,我可对付不了!” 司庭远听了这话,就笑道,“得亏你没将我当成宵小,关在窗子外头,不让进来。” 朱珠横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明摆着在说,他这行为与那些宵小有什么两样? 司庭远看得分明,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 朱珠见了就捂嘴直笑,也不再揪着这话,而是请了他在桌前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你这段时日不是在修屋子吗?听说忙得很,今儿个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你和昊宸。顺便想来问问你,屋子里头有什么想要添置的?”司庭远道。 司庭远能来询问自己的意见,朱珠这心里妥帖得很,但她这会儿却不想插手,倒是想瞧瞧司庭远这个大男人是怎么布置的,于是便随口道,“屋子的事,你做主就成了。” 司庭远笑道,“那我就自个儿看着办了。”说着,拿起茶杯就往嘴边送,谁知却突然闻到一股幽香从杯子里传来,不过这香味很淡,若是常人怕是很难察觉。 司庭远皱着眉将杯子凑到鼻子前,仔细地闻了闻,脸色顿时大变。 朱珠瞧见司庭远的举动,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司庭远放下杯子,脸上不再是先前那般温润的神色,而是沉着脸道,“这茶水有问题,里头被下了烈性的药,那药会让人丧失理智,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来。” 闻言,朱珠的脸色瞬间大变,咬着牙道,“好啊,这家里头还出了内贼了。一个一个的都不想让我好过,那我就陪她们玩玩。待会儿咱们就……” 朱珠凑到司庭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不过司庭远越听这脸色就越不对劲。 “你还想脱衣裳?”司庭远高声嚷道,怒目圆睁。 朱珠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小声道,“你小声些,是怕引不来其他人吗?我这不是权宜之计嘛,若不是做得真点,哪里能骗得了人?!” 司庭远眉头越皱越紧,“那也不必……”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再说了不还有你在嘛,你还能让我被欺负了去?!”朱珠扯着司庭远的袖子,小意地道。 司庭远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她,只连声嘱咐她小心着些。 朱珠自然是不停地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嘘,来了。”就这在会儿,司庭远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屋子外头有动静,便朝朱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快速抱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司昊宸,身形一闪躲到柜子后头去了。 朱珠也是个机敏的,二话不说解了外裳,盖了被子躺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 笑话,让她装喝了那药的模样,她可是装不出来的,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消片刻,屋门从外头被推开,进来了一个长着三角眼的猥琐男人,赫然就是那与于氏不清不楚的王麻子。 王麻子见躺在床上的朱珠,分明是没有中药的样子,不过色心当头的,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当下就露出满脸的龌龊神色,舔着唇,搓着手,迫不及待地朝朱珠走来。 王麻子一把掀了盖在朱珠身上的被子,被子下面的朱珠只穿了一身中衣,被掀开的被子带着稍稍敞开的衣襟里漏出鲜红色的肚兜,衬得原就雪白的肌肤更胜了雪。 这年轻姑娘的身子就是比于氏那种半老徐娘的身子要鲜嫩许多,王麻子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光这么看着,半边的身子都麻了,这要是让他尝上一口,立时死了也甘愿。 王麻子正准备伸手去扯朱珠的中衣带子,却不料还没挨到朱珠的边,就被从柜子后头再也没法忍耐的司庭远一把揪起后颈的领子,扔在了地上。 王麻子就这么头触地,摔了个头晕眼花,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朱珠睁开眼,快速地拢了拢衣襟,又拿过旁边的衣裳往身上穿,司庭远脸色难看地瞧了她一眼,将司昊宸放在了床上。 朱珠心虚的低了头,她若是不做得真一些,这眼前的贼人哪里能相信? 司庭远转开视线,冷着脸,朝王麻子一步步逼近。 “你……你……你是什么人?敢坏老子好事!小心老子要你好看!”王麻子嘴里放着狠话,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后缩着,因为他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冷冽,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冻僵一般。 司庭远冷哼一声,揪起王麻子的衣襟,“要我好看之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今天是不是有那个命从这扇门里走出去!” “你……什么意思?”王麻子身材矮小,被司庭远这么一拎,双脚离地,一时冷汗涔涔。 朱珠穿戴整齐,缓步走到司庭远身后,笑道,“什么意思?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王麻子这会儿哪里还有那起子旖旎的心思,见了朱珠就跟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装……装睡讹我!” 朱珠摇了摇手指头,道,“诶,这哪能叫讹你呢?而是将计就计。怎么?就允许你算计我,不允许我算计回去?说,你是谁?谁指使你来的?” 王麻子对朱珠的问话闭口不言。 司庭远见王麻子这副模样,将他往地上一扔,又是摔得他四脚朝天,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没等王麻子回过神来,司庭远就拿起桌上的杯子,捏着他的下巴,就要往他嘴里灌。 第五十六章 不坦白?就与母猪作伴! 王麻子一脸的惊恐,他可知道这茶里,于氏下了分量十足的药,若是他喝了,没有及时得到纾解,那不得爆体而亡?! “唔,你……你快放……手。”王麻子使劲地挣脱着,可司庭远的手好像是铁钳一般,牢牢地钳着他的下巴,任他再怎么挣脱都一动不动。 朱珠在一旁,笑意盈盈地道,“谁让你不老实交代幕后主使呢?那么,你就喝了这茶,与母猪作伴去。” 王麻子吓傻了,他哪里知道维护了于氏,到头来自己要去与母猪做那事。呕,想想就够让他恶心的。 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来招惹这朱珠了。 他爹曾说过,漂亮的女子都有毒,这朱珠哪里是有毒,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我说,我说。”眼瞅着司庭远手里的茶杯越来越近,王麻子哆哆嗦嗦地说道。 朱珠满意一笑,伸手拍了拍司庭远的肩膀,示意他放开王麻子。 司庭远微微颔首,甩开王麻子,站起身,可依旧还是将杯子拿在手里,对着王麻子道,“你老实交代,不然,这杯茶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王麻子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我明白。” “说。”朱珠言简意赅地吩咐。 王麻子便将于氏给供了出来,也不说这主意是他出的,一股脑地都推在了于氏身上。 朱珠早就料到了,所以心里虽然恼怒于氏三番两次地算计自己,但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你说你是隔壁村的人,那于氏怎么找上你的?” 王麻子愣了一下,不是只交代幕后主使就成了吗?怎么还得交代这个? 王麻子发愣的功夫,朱珠有些不高兴,沉下了脸色,道,“问你话,你就说,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王麻子苦笑,可不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你是于氏的入幕之宾?”司庭远突然出声道。 王麻子听他说得文绉绉的,他一个乡下泥腿子哪里听得明白“入幕之宾”是什么意思? 可朱珠却听明白了,狠狠地皱了皱眉头,问司庭远,“你的意思,难道是?” 司庭远微微颔首,“八九不离十!” 朱珠脸色便不好了,“好啊,还真有见不得人的事儿!说,你和于氏有那种关系多久了?怎么开始的?” 王麻子这回听懂了,想着不过就是将他与于氏的关系暴露罢了,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总比什么都不说被扔去与母猪作伴的好。于是牙一咬,心一横,将怎么与于氏勾搭上的,又来往了半个来月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与朱珠和司庭远说了。 朱珠怒不可遏,自己的爹才刚过世,于氏她就守不住了,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主,难怪当年前头丈夫死了,立马就改嫁给了自己的爹! 司庭远见朱珠脸色发青,就知道她心里头已经怒气冲天了,于是伸出空着的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抚。 朱珠瞧了司庭远一眼,明白他的心意,朝他摇了摇头,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见朱珠和司庭远皆是沉默不语,王麻子越发地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你们说了,求求你们放了我!” 朱珠冷笑,“放了你?呵,我何时答应过?” “你出尔反尔?”王麻子高声嚷道。 朱珠没有搭理他,而是在司庭远耳边低语了几句,司庭远点头,伸手劈晕了王麻子,将他带走了。 司庭远直接将王麻子带去了县城,交给了暗一和暗二,有他俩看着,这王麻子插翅也难飞了。当然,这事儿朱珠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只当司庭远随便找了个地儿将王麻子关了起来,以待后用。 …… 这厢,于氏带着朱琼和朱珊正往回走。 朱琼撅了嘴,边走,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于氏,“娘,您也真是的,都走到半道上了才发现没有带银子,这一来一回的多费事儿啊。” “是是是,是娘的不是。”于氏敷衍道,脚下越发地步履匆匆,她可赶着回去“捉奸在床”,哪里有这闲工夫与朱琼瞎掰扯。 朱琼仍是抱怨不止,到最后索性停下了脚步,赖着不准备走。 倒是朱珊见不惯她这幅模样,嚷道,“二姐,你若是嫌麻烦,累得慌,那就在这儿等着,银子我和娘回去取就是了!” 这话一出,朱琼才闭了嘴。她往四周瞧瞧,这路上人烟稀少的,让她孤身一人待在这儿,她可是没那个胆子,万一碰上贼人了,她可如何是好? 朱琼抖了抖身子,还是悻悻地跟在于氏和朱珊身后,继续往家走。 待到村口的时候,于氏的手帕交泥瓦匠家的娘子正在与一群婆娘闲磕牙,见了于氏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于氏眼珠子一转,她方才还在琢磨,要如何不着痕迹地找了人,去亲眼瞧瞧王麻子和朱珠滚作一团的事儿。这不,泥瓦匠家的娘子倒是合适。 于是,于氏上前拉了泥瓦匠家的娘子就笑道,“走,与我一道回家去,给你拿花样子。” 泥瓦匠家的娘子一脸的惊喜,“可是上回我问你要的花样子?” 于氏笑着点头,“可不是,上回就那一份,我自己也喜欢得紧,就没舍得给你。这不,前儿个我那姨表妹给我又捎来了一份。” “那感情好!”泥瓦匠家的娘子只当于氏真心实意地想要给她花样子,谁知不知不觉间就被于氏当了棋子使。 “嘿,见者有份,我们也去。”一旁的婆娘凑到两人跟前,笑道。 于氏一愣,笑意更深了,指着那婆娘就嗔道,“你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得了,大家一块儿去我那儿,见着喜欢的花样子只管拿走,我这几年也用不着。” 众位婆娘连连点头,于氏这话倒是实话,她得为朱大友守三年丧,可穿不了花花绿绿的衣裳,更别说绣了花的衣裳了。 就这样,于氏和婆娘们说说笑笑地就往家走。 朱琼和朱珊跟在她们后头,听她们说得热闹,可朱琼却小声与朱珊不满地嘀咕道,“娘也真是的,取银子就取银子了,带这么多人回家拿什么花样子啊,这又得费不少时间!” “就是。看这架势,今儿个也去不了镇上了!”朱珊也有些不满。 朱琼听了朱珊的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难得你也有与我看法相同的时候!” 朱珊敷衍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朱琼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开口说话。 第五十七章 计划落空、心惊肉跳 一行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老朱家二房。 “娘,咱家的院门怎么开了?我记得方才咱们走的时候,大姐锁了门来着!”朱珊指着半开的院门,疑惑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就笑道,“兴许是你大姐出去串门子了。” “串门子就更该锁了门才是!况且大姐又不是那冒失的人,出了门也不会连门都不锁!”朱珊又道。 “不好!”于氏假意惊慌道,“莫不是家里进贼人了?不行,我得去瞧瞧珠丫头,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家里头,可别出了什么事儿!” 说完,于氏急匆匆地就往朱珠的屋子跑。 众位婆娘和朱琼朱珊也跟在后头,一同去了朱珠的屋子。 往朱珠的屋子来的时候,于氏心里头有些奇怪,怎么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按理说,她在茶里下的药可是烈得很,应该闹出大动静才是!可这会儿却和她预想的不同,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 于氏暗暗摇了摇头,不可能。她那药任谁喝了都会丧失理智,更何况朱珠这个本就身子弱的主,哪里能逃得过去? 莫不是已经完事,睡过去了?对对对,就该是这样的! 想到这,于氏的脸上稍稍露出得意的神色来,随即敛去,没有让人发现丝毫的端倪。 接下来,好戏就该上演了!朱珠,等着身败名裂! “珠丫头,你没事?”于氏一把推开屋门,语气焦急地喊道。 可仔细一瞧,屋子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于氏愣在原地,这会儿已经掩饰不住她那满脸的不可置信。朱珠那死丫头和王麻子去哪了?莫不是王麻子将人带走,换了地儿办那事?那……怎么也不与她事先打声招呼? 于氏愣神的功夫,朱琼在她身后探出脑袋,往屋子里瞧了一圈,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道,“若不是出去串门子了,那就是被闯进家里头的贼人给掳走了。哎哟,这下可不得了了!” “二姐,你浑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诅咒大姐的吗?”听了朱琼的话,朱珊顿时不满地嚷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素来知道朱琼不喜朱珠,对于她说出那番幸灾乐祸的话来倒也不足为奇,只劝着马上就要闹僵了的两姐妹道,“好了,你们姐妹俩别闹了。快出去找找你们大姐,千万不要出事了。” “是是是,你们婶子说得对,快,咱们都出去找找去!” 于氏这会儿想着,若是王麻子将朱珠带走,也定不会走远,这样一来也好,能将事情往更大的境地闹去。她也能顺理成章地将朱珠弄得身败名裂,不得不退了与司庭远的婚事,委身下嫁那会对自家媳妇动粗的王麻子! “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在我屋子门口待着?”四人还没行动,就听得身后传来朱珠漫不经心的声音。 闻言,朱珊脸带惊喜地回头,笑着喊着声,“大姐。” 朱珠微微点了点头,亦是笑着应了声。 于氏见朱珠抱着司昊宸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心里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好端端地,没有出任何事?她难道没喝那加了料的茶? 不对,她方才分明瞧见了,桌上的杯子被人动过,她定是喝了茶的,但她怎么不发作呢?药效不好使了? 还有,王麻子人呢?! 于氏只觉得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炸响,弄得她顿时头疼不已,可眼前这情景又容不得她问个仔细,于是只能抛开这些不提,缓了缓心神,假装没好气地道,“珠丫头,你这是去哪了?怎么院门都没关?” 闻言,朱珠似笑非笑道,“不过就是在屋子里头待得气闷,出去走走罢了,我想着也走不远,就没锁院门。”顿了顿,看了一圈众人,道,“倒是二娘,您带了这么多人在我屋子门前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捉了我去。” 听了朱珠的问话,于氏还没有开口,泥瓦匠家的娘子倒先开了口,“诶,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咱们可都是好意。可别空口白牙污了咱们去!” 泥瓦匠家的娘子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婆娘们都窃窃私语,好似一腔好意被朱珠当成了驴肝肺。 若是放在平时,于氏必定会顺着泥瓦匠家娘子的话装可怜,但这会儿她的计划被打乱了,心里头慌得很,哪里还有那心思? 于是,她对着众位婆娘道,“咱们家珠丫头身子弱,平日里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口无遮拦了些,大家可别往心里头去。既然珠丫头没事了,我这心就踏实了,走,咱们还是按照方才说好的,挑花样子去。” 说着,于氏又转头嘱咐朱珠,道,“下回出门记得锁院门,不然,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我该怎么与你过世的爹交代。” 朱珠点头,甚是乖巧地笑道,“知道了,二娘。” 于氏见朱珠没有不依不饶,遂松了口气,扯了朱琼和朱珊,带了众位婆娘往堂屋去了。 朱珠则抱着司昊宸,站在自己的屋子门口瞧着,直到她们拐了弯,不见了人影,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于氏,今日这事,就暂且放你一马,日后可没那么便宜了。 …… 到了晚上,于氏按照与王麻子事先约好的,悄没声息地往破屋子里来,可等了半宿都没有等到王麻子,只得惴惴不安地回了家。 接下来的时日,葛掌柜倒是来了几次,但那王麻子一直都没有踪影。 有一回,于氏实在按捺不住,便往隔壁村走了一趟,私下里旁敲侧击了一番,听那村子的人说王麻子早些日子就不见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于氏心里头怀疑是朱珠搞的鬼,但又想着朱珠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将王麻子一个大男人给害了? 这越是不见人,于氏就越是心惊肉跳,也越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着陈氏给朱珠操办婚事。 可提心吊胆地又过了一阵了,一直见无事发生,于氏就渐渐地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 …… 随着朱珠的婚期临近,家里头喜庆的意味越发的浓郁,可朱琼却心气越发的不顺,时常在于氏耳边抱怨她怎么不好好整治朱珠。 于氏烦了朱琼的抱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惊肉跳被她又挑了起来,遂强行送了朱琼回自己的娘家住些日子,好好地排解排解她的情绪,别杵在自己眼前添乱! 司庭远和朱珠成亲的前两日,朱琼却自个儿回了家,于氏对此非常诧异。 朱琼只道,于氏的老娘这段时日劝了她不少,她想开了。并且表示,家里头大姐成亲,她这个做二妹的也该回来帮衬着点。 于氏见她如此这般的心平气和,眉眼间也没了前些时日的阴郁,心喜朱琼终于懂事了,便放心了下来,继续和陈氏一起操办朱珠的婚事。 第五十八章 过大礼、偷摸着见一面 转眼就到了司庭远和朱珠成亲的前一日,也是过大礼的日子。 天还没亮,于氏就起了床,和早早就来了的陈氏,以及请的村里头的几个相熟的婆娘,洒扫了院子,拜了各路的神明,又给朱大友上了炷香,再仔仔细细地瞧了一圈,见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司家送聘礼过门。 朱珠也起了个大早,穿戴一新,由朱珊和朱琼陪着在屋子里头坐着。 吉时一到,老朱家二房门口响起了爆竹声,是司家的聘礼到了。 朱珠坐在屋子里头听了,在朱珊的揶揄下,心跳加快,脸色立马泛了红。 司庭远请了村里头的汉子抬了整整五抬聘礼上门,周围看热闹的人瞧了都暗暗咋舌,艳羡不已,这司庭远还真够大方的,想他们村里可从来没见过谁家成亲下了五抬聘礼的。 “原先觉着这司家家底薄,拿不出像样的聘礼。现在瞧着,哪里是家底薄的模样?这老朱家二房的大丫头倒是嫁得好!” “可不是。瞧那几个汉子平日里都是有把子力气的,这会儿抬着那几台聘礼却显得吃力无比,想必那箱子里头塞得是满满当当的!” “哎哟,这可是咱们村的头一份了!” 陈氏站在堂屋门口,听着大家伙儿的话,又瞧着院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五抬聘礼,满意地笑眯了眼。 相反,于氏心里不虞,这五抬聘礼一出,那她可不得再多添几分嫁妆上去?这可真够闹心的!但不管于氏心里头怎么不快,面上她也不敢带出来,毕竟大家伙儿都瞧着,可不能丢了自己平日里装出来的那副慈母样。 于氏端起笑意,收下了铁柱娘作为媒人递上来的聘礼单子,又喊了朱贵拿着准备好的糖去分给看热闹的人,一时间,老朱家二房院子里热闹非凡。 朱珊心痒痒地一溜烟钻出去瞧了热闹,又一溜烟地跑回朱珠的屋子,嘴里嚷道,“大姐,这可不得了,大姐夫抬了五抬聘礼来,让人好生羡慕。” 听了朱珊的话,朱珠的脸又红了红,嗔道,“你喜欢?那就送了你。” 朱珊忙摆手,笑着道,“我才不要呢。那是大姐夫给你的聘礼,我的聘礼,我未来的相公会给我!” “噗嗤……”朱珠掩唇一笑,道,“你这鬼灵精,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着自个儿的聘礼了?羞不羞?” 朱珊朝朱珠扮了个鬼脸,两姐妹顿时笑作一团。 朱琼在一旁坐着,脸色一暗,使劲地扭着手里的帕子,五抬聘礼?呵,没想到这朱珠这般好命!但…… 朱琼撇了撇嘴,缓了神色,继续默不作声,与她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朱珠和朱珊却不管她,她不开口最好,免得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平白毁了大家的心情。 …… 晚上,陈氏将外头的事情交给于氏,自己则进了朱珠的屋子。 “大伯母来了。”朱珠站起身,上前迎着陈氏。 陈氏携了朱珠的手,往炕上坐了,说起话来。 “今儿个庭远送来了五抬聘礼,方才我打开瞧了,里头可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陈氏笑着,又道,“你可没瞧见你那二娘的脸,那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朱珠嘴角扬起一抹笑,于氏心里头不快,却是她乐见其成的。 陈氏又感叹道,“庭远对你也是有心了。你这孩子啊,是个有福气的!” 朱珠点了点头,脸红道,“大伯娘,您放心,我不会辜负了这份福气的。” “好好好。”陈氏笑容满面地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均是陈氏在叮嘱着朱珠嫁人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事无巨细都与朱珠说了一通,朱珠也一一应了。 见天色已晚,明儿个朱珠还要早起,陈氏便止了话头,从怀里拿了本小册子出来,塞给了朱珠,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便出了屋子。 原本这事该是于氏做的,但于氏只是继母,陈氏与她说到这事的时候,又一脸不耐烦的模样。陈氏便想着与其让于氏胡说八道,坏了司庭远和朱珠小两口的感情,还不如自己接了这活。 待陈氏出了屋子,朱珠满面充血地坐在炕上,紧紧捏着小册子发呆。 半晌,朱珠才跳起来,将小册子收在了嫁妆箱子的最底下。吹了灯,再脱了衣裳,躺到炕上去睡觉。 可谁知,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没有睡着,朱珠干脆披了衣裳起来,点了灯,捧了书读。 司庭远心想着明日就能将朱珠娶回家,终日相守,心里头便涌起一股子激动的情绪,直冲脑门般地就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于是,他翻身而起,看屋子里摆放着的红色绸布,龙凤蜡烛,突然就很想见朱珠,心思刚动,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飞身往老朱家二房朱珠的屋子而来。 司庭远没成想这个时辰了,朱珠的屋子还亮着灯,便猜到她也如他一般睡不着。暗笑一声,司庭远跳窗进了屋。 朱珠亦是没成想今日司庭远还会前来,着实吓了一跳。刚想下炕,就听司庭远道,“不用下来了,我坐坐便走。” 朱珠闻言就坐了回去,这会儿见了司庭远,好不容易被她抛在脑后的陈氏的那番话又在她耳边响起,霎时脸又红了。 司庭远不知缘由,见她脸红红的,只当她是哪里不舒服,便伸手拉了她的手来把脉,见脉象平和,才松了口气。 朱珠像是触电般地收回手,声若蚊蝇般道,“我无事,你该走了。” 司庭远好笑地看着她,道,“我这才来,连口茶也不让喝?” “不让。”顿了顿,朱珠将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闷闷地道,“你赶紧走,明日,明日就能见到了。” “你快出来,别把自己蒙岔气。”司庭远宠溺地一笑,伸手要将蒙在朱珠脸上的被子掀开,谁知朱珠却扭着身子不愿,继续闷闷地道,“你先走,我再出来。” “好好好,我这就走。”司庭远缴械投降,转身就往窗子那边走。 一时窗开了又关,朱珠只当司庭远走了,便放心地掀开被子,谁知道这一掀被子却让她怔了怔,因为司庭远哪里是走了,而是站在窗边正朝着她笑。 朱珠咬了咬唇,红着脸瞪了司庭远一眼,司庭远便不再逗她,翻身跳出窗子,飞身回了家。 也罢也罢,来日方长,过了明日之后,两人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第五十九章 梳妆、强逼着喝茶 朱珠只觉得自己才刚闭眼就被陈氏从炕上挖了起来,耳边听着陈氏的吩咐,迷迷糊糊地坐到了大木桶里,半睡半醒地给自己洗了个澡。 直到换上自己绣的嫁衣,坐到梳妆台前,朱珠才完全清醒过来。 这时,村长娘子登了门,她是陈氏请来做朱珠的全福娘子的。 村长娘子望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朱珠,已经换上大红嫁衣的她,被那鲜红的颜色一衬,小脸越发白皙剔透,不用开脸都跟水豆腐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上一把。 瞧着朱珠含羞带怯的模样,村长娘子恍惚了一下,她想起朱珠那早逝的亲娘来,当年朱珠的亲娘刚嫁过来时也是这般模样,甚至比朱珠还要俏丽些。即使过去十来年,村长娘子还记得朱珠的亲娘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细语,整个桃花村里头就属她性子最好。 村长娘子心下叹息,万般惋惜,若是朱珠的亲娘还在,这孩子怕不会是如今这般的际遇。 陈氏与村长娘子打了招呼,村长娘子回过神来,笑着与她回礼。接着,她收敛了心神,不再耽搁,快步上前给朱珠绞面,上妆。随后,又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子,开始帮朱珠梳头,每梳一下就说一句吉祥话。 朱珠眨着她那双如水的眸子,侧耳认真地听着,心里头好奇不已,这梳头的吉祥话却是如此的多,还不带重样的。 一个时辰过去,朱珠才算是梳妆打扮完毕,陈氏在一旁瞧着甚是满意,便请了村长娘子出去吃酒,留了朱珊在屋子里头陪着朱珠。 “大姐,你这新娘子的打扮可真漂亮。”朱珊眼里闪着亮光,笑意盈盈地夸赞着朱珠。 朱珠脸上原就抹着胭脂,红得不像话。这会儿被朱珊一夸,那脸就更红了。只见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来,戳了戳朱珊的额头,嗔道,“你啊,嘴可真甜。” 两姐妹笑闹了一番,突然,朱珊面露了沮丧,道,“大姐,你这就要出嫁了,我舍不得你。” 朱珠嘴角的笑一凝,也被朱珊带出了些伤感来。这家里头,爹娘都已经过世了,剩下只有朱珊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要说不舍也就是对她了。 缓了缓情绪,朱珠拉着朱珊道,“大姐就嫁了这村子里头,你若是想我了,就到司家瞧我去!” “我会的。”说着,朱珊还使劲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朱珠笑着摸了摸朱珊的脑袋,道,“乖。” 朱珠正和朱珊聊着的时候,朱琼走进来,对朱珊道,“珊儿,娘叫你去陪小表弟玩儿。” 闻言,朱珊皱眉,抱怨道,“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小表弟?我可不记得舅舅家有这号人物!” “这我哪知道?娘就是这么与我说的,你快去,不然娘少不得要苛责你几句!”朱琼道,一副为朱珊考虑的模样。 “不去,我要陪着大姐。”朱珊撇了头,拒绝道。 这会儿,朱珠却笑道,“无事,你去。想必小花也该上门了,你不去瞧瞧?” 朱琼也道,“对啊,你不是平日里与小花关系最要好?去,有我在这里就成。” 朱珊疑惑地看了一眼朱琼,似是不相信她的话,惹得朱琼一阵恼怒,嗔道,“虽然平日里我与大姐有些不对付,但这大喜的日子我还是知道分寸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只去玩儿去。” “哦,那大姐,我先出去了。”朱珊想了想,便和朱珠打了声招呼,出了屋子。 一时,屋子里就只剩下朱珠和朱琼两人,朱珠也不理朱琼,反正上回已经撕破了脸,再装腔作势扮演姐妹情深就没有任何意思了。 谁知,朱琼却倒了杯茶水,递到朱珠面前,笑着道,“大姐,往日里是妹妹不懂事,趁着你今天出嫁,咱们就和解了。” 朱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盯得朱琼有些招架不住,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二妹还没有到成亲的时候,你不知道这成亲当日最好别喝茶水。若是一个不慎,怕是要在夫婿面前出丑的。” 朱琼闻言,心头火起,但还是拼命地忍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拿着茶杯往朱珠身前递了递,道,“不过是一杯茶水,碍不了什么事。大姐就喝了,喝了就是原谅我了。” 朱珠还是摇头,并不去接。 朱琼皱起了眉,状似委屈道,“大姐是不肯原谅我吗?” “二妹说笑了。”朱珠站起身,淡淡地道。 原谅?可笑!这一世,她和朱琼之间不存在原不原谅,而是在被司庭远告知,朱琼下砒霜毒害自己的时候,就已经不死不休了! 见朱珠油盐不进,朱琼突然面目狰狞地伸手抓着朱珠,硬是将杯子递到朱珠嘴边,道,“今儿个这茶水,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朱珠扯起一抹冷笑,拿起梳妆台上的木匣子就往朱琼的脑袋上砸去。 挨了这么一下,朱琼霎时就仰面倒了下去,杯子也摔碎在了地上。 朱琼头晕目眩中瞧见朱珠提着喜服的裙摆,蹲在自己的身边,双眸里寒芒闪动,只听得意味不明的一句,“这一世怎么还能让你得逞……”,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任由朱琼晕在地上,朱珠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在梳妆台前再一次坐定,翻起了书看。反正待会儿陈氏她们过来,瞧见了朱琼,是会将她带走的,用不着她这个新嫁娘费心思。 半盏茶的时辰,屋子的后窗突然被敲响,朱珠抬头,诧异地看过去。 心里头疑惑,这会儿司庭远怎么会来?不,不会!司庭远虽然总是跳自己屋子的窗户,但为人很有分寸,况且今天还是两人成亲的日子,不用多此一举,徒惹事端! 窗外的人见屋子内没有动静,在窗子上戳了个小洞望进来,只见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侧身坐在梳妆台前,脚边躺了一个明显昏迷了的女子。 那人疑惑地道,“这不就成了吗?怎么不应声?还要不要我将人绑走了?” 声音不大不小,朱珠刚巧听了一耳朵,再想到朱琼之前硬是逼着自己喝那茶水的举动,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于是,朱珠不动声色地盖上盖头,学着朱琼的声音,朝着屋外道,“进来。” 窗子被推开,跳进来一个粗布短打的瘦高个男人,朱珠隔着盖头,指着倒在地上的朱琼,状似慎重地说道,“人在这里,你快带走,免得迟了被人发现。” 那瘦高个点了点头,也不管朱珠是否看得到,直接走上前,扛了朱琼在肩上就跳窗离去。 朱珠松了一口气,掀开盖头,将地上的碎杯子收拾了一番。 才收拾完毕,陈氏和村长娘子、朱珊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姑娘就进了屋子,原来司家那头传来消息,新郎官已经出发来迎亲了。 村长娘子替朱珠盖了盖头,又在她手里塞了个苹果,嘱咐她好生拿着,千万别掉了,便和屋子里的人一道陪着朱珠等司庭远登门。 第六十章 拜堂成亲日、洞房花烛夜 吉时一到,司庭远就带着专程从镇上请来的喜事班子,抬着花轿登了门。 虽然碍着孝期的缘故,一切都从了简,但司庭远却也不想委屈了朱珠,所以,这花轿说什么都是要抬来的。 以往村子里头办喜事甚少用花轿,基本都是用牛车拉着走,司家这花轿一出,可羡慕坏了村子里头的那些大媳妇小闺女。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声音,给原本就热闹非凡的老朱家二房更添了不少喜气。 朱富和朱贵作为娘家兄弟,堵了老朱家二房的门,好生地为难了司庭远一番才放他进了门,往堂屋里头去。 铁柱娘作为媒人,今儿个也穿了一身喜庆的衣裳,带着几个充当男方家姐妹的姑娘进了朱珠的屋子,笑容可掬地道,“新郎官在堂屋里头候着了,新娘子也该出门了。” 盖着盖头的朱珠听得这话,心里头怦怦直跳,她不能开口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村长娘子就与铁柱娘一道将她扶了起来,去了堂屋。 司庭远长身玉立站在堂屋中央,瞧见朱珠被扶了进来,如玉的脸上喜气更甚,眼睛里头也盛满了笑意,与平日里清清淡淡的模样天差地别。惹得一旁的大媳妇小闺女的,都看直了眼。 朱珠盖着盖头,瞧不见司庭远,只在与他并排站立的时候,看到了他脚上穿着的正是那双自己绣嫁衣的时候一道给他做的鞋子,涂着口脂的嘴唇微微向上勾起,她的面上也染上了几分红晕。 朱珠和司庭远的前方桌案上摆着朱大友和朱珠亲娘的牌位,于氏只站在朱大友的牌位一边,没有资格落座,瞧,这就是继室,无论心里多么不甘,在原配的面前就只能执妾礼! 司庭远和朱珠两人朝朱大友和朱珠亲娘的牌位磕了下去,直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接着他们俩又朝朱大志和陈氏两人拜了下去。 见状,朱大志红了眼睛,陈氏更是抹了泪,嘴里连连道,“快起快起,别误了拜堂的吉时。” 朱富背起朱珠到了院外,将她送进了花轿里,又板着脸,装着凶悍的模样威胁了司庭远几句,才退到朱大志身后,与娘家众人一道目送朱珠被司家的花轿给抬走。 花轿启程,因为在同一个村子,只不过是从村东到村西的距离,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司家没有高堂,所以新人进门,就只在村长的主持下,拜了天地。 拜过天地,朱珠被送进了修得敞亮的新房里,安坐在喜床上。 一坐上喜床,那软软的触感让盖着盖头的朱珠一阵惊喜,她从小到大一直睡的都是土炕,虽然暖和,但若是不垫上几层褥子,第二天起来,准会被咯得腰酸背疼。 她不是没想过,央着朱大友给她换张床,但打一张床费银子,朱珠就一直没有将这心思说出口。 没想到,司庭远在新房里头准备的是喜床,这倒是在朱珠意料之外的。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随着村长娘子的吉祥话,司庭远接过拿着绑了红绸的秤杆,缓缓地揭开了盖在朱珠头上的盖头,露出了她绯红的俏脸来。 突然的亮光,让朱珠的眼睛眯了眯,略微适应了才抬眸朝司庭远瞧去,只见他穿着一身合身的喜服,挺直了脊背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 村长娘子又递上两个绑了红绳盛满了酒的杯子,司庭远和朱珠一人接过一个,绕过彼此的手臂,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新房里头的婆娘们见过新媳妇,给新人道了声恭喜,便不再久留,相互笑闹着去外头吃喜酒,将空间留给了小两口。 等新房里只剩下司庭远和朱珠两人,朱珠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只听得司庭远轻咳了一声,问道,“饿了?桌子上摆了糕点,你垫垫肚子。” 朱珠不好意思地对司庭远笑,司庭远不提,她还不觉得。这时他问起来,才想起她已经一整日都水米未进了,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伸头瞅了眼桌子上摆着的糕点,朱珠笑意更深,但又转瞬红了眼眶,只因那些糕点都是朱大友在世的时候时常买给自己吃的。 朱珠心下黯然,若是朱大友还在世就好了! “庭远哥,快出来敬酒!大家都等着呢。”铁林这小子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司庭远出屋子,便跑到新房外喊他。 朱珠“噗嗤”笑了出来,眼中还带着泪,但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悲伤,她对着司庭远道,“你先去,免得铁家弟弟闯进来。”顿了顿,又道,“昊宸呢,把他抱来陪我。” 司庭远笑,对朱珠道,“昊宸有铁家婶子照看着,你无需挂怀。你先好生歇息,我很快就回来。”走到门口,司庭远又转身道,“等我。” 朱珠的脸又红了红,嗔了司庭远一眼,催着他出了新房,不然他再多留一会儿,自己可要羞死了。 等司庭远出去了,朱珠才有心思观察起今后要住的这间新房来,构造和家具摆设与自己娘家的屋子相差无几,就是多了一个柜子,梳妆台上也多了一面铜镜。 朱珠欣喜不已,忙坐到铜镜前照了起来。稀罕了半晌,才抬手卸下头上顶了一天的钗环。 前一世,朱珠见过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成亲时都是用的凤冠霞帔,据说那一顶凤冠就有好几斤重,当时她好生羡慕。但在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即使有华丽的凤冠霞帔,嫁得不如意的也大有人在! 像她如今这般就很不错,嫁得如意,司庭远也对自己好,有没有凤冠霞帔对她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铁柱娘的声音,“珠丫头,我可以进来吗?” 朱珠应道,“进来,婶子。” 铁柱娘推门进来,手上端着几样饭菜,笑着摆在桌上,道,“珠丫头你真是好福气,庭远是个会疼人的,这不让我给你送些饭菜来,就怕饿着你。” 朱珠被铁柱娘的话说得羞涩不已,浅笑道,“谢谢婶子。” 铁柱娘挥了挥手,道“你可别谢我,要谢就谢你家那口子去。”说完就笑呵呵地出了新房,走了几步远,才换了副落寞的神情,若是没有那些糟心事,或许今儿个朱珠就是自个儿的儿媳妇,谁知道如今朱珠嫁给了司庭远,自家的铁柱却不知所踪,了无音讯。 铁柱娘叹了口气,哎,这世事啊,总不如人意! 司庭远今日的喜宴摆得甚是体面,听说厨子是从镇上的酒楼请来的。一时间宾主尽欢,热闹久久不散,一直到夜深了,乡里乡亲们才纷纷告辞离去。 铁林今日替司庭远挡了许多酒,铁柱娘来扶他的时候,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他不知节制。 铁林醉醺醺地回嘴道,“庭远哥那是我哥,做兄弟就该两肋插刀,替他挡酒不过就是小意思。不过,他也被我灌了不少,嘿嘿嘿。”说着,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铁柱娘没好气地掐了一把铁林,真是个傻小子,还说灌了司庭远不少酒,可她愣是没瞧见司庭远醉了的! 铁柱娘先将铁林扶回了家,安顿好之后又来了一趟,将司昊宸接了过去,说是今晚就让司昊宸跟着她睡,免得搅了司庭远和朱珠的洞房花烛夜。 司庭远自是谢过铁柱娘,又拱手感激道,“今儿个若是没有婶子的帮衬,我这铁定会手忙脚乱,改日定当重谢!” 铁柱娘就瞪了眼,嗔着他道,“我是媒人,哪有媒人不出力的?!别说什么重谢不重谢的了,日后与珠丫头好好过日子就是感谢我了。” 司庭远郑重其事地点头,“婶子放心,这辈子我定不会负了珠儿去。” …… 送走所有人,司庭远回了新房。刚踏进房门,就见朱珠卸了钗环,满头的青丝只是用一根红绳绑了起来,却也显得干净清爽。 朱珠正对上司庭远的眼睛,只见其幽深一片,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染上了一层迷离,令人沉醉。 司庭远缓缓走向朱珠,朱珠只觉得他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无法喘息。 司庭远见朱珠紧张地双手搅在一起,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他低笑一声,在朱珠身边落座,伸手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道,“这么扭着也不怕疼。” 朱珠傻乎乎地摇了摇头,紧张都来不及,哪里能感觉到疼?! “珠儿。”司庭远低头靠近她,朱珠浑身僵硬,想着接下来的洞房就不免面红耳赤。 “别怕。”司庭远轻喃一句,吻了上去。 从温柔浅尝到热烈缠绵,两人身上的衣裳很快就皱成了一团。 一时,新房内,端的是春光无限…… 等骤雨初歇时,朱珠已经累得昏睡了过去。 司庭远盯着她泛着红晕的睡颜良久,伸手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自己也闭目睡了过去。 第六十一章 密谋换新娘、于氏知计划 老朱家二房这头,于氏送走了亲戚朋友,只觉得全身疲惫,她姨表妹上来扶她,心疼道,“又不是亲生的闺女,做什么这么尽心尽力。瞧瞧你累得,都成什么样儿了?!快坐下歇歇。” 于氏揉着隐隐发疼的额角,点了点头,就着她姨表妹扶着她的手臂在桌前坐了下来。 “表妹,您见着琼儿没有?”这会儿得空,她才想起来,似乎整个喜宴她都没有见着朱琼,难道是不想看到这热闹的场面,一个人躲起来了? 于氏她姨表妹摇头,不过与于氏相比,她却丝毫不见担心,还笑着道,“再过三日你就能见到她了。” 于氏疑惑地看着她姨表妹,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丫头跟着她姥姥家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非也非也。”于氏她姨表妹神秘地一笑,居然学着那读书人摇头晃脑地咬文嚼字起来。 于氏噗嗤笑道,“你可别学那书生的穷酸样,没得酸了自己的牙。你倒是快说说,琼儿是怎么回事?” 于氏她姨表妹拍了拍于氏的手,让她稍安勿躁,随后便缓缓开了口。 …… 前些日子,于氏因着朱琼情绪不佳,便将她送去了自己的老娘家住了几日。 于氏她老娘因着朱琼从小就没了亲爹,心里头便偏疼了她几分,这些年也算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不,一见朱琼因为亲事不顺整个人恹恹的,就拉着她一阵心肝肉地哄着。 正巧,于氏她姨表妹拎了些糕点来探望于氏她老娘,见了这情景,不免就问起了缘由。 朱琼只埋在于氏她老娘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任由于氏她老娘愤愤地将近日的事情与于氏她姨表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于氏她姨表妹闻言,心思微动,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居然不见愤慨,倒是露出一抹笑来。 于氏她老娘就啐了她一口,直说她不关心自己的姨甥女! 于氏她姨表妹哪里受得了这冤枉,忙开口道,“二姨,说来您也是个顶顶精明的人,怎么这回却魔怔了?那铁柱有什么好的,我可听说了啊,他除了人老实点,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再瞧瞧老朱家给那珠丫头定的夫婿,容貌清隽,又有一身医术,还会打猎,铁柱与他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表姨,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听了于氏她姨表妹的话,朱琼猛地抬起头,朝她吼道。 于氏她老娘倒是没动气,凝着眉,若有所思地道,“你继续说。” 于氏她姨表妹便接着道,“我倒是觉得铁柱走得好,咱们琼儿水灵灵一姑娘何必要嫁个木头?若是换成琼儿嫁了那珠丫头的夫婿,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朱琼止了哭声,傻愣愣地看着于氏她姨表妹,喃喃地道,“两全其美?” “对啊。” 于氏她姨表妹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才继续道,“你们想想,若是琼儿嫁了那姓司的,一来嘛得了个好夫婿,二来嘛说不定就能将那珠丫头给气厥过去,说不定啊就一命呜呼了。这不是两全其美是什么?”说着,于氏她姨表妹拿起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朱琼低下头去,眼前仿佛出现司庭远俊俏的容颜、挺拔的身姿,若是嫁了这样一个男人,似乎也不错…… 朱琼的脸红了起来,原是满心满眼的都是铁柱,现在想来司庭远才是夫婿的最佳人选。不说别的,光看疼闺女的朱大友便知了,若是司庭远品貌不佳,朱大友必定不会将朱珠许配于他! 最重要的是,像表姨说的那样,抢了司庭远便能够气到朱珠,那何乐而不为呢? “哟,瞧瞧,咱们琼儿脸红了,心动了是不?”耳边响起于氏她姨表妹调侃的话语,朱琼的脸越发地红了,搂着于氏她老娘的胳膊就是一顿撒娇。 朱琼这一番小女儿的做派让于氏她老娘心里很是受用,笑道,“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姥姥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你摇散了。” 笑了片刻,又对于氏她姨表妹说道,“你既然都能提出换亲,那应该是有法子了,说来听听。” 于氏她姨表妹笑着接话道,“成亲当日,作为娘家姐妹会在新嫁娘的屋子里陪着,到时候琼儿就见机将放了迷药的茶水给那珠丫头喝了,待她晕过去,琼儿就和她调换了衣物。等司家来人接亲,盖了盖头谁还能知道换了新娘子?再说了,这堂一拜,洞房一送,他司家还能反悔不成?!” 闻言,朱琼点了点头,问道,“表姨,您那儿还有上回给我娘的药粉吗?再给我些。等进了洞房,我将那药粉给司庭远用了,量他揭了盖头也认不出我来,只当我是那死丫头!” “有有有。”于氏她姨表妹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交给了朱琼,她是风月场上的人,药粉随身携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于氏她老娘见朱琼小心翼翼地收起那纸包,得知她因着上回算计铁柱有了经验,便不再多嘱咐什么,只问她道,“琼丫头,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朱琼点头,两颊绯红,过了半晌才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接着又转而眼神阴冷地道,“姥姥,您帮我想个法子教训教训那死丫头,她上回打我巴掌的事儿我还没跟她清算呢!” “啪”一声,于氏她老娘捶了下桌子,气怒道,“天王老子借了她几个胆,连我的宝贝外孙女都敢打!琼儿你放心,姥姥帮你教训她!” 朱琼乖巧地替于氏她老娘顺着气,道,“姥姥您想怎么做?” “请了土匪将那珠丫头卖去青楼,你可满意?”于氏她老娘道。 朱琼一愣,随即这脸上就笑开了话,娇声道,“满意,非常满意!还是姥姥疼我!” “我不疼你,疼谁去?”于氏她老娘轻拍了朱琼一下,嗔道。 …… “什么?”于氏从矮凳上跳起,指着她姨表妹不可置信地道,“今日里送出门的是我那琼儿?你们怎么可以胡来?这万一……万一司庭远不认账闹起来,可如何是好?琼儿的名声原就因着上回和铁柱的事差了许多,若是……” “表姐,你莫太过激动。”于氏她姨表妹拉着她又坐回了矮凳上,笑道,“只要那司家小子还要脸,就不会将换亲的事嚷嚷开,你想想这都入了洞房了,还能反悔了去?!”说着,又凑到于氏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于氏眼前一亮,原来如此,有了于氏她姨表妹教的那些床笫之术,就不信朱琼还拿不住司庭远。男人嘛都喜欢女人私下里浪一点儿,就朱珠那样的,不是她小瞧了她,一看就是个没情趣的主,哪像她家琼丫头前凸后翘,又有经验,伺候个男人可不在话下。 就算司庭远心里不愿,她家琼儿多缠着几次,总是能拿捏住他的。 想到这,于氏便笑道,“那我就等着三朝回门,喝一口女婿茶了!” “就该是这样!”于氏她姨表妹也跟着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仿佛事情都如她们预料的一般顺利。 笑了半晌,于氏想起,若是朱琼已经替朱珠嫁去了司家,那为何朱珠现在不见人影?想必是妥善处理了,不然现在也该闹起来了。想到这,她便问道,“珠丫头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于氏她姨表妹笑道,“二姨请了山上的土匪将她绑了,现在想必已经身陷青楼了。” “噗嗤……”于氏畅快一笑,“活该!” “是啊,我可先恭喜表姐了,往后的日子可就高枕无忧咯!”于氏她姨表妹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 闻言,于氏笑得花枝乱颤,端的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 随后,两人又说了几句,便一同去梳洗歇息了。 话说这头,于氏她老娘回了家之后,就一个人独自坐在屋子里,也不梳洗,也不休息,就只是静静地坐着。 夜半,窗子处有声响传来,于氏她老娘眉头微动,站起身,开了窗,放了来人进来。 “于大娘。”来人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一身的横肉,看着并不好惹的模样,但对于氏她老娘倒是恭敬有加。 于氏她老娘点点头,问道,“如何了?” 那壮汉低着头,回道,“大娘放心,人已经在山寨里了。大当家的怕大娘担心,所以派我过来跟您禀告一声。” “做得好。”于氏她老娘浅笑,走到桌边,给那壮汉倒了一杯茶。 “多谢大娘。”那壮汉接了茶喝了一口,又瞧了一眼于氏她老娘,道,“大当家吩咐我问问您,是否要去山寨里验验货?” 于氏她老娘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他那人办事,我放心。”顿了顿,于氏她老娘脸色闪过阴狠,又道,“不过,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们做。” “大娘您尽管吩咐!”那壮汉道。 于氏她老娘扬起一抹笑意,笑意中带着戾气,道,“也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想让兄弟们都快活快活。你们就将今儿个那小贱人先破了身再卖去青楼。” 闻言,那壮汉眼睛一亮,搓着手,猥琐地笑道,“保管大娘您满意!” 于氏她老娘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夜幕,神情阴郁地说了句,“带话给大当家,此事不可出任何纰漏!” “是!”那壮汉轻声应是,又道,“大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于氏她老娘点头,挥了挥手,“去。” 第六十二章 朱琼遭难、新婚蜜意 夜幕越发低沉,离桃花村二十里地之外的山头上,隐在树林里的山寨却灯火通明。几个守门的小土匪见方才与于氏她老娘交谈的壮汉回来,忙恭敬地招呼了一声,随即开了山寨门让他进去。 那壮汉笑着与他们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待会儿给你们点甜头尝尝!” 几个小土匪诧异,忙问是什么甜头,那壮汉却不答,只是暧昧地一笑,就往山寨的大堂走去。 才刚走到大堂门边,就见里头走出来一人,壮汉笑问他,“大当家的呢?” 那人朝大当家的房间一努嘴,低声道,“和他老相好在房里,不过他交代了,让你一回来就去回话!” 壮汉点了点头,往大当家的房间走去。 大当家的房间里,他光着膀子半靠在床上,怀里拥着他老相好,两人正低声说着话。 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大当家把他老相好往旁边一推,翻身坐了起来,朝外吩咐道,“进来。” “大当家。” 壮汉推门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朝大当家恭敬地行了一礼,完全没有往床上那不着寸缕的妩媚女人望去。不是他多有定力,而是他深知面前这位大当家的脾性,只要他还没有弄腻的女人,任谁都不能瞧上一眼,否则下场就是挖眼割鼻,生不如死! 大当家的“嗯”了一声,披了衣裳,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浅酌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于大娘人呢?” 壮汉低着头回道,“回大当家的话,于大娘说她就不来了,人交给您处理。还是按了那老规矩行事,只不过这回于大娘有个额外的吩咐。” “哦?”大当家捏着下巴挑了眉,饶有兴趣地道,“说来听听,是什么额外的吩咐?” 那壮汉笑,低垂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轻佻的意味来,舔了舔唇,道,“于大娘吩咐了,将那女子先赏给弟兄们玩玩,再卖去青楼!” 大当家诧异道,“这倒是新鲜!于大娘这回倒是不怕这黄花大闺女破了身,就卖不到好价钱了?罢了罢了,既然她老人家吩咐了,那就照着办!”说着,大当家又喝了一口酒,笑着道,“先把那女子带到我这来,我倒是要尝尝这黄花大闺女的味道!” “是,大当家!”那壮汉笑着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房间,去地牢里头将朱琼带出来。 大当家的老相好见那壮汉出去,披了件薄纱下床,走到大当家的身边,伸出洁白光滑的藕臂攀上大当家的身子,柔声娇嗔道,“我这还没下您的床呢,您就要去招惹另一个女人了。哎哟,我的大当家,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大当家转头,将他的老相好拽进自己怀里,捏着她的下巴,就是狠狠地亲了一口,随即笑道,“没人比得上你。行了,快穿了衣裳,我让人带你去厢房歇息。” 大当家的老相好惯会看眼色,行事也极有分寸,所以才会在喜怒无常的大当家跟前一待就是好几年。这不她一听得大当家的这话,忙见好就收,笑吟吟地将衣裳穿好,朝大当家抛了个媚眼,就转身出了门。 朱琼很快被带进了大当家的房间,这时的她才刚醒,还迷迷糊糊地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大当家欺身上来,她才猛地发觉自己已经被剥了个精光,眼前则是一张凶神恶煞、还带着丑陋疤痕的脸。 朱琼惊声尖叫,惹来大当家的一记耳光,直打得她头晕目眩,差点又晕了过去。 还不待朱琼怎么挣扎,大当家就将朱琼给霸王硬上弓了。 毫无准备的,朱琼疼得又尖叫起来,胡乱地抓着眼前的大当家。 没有期待中的阻碍,大当家愤恨地咒骂了一声。呵,原来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就是只破鞋而已。 大当家失望至极,又甩了朱琼一记耳光,便起身离开。 随后,大当家吩咐守在门外的小土匪带了朱琼下去,自个儿则往老相好所在的厢房而去,他这还没得到纾解,得去找他的老相好实实在在的消消火。 就这样,朱琼被关在山寨里两日,受尽了折磨。等被送到青楼的时候,青楼的妈妈见她身上没一块好的,嫌弃地不想要,但又碍着和大当家多年的交情,才勉为其难地花了十两银子把朱琼买了下来,又用特制的伤药给她涂抹了,不消半日身上的痕迹就消退了不少。 可伤好后,妈妈让朱琼接客,她愣是不愿意。 那妈妈也不恼,毕竟卖进青楼的姑娘十个有九个是不乐意的,什么样儿哭啊闹的她没见过?!灌了烈性的药下去,还不是乖乖地听话,让接多少客就接多少客…… 当然这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 一夜酣眠,许是劳累过度,辰时初刻,朱珠才缓缓睁开双眸,见眼前陌生的床帐,怔忪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日已经与司庭远成了亲。 转头,乍见司庭远正支着脑袋笑看着自己,朱珠不觉回想起昨晚的种种,脸一红,忙转身背对着司庭远,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司庭远见她如此害羞,便觉得好笑,伸手隔着被子将朱珠搂进怀里,在她耳边笑道,“娘子,该起了。” 一声“娘子”唤出,让朱珠更觉羞涩,一动不动地任由司庭远搂着,不敢搭话。 司庭远便又凑在朱珠耳边,轻声说道,“不想起?那就再多睡会儿。”说着,又将朱珠搂得更紧,迫使她不得不往他怀里靠。 “谁说我不想起了?你快放开我,我……我想沐浴了。”朱珠小声地道。 司庭远又笑,不再逗她,道,“好,我去给你准备热水,你等着。”说着,便翻身下床,去了灶房。 朱珠原以为还要等个小半个时辰,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司庭远就提了热水进来,倒在了屋子隔间的大浴桶里,这是司庭远特地请木匠打了来的,为的就是方便朱珠日常沐浴。 乡野农村的,虽然对沐浴没什么讲究,但昨日里,村里的那些媳妇婆子瞧了新房,见了这大浴桶,可没有一个不眼热的! 司庭远将大浴桶都装满了水,便出来唤朱珠。 朱珠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见司庭远笑看着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别杵在这了,快出去!” 司庭远却不为所动,径直上前将朱珠连着被子一起抱起,笑道,“娘子,经过昨夜,你现在才害羞,怕是为时已晚了!” 闻言,朱珠忙抬起手捂住司庭远的嘴,羞恼道,“别说了!再说我可恼了!”顿了顿,见司庭远不回话,朱珠又道,“你搭理我一声啊!” 司庭远好笑地看着朱珠,嘴巴努了努,朱珠只感觉捂着司庭远那张嘴的手心被亲得痒痒的,这才想起自己捂着自家相公的嘴呢。 朱珠忙收回手,尴尬地朝司庭远笑了笑,心下万分懊恼,自己可真是猪脑子,才捂着人家的嘴,人家怎么回话来着?! 司庭远看着朱珠皱眉懊恼的小模样,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满意地看着她又红了脸。 进了隔间,司庭远将包着朱珠的被子揭开,把她放进了大浴桶里。朱珠在水里捂着自己,朝司庭远道,“你快出去!” 司庭远挑眉,又起了逗她的心,故意道,“为夫来伺候娘子!” “不不不。”朱珠连声拒绝,怕司庭远真的留下替她沐浴,她想了想,又道,“我饿了,你替我去煮碗面,成吗?” 司庭远听她说饿了,知道她是想借此支开自己,反正他也只是逗她,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抬脚走出了隔间,又去了灶房。 朱珠这才松了一口气,踏实地开始沐浴。 一时沐浴完毕,朱珠才恍然想起自己没有带干净的衣裳进隔间,咬了咬嘴唇,刚想唤司庭远,却瞥见不远处的矮凳上放着一套红色的裙装。 想必是司庭远方才提热水进来的时候,一道准备的,朱珠心下感动万分,没想到司庭远如此心细。 朱珠穿了衣裳出来,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挽了个发髻,正描着眉,就见司庭远端了两碗素面进来。 朱珠停下手,转头问道,“怎么端进来了?咱们不在堂屋里用饭吗?” 司庭远走到桌前,将面放在桌上,转身朝朱珠走来,一边道,“家里就咱们两个,在哪用饭不都一样。”说着,从朱珠手里拿走画眉墨笔,抬手替她画起了眉。 朱珠僵在那儿,不敢乱动,直到司庭远停下手,将她身子摆正,让她看铜镜。只见铜镜中的自己黛眉舒展,竟不似平日里那般模样。 朱珠惊喜道,“没成想你画眉的手艺这般好!”可说完这话,心里又开始泛起了酸,这般好的手艺怕是没少给前头那娘子画眉?! 司庭远像是知道朱珠在想些什么,半倾着身子靠近她,轻声道,“姐姐还未出嫁的时候总是要我替她画眉,这不,日积月累地就练成了这手艺。” 朱珠如水般的双眸一亮,脸上沁出笑意,嘴上却理直气壮地道,“你与我解释做什么?我又没问你这些。” 听了这话,司庭远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笑道,“好好好,是为夫会错意了!” “可不就是。”朱珠得意地道。 只不过没得意多少时候,就听到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声,朱珠霎时就红了脸,这新婚头一日的,可真是丢了人了! 正当朱珠懊恼的时候,突然听到司庭远的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朱珠猛地抬头瞧向司庭远,见他同样是一副尴尬的模样,撑不住便笑了起来。 司庭远轻咳了一声,掩去那丝尴尬,拉着朱珠坐到桌前吃起面来。 许是真的饿了,两人竟然将各自的素面都吃了个精光。 刚吃完面的功夫,铁柱娘就敲响了院门。 司庭远将她迎了进来,铁柱娘捧了个木盒子,满面笑容地与朱珠打了招呼,又道,“珠丫头,将帕子放进这木盒里。” 朱珠顿时知晓了铁柱娘的来意。根据习俗,成亲第二日婆母需要验看洞房夜里的落红帕子,若是有落红,便要放鞭炮,告诉乡里乡亲的,自家娶了个清白的闺女。 若是没有落红,那就得悄没声息地将人家闺女送回去,就当这桩婚事没有发生过。 可司庭远没有父母,就拜托了铁柱娘来做这事。 朱珠红着脸瞅了眼司庭远,只见他像是没听到铁柱娘的话一般,径直收了碗筷出了新房。 朱珠松了口气,这才走到床边,将昨晚接了落红的帕子飞快地放进了铁柱娘捧着的木盒里。 铁柱娘总归不是正经婆母,所以就只是飞快地瞟了眼那落了红的帕子,点了点头,将木盒盖上,笑道,“恭喜珠丫头了,婶子祝你和庭远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朱珠忍着羞意,轻声道了声谢。 铁柱娘也不多留,将盒子交给朱珠,让她收起来,便告辞出来。接着,铁柱娘又帮着司庭远放了鞭炮,这才回了家。 因为同在一个村子,司庭远这边放了鞭炮,老朱家二房那头就听到了声响。 于氏她姨表妹倚在灶房的门上,笑着对于氏道,“表姐,听到没?这鞭炮声可是在告诉村里人,他司庭远承认琼儿了。” 于氏同样是笑着点头,将手里刚擦干的碗筷收起,可一时又换了副惴惴不安的神色,迟疑道,“琼儿的身子本就不是个干净的,这鞭炮……” 于氏她姨表妹噗嗤一笑,摆了摆手,道,“哎哟,我说表姐,你可别杞人忧天了,咱们琼儿的身子再不干净,只要司庭远认了就成。就像我昨儿说的,你就等着后日回门,吃新女婿茶!” 听了这话,于氏凝眉想了想,觉得在理,便按下了不安的心思。 于氏她姨表妹瞅了瞅外头的日头,柔弱无骨的身子从门框上离开,对于氏道,“都这个时辰了,我也该回镇子上去了,后日我再来。” 于氏知道她是要来看热闹,便点头道,“行,那你慢走,后日早些过来。” “诶,好嘞。”于氏她姨表妹应了一声,就回了镇上。 第六十三章 告知身份、得知真相 说回司庭远和朱珠这头,司庭远放完了鞭炮进了屋。 朱珠上前给他拍了拍身上落了的鞭炮碎屑,又转身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笑道,“相公,忙了这么些时候,快歇歇。铁家婶子呢?走了?” 司庭远接了茶喝了一口,拉着朱珠在桌前坐定,点头道,“嗯,她要回去看着昊宸,就不多留了。” 朱珠嗔道,“你也是的,自己的儿子让铁家婶子帮你照看着,你却是成了那甩手掌柜了。” 司庭远笑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是铁家婶子将昊宸接了去,说是我们成亲头三日她来替我们照看昊宸,免得搅了我们的清静。” “铁家婶子总是这么热心肠。”顿了顿,朱珠笑道,“回头咱们给她送些谢礼去,总不能白让她照顾昊宸不是!” 司庭远赞同道,“你与我想到一道去了。等回门之后,咱们瞧瞧村里乡亲们这回送来的随礼,挑几样好的给铁家婶子送去。”等朱珠点头同意了,司庭远转了话头,又道,“待会儿有人来,你也见见。” “昨儿个也没听你说今儿个有人要来。”朱珠疑惑,但想着想必是司庭远的友人,便又道,“你看我什么都没准备,这样,晌午饭我多做几个菜,总不能让人觉得咱家待客不周。”说着,便想要起身去灶房。 司庭远忙拉住她,道,“别忙了,他们不用招待。” “这怎么行?!”朱珠皱了眉,道。 司庭远将朱珠的碎发拢到她的耳后,道,“听我的。”顿了顿,又道,“来人无论说了什么都不要惊慌,我会一一给你解释。” 朱珠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不解,什么事情还神神秘秘的?但既然司庭远都这么说了,那就耐心地等着。 两人说着话的当口,窗子被有规律地敲响,司庭远朝朱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有人来了,一边朝外道,“进来。” 窗外的人听到司庭远的话,忙推了窗子跳进来,对着他跪下行礼,“属下暗一、暗二参见世子爷!” 司庭远没有让他们起身,只是淡淡地指着朱珠,介绍道,“这是世子妃。” “世子妃?!”暗二倏地抬起头,惊讶地叫出声。 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何事?怎么短短的时日他家世子爷就娶了世子妃了?这世子妃虽然容貌秀丽,但瞧着却是个乡下丫头,怎么配得上他家英明神武的世子爷? 亏了,亏了,他家世子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亏惨了! 暗一同样也惊讶万分,但只是在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并没有像暗二那般的大惊小怪。反正世子爷做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考量,他认可的妻子无论是何身份都是他们的主母。 “世子爷?”朱珠侧着头,皱眉盯着司庭远,想要他给个解释。 司庭远点头,道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原镇北王世子,元瑾!” 闻言,朱珠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两世为人,她哪里能不知道镇北王是何人?那是驻兵北境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只不过因为通敌卖国被皇帝下令株连九族,连带着在宫里当皇后的女儿也被废黜后位,打入了冷宫。 传闻,镇北王世子因在外游历无人得知其行踪而幸免于难,但皇帝仍派出不少影卫四处搜寻镇北王世子的踪迹。 前世今生,朱珠都没有想过司庭远的身份会如此尊贵!难怪前世的朱琼会与自己说,她完全是因为身份才和司庭远在一起的。想必当时在他们两人成亲之后,司庭远也像如今这般告知自己一样,告知了朱琼他的真实身份! 是了!前世的朱琼和皇帝搅在了一起,一定是她将司庭远的身份透露给了皇帝,他们一同施计将司庭远害死,再将罪名推到了自己身上,做了那替罪羊!他们倒是可以逍遥法外、高枕无忧了! 呵呵,朱珠笑出了声,她原以为前世的朱琼只是因为想摆脱司庭远才会下毒害了他,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难怪前世司庭远死后,朱琼可以借着丞相家小姐的身份高居贵妃之位,却原来是立了功了。 随即,朱珠感觉有些可悲,原来前一世,她和司庭远都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错信了人! 司庭远见朱珠脸色变幻莫测,时而笑出声,时而又皱眉,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魔怔了,忙抓着她的肩膀,唤道,“珠儿,你怎么了?珠儿!” 在司庭远的连声叫唤下,朱珠的眼神变得清明,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我没事,就是你这身份的变化让我有些震惊,没想到你居然是镇北王世子。” “无论我是王爷世子还是乡野村夫,都是你的夫婿,这点没有人能改变!”司庭远安抚道。 朱珠点了点头,“我信你……只不过,你这么做,难道就没有想过多一个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多一份危险?” 司庭远握了朱珠的手,道,“你会将我置于险地?” 朱珠一怔,司庭远就这么信任自己?这边想着,朱珠就问出了口。 司庭远笑着,斩钉截铁地道,“我信!” 朱珠又瞧了司庭远半晌,见他脸上满是真诚,倏地笑开了,反握住他的手。 司庭远与她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了不言中。 “咳咳,那个什么,世子爷世子妃,我们还在呢?差不多得了!”半跪在地上的暗二觉得牙齿有些酸,眼前这两人把他和暗一当成空气了不成,于是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流转的浓情蜜意。 闻言,司庭远皱了皱眉,心想着这么不识趣的暗二得打发回暗部才是! 清了清嗓子,司庭远想起地上的两人还未拜见朱珠,便道,“磨蹭什么,还不见过世子妃!” 暗一暗二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齐声道,“属下见过世子妃!” 朱珠看了眼司庭远,见他对自己点头,便朝着暗一暗二抬手,道,“起来。” “谢世子爷世子妃!” 两人起身站定,暗一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世子爷,您吩咐我们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司庭远道,“如何?” 暗一道,“属下探查到朱大友并非凑巧被打死,而是蓄意被害,指使那些土匪的人正是朱大友媳妇于氏的老娘。” 听了暗一这话,朱珠手一抖,刚拿起的茶杯滚落到桌上,茶水顺着桌子流淌而下,滴到了她的裙子上。可她却没有在意,只是紧紧地盯着暗一,苍白了一张俏脸,道,“此话当真?” 暗一点头,“那伙土匪做得并非天衣无缝,属下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们,抓了当日里带头的那人,用了些小手段就让他说了实话,包括幕后主使者也一并供了出来。” 说到这,暗一抬眸瞧了一眼朱珠,见她听得认真,又继续道,“据那带头的人交代,于氏的老娘他们唤于大娘的,早些年与他们山寨的大当家有生意往来,做的是买卖良家妇女的勾当。不过于大娘收手好些年了,这次突然找到他们,让帮忙杀一人,这人便是朱大友。念在过往的交情上,土匪窝的大当家就同意帮她做了这一票。” 暗一三言两语将带头之人的供述与司庭远和朱珠说了,朱珠这会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难受,于氏对不住自己的爹在先,为何于氏她老娘要对自己的爹痛下杀手? 丧心病狂这四个字都不足以来形容这两个恶妇! 司庭远握住朱珠的手,朱珠感受着他手心里头传来的温热,双眸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司庭远一时找不到帕子,只得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朱珠拭泪。 朱珠哭了好半晌,司庭远也哄了好半晌,这才慢慢地止了泪。 司庭远见朱珠好转了许多,松了口气,继续对暗一和暗二道,“还查到什么,一并说了。” 暗一道,“属下查到于氏和她那姨表妹在镇子上做暗娼,桃花村有些闲言碎语,因此朱大友在被害前曾经多番打探过这事,这些都有人瞧见过。只是……朱大友还没查出个真凭实据来,就让那些土匪杀了。所以,属下猜测,很有可能于大娘是不想朱大友查到她闺女做暗娼的事就下手解决了他。” 暗二接话道,“不仅如此,咱们潜入那伙土匪的山寨中打探得知,于大娘请了山寨的大当家帮忙到桃花村绑了那朱大友的大闺女,好像叫什么朱珠,等等,珠……珠……珠……”话说到这,暗二指着朱珠,嘴巴惊讶地张大着,像是能塞进一个鸡蛋。 司庭远冷眼一扫,暗二只感觉手指一凉,忙收了回来,生怕司庭远一个不高兴就砍了他的手指,忙谄媚地笑道,“世子妃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暗一也反应了过来,原先因为司庭远吩咐他们查一个乡野村夫的事儿,暗二私下里还与他抱怨过。现在豁然开朗了,那朱大友是世子爷的岳父,能不上心吗? 暗二那一脸的谄媚让朱珠“噗嗤”笑出了声,缓解了心头对于氏和她老娘的愠怒,司庭远真觉着没脸看了,自己的暗卫怎么这副德行,是该将他送回暗部再好好磨炼磨炼了! 暗一看了一眼司庭远,接着暗二方才没有讲完的话,道,“绑到世子妃后,这伙土匪会将人卖去附近的青楼。” “啪”一声,司庭远一掌拍在了桌上,冷声道,“真是岂有此理。” 朱珠心疼地抓起他的手,语气里带着方才因为痛哭而产生的沙哑,“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放心,被绑的可是于氏她老娘的亲外孙女,我那好二妹朱琼!” 司庭远诧异地扭头看向朱珠,有些不明所以,朱珠便把昨日上花轿前的事儿都与司庭远说了。 司庭远长舒了一口气,幸亏朱珠机灵,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进了土匪窝的,从来就没有人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更何况是朱珠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儿。 第六十四章 两人的血债,要用血偿 “继续。”司庭远沉着声,吩咐暗一和暗二。 暗一便拱了拱手,问司庭远,“我们暂时将那带头之人关着,不知世子爷是否还需要亲自审讯?” 司庭远听了暗一的话,扭头看向朱珠,询问道,“你可要见一见那带头之人?” 朱珠脸色不佳,摇了摇头,道,“不了,将人看好了就是,别让他死了,这人日后可是还有用处。还有,务必不能让那土匪窝的大当家有丝毫的警觉,不然……” “世子妃放心,暗一当日里扮做了那人的模样,故意在他的同伴面前造成失足落崖的假象,他们现在只会以为那人掉下了悬崖,没有生还的可能。”暗二笑眯眯地道。 “甚好!”朱珠嘴角轻勾,点头赞道。 暗一在一旁又问道,“不知世子爷和世子妃接下来有何吩咐?” 闻言,朱珠看向司庭远,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道,“我要于氏和她老娘给我爹偿命!” 司庭远并没有觉得朱珠阴狠毒辣,而是点头赞同,“应当的,血债血偿罢了!”接着,又对暗一暗二道,“听到世子妃说的了?去做。” “是!”暗一和暗二恭敬了应了。 “等等。”朱珠制止了他们,脸色沉静地道,“这般动手却是便宜了她们了。我倒是想了个法子,不算周全,但你们可以听听,若是可行,便去做。” 随后,朱珠将她的法子与三人说了。 待她说罢,司庭远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宠溺地看着她道,“所以你方才说的带头之人日后自有用处就是在这里等着了?!好,就这么办!” 暗二抖了一下,心道,世子爷可太宠着世子妃了,常听人说杀人递刀,这回可不就是世子妃杀人,世子爷递刀?! 见这架势,以后宁愿得罪了世子爷,也不能得罪世子妃!得罪了世子爷,也只不过是被遣回暗部罢了,而得罪了世子妃,那可非得被世子爷宰了不可。 一瞬间,暗二下定了决心,跟着世子妃混,今后才有前途。什么乡下丫头,那都是浮云! 想罢,暗二偷偷地打量了眼前这个能让他家世子爷言听计从的世子妃一眼,忍不住问司庭远,“世子爷,您也太不上道了,怎么成亲都不跟属下们说一声?暗部的兄弟们可一直都盼着能喝上您的喜酒,您看您这头回成亲,咱们都错过了,下回……唔……唔……唔……” 暗一在司庭远变脸前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暗二的嘴,这个暗二,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蹦,世子妃还好好的,哪还有下回成亲?!真是找打! 朱珠在听闻暗二说到司庭远是头回成亲的时候就瞪大了双眼,惊讶不已,后头他说了什么,朱珠都没有听进去,转头对司庭远道,“你是不是该好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庭远笑道,“哪能委屈你当填房?你就是我元瑾明媒正娶的原配嫡妻!” 朱珠迟疑道,“可是昊宸……”难不成是妾室姨娘或者通房丫头生的庶子? 出乎朱珠的意料,司庭远正了脸色道,“昊宸是家姐所出,我的嫡亲外甥。” 家姐?那不就是废后?!所以司昊宸是皇子! 朱珠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只觉得自己脑袋胀胀的,甚是不够用。 司庭远宠溺地瞧了眼朱珠,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道,“虽然西北偏远,但你应该也能听说,当朝的乾德帝以通敌卖国的罪名诛了我镇北王府九族,身怀六甲的姐姐也被废黜,关进了冷宫。我侥幸逃脱,避过追兵,乔装潜回京城,本想救姐姐出来,但却只赶上了见姐姐最后一面。” 说到这,司庭远的语气越发的沉痛,“她将昊宸交于我,嘱咐我,绝不能让他落在乾德帝手里。因此,我才带着昊宸来了西北,隐姓埋名的在桃花村住了下来。” 朱珠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不对,我曾听爹说,被贬进冷宫的皇后娘娘连同小皇子都不幸葬身于火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难道这是你们布的局?为了就是让乾德帝以为小皇子已经死了。” 司庭远赞赏地看了一眼朱珠,随即脸上又浮现一丝悲戚,道,“是姐姐一手安排的。她让我在宫外找了个死婴,替换了昊宸,并……并在她去后,一把火烧了冷宫!” 见司庭远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哀痛,朱珠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司庭远感受到她的关心,抬眼朝她凄然一笑,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道,“放心,我没事。” 话锋一转,司庭远神情冷肃道,“乾德帝害了姐姐也害了镇北王府上下百余口性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闻言,暗一暗二拱手,亦是肃穆道,“属下等誓死效忠世子爷!” 朱珠见此情景,心中前所未有地冒出一股壮志豪情,朝司庭远道,“虽然我没什么大能耐,但我总是与你一起的!” 司庭远嘴角泛出一抹笑意,深深地看着朱珠,轻声应道,“好。” …… 说了这么久的话,不知不觉也到了用晌午饭的时辰,朱珠便笑对暗一和暗二道,“你们再等等,在家里用了晌午饭再走。” “这……”暗一和暗二偷偷地瞅了眼司庭远,迟疑道。 朱珠见他们这般模样,抿嘴一笑,也拿眼去瞧司庭远,笑着道,“就让他们留下来用饭,做了这么多事很是辛苦。” 司庭远刚想说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但见朱珠笑意温柔,便改了主意,对暗一和暗二道,“还不谢过世子妃?” “多谢世子妃!”暗一和暗二高兴地冲着朱珠道了声谢。 “那你们稍坐片刻,我去灶房做饭。”朱珠笑着起身,对着司庭远三人道。 司庭远也跟着起身,道,“我去给你打下手。” 朱珠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去了灶房。 留在原地的暗一和暗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爷吗?他们两人不在世子爷身边的这些日子,世子爷到底还是下了凡尘! 暗二捅了捅暗一,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哪有主子给暗卫做饭的?” 暗一抱着剑,瞥了暗二一眼道,“想作死的话,你就跟上去。” 暗二了悟地看着暗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确实啊,这时候跟上去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温馨甜蜜,他大概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 再说司庭远和朱珠这头,两人进了灶房,司庭远想着因为朱珠身子不好,这些年被岳父养得跟千金小姐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想必她对厨艺也是不甚精通,于是小心翼翼地对着正在翻看灶房食材的朱珠道,“还是我来。” 至少在他隐姓埋名的这些日子里,他有时不时地向铁柱娘讨教厨艺,做的菜也勉强能吃。 朱珠停下动作拿眼瞪他,“怎么,小瞧我了?我可告诉你,我厨艺精湛着呢,你可瞧好了。” 司庭远不信,直摇头道让她不要逞强。 朱珠但笑不语,她知道司庭远不信的原因,但她总不能告诉他,是前一世在京城的时候与朱琼、还有府里的厨娘学的?反正等她给司庭远露了一手之后,他就该无话可说了。 “你别站着了,还不去给我烧火。”朱珠使唤着司庭远。 司庭远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到灶台前烧火,心里同时在努力说服自己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样的菜品,都得笑着吃下去,总不能打击自家娘子的自信心不是? 朱珠方才已经瞧了灶房里还有什么食材,这会儿再看了灶台上放着的昨晚喜宴留下的盐巴、酱油等瓶瓶罐罐,心里头高兴极了。 朱珠想了想,决定了要做的菜品,便开始行动。很快,朱珠就手脚利索地做了一道清炒小白菜、一道红烧土豆丝、一道煎鸡蛋、再将昨晚喜宴上没有动过的一条清蒸鱼改了,做了道鱼汤。 坐在灶台后头烧火的司庭远,这会儿动了动鼻子,诧异不已,他家娘子做的菜味道闻起来居然如此的香。不过,他仍旧在心里头存了疑,毕竟这味道闻得香,可不代表就真的能吃。 “相公,快来尝尝看我做得如何?”朱珠一边解着身上用来挡油的围兜,一边唤着司庭远。 司庭远便灭了灶火,起身绕到灶台前,拿了筷子,往每一道菜里都夹了一筷子尝味道。 倏地,司庭远双眸一亮,惊喜地扭头瞧向朱珠,咽下口中的菜,赞叹道,“娘子,你这手艺与那酒楼里的大厨可不相上下了!” 闻言,朱珠就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说着,端了两道菜,又对司庭远道,“将菜端到堂屋里头去,再喊了暗一暗二来用饭。” “娘子,你小心烫。”司庭远叮嘱着朱珠,又道,“不用唤他们,暗二那鼻子灵得很,闻到饭菜的香味自会前来,况且哪有主子去喊的道理?!” 朱珠脚下一顿,差点就忘了眼前这男人是镇北王世子,便道,“你说怎样就怎样!” 第六十五章 浓情蜜意 司庭远和朱珠前脚刚将菜端进堂屋,后脚暗一和暗二就跟了进来,司庭远挑着眉看向朱珠,仿佛在说,瞧见了?他没说错? 朱珠横了司庭远一眼,抿着嘴笑了。 暗二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不明所以地问道,“世子爷世子妃,您二位在打什么哑谜?” 司庭远轻咳了一声,道,“与你何干?还不快去灶房盛了饭端来,难道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暗二一噎,随即捂着胸口,状似难受至极地道,“世子爷,您变了,以前任属下怎么说,您都是不理属下罢了,现在倒好,却是嫌弃属下了!” 闻言,司庭远脸黑了黑,“再废话,就滚回暗部去练练筋骨!” 暗二抖了一下,倏地闭了嘴,赶紧拉了暗一去了灶房盛饭。 “暗二好像并不怕你!”朱珠问着,却带了肯定的语气。 司庭远点头,颇为无奈地笑道,“暗二是我奶娘的儿子,从小与我一块儿长大。他还有个兄长叫天枢,是我的贴身侍卫,亦是暗卫的首领,现在在暗部主持大局。” 朱珠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帕子递给司庭远让他擦手,笑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头。难怪就暗二这跳脱的性子,你也只是威胁于他要将他遣回暗部,但也不见你动真格的。” 司庭远擦了手,拉着朱珠坐下,笑道,“知我者,娘子也。” …… 一时,暗一和暗二端了饭进来,朱珠便招呼他们入座吃饭。 暗一和暗二对视一眼,由暗一拱手道,“属下们怎能与世子爷和世子妃同桌而坐,还是拣了菜去一旁用饭。” 说着,暗一和暗二就想拿了筷子拣菜,朱珠伸手制止了他们,笑着道,“乡下地方不兴这套,况且你们主子还在隐姓埋名,若是没人来倒还好,若是有人来了,让他们瞧见了该怎么说?来来来,坐下吃。世子爷,您觉得呢?”问罢,朱珠双眸明亮地瞧着司庭远,问他的意思。 司庭远当然不会拂了自家娘子的意,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暗一和暗二便坐到了桌前与司庭远和朱珠一起用起了晌午饭。 暗一和暗二与司庭远一样都对朱珠的手艺啧啧称奇,直到告辞的时候,暗二还在与朱珠念叨,“世子妃,您做的菜可太好吃了。下回我们来,您还下厨吗?” 朱珠听了这话,嘴角就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来,难得有人这么欣赏她的厨艺,她必然是会答应的。于是,朱珠点头应了暗二的话。 得到了朱珠肯定的答案,暗二才心满意足地和暗一走了。 暗二高兴了,可司庭远却心里头不是滋味起来,只见他脸黑黑地将朱珠搂进怀里,酸道,“不许给他们再做饭了!要做饭,也只能做与我吃!” 经过昨夜的亲密接触,还有方才司庭远将秘密的坦诚相告,朱珠少了些羞涩,多了些自然,伸出双臂环住司庭远的腰,嗔道,“和他们计较什么?他们能吃几回?我啊,今后可是要天天做饭与你吃的,怎么,你还不满意?” “满意!”司庭远不情不愿地道,又撇了撇嘴,暗中打定主意,这段时日就不再招暗一和暗二他们前来了,免得累得自家娘子做饭给他们吃,美得他们! “哈……”朱珠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司庭远低头问道,“累了?” 朱珠点了点头,昨夜初经人事,加之今儿个一上午又是情绪波动、又是动手做饭的,这闲下来的时候就感觉两眼皮开始直打架。 司庭远瞧朱珠这困顿的模样,笑着将她打横抱起,进到新房,把她放到床上。 刚挨着绵软的床,朱珠就踢掉了脚上的鞋,脱了外裳,就穿了件中衣便钻进了被窝里。 司庭远看着朱珠一气呵成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确实是累狠了,这不,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司庭远想着,反正也无事可做,便也脱了外裳钻进被子里,拥着朱珠歇晌午觉。 约莫一个时辰,朱珠便醒了过来,摸了摸身侧的床,还温热,但司庭远却不在。 这时,听到司庭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朱珠转头瞧去,只见司庭远坐在窗前,捧了本书,这会儿正含笑看着她,“醒了就别睡了,免得晚上走了困。” 朱珠点了点头,从床上坐起,拿了外裳穿在身上,下了床,走到司庭远身边,问他,“在看什么书?” 司庭远将书递给朱珠,道,“一本史书,你可有兴趣?” 朱珠接过,翻了翻,看着每一页上都写了批注,字迹错落有致,笔锋苍劲有力。她沉思半晌,抬了头羞赧地抿了抿唇,瞧了司庭远一眼,道,“你教我习字可好?” 司庭远一愣,又听朱珠继续道,“小的时候,爹和大伯父教我们认字,但因为没有银子买纸笔,就只能在院子里的地上用树枝比划比划,所以真要用笔写却是写不好的。” 司庭远点头,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从镇上买来的笔墨纸砚放在桌上,朱珠高兴地挽了袖子凑过去,问他,“怎么把笔墨纸砚都放在柜子里了,该放在外头才是。” “这穷乡僻壤的,除了读书人,你可见过有哪户人家家里放着笔墨纸砚的?既然隐姓埋名扮了猎户,那就要做得真一些。”司庭远笑着道,一边伸出手,让朱珠也替他挽了衣袖。 朱珠若有所思地点头,笑道,“你说得有理,那待会儿用了,就再好生收着。” 说话的当口,司庭远已经快速磨好了墨,用笔沾了,往纸上写了几个字,朱珠探头一看,是他们俩的名字。 “来,我教你。”司庭远将笔递给朱珠,等她站到桌前,他从身后环住她,握着她拿笔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已然是日薄西山时分,窗外绯红的霞光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映上了绮丽的光晕。 司庭远停了磨墨的手,看了朱珠自己写的字,虽然不甚工整,但比刚开始写的时候好了许多,便道,“累了?快歇歇。” 朱珠收了笔,冲司庭远嫣然一笑,道,“胳膊有些酸,但我还能坚持。” “好了好了。”司庭远拉过朱珠的手,使了巧劲替她揉捏胳膊,道,“今儿个就到这了,听话!” 朱珠被司庭远这么一捏,顿时感觉胳膊的酸痛缓解了不少,眉眼弯弯地笑着道,“相公,你这手艺倒是不错。诶诶诶,就是这,就是这。” 司庭远宠溺地摇了摇头,“娘子怪会享受的,倒是使唤起为夫来了。” 朱珠撅了嘴反驳道,“相公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分明就是你自己要替我揉胳膊的。” 司庭远无奈,道,“好好好,是为夫不忍娘子劳累,行了?!” “这还差不多。”说着,朱珠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 到了用晚饭的时辰,司庭远没有让朱珠动手,而是自己去灶房做了两碗面疙瘩。 因为面疙瘩做得味道鲜美,朱珠食指大开,一时用了不少。 待她还想要再盛些的时候,司庭远阻止了她,道,“小心吃多了积食,晚上难受睡不着觉。” 闻言,朱珠只好作罢,不过,却央着司庭远明儿个一早再做这面疙瘩。司庭远应了,她才心满意足地收拾了碗筷,去灶房刷洗。 一时无话,便很快到了安歇的时辰。 烛火下,司庭远看着朱珠的眼神灼热无比,惹得朱珠一动都不敢动。猛地,司庭远将朱珠打横抱起,快走几步,将其放到床上,他则站在床边从上往下俯视着她。 朱珠眨了眨双眸,紧张地看着他,此刻,整个屋子里似乎就只有彼此愈见急促的呼吸声。气氛越来越暧昧,直至司庭远的唇终于落到了朱珠的唇上。 辗转反侧,极尽缠绵。 直到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司庭远停了下来,粗喘着深深地看了朱珠一眼,转身往屋子的隔间走去。 朱珠坐在床边,红着脸愣愣地听着隔间里传来的水声,“轰”的一声,脑袋跟炸了似的,他……他……他在克制自己! 虽然与司庭远成亲了,但是毕竟是在热孝内成的亲,只允许在成亲之夜圆房,之后还要以出嫁女的身份为朱大友服丧一年,所以在这一年里,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包括她和司庭远不能行夫妻之礼。 隔间里,司庭远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浇着自己,该死的,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碰到朱珠就溃散成沙,这时,司庭远才不得不承认,他是栽进去了。 待司庭远从隔间出来,朱珠已经躺在了床上,司庭远掀开被子躺到她旁边,将朱珠揽在怀里,感觉到朱珠身子颤了颤,低声笑道,“时候不早了,快睡。” 朱珠埋在司庭远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闻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嘴角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不消片刻,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就传到司庭远的耳朵里,朱珠已然睡熟了。 司庭远吻了吻朱珠的头顶,方搂着她睡了过去。 天明时分,鸡叫三遍,朱珠就醒了。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司庭远,朱珠小心地起身,掀开被子就想从司庭远身上跨过。 谁知,司庭远早就被朱珠方才的动静惊醒了,等朱珠刚有所动作,他就伸手猛地将她一拉,朱珠被吓了一大跳,一个不稳就趴在了司庭远的身上。 司庭远闭着眼睛,搂着半趴在他身上的朱珠道,“还早,再睡儿。” 朱珠羞恼地拍了拍他的胸膛,道,“不早了,既然醒了就快起来。昨儿个答应了要给我做面疙瘩的,怎的?想食言?” 司庭远搂着朱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温声道,“答应了娘子的,怎能食言?不过,再陪我睡一会儿。” 朱珠只好作罢,认命地躺在司庭远的怀里。 两人相拥了许久,司庭远似是睡够了,这才放开朱珠,她才得以起床梳洗。 司庭远梳洗了就去灶房煮面疙瘩,而朱珠则百无聊赖地坐在灶房门口看着他忙活。 “诶,相公,咱们家这情形要是被人瞧见,准要说我是懒婆娘,只会坐着不干活!”朱珠揶揄道。 司庭远手下不停地道,“娘和姐姐从小就与我说,媳妇是娶来疼的,若是整日里做活伺候人,那要家里那些丫鬟婆子做什么?虽说现在咱们没有丫鬟婆子使唤,但我也有手有脚,也能做些事,总不会累了娘子的!” 闻言,朱珠只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似是一股暖流涌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司庭远身后,双手搂上他精细的腰身,头靠在他背上,道,“谢谢你,相公。” 司庭远一怔,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将空着的手覆在朱珠的手上,道,“傻丫头!” 一时,两人都没了声响,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只有锅里煮着的面疙瘩在水里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用完早饭,司庭远对朱珠道,“昨儿个在家里待了一整日,今儿个为夫带你出去走走。”说着,拿出一顶帷帽戴在了朱珠的头上。 朱珠疑惑不解地问他,“去哪?还有,戴这东西做什么?” “什么都别问,跟我走就是了。”司庭远故作神秘的一笑。 司庭远牵了朱珠出门,朱珠瞧着他们是往山那边去的,心想着难道司庭远是要带她去明月庵祈福?但这个念头立时就被她自个儿否定了,因为明月庵从不接待男香客,所以不该是去明月庵。那又是哪儿呢?难不成山那边还有她不知道的地儿不成? 怀着疑惑,朱珠一路跟着司庭远往前走去。 两人走到半道上,碰到了几个结伴去镇上摆摊的媳妇婆子,见了他们牵着手,就纷纷笑道,“看这小两口,感情多好!” 朱珠新嫁,脸皮还薄,虽然隔着帷帽,但被这么一调侃,脸一红也就惯性地往司庭远身后缩。 司庭远见状,淡笑着对那几个媳妇婆子道,“几位大嫂婶子别见怪,我家娘子脸皮薄。” 听司庭远这么说,一个婆子道,“哟,这就护上了?!你这小子是个会疼媳妇的!” “是啊。”其他媳妇婆子也七嘴八舌地赞同道。 方才那婆子又指着朱珠头上戴着的帷帽,道,“怎么头上戴了这东西?才刚成亲就想把媳妇给藏起来,不让人瞧了?” 司庭远浅笑道,“今儿个日头大,这不,戴了帷帽多少能挡着点。” “瞧瞧,瞧瞧,就说这小子会疼人,没错了!”那婆子指着司庭远对大家道,又惹来了众人赞同的目光。 这时,又一个婆子笑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免得打扰了这小两口!” 于是,那几个媳妇婆子笑着与司庭远和朱珠道别,两拨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六章 那个山谷、辣椒 待两人走得远了,朱珠才了悟地对司庭远道,“我约莫能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戴这帷帽了。” 司庭远笑看着她,道,“那你说来听听。” 朱珠隔着帷帽勾了勾唇角,说道,“怕是防着这一路上遇见村里人,与我那二娘说话的时候漏了陷!” 司庭远点了点头,握着朱珠的手紧了紧,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明儿个才回门,在这之前还是莫叫你二娘他们知晓朱琼已然事败了的好。” 朱珠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朱琼三番两次与我为难,害我性命不成又想毁我名节,那就让她多受点苦楚。不过,你不会觉得我恶毒?”问完,朱珠双眸一眨不眨地隔着帷帽盯着司庭远,生怕他说出个她不爱听的答案出来。 司庭远一脸的淡然,道,“以牙还牙,有何不可?” 闻言,朱珠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与司庭远交握的手捏紧了些许,司庭远了然一笑,牵着朱珠继续往前走。 司庭远带着朱珠进了山,时不时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朱珠走得非常小心,她不是第一次进山,但说到底,她进山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 待得两人走到一处悬崖前,朱珠已经气喘吁吁,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问司庭远道,“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儿?” 朱珠四下望了一眼,这处悬崖地势不高,放眼望去视野并不开阔,司庭远带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司庭远却摇头,反而指着悬崖下,道,“我要带你去那儿!” “什么?”朱珠惊了惊,虽然这悬崖地势不高,可要下去还是得废一番功夫,“怎么……怎么下去?” 司庭远但笑不语,伸手环上朱珠的腰,轻声道,“抱紧我!”说着,脚下一点,就飞起身来,搂着朱珠就往悬崖下掠去。 在司庭远搂着自己飞身而起的那一瞬间,朱珠吓得忙闭上眼睛,伸出双手本能地抱紧了司庭远,霎时她的感官都好像失灵了,只能感觉风变疾了,使劲地往她身上吹。 待司庭远带着她在悬崖底站定,朱珠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搂着司庭远不动弹。 司庭远拍了拍朱珠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不怕,我们到崖底了,快睁眼瞧瞧。” 好半晌,朱珠才睁眼离开司庭远的怀抱,她朝四处看去,这是一处山谷! 远处的瀑布从高耸的山崖直直垂落,汇入了山谷里的湖泊。这湖泊有别于其他的湖泊,它居然冒着烟雾,走近了还能感受到阵阵热意。这里应该是有地热,所以让眼前的湖泊水变得温热,四周的花草树木都郁郁葱葱、争奇斗艳。 朱珠惊讶的神情让司庭远莞尔一笑,“怎么样?可喜欢此地?” 朱珠使劲地点了点头,语气异常欢喜地道,“喜欢,这里真美!” 司庭远笑,他单纯地以为朱珠是喜欢此地的绮丽风光,却不曾想到真正令朱珠欢喜的是,她惊讶地发现她来过这个山谷,就在前一世! 前一世就是在这个山谷里,她亲手埋了司昊宸,救了司庭远!或许,这就是缘分,前一世相遇的地方以另一种形式由司庭远带到自己的面前。 朱珠心下感叹,老天爷真是待她朱珠不薄啊! 这时,远处的山林深处传来一阵虎啸声,震得树木地面都颤抖起来。 朱珠害怕的缩进司庭远的怀里,书上那些描述虎啸声的内容可远不及亲耳听到的那么让人震撼以及胆战心惊。 司庭远安抚地拍了拍朱珠的后背,温声道,“别怕,那虎离我们远着呢。我发现这处山谷的时候就已经查探过,这里只有些寻常温顺的小动物,真要说虎那种野物却是没有的。” 朱珠心有余悸地道,“咱们还是快走,若是等那虎走近了就来不及了。” 司庭远笑道,“莫担心,这处山谷四面环山,除非从山崖上下来,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朱珠闻言,退出司庭远的怀抱,道,“当真?”待司庭远点头后,才拍着胸脯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来。”司庭远拉着她到一棵大树下,在树下的大石头上铺上一块布,让她落座,指着瀑布的方向,道,“你且在这里坐坐,我去那上面的溪流里抓两条鱼,今儿就给你烤鱼吃。” 朱珠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些。” “放心,我省的。”司庭远应了一声,转身飞身而去,不一会儿就稳稳地落在了瀑布边的山崖上。 朱珠眯着眼望去,司庭远也正巧面朝这边瞧了过来,虽然距离甚远,但不妨碍两人相望一笑。 司庭远在抓鱼的时候,朱珠坐在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不多会儿,她在不远处的矮丛中发现一小片结着红色尖头果子的植物。 朱珠双眸一亮,脸上泛起欣喜的笑容,那是辣椒!没想到,这山谷里还有这般稀奇的吃食调味料! 其实,朱珠原也是不识得的,只不过前世朱琼带着她去京城庄子上住的时候,在庄子边上的树林里发现了这辣椒。朱琼当时如获至宝,当即就小心翼翼地移回了庄子上,又特地找了田地来种植,之后还用它做了好些菜。 朱珠头一回吃的时候,辣得呛了好半天。但适应了之后却发现,加了辣椒的菜比一般的菜美味了许多,从那时起,她就记住了这从未见过的名叫“辣椒”的吃食调味料! 朱珠朝那辣椒走了过去,蹲下身采了几颗,用衣裙包了,到湖泊边清洗了一番,学着前世朱琼的样子将辣椒碾碎,想着等司庭远抓了鱼回来,烤鱼的时候可以用它来调味。 朱珠弄完辣椒没多久就看到一手提着两条已经处理干净的鱼、一手抱着一捆干柴回来的司庭远。 朱珠迎了上去,将手里拿着的辣椒递到司庭远面前,扬着脸笑道,“你看,这是辣椒,待会儿烤鱼的时候用它调味,你尝尝!” “辣椒?”司庭远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调味料,便问道,“从没有听说过有这吃食调味料?能吃吗?” 朱珠不慌不忙地仿着前世朱琼搪塞给她的说辞,对司庭远说道,“小时候爹带我进山,有误食过这辣椒,还闹着爹带回家给我做菜吃。爹见那些辣椒有被啃食过的痕迹,但周围又没有动物的尸体,就判断这辣椒是无毒的,所以就答应了我。我可是一连吃了好些天,但后来身子不好,爹就不许我再吃了。” 说到这儿,朱珠带了些遗憾的口吻,话是在扯谎,可遗憾是真的,当年她落了水得了一身的病,朱大友确实管着她不再让她吃那些过于刺激的吃食,一律以清谈为主,直到后来朱琼将她接去了京城,治好了病,才可以放开了胆子吃。 朱珠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情绪,接着又道,“后来我在书上看到,在海的那头很远的地方,他们那儿的人就用这辣椒做调味料。” 司庭远听了朱珠这话,道,“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这味道。” 朱珠暗笑,但没告诉司庭远辣椒的味道可呛人了,她就等着看他的笑话。于是,她只道,“我敢打赌,你吃了之后绝对会爱上它的味道。来,把鱼给我,我把辣椒抹上去。” 听到朱珠这么说,司庭远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鱼递给朱珠。朱珠一手拿着辣椒,一手接过鱼,将辣椒在鱼肉上涂抹均匀,又在鱼肚子里塞了些。 等她忙活完,司庭远已经升起了火。他接过朱珠已经抹了辣椒的鱼,串在干净的粗树枝上,然后架在火上开始烤。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诱人的香味开始飘进司庭远和朱珠的鼻子里。 “好香!”朱珠深深地闻了一下,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司庭远手下不停地翻转着两条鱼,转头笑看着她,宠溺道,“真是个小馋猫。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过了会儿,鱼烤好了。司庭远递了一条给朱珠,提醒道,“还烫,吹一吹再吃。” 朱珠点了点头,拿着串着鱼的粗树枝对着鱼吹了吹,那股比方才闻到的更诱人的香味就直往她的鼻子里钻。 “咳咳咳,这什么味,这么呛?!”司庭远咬了一口鱼肉,被那股子辣味呛得直咳嗽。 朱珠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道,“这就是辣椒的辣味,怎么样?没有体会过?!” 司庭远缓了半晌,看着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的朱珠,哑着声音道,“真是个促狭鬼,捉弄为夫就这么开心?” “开心啊,是自己相公才能捉弄不是?!”顿了顿,见司庭远声音嘶哑,朱珠起身去湖边用一片大叶子卷了盛了些水,回来递给司庭远,道,“快些喝了,会缓解许多。” 司庭远接过,狠狠地喝了几口,耳边又听朱珠让他多尝几口,习惯了就好了,便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又尝了一口,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倒没有被呛到。仔细一尝,这个辣味吃起来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朱珠见司庭远连吃了好几口鱼,便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加了辣椒是不是味道就不一样了?可好吃?” 司庭远点头,“咱们回家的时候带点回去,平日里做菜也可以用。” “嗯!”朱珠答应了一声,低头沉吟了半晌,又道,“相公,咱们把这辣椒移植回家,种起来可好?” 第六十七章 误导于氏、饭后消食 司庭远听了朱珠的话,笑道,“怎么?馋了?想天天吃辣味的菜不成?” 朱珠摇头,道,“我想着先将这辣椒移植回去种起来,再买两块地,用辣椒籽给它播种起来,来年咱们就有足够的辣椒可以做生意了。” 司庭远挑眉,好奇地问道,“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辣味火锅的生意。”顿了顿,朱珠继续解释道,“来年咱们可以在镇上盘一个店面,开一个火锅铺子,主要卖这辣味火锅,当然清淡味的咱们也可以做。嗯,还可以做一半辣味的一半清淡味的鸳鸯火锅。你说成不成?” 前世,朱琼就是做了这火锅店的生意赚了个金钵满盆,后来又将火锅店开遍了大江南北。同时,她又大量种植辣椒,卖给酒楼饭馆。当时的朱琼因为辣椒买卖在商界的风头可是一时无两,无人能及,惹得每个生意人都想与她做买卖。 司庭远从未听说过火锅一词,便疑惑地道,“先不说成不成,你先与我说一说这火锅是什么?” 朱珠一愣,心下懊恼,坏事了,居然不知不觉将这一世没有的火锅一词说了出来,早知道就直接说“锅子”了。 也罢也罢,既然这样了,那就还是用前一世朱琼的那套说辞。 于是,朱珠笑着解释道,“这火锅啊与我们所知的锅子差不多,只不过锅子是将菜和肉在锅子里煮好了才端上桌,而火锅则是直接在桌上放一个小炭盆,其上放置一个锅子,想吃什么菜就自己用筷子夹了下到锅里煮,边煮边吃,也不怕锅子变冷了,吃到最后索然无味。” 司庭远听了朱珠的话,沉吟了半晌,抚掌笑道,“这吃法甚妙。”顿了顿,又道,“你这种辣椒和开火锅铺子的主意不错,不过咱们眼前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待解决了再计划一番也不迟。” 朱珠抿嘴一笑,知道司庭远说的是什么,便听了司庭远的话暂时将种辣椒和开火锅铺子的事情按下不提。 这会儿,司庭远突然伸手揉了揉朱珠的头发,笑着道,“不过,我可真没想到我娶了个会生财的金娃娃。” 朱珠谦虚道,“会生财这话可不敢当,我也就瞎捣鼓捣鼓,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我想着若是能成最好,虽说你是镇北王世子,身上不会没银子,但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光靠你进山打猎,那能赚多少?昨儿还听你说有个暗部,那里的暗卫平日里也需要用银子的?昊宸呢?他那身份,等年岁再长一点总要送他去学堂,或者请个先生,这都得花银子。” 司庭远没想到朱珠想得这么多,又想得这么远,心中感动万分,将朱珠搂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朱珠在司庭远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享受地闭上了双眸。 两人就这么坐着,听着鸟语,闻着花香,感受这一刻的温馨安逸。 下山的时候,司庭远带着朱珠绕道去了早前他挖了猎坑的地方。见猎坑里头有两只野鸡,司庭远便将它们抓了,一只晚上炖鸡汤喝,另外一只野鸡再添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两条腊肉、一篮子鸡蛋、几盒软糯容易克化的糕点,用作明日的回门礼。 …… 再说这头老朱家二房,于氏准备着明日要用的红封,想着是自己的亲闺女,就又往红封里放了几两银子。 “朱家二婶,在家吗?”于氏将红封收进柜子里的同时,院外传来了叫门声。 “在呢。”于氏忙锁上柜子,高声答应了一声,便走出去开院门。 院门外站着的是前头一户人家的媳妇,见于氏出来,便笑道,“朱家二婶,我来问您借点酱油。” 于氏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诶。”那媳妇清脆地应了声。 于氏很快就打了碗酱油出来,递给那媳妇。 那媳妇忙接了过来,笑道,“孩子他爹从县城带了肉回来,待会儿啊我给二婶盛几块来,你也尝尝。” 闻言,于氏笑容满面地道,“那多不好意思。” “哪能啊,二婶不还借我酱油了嘛,应该的应该的!”那媳妇亲热地说道。 于氏心里头满意,脸上的笑容就又深了几许,点点头,再没推辞。 “哦,您瞧我这记性。”那媳妇懊恼地跺了跺脚,道,“我今儿见到您闺女和新女婿了,您闺女她……。” 那媳妇话还没说完,于氏“唰”地脸一下子就白了,声音打着颤道,“你……都瞧见了?”坏了坏了,这么快就被人揭穿了! “那可不!”那媳妇奇怪地瞧了于氏一眼,不明白她在紧张些什么,瞧着脸都白了,难道是不舒服?于是,她问道,“朱家二婶,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于氏心虚地道。 那媳妇只当于氏是在逞能,便道,“您若是真的不舒服,可要请了大夫给瞧瞧,可别掉以轻心。对了,您那女婿不是有医术来着,明儿个回门的时候,让他给你诊个脉。” 顿了顿,那媳妇又感叹道,“要我说啊,您家真是捡到宝了,这新女婿瞧着就不错。今儿个,李家婶子调侃了几句,您闺女一害羞,这新女婿可就护上了。还有啊,就因为今儿个日头大,新女婿还给您家闺女戴了个叫什么帷帽的将脸给遮了,说不让晒到。这不,咱们都没见到您闺女的面。” 听了那媳妇的话,于氏心里的那股子心虚和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喜悦,兴许是琼儿和司庭远小两口还不想让人知道新娘换了人,戴了帷帽遮掩着呢! 这情形不就是说明琼儿和司庭远那小子相处得不错?!她就说嘛,哪有她亲自教出来的闺女拢不住的人! “那可不,我家大友亲自挑的女婿错不了!”于氏笑道。 “儿媳妇,做什么呢?孩子都饿了,还不赶紧回来做饭,指着我伺候你呢?”说话的当口,那媳妇的婆婆冲这边嚷了一句,催着她回去做饭。 “诶诶,这就来。”那媳妇急忙应了一声,又对于氏笑了笑,道,“二婶,那我先回了啊。”说着,就端着那盛了酱油的碗急匆匆地回了家。 于氏则往屋子里头走,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既然司庭远承认了她家琼儿,那就回屋之后再往红封里多塞点银两,就当是自己这个做岳母的心意了,也盼着司庭远能看在红封丰厚的份上,今后善待她家琼儿。 明日过后,待她喝了新女婿茶,琼儿的亲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铁家就算有心要闹,也不足为惧,毕竟铁柱现在下落不明,前段时间还闹了要退婚,这不就如了他们的意了?! 而朱珠那死丫头更加翻不出什么浪来,现在怕是已经身在青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到这,于氏“噗嗤”笑出了声,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等司庭远和朱珠回到家,已近黄昏时分,金色的霞光洒在因为成亲已经被翻修一新的屋子上,使并不起眼的屋子也有了金碧辉煌的错觉。 因为早饭和午饭算来都是司庭远做的,所以晚饭这事,朱珠就只让司庭远把野鸡杀了,其他的由她亲自来做。 等菜做完,鸡汤熬好,两人在堂屋里美美地吃了一顿。 用完晚饭,司庭远和朱珠相携到院子里,漫步消食。 良辰美景在前,佳人相伴在侧,直叫人心旷神怡,但偏偏就有人不识趣,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呀,庭远哥和朱家姐……不是,是嫂子,你们俩遛弯呢?” 听了这话,司庭远和朱珠循声望去,见铁林在矮墙边露出个脑袋,对着他们笑得灿烂。 司庭远点了点头,问他,“你可吃了?” “吃了,这不,也出来消食呢。刚想出门转转就听到你们这有动静,就来瞧瞧。”顿了顿,铁林看向朱珠,问道,“嫂子这两日嫁过来可还习惯?若是庭远哥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力气大着呢,我替你教训他。”说着,铁林还献宝似地举了举自己的手臂。 “噗嗤……”朱珠被他那模样逗笑了,“那就先多谢铁林兄弟了。” 铁林挥了挥手,道,“甭客气,甭客气,咱们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司庭远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是欺负他没有与朱珠有那从小到大的交情?铁林这小子,该哪凉快哪待着去,可别在这里打扰了他和自家娘子。 于是,司庭远直接下了逐客令,“还有事没有?没有就消你的食去!” “我不……”说到这,铁林见司庭远脸色淡了下来,忙转了话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司庭远满意地一笑,还算铁林这小子识趣! 朱珠倒是有些不解地瞧着司庭远,道,“你做什么给人下逐客令?好在铁林兄弟心思单纯,若是碰到个心思重的,看你怎么收场?!” 司庭远自信地道,“娘子多虑了。” 闻言,朱珠哑然失笑,想到他镇北王世子的身份就释然了。是啊,在镇北王世子头上动土,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在京城里头的那位不过是仗着镇北王府对朝廷忠心耿耿,对他毫无防备,才轻易地得了手,若是放在明面上,京城里头的那位可不一定是镇北王府的对手! “娘子,若是我在院子的那位置放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你觉得如何?”陈猎户家的院子原就有一颗树,等司庭远住进来,村长提议砍了那棵树,被司庭远拒绝了。此时他指着的就是那棵树下的位置。 朱珠的思绪被司庭远的话拉回,想了想,拍手赞同道,“那位置极好。等夏日到了,咱们还能在树下坐着纳凉。” 听了朱珠已经想到夏日纳凉的事,司庭远莞尔一笑,道,“既然你觉得好,那我改日就找了合适的石头打磨了石桌和石凳放在那儿。” “辛苦相公了。”朱珠笑道。 小夫妻俩就这样牵着手,说说笑笑地在院子里头走着,瞧见时辰不早了,明儿个还要回门,就回屋梳洗,歇息去了。 第六十八章 三朝回门、受到惊吓 有道是,一朝嫁女,三朝回门。 回门这日,老朱家二房的堂屋里早早地就坐满了人,于氏满面春风地陪着老朱家大房说着话。 陈氏环顾四周,来了好一会儿了都不见朱琼,便不满地问道,“琼丫头人呢?怎么不见人影?今儿个她大姐回门,可别在姐夫面前丢了咱们老朱家的礼数!” 于氏没有在意陈氏的不满,只笑道,“大嫂放心,这礼数丢不了。” 陈氏撇了撇嘴,嘟囔道,“最好如此!” 于氏只当没听见,抿着嘴,笑着道,“大哥大嫂稍坐,我去给你们添点茶水。来,珊儿,你来帮娘”说着,便拉着朱珊出了堂屋。 待于氏在门口消失,朱大志才劝着陈氏,道,“大好的日子,你就消停些。” 陈氏道,“我有分寸。但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眼瞅着珠儿和新女婿就要上门了,她这做妹妹的倒是不见人影,就算不是亲姐妹也不能做得这么难看!” 闻言,朱大志却笑道,“咱们这弟妹别的不行,表面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你瞧着就是了,操那个心做什么?!” “是啊娘,今儿个的主角可是珠儿妹妹,您可别搞混了。要我说啊,那丫头不出现才好呢,免得碍着人眼!”朱大志和陈氏的大闺女朱珍道。 “你这丫头就是性子直,亏得女婿心大,不同你计较。”陈氏点着朱珍的脑袋,嗔道。 听了陈氏的话,坐在一旁喝茶的李秀才笑道,“娘子这性子极好!平日我在书院里与同门一道,谁说话不是弯弯绕绕的。回了家可不耐烦再听了,有娘子在,可不是随了我的意?!” 李秀才这话一出,朱大志和陈氏皆是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女婿没有选错! 两个小舅子朱富和朱贵则捂着嘴朝朱珍笑,朱珍羞恼地瞪了李秀才一眼,怪他多嘴,但又觉得他说得有理。 老朱家大房这一家子说笑间,于氏就端了新泡的茶水进了堂屋。 于氏的身后不见了朱珊,陈氏便问道,“珊儿呢?不会像她二姐一样不见人影了?” 于氏笑道,“哪能啊?!珊儿那丫头说是去门口迎迎她大姐和大姐夫。我说了还得有一会儿,她非不听,这不,蹲门口呢!” 把茶水放在了桌上,于氏又笑道,“方才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朱大志和陈氏的小儿子朱贵指着李秀才道,“在说我这姐夫与姐姐的事呢。” 于氏点头,朝朱珍和李秀才瞧了一眼。 朱珍刚嫁的时候,大家都说她嫁得好,相公是个秀才,往后中了举当了官,她朱珍就是官太太了。只可惜都已经嫁过去三年了,李秀才还没中举,这朱珍也没有生出个孩子来,外头原先羡慕朱珍的那些人现在都改了口,私下里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早晚被老李家给休了。 于氏对这话是极其认同的,一个女人靠什么在婆家站稳脚跟?不就是能生?不能生的,还是休了的好! 想到这,于氏便状似关心地道,“珍丫头身上还没消息呢?上回珠丫头病重,村长娘子说县城里的宝安堂有个御医,回头让你相公带你去给他诊个脉瞧瞧。” 于氏刚提起身孕这事的时候,老朱家大房一众人就有些恼,又听于氏说了县城里头那御医的事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打量他们不知道呢?!上回朱珠病重,朱大友得了村长娘子的信兴冲冲地跑了趟县城,御医没请到,还被宝安堂的小伙计以及御医府的守门小厮羞辱了一通。 有这样的伙计和下人,那御医怕也是个眼高手低、嫌贫爱富的人!真不知道于氏是安了什么心,这明摆着就是让他们送上门去给那些人羞辱! 想到这,陈氏冷声道,“我们珍儿的事就不劳烦弟妹了。” “是啊,真是多谢二婶的好意了。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娘子怀不怀得上身孕,她都是我的娘子,这点谁都改变不了。”李秀才淡淡地对于氏道。 于氏撇了撇嘴,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怕是内里早就急得直跳脚了!呵,读书人就是虚伪! “哟,都在呢?”因为今儿个是回门的日子,所以外头的院门敞开着,于氏她姨表妹扶着于氏她老娘就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于氏忙迎了上去,明知故问地笑道,“娘和表妹怎么一起来了?” 于氏她老娘虎着脸道,“怎么?不欢迎?那我还是回了。”说着,拉着于氏她姨表妹就作势要转身离去。 “诶~别啊。”于氏忙阻止了她们,殷勤地扶着于氏她老娘就往堂屋里头设的主位那儿走,一边笑道,“这外孙女的回门怎么能少得了您呢?!待会儿就让新女婿也见见您这姥姥,给您敬茶!” 见了于氏她姨表妹,陈氏一下就变了脸,好好的日子,这放荡的婆娘来搅什么局!可碍着于氏她老娘在,就把到嘴的刻薄话给咽了回去。 只不过,于氏想让她老娘坐了这主位,陈氏说什么也是不同意的,“弟妹,让亲家婶子坐主位可不好?虽然辈分在那儿,但毕竟不是珠儿她亲姥姥。” 于氏她老娘听了陈氏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又不能明摆着说今儿个回门的是朱琼,那么只能先顺了陈氏的意,只等朱琼回来,再狠狠地踩上陈氏一脚! 于是,于氏她老娘轻拍了于氏的手背,斥道,“就是亲家大嫂说的,你因为闺女要回门高兴得昏了头不成?!我还是坐下面。” “娘……”于氏刚唤了声,便被她老娘截了话,道,“好了,就这样。”说着,她挪步到堂屋里空着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于氏她姨表妹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于氏她老娘,在她的身边坐了。 于氏见自家老娘都已经落座了,就没有坚持,毕竟老朱家大房都盯着自己,只能委屈了自家老娘! 再说司庭远和朱珠这头,他们也早早地起来,用了早饭,就提了回门礼,出了门。 司家和老朱家在同一个村子,虽然距离不远,但到底一个村西,一个村东,两人倒是要穿过整个村子。 庄户人家都起得早,这个时辰有已经扛了锄头准备下地的,也有捧了碗在外头吃早饭的,也有端了盆去溪边洗衣服的…… 司庭远和朱珠这一对新婚夫妇一出现,自然就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哟,回门呐!” “恭喜啊!” …… 这一路走来,大家伙儿都笑呵呵地冲着司庭远和朱珠两人问好,道喜。小夫妻俩也一一回了礼。 走到人少的地方,朱珠轻声对司庭远道,“是不是我寻常不出门的缘故,怎么村里人都如此的额……热情?” 司庭远亦是轻声道,“我来了这些时候,也是头一回见。兴许是成亲那日喜宴过后,我给来吃酒的每户人家都送了一盒糕点,误打误撞地收买了人心。” 朱珠点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娘家,便丢开这话不提了。 “回来了,回来了!”朱珊人小眼尖,远远地就瞧见朱珠和司庭远朝这边走来,忙喊着跑了上去。 堂屋里的众人都激动地伸长了脖子,陈氏则喊着两个儿子出去迎迎堂姐和堂姐夫。 “慢点,慢点,别摔着!”朱珠见朱珊朝她这儿奔来,心惊肉跳地就怕她摔倒了。 朱珊则不管,冲上来就抱了朱珠的腿,仰着头,道,“大姐,我好想你啊,你总算回来了。” 朱珠拍了拍朱珊的脑袋,道,“大姐也想咱们小珊儿了。” 听了朱珠说也想她,朱珊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才转身仰着头朝司庭远唤了声,“大姐夫。” 司庭远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这称呼。 后头跟上来的朱富和朱贵两人见了缓缓走近的司庭远和朱珠,忙上前唤道,“堂姐,堂姐夫。” 朱珠点点头,笑道,“阿富、阿贵也在呢!” 朱富笑道,“咱们一家都在……” 没等朱富说完,朱贵就接话道,“整整齐齐地给堂姐撑腰来了!” “臭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还不和我一起替堂姐夫将东西提了?!”朱富重重地拍了一下朱贵的脑袋,笑骂道。 “诶诶,好好。”朱贵揉了揉被拍疼的脑袋,紧跟着朱富的后头就要从司庭远手里将回门礼接过来。 司庭远侧身避开了,没有让这两个小舅子动手,朱珠在一旁笑着对朱富和朱贵道,“你们堂姐夫头一回以新女婿的身份上门,这回门礼还是让他提!” 既然堂姐都这么说了,朱富和朱贵也就作罢,陪着他们一路走进了院子,继而进了堂屋。 朱珠和司庭远两人才踏进堂屋,还没有站定,就听得一声杯子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陈氏皱着眉看着于氏她老娘,方才的杯子就是她砸的,遂语气不善地道,“亲家婶子,咱们家珠儿和新女婿回门是高兴的事,你砸了杯子算什么?砸场子?见不得他们两人好?” 按照以往,于氏听人这么指责自己的老娘,早就跳了脚要与人理论了,但这回却愣是没有吭声,同样,她姨表妹也是一声不吭。 众人就有些疑惑,纷纷朝她们瞧去,只见于氏与她姨表妹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朱珠,再看于氏她老娘也是同一副神色。 朱珠和司庭远对视一眼,很满意于氏三人的反应,但还不够,一切才刚开始。 朱珠便捂着嘴轻笑,道,“于家姥姥是见着我太欢喜了吗?都不小心将杯子砸了。” 于氏她老娘现在只想离开老朱家,去问问那些土匪,当日里绑的到底是谁?!若不是眼前这朱珠,那……难道是…… 想到这,于氏她老娘只觉得肝胆欲裂,疼得她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还有她闺女和表侄女需要她稳着,于氏她老娘就只能勉强地笑道,“对对对,就是见着你太欢喜了,瞧我这手都不听使唤了!桂芳,还不快收拾了,好让新女婿敬茶。” 于氏已经方寸大乱,哪里还听得到她老娘的吩咐,还是她姨表妹反应过来,忙拉了拉她,道,“表姐,我帮你一起收拾。” “我不!”于氏猛地甩开她姨表妹的手,冲到朱珠面前,嘴里嚷道,“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你说,你把琼儿弄到哪去了?” 这么嚷着,于氏还想抓朱珠,只是没等她碰到朱珠,就被司庭远一下拂开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司庭远这还是收着力地轻轻一拂,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于氏怕是要被拍进墙里头去! “二娘,您在说什么?不是我,还能是谁?今儿个难道还有别人回门吗?若是有别的人,回的也不是咱们家不是?对了,二娘您问我二妹做什么?她不应该在家吗?” 顿了顿,朱珠眨着如水的双眸,无辜地对护着她的司庭远道,“相公,这两日咱们都在一起,你快和我二娘说说,咱们没见过二妹,更谈不上把二妹弄去哪里了!” 司庭远没有放过朱珠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精光,暗笑一声,对坐在地上的于氏,道,“二娘莫不是魔怔了?二妹的事与我们夫妻俩何干?” “怎么与你们无关?明明该是……” “桂芳!”于氏的话被于氏她老娘一声厉喝打断。 于氏她老娘给她姨表妹使了个眼色,于氏她姨表妹心领神会地上前扶起于氏,转了转眼珠道,“表姐,你这衣裳都脏了,我陪你去换一件。新女婿敬茶可要穿的规整些。” 说着又转头对于氏她老娘道,“二姨,我看您的衣裳都打湿了,也去换一件,表姐这边可是常备着您的衣裳呢。” “也好也好。”于氏她老娘点头道,这表侄女还真是比自家闺女机灵,不过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就知道该怎么做。反观自己的闺女,这么容易就方寸大乱,差点就露了馅儿! 于氏她老娘向众人致了歉,和于氏她姨表妹一起半拖半抱地把于氏弄出了堂屋,往她的屋子去。 第六十九章 关心、求子 待她们一走,除了朱珠和司庭远,其他人都是满头雾水,也不知道那三个女人在搞什么鬼,幸亏离敬茶的吉时还有一会儿,不然哪容得了这么折腾?! “你二娘这人总是这样,关键时候不着调。你一个出嫁了的闺女,哪里能知道还在家的妹妹的行踪!”陈氏上来拉过朱珠的手,冲着她发泄着对于氏的不满。 朱珠反握住陈氏的手,抿嘴笑道,“大伯娘消消气,您和二娘这么多年妯娌了,您还不了解她吗?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没得让您心烦。” “是啊娘。珠儿妹妹今儿个回门,咱说些开心的。”朱珍在一旁,赞同道。 于是,几位女眷加了朱珊一起坐到一边说起话来。 司庭远则是被朱大志和朱富朱贵、李秀才围了,在堂屋的另一边说话。 陈氏刚坐下就开口问朱珠,“怎么样,嫁过去两日,他对你可好?” 朱珠笑着点了点头,“他对我是极好的,不太舍得我做家事,昨儿个还带我出门转了转。” “好好好,那就好。”陈氏满意地点头,但是又道,“不过,你可别习以为常,做人媳妇的,这做家事是分内的事,可记住了?” “记住了,大伯娘。”朱珠应了一声,感觉鼻子有些酸,若是娘还活着,这都是娘该告诫自己的。娘不在了,于氏指望不上,幸而还有大伯娘记着。 “咳,珠儿妹妹,姐姐问你个事,那个,你家那位成亲那日晚上对你如何?”朱珍得了陈氏的一个眼神,想起到二房来之前,陈氏交代自己的事,犹犹豫豫地在朱珠耳边低声问了句。 问完后,朱珍只感觉自己的脸烫得不像话,虽然是姐妹,但问起这种房中之事来,却是尴尬不已。 朱珠的脸也红了起来,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羞涩地点了点头。 陈氏和朱珍见她点头,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珠儿,还有一件事,大伯娘要嘱咐你。”陈氏郑重其事地道。 朱珠见她面色凝重,也正了脸色,道,“大伯娘,您说。” 陈氏开口道,“按理说,你们才刚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可不要忘了,你爹新丧,作为出嫁女,虽不需要守重孝三年,但一年孝却是要守的。你们夜里,咳,注意分寸!” 朱珠点头,道,“我明白的,大伯娘。您放心,除了新婚那夜,他,他都守着礼。” “那就好。”陈氏如释重负地笑道,她可真怕他们年轻人耐不住,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怀上了身孕,那可是要被乡里乡亲戳脊梁骨的! 朱珍接了陈氏的话,笑道,“珠儿妹妹不妨趁这一年好好地调理调理身子,等出了孝,也好给我怀个小侄子!” 朱珊听了半天,总算听懂了一句,忙插嘴道,“珍儿姐姐什么时候生个小娃娃?我可盼着做表姨呢!” 朱珍嘴边的笑僵了一下,含糊地说了句,“有你做表姨的时候,急什么!” “哪能不急?大伯娘和大伯父也急着呢,是不是啊大伯娘?”朱珊朝朱珍扮了个鬼脸,道。 别以为她人小什么都不知道,珍儿姐姐嫁给李姐夫都已经三年了,还没生小娃娃,大伯娘和大伯父每每和爹提起这茬事的时候,总是叹气。有一回,她还偷偷见到大伯娘为了这事掉了眼泪! 听了朱珊的问话,陈氏略带苦涩的看了朱珍一眼,碍着闺女的面子,到底是没有答话。 一时,女眷这边的气氛有些凝滞。 朱珠沉吟了半晌,道,“珍儿姐姐,我相公会医术,我让他替你诊个脉。” 其实,朱珠还不甚清楚司庭远的医术深浅,是否会那妇人之症。但想着朱珍这几年也看了不少大夫,都没有什么显着的改善,何不死马当成活马医?! “这……”朱珍有些犹豫。 朱珠便道,“珍儿姐姐莫要犹豫,我这就让相公给你诊脉。”说着,朱珠朝司庭远那儿唤了一声,“相公。” 司庭远听到朱珠唤他,抬头向她瞧来,用眼神询问她何事。 朱珊抢着替朱珠道,“大姐想请大姐夫你给珍儿姐姐诊个脉,唔……”还没有说完,就被朱珍一把捂住了嘴,制止她再往下说。 朱珠无奈地点了点朱珊的脑袋,这丫头总是这样嘴快!接着,起身走到司庭远身旁在他的耳边低声把朱珍的情形说了一番。 司庭远听了朱珠在他耳边说的话,沉吟了半晌,直让大家都以为他不愿意替朱珍诊脉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妇人之症我不擅长,听闻县城宝安堂的何御医对于各科病症都颇有建树,倒是可以去找他瞧瞧。” 闻言,众人一愣,怎么又是宝安堂的何御医? 见众人都不说话,司庭远和朱珠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于是,朱珠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相公哪里说得不妥?” “何止是不妥!是大大的不妥!”朱大志叹了口气,道。 司庭远皱眉问道,“莫不是已经去瞧过了?何御医也束手无策?” 陈氏一改方才的一脸笑意,沉着脸将朱大友曾经去县城求医遭羞辱的事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末了,愤愤地道,“这种御医就算医术再高明,咱们都求不起。” 朱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她的眼里渐渐冒起湿气,不一会儿就凝成了眼泪滚落下来。 朱大友在世的时候,从不曾与她提起这些年为了她的病,他到处求人,还要时不时承受别人的羞辱的这些事儿。现在她的身子康健了,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他却撒手而去。真是痛煞她了! 司庭远一见朱珠落泪,就有些坐不住,立马上前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一边对其他人道,“我曾受过何御医恩惠,他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听说他时常还进行义诊,就是为了替那些出不起诊费的穷苦百姓瞧病。” 听司庭远说曾受过何御医恩惠,朱珠一怔,猜测道,怕是司庭远与何御医原就在京城的时候有过接触,但这会儿不能明说才这般掩饰的! “听侄女婿你这么说,难道是咱们错怪那何御医了?”朱大志沉思道。 这时朱珠已经收了泪,缓了心神,道,“怕是那小伙计和守门小厮狐假虎威,败坏了何御医的名声。”想了想,朱珠又道,“这样,珍儿姐姐和李姐夫哪日去县城先知会我与相公一声,咱们一道去,相公,你看可行?” 朱珠想着,司庭远和何御医相熟的话,那何御医看在司庭远这个镇北王世子的面子上,想必能行个方便,也避免了他底下的人像羞辱朱大友一样羞辱朱珍和李秀才。只是朱珠还不清楚何御医是否是司庭远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才有此一问,来征求司庭远的意见。 听了朱珠的问话,司庭远没有半分犹豫地便点头同意了,他原本也是要带朱珠走一趟县城的,既然她自己先提出来了,何乐而不为呢?! 朱珠见司庭远同意了,心底一松,这会儿已经确定司庭远与何御医应是私交甚好,连暴露身份都没有关系。 “择日不如撞日,明儿个你们可得空?我们一道往县城去!”司庭远问道。 “娘……”朱珍心下一动,想答应,但又想着明儿个要和陈氏他们一起去看望自己的姥姥,便有些犹豫。 陈氏却笑道,“去去。反正这回你和女婿要在家里头住几日,哪日去你姥姥家都成!先紧着你的身子要紧!” “诶!”朱珍清脆地应了一声,李秀才看着满脸笑容的自家娘子也跟着笑了。 “娘,我和哥哥也要去!”朱贵拉着朱富的衣袖凑着热闹道,他去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像朱富常年跟着朱大友在县城做工,听到朱珠她们商量着去县城,便也想跟着去。 朱富甩开朱贵,白了他一眼道,“我好不容易和爹一起请了假回家住几日,才不想回县城去,要去你去。” 朱贵一噎,瞪着朱富,暗道他不讲义气。 “不准去,你的两个姐姐和姐夫们是去办正事,你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陈氏喝了口茶水,睨了朱贵一眼,道。 听到自己娘不同意,朱贵马上蔫了下去,无精打采地坐在矮凳上不理人。 “阿贵哥哥,你看,我就比你聪明,知道会被拒绝,所以连提都不提,哈哈。”朱珊靠在陈氏怀里朝朱贵笑得像只小狐狸。 朱珠笑骂了一声,“鬼灵精!” 朱珊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惹来众人的一阵欢笑,连朱贵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众人说笑间,于氏她姨表妹进了堂屋,略带抱歉地道,“表姐她身子不适,现在躺了炕上起不来,今儿个怕是不能喝新女婿的茶了。” 陈氏似笑非笑地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自个儿的屋子就身子不适了?莫不是因为琼丫头不见人影怪到咱们珠儿头上,所以不想喝那新女婿茶了?” “哪能啊!”于氏她姨表妹忙道,“确实是突然头晕,想必是方才跌在地上所致。你们看这……”说着,于氏她姨表妹看着朱珠和司庭远,脸色颇为为难。 第七十章 向牌位敬茶 朱珠笑道,“那就不勉强二娘了。” “那怎么行?”陈氏急道,“回门日怎么能不敬茶?那不合礼数!” 朱珠道,“我可没说不敬茶。今儿个就算二娘在,那也是要请了爹娘的牌位出来,与他们敬茶的。再说了,大伯娘怎么忘了,爹过世前,我和相公已经敬了茶改了口了,礼数也算是周全。至于二娘这会儿身子不适,那就歇着,也不劳烦她了。” 听闻朱珠这么说,司庭远他们纷纷点头,只有于氏她姨表妹心下一慌,暗道不好,趁着众人不注意忙出了堂屋。原是想搅黄这敬茶的,现在居然弄巧成拙,真是失策失策! 原来,于氏她老娘和她姨表妹方才半拖半抱地将于氏带回她自己的屋子后,就关了门在里头嘀嘀咕咕。 于氏浑身颤抖,白着脸问她老娘,道,“娘,我已经三日没有见过琼儿了,这琼儿没有替嫁成功,那,那她会去哪儿?” “二姨,琼儿会不会?”于氏她姨表妹试探性地问道。 于氏她老娘半晌都没有说话,只一味地低着头,满脸的沉痛。于氏和她姨表妹心里就一咯噔,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难道? “不不不,不会的。”于氏拼命否认道,心里存了一丝侥幸,或许她的琼儿只是见事情不成,一时伤心地躲起来了。 “闭嘴!”于氏她老娘忍无可忍地厉声开口,吓得于氏立时不敢出声,接着又道,“现如今……琼儿怕是已经身在青楼了。”于氏她老娘说了一半,但留了一半,这会儿她不能让于氏知道是她的百般算计,才将自己亲外孙女的清白都给搭了进去。 “不……”于氏痛呼一声,仰头就栽了下去。 于氏她姨表妹吓得忙伸手接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表姐,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不能让外头的那些人,尤其是朱珠那死丫头看笑话!” “是啊,桂芳,你坚持住,娘马上就去找那些土匪,让他们去把琼儿给带回来。你放心,娘不会让琼儿有事的。”于氏她老娘摩挲着于氏的肩膀,试图让她缓过神来。 于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道,“怎么可能不会有事?都已经三日了,落到那种地方,琼儿恐怕清白早就没了。我可怜的琼儿……” “表姐,你想岔了,只要人还活着,区区清白算什么?”于氏她姨表妹不以为然地道。 于氏她老娘也跟着点头,道,“没错。桂芳,你要记住,只要咱们不动声色,就不会有人知道琼儿遭遇了什么。所以,你现在赶紧洗把脸,收拾收拾,和娘一道去堂屋把回门茶喝了!打发了那些人之后,娘一定把琼儿给你带回来!” “不,我不去!休想让我去喝回门茶。我的琼儿这会儿一定在受苦,她朱珠也别想好过,这茶我是不会喝的,只要我不喝,他们这礼就成不了,哈哈哈。”于氏这会儿已经有些魔怔了,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 “桂芳,你……”于氏她老娘对她有些无可奈何。 于氏她姨表妹扯了扯于氏她老娘的衣袖,道,“二姨,既然表姐她不想去就别去了。她这心里头难受,若是让她再见到朱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还不得再闹起来?!这样,我去知会他们一声,就说表姐身子不适,打发了他们便是。” 于氏她老娘凝眉想了想,点头道,“那你去。把他们打发走,我也好上山去。” “诶,您等着。”于氏她姨表妹应了一声,就出了屋子,往堂屋去了。 因此,这才有了方才在堂屋的那一幕。 于氏她姨表妹匆匆地回了于氏的屋子,这会儿,于氏已经被她老娘哄着在炕上睡了过去。 于氏她老娘见于氏她姨表妹进来,低声问道,“怎么样?人都送走了?” 于氏她姨表妹摇了摇头,亦是低声道,“二姨,我觉得这珠丫头不简单。方才我以表姐身子不适为借口想要打发他们,没成想,那珠丫头没有一丝的惊慌,居然还说要请了她爹和亲娘的牌位,给他们的牌位敬了茶也算是全了礼。” 于氏她老娘诧异地看了于氏她姨表妹一眼,道,“她真的这么说的?”得了于氏她姨表妹的点头,她又道,“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这珠丫头倒是变了不少,与你表姐往日里与我说的那个绵软的性子倒是不同,竟是变了许多。” “我也有这感觉,活像是中了邪了。”于氏她姨表妹撇嘴道。 “中邪?”于氏她老娘喃喃自语,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丢开不提了,只说道,“既然她想向她那死鬼爹娘敬茶,就去敬。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琼儿。这样,你就待着这儿照顾你表姐,也替我看着她,别闹出什么事情来。其余的,我来办。” 于氏她姨表妹点头道,“二姨,您一切小心。” “我省的。”于氏她老娘凝眉应了。 于氏她老娘和姨表妹说话间,堂屋这头已经将朱大友和朱珠她亲娘的牌位请了出来,摆在了高堂的位置上。除了司庭远和朱珠,其余人都按照辈分依次落了座。 朱珠与司庭远一起朝着朱大友和她亲娘的牌位跪了下去,“砰砰砰”,三个响头,与当时在朱大友炕前磕得一般无二。 朱珠心道,爹娘,你们的闺女现在很好,嫁的也是好人家,你们在下头就放心。 磕完,朱珠先接过朱珊递上来的茶,恭敬地道了声,“爹,娘,请喝茶。”说着,将茶杯放在了牌位前的桌上。 接着,轮到司庭远,他接过茶,也恭敬地道了声,“岳父、岳母,请喝茶。”说完,却不急着将茶杯放下,而是端着继续道,“岳父岳母,你们放心将珠儿交与我,但凡有我在一日,必定倾尽全力护她终生!” 在场的众人听闻司庭远的话,无一不被动容。 朱珠更是闪着如雾般的双眸,侧头看着他,司庭远也转过头来瞧她,眼中没有一丝杂念,一如他平日里展现给朱珠的坦荡磊落。 朱珠眼角闪出些许晶莹,抿嘴微笑,从没有如此刻那般的心安。 按照规矩,回门茶只需要敬给父母,其余的亲戚只认个人,行个礼就成。 但司庭远却坚持要敬茶给朱大志和陈氏,并且郑重地道,“岳父岳母不在了,珠儿的长辈就只剩下大伯父与大伯娘。这杯茶,你们当的起!”言语间,愣是将于氏给撇开了,但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哪里不对,似是都默认了。 司庭远话音落下,就拉着朱珠一起在朱大志和陈氏面前跪了下来,递上茶,口中喊着,“大伯父,大伯娘,请喝茶。” 朱大志和陈氏没有想到司庭远和朱珠会如此行事,心中妥帖,又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满脸激动地接过了茶,喝了一口。 朱大志更是连连道,“好好好!快,孩子他娘,将红封拿出来。” “这还用你说。”陈氏嗔了一句,从怀里取出两个大红封,给了司庭远和朱珠一人一个,笑道,“来,拿着,你们大伯父和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司庭远和朱珠道了声谢,接了红封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是平辈,就没那么多细枝末节的礼数了,相互见了礼就完事儿了。 回门茶敬完,陈氏一边埋怨着于氏定然不会准备回门宴,一边脚不沾地地去了灶房做饭。 这回门都是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没有什么女眷不能上桌的歪风乱俗,于是一顿饭下来,吃得倒是十分热闹。 只是,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大家都忘记了于氏她们三人。 反倒是于氏她老娘摆了架子,心想着朱珠他们碍于脸面,定会来请了自己前去用饭,可直到外头的人都散了也没等到,将她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还是于氏她姨表妹见外头都没了人,只得自己去灶房简单地弄了点饭菜,端到了于氏的屋子里,三个人凑活着吃了,才算是填饱了肚子。 用了回门饭,司庭远和朱珠没有久坐,与老朱家大房的众人道了别,就回了家歇晌午觉。 睡了一觉醒来,朱珠只觉得神清气爽,她窝在用样睡醒了的司庭远怀里,道,“都这会儿了,想必于氏她老娘应该已经上山去要人了,暗二那边没问题?” 司庭远道,“放心,暗二虽然平日里瞧着不着调,但办事绝不会含糊。” 闻言,朱珠抿了嘴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司庭远拥着她,抚摸着她顺滑的头发,笑道,“总不会让你失望。” “嗯。” “阿嚏……”正趴在土匪窝议事厅顶上的暗二打了个喷嚏,小声地朝暗一得意道,“兴许又有人在念叨我了,我暗二的魅力也就比世子爷差了那么点儿……” 暗一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见于氏她老娘进了土匪窝的大门,忙低声对暗二道,“人来了。” 第七十一章 问责、赎不到人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正往议事厅匆匆走来,对于这个近日里时常造访的老妇人,许多新来的小土匪纵然不知她和山寨的关系,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纷纷与她打着招呼。 可于氏她老娘却行色匆匆,没有搭理任何人。 不巧的是,土匪头子也就是土匪窝的大当家今儿个一早就带了人下山弄财物去了,没在寨子里头,出来迎于氏她老娘的是土匪窝的三当家,只见他挑了眉,对于氏她老娘笑道,“于大娘今儿怎么来了?可是又有什么吩咐?” 于氏她老娘往三当家的身后瞧了瞧,脸色阴沉地问道,“我来找你们的大当家,他人呢?快让他出来见我!” 见于氏她老娘一脸的阴霾密布,三当家一怔,心想着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忙道,“大当家下山去了,您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于氏她老娘沉吟了会儿,问道,“三日前,让你们从桃花村绑来的那女子可还在?” 那三当家没成想于氏她老娘有这一问,疑惑道,“那小娘们儿?早就送往临县的怡红楼了。您这是?” “啪……”于氏她老娘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地上砸去,厉声道,“绑错了人都不知道,还不快派人去怡红楼将那女子赎回来!” 闻言,那三当家心里头一惊,但还是道,“您与我们山寨一起做买卖这么多年,您也该清楚,从我们山寨出去的货,就算错了,也万万没有赎回来的道理。这回绑了人卖去青楼是您的吩咐,现在又要我们去赎回来,您这做法可不够地道啊!” 于氏她老娘气结,这土匪窝的大当家都不会如此与她说话,他一个三当家反了天了这是! “什么不够地道?”还没等于氏她老娘怒骂出声,下山刚回来的大当家带着人进了议事厅,笑着问道。 三当家上前拱手道,“大哥,于大娘火急火燎地上山来,说咱们三日前绑错了人,让咱们去将那小娘们儿给赎回来。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这先例一开,咱们寨子的声誉可就败了。” “哦?”大当家在议事厅上头的主位上落座,挑眉看着于氏她老娘,道,“老三说的有理。” “呸,有个屁理!”于氏她老娘忍无可忍地啐道。 “嘿,我说于大娘,对着咱们大当家,您嘴里可要放干净点。”三当家大声喝道。 大当家倒不以为意,伸手制止了三当家继续往下说,笑着对于氏她老娘道,“大娘,您稍安勿躁,您这让我们绑了人,又赎人的,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不是?平白一句绑错了,可做不得数!” 于氏她老娘瞧了眼议事厅里的其他人,欲言又止。虽然她已经不指望朱琼还有清白,但少一个人知道朱琼的身份总是好的。 大当家对于氏她老娘的眼神心领神会,伸手挥退了议事厅里的众人,只留了三当家还站在原地,半步都不挪动。 于氏她老娘冷着脸,指着三当家,语气不善地道,“你也下去!” “你……” 三当家气急,刚想对于氏她老娘大声呵斥,就被大当家出言制止,“老三,你也下去。” 听了大当家的吩咐,三当家只得忍下胸口的那股子气,“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出了议事厅。 “大娘,现在您可以说了,究竟咱们兄弟是错绑了谁,让您如此匆忙地就上了山?”大当家给自己倒了碗酒,豪爽地喝了一口,对着于氏她老娘道。 “原是让你们绑了那桃花村老朱家二房的大闺女,也就是我那闺女的继女,谁知道却绑成了……绑成了我那亲外孙女!这么些年,我也没求过你什么。如今只求你看在我当年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救救我那外孙女!”说着,于氏她老娘就哭了起来。 大当家听了于氏她老娘的话,有些目瞪口呆,这算什么?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真不知是于大娘的外孙女点儿背,还是于大娘早年作孽太多,报应到了她外孙女身上。 随即心中嗤笑不已,这些年没求过自己什么?这话亏得她说得出口,哪一次让自己做事不是挟恩以报?若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有一半落在了她手里,他能让她蹬鼻子上脸这么些年? 大当家心思转了几圈,笑着对于氏她老娘道,“大娘,就冲着咱们这些年的交情,您的忙我说什么都要帮一帮。但是您看,隔壁山头的寨子现在死死盯着咱们,想将我这势力给吞了去。若是被他们察觉到,咱们的买卖出了问题,那还不得顺着杆子来找我麻烦!为了我这个寨子,我……哎……” 闻言,于氏她老娘知道大当家是故作姿态,什么隔壁山头的寨子盯着他们,全都是屁话。这么一件小事还能让人打击了去不成?他这大当家做得就如此的废物?净说些瞎话来哄骗自己罢了,真当她这些年是白长的了? 于氏她老娘知道大当家想要什么,但如果她交出去了,那她以后就没有任何依仗了,这对自己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可朱琼还等着去救,这该如何选择才好? 于氏她老娘牙一咬,心一横,还是心疼朱琼占了上风,道,“只要你将我那外孙女从怡红楼赎回来,那我就把东西给你!” “好,一言为定!”大当家应了一声,朝议事厅外高声吩咐道,“派人去临县的怡红楼将昨日送过去的那小娘们儿给赎回来。” “是!”听了大当家的吩咐,外面的人应声而去。 趴在议事厅屋顶上的暗一和暗二对视一眼,默契地飞身往临县而去。 待到了临县,将该做的事儿都做了,不该做的事儿也做了,两人便启程回了县城何御医府上。 半道上,暗一皱着眉,有些迟疑地道,“咱们在临县做的事儿……” 暗二朝他翻了个白眼,撇嘴,打断他道,“做都做了,还怕什么?!再说了,咱们只是在世子妃的吩咐上头加了些料罢了,能有什么?!” “还是与世子爷和世子妃知会一声为好!”暗一说道。 不料,暗二却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世子爷和世子妃新婚燕尔的,就别拿这些事儿去恶心他们了。等时机成熟之后,让他们瞧好戏就成了。”顿了顿,暗二摸着下巴,笑道,“我估摸着,世子爷和世子妃定会赞许咱们!” “真的?”暗一脸上的神色因为听了暗二的话,有些龟裂。 暗二嚷嚷道,“那必须是真的啊。咱们兄弟多少年了,我哪次骗你来着?!你就瞧好了!” 暗一瞧着暗二那洋溢着嚣张神色的脸,双手握拳,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动粗。他暗暗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理暗二,专心致志地往县城何御医府上飞身而去。 暗二正得意着的功夫,暗一已经飞身离他很远了,他只得在后头喊着,“诶,等等我。”便提气追了上去。 …… 被大当家派去赎朱琼的,正是三日前将她从老朱家二房绑上山的那个瘦高个,他到临县怡红楼的时候,暗一和暗二早就已经走远了,怕是已经快到何府了,若是瘦高个知道有这么两个人在他之前来回了临县,不知道是不是会感叹,这有功夫在身就是不一样?!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但此时正是怡红楼生意最好的时候。 瘦高个躲过人群从后门悄悄地进了楼,唤相熟的龟公找来楼里的妈妈,问她赎要昨日送来的小娘们儿。 怡红楼的妈妈听闻是来赎人的,而且还是昨日送来的那丫头,便皱着眉道,“这是怎么了?我与你们大当家做生意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来赎过人的,发生了何事?” 瘦高个摇了摇头,“这我哪能知道,我就一跑腿的。妈妈就行行好,赶紧开个价,我这就将人给带回去。” 那妈妈迟疑道,“按理说,你们大当家开口了,我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可不巧的是,今儿下晌来了一熟客,找了那丫头伺候了一回,谁知那熟客对她甚是满意,便愣是当场连包了她三个晚上。那可是咱们怡红楼的常客,听说背后又有人撑腰,轻易可得罪不得。你且回去与你们大当家说,三日后你再来领人,赎银就不另加了,将昨日我给你们的银子还与我就是了。” “这……”瘦高个想了想,反正大当家也没说一定要今儿个就领人回去,那再等三日也是一样,便道,“那就谢谢妈妈了,我这就回去与大当家禀报,三日后再来。” “诶~别急啊,这夜都深了,何不让我楼里的姑娘伺候一晚再回去!”那妈妈热情地道。 瘦高个想到怡红楼里千娇百媚姑娘们,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道,“也好!那就打扰妈妈了!” 可怜于氏她老娘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晌午,本就头晕目眩的她一听那瘦高个带回的话,想到还有三日才能赎回朱琼就直接仰倒晕了过去。 大当家摇了摇头,并不恼怒,只吩咐了人将于氏她老娘抬去了厢房。 等于氏她老娘醒来,已经两个时辰之后了,她匆匆地下了山去了老朱家二房,将朱琼的消息带了去,这下便换了于氏承受不住,晕倒在了炕上。 第七十二章 不吃姜丝儿、羞辱人的小伙计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回门后的第二日,司庭远和朱珠天不亮就起了床,简单的梳洗过后,就锁了院门往村口走去。 远远地就瞧见了李秀才和朱珍坐在牛车上,靠在一起说着话,看到他们走近,李秀才跳下牛车与他们打招呼,道,“珠堂妹和堂妹夫来了,咱们这就出发。” 司庭远和朱珠笑着点头,与李秀才和朱珍问了声好。 朱珍迫不及待地伸手将朱珠拉上了牛车,道,“珠儿妹妹快来坐,咱们好一处说话。” 司庭远和李秀才见她们姐妹俩坐定,凑在一起小声说起了话来,便相视一笑,也都跳上了牛车,赶着往县城而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从山的那头升起,县城的城门已经出现在司庭远他们一行四人的面前。 朱珠眼尖,瞅见城门边上乔装站着的、正往这边瞧来的两个人就是莞尔一笑,没想到暗一和暗二居然得了他们的信,到城门口来迎了,这哪里像是暗卫做的事情?! 朱珍见朱珠瞧着城门口笑,便也望了过去,见没什么新奇的东西,便问朱珠道,“珠儿妹妹在笑什么,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也叫姐姐看看?” 朱珠一怔,总不能说瞧见了暗一和暗二,于是她眼睛一转,笑道,“我从未来过县城,兴奋着呢!这不,瞧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倒是让珍儿姐姐见笑了!” 这下换了朱珍一愣,随即点了点朱珠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 司庭远也瞧见了暗一和暗二,皱了皱眉。在经过他们俩去帮着李秀才将牛车寄放在城门口的时候,飞了一记眼刀过去,暗一突然觉得今儿个一早就该拒绝暗二的提议,这不世子爷不高兴了! “诶,干嘛愣着不走?他们都走很远了,还不跟上?!”暗二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暗一还站在原地,便转身问道。 暗一面无表情地道,“要跟你跟,我回去了。”说着,就迈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还是老实地待在城西的小院里头,等世子爷和世子妃前来,不跟暗二瞎折腾了。 暗二看看渐行渐远的司庭远,又瞅瞅暗一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追着暗一而去。 笑话,自己是爱作死,那也得找个人陪着,暗一都撤了,他能一个人去面对世子爷吗?当然是不能啊!万一世子爷一个不高兴把自己遣回暗部,那他还混什么?得了得了,回城西的小院猫着去。 …… 这会儿已经到了辰时初刻,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都开了门迎接着顾客,还有些小摊也在街边支了起来,吆喝着招揽生意,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端的是一幅热闹的景象。 因为出门早,司庭远他们都没有吃早饭,闻着早饭摊上飘出来的一阵阵香味,四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司庭远便提议道,“咱们先去吃早饭,再到宝安堂去寻何御医看诊。” 其余三人闻言,都点头应了。 正巧前面有一个馄饨摊,司庭远便领着他们走了过去,先找了位置坐下,再要了四碗馄饨。 馄饨里头放了姜丝,朱珠皱着眉吃了半碗便实在忍受不了那股子味道,便放下了勺子。可她却只说自己吃饱了,半点儿也不提姜丝的事儿。 司庭远不依,拿起朱珠的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到她的嘴边,硬是想逼着她再多吃几个。 朱珠则捂着嘴直摇头,愣是不愿再吃。 朱珍在一旁笑道,“堂妹夫就别逼这丫头了,她啊从小就不爱吃姜。她能忍着吃了半碗放了姜丝的馄饨就已经是很给面儿的事了,你就由着她去。” 闻言,司庭远点了点头,宠溺地看着朱珠,道,“不爱吃姜为什么不说?我让店家给你换一碗就是,何苦还忍着?” “麻烦人店家做什么?你瞅瞅,这一锅子煮的都是一样的,还能为我破了例不成?”朱珠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冲淡了嘴里的姜味,这才笑道。 司庭远笑着摇头,心里却记下了朱珠不爱吃姜这个事儿,以至于日后府里的厨房里头再也不见了姜这个东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四人吃完馄饨,付了几个铜板,离开了馄饨铺,回到街上,又寻人问了宝安堂的方向,便慢慢悠悠地往宝安堂走去。 …… 今儿个还是那个上回朱大友来了想要讹他五十两银子的小伙计在宝安堂前头看铺子,何御医在后头坐了喝茶。 “小哥,怎么今儿个何御医还不开诊?” “是啊小哥,咱们天不亮就来排队了,这不开诊,咱们不是白来了?!” “拜托小哥去问问何御医!” “别急别急!”小伙计站在柜台前看着一众来求诊的病人,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只觉得头脑发胀,浑身不适,别说他们了,他自己倒是也想找何御医给他看诊了呢! 小伙计这心里也同样奇怪着,怎么今儿个这何御医来了这些时候了,还不开诊呢?往日里这个时辰都瞧了七八个病人了。 就在众人焦急催促和小伙计心里头疑惑的时候,后头的帘子被拉开,宝安堂的掌柜从里头出来,对大家拱了拱手,笑着道,“真是对不住了各位,今儿个何御医要见客,就不开诊了。还请您各位明儿个再来!” 此言一出,排了队的众位前来求诊的病人怨声载道,宝安堂的掌柜对此却充耳未闻,面不改色地笑道,“你们各位可以去柜台那儿登记一下名字,明个儿再来,诊费药费减半。” 那些病人听了这话才停止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喧哗,纷纷去柜台那儿让小伙计登记了名字。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司庭远一行四人就到了宝安堂门前。 到底是心里头焦急,又夹着一丝不知名的兴奋,李秀才先一步进了门,对着柜台后的小伙计拱手道,“这位小哥,何御医在不?我带我家娘子前来求医,麻烦通禀一声。” 小伙计懒洋洋地睨了李秀才一眼,手指轻敲着柜台上的登记簿,道,“何御医今儿个不看诊,你在这儿登记了名字,明儿个再来。” 李秀才有些为难,道,“咱们不是这县城里的人,下晌就得回去,求小哥通融通融。” 闻言,小伙计皱起了眉,不耐烦地道,“不是都跟你说了,今个儿何御医不看诊,可是听不懂人话?要看诊就登记了明儿个再来,不看就滚。” “诶,你怎么说话的这是!”李秀才虽然是个读书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骨子里头却是个欺负不得的主,听了小伙计的话就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司庭远眼疾手快地上前拉住李秀才,让他稍安勿躁,转头冷着声对小伙计道,“去与你们何御医说,姓司的故人前来求诊。” “呵……” 那小伙计一脸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司庭远一眼,看他一身寒酸布衣,虽气质不凡,但也不过就是个乡下人,便出言讽刺道,“咱们何御医的故人那可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就你?呸,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你也配!滚滚滚,赶紧滚。再不滚,我可动手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又听得那小伙计杀猪般地叫嚷了起来,“诶诶诶,疼疼疼,你撒手,快撒手……” 原来司庭远这会儿已经伸手拽住了小伙计的胳膊,将它弯曲成难以名状的姿势,肉眼看着就很疼,更何况这个胳膊的主人小伙计了。 朱珍在一旁看着小伙计因为胳膊疼痛而扭曲的嘴脸,哈哈大笑道,“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回怎么着?踢到铁板了!”说着,又拉了朱珠道,“珠儿妹妹你瞧他的脸,我今儿个才知道人的脸可以皱成他这个模样。” 可没成想,朱珠却不搭话,只是安静地站着。 朱珍得不到朱珠的回应,便扭头瞧她。只见朱珠面无表情,眼眸寒光四射地盯着那个小伙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珍戳了戳她的手臂,疑惑道,“珠儿妹妹,难不成你认得这小伙计?” 朱珠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但我想他应该就是当时我爹来求医,欺辱我爹的那个人!” “不用想了,咱们问问就是。”顿了顿,朱珍瞧向那小伙计,简单粗暴地问道,“诶,我问你,有没有碰到过一个中年男人来你们这宝安堂给他闺女求医的?” 那小伙计这会儿已经疼得七荤八素的,哪里还能听得清朱珍的问话,于是就没有搭理她。 朱珍便不耐烦地道,“问你话呢,快回答。” “疼……疼……让他先撒开。”那小伙计总算憋出了一句话。 “相公。”朱珠轻唤了一声,司庭远点了点头,放开了那小伙计。 那小伙计脱离了司庭远的钳制,哪里还顾得上回答朱珍的问话,倒是一溜烟地冲进了后头挂着帘子的门内,不消片刻就请出了宝安堂的掌柜,指着司庭远四人抹着泪道,“掌柜的,就是他们,他们来砸铺子来了。” 第七十三章 解决小伙计、见到何御医 宝安堂的掌柜朝站在铺子中央的四人瞧去,一眼就瞧见了长身玉立的司庭远。 这掌柜可是何御医的心腹,哪里能不认得司庭远?他眼皮一跳,脸色一变,忙上前想要行礼,但被司庭远一拖手打断,又听得他道,“李掌柜,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在下吗?我姓司,来寻何御医给我这妻姐看诊。” 李掌柜一顿,背上冒出冷汗来,心道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世子爷的身份,好在世子爷机警,没有让自己犯下大错。整了整心神,李掌柜笑道,“哪能不记得您啊!何御医正在后头的厢房里等着您,我这就带您几位进去。” 说着,李掌柜引着四人进了后堂,留了那小伙计一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同时也庆幸李掌柜没有责骂自己得罪了贵客。其实小伙计想差了,哪里是李掌柜不责骂他,而是李掌柜还没时间来惩治他罢了。 朱珠在经过那目瞪口呆的小伙计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司庭远问道,“怎么了?” 朱珠轻声道,“有个疑问,我想求证下。” 闻言,司庭远瞧了一眼那个小伙计,朝朱珠微微颔首道,“是该有个了断。” 朱珠朝司庭远轻笑,迈步走到那小伙计跟前,问道,“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了吗?” 那小伙计听了朱珠的话,就是一愣,回想起方才朱珍问他的问题来,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记不得……您……您几位说……说的是谁,这……” 朱珠面色平静地点头,“事情过去不少时间了,你不记得却是正常。” “是是是。”那小伙计忙不迭地道。 “那我换了话来提醒你,小半年前,有个中年男子前来宝安堂为他重病不醒的闺女向何御医求诊,而你拦了他,还问他索要五十两纹银,才答应替他寻何御医……这事,你可还记得?!”朱珠目光越发森冷地盯着那小伙计,缓声道。 那小伙计随着朱珠的话,回想起了小半年前确实有这么档子事儿,那中年男人还甚至跪下来求了自己,自己也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反而将他赶了出去。难不成……难不成眼前这女子就是那中年男子口中提到的闺女? 这这这……他怕是闯了大祸了! 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不被宝安堂辞退,他万万不能应了这事儿。 于是那小伙计露出一抹心虚的笑,道,“您说的这事儿,我实在没有印象。咱们铺子里头可不止我一个伙计,兴许是别人。” 朱珠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那……” “臭小子!”李掌柜突然暴怒,打断了朱珠的话,上前抡起巴掌对这小伙计的脸就打了上去,那一声脆响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一振! 那小伙计被打得脸一偏,嘴角都留下了鲜血,跌坐在地上,像是被打傻了一般,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吱声。 司庭远默不作声地将朱珠拉到自己身边,与她一同望着李掌柜。 只见李掌柜指着那小伙计骂道,“满嘴胡话的东西,这宝安堂里头是有不少伙计,但看铺子的就只有你一个,其他的不是抓药的就是煎药的,不然就是替大夫们打下手的……你说,不是你还是谁?!” “真……真不是我!”李掌柜都这么说了,那小伙计还在嘴硬。 “就是他,就是他!”宝安堂对面开米铺的大娘正闲着无聊,站在铺子门口和隔壁的铺子掌柜娘子闲磕牙,听到宝安堂的动静,走过来瞧热闹,正巧将事情听了一耳朵,便出言指证了那小伙计,又道,“那中年男子可怜得紧,所以我指了荣正街何府,让他去那儿候着,兴许能等到何御医。哎,也不知道他等到没?!” 闻言,李掌柜怒目圆瞪,气道,“事实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那小伙计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认证,坏了他的事儿,可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瞬间,他耷拉了肩膀,泄了气,无言以对。 朱珠瞧见这情形,摇了摇头,只觉得可笑,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伙计羞辱了自己的爹,真是狗眼看人低啊。于是她歇了那份计较的心,淡淡地对司庭远道,“相公,走。” 司庭远点了点头,朝李掌柜道,“李掌柜,还请前面带路。” “待会儿再收拾你!”李掌柜指着那小伙计咬牙切齿地威吓了一句,才转身如变脸似的伸出手指着前方,笑着对司庭远他们道,“您几位这边请!” “李掌柜。”走了几步,司庭远突然淡淡地唤了声李掌柜。 李掌柜凑过来,问道,“您有何吩咐?” 司庭远用仅有李掌柜和身旁的朱珠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希望今后再在宝安堂里头见到那个小伙计。” 司庭远的吩咐,李掌柜哪里会怠慢,于是忙不迭地道,“诶诶诶,我明白,我明白!” “谢谢你,相公。”朱珠轻声感激道。 司庭远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与朱珠交握的双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于是,今儿个过后,那小伙计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宝安堂里头,听说是被宝安堂辞退了,但是被宝安堂辞退的人哪里还能找得到好的差使? 不出意料的,在不久之后,就有人在码头瞧见那小伙计干起了苦力。 大家伙都感叹,这做人啊还是谨言慎行得好,看那小伙计的下场就知道了,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出头之日咯。 …… 还是说回这头,司庭远四人被李掌柜带进后堂,又穿过了一个小庭院,才进了何御医所在的厢房。 何御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在触到司庭远眼神的时候,了然地道,“司小哥,别来无恙。来,快请坐,你们几位也请坐。”说着,就请了四人坐下,吩咐李掌柜沏茶。 “这就是司夫人?!”何御医看向坐在司庭远身边的朱珠,笑着问道。他早已经从暗一和暗二嘴里头听说了司庭远前两天成了亲,虽然新婚妻子是个农家小娘子,但却依然待她如珠如宝的,用了暗二那幸灾乐祸的话来说就是司庭远栽到坑里头去咯。 司庭远点头,道,“正是拙荆。” 得了肯定的答案,何御医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仔细地打量起朱珠来。 第七十四章 男子也担了生不出孩子的责任 只见朱珠有着姣好的面容,低眉浅笑,顾盼生辉间,那通身的气派竟不像是农家出身的小娘子。除了家世,单就这容貌和气派来说,配司庭远这个镇北王世子爷是合格的,只是不知她的品性如何? 这……还是日后再行观察。若是品性败坏,他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要,也定是会给世子爷谏言,将她休了去! “见过何御医。”朱珠站起身,笑着对何御医行了个万福礼。 何御医心里一惊,这哪里能让世子妃给自己行礼?镇北王府这位世子爷可是护短得很,他可不能上赶着找罪受! 于是,何御医忙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笑着道,“夫人有礼了。” 见何御医这般模样,朱珠抿嘴一笑,乖顺地坐回了司庭远身边。 何御医又瞧了一眼朱珍和李秀才,虽然昨日已经接了司庭远递来的消息,但还是要装着询问一番,于是便问道,“司小哥今儿个来是有何事?” 司庭远看向朱珠,自己不方便说妇人家的事,还是由朱珠来说合适。 朱珠会意,点了点头,对着何御医笑道,“今儿个来寻何御医,是想请您给我这堂姐诊个脉。她嫁给我这姐夫已经三年有余,却没有怀上一儿半女,家里长辈纵使宽容,心里头也是着急的,所以就想请您诊个脉瞧瞧。” 何御医闻言,微微颔首,取出脉枕,招呼着朱珍过来,将手放在脉诊上,细细地替她诊起脉来。 可时间越久,何御医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不知何时站起身的李秀才焦急又紧张地问道,“何御医,我娘子身子可还康健?是有哪里不妥?” 何御医收回了手,沉声道,“小娘子的身子没有问题,至于为何三年不孕,恐怕……”顿了顿,何御医看向李秀才,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恐怕什么?何御医您就直说,无论什么情况,我和娘子都能承受。”李秀才平日里挺精明一人,这会儿却有些犯傻。 “恐怕是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何御医听李秀才这般言语,便没了什么顾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 “什么?”李秀才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如同方才何御医一般难以言喻的神情。 这……男人也会有问题? 朱珍高兴着自己的身子无碍之余,又是惊诧、又是担忧,若真的是自家相公有问题,导致三年了都没有一儿半女,这传出去,他还要面子不要? “何御医,您替我诊脉。”李秀才低头沉吟了半晌,突地吐了口浊气,将脉枕放到自己跟前,又将手放了上去,对着何御医破釜沉舟地说道。 何御医没想到李秀才这么快就能接受自己的说法,诧异之余又有些敬佩,笑着道,“你这读书人还真是条汉子,若是旁的男子听到恐怕是自己有问题,早就避之不及了,你却敢于面对,好好好!” 顿了顿,何御医又对朱珍道,“小娘子,你这相公是个好的,你有福气啊。” 说着,何御医替李秀才诊起脉来。良久他才收了手,笑道,“不是很严重,精脉阻塞罢了,待我替你针灸一番,再服几贴药,就成了!” “珍儿姐姐,你听到没有?或许明年你们就能生个大胖娃娃了。”朱珠欣喜地对朱珍道。 这时,朱珍却哭了起来,“我早就打定主意,若是过几年再无所出,就到镇上的善堂里抱一个回来养着。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生一个自己血脉的娃娃。” “姐姐莫哭了,这是高兴的事儿。”朱珠拿着帕子替朱珍擦了泪,道。 朱珍却道,“相公教过我,我这是喜极而泣。” 朱珠“噗嗤”笑了一声,连连道,“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秀才收回搁在脉枕上的手,亦是红着眼扭头瞧向朱珍,朱珍这三年因为无所出,被邻里乡亲非议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他这心里头都清楚。 可这会儿,他们才知道是自己身子有问题才没有让朱珍怀上身孕,她……她这是替自己担了罪责! 李秀才突然害怕看到朱珍的怨恨,可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朱珍却没有半分的委屈,反而是因为喜悦而流了泪。 李秀才忍不住拉过朱珍的手,低声道,“这三年委屈你了,对不起,娘子。” 朱珍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紧紧地反握住李秀才的手,状似蛮横地道,“知道委屈我了,那就得好好罚你,就罚你一辈子对我好!” “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我发誓……” 李秀才伸手举过头顶,刚想发誓就被朱珍制止住,她笑道,“我信你。” 司庭远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喝着茶,朱珠转头瞧他,见他沉思的模样,低声问他,“在想什么?” 司庭远靠近朱珠,在她耳边同样低声道,“我在想,你这姐夫是个可造之材。” 朱珠点头赞同,“我一直都知道李姐夫是个好的,但今个儿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闻言,司庭远酸了,霸道地道,“不准夸别的男人。” “噗……”朱珠笑着瞪了他一眼,道,“不过平白一句罢了,瞧你,小心眼儿。” 何御医瞧着眼前这两对自顾自说着话的小儿女,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他好想自家那个已经先他去了的夫人,琢磨着改日里得去上个坟,也陪她说说话去。 “好了好了,咱们开始针灸。”何御医缅怀完自家夫人,对着李秀才道,“你跟我进来。” 李秀才看了眼朱珍,朱珍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深吐了一口气,跟着何御医去了里间。 约莫半个时辰,李秀才和何御医才出了里间,何御医边走边道,“精脉已经疏通了,待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接下来的时日按时服药即可,下个月再来复诊。” 闻言,李秀才拱了手,深深地向何御医行了一礼,感激地道,“多谢何御医。” 第七十五章 特意置办的小院儿 (这才是三更!) 这时,房门被敲响,李掌柜在门外道,“何御医,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是否摆饭?” 何御医朝屋外道,“进来,就摆在这儿了。” “是!”李掌柜开了门进屋,身后跟着几个小厮端了一碟碟珍馐美味进来,快速地摆在了桌子上。 待摆完饭菜,李掌柜笑着对众人说了句,“慢用。”就退了出去。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一瞬间完成的一样,快得让朱珍和李秀才目瞪口呆,心里头同时感叹道,这富贵人家就是与众不同。 “来来来,开饭。”何御医热情地招呼着司庭远四人。 李秀才回过神来,迟疑道,“何御医,咱们这是来看诊的,您怎么还留我们吃饭?这……” “莫要觉得不妥,小老儿许久未见司小哥了,就留你们吃个饭,也尽一尽地主之谊。”何御医笑道。 司庭远亦是点头,笑道,“李姐夫,何御医的一番好意,咱们可不能拂了去。快坐下,吃饭。” 司庭远都这么说了,李秀才这才不再推辞,笑着拉了朱珍坐了,吃起饭来。 一顿饭结束,也算是宾主尽欢。 稍坐了会儿,司庭远四人就带着抓好的药告辞离开。 何御医送了他们出来,司庭远瞧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待四人走远了,何御医回到后院,上了辆不起眼的马车,由心腹载着去了城西的小院候着司庭远。 因为难得来一次县城,又因为今儿个看诊顺利,所以朱珠和朱珍两姐妹卸下了心事,这逛起街来就显得格外的兴致勃勃。 跟在两人身后的司庭远和李秀才只能面面相觑地无奈叹息,只要自家娘子欢喜,他们就舍命陪娘子了! 逛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朱珠和朱珍嘴里喊着累,拉着司庭远和李秀才在街边的茶棚里头坐了歇脚。 李秀才瞧了瞧茶棚外的日头,这时辰已经不早了,得赶紧回桃花村才行,不然他们就得赶夜路了。 于是,在两姐妹喝了两杯茶之后,李秀才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回。” 谁知,司庭远却道,“堂姐和李姐夫先回,我和娘子在县城里头住一晚,明儿个再回。” 听了司庭远的话,朱珍点头笑道,“那行,我们就先回了。这还得回去给你们姐夫熬药喝,就不陪你们了。” 朱珠揶揄着道,“看珍儿姐姐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明年准能生个胖娃娃。” “臭丫头,就你有嘴。”朱珍剜了朱珠一眼,挽了李秀才的胳膊道,“相公,咱们走,不理这臭丫头。”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拽着李秀才走了。 朱珠在他们身后笑着嘱咐道,“珍儿姐姐和李姐夫路上小心。” 李秀才扭头朝朱珠和司庭远笑了笑,道了声,“知道了。”便与朱珍一道渐渐地走远了。 待朱珍和李秀才两人消失在街口,司庭远对朱珠道,“咱们也走。”说着,在桌上放了几枚铜板,扶起朱珠,牵着她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咱们这是去哪?”朱珠侧头问着司庭远。 司庭远神秘一笑,道,“跟我来就是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司庭远带着朱珠敲响了城西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大门。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里面传来下了门栓的声音,随后就见门开了一半,冒出一个脑袋来,仔细一瞧,原来是暗二。 暗二见来人是司庭远和朱珠,忙笑着开了门,请了他们进来,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世子爷和世子妃怎么才来?属下们可是等了不少时候了。” 司庭远不理他,自顾自地牵着朱珠往里头走。 暗二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关了门跟在他们后头。 倒是朱珠笑着转头,问他,“朱琼那边如何了?” 听了朱珠的问话,暗二眼睛一亮,来劲了,凑到她身边,笑道,“属下找了个客商包下朱琼三日,等三日后,您就看好了。”暗二得意地笑,扬着脸求表扬。 朱珠一怔,摇头直笑,这暗二,明明是吩咐他拖一日,让于氏她们多受一日的煎熬,他倒好,直接就是三日,真是个促狭鬼。 暗二见朱珠只是摇头笑着,并不开口问他什么,于是忍不住道,“世子妃就不好奇那客商是何人?” 朱珠又是一怔,道,“怎么?还是熟人?” 暗二点了点头,轻声地说了个名字,司庭远和朱珠闻言面面相觑,还真是巧了! “你小子!事成之后,记你一功!”司庭远笑道。 暗二忙作了揖,道,“多谢世子爷!” 转过照壁,暗一和何御医听到动静迎了上来,向司庭远和朱珠行了礼,便退到一边与暗二一起站了。 司庭远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转头对朱珠道,“这院子是我上回来县城的时候吩咐暗一他们置办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朱珠点了点头,四下望去。 这座小院不大,一间正房、两间东西厢房、一间厨房、带了一个庭院。庭院内种了好些花卉,许多是朱珠叫不出名儿的。 又见庭院的一角支了个秋千架,朱珠欣喜地走过去,坐在上头轻轻地荡了起来,一边对司庭远笑道,“没成想这里还有秋千,小的时候总羡慕村里的孩子有秋千可以荡着玩,而我身子不好就只能在一旁瞧着。现在倒是可以如愿了!” 司庭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心情越发地好了起来。 暗二在一旁偷笑道,“世子妃,这可都是世子爷特意吩咐的。当时我还纳闷为何要如此布置,原来都是为了您啊。” 朱珠一怔,含笑道,“相公有心了。” 司庭远走过去,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拢到脑后,笑道,“你喜欢就好。来,再进去瞧瞧屋子。” 闻言,朱珠脚尖点地,停了下来,由着司庭远牵着进了正房。 正房做了会客厅,正中间摆了两把红木椅子夹着一个同色的红木茶几,下手左右两边也各是如此一套摆着,后头还摆了两个博古架,上面放了各色瓷器,客厅正座上方及左右两侧的墙上都挂了画,朱珠不太识得,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司庭远的身份,摆出来的必定是名家古画。 两人随后又去了东西厢房,东厢房做了书房,西厢房做了卧房,均是布置的清新雅致,甚得朱珠的心意。 第七十六章 子嗣艰难,寿数不长 “咳……”司庭远轻咳了一声,转了话头,对何御医道,“何师傅,可还记得上回我与你提及的那位需要你看诊的朋友?” 何御医一愣,猛地想起暗一和暗二之前查探到的关于朱珠的消息,又听闻司庭远如此这般一问,恍然大悟地道,“难道世子爷说的那位朋友就是世子妃?” 司庭远点头,道,“确实是娘子,你替她诊个脉,瞧瞧她的身子如何了?!” “是,世子爷。”何御医拿出常年不离身的脉枕,起身上前几步将脉枕放在桌上,对着朱珠道,“劳烦世子妃。” 朱珠点了点头,将手放上了脉枕,何御医刚想在朱珠的手腕上覆上手指,便听得司庭远道,“且慢!” 何御医手下的动作一顿,与朱珠,并着暗一和暗二一同不解地瞧向司庭远。 只见得司庭远从怀里拿出一块薄帕子,往朱珠的手腕上一放,这才让何御医诊脉。 何御医、暗一和暗二见此情景均笑得合不拢嘴,朱珠则是红着脸瞪了司庭远一眼,暗道他多此一举,惹了大家伙儿笑话。 笑了半晌,何御医整了整神色,将手指轻轻地搭在盖着薄帕子的朱珠的手腕上,仔细地替她诊了脉,又细细地观察了她的面容,脸色不觉微微一变。 司庭远见何御医脸色微变,忙问道,“怎么样?如何了?” 何御医整了整脸色,道,“世子妃虽然看上去无甚大碍,但病根还未祛除,若是这病根不祛,怕是……怕是日后会旧疾复发。” “何御医,那该如何祛除世子妃的病根?”站在一旁的暗二急忙问道。 何御医略微沉吟了一下,苦涩地道,“世子妃的病根需要用到碧水火莲,但这碧水火莲甚是稀有,听说只要有水养着就能终年不谢,可……” “可什么,您倒是说啊?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暗二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何御医叹了口气,道,“可……目前所知的唯一一朵碧水火莲却是随着先皇进了皇陵了。” 闻言,暗二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皇陵,我们去盗了就是。” 何御医的表情越发苦涩,道,“说的容易,先皇的皇陵在哪,你可知道?” 暗二一噎,无可反驳。 听到这,朱珠却是疑惑道,“这话怎么说的?先皇的皇陵很难找吗?那皇家是如何祭扫的?” 司庭远替她解惑道,“先皇在世的时候信奉风水一说,建造皇陵前,召集了不少有名的风水术士,挑选了一处据说是可利国运,又可利他后世的风水宝地。但要想维持好运势,必须将皇陵掩藏起来,那些建造皇陵的匠人与送葬的宫女太监也都一同做了陪葬,所以无人得知先皇皇陵的具体位置。” 朱珠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问道,“难道这些年就没有人寻到过?” 司庭远摇了摇头,“不知。就算有,或许也都死在了里面。据说那皇陵里有许多精密的机关,触及即死。”说着,司庭远紧紧地拧了眉头。 朱珠见司庭远这般愁眉不展的模样,笑着安抚他道,“无事的,找不到就算了,旧疾复发了也不过是一直用药养着罢了,前些年我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 “不,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都会找到碧水火莲将你的病根祛了。”司庭远拉过朱珠的手,郑重地道。 暗二在一旁点头道,“是啊,世子妃,您可不能先泄气了。不是还有咱们暗部一大帮兄弟吗?找一个皇陵想必也不是难事。” 暗一想了想,对司庭远道,“世子爷,暗八通晓分金定穴之术,不如我这就传信回暗部,让他组织兄弟们先寻起来?” 司庭远闻言,点头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办。” “是!”暗一应了一声,快步退出会客厅,去给暗部传信。 朱珠眼眸眨了眨,掩去因为感动突然涌上来的一丝泪意,笑道,“那就麻烦相公和暗部的兄弟们了。” 司庭远状似生气地道,“和自家相公客气什么?该罚!”说着,伸手拍了拍朱珠的脑袋,算是惩罚。 暗二见状抽了抽嘴角,这样的世子爷可没法看了,想找何御医一同笑话司庭远两句,但见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紧抿双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暗二心里头疑惑,便走过去推了推何御医,道,“何御医,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何御医回过神来,眼神闪烁道,“没……没什么。” “真的?”暗二不信。 何御医强撑着道,“骗你做什么!” “得得得,当我没问。”暗二举了双手,缴械投降。 何御医的异样,司庭远也发现了,他可不像暗二那般被何御医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直觉告诉他,何御医必然是隐瞒了什么。 于是,待陪着朱珠去了厨房之后,司庭远又折回会客厅,问着何御医,道,“说,你隐瞒了什么?” 何御医知道瞒不过司庭远,也不惊讶,只是声音艰涩地道,“世子妃这病根若是不除,不单单是会复发,而且还会子嗣艰难,寿数不长。” 闻言,司庭远紧皱了眉头,道,“她年幼的时候落水,故而体弱多病,前段时日是中了砒霜之毒,但也不至于如此!” 何御医道,“我猜测是因为世子妃前些年用的药不对症,是药三分毒,故而……” 司庭远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无论用什么方法,用什么药都要压制住世子妃的病根,碧水火莲我一定尽快找到。”顿了顿,又道,“你方才没有在世子妃面前明说是对的,今后也不要对她提及此事。” “我明白。”何御医点头道。 “还有你,这张嘴严实点,若是在世子妃面前泄露半个字,那你就去思过谷待一辈子!”司庭远看着暗二警告道。 暗二忙不迭地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天空,道,“属下对天发誓,一定不会泄露半个字给世子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第七十七章 辣火锅,甚是畅快! 说话间,朱珠的晚饭也准备妥当了。 暗一帮着她在会客厅偏厅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不过瞧着都是些生肉和生菜,桌子的中央摆了两个小小的炭盆,上头架着两个锅子。一个锅子里头翻滚着满满当当的乳白色的汤,另一个锅子里头的则是红汤。 一时间,整个偏厅里满是红白两汤混合的香味,让人闻了忍不住食指大动。 何御医放下手中的茶杯,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乐呵呵地对司庭远笑道,“光闻这香味就知道世子妃的厨艺甚佳。上回暗二从桃花村回来足足与我炫耀了好几日世子妃的厨艺,直把我馋得立时想去世子爷您那儿趁饭吃。” 司庭远听何御医夸赞朱珠,眼里沁出笑意来,道,“走,用饭去。”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抬脚进了偏厅。 何御医则紧随其后,当然还少不了早就已经垂涎欲滴的暗二。 朱珠见他们进来,笑着招呼他们落座,道,“在这里可不讲究身份之别,敞开了吃,不够的,我再去弄。” 暗二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桌前的凳子上,道,“那我们就不与世子妃客气了。” 听了暗二这话,暗一略微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们?谁允许他代表我们了?这家伙早晚会被扔回暗部,自己还是离他远一点才好,免得被殃及无辜。 何御医待司庭远坐定,才在他的下首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两个锅子以及旁边放了的一圈生菜和生肉啧啧称奇,道,“在饭桌上用炭火烧着的锅子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倒是稀奇了。还有这红色的汤是什么做的?我也是从未见过。” 朱珠笑着指了那锅子,给何御医解惑道,“这叫火锅,一个锅子里煮的是纯鸡汤,另一个锅子里煮的是加了辣椒的鸡汤。辣椒是一种吃食调料,味道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甚辣,你们吃的时候可要小心着些,一个不慎容易呛到。” 何御医点头,指着桌上的菜,问道,“那这菜要怎么弄?直接放进去煮?” “没错,看着,就是这样。”朱珠说着,拿起筷子夹了眼前盘子里的一块肉片放进了红汤锅里,略微煮了些时候,就夹起,吹了吹放进了嘴里。 司庭远他们见朱珠吃了起来,纷纷学着她的样子夹了菜,在锅子里烫了烫,就往嘴里头送。 司庭远不是第一次吃辣椒,所以心里有了准备,不急不慢地吃着,没有被呛到。 而其他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暗二,夹了在红汤里煮熟的肉片,也不停顿地就往嘴里头塞,这不立时就被呛得面红耳赤,还是朱珠给他递了碗水,喝了下去才舒服了许多。 暗二缓了许久,沙哑着声音道,“这什么辣椒的味儿可真辣,我这嗓子都快被它整坏了。” 司庭远瞥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菜,道,“早就提醒你吃的时候小心些,你耳朵长哪儿去了?若是接受不了,就吃这鸡汤去。” 暗二又喝了一大碗水,摇了摇头,道,“这火辣火辣的味儿,还别说,可真够带劲的,爽快!” 暗一暗骂:“吃货,早晚把你辣死。” 暗二瞧着直往鸡汤锅子里烫菜的暗一,呵呵一笑,道,“你这不能吃的就别说话了,辣也辣得是我,跟你有何关系?!” 暗一不理他,只当他的话是放屁,这火锅美味得很,哪来的时间与他争口舌! “美味,真真是美味!”何御医边吃,边啧啧称赞,“世子妃这熬汤的手艺,可不比这县城里的天香楼那做豆腐宴的厨子差。” 司庭远将烫熟的小青菜夹到朱珠的碗里,问何御医,“天香楼的豆腐宴很是出名?” “世子爷,您这就孤陋寡闻了不是?!” 不等何御医回话,暗二就又开始口无遮拦地道,“这天香楼是县城里头最大的食楼,他们的豆腐宴甚是出名,尤其是那道每日里限量供应的豆腐羹,不少人为了吃上一口,都早早地去天香楼排队候着,生怕去晚了就吃不上了。” 何御医接话道,“要我说啊,这天香楼能出名不单单是因为豆腐宴,还是因为它每道菜的价格都不贵,就连平民百姓都吃得起。” 司庭远若有所思地点头,对朱珠道,“反正明儿个也无事,午饭就带你去天香楼吃豆腐宴,如何?” “甚好!”朱珠笑着应了一声。 “我我我,我也去。”暗二闻言,忙咽下刚塞进嘴里的肉,举了手道,生怕司庭远他们拉下他。 “世子爷他们小两口去吃饭,你掺和什么?”何御医不屑地道,“不准去,我明儿个有事让你做。” 暗二顿时垮了脸,惨兮兮地求着司庭远,“世子爷,您就带属下去,我一定不打扰您和世子妃,我保证!”说着,还伸了手掌,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司庭远却不为所动,暗二只能见好就收,毕竟作死也得分情况,这明显就是世子爷不想让自己打扰他和世子妃的清静,自己再怎么保证都是白搭。 哎,世子爷变了,有了媳妇就忘了奶兄弟,这事得跟哥哥去个信,好好跟他说叨说叨。 别看何御医年纪一大把,吃辣倒是吃得畅快,但是朱珠怕他吃多了夜里头烧胃,便提醒道,“何御医,仔细着点,这辣吃多了烧胃。” 何御医给自己斟了杯酒,毫不在意地道,“无事无事,世子妃您可别忘了,我是有医术在身的人,待会儿啊给大家弄些败火茶喝了,保管吃多少辣椒都不烧胃。” 何御医不说,朱珠都快忘了,前一世朱琼的火锅店里会提供一种凉茶,或许就是与何御医嘴里的败火茶有一样的功效。那时候朱琼教授店里大厨如何做火锅和凉茶的时候,她也在场,所以这凉茶,她也是会做的。 想到这,朱珠笑着对大家道,“说到败火茶,我也会做。正巧厨房里有做凉茶的食材,等吃完,我去做了来。” “那就麻烦世子妃了。”何御医眯着眼直笑,这世子妃平易近人,连带着世子爷也多了许多的人情味。今儿个他能与世子爷同桌吃饭,且吃到的是世子妃亲手做的火锅,可比他得到任何的东西都要让他妥帖和暖心。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着火锅,喝着酒,竟不知不觉都吃撑了。 第七十八章 饭后凉茶、天香楼 待吃得差不多了,朱珠就笑着从席上退出来,去了厨房做凉茶。 在她做凉茶的时候,尽管很撑,司庭远三人还是将桌上剩下的肉菜都一扫而空,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回到正厅里,一个两个的都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朱珠端着凉茶进来,摇头笑看着三人,道,“快把凉茶喝了,消火也能消食。” 何御医笑着接过朱珠递上来的凉茶,喝了一口,口中啧啧夸赞,“世子妃做的这凉茶喝起来甚是清爽,不比我那败火茶差。” “我这是乡下的法子,跟何御医您的比起来,却是难登大雅之堂。”朱珠谦虚地抿了唇笑,拿了软垫子给何御医,让他这个老人家靠坐着舒服些,嘴里又道,“下回可不敢再让您吃这么多了,虽然您有医术,但也得服老,万一把您吃坏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何御医笑呵呵地摆手,“无事无事,没什么要紧的,我身子好着呢。” 朱珠软声道,“您是富贵人家的老爷,整日里吃的都是那些精细的吃食,哪像咱们村子里的老人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所以您这身子金贵着呢,可得仔细养着。” 司庭远今晚喝得有点多,喝了凉茶之后就将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看着何御医与朱珠说话。 朱珠不经意间转过头来瞧他,见他也同样看着自己,便是一愣,随即粲然一笑,眉眼弯弯,双眸里似有星光流转,耀眼美丽。 司庭远一时看呆了眼去,仿佛朱珠的那一笑将他的魂魄都给勾走了。朱珠见他那呆头鹅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又翘起了几分,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司庭远手指蠢蠢欲动,想抚上朱珠嘴角的那抹笑容,可到底是碍于有外人在,生生地将那股子想法给压制在了心里,没有显露出来,惹了别人笑话。 喝罢凉茶,又坐了一会儿,暗一和暗二被司庭远遣去收拾了碗筷之后,就护送着何御医准备回府。 暗二倒是想留下来,毕竟身为暗卫,没有房间也无事,随便找个角落猫着就成。 但这番请求却被司庭远拒绝了,让他不要杵在他和朱珠跟前,免得让人瞧了心烦。 暗二这才委委屈屈地跟着何御医走了。 等人都走了,朱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这才感觉自己困顿不堪,甚是乏累,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司庭远见她这模样,唇角高高勾起,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没有防备的朱珠自然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惊呼了一声。她捂着胸口,嗔怪地瞪着司庭远,道,“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司庭远却充耳不闻,还恶作剧般地颠了她一下,惹得朱珠又是一阵惊呼,生怕自己摔下去,忙伸手揽住司庭远的脖子,脸上不知是羞的还是嗔的染上了一层如胭脂般的绯红。 司庭远深深地瞧了她一眼,哑声道,“我送你回房,再打水给你梳洗。”说罢,就抱着朱珠进了西厢房,将她放在床上后,又去厨房打了水来,让朱珠梳洗。 梳洗完毕,司庭远和朱珠相拥躺在床上,朱珠双眼微闭,说不出的倦怠。迷迷糊糊中,她喃喃地说了一句,“明儿个回去就把昊宸接回来。” 司庭远闻言,点了点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好,麻烦了铁家婶子不少时候了,是该将他接回来了。” “嗯。”朱珠应了一声,动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立时就睡着了。 司庭远听着朱珠平缓的呼吸声,低头看着昏暗中她模糊的脸庞,心里因她的病根不甚平静。 倏地,司庭远目光坚定起来,他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妻子,就算天命所定,他也要违了它去!不过就是先皇的皇陵罢了,就算是一寸地一寸地的找,他势必也要将这皇陵从地底下翻出来,好好地闯上一闯。 “相公。”朱珠软糯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司庭远的思绪,他心下疑惑,这丫头方才不是睡着了,怎么才这会儿的功夫就醒了? 于是,司庭远“嗯”了一声,等着朱珠继续往下说,可等了半晌都不见她说话。再低头一瞧,这丫头正睡得安稳着,哪里是醒来的模样?! 司庭远低笑一声,想必那一声“相公”就只是朱珠的梦中呢喃罢了。 司庭远宠溺地替朱珠掖了掖被子,又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闭了眼睛也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司庭远醒来,瞧了瞧窗外的日头,已然是日上三竿时分。他见朱珠还熟睡着,便轻轻地摇醒了她,“娘子,该醒了。” 朱珠被吵醒,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动了动嘴,嘟嘟囔囔了一句有的没的,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司庭远无奈,将身子往朱珠那边挪了挪,轻声道,“小懒虫,快起来,今儿个可是说好了,带你去天香楼吃他们的招牌豆腐羹的。” 许是凑得近的缘故,朱珠只觉得脖子被司庭远的气息弄得痒痒的,双眸不情不愿地睁了开来,转了个身,不满地道,“好困,就不能让我再多睡会儿吗?” 司庭远轻啄了下朱珠的唇,惹来她娇嗔的一眼,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指了外头道,“你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快起,再晚就赶不上豆腐羹了。” 听到司庭远这么说,朱珠到底还是强迫着自己爬了起来。 梳洗完,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 天香楼,不愧是县城里头最大的食楼,足足有了三层楼高。 司庭远和朱珠一路走来,老远就能瞧见那悬挂在楼上的写着“天香楼”的金字招牌。 待走近,天香楼的精美和气派便尽收眼底,如果不是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中有身穿粗布衣裳的,朱珠还真不敢相信这地方真能招待平民百姓。 司庭远和朱珠刚一踏进天香楼,就有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边儿请。” 见这小二并未因他们的穿着而怠慢,两人都对天香楼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小二将他们领到一楼靠窗的位置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又道,“两位客官瞧着面生,想必是头一回来咱们天香楼,那可得好好尝尝咱们的豆腐宴,尤其是那道豆腐羹!不是我吹,咱们天香楼的豆腐羹那可是一绝啊!” 司庭远点头,道,“豆腐宴怕是咱们两人吃不完,这样,你就给我们来几道招牌的豆腐菜,再来一道豆腐羹。” “好咧,二位客官慢坐,马上给您上菜!”小二答应了一声,就将手上的布巾往肩上一甩,转身疾步去了后厨。 第七十九章 豆腐菜、难缠的高老太爷 朱珠环顾了四周,发现一楼大多是平民百姓,再透过楼梯往上瞧,看那些人的衣着,心下便有了计较,想必乡绅商贾都集中在了二楼,那么三楼约莫就是是专供达官贵人用饭的地儿。 “不知这天香楼的背后东家是谁?竟有如此不分等级的经商想法,确实是不得不让人佩服。”朱珠感叹道。 司庭远将桌上的茶杯往朱珠那儿推了推,一边示意她喝茶,一边道,“想必这东家的身份不简单。” “嗯,我也是如此觉得。”顿了顿,朱珠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不如让暗一和暗二暗中查探一番?若是与你有碍,还是远离了好。” 司庭远看了一眼朱珠,觉着她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不少,笑道,“正有此意。” 约莫又等了会儿,小二笑容满面地端了菜上来,殷勤在桌上摆放了一番,嘴里头喋喋不休地道,“两位客官,这豆腐宴啊说白了就都是用豆腐做的菜。二位瞧,这几道都是咱们天香楼的招牌菜,香煎豆腐、虾仁豆腐、鸡汤煨豆腐。” 说着,小二又端上了一个砂锅,指着里头的豆腐道,“这就是咱们天香楼最出名的豆腐羹,您二位可要趁热尝尝。” “多谢小哥。”司庭远对小二点了个头,便让他退下了。 朱珠给司庭远盛了一碗豆腐羹,再给自己盛了一碗,笑道,“我倒是要尝尝这道被县城里的人趋之若鹜的豆腐羹到底是如何的美味!” 司庭远从善如流地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羹送进嘴里,只一口就让他挑了眉,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来,又连着吃了几口。 朱珠也同样如此,将一碗豆腐羹吃了个底朝天,随后啧啧称赞,道,“确实美味!” 司庭远笑着点头,对那道豆腐羹甚是满意。 又吃了小半碗,司庭远才放下碗,拿起筷子,给朱珠夹了一块香煎豆腐,笑着道,“平日里你就喜欢吃香煎豆腐,来,快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朱珠疑惑着瞧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香煎豆腐的?” “山人自有妙计。”司庭远神秘地一笑。 “呸……”朱珠娇俏地啐了一口,道,“还不快老实交代!” 司庭远身体前倾,隔着桌子,伸手刮了朱珠的翘鼻,笑道,“好了,我还能从哪知道的?不就是岳父那儿。和你定亲之后,岳父单独与我交谈过,和我交代了许多你平日里的喜好,这不就记住了?!” 闻言,朱珠盯着碗里的那块香煎豆腐,双眸瞬间就红了起来。自己的喜好,爹总是记得非常清楚,反倒是她自己这些年因为身子不好,对爹疏忽了,这会儿若是问她,她爹喜欢吃什么,她一定是答不上来的。朱珠叹了口气,心下懊恼,这么想来,自己真真是不孝啊。 “怎么了?想岳父了?”司庭远见她半天不说话,便问道。 朱珠点了点头,用筷子夹起那块香煎豆腐吃了一口,神色便恢复了自然,朝着司庭远道,“谢谢相公。” 虽然爹没有了,她无法弥补作为女儿给予爹的孝心,但她还有相公,倒是可以学习如何为人妻! 闻言,司庭远朝朱珠宠溺一笑,“傻丫头。” 司庭远和朱珠这般说说笑笑地吃着饭,就听到柜台那儿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带着疑惑,一同扭头瞧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瞧着像是天香楼的掌柜,在对另一个男子连连拱手,道着歉,“高管家,实在对不住,不是我们天香楼不想做高老太爷的生意,而是您也瞧见了,这高老太爷已经吃遍了我们天香楼所有豆腐做的菜,再也没有办法做出他老人家心目中的那味道,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那个被称作高管家的人苦笑道,“这我也知道。可咱们老太爷固执得很,县令大人又拗不过他。麻烦你们的大厨再想想法子!房掌柜,您放心,做出了新奇的豆腐菜之后,那赏银必定不会少。” “不是赏银的问题,是我们大厨实在是已经黔驴技穷了。而且人现在就躲着高老太爷,高老太爷这一来,咱们大厨就躲出去了。”房掌柜实在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对方又不是一般人,而是这县城里头最大的官儿县令高大人的老爹,轻易得罪不得,他这回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房掌柜和高管家还在那儿你推我拉地来回扯着皮,店里的人都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除了司庭远和朱珠就没有别人在意他们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吃着饭菜聊着天,好不惬意。 正巧这时,小二上来替司庭远和朱珠添茶,见他们瞧着柜台那儿,便笑道,“二位客官想必也听到了,这高老太爷是咱们县令大人的老爹,他这人啊平生没什么喜好,就是对豆腐做的菜甚是痴迷,因此每一日都要吃咱们天香楼的豆腐宴。” 顿了顿,小二又道,“可是这时间一长,他老人家就吃腻了,吵着闹着要咱们大厨给他做新鲜的、他没吃过的豆腐菜。这不,他老人家天天都到咱们天香楼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让人甚是无奈。” “你们大厨就没有再用豆腐做出些新奇的菜来?”朱珠好奇地问道。 “哪里没有?”小二撇了撇嘴,道,“咱们大厨都已经绞尽了脑汁,但再能干的厨子也比不过等着吃的人,这不,好长时间都没有新菜式了。” “小二,别闲聊了,这里添壶茶。”隔壁桌的食客喊了一声。 小二清脆的应了一声,给司庭远他们道了声抱歉,让他们慢吃,就转身去了隔壁桌。 朱珠低眉沉思,半晌抬头看着司庭远,道,“相公,或许我可以试试。” “你是想帮这房掌柜解围?”司庭远问道。 朱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抿了唇,道,“一是替房掌柜解围,二是也想让那高老太爷尝尝新鲜的豆腐菜。” 司庭远点头,没有犹豫地支持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 朱珠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觉得我这是在抛头露面?我可听说了,那京城里头高门大户的姑娘们都不会轻易出来见人的。” 司庭远不妨她这么问,愣了愣,道,“傻丫头,在我这儿,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拘着你。” 朱珠听了司庭远的话,眉眼就含了笑,“好咧!谢谢相公,你真好。” 第八十章 用独有的吃食调料做新的豆腐菜 “小二……”司庭远招手喊过刚给隔壁桌添完茶的小二。 小二用布巾擦了擦手,甩到了肩膀上,这才拎着茶壶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司庭远道,“麻烦你请了你们的掌柜过来,与我们一叙。” 小二只当司庭远是想替房掌柜解围,便点头往柜台那儿走去,不一会儿,房掌柜就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满脸感激地走了过来,笑道,“小二与我说,二位客官寻我,不知您二位唤我来所谓何事?” 司庭远瞧了一眼朱珠,见朱珠双眸里好似有着星光一般闪闪亮亮地望着他,他倏地莞尔一笑,对房掌柜道,“方才我们夫妇俩将房掌柜您与那高管家的话听了一耳朵,知晓了您目前的窘境。巧的是,我娘子这倒是有一个新鲜的法子可做一道豆腐菜,您看可否让她一试?” 闻言,房掌柜朝朱珠看去,见她娇娇弱弱的,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哪里是会进灶房的模样? 于是房掌柜将司庭远的话当成了玩笑,想都没想就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二位客官是来咱们天香楼吃饭的食客,咱们可做不出让食客下厨房做那厨子的事儿来。您二位就安心地用饭!” “不不不,就让这位小娘子试一试!”也不知道那县令家的高管家是怎么回事,房掌柜前脚过来,他后脚竟然就跟了上来,将司庭远的话听了一耳朵,忙道。 “高管家,你这……”房掌柜突然间觉得自己胸有点闷,这家伙怎么急病乱投医?! 高管家一摆手,“诶,房掌柜你放心,有任何事我来担着,就劳烦你借了厨房与这小娘子一用。” 房掌柜见高管家已经一锤定音,就放弃了挣扎,想着大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大厨们的厨艺又是不传外人的,哪里能放了陌生人进去? 想了想,房掌柜道,“这样,咱们天香楼有个小厨房,食材也是一应俱全的,就用那儿。” “成!”高管家呵呵笑,又对朱珠和司庭远道,“二位可用饭用完了?如果用完了,咱们就去做豆腐菜?放心,高老太爷若是吃得高兴了,赏银少不了。” 司庭远和朱珠闻言相视一笑,又是赏银?这高管家可真是三句不离赏银啊,可见他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找到能够堵住高老太爷那张嘴的豆腐菜。 “高管家莫急。”朱珠笑着,不急不慢地道,“做那道新鲜的豆腐菜,需要用到一样吃食调料,我这就让我家相公回去取。” 听朱珠说要让她家相公回家去取吃食调料,那房掌柜就撑不住笑了,什么样的吃食调料他们天香楼没有?还用得着回去取?这若是传出去,可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于是,房掌柜笑道,“莫要忙了,说到吃食调料,咱们天香楼应有尽有,随便用就是了。” 却不想朱珠摇头道,“这可是一种特殊的吃食调料,寻常地方是见不着的。”其实朱珠是想说这吃食调料除了她,别人都没有,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免得让人觉得自己不自量力,狂妄自大。 话音落下,朱珠也不管房掌柜的神色,就招了手让司庭远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又道,“相公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那你好生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司庭远点头,言语里带了点依依不舍的意味。 小二在一旁笑道,“这位客官,您放心,您娘子在天香楼里头待着万不会出什么事,这不还有这么多人瞧着呢。” 司庭远朝几人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朱珠,便快步回小院去取东西。 不过就是一会儿的时间,司庭远就将东西取了来,房掌柜和高管家皆是一愣,他们原以为这一去一回的,说什么都得花上一盏茶到一炷香时间,谁知道却比那一盏茶的时间都要短得多。 这么想着,高管家就问了出来。 没想到高管家会这么问,司庭远一怔,可总不能说自己会轻功,便轻咳了一声,道,“咱们家离天香楼近,我脚程也快。” 听司庭远这么说,房掌柜和高管家就不再说什么,毕竟现在重要的是让眼前的小娘子给高老太爷做豆腐菜。 房掌柜笑道,“既然吃食调料拿来了,那请二位跟我来。”说着,就引着朱珠和司庭远往后院的小厨房走去。 待到了小厨房,朱珠要求只让司庭远一人在场,美其名曰是手艺不能外露,其实是不想让外人见到辣椒,断了她日后的生意计划。 等外人都出了小厨房,朱珠才动起手来,她要做的是前一世在朱琼那儿学来的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 朱珠吩咐司庭远去灶前帮忙烧火,她自己则在锅里倒了些水,让它烧着。 接着,朱珠从整整齐齐的码着豆腐的木板上,小心翼翼地取出四块豆腐,用刀切成了小块。 等水烧开之后,朱珠往水里头先撒了些盐,再将豆腐放进去过水焯一下。 等豆腐焯过水,她将四块豆腐平均盛在了两个碟子里,放在一边待用。 随后,朱珠手脚麻利地调好了酱汁,浇在了其中一碟豆腐上,再在豆腐上撒了些葱花,一碟子小葱拌豆腐就做好了。 朱珠再拿了方才让司庭远回去取的辣椒去洗,洗干净后放在了砧板上,拿了刀将它细细地剁碎。 一切准备就绪,朱珠就起了锅,做起了麻婆豆腐。 一时,两道豆腐菜就做好了,看着刚盛出锅的麻婆豆腐和方才就做好了的小葱拌豆腐,朱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庭远闻着香味,从灶台后头探出头来,笑着道,“做好了?” 朱珠点了点头,道,“把灶火熄了。” 司庭远熄了灶火,从灶台后头出来,瞧着那两道他叫不出明儿的豆腐菜,好奇的问道,“这两道豆腐菜都叫什么?” 闻言,朱珠便指了那两道豆腐菜,给司庭远介绍道,“这道叫麻婆豆腐,这道是小葱拌豆腐。” “这小葱拌豆腐倒是贴切,可这麻婆豆腐……名字倒是稀奇,而且瞧着是放了辣椒,娘子,你怎么想到的?” 第八十一章 何不进高府做个厨子? 高管家早就在小厨房外头伸长了脖子等着了,见司庭远和朱珠一出了小厨房,就忙引着他们往天香楼三楼,高老太爷所在的厢房里头去。 高老太爷这会儿正坐在厢房里听了小曲儿,喝着茶,见高管家带着朱珠他们进门,便挥退了那唱小曲儿的父女,迫不及待地问道,“新的豆腐菜在哪儿呢?快让我尝尝。” 司庭远和朱珠将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放到桌上,高老太爷一眼望去,就见一碟子是红色的汤汁包裹着一块块豆腐,另一碟子是黑色的酱汁覆盖在豆腐上,上头撒了些葱花。两碟子豆腐菜颜色搭配得当,瞧着倒是让人非常有食欲。 可高老太爷却没有如此的感受,反而是霎时间就失去了兴趣,连连摆手,不快地道,“这不就是寻常的豆腐菜?还端上来做什么?快端走,快端走!” 高老太爷恶劣的语气倒是没有让朱珠生气,她走上前,向高老太爷行了一礼,笑吟吟地道,“高老太爷,这道是麻婆豆腐,这道是小葱拌豆腐,滋味与寻常的豆腐菜不同,我打赌您一定没有尝过!” “麻婆豆腐?小葱拌豆腐?”高老太爷瞧向朱珠,喃喃地重复了她方才嘴里头说出的两道豆腐菜的名字,继而又道,“这俩名字倒是新奇,也罢,那我就尝尝看。若是不美味,我一定要罚你。” 朱珠笑着点头,将桌上的勺子递到高老太爷手里,“您老慢点吃,别被麻婆豆腐的味儿给呛到了。若是呛到了,可以吃这小葱拌豆腐解辣。” 高老太爷点头,接过勺子先舀了一块麻婆豆腐连带着浓浓的汤汁一道送到嘴边。可刚想张口,麻婆豆腐的一股子香味便冲进了他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 不过,这么多人瞧着,他也不能丢了脸去,所以拼命忍住了,接着屏住呼吸吃了一口。 只一口就让高老太爷辣得连连抽气,可眉眼之间却不见了方才的那股子不耐烦。 高老太爷又吃了几口,称赞道,“美味啊,真是美味。”说着,又尝了一口小葱拌豆腐,果然如朱珠说的那样,甚是解辣。 高老太爷咽下嘴里的豆腐,忙不迭地吩咐着房掌柜,“快,给我来碗米饭。” 房掌柜瞧高老太爷吃得畅快,没有半点的不高兴,心下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应着是,下去吩咐小二道厨房里头给高老太爷盛碗米饭来。 高管家亦是如同房掌柜一般,高兴不已,笑得直眯了眼,满意地朝司庭远和朱珠点头。 方才只是抱着死马当成了活马医的态度,让眼前这小娘子尝试着做了豆腐菜,谁知道却是歪打正着,安抚住了自家老太爷。没想到眼前这对小夫妻还真是有两下子,得把他们弄到府里头去,专替自家老太爷做菜才行! 于是,高管家试探着对司庭远道,“不知小哥如何称呼,做何营生?” 司庭远哪里不知道高管家的意图,笑道,“免贵姓司,平日里以打猎为生。” “据我所知这打猎也是靠运气居多,若是运气不好,上一趟山也未必能打到野物。”高管家先将打猎这事贬低了一番,再道,“不知小哥和小娘子有没有兴趣到我高府来做事,不做别的,就只管着老太爷的吃食,月例给你们夫妻一人五两银子,如何?” 司庭远摇头,淡淡地道,“多谢高管家的美意,我夫妇这样的粗鄙之人哪里能进得了高府这样的朱门大户,况且我们在村子里头也过得惯了,没有打算要离开。” 见司庭远轻易地拒绝,高管家心里惊讶,但脸上还是呵呵一笑,“小哥别如此草率地回绝我,不若问问你家娘子?” 高管家想着,司庭远瞧着就是个疼媳妇的主,想必他娘子同意了,他该会听从才是,而且他的目的也不是冲着司庭远去的,而是他身旁的小娘子。 高管家暗中戳了戳已经端了饭回来,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房掌柜,让他替自己说项。 房掌柜心领神会,冲着朱珠笑道,“我与高管家相交多年,他这人抠得很,难得你们能让他开出一人五两月例的条件。况且又只是管着高老太爷的吃食,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差事儿!小娘子不妨好好考虑考虑,也劝劝你家相公。” 谁知朱珠听了房掌柜的话,却不为所动,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笑着道,“我都听我家相公的。” 这就是拒绝了! 高管家和房掌柜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月例都出到一人五两银子,也就是每月总的十两银子了,眼前这对小夫妻却都不曾心动,这…… 高老太爷这会儿已经将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连着那一小碗饭都吃了个干净,小厮伺候着漱了口后,听到他们的话,打了个嗝,笑呵呵地对高管家道,“既然他们不乐意,管家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多谢高老太爷。”司庭远对高老太爷拱了拱手。 “诶,别急着谢我,我这里有个事儿要与你商量。”高老太爷笑眯眯地道,那富态的模样像个佛爷。 高管家扶额,按照他家老太爷对豆腐菜的痴迷程度,想必是又想将方才吃的那两道豆腐菜的菜谱买回府了。 “高老太爷,您请说。”司庭远道。 高老太爷接过小厮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见大家都站着,便笑着指了椅子让他们坐下,接着道,“今日我尝到的这两道豆腐菜,叫麻……” 高老太爷一时忘了那两道豆腐菜的名儿,高管家便提醒道,“麻婆豆腐、小葱拌豆腐。” “对,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甚是中意。你们开个价,我将菜谱买了。”高老太爷道。 闻言,司庭远瞧向朱珠,询问她的意思。 朱珠想了想,抿嘴笑道,“高老太爷客气了,不过是两道豆腐菜,哪里能收您的银子,让相公写了送给您就是了。只是……” 高管家一听,这菜谱不需要花银子,便心下欢喜。但又听朱珠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心想着,得,高兴早了,他就说这世上哪里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不,人家还有后招呢! 第八十二章 卖菜谱、看不透的夫妻俩 高老太爷却没有高管家想得这么多,只听得他急急地问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朱珠轻启朱唇,笑着道,“这两道豆腐菜做起来倒是方便,只是高老太爷您也尝了这道麻婆豆腐,知晓它的味道与寻常的豆腐菜甚是不同,因为那是我用了特殊的吃食调料,这吃食调料甚是罕见,也是我无意间得到的,现在只剩了几颗。您看这么着成不成?我先将这两道豆腐菜的菜谱给您,您先收着。等我与相公种出了那吃食调料,再与您送到府上,当然吃食调料可是要收您银两的,不能白送了您。” “这……”高老太爷心里头甚是遗憾,嘴上就带了出来,“这得等到何时去?” “噗。”朱珠掩唇一笑,觉着高老太爷对于吃的那股子执着劲儿与暗二一般无二,只不过高老太爷只执着于豆腐,而暗二却是只要菜品美味,他都来者不拒。 敛了敛心神,朱珠笑道,“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美味啊,值得您等。再说了,不过就是让您等等那吃食调料,这小葱拌豆腐可立时就可以做的。” 高老太爷听了这话,笑了,“你这女娃娃话说得倒是讨巧,罢了罢了,等就等了。”说着,转头吩咐高管家,“管家,你带这二位下去写菜谱。” “是,老太爷。”高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朝着门口的方向对司庭远和朱珠一伸手,道,“二位随我来。” 司庭远和朱珠对高老太爷行了礼,便随着高管家下楼去了柜台。 司庭远拿了柜台上放着的纸笔,侧头瞧向朱珠,朱珠含笑点头,将两道豆腐菜的菜谱念了出来,司庭远则是快速地将菜谱写在纸上。 写完,司庭远将菜谱递给朱珠,让她瞧瞧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朱珠笑着接过,待看清上头的字,怔了怔,这字体与平日里司庭远写得甚是不同,若不是她方才亲眼瞧见,她可要认为是另一人写的了。 司庭远在一旁瞧着朱珠愣神的模样,心知她已经发现了端倪,心中暗笑,但嘴上却道,“娘子,如何?” 收回心神,朱珠笑道,“没有错。” 接着,朱珠就将那菜谱交给了高管家,道,“您仔细收好,吃食调料收成之后,会送到贵府府上。” “好好好,我替我家老太爷多谢小哥和小娘子了。这里是十两银子,老太爷给您二位的赏银。”高管家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递给了司庭远。 司庭远却将他的手一推,道,“举手之劳罢了,无足挂齿,这银两还请您收回。” 语毕,司庭远礼貌地冲高管家笑笑,将他晾在一边,喊过小二来结方才他与朱珠吃的那几道豆腐菜的账。 房掌柜哈哈一笑,道,“您二位给我解决了大麻烦,这顿就算我请了!” 朱珠略显迟疑,道,“那怎么好意思?!” “实不相瞒,我这么做,却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二位能否将那两道豆腐菜的菜谱卖于我这天香楼?”房掌柜笑着问道。 他方才可盘算了半天,若是能得了那两道豆腐菜的菜谱,他这天香楼的豆腐宴又可以增加两道新菜式,说不定那道麻婆豆腐还能取代豆腐羹成为顶级的招牌豆腐菜。 “哦?”司庭远挑眉,笑道,“我夫妻二人将菜谱赠予高老太爷,转头再将菜谱卖于您,这说什么,都是您亏了。” 房掌柜却不甚在意地道,“不亏不亏,我是用来做生意的,与高老太爷自用的可不同。若是你们白赠了我,我这心里头还真过意不去!” 司庭远和朱珠微微点头,房掌柜这话说得没错,他若是得了那两道豆腐菜的菜谱,定是用来做生意赚银子,他们赠了那菜谱,分文不取的,亏得却是他们! “房掌柜既然如此坦诚,那您开个价。”朱珠接了话,笑着对房掌柜道。 房管家想了想,道,“五十两银子一道,两道总共一百两,如何?” 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高掌柜一愣,暗暗咋舌,这房掌柜莫不是缺心眼儿,一道菜谱花五十两买?这哪里像是精打细算的生意人?若换成他,五十两两道菜,再也不能多了! 司庭远和朱珠也是面面相觑,没想到房掌柜一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当然他们却不会拒绝,因为日后这两道豆腐菜带来的收益可不止一百两,房掌柜总是赚的! 于是,夫妻俩点头同意了,房掌柜便去取了一百两银票给了司庭远,司庭远又照着方才的菜谱写了一份给了房掌柜。 至此,双方银货两讫,各自欢喜! 事情一了,司庭远便朝房掌柜一拱手,道,“那今儿个就多谢房掌柜了,告辞。”说着,司庭远又朝高管家拱了拱手。 朱珠也同样笑着与二人行了一礼,以示道别。 “好走!”房掌柜和高管家亦是拱手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这才牵了朱珠的手,缓步走出了天香楼。 瞧着司庭远和朱珠渐行渐远的背影,高管家捏着手里没有送出去的十两赏银,感叹道,“我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是没见过有这种不贪银子的人。” 房掌柜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我在这天香楼迎来送往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人物,看人也是八九不离十,但方才那小哥和小娘子我倒是看不透!你瞧他们,虽是穿着不显眼,但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可让人不容小觑啊。” 还有一句话房掌柜没有说出口,司庭远和朱珠给他的感觉与他这天香楼的东家一般无二,所以……这两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房掌柜,东家有请。”就在这时,天香楼后堂匆匆地出来一人,走到房掌柜身边附耳说道。 房掌柜一怔,这平日里可真不能念叨人,瞧他这一念,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东家就毫无征兆地突然驾临,亏得他将天香楼经营得甚是有声有色,不然可顶不住东家那张常年像是结了冰一般的冷脸。 抹了抹头上冒出的虚汗,房掌柜对高管家歉意一笑,“高管家,我这有些事要办,就不陪您了。” 高管家也不恼,呵呵笑道,“您忙您忙。” “诶,改日里,请您吃酒。”说着,房掌柜脚下不停地进了天香楼的后院。 第八十三章 将屋子砸得稀巴烂 待离了天香楼,朱珠和司庭远缓步走在街上。 “相公,没成想,咱们来一回县城,还赚了一百两银子回去。”朱珠笑着,侧首瞧着司庭远,开口道。 司庭远亦是笑道,“是娘子的功劳。” 朱珠笑道,“你可别夸我了,免得我日后骄傲,不知天高地厚了去!” “无事,你就算捅破了天,都有我给你顶着。”司庭远不以为然地道。 朱珠一噎,得,世子大人威武! 不准备与司庭远继续这个话题,免得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朱珠转了话头道,“对了,相公,你的字……” 言未尽,但司庭远却听明白了,点头道,“从小就特意练了的,以备不时之需。” 朱珠微微点头,正色道,“这样甚好,也不会有人从字体里头瞧出端倪来。” “嗯”,司庭远轻应了一声,眸光望向远处,变得幽深晦暗。 小的时候,父王将他抱在膝头,教了他两种不一样的字体,告诉他,他们镇北王府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功高震主,说不定哪一日就遭了难,所以他得学会掩人耳目,就从学写字开始。 当时司庭远年纪小,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不一样的字体甚是有趣,所以学得极其认真。直到年岁渐长,才明白了父王的意思。 如今,他隐姓埋名在这西北,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地用了这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真是不得不感叹他父王的深谋远虑。 “相公,你在想什么?”朱珠见司庭远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皱了眉,开口询问。 司庭远拉回了思绪,朝朱珠宽慰地笑了笑,“没什么。走,咱们租车去。” 司庭远不说,朱珠就不问了,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与他一道往县城里头的租车行走去。 待到了租车行,司庭远和朱珠租了辆牛车,给了车夫好几个铜子儿,便启程回了桃花村。 按着司庭远的意思是要租辆马车,可朱珠却道马车太过招摇,便改租了牛车。 这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路,回到桃花村已经是傍晚时分。 不成想,刚到村口的时候,就见铁柱娘抱着熟睡了的司昊宸站在大树下焦急地来回踱步。 “哎哟,你们可算回来了。”铁柱娘见司庭远和朱珠下了牛车,赶忙迎了上来,“快回家看看去,于氏那婆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闯进你们家将里头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拦都拦不住!” 闻言,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脸色皆是沉了下来,快步往家走去。 跟在他们身旁的铁柱娘则与他们详细地说起了今儿个发生的事情。 原来,今儿个铁柱娘刚歇了晌午觉起身,抱着司昊宸在院子里头遛弯,远远地瞧见村道上,于氏脸色阴沉地走在前,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朱珊,边走边像是在说些什么,铁柱娘听不真切。 还没等铁柱娘弄明白,于氏就冲到了司家的门前,一脚踹翻了本就不算牢固的篱笆院门。 铁柱娘急了,隔着矮墙喊道,“于氏,你做什么呢?!有你这样上新女婿家的吗?!” “呸!”于氏啐了一口,“去他娘的新女婿,我今儿个就是要砸了这地方,你能拿我怎么着?” “嘿,你这婆娘怎么不讲理呢?庭远和珠丫头碍到你什么了,你要砸人屋子?!”听了于氏的话,铁柱娘气不打一处来,又指着朱珊说道,“小珊儿快拦着点你娘,别让她做出蠢事来,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诶诶,铁家婶子,我省的。”朱珊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上前扯着于氏的衣服,就将她往外头拽,“娘,您快跟我回家。姥姥和表姨走的时候让我看着您,若是您有什么事,她们定会怪我,您就疼疼我,快跟我回家!” “我不回!你若还当我是你娘,就别拦着我。”于氏厉声道。 “我不!”朱珊嚷道。 “好好好!”于氏眼里冒出疯狂的暗芒来,伸手甩了朱珊几个巴掌,又将她往旁边一推,脚下不停地进了屋,见到什么物件儿就往地上砸,片刻就将屋子砸得面目全非,地上全是木屑子,碎渣子。 “娘,您可别砸了,我求求您了!”朱珊又上前来拽于氏。 于氏哪里听得进去,又是将她狠狠地一推。 朱珊被推得摔倒在地,手撑着地面的时候不小心扎进了满手掌的木屑,疼得她直抽气。 铁柱娘心疼地直皱眉,这于氏怕是疯了,怎么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的亲闺女。这样下去不行,铁柱娘懊恼,若是铁林这会儿在家可多好,偏巧他不在! 于是,她只能抱着司昊宸出门喊了邻里来帮忙。 桃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一番大动静却不多时就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个究竟。 又见铁柱娘神情焦急地高声喊着大家过去帮忙,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忙锁了门,都往这边来。 “咋了这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拉着铁柱娘问道。 “快,快帮忙去拦了于氏,她快将庭远家砸个透了!偏巧庭远他们两口子又不在家……”铁柱娘喘着粗气道。 “哎呦,那还得了,走,咱们瞧瞧去。”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喊着大伙儿一块儿进了司家,可多数是跟着去瞧热闹的。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司家被于氏砸得哪里还有人能站的地儿。 “于氏,快住手!”几个婆娘瞧于氏做得实在不像样,忙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踢开地上的碎碗瓷片,上前去拉扯于氏,想要阻止她再砸下去。 于氏这会儿已经砸得尽了兴,见她们上来,也不用她们拉扯,直接仰天长笑,道,“不用你们拉,我这就走了。” “不许走!”铁柱娘站出来,拦住于氏,“你将庭远家砸成这样,什么都没有交代就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呵……”于氏一声冷笑,恶狠狠地道,“少管闲事,将怀里的那个小崽子抱好了,若是我一个不开心将他也给摔了,看你如何与那司庭远交代!” 铁柱娘搂紧了司昊宸,直把他弄得浑身不舒服,哇哇大哭了起来,铁柱娘轻哄了几句,司昊宸才转为了小声啜泣。 第八十四章 要给我司家做主啊 “还不让开!真要我摔了这小崽子?”于氏的话里满是阴狠。 铁柱娘一脸惊恐地看着于氏,“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滚开!” 摄于于氏的凶狠,又怕司昊宸受到伤害,没法与司庭远交代,铁柱娘只得退到一边,与那些指指点点的乡亲一道,无可奈克地目送着于氏离开。 “诶,你说这于氏怎么这么大气性?” “是啊,老朱家的闺女刚嫁进司家没几天,这于氏就把人司家给砸了,这让珠丫头以后咋做人?” “就是,这后娘做得可真不够地道。” “啧,我倒是觉得兴许是司家做了什么对不起老朱家的事!” …… “好了,都少说点,小珊儿还在这。”铁柱娘见众人说得实在不像,便出声喝止。 众人闻言都噤了声朝跌坐在地上的朱珊望去,只见朱珊伸着受伤的手掌“呜呜呜”地哭着,心里委屈又骇然,方才那个真是她的娘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人害怕的很。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上前去抱朱珊,温声道,“小珊儿别怕,婶子们都在这。” 朱珊搂着张木匠家大儿媳的脖子,哭丧着小脸,用手背抹了抹泪,点了点头。 铁柱娘在一旁低声道,“张家的,去我家给小珊儿好好瞧瞧,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还有这手得赶紧清洗上药,免得日后留了疤。” 顿了顿,铁柱娘又对着众人道,“大家都散了,我看这事还是得等庭远他们两口子回来再计较了。” “诶,嫂子。”张木匠家大儿媳点了点头,抱着朱珊跟着铁柱娘就往外头走。 其余人见没热闹瞧了,也都跟着散了,不过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在琢磨着兴许等司庭远他们回村还有一场热闹可以瞧,得注意着点,别错过了。 …… 待铁柱娘说完事情原委,司庭远他们已经站在了院门前,看着摇摇欲坠的门,再有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屋子,两人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要铁柱娘说,那就已经是黑如煤炭了。 于氏?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砸了她家的屋子,还要摔了司昊宸,好,好得很! 朱珠深吐了口气,没有在铁柱娘面前露出狰狞的脸色来,问她道,“铁家婶子,现如今珊儿还在您家,还是回家去了?” 铁柱娘叹了口气,道,“给她上完药,她就回家去了,说是怕回去晚了,她娘骂她。也不知怎么了,小珊儿却是极怕了她娘,以往可不见她这般模样。” 朱珠点了点头,心知是这两日朱琼的事让于氏心烦意乱,把气都撒到了朱珊身上,便接着道,“今儿个真是麻烦您了。家里头弄成这样,昊宸怕是还要在您那儿多待几日,回头家里归整好了,我们再接了昊宸回来,您看如何?” 铁柱娘听闻这话,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忙点头答应了,又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 朱珠没有回答,而是瞧了司庭远一眼,见他面色阴沉,拉了拉他的衣袖,唤了声,“相公……” 司庭远听朱珠唤他,沉吟半晌,抬脚往外走,边走边沉声道,“我去趟村长家。” “诶,等等。”铁柱娘阻止了司庭远,正巧瞧见铁林扛着锄头回来,便道,“让铁林陪你去。” 铁林刚进家门,隔着矮墙看到自家娘与司庭远夫妇俩站在司家院里头说话,还没弄清楚事情,便听到自家娘提到自己,于是放下锄头,颠颠地跑过来,看到一地的狼藉,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这……” “别这这这的了,快,陪你庭远哥去找了村长来主持公道,顺便将村里头说得上话的老太爷们都请来!”铁柱娘吩咐道。 铁林连连点头,忙快步从自家绕出来,来到司家门前,陪着已经站在外头的司庭远往村长家走去。 “珠丫头,先去我家待着,这儿也别收拾了,就该让村长他们瞧瞧你们受了多大的委屈!”铁柱娘说着,便抱着司昊宸,领着朱珠回了自己家。 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司庭远和铁柱就将村长和村老们都请了来。 要说为何如此之快,也亏得了这些人家的婆娘在家里的嘀咕,让村长和村老们听了个大概,也料到了司家会来人请他们主持公道,于是,便做好了准备,等司庭远一来请他们,就丝毫不做耽搁,一道来了司家。 待到了司家一瞧,村长和村老们的眼皮纷纷一跳,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尤其是村长,原本就长得严肃,这会儿脸一沉,臭得根本没法瞧。 从铁家迎出来的朱珠,这会儿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的模样。 司庭远走上前与她站在一起,低声叹道,“娘子,你……哎……” 朱珠心中暗笑,司庭远果然明白她的用意,知道与她配合做戏。 朱珠状似伤心地与司庭远摇了摇头,继而朝村长和村老们深深地拜了下去,哽咽着请求道,“村长,村老们,你们要替我司家做主啊,我二娘她……她……”朱珠说到这儿,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用袖子遮了脸,做出一副在拭泪的模样。 村长和村老们瞧着,心里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这闺女刚出嫁,做岳母的就闹上了门,甭管是什么原因,都太不像话了! 其中最生气的当然还数村长,更是骂出了声,“于氏那婆娘反了天了这是!走,去老朱家,我倒是要问问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让她能砸了你们的屋子。” 说罢,就率先转身,怒气冲冲地往老朱家二房走去。 铁林得了铁柱娘的示意,忙跟着跑了上去,搀着村长,道,“村长爷爷,您慢着点,可别摔了,我庭远哥和嫂子的冤还得要您来做主!” 村长听铁林说得在理,便由他扶着往前走。 村老们也都由家里的小辈扶着,与司庭远和朱珠一同跟在村长的后头,往老朱家二房走去。 这般的动静,那些时刻注意着司家、生怕错过热闹的婆娘们早就听了一耳朵了,这会儿也纷纷从家里头出来,跟着一道去老朱家二房瞧热闹。 第八十五章 收网的开始 当司庭远和朱珠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老朱家二房来的时候,心里头放心不下于氏,生怕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的于氏她老娘在回了自家之后,匆匆交代了几句又折回了老朱家二房。 此时,她正用手指戳着于氏的脑袋,怒道,“珊儿是你的亲生闺女,你瞧瞧你把她打成什么样儿了?你还有没有点做娘的样子?” 随即,又拉着朱珊东瞧细看,连连问着她疼不疼。 朱珊点了点头,委屈地道,“这手上的伤钻心地疼。”说着,还举着铁柱娘给她包扎好的双手给于氏她老娘瞧。 看着朱珊那双被包扎得如同两个大白馒头的手,于氏她老娘心疼不已,又指着于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不省心的东西,我就知道你会闹出点事情来。我离开前怎么说的?让你莫要轻举妄动,可你非是不听。砸了人家的屋子,又伤了自己的闺女,你……你真真要气死我不成?” 于氏垂眸、面无表情地坐在矮凳上,任由她老娘怎么骂都不还口,活像个石雕似的。 “姥姥……”这会儿,朱珊突然看向于氏她老娘的身后,脸色微变,轻轻地提醒她。 于氏她老娘转头,见是司庭远和朱珠一行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身形一顿,心道,这是上门来找麻烦了! 于是,她忙将脸上的怒意收了,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问司庭远和朱珠道,“哟,你们夫妻俩今儿个怎么有空来?” 朱珠面色无波地道,“自是有些事找二娘。” 于氏她老娘瞧了眼那几个脸色不佳的长辈,虽然不是一个村子的,平日里没什么接触,但于氏嫁在了桃花村,她一个做娘的必是将桃花村说得上话的长辈们都了解了个清楚的,想必这几位就是村长和村老了。 于氏她老娘心思一转,笑意盈盈地开口与村长和村老们见礼,随即转而又轻斥着朱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明儿个说,让你们这大晚上的就上门来?!还把村长和村老们请来了?珠丫头,不是我说,你们夫妻俩可真不懂事!” “要说真正不懂事的可不是司家小子和珠丫头!”村长开口冷笑道,“于氏,我问你,你为何要砸了司家的屋子?” 于氏闻言,这才有了反应,只见她抬起双眸,里头蕴含着无限的怨恨,于氏她老娘见状,知晓她要口出恶言了,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别说话,让娘来。” 语毕,于氏她老娘便装出了一副替自家闺女委屈的模样来,说道,“哎,原来是这档子事,说来也不怪我家闺女。珠丫头回门那日对我家闺女百般不敬,她这心里头存了气,就想着教训教训珠丫头,让她长个记性!” 村长听了这话,眉头一跳,脸色不善地道,“有谁教训闺女是砸了人夫家屋子的?别给我们扯这些,真当我们都老糊涂了?” 朱珠接了村长的话,委屈道,“回门那日,二娘晕了去,没有喝上我和相公敬的茶,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是滋味,毕竟二娘养了我一场,所以我就与相公商量着改日等二娘好些了,再给她敬茶也算是全了我的孝心了。可万万没想到,却让二娘存了怨恨。可即使这般,也不该砸了我夫家的屋子,这让我以后如何在夫家立足?还不如让我死了去!” 话音落下,朱珠猛地就要往墙上撞去,好在司庭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急道,“娘子,你可别做傻事!” “是啊,珠丫头,你别想不开啊!”铁柱娘站在人群里急地高喊了一声。 “是啊,是啊。” 看热闹的婆娘们也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起了朱珠。 朱珠被司庭远一把拽到怀里,又听得大家劝她,闷笑了一声,声音虽低,但司庭远耳力甚佳,低头瞧了她一眼,心中暗笑,这丫头……做戏做上瘾了! 朱珠寻死觅活的这一出让村长和村老们甚是动容,原就是站在朱珠这一边来替她讨公道的,这会儿更是替她不值。 “啊!”于氏她老娘惊叫一声,众人向她望去,原来是于氏一把将她推开,让她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一时头晕眼花。 没了于氏她老娘的束缚,于氏指着朱珠气怒道,“你去死啊!你赶紧去死!凭什么你在这儿过得舒坦,而我的琼儿就要受苦?明明受苦的该是你!你的夫婿也该是琼儿的,是你害了我的琼儿!”说到最后,于氏有些语无伦次。 闻言,朱珠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地道,“二娘,您在说什么?我与相公是明媒正娶,怎么就成了抢了二妹的了?” “闭嘴!”于氏她老娘惊骇地开口制止于氏,谁知于氏已经走火入魔,这会儿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杀了朱珠! 于氏冲上前,想要用手去掐朱珠,嘴里还念叨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害了我的琼儿!” 只是于氏还没碰到朱珠,就被司庭远一手给拂开了,也如自己的老娘一般坐倒在了地上,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拍着自己的大腿就是嚎啕不止。 “于氏,你疯了不成!”村子里年纪最长的村老张太叔公拄着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气道。 于氏她老娘忍着身上的痛,爬到于氏身边,担忧地将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随后,又抬头红着眼睛,服了软道,“我闺女砸了司家的屋子是不对,我在这里给你们道歉了就是!” 村长嗤笑,“光道歉可不成。拿十两银子来,弥补司家的损失。” 村老们和围观瞧热闹的婆娘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只想将这些瘟神给送走,免得于氏将朱琼的事儿闹出来,坏了她的闺誉,哪里有不答应的?于是,她咬咬牙道,“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说着,从怀里的钱袋子里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村长。 村长接过,拿在手里掂了掂,就将银子递给了司庭远。 司庭远也不客气,接了银子就塞在了衣袖的袖兜里。 至此,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当然,这只是于氏她老娘、村长村老们以及瞧热闹的那些婆娘们的想法。 在司庭远和朱珠看来,这事虽然不在预料之内,但却不妨碍成为收网的开始…… 第八十六章 朱琼的作死进行时(1) “啊……”凌晨的一声凄厉尖叫划破了桃花村的宁静。 “咋了这是?”被吵醒的村民们纷纷披了衣裳,从屋子里头睁着迷蒙的眼睛出来,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去瞧个究竟。 “不好了,不好了,村口大树下的大石头上躺了个女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大家快去瞧瞧啊!”喊着这话的是村子里头做豆腐的汉子,方才那声尖叫是他婆娘发出来的。 今儿个一早,两人早早地起来磨了豆腐,装了车去镇上卖,谁知推着车走到村口,就见大树下躺了个女人,衣衫凌乱,头发遮面,看不清是何人,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做豆腐的婆娘本就出了名的胆小,这不吓得就尖叫了起来,惊扰了村里人的安眠。 不一会儿,村口大树下就围了不少人。 有胆子大的婆娘撸了撸袖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撩那女子的覆在脸上的凌乱长发,顿时,一张普通的小脸露出来。 众人一怔,这不是老朱家二房的琼丫头?! 那婆娘又伸手探了探朱琼的鼻息,感受到手指上的温热气息,她松了口气,朱琼还活着! 可这琼丫头怎么睡这儿了?瞧这模样,分明是被人欺负了去! 众人联想起这两日听到的关于朱琼已经失踪了几日的消息,不禁骇然,纷纷朝站在一旁的铁柱娘望去,只见她脸色铁青地盯着朱琼。 众人心下一阵叹息,铁柱这一声不吭地就离家出走了,现在朱琼又发生了这事儿,这铁柱与朱琼还真是一对冤家。 “二妹!” 这时,刚与司庭远在人群中站定的朱珠,惊呼出声。 众人闻言,给朱珠让了个道,只见她急匆匆地走到朱琼身边,推着她,语气焦急地唤道,“二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 昏睡中的朱琼不堪其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看向朱珠,挥了挥手,道,“大姐?你怎么在这儿?我好累,再让我睡一会儿。” 闻言,朱珠拼命地忍住笑,装作担忧又急切的模样,又道,“快别睡了,这不是你能睡的地儿!” “什么我能睡不能睡的?”朱琼一个翻身坐起,还没等她说完,就看到瞧着她的一群人,她猛地抓住自己的衣襟,结结巴巴地惊叫道,“啊……你……你们……你们怎么在我家?” 朱珠一愣,忙道,“二妹,你在瞎说什么呢?” 却不想,朱琼压根没有搭理她,而是跳下那大石头,往人群中站着的司庭远这边走来,边走边道,“相公,相公,你瞧这些人,他们怎么在我们家?快将他们赶走!” 这会儿众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朱琼怎么唤司庭远“相公”? 没等朱琼走到近前,朱珠脚步飞快地挡在了司庭远身前,皱着眉道,“二妹,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是我的相公,是你的姐夫,你可不要唤错了。” 谁知,朱琼却不恼,反而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得意地道,“我看说胡话的是大姐你。当日里,与相公拜堂成亲的是我,并非你。况且,我与相公已经将错就错,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就不要再纠缠他了。” 司庭远默不作声,浑然不将朱琼的话听在耳里,只是瞧着挡在他面前的朱珠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眸里满是宠溺。 却不料,这表情让朱琼误以为是对着她,上前就想绕过朱珠去拉司庭远,一边娇笑着对大家道,“瞧瞧,我相公都笑了,毕竟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呸!”铁柱娘突然出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庭远和珠丫头成亲当日,可是我亲自去她的闺房里头将她请了出来,晚上也在新房里头亲眼见过珠丫头的,哪里就是你了?况且回门那日,村子里的人可都瞧见了庭远和珠丫头两人!”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没错,回门那日,司庭远和朱珠两人从村西一路走到村东,村里不少人都能作证。 朱琼摇了摇头,反唇相讥道,“谁不知道你和我大姐关系近,你当然是帮她的。” 朱珠拦着想破口大骂的铁柱娘,脸色冷凝地对朱琼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你就替我嫁了?” “那还不简单。”朱琼得意地捂着嘴笑道,“成亲那日,我骗你喝下了迷药,将你迷晕后,我换上了你的喜服,盖头一盖,哪里能晓得谁是谁?” 朱珠又道,“那我醒来见你代替我嫁了,就不会闹吗?” 朱琼嗤笑一声,道,“你哪有这机会!姥姥早就安排了人,将你绑了去,卖到青楼去做那皮肉生意。哈哈哈……” “啪”地一声,司庭远甩了朱琼一巴掌,她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朱琼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司庭远,道,“相公,你打我?!” 司庭远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地开口,“我不打女人,但我打你!还有,不要唤我相公,我与你无甚关系!” “琼儿!” 于氏得了泥瓦匠家的娘子给她递来的消息,急匆匆地跑了来,这会儿在人群外高喊了一声,随后拨开人群,慌不择路地跑到朱琼身边,瞧见她完好无损,便松了口气,口中连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娘,相公打我!”朱琼抱着于氏就是一顿猛哭,让于氏错愕万分。 周围的众人见于氏愣在那儿,便七嘴八舌地将方才的事情与于氏说了一番,于氏心中大惊,这琼儿怎么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还有,这将司庭远认作相公又是怎么回事?几日不见,难道失心疯了不成? 于氏只感觉此时心乱如麻,又见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的,甚是难堪。 可于氏知道不能承认朱琼的话,也不能让众人知晓朱琼这段时日的遭遇。 好在这会儿见朱琼是疯疯癫癫的,索性咬了咬牙,心一横道,“我家琼儿因为铁柱的出走,思念成疾,这头脑也不甚清醒,前几日就送了她姥姥家去让她散散心,谁知道,今个儿自己跑回来了。她说了什么,你们都别信,不作数的!” 说罢,也不等众人的反应,于氏就半拖半抱着朱琼,想往家走。 第八十七章 朱琼的作死进行时(2) 朱珠上前一步堵住了于氏她们的去路,冷冷地笑道,“二娘,这话还没有说清楚,怎么就急着走了?难道是心虚不成?!” 说罢,朱珠又朝站在一旁一直闷声不响的村长行礼道,“还请村长替我和相公做主!我们夫妻俩无缘无故被攀扯,这事万不能随便放任了去!” 村长脸色微沉,额头突突地跳,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昨儿个于氏刚砸了司家的屋子,今儿个朱琼就莫名其妙地指了司庭远说是她的相公!这老朱家二房自从朱大友死了后,就不太平,真真是遭人厌烦! 腹诽了一番,村长刚清了清嗓子想说话,就听到人群外一阵喧闹声。 “妈妈,这就是桃花村。”一个难听的公鸭嗓谄媚地说道。 “还不快去抓人?!那不要脸的小蹄子敢私逃,等我逮到她,看我不好好教训她!”那被称作“妈妈”的中年女人恨恨地接话道。 众人一同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抄着棍棒的仆从伴着坐在藤椅上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疾步朝这边走来。 村长见来者不善,只能按下老朱家二房的事,迎着那群人而去。 待走到那群人跟前,村长拦了他们问道,“不知各位来我们村子有何事?” 中年女人居高临下地睨了村长一眼,不答反问道,“你是何人?” 好歹是一村之长,这十里八乡的都对他尊敬有加,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可看着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村长只能将涌上来的气拼命地憋了回去,缓了缓道,“我是这村子的村长,您有何事可以与我说道说道。” “原来是村长啊。”那中年女人示意抬着她的仆从将她放下,起身走到村长跟前,甩了帕子笑道,“我们是临县怡红楼的,您可以叫我花妈妈。劳烦村长带我们去老朱家,他们家二房的闺女买给了我们怡红楼,这不,才几天的功夫就私逃了出来,我们前来带她回去。”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都惊愕地看向僵在原地的于氏和迷迷糊糊的朱琼。 于氏心下惊骇不已,但脸上却强撑着不露半分,装着愤怒不已地道,“看什么看,怎么就是我家琼儿了,不还有珠丫头吗?” “噗嗤……”众人都笑了出来,这于氏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会儿了还在信口雌黄,妄想诬赖朱珠。 若不是方才铁柱娘已经提及,成亲那日她可是亲眼在新房里头见过朱珠,还有回门当日村里人都瞧见了朱珠与司庭远一道,这会儿恐怕都会因为于氏的话而摇摆不定! 但假设就只是假设,成不了事实!那么卖给这什么怡红楼的老朱家二房的闺女必定就是朱琼了,难怪她方才衣衫凌乱,原来是从青楼里逃了出来的,呵,亏他们还以为她受了欺凌,却原来…… “这位……花妈妈,您瞧瞧您要找的姑娘可是我?”司庭远护着朱珠向前走了几步,朱珠笑着问花妈妈。 花妈妈仔细一瞧,好一个标致的姑娘,若是进了她们怡红楼,这花魁的位置可跑不了,比那要死丫头强了不知多少倍。若是将眼前这笑看着自己等回话的姑娘认作是那死丫头,或许她那怡红楼今后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了! 不不不,今个儿是人大爷花了重金请她来走这一趟的,不能动了别的歪心思。更何况,这姑娘一身妇人的装扮,身旁护着她的必定是她的夫婿了,那骇人的气势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花妈妈定了定神,摇了摇头。 铁柱娘指着于氏怀里的朱琼,接了话问道,“花妈妈你再仔细瞧瞧,是那人吗?” 花妈妈顺着铁柱娘指着的方向望去,可不就是那死丫头! “臭不要脸的死丫头,原来你在这!快些跟我回去!这进了怡红楼的姑娘,哪里容得你四处走动!”花妈妈上前几步就将朱琼从于氏怀里硬扯了出来,重重地捶了她几下。 于氏哪里能见得了别人欺负自己的闺女,忙推了花妈妈一把,叫嚷着,“你这婆娘,认错人了!我闺女好端端地在她姥姥家待着呢,什么怡红楼怡绿楼的,从未听说过!” 花妈妈在怡红楼里娇生惯养的,哪里比得上于氏这样一个常年做农活的乡下妇人,这不,这一推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们作死呢?没见着我被人推了,还不上来帮我?!”花妈妈指着那群仆从,其实也就是怡红楼里的龟公吼道。 那群龟公这才回过神,抄着棍棒冲了上来,就要往于氏身上招呼,还是村里的几个汉子将他们制住了。 花妈妈见状不依不饶。 “花妈妈,咱们也不能只听您的只言片语就断定了我这妹子是您楼里私逃的姑娘,您总是得拿出些证据来才能让人信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朱珠笑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等着花妈妈的回应。 花妈妈被龟公从地上掺起,一边厌恶地拂了拂身上的脏污灰尘,一边道,“这证据啊,我还真有。只要进了咱们怡红楼的姑娘,都会在后腰窝上纹一朵芍药花,你们只要瞧瞧那丫头后腰窝上是否有芍药花就可以断定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朱珠点头道,“好,若是我二妹后腰窝没有您所说的芍药花,那么您就得给她赔礼道歉,如何?” “答应你又何妨!”花妈妈信心满满地笑道。 “花妈妈好魄力。”朱珠赞了一句,转头朝村长娘子和几个伸长着脖子瞧热闹的婆娘道,“还请各位大娘婶子与我二娘一道瞧一瞧我二妹的后腰窝。” 村长娘子和看热闹的婆娘们都纷纷点头,一起朝于氏和朱琼围了过去。 于氏此时又是心惊胆战又是火冒三丈,护着朱琼连连后退,嘴里嚷着,“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于氏这会儿心里头非常懊恼,她老娘怎么这会儿偏偏就出了门呢?!不然她准能扭转这不利于朱琼的局面。 越想越害怕,于氏便转而怒不可遏地骂着朱珠,以此来缓解心头的恐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养条狗都能冲我叫唤两声,你倒好,和别人合起伙来害自己的妹妹,你说你居心何在?!” 第八十八章 朱琼的作死进行时(3) 朱珠眼睛一红,委屈道,“二娘,我哪是吃里扒外的人,您可冤枉我了。我想着,既然花妈妈口口声声说二妹是她们怡红楼私逃的姑娘,若是不澄清了去,即使花妈妈收手不再追究,可对二妹的名声总是有碍,日后让她如何做人?” 顿了顿,朱珠又对着众人道,“各位叔伯婶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桂芳,你就让我们瞧一瞧,也好给琼丫头做个证,不能让人平白污了她的名声。”说这话的是泥瓦匠家的娘子,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定了朱琼是无辜的。 可于氏心里头快怄死了,这婆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她老娘当日里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朱琼被卖入了临县的怡红楼,这事是板上钉了钉的。若是这会儿被人发现朱琼后腰窝上有那什么芍药花,那她可就全完了! “不!”于氏将朱琼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里,不让那些婆娘碰到半分。 村长娘子却不管她,朝一旁已经撸起袖子的婆娘们使了个眼色,其中几人点了点头,脸色不善地上前制住于氏,另外几人则围了拼命挣扎的朱琼,解了她的衣裳,查看了她的后腰窝。 这一查看,村长娘子和婆娘们都露出了厌恶的神情,立时撒了手,像扔脏东西一样将朱琼扔在了地上。 制住于氏的婆娘们见到事情已成,也放开了于氏,退到了人群里。 得了自由的于氏脸色惨白地扑到朱琼身边,替她整理好了衣裳,抱着她就是放声大哭。 村长娘子转身朝村长点了点头,村长脸色大变,忙问,“瞧清楚了?” 村长娘子点了点头,“瞧清楚了,确实有花妈妈说的芍药花。”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真没想到,他们桃花村居然出了一个青楼女子,若是事情传出去,带坏的可是整个村子的名声,这可让村里其他未出嫁的姑娘今后如何自处?还嫁不嫁得到好人家了?! “娘?”这时,朱琼的声音从于氏的怀里传出,声音里带了些许的疑惑。 于氏低头看向她,见她眼神迷茫,以为她是害怕,忙道,“琼儿别怕,娘这就带你回家。” 朱琼听了于氏的话,猛地抱着她疯狂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喊道,“娘,我好怕,他们要我接客,我不肯,他们就给我灌药。前两日还……唔……” 朱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于氏捂了嘴,但也已经无济于事,众人在听到“接客”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花妈妈,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笑道,“听听,大家都听听,这可是这丫头亲口说的,我可没有诓你们。”说着,向朱琼那儿走了几步,作势要去拉她,“走,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跟我回去。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可损失了不少银子,回去之后,你可得给我多接些客去,弥补了我的损失!” “啊……别碰我!别碰我!”朱琼见了花妈妈活像是见了鬼似的,尖叫出声,身子又缩回了于氏怀里。 于氏心疼朱琼,又恼怒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要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有别的法子,只有采取极端的手段了。 想着,于氏飞快地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瞧着众人,道,“谁敢轻举妄动,我就自我了结!” 见于氏这般动作,众人纷纷后退了一步,就怕她血溅当场。 “花妈妈。”朱珠突然开口唤道。 花妈妈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小娘子有何指教?” “咱们老朱家世代清白,绝不允许闺女流落青楼。您看这样可好?我出银子将我二妹赎回,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花妈妈记得那人的吩咐,只要有人提出花银子赎人,就可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于是,花妈妈装作沉吟了一番,又状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道,“拿十两银子来,我就将卖身契还给你们。” “花妈妈爽快!”朱珠赞道,转头瞧向司庭远。 司庭远会意,取了十两银子交给了花妈妈。 花妈妈则是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卖身契交还给了司庭远,随后对着朱琼冷哼一声,便带了人扬长而去。 司庭远接过卖身契也不细瞧,只是将那纸扔给了于氏。 于氏迫不及待地打开,仔细地瞧了瞧,确实是朱琼的卖身契,这才放心地收了起来。可嘴里却没有半分感激地对朱珠和司庭远道,“别妄想我会感激你们,这都是你们该做的!” “嘿,我说于氏,你还要点脸不要?若不是珠丫头,这事能轻易摆平?十两银子,又不是十个铜子儿!”村里一婆娘不满地朝于氏嚷道。 “就是就是,珠丫头的好心都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有你这么做后娘的吗?” …… 朱珠见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着于氏,心里头痛快,但脸上却装作谦逊地道,“多谢众位叔伯婶娘的仗义执言!不过,二娘养了我一场,就当是我尽孝了。况且琼儿是我二妹,我哪里能见死不救。这十两银子恰巧是昨儿个二娘赔了我的,先拿出来应应急就是。” 听闻朱珠这般言语,有些人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围观了昨儿个于氏因为砸了司家而被村长勒令赔了司家十两银子事儿的人就简单地说了下,末了还啐了一口,“这银子是从左边袖子里出,又进了右边袖子,合着两桩事情,到头来就只花了十两银子,要说吃亏的还属这司家小夫妻俩。” “闭嘴,都闭嘴!”朱琼推开于氏,站起身,指着朱珠就道,“本该进青楼的是你,而不是我!都怪你成亲当日不肯喝我那杯茶,喝了就没这么多事了!我们都算计好了的!你为什么就不上钩呢?” “我们?除了你还有谁?难道二娘也参与了?”朱珠半靠在司庭远的臂弯里,捂着胸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琼……”于氏的惊叫声戛然而止,随后便是毫无征兆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娘!”朱琼吃力地抱着不省人事的于氏,喊道,“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 第八十九章 于氏的作死进行时 朱珠一怔,没有预料到于氏会毫无征兆地晕倒,忙问道,“杨大夫在不在?快替我二娘瞧瞧!” 杨大夫从人群中走出,替于氏诊了脉后,道,“身子骨无甚大碍。” 朱珠只当于氏是装晕,便又问,“那为何我二娘会突然晕过去?” 杨大夫迟疑道,“这……或许是今日里受的刺激太过,我再仔细诊断瞧瞧。”说着,杨大夫又将三根手指搭上了于氏的手腕,这一回却是久久没有松手。 朱琼等得急,但也知道不能打断杨大夫,只有绞着衣角担忧地瞧着。 好半晌,杨大夫一脸菜色地收回手,踌躇道,“她……她有了身孕。” “怀上了遗腹子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泥瓦匠家的娘子又惊又喜,直接忽视了杨大夫那一脸难看的神色。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怀上了!”泥瓦匠嘲讽自个儿的娘子,与于氏关系再亲近,也用不着高兴成这副模样。 众人看看晕着的于氏,又瞧瞧神色不明的朱珠,小声地议论着。 “这于氏还真是好福气,眼瞅着就要被赶出老朱家,这不,肚子里踹了个遗腹子了。” “我瞧着珠丫头只能打破牙往自个儿肚子里咽,吃亏吃定了。” “可不是!” …… 朱琼一脸的喜形于色,这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下看朱珠那个死丫头还如何追究下去?!除非她愿意担上不孝的罪名。 “各位大娘婶子,求你们帮着搭把手,将我娘抬回我家去。”朱琼笑着对周围的婆娘们道。 “慢着!”众人都想不到杨大夫会突然出声制止。 朱琼一脸懵,杨大夫这是想做什么? 杨大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厌恶地瞧了眼于氏,沉声道,“于氏的身孕只一月有余!” “哗……”众人已经数不清今儿个有多少次哗然了。 朱大友死了已两月有余,眼瞅着就快出热孝了,而于氏肚子里那个所谓的遗腹子才一月有余,众人都不是傻子,这会儿哪能不知道于氏是与其他人暗通款曲,导致珠胎暗结了?! 所以,于氏肚子里怀的是野种! 朱珠双眸凝聚起冷冽的寒芒,死死地盯着于氏。司庭远在一旁担忧地瞧着她,轻抚她的后背试图给她安慰。 朱琼激动地站起身,指着杨大夫,怒斥道,“你胡说!你是安了什么心,要如此抹黑我娘?!”顿了顿,又转向朱珠道,“是不是你挑唆的?你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我娘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般污蔑她!” 朱珠轻瞟了她一眼,怒极反笑,“我倒是要问问,老朱家对不起你们娘俩什么了?一个背叛我爹,一个害我!” “你……” “还说什么,直接拉于氏去浸猪笼!”人群里,一个愤恨的声音传出,众人望去,是张太叔公。 村长亦是点头,亡夫百日热孝未过就做出如此不贞不洁的事情来,这于氏确实该受到严惩。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娘!”朱琼拦在于氏身前。 张太叔公冷着脸瞧她,半晌缓缓地道,“再多说半个字,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你敢!” 张太叔公不搭理朱琼的叫嚣,厉声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指望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亲自去?” 听了张太叔公的话,村长忙道,“不敢”,接着便指着几个婆娘拿了绳来,去绑于氏。 朱琼被一把推开,愣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昏睡中的于氏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慢着!”朱珠适时出声,众人朝她望去,只以为她有什么吩咐,可谁知却听得她继续道,“浸猪笼就不用了,毕竟是条人命。况且我爹才刚过世,就算是替他积阴德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轻易饶了于氏? “珠丫头,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犯糊涂。听大娘的话,这于氏就该让她浸了猪笼,才好解了你们老朱家那一口恶气。”村长娘子劝道。 “是啊。”众人也跟着纷纷点头。 朱珠凄然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算了。”便长睫微垂,掩去双眸里的嘲讽。 算了? 不,她这是故意放过她们。 因为比起浸猪笼这么极端的惩治刑罚,她要让她们活着去等待日后的折磨。 想罢,她深吸了口气,转头对着村长深深地拜了下去,“村长,请您替我作证,我要代父休妻!” 村长摇头道,“怕是不妥。你一个出嫁女,做不了娘家的主。” 听得村长如此言语,朱琼笑得放肆,“听到没有?你做不了主!你是休不了我娘的!哈哈哈。” “她做不了主,但我能!”人群外,朱大志暴怒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竟不知什么时候朱大志一家人已经站在那儿,将事情听了个全。 陈氏早就想冲出来教训于氏和朱琼了,只不过朱大志拦着她,让她稍安勿躁,这才忍到了现在。 这会儿,朱大志不再制止她,她便一个箭步走到朱琼跟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又走到于氏身前,用脚使劲地踹了她一脚,只把她踹得在昏迷中都闷哼出声。 “大伯娘……”朱珠轻唤道,声音里带了哽咽。 陈氏发泄了心中的恶气,转身瞧着朱珠,眼睛里头也泛了红,她可怜的珠丫头,有这糟心的母女俩在,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不过,有她和朱大志在,就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陈氏安慰朱珠道,“放心,大伯和大伯娘来了!” “嗯。”朱珠含泪点头。 “女婿,去替你二叔写了休书来,再让村长过目。”朱大志沉声吩咐着李秀才。 李秀才应了一声,取了笔墨纸砚来,挥笔就写成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休书,交给村长。 村长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抬头对朱大志道,“长兄为父,你来按手印。” 朱大志点了点头,接过休书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印。 “杨大夫,劳烦你把于氏弄醒,让她按了手印,免得她醒了之后诬赖我们。”村长对着杨大夫道。 杨大夫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鼻烟壶,放在于氏鼻子底下,让她闻了闻。 不消片刻,于氏“嘤”了一声,就醒了过来。 第九十章 于氏被休 还没等村长言语,朱琼就抢先对于氏道,“娘,朱珠那个死丫头撺掇大伯要替爹休了您。” “凭什么!”听得朱琼这般言语,于氏眼睛里迸发出火花,吼道。 朱珠冷哼,“凭什么?凭了你肚子里那块不属于我爹的肉!” 闻言,于氏脸色煞白如纸,恨不得再次晕过去。她明明就很小心,怎么就有了身孕? “别磨磨蹭蹭的,快按手印。”陈氏夺过朱大志手里的休书,递到于氏的面前。 于氏只瞧了一眼就肝胆俱裂,上头写着自己犯了七出之条,但就算如此,她还有“三不去”替她撑腰!于是,她强硬道,“不,我替公婆守过孝,属于三不去,不能休!” 一直默不作声的司庭远此时冷声道,“我朝律法规定,七出之条中的淫和恶疾不在三不去的保护之列。你倒是与我们说说,你哪来的三不去?” 司庭远的话让于氏的仰仗瞬间破灭,她凄厉地尖叫一声,朝路边的大石头上撞去,“啊,我不活了……” 司庭远快步挪过去,隔着衣袖一把拉住于氏,冷声道,“想死?先出了老朱家,再死也不迟!” 于氏只觉得手臂上一阵疼痛,像是整条手臂就要断了去,疼得她冷汗直流,吼着司庭远让他快点松手。 司庭远却充耳不闻,仍旧隔着衣袖捏着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松手?让她可以以死相逼吗?笑话! “你快放开我娘!”朱琼向司庭远撞去,试图帮助于氏摆脱司庭远的钳制。 司庭远一个闪身,朱琼就扑倒在了地上,正巧摔在陈氏的脚边。 陈氏抬起脚,就一下将朱琼踩在了脚下,任她怎么挣扎都起不了身。 “闹够了没有!”村长怒吼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村长指着村长娘子,道,“老婆子,既然于氏这手抬不起来,你就去帮帮她。” “诶。”村长娘子答应了一声,走到于氏身边,拽起她的另一只手,再掰了她的手指往红泥里使劲一摁,最后往三封休书上一按,这休妻就算成了。 村长娘子将三封休书给村长过目,见没有问题,村长点了点头,留下一封,再将其中两封给了朱大志,道,“今儿个下晌我就去镇上,请了镇长备案,再将于氏和朱琼的名字从你们老朱家的名簿上划去,从此以后她们就与你们老朱家无甚瓜葛了。” 朱大志拱手感激道,“多谢村长。” 见事情落定,司庭远放开于氏回到朱珠的身边,陈氏也挪开了自己踩着朱琼的脚。 朱珠从朱大友手里拿过一封休书,甩给于氏,道,“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将你的东西收拾了,有多远滚多远。” 铁柱娘也学了朱珠的模样,将方才李秀才写休书的时候自己匆匆回家取来的朱琼的庚帖甩给她,道,“这是你的庚帖,我铁家要与你退亲。”说罢,又朝朱大志道,“还请朱家大兄弟待会儿取了我儿的庚帖来。” 朱大志点头应了。 “我不走,我不走……”于氏哭喊着,扑到朱珠脚下,抱着她的大腿哀求道,“珠丫头,看在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不要赶我走。琼儿,你快求求你大姐,让她大人不计咱们小人过。快啊……” 朱琼在眼睁睁地看着于氏被迫在休书上按了手印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这会儿被铁柱娘迎面扔了自己的庚帖,又被于氏一催促,才回过神来。 是啊,她们若是被赶出老朱家,能往哪儿去呢?姥姥家吗?可姥姥在世还好,那若是姥姥过世了呢?就冲自己舅母那尖酸刻薄的样儿,哪能容得下她们母女俩。对!娘说得对,她们不能被赶出去! 想到这,朱琼也跪下求着朱珠,“大姐,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起坏心思害你,你不要同我一般见识!你别赶我们走,今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呵……”朱珠嘴角扯起一抹冷酷的笑,动了动腿,挣脱于氏,低头俯看着跪地求饶的她们,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你们别枉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更何况……”朱珠拉长了尾音,没有说下去。 于氏和朱琼不知朱珠想说什么,均是一脸茫然。可这会儿哪管得了这么多,还是求朱珠比较实际。 可任凭她们怎么相求,朱珠都不为所动。 她走到司庭远身边,抬头瞧他,笑道,“走,我们回家。” 司庭远点了点头,携了她的手步出人群。 铁家和朱大志一家也跟着要走。 身后于氏高喊着,“你们不能走,我还有珊儿,对对对,珊儿!你们把我赶走了,珊儿可怎么办?” 陈氏听了这话,气呼呼地回头,“呸,你还配提珊儿?珊儿是我老朱家的闺女,有我和她大伯照顾,比跟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娘要强!” 说完,陈氏又啐了一口,这才与铁柱娘一道走了。 …… “没想到于氏是这么个货色,丈夫才刚死,就耐不住寂寞。” “要我说,休了她算便宜的,该拉着她去沉塘才是……” “还有琼丫头,身子原本就不干净,这又去青楼里走了一遭,怕是……” “呸,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害自个儿的大姐不成,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老天还是有眼的。” …… 周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传进于氏和朱琼的耳朵里,让她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桂芳和琼丫头已经够可怜的了……”泥瓦匠家的娘子替于氏和朱琼愤愤不平道。 闻言,泥瓦匠脸色一沉,扯着她道,“你给我闭嘴,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你说话的地儿吗?还不赶紧跟我回家去,不然,小心我捶你!”说罢,不由分说地就将她一把扯出了人群,回家去了。 众人今儿个热闹也瞧够了,眼瞅着天色已经将近晌午,都纷纷散了,回家做饭去,只留了于氏和朱琼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娘,我们该怎么办?”朱琼哭哭啼啼地问道。 于氏也没了章法,只能灰溜溜地领着朱琼回老朱家收拾行李,先回娘家住一阵,将肚子里的这块肉解决了再谋后事。 第九十一章 朱珊的去处 回家的半道上,铁柱娘拉着陈氏让她帮着一道去司家收拾,刚从娘家回桃花村的陈氏还一头雾水,忙问怎么了。 铁柱娘就把昨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与陈氏说了一通,直把她气得一个仰倒,恨不得立时就返回村口去将那于氏再打上一顿,还是铁柱娘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虽然陈氏被劝住了,但还是愤愤地朝村口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若是今后再叫我见到这不要脸的母女俩,非拔了她们的皮不可!” “好了,既然家里头都砸得下不了脚了,那咱们都帮着收拾去,不然今儿个可还是没法住!”朱大志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于是,陈氏一行人就暂且先不回家,都往司家来替司庭远和朱珠收拾屋子。 陈氏还不忘吩咐朱富回家将朱珊接了来,免得被于氏那对烂心肠的母女纠缠着,没法脱身。 有了人帮忙,小夫妻俩就省事了许多,尤其是朱珠,压根就插不上手,被陈氏以身子弱为由,撵去了院子里头待着。 “暗一和暗二在吗?”趁着所有人都在屋子里头忙活,朱珠朝着虚空轻声问道。 话音刚落,一颗石子就落在了朱珠的脚边。 朱珠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吩咐了几句,就感觉耳边一阵疾风掠过,瞬间消失不见。 朱珠坐在矮凳上撑着脑袋,心下想着,司庭远手下的暗卫确实得用,若是她问他将暗一和暗二要过来,他会同意的? 于是,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盖着棉被聊天的时候,朱珠就提出了这个请求来。 意料之中的,司庭远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等暗一暗二再次出现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暗一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暗二却是喜形于色,连连叫好,他早就发现了跟着世子妃有肉吃,前途可比跟着世子爷好多了。 司庭远见暗二这副模样,脸色就略有些不好看。 朱珠就捂了嘴笑着威胁暗二,若是不听吩咐、不守规矩,仍旧是会被遣回暗部去思过的。 暗二这才收了脸上的笑意,老实了起来。 但是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暗二啊本性难移,老实也是一时的。 当然这是后话,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只说这会儿,朱富领着朱珊进了门。 朱珊一见着朱珠,原本已经被朱富哄着止了的泪水又哗哗地流了出来,她一把甩开朱富牵着她的手,飞奔到朱珠身边,抱着她就是一阵哭嚎,“大姐,小花跑来与我说了,说娘她,娘她……我,我不要跟娘走,她……她脏……” 朱富凑上来,抱怨道,“珠堂姐,你可没瞧见,于氏可真是个泼妇。若不是我去的及时,珊儿就要被她强行带走了。她也不想想,珊儿可是我老朱家的闺女,哪里能让她一个被休弃的妇人带走的?” 原来,于氏自以为朱珊什么都不知道,哄着她想将她一并带走,日后还能用作诱饵来威胁老朱家,再则她一直有着打算,等朱珊长大了,凭着俏丽的模样,准能嫁到富贵人家去,她也可以借着这个闺女享受荣华富贵。 谁知,朱珊早就从瞧了热闹的小花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心里头对这个娘厌恶痛恨,哪里会愿意跟于氏走? 于氏不依不饶,强行扯了朱珊与自己一道,幸亏朱富来得及时,一把抢过了大哭大闹的朱珊,转身就跑了。 半大的小伙子浑身都是力道,可不是于氏一个中年妇人能比得上的,这不朱富一会儿就跑没了踪影,于氏只能站在原地直跺脚,但也无计可施。 听了朱富的絮叨,朱珠微微点头,反手抱过朱珊,将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泪,一边哄道,“珊儿不哭了,以后跟着大姐可好?” “不好!”端了簸箕出来扔东西的陈氏听了这话,责怪朱珠道,“你大伯和我还好好的呢,还能照顾不了珊丫头?你才刚嫁了来,可别动这样的心思,免得司女婿心里头起了疙瘩,与你生了嫌隙,可有你苦头吃的!” 朱珠知道陈氏的好意,但还是笑道,“大伯娘,他才没那么小心眼儿呢!” 陈氏却听不进朱珠这话,只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听我的。珊丫头今后由我和你大伯照顾,保管妥妥帖帖的。”说着,陈氏朝朱珊招手道,“珊儿,来,到大伯娘这儿来。” “不,我想与大姐在一道。”朱珊搂着朱珠的脖子,对着陈氏小声地拒绝。 陈氏皱眉,道,“你这丫头,这是你大姐的夫家,你待这儿算什么?” 朱珊犯了倔脾气,直嚷道,“我不,我就是要和大姐待在一块儿!”说着,搂着朱珠的脖子又紧了紧,一副不愿撒手的模样。 朱富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瞎琢磨了,娘不是怕堂姐夫心里头膈应?那就将堂姐夫喊来问问不就得了?”说完,就跑去拉了司庭远出来,将事情与他说了个明白。 司庭远失笑,对着陈氏道,“大伯娘,小珊儿既然愿意与娘子待在一起,那就将她养在我们家。我们总不会亏待了她去,您就放心。” 司庭远话音刚落,就听得朱珊说道,“我很乖的,我可以帮着大姐和大姐夫照顾昊宸。” 朱珠笑着点了点朱珊的鼻子,笑道,“好好好,珊儿最乖了,那今后昊宸就拜托你照顾咯。”顿了顿,朱珠又朝陈氏道,“大伯娘,这下您可放心了?” 见司庭远没意见,朱珊又乐意,陈氏还能再反对?于是,她无奈地挥了挥手,笑道,“算了算了,随你们去!” 朱珊高兴地抹了脸上的泪,笑道,“谢谢大伯娘。” “谢我做什么?还不谢谢你大姐和大姐夫?”陈氏嗔道。 朱珊点头,转过去软声软气地谢朱珠和司庭远,“谢谢大姐和大姐夫。” 司庭远笑着颔首,而朱珠则是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笑道,“乖。” 第九十二章 把野种落了 司家甚是其乐融融,反观于氏这儿却有些不怎么美妙了。 于氏带着朱琼,拎着包袱,刚进娘家村子的时候,就见坐在村口闲磕牙的婆娘们凑在一块儿对她们指指点点,那脸上的神色多是鄙夷和厌恶,还带了点幸灾乐祸。 于氏感觉不妙,但又心怀侥幸,这不过大半日的功夫,消息哪能传这么快。于氏安慰着自己,恐怕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拍了拍因为婆娘们不善的目光有些瑟缩的朱琼,挺直了脊背,昂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往娘家走去。 谁知刚一踏进娘家门,就被迎面而来的脏水给泼了个透心凉。 于氏擦了一把脸上的脏水,吼道,“谁干的缺德事儿?给我滚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家的姑奶奶和外甥女吗?你瞧瞧我,这么大两个人都没瞧见!”端着木盆的于氏她嫂子倚在门上,斜睨着于氏和朱琼,阴阳怪气地道。 “没瞧见?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于氏气怒。 她这个嫂子刚嫁来她们家的时候还低声下气地任由自己欺负,可自从生下儿子站稳脚跟之后,就一改原来绵软的性子,变得强硬、刻薄了起来。好在上头有自家老娘震着,她不敢对自己做得过分,今儿个却是反了天了。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脏东西要上门,还不能撵了去?”于氏她嫂子呸了一声,仗着她不知道呢?于氏她那点破事儿早就传得十里八乡都晓得了。 半个时辰前,族里的长辈就上了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指责他们这支教养闺女无方,惹了不少糟心事,带累了整族的名声。 于氏她嫂子被说得心惊肉跳的,她还有个未出嫁的闺女,这小姑的名声臭了,她闺女能落得个好?还不是头一个被连累的! 虽然无论族里长辈怎么说,她婆婆都无动于衷,但她却下了决心,就算她如何怵她婆婆,也决不能让于氏和朱琼进门! 朱琼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听她舅母称呼她和自个儿的娘是脏东西,马上不客气地指着于氏她嫂子道,“你给我等着,我找姥姥来教训你。” 于氏她嫂子冷笑,“随你便。”话虽这般说着,但还是堵了门不让于氏和朱琼进。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于氏她老娘,她走出来一瞧,见自家儿媳妇堵了自家闺女和外孙女的路,便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徐氏,我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于氏顺着她老娘的话,得意道,“就是,还不快让开,好生将我们迎进去!” 于氏她嫂子却充耳不闻,翻了个白眼,稳稳地站在那儿不挪地儿。 “好好好。”于氏她老娘见这情景,随手抄起墙边的扫帚,快步走上来对着于氏她嫂子就是一扫帚,“还不滚开。” 于氏她老娘用了死劲,打得于氏她嫂子脊背生疼,但即使这样,还是没有撼动她半分。 于氏她大哥从外头回来,见了这场景,心疼自己的媳妇,忙上前拦了自家的老娘,连连告了几声罪,拉了于氏她嫂子就回了屋子,好生的安慰了一番。 这会儿,于氏和朱琼才得以跟着于氏她老娘进了堂屋。 才进了堂屋,还没站定,于氏就被她老娘迎面丢来的一个纸包砸了个趔趄。她稳了稳身子,看着地上那包滚了两下才停住的纸包,紧皱了眉,不解地问她老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于氏她老娘懒得与她废话,指着傻站在一旁的朱琼,吩咐道,“琼儿,你拿了这地上的药,去灶房给你娘熬来,落了肚子里那野种。” 于氏倏地一惊,捂着肚子,惨白着脸,那纸包里头装的原来是落胎药! 这这这…… 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她娘居然连落胎药都准备好了,就只等她送上门来,好解决了肚子里的那块肉! 朱琼见于氏她老娘脸色犹如那春日里的菠菜一般,不敢造次,忙听话地拾了药,快步去了灶房。 朱琼虽然一直都是姥姥家的娇客,但也曾为了展示自己的孝心,在这儿的灶房里装模作样地帮过几回忙,所以灶房里头的物件儿都放了哪儿,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用人指引,自己就麻利地给于氏熬起了药。 堂屋里,于氏她老娘端坐在上首,一言不发,似是没有瞧见于氏的坐立不安。 在于氏的记忆里,她老娘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对待过她,就算她当年哭着闹着要改嫁给朱大友,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骂了自己一顿,随后给她摆平了所有事,让她顺理成章地改嫁到了老朱家。 “娘……”于氏出声轻唤自家老娘。 “闭嘴。” 于氏她老娘气于氏既然做了错事也不知道扫除隐患,到头来弄成如今这般身怀野种、被扫地出门的局面;又气自己当日里怎么就没有强硬地阻止了于氏,说到底还是太过于溺爱这个闺女,从小到大样样都顺着她,让她到了这般年纪还不知天高地厚! 于氏被她老娘这一吼,立马低下头,噤若寒蝉,往日里的胡搅蛮缠,竟是一点都使不出来。 “姥……姥姥,药熬好了。”半个时辰后,朱琼端着盛着落胎药的药碗进了堂屋,哆哆嗦嗦地对于氏她老娘道。 于氏她老娘点了点头,吩咐道,“去,伺候你娘服药。” 朱琼听话地端着药走到于氏跟前,于氏原本就不想留下肚子里这块肉,所以接过药碗的时候并不见一丝的犹豫。 可……或许是药碗过烫的缘故,于氏刚接过就被烫到了手,没有接稳,药碗就直接跌到了地上,朱琼熬了好一会儿的落胎药就这样全给洒了。 于氏她老娘见了,怒斥于氏,“嫁了出去这么多年,为娘的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闺女连端个碗都端不稳!怎么的?还舍不得这个野种?” 于氏倏地站起,低头无措又委屈地道,“娘,我没有。” “呵,好一个没有。”于氏她老娘怒极反笑,“今儿个天色也晚了,明儿个一早我就再去给你抓一帖药,到时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可别想着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闻言,于氏低眉顺目,“我都听您的。” 第九十三章 葛大娘子来了 “哼……”于氏她老娘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反而是拉着朱琼嘘寒问暖,旁敲侧击地问了她这几日的遭遇。 等朱琼含泪说完,于氏她老娘心中大痛,与朱琼一道骂着朱珠,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琼儿,事情已经如此,那你就放宽心,就当是被狗咬了,过段时日,姥姥给你再找户人家,保管他们不会介意你的过去。”顿了顿,又保证道,“还有,姥姥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让那珠丫头生不如死!” 朱琼抹了脸上的泪,点点头,这才去了方才心头的那点子对于氏她老娘的惧意,微微地笑开了。 到底是于氏的亲生闺女,若是寻常女儿家碰到这等事情,早就一根绳子死了干净,而朱琼却心智颇为坚强,愣是听了于氏她老娘的话,就放宽了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对自己的贞洁名誉这般的不在乎! …… “诶,有桩新鲜事,你们都听说了没有?”镇上,茶寮里,那出了名儿的长舌妇喝了杯茶解了渴,瞧见远远走来的一个丫鬟,嘴角扬起一抹笑,状似神秘地起了个话头。 “大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镇上谁不知道你的消息最是灵通,我们哪能比得上的。” “就是!大姐你快给我们说说,又有啥新鲜事儿了?” …… 茶寮里的其他人一听那长舌妇起了头,纷纷让她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事儿。 “一群促狭鬼。”那长舌妇捂着嘴笑骂,心里头却是对他们的话受用的很,凑了过去,就道,“那管着米粮铺子的葛掌柜,大家都晓得不?他啊,最是风流,家里头虽然有个母老虎,但常年不在这镇上,也管不了他什么。你们猜怎么着,这段时日,他有个相好居然怀上了。” “难不成大姐说的相好是镇东头那位?”茶寮的老板娘兴致来了,一屁股坐到那长舌妇身边,好奇地问道。 那长舌妇摇了摇头,“哪能啊。那个暗娼精明得很,轻易不会让自己怀上,不然生意可怎么做?” “那是?”有人问。 “是那个暗娼的表姐,嫁了镇外几里地远的桃花村。听说啊,这妇人的丈夫刚死,连百日都还有几日才过,这肚子里头就揣了一个来月的种了。”那长舌妇脸带厌恶地说道。 “哟,这可是……”一汉子笨口拙舌的,愣是琢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长舌妇鄙夷地道,“表姐表妹都一个德性,这家人家竟是脏得很。” 茶寮的老板娘给那长舌妇添了碗茶,笑得幸灾乐祸,“若是这事儿被葛掌柜家的母老虎知道了,那葛掌柜他可要倒大霉了。我听说啊,有一回,葛掌柜就因为这种破事儿被到镇上来探望他的葛大娘子打了个鼻青脸肿,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出现在铺子里头。” 那长舌妇跟着笑了一回,眼神瞥了眼外头正沉着脸,竖着耳朵听着这儿动静的丫鬟,笑道,“要我说,葛大娘子就该痛痛快快地将那妇人接进门,成了家里的小妾,要打要骂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就算是打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小妾都是得签了卖身契的不是!” “大姐这招高啊!”茶寮的老板娘冲那长舌妇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称赞。 暗二从暗处闪身出来,瞧了一眼匆匆走远的丫鬟,再瞧向那仍旧在滔滔不绝的长舌妇,对她满意之至,怪道方才找到她散播消息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儿。 行,五十两银子没白花。 …… 葛宅。 “翠红姐姐回来了,太太在屋子里头。” 葛大娘子正站在正房中指挥着小丫鬟整理物件儿,突地门口的帘子被撩起,匆匆进来一个丫鬟,神色有些凝重,上前与她行了礼,就垂手不言。 这丫鬟名唤翠红的是葛大娘子跟前得力的人儿,葛大娘子哪里瞧不出她有话想说,只是碍于闲杂人等太多,不便开口。 于是,葛大娘子挥退了小丫鬟,坐到软榻上,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事就说。” 翠红瞧了葛大娘子一眼,将在茶寮外听到的事情与葛大娘子仔细说了一番。 “啪!”葛大娘子脸上原本噙着的漫不经心的笑霎时敛去,伸手捶了桌子一下,怒道,“好个葛天祥!偷食都偷出野种来了!” 翠红心疼的上前抓着葛大娘子的手,仔细查看,“太太,您仔细着些,气归气,可别伤了自个儿,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老太爷和老太太!” 葛大娘子脾气上来了,一迭声地骂着葛掌柜,什么倒插门的东西不知收敛,什么若不是靠着她们家,他能有好日子过?诸如此类的话,愣是让她骂得不带重样的。 翠红头疼,这么嚷嚷的,家里的下人都听着了,那方才还屏退左右作甚。 说到这葛大娘子,原先是嫁过人的,只不过先头的丈夫早死,自己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就这么在夫家里头待着,也是凄然度日。 这时候,娘家的兄长外出谈生意,不慎落入了江水之中,没了性命。家里二老不愿从族里过继儿孙,正巧葛大娘子丧夫,又无儿无女的,索性就让她在夫家守了三年丧,就大归回了娘家,招赘入葛家。 葛家二老原是看中一无父无母的穷酸秀才的,但葛大娘子却偏偏相中了葛家铺子里的葛掌柜。 一嫁从亲,二嫁从心。 于是,葛大娘子说服了二老,招了葛掌柜为婿,成亲当日葛掌柜就改了姓,跟着葛大娘子姓葛。 夫妻俩成亲之后,感情颇为不错,但葛家二老却总是防着葛掌柜,觉得他只是为了他们葛家的家财,所以在两年之后葛大娘子怀上身孕,就把葛掌柜派到这个镇子的米粮铺子里来做掌柜,美其名曰是让他历练,今后才能帮着葛大娘子管理家业。 葛大娘子在镇子上待不住,多半日子是在青州城的葛府里头待着,夫妻俩聚少离多的,再好的感情也都淡了,更何况葛掌柜原就是如葛家二老所想的那般只是为了家财罢了。 葛大娘子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只可惜那个男胎却是胎中不足,长年卧床。那女孩儿倒是生的俏丽,但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于是,眼瞅着葛家二老年纪都大了,盼着葛大娘子再生个儿子出来。所以就让她这段时日到镇子上住些日子,怀上了再回去。 第九十四章 可愿做那房里人? 葛大娘子昨儿个才刚到镇上,这会儿听闻了翠红带回来的茶寮里听来的消息,心里头的那些浓情蜜意瞬间化为了乌有,露出了她“母老虎”的本性。 “去,把葛天祥给我叫回来。”葛大娘子吩咐翠红。 翠红却纹丝未动,道,“太太莫急,若那消息是假的呢?那岂不是冤枉了姑爷?” 葛大娘子斜睨了翠红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倒是替那臭男人着想!” “奴婢不敢。”翠红低了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葛大娘子“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做?” “先按兵不动,奴婢这就去桃花村打听打听,若是真的,咱们就……”翠红附在葛大娘子的耳边,将茶寮里那长舌妇的法子说了一遍。 葛大娘子心里头纵然万般不愿,但也点头同意了,催着翠红快往桃花村去。 翠红惯是个能说会道的主,三言两语的就打听到了关于于氏的那些事,包括朱琼在内,都被她调查了个底朝天。 翠红暗自腹诽,这娘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果然应了那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翠红回了葛宅,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葛大娘子听。 葛大娘子沉吟了半晌,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去接了那姓于的新姨娘进门。” 翠红笑着道,“太太这么做,却是对的了。老爷知道了,也会赞您有那正室太太的气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是心甘情愿的?!”葛大娘子磨着指甲,脸上满是不乐意。 翠红安抚道,“太太您就委屈些时候,奴婢想,若是葛嬷嬷在,也定会让您这么做的!” 葛大娘子点头,若有所思地瞧了翠红一眼,道,“你倒是深得了葛嬷嬷的真传,若不是有你在,我这会儿定是打上门去了!” “奴婢哪里能和葛嬷嬷比,那可是您的奶娘,情分到底是不一般的。奴婢若是能学得葛嬷嬷的三分,那也是奴婢的福分了。”翠红亦是笑道。 葛大娘子点头,翠红从到她身边就是葛嬷嬷在调教着,对她的衷心必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听一听她的建议倒也无妨。 因此,翠红说得对,若那于氏肚子里怀的真是葛掌柜的孩子,不妨就将她接进门,等生下孩子,再解决了她也不迟。 不过,为了防着葛掌柜心向着那于氏,不如就…… 葛大娘子双眸猛地瞧向翠红,直将她瞧得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问道,“太太,您……您这是?” 葛大娘子突地一笑,拉过翠红的手,温声道,“翠红啊,太太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翠红一怔,弄不明白葛大娘子的意思,只能老实答道,“奴婢从小就在太太身边伺候,太太待奴婢是极好的。” “那我要你替我做件事,你可愿意?”葛大娘子问道。 闻言,翠红使劲地点了点头,“太太您吩咐就是,奴婢一定竭尽所能。若是太太让奴婢去死,奴婢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葛大娘子啐了一口,继续道,“那我让你去伺候老爷,拴住他的心,你想必是不会拒绝的。这几日就好好打扮打扮,做了你老爷的房里人。” 翠红一阵惶恐,她与自个儿的表哥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前段时日她舅妈那儿就透了点意思出来,想要聘了她做儿媳,她老子娘也是欣然同意的,所以与她商量着瞅个空,来求一求葛大娘子,同意了她与表哥的亲事。 可还没等翠红开口,这葛大娘子倒是先打起了将翠红给葛掌柜做房里人的主意,这是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这可如何是好?她心里头可不愿给葛掌柜那个荤素不忌的东西做小,如果拒绝,葛大娘子会不会生气,继而处置了她? 葛大娘子见翠红半晌不吭声,脸上的表情也甚是不佳,便沉了脸,道,“怎么?你不乐意?” 翠红心一横,就往地上一跪,道,“太太,奴婢确实不愿!前些日子,奴婢的舅妈透了意思给奴婢的老子娘,想两家亲上加亲,正打算求了太太的恩典,可没成想,您却……太太,求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收回成命!” 葛大娘子听了翠红的话,定定地瞧了她半晌,把翠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翠红快撑不住的时候,葛大娘子倏地一笑,起身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语气喜悦地道,“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这可是大好事儿,回头等咱们回了府,喊你表哥来让我瞧瞧,若是个好的,你嫁过去我也放心。” “太太……”翠红红了眼。 葛大娘子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你伺候我多年,有了好的归宿,我也是乐见其成的。罢了罢了,我就不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太太,奴婢知道您的打算,不如将那添香给了老爷。”翠红想了想,给葛大娘子举荐了一人。 “添香?”葛大娘子房里头有个二等丫鬟,名叫添香的,长得清秀可人,外人瞧着文文静静的模样,其实内里的性子却是张扬得很。 翠红点了点头,“太太您想,添香的模样不差,平日里老爷见了她都是要瞧上几眼的,奴婢以为老爷应是早就惦记她了,就是碍着您的面儿,没法下手罢了。这回您主动提了将添香给老爷做房里人,老爷还不得念着您的好?!再有,添香那性子,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您今后就等着瞧她和于氏斗法!” 闻言,葛大娘子笑容满面的连连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那就添香。”顿了顿,她又道,“我今儿个啊才发现,我这身边可离不了你。” “太太放心,奴婢也离不了您。今后奴婢嫁了人,还是要到太太跟前来做管事妈妈的。”翠红笑道。 葛大娘子伸手戳了戳翠红的额头,嗔道,“这都还没嫁人了,就想着当管事妈妈了,也不嫌羞人!”说着,便挥了挥手,状似赶翠红出门的模样,又道,“去去去,我不耐烦见你,把添香给我找来。” 翠红蹲了蹲身,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唤添香。 第九十五章 拈酸吃醋 一时,翠红带了添香进门,葛大娘子就拉着添香的手,赞了她一番,直把添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翠红瞧她那模样,捂着嘴上前笑道,“倒是要恭喜添香妹妹了,太太决定将你给了老爷做房里人。” 听了翠红的话,添香惊喜,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醋劲大到街坊邻居都有所耳闻的葛大娘子居然会松口抬自己做老爷的房里人! 葛大娘子接了翠红的话,问道,“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添香哪里不愿意,从小她老子娘就与她说,她们做家生子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由主子做主配了人,还是做下人;一条是给老爷少爷做房里人,母凭子贵做姨娘,更有甚者拢了老爷少爷的心,做了那侧室太太也说不准。 添香可不耐烦再做那下人,虽说房里人、姨娘之类的只能算半个主子,但再也不用做那些粗活累活,只管伺候了老爷太太就是。 终于,千盼万盼被她盼到了! 于是,添香羞红了脸,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一切都听太太您的。” 葛大娘子满意地一笑,挥退了添香,“下去,好好准备准备,晚上老爷回来了,你再过来。” “是,奴婢告退。”添香拼命掩饰着内心的激动,给葛大娘子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 葛掌柜此时也听闻了于氏有了身子之事,他眉头直跳,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家的母老虎知晓了定是会闹翻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待到了晚上,葛掌柜心怀忐忑地回到了自家的宅子,他满心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一顿苛责,谁知道葛大娘子却是满面春风地给他道了恭喜,说是明儿个一早就去将怀了身孕的于氏接进门,让她做了自己的姨娘。 又拉着羞羞答答的添香到自己跟前,笑着让自己收了她做房里人。 葛掌柜惊疑不定,只以为葛大娘子是在捉弄他,苦笑道,“娘子,你可别这样,让我瘆得慌。你放心,我再也不敢了。明儿个就使了人去落了于氏肚子里的孩子。” “诶,相公,你这是做什么。好歹是你的种,你就这么狠心?”葛大娘子嗔道,挥退翠红和添香,上前勾了葛掌柜的手,软声道,“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心里有我,那些小妾通房什么的,不就是个玩意儿罢了,你喜欢就收着好了。” 葛掌柜眼睛一亮,问,“你当真这么想?” 葛大娘子白了他一眼,道,“那还能有假?你就安心受着,多生养些子嗣,也是为我葛家开枝散叶了。” 葛掌柜哈哈一笑,抚着葛大娘子滑腻的脸,满意地道,“那就都听娘子的。不过这孩子,还是嫡出的好。” 葛大娘子脸一红,扭身往里间走去,撩开帘子的时候,转头笑看了葛掌柜一眼,端的是媚眼如丝。 葛掌柜搓了搓手,笑着跟了进去。 房里人,明儿再收就是! …… 话说回司家这头。 铁家和朱大志家一起帮着司庭远和朱珠将屋子收拾完,可这屋子瞧着,到底还是不如先前的那般规整。 朱珠心里头不虞,同时又有些后悔,好好的为了成亲修的屋子就被糟践成这般模样,真该狠狠地讹诈于氏一番才是。 不虞和后悔了半晌,朱珠转而琢磨起来,明儿个得往镇子上走一遭,单单就说这灶房里的锅碗瓢盆,愣是被砸了个精光,若不去镇子上置办些回来,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铁柱娘在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与朱珠提出要回家去做饭了,到时候大家伙儿一块儿到她家用饭去。 陈氏听了铁柱娘的话,顿时不依,嚷着还是她先回家去做饭,待会儿去她家,毕竟理由是现成的,朱珠是他们老朱家的闺女,合该是他们家来。 一时僵持不下,朱珠便出来做了和事佬。 最后,还是决定往铁家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陈氏对铁柱娘道,“嫂子,这铁柱与朱琼那丫头解除了婚约,这孩子也该回来了?” 铁柱娘夹着菜的手就是一顿,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到现在都没个消息。我有心给他去个信,也无处可送。” “娘,您就放心,大哥一定走不远的。或许他听到了消息,就立马回来了,毕竟他当时出走就是为了逃避和那朱琼的亲事。”铁柱安抚着铁柱娘。 “是啊,嫂子。”陈氏也跟着道。 铁柱娘勉强地笑了笑,“但愿如此。” 陈氏见铁柱娘情绪低落,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司家的那个小娃娃,好歹是转移了铁柱娘的注意力。 用完饭,朱珠和司庭远缓步走回自家的屋子。 朱珠沉默了半晌,拜托司庭远,“能不能让暗一和暗二去查一查铁柱哥的行踪?” 司庭远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语气里有些酸,“怎么?关心他?” 朱珠一愣,哑然失笑,“说什么呢?我是见铁家婶子整日里因着铁柱哥忧心忡忡的,想着让暗一和暗二查一查他的行踪,若是查到了,那铁家婶子也能放心了不是?” 司庭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朱珠停下脚步,站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揶揄道,“你……吃醋了?” 被说中了心思,司庭远不自在地撇过头,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闷闷地道,“让暗一和暗二去查就是。” “噗嗤……”清脆的笑声从朱珠的嘴里发出,司庭远看去,只见她笑颜如花,面若桃李,一时看呆了去。 “嘿……怎么好端端地变了呆头鹅了?”朱珠伸手在司庭远眼前晃了晃。 司庭远回过神,扯了嘴角,笑了,“娘子甚是好看,可不就得看呆了去。” 此话一出,就轮到了朱珠呆愣。 司庭远轻笑,揉了揉朱珠的脑袋,牵过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转了话头,意有所指地道,“明儿个到镇上采买,兴许能瞧见乌鸦变凤凰。” 朱珠与司庭远并排同行,闻言,了然一笑,“甚是期待!” 第九十六章 上门接人去做妾(1)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于氏早早地起来,殷勤地端了热水去她老娘的屋子里头伺候。 于氏她老娘昨晚带着朱琼一起睡,这会儿刚醒,而朱琼许是这段时日遭遇太多,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会儿还沉沉地睡着。 于氏她老娘见了于氏,没有给她好脸色,横了她一眼,赶她出了屋子,“去去去,别在这里杵着,没见琼儿还睡着,怎么做娘的,一点都不疼自己的闺女?!” 于氏扯起一抹谄媚的笑容,轻声道,“诶诶,我将热水放桌上,娘先梳洗着。我去灶房瞧瞧。” 于氏她老娘“嗯”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于氏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站在屋外深深吐了口气。哎,这卑躬屈膝,夹着尾巴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得赶紧让自家老娘消气才是。 想着,于氏抬步往灶房走去。 刚到灶房门口,于氏她嫂子就从里头出来,瞧见了于氏,立时阴阳怪气地道,“哟,咱们家的娇客姑奶奶起身了啊。要说姑奶奶有福气呢,这不,早饭我都已经做好了,也不用你动手了。” “嫂子,你也不用在这阴阳怪气的。娘可说了,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快点给我起开,别挡着我的路!”于氏脸色一冷,她是在她老娘面前碍于形势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可她这嫂子哪有那个能耐让她也伏低做小的,给她脸了?!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可别闹了。”于氏她大哥出来打圆场。 “哼……”两个女人闻言,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瞪了他一眼。 于氏更是觉得不解恨,抬了脚就狠狠地踩了他一下,扭身走了。 于氏她大哥皱了皱眉,这女人可真难伺候,刚想要与自家娘子多说两句,让她忍耐一段时日,却不料忽然听到院外响起一阵女人的笑声。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抬眼望去。 只见院子外头停了一大一小两辆马车,车夫拉着马静立在一旁。 马车上的帘子从里头被撩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只见她也不用车夫扶,便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随后又下来一个俏丽的丫鬟,转身扶出一个身着大红色绣着团花锦服的妇人。 若是这会儿有认识她们的,仔细一瞧,就会发现是葛大娘子、翠红和添香。 待葛大娘子在地上站稳,三人便缓步朝于家这儿走来。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哪里见过这样富贵的人儿,都呆愣在了原地。 翠红笑着上前问道,“这儿可是于家?” 闻言,于氏她嫂子忙一个回神,道,“诶诶,是于家,是于家。请问,你们是?” 扶着葛大娘子的添香打量了于氏她嫂子一眼,心道,难道眼前这大饼脸的女子就是于氏?长得可真是寒颤,亏得老爷下得了口! 不过,瞬间,她就自信起来,自己的样貌虽然比不上自家太太,但比之这于氏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况且她年轻,这日后做了老爷的房里人,那老爷还能不宠着她点? 想罢,添香便“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葛大娘子警告似的撇了她一眼,添香才一惊,自己是得意忘形了,忙收了脸上的笑意,低眉顺目地一声不吭。 这会儿,翠红答着于氏她嫂子,道,“我们是镇上葛宅来的,这是我们太太,今儿个啊是来接新姨娘进府的!” “贵人莫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儿没有你所说的什么新姨娘。”于氏她嫂子并不知道与于氏相好的人姓葛,所以才有这一说。 “哪能啊!咱们葛府家大业大的,连新姨娘的娘家都找错地儿,可不是要让人笑话了去?”顿了顿,翠红又道,“这位嫂子,你家可有怀孕之人?那就是咱们新姨娘。” 听了这话,于氏她嫂子惊讶,瞪大了双眼瞧向于氏她大哥,不确定地轻声问他,“难道这说的是小姑子?” 于氏她大哥凝眉,亦是低声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于氏她嫂子吩咐道,“那你快给娘和小姑子报信去,我将贵客迎去堂屋。” “这……”于氏她大哥犹豫。 “犹豫什么?还不快去!难道你真的想将小姑子留在家里一辈子不成?你要是有这想法,我就与你和离!”于氏她嫂子踢了自家相公一脚,威胁他。 于氏她大哥听得这话,心中一凛,妹子再亲也比不上可以给他暖炕,给他生儿育女的自家媳妇儿。于是,他瞧了葛大娘子和翠红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回身去给自家老娘和妹子报信。 于氏她嫂子则是笑容满面地开了院门,将葛大娘子她们三人迎进了堂屋,边带路边感叹,“咱们家小姑子可真有服气,能攀上葛府这样的门第。” 于氏她嫂子可不清楚葛府是怎样的家大业大,但瞧着眼前这太太和两个丫鬟的衣着打扮,便不会差了去,所以先张嘴恭维一番就是,毕竟哪有人不爱听好话的?! 添香倒是没想到于氏她嫂子这么说,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来于氏不是眼前这妇人。 得,白得意了。 …… 待于氏她大哥匆匆地将家里头来人的事儿与于氏和于氏她老娘说了一番后,于氏她老娘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戳着于氏的脑袋瓜子,就是一顿臭骂。 “娘,您先别骂妹子了。快拿个主意,咱们该怎么办?”于氏她大哥出言替于氏解围。 于氏她老娘吐了口恶气,冷言冷语地道,“我拿主意?呵,你妹子多有能耐啊,让她自己做主去。” 于氏这会儿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一怀孕,葛掌柜的娘子不是打上门,而是亲自上门来接她进门去做姨娘。可是她当家做主惯了,哪里能做得了小妾,受得了正室给的气? 可她前段时日与葛掌柜耳鬓厮磨的,早已经对他产生了留恋。若是能过了明路,与他长相厮守,做小妾倒也无妨,运气好的话,日后生了儿子还能母凭子贵,弄个侧室太太当当。 不过,这进了后宅,日后就不那么自由了,也不可能再往她姨表妹那儿去,这确实让她犹豫不决。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她与葛掌柜纠缠的时候,同时也与王麻子搅在一起,这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谁的,她也分不清。若万一这孩子不是葛掌柜的,那她该如何自处? 心里头被几番拉扯着,于氏迟迟都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她进了堂屋。 第九十七章 上门接人去做妾(2) 只见葛大娘子笑意盈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上前来,像是见了熟人般,毫不见外地拉着于氏的手,笑着道,“这就是妹妹,瞧瞧,真真是有那股子韵味,怪道我家那口子整日里念叨着。” 翠红站在一旁,见了葛大娘子的举动,又听了她这话,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家太太平日里是个醋劲极大的人,这会儿却是和善了起来,看来这于氏不愿进门倒还好,进了门可有得她受的了。 于氏没有料到,她迎来的不是厌恶和痛恨,反而是如沐春风般的和颜悦色,心下一动,摇摆不定的天平就往进门做妾的那边儿倾斜了过去。 于氏她老娘到底是年岁大了,见得人多,哪里看不出葛大娘子那笑容下面掩藏着无尽的险恶?可这回于氏她老娘却打算冷眼旁观,她这闺女这些年给她惹的事不少,她也替她摆平了不少,这回该让她吃些苦头去了。 “见过葛太太。”于氏含羞地给葛大娘子行了一礼,那不伦不类的样儿让葛大娘子皱了皱眉,但随即掩去,嗔怪道,“见外了这不是?大家日后是要做姐妹的人,唤我一声姐姐就成!” 于氏抿着嘴,低头不出声。 虽然是做小妾,但你葛大娘子求上门来,那她还不得多摆摆架子,免得让人觉得好欺负。 于氏的这想法若是让葛大娘子知晓,怕是要笑破肚皮。这一个妾室姨娘的,说白了就是下人,哪里还有架子可言的?真是矮个子想登天,不知天高地厚! 葛大娘子拉着于氏的手,轻拍道,“妹妹可是瞧不上这姨娘的身份?姐姐在这里就给你一句准话,若是你生下男孩儿,就给你抬了侧室太太的位儿,你看可好?” 于氏心动了,富贵人家的侧室太太地位仅次于正室太太,那姓儿是可以写进族谱的。 况且她曾听葛掌柜说过,这葛府家底甚厚,虽说葛掌柜是入赘的,但他与眼前这葛大娘子成婚多年,也只生育了一儿一女,女儿是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儿子是个不中用的。 若是自己能生下了男孩儿,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她儿子的?将来,她定是能靠着儿子做那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享后半辈子的清福! “娘……”想到这,于氏欲言又止地朝她老娘瞧去。 于氏她老娘扯着僵硬的脸皮,似笑非笑道,“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做主,又不是头一回嫁人了,随你。” 于氏一噎,没想到她老娘在外人面前也这么不给她面子,心里就赌了一口气,好,她就要进了这葛府的门,待她母凭子贵发达了之后,看她老娘还会不会给她摆脸色。 可一会儿,于氏又迟疑了起来,若是她进了葛府,那琼儿该怎么办? 她总是要带着琼儿在身边的,毕竟老娘年纪大了,哪天两脚一蹬走了,她嫂子又是个不能容人的,留琼儿在娘家讨生活,她心里头不忍。 再说,去了葛府,可以抬了琼儿的身份,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远远嫁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那点子事儿。 打定主意,于氏对着葛大娘子道,“想让我点头也不难,请葛太太准许我带我家琼儿一道进门。” “不行,琼儿不能跟你走!”闻言,葛大娘子还没有反应,反倒是于氏她老娘厉声开口,她可舍不得她那宝贝外孙女去寄人篱下。 于氏她嫂子听得于氏她老娘这么说,心下一慌,这死老太婆还真想把朱琼那个拖油瓶养在自己家?日后成亲,那还不是要让她和自家相公赔上一份嫁妆?他们哪里来的银钱?就算有,也是留着给自己儿子闺女的,她朱琼一个外姓人,配不上! 于氏她嫂子悄悄地拉了拉自家相公的衣袖,待他看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去阻止。 于氏她大哥虽然与于氏从小到大关系都不错,但若是说要养外甥女,那他心里也是不愿的,所以不顾自家老娘的冷眼,上前劝道,“娘,既然妹子想要带着琼儿走,您就答应了。无论琼儿在哪,还不都是你的外孙女?日后总是会孝顺您的。” “你……”于氏她老娘只觉得听了这话,气梗在了胸口,指着于氏她大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娘,您消消气,消消气。我觉得相公说得对,您想想,咱们家里还有两个未娶未嫁的儿子闺女,若是留着琼儿在家里,她那名声怕是会耽误了我儿。再说了,瞧昨个儿族里的长辈那意思,是断断不会同意琼儿留在村里的。”顿了顿,于氏她嫂子又劝道,“娘,您想,若是您执意将琼儿留在家里,若是日后族里的长辈用了强将她赶出去,那她可就无家可归了!” 闻言,于氏她老娘本想着破口大骂的,最后反倒是闭上了嘴,叹了口气,对于氏道,“随你,随你。我不管了!” 葛大娘子心里头膈应,听于氏她老娘的意思是不愿让外孙女跟着走的,谁知被劝了两句就偃旗息鼓了,心中无法,为了能骗得于氏进门,只能勉强答应道,“嗨,多大点事儿,我应了。” 于氏听得葛大娘子满口答应,欣喜万分,却没有想到那应允的后头藏着多少危险。 这会儿,于氏才笑着对葛大娘子唤了声,“姐姐。” “好好好。”葛大娘子连连道好,吩咐着翠红和添香,“翠红、添香,快上来见见你们这新姨娘,日后待她可要像待我一样。” “是,太太。”翠红和添香清脆地答应了一声,上前对于氏矮身行礼,“见过于姨娘。” 于氏得意,嘴上却矜持地道,“起来。” 她活到现在可还没有除了闺女之外的人给她行过礼呢,这滋味,确实不错,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呼奴唤婢的,好不惬意。 翠红和添香起身,对视一眼,均是撇了嘴,这于氏可真够天真的,飞上枝头就想做凤凰了?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第九十八章 上门接人去做妾(3) “恭喜小姑子,贺喜小姑子。”于氏她嫂子瞅着空儿,上前来恭贺于氏。 于氏扯起一抹得意的笑,斜眼瞧她,学着她早前在灶房门前阴阳怪气的语调道,“那可多谢嫂子了,若不是你说我福气好,我哪里能有这样的前程?!” 呸!臭破鞋,捧两句就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虽然心里头不虞,但于氏她嫂子却还是陪着笑,唯恐惹了于氏,今后发达了之后不提携自家。 要说于氏她嫂子也真够势利的,先前于氏做了丑事,失了名声,被赶出老朱家的时候,恨不得她离自家远远的,免得将自家连累了。这会儿于氏要进富贵人家做妾室姨娘了,就巴不得贴上去,从她身上得些好处。 于氏暗自啐了她嫂子一口,心安理得地听着她的奉承,心里头是一阵的舒爽。 葛大娘子坐在桌前,喝着茶,低垂的眼里透着无尽的嘲讽。 于氏她老娘心中万般失望,遂开口逐客,“若事情定了,那这会儿就带人走。柱子家的,去唤琼儿出来,拿了包袱,跟她娘走。” “是,娘。”于氏她嫂子应了一声,出了堂屋去唤朱琼 …… 朱琼刚起床,就从自家舅母的嘴里听到了于氏要进镇上米粮铺子掌柜家的后院儿,并带着她一道,呆愣了半晌,回不过神。 这昨儿个才刚被赶出老朱家,今儿个就攀上高枝了? 所以……于氏肚子里的孩子是那掌柜的? 朱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一直到被于氏拉着,上了停在院子门口的小马车,才回过神来,她要去富贵人家做千金小姐了! 朱琼笑出了声,于氏瞪了她一眼,扯着她的耳朵,道,“谨慎些,这富贵人家可不是这么好进的。若是不乖顺,到时候太太将你送回你姥姥家,那你就等着整日里瞧你舅母的脸色!” 闻言,朱琼脸色一僵,随即揉着被于氏扯疼的耳朵,听话地道,“娘,您放心,我省的。” “对了,你这称呼得改一改。今后就唤我姨娘。”于氏她万分不情愿地道。 这进了人家的后院儿做了那妾室姨娘,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闺女也得称呼正室太太为“母亲”,而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却只能被唤作“姨娘”。 朱琼可不懂这些,问,“您明明就是我娘,为何要唤姨娘?这多别扭啊。” “再别扭都得改口,还有今后要唤前头马车里的太太为母亲,可千万别唤错了!”于氏叮嘱道。 “我不……”朱琼犯起了牛脾气。 于氏见她这副模样,气得捶了她一下,道,“那你这会儿就回你姥姥家去,免得日后被太太赶出门!” 朱琼惊骇,“有如此严重?” 于氏点头,“富贵人家规矩多,你只听我的就是了。” “好好好。”为了过穿金戴银的千金小姐日子,朱琼便忍了。 …… 前头马车里,葛大娘子正闭目养神,两条腿搁在翠红的腿上,享受着翠红的按摩。 “太太,您许了那于氏做侧室太太,那奴婢……”坐在一旁低眉顺目了半天的添香,终于是委委屈屈地将憋了半天的话说出了口。 葛大娘子“噗嗤”笑出声,睁眼瞧她,“怎么?急了?我这不是匡她的!等她进门了,还不是我说了算。你啊,就放心,只要衷心于我,这侧室太太的位儿迟早是你的。” 添香这才放心下来,笑着点头,“奴婢的心自是向着太太的。” “嗯。”葛大娘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添香便不再言语,乖顺地挪到葛大娘子身边,拿着小棒槌去轻敲她的肩膀。 一时回到了镇上,车夫赶着马车往葛宅而来,远远地瞧见葛掌柜正站在宅子门口来回踱步,像是在等她们。 车夫轻咳了一声,低声朝帘子内的葛大娘子道,“太太,老爷在门口。” 闻言,葛大娘子倏地睁开眼,冷笑道,“好啊,这人还没进门,就如此迫不及待了?!我来镇上的时候,也没见他这般的殷勤!” 翠红见她气血上涌,忙安抚道,“太太别气,老爷这是新鲜的,等过段时日,保管他没了这兴致。” 添香也跟着道,“是啊太太,等日后,奴婢替您将老爷的心拢过来,还能有那于氏什么事儿?!” 葛大娘子垂眸,思索了一番,朝着添香笑道,“那这就得靠你了。” 添香与她相视一笑,端的是志在必得的模样。 待得马车行到宅子门前,葛掌柜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撩开帘子,扶了葛大娘子下车,嘴里笑道,“这一路可还平安?瞧我,你这一出镇子,我心里头就不踏实,又想着你才带了一个车夫和两个丫鬟,若是碰上了恶人,那可得了。幸亏你回来了,若是再晚个一时半刻的,我肯定要去寻你了。” 葛掌柜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后头的那辆小马车,葛大娘子心中冷笑,但也没有与他扯破脸皮,只是笑道,“平安平安。你瞧瞧后头,这人啊我可给你接回来了,还带了个闺女,保管你欢喜。” 葛掌柜见葛大娘子这么识趣,心里头万分妥帖,他这娘子当真是变了许多,日后多疼疼她也是应该的,“让翠红去请她们下来就是。来,我扶着你。” 葛大娘子脸一红,嗔道,“这是外头,哪里容得你拉拉扯扯的?!” “相公扶着娘子怎么了?还有人笑话了去?我看那都是吃饱了闲的。”葛掌柜朗声笑道。 从后头马车里下来的于氏听了这话,脸上的期盼神色就是一僵,这葛掌柜怎么与葛大娘子感情甚好?他不是说他甚是讨厌这个醋劲极大的“母老虎”?难道是骗自己的? 还不等她多想,葛掌柜就扭过头来瞧她,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问道,“路上可累着了?” 于氏心下大定,瞧,这男人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便道,“不累,姐姐准备的马车垫了厚厚的棉被,一点儿都不颠。” 葛掌柜点头,赞了葛大娘子几句。 第九十九章 做妾要签卖身契 “葛掌柜……”铺子里的伙计从街那头跑过来,远远地就听到他在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朝他望去,纷纷好奇着发生了何事。 葛掌柜皱着眉喝道,“平日里怎么与你们说的,遇事不要慌乱,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哎呀,掌柜的,这会儿哪里还能计较这些!”伙计一脸的焦急,凑到葛掌柜耳边就是一阵嘀咕。 嘀咕完,葛掌柜的脸色大变,低声朝葛大娘子说道,“娘子,供咱们铺子米粮的庄户出了些事儿,我得赶过去瞧瞧。家里的事儿,你就先看着安排。” 葛大娘子听闻是生意出了事儿,连忙点头,道,“你去。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带个信给我,自己注意安全,别让人记挂。” “诶,我省的。”葛掌柜答应着,脚步匆匆地与铺子里的伙计一同走远了。 这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的都没有着家。 这会儿朱琼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给葛掌柜见礼,只见着了他匆匆而去的一个背影,她站在那儿瞧着,心里头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还不待她细想,于氏就拉着她,跟在葛大娘子后头,一道进了葛宅的门。 葛宅不远处的拐角处,朱珠、司庭远和暗二三人将方才的事儿瞧了个仔细。 朱珠笑道,“确实如相公昨儿个晚上所说的,她们是乌鸦变了凤凰。” 司庭远亦是笑道,“可称了你的心了?” 朱珠抿嘴,给了暗二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多亏了暗二,该给他记上一功才是。” 暗二谦虚道,“属下不过就是略施小计将葛掌柜引开了去罢了。” “噗嗤……”朱珠笑了,摇了摇头,道,“你这谦虚的劲头可不太像你。” 暗二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还别说,他也怪不习惯的。 “世子妃……”暗二这一声刚出口,就被司庭远横了一眼。 只听得他淡淡地道,“不是与你说过,在外头不许这么喊?!” 暗二这才想起,早前司庭远和朱珠就交待过,在外头喊他们“司大哥”和“嫂子”,不然若是被人听了去,怕是徒生事端。 暗二吐了吐舌头,他这不是记性不好吗?于是,忙改了口,道,“嫂子,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不直接将于氏母女俩一网打尽?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朱珠嘴角扬起,语气温柔,但莫名带了股寒气,“不让她们站得高一些,怎么能摔得疼呢?” 闻言,暗二一凛,世子妃说得没错,站得越高就摔得越惨。他不禁同情起于氏母女俩来,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他们家世子妃。 这下,于氏母女俩可就惨了! “走,去采买。”司庭远牵着朱珠,温声道。 朱珠微微颔首,与司庭远并排往主街走去。 暗二回过神来,见两人已经走远,忙喊着,“等等我”,便快步跟了上去。 …… 葛宅这头。 待几人踱步到了厅堂后,葛大娘子往主座上一坐,笑着对于氏母女俩道,“都坐,今后这儿就是你们的家了,可别太拘束了。” 朱琼见葛大娘子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顿时心生欢喜,看来这葛太太是个好脾气的主,哪里有她娘说得那般不近人情? 于是,朱琼笑眯了眼,就想往椅子上坐。 谁知这一番动作却被于氏给阻止了,只听得于氏对葛大娘子道,“姐姐跟前,哪有我们坐的地儿?” 葛大娘子笑意渐浓,似是很满意于氏的话,挥了挥手,道,“让你们坐就坐,日后再守规矩就是。” 听了葛大娘子这话,于氏才拉了朱琼小心翼翼地往椅子上一坐,笑道,“承蒙姐姐不嫌弃,让我和琼儿进了门,今后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姐姐。” “你啊,先好好地养胎,来年给老爷和我生个大胖小子,再说那伺候不伺候的事儿。”葛大娘子一副对于氏肚子里的孩子期盼的模样,惹得于氏一阵羞涩轻笑,心里头却得意万分,果然肚子里的这块肉有用的很,瞧瞧,连正室太太都得客气三分。 葛大娘子喝了口翠红递上来的茶,笑道,“你也瞧见了,老爷生意上有事要办,怕是这些时日不在家里头,这斟茶的事儿得往后挪一挪。好在你已经进门了,不过就是个仪式罢了,想必你也不会介意。” 于氏抿嘴,道,“我哪里懂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姐姐吩咐,我只管跟着做就是。” 葛大娘子拊掌直笑,“你这张嘴啊……” 翠红在一旁假意嘟了嘴道,“瞧瞧,这于姨娘进了门,太太这欢喜的,眼睛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丫头啊?!” 于氏一惊,毕竟是初来乍到,还摸不清这人事底细,所以忙道,“翠红姑娘说笑了,我哪里能和你比?!” 葛大娘子则轻拍了翠红一下,嗔道,“平日里惯了你的,在我跟前倒是争起宠来了。还不快让小丫头去将后头的东西厢房收拾了?一间给于姨娘,一间给琼姑娘。” “是,太太。”翠红应了一声,下去唤了小丫鬟收拾屋子去。 “来,琼丫头,到母亲这里来。”葛大娘子朝朱琼招了招手,朱琼一愣,瞧了于氏一眼,于氏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朱琼忙站起身,走到葛大娘子跟前。 葛大娘子笑容满面地拉了朱琼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称赞道,“咱们琼丫头长得可真水灵,比我那灵儿瞧着乖巧,来,这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说着,褪下手上的白玉镯子就往朱琼的手上套。 朱琼见那白玉镯子价值连城,早就笑弯了眼,哪里会想着推拒?当然是心安理得地受了。 葛大娘子心里头不屑,果然是乡下丫头,一点都不懂规矩。 葛大娘子这会儿想起之前自己琢磨的事儿来,朝着于氏笑道,“有件事儿,我得与你说说,也瞧瞧你的意思。咱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进门做妾都是要签了卖身契的,待会儿我让翠红写了卖身契来,你签了名儿,如何?” “什么?”于氏一听要签卖身契惊呼出声,那她今后不就被捏在葛大娘子的手里,丝毫没有自由可言了? 第一百章 殷勤的暗二 “怎么?你不愿意?”葛大娘子皱了眉,脸上浮现不快的表情,紧接着又道,“这都是规矩,若是不签,你这就不能算是我葛府的人。” 得了那白玉镯子,正稀罕着的朱琼听了这话,忙劝于氏道,“娘……姨娘,您就签了卖身契,咱们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朱琼心里头的想法是,若是于氏不签卖身契,做不了这葛府的妾室姨娘,那她哪里能有白玉镯子这么金贵的物件儿? 于氏暗自瞪了朱琼一眼,心里头万分不愿,可这都进了门来了,若是不签,回头还不得被自家嫂子看了笑话?签,反正签了,外人也不知道,她照样能到处去显摆。 于是,于氏咬了咬牙,心一横,就点头同意了。 一时,翠红来回话,说是厢房收拾好了,葛大娘子就让她去写了卖身契来,让于氏签了。 待于氏签完,葛大娘子瞧着卖身契,露出了今儿个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来,接着对于氏和朱琼道,“这事儿既然成了,今后琼丫头就跟了老爷姓,姓葛。” 于氏和朱琼,这会儿应该称“葛琼”,笑着谢过葛大娘子,应了下来。 葛大娘子满意地点头,让小丫鬟带着于氏和葛琼下去安顿,自己则揉着发酸的脖子,由翠红扶着往正房歇息去了。 接下来的时日,葛大娘子又给于氏和葛琼一人配了个小丫头,端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母女俩见葛大娘子对她们甚是照顾,整日里嘘寒问暖的,都放下了戒心,心安理得地将葛宅当成了自己的家,安稳地过起了日子。 …… 司庭远和朱珠在镇上的铺子里头买齐了家里缺的那些物件儿,便准备回桃花村。 谁知,跟着他们后头的暗二凑上来,眼巴巴地道,“司大哥、嫂子,您二位买了这么些东西,总是要租辆车才行。这样,我去前头租车行瞧瞧,租了车来给您二位当车夫,如何?” “嗯?”司庭远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暗二见司庭远冷着脸,知道与他说不通,于是只盯着朱珠,眼神委屈,“嫂子……” 朱珠见他这般模样,捂了嘴笑,“去,我们在镇口等你。” “好嘞。”暗二得了朱珠的话,一蹦三尺高,二话不说就往镇上的租车行跑,那速度快得生怕朱珠改变了主意。 瞧着暗二的背影,司庭远摇了摇头,对朱珠无奈地道,“你啊,又不是不晓得暗二他的心思,惯着他做什么?” “他什么心思?不过就是贪吃些罢了。”朱珠耸了耸肩,又道,“再说了,你都将他和暗一给了我了,那我才是他们的主子,就该听我的。” “好,娘子说的都对。”司庭远揉了揉朱珠的头发,笑得宠溺。 朱珠拍开他的手,理了理发髻,嗔道,“都怪你,这梳得好好的头发都乱了。” 司庭远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又听得朱珠这般言语,哑然失笑,于是将自己的脑袋凑到朱珠眼前,笑道,“那你也将我的头发弄乱,可好?” 朱珠霎时又好气又好笑,推了推司庭远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瞧了瞧,见过往的行人没有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道,“你也是个促狭的。” 司庭远直起身子,朝朱珠拱手笑道,“多谢娘子夸奖。” 朱珠一噎,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怎么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司庭远像是知道朱珠在想些什么,但也没再说什么,反而朗声一笑,牵过她的手,漫步朝镇口走去。 待到了镇口,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暗二才赶着牛车姗姗来迟。 司庭远一眼就瞧见了放在牛车上的水桶,脸色不太好看。 暗二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方才出了租车行,见一个老婆婆摆了鱼摊在那儿叫卖,所以我就买了两条。” 朱珠被司庭远扶着坐上了牛车,伸头朝那水桶瞧去,里头果然有两条肥硕的鱼,便笑道,“那回头一条鱼红烧,一条鱼煮汤。” 暗二听了朱珠的话,直笑得合不拢嘴,他就知道跟着世子妃有肉吃,比那整天只晓得嫌弃自己的世子爷强多了。 司庭远这会儿挺后悔的,他早就知道暗二是这幅德行,还将他给了朱珠,真是惯的他了,今后是不是也得给他这个世子爷脸色看? 还别说,司庭远这想法在今后确实成了真,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暗二见了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他还不能严惩了他,心里头却是难受得紧。 回了家,暗二帮着司庭远将牛车上的物件儿一一搬进了屋子里,见朱珠拿了锅碗瓢盆要去灶房,忙想要殷勤地跟过去帮忙,还是司庭远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住,吩咐他去院子里头劈柴。 等红烧鱼和鱼汤做好了,那浓郁的香味从灶房里飘出来,暗二伸长了脖子往灶房瞧,拼命地咽了咽口水。 朱珠从灶房探出头来,招手唤了暗二去帮她端菜,暗二笑着丢了手中的柴刀,屁颠屁颠地往灶房跑去。得亏他还知道满手脏污的,洗了手才端了菜往堂屋去。 “世子爷,吃饭了。”暗二将菜往桌上一放,招呼司庭远吃饭,随即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桌子前,只等着开饭。 司庭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刚修整好的箱子放在一边,出去洗了手,才回到堂屋坐到桌子前。 暗二深深地感觉到了司庭远对他的不满。 于是在饭桌上,暗二按捺住自己的馋意,先给朱珠和司庭远各自盛了碗鱼汤,才给自己盛了一碗,这才换来了司庭远满意的眼神。 暗二松了口气,端起碗,大口地喝起了那煮得鲜美的鱼汤。 朱珠瞧见了,就笑他,“你慢着点喝,小心烫到。” “咳咳咳……”朱珠的话音刚落,就听暗二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不是烫到,而是呛到了。 司庭远扯开嘴,笑得嘲讽。 “世子……爷……,您……咳咳……”暗二咳得话都说不利索。 司庭远替朱珠挑了红烧鱼的鱼刺,放到她的碗里,这才老神在在地道,“老实吃饭,不然就滚。” 暗二一噎,咳得更厉害了。 第一百零一章 京城里头的消息 吃完饭,朱珠在堂屋里收拾了碗筷,拿去灶房洗。 司庭远则招了暗二到院子里头说话。 “暗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司庭远背着手,问暗二。 谈论正事的时候,暗二还是很正经的,只见他面色一正,恭敬道,“回禀世子爷,我哥说已经派出去不少人查探先帝皇陵,想必过段时日就能有消息传来了。” 司庭远点头,“嗯”了一声,又道,“让他们抓紧,你们世子妃的身子拖不得。” “是,属下明白。”暗二低头,抱拳应了一声。 “京城那边现在是何情形了?”司庭远又问。 “据咱们安在皇城里头的探子回报,那狗皇帝整日沉醉在温柔乡里,已经连续半月都未曾上朝了。”暗二撇了撇嘴,甚是瞧不上那京城里的乾德帝,语气里没有一丝的尊敬。 “哦?此消息可属实?”在司庭远的印象里,乾德帝虽然荒淫,但对于政事从不曾懈怠,怎么可能做出半个月都未曾上朝的事儿来?莫不是在麻痹人心?接下来,朝堂上有大动静? 暗二笑道,“世子爷放心,这消息千真万确。据说那狗皇帝新封了丞相府的庶孙女为妃,待其宠爱有加,甚至还效仿前朝建了酒池肉林,整日里与那宠妃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司庭远冷哼,“还真是奢靡啊。朝堂上就无人出来阻止?” “有,哪里没有?”暗二回答道,“太傅等几位重臣跪在宫门外几天几夜,只等到了那狗皇帝的一纸诏书,撸了这些人的官职,全都打回了原籍。至此,这满朝上下,再无人敢出头求狗皇帝临朝。” “太傅……”司庭远听了暗二的话,喃喃自语。 镇北王年幼的时候,曾入宫给先帝作伴读,得了太傅的一番教导,两人之间的师生情谊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后来,镇北王长大成人,被先帝委以重任,派去了北境朔边,他与太傅也未曾断了联系,逢年过节,总是不忘吩咐京城里头的镇北王府给太傅府送上丰厚的年礼,太傅府也同样回以厚礼。 再则,镇北王每每回京述职,也都会亲自登太傅府的门,拜访太傅他老人家,做足了学生对先生的姿态。 镇北王府与太傅府关系交好,于是,待镇北王妃怀了司庭远后,太傅还曾与镇北王戏言,要与他家结为儿女亲家。 镇北王和镇北王妃有没有答应,司庭远并不知晓,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有与自己提及过此事,就连太傅的戏言也是王府里头的管家告诉自己的。 想必,镇北王夫妇是推脱了去的! 暗二见司庭远喃喃了一句“太傅”后,便久久不曾开口,于是道,“太傅与咱们镇北王府交好,乾德帝早就瞧不顺眼了,这不太傅自己送上了门,乾德帝还不抓紧了这机会,将他一撸到底?!” 司庭远收回思绪,听了暗二的话,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说到底,还是镇北王府连累太傅了。” 暗二沉默不语。 司庭远又道,“派人去护着太傅一家。” 暗二心中一凛,明白司庭远是怕乾德帝暗害太傅一家,便拱了手,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司庭远微微颔首,又问道,“既然乾德帝不上朝,那现如今是谁管着朝政?莫不是孙丞相那厮?” “可不就是他!”暗二冷了脸,一副不屑的口气,道,“乾德帝令了孙丞相代为监国,所以这段时日,那孙老贼可是春风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来得子呢!” 暗二这话说得,好似他亲眼瞧见了一般,不过现实情况与他说得也差不了多少。 闻言,司庭远眼神一冷,嗤笑道,“我还以为那孙丞相是有什么好计谋,原来是用了美人计,做了那名为丞相,实为皇帝之事。” “可不是!那孙老贼可坏得很。”暗二赞同,道,“狗皇帝自以为除了咱们王府和咱们王府交好的一众大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孙老贼才是他最该防的人!” 司庭远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冰冷地道,“继续盯着。” “是。” 司庭远又与暗二低声交谈了几句,就见朱珠从灶房里头出来,两人便收了声,一同往她看去。 朱珠一脸的莫名,问,“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哪能啊!”暗二率先嚷道,“是世子妃极美,这不,都给世子爷看呆了。” 闻言,司庭远扶额,一本正经的暗二只存在于正事之中,这会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股子跳脱的性子,还敢编排起主子来了!当真是该罚! “噗嗤……”朱珠笑出了声,指着暗二,道,“你可别再惹你世子爷了,我可是与你说过的,就算我现在把你要过来了,他真要把你打发回暗部,我也是拦不住的。” 暗二笑嘻嘻地道,“我才不信,世子爷都听世子妃的。” 司庭远点头,“这话不假,但……” “但……但……但什么?”暗二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问,他有预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我这几日寻思着还是将十三和十四招来,她们俩是女子,可以当做贴身丫鬟,一来伺候了你世子妃,二来又能护了她周全。” “别啊,世子爷。”暗二哭丧着脸乞求道。 “看你表现。”司庭远往朱珠那儿走去,与暗二擦肩的时候,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小时候两人在一起玩耍一般。 若是这举动放了平时,暗二一定会感动,毕竟世子爷长大以后,性子就变得不那么和蔼可亲了。可这会儿,他只觉得满满的威胁! “世子妃……”暗二习惯性地找朱珠替他求情。 谁知,朱珠双手一摊,笑道,“爱莫能助。” 暗二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两口子是合起伙来欺负人!心里头是那个气啊,他得回去和暗一好好唠唠。 想着,暗二就拱了手,道,“既然属下这么碍眼,那属下就告退了。” 司庭远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暗二心里头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赶着牛车回了镇上的租车行。 第一百零二章 接孩子回家 “相公,咱们明儿个把那小屋子收拾了,将昊宸和珊儿接回来,总放在铁家婶子那儿,也怪不好意思的。”瞧着暗二走远了,朱珠收回视线,指着家里头空关着的小屋子,扭头对着司庭远道。 司庭远点点头,这屋子原就是给司昊宸准备的,想等他长大点,就让他单独住一屋。这回应承了朱珠,将朱珊放到他们家里头来养着,那就先将屋子给了朱珊住着,回头等司昊宸大一些,再另起一间屋子就是。 “原想着明儿个带你上山去将那山谷里头的辣椒移种回来,但既然你都安排妥当了,那就换了后日再去。”司庭远笑道。 朱珠双眸微亮,“倒是我坏了你的计划了。那不如……明儿个你先找了村长探听探听田地的事儿?” 闻言,司庭远赞同道,“好,等将昊宸和小珊儿接回来,我就去。” 夫妻俩如此这般商议了一番,就回了屋,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接着躺在了床,说了会儿话,便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朱珠和司庭远两口子起了个大早。司庭远简单地给两人煮了一人一碗面疙瘩,吃了之后,就开始动手收拾那间小屋子。 待收拾得差不多了,朱珠和司庭远去了趟老朱家二房,将朱珊平日里用惯了的物件儿、床褥、衣裳之类的都搬了来。就这样,屋子里头摆着的除了不是炕,而是床之外,其余的都与朱珊在老朱家二房的屋子一个样儿。 这一通忙活下来,就到了用晌午饭的时辰,朱珠和司庭远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便一同往灶房里去,做了饭吃。 吃饱喝足,朱珠就坐了矮凳上直打哈欠,想必是忙活了一上午,着实是累到了。 司庭远怕她撑不住,就让她回房先去歇个晌午觉,到了下晌再去将两个孩子接回来也不迟。 朱珠确实是累得狠了,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同司庭远一起回房歇息。 待到睡了一觉起来,朱珠整个人才觉得缓了过来,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笑着对司庭远道,“我这身子还真是差劲,不过就是忙活了一上午罢了,这就乏累了。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了去?!” 朱珠说得是玩笑话,可司庭远却凝了眉,认真地道,“都怪我,不该让你这般劳累。” “你自责做什么?又不是你逼了我的。”朱珠失笑,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接孩子去。” 说着,朱珠放下梳子,往发髻上插了那根花灯节的时候司庭远送了自己的簪子,接着,就往堂屋里头去挑了些东西,准备用来答谢铁柱娘。 司庭远跟在朱珠的身后,瞧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昨儿个逗弄暗二的话来,真的就起了将暗部的十三十四给招来,做了朱珠贴身丫鬟的心思。 “相公,你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朱珠扭头招呼司庭远。 司庭远回过神,点了点头,听话地上前接过朱珠手里的礼物,和她一道往铁家走去。 司家离铁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几个呼吸之间,司庭远和朱珠就在铁家的院门前站定,朝里头喊了声,“铁家婶子。” 铁柱娘这会儿正抱着司昊宸坐在堂屋里头,笑眯眯地瞧着铁林和朱珊斗嘴,听到门口有人喊她,便起身走出来一瞧,是司庭远和朱珠,就笑着给他们开了门,请了他们进来。 “大姐、大姐夫,你们来啦?”朱珊瞧见司庭远和朱珠,就将铁林撂在了一边,也没心思与他斗嘴了。 朱珠用手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笑道,“是啊,大姐和大姐夫来接你和昊宸回家,高不高兴?” 听了朱珠的话,朱珊脸上的笑顿时深了许多,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活脱脱的一只被撸顺了毛的小猫咪。只见她连连点头,拍手欢呼道,“高兴,高兴,我终于又可以和大姐住在一块儿了!” 铁柱娘倒是没有朱珊这般兴奋,反而是一愣,想起今儿个上午司家的动静来,恍然大悟道,“合着今儿个上午你们是在收拾屋子,好让珊丫头今后住了方便?!” 朱珠笑着点头,示意司庭远将手上的谢礼交给铁柱娘,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婶子您帮着咱们照顾昊宸,又照顾了珊儿,这些东西您且收下,就当是咱们的谢礼了。” 铁柱娘连连摆手,哪里肯收,“客气了,客气了,不过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哪里用得着什么谢礼?快收回去,收回去!” 朱珠见铁柱娘这般模样,脸一沉,装作生气的模样,道,“您若是不收,日后我和相公可不敢再劳驾您了。” “你这孩子……”铁柱娘无奈地笑了。 司庭远在一旁笑着劝道,“婶子就收了,不然我和娘子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是啊,娘。”铁林搭腔道,“您就收了,再不收,庭远哥和嫂子怕是日后都不敢登门了。” “你这臭小子,要你多嘴。”铁柱娘嗔怪着铁林。 铁林则朝她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毫不客气地上前替她接过司庭远手里的谢礼,道,“我替我娘收了。” 朱珠点头笑道,“就该是铁林兄弟这样,不拘小节。” “得得得,婶子倒成那迂腐之人了。”铁柱娘自嘲道。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端的是畅快无比。 “哎,你们这还没将昊宸和珊丫头接回去呢,我这心里头就觉着空荡荡的了。”铁柱娘突然叹气道。 几人一愣,还是铁林先回过神来,道,“娘啊,您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庭远哥家就在隔壁,走过去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你若是想昊宸和小珊儿了,隔着矮墙喊一声不就见着了?” 朱珠跟着笑道,“是啊,婶子。再说了,我和相公这日后买了田地,顾不上昊宸和珊儿,还不得继续麻烦您给照看着。” 闻言,铁柱娘眼睛一亮,脸上没了方才的那股子失落,拊掌道,“那感情好,照顾他们俩,我可乐意着呢。”顿了顿,又换了副疑惑的神色,问道,“对了,你们不是有田地,还买田地做什么?” “嗯?”朱珠和司庭远对视了一眼,都很诧异,他们什么时候有田地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不懂田地的事儿 铁柱娘见朱珠和司庭远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对田地的事儿不甚清楚,所以笑着开口解惑道,“按道理,珠丫头的爹过世之后,家里头的田地应该有于氏管着。可这于氏这会儿被休了,又没个儿子的,那老朱家二房的几亩田地应该由珠丫头你和小珊儿分了。” 朱珠和司庭远听了铁柱娘这话,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可朱珠还是有些疑惑不解,便又问着铁柱娘道,“话虽如此,但我已经出嫁了,不算是老朱家的人了,怎么也能得了娘家的田地?” “怎么不能?!”铁柱娘提高了嗓音,笑道,“咱们西北这儿与别的地儿不同。别的地儿,只要出嫁了的闺女就拿不了娘家的一丝一。可咱们西北这儿,若是家里头父母双亡,没有儿子的,不管是否出嫁了,闺女们都能将田地分上一分。若是绝了户,就像陈猎户家一样,田地就归了村子里所有。” “这些若是您不说,我却是不知道的。”朱珠点了点头,又道,“我还以为家里头的那些田地该是珊儿一人的,等她嫁了,再归到我大伯家。可原来是婶子您说的这般,我这个出嫁女也有一份儿,倒是意外之喜了。” 闻言,铁柱娘就笑道,“你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你从小身子不好,你爹就将你养得跟千金小姐似的,不让你做这做那的,又哪里会与你说这些农家事儿。” “我爹却是真的疼我。”朱珠笑着感叹了一句。 铁柱娘应了一声,“可不咋滴!” 司庭远这会儿便瞅了空,对着朱珠道,“那这田地就不买了?!” “不,还是要买。”朱珠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娘家的那几亩田地在我爹过世之后,于氏就做主租给了村子里的小张哥家,咱们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了,那不是要断了小张哥家的生计?这我可是万万做不来的。” 桃花村有两户姓张的人家,张木匠年纪大一些,又是祖父辈儿的,所以都叫了他大张,另一个就叫了小张,就是朱珠口中的小张哥。小张家里头穷,是村里出了名的有上顿没下顿,这好不容易从于氏那儿租来的田地,可以种些粮食果腹,若是朱珠和朱珊两姐妹将田地收回,那确实是会断了小张哥家的生计。 司庭远点头,接了朱珠的话,道,“你说得对,还是另买了田地妥当。” 铁柱娘这会儿也觉得朱珠和司庭远两口子说得有理,但买田地需要花银子,他们拿得出吗?遂问道,“你们买田地的银子可够?若是不够,只管与婶子我言语一声,多的没有,少的我还是拿得出的。” “哪里能要您的银子?!”朱珠笑道,“放心婶子,咱们买田地的银子都已经备好了。” 铁柱娘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朱珠和司庭远带了两个孩子提出告辞回家,“那我们就先回了。” “我送送你们。”铁柱娘说着,送他们到了院门口,接着又是连连嘱咐着日后他们两口子若是不得空,就将两个孩子送了来,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两个孩子作伴,日子倒是过得不再烦闷了。 司庭远和朱珠点头应了,这才在铁柱娘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一进家门,朱珠变指着那间给朱珊准备的小屋子,笑着对她道,“那便是你的屋子,快去瞧瞧。” 朱珊使劲地点了点小脑袋,飞快地朝小屋子跑去。还没到门前,她就伸出双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门进去,只可惜胳膊太短,没够着。于是,再往前跑了几步,才一把推开了门。 只见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整体的布局都和她原先住的屋子一般无二,而且瞧着那些物件儿都是自己用惯了的。 除了……屋子里头摆着的那张床! “啊……大姐,谢谢你。”朱珊惊喜地大叫一声,从屋子里头兴冲冲地跑出来,扑到朱珠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兴奋道,“我有床了,我有床了,大姐,我有床了!” 朱珠俯身瞧她,笑道,“可喜欢?” 朱珊点头,“喜欢喜欢。改明儿我要找小花炫耀去,她总与我说,她爹带她住过客栈,那床又香又软的,不是咱们睡的炕能比的。这下我有床了,她没有,羡慕死她去!” “你啊,仔细小花与你翻脸。”朱珠点了点她的额头,提醒道。 朱珊却不以为意,笑道,“才不会,咱俩关系最好。” 朱珠光顾着与朱珊说话,将司庭远给冷落在了一边,不过他却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是抱着司昊宸笑容温和地瞧着她们姐妹俩说话。 但醒着的司昊宸就没那么好伺候了,见没人搭理他,就哭闹了起来,这一下倒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朱珠站直身子朝司昊宸瞧过来,问着司庭远道,“怎么了?可是饿了?” 司庭远低头去瞧司昊宸,见他脸上没有泪珠,不过就是干嚎的模样,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对着朱珠道,“这孩子争宠呢!” 朱珠一愣,随即伸出手指戳了戳司昊宸的小脸蛋,笑道,“小家伙,别闹了,姨姨疼你哦。” “不是姨姨!”朱珊突然开口道。 司庭远和朱珠怔了怔,不明所以地一同朝着朱珊望去。 “噗嗤……”朱珊捂着嘴,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俏生生地道,“大姐和大姐夫都成亲了,那大姐就是小昊宸的娘亲啦,可不能再称姨姨了。” 闻言,朱珠脸一红,瞪了朱珊一眼。 而司庭远则是给了朱珊一个赞赏的眼神,笑道,“小珊儿说得正是。” 朱珠的脸更红了,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只见她从司庭远怀里抱过司昊宸,转了话头道,“你不是还有事儿做,还不快去!” 司庭远知道朱珠脸皮薄,所以就顺着她的话点了头,拿了方才与送给铁柱娘的谢礼一道准备的东西出门往村长家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买田地 “大姐,你害羞啦?”等司庭远走远,朱珊凑到朱珠身边,仰头瞧着她,笑嘻嘻的脸上还有着些许的揶揄。 朱珠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这个话,而是道,“这会儿日头不错,我去屋子里头将昊宸的小床给搬出来,让他躺了晒会儿太阳,你先坐在那儿替我抱着他,等着我。” 朱珊点了点头,道,“大姐你去。”说着,就坐到院子里的矮凳上,接过朱珠递过来的司昊宸,小声地与他说话,逗他玩儿。 不多时,朱珠就将司昊宸的小床给搬了出来,将他放在里头,又在床的上方搭了一块布,让太阳不至于晒到司昊宸细嫩白皙的小脸。 就这样,两姐妹就坐在院子里头陪着司昊宸晒太阳。 …… 司庭远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正在院子里头抽着水烟,见了他过来,有些意外。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快坐。”村长收了水烟,指着他跟前的矮凳让司庭远坐,又朝着灶房里头的村长娘子吩咐道,“老婆子,庭远来了,快给倒杯茶来。” “诶,就来。”村长娘子答应了一声,很快就端了茶出来,瞧见司庭远手里拎了东西,笑着道,“来就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司庭远笑着将东西递给村长娘子,道,“今儿个是来找村长说点事儿,我家娘子可不许我空着手来。大娘,您就拿着,否则待会儿我回去,我家娘子定是不让我进家门了。您就忍心瞧着我无家可归?” 司庭远的话让村长娘子笑弯了腰,对村长说道,“听听,若是我推拒了去,可就成了那破坏小夫妻感情的罪人了。”说着,就接过了司庭远手里的东西,又道,“那我就收下了,可下回来就别这么客气了,仔细我与你急。好了,你们说话,我灶房里头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们了。” “诶,大娘,您忙。”司庭远笑着点头道。 待村长娘子进了灶房,司庭远看着村长,问道,“大爷,我想问问,咱们村里头可还有空置的田地?” 村长慢悠悠地道,“空置的田地肯定是有的。怎么,你今儿个来是想买田地?” 司庭远点头应是。 村长又道,“按理说,你家可以不用买田地。你岳父身死,于氏又被休了,家里头的几亩地该是珠丫头和珊丫头两个人分。” 司庭远微微点头,淡笑道,“这事儿铁家婶子与我和娘子说了,不过岳父过世的时候,那几亩田地就被于氏租给了村里头小张哥家,这人家把地种得好好的,咱们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了,那成什么了?” 村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凝眉想了想,道,“前头那陈猎户家的五亩地还在村里头管着,你看你要不要买了?” 司庭远笑道,“若是村里头大家没意见的话,那我就买了。” “成!”村长爽快地应了,又道,“村里头的规矩,每亩田地二两银子,五亩田地总共是十两银子,你若是觉得可行,那我就让我家老大写了地契文书,明儿个到镇上去寻了镇长在文书上落了印,这事就算成了。” 司庭远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便笑道,“那就多谢村长了。”说着,从袖兜里拿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了村长,“这是十两银子,您收好。” 村长一愣,这村里头能轻易拿出十两银子的可真不多,这司庭远原先瞧着一贫如洗,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出手这般阔绰,说拿了十两银子就拿了十两银子,瞧着可真正是个有本事的人。 但村长还是平白地叮嘱了一句,“庭远啊,这财不露富,你可记住了?” 司庭远明白村长的意思,淡笑着点头,“您放心,我省的。” 见司庭远乖觉,村长满意一笑,扭头唤着屋子里头的小孙女往自家地里头去一趟,将她爹喊回来。 小孙女脆生生地应了句,撒腿就往外跑,不一会儿就喊回了她爹。 村长家的大儿子得知是司庭远要买田地,连连称赞道,“你这小子行啊,才这些时候就买得起田地了,可瞧着着实让人嫉妒得很。你日后若是发了财,可别忘了你大伯我啊。” 话虽这般说着,村长家的大儿子那一双眼睛里头却没有半点的嫉妒,司庭远暗暗点头,眼前这汉子是个正直的人,难怪村里头私下里都再传,若是下一任的村长由他来当,那桃花村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会往更好了去。 想罢,司庭远笑道,“大伯说笑了,今后还得请大伯多多看顾才是。” “好好好。”村长家的大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连连应是。 村长家的大儿子是个识文断字的,拿了纸和笔就将地契文书给写了,递给司庭远让他瞧,“你瞧瞧,可有哪里不对?” 司庭远拿过地契文书,仔细地看了看,见上头写的明白,便道,“大伯仔细得很,这上头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行,明儿个我就去镇上,将这事给你办妥当了。”村长家的大儿子爽朗一笑。 司庭远拱手谢道,“多谢大伯。”顿了顿,又从袖兜里取了二两银子出来,递给村长家的大儿子,道,“大伯,这一两银子是辛苦您跑一趟,另外一两银子给您在镇长那儿打点一二。” 村长家的大儿子暗暗点头,这司庭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聪明人,不过口中却推拒道,“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快收回去。” 司庭远却硬是要让村长家的大儿子收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场面就有些僵持不下。 还是村长在一旁看不过去了,笑道,“既然如此,老大,你就收下。” 自个儿的老爹都这么说了,村长家的大儿子就不再推拒,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二两银子。 村长家的大儿子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就去镇上将事情办了妥当,然后一刻不停地将地契文书交给了司庭远。 至此,那陈猎户家的五亩田地就成了司庭远和朱珠的了。 第一百零五章 这般小心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饭,朱珠嘱咐朱珊在家里头好生照看着司昊宸,不要乱跑,若是有什么事就去隔壁喊了铁柱娘帮忙,见朱珊一一点头应了,这才与司庭远一同进了山。 不同于头一回进山的无措,这一回因着要将辣椒移种回家,朱珠显得兴致勃勃,见什么都是有趣的,司庭远也不阻止她,仍由她东瞧西看,满足她的好奇心。这不,等他们到了山谷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 这会儿,朱珠刚要动手去挖那些辣椒树,就被司庭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只见他皱着眉说道,“这事有我来做,你只管在一旁瞧着就是。” 朱珠一怔,笑道,“又不是什么重活,我可以的。” 可司庭远还是一脸拒绝的意思,于是朱珠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好好好,我不挖了行了,你来。不过,我准备另采摘了一些辣椒回去,用来做辣椒酱,这你可别阻了我。” 司庭远想着,采摘辣椒也费不了多少力气和心神,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接着,两人就各自忙活了起来。 不消片刻,朱珠就已经采摘了不少的辣椒,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看司庭远小心翼翼地蹲在那儿挖辣椒树。 “相公,小心着些,可别破坏了它的根茎。”朱珠嘱咐着司庭远。 司庭远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小心了。 司庭远也没有多挖,只挖了两棵就停下了手,将辣椒树放进了带来的背筐里。 待他直起身子,朱珠就递了一方帕子过来让他擦汗,可他的手脏兮兮的,哪里能拿干净的帕子?! 于是,司庭远将自己的脑袋凑近朱珠,让她给自己擦汗。 这突然凑到自己跟前的脑袋,吓了朱珠一跳,她瞪了司庭远一眼,随即笑眯了眼,拿了帕子轻轻地替他擦了汗。 随后,司庭远到湖边清洗了一番,又拂去衣裳上沾染的泥土,将装了两棵辣椒树的背筐背在背上,带着朱珠出了山谷。 在下山的时候,朱珠和司庭远两人路过一条小河,小河边上倒了一棵大树,那大树身上长着一簇簇黑到发亮的东西,仔细一瞧,朱珠心下一喜,这不是前一世朱琼寻来的木耳吗? 朱珠脚步轻快地往那棵大树走去,司庭远不明所以,拉着她问道,“怎么了?一棵倒了的树有什么可瞧的?” 朱珠回头笑道,“看到那棵树上长着的黑色东西了没有,那是木耳,能吃的。” 司庭远闻言,瞧了瞧那些木耳,皱了眉,“这东西哪里能吃?听说它有毒,曾经还有人误食了这东西,中了毒,连解药也没有,最后就不治身亡了。” 司庭远说的,朱珠也曾听说过。而且前一世的时候,朱琼煮了木耳来吃,她也曾拿了这样的话来阻止她,可朱琼却不以为意,还随口教了她哪些木耳有毒,哪些木耳无毒。 至此,朱珠才知道原来挑对了无毒的木耳,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朱珠心思转了转,笑着与司庭远道,“这木耳我在书上瞧见过,只要是无毒的,就是可以吃的。” 司庭远抿了唇,仍旧有些不放心,“真的?” 朱珠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朱珠都这般言语了,司庭远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放了她去采摘那叫木耳的东西。 朱珠没有料到这回进山有这等意外的收获,所以没有带另外的背筐,这样也就没法采摘太多的木耳。于是,她采摘了估摸着能做一盘子的木耳就停了手。 她想着,下回上山,定要带个背筐来,到时候多采些木耳回去,晒干了之后储藏起来,想什么时候吃都成! 这番功夫下来,等司庭远和朱珠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晌午饭的时辰。 两人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但谁知回到家一瞧,朱珊却已经准备好了面条,只等他们到家就煮了给他们吃。 朱珠心疼朱珊的懂事,忙拦了她道,“你就别忙活了,我去煮面。” 朱珊却连连摇头,道,“大姐和大姐夫忙了一上午,该梳洗一番,好生歇歇才是,煮面我又不是不会,你们等着,马上就好。”说罢,就挣开朱珠抓着她的手,一溜烟跑进了灶房。 “这孩子……”朱珠一个不妨被朱珊挣脱了去,只能站在原地,扯了个无奈的笑容。 司庭远拉了朱珠,笑道,“既然小珊儿有这个心,你就让她去。不然,我瞧着她心里头会不舒坦。”顿了顿,又道,“走,咱们就听了小珊儿的话,回屋先梳洗去。” 朱珠只能叹了一口气,与司庭远一道回屋梳洗去了。 等他们梳洗完,朱珊的面也煮好了,端进了堂屋,又喊了两人来吃。 面很素净,清汤寡水的样子,上头漂了一些切碎了的葱花。 司庭远尝了一口,赞道,“小珊儿这煮面的手艺不错。” 朱珠咽下嘴里的面条,笑得骄傲,“咱们家珊儿从小就是个懂事能干的。” 朱珊坐在一边,捂着嘴,羞涩地笑了,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朱珠见了,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了。” 听了朱珠的话,朱珊小心翼翼地道,“大姐大姐夫,下晌我想去寻了小花玩,行不行?” 朱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原来是这档子事,于是笑道,“去,不过注意着点,莫叫人担心。” 朱珊笑着点点头,但瞧见司庭远默不作声地吃着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难不成大姐夫不同意?这…… 于是,朱珊又小声地询问了司庭远,司庭远一愣,这朱珠都同意了,还问他作甚?想必是这孩子想多了,便道,“你大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听你大姐的就是了。” “诶!”朱珊这才松了口气,脆生生地应了。 瞧着这样小心翼翼瞧自己和司庭远眼色的朱珊,朱珠却是皱了眉,索性面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拉着她到身边,问道,“你这般小心做什么?昨儿个你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朱珊被打 闻言,朱珊脸上的笑就是一僵,还真被大姐这张嘴给说中了! 上午的时候,她将司昊宸的小床搬在院子里,带着他在外头晒太阳。 有两个好事的婆子打门前路过,见了朱珊,就过来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她几句,还斜着眼告诫她这今后寄人篱下的最好乖觉一些,不要惹了朱珠和司庭远不高兴,不然早晚像她娘和二姐一样被赶出门。 朱珊并不搭理那两个婆子,只当她们的话是耳旁风,吹一吹就过了。 可等那两个好事的婆子一走,朱珊却是忍不住想着她们的话,然后越想越心惊。 于是,才有了如今这一番的小心翼翼。 朱珠听了朱珊的叙述,气得红了脸,道,“我自个儿的妹妹住在家里头,怎么叫寄人篱下了?况且碍得着她们什么事儿了?家里住海边的这是,管得这么宽?!” “咳……”司庭远听朱珠连生气时说出来的话都这么俏皮,禁不住笑了一声,这不,就呛到了。 朱珊和朱珠一同向他望去,朱珠只以为他不赞同自己的话,遂瞪着他问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司庭远摇了摇头,笑道,“你说得对。”顿了顿,司庭远又对着朱珊道,“小珊儿,别听那些外人瞎说,这儿就是你的家,安心住着就是了。你的性子本就讨喜,可不能改了去!” 这回,朱珊可真的就大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往日里的性子,拍着手高声笑道,“知道了,大姐夫!” “乖了。”司庭远点头笑道。 歇了晌午觉,朱珊与朱珠和司庭远知会了一声,就拎着朱珠给她准备的糖果袋子往小花家走去。 可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朱珊就抹着眼泪,由小花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家门。 朱珠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头逗弄着刚睡醒的司昊宸,见了朱珊那脸上竟是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忙收了脸上的笑,快步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朱珊只是一个劲地哭,也不回话。 倒是小花口齿伶俐地将事情与朱珠说了一通。 原来,朱珊到了小花家之后,给了她糖果袋子。 小花打开一瞧,喜得她抱着朱珊直乐呵,她可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糖果,以往吃的都是糖块,那糖块还是个稀奇的玩意儿呢!可要说与这糖果比,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难怪小花高兴得上蹿下跳的,恨不得全村的人都知道她的了一袋子糖果! 小花娘在一旁瞧小花那跟猴子一般无二的劲儿,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无奈地斥着她道,“你这傻丫头,竟是一点女娃娃的样儿都没有,整日里的瞎闹,也不怕珊丫头笑话你!” “娘,珊儿才不会呢!”小花对她娘扮了个鬼脸,又惹来了她的一个白眼。 小花平日里就是个大方的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得了朱珊给的糖果,也就想着让别的小伙伴都尝尝鲜,因此与朱珊小声商量了一番,拎了糖果袋子,又与她娘说了声出去玩,就拉着朱珊撒丫子往外跑。 小花她娘还没回过神来,这俩小丫头就不见了踪影。 小花和朱珊来到村里头那条小溪边,往里日孩子们都在这儿玩耍,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孩子笑闹着在丢石子了。 小花和朱珊跑上前,扬了手里的糖果袋子,招呼大家伙儿一起来吃糖果。 大家伙儿一听有糖果吃,那可是新鲜玩意儿,便扔下了手里的石子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伸着手问小花讨要。 小花笑着嚷嚷道,“排队排队,都有都有!” 朱珊则在一边道,“你们都慢着点。” “呵……”朱珊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冷哼,她循声望过去,原来是泥瓦匠家的小闺女。 朱珊皱了皱眉,但是没有搭理她,扭头继续和小花一起分着糖果。 拿到糖果的孩子都谢着小花,小花笑道,“你们可别光顾着谢我啊,这糖果是朱珊家的,你们该谢她才是!” 闻言,孩子们都转而去谢朱珊,朱珊扬着笑都一一地应了。 这时,方才发出冷哼之声的泥瓦匠家的小闺女尖声嚷道,“朱珊家的糖果你们都敢吃,也不怕吃出个坏名声来!”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孩子们都不闹了,一时场面有些安静得可怕。 小花沉不住气,高声嚷道,“你说什么不干不净的呢?是不是想干仗?!”说着,小花还撸起了袖子,一副泥瓦匠家的小闺女说一句“是”,她就要冲上去打她似的模样。 泥瓦匠家的小闺女不甘示弱地道,“到底是谁不干不净呢?!朱珊她娘和二姐才不干不净!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谁知道这糖果是不是她娘和二姐卖身换来的?!” 听泥瓦匠家的小闺女提及于氏和朱琼,朱珊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她娘和二姐的事儿与她何干?她不就是与她们有了那档子血缘关系罢了,做错事儿的又不是她?凭什么她要在这里任由泥瓦匠家的小闺女羞辱?以往的那些日子里“珊妹妹、珊妹妹”叫得欢实,她娘和二姐的丑事刚败露,就翻脸不认人了? 呵,好一个凉薄之人! 朱珊越想越气,上前推了泥瓦匠家的小闺女一把。 朱珊的力气着实不小,泥瓦匠家的小闺女一个不注意,就被推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了个仰倒。 泥瓦匠家的小闺女可不光是嘴里头刻薄,平日里也是个爱动手的主,被朱珊这么一推,哪里能咽得下那口气?! 只见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朱珊推倒在地上,趁着朱珊没有缓过神来,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压着朱珊就是一顿打,直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打着朱珊的同时,泥瓦匠家的小闺女嘴里还嚷着,“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等长大了也是那任人糟践的主……” 小花见此情形尖叫了一声,冲上去使劲地想要将泥瓦匠家的小闺女扒拉开,但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她尖声招呼着旁边吓傻了的孩子们,“快啊,快来帮忙!” 孩子们被小花尖细的声音刺得头皮发麻,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拉泥瓦匠家的小闺女。 好不容易将泥瓦匠家的小闺女拉开,再定睛一瞧,朱珊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完全没了平日里那俏丽的小模样。 小花愤愤地啐了泥瓦匠家的小闺女一口,扔下一句,“你等着!”就扶着朱珊赶忙回了司家。 一路上,小花暗暗琢磨了,还是先治了朱珊这满身的伤才要紧,回头再找泥瓦匠家的小闺女算账,反正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也不怕她赖账! 第一百零七章 恶人先告状 听了小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朱珠的脸冷都不能再冷了。 小花哪里见过朱珠这副模样,以前到老朱家二房玩儿的时候,朱珠都是一副柔柔弱弱、和善可亲的模样,这会儿的她却是让人不禁胆寒。 小花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珠姐姐,你别生气,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想着将糖果分给大家吃,就不会发生这档子事,珊儿也不会被打了。” 朱珊在一旁抹了泪,道,“小花,不怪你。” 朱珠缓了缓,舒了口气,瞧着小花身上同样是脏乱不堪,脸上也带了伤,明白这定是给朱珊帮了忙的,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珠姐姐没有生你的气,就像珊儿说的,今儿个的事,不能怪你。” 小花咬着唇不说话,满脸的愧疚。 朱珠轻声道,“小花,你帮着珠姐姐扶了珊儿回屋子去,我去烧水给你们俩洗洗。” “诶!”小花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扶着朱珊回了她的小屋子。 朱珠烧了水,给朱珊和小花擦洗了一番,见了两个人身上的伤,尤其是朱珊的,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亲自动手将泥瓦匠家的小闺女拎过来打一顿。 朱珠愤恨地将水倒了,木桶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对在院子里头正在种着辣椒树的司庭远道,“咱们珊儿可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就被欺负了,得还回去才是!不然,这日后别人还不知怎么踩珊儿呢?!” 司庭远方才就在院子里,也听到了小花说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于是,想都没想就道,“去,出了什么事,我给你撑腰。” 司庭远说得一本正经,压根没有以大欺小的觉悟,这倒是让朱珠笑出了声,“行,那就拜托相公了!” 可还没等朱珠有所行动,这泥瓦匠家的娘子就带着她家的小闺女骂骂咧咧地上了门。 “朱珊你个臭丫头,快给老娘滚出来!”泥瓦匠家的娘子也不进门,站了院门口就是一顿叫嚷。 朱珠脸一沉,走过去,对着泥瓦匠家的娘子道,“你来得正好,也省的我去找你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家小闺女为何要打我家珊儿?!” “放屁!明明是你们家朱珊打了我家草儿。瞧瞧,这脸上的伤,你还想赖账不成?!”泥瓦匠家的娘子平日里与于氏关系最好,连带着对朱琼和朱珊也偏疼了些,可瞧见朱珊不认于氏,反而是跟着于氏顶顶厌恶的朱珠,因此就对朱珊不喜了起来,再加上小闺女今儿个的添油加醋,就更是对朱珊厌恶至极,恨不得撕了她去。 朱珠冷笑,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泥瓦匠家的娘子又继续嚷道,“大家快来啊,来给我家草儿评评理!这司家人打了人还不认账,真是没了天理了。” 嚷嚷着,泥瓦匠家的娘子给自家小闺女使了个眼色,那叫草儿的小闺女就嚎啕大哭起来,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朱珠这会儿倒是觉得眼前两母女可笑至极,于是悠哉地站在一旁,歇了开口说话的心思,只瞧着两母女做戏。 四下里的邻居都听了泥瓦匠家娘子的嚷嚷,纷纷朝司家这边来,乡下的日子没什么大事就无趣的很,这突然有了热闹,那必定是要凑一凑的不是?! “草儿这是咋了?怎么哭成这样了?”一个大娘看泥瓦匠家的小闺女哭得可怜,上前拉了她起来,帮她拍了身上的泥土,心疼地问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尖声道,“大娘,您不知道,这司家教养出来的丫头可歹毒得很,我家闺女今儿个在溪边与人玩耍得好好的,朱珊那个死丫头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她给打了。您瞅瞅这脸,我这娘瞧了,心就跟被挖了似的疼!” 泥瓦匠家的娘子说着,扯开草儿捂着脸的手,将她脸上的伤给露了出来。 众人瞧了,连连摇头,这脸都肿成猪头模样了,可见下手不轻。 于是,有婆娘就指着朱珠指责道,“你如何教养自家妹妹的?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动手打人?!” 听到动静出来的铁柱娘就不乐意了,“听了一面之词就替人家出头,到时候可别打了自己的嘴巴!” “呸……”泥瓦匠家的娘子啐了一口,道,“难道我家草儿脸上的伤能做假了不成?!” “就是,就是。”站了一旁的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泥瓦匠家娘子的言语。 这会儿,朱珠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对着已经站到她身旁的司庭远道,“相公,眼前这戏唱得如何?” 司庭远用手抵唇,笑咳了一声,道,“不过如此。” 朱珠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许,“我倒是觉得还不错,不过只是独角戏罢了。” “小贱人,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说谁是戏子呢?!”泥瓦匠家的娘子到这会儿才算是听明白了,朱珠在暗讽她是那戏班里头跑江湖的戏子! 听到泥瓦匠家的娘子骂朱珠“小贱人”,司庭远瞬间就沉了脸,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泥瓦匠家的娘子触到那仿佛冻了层冰的眼神,浑身颤了颤,乖乖,这司庭远的眼神可真够吓人的。 朱珠感觉到身旁司庭远的怒气,隔着衣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司庭远扭头看她,只见她眼神温和的瞧着自己,瞬间整个人就软化了下来,方才的那十分冷冽竟是卸下了九分。 “草儿娘,你今个儿有大解过吗?”朱珠突然问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愣了愣,搞不明白朱珠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答道,“这谁还不大解来着?我来之前刚大解过,怎么了?!” 朱珠闻言,就捂了嘴笑道,“难怪了,我就说怎么你的嘴这么臭,像是喷了粪似的。” “噗嗤……”周围瞧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老朱家二房的大闺女可真是……真是与之前传的温柔娴静的性子不一样,分明是个促狭巧舌的人。 这传闻呐,还真不可信。 朱珠哪里知道这一番言语,倒是让她名正言顺地在大家伙儿面前改了性子,还没有让任何人怀疑,也是巧了。 第一百零八章 对峙 “小贱人,你娘没教你尊重长辈?哦,对了,我忘了你那死鬼的娘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教得了你?!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泥瓦匠家的娘子讥讽着朱珠。 朱珠对自个儿娘亲的印象很浅,但这并不代表泥瓦匠家的娘子可以随意侮辱了她去,于是,朱珠二话不说,走上前,朝着泥瓦匠家娘子的脸就是一巴掌,接着厉声道,“就你也配提我娘?!” 泥瓦匠家的娘子被打得一懵,随即捂着脸怒道,“你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完,她就作势朝朱珠扑来,要将她按在地上打。 司庭远哪里会让泥瓦匠家的娘子碰到朱珠,早就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将朱珠往旁边一带,泥瓦匠家的娘子根本就没碰到朱珠的一丝一毫,反而因为冲劲太足,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摔,泥瓦匠家的娘子半晌都没有爬起来,草儿慌了神,忙跑上前去推她,嘴里喊道,“娘,娘,您没事?” “没……没事!”泥瓦匠家的娘子磕破了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草儿吃力地将泥瓦匠家的娘子扶了起来,方才指责朱珠的婆娘又忍不住出了声,“别东拉西扯的了,你倒是说说,你们家朱珊打了这草儿,该怎么办?!” 朱珠笑道,“大娘可真是热心肠,这所谓的苦主都还没出声呢?您倒是先替她们开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们家什么人呢!” 那婆娘一噎,随即冷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过奖。”朱珠笑着福了福身,状似没有听到那婆娘话里的讽刺,让那婆娘又吃了一瘪。 “你……把朱珊叫出来,给我家草儿磕头赔罪,再拿五十两银子来,就当是给我家草儿诊治脸伤的花费!”泥瓦匠家的娘子狮子大开口道。 “若是我不应呢?”朱珠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冷哼,道,“不应就拉了你们去见官!你可想好了,这朱珊年纪还小,若是进了衙门,脱了裤子,打了板子,这辈子可就毁了!” “好,你可记住你现在说的这话!”顿了顿,朱珠朝着小屋子喊道,“小花,扶了珊儿出来,让大家瞧瞧。” 小花听了朱珠唤她,高声应道,“诶,这就来。” 一时,小屋门被打开,小花小心翼翼地扶着朱珊从里头出来。 朱珊那鼻青脸肿,又步履阑珊的模样,着实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铁柱娘头一个惊呼道,“这珊丫头怎么变成这样了?哎哟,快让婶子瞧瞧!”说着,铁柱娘也不管旁人,关切地跑上前扯了朱珊就是一顿猛瞧。 朱珊被铁柱娘的力道弄疼了伤口,“嘶”了一声,眼泪又流了下来。 “大家这会儿可还相信是我家珊儿打了她家的草儿?”朱珠指着满脸青紫的朱珊,问着众人。 众人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就连方才那个替泥瓦匠家的娘子说话的那个婆娘也失了言语。 泥瓦匠家的娘子瞧见朱珊的伤比自家闺女的还要严重,就已经反应过来,她让自家闺女给蒙骗了,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改了口,不然她的面子往哪搁? “少在这里装可怜!还不快给我家草儿磕头赔罪,再赔了银子,我好带着草儿去看伤。”泥瓦匠家的娘子催促道。 “草儿他娘,差不多得了。”旁边站着的一个大嫂子脸色不太好看地劝着泥瓦匠家的娘子。 “是啊,别再这胡搅蛮缠的了。” 这话里头的意思说得明白,但泥瓦匠家的娘子却死梗着脖子,不听劝。于是旁边的人都闭了嘴,反正与他们无关,她爱咋样咋样! “小花,将事情与众位叔伯婶娘说一遍。”朱珠柔声吩咐着小花。 小花乖巧地点了头,站出来,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地将早前发生的事情与众人说仔细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虽然是朱珊先动的手,但事情却是草儿挑起来的,而且草儿打了朱珊是不争的事实。 “众位叔伯婶娘若是觉得小花说得不对,可以回去问问你们自家的孩子,今儿个在溪边的可都是瞧得真真切切的!”小花坦坦荡荡地对众人说了这番话,然后就回到朱珊身边,陪着她一起,安抚她的情绪。 众人瞧着眼前的一切,哪里还会不信小花的话,纷纷指责起泥瓦匠家的娘子。 “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乱说话,可你这当娘的怎么也和孩子一起瞎起哄?!” “就是啊,说风就是雨的,害得咱们大家都错怪了珊丫头去!” …… 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让朱珠心生腹诽,这年头的人啊,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是用得炉火纯青!方才听了泥瓦匠家的娘子那番颠倒是非的话,还义愤填膺地指责着自家的珊儿,这会儿就已经反过来站在珊儿这边去指责泥瓦匠家的娘子了。 呵,朱珠心头冷笑一声,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是他们自家的事儿,说起来都是容易的。 朱珠敛下心思,冷冷地对泥瓦匠家的娘子道,“如何?要去见官是吗?走,咱们一道去。我倒是想让官老爷好好地断一断到底是谁的错,该打谁的板子!” 话音落下,朱珠就喊了朱珊,作势就要往外头走。 可泥瓦匠家的娘子却不敢动弹,瞧着这模样,若是去见官,她家草儿才是该被打板子的那人!方才她恐吓朱珠的那番话,这会儿却让自己吓破了胆,她家草儿若是脱了裤子被打了板子,那今后还怎么做人?到了待嫁的年龄,可没有好人家敢要的!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要我三番四次地请你不成?”朱珠催促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可不敢应这话,假装脸疼,双手捂着脸,在那儿“哎哟哎哟”个不停。 闻讯赶来的泥瓦匠家的老娘见了这般阵仗,心里一咯噔,朝自家儿媳妇骂骂咧咧地道,“你这个搅家精,搅了家里的清静,还跑出来胡乱攀咬人。看我不捶你!”说着,就要动手打人。 旁边的人忙拉了泥瓦匠家的老娘,让她莫要动气。 第一百零九章 会破相吗? “娘……” 泥瓦匠家的娘子缩了缩脖子,一下子就没了方才的那股子气焰,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平日里顶顶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瞬间就成了乖巧的小绵羊,可见是泥瓦匠家的老娘是个极厉害的婆婆。 草儿更是吓得半声都不敢吭,躲在了泥瓦匠家的娘子身后,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了。 “回去再收拾你!”泥瓦匠家的老娘撂下这句话,就转头朝着朱珠他们作势就要拜下去,“都是我没有教好儿媳妇,错怪了珊丫头,我老婆子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朱珠哪里能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给自己赔罪,忙快步上前托住她,不让她拜下去,“大娘是要折煞我们不是?!这事与您无关,快别这样。” 泥瓦匠家的老娘老脸通红,不知是被自家儿媳妇气的,还是羞的,只听她对朱珠道,“今儿个的事是我们草儿不对,我让她给珊丫头道歉。再有……”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递给朱珠,道,“我这有几两银子,你拿着,给珊丫头治伤。” 朱珠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银子,对泥瓦匠家的老娘道,“大娘,我家珊儿伤得颇重,所以我就不与您客气了,这几两银子我就收下了。” “诶诶,就该这样!”泥瓦匠家的老娘松了口气,她还怕朱珠揪着事情不放,这银子收了就好,这珠丫头是个大肚的。 想着,泥瓦匠家的老娘转头,拉出了躲在自家儿媳妇身后的草儿,逼着她向朱珊认错。 草儿素来就怕这个奶奶,饶是心里头不愿意,但也不敢忤逆了她去,只能不情不愿地给朱珊道了歉。 朱珊也不知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只是一个劲的哭。 朱珠知道她委屈,也就让她去了。这个时候,朱珊可是苦主,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待这一番事儿结束,泥瓦匠家的老娘就带着自家儿媳妇和小孙女回了家。回家之后就是一顿打,之后那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半个多月都没在人前露面,想必是伤得不轻,可见泥瓦匠家的老娘是气得狠了,下了狠手了。 看热闹的众人见眼前的事情了了,也就都散了,各自回了家。 关了院门,朱珠长舒了口气,笑着与司庭远道,“这与人对峙还真是个体力活,相公,快倒杯茶给我喝喝,渴死我了。” 司庭远摇头失笑,去给她倒茶喝。 朱珠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那股子口干舌燥的感觉消减了下去。 司庭远又去房里取了治伤的药膏来递给朱珠,道,“事情了了,你也可以给小珊儿上药了。这是我前些日子调制的治伤药膏,正巧可以用,你快去。” 朱珠点了点头,接过药就要去给朱珊上药。 朱珊这会儿已经在铁柱娘和小花的安抚下止住了哭,不过声音里还是有些哽咽,只听她说道,“大姐,我这脸好得了吗?会不会破相?” 朱珠一怔,失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还知道破相这事儿?放心,你大姐夫是大夫,这药膏又是他亲自调的,哪里会让你破相?保管你用了这药之后,马上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 听了朱珠这话,朱珊这才笑开了,但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倒是惹得身旁的几人纷纷笑了起来,一时间,那笑意驱散了方才发生的不愉快。 替朱珊上完药,铁柱娘和小花才告辞离开。 这会儿也到了做晚饭的时辰,朱珠让朱珊回屋子去休息,再让司庭远照看着司昊宸,自己则去了灶房做饭。 来到灶房,朱珠先是拿出昨儿个铁柱娘塞给自家的腊肉,切了半块,片成片,做了炒腊肉。 再拿出两把木耳,用清水将木耳里头嵌着的泥沙洗了个干净。接着,在锅里烧了开水,将洗干净的木耳放在里头焯一下,盛到了两个空盘子里。 一盘用来做木耳炒鸡蛋,一盘用来做凉拌木耳。 朱珠这会儿又拿出了家里头仅剩的两个鸡蛋,磕入碗内,用筷子将它们搅拌均匀,放在了一旁。 冷油入锅,烧热后,朱珠将鸡蛋倒了进去,炒熟之后,出锅备用。 朱珠手上的动作很快,又迅速地切好了葱蒜,与木耳一道放进了再次烧热的油锅里,爆炒之后,放入方才已经炒熟的鸡蛋。炒匀之后,盛出锅,这样,一盘木耳炒鸡蛋就做好了。 接下来,朱珠拿了盐、酱油、香醋、葱蒜放在一起调了酱汁,念及朱珊脸上有伤不能吃辣,所以就没有放辣椒。 将酱汁倒在方才焯过水的木耳里,搅拌均匀,一盘凉拌木耳也做好了。 朱珠将饭菜端进了厨房,喊来司庭远和朱珊,可以开饭了。 朱珊瞧着桌上的三个菜,动了动小鼻子,只觉得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禁不住感叹道,“哇,好香啊。”顿了顿,又不解的问道,“那黑乎乎的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朱珠拉着她在坐下,递给她碗筷,笑道,“那是木耳,做了一盘木耳炒鸡蛋,一盘凉拌木耳。来,尝尝。” 朱珊笑着接过碗筷,就要去夹木耳,谁知却被司庭远给阻了,只听他道,“我先尝尝。” 朱珠和朱珊均是一愣,不明所以。 司庭远夹了木耳尝了一口,感觉它滑而不腻,入口清脆有嚼劲,又没有特别的异样,确定了这木耳无毒,才对朱珠和朱珊道,“嗯,没有问题,味道不错,吃。” 朱珠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随即失笑,这人方才莫不是在试毒? 朱珊才不管那么多,听大姐夫说可以吃了,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着木耳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啧啧称赞道,“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朱珠在一旁笑道,“慢点吃,又没人与你争抢。” 闻言,朱珊咽下嘴里的饭菜,嘿嘿傻笑,合着那脸上的伤显得有些滑稽,惹来了朱珠和司庭远的一阵闷笑。 因为桌上多了两道新菜品,又被朱珠做得着实美味,司庭远和朱珊吃得不亦乐乎,连带着朱珠都食欲大增,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 第一百一十章 来访 (1) 下晌在司家发生的事儿,晚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桃花村。 陈氏从娘家回来,一进村就从在村口大树底下闲磕牙的婆娘们嘴里听说了这茬事,气呼呼地冲到泥瓦匠家闹了一通,那架势好似能把泥瓦匠家的屋顶给掀了似的。 最后还是看在泥瓦匠家老娘的份上,陈氏偃旗息鼓了去,但还是警告了泥瓦匠家的娘子和那草儿一句,“若是再欺负咱们家珊儿,就等着吃牢饭去。”随后,便脚步不停地往司家去瞧朱珊了。 这会儿,司家几人已经用完晚饭,坐在院子里头说话。 远远地瞧见陈氏阴着脸从泥瓦匠家的方向过来,朱珠笑着与司庭远道,“看来大伯娘已经知道珊儿被打的事儿了,也定是去闹了一通了。” 司庭远点头,亦是笑道,“确实是大伯娘的性子。” “珊儿,我可怜的珊儿,快来让大伯娘瞧瞧。”陈氏到了门口,见了朱珊就是一顿心肝肉的喊着,拉了她就是一顿猛瞧。原先因着于氏,她对朱珊有些膈应,但这于氏做了丑事,被休了去,陈氏倒是可怜和心疼起朱珊来了。 朱珊的脸用了司庭远调制的伤药后,肿已经消下去了一些,但还是不太能看,陈氏心里头的火又冒了出来,“天杀的,我方才就该再好好教训她们一顿,瞧把咱们珊儿打成什么样了?!” “大伯娘,我没事了,大姐已经替我做过主了。”朱珊扯着一抹笑,对陈氏说道。 朱珠上前请了陈氏坐,给她倒了杯茶,道,“大伯娘消消气。” 陈氏摆了摆手,没有心情喝茶,埋怨道,“都怪于氏和琼丫头,连累了珊儿也被人诟病。” 朱珠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就算于氏和她那闺女被咱们老朱家赶出去了,这珊儿说到底还是与她们有斩不断的血脉关系。” “哎,可不是!”陈氏叹了口气,又皱了眉,嘱咐道,“我娘最近身子有些不利索,所以明儿个我得回娘家住些时日,若是珊儿再被人欺负了,你就到我娘家喊我去,我来替珊儿做主!” 朱珠就笑道,“哪里能让您来回奔波?若是再有人撞上来欺负珊儿,我和相公也不会放过他们去,您就放心。” 朱珊也在一旁朗声道,“大伯娘,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陈氏这才笑道,“那最好!” 可说到底陈氏还是不放心的,朱珠和司庭远毕竟年轻,也没经过什么事儿,对上那些个泼妇,哪里是他们能招架得住的? 于是,陈氏从司家离开,转身就进了铁家,拉了铁柱娘拜托了一番,又去了村长家,与村长娘子嘀嘀咕咕了半个时辰,陈氏才稍稍地安了心。 …… 转眼过去十来日,司庭远得了消息,他前些时日在镇上定的石砖烧制出来了。 第二日,近晌午的时候,那石砖铺子就派了四个小伙计拉了两车子满满的石砖送到了司家。 小伙计们帮着司庭远将石砖搬到院子里,得了司庭远的赏银,就笑呵呵地驾车回镇上去了。 司庭远洗了手,朱珠在一旁拿了帕子给他擦,笑道,“这村里头,除了村长家,可就是咱们家能修了那石砖墙的院子。” 司家的这房子与铁家相邻,原就只有一处石砖矮墙隔在两家中间,其余的都是用篱笆围起来,当成了院子。成亲前,司庭远修屋子的时候,石砖一时不够,临时烧制起来又怕误了时间,所以权衡了一二,就没有动那篱笆院子。 于氏上回将司家给砸了,那围着的篱笆也没有幸免,弄得是东倒西歪,朱大志费了不少功夫才勉强给整理好。 司庭远和朱珠就商量了一番,准备将篱笆院给推倒了,重新砌了石砖墙。 一是,家里头有孩子,砌了石砖墙安全。二是,院子里种了辣椒,这可是新鲜玩意儿,暂时还不能现于人前,那石砖墙就能阻了路过之人的视线。 于是,就有了今儿个送石砖的这一出。 司庭远擦了手,正要将帕子递回给朱珠的时候,他的余光瞟见村道上,有一辆马车正缓缓地朝他们家这个方向驶来。 桃花村哪里出现过马车,所以,司庭远和朱珠不禁多看了几眼。 马车越驶越近,停在了司家门口。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一眼,均有些诧异,马车里会是谁? 这时,车里钻出一个男人,那笑眯眯的模样,分明就是上回在县城天香楼里头遇见的那位高管家。 高管家朝司庭远和朱珠拱了拱手,朗声笑道,“二位,别来无恙啊!”说着,又转身将迫不及待要下马车的高老太爷给扶了下来。 高老太爷刚一落地,就听得马车里传来一道嘲笑的声音,“高老头,你至于吗?不过就是一些子吃食,让你连老脸都不要了?”话音落下,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司庭远和朱珠都很熟悉的脸,可不就是何御医嘛! “你懂什么?!吃是人生一大快事,丢个脸算什么?”高老太爷对何御医的话嗤之以鼻,反唇相击道。 何御医这会儿还没有瞧见司庭远和朱珠,而是边由高管家扶下马车,边与高老太爷斗嘴。 待下了马车,在地上站定,何御医笑道,“那我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你大老远地亲自上门讨要吃食?!” “呶,不就是那两位!”高老太爷朝司庭远和朱珠的方向努了努嘴。 何御医带着满心的好奇瞧过去,待将眼前两人瞧个清楚时,顿时就吓了一跳,这不是世子爷和世子妃嘛?!这回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碰上自家人了。 “世……”何御医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司庭远给打断了,“何师傅,真没想到,原来是您啊。” “怎么?你们认识?”高老太爷诧异道。 “是,是啊。”何御医结结巴巴地道,心下十分懊恼,幸亏世子爷机敏,不然他可就差点将他的真实身份给暴露了,哎,自己真的是老咯! 司庭远走上前,淡笑与高老太爷道,“早年与何师傅学过医,所以算是有那点子师徒的香火情。只不过这些年没见,今儿个乍然见了,还有些难以置信。” 高老太爷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做了件善事,让你们师徒二人重逢了。”顿了顿,又对朱珠道,“女娃娃,看在我让你相公和他师傅重逢的份上,你可得好生做了几道菜,犒劳犒劳我才是!” 听了这话,朱珠还没言语,何御医倒是先叫了起来,“你这老头,可真会上杆子爬。” 高老太爷也不恼,朝何御医拱了拱手,应下了他那话,“好说好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访(2) 何御医气结,指着高老太爷就与司庭远和朱珠说道,“这老头这些时日一直都在与我念叨着什么麻婆豆腐,这不今儿个天不亮就将我从府里带了出来,说是找到做麻婆豆腐的人了,要让我也尝尝。” “噗嗤……”朱珠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高老太爷是带着何御医蹭饭来了,遂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请进堂屋里坐。” 请了高老太爷和何御医在堂屋里头坐了,朱珠给他们俩各自倒了杯茶,歉意道,“高老太爷,今儿个可要让您失望了,我们家里头没有豆腐。” “啧……”闻言,何御医瞧着高老太爷,揶揄道,“白跑一趟了不是?!” 高老太爷大手一挥,笑道,“哪能啊?!我可早有准备。”顿了顿,他吩咐着高管家,“管家,去将咱们车上的豆腐搬进来。” 高管家笑着应了,其余人倒是没想到高老太爷有这一手,都愣在了原地。 还是司庭远先回过神来,无奈地笑道,“那今儿个是非得给您做了麻婆豆腐不可了。” 高老太爷捋着胡须,笑着点头,“那是那是。” “成。”朱珠应道,待高管家将豆腐搬了进来,便道,“相公,你陪着两位客人说话,我做饭去。” 待司庭远点头,朱珠便引了高管家将豆腐搬去了灶房。 待到了灶房,高管家放下了豆腐,就被朱珠请了出去,免得在灶房里头待着帮不上忙,还碍手碍脚。 朱珠在灶房里瞧了瞧,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她出来,朝着铁家那头喊了声,“铁家婶子,您家可有鸡蛋,能否借我几个?” 铁柱娘听了声音,从堂屋探出头来,笑道,“有的呢,我这就给你去拿。” 不消片刻,铁柱娘就拿了五个鸡蛋来,越过矮墙递给了朱珠,好奇地问道,“怎么?家里来客人了?” 朱珠笑着接过铁柱娘递过来的鸡蛋,道,“是啊,上回去县城遇上的,县太爷家的老太爷。” “哟,那可是贵客啊,可要好好招待才行。若是还要什么,再与我说。”铁柱娘笑道。 “诶,不会与您客气。”顿了顿,朱珠叮嘱道,“婶子可别与别人说今儿个来我家的是贵客,不然……” 铁柱娘点头道,“放心,我有分寸。” “那我先去做饭了,改日得了鸡蛋,我再还给您。”朱珠扬了扬手中的鸡蛋道。 铁柱娘听了这话,就嗔了几句,让朱珠赶紧做饭去了。 朱珠回到灶房里,准备做麻婆豆腐、小葱拌豆腐、香煎豆腐、青菜豆腐汤、再加个蒸鸡蛋,也就差不多了。 随着灶房里的动静一声声传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饭菜的香味就飘进了众人的鼻子里。高老太爷坐在椅子上鼻子一吸一吸的,双手摩挲,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何御医不是没有吃过朱珠做的饭菜,之前那道火锅就很合他的胃口,所以对今日的饭菜甚是期待。不过他可不能在高老太爷面前露出马脚来,只笑着说道,“这味道倒是闻着香,不知道吃起来的味道如何?” 高老太爷正伸长了脖子往屋外瞧,听了这话便道,“你就等着,有你赞叹的时候。” 何御医撇了撇嘴,这还用他说? 约莫着朱珠快做完饭了,司庭远放下茶杯,淡笑着与高老太爷和何御医道,“我去帮我娘子的忙,您二位稍坐。” “诶……”何御医急了,让世子妃亲自动手做饭已经是逾矩了,哪里还能让世子爷去帮忙。 司庭远拿眼去瞧何御医,眼神里警告的意味渐浓。 何御医微微缩了缩瞳孔,掩饰道,“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高老太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何老头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司庭远心里暗笑,摇了摇头,让他们安心等着,自己则抬脚去了灶房。 朱珠在灶房里头刚做完最后一道菜,就见司庭远踱步进来,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放客人自个儿待在堂屋里头,可不是待客之道。” 司庭远却不以为然,道,“何御医也不是外人。” 朱珠失笑道,“可高老太爷是啊。” “无妨。何御医知道怎么做。”司庭远接过朱珠手里的铲子,帮着她将菜给盛了起来。 有了司庭远的帮忙,两人很快就将几道菜给端到了堂屋里。 司庭远请了高老太爷和何御医,还有高管家落座。高老太爷和何御医没有客气,倒是高管家推脱了一番,才笑着在下首坐了下来。 朱珠给几人盛了饭,笑着道,“你们慢用,我去照顾两个孩子吃饭。” “怎么?家里头还有两个孩子?”高老太爷怔了怔,笑道,“我们来了这么会儿功夫了,怎么都不见他们?快快快,喊了来,与我们一道吃饭。” 朱珠抿嘴笑道,“这怎么行?!” 闻言,高老太爷沉了脸,道,“你这女娃娃瞧着清清灵灵的,怎么也是个迂腐的主?我们是客人,哪里能让主人避开的道理?你若是这样,下回我可不来了。” 朱珠倒是没想到这高老太爷没有时下大户人家那男女不同席、长幼得分席的想法,笑着道,“既然您都不介意,那我还坚持什么?!我这就去喊了孩子们出来。” 说着,朱珠转身去了朱珊的小屋子。朱珊知道家里来了客人,所以一直带着司昊宸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没有出去给朱珠和司庭远添乱。 这会儿,朱珠来喊她吃饭,她虽然诧异,但也笑着应了。 朱珠就抱了司昊宸,牵了朱珊到了堂屋里。 何御医一见被朱珠抱在怀里的司昊宸,眼睛一亮,脸上泛出惊喜的光芒,用眼神问着司庭远。司庭远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地点了点头。何御医得了司庭远的肯定,眼皮抽了抽,拼命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 小皇子啊,这就是先皇后娘娘的亲生血脉! “这是我娘家妹妹,这是我和相公的孩子。”朱珠向高老太爷他们介绍着,又吩咐朱珊道,“珊儿,这个是高老太爷,那个是何御医,另一个是高管家。快喊人。” 朱珊点了点头,也不认生,笑意盈盈地喊了几人。 高老太爷他们一一应了,纷纷夸着朱珊乖巧。 朱珠带了朱珊坐下,司庭远这才道,“行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来访(3) 司庭远的话音刚落下,就见高老太爷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麻婆豆腐,期间还不忘招呼着何御医,道,“你快尝尝,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麻婆豆腐,好吃的紧!” 何御医点头,学着高老太爷的样儿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就往嘴里送,那股子辛辣的味道瞬间就充斥了他的口腔,他惊喜万分,原来这麻婆豆腐用的料是上回自己吃过的辣椒。 何御医咽下嘴里的麻婆豆腐,赞道,“果然是道美味的豆腐菜,难怪高老头你念念不忘。” 高老太爷笑道,“怎么样?可服了?” “服服服。”何御医笑道,接着又吃了几口麻婆豆腐。 朱珊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见他们夸着那道浇着红色酱汁的豆腐,心里头好奇,她可没吃过这道菜,真的有眼前这两个老爷子说得这么美味?那,她也要尝尝。 这般想着,朱珊拿起勺子,伸手舀了一勺麻婆豆腐,送到了嘴里。 “咳咳咳……”被一股子刺激的味道呛到,毫无心理准备的朱珊猛地咳了起来。 朱珠笑着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嘴边,道,“快喝了,去去嘴里的味道。” 朱珊缓了好半晌才止了咳,皱着眉,哑着嗓子道,“这是什么味道?可太呛人了。” 朱珠就与她好生解释了一番,待朱珊明白了,就道,“若是你适应不了,就别吃了。” 谁知朱珊却摇了摇头,笑得像个小馋猫,“虽然吃着呛人,但够滋味。我还要吃,我还要吃,大姐你可不能阻了我!” 朱珠就笑道,“行行行,那你吃的时候小心着些,可别再呛到了,不然可坏嗓子。” “诶,我知道了。”朱珊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舀了一勺麻婆豆腐,这回是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嘴里,吃着吃着就眯了眼,真好吃! 接下来几人都不声不响地吃起了饭,一时间,堂屋内就只剩下饭桌上碗筷碰击的声音,以及司昊宸吃着米糊,那砸着嘴的声音。 吃饱喝足,何御医放下碗筷,舔着脸与朱珠道,“听闻小娘子会做一道凉茶,可否做来给我和这高老头尝尝?” 闻言,司庭远抬眸,拿眼去瞧何御医,眼神不凌厉,但却莫名地让人胆寒。何御医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变向地吩咐世子妃做事儿!大意了,大意了,他这是吃饱了脑子就不好使了,居然忘了对面那个世子爷可护短得紧,这不,一不小心就触了他的逆鳞!何御医心下惴惴,也不知道世子爷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朱珠自然也感觉到了司庭远的情绪波动,忙笑道,“是相公与您说的?那您几位等着,我去做了凉茶来,喝了也好下下刚才吃了麻婆豆腐的火。”说着,就将司昊宸往司庭远怀里一放,就起身出了堂屋。 朱珊见朱珠一走,自己在堂屋里头略显尴尬,便与司庭远说了一声,就追着朱珠也出了堂屋。 朱珠前脚进了灶房,朱珊后脚也跟了进来。 “珊儿怎么来了?不坐在堂屋里头歇一会儿。”朱珠问道。 朱珊撅了嘴道,“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还不如来帮大姐的忙。”说着,朱珊瞧着朱珠从罐子里头拿出一些像是药材的东西来,感觉好奇,就凑到朱珠跟前,笑道,“大姐,这些都是用来做凉茶的?” “是啊。”朱珠点头,手下的动作不停。 朱珊转了转眼珠,笑道,“大姐,你教我做凉茶?!” 朱珠一顿,扭头瞧着朱珊,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认真,便道,“行啊,你好生听着,瞧着。下回你做给大姐喝,如何?” “诶,好!就这样一言为定了!”朱珊清脆地应了一声,站在一旁一边听着朱珠的讲解,一边给她打下手。 做凉茶很快,不消半个时辰就做好了,朱珠和朱珊将凉茶端进了堂屋。 高老太爷从没喝过这样的凉茶,入口之后觉得胃里头不那么烧了,顿时舒坦地长呼了一口气,笑道,“这凉茶果然是个好东西。”顿了顿,又对朱珠道,“小娘子,可否将凉茶方子给了我,我让他们在府里头给我做。” “去去去,这是人家祖传的方子,哪里能轻易给外人!你要凉茶方子与我要就是了,我那里可多得是,问他们做什么?!”谁知朱珠还没开口,何御医便开口替她拒绝了高老太爷。 “高老太爷,实在对不住了,回头咱们要开铺子,这凉茶方子实在是不好拿出来示人,不然日后那铺子可开不成了。”朱珠歉意地笑道。 听朱珠这么说,高老太爷只能歇了要凉茶方子的心思,道,“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你们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司庭远接了话,笑道,“高老太爷但说无妨。” “你们开了铺子,头一个可得请我!”说罢,高老太爷满脸堆笑,活脱脱得像个弥勒。 朱珠和司庭远笑着对视了一眼,由司庭远对高老太爷道,“区区小事而已,到时我们夫妻俩亲自登门去请您,还请您赏脸才是!” 高老太爷哈哈大笑,点头道,“一定,一定。” 又坐了片刻,高老太爷和何御医就各自心满意足地准备告辞离开。 “高老太爷……”朱珠突然开口,唤住正往院外走的高老太爷。 几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瞧她,司庭远问道,“怎么了?” “等一下。”朱珠说完,便快步进了灶房,拿了一个小罐子出来,递给高老太爷,笑道,“高老太爷,这是我做的辣椒酱,就是放了麻婆豆腐里头的吃食调料,您拿回家去,可以做几顿麻婆豆腐吃。” 高老太爷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喊着高管家收下,“多谢小娘子了。” “高老太爷客气了。”朱珠欠了欠身,又道,“您几位慢走!” “留步留步!”高老太爷说着,便与何御医、高管家一道出了院门。 何御医上马车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朝司庭远怀里的司昊宸瞧了几眼,今儿个高老太爷在,他没有法子亲近小皇子,下回定要甩了那高老头,自己才好肆无忌惮地与小皇子亲相亲相。 这会儿,何御医可没想到什么安危不安危的事儿,满心满眼的都是司昊宸。 “何御医,怎么了?”高管家见何御医上了马车也不进去,反而是半弓着身,扭头瞧着司庭远他们那儿,便疑惑地问他。 何御医回过神来,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说着,就一溜烟钻进了马车里,留下脸上疑惑神色更浓的高管家。 不过,高管家也是个心宽的,没有多在意这事儿,转身笑着与司庭远和朱珠告辞,上了马车,就吩咐着车夫驾车离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门示威 朱珠瞧着马车渐行渐远,笑着与司庭远道,“瞧着何御医的样子,保不齐哪一天又得上门来了,毕竟他今儿个都没有仔细瞧昊宸,想必是心痒难耐。”还别说,朱珠真是说中了何御医的心思。 司庭远皱眉,他可不想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人来打搅他们的生活,而且他和司昊宸的身份过于敏感,不能掉以轻心,泄露了出去。 “我会传信给暗一和暗二,让他们好生看着何御医。”司庭远沉声道。 “嗯。”朱珠应了声,又道,“咱们歇晌午觉去,瞧瞧咱们昊宸,都打着小哈欠了。是不是困了啊?娘带你去睡觉觉。” 哄着司昊宸,朱珠和司庭远刚想回屋,就瞧见又一辆马车往自家这儿来。 朱珠深深地皱了眉头,满脸的不解且抱怨道,“这又是谁?怎么今儿个没完没了了?!可真是烦人!” 司庭远笑着安抚她,道,“也不一定是往我们家来,这周围也有别的人家,说不准只是路过。” “也……也是。”朱珠愣了一下,觉得司庭远说得在理,不禁笑了起来,弄不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呢。 可事与愿违,马车还是停在了他们家门口。 马车帘子被掀开,跳下两个俏丽的丫鬟,接着扶出了两个穿着锦衣、头戴了不少钗环的女子,定睛一瞧,那不是于氏和葛琼吗? 司庭远和朱珠面面相觑,这母女俩来做什么? “哟,莫不是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出来迎接了?”于氏下了马车瞧见司庭远和朱珠站在院门口往自己这儿瞧,便捂着嘴笑道。 葛琼斜睨了司庭远和朱珠一眼,跟着道,“贵人临门的,他们怎么敢不迎一迎?!不然怠慢了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闻言,司庭远和朱珠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了“自作多情”四个字。默契地将眼前这母女俩当成了空气,也装作没有听到她们说话,司庭远扶着朱珠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见司庭远和朱珠不理她们,葛琼一噎,气怒道,“诶,你们两个乡下泥腿子,眼睛长了头顶上了是不?没瞧见人?还不快过来见礼?” 于氏冷嘲热讽地道,“琼儿,你与两个没见识的东西多说什么?平白降了你自个儿的身份!” “姨娘说得对!”葛琼点头,笑道。 可无论于氏和葛琼如何讥讽和叫嚣,司庭远和朱珠从始至终都当做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屋子里走。 两人边走还边说笑着,愣是把于氏和葛琼给气得鼻孔冒烟,整个人快炸了去。 只见于氏沉下脸,冷哼一声,吩咐旁边扶着她的丫鬟,道,“去,把她们的院门踹了。” “你也去。”葛琼顺着于氏的话,吩咐着自己的丫鬟。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是,卷了袖子,走上前就要去踹门。 只一阵疾风从面前吹过,又听得两声“砰砰”,两个丫鬟应声倒地,瞬间哀嚎不止。 于氏和葛琼惊恐地看着原先离得远的司庭远,这会儿已经居高临下地站在两个摔倒的丫鬟跟前,不用想了,必定是司庭远干的事。 他……他……他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司庭远藏得可真深! 于氏和葛琼顿时就后悔了,如果早知道,她们今儿个就带了小厮一同来了。瞧瞧眼前这情景,她们可真是吃亏了! 于氏捂着肚子,与葛琼一道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呈了戒备的模样,但嘴里却嚷嚷道,“你……你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司庭远眼里一道异芒闪过,流露出浓烈的凌厉,于氏和葛琼触及他这般的眼神,又往后退了几步。 司庭远懒得与她们废话,回身走回了朱珠的身边。 朱珊听到动静,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瞧清楚了院子外头的人,小脸阴了阴,冷哼一声,站出来朝着于氏和葛琼,高声道,“你们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快滚。” 自己的亲闺女对自己说滚,于氏可没办法忍受,但她没有责骂朱珊,反而怪起了朱珠,“小贱人,你就是这么教养我闺女的,让她不敬我这个亲娘?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被你教成了泼妇样儿!” 斥责完朱珠,于氏换了副笑脸,朝着朱珊道,“珊儿,来,到娘这儿来。娘带你去镇上过好日子,你瞧瞧娘和你二姐身上的衣裳,再瞧瞧咱们有丫鬟伺候着。你跟了我去,今后也能如我们一般,而且也能跟着新父亲姓葛,做那葛府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今儿个于氏和葛琼除了来司庭远和朱珠面前炫耀一番之外,也是来接朱珊与她们一道的。葛琼倒是不在意朱珊,但架不住于氏在意,所以两人就想了个法子,说服葛大娘子同意将朱珊接进门。这不,葛大娘子一同意,于氏今儿个就迫不及待地来接朱珊了。 朱珊早已经从小花口中听闻了于氏进了她相好的后院做妾,连带着葛琼也一同带了去,对此她十分不屑,对这母女俩厌恶得十成十,恨不得自己是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愿是于氏生的。 “呸……”朱珊朝于氏和葛琼吐了口唾沫,高声道,“我是乡下的泥腿子,可没有那个做千金小姐的福气!” “朱珊,你可别不知好歹!”葛琼尖声叫道。 朱珊插着腰,不甘示弱道,“你倒还知道我叫朱珊?我姓朱,听明白了没有?我爹是朱大友,我是老朱家的闺女。你们已经被赶走了,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闻言,于氏伸手指着朱珊,颤抖着道,“你……你……你,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浑话?我是你娘,我十月怀胎将你生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朱珊忍无可忍地喊道,“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娘!”喊罢,朱珊转身,飞快地奔进了自己的小屋子,“啪”地一声关了门,不再理会外头哭喊着的于氏。 周围的邻居这会儿都听了动静探出头来,对着于氏和朱琼指指点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戏要上演了 “啧啧,这才多长的时间,于氏和琼丫头这母女俩都过上富贵日子了!” “是啊,瞧瞧她们身上穿的,那一身的衣裳咱们种个十年八载的地都买不起……” “怎么了?羡慕了?”铁林跳出来,出声问着那些透着羡慕眼光的婆娘们。 那些婆娘们听了这问话,忙噤了声,免得自己羡慕于氏母女俩的好日子这话传到自家男人的耳朵里去,白得了一顿打! “呸!”这会儿,有个大娘啐了一口,道,“红杏出墙换来的好日子,真以为自己是那贵人了?在真正富贵人家的眼里,不过就是两个跳梁小丑罢了!” 铁林拊掌大笑道,“大娘说得对!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脸,跑到咱们桃花村来撒野?!” “铁林你这个小畜生,胡吣什么呢?!我和姨娘也是你能攀扯的?”葛琼指着笑意盈盈的铁林怒斥道。 铁林没有反唇相讥,反而讽刺道,“听听,听听,这进了富贵人家的后宅就是不一样,连亲娘都只能唤一声姨娘。” 方才的那个大娘接了话,笑容可掬地道,“估摸着是打量着大家伙儿都不知道她亲娘是做妾呢,所以到处张扬!” “噗嗤……”众人听了铁林和那大娘的话都纷纷笑出声来。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了!”于氏指着大家伙儿,横眉冷竖道。 铁林挑了眉,道,“怎么?贵人是想喊打喊杀了?来啊,我奉陪!”说着,还撸起了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会儿,朱珠凝眉,出声冷喝道,“还不快滚,真想动手?!” 葛琼只觉得如芒在背,一点都不自在,便上前拉着气怒的于氏,劝道,“姨娘,既然朱珊那丫头不愿意与我们走,那就算了,您就当没生养过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您肚子里的这一个,万不可伤心过度,动了胎气!” 于氏听了葛琼的话,渐渐地止了哭泣,琼儿说得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没了朱珊,还有肚子里的这一个,她可得仔细着点。 “走,咱们回镇上去。”于氏收了怒气,一甩袖子,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葛琼也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两人就这么走了。 一场闹剧散场,朱珠将司昊宸递给了司庭远,让他带回屋子去。自己则往朱珊的小屋子去,怕她因着于氏和朱琼心里头不快,所以宽慰了她大半个时辰。 晚上,朱珠临摹完司庭远的字帖,收了笔墨纸砚,洗净了手,坐在桌前揉着发酸的手腕,对看着书的司庭远道,“葛掌柜也该回镇上了?!” 司庭远放下书,走过来,拉过朱珠的手,替她按摩穴位,让她舒服得眯了眼睛。嘴里则道,“明儿个就给暗一和暗二去信,三日内葛掌柜必定回程。” 朱珠“嗯”了一声,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么,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 翌日,司庭远就给暗一和暗二去了信。 暗一和暗二收了信,相视一笑,这网该收了。 于是,暗一马不停蹄地赶到葛掌柜所在的庄子,暗中替他摆平了一切,让葛掌柜能在两天后启程回到镇上。 在接到暗一的信,得知葛掌柜第二日就能到镇上的消息,暗二特地走了趟桃花村,美其名曰是向司庭远禀报葛掌柜的动向,实则是为了蹭顿饭吃。 待暗二到桃花村司家的时候,差点儿就晕了头,绕着圈瞧了几遍,才确定眼前这砌了石砖墙的是他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家。 暗二心道,这世子爷可真是够了,难道砌了石砖墙是来防着他的?不让他整日里跑来蹭饭?啧,这成了亲的男人可真真要不得,小气得很! 暗二翻了翻白眼,寻了个没人瞧得见的地儿,施展轻功,轻松地跃墙进了院子里。 这会儿,朱珊正陪着司昊宸在院子里头晒太阳,见从墙外边突然飞进来一人,惊讶地忘了尖叫,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能塞进一个鸡蛋。 暗二没料到,跃墙进来,见到的不是司庭远和朱珠,而是一个小丫头。于是,他也愣住了。 朱珊和暗二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瞧了对方半晌。 朱珊回过神来,刚起了个头想要喊人,就被暗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道,“别喊,我不是坏人。” “唔唔唔……”朱珊被捂着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暗二又道,“你是小珊儿,我是司大哥和嫂子的朋友。你别喊,我就放开你。” 朱珊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暗二这才放开了她。 谁知小丫头一得了自由,就朝着屋内喊道,“大姐,有贼!” “你……”暗二气结,但还是跟着飞快地朝屋内喊道,“嫂子,是我!” 朱珠刚听了朱珊的喊声,心下慌乱。但又紧接着听到暗二的声音,就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两人闹了个乌龙! 朱珠从屋里走出来,一瞧,果然是暗二,便笑着对浑身戒备的朱珊道,“珊儿,那是你大姐夫和大姐的朋友,你就唤他……唤他二哥哥。” 朱珊愣了愣,这人还真是大姐夫和大姐的朋友?于是,朱珊红了小脸,对着暗二小声道,“对不住,二哥哥。” 暗二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道,“不怪你,不怪你。” 闻言,朱珊小声嘟囔道,“这话说对了,这事可真不能怪我,谁让你不走正门,翻墙来着?!” 朱珠将朱珊的小声嘟囔听了一耳朵,心里头一阵无言,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主子爱跳窗,属下就爱跳墙,真正是同一家的! “你今儿个来做什么?”朱珠按下心思,问着暗二。 暗二瞧了一眼朱珊,朱珠会意,让朱珊带着司昊宸回了屋子。 暗二这才将事情与朱珠禀报了,末了,问道,“世子妃明儿个可要到镇上去瞧热闹?” 朱珠笑道,“去,怎么不去?有热闹不瞧,多没意思?!” 暗二连连点头,道,“那明儿个我就在镇上候着您和世子爷。” “嗯。”朱珠应了,想了想又道,“都安排妥当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暗二一拍胸脯,道,“有我暗二出马,哪有办不妥当的事儿?世子妃,您明儿个可瞧好了!” 朱珠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便道,“那行。若是明儿个一切顺利,我就给你做顿火锅吃!” 暗二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馋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朱珠笑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戏拉开序幕 “什么一言为定?”司庭远推了门进来,他去了趟山上,在那个挖着的猎坑里抓了几只野鸡和野兔子回来,这会儿刚进了家门就听见暗二和朱珠说话,便挑了眉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暗二嘿嘿笑了一声,殷勤地迎了上去,接过司庭远手里的野物,放到了灶房里。 朱珠则笑着陪司庭远回房梳洗,顺便将方才暗二说的事儿与司庭远说了一遍。 待司庭远梳洗完,和朱珠一同出来,就见暗二围着院子里那种着的辣椒树打转,嘴里头还啧啧称奇。 司庭远脸色淡淡地道,“你怎么还在?” 暗二听了这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世子爷还真是会卸磨杀驴! 朱珠瞧见暗二吃瘪,笑着出来道,“好了,是我留暗二他吃了饭再回的。” 暗二感激地瞧了朱珠一眼,心里头感叹,还是世子妃有人情味啊,不像世子爷那般的冷血无情! “你啊……”司庭远亦是瞧了朱珠一眼,万般无奈地笑了,真拿她没办法。 晚饭,因为多了个暗二,所以朱珠就用司庭远今儿个从山上抓回来的野兔和野山鸡,分别做了红烧兔肉、辣炒鸡块,再炖了锅鸡汤,加上木耳炒蛋,一桌子香气扑鼻的菜就做齐全了。 暗二吃得狼吞虎咽,引得朱珊咬着筷子频频侧目。 后来,朱珊实在受不住,便凑到朱珠身侧,低声问道,“大姐,这二哥哥是不是平日里吃不饱饭?”那语气里满是疑惑。 朱珠愣了愣,不知该怎么作答。 反倒是司庭远听到了朱珊的话,道,“他饭量大。” 闻言,朱珊若有所思,半晌才认真地道,“吃了这么多,足足有三个人的量了!待会儿得让他干活抵饭钱。” “嗯。”司庭远认真地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觉得朱珊哪里说得不妥。 朱珠头疼,司庭远不把暗二当客人,那是正常的。怎么朱珊这个并不知道暗二身份的小丫头,也不把他当客人了? 于是,朱珠嗔着司庭远,道,“你别跟着珊儿瞎胡闹,这都什么跟什么?!”顿了顿,又扭头对朱珊道,“二哥哥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大姐平日里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朱珊见朱珠开口轻斥于她,便吐了吐舌头,道,“大姐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朱珠点了点朱珊的额头,“可别忘了!” “是,大姐。”朱珊乖巧地应了。 这边三个人说着话,那边暗二吃得专心,根本就没有听见三人说了什么,直到他吃饱喝足打了个嗝,才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说来与我听听呗。” 司庭远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没听见就算了。” 暗二点了点头,心想左右不过就是些闲谈罢了,他也没多大兴趣知道。于是就将此抛开不提,专心地瘫在那儿消食。 吃完了饭,收拾完毕,朱珠就带着朱珊去给司昊宸喂米糊。 而暗二则和司庭远在院子里说话。 等夜深了,暗二才告辞离开,司庭远也回了屋子,梳洗了之后,与朱珠一同歇下。 …… 葛掌柜这回出门的时间颇长,甚是想念家里头的女人,尤其是那个怀了他的孩子,刚接进门,手都还没有摸过一下的于氏。 于是,葛掌柜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镇子上。 可葛掌柜到葛宅门前的时候,除了小厮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出来迎接。一问才得知,葛大娘子带着于氏和葛琼去了镇外的明月庵上香。 葛掌柜就只能略感失望地独自回了正房,唤了小厮去厨房抬了热水来,洗去那一身的风尘仆仆。 …… 听闻明月庵的主持师太精通医术,所以上完香之后,于氏让葛琼带了丫鬟四处逛逛,自己则央着葛大娘子去求见了主持师太,请她为自己诊诊脉,瞧瞧这胎怀得是否稳当。 主持师太欣然应允,替于氏诊了脉,又仔细地瞧了瞧于氏的面色,见她圆润富态,才怀胎两个多月,那鼓起的肚子就已经比得上其他妇人四个来月的大小了。 主持师太皱了皱眉,仔细地问于氏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待于氏一一答了,主持师太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是越皱越紧。 葛大娘子在一旁瞧了,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这主持师太发现了什么不成?可她又想着,平日里她就是顺着于氏,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为的就是让她补得太多,最后难产没了性命罢了,倒也没有做其他的事儿,遂放下了心。 但葛大娘子还是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抢在于氏前头问主持师太,“师太,莫不是我家姨娘的胎像有什么不好?” 主持师太叹了口气,道,“这位姨娘补得太过,怕是日后生产艰难。” 于氏揪紧手中的帕子,白着脸道,“那可如何是好?” 主持师太安抚道,“莫怕,从今日起,进补的吃食减半就行了。” 葛大娘子状似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对于氏道,“听到没有,今后可不能补得太过了。你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怎么还不懂事?不过也怪我,平日里总是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纵着你。接下来的时日,我可得好好看着你才行。” 于氏听了葛大娘子的话,微微红了脸,她生葛琼和朱珊的时候,家里头条件不好,也没什么能够进补的吃食。这回仗着自己怀了身子进了葛宅,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有些忘乎所以,又听着丫鬟整日在自己耳边念叨,怀孕的时候补得好,这孩子生出来定聪明不凡,便拼了命的进补。谁成想…… 于氏低着头,一副听训的模样,道,“我今后定当好生注意着。” 葛大娘子拍了拍她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又转头问主持师太,“劳烦师太给我们家这姨娘开些安胎药。” 主持师太原本想说不需要开安胎药,但瞧着葛大娘子和于氏脸上还有着惴惴不安的神色,便想着或许喝几贴安胎药能让眼前两人放宽心,那也是好的。于是,主持师太就拿了纸笔随手写了一贴安胎药的方子,递给了葛大娘子身后的翠红。 “多谢师太!”葛大娘子和于氏对着主持师太道谢。 主持师太笑着点头,继而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祸事将至 再说这头,葛琼带了丫鬟在明月庵里漫无目的地逛着。逛得累了,就寻了一处阴凉的地儿坐着歇脚。 这会儿,远远地走来一个老尼,葛琼打眼一瞧,那不就是上回来明月庵给她解签文的那个师太吗? 于是,葛琼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对那老尼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师太,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那老尼平日里见的香客无数,哪里还能记得葛琼?只见她摇了摇头,双手合十,抿了唇道,“阿弥陀佛,恕贫尼眼拙,请问施主是?” 葛琼闻言,也不生气,笑道,“上回我来明月庵求签,师太替我解了签文,断言我面带贵相。”说到这,葛琼特意顿了顿,但见那老尼仍旧一副默不作声,不像是想要接话的模样,便又道,“真是承师太吉言了,这不,也就小半年的时间,我就成了那富贵人家的姑娘了。” 那老尼怔了怔,笑道,“那确实是好事儿,恭喜施主了。” 葛琼“咯咯”一笑,又道,“不过师太,上一回您给我解签文的时候,有一句话可说得不对。” “哦?”那老尼挑眉,等着葛琼的下文。 葛琼便笑道,“您说我与人命里犯冲,切不可执着,才能得偿所愿。可我就是偏偏执着地得了这富贵,将与我命里犯冲的那人踩在了脚底下。”葛琼说的那人便是朱珠。 老尼听了葛琼的话,定定地瞧了她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告诫着她,“祸事将至,施主好自为之。”说罢,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就转身离去。 “这老尼真是无礼!琼姑娘,您可别听她瞎说。”葛琼身后的丫鬟瞧了瞧葛琼的脸色,道。 “你琼姑娘可是个大度之人,必定不会将她那些话放在心上。”葛琼撇了嘴,随即笑得畅快且得意,道,“她定是被我下了脸子,不舒坦了,才说出那些话来。真没想到佛门中人也这般的善妒,哪里有世人说的六根清净的模样?!” 丫鬟听了葛琼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连连奉承着葛琼,哄得她眉开眼笑。 少时,葛大娘子和于氏出了主持师太的禅房,寻了葛琼一道回了镇上。 上了马车,拉下帘子,葛大娘子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翠红瞧了葛大娘子一眼,斟酌着开口道,“没想到主持师太三言两语就破了咱们的计划。太太,接下去咱们该怎么做?” 好半晌,葛大娘子才冷着声道,“给于氏平日的吃食里加点料。” “这……”翠红有些迟疑,“怕是容易被人发现。” 葛大娘子用自己修得精致的指甲狠狠地戳了戳翠红的脑袋,道,“猪脑子!去拿了方才主持师太开的方子,找镇上的大夫问问,哪些是相克的!” 葛大娘子说到这,翠红恍然大悟,笑道,“奴婢明白了,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嗯……”葛大娘子哼了一声,闭上眼假寐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葛大娘子和于氏乘坐的两辆马车就回到了镇子上。 得了葛掌柜的命,守在门口的小厮瞧见远远驶来的马车,忙不迭地回了宅子里禀报了葛掌柜。 葛掌柜一喜,整了整衣裳,到门口等着迎葛大娘子她们。 “太太,老爷回来了,正在宅子门口!”车夫瞧见葛掌柜,隔着马车帘子对葛大娘子禀报道。 葛大娘子睁开眼,笑容满面,“真的?” 车夫点了点头,也不管葛大娘子瞧不瞧得见,笑道,“奴才瞧得真真的。” “快,翠红,快给我瞧瞧,我的头发可乱了?”葛大娘子急忙对翠红道。 翠红仔细地瞧了瞧,笑道,“好得很,好得很。”随即,又揶揄道,“太太这是一日不见老爷,就如同隔了三秋。瞧您这高兴的劲儿,奴婢瞧着也甚是欢喜。” 葛大娘子脸红了红,瞪了翠红一眼,也不与她计较,只一个劲儿地催着车夫快些。 待马车在葛宅门口稳稳地停下,翠红被葛大娘子催着率先下了马车,再回身将葛大娘子扶了下来。 “相公回来了?” “娘子回来了?” 葛大娘子和葛掌柜的异口同声,让两人都愣了愣,随即便笑开了。 翠红在一旁笑道,“太太和老爷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葛掌柜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最是嘴巧!” 翠红福了福身,笑道,“多谢老爷夸奖!” 闻言,葛大娘子红着脸,指着翠红也撑不住笑道,“你啊……” 与葛大娘子说笑了几句,葛掌柜眼神就直往后头的那辆马车瞟,葛大娘子见了,脸上的红晕褪去,心里头不屑,但嘴上却道,“相公,于姨娘就在后头的马车上,你可要去瞧瞧?” 葛掌柜原本是想点头,但理智告诉他,万不可答应了下来,不然得罪了葛大娘子,他可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便摇头道,“我去做什么,让翠红去喊她下来就是了。” 葛大娘子见葛掌柜甚是识相,便吩咐着翠红去将后头马车里的于氏和葛琼请下来,又对葛掌柜道,“我啊,这回不仅给你纳了个妾,还给你带了个灵巧的闺女来。” 葛掌柜早就知道葛琼跟着于氏出了老朱家二房,心想着,既然于氏疼爱这闺女,他养着葛琼也无妨,今后不过就是一副嫁妆嫁了出去罢了,兴许还能借此拉拢了生意上的贵人。 “于姨娘,姑爷回来了,您快下来见见。”翠红在马车外喊道。 于氏喜笑颜开,她自从刚进门那天瞧见了葛掌柜之后,就没再见过他,这些时日还真是怪想他的,没想到今儿个他居然回来了,自己可得找个机会好生与他叙一叙离别之情!这般想着,便忙对马车外头的翠红道,“就来,就来!” 于氏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理了理头发,嘱咐了葛琼一句,让她好生打理一下自己再下来,毕竟方才睡了一路,这头发早就乱糟糟的了。 见葛琼点头应了,于氏便掀了帘子,由丫鬟扶着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接着,于氏便扶着腰,一副孕味十足的模样,慢慢地朝着葛掌柜走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葛掌柜与朱琼的关系 葛掌柜见于氏不似先前那边瘦弱,反而丰腴了不少,笑着与葛大娘子道,“娘子辛苦了,你将于氏照顾得极好!” 葛大娘子用帕子捂了嘴,笑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见过老爷。”这会儿的功夫,于氏已经走到跟前,与葛掌柜行了礼。 葛掌柜哪里会让她真的蹲下身去,忙托住她道,“你身子重,快免礼。” 于氏顺势站了起来,嘴里却道,“礼不可废。” 葛掌柜笑着点点头,轻声问了于氏几句。 听于氏说日子过得安稳平静,而且葛大娘子待她极好,整日里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什么吃的用的都先往她房里头送。葛掌柜便又对葛大娘子又多了几分满意,心里头想着以往竟是误会她占有欲强,为人专横刻薄了,今后该对她好一些才是! 葛大娘子见两人说得热闹,心里头不虞,瞅着空,笑着打断他们,道,“瞧你们这刚见面就说个没完,也不瞅瞅这是在街上。对了,琼丫头呢?怎么不来见见父亲?” 于氏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这记性,见了老爷就将琼儿给忘了。”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唤了葛琼下来,心想着这会儿的功夫她也应该已经收拾完,可以见人了。 不一会儿,葛琼从马车上下来,低着头轻移莲步地走近。于氏笑着拉了她上前给葛掌柜行礼,这葛掌柜日后可是自家琼儿的父亲,得好生讨好了他,留个好印象。 谁知,还没等葛琼行礼,就听得站在葛掌柜身后几步远的贴身小厮突然面色一变,伸手颤抖地指着葛琼,尖声叫道,“你你你……” 葛掌柜不耐,瞪了那小厮一眼,平日里多讲规矩的一人,怎么这会儿竟然在门口嚷嚷起来了,这成何体统?! 葛大娘子先葛掌柜一步,斥着那小厮道,“闭嘴!嚷嚷什么?!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也不嫌惹人笑话,说咱们这葛宅的下人不懂规矩!” 这一声尖叫确实如葛大娘子说的一般,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纷纷朝他们这儿看来。 葛琼被那尖叫声吓了一跳,疑惑地抬起头,向那贴身小厮瞧去,这不瞧还没什么,一瞧之下,葛琼也如那小厮一样尖叫了起来,“啊……” 葛大娘子这会儿是真的愤怒了,吼道,“有完没完?!” 葛掌柜只觉得葛琼的声音甚是熟悉,收回瞪着那贴身小厮身上的目光,就往葛琼这儿瞧来,这一瞧却是吓破了胆,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 “你们认识?” 葛大娘子和于氏异口同声地问着,不过葛大娘子问的是葛掌柜,于氏问的是葛琼。 葛琼的脸此时已经褪去了原本的红晕,变得惨白无比。 葛掌柜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惊恐模样! “哟,这是怎么了?”隔壁宅子的王老头探出头来,瞧向这边,方才他在院子里喝茶,就听得两声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出来瞧瞧。 “不晓得。”在王老头宅子门口驻足观望的路人摇头,又道,“兴许是葛掌柜久不归家,这乍然间回来,家里头的娘子和小妾瞧着欢喜来着?!” “欢喜?你莫不是耳朵不好?听不出那是惊吓?!”旁边一人嗤笑道。 “诶,别说了别说了,继续瞧。” 葛掌柜和朱琼听了葛大娘子和于氏的问话,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葛大娘子气怒,指着那贴身小厮,道,“你来说。” “不准说,回宅子去!”葛掌柜高声喝止。 葛大娘子沉着脸看葛掌柜,半晌没有说话,只将他看了个如芒在背。 “好,就依了你。”葛大娘子最终点头道。 可谁知,那贴身小厮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开了口,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缓缓开口道,“这位咱们府里头的琼姑娘原是临县怡红楼的姑娘,前不久老爷往临县去进米粮,在怡红楼里头包了她,整整快活了三天三夜。” 那贴身小厮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巧让周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路人听了个清楚明白,更别说本就离得近的葛大娘子她们了。 “不不不,你瞎说,你污蔑我闺女!”于氏尖细的声音响起,拼命地否认着。但她家琼儿前段时日确确实实被卖去了临县的怡红楼,而且据那花妈妈所言,琼儿被一个商人包了三日,莫非就是……葛掌柜! 那贴身小厮瞧了一眼于氏,不急不缓地道,“若是不信,可以去临县怡红楼问问,老爷可是包了琼姑娘三天三夜,这是新进楼的姑娘都不曾有的待遇,让人眼红嫉妒得紧!” 葛大娘子这会儿已经气得七窍生了烟,她从第一日得知于氏怀了葛掌柜的种,就让翠红查探过一二,知晓了葛琼她曾经沦落过青楼,没想到居然与自家相公有那一层关系!真是不知所谓!不知羞耻! 葛大娘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想吐,她挣脱翠红扶着自己的手,快步上前打了葛掌柜一巴掌,怒骂道,“畜生,我只知你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没成想你连母女都不放过。先是让老的怀了身孕,后是睡了小的。你玩得可够欢的啊!” 葛掌柜只觉得葛大娘子的那一巴掌打得他头晕目眩,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捂着脸,皱着眉,依旧否认道,“娘子,没有的事,你可别听信这小子的浑话。定是咱们葛府的对头在背后使得坏,让你我离心,以此来打击葛府的生意。” 葛掌柜也是个人才,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这样一番说辞。 于氏也不是个傻子,知道事情不能闹大了去,不然这里哪能还有她和葛琼的容身之地?于是,她接着葛掌柜的话,道,“是啊姐姐,我家琼儿清清白白一闺女,品性最是端正,哪里能做得出乱伦之事!” “对对对。”葛掌柜点头如捣蒜。 葛大娘子见他们一搭一唱,眼里射出一抹犀利的亮光,刺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汗毛竖立。只听得她冷哼一声,吩咐道,“翠红,派人往临县的怡红楼走一趟,请了里头的妈妈来与我回话,到时候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翠红鄙夷地瞧了葛掌柜一眼,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共侍一夫? “不准去!”葛掌柜大声喝道。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怎么?你葛天祥这点当面对质的能耐都没有?”葛大娘子讥讽道。 “不……不……不是。”葛掌柜结结巴巴地道,往日里那能说会道的模样竟是去了十乘十。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么大的阵仗!”葛掌柜的米粮铺子对面古玩店的掌柜适时地出现在这儿,笑问着大家伙儿。 有好事的婆娘刚想将方才的事儿与他说,谁知他却快一步拨开人群,瞧见里头的人,啧啧出声道,“嘿,这不是怡红楼那新进的姑娘吗?我说老葛啊,你艳福不浅啊。同样是一起逛的青楼,怎么我那姑娘没有找上门来,你这姑娘就找上门来了?要我说,人姑娘对你一片真心的,还不快收了!正巧与你那新进门的小妾一起摆了酒,也省了多一回的银两了。” 葛掌柜闻言,眉头倒竖,厉声喝道,“老方,你浑说什么?!我哪里与你一同逛过青楼!” “哈哈哈,该不会这方掌柜就是葛掌柜嘴里的那个对头?”旁人哈哈大笑地指着两位掌柜说道。 有婆娘笑道,“你傻了不是?这米粮铺子能与古玩店成为对头的?再说了,葛掌柜背后可是青州城葛府,那可是一只手指头就能碾碎这古玩店的主。” “没错,这位嫂子说得在理。” ……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响起,葛大娘子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瞧着像是随时都会气得昏厥过去一般。 翠红忙低声安抚了她几句,随后,她上前一步,与方掌柜行了一礼,皱眉问道,“方掌柜,我代我家太太问您一句,您的话可当真?” “那必然能当真。”顿了顿,方掌柜伸出三根手指朝着天,道,“我敢对天发誓,若是扯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年头的人,轻易不会发誓。若是发誓了,必定是顶真的事儿。 所以,方掌柜的誓一发,在场的众人再无疑惑,都相信了他。 “你们别信他,这肥头大耳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定是编瞎话来害我!”葛琼再也忍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歇斯底里地喊着。随后,居然眼睛一闭,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瞬间,她很后悔,若是她老实地待在姥姥家,不贪慕虚荣,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看来,那老尼的话确实没错,祸事已至啊! “琼儿……”于氏抱着晕过去的葛琼,不知该如何是好。满心欢喜地来到镇上,做了葛掌柜的姨娘,谁知葛掌柜居然在怡红楼的时候将自个儿的闺女给睡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母女共侍一夫,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 于氏恨不得也晕过去,一了百了。 可葛琼已经晕了,她再晕过去,就没有人管她们娘俩了。 方掌柜原本还恼怒葛琼说他是个肥头大耳的东西,但又见葛琼晕了,便没了脾气,转而笑着催促葛掌柜,“老葛,没见你相好晕了吗?还不快抬进府去?”说完,又对于氏道,“你是这姑娘的娘?那正好,这女婿就在眼前,你之后就跟着闺女过好日子。” 说完,方掌柜才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只见葛掌柜、葛大娘子还有于氏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的人脸色也越来越古怪。 方掌柜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随即有人道,“方掌柜,这你可说错了。不过怪不得你,听闻你近日都不在镇上,没见过葛掌柜那新纳的小妾也在所难免。呶,你嘴里头那姑娘的娘正是葛掌柜新纳的小妾,瞧瞧,人都怀了身子了!” “这这这……”闻言,方掌柜面露惊恐,心道,这下可坏事了,难怪这老葛从头到尾脸色都如此的难看,原来是因着这档子事在这儿掰扯不清。 葛掌柜梗着脖子,嚷道,“好啊,老方,平日里我俩关系不错,谁知道你关键时刻如此坑我?!你安的什么心?!” 听了葛掌柜颠倒是非的质问,方掌柜褪去了原先惊恐的神色,满脸不高兴地嘟囔道,“这年头,说真话还不招人待见了。” “哈哈哈……”周围众人又发出一阵哄笑。 “诶,对了。”方掌柜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有人能证明我这话是真的。我昨儿个回镇上的时候,瞧见了临县怡红楼的花妈妈在咱们镇上,我还与她攀谈了几句,她说会在她妹子家住个一两日。” 有好事的人听到这,高声问道,“那花妈妈可说她妹子家在哪儿?” 方掌柜道,“大家都知道的,镇东那豆腐铺子。” 镇东的豆腐铺子是一对母子开的,因为镇东就这一间豆腐铺子,再加上那对母子为人和善,也从不做那缺斤少两的事儿,所以生意比那镇西的豆腐铺子要好上许多,大家伙儿都爱上他们家铺子去买豆腐,这一来二去的,都十分相熟。 这会儿听了方掌柜这么一说,早就有年轻小伙高呼一声,“我去喊人”,便小跑着往镇东的豆腐铺子而去。 葛掌柜连阻止都阻止不了,只有脸色骇然地瞧着那年轻小伙越跑越远,直至消失在街口。 “娘子,你累了?要不,咱们回宅子去?”无奈,葛掌柜只有凑到葛大娘子跟前,舔着脸,想把葛大娘子弄回宅子里,不让她再追究此事,以免让自己在这镇上没脸。 可葛大娘子脸一偏,竟是没了搭理他的兴致。 葛掌柜作势要去拉她,谁知翠红一个箭步就挡在了葛大娘子的面前。 葛掌柜刚想训斥,只听得翠红冷言冷语道,“老爷,您还是仔细想想待会儿那怡红楼的妈妈来了,这事实确凿的,您该怎么与太太,还有老太爷老太太交代!” “你……”葛掌柜无言以对,只能暗自祈祷着那花妈妈已经离开了镇子,否则哪里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半柱香时间,没有如葛掌柜所愿,花妈妈与她妹子一同出现在了葛宅门前。 众人就算不识得花妈妈,也识得她的妹子,于是纷纷与她打了招呼。接着,让出了一条路,让她们进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承认了 葛大娘子见人来了,给翠红使了个眼色,她可没有心思与那等花街柳巷的卖笑之人说话。 翠红点了点头,走上前,与穿得花枝招展的花妈妈行了一礼,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临县怡红楼的花妈妈了。今儿个请您来,是想让您分辨一下,这晕着的姑娘可和我家老爷有关系?”说着,向花妈妈指了在于氏怀里的葛琼和葛掌柜。 花妈妈瞧了两人一眼,甩了帕子,咯咯笑道,“哪里不认识呢!这姑娘是我楼里的,刚被赎了身了,这葛大官人可是咱们怡红楼的常客。前儿个,葛大官人往我那楼里去,看上了这姑娘,愣是包了她三天三夜。” “妈妈所说的可属实?”翠红又问道。 “千真万确。”顿了顿,花妈妈又指着那方掌柜,笑道,“呶,与葛大官人一起去我那楼里的还有这位方大官人,当日里啊……” “够了!”葛大娘子倏地厉声喝道,打断了花妈妈的话。 花妈妈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刚插了腰,想要回嘴,就被她妹子给拽住了,回头看去,只见她朝自己摇了摇头,于是便不再言语。她是不住在这镇上,呛葛大娘子几句倒没事,她妹子和外甥可常年在这镇上做买卖,若是得罪了这有钱人家的太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她还是忍了这一时之气! 葛大娘子阴着脸,声音如冰渣子一般从喉咙里挤出,对着众人道,“散了,没什么好瞧的了。” “娘子……”葛掌柜无力地喊了一声。 葛大娘子扭头,冷冷地盯着他瞧了半晌,问,“怎么?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葛掌柜苦笑一声,“我也是方才才知她们是母女。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葛大娘子突然笑了,越笑越大声,甚至笑出了点点泪珠,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冷言冷语地道,“葛天祥,你终于承认了是吗?好好好!翠红,收拾包袱,我们回家去!”说着,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宅子里走去。 翠红担忧地瞧了葛大娘子的背影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待走进宅子的门之后,翠红皱眉想了想,招手让站在门口偷偷往这儿瞧的矮个小厮名唤小金儿的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金儿点了点头,从廊下的另一边飞快地往宅子里跑。 “葛掌柜,这事实明了了,你还不快将这晕着的姑娘抬进宅子里去,也做了姨娘?!这样一来,可以让她与她亲娘作伴,你也可以享那齐人之福!哈哈哈!”镇上游手好闲的几个汉子对着葛掌柜吹着口哨,嘻嘻哈哈地让他也纳了葛琼。 葛掌柜面对葛大娘子敢怒而不敢言,但对这些人倒是毫不客气,怒道,“滚滚滚,都给我滚!” “哟,这是恼羞成怒了?” “呸,这会儿知道丢人了?当时就不要做出睡了人亲娘,转头又睡了闺女的事儿来。”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的畅快,葛掌柜脸色如便秘一般的难看,这地儿可没法待了,于是甩了袖子就想进门,谁知于氏此时突然出声唤他,语气楚楚可怜,“老爷。” 葛掌柜脚下一顿,回头瞧她,只见于氏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伤痛,又因为惊吓,那张小脸苍白无血色。 葛掌柜对于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情,或许当时于氏行差踏错与自己有了关系,都是他引诱的,产生了些许的愧疚之情,又或许是于氏现如今怀了他渴求的骨肉,而让他心生不忍。 葛掌柜想了想,对于氏道,“这段时日,你们就不要住在宅子里头了,先去你姨表妹那儿住着,好好养胎。等太太气消了,我再接你……回来。” 于氏点头答应了。心头却泛出丝丝的苦来,她除了答应,哪里还能拒绝呢?她可是从头到尾都缩在一边不敢说一个字,只因为这事儿太过丢人。 葛掌柜对于氏的识趣感到满意,伸手招呼心腹管家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 那心腹管家点了点头,指了两个下人,抬着葛琼,跟着于氏,往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走去。然后转身,刚要吩咐人拿下葛掌柜的贴身小厮,才发现那贴身小厮已经不见了踪影,急得他脑门直冒汗,忙派人去追他。 若是不将人找回来,可是后患无穷! 殊不知这会儿,那贴身小厮已经得了暗二给的银子,拿了包袱就出了镇子了,从此改名换姓,在别的地儿用了那得来的银子做起了小买卖,还娶了妻生了子,再也不用做那伺候人的活,日子倒是过得越发殷实自在。 众人见葛宅这儿的事情了了,便一哄而散。 谁知,这会儿从葛宅里急匆匆地走出来一个矮个小厮,就是那小金儿,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高声喊道,“别走啊,别走啊。” 听了小金儿的话,剩下还没走远的一半人停下脚步,扭头过来问他何事。 小金儿高声道,“咱们太太吩咐了,在这儿的每个人都能得二两银子,不过得了银子之后,可不能将今儿个的事儿传出去!” 那些人一听有银子拿,都纷纷涌到小金儿跟前,伸长了手臂问他要银子。 小金儿给那些人一一发了每人二两银子,便再叮嘱了一句,就打发了他们,往宅子里去将多余的银子还给了账房,再寻了翠红将事情回禀了。 翠红问他,“可有漏掉人?” 小金儿心里一咯噔,他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可只剩下了一半的人,那定是漏了人的,这这这……不,不能承认。 于是,小金儿摇了摇头,睁眼说了瞎话道,“放心,翠红姐姐,每一个人我都给了二两银子,还将您的话与他们嘱咐了。” 翠红听他这般言语,便松了口气,从怀里拿了一个荷包出来,扔给他,笑道,“这个赏你的。” 小金儿颠了颠那荷包,约莫有五两银子,笑着道,“多谢翠红姐姐,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喊我去做,定能包姐姐满意。” “知道了,你先下去。”翠红挥了挥手,让小金儿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传遍了,气晕了 葛宅的斜对面有家小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司庭远、朱珠坐在那儿看戏。 “娘子,这出戏如何?”司庭远为朱珠续了杯茶。 朱珠的视线从葛宅那头拉回来,脸上沁满了满意的笑容,道,“甚好,可写了戏本子,传唱出去。” 送走了拆穿葛掌柜的那贴身小厮,上了茶楼,走到两人跟前的暗二,闻言笑道,“说得对,说得对,明儿个我就传信回去,让暗部的人写了来,让那戏班子演了,也让镇子外的人瞧瞧这事儿。” 闻言,朱珠诧异,道,“怎么?暗部还有这等人才?” 暗二得意,“那可不。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咱暗部没有的。” 朱珠听了这话,捂着嘴直笑。 司庭远见朱珠笑得畅快,也跟着笑了。 笑了半晌,朱珠问暗二,“话说那贴身小厮该是葛掌柜的心腹,怎么愿意当众拆穿葛掌柜?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人家就范的?” 暗二听了这话,委屈道,“嫂子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哪里是让人就范?都是那葛掌柜做的孽,让那贴身小厮恨了个透!” 朱珠好奇道,“这话怎么说的?” 暗二灌了口茶水,开口道,“那贴身小厮有个青梅竹马,在葛宅里头做那洒扫的丫鬟,两人情投意合,只等着那丫鬟及笄,就去求了葛掌柜成全他们的婚事。谁知葛掌柜有一日瞧见那洒扫丫鬟长得俏丽,便趁她不备,拉了她进了屋子,强迫着她与自己做了那事。那丫鬟醒了之后,就用一根腰带挂在了房梁上,上吊自尽了。那贴身小厮心中怨恨,一直想找了机会替那丫鬟报仇。这不,我正巧给他递了个法子,不用让他背了人命,也能让葛掌柜付出代价,何乐而不为?” 闻言,朱珠和司庭远点头,原来有这么个事儿在里头,这葛掌柜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朱珠叹道,“逝者已逝,希望那贴身小厮今后能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应该会的。”司庭远握了朱珠的手,笑着道。 朱珠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是问起了今儿个中午吃些什么。 听到吃,暗二就来劲儿了,说道,“镇上有家食楼,我吃着还不错,不如今儿个司大哥和嫂子去那儿用饭?” “你说不错,那准没错。”朱珠笑道。 司庭远接了话,道,“那就去那家。”说着,就起身付了银子,牵着朱珠的手,跟着暗二去了食楼吃饭。 …… 因着小金儿的疏忽,漏了不少在葛宅门口瞧热闹的人,没有及时堵了他们的嘴。这不,大半日的功夫,葛掌柜同时睡了母女二人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到了晚上,镇子周边的几个村子也传遍了,葛掌柜和于氏母女成了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人物,这三姑六婆大半年的谈资都有了。 这事也免不了传到了于氏她娘家那村子,与于氏她老娘交好的村口老寡妇听了这事儿,匆匆地来了于家,见了于氏她老娘就直嚷嚷,“柱子他娘,你听说了没有,你家桂芳与琼丫头的事儿?”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还没有听说,便皱了眉问那老寡妇,道,“老姐姐,我家桂芳与琼丫头好好地在镇子上葛宅待着呢,哪里能有什么事儿?!” 那老寡妇“哎哟”了一声,急道,“哪里没事儿?!可出大事儿了!” 于氏她嫂子在一旁听老寡妇嘴里头这事儿那事儿的,脑袋就有些晕,开口道,“婶子,我那小姑和外甥女有啥事儿,您就直说。” 那老寡妇缓了口气,对于氏她老娘道,“你家桂芳不是给了镇上米粮铺子的葛掌柜做妾,还带着琼丫头一起进了那葛掌柜的后宅?!哎哟,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家这个外孙女居然曾经进过青楼,还与那葛掌柜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听说啊,还连着三天三夜厮混在一起。这不就是你家桂芳和琼丫头共同伺候了一个男人……” 那老寡妇啰里嗦了一堆,于氏她老娘听在耳朵里就是一阵的头晕目眩。 于氏她嫂子和从堂屋里头听到动静出来的于氏她大哥也是一脸的惊骇,怎么都想不到于氏和葛琼居然……居然母女俩共侍一夫,这真真是不知廉耻至极!外人定会觉得是他们于家家教不严,才教养出了那起子脏东西!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只觉得气血上涌,瞬间就喷了一口血出来,继而“砰”地一声,于氏她老娘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那老寡妇、于氏她大哥还有嫂子三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扶她,那老寡妇还使劲地掐了掐她的人中,于氏她大哥和嫂子拼命地喊着她。可任由他们怎么掐,怎么喊,于氏她老娘都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那老寡妇见一直叫不醒于氏她老娘,便对于氏她大哥道,“快,快去喊了大夫来。” 于氏她大哥脸色焦急地点了点头,对于氏她嫂子道,“娘子,你先将娘抬进屋子里去,我去喊了大夫,马上就来。” 于氏她嫂子道,“快去,娘这里我会照顾着。” “诶。”于氏她大哥答应着,就脚步慌乱地跑出了院子。 等请了大夫来,给于氏她老娘诊了脉,说是身子无碍,只不是怒急攻心,得好生静养。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见于氏她老娘无甚大碍,遂放下了心,送了大夫和老寡妇出了门。 事后,于氏她大哥和嫂子私下里嘀咕,幸亏他们的儿子和闺女送去了于氏她嫂子的娘家,不然于氏和葛琼的那些事儿还不脏了他们的耳朵?!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的儿子和闺女还是会受到牵连,毕竟于氏是他们的姑母,同出一根。 夫妻俩打定了主意,为了他们的儿子和闺女,今后无论于氏她老娘怎么闹,都再也不准于氏和葛琼登自家的门! 再说,暗二这头,说传信就传信,立马让暗部的人写了戏本子来,将这段“风流韵事”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全朝上下。 这样一来,倒是让那戏班子的生意空前的火爆起来。 好些戏班子的班主得了这便宜,晓得大家伙儿都喜欢看这样的戏,便又请人写了不少类似的戏本子出来,更是赚得金箔满盆。 当然,这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劝慰、怒砸 话说眼前,这葛大娘子进了宅子,回了正房之后,就催着翠红快去收拾包袱,自个儿则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气急了的时候还使劲地捶两下桌子,随后就一直掉眼泪,直至嚎啕大哭。 葛大娘子承认自个儿醋劲大,那还不是因为在乎他葛天祥?如若,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还喝那般子醋做什么?他可倒好,在外头花天酒地的,让人怀了身孕不说,还睡了人亲闺女,虽然是不知情的,但也足够让她恶心反胃了。 “太太,事已至此,您看开点。”翠红没有按照葛大娘子的吩咐去收拾包袱,而是站在她身边给她递帕子擦泪。 听了这话,葛大娘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翠红叹了口气,她这太太从小到大,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委屈?!若是葛嬷嬷在就好了,还能劝葛大娘子一二。只不过,这回葛嬷嬷因着家里头的儿媳妇生孩子,便没有跟着来镇上。 翠红拧眉想了想,若是葛嬷嬷在的话,她会如何劝诫葛大娘子? 葛大娘子哭了半天,总算是哭累了,擦了脸上的泪,见翠红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边,问道,“你怎么还不去收拾包袱?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翠红忙道,“奴婢不敢!只是,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葛大娘子用红肿的双眸狠狠地剜了翠红一眼,口气不善地道,“那就别讲了,我没心思听你啰嗦!” 翠红早就料到葛大娘子会是这般言语,也不介意,依然开口道,“太太不让奴婢讲,奴婢也是要讲的。太太,咱们现在不能回家去。您想想,老太爷和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是知晓了镇子上的事儿,那可不得立时气晕过去?您难道不心疼?况且家里的少爷和姑娘可都是老爷的孩子,老爷捞不着好,少爷姑娘就能好了?” 葛大娘子气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了那葛天翔吗?我可忍不下心里头的这口气!” “当然不能!”翠红干脆地道,“但不应该是现在。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将今儿个发生的事儿控制在镇子上,决不能让人传到青州城去!一是不能让老太爷老太太担心,二是不让少爷姑娘蒙羞,三是不让那李家太太笑话您!” 葛大娘子点头,捂着胸口道,“幸亏青州城离这儿有几百里远,不然我可没脸出门了。你说得对,不能让人传出镇子去。可今儿个见着这事儿的人不在少数,这该怎么办?总不能都杀了,我可做不出来。也怪我,方才太冲动了,该回了宅子里再料理此事的。” 翠红见葛大娘子难得的自责,笑了笑,嘴里道,“这可不能怪您,您这是气糊涂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其他的不是?!倒是奴婢,没有及时劝住您,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 “不怪你。若是你当时拉了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葛大娘子挥了挥手,叹气道。 翠红抿了抿唇,安慰道,“太太您放心,方才进宅子的时候,我已经吩咐小金儿取了好些银子,给那些看热闹的人每人二两银子,吩咐了他们不要乱传,将今儿个的事烂在肚子里。” 葛大娘子拧了眉头道,“这……能管用吗?” 翠红心里头其实也没底,人是最不能控制的,尤其是陌生人…… 不过为了平复葛大娘子的情绪,翠红依旧柔声安慰她道,“我曾经听葛嬷嬷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多少是有用的。” 葛大娘子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就这样,翠红劝了一番,葛大娘子便歇了立时回青州城葛府的心。 在书房里头坐立难安,怕被扫地出门的葛掌柜听说了此事,只以为葛大娘子表面恼怒,心里头对他还是不舍的,于是化了满脸的愁苦为喜悦,乐滋滋地回到正房,想着给葛大娘子赔礼道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知,等他到了正房,刚踏进门,就被迎面扔了一只茶杯,若不是葛掌柜动作快,往旁边一躲,怕是要被砸个结结实实,头破血流也说不定。 葛掌柜脸色惨白地瞧着葛大娘子,道,“娘子,你……” “我什么我?”葛大娘子冰渣子一般的声音响起,又道,“滚出去,别让我瞧见你!” 葛掌柜脸色变了变,怎么与他预想的不一样? “还不快滚?!”葛大娘子见葛掌柜愣着不动,又扔了一只茶杯过去,这回葛掌柜没有及时躲过,被砸中了额头,顿时鲜血就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 葛掌柜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见形势不对,连忙快步退了出去。 这会儿,翠红从厨房取了点心过来,瞧见葛掌柜捂着额头,站在正房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拿眼直瞪葛掌柜,冷声道,“老爷来正房做什么?太太可不乐意见您,还不快离开。” 闻言,葛掌柜不悦,葛大娘子叫他滚,他就忍了,可翠红这个丫鬟也敢对他呼呼喝喝,真是反了天了!看他不好好教训她一顿,不然都不知道这宅子里头谁是当家人! 这般想着,葛掌柜就抬了手,准备去打翠红。 翠红瞧见葛掌柜的举动,不退反进,且还将自个儿的脸往葛掌柜面前送,嘴里道,“来啊,往这儿打!反正我就是个奴婢,活着就是该让主子出气的!不过,您可想好了,您这一掌下去,该如何与太太交代?!” 闻言,葛掌柜便再也下不了手,只能咬了咬牙,悻悻地收回了手,继而定定地盯着翠红瞧了半晌。 想着翠红是葛大娘子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说的话比自己都管用,葛掌柜便像变脸似的换了副谄媚的神色,对着翠红道,“翠红姑奶奶,麻烦你好好劝劝你家太太,就说我知错了。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 “哼……”翠红冷哼,没有答应葛掌柜。 葛掌柜上前来拉她,又道,“只要你帮我这一回,我就让你做我的侧室太太。” “呸……少给本姑娘动手动脚的。”翠红啐了葛掌柜一口,又冷哼道,“哼,侧室太太?多金贵啊,奴婢可高攀不上!谁乐意做谁做去,奴婢可是要专心伺候太太的。” “好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葛掌柜被气笑了。 “还不快走。杵在这儿当桩子呢?”翠红又赶着葛掌柜走。 “你……”葛掌柜气结,甩袖离开了正房,去找大夫处理额头上的伤口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麻子该登场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葛宅里头乌云密布的时候,司庭远和朱珠这头倒是气氛融洽,他们和暗二在镇上的食楼厢房里用了午饭之后,夫妻俩坐在厢房里头喝茶消食,而暗二却是出了门一趟。 一盏茶不到的时候,暗二推门进来,与司庭远和朱珠禀报道,“世子爷、世子妃,人带来了。” 司庭远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带进来。” “是。”暗二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不消片刻就拎进来一个男子,“咚”地一声将其扔在了地上。 那男子被那么一扔,疼得面目狰狞,嘴里头连连喊着,“哎哟哎哟,可摔死我了!” 暗二见他这般模样,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厉声道,“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那男子被踹得瑟缩了一下,忙讨饶道,“我不敢了,不敢了,别打我。” “……”暗二无言,心里头腹诽,这丫是不是被他关傻了,所以听不懂人话?! “王麻子,别来无恙啊。”这会儿,司庭远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 原来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男子是王麻子! 王麻子被关了好些日子,暗无天日的,每一日都怕得要死,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会儿,听到司庭远的声音,扭头往司庭远和朱珠这边瞧来,看清楚他们夫妻俩的时候,居然痛哭流涕起来,翻了个身,跪在地上就是连连磕头,求他们放过自己,“求求你们,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 “行了,别磕了。”朱珠出声制止,又揉了揉脑袋,只觉得王麻子这磕来磕去的头晃得自个儿眼疼。 可是王麻子却置若罔闻,朱珠扭头瞧了一眼司庭远,小声问道,“这人是关糊涂了不成?暗一和暗二这段时日虐待他了?让他变得如此……额……难以言喻!” 暗二耳力甚佳,将朱珠这话听了个全,觉得自己和世子妃还真是心有灵犀,连想法都是一样的,当然了,这想法也就想想而已,若是被世子爷那个大醋坛子知晓了,可不得把他先酸死,再宰了! 于是,暗二收敛了心神,就着朱珠那虐待的疑问,挥手否认道,“我可没有虐待他!” 闻言,朱珠一愣,没想到不过就是与司庭远平白猜测一句,暗二居然认当了真,还回答了。朱珠抿了抿唇,与司庭远相视一笑,均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珠止了笑后,朝暗二使了个眼色,暗二会意,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朱珠。 朱珠接过,打开布包就往王麻子眼前扔。 王麻子被这么一扔,磕着的头便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布包里头露出来的大红色肚兜沉默不语。 朱珠笑道,“这肚兜可觉着眼熟?去,拿着这个肚兜,明儿个去镇西胡同口的第二个宅子叫门,就说于氏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你的。” “什么?于……于氏她有身子了?”王麻子喜上眉梢,当真以为于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连连拊掌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家三代单传,到我这儿,媳妇死了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这回总算有后了!百年之后,我也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噗嗤……”朱珠瞧着王麻子那副傻样,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瞧我这记性,这段时日你都被关着,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儿!暗二,你与王麻子好好说道说道,也好让他心里头有个数。” 暗二乐颠颠地点了点头,说八卦,他可在行。 于是,暗二兴致勃勃地与王麻子将于氏不仅与他相好,还与镇上米粮铺子的葛掌柜,并着不少老爷管事的都有那档子关系的事儿详详细细地说了一番,而且是绘声绘色,让司庭远和朱珠听了,不禁暗道,这暗二不该做暗卫,该去唱戏才是! 不同于司庭远和朱珠听戏的轻松心态,王麻子的脸色却是从先前的喜悦变成了猪肝色,他一听于氏怀孕,脑子就糊涂了,直接觉得她肚子里头怀的是自己的种。可却忘了于氏本不是个干净的女人,毕竟头一回见她,她就浑身赤裸地躺在破屋子里头,明显就是刚做完那事儿!所以,她肚子里头就是个野种罢了! “如何?这事,你做还是不做?”司庭远将杯盖往茶杯上一放,发出“叮”地一声,惊醒了愤怒的王麻子。 王麻子沉吟了半晌,抬头,眼睛里射出狠毒的光芒,“做,当然做!能瞧见于氏下地狱,我可乐意得很!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司庭远挑眉,淡淡地开口,“说。” “给我纹银一百两。”王麻子狮子大开口。 当然,不过区区一百两,司庭远倒还不放在眼里,但还是扭头瞧向朱珠,询问她的意思。 朱珠抿嘴,突地一笑,对王麻子道,“行,事成之后给你一百两,希望你能有机会飞黄腾达。” 得了朱珠的准信,王麻子裂开嘴笑,愣是没有听出朱珠话中有话。 倒是司庭远从朱珠那咬字略重的三个字“有机会”中听出了朱珠的意思,淡淡一笑,吩咐着暗二,“给我盯紧了,若是他没有按照我们说的做,就把他剁了拿去喂狗。” 暗二拱手,应道,“是。”说完,暗二就把紧紧攥着小布包的王麻子给拎了下去,敲晕了之后,关在隔壁的小客栈里,等明儿个再行事。 待暗二再回来,朱珠和司庭远已经商量好了,这会儿就准备去布庄买些布料,回去给自家人做几件衣裳。 其实按照司庭远的意思,直接往成衣铺子里去买成衣就是了,不用费那功夫去自己做衣裳。但朱珠却道,村里头哪户人家是直接买了成衣来穿的,还不都是买了布料自己做?况且自己做的穿得总是合身,那些成衣可比不上。 司庭远被朱珠说服,也就不再坚持。 暗二殷勤地凑到两人跟前,笑道,“属下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属下跟着您二位,替你们拎东西。” 司庭远没有说话,看向朱珠,让她做主。 朱珠便笑着点头,道,“那你就跟着。” “诶,好嘞。”暗二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跟在司庭远和朱珠身后一同去了布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 朱珠他们一行三人去的布庄,是镇上出了名价格公道、布料繁多的布庄。 只见那布庄店面宽敞,里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匹,有绸缎、棉布、粗布等等,这会儿店里的女伙计刚送走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瞧见朱珠他们三人进来,均是一身粗布衣裳,瞧着就不是有钱的主,所以半点儿都不搭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回到柜台后头,装模作样地翻着账簿。 暗二上前扣了扣柜台,道,“诶,有客人来了,没瞧见?” 女伙计斜着眼看向暗二,木着一张脸,道,“去去去,粗布在那儿挂着,自己瞧去。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没见我手头有事儿,没工夫招呼你们?!” 像这种穷酸的乡下人,女伙计可是见得多了,进了店里挑挑拣拣,嫌这嫌那,到最后上好的布买不起,只买了粗布回去。所以,她才没有那心思去招呼他们,没得白费了自己的口舌,还不如好生歇着! 见女伙计这般态度,朱珠他们三人均是无言,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摇头叹息,这女伙计还真是个以貌取人的主! 暗二不是没有银子,但就是看不过眼这女伙计的狗眼看人低,遂道,“给我拿你们店里上好的布匹来让我们瞧瞧。如若不然……”暗二的话里满是威胁的语气。 那女伙计嘲讽地一笑,道,“不然如何?还能砸了我家的店不成?!” “你大可试试!”暗二冷笑连连,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方镇纸,捏在手里,不消片刻,那方镇纸就成了粉末从他的手指缝里落了下来。 那女伙计见这情景,脸一下就白了,这是碰到恶霸了?!她缩了缩身子,丢下一句,“你……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布匹就是了!” 暗二见那女伙计忙不迭地窜进了内室,拍了拍手上的粉末,笑着对司庭远和朱珠道,“瞧见没有,不仅狗眼看人低,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略微吓唬一下,还不是乖乖地听了话?!” 可暗二没料到的是,那女伙计并不是真的害怕了,去替他们去拿布匹,而是往布庄老板娘的厢房而来,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说是有人来砸店,让老板娘快去前头瞧瞧。 布庄的老板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个暴脾气。所以一听闻有人砸店,心里头的那股子怒火就窜了起来,抄了墙脚的一把扫帚就往前头的店铺里来。嘴里还嚷嚷着,“我倒是要瞧瞧是谁敢来砸我的店,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通往内室的帘子被掀开,朱珠三人瞧见走出来的不是那个去拿布匹的女伙计,而是一个怒气冲冲,手里头还拿了一把扫帚,叫嚷着“砸店的贼人在哪儿呢,给老娘滚出来”的中年妇人。 朱珠三人愣了愣,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店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他们这就成了砸店的贼人了?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这年头的伙计怎么都瞧不起人,还爱告状的?真是匪夷所思。 朱珠回过神来,上前对那布庄的老板娘微微欠身,笑道,“想必您就是这家布庄的老板娘?我与相公,还有兄弟来这布庄买布料,怎么就成了砸店的贼人了?还请老板娘解惑!” 布庄的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朱珠一眼,瞧她长得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那女伙计口中所说的贼人?便不确定地道,“你们真的不是来砸店的?” 朱珠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是。” “老板娘,要我说,您定是被小人蒙蔽了!”暗二在一旁提醒道,眼神一个劲地往布庄老板娘的身后瞟,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说她身后的女伙计。 布庄的老板娘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揪着那女伙计的耳朵,就骂道,“你这个臭丫头,整日里的就爱胡说八道,让我差点就冤枉了人去!这是没闹出什么大事,若是闹出大事了,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那女伙计疼得“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委屈道,“我没有,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说的要砸咱们的店的!” 在场,穿黑衣服的也就暗二一人,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可真是冤枉,不过就是让你帮着拿些店里头上好的布料来瞧瞧,怎么就成了砸店了?” 朱珠接了暗二的话,开口道,“我知道了,定是咱们穿得寒酸,瞧不起咱们。罢了,咱们还是换一家布庄瞧瞧去。” 说着,朱珠拉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司庭远,唤着暗二一道,就要往外走。 布庄的老板娘这回算是明白了,她店里头这女伙计平日里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主,定是不想做这三人的生意才搬弄了是非,让自己出面来当恶人,赶了他们走。 真是个不长进的东西!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家侄女的份上,早就让她回家去了,哪里还能让她在店里头胡作非为? 布庄的老板娘想到这,忙出声喊住朱珠他们,道,“三位客人,别忙着走。是咱们店里头的伙计不对,我让她与你们赔礼道歉。” 闻言,朱珠停住脚步,回头笑道,“不必了,还请老板娘好生管教店里头的伙计,今儿个得罪了咱们倒是不打紧,若是哪日得罪了贵人,可就不美了。” “诶……别走,店里头的布匹,你们瞧中哪些,都半价卖给你们!”布庄的老板娘继续出言挽留,好说歹说才将朱珠三人给留了下来。 那女伙计在布庄的老板娘身后嘟囔道,“绕了这一圈,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不过就是些贪便宜的东西!” “啪……”布庄的老板娘将那女伙计的话听了一耳朵,回身冲着她的脸就是一大个耳刮子,气道,“今儿个你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家去,我这店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那女伙计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布庄的老板娘,道,“姑母,为什么?您是吓唬我的?我不要走,我不要回那个家。” 布庄的老板娘挥了挥手,疲惫地道,“我教了你不少时间了,你还是学不会待人接物!你在我这布庄多待一天,我就要多替你收拾一天的烂摊子。我累了,你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感同身受 闻言,那女伙计“噗通”一声,猛地跪在地上,朝那布庄的老板娘哭喊道,“姑母,您向来是最疼我的。我求求您了,若是我回去,我那继母定会将我卖给镇上的齐老头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姑母,您可不能将我往那火坑里推啊姑母!” 布庄的老板娘听得那女伙计这般言语,面露不忍,她何尝不知道若是将女伙计遣回家去,她的继母定会对她百般折磨,折磨完再卖了她去,换了银两给自个儿的亲儿子花用。 但女伙计与她先夫留下的这座布庄比起来,不值一提,为了布庄不被毁了去,老板娘就算怜悯女伙计,也仍旧咬紧了牙不松口。 “姑母,姑母,我不敢了,您再原谅我一次!”那女伙计朝着布庄的老板娘死命地磕着头,她一定要求得姑母的原谅,不然等待她的必定是万劫不复。 朱珠三人这会儿站在原地,瞧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尴尬无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朱珠轻声问着司庭远和暗二,“这齐老头是谁?怎么这女伙计提到他就一脸的恐惧?” 司庭远摇了摇头,他可不知道什么齐老头。 暗二倒是凑到朱珠和司庭远跟前,低声道,“那齐老头在这镇上可是出了名了的。听说今年已经年逾七十,还标榜着自己年富力壮,张罗着给自己纳小妾呢。嗯,算算,也该是第十八房小妾了。” 朱珠和司庭远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这齐老头还真是……宝刀未老。 暗二又继续道,“听说那齐老头对待自己的妻妾不是打就是骂,手段极其残忍和变态,前头那十几个没了的,听说不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就是受不了凌辱上吊自尽的……” 朱珠恍然大悟,难怪那女伙计听到布庄的老板娘要谴她回家,这般的恐惧。 又听得她提及家里头的继母,朱珠心有戚戚焉。若是她没有重活一世,也没有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朱琼”,想必她这会儿还在于氏手底下讨生活,说不定日后也会如眼前这个女伙计一般,被于氏筹谋着卖给老头作妾,得了银两,给自个儿的亲闺女攒嫁妆。 想到这,朱珠又瞧了身旁的司庭远一眼,重活了一世,若是没有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庇护和帮助,她或许不会那么轻易就摆脱了于氏,还让她和她那亲闺女尝到苦头,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不休。 朱珠心里头突然庆幸起来,幸亏这一世没有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朱琼”,司庭远也没有被谎言所蒙蔽,她才得以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面对今后的种种。 司庭远在朱珠瞧过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亦是瞧了过去,像是知晓朱珠在想什么一般,瞧向她的眼神温和,薄唇微勾。 朱珠被他那温和的目光所包围,心里头暖暖的,脸上同样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对视了片刻,又沉默了会儿,朱珠轻舒了一口气,上前对布庄的老板娘道,“老板娘,按理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您店里的事儿,但有句话,我想与您说一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再给这女伙计一个机会。若是再不改,那今后她的遭遇也只能是她的命数了。” 布庄的老板娘没有想到朱珠会开口替自家的侄女求情,愣了半晌,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沉着脸对那女伙计道,“今儿个有这位小娘子给你求情,我就放过你。可是,下不为例,你可听明白了?” 那女伙计惊喜万分,抹了把脸上的泪,红肿的眼睛里头满是喜悦,继而忙不迭地点头,连连道,“明白了,明白了。”顿了顿,那女伙计转身又朝朱珠磕了下去,面露羞愧地道,“多谢您替我求情!” 朱珠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还请你今后好自为之。” “是是是,一定一定。”那女伙计忙应下了。 至此之后,那女伙计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跟在布庄的老板娘后头待人接物都有了章法,再也没有了以往那些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的臭毛病。 布庄的老板娘瞧在眼里,自是满意万分,待那女伙计年纪再长一些,就给她招了个老实本分的夫婿,让他们一道在布庄里头做事。 再等到那老板娘年老体弱,没有精力再做生意了,便将布庄交给了女伙计夫妻俩,自己则在家里头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当然,这事儿是后话了,在这里不做详述。 现如今只看眼前,经过方才那事,布庄的老板娘也不回后厢房了,而是亲自陪了朱珠去挑选布匹。 暗二和司庭远则被请到了一旁,坐在椅子上等着朱珠。 坐了会儿,暗二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地对司庭远道,“世……” 谁知刚开口就被司庭远淡淡地横了一眼,暗二心下一顿,好险,差点唤错了,忙改口道,“司大哥,方才嫂子为何要替那女伙计求情?” 司庭远双眸柔和地瞧着朱珠,口中则轻描淡写地说道,“娘子怕是想起了自己,感同身受了,所以才伸了援手,替那女伙计求了情。” 闻言,暗二一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家世子妃从小丧母,这些年都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虽然有亲爹庇佑,但他常年在外做工,有很多事情鞭长莫及,光瞧世子妃年幼的时候被推下河,救上来后落下了病根就知晓了。亲爹过世之后,若是没有世子爷在一旁护着,世子妃怕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主。 “老板娘,就这匹、这匹、这匹、还有这匹,麻烦您各来一丈。”朱珠一一指着放在她眼前的四匹棉布,对布庄的老板娘道。 身上的粗布衣裳也该换了,既然手里头有些银子,那就买几匹棉布来做衣裳。虽然朱珠多看了几眼那些绸缎,但她还是清醒地选择了棉布,毕竟他们桃花村里头都是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哪有人是穿着绸缎下地的? 况且最重要的是,司庭远和司昊宸有那特殊的身份,在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抵抗京城里头的那位时,还是低调些好,没有必要就不要引人注目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想租铺子、打算 布庄的老板娘手脚麻利地裁了布,拿了个小布包将它们包好,然后递给朱珠,笑道,“方才说好了,价格减半,这四丈布匹就算您三百文。” 朱珠抿嘴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您还是如实算!也不能让您做那亏本的生意不是?!”说着,朱珠转头对司庭远道,“相公,拿六百文给老板娘。” 司庭远点头,从怀里拿了六百文放在了柜台上。 “诶,别别别,我就收三百文,其余的您还是收回去。”布庄的老板娘数了三百文钱,将剩下的铜子儿往朱珠的方向推了推。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推脱了半晌,还是暗二在一旁看不过去,笑道,“您二位就别推来推去了。既然您二位都不肯收,那不如将这三百文拿去镇上的善堂捐了,就当是做善事了。” 朱珠和布庄的老板娘一听,觉得暗二的主意甚是不错,就让布庄里的账房先生跑了一趟善堂,将那三百文给捐了。 “既然如此,您几位就等等,待账房先生回来了,瞧了那捐银文书再走来不迟。”布庄的老板娘留着朱珠他们三人,请了他们坐。 “也好。”朱珠笑着点头,便顺势与司庭远、暗二一道坐下了。 这会儿店里头也不忙,布庄的老板娘就陪着朱珠他们说话。 随便聊了几句,朱珠突然问着布庄的老板娘,道,“老板娘,问您个事儿。这镇子上的铺子您可知晓都是怎么租的?” 布庄的老板娘没料到朱珠会问这话,愣了愣,笑道,“小娘子是想租铺子?那您可就问对人了。虽然我这铺子是自家的,但我家里头有个表哥就是做那牙侩的,我上回听了他说,这镇上的铺子分月租和年租,铺子月租大约是二两到四两银子,年租二十两到二十六两不等。这就端看您是想月租还是年租了。” 朱珠点了点头,道,“听老板娘您这么说,倒是年租划算些。” “是啊,不然都是月租,说走就走的,那铺子的东家不就亏了去了?!”老板娘咯咯笑道,生意人不都这样,精明得很。 朱珠又道,“既然您的表哥是做那牙侩的,日后我来这镇上租铺子,就拜托您找了他来,帮忙找找合适的铺子。” 老板娘笑道,“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您只管来就好了,我让我那表哥给您找地段儿好的那些铺子。” “诶,多谢老板娘。”朱珠点头应了,笑着谢过老板娘。 朱珠和老板娘又聊了几句,账房先生便带了善堂写的捐银文书回来,朱珠三人瞧过之后,见没有问题,就拿着布匹与老板娘告辞,离开了布庄。 走在街上,暗二问道,“司大哥和嫂子今儿个要不要就住在这镇上?明儿个还有热闹可瞧,到时别错过了!” 司庭远摇了摇头,道,“不了,你留在镇上即可。” 朱珠也道,“家里头还有两个小的,我们可不能扔下他们不管。这镇上的热闹就交给你了,回头与我们说道说道就成。” 暗二纵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道,“那成,我必定把镇上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 “嗯,辛苦你了。”朱珠笑道。 暗二从小就被当成暗卫培养,纵然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一般的司庭远都未曾与他说过“辛苦了”之类的话,倒是今儿个朱珠说了出来,暗二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他哽咽道,“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朱珠怔了怔,道,“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 司庭远在一旁扶额,知暗二如他,只一眼就明白了暗二的想法,无奈地对朱珠道,“怕是被你感动了。” “噗嗤……”朱珠捂嘴一笑,这暗二还真是个……额,妙人儿。 暗二将司庭远和朱珠一路送到了镇门口,见他们坐上了牛车,才转身回了关着王麻子的小客栈歇息。 而司庭远和朱珠则晃晃悠悠地坐了半个多时辰的牛车回到了桃花村。 推开自家的院门,就见朱珊抱着司昊宸坐在院子里小声地说着什么。 朱珊听到动静,抬头朝朱珠和司庭远看来,笑道,“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啦?” 朱珠点头,亦是笑道,“做什么呢?我瞧你方才嘀嘀咕咕地在与昊宸说什么?” 朱珊听了朱珠的问话,扬着脸,笑眯眯地道,“方才我正给昊宸说故事呢,说的是大姐夫前儿个与我说的孔融让梨的故事。” “呀,我们珊儿可真棒,都会给小侄儿说故事了。”朱珠夸着朱珊,又道,“那大姐就奖励珊儿一套新衣裳,怎么样?” 听到有新衣裳,朱珊脸上泛出惊喜的光芒,高声道,“哦,有新衣裳穿咯!” “瞧瞧,这丫头这样就满足了,果然还是个孩子。”朱珠一边与司庭远往堂屋里去放东西,一边笑着与他说道。 司庭远放下手里包着布匹的小布包,给自己和朱珠都倒了杯茶,接着笑道,“小珊儿的心性极好,若是好好教养,今后必不会差了去。” “嗯。也得亏珊儿没有像她那个亲娘,不然……”每每想到朱珊不像那不要脸的于氏,朱珠都感到万分的庆幸。 司庭远接话道,“不然你也不会将她养在咱们家。” “没错。”朱珠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说到小珊儿,我有个事儿与你商量。”司庭远说道。 朱珠疑惑地瞧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司庭远便道,“等小珊儿再年长些,我想送她去县城里的女学教养。” 朱珠双眸微亮,笑道,“听闻女学不仅学四书五经,还会学琴棋书画,亦有积年的嬷嬷教授言行举止和礼仪。珊儿若是有幸进了那女学,对她来说,那可是顶顶好的事儿了。” “若是你没意见,那等她年长些,我就让何御医将这事办了。”司庭远道。 朱珠使劲地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多谢相公了。”说着,朱珠还特意给司庭远福了福身。 司庭远将她半蹲的身子托住,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宠溺地笑道,“你啊……何必与我如此多礼?!” 朱珠手臂扶着司庭远,稳住身形,娇俏地道,“我乐意。” 司庭远眼里的宠溺更甚,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行行行,娘子说得有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劝慰、仇恨 葛掌柜家的小厮们将于氏和葛琼送到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之后,拿出那心腹管家给的银票交给于氏她姨表妹,又将葛掌柜的话带给了她,让她这段时日就闭门谢客,一切的损失由他来承担,前提是将于氏照顾好,万不可动了胎气,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于氏她姨表妹这会儿还没听说在葛宅门前发生的那场闹剧,听了小厮带来的葛掌柜的吩咐,心里头满是不明所以,但看在银子的份上,按捺住了疑惑,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送走了那几个小厮,于氏她姨表妹关了门,忙问于氏发生了何事。 于氏这才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她姨表妹。 于氏她姨表妹听了,骇然不已,她虽然混迹在男人堆里久了,也知晓些暗地里的脏玩意儿,但这母女俩共侍一夫的事儿,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于氏到底是身怀有孕的人,这大半日的功夫能撑下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哪像葛琼年纪轻轻地经不起事,从方才晕倒到现在就没醒过来。 于氏她姨表妹见于氏脸色甚是不佳,念着葛掌柜的吩咐,忙将她搀扶着去了厢房,伺候她躺到床上,给她盖了被子,温声道,“表姐,事已至此,你也别多想了。肚子里头的孩子要紧,我冷眼瞧着葛掌柜对你这肚子还是看重的,你可千万不能把它给作没了,到时候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于氏心中一凛,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那我先睡一会儿,琼儿那……” 于氏她姨表妹笑道,“放心,琼儿有我照顾着。” “诶。”闻言,于氏闭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于氏睡下之后,于氏她姨表妹便往安置着葛琼的厢房里来,守了她半晌,只听得“唔……”一声,葛琼醒了过来。 于氏她姨表妹凑上去瞧她,问道,“琼儿,你还好?” 葛琼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反正只顾着瞪了眼瞧着房顶,一声不吭,像是被抽了灵魂一般。 于氏她姨表妹伸手在葛琼眼前挥了挥,葛琼的眼睛只是随着她挥动的手动了动而已,仍旧是不言不语。 于氏她姨表妹知道她心里头难受,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与自己亲娘共侍一夫的事情,但发生都发生了,还能怎样?怪只怪葛琼命不好,偏偏是她碰到了这种耸人听闻的事儿。 于是,于氏她姨表妹叹了口气,劝着葛琼道,“琼儿,你看开点。” 眼泪从葛琼的眼睛里滑落,滴进了她枕着的枕头里,只听得她哑着声音道,“表姨,我不想活了。我觉得自己好脏!” 沦落进了青楼,身子变得不清白,葛琼可以在自个儿姥姥的劝慰下,不去在意。大不了今后嫁得远一点就是了,没有人会知道原先的那档子事。 但现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同了,她之前沦落青楼的事儿被挖了出来,而且那包了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亲娘的相好,这让她感觉恶心,无法坦然地去面对。 更何况,现在这个事儿闹得满镇子都知道了,这让她今后如何做人?不如死了倒也干净! 听了葛琼的话,于氏她姨表妹面露惊骇之色,忙劝道,“琼儿,你可不能寻死啊。你一寻死,就是将自己的笑话摊在别人面前,让人看低了你去!” 葛琼苦笑道,“难道现在就不够让人笑话的吗?这有何区别?” 于氏她姨表妹见葛琼这般颓唐,给她下了剂猛药,道,“你若是寻了死,你那死对头朱珠可要得意万分了,你真的就甘心?” 听得于氏她姨表妹提及朱珠,葛琼心里头涌起一股愤恨来,霎时变成了滔天的怒意。 她有今天都是拜朱珠所赐!若是朱珠成亲当日乖乖地喝了自己给她递的茶,今儿个身败名裂的就是那贱人!都是她!都是她! 葛琼置于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捏成拳,眼睛像冒了火一般,咬牙道,“表姨,您说得没错,我不甘心!我死之前定要拉了朱珠那贱人做垫背。” “呸呸呸……”于氏她姨表妹道,“她死可以,你却不行。可别忘了,你曾经与我说过的,明月庵的老尼给你解的签,你可是贵人之命,今后的日子好着呢!等你成了贵人,谁还敢嚼你的舌根子?!表姨一个个替你拔了她们去!” “嗯。”葛琼根本没有听进于氏她姨表妹的话,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疲惫地道,“表姨,有吃的吗?我饿了。” 于氏她姨表妹见她乐意吃东西了,高兴起来,忙道,“有有有,厨房里备着呢,表姨这就给你去拿去。你歇一会儿,马上就来。”说着,于氏她姨表妹就快步走出了屋子,去给葛琼拿饭菜去。 于氏她姨表妹陪着葛琼吃完饭,于氏就醒了,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了衣裳就往葛琼的厢房里来,想要瞧瞧她如何了。 待走到葛琼的厢房门口,于氏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瞧,就见她姨表妹笑着给葛琼夹着菜,葛琼也一一吃了,便心下稍安,幸好她家琼儿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般寻死觅活。 于氏她姨表妹抬眼瞧见于氏站在门口,笑着招呼道,“表姐醒了?快来坐。” 于氏瞧了葛琼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便撑着腰,小步地走到桌前坐下。 于氏刚一落座,葛琼就放下碗筷,淡淡地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说罢,就起身坐到靠窗的榻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氏担忧地瞧了眼葛琼,一时也没了食欲,皱着眉对她姨表妹道,“我瞧着琼儿好像有些不对劲。” 于氏她姨表妹低声道,“她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这会儿还转不过弯来也是正常的。方才我已经劝过她了,想必她会想明白。表姐,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但愿如此。”于氏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期待葛琼如自己姨表妹所说的那般,自个儿能想明白。 用了饭,夜也已经深了,于氏她姨表妹嘱咐了葛琼,让她好生休息,便陪着于氏离开了。 于氏心里头有事,下晌又睡了不少时候,这会儿走了困,便拉着自己这姨表妹在厢房里头嘀嘀咕咕了半宿,才各自歇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半求救 “砰砰砰……” 正是午夜安眠的时候,司家的院门却被猛烈地敲响,一声一声越来越急促,还伴随着叫喊声,“司家兄弟,司家兄弟。” 司庭远夜里睡觉甚是警觉,敲门声刚传来的时候,他就睁开了双眼。 朱珠这会儿也被吵醒,半眯着眼睛,声音里略带沙哑地催着司庭远道,“你快去瞧瞧,听着好像是小花她爹。” 司庭远点了点头,翻身下床,拿了旁边放着的外裳披在身上,就开了门往外走。 司庭远开了院门一瞧,正如朱珠所说的,敲门的还真是小花她爹。 小花爹见司庭远出来,猛地跪到他的脚下,脸色苍白地求道,“司家兄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小花,求求你了。” 司庭远弯腰将他扶起,皱着眉问道,“发生了何事?小花怎么了?” “小花睡得好好的,不料被爬进家里头的蛇给咬了,现在已经昏了过去。我们找了杨大夫,但他没在村里头。听小珊儿曾私下里说过你身上有医术,所以求求你替我家小花瞧瞧去!”小花爹神情焦急,说着就要拉着司庭远往自己家去。 司庭远拽住他,正着脸色道,“李大叔,您先回,好生瞧着小花。我回屋取些东西,随后就到。” “诶诶诶,好好好。”小花爹听了司庭远的话,见他没有拒绝,便答应着,脚步慌乱地就往家跑。 司庭远则是拧着眉,关了院门,快步走进屋子里。 朱珠披着外裳坐在床上,瞧见司庭远进来,问道,“是小花她爹吗?发生什么事了?” 司庭远一边手脚麻利地将披着的衣裳穿好,一边道,“小花被蛇咬了,应该是毒蛇,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我得去瞧瞧。” 朱珠一惊,这好端端地怎么就被毒蛇咬了?她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下了床,也拿了衣裳快速穿在身上,道,“我与你一同去瞧瞧。” 司庭远拗不过朱珠,见她也已穿戴整齐,念着时间紧,小花那儿情况急,便没再说什么,拿了银针,就与她一同去了小花家。 “花啊,你可不能扔下娘啊……”临近小花家的时候,就听得小花娘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小花家这会儿灯火通明,院门四下敞开着,住得近的几户邻居都围在院子里,伸头往哭喊声传来的屋子瞧,嘴里还窃窃私语着,无外乎就是在猜测小花能不能熬过去之类的话。 瞧见司庭远和朱珠进来,那些邻居没有当回事儿,毕竟小花爹方才出门的时候只是说去请杨大夫,并没有提及司庭远半个字,于是就只当是他们听了动静过来瞧热闹的, 司庭远和朱珠脚步不停,一路往里头走。 小花爹迎了上来,刚想言语,就被朱珠抢了先道,“李大叔,您要的东西,我们给您拿来了。小花如何了?” 小花爹一愣,这珠丫头是什么意思?为何这般言语?难道是不想让大家伙儿知晓司庭远会医术的事儿?是了,是了,一定是了。 想罢,小花爹就急道,“好好好,快随我进屋。小花方才稍稍睁了眼,但认不得人,正等着你们的东西呢,杨大夫不在,也只能先试试这土法子了,哎!” 司庭远和朱珠心中暗笑,这小花爹还真是机敏,于是点了点头,跟着小花爹进了小花的屋子。 待得刚跨进屋子,司庭远瞧见屋子里也站了不少人,皱了皱眉,低声对小花爹道,“不能耽搁了,我得给小花施针。您找个由头,请了大家出去,各自回家。” 小花爹忙点头,说是天色晚了,不敢劳驾各位在这儿陪着熬着,遂请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以及院子里的邻居各自回家去。 送走邻居,关了院门,小花爹又匆匆地回了小花的屋子,见小花娘没理会一旁朱珠的劝说,仍是趴在小花身上痛哭,便二话不说上前就半拖半抱着小花娘,将她从小花身上拉开,嘴里道,“花她娘,别哭了,让司家兄弟给花儿施针。” 朱珠上前拉过小花娘的手,安抚道,“李婶子,您放心,有相公在,小花不会有事的。” 小花娘反手握住朱珠的手,继续流着泪,沙哑着声音,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您这是哪的话!都是应该的。”顿了顿,朱珠又道,“让李大叔陪您坐一会儿,我去给相公搭把手。” “诶诶诶!”小花娘忙点了点头,催了她赶紧去。 说话的功夫,司庭远已经将银针准备妥当。朱珠上前将盖在小花身上的被子掀开,司庭远拿着银针的手突然间顿了顿,朱珠诧异地问他,“怎么了相公?” 司庭远沉声道,“待会儿再说。”说罢,便手下不停地将银针往小花身上扎去。 司庭远行针的时候,十分的投入,不消片刻,额头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 朱珠拿着帕子替他将汗珠拭去,又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只觉着这样专注的司庭远,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一瞧就深陷其中。 一炷香的时间,司庭远收了手,对小花爹道,“我已经将小花身上的蛇毒逼到了十根手指上,接下来我要替她放毒血,劳烦李大叔去取碗烈酒来。” “烈酒?好好好,我这就去。”小花爹疑惑不解,但还是按照司庭远的吩咐,去灶房取了碗烈酒来。 只见司庭远将银针泡在烈酒里,过了会儿将其取出,擦净后,抓着小花的手指就往上戳。 似乎感受到手指尖的疼痛,昏迷中的小花皱起了脸,惹得小花娘一阵心疼。 待到十根手指放出的血都由黑变成了鲜红色,司庭远才停了手,替小花上了药,做了一番包扎。 “毒血已经清除,没什么大碍了。”说着,司庭远又拿了纸笔,写了个方子,道,“这是用来清除余毒的方子,熬了给小花喝,三日之后就可痊愈。” 小花爹收了方子,郑重地放在怀里,向司庭远拜了下去,“这回真是多谢司家兄弟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引蛇粉 司庭远伸手将他扶起,淡笑道,“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朱珠接话道,“相公说得对,李大叔和婶子可别太放在心上。只要小花没事,咱们就放心了。” “不不不,这可是救命之恩,哪里能轻易抹了去,不放在心上的?日后定是要让小花好生报答你们夫妻。”小花娘松了口气,虽然眼里还噙着泪,但到底是因为小花不会丢性命了而露出些许的笑意。 朱珠听了小花娘的话,笑道,“李婶子,您太客气了!”怕小花娘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便转了扭头问着司庭远,“我以往虽是不常出门,但也知道咱们村子里头还没有人家进过蛇,怎么今儿个晚上小花就被蛇咬了?相公,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小花爹和小花娘方才因为担心小花,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蛇是怎么进了小花屋子的事儿。这会儿听朱珠提起来,他们倒是心中一凛,皱了眉,沉思起来。 若是不把这事儿弄明白了,日后可怎么还安稳地度日?还不得每日里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又有蛇爬进自己家里头,再咬了人?! 这会儿,只听得司庭远淡淡地道,“不用多想了,我已发现根源所在,是小花被子上的引蛇粉做的怪。” 朱珠恍然大悟道,“难怪相公你方才下针前顿了顿,怕就是那会儿闻到了小花被子上引蛇粉的气味!” 司庭远微微颔首,应了声,“嗯……” “什么?”小花爹和小花娘同时惊呼出声。 小花娘更是上前拿起小花的被子仔细闻了闻,随即脸色有些不佳,将被子扔到了地上,道,“我方才就觉得这股子味道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深想,只当是这段时日没有将被子拿到太阳底下去晒的缘故,原来却是引蛇粉的气味!” 小花爹疑惑道,“这引蛇粉哪里来的?总不能是小花自个儿洒的?!” “呸……”小花娘啐了一口,恨恨地道,“你闺女哪有那么蠢,定是草儿那个死丫头!” 草儿?泥瓦匠家的那个小闺女?她不是与小花不对付,怎么可能有来往?还进了小花的屋子,在她的被子上洒引蛇粉?这般想着,朱珠就问了出来。 小花娘阴着脸,说道,“今儿个下晌,草儿拎着一些吃食上了门,说是来找小花赔礼道歉,我见她态度诚恳,就将她带到了小花的屋子里。定是那个时候,草儿趁着小花不备洒了引蛇粉。”说道这儿,小花娘猛地抓紧小花爹的手,声音变得颤抖起来,“花她爹,是我,是我将贼人引了进来。我……” 小花爹打断小花娘的话,连连安抚道,“这不怪你,不怪你。” “没想到草儿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朱珠喃喃地道,回头得好好与朱珊说说,任那草儿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话来,都别放了她进家门,否则定是会如同小花这般被暗害了。 “不见得是草儿的主意,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能耐可以弄到这引蛇粉?!”司庭远开口道。 小花爹点了点头,不确定地道,“或许是草儿她娘?” 朱珠若有所思地道,“不无可能。” “不行,我要去找那歹毒的母女俩算账!”说着,小花娘就猛地起身,往门外冲。 还是朱珠眼疾手快地拦了她,道,“李婶子,只凭了这条洒了引蛇粉的被子,您就算是打上门去,她们也不会承认。” “不承认?不承认我就搜她们的屋子,就不信找不着一模一样的引蛇粉!”小花娘咬牙切齿地道。 朱珠却道,“先不说她们还会不会留着引蛇粉,就说这搜屋子,她们会眼睁睁地站在一旁让您搜?照了她们的性子,定是会倒打一耙,将您告上县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您!” “那如何是好?”小花娘哭丧着脸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们?” 苦于没有证据,朱珠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她朝司庭远望去,想问问他的意见,但司庭远却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一时间,屋子里头的气氛有些沉闷。 好半晌,小花爹颓然地开口道,“哎,看来咱们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娘……”这时,躺在炕上的小花呢喃出声。 小花娘循声望去,见小花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便是一喜,快步上前,坐在炕边,低头瞧她,道,“花儿,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跟娘说。” 小花刚醒,脑袋里头还迷迷糊糊的,便问道,“娘,我怎么了?你们怎么在我这屋子里头?啊,我手指疼。”突然手指尖的疼痛传来,小花嚷嚷着,将手举起,放到眼前一瞧,她怎么睡了一觉,手指就包得跟萝卜似的了? 小花娘轻轻地按下她的手,拿着小花爹给递上来的新被子,盖在小花身上,道,“你被蛇咬了,差点吓死娘去。多亏了你珠姐姐和司姐夫,不然你这小命可就要交代了。” 听了小花娘的话,小花这才想起,她昏迷前的事来。 小花今儿个白日里玩得狠了,一吃了晚饭就犯困,于是就早早地爬上了炕,睡觉去了。可睡得好好的,就感觉被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挪动,小花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一股滑腻腻的触感从腿上传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是蛇的时候,她就被咬了一口,疼得尖叫出声。 爹娘听到她的尖叫声,冲进了屋子里,将蛇打死之后,她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啊,还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小花爹催促道。 小花回过神来,因为放了血,脸色惨白惨白的,但也笑着与司庭远和朱珠道谢道,“多谢珠姐姐和司姐夫,来日一定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司庭远朝着小花微微点头,朱珠则笑道,“不用客气,好好养身子就是对我和你司姐夫的报答了。” “嗯。”小花乖巧地点头应了。 趁着小花和朱珠他们说话的功夫,小花娘扯了扯小花爹,轻声道,“她爹,你将地上这被子拿去烧了,免得再引来蛇。” “诶,你说得对。”小花爹应了一声,拿着被子就去院子里头烧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司庭远替小花诊了脉,见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嘱咐小花爹和小花娘明儿个一早就去抓了药,熬了给小花服用,他会再来瞧瞧。 等小花爹和小花娘应了,就和朱珠一道告辞回了家。 忙活了一两个时辰,回到家,朱珠已经累得睁不开双眼,夫妇俩便脱了衣裳,往床上一躺,盖了被子就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见了、上门了 寅时初刻,一夜没睡的朱琼穿戴整齐,悄没声息地从厢房里头出来,瞧了于氏所在的厢房一眼,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穿过院子,打开了大门,往镇门口走去。 随后,朱琼在镇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等镇门大开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抢在同样等着出镇子的众人前头冲了出去,朝桃花村的方向奔去。 正当朱琼出了镇子的时候,于氏她姨表妹翻了个身,觉得自己肚子胀胀的,便起来去上了个茅厕。 打着哈欠,路过朱琼厢房的时候,从半开的窗户那儿往里头瞥了一眼,就见床铺上空空的,心下一惊,那股子困意也消散了去。 于氏她姨表妹忙推开朱琼那间厢房的门,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哪里有朱琼的影儿?!她又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也是没有瞧见朱琼。 于氏她姨表妹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跑去于氏那儿,使劲地推了推她,嘴里头喊道,“表姐,快醒醒,快醒醒!” 于氏身怀有孕,昨儿个又睡得晚,这会儿正是酣眠的时候,被自个儿的姨表妹这么一通喊,心里头烦躁,不耐烦地睁开眼来,口气不佳地道,“怎么了?喊魂呢?!” 于氏她姨表妹也不与她计较,而是一拍大腿,嚷道,“琼儿不见了!” 听了这话,于氏脸上的睡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惶恐,“琼儿……琼儿不见了?她……她能去哪儿?!她不会是寻了短见?” “不能……”于氏她姨表妹迟疑道。 “别能不能了,咱们还是出去找找去!”于氏掀了被子下床,拿过放在床头的衣裳快速地穿了,就脚步匆匆地拉着她姨表妹往外头走。 于氏她姨表妹见于氏那副健步如飞的模样,心惊肉跳地道,“表姐,你慢些,慢些,当心肚子里头的孩子!” “我省的。”于氏敷衍道,但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这会儿正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街上也就零星的几个人,都是早起出来准备摆摊的小商贩,见于氏和她姨表妹从宅子里头慌里慌张地走出来,瞧了她们一眼,均是脸色不佳地撇了嘴,想必是听说了昨儿个的事儿,心里头不屑呢。 于氏和她姨表妹也不管那几人的目光,而是四处找寻朱琼起来,可直到天光大亮,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都没有找到朱琼,反而是惹来了众多打量以及不善的目光。 于氏她姨表妹感觉浑身不自在,当年自个儿做暗娼的事儿被人传出去,她也没这么没脸过,这回倒好,于氏将她连累个底儿朝天,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编排她们! 于氏她姨表妹将急得团团转的于氏拉到一个小巷子里,皱了眉道,“表姐,咱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你说,琼儿会不会已经出了镇子了?” 于氏点头道,“你说得有理,走,咱们去镇子外头找找。” “诶……”于氏她姨表妹忙拉住她,道,“咱们也不能跟无头苍蝇似的没个章法。不如这样,咱们先去二姨家瞧瞧去,兴许琼儿去找她姥姥了。” “对对对……”于氏慌乱无比,这会儿于氏她姨表妹说什么,她都觉得是有理的。 于是,两人相携着往镇门口走,租了辆牛车坐了,一时便出了镇子,往于氏她娘家村子而去。 …… 离于氏她姨表妹家宅子不远处有个小吃摊,这会儿也已经坐满了人。大家边吃着早饭,边聊着昨儿个葛宅门前的那桩丑事。 “这葛掌柜平日里瞧着是风流了些,但这同时收了母女俩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可不是。”一个大娘撇了撇嘴,指着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又道,“听说葛掌柜还是这宅子的常客。” “啧啧,那葛掌柜不就是同时收用了这家的三个女人?” 话音落下,众人皆笑了起来,直呼葛掌柜艳福不浅! “可惜了,可惜了。”大家都笑着,而坐在角落里头的秃头癞子却突然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大呼可惜。 旁人疑惑不解,纷纷问他,“这话怎么说的?这齐人之福都被葛掌柜给享了,他还可惜个什么劲儿?” 谁料那秃头癞子却道,“不不不,可惜的哪是葛掌柜?!我说的是我昨儿个走得太快,没得了葛大娘子给的二两银子。你们说是不是可惜了?!” “你这话没错,我昨儿个就在葛宅门口,因着站了前头瞧热闹,又因着腿脚不便,便走得慢了些,得了那二两银子,还被吩咐不准将昨儿个的事儿传出镇子去。”方才不屑于氏她姨表妹的大娘说道。 “噗嗤……”旁人纷纷笑了起来,这葛大娘子还真是单纯得可以,封口这事儿能说得准?果然是出身富贵人家,整日里琴棋书画的,不懂市井之事。 众人正说得热闹,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中年男人从小吃摊前路过,径直走到了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前。 只见他停在宅子门前五六步的距离,高声喊道,“桂芳,你快出来,我来接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回家了。” “这是做什么呢?”小吃摊里头的人听着中年男人的叫唤,面面相觑,均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纷纷在桌上留下了几个铜子儿,便往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这边围过来。 “嘿,这不是王麻子吗?大清早的,你嚷嚷什么?”人群里有人认出了王麻子,跑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他。 王麻子见了那人,笑道,“哟,是三狗子啊。我这不是得了桂芳,哦,就是这家的姨表姐怀了身子的消息,特地来接她们娘俩回家的嘛。”顿了顿,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回头等我与桂芳成了亲,生了娃,哥哥我请你吃酒。” 那叫三狗子的人呆了呆,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于氏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你的?” 王麻子眼神奇怪地瞧了三狗子一眼,继而面带不悦地道,“三狗子,多日不见,你这张嘴就不会说话了?!我与桂芳早就相好了,她肚子里头的孩子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别人的?” 第一百三十章 肚子里的种是谁的?(1) “哟,还真是别人的!”三狗子跺着脚,一副替王麻子不值的模样,他那眼神瞧着,活像是王麻子的头上被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旁边瞧热闹的一个中年妇人道,“哎哟,这位兄弟怕是不知道,这于氏肚子里头怀的可是镇上米粮铺子那葛掌柜的种,这不,都已经被葛大娘子接进门做了好些日子的姨娘了。” “是啊,这是咱们镇上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儿。你怕是弄错了?!”旁边的人纷纷点头道。 闻言,王麻子反驳道,“呸,我才不信。若真是葛掌柜的种,怎么我来了镇上找人打听了,却没有告知我此事?也没有指了路让我去葛宅寻她?反而说是于氏住了她姨表妹的宅子,让我到这儿来?” 另一边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听了王麻子这话,就笑道,“葛掌柜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先后睡了于氏她们母女俩,闹得葛大娘子翻了脸,他哪还敢让人住在他的后院里头?还不是赶紧地送来于氏她姨表妹这儿避避风头?!” 王麻子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昨儿个暗二也没给他提到这茬,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在里头。王麻子不禁心下感叹道,这有钱人家的老爷可玩得真带劲啊。若是他有钱了,定也要如此这般地好生享受享受。 王麻子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事成之后的那一百两银子,眼前仿佛浮现他温香暖玉在怀的景象。暗笑一声,王麻子更坚定了将于氏的名声搞臭的想法。 于是,王麻子假装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我不信,我要找桂芳问问清楚!”说罢,又转身朝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喊道,“桂芳,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啊。” “大兄弟,可别喊了,这于氏和她那姨表妹今儿个天不亮就出门了,你就算喊破了喉咙,都喊不到人!”早先见到于氏和她姨表妹出门的一个小商贩出言提醒着王麻子。 王麻子一顿,随即便高声道,“得,既然人不在,那我就去找葛掌柜掰扯掰扯!怎么我的种就变成了他的了?!” 听了王麻子的话,众人纷纷来了劲头,也不待他问葛宅在哪儿,便七嘴八舌地给他指了葛宅的方向,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同往葛宅瞧热闹去了。 …… 一时,王麻子和瞧热闹的众人到了葛宅门前。 王麻子故意不去敲门,反而像是方才在于氏她姨表妹家宅子门口一般,伸长了脖子高声喊道,“姓葛的,你给我出来!” “喊什么喊?大清早的叫魂呢?”守门的小厮听到动静,开了门出来一瞧,见了乌泱泱的人群就是一愣,嘴里的骂骂咧咧也消了下去。心里头纳了闷了,他们葛宅真成了那戏台子了,今儿个又是唱得哪一出? “把姓葛的给我叫出来,我倒是想问问他,抢人妻儿算什么英雄好汉?!”王麻子梗着脖子嚷道。 “是啊小子,快去喊你们葛掌柜出来,这大兄弟说你们于姨娘怀的是他的种,这不上门接人来了!”守门的小厮还在稀里糊涂的时候,周围的人给他解了惑。 那小厮心下一咯噔,乖乖,还真是一出大戏。心想着,扔下了一句“等着”,便转身脚下飞快地往宅子里走去。 “老爷,不得了了。”守门的小厮寻了府里头的小厮问了,得知葛掌柜正在书房里头,便一路奔了过来,在书房外头喊道。 这会儿,葛掌柜正坐在书房里头琢磨着怎么给葛大娘子赔罪,让她好消了那口子气,听得喊叫声,不耐烦地朝外吼道,“嚷嚷什么,还懂不懂规矩?!” “哎哟,我的老爷,您快出去瞧瞧。外头来了个男人,喊着于姨娘是他的妻子,还说您抢了他的妻儿,要与您算账呢。”那守门的小厮急道。 听了这话,葛掌柜黑了脸,冷声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上门来撒野了,于氏她相公都死了小半年了,哪来的相公?”说到这儿,葛掌柜起身,甩了袖子就跨步出门,吩咐道,“走,都与我出去瞧瞧!”说罢,便要带人往宅子外头走去。 不料,葛掌柜的心腹管家拦了他的去路,笑着道,“这起子小人,还用得着老爷您亲自出马?您歇着,还是我去替您解决了。” 葛掌柜一想,这心腹管家的话倒是在理,便点了点头,道,“那就你去,赶紧将人打发了。” 心腹管家应了一声,道,“老爷您就瞧好了!”说罢,便带了几个人急匆匆地往宅子外头走去。 等了半天,葛宅的门终于从里头再次被打开,走出来葛掌柜的心腹管家和一众下人。 葛掌柜的心腹管家打眼往王麻子那儿一瞧,又见周围围着瞧热闹的众人,竖了眉,呵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我葛宅门口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王麻子听了那心腹管家的话,就是一阵嗤笑,半晌才道,“想必你就是葛掌柜,我是王麻子,于桂芳的男人,废话少说,快将我的妻儿还与我!” “呸!张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葛宅的管家,可不是咱们英明神武的老爷!”心腹管家啐了一口,冷声道,“你说你是于氏的男人,难不成你是从地里爬出来的不成?谁不知道于氏的男人前些时日刚没了?!我家老爷因为可怜她,就将她纳进了府里头,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嘿,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说话的?”王麻子听得心腹管家骂他长了对狗眼,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也不管他后头说了什么,上前几步就要去推那心腹管家。 那心腹管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王麻子要推他,他也不躲,反而是仗着自己年纪大,梗着脖子凑到王麻子面前,高声道,“你来啊,来啊,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等着吃牢饭。” “哎呀,大兄弟,你别冲动,这岁数大的人可惹不起,他们什么都做得出,可别着了他的道!”人群里一个大娘提醒着王麻子。 不知是听进了大娘的话,还是惧怕了那心腹管家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王麻子当真没有再前进半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肚子里的种是谁的?(2) 正当那心腹管家得意万分,以为吓到了王麻子的时候,就见王麻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大红色的肚兜,朝众人扬了扬,道,“这肚兜可是桂芳的贴身之物,若她与我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将如此贴身且私密之物赠予我以做定情信物?!” 那心腹管家一怔,没有想到王麻子还有这一出,不过很快就嗤笑道,“区区一个肚兜哪里能证明就是我家于姨娘的贴身之物,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王麻子听了那心腹管家的话,哈哈大笑道,“早就知道你会如此狡辩。”说着,王麻子将肚兜一角展示给众人瞧,“大家伙儿好生来瞧一瞧,这上头绣了朵桂花,不是她于桂芳还能是谁?” 众人哗然,他们可瞧得真切,确实是绣了朵桂花。 “你……”那心腹管家又想反驳,却被王麻子一口打断,道,“怎么?还想狡辩?难道是想说这桂花寻常得很,到处都能瞧见,不一定是你家于姨娘的?” “哈哈哈,让我来瞧瞧,就能知真伪了!”人群里站出一个胖胖的妇人,正是镇上绣坊的老板娘,她摇着手里的扇子,笑意盈盈走到王麻子跟前,拿了他手里的肚兜仔细瞧了瞧,随即用扇子捂了嘴笑道,“于氏她平日里绣了绣品都会放在我那绣坊寄卖,这针法确实是出自于氏无疑了。” “还是老板娘您的眼力好!”王麻子谢了绣坊的老板娘,转而朝葛掌柜得意一笑,“事实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心腹管家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副田地,心道不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嘲讽道,“我瞧你们就是一伙儿的,在这儿讹咱们家老爷和于姨娘呢!这肚兜定是偷来的!于姨娘怀的可真真切切是咱们老爷的孩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你的种了呢,也不瞧瞧你的德行,是能与咱们老爷相比的?” “放你娘的狗屁!”王麻子听那心腹管家屡次侮辱自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朝他怒喝一声,撸了袖子又想上前对他动手。 “诶诶诶……”王麻子身后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拦住了他,道,“兄弟莫动气,我瞅了半天这事儿,心想着于氏莫不是与你和葛掌柜都有床上的那档子关系,所以或许她自己都不晓得肚子里的种是谁的?!” “哟,可不就是这位兄弟所说的那样!那于氏定是稀里糊涂的,见这葛掌柜家里头富贵,所以便就推说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他的!”旁边一个大娘拍着大腿,恍然大悟道。 “啧啧……”方才出来替王麻子作证那肚兜是于氏的绣坊老板娘,拿了扇子捂着嘴,笑道,“我看啊,那于氏与她那姨表妹一副德行,这说不定还不止葛掌柜和眼前这位兄弟两个男人,所以啊这肚子里头的种真说不准是谁的呢?” “这……葛掌柜莫不是做了那冤大头?” “那也说不准,兴许就是葛掌柜的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热闹。 王麻子和那葛宅的一众下人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这话里头的意思不就是在说王麻子和葛掌柜是那冤大头吗? 于是,那心腹管家忙给身旁的一个小厮使了眼色,让他进宅子里头去禀报葛掌柜。 得了吩咐的小厮急匆匆地往书房跑去,半道上遇上了从厨房端着早饭出来的翠红,翠红见他神色慌张,就拦了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小厮抹了把汗,见是太太眼前的红人,便赔着笑道,“是翠红姐姐啊。前头有人来闹事,说于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他的,一来二去也掰扯不清。这会儿居然有人猜测,那于姨娘说不准是怀了谁的孩子,让咱们老爷做了冤大头。这不,管家要我与老爷报信去,向他讨个主意!” 翠红一听,诧异万分,事情怎么变了这般模样?不待细想,那小厮就给她赔了个礼,往书房而去了。 翠红也不耽搁,脚下不停地往葛大娘子的屋子里来。 推开门,翠红将早饭往桌上一放,走到正在梳妆的葛大娘子身边,低声道,“太太,出事了。” 葛大娘子手下一顿,将手中的牛角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放,沉了脸色道,“又是什么事?” 翠红就将方才小厮与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给葛大娘子说了一番。 翠红说完,就见葛大娘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轻哼了一声,道,“这叫什么?终日打雁,却叫雁给啄了眼。呸,活该!” “太太,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待葛大娘子骂了个痛快,翠红才问道。 葛大娘子起身,整了整衣裳,淡淡地道,“走,去瞧瞧你们老爷去!” 翠红闻言,抿了嘴笑道,“太太不生老爷的气了?” 葛大娘子脚步一顿,扭头过来瞧她,道,“能瞧见你们老爷吃瘪,我这心里头别说有多畅快了!” 翠红暗笑,她家这太太还真是……口是心非。 葛大娘子到了书房的时候,葛掌柜已经从那小厮嘴里将事情了解了个透,正在书房里头烦躁地来回踱步。 “翠红啊,你太太我教你,做人啊可别不清不楚的,到时候替别人养孩子,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葛大娘子倚在门框上,明着是在与翠红说话,其实是在暗讽葛掌柜。 葛掌柜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僵,心里头心虚,但也知晓葛大娘子的话不无道理。于是,不去在意葛大娘子的冷嘲热讽,只苦笑着讨饶道,“娘子,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看在咱们夫妻这些年的份上,这回就帮帮我!” “呵……”葛大娘子由翠红扶着坐到桌前,冷笑一声,道,“这会儿就想到我了?早干嘛去了?!与那起子脏东西胡闹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这个给你正经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妻子?” 葛掌柜听了这话,连连与葛大娘子赔着不是,直道今后再也不敢了。 葛大娘子嗤笑,今后再也不敢了?这话说出来蒙谁呢?狗改不了吃屎,她就不信他能改了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肚子里的种是谁的?(3) 好半晌,葛大娘子使了个眼色给翠红,翠红点了点头,出来打圆场道,“太太,您看这老爷都诚心给您赔不是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他。” 葛掌柜听得翠红替他说话,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昨儿个翠红还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葛大娘子借坡下驴,对着葛掌柜道,“看在翠红给你求情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走,咱们出去瞧瞧。”说着,转身,由翠红扶着往屋子外头走去,葛掌柜忙跟在她后头,亦步亦趋地往外头走。 葛宅外头,葛掌柜的心腹管家此时冷汗淋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了葛掌柜和葛大娘子从宅子里头走出来,忙松了口气,像见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老爷,太太,你们可算是来了。再差个一时半刻的,老奴怕是要顶不住了。这王麻子一口咬定了于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他的,又拿了于姨娘贴身的肚兜来证明,这……” 葛大娘子伸手打断了心腹管家的话,冷笑道,“这些,我和你老爷都知道了。翠红!” “是,太太。”翠红恭敬地应了声。 葛大娘子吩咐道,“去问问那王麻子,他想如何?” 翠红点了点头,得了葛大娘子的吩咐,走上前几步,问着王麻子道,“诶,王麻子,我们家老爷太太问你,你想如何?” 王麻子冷哼一声,“让于桂芳出来认一认,到底谁才是她肚子里头孩子的亲爹!” 翠红扭头去瞧葛大娘子,葛大娘子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王麻子的话,于是翠红便道,“我家太太同意了,但那于姨娘却不在咱们宅子里头。我这就唤人去她姨表妹的宅子那儿喊了她来。” “甭去了,甭去了,这人不是自个儿来了嘛?!”翠红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人指了不远处,高声道。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就见于氏被她姨表妹搀扶着,神色慌张,脚步踉跄地往这边快步走来。 于氏和她姨表妹老远就瞧见了葛宅门口站了一堆的人,但因为方才在她老娘家发生的事儿让她们心慌意乱,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人在这儿做什么。 于氏和她姨表妹走到近前,扒开人群,就往里头钻。 见了站在门前的葛掌柜,于氏就痛哭流涕地朝他扑了过去,嘴里头喊道,“老爷,老爷,救命啊!” 按照以往,葛掌柜一定会怜惜地将于氏扶住,好一顿心疼,可今儿个却因为王麻子的闹事让他对于氏心生厌恶,根本就不去管她说了什么,也对她满脸的泪水视而不见,反而侧开身,让于氏扑了个空。 幸亏于氏她姨表妹眼疾手快地将于氏拉住,否则,她非得摔了不可! “老爷……”站稳了身子,于氏她眼含热泪、满脸疑惑不解地喊道。 可却被葛掌柜一伸手给打断了,只听得他道,“你来得正好。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于氏一愣,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来了? “怎么?于桂芳,你答不上来?”于氏愣神的功夫,王麻子冷冷地开了口。 听到王麻子的声音,于氏心中一惊,脸色一白,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真的是他!是王麻子!可是,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出现了?他来葛宅是…… “哑巴了这是?方才不是还叫得欢?!”王麻子朝于氏走进了一步,冷声道。 “你你你……”随着王麻子的走近,于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浑身颤抖地靠在她姨表妹的怀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呵……”葛大娘子冷笑一声,在葛掌柜耳边道,“瞧这样儿,这于氏就是与王麻子相熟的嘛!” 闻言,葛掌柜脸色难看,双眼里头透出不善的光芒,直盯得于氏身子越发颤抖得厉害。 “管家。”葛大娘子唤着那心腹管家。 心腹管家拱了手,道,“老奴在,太太您请吩咐。” 葛大娘子吩咐道,“去,请了镇子上擅长孕妇之症的大夫来给于姨娘把把脉,瞧瞧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请。”心腹管家应了一声,招呼了小厮去请大夫。 于氏她姨表妹心疼地扶着于氏,又听得葛大娘子这般吩咐,便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这表姐肚子里头的孩子有问题?你一个大妇就这般容不下妾室的孩子?” “呸,你一个娼妇,哪里来的脸与我家太太这般说话?”翠红指着于氏她姨表妹骂道。 “好好好,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这就带了我表姐走!有我和我表姐在,今后还能养不活这孩子不成?!”于氏她姨表妹说话间,就要搀着于氏往人群外走。她这般做是因为按照她对自家表姐的了解,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定是一笔糊涂账,掰扯不明白,与其留在这里受辱,还不如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这个关键时候,围观的众人哪里肯放她们走,便将她们围了个严实,想出去,门儿都没有。 王麻子啐了口唾沫,道,“不将事情弄明白,你们休想离开这儿!” “你……你们……”于氏她姨表妹无可奈何,心里头焦急万分,可见眼前这情形,也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罢了。 于氏这会儿冷汗淋漓,心乱如麻,这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她压根就不晓得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若是诊出来坐胎的时间与葛掌柜和自己做那事儿的时间相符合,自己还能辩解一二,可若是不符,那那那…… 小半柱香的时辰,大夫被请了来,葛大娘子客客气气地请他替于氏看诊,道,“还请大夫帮着诊一诊,瞧瞧咱们家这姨娘是什么时候坐的胎。” 大夫点了点头,上前就要替于氏把脉,但于氏死活都不肯将手伸出来。 还是王麻子一个箭步走上前,硬是不顾于氏她姨表妹的阻拦,拽了于氏的手就递到大夫的面前,让他诊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肚子里的种是谁的?(4) 大夫细细地诊了脉,对葛大娘子及众人道,“这位姨娘有约莫两个来月的身孕,算算应该是五月中的时候,十五前后那几日怀上的。” 五月中?十五前后? 葛掌柜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冒了烟,快要气炸了,那几日他去了庄子上瞧庄稼的长势,根本就没有与于氏相会!所以,于氏肚子里头的孩子定然不是他的,他这是当了好些时日的冤大头!真是可笑至极! “老爷……”心腹管家素来都对葛掌柜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当那大夫说出于氏坐胎日子的时候,他就担忧地瞧向自家老爷,生怕他气晕了去。 葛掌柜眼睛里头喷出火来,朝着于氏吼道,“你这贱人,竟敢蒙骗于我!” “我……我没有!”于氏辩解道,又指着那大夫向他泼脏水,“他就是个庸医,诊的脉根本不作数,而且说不准他是被王麻子买通了,来帮着他一道诬陷我的!” “诬陷?”被于氏质疑医术,那大夫当下就沉了脸,冷哼道,“我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庸医。你倒是生了一张颠倒是非的巧嘴!” “于氏,你用你脖颈上的脑袋好好想想,我用得着买通大夫诬陷你?再说了,这要请大夫给你诊脉的可不是我,是人家葛大娘子。”王麻子在一旁抱着手臂,冷冷地盯着于氏。 于氏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只听得她“啧”了一声,没有搭理王麻子,反而是瞧向葛大娘子,状似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定是太太你瞧我不顺眼,抢了老爷的心,所以谋划了这一切,找来王麻子和那大夫,就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让老爷将我赶出葛宅!” “啪啪啪……”于氏话音刚落下,葛大娘子就拍起了手,嘴里感叹道,“好好好,好一个于氏。方才大夫说你是长了一张颠倒是非的巧嘴,我倒是觉得你除了巧言善辩之外,还顶顶的冰雪聪明!” “太太说得没错!”翠红接了话道,“我瞧着这于姨娘,哦,不是,于桂芳不该屈尊做个后院儿的小姨娘,而应该去做谋士才对。”说着,翠红捂了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葛大娘子笑着对翠红道,“你这倒是给她指了条明路。” 一旁瞧热闹的众人听了葛大娘子和翠红的对话,纷纷笑道,“葛大娘子你可太抬举这于桂芳了,瞧她那模样,哪里是能做得了谋士的!若是真做了谋士,那还不得将自家的主子给坑了去?!” “没错,她那些手段瞧着也只能用在后院儿里头,骗骗那些男人罢了。”一个中年女人不屑地道。 “你们都闭嘴!有你们什么事儿?!你们都是葛大娘子和王麻子一伙儿的!”于氏对着人群怒吼出声,随即扭头朝着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葛掌柜,委屈道,“老爷,你信我,我是清白的,这肚子里头的孩子确实是你的,你可别被骗了,到时候追悔莫及!” 葛大娘子站在葛掌柜身边,瞧见他面色不变,仍旧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知道于氏的这番话没有起作用,心里头便放心了些许,看来这葛天祥没有轻易被蒙蔽。于是,葛大娘子决定给葛掌柜下一剂猛药,便凉凉地出声道,“老爷,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执迷不悟,认下了这来历不明的野种,那你就与你的相好一道,滚出葛府,咱们葛府可不养野种!” 葛掌柜闻听此言,沉声道,“娘子放心,我不是那种做了冤大头还感恩戴德的人。我有自个儿的亲儿子亲闺女,绝不会不明不白地替别人养孩子!” 葛大娘子满意一笑,道,“老爷心里头有成算便好。” 于氏一听这对话,心道不好,难不成她就要就此被扫地出门了?不不不,她才享受了一段时日的荣华富贵,哪里甘心再回去过那庄户人家的生活?而且,现如今与王麻子都撕破了脸皮,跟他回去,怕是要与他前头那娘子一样,早早的就被折磨得死了去! 心思流转,于氏眼里流出泪水,哭哭啼啼地开口对着葛掌柜道,“老爷,我与您相好多日,您可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就舍了我和孩子去啊!” “事实确凿,你还敢狡辩?!怎么?不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就该听你的一面之词吗?!”葛掌柜突然爆发,上前推开于氏她姨表妹,朝着于氏就是甩了两个巴掌,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葛大娘子吩咐心腹管家将气急败坏的葛掌柜拦了,对王麻子道,“这孩子既然是你的,那你就将于氏带走。翠红,将于氏的卖身契取来,给他。” “是,太太。”翠红转身回了宅子,很快就取了卖身契出来。 王麻子刚要接过,就听得人群外,有人高声笑道,“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众人一同循声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人群外头,正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瞧。 “哟,那不是镇东那……嗯……宅子里头的两个女人吗?”高个小厮笑道。 矮个小厮踮了脚才将人群里头的人瞧了个清楚明白,听了高个小厮这话,也笑道,“没错,就是那两个娘们儿。” 人群中磕着瓜子的大娘来劲了,吐了口中的瓜子壳,高声问道,“怎么?你们两个认识她们?” 高个小厮就笑道,“哪里不认识?我可陪着咱们老爷一同去过镇东那宅子,这俩娘们儿可带劲得很,我站了院子里头,都能听见她们与我家老爷那动静,啧啧,惹得我都想尝上几口。” 矮个小厮接了话道,“可不是,我家老爷上回也去了那地儿,差一点儿就不想回家了。若不是家里头的太太看得紧,定是要留宿的!” 两个小厮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片哗然。 “哟,怎么又来了两个老爷?” “这于氏到底勾搭了多少男人?” “听那话的意思,这表姐妹俩还会一同伺候人?哟,真是……” “方才断定了于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王麻子的,但这会儿瞧着,可又说不准咯。”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肚子里的种没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瞬间,这葛宅门前比先前更热闹了几分。 这会儿,王麻子的脸已经黑如墨碳,从翠红的手里一把拿过于氏的卖身契,沉声问道,“拿了这卖身契,是否这于氏就由我来处置了?” 葛大娘子瞧着眼前意想不到的景象,心里头不知道有多舒爽,原本只是以为于氏在葛掌柜和王麻子之间周旋,怀的孩子不是葛掌柜的就是王麻子的。这会儿却跑来两个人,听他们言语间的意思是那于氏是个人尽可夫的暗娼,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这会儿可就弄不清了! 葛大娘子见于氏吃瘪,觉得自个儿这段时日的气都消了去,笑着应道,“没错,收了这卖身契,于氏就是你家里头的下人了,你想如何处置都随你!” 闻言,王麻子脸上露出扭曲的神色来,转头朝着于氏一步步逼近,身上的那股子阴寒之气让原本还气势凛然的于氏,瞬间怂了下去,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脸色也越发苍白如纸,她一步一步地往后头挪,直到身后头是墙壁,她再也退无可退。 “你……你……你别过来!”于氏将身子缩成一团,惊恐地叫道。 “你要做什么?别伤害我表姐!”于氏她姨表妹跑上前来,扯住王麻子,使劲地往外头拽,让他不要靠近于氏。 王麻子皱眉,冷笑一声,一使蛮力就甩开了于氏她姨表妹。这会儿,只听得“咚”得一声,于氏她姨表妹的头磕在了旁边的石墩上,虽然没有昏死过去,但也磕得鲜血直流、头晕眼花,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表妹!”于氏尖叫一声,想爬过去瞧她姨表妹的情形。 但王麻子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堵在了她面前,冷笑着看着她,在于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王麻子动了,他一脚踢到了于氏的身上,疼得她哇哇大叫。 周围的众人冷眼瞧着,没有人上前来制止王麻子,毕竟王麻子教训家里头的下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况且,于氏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满口谎言都让众人恨毒了她,若是不好好将她教训一顿,今后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还不得效仿了去?!到时,这镇子还不得变得乌烟瘴气?!这可不行! “打得好!”有个婆娘高声喊道,她家里头的男人就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主,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也曾经去过于氏她姨表妹那儿快活,她可是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恨了个底朝天,这会儿见了于氏被打,心里头畅快得很! “没错,这种贱人就该打!”其他婆娘也附和道。 …… 众人起哄着,王麻子像得了鼓励一般,对于氏越发下了狠手,直到有人惊呼,“血……”王麻子才停了手。 这会儿于氏已经被打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瘫软在地上,身下鲜血汩汩地流出,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没了! 因为失血过多,于氏再也坚持不住,眼睛一闭,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于氏她姨表妹这会儿终于瞅了个空爬到了于氏的身边,推了推她,焦急地唤道,“表姐……表姐……你怎么样了啊?你快醒醒,可别吓我!” “她不会死了?”人群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有人迟疑道。 “别猜了。”有人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转而对于氏她姨表妹喊道,“快,探探她的鼻息!” 得了旁人的话,于氏她姨表妹慌忙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放到于氏的鼻子底下,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她松了口气,幸好,于氏还活着。 葛大娘子瞧着于氏肚子里头的孩子被打落了,且又昏了过去,心满意足地对翠红道,“翠红,没咱们的事儿了,咱们回。” “是,太太,我扶您。”翠红听了葛大娘子的吩咐,上前就扶了她,转身朝宅子里头走去。 葛大娘子跨步进了门之后,扭头过来,似笑非笑地对葛掌柜道,“这儿也没你的事了,还不回?” 闻言,已经沉默了半天的葛掌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如同看死人一般地看了于氏一眼,甩了袖子,冷哼一声,就跟在葛大娘子的身后回了宅子。 葛宅的下人们见老爷太太都回了,也不敢再留着看热闹,免得之后吃了瓜落,一溜烟地也跟着进了门。 “啪”地一声,葛宅的大门在众人的眼前关了个严实。 见葛宅的人都走了,众人的眼神纷纷瞧向王麻子,想瞧瞧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可王麻子仅仅只是朝于氏啐了口唾沫,转身推开人群,潇洒地走了。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就这么走了? 这……就放过于氏了?他们还以为王麻子会将于氏带走,毕竟现在这于氏的卖身契捏在了他的手里,谁知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收手了?!可真真是让人诧异。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瞧的了!”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大家伙儿便一哄而散,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于氏她姨表妹瞧见众人都散了,在他们后头,急忙喊道,“等等,等等,劳烦大家帮帮我,将我这表姐抬回家去。求求你们了!” 可任由于氏她姨表妹再怎么喊,都没有人转过头来搭理她。 于氏她姨表妹又扭头去求那方才替于氏诊脉的大夫来给于氏瞧瞧,那大夫冷哼一声,道,“虽说医者父母心,但也不会烂做好人。你这表姐方才质疑我的医术,我可没那心思给她诊脉,你还是另找他人。”说着,那大夫甩了袖子,就走远了。 于氏她姨表妹见无人搭理她,心里头悲凉,这可真是树倒猢狲散,人情凉薄如纸啊! 只见她并不嫌手疼地、使劲地捶了捶地,在生了半天的闷气之后,还是认命地爬起身子,跑到离这儿最近的租车行,拿了自己怀里的银子去租了辆板车。又给了租车行的车夫一两银子,请他帮着将于氏抬到了板车上。再一路拉去了医馆,找了坐堂的大夫给于氏医治,再抓了药,将她推回了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门抢孩子 王麻子这头,只见他脚步匆匆地走出镇子,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瞧见了双手环胸抱着刀的暗二。 王麻子舔着脸凑上去,道,“我这事儿办成了,您看那一百两银子……” 暗二从怀里拿了一张一百两银票,扔给他,警告道,“今后莫要胡言乱语,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王麻子缩了缩脖子,连连道,“是是是,我明白。” “滚!”暗二不耐烦见他那狗腿的模样,挥了挥手,让他滚。 “诶诶……”王麻子听了暗二这话,忙不迭地朝另一个方向跑远了。那模样就像是速度慢了,暗二就得拔刀将他宰了似的。 暗二站在原地瞧着王麻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若这王麻子今后安分守己,那么靠着那一百两银子确实能让他过得不错,可若是他……呵,自求多福! …… 因着昨儿个晚上小花被蛇咬,司庭远和朱珠忙了整整半宿都没有睡,且用了太多的心力,小夫妻俩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朱珊乖巧地给两人做了两碗加了青菜肉末的稀粥,简单地吃了之后,司庭远和朱珠就准备去小花家里头瞧瞧,再替她诊个脉。 朱珊方才已经从朱珠那儿知道了小花被蛇咬的事情,也嚷着要与他们一同前去。 可朱珠制止了她,道,“要去看望病人怎么可以空手去?你这会儿就先别去了,你想想该送些什么给小花,等你想好了,我再带你去。”其实朱珠想的是,朱珊一旦去看望小花,按照这俩丫头的性子,凑到一起定是有说不完的话,小花现如今得好生休息,可不能劳累了。所以朱珠才拿了礼物这个做借口制止了朱珊。 闻言,朱珊马上点了点头,道,“大姐,你说得对。小花眼馋我的荷包很久了,我这就给她做一个去,想必她瞧见了一定欢喜。” “好,那我和你大姐夫就出门了,你好生看家,再将荷包给做了。”朱珠笑道。 “诶,大姐、大姐夫慢走。”朱珊将司庭远和朱珠送到了门口,见他们走远了,才关了院门。 接着,兴冲冲地拿了朱珠昨儿个买回来的布进了堂屋,挑选了一块适合做荷包的,再比划着裁了一些下来,坐到司昊宸的小床边上,边照看着他,边做起了荷包。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院门就被敲响,朱珊心里头纳闷,怎么大姐和大姐夫去了小花家才这么些时候,他们就回来了?不待她细想,院门又被敲响,朱珊便放下布料,起身飞快地出来开了门。 谁知,门口站着的却不是朱珠和司庭远,而是一个身着素衣,将脸包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女人! 朱珊认得那双眼睛,里头散发的恶毒目光她很熟悉,于是惊声道,“是你,你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快滚!”说着,朱珊就想将院门给关了。 可那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伸手将门抵住,只见那人眼睛里的恶毒更甚,口中说的话阴冷无比,“不欢迎我都来了,你奈我何!” 说着,那人拿着手里的木棍,趁着朱珊不注意就一把将她打晕在了地上。 那人见朱珊倒在地上,二话不说就将她拖进了院子里,反手关了门,再走进了里屋,找到了躺在小床上正熟睡的司昊宸,冷笑一声,抱着他就往外走。 “不,不行……你,你不能带……”或许是那人方才打向朱珊的力道不是很重,朱珊这会儿居然稍稍醒了过来,她吃力地爬向那人,试图阻止她,不让她带走司昊宸。 但却于事无补,那人上前一脚踩在朱珊的身上,冷声道,“想要要回孩子,就让朱珠一个人到后山山顶上来找我,我在那儿等她!记住,只能是朱珠一个人前来,若是多来一人,我立马就杀了这孩子!听明白了没有?!” 朱珊被踩得胸口生疼,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人又踢了朱珊一脚,朱珊吃痛一声,这会儿是实实在在地晕了过去。 那人深深地瞧了眼两眼紧闭的朱珊,再也不做停留,抱着司昊宸就往后山奔去。 …… 小花家 小花娘喂了小花吃了一回药,见她脸色不再像先前那般青紫,高兴地直抹眼泪。 小花爹引着司庭远和朱珠进屋的时候,见了小花娘这般模样,就无奈地朝她道,“花她娘,别再哭了,也不怕司家兄弟和珠丫头笑话。” 小花娘瞪了小花爹一眼,嘴里嗔道,“我这是高兴。”说罢,又抹了泪,起身上前几步,迎着司庭远和朱珠,笑道,“你们来啦,我刚给小花喂了药。司家兄弟,你来瞧瞧,我家小花是不是好多了?” 司庭远点了点头,给小花诊了一回脉,又瞧了瞧小花渐渐转好的脸色,接着问小花道,“还有哪里感觉不适?” 小花抿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被蛇咬的伤口一直都有些痒。”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听了小花的话,小花娘在一旁责怪道。 “我还受得住,所以……”小花轻声道。 “你啊你……”小花娘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花的脑袋,有些气恼。 司庭远倒是脸色未变,似是早就料到了,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小花娘,道,“李婶子,这里头的药膏可以止痒,你替小花擦了,过会儿就没事了。” 小花娘接过小药瓶,笑着与司庭远道谢,“这回可多亏了司家兄弟了,还有珠丫头,对我家小花甚是上心。” 朱珠就捂了嘴笑道,“小花平日里与珊儿关系最要好,可不就跟我自家妹妹似的,李婶子可别太客气,不然我可恼了!” “是是是,那我就不与你们客气了!”小花娘笑容满面地道,接着解了小花腿上包扎伤口的棉布,细细地替她上了药,再拿了干净的棉布包扎了。 清凉的感觉从伤口上传来,小花舒服地长叹了口气,惹得身旁的四个人都笑出了声。 考虑到小花需要静养,几人说了几句话,便想着去堂屋坐会儿。 可这会儿,却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叫门声,“小花娘……”听着声音竟是泥瓦匠家的娘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虚情假意 说时迟那时快,小花娘脸就是一沉,撸了袖子就道,“好啊,她和她家闺女对我家小花做了那么件恶事,还有脸上门来?瞧我不把她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与她姓!” 朱珠眼疾手快地拉了小花娘,劝道,“李婶子,可别冲动!” “是啊,花她娘。人家堂而皇之地上门来,你却喊打喊杀的,这可不占理啊!”小花爹也在一旁点头,劝阻道。 “那你们说说该如何是好?我这心里头可咽不下那口气!”小花娘愤愤地道。 司庭远淡淡地出声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让她们自己露出马脚。” 闻言,朱珠瞧了一眼司庭远,司庭远亦是看了过来,触及他的眼神,朱珠便了然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对小花爹和小花娘道,“这个时候泥瓦匠家的娘子上门来,定是打听虚实来了!不如这样,李婶子就请了她进来,让她瞧瞧小花,也好安了她的心不是?!” 顿了顿,朱珠又对小花道,“小花,待会儿你就躺在炕上,装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再如何都不许睁眼,可听清楚了?” 小花先是乖顺地点了点头,继而却是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疑惑地道,“珠姐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是为何要如此?你们方才说的,我都没听明白。” 小花娘并不想让小花知道她被蛇咬的真相,于是便敷衍着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别问这么多了。” “诶,李婶子。”朱珠不赞同地道,“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这回却是涉及到了小花的命,虽然她年纪小,但也有权利知晓事情真相,今后也好有个防范不是?!” 闻言,小花娘还没转过弯来,小花爹倒是点了头道,“珠丫头说得不错。” 于是,小花爹就将小花被蛇咬的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个明白。 听完自家爹的话,小花气得小脸通红,捶着被子道,“原来我被蛇咬不是巧合,而是草儿和她娘干的!呸,不过就是上回与草儿打了架,她就要害我性命,当真是恶毒至极!”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仔细着点,也不嫌捶着手疼。”小花娘瞧着小花捶被子的那股子劲儿,生怕她将手上昨儿个用来放毒血的伤口给弄疼了。 “没事儿,娘。”小花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 这会儿,院子外又传来泥瓦匠家娘子的叫门声,朱珠适时开口道,“李婶子,您快去。免得那人走了,就没戏可唱了。” “诶诶诶,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小花娘应了一声,缓了口气,出了屋子,去给泥瓦匠家的娘子开门。 到了院子里头,隔着篱笆院往外一瞧,不成想,不仅是泥瓦匠家的娘子站在院外伸头往院里瞧,她的手里还牵着她家的小闺女草儿。 小花娘瞧见了她们俩,心下又是怒火中烧,幸而她还记得方才朱珠的话,拼了命地压制了怒火,扯了个僵硬的笑,道,“是嫂子和草儿啊,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草儿给小花的被子放引蛇粉的举动,原就是泥瓦匠家的娘子瞧自家闺女怒意难消,给她出的主意。而且她也听说了,昨儿个大晚上的,小花确实被蛇咬了,而且还是毒蛇,听人说都快不行了!这不,她立马就带了草儿上门来瞧热闹来了。 当然,心里头是这般想着的,但泥瓦匠家的娘子嘴里头却装了关切地说道,“听村里人说,小花被蛇咬了,这不,我带着草儿来探望小花,也瞧瞧你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花娘咬着牙,硬邦邦地道,“那可是多谢你和草儿了,进来。”说着,侧开了身子,让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进了门。 泥瓦匠家的娘子听出了小花娘的语气有些不善,但想着或许是因为小花的情况不佳,所以小花娘心情不好所致,因此也没太深究,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明知故问道,“听说小花是睡着的时候被蛇咬了的,你们可查清楚了,这蛇是如何进了家里头的?” 小花娘暗自腹诽,这婆娘还真是脸皮厚,她能不知道那蛇是如何进了他们家的?!不就是草儿放的引蛇粉所致?!忍了忍,没有破口大骂,小花娘沉声道,“从昨儿个晚上到现在都紧着小花中了的蛇毒了,哪里有那个精力去查蛇是如何进了咱们家的?这事儿回头再说。” 泥瓦匠家的娘子听得这话,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现如今啊,还是小花的身子要紧。” 小花娘故意叹了口气,道,“哎……就盼着小花能好!” 泥瓦匠家的娘子便假意地安慰道,“小花娘,老话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别太难过了。” 听了这话,小花娘侧头瞧了泥瓦匠家的娘子一眼,接着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言语。 在屋子里头的司庭远听到小花娘她们走近的动静,对小花道,“人来了,快躺下。” “诶!”小花应了一声,身子往下一缩,便闭了眼,躺在了炕上。 接着,朱珠手脚麻利地给小花将被子盖严实了,再往司庭远身边一坐,若无其事地与他一道喝起茶来。 “嫂子来了。”小花娘引着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进了小花的屋子,小花爹就迎了上来,同样的一副愁眉苦脸。 泥瓦匠家的娘子侧头瞧了眼正坐在矮凳上喝着茶的司庭远和朱珠,真没想到这对不要脸的夫妇也在,若是她早就知道,就不这会儿来了,这两人瞧着就让人生厌。 泥瓦匠家的娘子暗自撇了撇嘴,转而微微凝着眉,端着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对小花爹道,“我和草儿来瞧瞧小花。” 小花爹脸上扯了个僵硬的笑出来,对泥瓦匠家的娘子拱了手,道,“让嫂子费心了。”说着,小花爹让开了身子,让泥瓦匠家的娘子上前几步,将躺在炕上双眼紧闭的小花瞧了个正着。 “这……小花还没醒呢?”泥瓦匠家的娘子凑近,瞧了小花一眼,见她脸色苍白,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心里头就不甚欢喜,一点儿都没有害了人性命的后怕。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自家的孩子就不心疼!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互飙演技 小花娘不耐烦看到泥瓦匠家娘子的那副嘴脸,便假意举着手臂,拿袖子抹泪,再坐到炕边上,背对着她啜泣道,“可不是,昨儿个被蛇咬了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我这心里头可真是疼啊……” 泥瓦匠家的娘子拍了拍小花娘的肩膀,安慰她了一番,又想起昨儿个小花爹不去请大夫,反而去了司家敲门的事儿来,难道这司庭远有医术?不可能,这于氏还在老朱家二房的时候,可从未与她提及过。 不过,泥瓦匠家的娘子决定试探一番,便转了转眼珠,关切地问道,“我可听说了杨大夫不在村子里头,你们可去寻了别的大夫来瞧瞧?你们可别死心眼儿,专盯着这杨大夫,按了他以往的样儿,可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的。小花可拖不起!” “嫂子您说的我们都明白。当然是有请了别的大夫的,就是……”小花爹说了一半,就听得司庭远轻咳了一声,心下就是一凛,整个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好险!差一点儿就将司庭远有医术的事儿给抖落出来了,司庭远昨儿个可交待过他有医术的事情不方便与人细说的,瞧瞧他这脑子,转眼间就给忘了! “不就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司庭远?泥瓦匠家的娘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便急急地问道,惹来了众人好奇的目光,她也觉得自己的语有些气不对劲,忙解释道,“我这心里头也是担心小花的状况。” 可在场的几人怎么会相信泥瓦匠家娘子的话,心中鄙夷万分,不过也没想着拆穿她,只是淡淡地撇开了眼。 小花爹接着道,“不就是镇上的大夫?昨儿个求了司家兄弟与我拿了那土法子需要用的东西之后,他瞧我脱不身,就帮着去镇上请了大夫。” 泥瓦匠家的娘子一愣,原来小花爹昨儿个晚上闹出的动静,原来是求着司庭远拿土法子要用到的东西?她还以为是司庭远有医术呢,原来不是,那就好,那就好! “那大夫如何说的?”泥瓦匠家的娘子敛了敛心神,又问道。 “哎……”小花爹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又见小花娘捂着脸,肩膀抖动,似是在哭泣,其实是在揉眼睛,将它揉得红一些,瞧着更能唬住泥瓦匠家的娘子。接着又听得小花娘嘴里头哭道,“花啊,你可别丢下娘啊,花啊……” 朱珠从矮凳上站起身,走到小花娘身边轻声地安慰着她,“李婶子,您别这样,小花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待会儿就醒了。” 这会儿,泥瓦匠家的娘子却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小花怕是真的不成了!好好好,那碍眼的东西总算是除掉了,现在还剩下一个朱珊,只要将那朱珊除了,她家草儿在这桃花村里头就再也没有与她对着干的人了! 泥瓦匠家的娘子心里头得意,嘴上却劝慰着小花爹和小花娘,“小花爹、小花娘,你们可要放宽心啊,小花会好起来的。” “借你吉言了。”小花娘转头,擦了擦眼睛里硬是挤出来的泪,接着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朝泥瓦匠家的娘子看去,强笑道,可她心里头恨不得撕了泥瓦匠家娘子的这副伪善嘴脸。 “瞧瞧我和花她娘,说半天话了,也没请你们坐了喝茶,倒是我们怠慢了!快快快,快随我到堂屋里头去,那儿宽敞!”小花爹不想与泥瓦匠家的娘子多谈论小花的事儿,同时也怕躺在炕上的小花一个忍不住漏了馅儿,便岔开了话,想将泥瓦匠家的娘子他们母女俩,还有司庭远和朱珠一道请去堂屋里头喝茶。 “也好,咱们还是离了这屋子,免得惊扰到了小花。”司庭远淡笑着,接了小花爹的话,起身牵了朱珠的手,跟在小花爹的身后出了屋子。 泥瓦匠家的娘子听得司庭远这么说,又见了他的举动,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白了白眼,这司庭远可真是够够的了!整个人像是大爷似的,将别人家都当了自己家了。果然与那珠丫头是一样的人,难怪凑在了一起,做了夫妻! 若是泥瓦匠家的娘子这般腹诽被司庭远和朱珠知道了,怕是要让他们俩哭笑不得,不过就是平常的一句话,倒是让泥瓦匠家的娘子有这般匪夷所思的曲解! 这泥瓦匠家的娘子对他们夫妻俩还真是成见颇深,非要贬低一番,她才心满意足啊!得,反正他们夫妻俩又不会少块肉,就让她去瞎编乱造,毕竟她整日里吃饱了闲的,总得让她有些事儿做! “嫂子,你怎么不走?难道是想留下来照顾小花?那可不成,您可是客人。走,到堂屋里头喝茶去。”小花娘见泥瓦匠家的娘子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便上前拉了她和草儿就往堂屋走去。 泥瓦匠家的娘子回过神来,边走边笑道,“若是你不得空,我来替你照顾小花也是可以的。毕竟远亲不如近邻不是?!合盖多走动走动。” 小花娘心中冷笑,让泥瓦匠家的娘子来照顾小花,是自个儿嫌闺女命长,找人来取了她的命不成?!小花娘自问没这么蠢,于是抿了唇,学了泥瓦匠家娘子的那股子虚伪劲儿,道,“嫂子说得不错。那咱们可说好了,若是日后我找上门,请了嫂子帮忙,嫂子可别推辞了去才是!” 泥瓦匠家的娘子哈哈一笑,“那我就在家里头等着你,你尽管上门就是!”话虽这般说着,心里头想着的却是,小花都快活不成了,哪里还有日后?不过是小花娘自个儿安慰自个儿罢了,到时候小花两腿一伸,气绝身亡了,可有的这小花娘痛苦的了,想想就让人忍不住地兴奋。 小花娘听得此言,淡笑了一声,见堂屋到了,便请了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进去坐。 就这样,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就正巧坐了朱珠和司庭远对面。 他们双方前一次闹得不愉快,所以谁也没有搭理谁,只分别与小花爹和小花娘说着话。 又坐了片刻,司庭远和朱珠便准备告辞离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恶毒心思 可这会儿泥瓦匠家的娘子却捏着袖兜里的一个荷包,眼睛一转,装模作样地唤住了他们,笑着道,“司家兄弟和珠丫头,你们等等!” 司庭远和朱珠闻言,扭头过来瞧泥瓦匠家的娘子,均是满脸的诧异,不明白泥瓦匠家的娘子为何突然喊住他们,毕竟他们有矛盾在先,方才也是互不理睬,所以这泥瓦匠家娘子的举动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只见泥瓦匠家的娘子起身,微微欠了欠身,主动朝他们歉意地道,“不知道珊丫头的伤势如何了?她那丫头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里头也是疼了几分。这回头想想,却都是我们家草儿的错,我这个做长辈的居然还错怪了她去,真是该打!” 听了泥瓦匠家娘子的这番话,朱珠挑了眉,有些意外,与司庭远对视了一眼,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决定静观其变。 于是,朱珠接了话,客气地道,“我家珊儿的伤势已然大好,劳您费心了。” “不不不,你客气了!”顿了顿,泥瓦匠家的娘子又道,“我家草儿也知道自己错了,这不,给她那珊妹妹做了个荷包,想与她和好来着。可又怕珊丫头记恨她,迟迟都不敢上门去!” 草儿听了泥瓦匠家娘子的话,就是一愣,她什么时候做过荷包来着?她娘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见长了啊! 可没等草儿腹诽完,就见了自家的娘从她的袖兜里取了个荷包出来,她暗暗咋舌,还真有荷包?等等,她怎么觉得这荷包甚是眼熟?啊,对了,这不就是那装了引蛇粉的荷包吗?娘她……这是有备而来啊! 泥瓦匠家的娘子拿着荷包递到草儿面前,对着她吩咐道,“草儿,你昨儿个已经与小花和好了,可不能落了珊丫头去。今儿个就趁着你珠姐姐在,还不把荷包给了她,让她转交给你珊妹妹,求着她的谅解?!” 草儿难掩内心的激动,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荷包,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在朱珠跟前停下,将荷包递了过去,笑道,“还请珠姐姐将这个荷包交给珊妹妹,就说我知道错了,请她原谅我!改明儿,我找她玩儿去!” 朱珠却是盯了那荷包瞧了半晌,直到草儿快要不耐烦地撑不住脸上那笑的时候,才伸手接了过来,笑着道,“那我就替珊儿多谢你了。” 草儿挥了挥手,细声细语地道,“只要珊妹妹能原谅我就好!” “嗯……”朱珠应了一声,就将荷包收进了自己的袖兜里,转头对小花爹和小花娘道,“李大叔、李婶子,咱们这就走了,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来喊就是了” 闻言,小花爹和小花娘朝司庭远和朱珠露出真心的笑容来,点头应了。 小花娘又道,“我送送你们。”说着,朝朱珠使了个眼色,朱珠便没有推辞,和小花娘相携着,同司庭远一道走出了堂屋。 待来到院子里,小花娘瞅了眼后头,小声地与朱珠和司庭远道,“我瞧着那荷包有鬼,你们找个地儿就把它扔了,可别带回家,也万万不能交给珊丫头。” 朱珠笑着拍了拍小花娘的手,点头道,“李婶子放心,那荷包进不了我家的门。” 闻言,小花娘笑着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婶子,你快回,让李大叔一个人与那对母女待在一块儿可不是那么回事儿。咱们这就走了。”朱珠笑着与司庭远一道与小花娘道别。 “诶,我省的,这就回了。”小花娘点了点头,又挥手笑道,“回见啊。” 朱珠和司庭远一同笑道,“回见。” …… 小花娘关了院门,回到堂屋,与泥瓦匠家的娘子虚与委蛇地说了几句话,又听了她言不由衷的劝慰,心下腻味得很,幸亏泥瓦匠家的娘子提出了告辞,不然她一准忍不住想要朝眼前这对母女发飙了去! 泥瓦匠家的娘子带着草儿,志得意满地从小花家离开。待走出十来步远的时候,这母女俩就撑不住地笑了出来。 草儿拉着她娘的手,激动地道,“娘,小花这是没救了?!她马上就要死了?!” 泥瓦匠家的娘子笑道,“镇子里头的大夫都没办法,那小花能好?咱们就等着她两腿一伸,一命呜呼的消息。到时候,来替她上柱香,也算是咱们给她送行了。” “是,娘!”草儿高声应道,竟是小小年纪就没有了一点儿良善之心! “嘘!你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泥瓦匠家的娘子伸手捂了草儿的嘴,让她小声些,别打草惊蛇,让人听了去。 “唔……唔……”草儿双眼放光地点了点头,泥瓦匠家的娘子才放开了手,改为牵着她,往家走去。 半道上,草儿扭头瞧着泥瓦匠家娘子的侧脸,小声感叹道,“娘,您可真聪明,说话间,就将那放了引蛇粉的荷包送给了朱珊,您瞧没瞧见,朱珊的大姐可一点都没有察觉!” 泥瓦匠家的娘子得意道,“她一个农家小妇人,哪里懂这些玩意儿?!你就瞧好了,等她一回去,将那荷包给了朱珊,一准就能传出朱珊被蛇咬的消息来。回头,娘再带你去瞧朱珊的惨样儿,包你满意!” 闻言,草儿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即她的眼里头又冒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阴狠来,诅咒道,“希望朱珊引来的也是毒蛇,让她可以与她的那好姐妹小花在黄泉路上作伴!瞧瞧,咱们可多为她俩着想。” “可不是。”泥瓦匠家的娘子附和着,又道,“等朱珊和小花那两个死丫头都遭了难,咱们桃花村里头就没有人与你作对了!” 草儿笑眯眯地点头道,“那都多亏了娘,若不是您,哪有我这样的好时候!”言语间,似是对朱珊和小花遭难这事成竹在胸。 “我是你娘,总是为你着想的!”泥瓦匠家的娘子听了草儿的话,笑道。 草儿晃了晃被泥瓦匠家娘子牵着的手,冲她撒娇道,“谢谢娘,今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闻言,泥瓦匠家的娘子笑道,“乖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事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母女俩是不安好心,害了小花的同时还想害了珊儿,真当这桃花村是他们家的了不成?!”待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走远,朱珠与司庭远说着话,从她们方才路过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继而又摇头叹息道,“那草儿也就比珊儿大了一岁罢了,现如今还是个孩子,泥瓦匠家的娘子就这么教她害人,将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当成了理所当然,可不得长歪了去。” 司庭远点头道,“常言道,养儿不教父母之过,却是真真在理的。” “嗯。”朱珠亦是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取出方才那个荷包,捏着对司庭远笑道,“她们既然这么喜欢给人放引蛇粉,不若就叫她们也尝尝被蛇咬的滋味。相公,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司庭远赞同着道。 朱珠得了司庭远的话,笑眼弯弯地瞧着他,俏声道,“那就拜托相公了,只是别伤了她们的性命,教训一番即可。” “人家存了害人的心思,而你倒是心善。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等着瞧。”司庭远应着,伸手拿过朱珠捏在手里的荷包,道,“这种引蛇粉遇了水就没了用处,就扔了前头那条河里头去。” 朱珠点头,道,“就听相公你的。” “走。”于是,司庭远牵了朱珠的手,往前头的那条河走去。 待到河边,将那荷包扔进了河水里,瞧着它被河水打湿,顺着河流飘远,朱珠和司庭远放下了心,就算那荷包之后被人拾起,那引蛇粉也不会有所效用,继而害到别人了。 …… 在河边洗了手之后,司庭远和朱珠漫步走回了家。可当两人推开院门,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流出、已然昏迷不醒的朱珊。 “珊儿!”朱珠猛地一惊,心下大骇,脸上的红润褪去,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司庭远在一旁将她托住,恐怕朱珠就要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司庭远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娘子,你冷静一点,我们先过去瞧瞧。” 朱珠苍白着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由司庭远扶着,脚步慌乱地往朱珊那儿走去。 待走到朱珊身边,朱珠半蹲下去,紧咬着唇,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放到朱珊的鼻子下面,感受到微弱的鼻息传来,朱珠才松了口气,瘫坐到地上,心中庆幸不已。还好,珊儿没死,她还有气。 司庭远见朱珠这般模样,便知朱珊还活着。他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放在朱珊的鼻子下面,瓶子里辛辣的气味直冲到朱珊的鼻子最深处,刺激得尚在昏迷中的她不自觉地眉头紧皱,继而缓缓地醒了过来。 睁眼瞧见朱珠和司庭远正担忧地瞧着她,朱珊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艰难地说道,“昊……昊宸……” 不好! 司庭远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朝屋子里头快步走去。 片刻的功夫,司庭远脸沉如墨地从屋子里头出来,沉声与朱珠道,“昊宸不见了。” “什么?!”朱珠惊呼,坐直了身子,将朱珊半抱在怀里,问她,“珊儿,快告诉大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打晕了,再将昊宸给带走了?” 朱珊只觉得脑袋疼痛无比,吸了口气,道,“是……是……二……二姐,她把……把昊宸带……带到后……山去了!” 闻言,司庭远对朱珠吩咐道,“你在家里头待着照看小珊儿,这颗药丸你给她服下,等我回来!”说着,司庭远将一颗黑色的药丸交给朱珠,抬脚就要往外头走。 “等……等……”朱珊出声喊住司庭远,道,“二……二姐……说……说要让大姐……一个人去……去后山见她,不能带……带别人,否……否则……就把……把昊宸给杀了!”一句话说完,朱珊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靠在朱珠怀里直喘气。 “好,我去!”朱珠将药丸喂到朱珊的嘴里,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 司庭远皱着眉,反对,“此去必定凶险,你不能去!”在司庭远心中,朱珠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处险境。 朱珠郑重地道,“来不及了,昊宸的安危要紧,既然她点了名让我去,我就去。不过我也没那么傻,会听从她的话,一个人独自前去。相公,你陪我一道去,暗中护着我。” 司庭远拧着眉想了想,他若是跟得紧一些,谨慎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于是点头道,“好。” 朱珠见司庭远同意了,便不再耽搁,隔着矮墙朝铁家喊了声,“铁家婶子!” 铁柱娘听了声音,从堂屋探出头来,见朱珠神情焦急,忙走出来问她发生了何事。 朱珠来不及细说,只说朱珊受了伤,拜托铁柱娘赶紧到他们家来照看着她,接着没等铁柱娘来得及惊呼,就急匆匆地与司庭远出了门,往后山而去。 来到无人的地方,司庭远施展轻功,带着朱珠一直到了后山山腰上才停下,肃容嘱咐着她,道,“为了避免被察觉,我就送你到这。你自个儿小心一些,我就在你身后。若是瞧着不对劲,就立时出声喊我,可明白了?!” 朱珠瞧着司庭远忧心忡忡的模样,慎重地点头,“放心,我省的。” 司庭远仍是担忧地瞧了她一眼,见她这会儿脸色沉静,便抿了抿唇,躲进了暗处。 朱珠扭头,往山顶瞧去,只见山雾缭绕,整个山顶都被拢在了山雾里头,瞧不真切山顶上的事物,更别说葛琼和司昊宸了。朱珠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葛琼选了个对自个儿来说极其有利的地方,这回她可要小心谨慎才是,免得着了葛琼的道,救不了司昊宸,还搭上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朱珠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抬步往山顶上走去。 山路崎岖,一般人走都会很吃力,更何况是身子骨原本就孱弱的朱珠,走走停停,竟是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了山顶。 第一百四十章 跳下去 “我的好大姐,你可终于来了!我这都恭候你多时了。”听到脚步声,站在山雾里头,原先背对着朱珠的葛琼转过身来,这会儿她已经将脸上包着的布巾取了下来,脸上没有一丝正当妙龄女子的柔美婉约,反而是黑沉沉的,满是阴狠毒辣的神色。 葛琼朝朱珠身后望了一眼,见她确实是按了自个儿的吩咐,一人前来山顶,便冷笑道,“看来你对这个小家伙甚是在意,孤身一人就敢来见我!我该说是母子情深呢?还是你勇气可嘉?”说着,葛琼伸出修得精致的手指甲轻轻地滑着司昊宸滑嫩的脸。 朱珠瞧着紧皱了眉头,若是葛琼一时不慎,下手重了,司昊宸的脸怕是要被破了相去! 她敛了敛心神,不让对面的葛琼瞧出半分的焦急,面无表情地道,“你今儿个应该也不是让我到这儿来与你叙旧的,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了昊宸?” “姐妹多年,不曾想,大姐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好,我喜欢!”葛琼哈哈大笑,收回放在司昊宸脸上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悬崖,道,“你从这儿跳下去,我就将怀里的小家伙安全的送回司家,如何?” 闻言,朱珠紧抿双唇,抬眼望向葛琼身后的悬崖,即使那悬崖这会儿被山雾笼罩,让人无法估量它有多险峻,但按了葛琼的性子,若是从这悬崖上跳下去,定是必死无疑的! “如何?你不敢?”葛琼见朱珠站在那儿不言不语,便嗤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有多伟大,原来在生死面前,也不过如此,竟是个胆小鬼一个!司庭远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只顾自己安危,不顾他儿子的狠毒女人!” 朱珠没理会葛琼的讥讽,只是淡淡地道,“你是要我一命换一命?” “没错!”葛琼冷着脸,道,“如何?你应还是不应?” “若是我不应呢?”朱珠不错眼珠地瞧着葛琼,问道。 葛琼冷哼一声,道,“不应?那也成,我将这小家伙扔下这悬崖,代替你去死便是了。”说话间,葛琼往悬崖边走了几步,高高地举起司昊宸,那模样,竟是真的准备将司昊宸直接给扔下悬崖。 “慢着!”朱珠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骇然出声,阻止着葛琼。 葛琼歪了头,好整以暇地瞧着露出惊骇神色的朱珠,呵呵笑道,“怎么?怕了?我劝你还是按照我说的去做,司庭远还能因为你舍身救了他儿子而念着你的好!不然……换了这小家伙被摔死了,而来救他的你还活着,那司庭远定会怨恨你终生,到时你就会发现还不如这会儿死了算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音刚落下,还没等到朱珠答话,一直安睡着的司昊宸被山间的冷风吹着,突然间惊醒了过来,瞧见眼前葛琼那张陌生的脸孔,顿时扯着嗓子哭嚎出声。 “臭小子!哭什么哭!没得让人心烦,还不快闭嘴!”葛琼恼怒至极,狠狠地打了司昊宸一下,司昊宸便哭得更凶了。 那哭声揪得朱珠的心一阵抽疼,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司昊宸安抚道,“昊宸,别怕别怕,娘在呢!” 司昊宸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过头来瞧见了朱珠,哭声便小了许多,但那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委屈模样,让朱珠越发的心疼。 “好了,别演那母子情深了,快跳!要不然,我就让这小家伙替了你!两条路,你自己选。”葛琼又催促着朱珠,语气里满是威胁。 “你别……”见葛琼说完那话,又往悬崖边走了几步,朱珠立时惊呼出声。 “那你就快点跳啊,磨蹭什么?!”葛琼高声喊道。 “等等,我还有话想说。你想过没有,若是你逼着我从这悬崖上跳下去,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相公必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你也是个死罢了。”朱珠出声道,试图让葛琼知难而退。 葛琼冷笑,朱珠说的她哪里不知道?就算司庭远没有跟着上山来,但是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他必定会想尽办法将自己除去。可是,朱珠不会想到,她今儿个既然敢站在这里,就没想着要活下去!她要与朱珠同归于尽! 见葛琼听了自个儿的话,脸色丝毫未变,根本就不为所动,朱珠蹙眉,想了想,又道,“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恨我?” “为何恨你?”葛琼的目光中带着仇恨,口气凌厉,道,“都是你,我才沦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你居然问我为何恨你?!真是可笑至极!” 所有的事都是葛琼咎由自取,她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这还怪起她来了?朱珠嗤笑一声,瞧着葛琼的眼神透着无尽的嘲讽。 葛琼尖声叫道,“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若不是你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勾引了铁柱哥,让他宁愿远走也不愿意娶我,他早就该是我的了!若不是你不听话,进了青楼身败名裂的该是你!我也不会与我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共侍一夫的事情来!朱琼、葛琼、还是于琼?我现在到底该叫什么名儿,我都不知道,我就是个笑话,就是个笑话!可这些都应该是你受的!所以,你该死,你必须死!” 听着葛琼语无伦次的话语,朱珠冷声道,“你魔怔了。” “不用你管,你赶紧跳!”葛琼再一次催促,神情越发的不耐。 朱珠蹙眉,道,“我跳,但你得带着孩子往里头走一些。” “哼,别耍花样!”葛琼厉声道。 朱珠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只是不信你。若是我跳了崖,随后你又将孩子扔下去,我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不愧是大姐,这心思倒是玲珑剔透。”葛琼咬了咬牙,因为朱珠说中了她的心思,但是照着朱珠说的做又何妨,反正到最后司昊宸还是要跟着她们一道死的,这会儿骗骗她就是了,于是便道,“我答应你。” 说话间,葛琼往里头走了些,大概离悬崖有着十步远的距离,她便停下了,对着朱珠道,“轮到你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下一世,别见了 朱珠点头,缓缓地站到了悬崖边上,瞧了葛琼的身后一眼,作势就要转身往下跳。 “哈哈哈……”葛琼得意地狂笑出声,能亲眼见到朱珠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快活! 可就在这个时候,葛琼只觉得身子周边一股冷冽的疾风呼啸而过,打得她的脸生疼生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飞到了半空中,手中的司昊宸也被她一松手朝一边飞了出去。 “啊……”葛琼惊叫出声,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让她的大好形势突然间就急转直下。 这会儿,葛琼又见眼前掠过一个身影,将半空中的司昊宸一把抱在了怀里。葛琼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尖叫着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个身影,让他也能够拉自己一把。 可事实却让葛琼失望了,那人并没有瞧她一眼,更别说会拉她一把,反而是掠过她,来到朱珠的身边,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带离了悬崖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葛琼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庭远,只见他一手抱着司昊宸,一手揽着朱珠在地上站定,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她,如同一个死人。 这怎么可能?!司庭远他居然身怀武艺!瞧着还不弱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她能早知道,她定然不会用这个手段来逼迫朱珠去死,而是会换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司庭远察觉不到的法子! 可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继续抱怨和懊悔,葛琼就已经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仰面急速往悬崖下坠去,带着她的满脸不甘和凄厉的尖叫! “你没事?”直到葛琼坠入山雾之中,消失不见,司庭远才扭头轻声问着朱珠。 朱珠仰面看向司庭远,直到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她才卸下了方才应对葛琼时的冷静,转而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来。只见她捂着胸口,后怕道,“我没事。幸亏你出来的及时,不然我就……” 说着,朱珠的身子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司庭远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用手抚了抚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和昊宸都安全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朱珠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司庭远的话。 沉默了半晌,朱珠退出司庭远的怀抱,往前走了几步,伸头去瞧葛琼坠落的那悬崖,问着司庭远道,“她……怕是无法生还了?” 司庭远亦是瞧向那处悬崖,冷声道,“她竟想着害你和昊宸,便是死有余辜。” “两世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下一世,咱们还是别见了!”朱珠垂眸,口中喃喃出声。 那声音小得几不可闻,饶是司庭远耳力再好,山风吹过也只听了零星一两个字,于是,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朱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与她告别罢了。” 司庭远点头,心中明白定不会如此简单,但也没有想要深究的想法,只是轻声道,“走,咱们回家。” 闻言,朱珠扭头,朝着司庭远笑,应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司昊宸又哭了起来,还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朱珠凑过去瞧他,只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煞是可怜,便忙对司庭远道,“赶紧走,这山上冷,昊宸还小,若是得了风寒,便不好了。”顿了顿又皱了眉,道,“家里头还有个珊儿,也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你得给她瞧瞧才是!” 司庭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伸手将朱珠揽在怀里,飞身往山下而去。 …… 司家这头,铁柱娘这会儿正眉头紧皱地守在昏迷不醒的朱珊床前。 方才朱珠请她来照顾朱珊的时候,说是朱珊受了伤,她便以为是轻伤罢了。可谁知,来到司家这么一瞧,见朱珊伤得却是颇重,顿时就吓了一跳,也不敢轻易地动她,怕她会伤上加伤,那就不得了了。 于是,铁柱娘就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抱了朱珊躺到床上,打了水替她擦洗了脸,小心翼翼地换了身衣裳。 做完这些,铁柱娘就想去请了杨大夫来瞧瞧,可是还没等她踏出屋子,就恍然想起杨大夫这段时日不在村子里。于是,只能干等着司庭远回来,再让他替朱珊好好诊治诊治。 这朱珊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却隔山差五的受伤,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不说自家人了,铁柱娘这个外人都瞧着心疼。 等司庭远和朱珠回来了,她定要与他们夫妻俩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初一十五的常去庙里头烧烧香,拜拜菩萨,请他们多多保佑朱珊。 正当铁柱娘在反复琢磨的时候,听到外头有动静,她走出朱珊的小屋子一瞧,是司庭远和朱珠回来了,朱珠的怀里头还抱着司昊宸。 铁柱娘一拍脑袋,她就说怎么好像缺了点什么,在司家待了不少时候,原来是一直没见着司昊宸。所以,方才司庭远和朱珠两人火急火燎地出门,是为了司昊宸? 铁柱娘带着疑问迎了上去,先是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顿了顿,又问道,“这是去做什么了?昊宸他怎么……” 司昊宸这会儿醒着,他好似听得懂铁柱娘的话一般,扯了嗓子又哭了起来,越哭就越伤心,那声音里头又好像带着些控诉和告状的意味。 铁柱娘顿时就心疼不已,毕竟自己也带了司昊宸好些日子,这感情不一般,听他这般哭着,忙从朱珠的怀里将他接了过来,“心肝肉”地喊着、哄着。 朱珠见状,便与铁柱娘道,“铁家婶子,这事儿说来话长,待会儿再与您细说。我和相公先去瞧瞧珊儿,昊宸就拜托您了。” “诶诶,快去,快去,珊丫头要紧,她可是伤得不轻。”铁柱娘忙不迭的点头。 司庭远和朱珠这才脚步匆匆地进了朱珊的小屋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内伤 朱珊虽然年纪小,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司庭远不便查看她身上的伤势,于是就让朱珠隔着床帐子,仔细地查看了,再与他细说。 朱珠小心翼翼地解开朱珊身上的衣裳,瞧见她那胸膛前的一大片青紫,双眸突地就红了,心里头暗恨那已经坠了山崖的葛琼,珊儿与她又没有仇,而且还是她的亲妹妹,为何要使了这么大的劲儿踢得自个儿的亲妹妹伤成这般模样?! “相公,从表面看,珊儿胸前有一大片的青紫,胳膊、腿上也有不少细小的擦伤,额头上还有个伤口,应该是磕碰导致的。”朱珠替朱珊穿好衣裳,直起身子,撩开床帐子,对司庭远说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上前替朱珊诊了脉,接着又仔细地瞧了瞧朱珊额头上的伤口,对朱珠道,“表面的伤口无甚大碍,抹了药就好了,只不过,内伤却是有些严重。” 闻言,朱珠急道,“内伤?那该如何是好?珊儿年纪还小,若是……” 司庭远让朱珠稍安勿躁,缓缓开口道,“你应该记得,出门前我让你给小珊儿服用的药丸,那可以压制她内伤的加重。等她醒了之后,再给她服用一颗。我再写个方子,喝上几日汤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朱珠听了司庭远这话,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相公,你可吓死我了,我差点儿就以为珊儿没救了。” “你啊,关心则乱罢了。”司庭远无奈摇头,接着又道,“我去取了伤药来,你替小珊儿将额头上的伤口再好生处理一下。” 朱珠点了点头,催着司庭远赶紧去取伤药。 司庭远从朱珊的小屋子出来的时候,司昊宸已经被铁柱娘哄着睡着了,铁柱娘瞧见司庭远,忙道,“珊丫头如何了?” 司庭远瞧着铁柱娘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淡淡地笑着将方才与朱珠说的话对铁柱娘说了一遍。 铁柱娘听着司庭远说朱珊没有性命之忧,便放下了心。可不过瞬间,她又皱起了眉头,道,“昊宸这孩子睡着了也不安稳,竟是不时地惊厥一番,你给他瞧瞧,这是怎么了?” 司庭远拉过司昊宸的手,把了脉,身子骨倒是没什么大碍,兴许是方才惊吓住了,便道,“我给他熬些安神药,喝了就没事了。” 铁柱娘松了口气,低头怜爱地瞧了眼司昊宸,口中庆幸地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又对司庭远道,“你快去熬药,昊宸这儿有我。” 司庭远点了点头,先是回了自己和朱珠的屋子,取了伤药给朱珠送了去,再拿了上回朱珊受伤用剩下的安神药,去了灶房熬药。 朱珠替朱珊擦了药,包扎了一番。又坐在床边上瞧了她一会儿,见她睡得安稳,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朱珊的小屋子,到堂屋里头来瞧自个儿挂念着的司昊宸。 “婶子,今儿个真是麻烦您了。这家里头两个孩子,真是顾不过来,多亏了有您在。”朱珠笑着对抱着司昊宸的铁柱娘感激道。 铁柱娘瞪了朱珠一眼,嗔怪道,“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 朱珠抿嘴一笑,没有再客气,毕竟她深知铁柱娘的脾性,说多了,她可真得恼了。 朱珠上前从铁柱娘怀里接过司昊宸,见他鼻头红红的,怜惜地低头用自己的脸碰了碰司昊宸的脸颊,这回因着她,倒是让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受了无妄之灾。 “珠丫头,你快与我说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珊丫头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方才你们出门的时候,还没见昊宸,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他,他这是去哪儿了?我这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头可真是一点儿不踏实。”铁柱娘噼里啪啦地将一连串问题问出来,期望朱珠给自己答案。 朱珠抱着司昊宸,和铁柱娘一道坐在矮凳上,才慢慢地将今儿个的事情与她细细说了。 “岂有此理,这朱琼,不是,葛琼真真是与她娘一样儿,肠子都是黑的。”铁柱娘气愤地捶了桌子道。 朱珠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后怕,“她这完全就是冲着我来的,可受伤的却是珊儿,连着昊宸都受了惊吓。若是我和相公去的不及时,真不知道她会对昊宸做出什么事儿来。” 铁柱娘伸手拍了拍朱珠,安抚道,“好在两个孩子性命无忧,也算是万幸了。” 朱珠点了点头,将司昊宸搂紧,自责道,“这回是我大意了,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铁柱娘愤愤地道,“不怪你。怪就怪那葛琼,猪油蒙了心,做了这般恶毒之事!不过,她这一摔下悬崖,定是活不了了,也不怕她今后再做出伤害你们的事儿来。” 朱珠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头却没有像铁柱娘这般乐观,葛琼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他们可以轻松对付。但……司庭远和司昊宸的身份摆在面前,今后只怕会更加凶险,她得多花些心思,好生将孩子们仔细看顾起来,不给司庭远添乱才成。 一时,司庭远熬好了安神药,从灶房端了进来。 铁柱娘便起身道,“你们在这儿喂昊宸喝药,我去看着珊儿,免得她醒了,身旁没人。” “劳烦婶子了。”司庭远朝铁柱娘笑道。 铁柱娘挥了挥手,就转身出了堂屋,往朱珊的小屋子去了。 司庭远将盛着安神药的两个药碗放在桌子上,对朱珠道,“娘子,唤昊宸醒来。” 朱珠微微点了点头,低头轻唤司昊宸,司昊宸本就睡得不安稳,被这么一唤,呜咽着醒了过来。 朱珠抱着他轻哄了几句,待他消停了,才让司庭远来给他喂安神药。 司昊宸还小,司庭远喂他喝了小半碗就停了,免得药效过重,对他产生不佳的效果。 安神药里头有助眠的药材,那小半碗喝下去,不消一会儿,司昊宸就用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就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回,司昊宸却是睡得安稳,再也没有惊厥的情形出现,这让司庭远和朱珠紧着的心松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苏醒 司庭远从朱珠的怀里接过司昊宸,用下巴朝桌子那儿示意,道,“另一碗安神药,你快趁热喝了。” 朱珠知道司庭远是担心自己也受了惊,所以为了让他安心,便没有推辞,拿了药碗,就将安神药给喝了。 或许是心神渐松,朱珠很快就感觉到困倦,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司庭远笑着瞧向她,道,“回屋去歇着。” 朱珠甩了甩脑袋,强撑道,“珊儿还没醒,我哪里就能去歇着了?!” “去歇着,珊儿有铁家婶子看着,待会儿醒了,我喊你就是。”司庭远说着,一手拉了朱珠,一手抱着司昊宸回了他们的屋子。 架不住那汹涌而来的困意,朱珠刚挨着床躺下,就睡了过去。 司庭远将司昊宸放在她旁边,瞧着他们安稳的睡颜,心下暗忱片刻,起身出了屋子,用特殊的方式给暗一那儿传了信。 约莫亥时一刻,朱珊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眼睛,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铁柱娘一直守在朱珊的床边,见她醒了过来,欣喜万分,忙唤她,“小珊儿,你醒了?!” 这会儿,朱珊脑袋里还晕晕乎乎的,听到铁柱娘唤她,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只是喃喃地念着,“疼……疼……” 朱珊不仅受了内伤,也有外伤,所以疼是必然的,铁柱娘心疼地轻声哄着她道,“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 说着,铁柱娘又快步走到桌前,给朱珊倒了杯水,再折回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喂她喝水。 好半晌,朱珊终于缓过了神,头脑也逐渐清晰起来,见了铁柱娘正担忧地望着她,她扯了扯嘴角,朝铁柱娘微微一笑,想开口说话,但因为胸口那阵阵钻心的疼痛而始终没法开口。 铁柱娘替她掖了掖被子,道,“莫要急着说话,先好生歇着,我这就去喊你大姐和大姐夫来。” 朱珊轻轻地点了点头,侧头目送着铁柱娘出了屋子。 “庭远,珠丫头,珊丫头醒了,你们快去瞧瞧她去。”铁柱娘在司庭远和朱珠的屋子外头喊了一声。 “好,就来。”司庭远朝外应了一声,唤醒了熟睡中的朱珠,道,“娘子,小珊儿醒了。” 听得这话,朱珠立时清醒了过来,欣喜地拿了一旁的衣裳往身上穿,翻身下床,光着脚就往朱珊的小屋子跑去。 还是司庭远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道,“你就算欢喜,急着去瞧小珊儿,也得将鞋穿了不是?!” 朱珠吐了吐舌头,任由司庭远拉了她去穿了鞋。待穿好后,遂道,“我穿好了,这回可以去了。”说着,不等司庭远答话,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 司庭远瞧着朱珠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地抱起司昊宸,也跟着去了朱珊的小屋子。 “珊儿……”朱珠进了屋子,快步走到朱珊的床前,唤了一声。 朱珊见了朱珠,突地就双眼泛红,流了眼泪。 朱珠拿了帕子去擦,可她越哭越凶,这泪好像是擦不尽一般,不消片刻那帕子就全都打湿了,可见朱珊有多么的委屈和害怕。 朱珠也红了眼,嘴里哄道,“珊儿乖,没事了,大姐在呢,咱们不哭了啊。” 哄了半晌,朱珊才止了眼泪,艰难地道,“昊……昊宸……”就这三个字好像是花劲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说完之后,眉头紧皱,脸色煞白,狠狠地喘着粗气。 朱珠见她这般模样,忙道,“昊宸没事,你瞧,他好好的!” 司庭远这会儿适时地走上来,倾身抱了司昊宸给朱珊瞧。 朱珊瞧了一眼司昊宸,见他没有任何的异样,心下就踏实了。 “对……对不……起。”朱珊转而断断续续地朝朱珠和司庭远道着歉,是她不慎将葛琼那贼人引进了屋,害得昊宸被她挟持,幸亏司昊宸无事,不然她还有什么脸见大姐和大姐夫,不如死了干净! 朱珠轻轻地抚了抚朱珊的脸,道,“不用道歉,大姐和大姐夫不怪你。” 司庭远在一旁亦是点了头,道,“小珊儿,你放宽心,好生养伤,早日痊愈才是。” 朱珠和司庭远不怪她,朱珊心里头才更加内疚不安,她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护好司昊宸,不能再发生今儿个的事儿了。 司庭远一手抱着司昊宸,一手从怀里拿出小药瓶,递给朱珠,道,“给小珊儿服用一颗。” 朱珠点头,接过小药瓶,打开盖子,从里头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喂给朱珊吃了。 司庭远见朱珊吃了,宽慰她道,“这药丸有助于你的内伤恢复,明儿个我给你抓了药来,接下来的日子好生静养调理,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痊愈了。” 闻言,朱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感激道,“多谢……大姐夫,还……还有大姐,铁……铁家婶子。” 铁柱娘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听到朱珊谢她,忙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早日痊愈,我就高兴了。” “好……”朱珊糯糯地应了一声。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朱珊方才服用的药丸药效上来了,朱珠他们就出了她的小屋子,不打扰她歇息。 刚出了屋子,铁柱娘就打着哈欠道,“我也回去歇着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唤我就是。”顿了顿,又嘱咐道,“你们两个都没有吃晚饭,我给你们在灶上温着粥,待会儿去吃些再睡。” 朱珠和司庭远对视了一眼,铁柱娘不说,他们还没有感觉,这会儿倒是觉得饥肠辘辘。同时,也没想到铁柱娘安排的如此周到,于是,朱珠笑道,“多谢铁家婶子了。” 铁柱娘摆了摆手,笑道,“你今儿个都谢我好几回了,可别再谢了,我这老脸臊得慌!” 朱珠和司庭远听铁柱娘说得俏皮,都撑不住笑了。 他们俩将铁柱娘送到院门口,见她转身走了几步,进了自家的院子,才关了院门。 司庭远让朱珠先抱着司昊宸回屋去,自己则去了灶房盛粥。 待两人喝完粥,才觉得整个人舒坦了许多。 随后又是一番梳洗,小半个时辰后,两人躺在了床上,终于是相拥着安眠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拒之门外 当司庭远和朱珠熟睡的时候,镇上的宅子里头,于氏她姨表妹正因为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而饿醒。躺在床上愣了半晌,她才起身到厨房里头给自己做了碗面填填肚子。 等吃饱了,于氏她姨表妹就收拾了一番,往于氏所在的厢房而来。推开门,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直往她的鼻子里头钻,于氏她姨表妹快步走到窗前,开了窗,那难闻的血腥味才渐渐散了去。 于氏她姨表妹坐到床前,瞧于氏睡得安稳,心里头想着,若是她醒来知晓了肚子里头的孩子没有了,会如何?虽然这孩子生父不明,是不该来的,但既然来了,这会儿又没了,总是伤娘的心的。 于氏她姨表妹叹了口气,有些恍惚,总觉得今儿个发生的事情都跟做梦似的,那么的不真实。她情不自禁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一股子疼痛传来,她苦笑了一声,不,这不是做梦,一切都真实发生了! 于氏她姨表妹回想起今儿个发生在于氏她老娘家的事情来。 于氏和她姨表妹在镇子上寻不到葛琼,就想着往于氏她老娘家去瞧瞧,兴许葛琼是回了姥姥家,找于氏她老娘诉苦去了也说不定。 于是,她们俩租了辆牛车,一路往于氏她老娘家的村子而去。 到了村子里,给了那赶牛车的师傅好几个铜子儿,让他在村口稍候,两人便相携着往于氏她老娘家走去。 待到了娘家门口,就见于氏她嫂子坐在院子里头拣菜,听见于氏她们叫门,她嫂子抬起头来,瞧见了她们俩,脸色就是一变,厌恶地撇着嘴,又低头去拣菜,摆明了就不想搭理她们。 于氏她姨表妹舔着笑脸,喊着于氏她嫂子,道,“表嫂,咱们来寻寻琼儿,她可来这儿了?” 于氏她嫂子就当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于氏她姨表妹又问了一句,她还是没有回答。 这会儿,于氏就怒了,嚷道,“你长没长耳朵?问你话呢?是谁教了你这般对待回娘家的姑奶奶的?小心我与娘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于氏她嫂子心中嗤笑,这于氏到了人人喊打的田地还如此嚣张,真不是她是傻呢还是蠢?! 于氏她嫂子抬起头来,于氏和她姨表妹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相视而笑,果然这嫂子表嫂再如此蛮横无礼,依然是惧怕自家老娘二姨的。 可没成想,却听得于氏她嫂子朝屋子里喊道,“他爹,你有没有听见什么脏东西在乱吠?” “你她娘的什么意思?骂谁脏东西呢?!”于氏她姨表妹这会儿也气怒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起来。 “哟,不知声音听着臭,味儿闻起来也臭!”于氏她嫂子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继续冷嘲热讽道。 “你……”于氏指着她嫂子,刚想破口大骂。 于氏她大哥就从屋子里头出来,吼道,“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消停了?整日里的呼呼喝喝,也不嫌让人听了去,对咱家说三道四的!” 于氏她嫂子冷哼一声,“咱们家被说三道四的还少了?!” “哥,你瞧嫂子,我这姑奶奶上门是客,她却不分青红皂白就阴阳怪气地骂人,今儿个你非得替我教训教训她不可!不然我可不依!”于氏朝她大哥告状道。 从小到大,于氏她大哥就很疼于氏,娶了妻之后,妻子和妹妹矛盾颇深,他夹在中间也是无可奈何,便甚少管这姑嫂的事儿,免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过就算这样,每每两人有矛盾,都找了自己,让自己替她们做主,以往他都是和稀泥,混过去就好了。 于氏以为她大哥今儿个也会如同往常一样和了稀泥,然后再让她进门,可谁知,自个儿这大哥却一反常态,冷漠地对她道,“咱们家不欢迎你,你走。” “大哥?”于氏惊讶地唤了一声,她大哥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赶她走了? 于氏她大哥面无表情地瞧了她一眼,不打算与她说明白。 于氏她嫂子这会儿心里头可得意极了,这么多年了,自家相公总算硬得下心肠对待他这个不省心又不要脸的妹子了。 于氏她嫂子挥了挥手,赶着于氏道,“听见没有,于桂芳?你还是赶紧滚,咱们家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瞧瞧自己的德行,与自个儿的亲闺女共侍一夫,也亏得你做得出来!” 于氏听了她嫂子这话,脸一白,与她姨表妹对视了一眼,不过就一日的功夫,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她娘家这儿都知道了?! 于氏她姨表妹捏了捏于氏的手,勉强地对于氏她大哥道,“这也不是表姐愿意的,她也是不知情的啊,表哥,你就开了门,让我们进去瞧瞧。琼儿不见都已经半日了,我们这心里也是着急。” “不能放她们进门!” 突地,一声怒喝从不远处传来,于氏她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于氏宗族的族长和族老们被小辈们搀扶着快步往他们这儿走来。 于氏她大哥见了,忙整了整衣裳,开了门迎了上去,恭敬道,“族长和族老们怎么来了?快,快请屋里头坐。”说着,便伸了手,请族长和族老们进屋。 族长却伸手摆了摆,拒绝道,“咱们就不进去了,就在这儿把事儿说了。” 闻言,于氏她大哥只好作罢,垂手站在族长面前,道,“还请族长明言,您几位来是所谓何事?” 族长用手里的拐杖指了站在一旁的于氏道,“我们是为了你这妹子而来。” 于氏她大哥心里头明了,想必是于氏和葛琼的事儿传到了族里头,给族里蒙了羞,使得族长和族老们发了怒。于是,他低了头道,“我这妹子的事儿惊动了族长和族老们,真是我的罪过。” “诶,哪里是你的罪过?!你可别傻乎乎地往自个儿身上揽,没得坏了自个儿的名声!”族长虽然气恼于氏,但对于氏她大哥还是颇为和颜悦色的。 于氏她大哥点了点头,道,“多谢族长提醒,我省的。” 这会儿,族里头最德高望重的二老太爷此时接了话道,“柱小子,你去写了断绝书来,与于桂芳断绝关系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绝关系 于氏她大哥一怔,断绝关系? 虽然气怒于氏的所做所为,也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再进自家的门,可于氏她大哥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于氏断绝关系,毕竟他们俩身上流的是同样的血,再如何都剪不断那一层血缘。况且,于氏现如今身败名裂,想必葛宅也回不去了,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就不要再与她雪上加霜了。 这般想着,于氏她大哥脸上就露出稍许拒绝的神色来。 于氏她嫂子倒是喜形于色,族长这主意好啊!他们能将于氏赶走一次,但不能总次次都将她赶走,自家婆婆也不同意不是?若是断绝了关系,她于桂芳就休想再扒着自家了,也省的她今后因着自己立身不正带坏了他们于家闺女的名声! 于氏她嫂子见自家相公愣了半晌都没有言语,便扯了扯他,道,“发什么呆啊,族长和族老们都发话了,你赶紧去办啊!” 于氏她大哥没有搭理她,反而是朝族长迟疑道,“族长,这事儿……我还得与我娘商量一番。” 族长“哼”了一声,道,“商量?你娘是能商量得通的?上一回咱们来,你娘说什么来着?让我等休要多管闲事。可这是闲事吗?你这妹子做了什么,你那外甥女做了什么,这会儿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我于氏族人走出去,哪个不因此被指指点点的?” 于氏她大哥沉默,不得不承认族长的这番话说得极对,于氏她虽然是出嫁女,但总归是从于氏族里头出去的,外人只会说于家教女无方,于氏族里头对女眷教养不力。 二老太爷这会儿“哼”了一声,道,“柱小子,你可想明白了,你才是一家之主,整日里让你娘一个妇道人家把持着,可不成样儿!” “大哥……”于氏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自家大哥,语气里满是委屈。 于氏她大哥扭头向她瞧过去,见她脸色微微泛白,嘴唇紧咬,眼神里透出丝丝不安,突地,他就心软了。 族长将于氏她大哥的神色瞧得分明,冷冽地道,“若是这样,那也好办。我们几个老家伙待会儿开了祠堂,将你们一家的名儿从族谱上划去了便是!” “不不不,万万不可啊族长。您若是将咱们一家逐出宗族,今后咱们可如何立足啊?!”于氏她嫂子听了族长的话,惊骇异常,连连摇头之后,拉着于氏她大哥,恨道,“你还犹豫做什么?真的要让族长将咱们赶出宗族,让儿子闺女都不得安生,你才满意是吗?” “族长,您是在与我说笑?!”于氏她大哥对自家娘子的话充耳不闻,甩开她的手,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族长,希望族长只是吓唬他,而不是动真格的。 可族长却是打定了主意,道,“今儿个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们一家与于氏断绝关系,另一条是你们一家出于氏宗族。该如何选,你自己决定!” “他爹,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于氏她嫂子在一旁嚷道。 “是啊,柱子,你多想想自个儿的儿子和闺女,这被逐出宗族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二老太奶奶也跟着劝于氏她大哥。 族长娘子亦是对于氏她大哥道,“柱子,听我一句话,莫要为了一个品性败坏的东西毁了一整个家!” …… 于氏她大哥在众人的劝说下,脑袋突然清明起来,没错,妹子再亲,也不是与自个儿共度一生的人,也不会在自己年老之后像儿子闺女一样奉养自己。况且,于氏就是一颗老鼠屎,已经坏了一锅汤了,哪里还能容得她搅和下去?! 也好,也好,断绝关系了也好,今后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于氏她大哥沉吟了半晌,终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做主了,今儿个就与于桂芳断绝关系。族长和族老们稍等,我这就去写了断绝书来!” “不!”于氏惊呼一声,扑到她大哥身前,嚷道,“大哥,不能写,我可是你亲妹子啊,怎么能断绝关系?我又没做对不起于家的事儿!” 于氏她嫂子上前来一把揪开了她,冷声道,“你没有做对不起于家的事儿?你做出的那些破事儿,哪一件对得起于家了?这会儿娘还被你气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你倒是好意思说没做过对不起于家的事儿?” 于氏听得她嫂子说她老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忙道,“娘怎么样了?不行,我得去瞧瞧。表妹,快扶着我,咱们一道去!” “诶诶。”于氏她姨表妹答应了一声,上前扶了于氏,就想往院子里头走。 “快把她们拉住!”族长急声吩咐于氏她嫂子和其他婆娘。 于氏她嫂子和其他婆娘得了这话,忙上前将于氏和她姨表妹拉住,不让她们进门。 于氏嚷道,“族长,你什么意思?我进去瞧瞧我娘都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族长嗤笑,“你还是省省,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踏进于家的门。柱子,还不快去写断绝书?!” “是。”于氏她大哥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屋内,写了三份一模一样的断绝书出来,递给族长瞧。 族长仔细地瞧了几眼,点了点头,又将断绝书给了族老们瞧。 族老们瞧过了,没有问题,就吩咐于氏她嫂子按着于氏在断绝书上摁了手印。 接着,一份断绝书交给族长保管,一份断绝书给于氏她大哥,最后一份扔给了于氏。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于氏就与她娘家断绝了关系。 于氏瞧着那份断绝书,双眼通红,瞬间将它撕了个粉碎,高声嚷道,“于柱子,我恨你!还有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置身事外!你们等着,等娘醒了,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于氏她大哥闻言,紧抿了唇,沉默不语。 于氏她嫂子丝毫不惧,对于氏嘲讽道,“那我就等着娘来替你做主!” “好了,不要与她们废话了,将她们赶出村子去!”族长吩咐了一声,身后就有婆娘汉子走上前来,赶着于氏和她姨表妹出村子。 于氏还想赖着不走,但兴许是情绪波动太过,感觉肚子坠坠的,又传来丝丝的疼痛,怕是动了胎气,就不敢再多做抵抗,与于氏她姨表妹一道搀扶着彼此,心有不甘地被赶着往村子外头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带走 推推搡搡之间,就见远处来了一队衙役,众人不明所以,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待到那队衙役走近,领头的衙役瞧见他们,过来拱了手,客气地问道,“敢问各位乡邻,于柱子家怎么走?” 众人闻言,都是大惊,这些官差是来寻于氏她大哥的?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于氏她大哥犯事儿了? 于氏和她姨表妹同样是面面相觑,可却都不开口,站在一旁垂手沉默不语,要论明哲保身,这两人可无人能出其右。 见众人不答,那领头的衙役又问了一句,这会儿有一个高个的汉子站出来,指着于氏老娘家的屋子答道,“差爷,您瞧,于柱子家就是站了好些人的那儿。” 那领头的衙役顺着高个汉子手指的方向瞧去,那儿确实站了好些人,同样往这儿瞧着。那领头的衙役谢过高个汉子,朝后头一挥手,那队衙役就疾步往于氏她老娘家走去。 “诶,你们说,柱子是不是在外头犯事儿啦?” “那不能!柱子平日里的品性,大家伙儿可都看在眼里,他咋会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儿。” “话可不能这么说,于桂芳不是个好的,做大哥的,可说不准。” “瞎猜什么呢?跟上去瞧瞧就是了。”高个汉子打断了众人的闲言碎语,招呼着大家伙儿一道往回走。 这时,有一个婆娘指了默不作声的于氏和她姨表妹道,“咱们走了,那她们俩呢?不管了?” “管她们呢!先瞧热闹去!”高个汉子厌恶地斜睨了于氏和她姨表妹一眼,料想她们也翻不出什么浪,便不准备管她们,让她们去。 于氏她姨表妹见原本轰着她们出村子的人都往回走了,便问于氏道,“表姐,咱们怎么办?要不要也跟上去瞧瞧?” 于氏脸上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幸灾乐祸地道,“大哥如此不念兄妹亲情,那我肯定要去瞧瞧他犯了什么事儿,也好让我高兴高兴!” “诶,表姐你说得对。表哥对我们那般绝情,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毕竟兄妹一场,他这要下大牢了,咱们得去送送他才是。”于氏她姨表妹亦是笑着应了一声,扶着于氏,转身跟着那些人一道往回走。 此时,于氏她老娘家的屋前,族长和族老们,以及于氏她大哥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地瞧着那队衙役往他们这儿来。 “敢问哪位是于柱子?”那领头的衙役走到近前,停下脚步,拱手问着众人道。 于氏她大哥一听是来寻他的,不敢得罪这些衙役,忙站出来,恭敬地道,“小民就是于柱子,各位差爷找我有何事儿?不如,先进屋喝口茶,咱们再详谈?”于氏她大哥从未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所以模样倒是坦坦荡荡,一点儿都不心虚。 领头的衙役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们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况且我们此来不是找你,而是找你娘。你把她喊出来,咱们县太爷有请!” “我娘?”于氏她大哥惊讶,怎么是找他娘? 不好!难道是娘以往做的那些贩卖良家妇女的事儿被人发现了? 正当于氏她大哥心里头惊慌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领头的衙役却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将你娘喊出来!若是耽搁了,县太爷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 于氏她嫂子听了这话,忙走上前来,陪着笑道,“差爷,不是我这相公不去喊,而是我婆婆这会儿正昏睡在炕上人事不知的,不能与您去见县太爷。还请您回禀了县太爷,等我婆婆醒了,我们就一道去县城求见他。” “那不成!县太爷这会儿还等着我带人回去复命,哪里能等你婆婆醒来?!你婆婆这会儿就算是死了,我都给把尸体给县太爷抬过去!” 领头的衙役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原以为是于氏她大哥犯了事儿,可官差找的却是于氏她老娘。又原以为于氏她老娘躺在炕上,那队衙役能够通融一二,谁成想,那领头的衙役却是如此强硬。 于氏她大哥百般央求那领头的衙役,让他看在自家老娘年老的份上,发发慈悲,不要强人所难。 但领头的那人却是不想听于氏她大哥多废话,直接伸手将他往一旁拂开,招呼着身后的衙役们,闯进了于氏她老娘的屋子。 于氏她大哥跟进来,想要拦着那些衙役,但哪里是能拦得住的?!只见那些衙役不管不顾地,冲到于氏她老娘炕前,就将她一把拖了下来,就要往拆了的门板上放。 于氏她嫂子瞧见于氏她老娘衣衫不整的模样,心里头不忍,便去求了那领头的衙役,让她给自家婆婆把衣裳穿戴整齐,再在她身上盖了一床棉被,才眼睁睁地瞧着于氏她老娘被四个衙役抬了,往县城而去。 “娘……”于氏她大哥在后头高声喊着,可昏睡着的于氏她老娘怎么能听得见?衙役们就更加不会搭理他,毕竟他们得赶紧回县城去给县太爷复命。 “他爹,咱们赶紧收拾收拾,跟着去县城瞧瞧!”于氏她嫂子上前来,推了推于氏她大哥。 虽然她与自家婆婆相处得不是那般融洽,但毕竟这么多年了,感情也是在的,见她昏迷着这么被折腾,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于氏她大哥听了自家娘子的话,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是是,娘子你说得对。” “柱子,你去,家里头我给你看着。”族长对于氏她大哥道。 于氏她大哥感激地朝族长作了一揖,“那就拜托族长了。”说罢,拉了于氏她嫂子就回屋收拾东西,一道往县城里去。 于氏这会儿已经吓傻了,半天没有言语,原本她是来瞧她大哥的笑话的,谁知道被带走的却是自个儿的老娘。 于氏她老娘从小就偏疼于氏,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给了她,就算嫁人也随了她的心意,二嫁也是于氏她老娘帮着算计的。 过了片刻,于氏只觉得自个儿心痛如刀绞,肝胆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掐着她姨表妹的手臂,就道,“快走,咱们去镇上找葛掌柜去,他在朝廷里头有人,定是能帮到娘的!” 于氏她姨表妹不置可否,但见于氏抱着希望,便也随了她的意,扶着她出了村子,坐上那早前顾来的牛车,往镇子上赶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逃了 于氏表姐妹俩这一回到镇子上,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求人,就发生了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更不堪的事儿来,导致直到现在于氏都还没有从昏睡中醒来。 于氏她姨表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继而琢磨起于氏她老娘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会让那些衙役不管她是否昏迷着,就不带一丝人情味儿地直接抬着去了县城。 于氏她姨表妹一直都知道自家的这个二姨早年间与土匪做了些贩卖良家妇女的勾当,难道是被官府查到了,要拿了她治罪?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毕竟当朝律法严明规定,贩卖良家妇女的贼人罪大恶极,是要杀头的! 可不对啊,于氏她老娘已经收手好些年了,怎么还会被查到?难道是当年的事儿没有扫尾干净?不,不可能,于氏她老娘做事足够谨慎,应该不会留下丝毫蛛丝马迹才是。 于氏她姨表妹心中疑惑不解,沉吟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福至心田。她惊恐地想到,于氏她老娘近日里是做过贩卖良家妇女的勾当的!就是朱珠和司庭远成亲当日,葛琼被当成了朱珠掳走,卖去青楼的那事儿! 这这这…… 于氏她老娘会不会为了活命,将她这个外甥女也供出去?毕竟那事儿可是她为了给葛琼出气而起的头,出的主意! 于氏她姨表妹双手握拳,心中暗道,不,既然她猜到了,她就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衙役上门来抓她!她得趁于氏她老娘还没有将她供出来的时候,赶紧逃了,逃得越远越好! 对对对,就这么办! 只是……于氏她姨表妹有些迟疑地望向床上昏睡的于氏,她若是一走了之,她这表姐可如何是好? 带她一起逃? 不,于氏她姨表妹摇了摇头,就她表姐现在这般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累赘,带了她,她还不如不逃! 于氏她姨表妹权衡了一番利弊,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宅子留给于氏,不让她流离失所,而她自己一个人逃! 这般决定好后,于氏她姨表妹就不再耽搁,回了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一番行李,将值钱的东西都装进了包袱里,只等天亮,镇门一开,她就离开这儿,到别处去生活。反正她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到哪儿都吃得开,总不会饿死。 接着,于氏她姨表妹拿出纸笔,给于氏写了封信,装进信封里,又在里头放了一张房契和五十两银票,封好封口,放在了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瞧着于氏的睡颜,低声喃喃道,“表姐,对不起,我也是没有法子,你就在这儿好生待着,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就这样,等天一亮,于氏她姨表妹就背了包袱,在院子里头依依不舍地环顾了这个她住了好些年的宅子,好半晌,终于是走出了宅子,再走出了镇子,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远处。 隔了一些时日,如于氏她姨表妹所料的那般,县城里头的县太爷果然派人来抓她和于氏。一上门,奉命前来的衙役就只发现了于氏一人,并不见于氏她姨表妹的踪影,便只抓了于氏回去交差,当然这是后话了,以后再提。 至此之后,于氏她姨表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镇上过,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很快,镇上的人都将她忘了,只有几个她的老主顾,老相好还偶尔会念叨她。不过欢场总是人情薄,久而久之,那些老主顾、老相好有了新欢之后,也就忘了于氏她姨表妹这个旧日里的解语花了。 …… 说回于氏她老娘这头。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已经被那队衙役抬到了县衙大牢,这一路上的颠簸摇晃,都丝毫没有将她从昏睡中弄醒。 衙役们将于氏她老娘往大牢里头的一间牢房里一关,嘱咐狱卒瞧着点,便急匆匆地往前头县衙而去,向县太爷高大人复命。 高大人听了那领头衙役的回禀,沉吟了半晌,让师爷去请了大夫来给于氏她老娘瞧瞧,免得案子还没断清楚,她这带着嫌疑的犯人倒是先两脚一伸,咽了气去。 一时,大夫来了县衙,师爷带他进了大牢给于氏她老娘诊治了一番,说是身子骨并无什么大碍,就是刺激过度、郁结于心罢了。等于氏她老娘醒过来,养一养就好了。 师爷听得大夫的话,瞧了于氏她老娘一眼,便不再管她,只是吩咐狱卒看着点,等于氏她老娘醒了前去禀报于他。 接着,师爷就带着大夫回到县衙,将于氏她老娘的情况回禀了高大人,高大人遂放下了心,就丢开不管了,只等于氏她老娘醒来再进行盘问。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的脚程慢,衙役们已经将于氏她老娘关进县衙大牢了,他们俩才堪堪地进了县城城门。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是头一回来县城,人生地不熟的,找了过路的行人一问,才知道了县衙的方向。 匆匆赶到县衙门口,瞧着两个腰间佩着刀的衙役,于氏她大哥咽了咽口水,让自家娘子先在台阶下等着,自己则快步走上台阶,去询问那两个守门的衙役。 其中一个守门的衙役见于氏她大哥上来,上前一步,拿了手中的佩刀横在于氏她大哥面前,厉声道,“什么人?来做什么?” 于氏她大哥被那把佩刀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谨小慎微地拱手赔笑道,“差爷,小民是来县衙寻人的,不知您是否知道小民的娘,哦,就是今儿个被抬来县衙见县太爷的那老妇,这会儿在哪儿?” 于氏她老娘一来,就被关进了县衙后头的大牢,哪里是进过这县衙的?守门的衙役理所当然是没有见到过的。 于是,那守门的衙役不耐烦地道,“什么老妇不老妇的,今儿个可没老妇来过县衙。快走,快走。”说着,拿着佩刀往前走了几步,将于氏她大哥逼到了台阶下,才罢休。 于氏她大哥拧了眉,明明自家老娘就是被县太爷唤来的,怎么可能没进县衙?如果没进县衙,那人现在去哪儿了? 莫不是有人不怀好意,特意办成衙役的模样带走自家的老娘,再假借县太爷的名义对她进行折磨? 可……谁会这么大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怎么了?”从县衙后头大牢里带着给于氏她老娘诊脉完的大夫往县衙里来的师爷,见了这边的动静,问着那守门的衙役道。 那守门的衙役,双手抱拳,回道,“回禀师爷,那人说是要寻一个被抬来县衙的老妇,咱们县衙哪里来过这么一号人,所以我准备将人赶走,不让他在这儿捣乱。” 可不料,师爷却道,“咱们县衙是没来过老妇,但大牢里倒是刚关进去一个。” 于氏她大哥将这话听了一耳朵,忙走上来,问那师爷,道,“敢问师爷,大牢怎么走?小民想去见见小民的娘?” “你是那老妇的儿子?”师爷上下打量了于氏她大哥一番,问道。 于氏她大哥点了点头,道,“是是是,小民是她儿子。” 师爷见于氏她大哥眉宇间确实与于氏她老娘颇为相似,便微微颔首,指了一个方向,对于氏她大哥道,“大牢就在县衙后头,你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不过,那老妇还未醒,你改日再来!”说着,便不再多做停留,直接带了大夫进了县衙的大门。 “他爹,咱们这会儿还去吗?”于氏她嫂子走上前来问自家相公。 于氏她大哥点头,抬脚就往师爷方才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先去瞧瞧再说。” “诶。”于氏她嫂子听自家相公这么说,便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头往县衙大牢那儿去了。 很快就到了县衙大牢,于氏她大哥走上前,试探性地问了守门的狱卒,道,“差爷,小民和小民的娘子来见方才关进去的那老妇,可否请您行个方便?” 守门的狱卒斜睨了他一眼,道,“见什么见?那老妇还昏睡着,你改日再来!”狱卒的话居然与那师爷的话一般无二。 于氏她大哥无法,只得满脸堆笑,从怀里取了五两银子出来,悄悄地塞到了那守门狱卒的手里,道,“差爷,咱们听您的,今儿个就不去见了。改明儿,若是那老妇醒了,麻烦您通知小民一声。” 那守门的狱卒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遂问道,“你住在哪里?我也得有个地儿通知你才是!” 被这一问,于氏她大哥一时犯了难,他们才刚来县城,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这如何是好? 这会儿于氏她嫂子想起方才路过的有家叫云来客栈的,便上前笑着对那守门的狱卒道,“咱们住在云来客栈,您若是瞧见我家婆婆醒了,尽管去那儿与咱们知会一声就成。” 那守门的狱卒想着云来客栈也不远,一来一回也就半柱香的时辰,也不耽误事儿,便点头应了。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得了那守门狱卒的准话,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大牢门前,去了方才于氏她嫂子口中所说的云来客栈投宿。 到了晚上,于氏她大哥和嫂子躺在客栈的床上,心里惴惴不安的,没有丝毫的睡意。 于氏她嫂子拧着眉,口气慎重地问着自家相公道,“他爹,你和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一直瞒着我,不然给我知道?” 于氏她嫂子嫁来于家这么些年,她总觉得自家相公有什么事儿瞒着她,偶尔她听到自家相公与婆婆的谈话,那只言片语的总是让她很疑惑,但想着他们没有伤害过她,她便从来都没有开诚布公地与自家相公提起过。今儿个这般问出口也是因为自家婆婆突然被抓,才想着要问个明白。毕竟就算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 于氏她大哥听于氏她嫂子这么问,沉默了半晌没有言语,他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于氏她嫂子也不急,只默默地等着。 半晌,于氏她大哥吐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了般地缓缓开了口,他将自个儿所知道的关于于氏她老娘与土匪勾结干了好些年贩卖良家妇女的勾当之类的事儿都与于氏她嫂子一股脑地说了一通。 “什么?”于氏她嫂子惊骇,贩卖良家妇女这可是重罪,自家婆婆一个婆娘家怎么敢干出这伤天害理之事来?只听得她哆哆嗦嗦地问道,“公公在世的时候,他可曾知晓婆婆所做的这些事儿?” 于氏她大哥怔了怔,不妨自家娘子会这般问,答道,“爹应该不知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知晓这事儿也是在爹过世后,一日那土匪窝的人来寻娘,无意中被我撞见他们说话,我便以为娘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后来娘经不住我的质问和以死相逼,才不得已将事情告诉了我。” 闻言,于氏她嫂子心里头后悔。若是早知道,她拼了这条命不要都不会嫁来于家;若是早知道,她说什么都得与于氏她大哥合离,带了自家儿子和闺女离开于家,保全他们的名声和性命。 可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早知道?她只求于氏她老娘的那些罪责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怕只怕,到时候判个株连,她的命不要紧,自家儿子和闺女还年轻,怎么能白白送了性命去?! 想到这,于氏她嫂子白了脸,浑身颤抖,忐忑不安地问自家相公,道,“他爹,娘这犯的可是大罪啊,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该怎么办?” 于氏她大哥眉头紧皱,一筹莫展,叹气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也真是的,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怎么就做了这些不要命的事儿?!”于氏她嫂子埋怨道。 于氏她大哥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晌,于氏她大哥道,“娘子,若是有朝一日咱们被牵连,我定会写一封放妻书给你,你带了孩子们回娘家去。” 于氏她嫂子听闻这话,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没想到自家相公会是这么个想法,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还为自个儿方才的想法而羞愧,便道,“他爹,我以前听村里头的教书先生说过一句话,说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你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安顿了孩子们就随你去,不会丢了你一人走那黄泉路!” “娘子!”于氏她大哥轻唤了于氏她嫂子一声,没想到自家娘子平日里掐尖要强,偶尔尖酸刻薄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于氏她大哥轻轻地替于氏她嫂子拭去眼泪,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心里头发誓,若是这次能够不受牵连,日后一定会千百倍的对她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醒了 关进县衙大牢的第二日傍晚,昏迷多时的于氏她老娘终于是缓缓地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于氏她老娘眼前一片朦胧,恍恍惚惚地不知身在何处。好半晌,她想要起身瞧瞧,手往下撑的时候,摸到一片干草,恍然间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了她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大牢! 于氏她老娘艰难地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揉了揉额头,她记得她是因为听闻于氏和葛琼“共侍一夫”的事儿而吐血昏迷,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按理说,她昏迷也应该是在自个儿家里头,怎么这会儿她会在大牢里? 难道…… “诶,你醒了?”得了吩咐守在于氏她老娘牢房外头的狱卒瞧见于氏她老娘醒来,便问了一句。 闻言,于氏她老娘扭过头,瞧了那狱卒一眼,敛去心里头的骇然和不安,只觉得口干舌燥的,便哑着声音道,“水……水……” 狱卒默了默,念及眼前这老妇是县太爷着重吩咐要仔细关照着的要案疑犯,遂去倒了碗水,打开牢房门,给于氏她老娘喂了水。 于氏她老娘喝了水之后,便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刚想开口与那狱卒攀谈,就听到那狱卒淡淡地说道,“既然你醒了,我这就去回禀高大人,你等着被传唤。”说着,便拿了空碗,出了牢房,锁了门,就匆匆地往外头走。 “二子,你小子这么慌里慌张的,往哪儿去呢?”昨儿个收了于氏她大哥五两银子的守门狱卒见守着于氏她老娘的那狱卒快步出来,便好奇地问道。 那个叫二子的狱卒脚下不停,嘴里头道,“昨儿个进来的那老妇醒了,我得去向高大人回禀此事,我不与你多说,去晚了,怕是高大人都下衙了。” “这小子……”那守门的狱卒撇了撇嘴,量他不知道呢,怕是急着想去拿赏银?! 那守门的狱卒又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天黑了,便想着转天再去通知于氏她大哥也不迟,便心安理得地守着门,琢磨着趁着晚上自家媳妇儿还在娘家没有回来的空儿,再去隔壁家俏寡妇那儿乐呵乐呵。 “诶,笑什么呢?!这嘴角都流口水了!”从门口走出来与那守门狱卒换班的另一个狱卒,瞧见他笑得猥琐,便取笑道。 那守门的狱卒回过神来,用手去擦嘴角的口水,但却发现根本没有,这才反应过来是被那前来换班的狱卒给耍了,便道,“好啊你小子,居然敢耍我。” “噗……”那前来换班的狱卒笑道,“谁让你这般出神的?!来我站了你面前都没发现!” 那守门的狱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这不是想那俏寡妇想得慌嘛,恨不得这会儿就躺了她那香气扑鼻的怀里头。 “诶,听说你昨儿个收了五两银子?”那前来换班的狱卒有意无意地问道。 那守门的狱卒脸上的笑就是一僵,心里头暗恼,定是被人瞧见了,传到眼前这人耳朵里去了,别人倒还好,就这人平日里总是见不得人好,还爱找上峰打小报告,得给他点甜头才是,不然自个儿改明儿准会吃瓜落! 于是,那守门的狱卒坦然承认,笑着道,“可不是!明儿个他们还来,正巧你当值,一定也能得了五两银子。” “真的?”那前来换班的狱卒狐疑道。 “可不是!”狠狠地点了点头,那守门的狱卒又道,“你道他们给我五两银子是做什么?是让我跑腿的!我原就准备明个儿去给他们递消息,在你当值的时候让他们来。咱们可是兄弟,我有好处,还能忘了你?” 闻言,那前来换班的狱卒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哟,真是好兄弟!”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进去了啊。”那守门的狱卒嘿嘿笑了一声,就转身进了门,任由那前来换班的狱卒在门口想着明儿个得了五两银子该怎么花。 …… 那叫二子的狱卒来到前头县衙,果然如他所说的,这会儿的时辰,高大人已经回了自己府上去伺候高老太爷了,二子只得将于氏她老娘醒了的消息禀报了师爷,请他定夺。 师爷不敢越过高大人擅自做主,便交代了那二子继续好生看管于氏她老娘,待第二日高大人来衙门,他亲自与高大人禀报,请他定夺也不迟。 二子得了吩咐,便又回了牢房。 于氏她老娘方才听二子说让自己等着被传唤,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这会儿见二子回来了,并不曾提及县太爷会传唤自己的事儿,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松了口气。原是想趁此机会,好生想想对策,但奈何精神不济,想多了就头昏脑胀,于是只得先丢开此事,闭目养神起来。不消片刻,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转天来,那收了于氏她大哥五两银子的狱卒慢慢悠悠地来到云来客栈,寻了于氏她大哥,将于氏她老娘醒了的消息与他说了。 于氏她大哥不愧是于氏她老娘的亲生儿子,虽不曾与自家老娘同流合污,平日里也是个本分人,但骨子里也是个惯会做人、懂得眼高手低的主。 得了消息之后,虽然心里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自家老娘,瞧瞧她身子如何了,是否还挨得过去?!但这会儿还是按捺住了这些心思,殷勤地拉着狱卒,请他吃了顿酒。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一顿酒吃下来,那狱卒与于氏她大哥称兄道弟,满口答应了他今后好生关照于氏她老娘的请求。 到了下晌,于氏她大哥送走了醉醺醺的狱卒,便急匆匆地扯了于氏她嫂子去了县衙大牢。 待到了县衙大牢门口,早就得了那狱卒嘱咐的于氏她大哥二话不说,笑着就从怀里拿了五两银子出来,塞在了守在门口的狱卒手里,请他通融一二。 那狱卒暗道,还真被说中了,一来就是五两银子,这回他倒是可以好生享受了。 于氏她大哥大方,那狱卒也不会吝啬阻了他去,便身子一侧,就让他和于氏她嫂子进了大牢。 第一百五十章 探监 县衙大牢阴暗潮湿,刚一踏进去就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于氏她嫂子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这地儿哪里是人待的?!霉味充斥着整个大牢不说,还光线昏暗,只有墙上点着的一盏盏烛火跳动着,瞧着人眼睛甚是不舒服。于氏她嫂子闭了闭眼,不去瞧那些烛火,心里头感叹,这样的环境,常年见不着太阳的,待久了可不得疯了去?! 于氏她大哥也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适,但毕竟他是个男人,比于氏她嫂子适应能力强些,略微咳嗽了几声,就丢开不管了。 待牢里头的狱卒将于氏她大哥和嫂子带到于氏她老娘的牢房前,于氏她老娘这会儿正醒着,躺在干草堆上捂着胸口,使劲地喘着气。 于氏她大哥见了这情景,上前几步,抓着木栅栏,对着于氏她老娘唤道,“娘,我来瞧您了,您怎么样了娘?” 于氏她老娘听到这声响,吃力地扭过头来,瞧见了于氏她大哥,心里头的委屈喷涌而出,鼻子一酸,眼里顿时就流出了泪,断断续续地道,“柱……柱子,救……救娘……出去。” 于氏她大哥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口中连连道,“娘,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您放心!”可话虽这么说着,他心里头却知道救自家老娘出这大牢,哪里有这么容易?! 于氏她嫂子站在一旁,赔笑着与身边的狱卒道,“差爷,求求您发发慈悲,看在我婆婆年事已高的份上,开了牢门让我们进去瞧瞧。” “这……”那狱卒眼珠子转了转,迟疑道。 于氏她嫂子见那狱卒贼眉鼠眼的模样,明白了过来,心中嗤笑,那狱卒分明是想要银子罢了。于是,她眼疾手快地往那狱卒手里塞了一块银子,那狱卒颠了颠,心里头满意,便状似为难地道,“好,不过你们得快点,可别待太久。让人瞧见,我定要吃那瓜落儿的。” 于氏她嫂子连连点头,道,“诶诶诶,您放心,我们瞧瞧就出来了,不会连累您。” 那狱卒点头,上前去开了牢门,道,“去,我待会儿再来。”说罢,就拿着那银子,笑呵呵地转身离开了。 于氏她大哥和嫂子进了牢房内,二话不说就跪在于氏她老娘身旁,异口同声地问她身子可好。 于氏她老娘艰难地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道,“还……还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娘,您受苦了。”于氏她大哥低了头,心疼地说了一句,又问道,“娘,您可曾见过县太爷了?可知是为了何事将您抓来了大牢?” 于氏她老娘摇头,道,“没……没有,不……不知。” 于氏她大哥就皱了眉,于氏她嫂子便道,“或许是县太爷公务繁忙,又或许是体恤娘身子不好,所以县太爷就未曾找了娘去问话。” 于氏她大哥对这话不置可否,反正他也猜不透县太爷的用意,便丢开不提了。 于氏她嫂子拿出包袱里一件厚厚的衣裳给于氏她老娘盖在身上,嘱咐道,“娘,这牢里头阴寒,您身子骨又不好,这衣裳您得时刻盖着,可别扔在一边,不把自个儿的身子骨当回事儿。咱们还等着您平安无事,出了这大牢与我们团聚呢。” “娘子说得不错,娘,您爱惜身体。”于氏她大哥接了话,道。 “嗯。”于氏她老娘应了一声,问着于氏她大哥,道,“你那……妹子和外甥……女……现……现在如……何了?” 虽然于氏和葛琼的事儿气得于氏她老娘吐了血,但毕竟是从小就疼着的,哪里能放得下她们?!儿女都是债罢了,自个儿生的,再如何都得咬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头咽。于氏她老娘这心里头还是关心于氏母女俩的,所以才有了这话。 于氏她大哥皱眉,没想到自家老娘都成这样了,还想着于氏母女俩,忍了忍内心涌起的一股怒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娘,有件事我要与您说明白,您这被抓来县衙大牢前,族长和族老们亲自登了门,当时正逢桂芳来了家,族长便要我写了断绝书给桂芳。” “什么?你……你写……写了?!”于氏她老娘的话虽然是问话,但那语气里却充满了肯定。 于氏她大哥点了点头,“没错。我知道娘您舍不得,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咱们家还有未娶未嫁的儿子和闺女,他们已经被桂芳连累到名声了。若是再不与桂芳断绝关系,怕是咱们于家,甚至是整个于氏族里头都会被连累殆尽!” “那……那也不能……咳咳咳……”于氏她老娘激动起来,惹了自己咳嗽不止。 于氏她嫂子忙给她顺气,道,“娘,您消消气,消消气,他爹也是为了咱们于家好。” 于氏她老娘一把拂开于氏她嫂子的手,怒道,“定……定是……你……挑拨的……” “娘!”于氏她大哥拔高了声音,道,“这事与娘子无关,都是我做的主!您别怪她!” 于氏她老娘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于氏她大哥,气得脸都红了。 于氏她大哥见她这模样,声音便软了下来,劝道,“娘,即便我不与桂芳断绝关系,可族里头也是不会同意的。娘,族长已经发话了,若是咱们不与桂芳断绝关系,就要开始祠堂,将我们一家逐出于氏宗族,您难道就忍心瞧着咱们为了桂芳被逐出宗族?您的亲孙子亲孙女今后遭人指点?您百年之后还怎么去见我爹?” 于氏她老娘听到这,颓然地放下了手,自家儿子说得对,他们一家抵抗不了宗族,除非被逐出宗族,可但凡被逐出宗族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罢了罢了,就这样,她这都被关在县衙大牢里了,哪里还能力挽狂澜?! 好半晌,于氏她老娘对于氏她大哥道,“虽然……断绝了……关系,但……是桂芳到……到底是你的……亲妹子,你也不能……不顾了她去。今后……你还是得……得好生在一旁……帮衬着,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于氏她老娘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顿猛喘。 于氏她大哥听了这话,心中不虞,但为了安抚自家老娘,便勉强点了头,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来试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方才领了于氏她大哥和嫂子进来的狱卒便来催,说是时辰到了,可以走了。 于氏她老娘百般不舍,拉着于氏她大哥的手就是不放。 于氏她大哥不忍地瞧了自家老娘一眼,又安抚了几句,在那狱卒的催促声中,挣脱了她的手,与于氏她嫂子一道出了牢房。 待出了县衙大牢,于氏她嫂子脸一沉,甩脱了于氏她大哥的手,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于氏她大哥莫名其妙地追了上去,问道,“娘子,你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于氏她大嫂冷哼了一声,气怒道,“我怎么了?我问你,你为何要答应你娘好生帮衬那于桂芳?你还怕她连累得咱们不够,让她继续来祸害我们?” 于氏她大哥一愣,原来他家娘子是为着这事儿发了狠! “哈哈哈……”只听得于氏她大哥朗声大笑,道,“娘子,你误会了。我那是敷衍娘罢了。桂芳和琼丫头做的那些脏事儿,我躲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凑上去,平白得惹了一身骚!桂芳是我的亲妹子不错,但这会儿都已经断绝关系了,而且妹子哪有媳妇儿和儿子闺女亲!” 说着这,于氏她大哥揽了于氏她嫂子的肩膀,又笑道,“娘子,你就放心,我有分寸,为了咱们一家,必定离桂芳和那琼丫头远远的。” 于氏她嫂子听了这话,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脸上的表情也由阴转晴,嗔了自家相公一口,道,“那还差不多!” “走,既然已经探望过娘了,咱们就回村。也该先安排安排,不然日后……”说着,于氏她大哥的声音就低沉了下去,脸色也变得落寞起来。 于氏她嫂子一怔,脸上的笑意跟着褪去,点头道,“也好,那咱们赶紧回村。” 于是,夫妻俩就去了云来客栈,退了房间,回了自家的村子。 …… “珠丫头在家吗?” 转天来,一大早,朱珠正在朱珊的小屋子里头喂朱珊喝药,朱珊喝了小半碗的时候,院门口就响起了叫门声。 朱珠和朱珊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这声音分明是泥瓦匠家的娘子,难道她又听说了什么,和上回去小花家一样的上门来打探情况了? 朱珠放下药碗,对朱珊道,“我去开门,待会儿再来给你喂药。” 朱珊微微点头,朱珠便出了小屋子往院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朱珠突然回身,笑着嘱咐朱珊道,“等会儿见了人,你就装了一副非常虚弱的模样,让她们觉着你没得救了,可听明白了?” 朱珊嘴角微微地勾起,眼里闪出光芒来,朱珠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朱珠去院子里,打开门一瞧,果不其然是泥瓦匠家的娘子,还有她家的草儿。 还不待朱珠开口询问,泥瓦匠家的娘子就道,“听闻你家珊丫头受伤了?我带草儿来瞧瞧她!” 泥瓦匠家的娘子早起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听了铁柱娘与交好的婆娘叨叨了两句朱珊受伤的事儿,心下一阵激动,还以为是她和草儿送的荷包起作用了,朱珊定是被蛇咬了,所以连衣裳都不洗了,端了木盆就一路小跑回了家,喊了草儿来司家瞧热闹。 朱珠不动声色地道,“是啊,珊儿昨儿个受了伤。婶子,您倒是有心,还想着来瞧瞧咱们珊儿,快进来。珊儿在屋里头躺着呢,快随我来。”说着,就让开了身子,请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进门。 一进门,草儿便东张西望了一番,瞧见院子里头种了两颗结了红色果实的小树,心下好奇,就不免多瞧了几眼,泥瓦匠家的娘子见她这幅模样,也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瞧了过去,稀奇地瞪大了眼睛,道,“哟,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倒是没瞧见过。” 朱珠笑道,“不过就是上回去山上瞧见这两颗小树长得漂亮,就央了我家相公移了回来,种在院子里头,瞧着心里头欢喜。” 泥瓦匠家的娘子点头,感叹道,“你家相公倒是宠你。”说着,又瞧了四周一眼,见司庭远不在,便问道,“你家相公呢?出门了?” “他啊,瞧着珊儿受伤怪心疼的,这不,一早就去了山上,说是准备给珊儿抓些野物来补补身子。”朱珠边引着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往朱珊的小屋子走,边笑道。 听到野物,草儿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她可听说了野物那味儿比家养的鸡啊鸭的味儿都要鲜美,若是她能尝上一口,该多好啊! 泥瓦匠家的娘子见草儿这幅没出息的模样,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趁着朱珠转头的功夫,在草儿耳边轻声地警告了一句,“不就是野物嘛,瞧你那副馋样。我可告诉你,给我收敛着点,别在外人面前丢了你娘我的脸!” 草儿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 泥瓦匠家的娘子又白了她一眼,这孩子真是被她惯坏了! 朱珠引了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进屋,便指着矮凳道,“你们坐,我先给珊儿把药喂了。” 泥瓦匠家的娘子点头,在屋子里的矮凳上坐了,再把草儿抱到膝盖上,抓了一把桌上朱珠给朱珊买的零嘴儿,塞到自己闺女手里,笑着道,“你先忙,不用招呼咱们。” 朱珠瞧泥瓦匠家的娘子跟在自家似的,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心下便有些无奈,好歹他们两家有着嫌隙,这般做派还真是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反感。 收敛了心思,朱珠不再管她,她还得抓紧时间给朱珊喂药,不然这药凉了的话,药效可会大打折扣。 小半盏茶的时间,药喂完了,朱珠放下碗,给朱珊使了个眼色,起身对泥瓦匠家的娘子道,“我家珊儿也不知怎么的,晚上睡得好好的就被蛇咬了,竟是和小花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儿,真是古怪。” 泥瓦匠家的娘子心下暗喜,可嘴上却惊异道,“居然有这回事儿?珊丫头和小花平日里关系最要好,莫不是不小心一块儿得罪了哪路的神明,让她俩受了罚?” 朱珠一愣,这泥瓦匠家的娘子还真是能说会道,这会儿都扯到神明身上了?!所以,这婆娘是将她和草儿当成神明了?呸,也不怕这般口无遮掩,自个儿先遭了报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吐黑血 朱珠心里头厌恶,脸上却一丝都不显,反而是拧着眉头,顺着泥瓦匠家娘子的话,道,“婶子说得有理,改明儿得去庙里头上香拜拜,求菩萨保佑我家珊儿别再遭那些灾祸。” “应当的,应当的。还有,可别光顾着上香,再多捐些香油钱!”泥瓦匠家的娘子连连点头,又嘱咐了一句。 朱珠便抿了嘴笑道,“我省的。这回啊真是多谢婶子的提醒,若不是您,我还想不起这茬事儿。” 泥瓦匠家的娘子嗔怪道,“你可别太客气,我这个人最受不住别人待我客气。” 话音落下,自个儿便撑不住地笑了起来,朱珠也陪着笑了一场。 这场面和谐得任谁瞧了都觉得两家人先前没有任何的嫌隙,一如即来的关系融洽,可其实这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双方心里头怎么想的,也只有自个儿知道罢了。 “草儿,快上去瞧瞧你珊妹妹,这回她可遭老罪了,你得好生安慰安慰她才是。”泥瓦匠家的娘子将草儿往地上一放,便催着她去瞧朱珊,名为安慰,实则是瞧瞧朱珊的情形是好是坏。 “诶。”草儿明白她娘的意思,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就走到朱珊的床前,对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慰道,“珊妹妹,你疼吗?别怕,过几天兴许就能好了!” 朱珊听了这话,心中万分的不虞,什么叫兴许就能好了?这草儿是盼着自己好不了是?真真是个恶心肠的东西! 放了平时,朱珊此刻早就暴起了,但是无奈的是,这会儿受了内伤,轻易动弹不得,又念及方才朱珠对自己的嘱咐,便微微地点了点头,气若游丝地道,“嗯,谢……谢……”不过三个字,让朱珊说得断断续续,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见朱珊这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草儿脸上浮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来,虽然她背对着朱珠和泥瓦匠家的娘子,她们自是瞧不见,但却是让朱珊瞧了个正着。 朱珊心中腹诽,草儿还真以为自己快死了,瞧瞧,这会儿都懒得应付自己了!可是她是做戏,做戏知不知道?做戏! 看来,草儿不该叫草儿,而是该叫草包,哈哈哈。 朱珊这么想着,兴奋劲一上来就呛着了,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咳,便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不多时,一口黑血从她的口中喷出,直喷了草儿满头满脸。 草儿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忙尖叫了起来。 朱珠闷笑一声,快步走上前来,将草儿推到一边,拿了帕子给朱珊擦嘴角残余的黑血,一边心疼地怪她,道,“你少说两句,瞧瞧,又吐血了,你这是要疼煞大姐啊!” 泥瓦匠家的娘子也忙凑了上来,拉着自家的草儿站在一旁,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上那恶心人的黑血。这会儿,听了朱珠的话,泥瓦匠家的娘子便皱了眉问道,“怎么?珊丫头一直在吐血?” 朱珠点头,哭丧着脸,道,“可不是,从昨儿个开始到现在都已经吐了三四回了,问了大夫,大夫也只是摇头叹气,我和她大姐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如若不然,你还是喊了你大伯一家来,说得难听点,这珊丫头这般吐血,万一挨不过,那也得有人在一旁帮衬着不是?!”泥瓦匠家的娘子这会儿说的话,倒是有些真心实意。 你才挨不过,你们全家都挨不过,吐了黑血,身子舒坦了不少的朱珊心里头暗骂泥瓦匠家的娘子,什么人啊这是?咒自己呢?她不过就是吐些血而已,大姐夫可说了,这身体里头的淤血吐出来了,才有助于身子恢复。 泥瓦匠家的娘子可真没见识,这都不懂! 也罢也罢,反正自家大姐就是想忽悠眼前这对傻母女,就让她们得意几天,觉得自己快死了。到时候等自己好了,吓她们一吓,也不知她们的脸色会有多精彩。嗯,朱珊她表示很期待! 躺在床上的朱珊暗暗吐槽着泥瓦匠家的娘子,朱珠这边倒是接了话,点头道,“婶子说得对,确实得将大伯一家喊来了,也来见见珊儿的……”话未尽,就见她掩面哭了起来。 泥瓦匠家的娘子与草儿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瞧见了幸灾乐祸。 泥瓦匠家的娘子稳了稳心神,轻咳了一下,尽量掩盖了自己语气里头的兴奋,上前将手放在朱珠颤抖的肩头,安慰道,“珠丫头,你可别太伤心了,这会儿珊儿还需要你。” 朱珠掩在袖子下的脸一阵抽搐,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泥瓦匠家的娘子就上勾了,也不知是她最近做戏做得多了,那技艺颇为精湛,还是泥瓦匠家的娘子够蠢? 不得不说,朱珠和朱珊是亲姐妹,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想法却是空前的一致。 “倒是让婶子笑话了。”朱珠作势擦了擦泪,对泥瓦匠家的娘子歉意道。 泥瓦匠家的娘子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道,“无事无事。你好生照顾珊丫头,我和草儿这就走了,免得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说着,就牵着草儿,往小屋外走去。 朱珠起身,在后头跟着,道,“婶子和草儿来了这些时候,我也没有请你们喝口茶。下回再来,我定准备了好茶招待你们。” 泥瓦匠家的娘子边往外走,边道,“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做什么?!你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与婶子说,婶子说什么都会帮你一把。” 朱珠点头,眼里满是感激地道,“多谢婶子不计前嫌,还能与我说这般话。” “你这丫头就是心思重!”泥瓦匠家的娘子嗔了朱珠一句,又道,“好了,都到门口了,你也别送了,快回去照顾着珊丫头。” 朱珠点了点头,目送了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离开,才关了院门。 待关了院门,朱珠转身,脸上的那股子笑容就落了下来,她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有些无奈,这泥瓦匠家的娘子可真是让人厌烦。昨儿个去小花家试探,今儿个来自家试探,一个人恶毒到如此愚蠢,也真是无人可出其右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买早了? “砰砰砰……”朱珠还没进屋,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朱珠脚步一顿,眉头直皱,难不成泥瓦匠家的娘子又回来了?还有别的事儿不成?深深地叹了口气,朱珠感叹道,这婆娘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无奈,朱珠只得转身去开门,一瞧,门口站着的不是泥瓦匠家的娘子,而是铁柱娘,只见她手里挽着一个竹筐,里头放了好些个鸡蛋。 “呶,我给你拿了些鸡蛋来,你多给珊丫头补一补。她那身子我瞧着都心疼,你可别亏了她去。”铁柱娘笑道,和朱珠一道往里走。 朱珠这会儿才露出真心的笑容来,接过铁柱娘的竹筐,道,“那我就不与婶子客气了,我正愁家里头没有鸡蛋呢,您就送过来了,可不是与我心有灵犀!” 自从朱珠从昏睡中醒来,那性子变得越发的讨喜,原就喜爱她的铁柱娘更是对她好感颇深,这会儿听她说与自己心有灵犀,撑不住笑了,指着朱珠道,“你这丫头,与你家相公心有灵犀去,可别攀扯我。” “噗嗤……”朱珠也撑不住笑了,脸上泛出红晕来,那模样让铁柱娘更是爱得不得了,恨不得又想认了她做女儿去。不过这也只是她心里头想想罢了,从未曾与朱珠提起过。因为她害怕若是提了,被拒绝了,日后岂不是见面尴尬?还是不提为妙。 两人笑了一阵,铁柱娘问朱珠,“方才听到你们家有动静,怎么的,是有人上门了?” 闻言,朱珠收了笑意,点头道,“是啊,草儿她娘带着草儿来探望珊儿。” “哟,她还能有这心思?怕不是借着探望的名义来瞧热闹的?”铁柱娘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道。 朱珠将装着鸡蛋的竹筐放在灶房的地上,转头与铁柱娘道,“可不就是您说的这般,她啊哪里是怀着好心思的?方才珊儿不过就是吐了口黑血,她那话里头的意思竟是珊儿命不久矣了。” 铁柱娘听到朱珠说朱珊吐血,也不去说泥瓦匠家娘子的闲话了,忙道,“珊丫头怎么吐血了?我昨儿个走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了吗?” 朱珠知道铁柱娘误会了,忙道,“没有您想的那般严重,不过就是将身子里的淤血吐出来罢了,相公交代过的,这都是正常现象。若是不吐,那才是不好了呢!” 闻言,铁柱娘长舒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方才可吓了我一跳。” “您也是关心珊儿罢了。”朱珠笑着,与铁柱娘一道进了朱珊的小屋子。 朱珊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微微侧过头来,瞧见了铁柱娘,便笑道,“婶子来啦。” 铁柱娘听得朱珊唤她,快走几步到她的床前,仔细地查看了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无比,但比起昨日的灰败,总是让人踏实了许多。 铁柱娘笑道,“珊丫头今儿个的情形竟是好了许多,都能连贯地说话了。” “也就能说说话而已,大动作却是不敢有的,这一动,胸口就疼。”朱珊皱着眉,抱怨道。 铁柱娘瞪了她一眼,道,“抱怨什么?好生养着,有你活蹦乱跳的时候。” 朱珊吐了吐舌头,连连应道,“是是是,都听婶子的。” 朱珠端了矮凳来,让铁柱娘别站着了,坐着说话。 于是,铁柱娘就坐了下来,并着朱珠一道,陪着朱珊说话。不过多数时候,都是朱珠和铁柱娘说话,而朱珊只是在一旁听着。 “怎么我听说你家竟是将陈猎户家的地买了?”铁柱娘想起早前听闻司家买地的事儿来,便拿出来问朱珠。 朱珠点头,笑道,“是啊,婶子瞧见咱们院里头种的那两颗结了红色果实的小树没有?那红色的果实叫辣椒,是一种特殊的吃食调料。我和相公准备在地里头种这种辣椒,等来年收成了,就准备准备在镇上开家铺子。” “哟,那感情好。若是铺子的生意好,庭远就不用总是上山去打猎,你也不用提心吊胆生怕他在山里头出事了。”铁柱娘对朱珠的话甚是赞同。 朱珠一怔,她似乎好像从来不曾担心司庭远会在山上出什么事,毕竟他可是身怀武艺,对付那些猛兽该是轻而易举的。 暗自吐了吐舌头,朱珠笑着点头道,“婶子说得有理。”顿了顿,又对铁柱娘道,“婶子,您也知道我从小就没下过地,也不知该如何去做,日后少不得要麻烦婶子帮衬一二。” “若要帮忙,你直管说就是了。若是缺人手,就让铁林给你们下地去!”铁柱娘爽快地道。 “那就先谢过婶子了。”说着,朱珠还特意起身,给铁柱娘行了一礼。 铁柱娘忙拉了朱珠,让她快坐下,道,“可别多礼了,我这儿可不兴那一套。”接着,铁柱娘想了想又道,“这叫辣椒的吃食调料,我是第一回见,瞧着它现在长成的样儿,该是成熟了。若是你准备近几日就往地里种的话,还是歇了那份心,等着来年开春。” 闻言,朱珠愣住了,她倒是真没想到这一茬,兴冲冲地将辣椒树从山上移种回来,田地也买好了,正准备过几日弄了辣椒籽就去播种,这会儿铁柱娘说要等到来年开春,那她不就白高兴了一场? 于是,等铁柱娘回了家,朱珠还陷在低落的情绪里头没有出来。 司庭远背上背着一个竹筐,肩上扛着一只野猪进门的时候,就见来迎他的朱珠不是高高兴兴的,反而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将野猪和野山鸡放在灶房外头的地上,走上前来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不成?说出来与我听听。” 朱珠将铁柱娘说的关于辣椒最好在来年开春种的那番话与司庭远说了,继而哭丧着脸,道,“那我这田地不是买早了?” 司庭远失笑,道,“田地哪有买早买晚的,回头咱们弄些这会儿能种的菜先种了,等来年开春再种辣椒不就得了?!” 朱珠一门心思钻在种辣椒开火锅店的事儿上,都一叶障目了,这会儿司庭远这么一说,她就转了弯过来,敲着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这死脑筋,竟不如你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了解农家事儿。” “我哪里是了解,不过就是你没想到罢了。”司庭远笑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今儿个晚上可不可以…… 朱珠想通了,就不再纠结,瞧见司庭远那脏污的衣裳,再有这会儿才闻到的血腥味,以及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臭味儿,忙不迭地捂了鼻子,催促司庭远道,“快去将脏衣裳换了,再去洗洗,这味儿可真难闻。” 司庭远抬起袖子闻了闻,倒是不觉得哪里难闻,可瞧见朱珠那避之不及的模样,便笑道,“行行行,我这就去。” “诶诶,你还是先别去了。”朱珠后退几步,阻止司庭远道,“先把这些野物处理了再说,免得又弄脏了干净的衣裳,我还得多洗几件。” “成。”司庭远笑着点了头,动手就收拾起野物来。 司庭远将方才背在自己肩头的竹筐一翻,将里头的野物往外头一倒,朱珠就瞧见了两只野鸡和两只野兔,想必是在那早前挖的坑里抓回来的。 让朱珠感到新奇的是,竹筐里头还有两只虽然皮毛上染了血,但依稀能瞧见是通体雪白的貂儿。 这会儿,只听得听司庭远道,“原是瞧着这两只貂儿甚是讨喜,就想将它们抓回来给你养着,可下手重了些,让这两只貂儿没了性命。索性这貂皮还完好,不如就将这貂皮剥了,给你和小珊儿一人做一条围脖,如何?” 朱珠原以为司庭远是要用这两只貂儿去镇上卖了换银两的,毕竟她可听说了,貂儿的皮毛甚是金贵,卖也能卖到个好价钱,谁知司庭远却是想用来给她和朱珊做围脖。 因着身子原因,冬日里朱珠总是畏寒,穿了好些衣裳在身上都觉得冷,若是有了这用貂绒做的围脖,今年这冬日必定是能御寒的。 想到这,朱珠双眸微亮地瞧着司庭远,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相公您如此细心,那我这就多谢相公了!” 司庭远拱了拱手,笑道,“客气了,娘子。” 接着,朱珠便不再打扰司庭远,而是在一旁认真地瞧着他收拾。 司庭远将一只野鸡收拾完,递给了朱珠,让她拿去灶房炖起来,回头给朱珊补身子。 朱珠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做饭了,等饭做完,想必你也收拾妥当了。” 司庭远点头,朱珠便进了灶房。 等朱珠做完饭,从灶房里头出来,果不其然,司庭远已经将野物收拾完,留了些自己家吃的,其他的就准备拿去镇子上卖了。 吃晚饭的时候,朱珠将今儿个泥瓦匠家的娘子带着草儿一道上门,美其名曰是探望朱珊,实则是来探听虚实的事儿与司庭远一五一十地说了一番。 司庭远听了,就摇头笑道,“你啊,又糊弄人家。小心她们知晓了真相,与你急。” 朱珠吃吃一笑,道,“谁叫她们是存了坏心思的?这可怪不得我。若是好心好意地上门来瞧珊儿,那我也不如此捉弄她们了。”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筷,凑近司庭远,小意地央求道,“相公,先前你说的,要让那对母女也尝尝被蛇咬的滋味,今儿个晚上是不是可以……” 原是打算昨儿个的,但是因为发生了司昊宸被绑,朱珊受重伤的事儿,司庭远就把教训泥瓦匠家的娘子和草儿那事儿给搁置了。 谁成想,今儿个泥瓦匠家的娘子就按捺不住上了门,如此不消停,那就让她受些小伤,好生待在家里头养伤,也省得整日在朱珠眼前晃悠,瞧得让人心烦。 这般想着,司庭远便笑着点头,道,“那就今儿个晚上行事。” “好,我可就拭目以待了!”朱珠笑眯了眼,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司庭远宠溺地笑了笑,手痒痒地点了下朱珠的翘鼻,惹来了朱珠的一阵轻笑。 …… 有气氛融洽的事儿,那也必然有凄凉的事儿。 镇上,于氏她姨表妹的宅子。 “唔……”躺在床上的于氏嘤咛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于氏感觉身体好似被掏空了一般,她怔怔地望着床顶,眼泪从眼角滑落,好半晌都没有回神。 她记起昏迷前的事儿来,她的琼儿不见了,自家老娘被县太爷派人抓了,肚子里头的孩子生父不是葛掌柜,还不幸被打落了。至此,她期盼中的荣华富贵毁了。 倏地,于氏握紧了拳头,都怪那王麻子,若是他不出现,她肚子里头的孩子依然是葛掌柜的,她也依然是葛掌柜的姨娘,依然能够过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而且,还能求了葛掌柜看在肚子里头孩子的份上,帮着她寻一寻琼儿,救一救自家老娘!可现如今,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转圜了。 幸而,她还有表妹。 于氏松开了拳头,扭头,清了清嗓子,喊着自家表妹。 可喊了半天,于氏用尽了身上仅剩的那些力气,都没有喊来自家表妹。 于氏皱眉,这人去哪儿了?难道是在做生意,所以无暇顾及自己? 这般想着,于氏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想要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再出去瞧瞧她表妹到底在做些什么。 眼神往桌边扫去的时候,瞧见了于氏她姨表妹昨儿个晚上给她留的那封告别信,心下疑惑,不明就里。 于是,于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下床,勉强挪到了桌边,一屁股坐在矮凳上,喘着粗气。 待气息平稳了,于氏拿起那封信,拆开,一瞧。 只一眼,于氏就觉得天旋地转,拿着信的手指瞬间捏紧,接着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表妹她走了,留书一封,撇下自己,走了! 方才还庆幸自个儿还有表妹,这会儿却被现实击溃! 于氏又拿起她表妹给她留的房契和五十两银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又讽刺的笑意,既然走,何不走得干脆些,既然不念姐妹亲情,何必还要留下房契和银两,是要自个儿感谢她吗? 不,这是她于桂芳该得的! 于氏撑着从桌前的椅子上站起来,拿了放在桌上的一包药材,慢慢地挪去了厨房,给自己煎了药。 待喝了药,于氏又躺回了厢房的床上,心里头想着,她得养好身子,若是她的琼儿自己不回来,她就去寻她。还有她老娘,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她也得去瞧瞧才是! 琢磨了一番,药劲儿上来了,于氏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有红杏出墙来 夜半,村长家的小孙女起夜,刚从茅厕里出来,就瞧见一道如鬼魅一般的黑影从半空中一闪而过,吓得她惊呼一声。 村长两口子年纪大了,觉也浅,听到自家小孙女的惊呼声,就醒了过来。村长披上衣裳,拿了灯出来一瞧,就见小孙女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瞪着天发呆。 村长急急地问道,“咋了这是?” “我方才瞧见了一道黑影!”小孙女指着虚空道。 村长顺着小孙女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哪里有什么黑影,便嗔道,“你这孩子,定是瞧花眼了。”顿了顿,村长上前推着自家小孙女往屋子里头走,“还不快去睡觉,若是走了困,明儿个可有得你受的。” 小孙女进屋的时候,又扭头瞧了一眼天上,发现什么都没有,这会儿才相信了是自个儿看花了眼,遂放下了这事儿不提,爬上炕,睡觉去了。 那道黑影其实就是司庭远,他不曾料到会在路过村长家的时候,被他家的小孙女瞧见,不过他速度极快,就算瞧见了,也只会当成是眼花罢了。 司庭远这会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泥瓦匠家的后窗那儿。只见他半蹲着身子,动作轻微地在后窗上戳了个洞,朝内望了进去。 屋内的两人正在做那事,许是怕人听见,那难以言喻的声音愣是压得低低的。 司庭远怔了怔,有些反胃,刚想收回视线,就瞥见了伏在泥瓦匠家娘子身上的并不是泥瓦匠,而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司庭远皱眉,怪道这泥瓦匠家的娘子能与于氏交好,原来私下里也与于氏一般是个不守妇道的妇人。 司庭远强忍着心里头的厌恶,背靠着墙等了片刻,屋子里的那股子声音才渐渐地消了下去。他松了口气,下回有这样的事儿,还是交给暗二办,不然他堂堂一个世子爷可不就成了听墙角的无知妇人了? 司庭远趁着屋子里头两人劳累过度,睡了过去的功夫,将抓来的一条无毒的蛇,放进了屋子里,随后就飞身而去。 半柱香之后,熟睡中的泥瓦匠家的娘子突地感到腿上有股清凉的触感,而且还滑腻腻的,迷迷糊糊地就只当是身边那个男人的手,便嘟囔道,“死鬼,别闹了,快睡。” 可那股子触感还是没有消失,甚至越发地往上游移。泥瓦匠家的娘子不耐,闭着眼推了推身旁的男子,嗔道,“还不快收了你的手,再闹,我可就吃不消了。” 身旁的男子被泥瓦匠家的娘子一推,也醒了过来,听得她的话,疑惑道,“我怎么了?我的手不在这儿?往哪收去?”说着,让泥瓦匠家的娘子睁开眼瞧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 泥瓦匠家的娘子将他的手瞧得真切,可腿上的那股子触感还在,那会是什么? 顿时,泥瓦匠家的娘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伸手去掀被子,赫然就瞧见腿上爬着一条蛇,她“啊”地一声惊叫出声,身旁的男人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别叫,别叫,会惊动别人。不过就是一条蛇,我给你捉了就是,你别动。” 泥瓦匠家的娘子微微点了点头,便吓得不敢再动弹。 那男人虽然说要替泥瓦匠家的娘子捉蛇,但平日里就是个胆子小的,哆哆嗦嗦地愣是不敢上前。 泥瓦匠家的娘子这会儿已经冷汗淋漓,催促着那男人,“你倒是快点儿啊。” 那男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伸手就想去捉蛇。 谁知这条蛇跟有灵性似的,见了那男子挪过来,便抬了脑袋瞧他,直把他盯得“嗷”一声喊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泥瓦匠家的娘子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啊……” 原来,那条蛇瞧完那男子后,就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泥瓦匠家的娘子腿上,顿时鲜血如注! 这两嗓子直接就惊动了泥瓦匠家的老娘、草儿还有来小住几日的泥瓦匠家娘子的娘家表弟妹,她们听了声音,忙起身,披了衣裳就往泥瓦匠家娘子的屋子跑来。 泥瓦匠家的老娘一把推开屋门,可屋子里头的情景却让她火冒三丈,更别说后头跟着进来的表弟妹了,那是直接尖叫了一声,就冲上去抓着那一丝不挂的男人就是一顿猛揍。 只听得她嘴里头怒骂,“臭不要脸的东西,我就说怎么三更半夜的不见人影,原来是爬到自家表姐床上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快去瞧瞧表姐,她被蛇咬了!”原来与泥瓦匠家娘子私通的是她娘家表弟,这会儿被自家从小就孔武有力的娘子打得无力还手,遮了自己那关键的部位,喊着救表姐。 那表弟妹可不管占了自个儿男人的贱人,只不停地打着自家相公。 泥瓦匠家的老娘心里头怒火翻涌,哪里还会管泥瓦匠家娘子的死活,所以也没有听了那表弟的话,只冷脸站在了一旁瞧着。 草儿是直接就吓傻了,她呆呆地瞧着浑身不着片缕,躺在炕上捂着腿嗷嗷叫的自家娘,觉得陌生极了!前些日子,她还在笑话朱珊她娘不守妇道,这会儿只觉得脸被打得生疼,因为自家的娘也同样下贱! 草儿跺了跺脚,抹着泪往自个儿的屋子跑去,她再也不想瞧见她娘了! 泥瓦匠家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几户邻居,他们只当是泥瓦匠家遭了贼,便都纷纷披了衣裳,抄了家伙过来,翻过篱笆院就往里头跑。 泥瓦匠家的老娘从盛怒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邻居们都已经抄家伙站在她身边,傻愣愣地瞧着屋内。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我以为是闹贼了,赶过来帮忙,却没想到是闹了丑事!” 这一句把所有人的魂儿都给叫了回来,纷纷交头接耳,这可是他们桃花村短短时日内又一个红杏出墙的妇人,不同的是,上回没见着奸夫,这回却是见着了,瞧着样子还是捉奸在床! “诶,这不是泥瓦匠家娘子的表弟吗?!”邻居家的小媳妇瞧了一眼,红着脸就不敢再瞧了,但那人她却在白日的时候见到过,泥瓦匠家的娘子还介绍了他们认识,她还记得那人瞧自己的眼神,让她怪不舒服的! “对对对,就是他!泥瓦匠家的娘子说他和他娘子来咱们村走亲戚。” “噗……走亲戚?这一走可走到床上去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下场 “闭嘴!”泥瓦匠家的老娘呵斥出声,“太不像话了,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说着,便抄起了旁边的扫帚,将原是来帮忙,现如今反倒成了瞧热闹的邻居给统统地往外头赶。 平日里与泥瓦匠家老娘说得来的老姐妹走在了最后头,拉着她小声地嘀咕道,“老姐姐,你的身子骨这段时日不大妥当,现在又碰了这起子脏事儿,你可得悠着点,别气狠了,” 闻言,泥瓦匠家的老娘脸色缓了缓,叹了口气道,“别人都可劲地瞧热闹,倒是你还想着关心我的身子,有心了,有心了。” “咱们姐妹俩不说这般生分的话。”说着,那老姐妹伸手拍了拍泥瓦匠家老娘的手背,道,“你快回,我瞧着那里头闹得不像样,可别出人命了。回头若是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尽管喊我去。” 泥瓦匠家的老娘点了点头,送了那老姐妹出去,又瞪了那些探头探脑,不愿意走的邻居一眼,才关了院门,脚步匆匆地往回走。 “啊……表弟妹,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打了!” 泥瓦匠家的老娘折返回来,只听得自家儿媳妇的痛哭嚎叫,她那表弟的声响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往屋子里头一瞧,原来这会儿那表弟妹已经放开了她家的相公,转而去撕扯泥瓦匠家的娘子。 “我打死你个贱人,勾引谁不行,勾引自家表弟!呸,放了你?你想得美!”那表弟妹一边手下不停地打着,一边在嘴里头骂骂咧咧,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外头蹦。 泥瓦匠家的娘子见那表弟妹根本不撒手,而且下手越来越狠,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头发都被她给扯下了不少。 被打得疼痛难忍,泥瓦匠家的娘子又去求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自家婆婆,“娘……娘……快救救我!” 闻言,泥瓦匠家的老娘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救她?她恨不得她现在就死了,好借由她的死来掩盖这件肮脏不堪的事儿,也好让自家的名声得以保全一些。 泥瓦匠家的娘子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会儿泥瓦匠家的老娘才开口道,“亲家表弟妹,别打了,再打下去,可真要出人命了。这两个人通奸是该死,但没得让你背了杀人的罪名,可就不值当了!” 那表弟妹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便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泥瓦匠家的老娘踱步上前,冷眼瞧了瞧泥瓦匠家的娘子和她表弟像是两只死狗一般,一个瘫在炕上,一个瘫在地上,尤其是泥瓦匠家的娘子腿上还汩汩地留着鲜血,心里头更是畅快无比! “金氏,你背着我儿偷男人,我家已经容不下你了,你收拾收拾包袱,滚回娘家去等着我儿的休!”泥瓦匠家的老娘居高临下地说完这句话,就甩了袖子出了门。 那表弟妹从小在家里头就被父兄宠着,当然是受不了这口气的,当下也学了泥瓦匠家老娘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瞧着那表弟,冷哼道,“这日子,我不与你过了,这就收拾了回娘家去,改明儿你就等着拿合离!”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屋子,回去收拾衣裳了。 泥瓦匠家的娘子这会儿只觉得气血翻涌,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那表弟不敢在这儿多待,忍着浑身的疼痛,将衣裳穿在了身上,一瘸一拐地回了暂住的屋子,这期间竟是一眼儿都没瞧那个方才还与自己你侬我侬、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的表姐。 那表弟来到暂住的屋前,想要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门被从里头锁死了。拍门哀求着自家娘子,可自家娘子却气狠了,愣是怎么下跪哀求都不让进。于是,他只得缩在门边上,蜷着身子吹着冷风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那表弟妹拎了包袱,与泥瓦匠家的老娘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桃花村。 那表弟自是追在他后头,与她一道走的。毕竟这男人没什么本事,家里头也穷,一贯就靠着自家娘子,若是真合离了,他该如何是好?那不得直接露宿街头了?现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将自家娘子哄回来为妙! 泥瓦匠家的娘子这头,却是还在昏迷中就被自家婆婆毫不留情地给扔出了家门,接着院门一关,就死活不管了。 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乡邻去了趟泥瓦匠家娘子的娘家喊了她的兄弟来,让他赶紧地将人抬回去,免得一个不好,人就没了。 泥瓦匠家娘子的娘家兄弟来了桃花村,瞧见自家姐姐那副惨样,气不打一处来,砸了泥瓦匠家的院门就想闹事儿,可却被一脸冷若冰霜的泥瓦匠家老娘反呛了一口,得知了昨儿个晚上发生的那档子脏事儿,也只能打破牙往肚子里咽,灰溜溜地抬了泥瓦匠家的娘子回了娘家。 几天之后,泥瓦匠从外头做工回来,得知了自个儿的娘子红杏出墙,那奸夫还是她的表弟,便一言不发,在屋子里头关了半天,出来后写了休书,亲自送去了金氏的娘家。 不管那娘家兄弟如何哀求,让泥瓦匠网开一面,泥瓦匠都无动于衷,扔了休书就离开了。 至此,泥瓦匠与金氏便缘尽于此了。 从那以后,草儿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轻易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泥瓦匠家的老娘身后头,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瞧着乖顺得很。 朱珠闲来无事,与司庭远说话的时候,提及此事不免有些唏嘘,“原想着是教训一下那金氏,却没想到惹出了那档子事。” 司庭远道,“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你说得没错。”朱珠点头,笑道,“咱们也算是误打误撞,替泥瓦匠家除了个祸害。现如今就希望草儿那丫头真的是改了性子,今后不要做出与她娘一般伤人的事儿来,也不枉费你临了改变了主意,不吓她一吓。” “草儿与小珊儿的矛盾,原就是因着她瞧不起于氏红杏出墙而起的,这回轮到了她的娘,量她也不敢再对小珊儿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或者作出什么伤害小珊儿的事儿来。”司庭远沉吟道。 “嗯……”朱珠应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否认 前一回,于氏她老娘初到县衙大牢,醒过来之后,狱卒前去禀报高大人,奈何高大人已经离了县衙,便托了师爷转告。 师爷待高大人第二日来县衙之后,便将此事禀告给高大人知晓。 高大人只是满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却并未提及要见于氏她老娘。 师爷以为高大人是有自个儿的成算,遂丢开了此事不提,只拿着其他的案子与他商议起来。其实,师爷并不知道的是,高大人只不过是不想浪费精力去向一个病恹恹的老妇问话,到时候半死不活的,他瞧着难受,还不如等于氏她老娘精神好些了再问也不迟。 一连过了几日,于氏她老娘在得了高大人吩咐的狱卒们的照料下,精神明显地好转了起来。 高大人也好像是终于想起了于氏她老娘这号人物,命衙役将她从县衙大牢里带出来,押在了公堂上。 不得不说于氏她老娘的心智足够坚强,难怪是能狠下心做那贩卖良家妇女之事的人。到公堂上见了高大人,也不见哆嗦的,直接就往地上一跪,中规中矩地磕了一个头,接着就是垂手一言不发。 高大人瞧见她这般模样,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于林氏,你可知罪?” 闻言,于氏她老娘跪伏在地上,口中连连喊冤,道,“老妇冤枉啊,平日里老妇规规矩矩的,从不曾做那作奸犯科之事,求大人明察!” 高大人冷哼,规矩?冤枉?这于林氏还真会睁了眼说瞎话,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有脸说自个儿“冤枉”?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也罢…… “来啊,将那土匪窝的两位当家给本官带上来,让这于林氏好生认认人!”高大人朝肃立一旁的狱卒吩咐道。 于氏她老娘此时脸上虽然委屈万分,但心里头却是冷笑不已,她所料不错,果然是为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但她却丝毫不畏惧,因为那些足以证明她贩卖良家妇女,乃至于最近指使土匪窝的土匪将朱大友杀害的证据都已经不存在了,仅仅只是靠着土匪的招供,根本不足为惧,她全盘否认,一推了之了就是了。 没有证据,这高大人还能强行断案不成?! 于氏她老娘心里头打定了主意,将头低了下去,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她的脸上竟是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来。 不消片刻,土匪窝的大当家和三当家被带了上来。 那大当家见了于氏她老娘,嘴角就噙了一抹笑,道,“于大娘,多日不见,你怎么苍老了不少?这大牢里头的日子可不好过。”说着,便疯狂地笑了起来。 “肃静!”押着那大当家上公堂来的衙役在后头踹了他一脚,让他安静。 那大当家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主,这会儿见高大人高坐堂上,便闭了嘴,摇晃了一下身子,跪在了地上。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三当家也跟着跪了下去。 “齐山,这于林氏年纪大了,记性不佳,你与她说说你们曾经一道做的事。”高大人吩咐那大当家。 大当家点了点头,侧头瞧了于氏她老娘一眼,将于氏她老娘与他勾结做了好些年贩卖良家妇女的勾当、指使他去绑架桃花村老朱家二房的大闺女、又指使他在半年前杀了朱大友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虽然听过一遍了,但是高大人还是气得眉头紧皱,堂上的其他师爷、衙役各个都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将跪在堂中的三人撕了。 “你可莫要攀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于氏她老娘狡辩道。 三当家适时出声道,“于大娘,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 “呸……”于氏她老娘啐了一口,道,“你们口中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都没有做过,为何要认?我相信高大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听你们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若是那样,我定要让我儿子上京告御状,替我伸冤!” 高大人居高临下地瞧着口若悬河的于氏她老娘,拍了手道,“好大的能耐!” 于氏她老娘道,“高大人,这不是老妇有能耐,而是老妇确实没有做过那些事,有的是理儿,反倒是您和这两位,到底是安了什么居心,非要咬老妇一口?” 听了这颠倒黑白的话,高大人气得眉毛直跳,这会儿只听得身旁的师爷一声厉喝,“于林氏,你休要污蔑咱们高大人!” “污蔑?”于氏她老娘一改方才脸上的委屈神色,冷笑道,“若高大人不是为了交差,草草结案,污蔑了老妇,那就谢天谢地了。” “你……”高大人指着于氏她老娘,好半晌才说了一句,“简直不知所谓!” “大人明鉴,罪民说得句句属实!”大当家的为了减轻些自个儿身上的罪罚,必是要将于氏她老娘拖下水的,毕竟那些事儿都是两人一道做的,凭什么就他承担罪责?他落不着好,于氏她老娘也休想逃脱! “呵……”于氏她老娘嗤笑一声,“我不与你多加废话,若是有证据,你尽快拿出来就是!” 闻言,那大当家一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三当家口气不善地道,“谁不知你于大娘为人谨小慎微,哪里容得下咱们留有把柄?你不过就是仗着这一点,才如此嚣张罢了。” 于氏她老娘但笑不语,她就是如此嚣张,他们能奈她何? 高大人此时出声道,“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是。”衙役应了一声,上来就将于氏她老娘和两位当家拉了下去,扔进了大牢里。 待他们下去,高大人手拄着桌子,揉着额角,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师爷见了,宽慰道,“大人放心,定是还有法子可以撬开那于林氏的嘴的。” “但愿如此。”高大人叹息道。 “既然涉及了朱大友,那不如就将他闺女给喊来县衙问问话,兴许能问出些蛛丝马迹来,大人您以为如何?”师爷提议道。 闻言,高大人笑道,“你这提议不错,去办。” “是。”师爷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衙役尽快赶去桃花村传唤朱珠前来县衙。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县太爷有请 “吁……”门外有勒马喊停的声音,随即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朱珠在灶房里头忙活,听到声音探出头来,唤着司庭远去开门。 司庭远也听到了敲门声,放下了手上的物件儿,正步出堂屋,瞧见朱珠那模样,便笑道,“你忙去,我这就去开门。” “诶……”朱珠应了一声,就缩回了脑袋,继续做饭去了。 司庭远开了门,瞧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衙役衣裳的人,便挑了眉问道,“这位差爷所为何来?”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司庭远一番,不答反问道,“这里可是老朱家二房大闺女的夫家?” 司庭远点头,道,“正是。” “嗯”了一声,那衙役吩咐道,“咱们县太爷高大人有请,明儿个就让她往县衙走一趟,高大人有些关于朱大友的事儿要问一问她。”说着,就不待司庭远做出任何答复,便翻身上马,往来时路而去。 待那衙役没了踪影,司庭远才关了门,往灶房走去。 “是谁来了?”朱珠见司庭远进来,问道。 司庭远上前接过朱珠手里的铲子,替她将菜从锅里盛了出来,一边道,“县衙的衙役,传了高大人的令来传你明儿个往县衙走一趟。” 闻言,朱珠脸上眉目舒展,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来,“都这些时候了,也该来了。” 司庭远含笑点头,又道,“这回带了昊宸和小珊儿一道去县城,免得将他们留在村子里头,你不放心。到时,我再让何御医给小珊儿瞧瞧,他在医术上总是比我精湛,也能好生调理小珊儿的身子。” “还是相公懂我!我刚想与你提这事儿呢,你就先说了。”朱珠凑到司庭远跟前,笑眯眯地道。 “你小心着些,别将油蹭到身上了。”司庭远见她凑过来,忙举着铲子和菜碟子让开了身子。 朱珠听得司庭远这话,笑得弯了腰,“相公,你莫不是傻了?我可是带着围兜的,蹭也是蹭到围兜上。” 司庭远瞧着她那欢欣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说笑了一番,司庭远将饭菜端进了堂屋,而朱珠则去喊了朱珊出来吃饭。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朱珊已经能够下床了,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倒是和身子康健的人无异。但朱珠还是拘着她在屋子里头,只同意她偶尔下床走动,活动活动筋骨。 朱珊明里暗里抱怨了好多次,朱珠却一直都没有松口。 有一回,朱珊实在忍不住,求了司庭远一番,司庭远只能无奈地摊手,毕竟他也得听朱珠的不是?!只能爱莫能助了。 朱珊这才泄了气,认了命,老实地待在屋子里头,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的人几近发霉。 所以,除了偶尔的走动,能下床到堂屋吃饭,是朱珊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可以磨蹭不少时间,这不,今儿个她又是慢吞吞地吃着饭,她吃一口的功夫,朱珠都能吃上三四口了。 朱珠哪里瞧不出朱珊故意拖时间的举动,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装了不知道。 吃完饭,朱珠让朱珊先坐一会儿,别忙着回屋子去。 朱珊诧异,今儿个是怎么了?大姐居然不像往日一样催她回去,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朱珊悄悄地往外头瞧了瞧,没有啊,太阳还不是照往常那般的挂在天上?! “大姐,你这是……”朱珊满是疑惑地问道。 朱珠拉着她在矮凳上坐了,对她道,“明儿个我和你大姐夫要去一趟县城……” 听得这话,朱珊泄气般地耷拉了肩,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家,照顾好昊宸的。” 朱珠愣了愣,失笑,这小丫头会错意了! 于是,朱珠伸出白嫩的指头来戳朱珊的额头,笑着道,“小丫头,我可没说要让你看家和照顾昊宸,这回啊,你和昊宸与我们一道去县城。” 闻言,朱珊猛地抬头瞧朱珠,见她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朱珠笑了笑,嗔道,“真的,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我可以去县城了!”朱珊欢呼了一声,又道,“从小到大,我可从来没去过县城。听小花说,那儿可比镇上繁华多了,真想瞧瞧是什么样儿的!” 司庭远在一旁喝着茶,笑道,“那这回你就好好地在县城里头逛逛,尽兴了咱们再回!” “多谢大姐夫!”朱珊兴奋地嚷道,接着又怕没有谢朱珠,她心里头会有想法,便钻进她的怀里,对着她娇俏地道,“也谢谢大姐疼我!” “你这小丫头……”朱珠见朱珊那副谄媚的小模样,撑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坐着说话,我去张木匠家借辆牛车。”司庭远放下茶杯,从矮凳上站起身,与朱珠和朱珊说了一声,便踱步出门,往张木匠家走去。 司庭远到张木匠家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也才刚用完晚饭,张木匠老夫妻俩正坐在院子里头说话。 见了司庭远来,张木匠笑眯眯地请他坐下说话,“你可是稀客啊,快坐快坐。” 司庭远客气地道了声谢,坐下,笑道,“张大爷,我来向您借辆牛车,明儿个往县城里去。” 张木匠点头,“这事儿啊,你牵着去就是了,这段时日,咱们家也用不着。” “张大爷最近没活儿?”司庭远听张木匠说最近用不着牛车,就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张木匠却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年纪大了,有活也做不动咯。” “你也别听这老头子瞎咧咧。”张木匠家的娘子从灶房里头给司庭远倒了杯茶来,放在他跟前,瞪了张木匠一眼,对着司庭远道,“咱们家是得罪人了,所以没得活干。你张大叔还被打断了腿,这会儿还躺在炕上起不来!” 闻言,司庭远拧了眉,道,“难怪这段时日都没瞧见张大叔,他如何了?可严重?”顿了顿,他又问道,“谁那么胆大妄为,阻了你们的活,还打断了张大叔的腿?!” “哎……这事儿真是一言难尽啊!我与你说……”张木匠家的娘子叹了口气,正要与司庭远细说,便被张木匠给打断了。 只听得张木匠摆了摆手,道,“不说这档子让人不快的事儿了,不说了不说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腿伤能治 司庭远默了默,明白张木匠不想与他明说,又念及自个儿是外人,也不便知晓张木匠家的事儿,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道,“我想去瞧瞧张大叔,不知可否方便?” 张木匠点头道,“方便方便。老婆子,你带了司家兄弟去瞧瞧老大。” “诶。”张木匠家的娘子应了一声,引着司庭远去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屋子。 这会儿,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正伺候了自家相公喝完药,红着眼替他擦着嘴。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心里头也同样沮丧,但为了不让自个儿的媳妇越发担心,便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扯了抹虚弱的笑来,语气状似轻松地道,“娘子,莫哭了,我这腿过些时日就好了。” “哪有你说得这般容易?镇上请来的大夫都说了,你这腿怕是……怕是日后都不中用了!你这一倒,今后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张木匠家的娘子引着司庭远进来,就听了她家大儿媳这般言语,立时就沉了脸,不顾司庭远在身旁,直接对着自家儿媳妇骂道,“胡说什么呢你?若是过不下去了,就给我滚回娘家去,我张家容不下你!”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一听婆婆这话,忙收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泪,站起身来,唤了声,“娘,我没有……” “是啊娘,您别生气,娘子也是担心我。”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替自家娘子辩解道。 张木匠家的娘子白了自家大儿子一眼,冷着声道,“你就宠着你娘子!” “还不快去哄哄娘!”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半撑着身子去推自家娘子。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忙走上前,挽着自家婆婆的手,轻声哄道,“娘,您可别与我一般见识,我也是瞧着相公这般模样,心里头着急,说话就没个把门儿的!” 张木匠家的娘子原本就不是个坏婆婆,对两个儿媳妇也跟自家闺女似的,被大儿媳这么一哄,就缓了脸色,但还是告诫了她一句,“今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 “诶,娘。”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闷声不吭的司庭远,便笑着道,“哟,瞧我,丢脸都丢到司家兄弟面前了!” 司庭远淡淡地笑了笑,与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婶子,我来瞧瞧张大叔。” “诶,去。”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让开身子,让司庭远去瞧自家相公。 司庭远上前几步,在炕前站定,瞧了一眼张木匠家大儿子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沉,这怕是伤得颇重。定了定神,司庭远不动声色地对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道,“张大叔,能否让我瞧瞧您的腿?”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怔了怔,没想到司庭远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反倒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迟疑道,“司家兄弟,你是要做什么?” 司庭远笑道,“不瞒大娘、大叔和婶子,其实我略懂医术,想帮着瞧瞧张大叔的腿。” “哦?真的?”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发出惊喜的声音,可随即又沉了下去,毕竟自家相公的腿就连镇上的大夫都没有法子,司庭远怎么会有法子呢? 许是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腿无法痊愈的事实,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倒是没有像自家娘子那样沮丧,反而大方地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被子,笑道,“来,瞧瞧也无妨。” 司庭远含笑点头,小心翼翼地卷起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裤腿,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用手捏了捏,再敲了敲膝盖,见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没有一丝反应,便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替他放下了裤腿,再盖上了被子。 紧接着,司庭远让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将手伸出来,给他诊起了脉。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和婆媳两人瞧着司庭远的一系列举动,早就是惊奇万分,没成想这司庭远还真是有两下子,而不是在糊弄他们! 良久,司庭远才收回了手,对三人道,“张大叔的腿伤颇为严重,可若是想要治好却并非没有可能。”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猛地坐直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颤抖地问道,“司家兄弟,你……你说什么?” 司庭远将他扶着靠回身后叠得老高的被褥,笑道,“张大叔,您没有听错,您的腿能治!” “太好了,太好了。娘,您听到没有?司家兄弟说,相公的腿能治!”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听了司庭远的话,顿时拉着自家婆婆喜极而泣。 张木匠家的娘子这会儿也激动万分,嚷嚷着让张木匠进屋,也来听听这好消息。 张木匠在院子里头听到自家娘子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快步进来就听了这话,顿时眼眶都红了。 家里头两个儿子,老二没有做木匠的天分,他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大的身上,可谁知老大偏偏被打断了双腿,眼瞅着家里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就要失传了,却得了老大的腿能治好的消息,真真是像天上掉了馅饼下来似的激动人心。 司庭远瞧着四人如此激动,虽不忍心打击他们,但还是抿了抿唇,开口道,“只不过那治腿的法子却有些凶险,一个不慎,张大叔就得截肢保命。” “截……截……截肢?”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哆哆嗦嗦地道。 “是,这是出了差错之后,唯一的补救办法。”司庭远点头道。 张木匠家的娘子听了司庭远的话,吓得面无血色,连连道,“那咱们不治了,不治了!留着这两条腿,日后兴许还能站起来。若是没了腿,那什么希望就没有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也是跟着自家婆婆一道,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司庭远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张木匠和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做主。 张木匠沉吟片刻,问司庭远,“先说说,是怎样的治腿法子?” 司庭远道,“先将张大叔的腿骨完全折断,再重新接骨,随后用特质的药膏将他的双腿包裹,固定,一日换一次药,一共五日。五日后,再是三日换一次药,一共七七四十九日。因为法子残忍,又加上药膏里有味烈性的药,就怕张大叔挨不过。” 话音落下,屋子里头出奇的安静,好半晌,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抬起头,朝司庭远瞧过来,沉声道,“我要试试!” 第一百六十章 去县城 “儿啊……” “相公……” 张木匠家的娘子和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同时出声唤着,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可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却笑着朝她们道,“娘,娘子,你们放心,我能挨过去!大不了就截肢罢了,不一样是和现如今一般躺了炕上不能动弹?!” 张木匠点头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试试,兴许能治好。老婆子和儿媳妇就应了他。” 一家之主张木匠都发话了,家里头的女人们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也罢,就像张木匠说的,兴许能治好! 司庭远见他们都同意了,想了想,便道,“明儿个一早,我得去县城,过些时日才能回来。我先给张大叔开个方子,先前的那贴药就别喝了,喝我开的就成。等我从县城回来,就给张大夫治腿。”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我就等着你回来。” 司庭远“嗯”了一声,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张木匠,接着又与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说了些话,无外乎都是叮嘱他这段时日注意腿部的变化,等他回来与他说云云。 半柱香过后,司庭远便牵了牛车,与张家人告辞回了家。 司庭远回到家,将牛车拴在院子里,便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会儿朱珠正在屋子里头练字,见他进来,便放下笔,笑着问道,“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司庭远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张大叔的腿被打断了,我就替他瞧了瞧,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嗯?”朱珠诧异,“这好端端地怎么就被打断了腿?” “听张大娘说是得罪了什么人,张大爷没让她细说,我也就不问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儿。”司庭远答道。 朱珠点头,道,“那张大叔的腿如何了?” 司庭远道,“能治……” 接着,司庭远就将方才与张木匠他们说的法子与朱珠又说了一遍。 听得司庭远口中的那个法子,朱珠浑身抖了抖,将腿骨都打断,这是什么凶残的法子?于是,朱珠问道,“这法子能成吗?” 司庭远淡然地笑道,“放心,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所以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将张大叔的腿治好,剩下的一成就看张大叔自己挨不挨得过去了。” 朱珠长舒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司庭远又笑道,“再有,我们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将何师傅带着,到时也就不怕给张大叔治腿伤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了。” 朱珠拊掌,笑道,“还是相公你想的周到!”顿了顿,又问道,“不过,相公,你提过并不想过多的人知晓你会医术之事,今儿个怎么就自个儿说出来了?” 司庭远凝了眉,沉着声道,“方才的那情况,任谁瞧见了都会动恻隐之心。” “既然如此,你有医术这事儿日后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能帮着些乡里乡亲的就帮着些,况且杨大夫最近时常不在村子里头,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或者再凶险的病都没人给看诊,大老远地跑去镇上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竟是可怜得很。”朱珠斟酌着对司庭远道。 司庭远想了想,觉得朱珠说得有道理,反正这世上会医术的多得是,难道人人都是镇北王世子?于是,司庭远点头道,“却是我原先着相了,那就听娘子的。” 朱珠便抿了嘴,笑道,“行了,你坐一会儿,我去灶房给你烧热水,赶紧梳洗了歇息,明儿个一早还要早起。” 待司庭远点头,朱珠便出了屋子,去灶房给他烧热水。 烧完热水,喊了司庭远来提,夫妻俩便各自梳洗,上床歇息了不提。 一夜无话。 第二日,司庭远和朱珠早早地就起了床,刚想着去灶房烧了热水来洗漱,就见朱珊从灶房里头钻了出来,笑着朝他们道,“大姐大姐夫,你们起来了?若是再不起,我可得去唤你们了。热水已经烧好了,快打了去洗漱。”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都拧了眉头,脸色不太好看。这丫头是兴奋坏了,这会儿就把热水给烧好了,那得多早起?她这身子骨还没恢复透呢,可别给累病了! “大姐大姐夫,你们一大早地就眉来眼去地做什么?可别再磨磨蹭蹭的了,待会儿热水该凉了。”朱珊像是没瞧见朱珠和司庭远的脸色,自顾自地调侃着他们俩,接着就一溜烟地小跑回了自己屋子。 朱珠在朱珊背后瞧着,突然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孩子真真让人不省心!”顿了顿,又失笑道,“我瞧着她那样儿就跟大伯娘似的,咋咋呼呼地没个消停。” 司庭远摇头,也就她家娘子敢说这话,不过他可没法接。于是,他只是拉着朱珠,笑着道,“走,听小珊儿的,打水去。” “嗯……”朱珠见司庭远不接话,了然一笑,就轻轻地应了一声,和他一道去打水洗漱了。 待洗漱完毕,朱珊已经在堂屋里头摆了早饭,笑得殷勤地请了朱珠和司庭远吃早饭。 朱珠瞪了朱珊一眼,又嗔了她几句,见她小意地赔着笑,便又再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让她以后别再折腾了,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朱珊笑着应了,朱珠便丢开了不提,只不过心里头还是隐隐的惴惴不安。 三人一道用了早饭,又给已经醒来的司昊宸喂了半碗米糊,便收拾了一番,坐上牛车,直接往县城而去。 刚上牛车的时候,朱珊显得特别兴奋,这儿瞧瞧那儿望望的,连带着司昊宸的精神头都比往日里要显得更加足。 两个孩子笑闹着,可到底一个是身子骨没有痊愈,一个还是要让人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到半道上的时候,朱珊和司昊宸这两个孩子就头挨着头,靠在朱珠怀里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朱珠替朱珊和司昊宸盖上棉被,不让他们被风吹到,免得回头感染了风寒,继而便小声地与司庭远道,“也不知道带珊儿去县城是好事还是坏事,瞧她一大早忙这忙那的,真怕她身子骨撑不住,到时候又得受罪。” 司庭远笑道,“放心,你瞧小珊儿这面色红润的,就应该知道她无事。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像咱们昨儿个说的,待到了县城,让何御医给她瞧瞧就是了。” “嗯。”朱珠应了一声,便再没有言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拐了闺女的人家 一路无话,很快县城就出现在朱珠和司庭远的面前。 朱珠一手环着司昊宸,一手推醒了朱珊。 朱珊揉了揉眼睛,问道,“县城到了?” 朱珠笑着点头,“到了,快醒醒。待会儿牛车就不进城了,寄在城门口的草棚里。” “诶……”朱珊应了一声,就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瞧见不远处的县城城门,朱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叫道,“那就是县城?这城门可瞧着比镇门大了不少,我还是头一回见!” 这话说得清脆响亮,惹来了旁边一辆牛车上几个婆娘的轻笑,其中一个婆娘道,“小丫头,第一回来县城?那你可得好好玩玩儿,若是有时间,让你爹娘带你去天香楼吃豆腐宴去。” 朱珊对那婆娘甜甜一笑,“诶,知道了婶子。不过,他们可不是我爹娘,是大姐和大姐夫。” “哟,瞧我,眼拙了不是?!”那婆娘尴尬地呵呵一笑。 朱珊忙挥了挥手,“我现在养在大姐家里头,大姐和大姐夫可不就跟我爹娘似的!” 没成想朱珊这般言语,那婆娘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小丫头嘴可真巧……” 朱珠在一旁听了,笑道,“婶子可别夸她,免得她尾巴翘上天去。” “大姐……”朱珊听了朱珠这话,扭着身子,不依,又惹来了众人的一阵笑。 赶车到城门前,暗一和暗二早已经得了信翘首以盼地等在那儿,见司庭远和朱珠到了,忙迎了上来,“司大哥和嫂子可终于来了。” 司庭远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朱珠则笑道,“可是我们晚了?” 暗二忙摆了摆手,道,“不晚不晚。” “二哥哥!”朱珊从朱珠的身后探出头来,瞧见了暗二,朝他挥着手,高兴地喊了一声。 暗二瞧见了朱珊,同样高兴地挥了挥手,笑道,“小珊儿也来啦。” 朱珊点头笑道,“是啊,大姐和大姐夫带我来县城长长见识。”顿了顿,瞧见暗二身旁站着的暗一,便问道,“这位是?” 朱珠接了话,道,“你唤他一哥哥就是了。” 于是,朱珊乖巧地喊了声,“一哥哥好。” 暗一因为那一声“一哥哥”,脸色僵硬了一瞬,随后才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珊姑娘,你好。” 谁知,这会儿朱珊却道,“你别喊我珊姑娘啊,怪别扭的,二哥哥喊我小珊儿,你也喊我小珊儿就是了。” “是,小珊儿。”暗一硬邦邦地应了一声,心中暗道,谁来救救他,他可不善于同小孩子打交道。 “噗嗤……”暗二笑出了声,自己似乎发现暗一的弱点了。 “好了,咱们先进城。”这会儿,已经到城门口的草棚了,司庭远便打断了几人说话。接着,从车上扶下了抱着司昊宸的朱珠,还有朱珊。 将牛车寄在草棚内,交了几个铜子儿,一行人便往县城内走去。 朱珊是头一回来县城,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朱珠瞧着她的模样就笑道,“珊儿,今儿个大姐和大姐夫还有事儿要办,让一哥哥和二哥哥陪你,可好?” 朱珊懂事地点头道,“大姐和大姐夫去忙,我会听一哥哥和二哥哥的话的。” “乖。”朱珠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心里甚是欣慰。继而又转头对暗一和暗二道,“我和相公去县衙瞧瞧,这就把昊宸和珊儿托付给你们了,你们好生照看着。” 暗一和暗二均是一僵,他们是暗卫,怎么就沦落到做丫鬟奶娘的事儿了?或许,世子爷让十三十四来给世子妃做贴身丫鬟的想法是对的,顺带还能帮着世子妃带孩子。 “怎么了?”朱珠见暗一和暗二不应,便问道。 司庭远明白暗一和暗二在想些什么,轻咳了一声,满是警告。 暗一和暗二一凛,忙朝朱珠摇了摇头,抿紧了嘴唇应下了差事。 于是,朱珠便将司昊宸放到了暗二的怀里,与他们再交代了几句,说待会儿在小院儿里汇合,便与司庭远往县衙而去。 暗一和暗二面面相觑,见兴致勃勃的朱珊,还有怀里睡大觉的司昊宸,都有些欲哭无泪。 得,谁让他们是属下呢?主子有令,还能不从?!认命! …… 朱珠和司庭远一路打听,到县衙的时候,只见门外头跪了好些个男男女女,瞧着都是上了年纪的模样,哭哭啼啼、抹眼擦泪地嚷着让青天大老爷做主,严惩了那拐卖良家妇女的贼人。 朱珠瞧着心酸,扯了扯司庭远的衣角,问他,“这些难道都是被于氏她老娘拐了闺女的人家?” 司庭远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丢了闺女的人家原就多,暗一和暗二将拐卖良家妇女的贼人被抓的消息散出去,自然会有人找到县衙来。” “嗯,确实如此。”朱珠亦是点头道。 司庭远和朱珠说话的时候,县衙的门从里头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中等个子,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合体的官袍,头戴官帽,想必他就是县太爷高大人了。 高大人一出现,跪在县衙门口的那些人纷纷激动地磕起头来,喊道,“求大人做主!求大人做主!” 高大人挥了挥手,让大家伙儿都安静,接着朗声道,“乡亲们,你们放心,有本官在,定不会让你们蒙受冤屈。但是此次案情重大,需要严加查明,你们整日里待在县衙这儿也不是个法子。不如这样,你们先跟着师爷去做个登记,然后回家去,待本官将案情查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跪在下头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高大人身旁的师爷便上前一步,对着那些人道,“你们要相信高大人才是!高大人必定会秉公处理,绝对不会让那些贼人逍遥法外,也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你们若是觉得不安,也可到我这会儿来领些银两,在县城里头的客栈住着就是。” 师爷的话音落下,下头跪着的那些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旁边围观的人朝他们嚷道,“咱们的县太爷可是个好官,你们听他的安排就是了,必定不会让你们的闺女白白受了那些被卖的苦,说不定还能替你们寻回闺女呢!” “是啊,是啊,你们放心就是了。” …… 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无外乎就是一些高大人公正廉明,从没有办过冤假错案,这回也是会替他们沉冤昭雪,给他们,也给世人一个交代。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晕倒了 “好,咱们就听大人的。” 跪着的那些人纷纷站起身随着师爷去做了登记,但都没有留在县城的,毕竟他们的家都在偏远的村子里,平日里靠着做农活为生,可万万不能断了去,不然今后的生计可就堪忧了。 “走,我们去会会那高大人。”瞧了半天,等人群散去,司庭远朝朱珠道。 朱珠点头,与司庭远一道往高大人那边而去。 待走到高大人跟前,却被两个衙役给拦住了,对着他们吼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司庭远将朱珠护在身后,面上没有一丝胆怯,拱了手朝高大人道,“大人,鄙人桃花村司庭远,这位是我的娘子朱氏,昨儿个您派了衙役前来传唤我娘子,不知您可还记得?” 闻言,高大人伸手挥退那拦着司庭远和朱珠的衙役,打量了他们一眼,点头道,“来得正好,与我进县衙一叙。” “好。”司庭远微微颔首,拉着朱珠跟在高大人身后就往县衙里头走。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远远地传来一阵呼喊声。 高大人和司庭远他们都转身瞧去,只见高管家从远处跑来,待到近前,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 高大人皱眉瞧着他,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这个管家亲自跑来的?” “哎哟我的大人啊,今儿个家里头老太爷和小少爷抢食儿,一个不慎,老太爷跌了一跤就晕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呢!您快回去去瞧瞧!”一口气说完,高管家就直接瘫软在了地上,狠狠地喘着粗气,他觉得这差事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回头就把家里头的那些小厮一个个的削一顿,才能解了他的这一口气! “什么?”听了高管家的话,高大人顿时慌张起来,这老爹晕了可还得了?!若是一个不好,老爹两脚一伸,那他不就要丁忧三年?虽然他不是那等不孝之辈,但眼瞅着他明年就要任满,可以再往上升一升,若是因此错过了机会,他再往上升迁的机会就少了!甚至于可能压根就没有了,那还得了! “快,快,快备轿,大人我要回府。”高大人忙不迭地吩咐着众人。 接着,高大人转头问着高管家道,“何御医去请了没有?” 高管家连连点头道,“去请了,去请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快到咱们府上了。”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心里头都对高老太爷的晕倒有些担忧,但听高管家说,已经去请何御医了,便稍稍放下了心,毕竟何御医医术高明,想必能将高老太爷救醒。于是,夫妻俩瞧着忙乱的众人,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准备找个机会先行离开。 “诶?这不是司小哥和小娘子吗?你们怎么在这儿?”这会儿,高管家才注意到朱珠和司庭远他们俩。 “高管家,别来无恙!”司庭远朝高管家拱了拱手,与他说道。 高大人听高管家竟然与旁人聊了起来,不耐烦地打断道,“高管家,还在这儿做什么?快随我一道回府!”话音落下,高大人就一溜烟地钻进了刚抬出门的轿子里。 “诶诶诶,就来就来。”高管家忙应着高大人,接着又扭头对司庭远和朱珠道,“我先行一步,咱们改天再叙!” “高管家,请便。”司庭远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高管家点了点头,就跟在高大人的轿子后头,小跑着回了高府。 …… 司庭远和朱珠直接回了城西的小院子,等他们在厅堂里喝了杯茶,坐着歇息了会儿,暗一和暗二带着司昊宸和朱珊也进了门。 “诶?司大哥和嫂子怎么走在咱们前头?”暗二诧异地问道,按理说,在县衙里头被县太爷问话,可不是那么快就能结束的。 司庭远淡淡地道,“高大人突有急事,所以咱们就先回了。” 暗二就是随口一句,没想到司庭远居然会回答,便点了点头,没有多深究。 朱珠接过暗一怀里的司昊宸,笑着问道,“昊宸这一路可还安生?有没有闹你们?” 暗一摇了摇头,淡笑道,“睡了一路,竟是乖得很。” 闻言,朱珠失笑,“没成想,这小子却是个懒家伙。”说着,伸手捏了捏司昊宸的小脸蛋,惹了他睡梦中不安地努了努嘴。 “大姐,二哥哥给我买了好些东西,我都说不要了,他还是给我买。”朱珊笑眯眯地挨着朱珠坐着,靠在她的手臂上,指着暗二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软声软气地控诉着暗二。 朱珠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啊,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这心里头可不知有多高兴!” 朱珊听了朱珠这话,忙不迭地伸手小手捂了朱珠的嘴,嗔道,“大姐,你怎么戳穿人家?!这不是要让大姐夫还有两位哥哥看我笑话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朱珠拿下朱珊的手,妥协地道。 朱珊头一撇,撅了嘴道,“那还差不多。” “咕噜咕噜……”这时,朱珊的肚子叫了起来,竟是饿了。 暗二听了这声响,张大了嘴巴,一副惊恐的模样,随即朗声笑道,“小珊儿,你不是,方才还吃了不少糕点,这会儿就又饿了?” 朱珊被这么一说,脸一红,转身埋进了朱珠怀里。 大家对此都忍俊不禁。 笑了半晌,司庭远放下茶杯,道,“既然小珊儿饿了,那咱们就去天香楼吃豆腐宴。” 于是,一行人又出了门,往天香楼而去。 …… 一时,到了天香楼,这会儿正是用晌午饭的时辰,楼里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迎客的小二瞧见他们,笑着迎了上来,问了有几位之后,突然就犯了难,他们天香楼这会儿可没有这么多人的空位,若是有,也是二楼和三楼的厢房。瞧着眼前这几人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能上得了二楼三楼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小二犯难的时候,天香楼的房掌柜正巧从后头掀了帘子出来,瞧见了司庭远和朱珠,眼睛放出光彩来,像是见到了财神爷似的,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笑道,“司小哥和小娘子来了,快快快,跟我上二楼去!” “麻烦房掌柜了。”司庭远颔首笑道,跟着房掌柜往楼梯那儿走去。 那迎客的小二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瞧着司庭远他们被房掌柜带着往二楼去,心里头琢磨着,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房掌柜亲自招待?后来,迎客的小二才知道,那领头的一男一女可不就是他们天香楼的财神爷,尤其是那小娘子给的豆腐菜菜谱可让他们天香楼的生意上了好几层楼!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做上生意了? 房掌柜带着司庭远他们进了天香楼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厢房,只听得他道,“这厢房是整个二楼最幽静清雅的地儿,几位在这儿说话,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会有人听了去。” 司庭远微微颔首,心里头满意万分,淡笑着对房掌柜道,“难为房掌柜想的这般周到。” 房掌柜脸上挂满了谦虚的笑容,道,“哪里哪里,是您过奖了。”顿了顿,转头又迫不及待地问着朱珠道,“小娘子,你那吃食调料可种得了?” 闻言,朱珠一怔,朝他歉意地笑了笑,道,“不瞒房掌柜,那吃食调料明年开春才能种下,若是要等成熟,还得明年秋日。烦请您再等等,种得了我就与您送来。” 房掌柜心下一阵可惜,但他两眼一抹黑的,想使力也使不上,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来年开春种下那吃食调料,秋日再收成了。不过让人略感欣慰的是,今儿个也算是得了个朱珠的准信儿,改明儿就给东家去封信,让他也知晓一下进展,免得前段时日自个儿在他面前夸下的海口,让东家认为他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点儿行动的。 朱珠见房掌柜那略显失落的表情,只当他是因为无法将麻婆豆腐推上市而这般,故而心中对他有些不忍,突然想到那次在山里采摘的木耳来,便道,“房掌柜,我这儿新得了一样吃食,叫木耳,改日我给你送些来,你尝尝。若是觉得味道不错,咱们就再做一笔买卖,如何?” 房掌柜怔了怔,问道,“难道就是高管家嘴里说的清爽可口的木耳?” “没错,高老太爷和高管家,甚至这县城里头的何御医都尝过,且交口称赞。”司庭远接了话道,语气里头颇有自豪的意味。 “极好!极好!”房掌柜拊掌笑道,那高老太爷的嘴多刁啊,能得他称赞的,必定差不了。更别说还有那何御医,他可是在京城里头吃过山珍海味的主儿,能对一道新鲜的吃食感兴趣,那绝对是美味!原先那失望的情绪一扫而空,房掌柜点头道,“那我就等着司小哥和小娘子了。” 司庭远和朱珠笑着应了。 “那您几位先坐着,我去让他们去做一席豆腐宴来。”房掌柜说着,便退出了厢房,去厨房吩咐厨子们抓紧做了豆腐宴。 等房掌柜一走,暗二笑道,“没成想,司大哥和嫂子还与天香楼做上了生意!” “如若不然,今儿个也没有这二楼的厢房可坐,只得和楼下的那些没有位儿的人一道等着了。”暗一靠在窗口,瞧着底下排着长队的人,淡淡地道。 “可咱们司大哥该是上三楼吃饭的人!”暗二嘟囔道。 “二哥哥你说什么?什么三楼?”朱珊在一旁没有听清暗二的话,便问道。 暗二一惊,摇了摇头,道,“我自言自语呢,你别管我。” “哦!”朱珊应了一声,转头继续逗弄起已经睡醒了在咿咿呀呀的司昊宸。 不多时,豆腐宴就送了上来,众人便各自拿了碗筷,只等司庭远率先动了筷,就都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暗二瘫在椅子上不乐意动弹,打了个响嗝之后,他感叹道,“今儿个可算是吃上这天香楼的豆腐宴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房掌柜敲了门,送茶进来,听了暗二的话,笑道,“那您常来就是。” 暗二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几人喝了茶,再坐了会儿,就结了账回了城西的小院儿。 待到小院儿里头,歇了晌午觉起来,司庭远在东厢房与暗一暗二说话,朱珠则带着朱珊和司昊宸在院子里头晒太阳。 姐妹俩说笑间,外头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去开门。”朱珊猛地站起身,还不待朱珠反应过来,就撒丫子地往门口跑去。 朱珠在后头瞧着,觉得朱珊这小丫头没个姑娘的模样,身子不好还瞎折腾,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可不就要养成小子一般了?哪户人家愿意娶一个假小子回去? 于是,朱珠就琢磨着是不是得好生请个教养嬷嬷来教教朱珊规矩,毕竟司庭远和司昊宸的身份不一般,也不可能一直屈居在这乡下,所以朱珊得要好好教养,日后才能登那大雅之堂,不会被别人笑话了去。 朱珠这般想着的时候,朱珊已经迎进了一个人,朱珠打眼一瞧,可不就是何御医嘛? “何御医这会儿怎么来了?高老太爷可醒了?”朱珠笑着与何御医打招呼。 何御医给朱珠行了一礼,道,“我这就是为了高老头来的。” “哦?”朱珠诧异,但还是先请了何御医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道,“先喝口茶,再慢慢说。” 何御医是真的渴了,从去到高府,他就一直没有喝过水,所以就毫不客气地拿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下去,顿时觉得那干涩的喉咙如春风化雨一般滋润了许多,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将高老太爷的事儿与朱珠细细地说了一番。 原来今儿个何御医接了高府递来的消息,说是高老太爷晕倒了,二话不说立马就吩咐人备了轿子,拿了药箱就往高府而去。 待到了高府,被迎进了高老太爷的屋子,就见里头乌泱泱的一堆人,直把高老太爷的屋子堵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女眷在一旁低声地啜泣着,直让何御医眼皮直跳。 只见何御医皱了眉,大吼道,“围在这里做什么?嫌你们老太爷命太长,直接想给人送走是不?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众人一僵,扭头朝何御医瞧来,但却愣愣地没有动作。 何御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语气不善地道,“没听见我说的话?一个个傻了不成?快出去,快出去。” 跪在高老太爷床榻旁的高夫人回过神来,扶着丫鬟的手起了身,对着众人吩咐道,“走,咱们还是别在这里扰了何御医给老太爷诊治。”顿了顿,又对何御医行了一礼道,“何御医,拜托了。” “嗯……”何御医淡淡地应了一声。 高夫人也不在意何御医的冷淡,带着人就下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胃口 众人一走,这屋子里头顿时敞亮了许多,何御医吩咐小厮将窗打开,给这屋子通通气,都闷着了,没点儿新鲜的空气,高老太爷哪里还能醒得过来?! 接着,何御医走上前,从被子里头将高老太爷的手拿出来,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细细地诊起脉来。 过了好一会儿,何御医收回了手,再掀了高老太爷的眼皮瞧了瞧,见他瞳孔还好着,没有涣散的迹象,便长舒了口气。 高大人这会儿已经进屋,站在高老太爷的床前候着,见了何御医这模样,便问道,“如何?我爹可还好?” 何御医抬头瞧向高大人,脸上露出微笑来,道,“放心,这老头无甚大碍。” “那晕倒是……”高大人还是不无担忧地问道。 何御医脸色一正,道,“你爹生过一场大病,身子骨到底是不如从前,而且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摔,所以今儿个这一摔总是受不住的。” 高大人咬牙切齿,恨恨地道,“都怪那个臭小子,看我不抽死他!”说着,就转身往屋子外头走去,带了人直接去了自家小儿子的院子,揪了他就是一顿打,直把高夫人心疼得抹眼泪,但也不敢拦,若是拦了,高大人怕是会比现在更加暴怒。 何御医可不管人家家里头的事,只管开了方子,让高管家派人去抓了药,煎了来给高老太爷服下。 不消片刻,高老太爷就醒了过来。 “爹,爹,你醒了!”高大人瞧着高老太爷睁开眼睛,喜笑颜开地道。 “嗯……水……”高老太爷出声要水喝。 高大人听了,忙让人倒了水来给高老太爷喝。 两杯水下肚,高老太爷这才瞧着坐在一边的何御医,歉意地道,“又让你跑一趟了。” 何御医挥了挥手,道,“说这个做什么?举手之劳的事儿。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顿饭就成。” 高老太爷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何御医的话。 高管家这会儿敲了门进来,躬身问道,“老太爷,大人,这晌午饭的时辰已经快过了,你们看是否摆饭了?” 高大人听了这话,拿眼去瞧高老太爷。 高老太爷点了点头,道,“去吩咐,摆在我屋子里就是了。” “是。”高管家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吩咐小厮去厨房里将饭菜端来。 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消片刻就将饭菜一一摆在了高老太爷屋子里头正中间的那张桌子上。 高大人将高老太爷从床上扶了下来,给高老太爷穿鞋的功夫,对着何御医道,“何御医您别客气,快请入座。” 何御医站起身,呵呵笑道,“我常来你这高府,可不就是把这儿当成第二个家了,放心,不会与你客气。”说着,就往桌子上一坐,等着高老太爷和高大人入座开饭。 一时,三人都坐在桌子前,高大人招呼了一声,就动起了筷子。 可是,谁知高老太爷拿了筷子之后却不动,半晌将筷子又放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何御医咽下嘴里的那口饭菜,不解地问道,“高老头,你怎么了?” “哎,瞧着这些,我实在是没胃口。”高老太爷有气无力地道。 高大人和何御医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这面前的一桌子菜可都是高老太爷爱吃的,尤其是那几道豆腐菜,平日里可都是他一个人包圆了的,今儿个倒是稀奇了,居然没胃口。 高大人问着何御医,“何御医,我爹这是……” 何御医摇了摇头,一头的雾水,“我也弄不明白,这晕倒也不该影响食欲。” 高大人就转头去问高老太爷,“爹,您这不吃饭也不是个事儿,您说说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您做去。” 高老太爷撇了嘴,不屑地道,“我想吃麻婆豆腐,你能给我做来?” 高大人一噎,有些头疼,这老爹整日里将麻婆豆腐挂在嘴边,让他的耳朵都快生了茧子了。听说这道豆腐菜是一对小夫妻在天香楼里头给自家老爹做的,他老爹吃了之后惊为天人,愣是让他去查了那对小夫妻的住处,上回还特地拉了何御医往那户人家去了,吃了个心满意足。还带回了一罐子叫什么辣椒酱的,吩咐厨房做了几道麻婆豆腐,他也尝了,确实与时下的那些豆腐菜不同,甚是美味。 这段时日,听说是辣椒酱用完了,难不成自家老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食欲不佳?可没有辣椒酱,他去哪里给自家老爹弄了麻婆豆腐来? 想到这,高大人皱着张脸,苦恼道,“爹,您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不不不,不难。”站在一旁伺候着的高管家突然乐呵呵地出声道。 “嗯?”高大人抬眸去瞧他,问道,“怎么个不难法?” 高管家就笑道,“做麻婆豆腐的那对夫妻可正巧在咱们县城里头,方才老奴还见着他们了。大人,您也见过,就是在县衙门口,您找来问话的那对夫妻。” “哦?原来是他们。”高大人恍然大悟道。 “嗯?”这回换了高老太爷和何御医诧异,问着高大人道,“那对夫妻瞧着就是老实本分的,他们犯了什么事了,需要你将他们大老远地叫来问话?” 高大人听着那语气里头略带了些谴责的意味,有些莫名,他这是县衙正常办事,怎么到他老爹和何御医嘴里好像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儿了?那对夫妻有什么本事能让眼前这两老头另眼相待?他倒是来了兴趣,想好生会会他们。 想罢,高大人与高老太爷和何御医解释道,“这段时日,县衙接到线报,说是附近山上的土匪肆虐,咱们就去抓了来,一番审问之下,牵扯出了贩卖良家妇女的案子来,其中就有那朱氏继母的老娘,再一番探查过后,居然发现朱氏的生父之死有蹊跷,是那继母的老娘和土匪勾结所致,所以我这才命人唤了他们前来。” “原来如此!”高老太爷和何御医听了高大人的话,纷纷点头,明白了过来。心下也松了松,只要不是司庭远夫妻俩犯事儿了就好。 高老太爷还嘱咐高大人道,“你查案的时候仔细着些,可得好生给司小哥夫妻俩做主!” “是,爹。”高大人点头应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请人,不去 这会儿,高管家适时插进话来,问道,“若是老太爷和大人没意见,老奴这会儿就去寻了司小哥和小娘子来?” “快去快去,别耽搁时辰了。”高老太爷心急地道,恨不得这会儿司庭远和朱珠就已经在他们这高府了。 高管家瞧高老太爷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闷笑了一声,应道,“是,这就去,这就去。” “等等。”何御医喊住了正转身匆匆往外头走的高管家,笑道,“怎么?你知道司小哥他们夫妻俩在哪儿?” 何御医的问题让高管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摊了手,哭丧着脸道,“您提醒得是,老奴还真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何御医便起身安慰似的拍了拍高管家的肩膀,让他莫要沮丧,随即便笑着道,“也罢也罢,还是我去。” 高老太爷听了何御医的话嗤笑出声,“咱们家高管家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了?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打了你自己的脸。” “呵,我还真知道!”何御医撇了撇嘴,继而胸有成竹地道,“你可别忘了,我和那司小哥可有师徒之宜,哪里能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在县城里落脚的地儿?!你就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找来,看到时候打的是谁的脸?!” “哪里能让何御医您跑一趟?!还是您告知老奴地址,老奴去便是了。”高管家笑着拦了何御医。 本着多一人知道还不如少一人知道的原则,何御医才不会让别个不相干的人知道司庭远这个世子爷在县城里的小院儿,便摆了摆手,扯了个慌道,“你就别忙了,还是我去,我还要回府上取些东西,顺道的事儿。” “这……”高管家迟疑道,扭头瞧着高老太爷和高大人,让他们拿主意。 高老太爷朗声对高管家道,“让他去,让他去,他既然乐意做那跑腿的事儿,就让他去。” 高管家这才应了,退到高老太爷身后站着。 何御医便与高老太爷和高大人道,“那我先走了,待会儿就将人请了来,高老头,你等着。”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屋外走,屋外自有小厮引着他出门坐轿子去。 …… “所以……何御医,您这是还没用完饭就来了?”朱珠听了何御医叨叨了半天,好笑地问他。 何御医捂着肚子,拧了眉道,“是啊,这会儿还饿着呢。” 朱珠就将石桌上的糕点盘子往何御医那儿推了推,笑着道,“快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可别饿坏了。” 何御医点了点头,伸手就去拿盘子里的糕点。 “咿呀……咿呀……”司昊宸这会儿醒了过来,在小床上不安地扭动着自己的小身子,嘴巴里还咿咿呀呀着。 朱珊凑上去瞧他,只见他瞪大了乌溜溜的双眼,瞧见了朱珊,高兴地伸了手让她抱。 朱珊笑着捏了司昊宸的小手,道,“昊宸,小姨可抱不动你,待会儿让你娘来抱,可好啊?” 司昊宸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继续咿咿呀呀着,见朱珊一直没有抱他,还发了小脾气,扭过头不再瞧她。 朱珊哑然失笑,这么小的娃娃脾气倒是挺大。于是,朱珊想了想,就伸出手去抱司昊宸,嘴里哄道,“好了好了,小姨错了,来,小姨抱。” 司昊宸这才转过小身子,笑眯了眼地就要往朱珊的怀里扑。 朱珠在一旁见了,忙过来阻止道,“珊儿,你别逞能,到时摔了昊宸可如何是好?”接着,转头又去嗔司昊宸,道,“你这小子,怎么还与你小姨置起气来了?来,娘抱。” 朱珊低了头,对朱珠道,“大姐,我以后不这样了。” 朱珠坐回凳子上,一只手托着司昊宸,一只手抬起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笑着道,“大姐不是训斥你,而是你该懂得,咱们做事都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力的,切莫打肿脸充胖子。这在自己家里头倒还说得过去,若是在外头,还这般冒冒失失地不知轻重,你这不是让大姐整日里提心吊胆吗?” 闻言,朱珊侧头想了想,觉得朱珠说的有道理,便点了头道,“我明白了,大姐。” “乖了。”朱珠又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夸赞了她一句。 瞧了半天的何御医咽下了嘴里的糕点,出声对朱珠道,“孩子还小,您这……” “就是还小,才是最容易教的时候。若是长大了,定了性了,要教就难了。”朱珠说着,转眼朝何御医的身后问道,“相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原来司庭远不知何时已经带了暗一和暗二出了东厢房,站在了何御医身后,只见他含笑微微地点了点头,对朱珊道,“小珊儿,你可懂你大姐的用意了?” 朱珊规规矩矩地站起身,对着朱珠行了一礼,道,“我懂了,多谢大姐。” 朱珠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闪闪亮亮地望向司庭远,果然,他最是懂她! “何御医,您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这前不着晌午饭,后不着晚饭的,不该啊!”暗二走到何御医身旁,拍着他的肩膀问他。 何御医被暗二那大力一拍,顿时矮下了半个身子,状似气怒地道,“你给我松开,这股子蛮力是想把我拍到地底下去不成?快松开!还有,我又不是你,整日里想着来蹭饭。我是来请司小哥和小娘子去高府的。” 这般说着,何御医又将方才与朱珠说的话言简意赅地对司庭远说了一番。 司庭远拧了眉,不悦地道,“不去!” 暗二亦是道,“不去!怎么能让我们嫂子去做厨子呢?这过分了啊。” 何御医脸一僵,笑的无奈,“哪能说是去做厨子呢?!就是高老头馋瘾犯了,这刚醒就想吃两口麻婆豆腐,不然就什么都不吃,这老头倔得很,我也是没办法。”何御医暗暗黑了正在家里头悠哉悠哉等着司庭远他们上门的高老太爷一把,企图能够激发朱珠的同情心。 朱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司庭远道,“相公,咱们还是去一趟,正巧高大人也在府里头,也省得咱们明儿再去县衙了。” 司庭远听朱珠这般说,就点头应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进高府 何御医喜笑颜开,感激地瞧了一眼朱珠,道,“那咱们现在就走,高老头还等着呢?” “诶,不对啊,你这老头儿怎么这么积极?”暗二疑惑地瞧着蠢蠢欲动的何御医,突然就福至心田,开口嚷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想吃麻婆豆腐是不是?!好啊,你这老头……” “得得得,我怕了你了,待会儿留一些给你就是了。”何御医一边往外走,一边与暗二说道。 暗二一听,满脸堆笑,伸手搂住何御医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道,“那还差不多,走走走,这就走。” 何御医和暗二在前头走着,后头的司庭远他们面面相觑,对何御医和暗二的商量和安排均不知该是哭还是笑。 行了,也不深究了,这两人就是这副德行,习惯了就好了。 司庭远他们这么安慰着自己。 “暗一,你就别去了,在家里照顾小珊儿和昊宸。”司庭远淡淡地吩咐着暗一。 暗一沉默地点了点头,瞧着已经接受了今后会经常照顾孩子的这个事实。 朱珠将司昊宸放到暗一怀里,只觉得他浑身一僵,朱珠差点儿就笑出了声,忍了忍,才道,“放松点,可别把孩子给摔了。” “嗯。”暗一僵硬地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反正朱珠觉着够呛。 把孩子们交给了暗一,司庭远和朱珠才跟上了何御医和暗二。 …… 马车行驶到高府侧门前,守门的小厮认得何御医的马车,上前问候了一声,就卸了门槛,让马车进了门。 高管家这会儿已经等在了外院门口,马车刚停下,高管家就上前将人都请了下来,“哎哟,司小哥和小娘子可终于来了,咱们老太爷和大人可等了不少时候了,快随我来。” 司庭远他们就跟着高管家一路往高老太爷的屋子走去。 一路上,这高府的下人见了他们都停下来行礼,眼神也不乱瞟,显得规规矩矩的,可见高府的当家人治家严明。 朱珠扯了扯司庭远的袖子,低声与他道,“这高府的当家人可真是好本事,将这下人都管得服服帖帖的,端的是规矩人家。” 司庭远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 一时,到了高老太爷的屋子前,高管家朝里头喊了一声,“老太爷,人到了。” 话音刚落,里头的高老太爷一迭声地吩咐道,“快请快请!” 高管家就推了门,将司庭远他们几人请了进去。 坐在屋子里头的高老太爷见他们进来,急切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行了几步,笑道,“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司庭远、朱珠和身后的暗二给高老太爷行了一礼,道,“倒是让高老太爷久等了。”随后又与高大人见了礼,道,“见过高大人。” “哈哈哈,无妨无妨,你们来了就好!”高老太爷朗声笑道,那声如洪钟的模样可不像是刚晕倒过的模样。 “咳……”高大人这会儿觉着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走到高老太爷身边轻扶着他,道,“爹,先请人坐。” 高老太爷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来来来,快坐,快坐。” 司庭远笑道,“待会儿再坐也不迟,我们夫妻二人听何御医说了,高老太爷想吃麻婆豆腐,这就借您府上的厨房一用,给您先去将麻婆豆腐做了。您觉得如何?” 高老太爷心里头当然是乐意得很,但嘴上却还是客气道,“急什么,急什么,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噗……”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喝着茶的何御医听了高老太爷那口是心非的话,将刚喝进嘴里的那口茶给喷了出来,若不是暗二闪得快,或许就直接喷到他衣裳上了。 “何御医,您怎么了?”高大人关切地问道。 “你爹这老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不就把我给吓到了吗?”何御医指着高老太爷,对高大人控诉道。 高老太爷啐了何御医一口,道,“你这何老头,真是坏得很。” 高大人见这两个老爷子马上就要掐起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忙对司庭远他们道,“既然司小哥这么说了,那我就让高管家带你们去厨房,待会儿再好生坐着喝茶说话也不迟。”说罢,就扭头吩咐高管家带着司庭远他们去厨房。 司庭远朝高大人点了点头,便拉着朱珠,一道由高管家引着去了厨房。暗二则留在高老太爷房里跟着何御医。 厨房里头的厨子和厨娘们见了高管家带了陌生人进来,都有些好奇。同时心里头也产生了不安,难不成高管家是新请了人来替换他们的?这可不行,这厨房里头油水可比府里头其他的活儿要多不少,这若是被换下去,他们还怎么捞油水?得想个法子让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待不下去,自己走人了才是! 不过,片刻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因为只听得高管家道,“这两位是先前给咱们府上提供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这两道菜谱的人,今儿个是来给咱们老太爷做菜的,你们帮着点。” 得知眼前的两人不是来抢他们饭碗的,众人都放松了下来,一个个笑着应下了高管家的吩咐。 朱珠扭头对司庭远道,“既然这里有这么多人帮着我,相公,你就与高管家出去说话,可别在这儿闻油烟味了,我一会儿就能做好了。” 司庭远定定地瞧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与高管家一道出了厨房。 因为有人帮忙,所以朱珠很快就做好了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厨房里的管事娘子就指了一个小厮端着两道菜,跟在朱珠身后出了厨房。 司庭远和高管家两人见她出来,便停下了话头。 司庭远上前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朱珠一番,问她,“可累到了?” 朱珠摇头笑道,“我哪有这么孱弱?不过就是做两道菜,还有人帮着我,我一点儿都不累。” 司庭远这才放下了心,牵过朱珠的手,跟在高管家和那端着豆腐菜的小厮身后,缓步往高老太爷的屋子走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于氏她老娘指使的 高老太爷鼻子的灵敏程度从小就比寻常人的要高了不少,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发的灵敏。这不,两道豆腐菜刚端到门口,他就闻到了那股子香味,顿时“腾”地一声在椅子上坐直,手也拿起了碗筷,竟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豆腐菜上桌了。 高大人掩面,自家老爹这模样瞧着就好像是多日未进食了一般,可真真是过于丢人了!瞧瞧那何御医嫌弃的神色就知道了,这会儿他心里头还不知道在如何嘲讽他家老爹呢! 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上了桌,高老太爷二话不说就下了筷子。 何御医也不甘示弱,拿了勺子就去舀那浇着红色汤汁的豆腐。 倒是高大人对麻婆豆腐兴趣缺缺,反而对那道小葱拌豆腐情有独钟,朱珠在一旁瞧着,一盘基本都进了高大人的肚子里头了。 幸亏朱珠长了个心眼儿,两道豆腐菜各做了两盘,不然瞧这样儿还真不够吃的。 三个人吃得热火朝天,也没有什么闲心思去招呼司庭远和朱珠。夫妻俩倒没有觉得被怠慢了,反正他们晌午的时候在天香楼都吃过了,这会儿就被高管家请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 暗二站在后头,盯着何御医的后脑勺,脸上露出怨念的表情来。这不讲义气的臭老头儿,来的时候明明说好的会分他一杯羹,这会儿见了吃的就将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最最可恶的是,自个儿还不能开口讨要,毕竟这是在别人家府上,若是开口讨要了,那世子爷定会觉得他丢脸,宰了他去! 想到这,暗二那个恨啊,恨不得将何御医吊着打一顿才解气。 与高老太爷你争我抢的何御医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但是也没多管,毕竟美食在前,还管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人家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何御医是吃了美食死,做鬼也不是饿死鬼咯! “好了,回头再做给你吃就是了!”朱珠瞥见暗二怨念的眼神,闷笑了一声,轻声安抚着暗二。 暗二委屈地撇了撇嘴,道,“还是嫂子待我好!” 高老太爷三人一顿风卷残云,将桌子上的麻婆豆腐和小葱拌豆腐一扫而空,均是满足地瘫坐在椅子上。 “嗝……真舒坦啊!”高老太爷打了个嗝,闭着眼睛揉着肚子,发出了一声感叹。 高老太爷和何御医到底是年事已高,吃饱喝足歇了会儿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于是,高管家就命人扶了何御医去客院歇息,自己则扶了高老太爷去里屋休息。 安顿完两位老人家之后,高大人便领了司庭远他们去了前头的书房,也是时候该说一说朱大友被害之事了。 在高大人的书房里头,分主客坐定,高大人便开门见山地道,“将你们从桃花村唤来县城,是为了小娘子娘家爹被土匪殴打致死之事,本官有些话需要问个明白。” 听着高大人打了官腔,司庭远和朱珠都正襟危坐,连着站在后头的暗二也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 高大人暗暗点头,这三人却是有眼色之辈!而且方才因着注意力都在自家老爹身上,没有仔细瞧眼前这三人,这会儿坐下来端详了他们一番,高大人心里头惊讶,这三人非一般的乡下泥腿子,通身的气势不容小觑。 这会儿,司庭远道,“有什么话,高大人您尽管问就是,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高大人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接着问朱珠道,“小娘子,你在娘家的时候,可曾听说过,你爹和别人,尤其是那于林氏有过过节?” 朱珠先是摇了摇头,否定了朱大友和别人有过节,继而诧异地问道,“于林氏?我那前头继母的老娘?” 高大人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点头道,“不错,就是她。” 朱珠听了这话,虽然心里头了然,但面上还是要装一装,于是她的脸色白了白,颤抖着声音问道,“听闻于林氏被衙役抓来了县衙大牢,大人,您的意思难道是?” “不错。”高大人自认为朱珠已经猜到了,便点了头,道,“本官在审讯那些土匪的时候得知,那于林氏除了做过别的伤天害理的事儿之外,还指使了土匪假装打劫,趁乱打死了你爹。” 虽然早已经知晓了朱大友被谋害是于氏她老娘做的,但从高大人嘴里又听了一遍,朱珠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的愤怒,恨不得这会儿于氏她老娘就在她眼前,她好撕了那恶毒老妇去! 朱珠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将愤怒压了下去,不至于让自己在高大人面前露出阴沉的神色来。半晌,只听得朱珠道,“我爹常年在镇上做工,甚少回村子里头,去我那继母现如今被休了的那个于氏的娘家更是屈指可数,与于林氏分明是没有太多的交集,难道是?”话说到这,朱珠有些欲言又止。 “难道是什么……”高大人问道。 朱珠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答道,“我前儿个才知晓,在我爹还在世的时候,于氏就与她那姨表妹一道在镇上做了暗……暗娼。高大人,您说于林氏杀害我爹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高大人拧了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于林氏为了替自家闺女遮掩,所以指使土匪杀害了你爹?” 朱珠点了点头,又道,“我记得有一日,我那大伯娘来了我家找于氏,可那于氏去了镇上还没有回来,大伯娘就回了家。到了晚上,我爹突然急匆匆地从镇上回来,进了屋子就与于氏大吵了一架,许就是因为于氏做暗娼的事儿。” “可即便如此,于林氏也不需要杀害你爹,大不了事发之后,于氏被休罢了。”高大人沉吟道。 “谁说不是呢。”朱珠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为何她的手段这般残忍,我爹是被活活打死的……他这死……也是不得善终!”说着,两行清泪从朱珠的眸子里流下,这会儿她是真的替自个儿的爹不值,娶了个妻子,却不成想居然因此不得善终! 司庭远瞧着心疼,拿了帕子就去替她拭泪。 朱珠哭了会儿,摇了摇头,脸上扯出一个羞赧的笑来,朝高大人道,“瞧我,倒是让高大人笑话了。” “无妨,人之常情罢了。”高大人毫不在意地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递法子 这会儿,只见司庭远微微皱了眉头,斟酌着道,“高大人,今儿个上午,在下与娘子在县衙门口听了一耳朵贩卖良家妇女的案子,方才您又提到那于林氏做了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这案子是否于林氏也参与其中?” “没错。”高大人脸色不佳地点了点头,道,“只可惜咱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撬开于林氏的嘴,无论动用何种刑罚,她都不曾开口,甚是难办啊!仅靠那些土匪的口供,本官无法定于林氏的罪。再有,这案子影响极大,上峰盯得紧,责令本官尽快将案子结了,本官这会儿也是一筹莫展啊!” “难道就一丁点儿的证据都没有吗?”司庭远拧着眉问道。 高大人摇了摇头,“没有。按理说,做过的事儿都该有些许蛛丝马迹,但不知是这于林氏太过于精明还是太过于谨慎,她竟是丝毫把柄都没有落在那些土匪手里,让本官伤透了脑筋。” “那确实有些棘手。”朱珠接了话,道,“虽然我与于林氏接触不多,但她总给我一种瞧不透的感觉,这会儿想想,倒真是应了深藏不露这个词儿。不过,那老妇倒是有一点儿让人看得分明。” “什么?”屋子里的三人同时望向朱珠,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就是对她家闺女于氏的疼爱?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朱珠捂了嘴笑道。 除了高大人头一回听说,司庭远和暗二都了然地笑了出来。 笑了半晌,司庭远沉吟了片刻,问着高大人道,“敢问大人,县衙大牢是否分了男牢和女牢?” 闻言,高大人怔了怔,弄不明白司庭远这么问的意图,但还是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是,本官上任之后将县衙大牢一分为二,一半关了男犯,一半关了女犯。不过,你这是何意?” 司庭远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答反问道,“虽然如此,但在下有个法子,兴许能帮您解了燃眉之急,不知大人您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高大人挑了眉,饶有兴致地道,“说来听听。” 司庭远笑道,“不如就将那于林氏和那些土匪不分男女的关押在同一间牢房里,如何?” “这……”高大人有些犹豫,想了想,拒绝道,“男女分开关押这是历来的规矩,哪能放了一起?况且,男犯女犯关在一起多少有些不便,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分开关押的好。所以,你这法子不妥不妥。” 朱珠明白司庭远的用意,笑着对高大人道,“高大人,您先别忙着拒绝,且听我一言。” 闻言,高大人瞧向朱珠,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朱珠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相公的意思是,将于林氏和那些土匪关在一起,兴许能让他们起内讧,到时大人只需要从中再挑拨一二,何愁撬不开那于林氏的嘴,得到您想要的口供和证据?” 高大人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司庭远那法子的可行性,诚然,他确实是被朱珠的说法所打动了。 朱珠见他有所意动,便趁热打铁道,“高大人,这不过就是个权宜之计,并不是要您打破现有的规矩。常言道,非常之时要用非常之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高大人听了朱珠的话,朗声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非常之时用非常之道,那本官就破例一次,待会儿就传信给师爷,让他按照你们的法子将此事去办了。” 司庭远微微点头,瞧着朱珠的眼神满是赞许。继而,司庭远又对高大人道,“高大人,还有一事,您也可以去办,兴许能够事半功倍。” “何事?”高大人问道。 司庭远笑道,“请了那于氏到县衙牢里头走一遭!” “哦?”高大人又是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司庭远接着道,“于林氏对于氏这个闺女甚是疼爱,比家里头的儿子都要疼上几分,若是用了于氏做饵,想必……” 说到这,司庭远便没有再说下去,但高大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前的那层层迷雾突地散开,高大人好似瞧见了道道亮光,于是他笑道,“好,这个法子与前头说的那个一道办了,双管齐下,我就不信那于林氏还能死撑下去不成!” 接着,三人又低声商议了一番细节,高大人就派了人去了县衙给师爷传信,让他来一趟高府,有事吩咐与他。 高大人得了两个法子,顿时感觉轻松许多,喝了口茶,笑着与司庭远和朱珠道,“原是唤你们来县城问话的,没成想你们居然递了个好法子给我,替我解决了当下的困境,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听到高大人的自称从“本官”变成了“我”,司庭远和朱珠便知,高大人是对他们二人卸下了先前的那些防备。 司庭远淡笑道,“大人您过誉了!您是当局者迷,咱们是旁观者清,所以才让您觉得咱们帮了您。若是没有我们,您想到这两个法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诶~”高大人挥了挥手,假意唬着脸,对司庭远和朱珠沉声道,“你们也别说那些个漂亮话来哄我,我可不爱听,仔细惹恼了我,将你们打了出去!”话音落下,自己就先撑不住笑了出来。 司庭远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这书房里没了先前沉闷的感觉,反倒是轻松了起来。 见外头天色不早了,司庭远和朱珠便提出了告辞。 高大人留他们,道,“别忙着走,等我家老爷子和何御医醒了,一道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 司庭远没有应,推辞道,“真是不巧,这回来县城,我们把两个孩子也带来了,这不还在家里头等着呢,就不留了。改日,改日再登门拜访!” 高大人听他这般说,也没有再强留他们,反倒是顺着司庭远的话道,“那可说好了,改日一定来!” 司庭远含笑点头,应了下来。接着又请了高大人等高老太爷醒了以后,替他们告罪一声,便牵着朱珠,带着暗二,随着小厮的指引离开了高府,一路往城西的小院儿慢步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威胁 听了高大人转述的司庭远的法子,师爷连连点头称是。第二日便去了大牢里头,让狱卒将于氏她老娘和土匪窝的两个当家关在了大牢最尽头的那间阴暗牢房里,并吩咐了他们好生在暗处监视着这三人的一举一动。 于氏她老娘被带出原来的牢房,还以为高大人又要寻她问话,谁知却是被带到了另一间牢房,而在这件牢房里,那土匪窝的大当家和三当家赫然在里头坐着。 见了大当家和三当家,于氏她老娘就深深地皱了眉,冲着狱卒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儿?在外头的时候听闻大牢里分了男牢和女牢,为何要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不快带我会原先的牢房去?!” 狱卒闻言,拴着门铁链的手就是一顿,沉了脸,道,“我们都是听了高大人的吩咐,你若是有意见,尽管找高大人去!” 于氏她老娘一噎,没了声响,她巴不得高大人不要传唤她,哪里还会主动往上凑?!只不过,为何高大人要将她和两个当家关在一块儿?难不成是想让自个儿与他们狗咬狗?呵,这高大人还真是天真可笑,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让她就范吗?绝不可能! 于氏她老娘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司庭远和高大人他们的意思,但是谁说就一定是狗咬狗才能让这老妇就范呢?于氏她老娘聪明倒是聪明了,可却是有些天真。 于氏她老娘就往角落里头一坐,闭上眼睛假寐,端的是一副不识得眼前之人的模样。 明明就是眼前这于大娘与他们的寨子一同做的贩卖良家妇女的勾当,可她却从来都不曾在他这儿留下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再者,他自问防备心重,但也因着于氏她老娘和他们是同一个船上的蚂蚱,出了事之后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便不曾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可现在倒好,这老妇装了不识得自己的模样,在高大人面前妄图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这是自己从未料到过的! 大当家心里头后悔,怎么当年就没听了旁边三当家的话,对这于大娘留个心眼儿呢?! 不过,于氏她老娘觉得装了不认识他们就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那可就太小瞧他了!若是他这回逃不过,她于大娘也别想全身而退! 听说,这于大娘有一儿一女,对闺女甚是疼爱!为了她那亲闺女可是指使了自己做了不少的事儿,他就不信她那亲闺女不知情!如果拿她亲闺女做饵…… 想到这,大当家摸了摸下巴,满脸的阴笑。 还别说,这大当家还真的没有让司庭远他们失望,也如他们预料的一般,直接将主意打到了于氏的身上。 “老三,上一回花灯节,镇上做暗娼的那娘们儿和她表姐要我们抓了一姑娘卖去青楼,你可还记得这事儿?!”大当家笑呵呵地开口问三当家。 三当家的一愣,弄不明白大当家的意思,但也配合地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了!那一回咱们的人没有得手,还被人戏耍了一番。” 大当家点头,意味深长地瞧了眼于氏她老娘,道,“你瞧我这记性,这事儿啊,我倒是忘了与高大人说了。等下回高大人传唤,我就坦白地与他说了!老三,你觉得如何?” 三当家这会儿从大当家的眼神中瞧出了点意味来,笑着接了话道,“那肯定是要与大人详说的,再将那两人给抓来,咱们说不定还能少一些罪责。” 于氏她老娘听了他们这番对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的漫不经心去了个十成十。他们说的不就是自家闺女和外甥女?!他们居然也想把她们拉下水! “卑鄙,无耻!”于氏她老娘再也忍不住怨恨出声。 “老三啊,你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大当家掏了掏自个儿的耳朵,笑道。 三当家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你听到了?莫不是脏东西不成!大当家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吓不起!” “哈哈哈……”大当家见三当家那副装着胆小缩成一团的模样,朗声大笑道,“可不就是有个脏东西!” “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妄想将我闺女和外甥女拉下水,不然我跟你们没完?!”于氏她老娘冷着脸道。 听得这话,大当家就冷笑道,“呵,怎么?不装了?不是不识得我们吗?你可以再硬气着些,一装到底就是了!” “呸……”三当家啐了一口,接了大当家的话,道,“你以为你是谁?跟我们没完?咱们都进了这大牢了,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真当咱们怕了你了!” 于氏她老娘脸色越发阴沉,她不得不承认,三当家的话没错,在这大牢里头,她纵使有千方百计都没办法施展! “说,你们如何才能放过我闺女和外甥女?”于氏她老娘叹了口气,垂眸问道。 大当家没想到于氏她老娘这么快就会妥协,皱着眉,有些游移不定,她这疼闺女还真是疼到心坎儿里去了,不过就是小小的威胁,她就就范了?呵,他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呢! 不不不,等等,等等,他与于氏她老娘相交多年,她的心机有多深,他自问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会儿莫不是她在使诈? 心里头这般想着,三当家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大当家,咱们得防着点,这婆娘鬼得很,别看她现在一副妥协了的模样,说不准有什么坑等着咱们去踩呢?!” 大当家点了点头,对三当家的话深以为然。 于氏她老娘见大当家和三当家疑神疑鬼的模样,凄然地一笑,道,“不是你们说的,都在牢里头了,那我还耍那些花样做什么?” 闻言,大当家和三当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半晌,大当家想着,反正自个儿捏着眼前这老妇的闺女和外甥女在手里威胁着,总是占了上风的,那他还惧怕什么?于是,大当家便道,“要我放过你闺女和外甥女这事儿简单,你去与高大人坦白,就说你才是贩卖良家妇女的幕后主谋!再有,将我要的东西给我!” 第一百七十章 做她姨表妹做过的生意 闻言,于氏她老娘抬眼,冷冽的目光投向那大当家,道,“幕后主谋?如此这般,你就以为自己能逃脱了吗?” 大当家道,“说不定可以保住一条命!” 于氏她老娘沉默,好半晌才颓然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的东西在我家里头,只得等了我儿来瞧我,我再让他回去取来。” 大当家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便点头道,“如此,也行。” 过了一日,高大人派了人来传唤大当家和三当家,唯独没有传唤于氏她老娘。 于氏她老娘就抓了杆子,问道,“怎么高大人不传唤我?我有话与高大人说。” 大当家和三当家在一旁瞧了于氏她老娘这模样,心里头满意万分,脸上便带出笑来,这老妇这会儿还真是信守诺言,不错! 被派来的衙役面无表情地对于氏她老娘道,“高大人怎么做,还得听你的不成?!等着,高大人自会传唤你,到时你有何事再与他说就是了!” 接着便带了大当家和三当家出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大当家和三当家又被关了回来,瞧着他们的步伐,竟是步履艰难。 于氏她老娘等衙役们走了之后,便轻声问大当家和三当家,道,“高大人传唤你们去,问了些什么?你们怎么走路都走不利索了?难不成被打了板子?” 那大当家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道,“咱们压根就没有见着高大人,只是在公堂上跪了一个时辰!哎哟,我这膝盖,怕不是要跪碎了,老三,快快快,快扶我坐下。” 三当家同样是疼痛难忍,与大当家相扶着在干草上坐下,揉着膝盖以减轻痛楚。 于氏她老娘听了大当家的话,深感莫名其妙,那高大人难不成是换了种法子来惩治这大当家和三当家?她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听说过有做官的是这般对待大牢里的犯人的…… 也罢也罢,人家可是县太爷,在这县城里头,还能有人比他官大?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这些沦落为阶下囚的,哪里有权利对县太爷指手画脚的?嫌命太长了不是?! …… 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于氏的身子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她的精神头却还不是特别好,因着葛琼一直都不见人影,还因着她老娘被带去了县城后就没任何消息传来。这两桩事情凑在了一起,真真是让她心急如焚。 于氏这一心急,头就犯晕,平日里竟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多,下地儿的时候少。 今儿个,于氏又有了新的难处,为了请大夫、抓药的,她花了不少的银子,这不,她姨表妹给她留下的五十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眼瞅着就要断了生计,于氏便犯了愁,她接下来该去哪里弄银子?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躺在床上假寐的于氏睁开眼睛,皱了皱眉,这段时日都没见人上过门,这会儿会是谁来了? 难道是琼儿回来了?! 想到这,于氏脸上霎时布满了惊喜的神色,翻身从床上坐起,拿了随手放在椅子上的衣裳,穿在身上,就出去开了院门。 可是刚一打开门,于氏脸上的笑意便僵在了嘴边,来人哪里是葛琼,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中年男人。 “你找谁?”于氏打量了那中年男子一眼,问道。 那中年男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于氏一番,直把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才开口道,“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怎么在这儿?原先那女子呢?我来寻她。” “原先那女子?表妹?!”于氏拧了眉,原来是来找自家表妹的,难道是她的恩客?可这又关她何事?遂口气不善地道,“她走了,不住这儿了!” “走了?去哪了?”那中年男人皱眉问道。 于氏撇了撇嘴,道,“这我哪知道?!腿可是长在她自个儿身上,我还能拴住她不成?你若是要寻她,就去别处寻去!别在这儿与我多费口舌。”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谁知,那中年男人猛地伸出手撑在门上,不让于氏关门。 于氏皱眉不悦道,“你做什么?快放开,不然我可喊了!” 那中年男人却不为所动,嘴角露出一丝邪气来,盯着于氏笑道,“既然她不在,那么我这儿有笔买卖,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于氏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那中年男人,买卖?她哪里会做什么买卖?大白天的,这是还没睡醒? 等等! 于氏觉着那男子瞧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是了,这不是以前葛掌柜和王麻子瞧自己的眼神吗?那略带侵略的目光好像下一瞬就要将她的衣裳给撕了去! 所以买卖是? 于氏突地福至心田,这买卖倒是可以做一做,毕竟她现在缺银子,这送上门来的机会,还不兜着?! 这会儿,于氏觉得那丢下她远走了的表妹倒是有些用处,她那暗娼生意勾搭上的老爷管事们,她倒是可以收入囊中! 想罢,于氏换了副神色,媚眼如丝地勾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娇笑道,“买卖啊,倒是未尝不可。” 那中年男子了然一笑,顺势推开门,走了进去,反手又关了门。接着在于氏毫无防备之下,突地将她打横抱起,惹得她娇声惊呼,轻轻地捶了那中年男人一下,端的是风情无限。 那中年男人对此十分受用,只听得他朗声大笑,抱着于氏就往房间里头走。 这儿他可是常来了,房间在哪儿,根本不用于氏指引,他却是熟门熟路。 直到日落西山,那中年男子才心满意足地留下了十两银子,离开了。 躺在床上的于氏高兴的捧着那中年男子给的十两银子,心想着这生意可真值!既然她已经身败名裂了,那不如就从此如同她姨表妹一般正式做了那暗娼。不过就是陪着人做那事儿,轻轻松松得了银子,何乐而不为?! 于是,于氏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做起了暗娼生意。 还别说先前于氏她姨表妹的那些恩客们,出手都很大方,短短的几日时间,于氏就赚了好些银子,乐得她整日里都春风得意的,走起路来亦是虎虎生风。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衙役抓人来了 这一日一早,因着前一日晚上,恩客破天荒地留宿,于氏伺候了人大半宿儿,这会儿两人都累得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点儿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并伴随着男子粗犷的叫嚷声,“开门,开门,赶紧开门!” 这声响没有将宅子里头的人唤醒,倒是引得街上的人侧目,纷纷瞧了过来。 有好事的人走上前来,好奇地问道,“两位差爷,这宅子里的人犯了何事?你们大清早的就来叫门?” 原来敲门的是两个衙役,他们听了这话,挥了挥手,驱赶着那人,不耐烦地道,“走走走,有你什么事儿,管好你自己!” “诶诶诶……”那人缩了缩脖子,瞧了一眼衙役手里握着的佩刀,不敢再多问,退回了渐渐围过来的人群里。 “诶,你们说,这于氏又是犯了什么事儿?这官差都上门了。” “难道是做暗娼这事儿被捅到县太爷那儿去了?” “我觉着是,不过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谁有那闲工夫特意跑去县衙告状?” “还能有谁?葛大娘子呗!” “没错,葛大娘子先后被于氏和于氏的闺女抢了丈夫,那心里头能忍得下那口气?必定是要报复一番的。”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番,说到这,人群里突地响起一声喝斥声,“你们胡说什么呢?咱们家太太才懒得理会那起子烂人,平白降了自个儿的身份!” 众人循声望去,那不就是葛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好像是叫翠红的,正插了腰在那儿怒目圆睁地盯着他们,生着气。 谁能想到闲言一句,竟然还被葛府的人听到了,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霉了! 于是,为了避免起冲突,有眼色的人就将话给岔开了去。 “怎么这于氏还不出来?官差都叫了半天门了,爬也都该爬出来了。得罪了官差,还要不要命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这于氏怕是……呵呵。”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地念了句诗,再说了句意犹未尽的话。 那些没读过书的人哪里听得懂书生说的什么意思,便问道,“嘿,书生,你这话几个意思?” “这还听不懂?”书生没有答话,反而是旁人说得直白,“这夜里头做了那事儿,起不来了呗!” “哦~”众人都恍然大悟,纷纷笑得暧昧。 “老大,这一直不开门,咱们怎么办?”站在门口叫了半天门的小衙役挠着脑袋,问另一个年长的衙役。 那年长的衙役狠狠地拍了下那小衙役的脑袋,斥道,“是不是傻?教了你多少遍了?不开门,就踹门进去!” “哦哦哦。”那小衙役连连点头,抬脚就将门踹开了。 那年长的衙役心想,小衙役虽然脑子不大好,但是那把子力气倒是实实在在大得很,也算是有些用处的。 “老大,你怎么不进来?”小衙役回头瞅着年长的衙役。 那年长的衙役回过神来,道,“来了。” 两人进了门,东寻西找了一番,终于在其中一间房间里找到了于氏。 到底是离得近,那踹房门的巨大声响总算惊动了正在闷头大睡的于氏和昨儿个在这宅子里留宿的恩客。 那恩客被扰了睡眠,烦躁地睁开眼,侧头瞧向门口,刚想破口大骂,就见两个身穿衙役衣裳的高大男子正瞧着自己,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推了推身边正揉眼睛的于氏,道,“快醒醒,快醒醒,有人来了。” “谁啊?”还迷迷糊糊的于氏问道,随后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被子滑落,露出不着寸缕的身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有人闯进了宅子里。 “你就是于氏?”那年长的衙役突然出声道。 于氏听得这话,猛地惊醒,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瞧过去,待看清两人,猛地尖叫出声,“啊……”随即将被子拉起,将自己捂了起来。 “你……你们……你们怎么私闯民宅?!还是衙役呢?怎么知法犯法?!”于氏缓了缓神,露出一个脑袋,指责那两个衙役道。 “你怎么说话的?咱们敲了半天门,你都没应,还怪起咱们来了?!”那小衙役听了于氏那话沉不住气地道。 那年长的衙役倒是老神在在的,伸手拦了那小衙役,也不理于氏,反倒是淡淡地对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那恩客道,“这儿没你的事儿,还不快滚?!”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那恩客如蒙大赦,捂着衣襟就起身快步跑出了卧房,远远地离了这是非之地。 等那恩客一走,那年长的衙役便面无表情地走向于氏。 于氏揪着被子,一脸惊恐地嚷道,“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那小衙役见她这般模样,噗嗤一声笑道,“你这婆娘可别装了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没的让人恶心。咱们老大可看不上你,你省省。” “那……那你们想做什么?”于氏问道。 那年长的衙役在床前站定,用佩刀勾了于氏的衣裳甩在她的脸上,冷声道,“穿了衣裳出来,跟咱们往县衙走一趟!” “县衙?是何事?”于氏皱了眉,问道。 那两个衙役没有回答,转身出了卧房,背对着房门,等着于氏穿衣裳。 于氏心里头没底,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穿戴整齐,出了卧房。 那年长的衙役见她出来,给小衙役使了个眼色,小衙役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一条粗粗的铁链,上前就一把将于氏的双手给锁了起来。 于氏惊恐,拼命地挣脱道,“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锁住我?” 那年长的衙役厉声道,“若是不想吃苦头就闭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说着,伸了拳头到于氏面前。 于氏瞧着那沙包大的拳头,倏地闭了嘴,不敢再吱声。 那年长的衙役瞧她闭了嘴,便冷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快走!”小衙役推了于氏一把,于氏没有防备,脚下一踉跄,差点儿摔了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又被小衙役推了一把,只能老实地跟在那年长的衙役身后,往外头走去。 就这样,于氏被两个衙役夹在中间,走出了宅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怎么也进来了? 外头那些瞧热闹的人还没有散去,瞧见于氏被铁链锁住了双手,带了出来,顿时一片哗然。 “瞧瞧,这定是犯事儿了!” “一定的,你们瞧瞧她手上那铁链,这粗得哦,瞧着就渗人!” 翠红嗤笑出声,道,“这种贱人就应该进了牢里头去吃牢饭,别在外头祸害人家。” “说得对!”众人对此纷纷附和。 “啊……”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颗鸡蛋砸了于氏满头满脸,让没有防备的她不禁尖叫出声。 众人瞧见于氏被砸,纷纷叫好,接着四面八方都有菜叶和鸡蛋砸向于氏,直把她砸得疼痛难忍,嚎叫不已。 “好了,好了,都别砸了。”那年长的衙役高声喝止了众人,继而拨开人群,带了于氏和小衙役出了镇子,骑上马,将于氏拖着往县城而去。 被拖着,脚步踉跄地走到半道上,于氏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万般无奈之下,乞求着骑在马上的那两个衙役道,“两位差爷,我……我不行了,求求你们行行好,让我喝口水,歇一会儿。” 那年长的衙役瞧见于氏摇摇晃晃,下一瞬就会翻白眼晕过去的模样,沉默了半晌,想着县太爷也没有让他们苛待了于氏,便点了点头,道,“那就许你歇息片刻。”顿了顿,再指着那小衙役道,“你,把水囊拿了给她喝。” “诶,老大。”小衙役应了一声,翻身下马,找了棵大树,让于氏坐在那儿歇息,再将水囊递给了她。 于氏真的是渴及了,拿了水囊,仰头就朝嘴里猛灌了下去。 等小衙役接过来也想喝两口的时候,居然发现里头一滴水都没有了,只能愤愤地啐了于氏一口,去问那年长的衙役要水喝。 于氏歇了半晌,总算缓过了劲儿。她琢磨着,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眼瞅着还有些路要赶,她若是再被拖着走,她这身子定是受不住,说不准又得大病一场。 于氏瞅了一眼靠着旁边那棵树假寐的年长衙役,眼珠微转,轻笑一声,计上心头。 于氏趁着那小衙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慢慢地挪到了那年长衙役的身边。 那年长的衙役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但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想瞧瞧她准备做什么。 只见于氏将自个儿的朱唇凑到那年长衙役的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这位大哥,我这背突地发痒,你可否帮我抓抓?” 那年长的衙役轻笑,睁开眼瞧于氏。于氏见他没有半分不悦,心里头甚是得意,她就知道凭她的本事,哪有男人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瞧,她不过只是轻声试探,眼前这人就轻易地上钩了。 这会儿只听得那年长的衙役笑道,“你倒是与我说说,该如何抓?” 于氏对他抛了个媚眼,咯咯一笑,嗔道,“大哥可真是坏。”这般说着,还用自己那两团浑圆蹭了蹭那年长衙役的胳膊,暗示的意味颇为明显。 那年长的衙役伸手,状似要抚上于氏的脸,于氏娇笑着准备将脸凑上去,就听得“啪”得一声,脸颊上传来一阵剧痛,继而她觉得耳朵里轰隆隆的,似是快聋了一般,霎时哀嚎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方才在打着盹儿的小衙役被声响吵醒,忙慌里慌张地四顾着问道。 那年长的衙役对他冷哼道,“跳梁小丑妄想勾引人罢了。”说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于氏,那嘲讽的眼神像是在讥笑于氏的不自量力。 好半晌,于氏才渐渐缓过气来,捂着脸,双眼愤恨地瞧着那年长的衙役,道,“你都是装的?” “呵……”那衙役冷笑出声,道,“我劝你还是省省,你这伎俩对我来说根本无用!” “就是,就是。”小衙役接了话,凑到于氏跟前骂道,“你是猪脑子吗?连我们老大都敢招惹,你这只是被打了一巴掌,算是好的了,前一回可有人被直接踢飞了去,断了两根肋骨!” “额……”于氏听了这话,朝后缩了缩,没想到那年长的衙役还是个残暴的主! “走。”那年长的衙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小衙役道。 小衙役点了点头,拽起于氏,把她又拴在了马后头,继而翻身上马,与早就坐在马上等着他的年长衙役继续往前赶路。 这回,那两个衙役没有刻意放慢速度。于是,后面的路程,于氏算是吃尽了苦头。待到了县城的时候,早就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时勾引人的样儿。 那两个衙役没有直接带于氏去见高大人,反而是将她带到了县衙大牢,往其中一间牢房里头一扔,吩咐狱卒好生看管着,便扬长而去。 牢房里突然进来一人,于氏她老娘诧异地抬眸望去,仔细一瞧,那人不是自己的闺女于桂芳吗? 于氏她老娘一惊,喊道,“桂芳!” “娘?”于氏听了这声呼唤,怔了怔,转头瞧向于氏她老娘,爬了过去,趴在自家老娘怀里就是一阵猛哭。 “娘在这,娘在这,别怕别怕。”于氏她老娘轻柔地拍着于氏的背,连连安抚道。 待于氏渐渐止住哭泣,平静下来之后,于氏她老娘才皱了眉,不解地问道,“儿啊,你怎么进来了?犯了什么事儿了?快与娘说说。” 于氏一脸的菜色,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今儿个县太爷派了两个衙役来了镇上,二话不说就将我带来了这儿。” 于氏她老娘拧着眉,想了想,突地指着坐在另一边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质问道,“是不是你们?好啊,你们竟然不遵守诺言,还是将我家桂芳扯了进来!” 闻言,大当家呵斥道,“你在牢里头被关傻了不成?!咱们这段时日哪里见过高大人,怎么将你闺女给扯进来?攀扯人之前,先动动脑子?!” “呸……”于氏她老娘啐了一口,任凭大当家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也不相信,只是厉声道,“上一回高大人传唤你们去,整整一个时辰,你们才回来。回来后与我说没见着高大人,想必定是那次你们就将桂芳给扯了进来,瞒着不让我晓得,就是为了让我认罪,你们好减轻罪罚,是也不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失算了 “是个屁!”被这么胡乱地扣帽子,三当家顿时恼羞成怒,瞪着于氏她老娘,一副想要吃了她的模样,厉声道,“咱们说没见着高大人,就是没见着,骗你一个妇道人家作甚!” 于氏她老娘不甘示弱,道,“我不会再信你们任何鬼话,你们也别想拿到那样东西!我回头就让我儿毁了去……啊……” 话音还没落下,于氏她老娘就发出一声惨叫,只见大当家快速掠了过来,伸手掐住了于氏她老娘的脖子,冷声道,“你敢!我瞧你是不想活了!” 于氏她老娘被掐着脖子,痛苦难耐,伸手使劲扒拉着大当家的手,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但双方力气的悬殊,只能让于氏她老娘越来越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于氏被眼前这情景吓到,颤声求着大当家,道,“这位壮士,你你你,你别冲动,快,快放了我娘,有事好商量!” 那大当家斜睨了于氏一眼,手下仍旧没有放松,于氏她老娘这会儿的脸色因为缺氧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眼瞅着马上就要断气了。于氏忙抓了大当家的手,道,“我替我娘答应你,一定将你要的东西给你,你快放了她,求你了。”说着,又转头对自家老娘道,“娘,您别逞能,快点头啊!” 于氏她老娘到底是怕死,忙艰难地点了点头。 大当家这才松开了掐着于氏她老娘的手,拍了拍道,“若是敢骗我,我定掐断你的脖子!让你死在我的前头!” “咳咳咳,是……”于氏她老娘捂着脖子,直咳嗽。 于氏扶着自家老娘坐到角落里,离大当家和三当家远远的,免得他们又来伤害自家老娘。 “这回失算了!”缓了好半晌,于氏她老娘垂下眼睛,喃喃自语道。 “娘,您说什么?”于氏听得不甚清楚,便问了一句。 于氏她老娘忙摇头,掩饰道,“没什么。”顿了顿,转了话头,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你这怀了身孕,进了大牢可要遭罪了,也不知肚子里头的孩子受不受得住?!诶,对了,怎么你这肚子不显怀?” 听自家老娘问自己的肚子,于氏突地悲从中来,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娘,我肚子里头的孩子没了!” 于氏她老娘又是惊了惊,扶着她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会没的?” 于氏便哭着将于氏她老娘被抓进县衙之后的事儿给说了一番,当然,掩去了现如今她接了自家姨表妹的皮肉生意,做了真正的暗娼之事。 于氏她老娘听了于氏的一番叙述,气得捶了她一下,道,“你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东西,怎么竟做了这般不清不楚的事儿,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谁的种都不知道!”说着,又捶了自己的胸口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从小纵了你,这会儿一把年纪了,眼瞅着闺女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你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娘,您别这样!”于氏拉住自家老娘的手,阻止她伤害自己。 “你这死丫头!”于氏她老娘狠狠地戳了于氏的额头,又忧心忡忡地道,“你说这琼儿不见了这些时日,她一个姑娘家的能到哪儿去?” 于氏摇了摇头,同样是一副苦恼的模样,道,“若是前些时日我身子好,我就出去寻了,可偏偏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所以耽搁了这么些日子。这如今又被关了进来,哪里还能去寻琼儿?!娘,您说,琼儿会不会已经……已经……”说到这里,于氏脸色白了起来,不敢再往下想。 “呸呸呸……”于氏她老娘连连吐了几口唾沫,正色道,“你别胡说八道,咱们琼儿就算找不见了,她也好着呢?!不是连明月庵的师太都说她是富贵命?那就肯定错不了!” “是是是,娘说得对!”于氏听了自家老娘的话,心里头稍许安慰了些。 “改明儿等你出去了,就好生去找找。自己一个人没那个能力,就花钱雇人去找,总是能将琼儿给找回来的。可别心疼那些钱,它们可没琼儿金贵。可明白了?!”于氏她老娘嘱咐道。 于氏点头,道,“我明白了。琼儿是我自己的亲闺女,我不会不管的。” “嗯,那就好。”闻言,于氏她老娘满意笑了。 “对了,你表妹呢?”过了半晌,于氏她老娘突然想起于氏她姨表妹来,便问道,“她怎么没有与你一起?若是你被抓,她也该被一同抓来才是?!” 于氏翻了个白眼,恨恨地道,“娘,您可别提那贱人了,她早在您被抓的那天就走了,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儿呢?!哪里还能抓到她?!” “什么?走了?”于氏她老娘再一次惊讶,随即冷声道,“真是瞧不出来,她居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可不是!”于氏点头,同意自家老娘的说法。 母女俩凑在一起将于氏她姨表妹说了个一文不值,才觉得心里头好受些。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于氏打了个哆嗦,于氏她老娘见了,就让于氏往她身边靠了靠,再掀了盖在身上的厚衣裳,分了于氏一半盖。 于氏她老娘盖着厚衣裳久了,那里头暖意融融的,一盖上于氏的身子,她就感觉那股子暖意从四肢流淌进了心里,她舒服得吸了口气,笑着问道,“娘,这衣裳盖着可真暖和,是从哪儿来的?” 于氏她老娘便道,“是你大哥和嫂子上回来瞧我的时候拿来的。”说到这,又问道,“你大哥和嫂子有没有去瞧你?” 于氏撇了撇嘴,“他们怎么可能来瞧我?他于柱子都与我断绝关系了,我是死是活他能关心?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于柱子他是娶了媳妇忘了自家亲妹子,端的是没良心!”说完,还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 闻言,于氏她老娘脸色便难看起来,她上回分明就嘱咐过自家儿子多看顾看顾于氏,他也是答应得好好的,没成想他倒是给她玩了一手阳奉阴违,真是她的好儿子! 于氏她老娘心里头认为是她家那儿媳妇在儿子耳边吹了枕边风,才让于氏她大哥变成了如今这般不顾亲妹死活的样儿!于氏她老娘懊悔,早知有今日,她当初就不该听那媒婆的话,觉得她家这儿媳妇能干,千方百计地去聘了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认罪 “娘……”于氏见自家老娘半晌都没有言语,便疑惑地唤了一声。 于氏她老娘回过神来,道,“你也别怪你大哥,他也是逼不得已。” 于氏不屑地道,“逼不得已?我瞧着他可是乐意得很!好了好了,娘,咱能不提他了吗?没得让人心烦。” “行行行。”于氏她老娘答应着,又转了话头,低声在于氏耳边道,“桂芳,娘与你说,若是县太爷找你去问话,无论他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明白了没有?!” 于氏不解,问道,“为什么?”顿了顿,又瞧了眼坐在另一边凶神恶煞的大当家和三当家,紧接着问道,“娘,您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抓了来?那两人难道就是与您早年间一道做那贩卖良家妇女勾当的土匪?” “嘘,你小声点!”于氏她老娘捂了于氏的嘴,让她莫要大声说话,接着才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于氏道,“你是傻吗?这般大声说话,打量着外头的狱卒听不到不成?你就当你不知道,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娘不想你被牵扯进来,明白了?” 于氏听了自家老娘的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老娘是要保自己安全无虞!既然这样,她便不能辜负自家老娘的一片爱护之心。于氏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道,“我明白了,娘。” 于氏她老娘满意地笑了,又慎重地说了句,“记住,只要你咬住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有事。” “嗯!”于氏也同样慎重地应了下来。 很快,高大人就将于氏从大牢里提出来,带到了公堂上问话。 只听得高大人拍了惊堂木,问道,“下跪何人?” “民妇于桂芳。”于氏跪在堂下,低了头道。 高大人接着问道,“你可知你所犯何事?” 于氏拜了下去,委屈道,“民妇最是老实本分一人,从不做那违法犯纪、作奸犯科之事。求大人明察!” 于氏这话一出,高大人嗤笑出声,“于桂芳,凭你也有脸说这话?!买通山上的土匪,让他们在花灯会上劫走老朱家二房的大闺女。再有,与那王麻子合谋要毁老朱家二房大闺女的清白。另有,在镇上做暗娼。这样的桩桩件件,你与本官说你老实本分?!” 话音落下,高大人怒拍了一下惊堂木,将因为他的话浑身紧绷的于氏吓了一激灵。 她做的这些事儿,怎么高大人这般清楚?难不成有知情的人将这些事儿都说与高大人听了?会是谁?那些土匪?王麻子? 于氏这会儿冷汗淋漓,前头两桩事儿没有成,她还能推脱了去,但是后头她做了暗娼的事儿可是实打实的,那可是犯了律法的,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对对对,她老娘交代过她,一概不认,一概不知! 于是,于氏又深深地拜了下去,口中喊着,“冤枉啊大人,这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儿,民妇实在不知是谁与民妇作对,将这些罪名扣了民妇身上!还请大人明察,还民妇一个公道!” 高大人见于氏这模样,挑了眉,于氏怕不是将他当成了傻子,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蒙蔽过去?不过,今儿个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便挥了手,吩咐衙役道,“把她带下去。” 于氏心头泛起一丝喜悦,以为高大人是信了她的话了,便放了心,随着衙役走出了公堂。 回县衙牢房的路不是原先来的那一条,于氏有些诧异,便问着那两个压着她的衙役,道,“两位差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这不是去牢房的路,难道是县太爷这就放我走了?!” “放你走?”一个衙役嗤笑道,“你这犯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怎么放你走?不过是给你换个牢房罢了。” “什么?”于氏高声嚷道,“我不要,就算还是要进大牢,我也是要与我娘待在一起的。快带我回原先那个牢房!” 闻言,另一个衙役啐了一口,“呸,这县衙大牢又不是客栈,你想住哪儿就能住哪儿?!”说着扯了锁着于氏双手的铁链,道,“还不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于氏无奈,只得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被关进了另一处牢房。 于氏她老娘左等于氏不回来,右等于氏不回来,也没想着问狱卒,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于氏已经被县太爷放了。心里头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这丫头也真是的,被放了也得给自个儿递个消息进来不是,没得让她心惊肉跳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衙役出现在于氏她老娘的牢房门前,将于氏她老娘带去了公堂。 高大人见于氏她老娘跪在了堂下,扯了扯嘴角,直接问道,“于林氏,你可知罪?” 于氏她老娘垂眸,这会儿根本就不想按照原先答应了大当家的事儿将罪名认了下来,便低声道,“高大人,任您再问,民妇也还是那句话,民妇无罪!” 高大人笑道,“无罪?你闺女于桂芳已经招了,你还敢说你无罪?” 于氏她老娘扯了嘴角,道,“高大人,您累不累?这都第二回了,上一回您让土匪指认民妇与他们合谋贩卖良家妇女,这一回您又说民妇的闺女招了,下一回您还想找谁来指认民妇?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光凭人一张嘴,想必您心里头也是清楚的,这可定不了民妇的罪!” 话音落下,于氏她老娘就老神在在地跪在原地,低垂的眸子里散发出讽刺的光芒,自家闺女被关进大牢的时候,她就料到了高大人会诈自个儿一诈,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她已经与于氏耳提面命过,若是要活命,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家闺女这么怕死的人,定是会听她的。所以这高大人诈也是白诈,平白浪费了这么多力气! 高大人被于氏她老娘这一番说得一噎,他确实是没有证据,才会与她这般周旋,谁知她依然如原先那般油盐不进,诈都诈不出什么来! 高大人心中泄气,想他为官断案无数,从未有过冤假错案,难道这一回要阴沟里翻船了? 高大人一时没了辙,只得挥退了于氏她老娘,让她回县衙大牢里好生想想,毕竟坦白从宽,抗拒只能从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查 华灯初上,城西的小院儿里刚摆了饭,何御医就敲开了门。 司庭远和朱珠瞧着何御医那盯着桌上饭菜垂涎欲滴的样儿,就知道他掐了这个点儿来,意味十分明显,就是来蹭饭的。 心里头无奈,但人都上门了,还能轰了他出去不成?! 于是,司庭远和朱珠就请了何御医一道入座,吃晚饭。 吃了晚饭,何御医也没急着告辞离开,反而是坐在会客厅里慢悠悠地喝茶,在与司庭远和朱珠说话的同时,眼神一个劲儿地瞟着那躺在小床上的司昊宸。 朱珠暗笑,这老头还真是将来此的目的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可她却决定只当没瞧见,看看何御医能忍到什么时候。 小半盏茶的时间还不到,何御医便按捺不住了,轻咳一声,指着司昊宸笑道,“这就是小公子,让我瞧瞧,可好?” 逗弄着司昊宸的朱珊听了这话,皱眉抬眼瞧了何御医一眼,心里头纳闷,这老头怎么回事?上回不是来家里的时候就见过昊宸,这会儿怎么语气里跟没见过似的?难不成他年纪大了,得了小花常与自己叨叨的她姥姥得的那什么脑袋糊涂的病症? 朱珊想到这,深深地叹了口气,瞧着何御医的眼神有些怜悯,这老头可真可怜! 何御医和司庭远他们自然是注意到了朱珊的叹息,都有些莫名,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不过若是知道了,司庭远和朱珠定是要大笑三声的,何御医想必是哭笑不得。 朱珠从朱珊身上移回眼神,笑着与何御医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何御医顺便替我家昊宸诊个脉,瞧瞧他的身子是否康健?!” 何御医忙不迭地点头,道,“不劳烦,不劳烦。”说着,便站起身,走到小床前,也不急着诊脉,反而是先好生地打量了一番司昊宸。 司昊宸长得不像乾德帝,也不像先皇后娘娘,反而是像极了司庭远这个舅舅,倒是应了那句“外甥像舅”的话!不过长得像司庭远也好,这身份隐藏起来,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何御医瞧着司昊宸越来越喜爱,心里头也越来越庆幸,当朝乾德帝心胸狭隘,若是司昊宸长在宫廷里头,定会被乾德帝暗害,毕竟那人是不会允许下一代的帝王拥有元家血脉的。 “何御医,还愣着做什么?”司庭远放下茶杯,对何御医道。 何御医回过神来,伸手去替司昊宸诊脉。半晌,他收回手,对朱珠和司庭远笑道,“小公子身子骨极好,您二位放心便是。” 朱珠含笑点头,又道,“何御医,还请帮我这妹子也诊个脉瞧瞧,她前些日子受了内伤,不知这会儿可如何了?” 何御医听朱珠说朱珊受了内伤,便正了脸色,拉过朱珊的手诊起脉来。 这一回诊脉比给司昊宸诊脉花的时间久,让朱珠慢慢担忧起来。 司庭远瞧见朱珠脸上担忧的神色,越过桌子拉了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手里,安抚道,“放轻松点,无事的。” 朱珠点了点头,但还是蹙着眉,不错眼珠地瞧着何御医。 好半晌,何御医总算收回了手,对朱珠笑道,“您放心。珊姑娘的身子虽然受了内伤,但恢复得不错。不过……” 朱珠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今后珊姑娘可不能劳累,也做不得重活,得精细地养着。”何御医道。 听了这话,朱珠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她家珊儿有什么大病症呢?原来是这样!便点头道,“我知道了,日后定是拘着她,不让她瞎胡闹。” “大姐……”朱珊在一旁跺着脚,不依道。 朱珠便唬了脸,道,“听话,不然大姐可生气了!” 见朱珠这般模样,朱珊的脸上浮现沮丧,但也知道朱珠是为了她好,便只能闷闷地点了点头。 “哎哟,累死我了……”众人说着话的功夫,暗二从外头进来,二话不说就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狠狠地灌了下去。 朱珊收起沮丧,笑看着暗二道,“二哥哥,你可慢着点,别呛着了。” 朱珊话音落下,暗二的咳嗽声就响了起来,果不其然,被呛到了。 司庭远他们都对此冷俊不禁,好生地笑话了一番暗二。 暗二咳了半晌,只将那喉咙咳得生疼,才停了下来,哑着声音道,“我原以为只有吃辣椒被呛到,喉咙咳得难受。没成想,这喝茶也能呛得自己如此难受!” “谁让你喝着这么急,活该!”何御医撇了撇嘴,幸灾乐祸道。 暗二破天荒地没有与何御医斗嘴,反而道,“我今儿个是有事来找司大哥,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 司庭远听得此话,瞧了暗二一眼,道,“何事?” 暗二瞥了一眼朱珊,迟疑道,“这……” 朱珊眼力见十足,在暗二眼神撇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回避了,遂从椅子上站起身,对朱珠道,“大姐,那我先带昊宸下去了。” 朱珠点了点头,刚想嘱咐朱珊几句,就听得一旁的何御医道,“珊姑娘这小身板儿哪里抱得动小公子,不若让我来,我将他们送回房去。”说着,就快步上前,将小床上的司昊宸一把抱在了怀里。 朱珠愣了愣,随即失笑道,“那就麻烦何御医了。” 小皇子在手,何御医乐得胡子直翘,笑呵呵地道,“不麻烦,不麻烦。” 于是,司昊宸就由何御医抱着,和朱珊一道出了厅堂。 待朱珊他们一走,司庭远便对暗二道,“说,什么事。” 暗二站直了身子,拱手将这些日子监视于氏她老娘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与司庭远和朱珠说了。末了,他道,“属下听到于氏她老娘与那两个土匪交谈,言语中有两回提到了一样东西,那土匪的大当家甚是看重,但不知为何被于氏她老娘捏在了手里。您看,属下需不需要去将那东西找来一探究竟?” “东西?”朱珠出声道,“相公,咱们……” “嗯……”司庭远轻应了一声,吩咐暗二道,“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东西?!” “属下遵命!”暗二应了下来,马不蹄停地又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简直就是个废物 暗二查了两日,对于氏她老娘和那两个土匪口中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头绪,于是又回了县衙大牢,隐在暗处继续监视着于氏她老娘和那两个土匪,他就不信了,他还能探听不出那东西的下落来? 这日,于氏她大哥又来瞧于氏她老娘。 于氏她老娘见了于氏她大哥就是对他一顿呵斥,指责他阳奉阴违,没有听了她的话去看顾于氏,又骂了于氏她嫂子不是东西,将于氏她大哥给带坏了,一点儿都不顾自家的亲妹子。 于氏她大哥状似认真地听着,但其实是左耳进右耳出,等于氏她老娘说了个痛快,才委屈地道,“娘,我也想听您的话,去镇上看顾妹子。但她早些日子就被衙役抓到了县城里来,这会儿听说都还没回呢?您让我到哪儿去看顾她?” “什么?”于氏她老娘惊讶不已,她那闺女不是已经被放出去了吗?怎么没有回去?这般想着,就问了出来。 于氏她大哥诧异,道,“娘,您在说什么呢?妹子什么时候被县太爷给放了?镇上的人都没瞧见她回去!” “不对啊。你妹子先前进来的时候,与我关在了同一间牢房里头,那一日她被县太爷唤去问话,就一直没有回来。这不是被放了,那是什么?”于氏她老娘疑惑道。 于氏她大哥哭笑不得,他家老娘被关了一段时日的大牢,平日里的那股子精明劲儿倒是去了不少,竟是变得有些迟钝起来。于是,他提醒道,“娘,或许妹子被关在了其他的牢房也说不定。” “关在了其他的牢房?”于氏她老娘听了于氏她大哥的话,喃喃自语了一句,继而抬眼瞧他,“你说得没错,定是这样。” “娘,您若是不放心,我就去问问差爷?”于氏她大哥道。 于氏她老娘点头,道,“也好,你去问问。若是被关在了另一间牢房,你就替娘去瞧瞧。” “诶。”于氏她大哥应了一声,就去寻了狱卒,问于氏的事儿。 今儿个在大牢里头当值的正是于氏她大哥头一回来,给了五两银子的那位,见于氏她大哥问于氏的事儿,便道,“你妹子关在了另一头的牢房,我带你瞧瞧她去?”话音落下,就要带于氏她大哥去于氏所在的牢房。 于氏她大哥忙阻了那狱卒道,“大哥别忙了,我与她已经断了关系,这会儿来问你,不过也是让我娘安心罢了。我就在这儿与你说会儿话,待会儿再去我娘面前交差就是了。” 那狱卒笑道,“行,那咱们哥俩好生聊聊。” 于氏她大哥含笑点头,接着与那狱卒东拉西扯了起来。 过了一柱香的时辰,于氏她大哥才又回到了于氏她老娘的牢房前,对她道,“娘,妹子确实关在了另一处牢房。我求了差爷带我去瞧了,她好着呢,您放心。” 于氏她老娘哪里能放心,听得自家儿子说于氏仍旧被关在大牢里头,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看来她的如意算盘还是被大乱了,得赶紧将东西给了大当家,让他替于氏撇清才是! 这会儿的于氏他老娘哪里知道,于氏犯的事儿可不仅仅是她知晓的关于暗害朱珠的那些,还有于氏瞒了她的已经完全接了自家外甥女的生意做了那暗娼的事儿!就算撇清了与土匪的关系,那又如何?做暗娼的事儿一样撇不清! “咳……”一声暗示性的咳嗽声从牢房的另一头传来,于氏她大哥瞧过去,就见那土匪窝的大当家盯着他的眼神如鹰一般,吓得他浑身一哆嗦,忙撇开眼去。 于氏她老娘自是明白,这是大当家在提醒自个儿莫要忘了那东西的事儿。 于是,她朝于氏她大哥招了招手,道,“柱子,你附耳过来。” 于氏她大哥一愣,随即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于氏她老娘在他耳边,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回家之后,去我屋里,在东北角将土挖开,里头埋了一个小坛子。你回头将那坛子给娘送来。” “坛子?娘,您要坛子做什么?”于氏她大哥问道。 于氏她老娘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你将那坛子送来就是了。” 于氏她大哥深知自家老娘的脾性,若是她不想说的,任别人怎么问都不可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东西,遂不再多问,点了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待于氏她大哥回家后,就进了于氏她老娘的屋子,真的在东北角挖出了一个小坛子。那小坛子的坛口被死死地封了口,若是自己强行将它弄开,再封起,必定会被自家老娘发现端倪,于是便歇了那好奇心,将坛子上的泥土擦干净,包了个严实,第二日就将小坛子给于氏她老娘送去了。 于氏她老娘接过于氏她大哥递来的小坛子,小心翼翼地揭开包在外头的布,可是一见那小坛子,于氏她老娘脸上原本的笑意立时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于氏她大哥瞧见自家老娘的神色,有些不安地问道,“娘,您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于氏她老娘抬眸,不错眼珠地瞧了于氏她大哥一眼,沉声道,“这不是我那坛子!” 于氏她大哥惊讶,“怎么可能?这坛子是我按照您的吩咐去您屋子里头东北角挖了出来的,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动过。娘,您再仔细瞧瞧,兴许是您认错了!” “不可能。”于氏她老娘摇头,道,“那坛子有条裂缝,而这坛子没有!” “啊?那可怎么办?娘,那坛子重要不?若是不重要,我再去给您寻一个来就是!”于氏她大哥忐忑地瞧着自家老娘,就怕她冲着他发怒。 果不其然,于氏她老娘怒火中烧,将手里的小坛子往地上一摔,呵斥道,“你是猪脑子不成?若是不重要,我会将那坛子埋在地里头?!老娘教养了你这么些年,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废物,连你妹子都比不上!” 于氏她老娘将于氏她大哥一顿劈头盖脸的狂骂,直把他骂得越发与自个儿这个心思不正的老娘离了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 坛子没了 正在这时,方才又被高大人传去公堂问话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回到了牢房,见了于氏她大哥,那大当家心里头一喜,昨儿个于大娘才吩咐了她家这儿子去将东西取来,今儿个就送来了?于大娘这儿子可真够听话孝顺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将于氏她老娘和于氏她大哥的话听了一耳朵,他们话里的意思是东西没了?!大当家顿时脸色大变,不顾狱卒还在一旁,上前就抓了于氏她大哥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凶神恶煞地道,“坛子去哪儿了?是不是你自个儿藏起来了?” 于氏她大哥被那大当家往上这么一提,惊恐地道,“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 “干什么,干什么呢?在大牢里都敢动粗,活得不耐烦了?!”狱卒瞧见势头不对,忙拉开了大当家,将他往牢房里一推,再将三当家也一同关了进去,落了锁。末了,警告道,“都给我老实点,不然都给我关禁闭去!” “是是是,都听差爷的!”三当家点头哈腰地应着那狱卒的话。 那狱卒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瞥见于氏她大哥白着一张脸,捂着领口站在一旁,突然善心大发地道,“你跟我走,这也到时辰了。” 于氏她大哥不傻,明白那狱卒是想将自己带离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忙应道,“诶诶诶,我这就跟您出去。”语毕,就跟着那狱卒往大牢外头走,竟是没有与自家老娘话别的意思。 于氏她老娘在于氏她大哥后头骂道,“你个畜生,都不与老娘说一声就走了!你眼里头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给我听好了,回去给我仔细找找,若是不将那坛子找出来,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打死你!” 于氏她大哥听得这话,脚下一顿,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狱卒心善,瞧见于氏她大哥脸上的悲凉神色,安慰道,“她是你娘,你选择不了,看开点就是了。” 于氏她大哥没料到那狱卒会与自己说这般话,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差爷,我省的。” 于氏她老娘骂完,转头就瞧见大当家双眼狠毒地盯着自己,活像是想将自己一撕为二!于氏她老娘顿时就没了方才对自家儿子的气焰,结结巴巴地对大当家道,“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大当家步步逼近,“我想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想做什么?说,是不是你指使的你儿子,想将那东西据为己有!” 于氏她老娘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若是我想将那东西据为己有,早些年就做了,为何还要等到现在?!” “哼……”大当家冷哼一声,似是被于氏她老娘的话说服了,便退开一步道,“你最好祈祷你儿子将你藏东西的坛子找回来,不然,你那闺女就等着与我们一道下地狱!” “没错!”三当家接着出声道,“反正我们也是活不成了,就让你闺女与我们陪葬!” “放心放心,我那儿子最是孝顺,我与他说了,他一定会回去找了,再给送来。”于氏她老娘信誓旦旦地说着,可心里头却一点儿底都没有。没办法,只能先安抚了眼前这两人,继而再做打算! 可这回于氏她老娘失算了,于氏她大哥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探望过她,更别说找那真正的小坛子了! 于氏她大哥一回家,就将此事抛在了九霄云外。而且,因着今日自家老娘对自个儿的谩骂,于氏她大哥心里头深埋着的怨恨越发喷薄而出,先前的那股子被自家老娘连累了也没法子,只能认命的态度竟是去了个十成十。 正当牢房里头因为丢了小坛子而气氛不佳的时候,那真正的小坛子这会儿正放在了司庭远和朱珠面前的桌子上。 暗二自从见到于氏她大哥将那小坛子挖出来之后,心中便疑窦丛生,这会儿就问了出来,“不就是一个小坛子,那土匪为何要如此看重?” 司庭远拿过那小坛子,摇了摇,里头并未有任何的声响。 暗二见了司庭远的举动,笑道,“世子爷,属下早就试过了,这就是个空坛子。” 朱珠在一旁道,“打开瞧瞧。” 司庭远点头,将那封口给打开,瞧了里头一眼,果然是空空如也。 “属下就说,这就是个空坛子。”暗二撇了嘴,一副“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表情。 “不……”司庭远出声道,将手从坛子口那儿伸了进去,再在外头比划了一下,道,“这坛子有两层,我猜那土匪要的东西应该在底下那层。” 暗二一愣,他忙从司庭远手里拿过那小坛子,将眼睛凑在坛子口猛瞧,还真是如他家世子爷所说的那样,这坛子的底部不太一般。 暗二将头抬起,问司庭远道,“那咱们该如何打开底下那层?” 司庭远如同瞧傻子一样瞧了一眼暗二,决定不回答他这般没有水准的问题。 朱珠轻笑一声,对暗二道,“将坛子给我。” 暗二乖乖地送上了小坛子,笑着道,“世子妃有办法?” “嗯……”朱珠轻应了一声,拿过小坛子,二话不说就将它往地上砸去。 那清脆的声响吓了毫无防备的暗二一跳,若不是平日里训练得还不错,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不然那小坛子的碎片可不得溅到他身上?! 朱珠笑着指了那一地的碎片,对暗二道,“瞧瞧,这不是打开了?!” “世子妃,您还真是……”暗二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地伸出了自个儿的大拇指,对朱珠表示佩服。他可不敢将“粗鲁”两个字说出口,若是说了,他怕是要被自家世子爷的眼刀子给戳死。 “果然有东西。”司庭远指了地上那黏在碎片上的一块泛黄的碎布,对朱珠和暗二道。 暗二蹲下身,将那碎布小心翼翼地从碎片上扯了下来,展开来一瞧,眉头便皱了起来。 朱珠好奇地问,“是什么?让我瞧瞧。” 暗二将那碎布递给了朱珠,道,“这瞧着是张地图。”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地形 “哦?”司庭远凑到朱珠那儿,与她一道瞧那碎布。 只见碎布上头密密麻麻画了很多线条,乍一看只以为是胡乱涂画的东西,可是仔细一分辨,这果然如暗二所说的那样,是一张地形图,那些线条或是山川、或是河流,连绵起伏、蜿蜒曲折。 “相公,你瞧,这儿有字,可是我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字,竟是一点儿都不识得。”朱珠指了那碎布角落里的几个字,羞赧地对司庭远道。 司庭远接过那碎布,仔细瞧了瞧,脸色变得微妙起来,随即大喜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先帝皇陵的外围地形图。” “真的?!”暗二同样惊喜道,又将碎布拿了回来,瞧了半天,只瞧得明白地形,那几个稀奇古怪的文字,他就如同朱珠一般,无法分辨了。 “没错。这上头的文字是当朝先祖皇帝自创,只传每代帝王,用来号令皇室影卫的。上面写的分明,先皇皇陵就在西南密林之中!”司庭远笑道。 先不管这先帝皇陵的所在之地,朱珠反而对只传每代帝王的文字,司庭远却识得之事颇为好奇,便问道,“相公,你是从哪儿识得这些文字的?按理说,你不该接触得到这般皇家秘密才是。” 暗二也有这般疑问,便同样顶着一张疑惑不解的脸,瞧着司庭远,等着他解答。 司庭远心中一囧,咳了一声,尴尬地道,“小的时候进宫赴宴,瞧见先帝给了现在的乾德帝一本书,嘱咐他好生研习,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我心生好奇,便趁了那乾德帝不注意,去偷瞧了一番。后来做了乾德帝的伴读,就时常去偷拿了那本书来瞧。” “噗嗤……”朱珠笑出了声,没成想,司庭远小时候这般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敢偷了当时还是皇子的乾德帝的书来瞧。 “啊,我想起来了!”暗二恍然大悟道,“难怪了!世子爷做伴读的那段时日,每日回了王府之后,就往书房里头钻,惹得王妃娘娘与我娘念叨着,送了世子爷去做伴读倒是很不错,竟是改了往日里舞枪弄棒的习性了。原来,世子爷您那时候关在书房里头,就是在默写那偷瞧来的内容!” “嗯……”司庭远轻应了一声,不想在这个丢人的话题上多费口舌,便转了话头,道,“不过,这地形图只有一半,要想找到皇陵的具体位置,还需得另一半才行。” 朱珠沉吟道,“既然这地形图是那土匪窝的大当家看重的,那他或许有另外一半。暗二,你去土匪窝那儿瞧瞧,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蛛丝马迹。若是没有,就回去继续盯着那大当家。” “是,世子妃。”暗二肃容应了一声。 司庭远挥了手,道,“事不宜迟,你快去。” “那属下就告退了。”暗二拱手行礼,退出厅堂,按照朱珠的吩咐,前去行事。 朱珠瞧着暗二的背影,问着司庭远道,“暗一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几日都不见人影?你瞧瞧,这事儿全都摊在暗二身上了,也没人与他分担。” 司庭远道,“我派他去办些事儿,过两日就回了。” “嗯?”朱珠好奇地问道,“你让他去做何事了?” 司庭远笑着点了点朱珠的翘鼻,道,“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朱珠横了他一眼,道,“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司庭远闻言,但笑不语。朱珠也就不再多问了,反正瞧着司庭远的样儿,就知晓问不出什么,还不如省省力气,等着暗一回来就是了。 …… 转天来,朱珠念叨着的暗一就出现在了城西的小院儿里,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利落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六岁的模样,生的竟是一般无二,只不过一个瞧着清冷些,一个瞧着活泼些。 朱珠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这三个人,好半晌,笑着打趣暗一,“暗一,你怎么出门一趟,倒是带回来两个姑娘了?还不与我们老实交代,这都是去做什么了?!” 暗一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瞧了一眼朱珠,抱了拳道,“回禀世子妃,这几日我奉了世子爷的命回了趟暗部,将十三和十四带了来,我身后这两个便是。以后她们就跟在您的身边,做您的贴身丫鬟,保护您。” 话音落下,十三和十四便训练有素地上前一步,与暗一并肩而立,接着半跪到地上向司庭远和朱珠行礼道,“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司庭远微微颔首,侧头瞧向朱珠,朱珠会意,含笑点头,对着十三和十四道,“免礼。” “多谢世子爷、世子妃。”这般说完,十三和十四才起身站直,垂眸肃立在司庭远和朱珠面前。 朱珠笑着对司庭远道,“我却是没想到,你让暗一回暗部是去接人来的。我还以为你与暗二说的那些都是玩笑话,纯粹是吓唬他来着。” “原是玩笑话,但发生了前些日子的那些事儿,我思来想去,还是将十三十四调来你身边,今后贴身保护你为好。”司庭远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待在朱珠身边,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若是想将朱珠护个周全,必然是要从暗卫中拨人给她的。 “多谢相公。”朱珠笑眯眯地对司庭远道谢,继而又道,“回头你再瞧瞧,暗部里头有没有与珊儿年龄相仿的丫头,也给珊儿找个伴儿。” 司庭远点头,对暗一道,“你世子妃的话,可记住了?” 暗一低头道,“是,属下记住了,回头就与天枢传信,让他物色了合适的人选送过来。” 司庭远满意道,“如此甚好。” “你们俩过来,让我好生瞧瞧。”这会儿朱珠向十三十四招手,让她们近前来。 十三和十四悄悄地对视了一眼,提着一口气,乖顺地走到朱珠面前,任由她打量。 好半晌,朱珠点头笑道,“你们俩可是双胞胎?哪一个是十三,哪一个是十四?” 朱珠的话音落下,只听得那活泼的姑娘笑意盈盈地道,“回禀世子妃,属下是十四,她是十三。”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气急败坏 “那你定是妹妹了!”朱珠指着那活泼的十四断言道。 “噗嗤……”十四摇头笑道,“世子妃,这您可说错了,属下是姐姐,她啊才是妹妹。” “嗯?”朱珠诧异,问道,“你是姐姐,那为何你是十四?” 听了朱珠的问话,十四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期期艾艾地道,“还不是属下学武不精,让妹妹得了先,所以她是十三,属下就变了十四了。” 朱珠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来我这,就不要再唤作十三和十四了,哪里像个姑娘家的名字?!你们原来的名儿是什么?” 这会儿,一直没有开口的十三清冷的声音响起,“属下两人原是孤儿,从小就被暗部捡了回去,从懂事起就叫了十三和十四,没有别的名儿。” 朱珠微微点头,看向十三和十四的眼神带了些许的怜惜。 十四瞧见朱珠的眼神,便笑道,“世子妃莫要这样,咱们好得很。虽然是孤儿,但是有幸被暗部抚养,给我们饭吃,教我们武艺,活得比那有家有户的都要安稳!” 没成想,十四的心态如此乐观,想必暗部从小对她的教养功不可没。 朱珠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十三改了名儿叫白苏,十四就唤作白芷。”顿了顿,朱珠又问司庭远道,“相公,你觉得如何?” “白苏、白芷,是两味中药材,不错,甚佳。”司庭远赞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朱珠一锤定音道。 十三十四,这会儿该称作白苏和白芷的,忙抱拳谢了朱珠道,“白苏、白芷谢世子妃赐名。” 朱珠含笑,微微点头,随即又纠正白苏和白芷道,“既然你们已经到我身边了,今后也别再行这抱拳礼了,没得让人起疑。”顿了顿又问道,“福礼可会?” 白苏和白芷一脸懵,暗部哪里会教她们这些? 朱珠便笑着摇头,对司庭远道,“你那暗部可得好生改改才是,寻常姑娘家养得跟男儿似的,像什么话!” 司庭远点头,道,“那就听娘子的,让天枢去做安排。” “如此甚好。”朱珠点头,又对白苏和白芷道,“回头我教你们就是。” 白苏和白芷感激地笑道,“多谢世子妃,还请世子妃今后多多教导。” 这会儿,司庭远朝白苏和白芷吩咐道,“日后好生伺候世子妃,我不在的时候,护她周全。” “是,属下遵命。”白苏和白芷恭敬地应了下来。 朱珠“噗嗤”笑了一声,道,“不在暗部,就不要自称属下了。”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从此之后就自称了“奴婢”。 “一哥哥,你来啦?这些日子没见,你去哪儿了?”就在这时,朱珊捧着刚写的大字走进会客厅,就见暗一站在里头,于是,笑呵呵地与他打了声招呼。 暗一淡笑着点头,言简意赅地道,“出门去办了个事。” “哦……”朱珊点了点头,好奇地朝站在朱珠身前的两个姑娘瞧去,惊异地道,“这两个姐姐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白苏和白芷早就从暗一口中得知了朱珠将娘家的妹子养在了自己身边,于是不用吩咐,便朝朱珊行礼道,“奴婢白苏、白芷见过珊姑娘。” “别别别,珊姑娘这称呼怪别扭的,我可不习惯听。”朱珊忙挥了手,道,“你们还是和一哥哥还有二哥哥一样,唤我珊儿就成。” 白苏和白芷不敢擅自做主,便朝朱珠望去,想问她讨个主意。 只见朱珠笑道,“就听了珊儿的,将她当作自家妹子就是了。” “是。”应了一声,白苏和白芷便了朱珊一声,“珊儿。” 女眷在屋子里头其乐融融地说话,司庭远插不上嘴,便带着暗一去了书房,与他交代了一番,就挥手让他去暗二那儿与他一道盯着县衙大牢。 …… 等了几日,都不见于氏她大哥前来,于氏她老娘就越来越忐忑不安,心里头也埋怨着她那个儿子可真是个废物,也不会动作快一点儿,让自个儿独自在这儿心惊胆战地面对那个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大当家,真是不孝至极! 这日刚好是吃晌午饭的点儿,那来送饭的狱卒也不与他们废话,放下每日里都千篇一律的稀粥和馒头就走了。 大当家心气儿不顺,就直接摔了手里的碗,发出“啪……”的一声,那原本就豁了口的碗应声而碎。 于氏她老娘吓了一跳,端着碗往角落里头缩了缩,希望大当家不会来找她麻烦。 可是事与愿违,大当家转头就如老鹰盯着那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于氏她老娘,冷声道,“你说你儿子会回去将坛子找了送来,这都几日了?他人呢?” “或许是找起来困难,所以耽搁了些时日。想必这两日就能找到送来了,你再等等!”于氏她老娘被大当家浑身的气势吓住,哆哆嗦嗦地说道。 “呵……”三当家发出一声嗤笑,道,“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儿罢了,用来骗我还嫩了点儿!若不是你嘱咐他将东西藏起来,就是他自作主张占为己有了!” “啊……”于氏她老娘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就被大当家一拳打在了脸上,那被打中的地方瞬间就肿了起来! “于大娘,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谁成想你和你儿子如此的不知好歹。你可别忘了,咱们寨子还有个老二在外头,我让他亲自去办就是了。不过……到时候,你儿子的命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留下了,毕竟老二可不是我,还会念着点过往的情分,手下留情些!”大当家凉凉地说道。 “不,你不能这样!求求你,再宽限点时日。”于氏她老娘爬到大当家的腿边,抓着他的裤脚就是一顿哀求。于氏她老娘虽然偏心,但毕竟于氏她大哥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而且还是自个儿的第一个孩子,于氏还没出生前,她也是对其爱护有加的。 大当家动了动腿,将她踢开,笑得冷酷,“来不及了!你们一家子这回可以在黄泉路上作伴了哈哈哈。” 第一百八十章 跟踪 这日,下晌的时候,大当家的老相好又来大牢里头瞧他,这老相好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大当家倒是一心一意,还盼着大当家早日出了县衙大牢,再与她一起双宿双栖。这不,她每隔两日都会来瞧瞧他,与他说说话。 今儿个,那老相好一来,大当家就将她扯在一边,隔着牢房柱子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地对她做了一番交代。 那老相好听了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大当家,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办成!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大当家满意一笑,摸了摸她的脸,道,“那就拜托你了。” 这是大当家头一回对她说出拜托这种话,那老相好眼眶一红,竟是感动得要流泪。眨了眨那柔情似水的眼眸,那老相好笑道,“能得了大当家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又你侬我侬了一番,直将身旁的三当家酸了个底儿朝天之后,那老相好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牢,按照大当家的吩咐去办事了。 盯着大当家的暗一和暗二从暗中走出,朝天空中放了一枚响箭,就飞身跟在那老相好身后而去。 城西小院儿里,司庭远正瞧着朱珠教朱珊认字,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接着起身打开窗,往外头瞧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朱珠放下笔,抬头瞧向他,问道,“怎么了?” 司庭远回头,笑着道,“暗一和暗二他们那边有眉目了,你要不要跟着去瞧一瞧?” 朱珠眨了眨眼,歪着头看他,笑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司庭远理所当然地点着头。 “我也去!”朱珊在一旁举了沾了墨渍的小手,不甘落后地高声道。 朱珠将她的手拉下,瞪了她一眼,道,“哪都有你!我们是去办正事儿,你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别凑热闹。” “哦。”朱珊失望地低下了头。 朱珠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哄道,“珊儿乖,大姐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糕点。” 糕点?朱珊咽了咽口水,复而高兴起来,笑道,“那我要吃玫瑰糕。” “好,就买玫瑰糕。”朱珠宠溺地看着她,应了下来。 随后,朱珠唤来白苏和白芷,让她们陪着朱珊,照看着司昊宸,一番交代完毕,朱珠和司庭远才出了门。 一路循着暗一和暗二留下的标记,司庭远和朱珠很快就与他们汇合。 这里是县城的花街柳巷,街道两边开了不少的青楼,这会儿因着天还没黑,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与晚上那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莺歌燕舞的景象竟是相去甚远。 司庭远他们四人隐在一座青楼后院的暗处,暗二指着其中一间屋子与司庭远他们禀报道,“那屋子里头的窑姐儿是大当家的相好,今儿个去大牢里头瞧大当家,大当家与她低声交代了一番,声音太小,听不真切,但我和暗一猜测或许与那皇陵地形图有关,于是我们就跟着来瞧瞧。”说到这儿,暗二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道,“谁知这窑姐儿进了这屋子,就没有再出来过。” “不急,再等着瞧瞧。”司庭远眼睛看向那屋子,淡淡地道。 “是。”暗一和暗二低了头,应了下来。 华灯初上,这条花街柳巷上的每个楼都亮起了灯,那些妓子窑姐们都穿得花枝招展,打扮得浓妆艳抹地出来,有的站在街上,有的站在楼上,均是挥舞着手中那不知道洒了多少香粉的帕子来揽客。 朱珠听了那些妓子窑姐们酥到骨子里头的声音,浑身抖了抖,只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搓了搓手臂,对着司庭远感叹道,“相公,这就是青楼啊。果然是……额……名不虚传!” 司庭远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伸手捂了她的耳朵,道,“这样可好多了?” 朱珠微微点了点头,“多谢相公。” 司庭远笑看着朱珠,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周身都散发着甜得发腻的气息。 身旁的暗一和暗二自然都瞧见了,只听得暗二“嘶”了一声,道,“世子爷世子妃,您二人考虑一下属下和暗一,咱们两个还打着光棍呢,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朱珠虽然被捂了耳朵,但因为离得近,还是将暗二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她脸一红,免得再被暗二揶揄,于是伸手将司庭远的手给拽了下来。 司庭远脸上的笑随之散去,只见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暗二,道,“那好办,回头让你们世子妃给你们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你们娶了便是。” “这主意倒是不错,我会留意着的。”朱珠点头笑道。 “属下没有那个意思,世子妃只给暗二留意就成。”暗一立时拒绝道,他觉得自己很倒霉,每次都是他被暗二连累,回头得找了天枢,让他别总是将自个儿与暗二绑在一块儿出任务,他都被“误伤”好几回了。 暗二白了没有义气的暗一一眼,继而苦着脸对司庭远和朱珠道,“您二位可别玩儿我了!” “嘘,出来了。”暗一耳朵灵敏,听到大当家那老相好的屋子门一打开,就对其他三人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方才还说着话的三人顿时正了脸色,闭了嘴,朝屋子那儿瞧去。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打眼一瞧就不像是青楼窑姐儿的女人从屋子里头走出来,正是那大当家的老相好,她快步朝后院走去,不一会儿就出了后门。 司庭远他们四人分散着跟在那老相好身后,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宅子外头。 那老相好停在宅子门口五步远的距离,谨慎地朝四周瞧了瞧,才轻手轻脚地上了台阶,敲了门。 很快,门被打开,那老相好从怀里拿了一块玉佩出来给了开门的人,又不知说了什么,开门的人就将她请了进去。 司庭远朝隐在另一边的暗一和暗二打了个手势,接着,两人借着夜幕的遮挡,飞身跳到那处宅子里头去了。 “抱紧我。”司庭远将朱珠揽在怀里,对朱珠道。 朱珠忙伸手环住司庭远的腰,司庭远便腾空而起,飞身到了那处宅子的堂屋上头,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与朱珠一道往里头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拦路抢劫的暗二 “您稍坐,我这就去喊我们公子。”方才给大当家那老相好开门的小厮请了她坐下,便转身去喊他口中所说的公子了。 那老相好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瞧着堂屋里头的摆设,瓷器摆设不多,倒是字画挂了不少,若不是知晓这儿是堂屋,怕只怕会以为这儿是书房。而且说出去也没人信,这儿的屋主人居然会是土匪窝的二当家! 就像这会儿正趴在屋顶上的司庭远和朱珠,他们见了堂屋里头的摆设,心里头只是猜测,这宅子的主人若不是个读书人,就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不消片刻,从堂屋外头走进来一人,只见他面容清俊,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让人瞧着如沐春风,忍不住想要与其亲近。 大当家的老相好瞧了那进门的人好半晌,才站起身来,迟疑地道,“您……您就是二当家?” 那男子笑看着她,道,“怎么?不像?” 那老相好摇了摇头,道,“不像,浑身上下都不像。” “那就对了。”二当家朗声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扔给那老相好,道,“既然你有疑问,还是验明正身的好。” 那老相好接住那块玉佩,拿在手里瞧了瞧,脸色一正,便对二当家拜了下去,“见过二当家。” “嗯,起来。坐着说话。”二当家颔首,在堂屋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老相好起身,却并没有坐下,反而是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上前几步递到了二当家面前,道,“二当家您收好,这是大当家让我交于您的东西。” 二当家将那根银簪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收进了袖子里,瞧了一眼那老相好,道,“大哥倒是对你信任有加,这般重要的东西都交由你保管着。” 那老相好坐回原先的椅子上,笑道,“奴家不才,承蒙大当家看得起罢了。” “你也别谦虚了,我大哥那人最是疑心病重,若不是他信任的人,他定是会防着一手。哪会像如今这般将他瞧得比命还重的东西交给你保管?!”二当家摸着光洁无须的下巴,笑着对那老相好道。 听得这话,那老相好心里头甜滋滋的,捂着嘴便笑了起来。 两人说笑了半晌,二当家正了脸色道,“我不便去大牢里瞧我那大哥和三弟,不知他们如何了?” 那老相好皱了眉道,“他们瞧着都瘦了些,却是没遭什么罪。” “嗯。待我部署妥当,就去将他们救出来,你让他们好生等着就是。”二当家吩咐道。 那老相好点头,道,“二当家放心,我省的。”顿了顿,又道,“二当家,大当家还吩咐了,那东西的另一半在于大娘的儿子手里,他让您即刻去将它取来。再……”说到这,那老相好没有说下去,反而是以手比刀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好,我这就去。”二当家一拍桌子,朝外吩咐了一声,“背马,我要出城!” 这会儿,不管是隐在暗处的暗一和暗二,还是在屋顶上的司庭远和朱珠,都心中一凛,没有细想,便极有默契地朝于氏她大哥家所在村子的方向飞身掠去。 …… 二当家打马飞驰在乡道上,他手中拿着马鞭用力抽打着马背,马一吃痛便越跑越快。 眼瞅着快要到于氏她大哥家村子了,二当家却瞧见在离他不远的必经之路上,四人并肩而立,他朝堵着他路的四人大喝一声,“快让开,不要命了!” 但那四人却无动于衷,稳稳地站在那儿。 二当家惊了惊,立时做出反应,他将马缰往上一扯,伴随着嘴里发出的一声“吁”,迫使胯下的马儿停了下来。 见了近在眼前的马儿,又感受到那从马儿鼻子里头喷出的热气,朱珠往司庭远身边靠了靠,小声对他道,“好险,差点儿就真撞上了。” 司庭远闷笑一声,低声道,“放心,不会让你被撞上。” 朱珠一怔,随即笑开,那可不,她家相公轻功可是极好的,带着她立时飞身离开这危险之地,那可不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诶,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我去路?快快给我闪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二当家虽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书生模样,但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却与他那装扮相去甚远,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也不为过。 朱珠心下暗叹,可真是可惜了二当家的那一副好皮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暗二清了清嗓子,对那马上的二当家说了这番话。 司庭远他们三人脸上的表情立时有些龟裂,这是用土匪的法子来对付土匪了?暗一悄悄地往旁边站了站,若是可以的话,他绝对不想承认认识暗二,忒丢人了。 暗二洋洋得意的话让那二当家哈哈大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敢问兄弟是哪个山头的?今儿个你们给我行个方便,改明儿我提了酒拜访你们去!” “哼……”暗二冷哼了一声,道,“酒,老子可不稀罕!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地下马,将你身上值钱的物件儿都交出来,不然……”说着,暗二将手中的刀拔出一半,眼神威胁地瞧着那二当家,好似二当家一个不愿意,他就要拔刀相向了。 二当家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突地勒紧了马缰,狠狠地用马鞭抽了一下马背,那马吃痛一声,双蹄抬起,欲要闯过司庭远他们四人。 在电光火石之间,司庭远带着朱珠,与暗一和暗二一道往旁边一闪,让二当家驾了马就闯了过去。 那二当家在马背上回身朝司庭远他们这儿瞧了一眼,心里头得意万分,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当那二当家转过头,正志得意满地往前飞驰的时候,他胯下的马儿突地仰头长啸一声,将毫无防备的他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他的后背重重地着地,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瞧见那倒在地上的马儿腿上中了一枚暗器。 “你……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二当家瞧着走近的司庭远他们四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银簪到手 暗二嘴角轻勾,走上前,用刀背敲了敲二当家的脑袋,语气极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娘生你的时候没给你脑子不成?方才我分明说得明白,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快,将身上值钱的物件儿都给我交出来。” “别提我娘,你不配!”二当家恼羞成怒,朝暗二低吼道。 暗二撇了撇嘴,无辜得很,他不过就是平白一句,凶他做什么?这二当家马上就是阶下囚了,还如此嚣张,真是不知死活! “与他废话做什么,没得浪费自己的精力,直接搜身就是。”暗一上前踢了踢暗二,冷声道。 暗二一噎,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废话,与暗一一道去搜那二当家的身。 “你们别过来!”二当家揪着自己的衣襟,活像是一个被欺凌的良家妇女模样。 “噗嗤……”在一旁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瞧着的朱珠笑出声来,对司庭远道,“你瞧,暗一和暗二像不像恶霸?” 司庭远一怔,也笑了出来,“确实像。” 听了夫妻俩的话,暗二还配合地“嘿嘿嘿”狞笑几声,伸手就点了二当家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瞧着暗一和暗二把他身上值钱的物件儿都给拿走了,包括那支刚从他家大哥老相好那儿得到的、还没捂热的银簪! 这银簪可是藏着好东西,不能让他们拿走,不然他日后如何与大哥交代? 想到这,二当家急忙出声道,“你们什么都能拿走,唯独那银簪不可!” 司庭远接过暗二递给他的银簪,瞧了一眼,朝二当家明知故问道,“这簪子对你很重要?” 二当家思绪转了转,点头扯了谎,道,“没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是我的念想,拜托你还给我。” “哦?”司庭远挑眉,笑道,“还有这等事儿?!你倒是孝心可嘉。”说着,便将那银簪往前递了递。 二当家惊喜万分,以为司庭远要将那银簪还给他的时候,就见朱珠伸手拿过那银簪,反复瞧了瞧,嘴角便噙了一抹笑,问道,“这簪子成色倒是新得很,你娘这是刚过世?” 二当家脸色一僵,他娘已经死了好些年了,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是……是……还请你赶紧还给我,不然我娘在那头定会不安生。” “你也是做土匪的,怎么就如此天真呢?你们打家劫舍的时候,那些苦主求求饶,你们就能放过人家,不抢了?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还会怕那鬼神之说?”朱珠嗤笑,将那银簪收进了袖兜里,琢磨着回头定要好生查看一番。 “你……”二当家被朱珠说得哑口无言。 “将他绑了,送去县衙大牢给他大哥和三弟作伴!”司庭远吩咐道。 “是。”暗一和暗二肃立一旁,拱手应道,将那二当家提溜起来,就先行回了县城。 “咱们也回。”司庭远将朱珠揽在怀里,低声笑道。 朱珠仰头瞧他,笑道,“好,趁着糕点铺还没有打烊,给咱们珊儿买玫瑰糕去。” 朱珠话音落下,司庭远就带着她施展轻功,往县城飞去。 …… 县城,城西小院儿。 “珊儿,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去歇着。”白芷躬着身,软声细语地劝着朱珊。 这会儿,朱珊正侧坐在椅子上,手肘拄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堂屋外头。 闻言,朱珊摇了摇头,撅了嘴道,“我不去,我还要等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她可是等着自家大姐给她带玫瑰糕回来,哪里能甘心就此去睡觉,错过她最爱的玫瑰糕呢?! 白芷好笑地劝道,“哎哟,我的小珊儿,不就是玫瑰糕罢了,明儿个一早起来吃也是一样的。可若是夜里头睡晚了,走了困了,明儿个嚷嚷着难受的可是你啊!” “哎呀,大不了我到时分你一些玫瑰糕就是了,好白芷,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再多等会儿!”朱珊拉了白芷的手左右摇了摇,那憨态可掬的小模样让白芷的心顿时化成了一片水,情不自禁地就应了朱珊的请求。 “珊儿,你不乖哦。” 朱珠和司庭远从堂屋外头进来,朱珊甩开白芷的手,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迎了上去,抬着小脑袋对朱珠和司庭远道,“大姐大姐夫回来啦,玫瑰糕呢?”说着,还一个劲地往两人的手那儿瞅,见了司庭远提着的纸包,笑得跟只小猫咪似的满足。 朱珠半蹲着身子摸了摸朱珊的脑袋,从司庭远手里接过纸包递到朱珊面前,笑道,“小馋猫,给你,但是今儿个晚了,只允许吃两块,再不能多吃了,听到没有?” “是,大姐!”朱珊高声应道,喜滋滋地拆了纸包,拿了一块玫瑰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只能吃两块呢,那她可得慢着点吃! “珊儿,那奴婢的呢?”白芷与朱珠和司庭远行了一礼后,就凑到朱珊面前,笑看着她。 朱珊一噎,她把这茬给忘了。可是……她方才确实说了分给白芷几块玫瑰糕的,但这会儿拿在手里,倒是有些不舍了。 “珊儿,做人不可言而无信。”朱珠在一旁提醒道。 听了朱珠的话,朱珊忍住心里的不舍,拿了一块给白芷递了过去,道,“呶,拿去吃。这玫瑰糕可好吃了,保管你吃了还想吃。可是大姐说了,不能多吃,牙齿会生小虫子的。” “噗嗤……”白芷笑出声,道,“奴婢不怕,奴婢都是大人了,牙齿不会再生小虫子了。” “是吗?”朱珊咬了一口玫瑰糕,疑惑地问道。 白芷道,“是。奴婢哪里会骗你?!” “哦。”朱珊点了点头,便丢开这事儿不提,专心地去吃玫瑰糕。 “白芷,你过来。”朱珠招手,让白芷上前。 白芷将嘴里的玫瑰糕咽下,走到朱珠跟前,垂手听她吩咐。 朱珠叮嘱了白芷一番,让她盯着朱珊吃了玫瑰糕就带她回屋去歇息,自己则先和司庭远回房梳洗去了,在外头又是跟踪,又是“打劫”的,闹了好些个时辰,着实有些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不能去 一时梳洗完,朱珠和司庭远躺在床上,拿了从二当家那里抢来的银簪探究其中的秘密。 朱珠拿着那银簪来回翻看,突然指着银簪头上连着那翠玉的地方,对司庭远道,“相公,你瞧,这条缝似乎比寻常簪子的要大一些。” 司庭远凑过去一瞧,果然如朱珠说得那般,“打开瞧瞧,兴许里头是中空的。” 朱珠点了点头,双手去柠,但那银簪却是纹丝不动,一点儿都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你这样不行,还是我来。”司庭远笑着接过那银簪,手上运了一层内力,那银簪就应声而断,果然银簪的内部是中空的,里头露出卷得紧凑的一张牛皮纸。 朱珠侧着头,小心翼翼地将那牛皮纸抽了出来,打开一瞧,笑道,“竟真的是一张地形图。相公,将先前咱们得到的那一半地形图拿来比一比,瞧瞧能不能对得上。” 司庭远点头,下床去朱珠的首饰盒底部的暗格里取了地形图来,与银簪里的地形图放在一起,断掉的线条瞬间就连接起来,形成了完整的地形图,朱珠兴奋道,“相公,咱们得到先帝皇陵的地形图了!” 司庭远亦是笑道,“没错,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但没想到这地形图却是来得如此容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朱珠问道,显得兴致勃勃。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而且那还是上一世的事情。先帝皇陵可是在西南密林之中,若是能亲眼去瞧瞧,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司庭远没有如朱珠这般的兴奋,反而拉了她的手,道,“是我去,而不是我们一道去。西南密林里头凶险诡秘,去过的人十有八九都走不出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相公……”朱珠不依,晃了晃司庭远的手,撒娇道。 平日里,司庭远定是会妥协,但这会儿却油盐不进,愣是不松口。 朱珠泄了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司庭远生闷气。 司庭远从身后将她搂进怀里,叹了气,道,“娘子,你听我说,你没有武艺,若是去了那西南密林,万一我自顾不暇,到时你岂不是危矣?” 朱珠沉默,没有搭理司庭远。 司庭远又道,“昊宸和小珊儿还小,他们离不得你,想必你也放心不下他们。” 朱珠一怔,她方才光想着去瞧瞧那西南密林,倒是忘了昊宸和珊儿这两个孩子。她明白司庭远的意思,虽然心里头遗憾,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泄了气道,“那我就不去了。” 司庭远用脸蹭了蹭朱珠柔顺的长发,道,“你就好生待在家里照顾着昊宸和小珊儿,等我去那先帝皇陵拿了碧水火莲回来给你调养身子。” 朱珠轻“嗯”了一声,接着转了身,抬眸看向司庭远,道,“相公,你方才说的,西南密林凶险,你可要多加小心。” 司庭远点头,道,“放心,我省的。” 这般说定,司庭远第二日就招来了暗一和暗二,与他们商议了一番,将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中秋之后,再传信给了暗部,让天枢先做一番安排,到时带了人与他们在西南密林汇合。 …… 天色已晚,县衙大牢值守的狱卒掐着时辰巡视了一番大牢,见各个牢房里头的犯人们都在呼呼大睡,没有任何的异样,也打了个哈欠,想去眯一会儿。 可才走到歇息的地儿,大牢外头的门就被敲响了。 狱卒一惊,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难道是又在宵禁的时候抓到在外头晃悠的人了?这般想着,狱卒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开了门。 开门一瞧,果然是县衙的衙役押着一个人,仔细瞧着像是个书生。狱卒暗自撇嘴,这世道是怎么了?连读书人都出来触犯律法了?!缺心眼儿这是?! 衙役将那书生模样的人往狱卒跟前一推,道,“这是那土匪窝的二当家,你将他关到他大哥那间牢房去。” 狱卒一愣,自个儿方才却是想差了,这原来不是读书人,而是土匪?继而又疑惑,这年头,土匪都长得跟读书人似的了?真是让人猜不透的事儿。 狱卒暗自摇了摇头,将心里头的想法按了下去,接了那锁着二当家的铁链,道,“放心,我这就去。” 衙役点了点头,便回了前头的县衙。 狱卒则关了门,拽了二当家就往大当家所在的牢房而去。 “咔嚓……”一阵清脆的开锁的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大当家,他睁着迷蒙的眼睛往牢房门那儿看去,只见一个人被从外头推了进来。 大当家没有在意,只当是又有贼人被关了进来,便翻身继续睡。 二当家被推进牢房,一时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磕得膝盖生疼。回身想斥责那狱卒,但想到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也只能忍下了心里头的那股子气。 抬头望了望睡在杂草上的两个男人,他唤道,“大哥,三弟。” 大当家这会儿还没有睡熟过去,听了这声音,浑身就是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瞧见二当家的脸,顿时觉得天更塌了似的,“你你你……你怎么也进来了?” 三当家也听到了动静,醒了过来,同样是一脸惊悚地瞧着二当家。 二当家苦笑,他方才想了一路,才想明白了,他中了别人的计了。于是,他将事情缘由与大当家和三当家说了一通。 大当家听了二当家的叙述,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气的,整个人抖得越发的厉害。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大当家喃喃地道,突地起身,抬脚就踹向二当家,“废物,真是废物!” 三当家瞧见大当家情绪不对,又怕他闹出人命,连忙抱着大当家的腰,让他冷静。 可大当家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踹着二当家。不一会儿,二当家就像是只死狗一般瘫软在了地上,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真像是断了气一般。 “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在牢房里头响起,于氏她老娘抱着膝盖靠在角落里,瞧着眼前三个人,脸上满是讽刺的意味。 三当家瞪向她,警告道,“闭嘴,再笑,打死你。” 于氏她老娘顿时没了声音,但嘴角依然勾着的一抹嘲讽却是刺得三当家生疼。 虽然心里气恼,但是不怪于氏她老娘笑话,毕竟这回他们失算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鸣冤鼓响 “咚咚咚……” 清晨,县衙外的鸣冤鼓被敲响。 大门从里面被打开,匆匆走出来一个还在打着哈欠的衙役,见了敲鸣冤鼓的中年男子,忙问道,“你有何冤屈,竟然到县衙来敲这鸣冤鼓?!” 那中年男子躬了腰,没有答话,而是与他身后相携着走出的一对年老的夫妇,一同跪在了地上。 只听得那老妇哭道,“求差爷与县太爷禀报,老妇带着自家小儿来与他告罪,再要替我家的大儿鸣冤!” 那衙役被他们这么一跪,吓了一大跳,脑袋里的那点子瞌睡劲儿立马就烟消云散,他忙上前搀扶起老妇,道,“大爷大娘,您可别跪我,我受不起。咱们家大人还没来县衙,你们先随我进去。” “诶诶。”那老妇点头应了,又对身旁的老伴儿道,“老头子,咱们走。” 那老头沉默地点点头,由方才那中年男子扶了,一道进了县衙。 外头那些被鸣冤鼓的声响吸引了的人却是没有因为几人进了县衙而散去,因为县城的鸣冤鼓已经许久未曾响起了。一旦鸣冤鼓响,必定就有大案发生,所以他们也不去做事儿了,只等在县衙外头,想瞧一瞧到底那对老夫妇和中年男子一家有何冤屈要诉。 小半个时辰过去,高大人坐着轿子到了县衙,从轿子里头出来,就见了不少人围在县衙外头,不免有些诧异,便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的就围了本官这县衙?本官可是做错什么事儿了?” 站了前头的汉子笑道,“高大人您说笑了不是?!您哪里能有什么做错的了?!不过,咱们这会儿在这儿确实是在等您!” “哦?怎么说?”高大人挑眉,继续问道。 那汉子又道,“方才鸣冤鼓被敲响,来了三个伸冤的人,已经进了县衙,您快进去,咱们等您升堂。” 高大人瞳孔微缩,鸣冤鼓响了?不好,定是有天大的冤屈! 高大人朝众人拱了拱手,二话不说,就脚步匆匆地进了县衙。 方才那门口的衙役领着那对年老的夫妇和中年男子在县衙侧厅里头坐着,听闻高大人进了县衙,忙对那三人道,“大人来了,我先去向他禀报,待会儿再来唤你们。” 三人点了点头,那衙役方出了侧厅,迎了外头进来的高大人而去。 待得走近高大人,那衙役刚想拱手禀报,却不料被高大人伸手打断,道,“我在外头已经听说了,你直接将那三人带到公堂上,我听他们诉一诉冤情。” “是,属下这就去。”那衙役应了一声,转身又进了侧厅,领了三人往公堂上而去。 一进公堂,高大人已经高坐在堂上,外头也围了好些人,正伸长的脖子往里头瞧。 那三人往地上一跪,发出“噗通”的声响,高大人拧了眉头,这跪得可真扎实,怕是膝盖都淤青了。 “大人,小民冤枉啊!”堂下跪着的三人一道深深地拜了下去,口中喊冤道。 高大人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中年男子开口道,“小民是杏花村村民,名叫李二宝,这是小民的爹娘。今儿个小民是来向您认罪的,盖因当年小民行差踏错,被于桂芳指使毒害了自家兄长李大宝!” 那自称是李二宝的中年男子说完,身旁的老妇“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嚎道,“我可怜的大宝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李二宝的爹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轻拍李二宝的娘,无声的安慰着。 高大人眉头跳了跳,于桂芳?是被他关进大牢的于桂芳?还有这般巧合的事儿?带着满腔的疑问,高大人问着李二宝,道,“你嘴里所说的于桂芳可是那被桃花村老朱家二房休了的于桂芳?” 果不其然,李二宝点了头道,“正是!据小民所知,于桂芳正被大人您关在县衙的大牢里。” “不错。”高大人又问道,“据本官所知,于桂芳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你的兄长李大宝,早已亡故十来年,如果是你被于氏指使毒害了他,为何到如今才来县衙投案认罪?” 李二宝听了高大人这话,苦笑一声,道,“回禀大人,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道来。”高大人道。 “是啊,这位兄弟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公堂外的众人接了高大人的话,朝李二宝喊道。 李二宝点头,缓缓地开了口。 当年,于氏与杏花村的李大宝定了亲,谁不说于氏是个有福气的,娘家家底殷实,即将嫁去的夫家也是殷实人家,未婚夫婿更是秀才出身,若是日后考中科举,还能当个一官半职,那到时于氏就是官夫人了。 于氏对这婚事也是千般万般的满意,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成亲当日,是李大宝科考的一个月后,因为发生了科场舞弊案,所以李大宝被扣留了下来,待查清了之后方能回村。谁知这么一来二去的,肯定是赶不上和于氏成亲的日子。 原是可以缓些日子再成亲,但因着李家请了明月庵的师太算过李大宝和于氏的八字,若是放了明年成亲,怕是对李家不利。所以,错过了今年的好日子,就得后年才能成亲,这两人年岁都大了,哪里能等得了? 于是,李家和于家商量了,就让李二宝代替李大宝去迎亲、拜堂,将于氏给娶了。 于氏得知此事,心里头不愿意,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所以,成亲当日,从迎亲到拜堂,再到掀盖头都是李二宝替李大宝完成的。 李二宝还记得自个儿掀开盖在于氏头顶上的红色盖头的时候,就被她那张俏丽的脸蛋给摄去了心神,只觉得若是眼前这女子是自己的娘子,该多好! 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是自家兄长教了他的,所以李二宝便将对于氏的那起子心思都深深地压在了心底,轻易不去触碰。 成亲之后的第三日,李大宝终于回了家,于氏便与李大宝圆了房,过起了小日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下套 可到底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二宝整日里瞧见于氏与自家兄长浓情蜜意的模样,心里头就越发的不是滋味。为了不让自己做出错事来,李二宝便出门做工去了,轻易不回家。 好景不长,在朱琼出生后的一年,李大宝外出与同窗谈诗论赋,回程途中竟遇到了打劫的混混,将他打了个遍体鳞伤。待伤痊愈后,李大宝的身子骨便落下了病根,时好时坏的,不过半年的时间,家里头的积蓄光给他请大夫看病,买药就用得所剩无几。索性,还有李二宝在外头做工,能赚些银子回家,可只靠李二宝一人,还是养不活这一大家子,所以日子就过得越发的艰难。 久而久之,于氏也露出了嫌贫爱富的真面目来,对卧病在床的李大宝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整日里冷嘲热讽,说她自个儿命不好才嫁了他这个病秧子,原以为可以捞个官夫人当当,谁知道却原来是嫁来伺候人的! 这些话,于氏从不曾背着人讲,而是当着李家二老的面就脱口而出。李家二老脾气好,又觉得亏欠了于氏,便从不与她计较。就算李二宝放工回家,也不曾与他诉过一句苦。所以,李二宝一直都以为于氏是个好女子,对自家大哥不离不弃。 日子就这么勒紧了裤腰带过了下去。 又过了半年,到了过年的时候,李二宝放工在家,就跟着村里头的猎户上山去寻寻有什么野物可以抓的,一来可以给李大宝补身子,且让自家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顿肉,二来,若是打的野物多了,还可以拿去镇上卖了,用来贴补家用。 从山上下来,就见于氏整了一桌子的菜在堂屋里,笑着与自己道,“今儿个爹娘抱了琼儿去了隔壁村表舅家吃酒,明儿个下晌才会回来。这家里就剩了你们兄弟和我,咱们也吃顿好的。” 李二宝被她那笑给晃花了眼,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于氏瞧着李二宝那傻样,嘴边的笑容就更深了,道,“那待会儿你可得多吃些酒,可别浪费了我这一桌子的菜。” “诶诶,一定一定,必不会辜负了嫂子的一番心意。”李二宝嘿嘿笑道。 于氏听他这般言语,想起自家姨表妹私下里与自己说的,这李二宝对自己有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么一瞧,果不其然啊! 接着,于氏连声让李二宝坐了,自个儿则去屋子里头将李大宝给扶了出来。 李大宝今儿个精神头还不错,又因着见了李二宝一年到头难得在家,心里头高兴,便破天荒地在于氏的劝说下起了身,往堂屋里头来吃饭。 李二宝同样心情不错,又因着于氏频频劝他喝酒,不敢辜负了心中人的美意,倒是喝了不少,最后直接就趴在桌上醉死了过去。 谁知等李二宝醒来的时候,就见于氏拥着被子缩在自己身边,哭得梨花带雨。 李二宝大骇,指着于氏,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屋子里?!” 于氏抬起眼来,哀怨地瞧了他一眼,哭道,“你昨儿个喝醉了,我将你大哥伺候着睡了之后,去堂屋扶你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可谁知到了屋门口,你一把将我拉进了屋子里头,二话不说就……就……”说到这儿,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李二宝听了于氏的话,拍了拍宿醉的脑袋,他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可于氏那裸露的肩膀上、脖颈上的痕迹确实是做了那事儿留下的。难不成他真的将自个儿的嫂子给糟蹋了? 这这这…… “怎么?你还想不承认?”于氏恼怒道。 于氏那会儿还年轻,这般俏眉冷竖的模样,倒是让原本就对于氏有些小心思的李二宝,心里头更痒痒了。 李二宝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道,“不……不……” “那你说该怎么办?”于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问道。 李二宝低了头,道,“我……我会负责的!” “负责?”于氏嗤笑一声,“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嫂子,轮得到你负责?” 李二宝听了这话,心里头只觉得被针扎了一般难受,他决定不再忍耐,只听得他低声吼道,“我说负责就会负责,管你是谁,我都会负责!” 于氏定定地瞧了李二宝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道,“算了,是我痴心妄想了,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话音落下,眼睛里的泪又滚落了下来。 痴心妄想? 李二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然炸响,心里头那些被压制住的情感又喷薄而出,高兴地抓着于氏的肩膀,道,“你……你说什么?难道……难道你对我……” 于氏红着脸,低下头,瞧着是一副被拆穿了的羞涩模样,其实低垂的眼睛里满是讽刺。 “是了,是了,一定是了!”李二宝朗声笑道,他觉得自己好生快活,自己想了这么久的女人居然心里头有自己! 于氏吓得忙捂住李二宝的嘴,道,“你小声些,怕别人听不着不成?” “对对对,我的错,我的错。”李二宝顺着于氏的话,声音也小了许多,可语气里的喜悦却掩盖不过去。 “哎……”这会儿,于氏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落寞。 李二宝心疼地忙问她,“怎么了?” 于氏抬眼瞧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爱恋,随即低了头,轻声道,“虽然遂了我的心愿,但咱们总归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到此为止了。”说着,于氏推开李二宝,拿了衣裳穿在身上,作势就要下炕。 李二宝拉住她,道,“不可能,总是有办法的!” 于氏没有回头,只是摇摇头,咬了唇道,“你大哥在一日,咱们这关系一日就见不得光,就算再小心,也会有被人戳穿的那一天,我……我不能连累你!你还得娶妻生子,你……你松手,我走了。” “不,你不能走。”李二宝将于氏的手紧握在自个儿的手里,让她挣扎不了半分。 于氏背对着李二宝,眼里泛出笑意,但嘴里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若是你大哥不在了,咱们还有些盼头,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煎何太急 闻言,李二宝眼睛里射出一丝亮光,心里头电光火石般地想到了一个法子。他将于氏往自己身边拉近,笑着道,“如果我有法子让咱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可愿意?” 于氏满意一笑,这傻子真的进了自己的圈套了!于是,她敛去笑意,转过头来瞧李二宝,问道,“什么法子?” 李二宝便凑近了于氏的耳朵,低声将法子说了。 于氏状似一惊,道,“不不不,这不行的!” “我说行就行,你只听我的就是了!”说着,李二宝对着于氏的脸就想亲下去。他对昨儿个晚上的事儿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根本就不知道这于氏的滋味如何,便想着这会儿再来一回。 可谁知,却被于氏躲了过去,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站起了身,捏着衣角,红着脸对他道,“咱们……来日方长。”说着,便推了门,快步走出了屋子。 李二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又一次朗声笑开了。 没错,来日方长! 又过了几日,李二宝在院子里头劈柴,于氏从灶房里头探出头来,笑着对他道,“二弟,帮嫂子将饭菜端了堂屋里头去。” “诶,这就来。”李二宝放下手中的柴刀,拍了拍灰,便在李家二老的面前堂而皇之地进了灶房。 “几时动手?我可受不了那病秧子了,瞧瞧我最近忙活的,脸色都不好了。”于氏低声朝李二宝抱怨道。 李二宝笑嘻嘻地摸了一把于氏滑腻的脸,笑道,“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明儿个爹娘要去镇上走亲戚,你让他们带了琼儿一道。等他们走了,咱们就动手。” 听了这话,于氏喜笑颜开,应了下来,接着高声道,“二弟,你端那汤的时候可当心着些,别洒了。” 李二宝笑看了她一眼,亦是高声道,“嫂子,我省的。” 等李二宝端了饭菜出了灶房,于氏狠狠地用手擦了擦方才被他碰了的脸,心里头一阵的腻味,若不是要借着李二宝的手除了李大宝,她能仍由他这般动手动脚的?真是恶心死她了! 转天来,李家二老被于氏说动,带着孩子一道去了镇上走亲戚,家里头就留了于氏照顾李大宝,李二宝则是先出了门,等李家二老一走,他就转了回来。 于氏一直候在灶房里头,见李二宝进来,忙拉着他,迫不及待地道,“药呢?快拿来。” 李二宝笑着从怀里将那还带着温热的纸包递给了于氏,道,“这药入口便封喉,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了它。这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任谁都查不出中毒迹象,只当是大限到了,一命呜呼了去!” 于氏赞许地瞧了一眼李二宝,笑道,“还是你有能耐,这等药都能弄到手。” 李二宝低低一笑,“多谢娘子夸奖了。” “去去去,谁是你娘子?八子还没一撇呢,你少浑说。”于氏拼命压了心里头的厌恶,瞪了李二宝一眼,嗔道。 李二宝笑得轻佻,“很快就是了。” 于氏没理他,只当没听见,拆了那纸包,就将里头的药悉数倒进了药罐里,用筷子搅了搅,见那些药都融进了黑色的药汤里,于氏满意地笑了。 李大宝,夫妻一场,就让你安生地走!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药煎好了,于氏将药倒进白色的瓷碗里,让李二宝端了,一道进了李大宝与自己的屋子。 李大宝这会儿正半靠在炕上看书,瞧见于氏和李二宝一道进来,放下书,疑惑道,“你们俩怎么一道来了?二弟不是有事儿出去了?” 李二宝和于氏对视了一眼,都到这会儿了也不准备扮什么夫妻情深或者兄弟义重之类的模样了,而是撕了那层虚伪的表象,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来。 只听得李二宝呵呵一笑,道,“我怎么不能与桂芳一道来?我不仅要与她一道来,还要与她一道住了这屋子,你能奈我何?” 李大宝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让原本就病态的脸更加显得灰蒙蒙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二宝将药碗放在桌子上,伸手扯过于氏,将她搂在怀里,朝着李大宝示威道,“瞧见没有,这就是我的意思!” 于氏还配合的轻捶了李二宝的胸膛一下,娇声嗔道,“二宝,你做什么呢?!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李二宝哈哈大笑,低头狠狠地在于氏的脸上啄了一下,再抬眼望向李大宝,满脸的挑衅。 “你……你们……狗男女!”李大宝不可置信地瞧着眼前这一幕,突地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承受不住打击一般,随时都好像会晕过去。 “诶,你可先别晕了,将药喝了再晕。”李二宝对着李大宝道。 李大宝喘着粗气,摇着头,李二宝和于氏在他面前露出了丑陋的真面目,那他怎么还能再喝他们送来的汤药?他是被戴了绿帽子没错,但他还不傻! 于氏推开李二宝,对着李大宝尖声道,“李大宝,你不要不知好歹,这是二宝专程花了大价钱替你求来的药,你快喝了,喝了就好了。” “呸……”李大宝虚弱地啐了一声,道,“要喝你们自己喝,我不喝!” “去去去,我和二宝身子骨好着呢,你可别咒我们!你就乖乖听话喝了,别活着了,没得连累家里!”于氏嘴里头说着狠毒的话,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平静异常,像是在谈论家常似的。 李大宝听得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气虚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 于氏冷笑一声,从桌子上拿起药碗,递给了李二宝,道,“二宝,你去,喂你大哥喝了这汤药。” 李二宝点了点头,接过药碗,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意,一步一步地朝李大宝那儿走去。 李大宝瞧着李二宝走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嘴里不无悲怆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自家兄弟亲手害死的。古有诗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哈哈哈,相煎何太急,诚不欺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毒害亲兄 李二宝虽然没有李大宝的才学,但是这首诗他学过,是他眼前这个躺在炕上满脸悲切的大哥当年教了他的。他还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们兄弟二人必不会有同室操戈、反目成仇的一天。 可如今,他李二宝在做什么?李大宝可是他的亲大哥啊,难道他要为了于氏一个女人就害了自个儿的大哥? 想到这,李二宝顿时心神巨震,原本坚定的心变得迟疑了起来,半步也挪动不了,只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心里头如同有两个小人在拉扯着,一个在喊“快啊,还愣着做什么,只要李大宝不在了,你就能和桂芳在一起了”,另一个人在说“李大宝是你的同胞手足,从不曾伤害过你,不可,万万不可啊”。 李二宝这会儿只觉得心烦意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二宝,你怎么了?快啊,你难道不想与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吗?你难道不想真正拥有我吗?”于氏在一旁催促道,语气里头满是蛊惑的意味。 李大宝嗤笑出声,“好,好一个于氏!李二宝,你可要想清楚,就算我死了,于氏的身份还是你的嫂子,小叔子娶寡居的嫂子,这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这难道你不清楚?你们到时就能真的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瞧着未必!” 于氏恼怒道,“李大宝,你闭嘴。”顿了顿,又拉着李二宝,软声道,“二宝,你别听他瞎说,咱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哪里还会有人戳咱们的脊梁骨。” “那爹娘呢?李二宝,你想过爹娘没有?我死了,你和于氏走了,爹娘今后靠谁去?你就忍心让他们年老之后孤苦无依?!”李大宝接着于氏的话,对李二宝道。 于氏和李大宝一人一句直说得李二宝头疼欲裂,更加没有了方向。 于氏心里头暗啐,这李二宝真是个废物,被李大宝说了几句话就没胆子了。 于氏抢过李二宝手中的药碗,冷声对李二宝道,“我自己来,用不着你!”说着,就拿着药碗靠近了李大宝,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药。 李大宝拼命挣扎着,可生病的虚弱早已没有办法抵抗于氏的蛮力,只能任由药碗里的汤药被灌进嘴里,流进了喉咙里。 “桂芳!”李二宝见于氏的举动,高声唤道。 于氏道,“你不来帮我,也别阻止我!” 一碗汤药灌完,李大宝也气绝身亡。 李二宝僵在原地,满眼的都是方才李大宝像他求救的眼神,“啊……”李二宝疯狂地喊了出来,接着蹲到地上,抱着脑袋,痛哭不止。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吗?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欢欣鼓舞,反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懊悔?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二宝,咱们走。你大哥说得对,就算他死了,咱们也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咱们现在就走,去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于氏收拾了药碗,拉起李二宝,对他柔声细语地道。 闻言,李二宝渐渐止了哭泣,可脸上还是有着犹豫,“我们走了,爹娘怎么办?” “哎呀,这时候哪里还管得着他们二老?咱们先走,过个几年,大家都将事情遗忘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更何况,我为了你,连琼儿都舍得下,你就不能为了我舍了爹娘?!”于氏道,字字句句都戳中了李二宝的心。 李二宝被于氏这么一绕,瞬间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对!他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了。 于是,李二宝便和于氏一道匆匆地收拾了包袱,避开人群,悄悄地离开了杏花村。 李二宝因为李大宝的死,心里头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儿主意,所以只跟着于氏往前走。待走到一条江的时候,李二宝才反应过来,问着于氏道,“咱们……咱们这是坐船走?” 于氏背对着他,看着那滚滚的江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来,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轻柔的,“是啊,咱们坐船走,远远地离开这,没有人找得到咱们。” 话音落下,于氏转过头来,换了一副柔情似水的神色瞧着李二宝。 李二宝被她那神色所蛊惑,重重地点了点头,走上前,牵了于氏的手,道,“走,去码头。” 于氏没有应,反而“哎呀”一声,低头娇声道,“我的鞋子脏了,你先替我擦擦。” 李二宝一愣,拿于氏没有法子,笑道,“好好好,我帮你擦。”说着,就在于氏身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替她擦鞋子。 方才在于氏脸上的那抹残忍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趁了李二宝不备,于氏竟然抬起一只脚,狠狠地将他踹进了面前的滚滚江水里。 “啊……”李二宝尖叫出声,没想到于氏会对他如此狠,伸手死命地抓着,妄想能够抓住些什么,可却只抓住了片片的虚无,眼睁睁地瞧着于氏脸上的阴冷,仰面落入了江水之中。 于氏瞧着李二宝在江水中扑腾和挣扎,好整以暇地环了手臂,好似是在看一出戏。 李二宝渐渐失去意识,沉入江水之后,于氏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江边,再次回到了杏花村。 之后,于氏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李二宝身上,说是他毒害了李大宝之后就逃走了。李家二老得了这消息,感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们二人的脑门上,整日里仿若行尸走肉一般,好多年后才敢面对现实,走了出来。 话说到这儿,公堂外众人的脸色已经五彩缤纷,低头窃窃私语,都在不齿李二宝和于氏的所作所为,也叹息李大宝的英年早逝,又心疼李家二老十来年的孤苦无依…… 再看公堂上,李二宝的爹娘早就泣不成声,相扶着跪在公堂上,那瘦弱的身子抖得如筛糠似的,好似稍微碰一碰就会倒下。 高大人瞧着不忍,便让衙役搬来两个椅子,扶着二老在椅子上坐了,这才转而沉声问着神色灰白的李二宝,道,“你既然没死,为何不早早地来县衙?”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吓破胆 听了高大人的问话,李二宝脸上泛起一抹凄苦来,半晌,只听得他沉声道,“当年,我命不该绝,被江水卷走后,一直冲到了一处沙滩上,被好心人救起。昏迷了半月有余才醒了过来,可醒来之后的我却没有了丝毫的记忆,也无处可去,只能在那儿生活了下来。” 说道这儿,李二宝停了下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着继续道,“一直到半年前,我上山砍柴,被跌落的石头砸晕,醒来后才恢复了记忆,回来见了爹娘,与他们忏悔。前日听说,于氏被县太爷您抓了,便下定决心来县衙投案自首,且为枉死的大哥伸冤!” “原来如此。”听了李二宝的话,高大人这才明白了为何事情搁置了这么多年。 “嘿,李二宝,你真是被女色迷昏了头了,方才你说这毒药服用了之后瞧不出半点儿中毒的迹象,那你当时还和于氏一道离开,这不是将命送到于氏手上吗?真真是作孽啊!”公堂外,一个老妇扯着嗓子朝着李二宝骂道。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喧哗了起来。 “肃静!”高大人被吵得脑门儿疼,便拍了惊堂木,让公堂外的人安静,继而又问李二宝,道,“李二宝,你要知道,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官也不能妄下定论,你可有何证据?” 李二宝摇头,颓然道,“时隔多年,早就没有了。” “那可难办了。”高大人喃喃自语,接着扭头给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会意,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高大人亦是低声道,“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师爷沉吟道,“大人,不如暂时先退堂,容后再审?” “也好。”高大人点头应了,转身拍了惊堂木,高声道,“来人啊,将李二宝押进县衙大牢,此案容后再审!” “是!”位列两旁的衙役们上来,押了李二宝就往公堂外走,堵在公堂外的人群霎时分开了一条道,让他们经过。 李二宝被推着走了几步,扭头瞧了一眼自家爹娘,求着高大人道,“大人,劳烦您好生照看我爹娘。” 高大人沉着脸,道,“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本官自有安排。” …… 入夜后,县衙大牢不同白日,竟是显得越发的阴森恐怖。 于氏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裳,蜷缩着躺在牢房的角落里,面对着墙,背对着外头,整个人昏昏欲睡。 “叮”的一声,是铁锁落地的声音,于氏闭着眼睛皱了皱眉,身子动了动,蜷缩得更紧了,端的是一副受不得寒冷、倦怠疲惫的模样。 “咯吱……”一个长音,牢门被打开,这才将于氏从昏昏沉沉中拉了回来。 于氏扭头看去,牢门大开,但却空无一人。虽是疑惑,但于氏不愿意放弃这个她似乎可以逃离县衙大牢的机会。 于是,她从地上爬起,悄没声息地往牢门那儿走去,这会儿整座大牢安静得仿佛落了一根绣花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于氏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头朝外看去,牢房中间过道很长,竟是没有一个狱卒看守。 于氏心中一喜,踏出牢房,轻手轻脚地沿着一侧的牢房往外头走去。 过道里,每隔一间牢房的墙上都点了一盏灯,灯里头的烛火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如同此时于氏胸腔里快要紧张得越出喉咙的心脏。 “呼”地一声,一阵阴风吹过,过道里的烛火瞬间全部熄灭,于氏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又是“啪”的一声,距离于氏五步远的地方突地亮起一片绿光,于氏眯了眯眼,等适应了那绿光后,赫然地发现绿光里还飘着一个身着白衣,长发覆面的男人,如鬼魅一般渗人! “啊……鬼啊……”于氏惊叫出声,浑身颤抖不已,抓了身旁的木杆子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桂芳……桂芳……我被你推进那滚滚的江水之后,等了你好些年,你怎么总是不来寻我……”阴冷难听的声音从那白衣男子的口中发出,继而就见他伸出双手,向于氏缓缓地飘了过来。 “啊……”于氏瞧着那越发接近的惨白干枯的双手,吓得惊声尖叫,那声音仿佛能刺破云霄一般,充斥着整座大牢。 只见于氏紧闭了双眼,双手乱挥一通,嘴里喊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你走开……” 闻言,那男子停下了飘向于氏的身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桂芳,你如何能将我忘了呢?你好生瞧瞧我是谁!” 那男子说着,居然有一阵风将覆在他脸上的长发掀开,露出了里头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这张脸于氏认得,是李二宝!是那个被她推入江水中,已经失去了多年的李二宝! “李二宝,你死都死了,为何还要来找我?你快走,大不了等我出去,我多烧些纸钱给你。你放过我,我求求你了!”于氏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往原先的牢房里钻,直至靠墙缩在角落里,浑身依然颤抖个不停。 李二宝却充耳不闻,朝于氏伸出手,道,“你我情深义重,我不舍你一人待在这世上,快快随我走,这样你我就又可以待在一处了。”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我与你没有感情,我都是骗你的!”于氏抱紧自个儿的身子,整个人越发地往角落里头缩。 “怎么能是骗我的呢?咱们俩的浓情蜜意,那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在我眼前,这都做不得假,你这会儿否认还有什么意思?!”李二宝质问道。 于氏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没……没有否认,那……都……都是你的一……一厢情愿罢了。” “一厢情愿?”李二宝愣了一下,“不,不可能,你骗我的,我都为了你杀了自个儿的大哥,你怎能翻脸不认人?!” “都说了是你一厢情愿做的事,你为何总是要攀扯于我?况且是我杀了你的,我若是对你有情,为何会对你痛下杀手?!你都死了,那就好生地去投胎就是,还来找我做什么?”于氏哭喊道。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带你走了,你得与我偿命不是?!”李二宝的嘴裂开,于氏瞧见他的嘴角居然流出了汩汩的鲜血,流在那白色的衣裳上,显得格外的妖冶诡异。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吐真言 “啊……”于氏又被吓了一跳,双手捂住眼睛,低头不去瞧那骇人的李二宝,嘴里连连道,“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别带我走,别带我走……” “娘子……娘子……我死得好惨啊娘子……”又一阵阴风吹过,李二宝的身边出现另一道白影,朝着于氏发出呜咽的声音。 哀嚎不已的于氏这会儿听了这声音,觉得甚是耳熟,猛地抬起头,瞧清楚了那白影,瞬间惊恐大骇,脸色又比原先惨白了几分,道,“你……你是……是李大宝?” “是啊,娘子,不过十几载的光阴,为什么你却对我如此陌生了?”那白影轻轻地叹了口气,飘忽不定的声音直冲进于氏的脑袋里。 “啊……”于氏那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间像是被扯断了一般,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崩溃的状态,跪在地上朝那李大宝和李二宝连连磕头,连声哭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们的,我不想过那穷日子,又不想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所以就设了个局,想借了二宝的手谋害大宝。但谁知二宝事到临头却突然下不了手了,所以只能我亲自动手……二宝……二宝,你原谅我,我不想杀了你的,可若是你不死,早晚有一日会被东窗事发,我不能冒那个险。” 李大宝和李二宝同时悠悠地叹了口气,不约而同地道,“娘子桂芳,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狠的心啊。” “不不不。”于氏拼命地摇了摇头,道,“我与大宝是夫妻没错,可我与二宝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清清白白的,那些都是做戏,假的。” “啪啪啪……”随着一连串的拍手声响起,霎时间,刚刚还昏暗的牢房霎时间灯火通明,好几十号人掌着灯站在牢房外头,脸上均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于氏一阵不适,她衣袖遮眼,试图挡住那些亮光。待她适应后,放下衣袖,瞧清楚眼前以高大人为首的众人,愣愣地道,“你……你们……你们怎么在这?你们是人是鬼?” “恶妇!你瞧瞧我是人是鬼?!”李二宝上前一步,抓了于氏的头发,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你没死?”被迫仰着头的于氏真切地感受到了从李二宝身上传来的愤恨气息,惊讶地道。 李二宝一甩于氏的头发,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恶妇,你想不到,我福大命大,居然被你推入江水中都没有丧命!”说着,李二宝突然流了泪,道,“老天有眼,让我活着回来揭穿你恶毒的真面目!” “于桂芳,你还有什么话想说?”高大人让狱卒将李二宝带下去,沉着声对于氏道。 于氏颓然地趴在地上,她知道她已经大势已去,说什么都是枉然,毕竟她方才已经亲口承认自个儿亲手害了李大宝,继而又害了李二宝,虽然李二宝没死,她也逃脱不了罪责。 瞧见于氏那模样,高大人满意一笑,继而沉声道,“既然如此,本官明日就将你与李二宝的罪责上报朝廷,请朝廷定夺。”顿了顿,吩咐身后的狱卒道,“好生看管于氏,切莫让她寻了短见。” “是,大人。”狱卒们听得高大人的吩咐,异口同声地应了。 至此,于氏与李二宝当年合谋杀害李大宝一案真相大白。 第二日,高大人就写好了奏折,快马加鞭地送往了京城,刑部很快就做出了批复,判了于氏秋后问斩,李二宝流放边陲,即使天下大赦,也不得赦免。 于氏她老娘从狱卒的闲谈中得知了此事,一时根本就难以置信。她家闺女前头那丈夫居然是被她闺女蛊惑了小叔子给一道密谋杀害的!原来她家闺女十几年前就手上沾了人命了,而她却一无所知,只以为李大宝是病死的! 于氏瞒得她好苦啊,若是她早知道于氏的心思,定会做主让她合离回娘家,哪里还会发生谋杀亲夫的糟心事儿来?!那么这会儿更不会被判秋后问斩了! 于氏可真是糊涂啊糊涂! 哎,也都怪自个儿,没有将于氏教好,让她心思不正,走了歪路。 还不待于氏她老娘细想,她就被两个衙役带到了公堂上。 此时她脸上因着得知于氏被判了秋后问斩的震惊和伤痛交杂着的神色还没有褪去,待到了公堂上一瞧,里头赫然站着的是自个儿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她的神色一时就变得五彩缤纷了起来,好半晌才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于氏她老娘也不管高大人坐在堂上,直接皱了眉,朝于氏她大哥四人呵斥道,“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这是什么地儿,你们心里头没有数?还不快回去,少在这儿添乱!” 谁知,于氏她大哥四人却是低垂着头站在公堂上,并没有朝她这里瞧上一眼,那就更不会应她的话。 于氏她老娘眉头皱成了一个结,又想出口训斥,就听得高大人身旁的师爷吼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声喧哗,还不快跪下!” 于氏她老娘一噎,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口中称道,“老妇见过高大人。” “嗯……”高大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于林氏,你儿子他们今儿个到县衙来,与本官说了一件事儿,又交给了本官一样东西,本官想请你帮着参详参详,你意下如何啊?” “哦?”于氏她老娘疑惑地抬了头,不知高大人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于氏她大哥他们能有什么事儿?就算有事儿,也可以直接到大牢里头去找她,哪里是需要上公堂来说的?而且他们能有什么东西教给高大人的?这高大人莫不是糊涂了? 于氏她老娘想到这,便沉了心,不动声色地跪在地上,等高大人继续说下去。 高大人笑道,“就让你的孙子来说。于成,将方才你与我所说之事详细地再给你奶奶说一遍。” “是,大人。”于氏她老娘的孙子,名唤于成的,就应着高大人的话,缓缓的开了口。 第一百九十章 漏网之“鱼” 原来今儿个他们前来就是为了于氏她老娘勾结土匪窝的土匪做那贩卖良家妇女勾当的事儿。 前日里,于氏她大哥发了狠,回家之后就与于氏她嫂子商量着要收拾了东西离开西北。 于氏她嫂子当然是愿意的,立时就将家里头值钱的物件儿都收拾了一番,轻便的能带走的就带着走,不能带走的就直接送到了自个儿的娘家去。 于成和妹子于倩倩就住在姥姥家,得知了自家要离开西北的消息,当日里就跟着于氏她大哥和嫂子一块回了家,收拾自己的行李。 于倩倩在自个儿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一只成色破旧的布偶兔子,是她小的时候于氏她老娘做了给她玩儿的。她原以为不见了,却原来还在柜子里头放着呢。 她伸了手想将那压在底下的布偶兔子拿出来,可或许是因为年岁久了的缘故,稍稍这么一用力,那布偶兔子表面的布料就发出“嘶啦”一声,竟是扯破了。 于倩倩不敢再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布偶兔子拿了出来,谁成想却从扯破的裂口处发现了里头不仅塞了许多的碎布,还有一团皱巴巴的泛了黄的纸。 于倩倩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那纸团给拿了出来,见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她不识字,于是便叫来了自家哥哥,让他瞧瞧上头写了什么。 于成一瞧,脸色大变,那上头居然写的是于氏她老娘贩卖良家妇女的每笔生意来往记录! 于倩倩见于成脸色难看,便问他怎么了?于成斟酌着与于倩倩一说,于倩倩也是惊骇不已。 两人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就匆匆地去找了于氏她大哥和嫂子商量,让他们拿主意,是销毁这证据,还是交给县太爷。 商量来商量去,四人最后还是决定大义灭亲,将这份证据交给县太爷,希望能够因此使自家不受于氏她老娘所犯之事的牵连之罪。 “不可能!”于氏她老娘听到这,脸色惨白,惊叫出声。她那年收手之后,明明就将记录的账本给烧毁了,怎么还会有证据在这世上,一定又是高大人找了他们来使诈,一定是的! 高大人将于氏她老娘的脸色瞧得分明,心里头暗爽,让这老妇得意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够将她一军了。抿了抿唇,让自己不至于在公堂上大笑出声,高大人吩咐师爷,道,“师爷,将那纸拿过去给她瞧瞧,也好让她心服口服!” “是,大人。”师爷拿着桌案上的一张纸放在于氏她老娘面前。 于氏她老娘没有看清就伸了手去抓,师爷一个不妨就被她将纸抓到了手里,接着就见于氏她老娘用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将那纸塞进了嘴里,拼了命地往肚子里咽。 公堂上的人都呆愣愣地瞧着她的举动,没有任何一个人缓过神来去阻止。 于氏她老娘将那纸完全吞咽了下去,继而挑衅地朝高大人道,“证据呢?在哪儿?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 “哈哈哈……”没有于氏她老娘意料中的愤怒,高大人反而朗声大笑,道,“于林氏,你真当本官是傻子不成?!你瞧瞧这是什么?”这般问着,高大人举起一张纸,让于氏她老娘瞧。 于氏她老娘神色一顿,往前跪行了几步,抬头眯眼瞧去,只一眼就让她肝胆俱裂,这才是于氏她大哥他们送来县衙的那张记录贩卖良家妇女生意来往的纸! 于氏她老娘眼神阴沉地瞧着高大人,道,“你使诈!” 高大人老神在在地道,“若是不使诈,怎么让你不打自招?!” 于氏她老娘自知大势已去,颓然地往地上一坐,半晌才扭头朝于氏她大哥他们瞧去,沉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若不是你们,高大人拿不出证据,就定不了我的罪,过段时日我就能回家了!都怪你们!” 于氏她大哥默了默,唤道,“娘……” “不要唤我娘,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于氏她老娘气怒道。 于氏她嫂子一把拉住自家还想说话的相公,对着于氏她老娘道,“您做了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儿就该受到责罚,咱们不过是做了对的事儿!” 于氏她老娘嗤笑道,“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就是怕我连累了你们罢了。” “是!”于氏她嫂子苦笑道,“咱们就是怕被您连累。凭了什么坏事儿您做,到头来要咱们一家子与您一起承担?我儿我闺女还小,为了他们,这证据就必须呈给高大人。今后有了大义灭亲的名声,我儿我闺女就不会因您而被别人指指点点,出不了门!” “我做了那些事,还不是为了你们?”于氏她老娘咆哮出声。 “为了我们?”于氏她大哥脸上现出悲哀的神情,道,“您这不过就是掩盖您私欲的借口,若是您真的为了我们,就不会做那些毁人一辈子的事儿了。那些姑娘们,那些姑娘的家人们何其无辜!”说到最后,于氏她大哥居然有些歇斯底里,可见被自家老娘伤得有多深。 “我……”于氏她老娘被于氏她大哥说得竟然一时哑口无言,公堂上也因于氏她大哥的话一时鸦雀无声。 “大人……”师爷拉了拉看着底下露出一脸兴致盎然的高大人,提醒他收敛着点。 “咳……”高大人以手做拳掩了唇尴尬地咳了一声,对着堂下的人道,“好了,你们这些事儿等下了公堂再掰扯。本官这公堂又不是菜市场,哪里容得你们这般喧哗。”顿了顿,又对于氏她老娘道,“交代,你为何要指使土匪杀害朱大友?!” 听了高大人的问话,于氏她老娘还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反而于氏她大哥四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都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事儿! 于氏她老娘这会儿低垂着头,没有瞧任何人,声音里毫无情绪波动地道,“朱大友其实不用死的,谁让他听到了我闺女在镇上与人有染的事儿?!所以,为了保全我闺女的名声,让她能够不被赶出老朱家二房,朱大友只有死!”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秋后问斩 “恶妇!”高大人将惊堂木往桌上狠狠地一拍,道,“就因为这个,你便害了朱大友的性命,他何其无辜!” “他无辜,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直到这会儿,于氏她老娘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悔意。 高大人被气笑了,道,“果然是于氏的亲娘,害人杀人都是不眨眼的主。好好好,于氏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你也差不离了,到时,你们黄泉路上作伴去!”说着,就命衙役将于氏她老娘给押回了县衙大牢。 于氏她大哥四人不敢在县衙多待,见自家老娘被押了下去,便提出了要回家。 高大人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反而是盯着于氏她大哥半晌,直把他盯得心里头发毛,才道,“于柱子,莫要让本官查到你也曾参与过你老娘的那些破事儿!否则……” 于氏她大哥脸色一整,坦坦荡荡地朝高大人道,“大人,您尽管去查,若是我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便任由您处置,我绝无二话!” “好!”高大人点头,紧接着就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县衙,于氏她嫂子问自家相公,道,“他爹,咱们还走吗?”毕竟瞧这样儿,应该是不会连累到他们了,所以…… 于氏她大哥沉声道,“不走了。再怎样,还是家里头好。” “嗯。”于氏她嫂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心下松了口气,她其实不愿意离开这里,毕竟她娘家亲人还在,若是离得远了,见不着,她必是会挂念着的。现在不用走了,对她来说却是好事儿一桩。 “走,咱们回家。”于氏她大哥招呼着于氏她嫂子、以及身后跟着的儿子和闺女一道回了家。 隔了几日,高大人得了刑部的信儿,判了于氏她老娘和土匪窝的土匪们秋后问斩。 听了消息的那些被卖了闺女媳妇儿的人家纷纷涌进县城,在县衙门口长跪不起,哭嚎着感谢高大人替他们的闺女媳妇儿伸了冤、做了主。 高大人瞧着甚是动容,与那些人家承诺,会尽了自己的全力将他们丢了的闺女媳妇儿找回来。 那些人家听了,又是一阵的拜谢,虽然心里头知道将人找回来的希望渺茫,但当官的愿意帮着寻,却也是总比没有希望的好!若是真的找回来了,那也是好事儿一桩,虽然她们不在干净,但自家人哪里会嫌弃,脱离了苦海才是最值得欣喜的,不是吗?! 司庭远和朱珠在城西小院儿里听了暗二带回来的消息,因为于氏和于氏她老娘被判秋后问斩畅快之余,更多的却是遗憾和不忍,为了朱大友,也为了那些丢了闺女媳妇儿的人家。于是,夫妻俩商议了,暗地里派暗卫帮着高大人一道去寻一寻那些被贩卖的姑娘们。 后来,在暗卫的暗中帮助下,高大人真的替好些人家找回了闺女和媳妇儿,使得亲人得以重聚,已经破碎的人家得以重圆。高大人也因此得了朝廷的嘉奖,百姓的爱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里不提,只说眼前。 在县城里头待了近一个月,眼瞅着快要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司庭远他们便决定回桃花村。 暗二得了这消息,忙跑到朱珠跟前叨叨着,什么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他从小跟在世子爷身边,若是将他留在县城过节,那如何的孤单,如何的凄惨…… 朱珠瞅着,若是她不点头,让暗二一道跟着回桃花村过中秋节,兴许他就要泪洒当场了。 其实,朱珠原就是打算让暗一和暗二一道跟着回桃花村的,于是,朱珠就顺了暗二的心思应了下来。 于是,来县城的时候只有司庭远他们四人,回去的时候却浩浩荡荡的变成了十人,不仅白苏 、白芷、丁嬷嬷、暗一、暗二同行,还带上了何御医。这样一来,那辆借来的那辆牛车就坐不下了,于是就从何府拉来了一辆马车,这才成行。 何御医是被司庭远唤来的,他中秋节过后就要出发去先帝皇陵了,可他却答应了张木匠给他家的大儿子治腿,那治疗的过程很长,他若是离开了,就没人看顾,必是对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不利。可若是这会儿不治,等他回来,也不知是何时了,怕拖了时间,让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白白受苦。 于是,司庭远就想到了何御医,有他在,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只管治就是了。 待回了桃花村,歇息了一晚之后,司庭远和朱珠就带了何御医一道登了张木匠家的门。 张家人自是对司庭远翘首以盼,见他来了,每一个人的眼睛里头都泛出了殷切的目光。张木匠更是道,“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可得直接上县城去寻你了。” “那可不敢劳烦您,我这不就回来了?!”司庭远淡淡地笑着,又将何御医介绍给了张家人。 张家人惊喜万分,御医啊,这是给皇宫里头的皇上和娘娘们看诊的主,哪里是他们小老百姓攀得上的?!没成想却被司庭远给请来了。 张家人惊喜之余也不忘给何御医行礼,何御医快步上前将张木匠一托,不让他拜下去,笑道,“我早不是御医了,身上没有一官半职的,你们可别跪我,受不起,受不起。” 司庭远在一旁点头道,“是啊,张大爷,您就别这么多礼了,还是先带咱们去瞧瞧张大叔。” “对对对,你说得对。”张木匠听了司庭远的话,连连点头,引着他们一路去了自家大儿子的屋子。 屋子里头的张木匠家大儿子早就在屋子里头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因为有了盼头,精神头却是好了不少,这会儿正靠在身后垫得高高的棉被上,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瞧。 张木匠引着司庭远他们进来,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眼神一亮,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笑道,“司家兄弟来啦,这位想必就是何御医,恕我行动不便,不能与您行礼了。” “诶~无事,讲究那些子虚礼做什么?!”何御医挥了挥手,又道,“伸出手来,我与你先诊一诊脉。”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治腿伤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闻言,伸出手,何御医便上前,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聚精会神地诊起脉来。 其他众人瞧着他这模样,均是屏息凝神地站在原地。张木匠家的娘子和大儿媳更是相携着,神色紧绷,就怕何御医说出个不好来。 良久,久到朱珠都快因为屋内的紧张气氛而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何御医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掀了盖在张木匠家大儿子腿上的被子,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的腿之后,才点头笑道,“此前司小哥已与我说过你的腿伤,再加之方才我与你的诊脉,你这腿确实能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张木匠家的婆媳俩均是喜笑颜开,好似这会儿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就已经痊愈了。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司庭远提议道。 “好。”何御医点了点头,让张木匠他们都出去等着,屋里头就留了司庭远和他两人即可。 张家人虽然欣喜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能治,但也还记得司庭远曾说过的,这治腿凶险万分,因此心里还是会忧心忡忡。于是在出门前,均是紧张地回头瞧了瞧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自然是感受到了,笑着与他们道,“放心,我没事的,等你们再见到我,就都好了。” 听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安慰,张家人心里的担忧也未曾减去半分。可这治腿迫在眉睫,为了让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安心,便都勉强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待闲杂人等都出去之后,司庭远和何御医便开始替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治起腿伤来。 “张大叔,这粒药丸您先服下,待会儿我会将您的腿骨打断,您千万不能晕,必须得保持清醒。”司庭远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子。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将那粒药丸给吞服了下去,“好了,开始。” 司庭远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千万要保持清醒!”见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点了头做了保证,他又对何御医道,“何御医,待会儿你瞧着张大叔,若是他撑不住了,就给他扎一针。” 何御医郑重其事地道,“放心,我省的。”说着,就拿出一根银针握在手里。 司庭远脸色微凝地掀开盖在张木匠家大儿子腿上的被子,将内力运到手掌上,一掌就拍向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一条腿。 “啊……”响彻云霄的一声痛呼,让在屋外焦急等待的张家人吓得浑身抖了抖。 “儿啊……”张木匠家的娘子心疼地流了泪。 再一瞧,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紧咬了嘴唇,脸色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朱珠上前拉了张木匠家的娘子和大儿媳的手,安抚道,“大娘和婶子放宽些心,张大叔定能熬过这一关的。” 张木匠家的婆媳俩朝朱珠勉强笑了笑,接着又是满脸担忧地瞧着屋门。朱珠想着,若是里头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再多叫几声,这婆媳俩定是要破门而入了。 屋内,何御医替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擦着额头上流出的冷汗,道,“撑着点,马上就好了。” 司庭远瞧了一眼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道,“张大叔,还有一条腿,您忍着点。”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喘着粗气,微微地点了点头,司庭远便又是一掌拍向另一条腿。 “啊……”又是一声嚎叫,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翻了翻白眼,眼瞅着就要晕过去了,何御医眼疾手快地给他扎了一针,迫使他清醒了过来。 “何御医,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司庭远长舒了一口气,对何御医道。 何御医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特制药膏,与司庭远换了个位置给张木匠家的大儿子上药。 上药也是个极其疼痛的过程,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冷汗直流,到了一半的时候,那扎了的针都不好使了,于是,司庭远就扶着他的身子用内力让他清醒。 良久,久到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开始对疼痛麻木,何御医终于停了下来,拿过一旁干净的棉布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两条腿细细地包裹了起来,再拿了四根削得平滑的木条,分别将两条腿固定住,预防骨头长歪。 “好了,接下来五日我每日都会来给你换药,五日后,每隔三日换一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就会痊愈了。”何御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笑着对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道。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虚弱地笑了笑,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想想了,只想沉沉地睡过去。 司庭远瞧他这般模样,便将他扶着躺在炕上,道,“张大叔,您想睡就睡,已经没事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随着司庭远这话,心下一松,闭了眼,立时就睡了过去。 咯吱一声,屋门被打开,司庭远和何御医从里头走了出来。 张木匠见了他们就急急地问道,“我儿咋样了?” 司庭远笑着对张家人道,“张大叔很好,就是受了不少的痛楚,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你们都进去瞧瞧,不过可别扰了他歇息。” 听了这话,张木匠家的娘子和大儿媳就越过司庭远和何御医往屋子里头跑去。 张木匠倒没有那般急切,反而是拉了司庭远和何御医问今后该如何照顾他家这个大儿子,有什么是他们该注意的地方。 何御医便细细地与张木匠说了,末了,道,“放心老哥,这段时日我就住了这桃花村,由我亲自照看着,若是你儿子撑得下去,保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他就活蹦乱跳了。” “诶诶诶,多谢何御医,多谢司家兄弟。”张木匠终是放下了心,笑眯了眼。 朱珠这会儿笑着对张木匠道,“张大爷,您进去瞧瞧张大叔,咱们这就回了。” 张木匠满脸的过意不去,“你瞧瞧这,你们来都没有好好招呼你们,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诶~不喝茶,不喝茶,等你家儿子这腿脚好了,请我们喝酒就是!”何御医哈哈大笑道。 “那一定,一定。”张木匠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 又说了几句,张木匠将司庭远他们送出了院子,这才心急地去瞧了自家大儿子,见他安稳地睡在炕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等到了晚上愣是吃了好些饭,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忧愁! 第一百九十三章 躺着也中枪 司庭远他们回了家之后,何御医就哈欠连天,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劳累,朱珠便催着他赶紧去歇着。 何御医瞧见朱珠眼睛里头满是对自己的关切,乐呵呵地去歇息了。 司庭远倒是精神不错,与朱珠商议起过中秋的事情来。 八月十五,中秋节,月圆人团圆的日子。 一早,司庭远和朱珠就上门去请了铁柱娘和铁林,让他们俩今儿个晚上到司家来,与他们一道过节。 铁柱娘想着,他们家里头现如今也就只有她和铁林两个人,这大过节的也是冷清,便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连声道,晚上一定过去。 夫妻俩从铁家出来,没有立刻回家,反而是进了一趟山,在猎坑里头抓了两只野鸡,又在河里头捉了几条鱼,再采了些木耳,这才下了山,往家走。 在路过泥瓦匠家的时候,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发髻凌乱的女子坐在地上哭嚎着,听那声音分明就是泥瓦匠家那刚被休了不久的前头娘子金氏! 朱珠不过是朝那金氏多瞧了几眼,就被她瞧了个正着,只听得她语气里满是戾气地道,“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再瞧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闻言,司庭远脸色一冷,欲要教训那金氏一二,却被朱珠拦了下来,道,“疯狗罢了,被狗咬了,咱们还能咬回去不成?那不就是与狗一般无二了?!” “哈哈哈……”原本就在一旁探头探脑瞧热闹的人笑道,“珠丫头这话说得不错,司家兄弟,咱们不跟疯狗一般见识!” “说谁疯狗呢?说谁疯狗呢?滚滚滚,都给我滚!”金氏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赶着众人离开,仿佛她还是泥瓦匠家的女主人一般。 “该滚的是你!”一声爆喝从泥瓦匠家传出,是脸色沉得像是能滴出墨来的泥瓦匠家的老娘。 “娘……”金氏浑身一震,缓缓地回了头,脸上换了副神色,朝泥瓦匠家的老娘委屈地喊了一声。 “呸……”泥瓦匠家的老娘啐了一口,道,“可别这么唤我,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儿媳妇。你赶紧给我滚,别在我家门口呼呼喝喝,这儿不欢迎你!” 金氏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朝泥瓦匠家的老娘跪了下来,膝行几步抱着泥瓦匠家老娘的大腿,哀求道,“娘,您就原谅我,您让我回家成不成?我再也不敢了!” 泥瓦匠家的老娘一蹬腿,将金氏踢在了一旁,讥笑道,“休书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而且我家可容不下不守妇道的女人,你赶紧滚。” “娘,我不走,娘……”见泥瓦匠家的老娘无动于衷,金氏转而道,“对对对,我还有草儿,草儿还小,她还需要我这个娘,娘您不能眼睁睁地瞧着草儿没娘啊!” 泥瓦匠家的老娘扯出一抹冷笑,道,“既然你拿了草儿做筏子,那我就让草儿出来与你亲自说一说。”说罢,就转头朝里喊了一声,“草儿”。 草儿早就知道她娘在外头闹事,却一直躲在屋子里头没有出来。这会儿听得自家奶奶唤自己,便不得不出来。但即使从屋子里头出来了,草儿也只是扭着衣角,低头站在泥瓦匠家的老娘身后,一言不发。 “草儿,你娘说不能让你没有亲娘照顾,你怎么说?”泥瓦匠家的老娘问着草儿道。 草儿抿了抿唇,抬头,脸色不佳地瞧了一眼金氏,道,“我不需要满身脏污的娘。” 闻言,泥瓦匠家的老娘满意地笑了。 而金氏却是心神俱裂,道,“草儿,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是你娘啊,你的亲娘!” 草儿扭头,竟是一点儿都不想搭理金氏。 金氏又道,“草儿,你可不要犯糊涂。若是娘走了,你爹以后娶了新媳妇,你就多了个继母,继母哪里会对你好?!你瞧瞧朱珠那丫头就知道了,你定是会如她一般受委屈的!” 这话一出,朱珠满脸的黑线,拿了前一世那朱琼的话来说,就是她躺着也中枪。 “那也不要你管!”草儿突地朝金氏怒吼一声,转身就跑回了屋子,啪地关了门,躲了个清静。 金氏还要再闹,泥瓦匠家的老娘也不是善茬,拿了扫帚就将她往别处赶。 这会儿金氏的娘家兄弟赶来了,也不管她如何挣扎,拉了她就朝村外走。 瞧着眼前的热闹结束了,大家伙儿也就散了,司庭远和朱珠也回了家,准备起晚上的饭菜还有中秋必不可少的月饼来。 铁柱娘听到司家的动静,拉了铁林就早早地登了门,过来帮着朱珠做月饼。 朱珠上一世的时候,跟着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朱琼学做了那叫苏式月饼的,再有月饼里头不是单纯的豆沙馅儿,而是用了果子做的馅儿的新鲜月饼。总之,许多都是朱珠不曾见到过,也不曾吃到过的。 她还记得当时她一脸惊诧的模样,让那朱琼笑话自个儿跟乡巴佬似的。她听了,心里头不舒服,但是没有反驳,也不敢反驳,毕竟她那会儿得靠着朱琼才有安生日子可过。 “珠丫头,想什么呢?接下来怎么做,快教教婶子。”铁柱娘在旁边用了手肘碰了碰朱珠,朱珠回过神来,瞧着她拧着眉头的模样,笑着教她接下来的步骤。 铁柱娘是头一回做苏式月饼,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她手巧,不消片刻就熟练了起来。 有了铁柱娘在一旁搭了把手,朱珠轻松了不少,说笑间就做了好些月饼出来。 将月饼放在箱笼上蒸了之后,朱珠便拉了铁柱娘坐在灶房门口的矮凳上喝茶歇息。 “你这丫头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往月饼里头放果子馅儿的,我曾瞧见过。但要说往月饼里头放肉馅儿的,我还是头一回见。”铁柱娘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笑着对朱珠道。 朱珠抿了抿嘴唇,轻笑道,“我哪里能想得到这些,不过都是从书上瞧来的罢了。” 铁柱娘点了点头,不疑有它地感叹道,“这识文断字的确实不错,能学不少东西。”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过中秋 “嗯,所以好些人家都挤破了头想送自家的二郎去学堂里头读书。”朱珠给铁柱娘添了茶,笑着接了话道。 铁柱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家里头的两个小子都不爱读书。如若不然,我定是要送他们去上学堂,不求他们考中科举光耀门楣,能学个识文断字,将来谋得一个好差事,也总是比在地里头埋头刨地得强。” “婶子说得不错。”朱珠赞同道,“既然铁柱哥和铁林兄弟圆不了您这心愿了,那不如就送了他们的儿子去上学堂。” 听了这话,铁柱娘撑不住地笑了,挥了挥手道,“这都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儿子?” “总会有的。”朱珠拍了拍铁柱娘的手,笑道。 “我现在啊什么都不想,就想着咱们家铁柱能平安回来。”铁柱娘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望向远处,满脸的担忧。 朱珠蹙眉,轻声唤道,“婶子,您……” 铁柱娘将视线收了回来,扭头对朱珠笑了一笑,道,“没事儿,我想铁柱这么大个人了,总会照顾好自己,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嗯。”朱珠轻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总是觉得语言的安慰略显了苍白。 铁柱娘察觉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闷,忙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笑着对朱珠道,“瞧我,好好的怎么就说这些了。不说了,不说了。” “司家兄弟、珠丫头在家吗?”这会儿,门口传来叫门声。 朱珠让铁柱娘稍坐,自个儿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见了朱珠就是满脸的笑意。 “婶子怎么来了?”朱珠一边诧异地问着,一边笑着请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进门,“快进来坐。”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却摇了摇头,拿了两个小盒子递给了朱珠,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家里头还忙着呢。今儿个中秋,婶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两盒月饼是我儿从镇上带回来的,你也尝尝。” “这……”朱珠迟疑道。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就将两个小盒子往朱珠怀里一塞,道,“快拿着。” 盛情难却,朱珠便收下了,道,“那多谢婶子了。” “客气啥,倒是我,还得谢谢你们家两口子给我那当家的治腿呢。”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嗔了朱珠一句,又道,“行了,我这月饼也送到了,就回了。” “诶,婶子慢走,回头再来坐坐。”朱珠笑着应了一声。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点了点头,道,“一定一定。” 送走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朱珠拿着两个小盒子回了灶房,朝铁柱娘笑道,“张木匠家的大婶子送了两盒月饼来。” 铁柱娘先前就从朱珠嘴里听说了司庭远请了何御医给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治腿的事儿,便点头道,“她是个好的,懂得知恩图报。日后不妨多走动走动。” “嗯,我也是这般打算的,正准备回头也送些月饼去。”朱珠笑道。 …… 半个时辰之后,月饼出锅了。 铁柱娘尝了一个肉馅儿的苏式月饼,那满口的肉香味儿让她赞不绝口。 司庭远和铁林,还有白苏白芷、暗一暗二他们闻到了香味,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一窝蜂地涌进了灶房,听了铁柱娘的称赞,均好奇不已。 朱珠便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肉馅儿的苏式月饼,让他们尝尝鲜。 “这月饼倒是不错。”司庭远咽下嘴里的那口苏式月饼,笑着对朱珠道。 听了这话,朱珠就捧了一盘子肉馅儿的苏式月饼递到司庭远的面前,娇俏地道,“那相公将这一盘子都吃了。” “好。”司庭远宠溺地拧了拧朱珠的翘鼻,笑着道。 “嘶……冷死了冷死了。娘,咱们还是出去,莫打扰了庭远哥和嫂子相亲相爱。”铁林在一旁见这夫妻俩旁若无人的腻歪,拉了自家娘的袖子笑话他们。 “羡慕了?”铁柱娘斜睨了自家儿子一眼,道,“羡慕你就自个儿去娶个媳妇回来,你们怎么想腻歪,娘都不打扰你们。” “娘,您说什么呢?!”铁林哭笑不得,怎么突然就说起这茬事儿了,他还小呢。 “哈哈哈……”司庭远和朱珠,还有其他人瞧着铁林吃瘪,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待到了晚上,何御医终于从张家脱身出来,与已经在司家的众人一道,围了桌子坐了,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饭后,大家伙儿便移到了院子里头去坐着喝茶、吃月饼、赏月。 何御医瞧见有的月饼做得新奇,便拿了一块来吃,“哟,这还是肉馅儿的?不错不错。” 朱珊则是拿了另一个盘子里的月饼来吃,一口咬下去,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她甚是惊喜,道,“这月饼里头居然放的是果子馅儿,太好吃了!” 朱珠笑道,“往年咱们都是吃传统的月饼居多,今年给大家做一些不一样的。” 大家边吃边点头,对朱珠的新创意赞不绝口。 小孩子坐不住,不过小半盏茶的时辰,朱珊就挪了挪屁股,朝铁林挤眉弄眼了一番,铁林便拿了先前与司庭远一道做的灯笼,征得了朱珠的同意,带着从县城回来之后就被朱珠拘着不能出门疯玩儿的朱珊出了门。 一出了门,朱珊就跟撒了欢似的疯跑。直到铁林喊着,若是不乖乖的,回去就给朱珠告状,朱珊才安分了下来,改跑为走,但那脚下的步伐还是比平日里走路显得略快一些。 铁林和朱珊一人提了一个灯笼,来到河边。这会儿,河边已经有了不少孩子在提着灯笼你追我赶,玩的是不亦乐乎。 瞧见铁林和朱珊来了,那些孩子们纷纷停下脚步,对朱珊指指点点起来。 朱珊感到莫名其妙,她也没做啥事儿,怎么瞧着这些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呢?! “铁林哥哥,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眼神都怪怪的?”朱珊忍不住轻声问着铁林。 铁林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道,“我也不知道啊,今儿个真是奇了怪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歹竹也能出好笋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与朱珊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跑到朱珊跟前,眨巴着大眼睛问她,“朱珊,你姥姥真的杀了你爹吗?那你不就是杀人犯的外孙女?” “你问她做什么?若不是她姥姥杀的,县太爷能判她姥姥秋后问斩?!”另一个孩子嗤笑道。 “是啊,还要她娘,也会秋后问斩哦。” “啧啧,一下子没了娘,又没了姥姥,朱珊好惨。”话虽这么说着,那些孩子们脸上满是幸灾乐祸,想必在家里头他们的父母也是如此,所以他们就有样儿学样儿,可见这家教可真是不咋地,让人瞧不上!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好不热闹,而朱珊听了,则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拼命地消化着那些话里头传递给她的信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姥姥杀了她爹?还被判了秋后问斩?她娘也是?!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铁林脸色大变,心里头一百个后悔,就不该带朱珊出来玩儿,带她出来玩儿也不该来河边。谁能料到,村里这些孩子们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偏偏要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将于氏和于氏她老娘的事儿嚷嚷出来,那些家大人也真是的,都不晓得约束约束自己的孩子! 铁林担忧地瞧着朱珊,生怕她受了刺激,一个不好晕了过去!珠姐姐可是说过的,在小珊儿自从受了内伤之后就得仔细养着,今儿个这……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都是! 朱珊没有铁林想得那般脆弱,反而是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即转身,面无表情地往家走。 “诶,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方才那个问话的孩子朝朱珊的背影嚷嚷道。 “说说说,说个屁?又不是小珊儿做的事儿,你为难她做什么?真是没教养。”铁林怒吼了一句,转身急急地跟了上去。 这会儿坐在院子里头赏月的朱珠他们正热闹地说着往年的那些旧事儿,朱珊推门进来,他们都诧异地望了过去。 朱珠问道,“才多大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朱珊紧抿了唇,没有回答,反而是慢慢地走到朱珠面前,慎重地问道,“大姐,我娘和姥姥是怎么回事?” 朱珠眉头微蹙,问道,“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朱珊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跟着进来的铁林便将方才的事儿与众人说了一通。 “砰……”暗二拍了桌子,怒道,“咱们小珊儿也是他们该笑话的?!暗一,走,咱们去教训教训他们。”说着,暗二就拉了暗一要去教训那群孩子。 暗一平日里为人严肃,但对朱珊也会极疼爱的,于是这回就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暗二,反而顺了他的动作,站起身,拿了剑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我也去!”白芷撸了撸袖子,拉着一言不发但明显也是跃跃欲试的白苏一道,想跟着去教训那群小崽子。 “胡闹!”司庭远凝眉喝止,暗二他们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脚步,垂手站在原地。 朱珠叹了口气,拉了朱珊的手,一字一顿地道,“珊儿,大姐将事儿都与你说,但你要答应大姐,听了之后莫要钻牛角尖,可好?” “好。”朱珊轻轻地应了一声,继而就一言不发地瞧着朱珠。 朱珠便将于氏和她老娘所做的一切都与朱珊说了,说完之后,便紧紧地盯着朱珊,瞧她的反应。 朱珊能有什么反应?她只觉得厌恶,满满的厌恶,甚至胃里头反胃,立时就想把晚上吃的那些东西都吐了出来。 朱珊知道她亲娘和亲姥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居然会做这么多不三不四、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尤其是她的姥姥,居然为了掩盖自家娘做的那些错事,将她的爹给谋害了! 她爹虽然不像疼身子骨不好的大姐一般疼她,但有什么东西从来都不会少了她一份,也总记得她喜欢吃那玫瑰糕,每每从镇子上回来都会给她带上一份。 这样的爹,正值壮年的爹,居然被自家姥姥给谋害了,这真是合了她上回在县城戏班听来的那句话,滑天下之大稽! 朱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朱珠的怀里,喊道,“大姐,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亲娘和姥姥啊?!她们就不能放过我吗?不能吗?” 朱珠拍着朱珊的背,安抚道,“珊儿,我们没办法决定自个儿的出生,但有办法选择今后的人生路该怎么走。被别人指指点点只是一时的,时间久了,大家都淡忘了。你呢,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让那些看你笑话的人明白歹竹也能出好笋。” “好好好,好一个歹竹也能出好笋。”何御医朗声大笑,又对朱珊道,“小珊儿,你大姐用心良苦,你可得记在心上,日后莫要走你娘的老路。” 朱珊哭了半晌,从朱珠的怀里退出来,狠狠地擦了一把泪,坚定地道,“于氏和她老娘活了这么些年尽是走一些歪路子,做了那么多不容于世的事儿来,我一定不会学着她们的样儿,今后势必要做大姐说的堂堂正正的人!” 朱珊这会儿已经不愿意再称于氏和她老娘为娘和姥姥,也是从此刻起,在心理上与她们撇清了关系。可朱珊只要一想到与于氏和她老娘有的那层亲厚的血缘关系,便浑身都不得劲儿。 电光火石之间,朱珊突然想起听戏的时候看来的,那放了血还与生母的情节来。遂问着朱珠道,“大姐,能帮我个忙吗?” 朱珠点头,“你说。” 朱珊认真地道,“给我一把刀,成吗?” 朱珠蹙眉,不解地瞧着她,“你要做刀做什么?” 朱珊凄然一笑,“还能做什么?我要放了血,还给于氏,从此与她断了那层血缘。” “胡闹!胡闹!”闻言,朱珠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伸手拍了桌子,瞧着模样是气狠了。 朱珊从未见过朱珠这般生气,忙缩了缩脖子,用眼神向司庭远求救。 可这回司庭远没有与朱珊所料的那边替她求情,反而也是如朱珠那般沉了脸。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认错 铁柱娘在一旁瞧着气氛不对,忙拉了朱珊,轻声斥责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什么放血不放血的,你不要命了?你说这话不是让你大姐和大姐夫心疼?你大姐和大姐夫好不容易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顿了顿,铁柱娘将朱珊往朱珠和司庭远跟前推了推,道,“还不快去向你大姐和大姐夫认错!说你今后不敢了!快啊!” 铁柱娘的话一出,朱珊心里头就是一紧,是啊,自己是魔怔了不成?!方才只想着与于氏她们划清界限,可却忘了大姐和大姐夫救自己花了多少心力,自己想要放血,那不是平白糟蹋了他们对自己的那份心吗?自个儿真真是愚蠢至极! 想到这,朱珊就恨不得打自个儿两嘴巴子,好好地反省反省! 说时迟那时快,朱珊二话不说就“噗通”往朱珠和司庭远跟前一跪,低了头,朝朱珠和司庭远认错道,“大姐,大姐夫,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司庭远瞧了朱珊一眼,神色微微有些松动,但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扭头又去瞧朱珠。 这会儿只听得朱珠长叹一声,到底是心疼朱珊的身子,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你可记住你的话,下不为例!” “嗯。”朱珊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啊……”朱珠脸色慢慢转好,轻轻地点了点朱珊的额头,摇了摇头,甚是无奈。 这一段插曲过后,朱珊的兴致明显没有刚吃完晚饭那会儿那么高,所以大家便挑了些好玩的事儿说来分散朱珊的注意力。 一直到夜深,大家才散了去。 …… 过完中秋,第二天一早,司庭远就带着暗一和暗二出发去了西南密林。 朱珠就让朱珊搬来与自个儿和司昊宸住了一屋,白苏和白芷则住在朱珊的小屋子里头。 而何御医则是因着司家除了个奶娃娃之外,都是女眷,住着就不太方便,于是被张家人盛情邀请,住进了张家。一来是张家有空屋子,住着也宽敞;二来,何御医住在张家还可以就近照看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这倒是一举两得了! 张木匠虽然只是个木匠,但是常年进出那富贵人家,也学了些眉高眼低,见识与一般的庄户人家却是不同,所以与何御医相处了几天,倒是说得上来话,也处出些感情来了。 何御医给张木匠家大儿子治腿的间隙,老哥俩总是坐在一起吃酒、喝茶,那日子过得好不安稳、惬意! 何御医还嚷嚷着,在桃花村的日子可比县城里头的日子逍遥多了,改明儿他就在这儿也买块地造了别院住着。 张木匠当然是乐得欢迎,立时就想拉了何御医去村长家买地。 还是张木匠家的娘子拦了他,嗔怪他说风就是雨的,没得让何御医笑话。 张木匠听了自家婆娘的嗔怪也不在意,只是“嘿嘿嘿”地傻笑,让在场的张家人和何御医都忍俊不禁。 …… 算算日子,司庭远也已经走了有五日了,朱珠还是像司庭远刚走的第一日一般,整个人怏怏地提不起精神。 白芷端了盆水进来给朱珠洗漱,瞧见她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模样,就“噗嗤”地笑了一声,道,“世子妃娘娘,您这模样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准是要笑话您。” 朱珠的脸红了红,瞪了白芷一眼,拥着被子坐起身,拿过白芷递上来的衣裳穿在身上,道,“也不知你们世子爷到哪儿了?” 白芷替朱珠将腰带整理了,想了想,笑道,“按了世子爷他们的脚程,应是已经到西南境内了。” 朱珠点头,道,“希望能一切顺利。” “世子妃您就放心,世子爷和咱们暗卫哪个不是武功高强的,不过就是先帝皇陵罢了,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白芷安抚着朱珠,道。 “嗯。”朱珠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问道,“珊儿可醒了?” 白芷点了点头,一边伺候着朱珠梳洗,一边道,“早就醒了,这会儿白苏正伺候着呢。她啊,只要能出去玩儿,可不就是最积极的一个?!” “噗嗤……”朱珠被白芷给逗笑了,不过她说得却是有理。 昨儿个,朱珠和铁柱娘坐在一块闲聊,铁柱娘指着在一旁的司昊宸,说小孩子就是见风长,这会儿还是个奶娃娃,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跑又会跳了。 听了铁柱娘的话,朱珠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司昊宸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朱珊,这段时日她总是觉得朱珊哪里不对劲,这会儿听了铁柱娘的话,才猛地意识到原来是朱珊身上的衣裳小了。这衣裳不过才请铁柱娘帮着做了不过两个月有余,这就小了,还真是应了铁柱娘的那句话,小孩子就是见风长。 于是,到了晚上,朱珠就让朱珊早些休息,第二日带她去镇上裁布做衣裳。朱珊一听,乐得马上就跑回屋子睡觉去了,压根儿就没了平日里还得磨蹭半天的模样。 …… 吃了早饭,朱珠抱着司昊宸、带着朱珊、白芷和白苏一道去了镇上。 她们去的是上回那家布庄,那改了性子的女伙计一见朱珠踏进店铺,就绕过柜台殷勤地迎了上来,笑道,“您来啦,快请进。” 朱珠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又四处瞧了瞧,问道,“老板娘呢?没在?” 那女伙计点头道,“姑母今儿个身子不爽利,我就没让她出门,索性店里头的事情我都能张罗得住,就不让她操心了。” 闻言,朱珠关心道,“那是得好生养着,你替我带声好。” “诶,您放心,一定带到。”那女伙计满口应了下来,又道,“您今儿个买些什么布?” 朱珠就指了朱珊,道,“我给我这妹子买,你带她好生瞧瞧,挑她喜欢的就是。” “诶。”那女伙计点了头,带了朱珊去瞧布。 朱珊挑了两匹棉布,都是她喜欢的翠绿色,捧到朱珠面前问道,“大姐,你瞧瞧,这布可称我?” 朱珠笑着点头,让白苏结了账,就拿了布匹,与那女伙计道了别,离开了布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捡了个教养嬷嬷 出了布庄,朱珊扭着朱珠的衣角,撒娇着要买玫瑰糕吃,朱珠拗不过她,就同意了,吩咐了白苏去糕点铺里头买了些来。 朱珊喜笑颜开,一边走着,一边捻了一块玫瑰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朱珠带着白苏和白芷跟在朱珊身后走着,无意间注意到街角那儿站了个老妇,瞧着朱珊手里的玫瑰糕死命地咽着口水。 朱珠默了默,心里头满是不忍,便轻声吩咐了白芷一句,让她拿了一包玫瑰糕送去给那老妇。 白芷点头,拿了玫瑰糕过去,与那老妇说了几句,那老妇推脱不过就将包得严实的玫瑰糕接了下来,朝朱珠这儿肃容敛衣,行了一礼。 朱珠淡笑着朝那老妇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是诧异,这老妇的礼行得分毫不差,若不是出身较好,就是经受过严苛的调教。不管哪一种,这老妇都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是为了什么,现如今这般落魄。 不过这与朱珠无关,琢磨了片刻就丢开不提了。 朱珠携了朱珊她们继续往前走,可才走了几步,就听得“砰”地一声,转头一瞧,那老妇居然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方才朱珠给她的那包玫瑰糕洒得到处都是。 “快,快随我去瞧瞧。”朱珠急忙提了裙子朝那老妇走去。 白苏快了朱珠一步,蹲在那老妇跟前,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再试着给她诊了脉,脸色似笑非笑地道,“她……是饿晕了。” 闻言,朱珠怔了怔,便闷笑着吩咐了白苏和白芷将那老妇带去了客栈。 一个时辰后,那老妇悠悠的醒了过来,瞧见陌生的地方,她有些怔忪。 “您醒了?”朱珠原是坐在椅子上喝茶,瞧见那老妇醒来,便放下茶杯,起身走了过来,轻声道,“您方才在街上晕倒了,所以我就做主将您带来了客栈。” 那老妇呆了呆,好半晌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小妇人是方才在街头给自己送糕点的,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多谢您。” “举手之劳罢了。”说着,朱珠接过白苏递过来的一碗粥,拿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了那老妇的嘴边,道,“先别忙着说话了。来,将这粥先喝了。” 那老妇没想到看着是主子的朱珠会亲自给她喂粥,眼神闪了闪,惊讶了一瞬,才张开了嘴。 “咳咳咳……”许是饿得狠了,那老妇吃得有点儿急,一个不小心就呛到了。 朱珠忙将手里的碗给了候在一旁的白苏,伸手去拍那老妇的背。 好半晌,那老妇才缓过神来,脸上带着羞赧道,“让小夫人您看笑话了。” 朱珠抿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那老妇喂粥。 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总算是能够饱腹了,那老妇的脸色也由原先的惨白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朱珠见那老妇精神好了许多,便问她是哪里人,如何流落了街头云云。 那老妇默了默,才道自个儿姓丁,是大户人家正房太太跟前的陪嫁嬷嬷,只因正房太太过于软弱,着了得宠妾室的道儿,被送去了家庙清修,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在身旁伺候,其余的人全都赶到了庄子上。前儿个那庄子无故着了一场大火,幸好她夜里头浅眠,才逃了出来,流落到了这镇子上。 朱珠听了,点了点头,却是个可怜人。 这会儿,那老妇突然掀开被子下床,在朱珠怔忪中,跪在了地上,只听得她哽咽道,“若是可以,还请小夫人收留收留老妇,老妇……老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听了这话,朱珠定定地瞧了那老妇半晌,缓缓地开口道,“这位婶子,我家仅仅只是庄户人家,但确实需要您这样一位从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嬷嬷。这样,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妹子,做她的教养嬷嬷,平日里教教她规矩,免得日后将性子养坏了。” 那老妇听得朱珠愿意将她留下,还让她当了教养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磕下头去,道,“多谢夫人,老奴今后一定尽心教养姑娘。” “嗯。”朱珠笑着应了一声,扭头去问白苏,“珊儿呢?快让她进来见见丁嬷嬷。” 白苏淡淡地道,“白芷陪着在外头玩儿,我去喊她们进来。”说着,就屈身行了一礼,走到外头去喊朱珊和白芷。 朱珊二人听白苏喊她们,便停下了笑闹,进了屋子里头。 朱珠朝朱珊招了招手,道,“珊儿,这是你的教养嬷嬷,今后就跟在你身边教你规矩。” 朱珊早就知道朱珠的打算,所以对请教养嬷嬷的事儿并不惊讶,惊讶的是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还是在街上捡的。 “大姐,能行吗?”朱珊打量了丁嬷嬷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道。 朱珠不答,反而笑看着丁嬷嬷,想瞧瞧她如何解决朱珊的质疑。 丁嬷嬷知晓朱珠这是在考她,便一改方才那模样,从容不破地从地上站起,屈身给朱珊行了一礼,随即脊背挺直,双手交叠于小腹前,不卑不亢地道,“珊姑娘,行与不行,瞧得可不是老奴,而是您。若是您用心学,老奴自然是行的,若是您不用心学,老奴自然就是不行。” 朱珠暗暗点头,这丁嬷嬷却是有些本事,短短的几句话,就破了朱珊话里的意思,且将朱珊这小丫头给架了起来,说什么都不是。 朱珊确实被丁嬷嬷这一番话说得噎了噎,继而心服口服地学着丁嬷嬷方才行礼的样子,对她行了一礼,道,“那今后珊儿就拜托丁嬷嬷了。” 丁嬷嬷浅浅一笑,道,“珊姑娘客气了,老奴定尽力而为。” “不过,丁嬷嬷,有个事儿,你可得答应我。”朱珊朝丁嬷嬷笑道。 丁嬷嬷挑了挑眉,问道,“哦?是何事?珊姑娘尽管说。” 朱珊笑着开口道,“你别叫我珊姑娘,和大家伙儿一样,叫我珊儿。” 丁嬷嬷一愣,“那怎么行,尊卑不分像什么样子?” 朱珠这会儿开口道,“丁嬷嬷,你就听珊儿的,咱们庄户人家也不能太招摇了不是?!” 闻言,丁嬷嬷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自此,这个朱珠在街上捡到的丁嬷嬷就留在了司家做了朱珊的教养嬷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买地 家里添丁进口的,原先的屋子就不够住了,总是挤在一块儿也不是办法。再说了,到时候,司庭远从西南密林回来,那可就真的没地方住了。 于是,朱珠便琢磨着将屋后的地都买下来,新盖几座屋子,让白苏白芷两姐妹、丁嬷嬷她们住,再给暗一和暗二也留一间。 转天来,朱珠就带了白芷登了村长家的门。 村长不在家,出门去地里头瞧收成了。村长娘子就请了朱珠坐,让她略等等村长,也陪她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朱珠原也没什么事,倒也乐得陪村长娘子解闷。 村长娘子瞧着白芷面生,但也听村里头有人在传司家发达了,买得起下人了。村长娘子原是不信的,但这会儿真瞧见了白芷,便跟着好奇起来,问着朱珠道,“你家还真的买下人了?这得花多少银子?” 从白苏、白芷到司家的第一天开始,朱珠就料到了村里人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更何况这回还从镇上带回了丁嬷嬷,便会有更多的人好奇,甚至眼红。于是早在司庭远出发去西南密林之前,就与他一道想好了说辞。 这会儿朱珠便拿了那说辞,对村长娘子道,“哪里是买的?!都是路上捡的罢了。” “嗯?”村长娘子诧异,“这话怎么说的?” 白芷接了话,笑呵呵地道,“大娘,我和我家妹子父母双亡,来这儿投亲,可亲戚竟是搬了家不见了踪影,想回乡也没了盘缠,正流落街头之际,被公子和夫人给捡了回来。不止是我和我家妹子,还有丁嬷嬷也是。若不是没有公子和夫人他们夫妻俩,我们可就得饿死在那街头了。” 闻言,村长娘子脸上露出同情来,向白芷招了招手,拉了她道,“真是个可怜的丫头。现如今既然到了司家,就不怕没有遮风挡雨的地儿了。” 白芷笑道,“可不是,所以说,公子和夫人是我和我家妹子的再生父母。这份恩情我和我家妹子都记着呢!” 朱珠这会儿正喝着茶,听白芷说她和司庭远是她们的再生父母,差点儿就呛到了。这丫头还真会胡扯,这样会鬼扯的才能得去茶楼做了那说书先生才是! 白芷自然注意到了朱珠的神色,朝她笑眯了眼。 朱珠扶额,她仿佛瞧见了白芷身后长了条尾巴,正朝她得意地晃着。 几人说了会儿话,村长娘子才问朱珠道,“对了,你今儿个来寻我家老头子是做甚?” 朱珠笑道,“我家人口多了,就那两三间屋子也住不下,就想着将屋后的那片地给买了,造几间屋子。这不,来寻村长问问。” “是这事儿啊。”村长娘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总是挤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 与村长娘子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村长和村长家的大儿子一道回来了,进屋瞧见朱珠在坐,便笑道,“珠丫头来啦。” 朱珠站起身来,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 村长娘子迎了上去,给村长拍了拍身上沾了的稻草,笑道,“珠丫头来了不少时候了,是来寻你问买地的事儿。” “哦?”村长诧异地道,“不是才刚买了地,怎么又买了?” 朱珠抿了嘴,笑道,“前一回买的田地是用来种庄稼的,这回是买我家屋后的那片地,用来造屋子。” 闻言,村长瞧了朱珠身后的白芷一眼,明白了朱珠的意思,笑道,“你那屋后的地是荒地,也种不了庄稼,这样,就便宜点卖了你了。一共五亩地,算你一两一亩,五两银子就是了!”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朱珠欣喜道,“那就多谢村长大爷了。” 村长娘子在一旁笑呵呵地道,“客气啥,都是这老头子应该做的。” 村长点了点头,转而吩咐一直含笑瞧着他们说话的自家大儿子道,“去,拿了纸笔,写了地契文书来。” “是,爹。”村长家的大儿子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出了堂屋。 村长家的大儿子动作很快,回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将地契文书写好了,拿到堂屋里交给村长查看,村长瞧了眼,又递给了朱珠。 朱珠仔仔细细地瞧了地契文书上的内容,点头笑道,“还是大伯有能耐,这文书写得极是明白。” 听了这话,村长家的大儿子心里头受用,嘴上却谦虚了几句,给朱珠递上笔,道,“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你就将字签了。回头我拿去镇上给镇长备了案,那地就归你们家了。” 朱珠点头,签了字,将地契文书递给村长家的大儿子,又扭头吩咐白芷道,“白芷,拿五两银子给村长大爷,再拿二两银子给大伯,让他疏通镇长那儿的关系。” 白芷笑着应了一声,从袖兜里拿了五两银子递给了村长,又拿了二两银子给了村长家的大儿子。 村长家的大儿子接过那二两银子,笑道,“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就该这样。”朱珠笑容满面地道。 见事情已经办妥,朱珠便与村长一家告辞,带了白芷回了家。 村长娘子送朱珠出了院门之后,回到堂屋里头,听见村长和村长家的大儿子正说着朱珠变得越发能言善道了,却是让人刮目相看。 村长娘子就笑着接了话道,“这女子嫁了人总是与在家里头做姑娘时不同,我当初还没嫁来桃花村的时候,谁不说我最是文静、不爱说话的?可嫁了人,当了家之后,什么都得担起来,性子可不就是变了?!” 村长和村长家的大儿子听了自家老婆子娘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好了好了,咱们也不说别人家的事儿了,端的是跟长舌妇似的。”村长娘子笑说了一句,转而说起了自家的事儿来。 村长家的大儿子第二日一早就去了镇上找了镇长将朱珠新买的五亩地备了案,又拿了二两银子请了镇长吃了一顿酒,直惹得镇长瞧村长家的大儿子眼神都不同了,一副这人有眼力见儿,日后可以栽培的满意模样。 下晌,与镇长好生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村长家的大儿子就揣着那盖了镇长印鉴的地契文书回了桃花村,交给了朱珠。 朱珠包了自家做的糕点塞给了村长家的大儿子,说是给他家小闺女吃的。而村长家的大儿子却知道这是朱珠怕自己不收,变着法儿来送自己。于是,村长家的大儿子不忍拂了朱珠的好意,便笑着收下了糕点,告辞回了家。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请人打家具 收到地契文书的第二日,朱珠就让白芷提了几盒糕点,两个人一道登了张木匠家的门。 “哎哟,司家小娘子来了!”朱珠进院门的时候,何御医正和张木匠坐在院子里头下棋,瞧见了朱珠,忙笑着与她打招呼。 朱珠笑着,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而跟在朱珠身后的白芷则是笑道,“何御医,您老这是把这儿当家了?你说这话,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这家的主人呢?!” 何御医一噎,随即指着白芷笑骂道,“你这个鬼丫头,和暗二那小子的性子一般无二。不如这样,我替你求了你家夫人,将你许给暗二做婆娘,可好?” 这话调侃的话儿一出,便轮到白芷噎住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道,“我的事儿,您可别瞎操心。”说完,余光瞧见朱珠那饶有兴致的眼神,顿时心里打了个突,脸色苦哈哈地对朱珠道,“夫人,您别听了何御医瞎说,我可没那心思。” 朱珠掩去方才那兴致勃勃的眼神,转而无辜地瞧向白芷,摊了手道,“你急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白芷还想再说什么,可这会儿就听得张木匠家的娘子在堂屋门口道,“哎哟,珠丫头来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顿了顿,只见张木匠家的娘子用谴责的目光瞪向张木匠,道,“你这个糟老头子,珠丫头来了也不知道请人家坐下喝茶,瞧瞧,人都还站着呢!你倒好,坐着比谁都踏实,怎么的?屁股上沾了浆糊,站不起来了?” 张木匠家的娘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连串,张木匠却没有丝毫生气,反而一脸笑呵呵地瞧着她,等她说累了,还起身给她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 张木匠家的娘子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一脸的笑。 “噗嗤……”朱珠撑不住与白芷一道笑了出来,一时间那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张家整个院子。 张木匠家的娘子又是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嗔道,“都怪你,让珠丫头他们瞧笑话了。” 朱珠挥了手,笑道,“张大娘,咱们哪里是笑话您和张大爷?!而是瞧着您二位的感情,这么些年了都还恩爱如初的,羡慕着呢!” 张木匠听了朱珠这话,就笑道,“珠丫头这话我爱听,我和你张大娘成亲这些年,感情确实极好。” “呸……”张木匠家的娘子啐了一口,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呢,也不嫌臊得慌。” 张木匠连连摆手,笑呵呵地道,“不嫌不嫌。” 张木匠家的娘子心里头甜丝丝的,但又想着自个儿都这么大年纪了,张木匠再这么闹下去,可不得在小辈跟前儿丢了脸,便挥了挥手,对张木匠道,“你起开,我不与你说了。”说着,朝朱珠走来,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的矮凳上坐下。 “今儿个怎么来了?”张木匠家的娘子问朱珠。 朱珠往后瞧了一眼白芷,白芷会意,走上前将手里提着的糕点放到桌上。 朱珠便笑道,“我今儿个来是寻张大爷问些事儿。还有,顺便给您家送些糕点,都是家里头自个儿做的,给你们尝尝味儿。” 听朱珠说是家里头自个儿做的,张木匠家的娘子便没有推辞,毕竟是朱珠的一片心意,遂直接就收下了。 张木匠坐回原来的矮凳上,好奇地问着朱珠道,“寻我是什么事儿?说来我听听。” 朱珠便斟酌着道,“张大爷,我准备在我家屋后头再造几间屋子,想请您给打几套家具,您可方便?” 闻言,张木匠眼睛就是一亮,他可是好些日子都没有活做了,这不就找上门来了?于是,他忙点了点头,道,“方便方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回头我就给你将家具打出来,保管你满意!” 朱珠见张木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心里头欢喜,嘴上便谢着张木匠道,“那就多谢张大爷了。”说着,从袖兜里拿出了几张图纸交给了张木匠,道,“我画得不好,张大爷您瞧瞧,您可看得明白?” 张木匠点头,接过那几张图纸瞧了瞧,虽然画得一般,但也瞧得分明,有几样他还是第一次见,那设计精巧的模样,让他不禁感叹出声,“珠丫头,不成想,你也是个会设计家具的主!” “哟,这话怎么说的?”何御医将自个儿的脑袋凑过去,好奇地问道。 张木匠就将手里的图纸给了何御医,道,“你瞧瞧,这上头画的,你可有见过?我做了这么些年木匠活儿,还是头一回见!” 何御医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也啧啧称奇道,“了不得,了不得,我自问也是从那繁华之地出来的,但在京城的时候也没瞧见过这般设计的家具!” 朱珠捂了嘴,笑道,“您二位可就别夸我了,怪不好意思的!张大爷,您倒是说说,这些家具,您能打不?” 张大爷点头,笑道,“能打,能打!你几时要?” “不急,您等咱们家开始造房子再打,不然也没地儿放不是?!”朱珠笑道。 “行,那我明儿个先去将木料买来。你放心,我定挑那些上乘的木料。”张木匠摩拳擦掌地道。 朱珠拿出十两银子给了张木匠,道,“张大爷,这银子您拿着,用来给您买木料,等您打完家具,我再给您算工钱。” 张木匠接过那十两银子,笑道,“工钱不急,以后再说。” 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何御医这会儿出声,对张木匠道,“张老哥,明儿个我与你一道去买木料,可好?反正我在这儿,除了给你家大儿子治腿,别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你到处走走,也见识见识去。” 张木匠点头,喜笑颜开地道,“那敢情好,我这路上也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了。” 朱珠与张木匠他们说了会儿话,又在张木匠家的娘子陪同下进了屋子里头探望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随后就没有多待,便告辞离开了。她还要去泥瓦匠家请他给自家造屋子,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第二百章 造新屋子 来到泥瓦匠家门口,朱珠也没有让白芷动手,而是亲自敲响了泥瓦匠家的院门,并朝里头喊了声,“大娘在家吗?” “谁啊?”一声询问从堂屋里头传来,不消片刻,泥瓦匠家的老娘就走了出来,打眼往院外一瞧,见朱珠和白芷俏生生地站在外头,先是一愣,随即脚下不停地上前开了院门,请她们进来,一边笑着对朱珠道,“你这丫头倒是稀客,快进来坐。” 朱珠笑道,“我今儿个是来寻大叔的,大叔可在家?” “哦?”泥瓦匠家的老娘诧异,道,“寻他做什么?难不成你家要造屋子?” 朱珠点头,笑道,“还真被大娘您说中了,我家确实是要造屋子,这不,就寻思着来问问大叔,瞧瞧他有没有空闲的时候,给我家造屋子去。” 泥瓦匠家的老娘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瞧朱珠,见她脸上满是真诚的笑,便道,“我儿在他屋子里头,你先在堂屋里坐会儿,我去喊他出来。” “诶。”朱珠应了一声,带着白芷跟在泥瓦匠家的老娘后头进了堂屋,在矮凳上坐了,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等她去喊泥瓦匠。 不过片刻,泥瓦匠就跟着自家老娘进了堂屋。 朱珠便开门见山地将想要请泥瓦匠帮着造屋子的事儿与他说了一番。 泥瓦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道,“上回你家相公翻修屋子的时候,我正巧在外头做活,没有赶上趟,心里头着实可惜了一番。没成想,这回倒是赶上了。你放心,回头我将我那些兄弟们都喊来,保证将那屋子造得敞亮。” 朱珠点了点头,拜托着泥瓦匠,道,“大叔,造屋子用的青砖就拜托您帮着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弄不懂这些。” “行,这些就包在我身上了。”泥瓦匠应了下来,反正他做这行好些年了,哪里的青砖烧得好,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朱珠又问道,“大叔,您先给我说说,你们做活都是怎么算工钱的?我心里头也好有个数。” “与我一道做活的兄弟有九人,加上我,满打满算十个人,平日里做活每人每天八十文。咱们乡里乡亲的,我就做主给你便宜点,每人每天六十文就成了。”泥瓦匠呵呵笑道。 “那哪能行?!”朱珠摇头,道,“我哪里能占这些便宜?!不妥不妥。” 可泥瓦匠却一再坚持工钱每人每天六十文,如若不然,他就虎着脸,吓唬朱珠说她家的活不接了! 朱珠无法,便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大叔您这般坚持,那每日里的晌午饭就由我家包了,您觉得如何?” 泥瓦匠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好,便笑着同意了。 “那等您将青砖给买来了,咱们就择日开工造屋子。”朱珠一锤定音地道。 泥瓦匠应了一声,“得嘞。” 如此这般一番商议下来,朱珠瞧见日头偏西了,便指着家里头还有孩子在,得回去做饭了这个理由提出了告辞。 泥瓦匠家的老娘和泥瓦匠一听,也不好留朱珠她们,便送她出了门。 隔了几天,朱珠歇了晌午觉刚起身,白苏就推了门进来,回禀道,“夫人,村里头的泥瓦匠来了。” 闻言,朱珠忙挽了发髻,整了整衣裳,出门一瞧,泥瓦匠正站在院门外,身后跟着几个壮汉,拉着四辆牛车,车上摆满了青砖。 泥瓦匠见了朱珠,就笑道,“珠丫头,青砖我给你带来了,你瞅瞅可还行?若是没问题,咱们就择日开工了。” 朱珠略微瞧了一眼那四辆牛车上的青砖,笑着对泥瓦匠道,“既然将造屋子的活儿给了您,我自是信您的。” “那行,咱们兄弟先把这些青砖放到屋后头去。”说着,泥瓦匠就吩咐着身后的几个壮汉将青砖拉去了屋后,一块块地码在地上。 做完这些,泥瓦匠和那几个壮汉被白芷请到了前头院子里头喝了口茶,歇息了会儿,与朱珠商议了,后日是宜动土的日子,便定在了那日一早来上工。 九月初一一早,天刚蒙蒙亮,泥瓦匠就带着他那帮兄弟登了司家的门。 在热热闹闹的一阵吆喝声中,司家的新屋子就动起了土。 村子里的乡亲们听到动静都纷纷过来围观,不禁感叹道,司庭远当初来桃花村的时候瞧着落魄,这会儿不仅家里有了下人,还有了银子造新屋子。难不成司庭远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听说他前儿个就出门去了,兴许就是赚钱去了! 有忍不住好奇的婆娘找了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瞧着泥瓦匠他们做活的朱珠来问。 朱珠也没恼,但也不会与他们说实话,总不能告诉乡亲们,自家相公是那镇北王府的世子爷,家里头虽然被抄了,但也不缺银子花? 于是,朱珠便指了打猎赚来的钱忽悠了那些乡亲,再说了这段时日司庭远出门,是因着听闻有亲人在世,便出门寻亲去了,不日就回。 朱珠说的真切,乡亲们也就信了。 临近晌午的时候,朱珠便去了灶房忙活。 等到了晌午饭时分,朱珠就吩咐了白芷去屋后头,将忙活了一上午的泥瓦匠和他的那些兄弟们请到院子里头来吃饭。 泥瓦匠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一进院子,就见两个桌上摆了不少的菜,居然还有肉,且不止一盘,顿时觉得自个儿的肚子更饿了,纷纷咽了咽口水。 “各位大叔,别愣着了,快坐。吃了饭之后,给你们半个时辰歇息歇息,再开工去。免得累坏了,婶子们可不得撕了我。”朱珠笑着招呼着泥瓦匠他们落座。 那几个汉子听到朱珠说给他们半个时辰歇息,纷纷喜笑颜开,这放在哪个主家那儿都是没有的事儿,朱珠倒是大方。再有朱珠那话也说得俏皮,那几个汉子都笑了起来,推辞了一番便坐下,拿了碗筷,大口地起吃饭来。 朱珠的手艺不错,那些菜做得色香味俱全,直吃得那几个汉子连连称赞。 等在院子里席地歇了晌午觉之后,泥瓦匠他们又去做活了,这会儿可比上午更显得卖力,毕竟吃了人家的好饭好菜的,可得好生将活给人家做了! 第二百零一章 道歉 造屋子的第二日,泥瓦匠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也是早早地就来了,与朱珠知会了一声,就往屋后头去做工了。 不过,让朱珠诧异的是,跟着泥瓦匠来的还有他的老娘和草儿。 还没等朱珠发问,泥瓦匠家的老娘就上前,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每日里都得给这些汉子们做晌午饭,这人多,做的晌午饭也多,我就想着来给你打个下手,帮个忙。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闻言,朱珠笑道,“哪里会不欢迎?我这一个人做这么些人的晌午饭,也怪累的。您来了,我可就轻松了。”说着,朱珠就将泥瓦匠家的老娘给请进了堂屋。 朱珊这会儿刚在堂屋里头吃完早饭,瞧见朱珠带着泥瓦匠家的老娘和草儿进来,暗自撇了撇嘴,可却让丁嬷嬷瞧了个正着。只听得丁嬷嬷轻咳了一声,朱珊忙挺直了脊背,脸上端起温和的笑来,起身与泥瓦匠家的老娘和草儿打了声招呼。 泥瓦匠家的老娘笑着朝朱珊点了点头,对朱珠道,“这些时日不见,珊丫头瞧着就像是变了个人。” “您过奖了,她啊也就这会儿瞧着文静,过不了多少时候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又冒出来了。”朱珠谦虚道。 泥瓦匠家的老娘瞧瞧朱珊,又瞧瞧自家的草儿,笑道,“我瞧着珊丫头的性子就极好,我家草儿这孩子自从……性子就变得太安静了。” “奶奶……”听了泥瓦匠家的老娘这般言语,草儿忍不住轻声唤道。 泥瓦匠家的老娘叹了口气,道,“行行行,我不说了。” 这会儿,朱珊出声道,“大姐,我回屋了,待会儿丁嬷嬷要教我刺绣。” 朱珠点了点头,余光瞧见草儿艳羡的眼神,心下叹了口气,想了想,对着朱珊道,“你带草儿跟你一块儿,你们俩一道跟着丁嬷嬷学。”说着,朱珠扭头问泥瓦匠家的老娘,道,“大娘,您意下如何?” “哎哟,那感情好!我也正愁我家草儿没人教她刺绣呢?若是得了丁嬷嬷的指导,那真是三生有幸!”泥瓦匠家的老娘欣喜万分,她可是从铁柱娘那儿听说了,司家的这个丁嬷嬷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不管是礼仪还是女工,都是一等一的。朱珠这会儿提出让草儿跟着丁嬷嬷学刺绣,那她哪有不乐意的?! 可泥瓦匠家的老娘乐意了,朱珊却不乐意,但是朱珠的话在前,丁嬷嬷又没有反对,所以朱珊只能将不满憋在心里头,准备回头与小花好生叨叨。 于是,等草儿亦步亦趋地跟着朱珊和丁嬷嬷进了小屋子,朱珊也一句话都没有与草儿说过,对她的态度竟是不理不睬。 草儿虽然先前被她那娘给带歪了,但这会儿心思摆正之后,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丁嬷嬷只教了一遍的针法,她就绣得有模有样的,反观朱珊,那用笨手笨脚来形容都不为过。 “丁嬷嬷,这针法也太难了。”朱珊揉着被针戳痛的手指,对着丁嬷嬷抱怨。 不同于学规矩时的严肃,这会儿的丁嬷嬷显得温和了许多,只见她笑道,“您只要多加练习,熟练之后就不会觉得难了。” 朱珊瞧着手里那块被自己绣得乱七八糟的棉布,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噗嗤……”一声很轻的笑声响起,是草儿发出的。只见她这会儿正侧头瞧着朱珊手里的那块棉布,捂着嘴直笑。 朱珊不开心了,指着草儿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闻言,草儿立马敛去脸上的笑,不知所措地瞧着朱珊。 丁嬷嬷听说过朱珊与草儿的嫌隙,但毕竟胳膊肘是往里头拐的,她总是向着朱珊,于是这会儿只当了不知道,任由两个小姑娘掰扯去。 “诶,问你话呢?!”朱珊心里头想着之前草儿和她娘想给自己洒引蛇粉的事儿,口气里就有些咄咄逼人。 草儿低了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对不住,以前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嗯?”没有意料中的口出恶言,反而是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朱珊有些傻眼。 朱珊愣神的功夫,草儿又说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人的事儿来。” 听了草儿的话,丁嬷嬷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她阅人无数,这话里头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立时就能分辨。这草儿怕是因着经历了她娘那些脏污不堪的事儿,直接就大彻大悟了,如此这般,甚好甚好! “珊儿,还愣着做什么?草儿都这般说了,你如何想的?”丁嬷嬷淡淡地出声,拉回了朱珊的魂儿。 朱珊甩了甩脑袋,不确定地对草儿道,“你这是真心的还是诓我的?” 草儿正了正脸色,举起三根手指,道,“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闻言,朱珊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那我就信你这一回。不过,你还得做个事儿!” 草儿瞧着朱珊,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朱珊道,“你与你娘将小花害得在炕上躺了好些时候,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你该给小花道歉去。” “嗯!”草儿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丁嬷嬷瞧两个小姑娘把话都说开了,遂笑着道,“好了好了,咱们继续。”说着,便重新教朱珊和草儿学起刺绣阵法来。 等吃好晌午饭,泥瓦匠家的老娘带着草儿告辞的时候,草儿腼腆地问着丁嬷嬷道,“丁嬷嬷,我明儿个还能来这儿与你学刺绣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不妨草儿说这话,泥瓦匠家的老娘只觉得脸臊得慌,忙开口轻斥了她一句。 草儿在学刺绣上有天分,丁嬷嬷是乐意教她的。可她是司家的下人,凡事都得朱珠做主,于是她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瞧向朱珠,让她拿主意。 朱珠笑道,“既然草儿如此好学,那丁嬷嬷你就继续教她。”说着,又对泥瓦匠家的老娘道,“大娘,您可别拘着草儿。” 听朱珠这般言语,丁嬷嬷才点了点头,笑着对草儿道,“那明儿个你再来。” “诶。”草儿高兴地应了一声,这才与泥瓦匠家的老娘一道回了家。 第二百零二章 工钱多给了 转天来,草儿在去司家学刺绣前,先登了小花家的门,给小花道歉。 起先小花还不待见她,但见她真诚地向她道歉,还发了誓,小花才如同朱珊一般相信了草儿。 自此之后,朱珊和小花虽然待草儿不算亲厚,但也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剑拔弩张。好些时候,她们几个小姑娘还能凑在一块儿说话,这却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一桩事儿了。 …… 泥瓦匠他们确实是造屋子的一把好手,不过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新屋子就造成了。 新屋落成的那一天,朱珠置办了好酒好菜,想着请了泥瓦匠和那些做工的汉子们好好地吃一顿。可因着司庭远不在家,自个儿一个妇人不方便在场,免得大家伙儿说闲话,朱珠便请了何御医和张木匠来自家作陪。 一顿饭吃的是热热闹闹,宾客尽欢。 等酒席散了,朱珠出来送泥瓦匠他们离开,泥瓦匠喝多了酒,这会儿红着脸,醉醺醺地对朱珠道,“珠丫头,今后还有造屋子的活儿,可别忘了你大叔我。” 朱珠笑道,“行,今后我家再造屋子,还请您和几位大叔。”说着,便吩咐了白苏和白芷将泥瓦匠他们的工钱给结了。 泥瓦匠他们拿着工钱,笑着告辞离开了司家。 走到半道上,有汉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放着工钱的荷包,仔细地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一千文,比原先说好的每日六十文,十五日就是九百文,整整多了一百文。他顿时惊呼出声,对泥瓦匠道,“大哥,我这多给了一百文。” 泥瓦匠一听,也打开了自己的荷包,数了数,也多了一百文。 其他那些汉子也是如此,便问着泥瓦匠该如何是好。 泥瓦匠朝司家的方向沉吟了半晌,将荷包重新扎紧,淡笑道,“我想这应该是珠丫头的心意,那咱们就收下。日后这司家有啥事儿,咱们来搭把手就是了。” 那些汉子平日里就对泥瓦匠马首是瞻,听了他的话,纷纷点头道,“大哥说得对,今后这司家的事儿,咱们就义不容辞了。” 朱珠没想到,自个儿不过是见泥瓦匠他们造屋子辛苦,便多给了每人一百文辛苦费,却误打误撞地收买了人心,这却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新屋子造好了,请张木匠打的家具也都打好了,一件儿一件儿地搬进了新屋子里头。 白芷兴奋地就想立马搬进去,不料却被朱珠给拦了下来,只等新屋子通了几天风,才让白芷她们搬了进去。 …… 这日,又到了张木匠家大儿子换药的日子,何御医按照前几次一般替他换了药,瞧着他脸色还不错,便放下了心。这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用药这段时日以来,都没有因为凶猛的药性而产生不良反应,想必是他原就身体底子不错,所以抗住了那副作用。 可谁知,何御医放下自个儿那颗心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阵疾呼声喊进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屋子。 进门打眼一瞧,只见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倒在炕上浑身抽搐着,他家娘子手足无措地在一旁哭喊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但明显的于事无补。 何御医快步上前,喊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道,“快,别愣着了,快去找根木棍来,让你家相公咬着。” “诶诶诶。”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忙点了头,脚步慌乱地出门去捡了一根木棍,进来就往自家相公的嘴里塞。 接着,何御医让已经闻声赶过来的张木匠拉住自家儿子,他自己则拽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手诊脉。 不好! 何御医手指一搭上张木匠家大儿子的手腕,脸色就大变,这是猛烈的药性在他的体内产生不良反应了,而且还是极其凶险的那种,得赶快处理了,不然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这条命可就危险了! “你快去将司家那个叫白苏的小丫头喊来。”何御医指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吩咐道。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只是愣了愣,转瞬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外头跑,这会儿何御医说的话那可就相当于皇上的圣旨,只要他说的,她定是要去做的,反正都是为了她家相公的腿,听何御医的就是了! 一路跑到司家,气还没喘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见了白苏,二话不说就一把拉着她想要往自家的方向跑。 起初白苏没有防备,被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这么猛地拉了一下,脚步往前一冲,踉跄了一下,好在身上有功夫,不过一瞬就站定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愣是没有拽动她。 白芷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婶子,怎么了这是?你拉我这妹子去哪儿?”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这会儿见白苏半点儿都拉不动,直接就急出了眼泪,哭道,“我家相公今儿个用了药之后竟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何御医让我来寻白苏,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话还没说完,白苏就越过她,脚下生风地往张木匠家跑去。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呆了呆,直到白芷在一旁道,“婶子,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跟着回去”,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这才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走,咱们也去瞧瞧。”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珠从院子里的石凳上起身,带了白芷也去了张木匠家。 …… “何御医,您寻我?”白苏进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屋子,问拧着眉的何御医道。 何御医点头,指了炕上的张木匠家大儿子,对白苏道,“你会的虽然是毒术,但毒理和医理原也就是相通的,所以让你来给我打下手。这会儿你先帮我护住他的心脉,我马上给他截肢,不然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截肢?!”张家人惊呼,这前些时日都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要截肢了?不是说不用截肢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何御医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他已经撑不下去了,必须截肢才能保命。事不宜迟,你们快些出去,别在这里待着了,那场景怕是你们受不住。” “不……”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刚回到家,还没踏进屋门就听了何御医这话,顿时痛呼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零三章 又捡了个人 “等等。”白苏突然出声,道,“先让我替他诊一诊脉。”说着,便快步走到炕前,给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诊了诊脉,然后又躬着身毫不避讳地观察了他的两条腿。 随后,白苏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里头倒了一粒药丸出来,捻在手指尖,将其塞进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嘴里。再一施巧劲,就让意识不清的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将那药丸给吞了下去。 何御医走上前来,皱了整张脸,问道,“你给他吃的什么?” 白苏指着张木匠家大儿子渐渐变了平稳的脸色,回道,“这是我自己研制的药丸,可以缓解痛楚。”顿了顿,又道,“他的腿不用截肢。” “真的?太好了!”听了白苏的话,张家人脸上泛出惊喜的神色。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因为白苏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需要用铃兰来以毒攻毒,但铃兰只长在东北,西北这儿还不曾有人见过。” 何御医倒是没有想到以毒攻毒之法,毕竟他研习的是医术,用毒他还真的是不在行。但他也知道铃兰这种毒物,就像白苏说的,他还未曾在西北见过。于是,他泄了气,不悦地对白苏道,“你这话竟是白说了。” 白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只是将实情说了出来罢了。 “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到头来,我家相公还是要截肢?”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哽咽道。 朱珠和白芷一道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从地上扶起,想了想,对着白苏道,“铃兰可是一种花为钟状的植物?” 白苏还没有言语,何御医倒是眼前一亮,脸上泛出欣喜的神色,上前几步瞧着朱珠,问道,“您难道见过?” 朱珠的朱唇轻勾,笑道,“若那铃兰的花真为钟状,那么不错,我确实见过,就在后山。” 闻言,何御医一连声地吩咐道,“好好好,白苏丫头,快去后山将铃兰采来。” “诶,我这就去。”白苏点了头,就要往外走。 可不料,却被朱珠拦住了去路。白苏诧异地瞧过去,这会儿只听得朱珠道,“那地儿难找,我与你一道去。” “这……”白苏迟疑。 朱珠便扯了她道,“别这啊那的,后山这个大一地儿,你一寸一寸找要花多少时辰?你跟我走。”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白芷跟着道。 于是,三人一道去了后山。 要说朱珠是怎么识得铃兰的,还多亏了前一世的那个从其他世界而来的朱琼。有一回,她们在庄子上消暑,庄子上佃户的孩子误食了山上有毒的花草,一度救不回来了。那个朱琼得知了之后,便去了那户人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解了那孩子所中的毒。 之后,朱琼将庄子上的佃户都唤了过来,教他们辨认山头上的有毒花草,就是在那个时候,朱珠晓得了铃兰这个长得鲜艳,却带有毒素的花。 白苏和白芷携了朱珠,施展轻功,一路朝着朱珠指的方向来到了那片山谷。白苏没有让朱珠和白芷动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采摘了一些铃兰,用袋子装了。三人便一道往回赶。 “停一停。”到半道上的时候,朱珠突然出声,让白苏和白芷停下。 白苏和白芷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瞧着朱珠。 朱珠指着远处的草丛里,道,“那儿似乎有个人。” 闻言,白苏和白芷朝朱珠指着的方向看去,倏地,她们脸色一整,眉头微皱,那儿确实躺了个人,只不过被草丛给掩盖了去,轻易发现不了。 “走,过去瞧瞧。”朱珠抬腿往前走去。 白芷跟上来,拦了朱珠,道,“还是我先去瞧瞧,您和白苏就在这儿等着。” 朱珠明白白芷是为了自个儿的安全着想,毕竟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是敌还是友,谨慎些总是对的,遂点头道,“也好,你小心着些。” 白芷点头,几步走到草丛边上,弯腰拨开草丛一瞧,是个男子,这会儿正面朝下趴在地上,旁边的草隐隐染上了鲜血。 这模样不会是死了? 白芷想着,就伸出一只脚,踢了踢那人的腿,问道,“诶,你有没有事啊?”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白芷便小心翼翼地将那男子翻了过来,只见他脸上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罩,与他身上那件已经染上了血迹的白色衣裳一点儿都不相衬。 白芷将眼前这男子的面罩揭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张脸好生俊美!与她家世子爷可相差不了多少,竟是在伯仲之间! 得亏白芷长时间面对着司庭远,早就已经免疫了,能够快速地收回心神,不然还不得被眼前这男子给迷了眼去?! 白芷伸手在那男子的鼻子底下探了探鼻息,感受到温热的鼻息,白芷才收回手,又瞧了瞧那男子胸口的伤,便回到了朱珠的身边,道,“世子妃,那人受了伤,已经昏迷不醒了。” 朱珠默了默,半晌吩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被我们遇上了,那就把他带回去治伤。” 白苏和白芷应了,上前去将那男子扶了起来,带下了山。 回到张家,何御医和张家人见了那身上染血的男子都愣了一愣,满心地不明白为何朱珠她们上了回山,还带回来一个受了伤的男子。 但这会儿虽然心里头有疑问,可更多的还是对张木匠家大儿子的担忧,只见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一步上前,紧张兮兮地问道,“如何了?那铃兰可采回来了?” 朱珠笑着握了张木匠家大儿媳的手,笑道,“采回来了,采回来了。”说着,又侧头瞧向何御医,道,“何御医,张大叔的腿就交给白苏了,你帮着瞧瞧这人,我们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这一路也没见他有任何的动静,不知如何了?!” 何御医点了点头,扶过那男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对白苏道,“白苏丫头,你就照着你的法子去治,若是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尽管喊我。” “诶,我省的。”白苏应了一声,便问了张木匠家的灶房在哪儿,去用铃兰熬药了。 何御医则将那男子扶到了自己暂住着的屋子,给他治伤。 第二百零四章 等 很快,白苏的药也熬好了,她端着冒着白气儿的药碗进了屋子,让张木匠扶着喝了安神药安睡过去的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起来,给他将药灌了下去。 “白苏姑娘,接下来该如何?”张木匠将自家儿子扶着躺好,问着白苏道。 白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脸,闻言,淡淡地道,“等。”接着,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任由大家怎么问,都不开口。 “大家就别问了,我这妹子若是不想说的,你们怎么问她都不会开口说个一句半句的,别多费口舌了,就等着,过会儿就能知道了。”白芷出声,在白苏不耐烦之前打断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 大家无法,也只能听了白芷的话,停了话头,围在张木匠家大儿子的炕前,焦急地等待着。 众人等了好些时候,直到将近日暮时分,躺在炕上的张木匠家大儿子才有了动静。 “啊……”伴随着一声嚎叫,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浑身抽搐,除了没有口吐白沫之外,这模样竟是和方才的情况一模一样。 “儿啊!” “相公!” 张木匠家的娘子和大儿媳冲到炕前,呼喊了几声,可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竟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搭理她们,自顾自地在炕上翻滚着。 白苏拨开眼前碍事的两个婆娘,让朱珠和张木匠将她们带出去,继而对白芷道,“姐,你留下来帮我。” “好。” 等朱珠他们出了门,白芷将屋门关了,走到白苏身边听她的指示。 白苏废话不多说,直接道,“我要替他施针,你替我护住他的心脉。” “明白。”白芷点了点头,等白苏将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扶起,自己翻身上炕坐在他身后,将内力运在手掌上,往他的背上拍去。 屋外,张木匠家的娘子由张木匠半扶着,而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则被朱珠拉着。 朱珠见张家两个女眷脸色均是焦急和不安,便安抚道,“大娘和婶子,你们放心,张大叔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虞的。” 张木匠家的老娘扭头朝朱珠瞧去,勉强地笑了笑,道,“你说得对,我家这大儿从小身子骨就好,定能熬过这一关的。” 半个时辰过去,屋内的白苏和白芷还没有出来,反倒是何御医那儿完事儿了,来了这边屋子。 朱珠瞧见何御医,便问道,“何御医,那男子如何了?” 何御医笑道,“我已经替他处理好伤口了,修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不过他那伤若是再近半寸,就会伤了心脉,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朱珠点头,“倒是命大。” 何御医赞同道,“可不。”顿了顿,又道,“这儿怎么样了?” 朱珠摇头,“不知,白苏和白芷在里头,正给张大叔医治着。” “那我进去瞧瞧,给她们搭把手去。”何御医说着,就上前推了门。 可门才推开一个小缝隙,就听得里头一阵大喝,“别进来。”吓得何御医倏地一下收回了手,站在门口,背对着朱珠他们,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好半晌才恢复了神色,转身走到朱珠身侧,笑得有些无奈。 朱珠安慰何御医,道,“白苏就这性子,你多担待着点。” 何御医苦笑,“我明白。” 又半个时辰过去,屋门总算被从里头打开,走出来满脸疲惫的白苏,对着众人道,“张大叔没事了。” “这么说,我儿不用截肢了?”张木匠家的娘子急忙问道,因为担心白苏说出不好的话来,她紧张地掐着自家老头子的手,直把他疼得眉头紧皱。 白苏淡淡地笑道,“嗯,不用截肢了。” “太好了,太好了。”张木匠家的娘子喜极而泣,越过白苏就往里头去瞧自家儿子。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则是心神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朱珠见了,上前去扶她,道,“婶子,张大叔没事了这可是好事儿,您哭什么?!”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哽咽着道,“我这是高兴,我高兴啊。” 朱珠弯了弯唇角,笑道,“好好好,但咱们先起来可好?这地上凉,若是您着了凉气,生了病,心疼得还不是张大叔?!” 闻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朱珠,仍是哭道,“你这丫头,怎么还取笑起长辈来了,瞧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便伸了手要去拧朱珠的嘴。 朱珠笑着躲开了,道,“婶子,您还是快去瞧瞧张大叔。” “你等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狠狠地擦了一下泪,瞪了朱珠一眼,便丢下她,急匆匆地进了屋。 “老哥,咱们也进去瞧瞧。”何御医拍了拍张木匠的肩膀,拉着他也进了屋子。 朱珠这才问白苏道,“白芷呢?” 白苏嘴角一抽,道,“内力用多了,这会儿累得趴在屋内的桌子上睡着了。” “额……”朱珠一愣,随即哭笑不得,“走,咱们带她回家睡去。” “世子妃……”白苏低声唤了一声。 朱珠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瞧她,“怎么了?” 白苏抿了抿唇,道,“要不要去瞧一瞧那受伤的男子?” 朱珠凝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去了,方才咱们三个女人家救他回来已经是逾矩了,这会儿去瞧他像什么?若是被人瞧见,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走,我交代何御医一声,他定会照顾好那人。” 白苏听朱珠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跟在朱珠的身后进了门。 这一天又是上山,又是救人的,太过疲惫,将白芷带回家,朱珠便有些困顿,连晚饭都没吃,就爬上了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待到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白芷听到动静,推了门进来,笑着道,“世子妃,您醒了。” 朱珠拥着被子,瞧着白芷,笑道,“你也睡醒了?” 白芷听出了朱珠语气里的揶揄,脸一红,道,“世子妃,您就别取笑奴婢了。”她今儿个是用了太多的内力,累到了,所以才会不分场合地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这可不能怪她。 第二百零五章 落难公子和佳人的戏文 为了避免朱珠继续取笑她,白芷忙道,“您快起来,灶上温着粥,您吃点儿,免得晚一点饿了不好受。” 朱珠微微颔首,自个儿拿了衣裳来穿。 白芷则出了门,去灶房给朱珠盛粥。 喝粥的时候,不见白苏,朱珠便问了白芷一句。 白芷拍了脑袋,道,“您瞧我这记性,白苏让我与您说一声,她今儿个夜里守在张家,若是张大叔有个好歹,她和何御医也能有个照应。” 朱珠诧异,道,“白苏不是说,张大叔已经没事儿了?” 白芷笑道,“那丫头就是这样,总是小心翼翼的,不等到人痊愈,她这心就始终放不下,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 “她这性子倒是谨慎。”朱珠点头,夸赞了白苏一句。 白芷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您这是夸她了。要我说,她这性子啊说得好听点是谨慎,说得难听点就是磨叽。” 闻言,喝着粥的朱珠被呛到,惹得白芷给她拍着背,一连声地让她慢着点。 好半晌,朱珠指着白芷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能呛到?” 白芷“嘿嘿”一笑,讨饶道,“奴婢错了还不成吗?世子妃您大人有大量,喝了这杯茶,就算是原谅奴婢了!”说着,殷勤地给朱珠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朱珠瞪了她一眼,接过茶,喝了一口,自个儿就撑不住地笑了起来。 朱珠这一笑,端的是倾国倾城,一时让白芷看呆了眼。 她还记得当时在暗部的时候,暗一和暗二传信回来,说是他们的世子爷成亲了,他们便以为世子妃会是世家女子,但谁知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丫头,据说就是模样长得极是俏丽。 暗卫都对此颇有微辞,只以为司庭远是被那乡下丫头的漂亮脸蛋给迷了眼,失了心智。于是就闹着天枢要给司庭远传信,不愿意承认这世子妃,最后还是被天枢以“世子爷自有打算”这句话给压了下去。 白芷瞧着眼前这笑颜如花的世子妃,心想着,若世子爷真的是被世子妃的美貌给迷了眼,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儿的?!她白芷若是个男子,也定是要夺一夺这世子妃的芳心的! 朱珠见白芷跟老僧入定了似的盯着她,遂伸出五根白玉般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唤了声,“白芷,你怎么了?魔怔啦?” 白芷回过神来,笑道,“没有没有。”随即,又岔开了话题,道,“世子妃,今儿个咱们救的那人,我瞧着不像是寻常人。” 朱珠擦了嘴,点头道,“没错,他身上的衣裳虽然染了血,但也能分辨,那料子确实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奴婢以前出暗部历练的时候,听了几回戏,那男人倒像是戏文里说的落难的公子哥儿,只不过救他的世子妃您不是未嫁的姑娘,如若不然,极有可能会发生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说到这,白芷吃吃地笑道,好似眼前已经有一出戏文了。 朱珠戳了戳白芷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这话在我跟前儿说说就算了,若是被你家世子爷听到,可不得将你当场剥皮抽筋了去?!” 闻言,白芷倏地捂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糟糕,她这日子怕是过得太舒坦了,都忘了世子爷的性子了,况且又是将世子妃和别的男子扯在一块儿,那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难烦了?! 白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多谢世子妃提醒,奴婢往后会小心的。” “你啊,这性子跟暗二倒是一般无二!”朱珠无奈地摇头,嘱咐道,“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白芷连连点头,“我省的,世子妃您就放心。”顿了顿,将脸凑到朱珠面前,舔着脸笑道,“若是奴婢日后得意忘形了,世子妃您可得替奴婢在世子爷面前多美言几句。” 朱珠失笑,但也应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吃了早饭,朱珠就带了白芷往张家而去。 还没进张家门的时候,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的,竟是有不少人。朱珠和白芷面面相觑,都疑惑不已。这不年不节的,谁会上门来? 推开半开的院门,朱珠和白芷走了进去。 坐在堂屋里头的张木匠家娘子一眼就瞧见了她们,倏地站起身,热情地迎了出来,“哎哟,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里边儿坐。” 朱珠任由张木匠家的娘子拉了自己的手,一路跟她往堂屋里头走,一边笑着问道,“您家这是有客?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张木匠家的娘子愣了愣,随即笑道,“那不是客,是你张二叔和张二婶带了孩子们回来了。” 朱珠脚步顿了顿,怪道她觉得堂屋里头的人甚是眼熟,原来是常年在外头做生意的张木匠家的二儿子。 进得堂屋,朱珠与张木匠家的二儿子和二儿媳问了声好。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就上来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就是珠丫头?哎哟,好多年没见着了,二婶我可差点儿就认不得了!” 朱珠抿着嘴笑,继而道,“那二婶回村的这些日子可要与我多走动走动,今后可就认得了!”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听了朱珠这话,哈哈大笑,对着张木匠家的娘子道,“这丫头的性子可变了不少,哪里像小时候那般怯生生的?我真是爱得紧。”接着,又转头对朱珠道,“给我做闺女可好?” “弟妹说什么呢?要说做闺女,那不得给我和我家相公做闺女?!”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给自家相公喂了药,伺候他睡着了,这才进了堂屋,听了张木匠家二儿媳的话,出声嗔道。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素来就与这个大嫂关系极好,听了她的话,也不恼,直道,“大嫂,你可是有闺女的人,而我呢?这肚子不争气,连生了两胎都是男孩儿,我和相公可盼着要个闺女呢,是不是啊,相公?” 张木匠家的二儿子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惹得堂屋里头坐着的两个亲儿子直呼,在他们张家,这男孩儿啊没有地位! 这话一出,让众人都笑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烂桃花 跟在朱珠身后的白芷这会儿笑道,“张大婶和张二婶,您二位可别争了,回头问问咱们家公子,瞧瞧他可同意他这娘子给您二位做闺女。” 张木匠家的娘子心里头也愿意朱珠给自家做闺女,但她毕竟是司家的媳妇儿,便煞有介事地道,“这事儿等司家兄弟回来再说。” 瞧见张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定了下来,朱珠颇感无奈,想着反正司庭远回来还早,到时候张家人应该就忘了这茬事儿了,便放下了心,暂时丢开不提。 “夫人?”这会儿,白苏走进堂屋,瞧见朱珠在这儿,便道,“您来得正好,昨儿个那受伤的男子醒了,想要见您一面。” “嗯?”朱珠诧异,“见我做什么?” 白苏道,“说是想当面谢一谢您的救命之恩。” “这……”朱珠迟疑道,“不太方便。毕竟他是个陌生男子……” 白苏想着方才那受伤男子冰冷又执拗的样儿,不禁拧了眉道,“这话我与他说了,但他坚持要见您一面,不然就不换药,您看这……” “走,我陪你去瞧瞧,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哪一个人敢说你!”张木匠家的娘子出声道,拉着朱珠就往外头走。 朱珠感激道,“那就多谢张大娘了。” 一时,到了那受伤男子住的屋子,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朱珠昨儿个没有瞧清楚这受伤男子的相貌,这会儿仔细瞧了,觉得他那张脸长得俊美不凡,但又透着些许的阴柔,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就算脸上没有笑容,都似含着情一般,眉眼弯弯。朱珠想,这样的一双眸子应该长在女子脸上才是,或许这男子是长相肖母。 “听说你要见我?”敛去心神,朱珠走到炕前两步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问着那受伤的男子。 那受伤的男子点了点头,像是被自己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似的,他微微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敛了去,冷淡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多谢救命之恩。” 朱珠笑道,“你也无需谢我,要谢就谢何御医,是他给你治的伤。” 那男子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诧异,“何御医?” 朱珠点了点头,对身后的白芷道,“去将何御医请来。”见白芷应声出去唤何御医了,朱珠才又对那男子道,“听你的语气,好似识得何御医?”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并不识得。只不过在这乡下地方还有个御医,倒是稀奇事儿。” “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世道中,看淡官场、厌倦尔虞我诈、看不惯阿谀奉承、继而归隐山林的士大夫比比皆是。”朱珠道。 那男子一愣,没想到朱珠会这般言语,随即笑道,“你说的是。”顿了顿,那男子又道,“都说了这会儿话了,却还没问恩人尊姓大名。” 张木匠家的娘子听了这话,还没等朱珠言语,就开口道,“你这孩子咋不懂事呢?姑娘家的名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告与你知?” 那男子没料到张木匠家的娘子会出声训斥,道,“大娘教训的是,却是我的不是了。” 朱珠拉了拉张木匠家的娘子,朝她摇了摇头,又对那男子道,“我夫家姓司。” 闻言,那男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子梳的是妇人头,可不就是已经嫁人了?!于是,他礼貌地唤了一声,“司夫人。” 朱珠微笑颔首,算是应了这称呼。 “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这会儿,白苏在一旁淡淡地问着那受伤的男子道。 那男子亦是淡淡地道,“冷墨,笔墨纸砚的墨。” 朱珠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冷公子。”心里头却在腹诽,这男子可真是人如其名,冷漠异常啊,幸亏自个儿与他萍水相逢,真不知他家里头的娘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人,整日里待在一块儿就不嫌冻得慌?! 还是自家相公好,知冷知热的,对自己甚是体贴关怀,还会与自个儿说笑,逗自个儿开心。怎么办?突然就有些想他了,也不知他现如今到哪儿了,也不知传个信儿回来,真让人操心的! 就在这个时候,何御医进了屋子,瞧见朱珠和那受伤的男子说着话。那受伤的男子虽然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也是冷淡异常,但眼睛里不时散发出的对朱珠的欣赏,却是没有逃过自认为阅历无数的何御医的眼睛。 何御医心里头一咯噔,眼前这受伤的男子瞧着对自家世子妃不太对劲啊。不成,不成,这绝对不成!这世子爷不在,他可得替世子爷好生挡一挡世子妃的烂桃花! 于是,何御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朱珠和冷墨的对话,笑着上前道,“这位公子,你醒啦?可觉得哪里不适?若是有不适,尽管与我说。” 冷墨摇了摇头,道,“并无不适。” 何御医一噎,好家伙,如此言简意赅,还是他家世子爷有人情味,还能陪他这个老家伙多说几句。诶诶诶,这人怎么又在瞧他家世子妃?!真是不知收敛,坏东西一个! “徒弟媳妇儿,我想吃你做的菜了,今儿个晌午我去你家吃饭去。”何御医眼珠子一转,对着朱珠说道。 闻言,朱珠就是一愣,怎么突然就喊起她“徒弟媳妇儿”来了?这何御医是吃错药了?不过,见他拼命地对自个儿挤眉弄眼的,也许是真的有事儿,这会儿不方便明言。于是,朱珠便应了下来,想着回头再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应了,那你就先回去做饭,免得耽误了用晌午饭的时辰。”何御医挥了挥手,对着朱珠道。 张木匠家的娘子瞧出点儿意味来了,便顺着何御医的话道,“对,珠丫头先回去做饭,做完也就到晌午了。” 朱珠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笑着点头道,“那成,我就先回去了。”继而又扭头瞧着冷墨道,“你好生歇着,也别随意起身走动,有什么事儿你就与何御医或者张大爷说。” 冷墨抿着嘴,点头,“我自是省的,司夫人慢走。” 朱珠朝他笑着颔首,转身与张木匠家的娘子和白苏、白芷一道出了门。 第二百零七章 去观刑吗? 到了晌午十分,何御医果然如他所说的登了司家的门。瞧着堂屋里头摆着的一桌子菜,他诧异万分,他不过就是想了个借口支开朱珠,没成想她居然真的做了菜等他来吃,世子妃对他这个老人家还真是不错,是个孝顺孩子! “何御医,你怎么了?站在那儿做什么?这可不像您,赶紧过来坐啊!”白芷问着何御医。 “是啊,何爷爷,您快坐,都等您开饭呢。”学了好些日子规矩的朱珊有模有样地端坐在桌子前,开口对何御医道。 何御医点了点头,在矮凳上坐下,众人这才端了面前的碗筷,吃起饭来。 这会儿,在桃花村的司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什么主仆不能同桌吃饭的,什么主人吃饭,下人得伺候着夹菜的……都摒弃了去,大家伙儿同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吃着饭,端的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模样。 吃完晌午饭,白苏和白芷去灶房收拾碗筷,朱珊被丁嬷嬷带出去遛弯消食,而朱珠则和何御医在堂屋里头说话。 朱珠笑问着何御医,道,“何御医,你今儿个怎么怪怪的?做什么在张家的时候朝我挤眉弄眼的,莫非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不成?” 听了这话,何御医去拿茶杯的手就是一顿,讪讪地朝朱珠笑道,“我瞧着冷墨那小子瞧您的眼神儿不对劲,怕他冲撞了您,所以……”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朱珠摇头失笑道,“你这也太小心了。” 谁知,何御医却正色道,“您是世子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况且世子爷这段时日又不在,我得将您护好了才是!” 朱珠明白何御医是为了自个儿好,便点头道,“我明白,那日后可得多拜托何御医了。” “好说,好说。”何御医抱拳,得意地朝朱珠笑道。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在灶房里头的白芷听到声响,便擦了手,出去开门。 “你找谁?”白芷问着门口像是哪个府上小厮的陌生人。 那人笑道,“我是何府来的,我家何御医在吗?” 果然是个小厮! 白芷打量了他一眼,学着自家妹子白苏的模样,高冷地道,“在呢,进来。” “多谢姐姐。”那小厮嘴甜,喊了白芷一声“姐姐”。 白芷抿嘴,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进得堂屋,那小厮见了何御医就行礼道,“见过老爷。” 何御医问道,“大老远的,你怎么跑来了?” 那小厮恭敬地道,“高府的管家送信来,说是高大人已经定了五日后将于氏和她老娘问斩。咱们府里的管家就让我来与您禀报一声。” 何御医朝朱珠瞧了一眼,见她正垂眸喝着茶,瞧不清脸上的神色,便对那小厮道,“知道了,你下去,歇息会儿再回县城。” “诶。”那小厮应了一声,白芷便带他去了院子里头歇息。 等他们一走,何御医便问朱珠,“世子妃,如何,可要前去观刑?” 朱珠抬眸,嘴唇抿了抿,点头道,“那定是要去的,能亲眼瞧见仇人人头落地,是大快人心之事。” “那成,到时我与您同行,也去凑凑热闹。”何御医笑道。 闻言,朱珠摇头失笑,合着于氏和她老娘秋后问斩,丢了性命,到何御医嘴里就是热闹了?不过这话也没错,恶人有恶报,不就是热闹吗?! 不过,半晌后,朱珠却笑道,“你与我一道去县城,那张大叔的腿呢?你就不管了?” “额……”何御医这会儿真忘了还有这茬事儿,尴尬了会儿,瞧见端着一盘子切得整齐的果子进来的白苏,指着她道,“不是还有白苏丫头吗?就让她留在村子里头就是了。” 白苏一脸的莫名,不明白何御医在说什么,便问道,“何御医,您说的是?” 何御医便乐呵呵地笑道,“方才我府上的小厮带来消息,说是于氏和她老娘就要被处斩了。我就与世子妃商量,过两天去县城里头观刑,你就留在村子里照看张家大小子。” “世子妃?”闻言,白苏询问朱珠的意见。 朱珠颇为无奈,她似乎没有答应这般做?可若是何御医跟着一道去了县城,还真得把白苏留下来才是。可她却是想带白苏一道的,毕竟都是女子,任何事情做起来都比较方便。 于是,朱珠起身道,“这事儿你们自个儿去商量,我回房歇着了,回头将商量的结果与我知晓就是了。”说着,便缓步走出了堂屋,留了白苏和何御医大眼瞪小眼。 “你们俩怎么了?”白芷这会儿从外头进来,瞧见白苏和何御医两个人沉默地瞪着对方,像是在比拼什么内力似的,便出声问道。 何御医先回过神来,将事情与白芷说了一通,末了,问道,“白芷丫头,你说,你这妹子是不是要让着我这老家伙?!” “当然了,谁叫您年纪大呢!她可不就得让着您?!”白芷回道。 闻言,何御医得意地瞧了白苏一眼,表情像在说,看,连你姐姐也这么说,这回你还不得让着我?! 谁知,何御医也没有得意多长时间,就听得白芷悠悠地道,“但……我还是觉得该是白苏跟着世子妃一道去县城。您看啊,您年纪大了,可不能来回奔波,若是伤了身子,可不得坏事儿了?!” “你你你……”何御医指着白芷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芷又道,“再说了,这张家的大叔,还有冷墨,可都是男子,让我家白苏照看着,像什么话!男女授受不亲,您不懂?!” 何御医这会儿已经缓过了气,道,“在咱们学医的眼里就不分男女,都是病患罢了。” “嗯,何御医您说得有理。”白芷又赞同了何御医的话,但随即又道,“可您似乎忘了,我家白苏可是学毒的,而非学医。” 何御医这回真的是败下阵来了,他说不过白芷,这丫头能言善道的,不去做个说书人真是浪费她那口才了。 好半晌,何御医才道,“成成成,我不与你争了,就让白苏丫头跟着去县城,我留在这桃花村,行了?!” 第二百零八章 担心她心思重 听了何御医这般说,可不就正中了白芷的下怀嘛?!于是,白芷笑眯眯地朝何御医道,“行,您说什么都行!” 何御医这会儿真的很想啐眼前这个“惊险狡诈”的白芷一口,听听听听,这都说的是什么话?明明自己是被她逼得妥了协,她那话倒好,竟是变成了他自己做的主张了!真是个坑自个儿这个老人家的鬼丫头! “何御医,多谢您,回头我求了世子妃给您做您喜欢吃的菜。”一直沉默着瞧着白芷为自己“冲锋陷阵”、与何御医唇枪舌剑的白苏开口对何御医道。 “哎哟,还有这等好事儿?!”何御医只觉得这会儿心情舒畅,心里头那点儿子对白芷的小抱怨倏地烟消云散了去,毕竟在世子妃做的美食面前,那些都是排不上号的玩意儿! 何御医甚是期待地搓着手,道,“那我不与你们一道去县城,可是捡着便宜了。好好好,就这么如此这般的说定了!” “一言为定!”瞧着何御医那一脸期待的模样,白苏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下晌的时候,白苏将她跟着去县城,何御医留在桃花村的决定与朱珠说了。 梳着头发的朱珠好奇,抬眸望着铜镜里头的白芷,问道,“快与我说说,你是怎么说服何御医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白苏抿了抿唇,浅笑道,“其实也不是我,而是我那姐姐。” “哦?”朱珠挑了眉,更加好奇了。 白苏便将白芷和何御医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朱珠,朱珠听着白苏平淡无波的语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不是惊讶于白芷的能言善道,而是那些话配上白苏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变扭,得亏白苏很快就说完了,不然朱珠真不知道该怎么忍着不笑出声。 如此这般地说完,白苏这才注意到了朱珠的神色,便问着她道,“世子妃,您怎么了?” 朱珠才不会将自个儿心里头的想法说出来,便忙摇了摇头,道,“没,没有,我好好地能怎么了?”说着,便继续拿了牛角梳梳头,留了白苏站在她身后,一脸的莫名其妙。 …… 三日后,朱珠吃完晌午饭,正在瞧着丁嬷嬷教朱珊规矩。朱珊学得认真仔细,竟是让严苛的丁嬷嬷找不出半分的不是来。不过丁嬷嬷心里头满意,嘴上却不说,反而是越发的严厉起来。 这会儿,白苏从院外推门进来,瞧见了朱珠,便上前来,对着她道,“夫人,冷墨走了。” “嗯?”朱珠抬眸瞧她,有些惊诧。 “这是他留给您的信。”说着,白苏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来,交给了朱珠。 朱珠打开瞧了一眼,上头写着冷墨对她的感激,并请她原谅自己的不告而别,期望今后有缘再见。 朱珠看完,就将那纸给撕了,让白芷拿去处理了,便就此丢开不提,毕竟是萍水相逢,今后想必也不会有所交集了。 丁嬷嬷这会儿分了心注意着朱珠这边,见她妥善地处理了那封信,心下暗暗点头,夫人是个明白人。若是稀里糊涂地将那信留了下来,她势必要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 转天来,朱珠嘱托完丁嬷嬷这些时日好生看顾司昊宸和朱珊,接着,正准备带了白苏和白芷出门。 朱珊却突然拉着她走到一边,正色道,“大姐,你帮我带句话给她。” 听到朱珊这么说,朱珠了然,她口中的那个“她”应该就是于氏,点了点头,道,“你说。” 朱珊抿了抿唇,道,“就跟她说下辈子好生做人。” 朱珠用温和的目光瞧着朱珊,道,“除了这句,还有吗?” 朱珊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朱珠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笑道,“这话我一定带到。” “嗯,多谢大姐。那你早去早回。”朱珊应了一声,就送了朱珠出门。 朱珠上了牛车,回头瞧了一眼站在门口朝她挥手的朱珊,笑了一下,也朝她挥了挥手,继而在牛车上回身坐正,脸上的笑意敛去,眉头蹙起,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芷和白苏都听见了朱珠的叹息,不禁对视了一眼,问朱珠怎么了?毕竟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是叹起气来了?! 朱珠苦笑道,“还不是珊儿,我怕她因着于氏的事儿心思过重。” “不能。”白芷拧着眉道,“珊儿平日里总是乐乐呵呵的,瞧着不像是心思重的。” 朱珠摇头,道,“珊儿那丫头人小鬼大的,若是想要掩饰,总不会让人发觉。今儿个她若不是让我带话给于氏,我也认为珊儿已经对于氏的事儿不在意了,却原来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样。” “世子妃也莫要忧心了,奴婢冷眼瞧着珊儿的意志比寻常孩子还要坚韧,日后多加引导,必不会钻牛角尖的。况且现在她身边还跟了个丁嬷嬷,不会让她走了岔路的。”白苏驾着牛车,侧头对朱珠说道。 “但愿如你所说的这般。”朱珠点了点头,话虽这边说着,但那眉头还是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白芷“噗嗤”笑了出来,朱珠抬眸瞧她,她就捂了嘴笑道,“照奴婢看,珊儿还没钻牛角尖呢,世子妃您倒是先她一步了。您可别这样了,若是让珊儿晓得了,可不得更加心思重?!” 朱珠怔了怔,突地眉目舒展,笑道,“你瞧我,竟是着相了,还没有你瞧得明白。” 白芷将头一扬,得意道,“那可不。” “你啊,说你胖你就喘,顺杆子爬是你的拿手活了是?!仔细我将你踹下牛车去!”朱珠戳了戳白芷的额头,笑得无奈。 白芷捂着额头,讨饶道,“奴婢错了还不行吗?世子妃,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奴婢。”说着,还凑到朱珠身旁拉了她的袖子轻摇了几下。 朱珠斜睨了白芷一眼,道,“惯得你的!” 这么说说笑笑的,一个半时辰也过得极快,县城也渐渐地出现在朱珠她们面前。 待到了县城城门,将牛车在城门口寄着,三人便往城西小院儿走去。 第二百零九章 自来熟的高夫人 “哎哟,这不是司家小娘子吗?” 走在街上,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朱珠转头望去,难怪她觉着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原来是高老太爷。 朱珠转身,走上前去,向高老太爷行了个福礼,笑道,“这么巧,居然在这儿遇到您。” “那可不就是缘分嘛。”吃了朱珠做的几顿豆腐菜,高老太爷直接就自来熟地将她当成了自家的小辈看待,乐乐呵呵地回了这么一句。 朱珠含笑点头,瞧向站在高老太爷身后正笑得一脸灿烂的中年美妇,笑着问道,“高老太爷,这位是?” 还没等高老太爷介绍,他身后的那个中年美妇就上前一步,拉了朱珠的手,竟是与高老太爷那自来熟的性子一般无二。这会儿只听得她咯咯笑道,“原来你就是咱们家老太爷口中的那位司家的小娘子!我可是久仰大名了,总是遗憾不得见,却不想今儿个在街上竟然遇上了。瞧瞧瞧瞧,真是个标致的人儿。”顿了顿,又自我介绍道,“我是高老太爷的儿媳,你唤我一声高婶子就成。” “高婶子。”朱珠顺着那高夫人的话,唤了一声。心里头却是好奇,按理说这高府高门大户的,怎么让自个儿称她婶子了?这可是庄户人家的称呼,万万是配不上高夫人那身份的! “诶。”高夫人笑容满面地应了下来,又道,“是不是觉着唤高婶子和我这身份不符” 朱珠惊讶,这高夫人难道会读心术不成?竟然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十成十。 这会儿只听得高夫人道,“我啊,从小就养在乡下庄子上,待年长一些才被娘家接回去教养。这不,性子里头就带了些庄户人家的味儿!” 朱珠点头,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高夫人会让她以“高婶子”这般称呼她。 “瞧你们,这说起话来就是没完没了。好了好了,就别在街上说话了,咱们去天香楼吃饭去。”高老太爷笑道,继而率先迈开了步子,往天香楼的方向走去。 高夫人拉着朱珠不松手,笑道,“走,今儿个就让老太爷用他的私房钱请咱们吃饭。” 闻言,朱珠嘴角扯起一抹笑容,也没有拒绝,跟在高老太爷身后,与高夫人并肩而行,往天香楼而去。 待到了天香楼,迎客的小二见了高老太爷一行人,忙二话不说地将他们殷勤地迎去了高老太爷专属的厢房里头。 以往自个儿来了,房掌柜都会来问候一番,今儿个高老太爷在厢房里头坐了会儿,也不见房掌柜的人影,便问了给他倒茶的小二,道,“你们掌柜的今儿个莫不是不在?怎么都没瞧见他人?” 小二倒完茶,将茶杯轻轻盖上,以免茶水过快变凉影响口感,才对高老太爷道,“咱们天香楼的东家来了,房掌柜正在他跟前儿伺候着呢。这不,就脱不开身到前头来。” “哟,你们东家来了?这倒是稀奇事儿。”高老太爷诧异道。 小二笑道,“那可不。以往,咱们天香楼的那位东家一年里头能来一次就已经算是多的了,这回居然短短时日内来了两回了。”顿了顿,凑近了高老太爷一些,轻声地道,“高老太爷,我就与您说说,您可别告诉别人啊。” 高老太爷来了兴致,亦是轻声问道,“哦?要与我说什么?” 那小二依然轻声细语地道,“咱们东家好像受伤了,这回是来咱们这儿养伤的。” “你们东家有仇家不成?”听了那小二说天香楼的东家受伤了,高老太爷皱了眉问道。 那小二暗自撇了撇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高老太爷也没想着那小二能给自己什么答案,微微挥了挥手,就让他下去了。 一时,小二陆续地将高老太爷常吃的那些豆腐菜给端了上来。 高老太爷坐在上首,高夫人携了朱珠坐在侧位上,高夫人的贴身丫鬟要来伺候她用饭,被高夫人拒绝了,只听得她道,“你带了司小娘子的两位丫鬟下去吃饭,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高夫人的贴身丫鬟点了点头,笑着拉了白苏和白芷下去吃饭。 高老太爷吃了桌上的那几道豆腐菜,嘴里嫌弃道,“自从我吃了司家小娘子你做的麻婆豆腐之后,其他的豆腐菜竟是入不了我的口了。” 朱珠但笑不语,高夫人撇了嘴,道,“您那是挑嘴儿!” “得,被你说中了。”高老太爷脸不红气不喘地应了下来。 高夫人只能一阵无语,转而给朱珠夹起菜来,嘴里道,“来,多吃些,瞧你瘦的。日后我见了你相公,可得好好说说他,这平日里不让你吃饭还是怎么的?该罚该罚!” “多谢高夫人。”朱珠瞧着碗里越来越多的菜,嘴角抽了抽,也不忍拂了高夫人的意,只能硬着头皮谢了她一番。 席间,三人并没有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而是边吃边说笑,这一顿饭下来倒是热闹非凡。到最后,三人坐在一起喝茶的时候,高老太爷和高夫人将对朱珠的称呼从“司家小娘子”直接就换成了“珠丫头”。 “珠丫头,日后多到高府去找我说说话,我家里头就两个小子,大的出门在外求学,小的整日里调皮捣蛋的,竟是没有一时歇着的时候。所以我啊总是盼着能有个乖巧听话的闺女,时常在我身边,陪着我说说话。婶子今儿个一见你,就欢喜得很,你可要常来啊,听到没有?!不然,我可就上你家找你去!”高夫人笑着道。 朱珠含笑点了点头,道,“我得了空一定常去拜访您,到时您可别嫌我烦才是。” 闻言,高夫人大喜,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会儿,高老太爷插嘴道,“老头子我也高兴。” 高夫人笑道,“您啊,是想着珠丫头给您做的豆腐菜,所以才高兴的?!” “你这臭丫头,整日里就知道埋汰我!”高老太爷被高夫人的话弄得一噎,指着她道,“你等着,回头我就与我儿说说,让他好生教训教训你。” 高夫人有恃无恐地道,“您尽管去。” 第二百一十章 吃个饱饭好上路 朱珠在一旁喝着茶,默默地瞧着高老太爷和高夫人斗嘴,这对公公和儿媳妇的相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竟像是父女一般的亲密。若是她家王爷公公还在,会不会也如高老太爷疼爱高夫人一般疼爱自己?哎,只可惜自家的王爷公公和王妃婆婆已经被那乾德帝杀害,竟是无缘一见。 高夫人察觉到朱珠的异样,问道,“珠丫头,你怎么了?” 朱珠缓了缓心神,道,“瞧着您和高老太爷相处,觉得甚是温馨和睦。” “哈哈哈……”高老太爷朗声笑道,“别的我不敢说,我高府家人的相处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和睦。” 高夫人撇了嘴道,“您就自夸,也不嫌臊得慌。”顿了顿,又对朱珠道,“高府原先与我家是门对门,平日里便比家里头的亲戚之间还走得勤快些。自从我娘家将我从庄子上接回府里头,咱们家这老太爷每每见了我,就待我跟亲闺女似的。” 听了高夫人如此这般解释一番,朱珠点头,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 “哎哟,对了,瞧我这记性,都到现在了,还没问你这回来县城是来做什么的?”高夫人突地一拍大腿,问着朱珠道。 见高夫人的动作不像是个高门大户的夫人,朱珠便抿了唇笑,半晌才正色道,“这回我是来县城观刑的,就明儿个那与山贼勾结谋害了我爹性命的贼人,还有她那谋杀前头亲夫的闺女一道被斩首。” 高夫人明白朱珠嘴里说的贼人就是于氏她老娘和于氏,她早前就从高老太爷和高大人嘴里将那两母女的事儿听了个全,也知道朱珠她爹就是被于氏她老娘给谋害了的。 高夫人拍了拍朱珠的手,心疼地道,“真是个可怜的丫头,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爹。” 朱珠笑着摇头,道,“高婶子,您这话说差了。能瞧见仇人伏法,我心里头只有高兴。” “你这么想就对了!”高夫人笑道,心里暗自点头,这珠丫头是个明白人儿,没有如同其他与她同龄的女子一样,乍然失去了亲爹之后就一蹶不振的。 …… 十月二十四,天光大亮时,县城的菜市口已经人口攒动。好像有几年了,菜市口一直就没有染过血。今儿个于氏和于氏她老娘这两个恶妇,并着土匪窝的那些土匪都得在这儿人头落地。 那些被于氏她老娘和土匪窝拐卖了闺女媳妇儿的人家也都来了这儿,他们作为苦主,站在了人群的最前头,都想要亲眼瞧瞧这些个害了自家闺女媳妇儿的恶人伏法,好解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恶气! 午时,于氏和她老娘,以及土匪窝的那些土匪们都被衙役们从县衙大牢里带了出来,戴上沉重的脚链和镣铐,一路推着往菜市口走。 在街两旁沿途站着的百姓们,因着他们犯的事儿都是满脸的义愤填膺,纷纷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菜叶子和臭鸡蛋往于氏等人的脸上、身上乱砸一气。 于氏等人被砸得生疼,忍不住一声一声地嚎叫着,身子跟着躲来躲去,但不管他们怎么躲,都丝毫没有躲开,只能生生地忍着那被砸的痛楚。 于是,就这样,待到了菜市口,被推上刑台的时候,于氏他们早就已经浑身的狼狈不堪,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臭味,如同他们往日里的所作所为一般令人作呕。 “差爷,小民是于林氏的儿子,我带了些饭菜来,想让我娘和我那妹子临行前吃个饱饭,劳烦您行个方便!”于氏她大哥找了领头的衙役请求道。 早几日前,得知了自家老娘和于氏今个儿被问斩,于氏她大哥想了几日,就算她们待他无情,他也不能无义,不然他与她们有什么区别?! 于是,于氏她大哥与自家娘子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今儿个带了饭菜来给于氏她老娘和于氏送行,也算是全了这一世的母子以及兄妹的情分。 那领头的衙役瞧了他一眼,没有为难他,反而道,“你等着,我去找师爷讨个主意。” 于氏她大哥忙不迭地点头,“诶诶,多谢差爷,多谢差爷。” 那领头的衙役走到师爷身边,轻声将事儿与他说了。那师爷沉吟了一番,便让领头的衙役放了行,让于氏她大哥提着饭菜上了刑台。 “娘,桂芳,这是咱们自家做的饭菜,我特意带了来,你们吃了也好上路。”于氏她大哥将饭菜拿了出来,对自家老娘和于氏说道。 “呸……烂了心肠的东西,我才不吃你那口饭!”于氏朝她大哥吼道。 于氏她大哥没有在意于氏的话,反而是端了碗,夹了口饭菜递到于氏她老娘嘴边,道,“娘,您吃一口。” 于氏她老娘将头一撇,不理会于氏她大哥。 于氏她大哥心里头一酸,在自家老娘面前跪了下来,道,“娘,您可以怪我将那证据给了高大人,但您也得体谅体谅我的苦衷。若是不拿出来,那您这事势必会连累到我的两个孩子。倒不如就给他们俩争个好名声,也是给我于家保全了些颜面。娘……” 于氏她老娘听了这话,眉头动了动,但还是没有理会于氏她大哥。 “什么?什么证据?你做了什么?什么苦衷?”自从于氏和自家老娘分开关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彼此,再加上大牢里的衙役得了吩咐,轻易不会与她说些关于她老娘的事儿,所以于氏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家大哥带了妻儿给高大人递证据的事儿,所以这会儿才会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和疑惑。 “桂芳,事情已成定局,你就别问了。”于氏她老娘叹了口气,幽幽地开口。 “娘……”于氏是个聪明人儿,侧头瞧见自家娘那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再瞧自家大哥那一脸的愧疚,瞬间心里头就如明镜似的,对着自家大哥厉声道,“好啊,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害了娘!滚滚滚,你给我滚,别在这儿说这些虚伪的话了,娘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斩首示众 说着,于氏猛地举起戴着铁链的手,一把将自家大哥手里的碗给打到了地上,盛在里头的饭菜全都洒了出来,那碗落在地上滚了两下,直到滚下刑台才应声碎裂,就如同于氏她大哥此时的心一般,被于氏和她老娘又伤了一回,碎成了渣! 于氏她大哥抿了抿嘴,见自家老娘和于氏对自己怨恨颇深,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收拾了饭菜,提在手里,深深地再瞧了眼她们母女俩,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走下刑台,没入了人群之中,竟然是连观刑都不想观了。 菜市口斜对面的茶楼上,朱珠坐在窗前,将方才的那一幕瞧在眼里,心里头不免产生些许的唏嘘。于氏她大哥面对自家老娘和于氏这两个罪大恶极的人物,能顶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出现在刑场上与她们送行,也确实是有情有义。反观这于氏和她老娘却是冥顽不灵,死到临头了还将唯一的亲人往外推,真是愚蠢且可悲啊。 想着,朱珠将昨儿个临分别前高夫人给自己的令牌给了白芷,吩咐道,“白芷,我不耐烦与她们说话,你替我去将珊儿的话告诉于氏,就说下辈子好生做人。” 白芷点头应了,接了令牌,下了茶楼,径直去了菜市口刑台那儿。 与方才于氏她大哥一样,白芷一走进刑台就被拦了下来,衙役冷着脸赶她,“这里是刑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赶紧离开!” 白芷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晃了晃手里高府的那块令牌,道,“我有句话要与那于氏说,还请差爷行个方便。” 衙役见了那高府的令牌,还会管那白芷说了什么?!直接就客客气气地侧开身子让她进了刑场里头。 白芷也不矫情,朝那些衙役点了点头。接着,踱步走到刑台边,也不上去,只是站在下面,抬头瞧了于氏一眼,冷声冷语地道,“于氏,你听好了。珊儿托我家夫人带句话给你,她让你下辈子好生做人。” 于氏不识得白芷,且又听了白芷带来的话,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神,好半晌才傻愣愣地问道,“你是谁?你家夫人又是谁?珊儿怎么会让你家夫人给我带话?” 白芷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对着于氏道,“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与你说了。我啊,是司家夫人的贴身丫鬟。司家夫人是谁,你也应该认识,就是老朱家二房的大闺女,说起来也曾在你手底下讨了十来年的生活。” “不可能。那司家一贫如洗,哪里买得起丫鬟伺候?!”于氏根本就不信眼前这女子的话。 “不信?”白芷挑了眉,问道。 于氏点了点头,满脸的“你是在骗我”的神色。 突地,白芷捂了嘴笑出声,随即伸出手,指向菜市口斜对面的茶楼,道,“不信,你就往那儿瞧,我家夫人就在那儿。” 于氏顺着白芷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巧在茶楼上的一间窗口那儿瞧见了正往这儿瞧的女子,虽然离得远,但于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确实是朱珠。 四目相对,朱珠愣了愣,将视线转到白芷的身上,白芷远远地朝她眨了眨眼,笑得灿烂。 朱珠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白芷给于氏指了自个儿所在之处,怕是让于氏瞧瞧自个儿如今过得有多好,在她临死之前气她一气。这丫头,还真是淘气!但既然如此这般了,而且于氏也都瞧了过来,那自个儿缩回去就不像话了,真当自个儿怕了她不成?!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朱珠坐直了身子,朝于氏点了点头。 相比于朱珠的泰然自若,于氏自从瞧见了朱珠,便是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 眼见着于氏不爽,白芷心里头就舒坦了,“如何?这回可信了?” “我不信,我不信……”于氏拼命地摇着头,满心期待着,若是自个儿坚持不信,朱珠就过得如以前一样不幸。 “呵……死到临头了,还自欺欺人,真不愧是你啊于桂芳!”白芷冷哼,也懒得再与于氏说什么,只又留下了一句,“记得珊儿给你的话,下辈子好生做人去!”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刑场。 “诶,你别走!” 见白芷离开,于氏急忙想要喊住她,可是白芷只是脚步顿了顿,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刑场。 “啊……”于氏突然嚎叫出声,整个菜市口被她喊了这一嗓子,突地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于氏的声音在菜市口不断地响起,“贱丫头,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你夜里头等着,待我做了鬼之后定去寻你!” “不放过你,绝对不放过你。” “啊……” “桂芳,桂芳,你别这样,你冷静点。”于氏她老娘跪着往于氏身边挪了挪,试图将她安抚住。 于氏扭头对自家老娘歇斯底里地道,“娘,朱珠那贱人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于氏她老娘劝着于氏道,“好了,别管她了,她如此恶毒,今后自有报应。” “嗯,娘说得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说这话的时候,于氏脸上满是怨恨。 于氏和于氏她老娘这对母女俩在这儿诅咒着朱珠,一旁看守她们的衙役听得无语,真正歹毒的人说别人歹毒,这算啥?贼喊捉贼! “娘,您说珊儿是什么意思?”平静下来的于氏终于将心思放在朱珊给她的话上来,拧着眉问着自家老娘。 于氏她老娘睁着浑浊的眼睛怜悯地瞧了一眼于氏,低声道,“桂芳,这辈子是娘没有教好你,下辈子就听珊儿的,好生做人。”说着,眼里流下了泪。 “娘……”于氏怔了怔,也流了泪。 很快,午时三刻就到了,高大人坐在高位上,扔下一块令牌,嘴里高声道,“行刑。” 刽子手听了高大人这声令,在嘴里含了口酒,往那大刀上一喷,接着手起刀落,刑台上的于氏和她老娘,还有土匪们霎时都身首异处。 霎时,人群中爆发出叫好声,尤其是那些被于氏她老娘和土匪们迫害的苦主们又哭又笑的,纷纷喊着“苍天有眼”……高大人瞧着不忍,便下了高台,挨个地去安慰那些苦主们,又惹来了众人高呼“大人英明”。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谈生意 “世子妃,您别再瞧了,那场面甚是血腥。”白苏劝着不错眼珠地盯着菜市口刑场的朱珠。 闻言,朱珠收回视线,长长地吐了口气,她前世今生的仇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或是坠崖而亡,或是被斩首示众,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朱珠起身,口气轻声地道,“白苏,你往咱们小院儿里走一趟,将装着干木耳的布袋子拿到天香楼去。我和白苏在天香楼等你。” “又去天香楼?”白苏怔了怔,诧异地问道。毕竟昨儿个刚去过天香楼,怎么今儿个又要去了? 朱珠点头笑道,“没错。” 白芷笑道,“世子妃可是爱吃天香楼的菜,所以想着在县城停留的时候多去几次?”顿了顿,又问道,“只是这拿着干木耳去天香楼做什么?” 朱珠神秘一笑,道,“咱们去天香楼谈生意去。” “谈生意?”这回白苏和白芷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好了,别想了,待会儿就知道了。”说着,朱珠便迈步往茶楼一层走去。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多问,跟在朱珠身后便出了茶楼,一个往城西小院儿而去,两个往天香楼而去。 待到了天香楼,迎客的小二已经识得朱珠,也不用她开口,就将她迎进了二楼角落里的那座厢房。 “客官,今儿个吃些什么?”小二请了朱珠坐,接着便殷勤地问道。 朱珠笑道,“不忙,先将你们房掌柜喊来。” “诶,好嘞,您稍等。”小二应了一声,便下楼去喊房掌柜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白苏都已经拿着干木耳到了天香楼,房掌柜才姗姗来迟,进了朱珠她们所在的厢房。 只见他笑着拱手道,“对不住了小娘子,我方才有些事儿耽搁了会儿,这才来迟了!”说这话的时候,房掌柜瞧见挨着朱珠的桌子上空空如也,竟是都没有一杯茶水,便斥着身后的小二道,“怎么待客的?还不快给客官沏了热茶来?!” “诶诶,是小的的疏忽,这就给客官沏茶。”那小二忙应了,提了茶壶就给朱珠倒了杯热茶。 朱珠笑着谢了小二,小二诚惶诚恐地忙道不敢。 朱珠便道,“你先下去。” 闻言,小二瞅了一眼房掌柜,房掌柜瞪着他道,“让你下去就下去,愣着做什么?!” “诶诶,小的告退。”小二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快步退出了厢房。 待那小二出了厢房,房掌柜便问道,“小娘子找我来是所谓何事?” 朱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着伸了手,让房掌柜先坐,接着才道,“上一回我与您说的木耳,您可还记得?今儿个我带了些来。”说着,便吩咐白苏将装着干木耳的布袋子拿给房掌柜。 房掌柜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瞧,笑眯了眼道,“不知这木耳该如何做成菜?” 朱珠笑道,“我待会儿将菜谱写了给您,您给后厨的大厨们一瞧,他们就会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谈一笔生意,如何?” “小娘子,您尽管说。” “每月我给天香楼提供新菜式,天香楼分我两成利润,如何?”朱珠笑着说道,这个想法她琢磨了许久了,与其卖一道新菜式的菜谱只得五十两银子的一次性买卖,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变向入股了天香楼,每年得些利润,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闻言,房掌柜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他以为朱珠想抬高菜谱的价格,谁知,她却是直接提出了要天香楼利润的两成。前者,他可以轻松地答应,但后者,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掌柜可以做主的了。 “怎么?很为难吗?”朱珠问道。 房掌柜深吸了一口气,道,“与我来说,确实为难。不如这样,您稍等一会儿,我去与东家商量一番?” 朱珠笑着点头,“那就劳烦房掌柜了。” “不劳烦,不劳烦。”房掌柜笑着退出了厢房。 来到天香楼的后院,房掌柜敲响了一间屋子的门,并唤道,“东家。” “进来。”好半晌,屋内传出淡淡的声音,那冷冽让房掌柜浑身抖了一抖,他与东家相处这么长时间,还没习惯他那冷到骨子里的漠然。 房掌柜推门进去,天香楼的东家正半靠在床上翻着账本,听见动静,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何事?” 房掌柜小心翼翼地避开光源站在他跟前,垂手肃立,道,“公子,我与您提及过的小娘子,今儿个来了咱们天香楼,她想与咱们谈一笔生意。” “哦?说来听听。”天香楼的东家漫不经心地道。 房掌柜斟酌着道,“她每月给咱们天香楼提供新菜式,咱们分她两成利润。” 闻言,天香楼的东家紧紧地皱了眉,抬眸瞧向房掌柜,冷哼一声道,“哼……口气倒是不小。” 天香楼可不止县城这一家,其他地方也开着,每年的利润不下百万,虽然只是两成,那可也是不小的数目。尽管自个儿并不在乎这两成的利润,但是那小娘子轻轻松松一开口就是两成的利润,便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房掌柜见自家东家脸上布满了寒霜,暗道不好,若是东家发怒了,那司家小娘子可危矣。于是,他忙道,“公子,您消消气,那小娘子不过是个乡下妇人,没有见识,您别与她一般见识,我去拒了她就是。”说着,房掌柜就急忙转身,想要出门。 谁知,那天香楼的东家却唤住了他,道,“走,我去会会她。” 房掌柜心里一咯噔,好半晌没有动静。 那天香楼的东家显得不耐烦起来,冷声道,“还不快来替我更衣。” “诶诶。”闻言,房掌柜赶紧拿了衣裳,帮着那天香楼的东家穿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往朱珠所在的厢房而去。 朱珠这会儿正在厢房里头喝着茶,与白芷和白苏说笑。 房掌柜敲门进来,怜悯地瞧了一眼朱珠,直把朱珠瞧得莫名其妙。 刚想问,就见房掌柜垂了眸,道,“小娘子,我们东家来了。”话毕,便让开身子,迎了那天香楼的东家进门。 “是你!”白芷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那天香楼的东家,高声呼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原来认识 朱珠自然也瞧见了那天香楼的东家,但却没有如白芷那般失态,怔了怔之后,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笑着朝那天香楼的东家道,“冷公子,别来无恙。” 原来那天香楼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朱珠她们从山上救下来、治了几日伤之后就不告而别的冷墨! 冷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朱珠,同样是愣了愣,这才敛了心神,接了朱珠的话,淡淡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司夫人。” 房掌柜站在一旁,看看自家东家,又瞧瞧朱珠,端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问道,“公子,小娘子,您二位认识?” 朱珠和冷墨都但笑不语,白芷便笑着与房掌柜回道,“当然认识,您天香楼的这位东家前段时日受了伤昏在山上,还是咱们将他救起的。” 闻言,房掌柜面色一正,朝朱珠她们拱手拜了下去,道,“多谢司小娘子和两位姑娘对我家东家的救命之恩,今后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与我说,我一定不会有半分推辞!” 前几日,房掌柜从已经离开天香楼、但又去而复返前来养伤的冷墨那儿知晓了,他受伤后是被人所救,如若不然,他定要将他那条命给留在那桃花村的后山上。于是,房掌柜这心里头便对救冷墨的人满是感激,没想到却原来是自个儿认识的朱珠她们,故而才有了此番言语。 朱珠虚扶了一把房掌柜,笑道,“举手之劳罢了,若是别人遇到了,也是要将冷公子救一救的。所以啊,您可别这样,我实在受不起。” “别人如何,我可不管。但您可真真切切是我这东家的救命恩人,这礼您受得起,受得起!”房掌柜脸上满是感激地道。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朱珠伸手制止了房掌柜,她心里头琢磨着,若是不制止的话,瞧房掌柜这样儿,兴许可以谢她好些个时辰。 冷墨坐到椅子上,对朱珠道,“我听房掌柜说了,司夫人这是要与我天香楼做生意?” 朱珠点头,笑道,“那房掌柜想必也已经与冷公子说了,我每月固定给天香楼提供新菜式,大概两到三道,天香楼分我两成利润,不知冷公子意下如何?” “没问题。”冷墨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那两成的利润就只是几两,而不是几十万两。 闻言,房掌柜是彻彻底底地惊呆了,方才他家东家不是还说司家小娘子口气不小,一副要捏爆她脑袋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却变了主意了?对了对了,一定是因为司家小娘子救了他的命,所以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这是在变向的报恩?! 房掌柜想到这,觉得自个儿真相了。 朱珠听到冷墨这般干脆地应了下来,也如同房掌柜那般的诧异,笑着问道,“冷公子不需要再考虑考虑?毕竟两成利润对你这天香楼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冷墨摇头,淡淡地道,“我相信司夫人的能力。” “哦?”朱珠挑眉,这冷墨在信口开河?她就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就能知晓自个儿的能力了?睁着眼说瞎话也不待这样儿的?! 冷墨扭头瞧了一眼房掌柜,房掌柜会意,上前来,对着朱珠道,“司家小娘子,您不知道,我这东家前一回来天香楼的时候,我就让后厨的厨子按照您卖于我的菜谱做了那两道豆腐菜给他尝尝。我这东家尝了之后,对您那两道菜是赞不绝口。” 房掌柜讲到这,朱珠也就明白了。于是,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口说无凭,咱们就签了合作文!这样白纸黑字的,我不怕你赖账,你不怕我反悔。若真的有一方违反了合作,还能拿着文书上公堂说理去。你看如何?” 冷墨点头,“司夫人想得周到,就按照你说的办。”说着,便让房掌柜去写了合作文书来。 房掌柜应是,匆匆地出了厢房去楼下写合作文书。 房掌柜常年管着这天香楼,生意也谈了不少,所以合作文书便是信手拈来。这不,不多时,他就带着还散发的墨香的合作文书进了厢房,一份递给了冷墨,一份递给了朱珠,道,“文书已经拟完,请二位过目,若是没有问题,就可以签了。” 冷墨和朱珠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交换了对方手里的文书再看了一遍。 文书上头写了,朱珠每个月给天香楼提供两到三道新菜式,全国上下所有的天香楼利润的两成分给朱珠。若是朱珠违反文书条款,将新菜式同时提供给别的酒楼,这份合作文书就作废,且还要将拿到的所有利润银两还给天香楼。 “司夫人,文书内容如何?是否有需要修改之处?”冷墨将合作文书放在桌上,问着朱珠道。 朱珠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拿了笔,沾了墨,就在合作文书上签了字。 待冷墨也将名字签了后,朱珠便笑道,“我给天香楼提供的新菜式定会一本万利,冷公子就等着。” “好,那我就等着了。”冷墨嘴角扯起一个角度,无声地笑了。 房掌柜见合作已经谈妥,便笑着对冷墨和朱珠道,“公子,小娘子,这都到晚饭时辰了,不如我去吩咐厨房弄些饭菜来,就当是庆祝合作,可好?” 闻言,冷墨微微颔首,继而瞧向朱珠,询问她的意思。 原本今儿个晚上朱珠就准备在天香楼用饭,既然房掌柜提出来了,她便顺势应了下来。 待酒菜摆上桌,冷墨斟了酒,举起杯子,对着朱珠道,“司夫人,愿你我合作愉快。” 朱珠抿唇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笑着道,“我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了。” “司夫人,你随意就好。”说着,冷墨便仰头,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一顿饭下来,端的是宾主尽欢。 瞧见时辰不早了,朱珠就带着白苏和白芷与冷墨和房掌柜告辞,三人回了城西小院儿。 回到城西小院儿,白苏和白芷伺候了朱珠梳洗,便各自去歇下了不提。 第二百一十四章 怀了身孕? 谁知睡到一半,白苏和白芷就听到朱珠的屋子里有动静,惊得她们连外裳都没有穿,直接着了中衣,抬脚就踹了朱珠的屋门,慌里慌张地跑了进去。 进屋,打眼一瞧,原来不是有贼人,而是朱珠趴在床沿上正抱着一个小痰盂吐得昏天暗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白芷快步上前,拍着朱珠的背,不明所以。早先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突然吐得这般厉害? 白苏去桌边倒了一杯茶,只待朱珠吐得差不多了,便让她漱口。 白芷一边拍着朱珠的背,一边问着白苏道,“你说世子妃到底是怎么了?” “吐得这般厉害,难道是……”白苏拧着眉,喃喃地道。 白芷见白苏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急忙问道,“难道是什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白苏缓了口气,道,“难道是世子妃怀了身孕?” “什么?”白芷惊呼出声。 “不,不可能。”朱珠这会儿吐得差不多了,抬头否认道。 白苏将手里的杯子递给朱珠,道,“不管是不是,都得等奴婢诊了脉才能断定。” 朱珠点头,将茶水含在嘴里漱了口,这才觉得嘴里的那股子难闻的味道消散了许多。她蹙着眉,让白芷将那满是污秽之物的小痰盂拿去倒了,自己则仰面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任由白苏给她诊脉。 这一诊脉却是诊了许久,久到白芷已经将那小痰盂都清洗干净,回了屋子,还没有好。 白芷等得焦急,但也不敢打断白苏的诊脉,直到她快忍不住的时候,白苏才收回了手。 白芷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白苏拧着眉,道,“不是身孕,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为何会吐,我也拿捏不准。” “我知道。”朱珠虚弱的声音响起,吸引了白苏和白芷的注意力。只听得她道,“我方才做梦,梦到白日里菜市口的事儿,梦里见了那些血腥,就有些遭不住,立时醒来就吐了。” 说完,朱珠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的羞赧。 白苏和白芷听了朱珠的话就是一愣,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白日里朱珠眼睁睁地瞧着于氏她们在菜市口人头落地,都没有半点儿的不适,反倒是夜里头睡觉做了个梦之后,就不适起来了? 这反应却是有够慢的啊! 别说白苏和白芷了,就连朱珠也是一阵欲哭无泪。白日里的时候觉得自个儿面对血腥面不改色,这会儿却不得不承认,自个儿就算重活了一世也是个弱女子,吐成这般模样,真是丢人! 白芷暗笑一声,安慰朱珠道,“世子妃,您从未见过血腥,这是人之常情。我那会儿刚历练的时候,见了血还晕了好些天呢。” “是吗?”朱珠沮丧着问着白芷。 白芷狠狠地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真诚,“千真万确,您不信,可以问白苏。” 白苏配合地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白芷说的都是真的。 朱珠心里头这才好受了些。 “世子妃,您睡,咱们在这儿守着您。”白苏替朱珠将被子盖好,柔声哄着她睡觉。 朱珠确实累了,便闭了眼。 谁知不过片刻的功夫,朱珠猛地睁了眼,翻身趴在床沿上,吐了起来。 幸亏白芷眼疾手快,将小痰盂往朱珠那儿一塞,这才没有让她吐在地上,不然回头收拾起来可就麻烦了。 就这样,朱珠愣是吐了大半个晚上,直到精疲力尽才睡了过去。 …… 因着朱珠身子不适,所以她们在城西小院儿里住了几日,才收拾了,启程回了桃花村。 在县城门口将牛车套好,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她们身旁停下。 马车帘子从里头被掀开,朱珠她们打眼一瞧,原来是冷墨。 冷墨朝她们微微点头,问候了一声,得知她们要回桃花村,就道,“正巧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朱珠摇头,拒绝道,“就不麻烦冷公子了。再说了,咱们若是坐了你的马车走,那这借来的牛车该如何安置?” 冷墨听了朱珠拒绝的话也不恼,反而劝着朱珠道,“这简单,让我这车夫驾着牛车,跟在马车后头,回你们桃花村就是了。” “夫人,您身子不适,还是听了冷公子的话,坐了这马车。”这会儿白芷出声道,跟着冷墨一同劝着朱珠。 闻言,冷墨一怔,拧着眉瞧着朱珠,问道,“怎么会身子不适?前儿个还好好的。” 朱珠瞪了白芷一眼,这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瞧见白芷朝她吐了吐舌头,才扭了头,对冷漠道,“多谢冷公子关心,我无碍。” 见朱珠不想说,冷墨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更加坚持要送朱珠她们回桃花村。 盛情难却,朱珠想了想,便应了下来,由白苏和白芷扶着上了马车。 放下马车的帘子,冷墨驾着马车就往桃花村而去,仔细看他虽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是带了些许温和的色彩。 不过一个时辰,马车就载着朱珠她们稳稳地停在了桃花村村口。 冷墨利落地跳下马车,对着车内道,“司夫人,到了。” 马车帘子被从里头撩开,白苏和白芷先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再伸手去扶朱珠。 朱珠这两日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所以一早也没吃多少早饭,坐着马车晃晃悠悠了许久,身子骨早就虚弱不堪,下马车的时候,她脚一软,整个人就往前扑去。 白苏和白芷惊呼,忙伸了手去接,谁知冷墨却比她们速度更快,身形一闪,伸手一捞,一把扶住了朱珠。 朱珠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头一歪便昏死在了冷墨的怀里。 白苏和白芷见状,赶忙要将朱珠从冷墨的怀里接过来,可谁知冷墨却将朱珠打横抱起,问着白苏和白芷道,“司家在哪?” 白苏和白芷这会儿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难看,不过念着朱珠的身子,只能忍着,给冷墨指了方向,冷墨便绷着一张脸,往她们所指的方向而去。 “白苏,你跟着回去,先替夫人瞧瞧。我去张家寻何御医。”白芷对白苏道。 白苏点了点头,提了气,脚步飞快地跟在冷墨的身后,往司家而去。白芷则脚步不停地去张家寻何御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撬墙角? 待到了张家,何御医一听朱珠昏倒了,也不用白芷多说什么,拿了药箱,拔了腿就飞快地跑到了司家,连大气儿都没喘匀就给朱珠一通诊脉。 好半晌,何御医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继而拍着自个儿的胸口,缓了缓心中的那股子紧张,他方才真是被白芷吓了一大跳,只以为朱珠是旧疾复发了,跑来司家的路上,他都在琢磨着若是这世子妃有个好歹,等世子爷回来,他可不好与他交代。幸亏,他这一通诊脉下来,朱珠只是身子骨弱了些,脾胃竟是有些不好,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碍。 “何御医,司夫人如何了?”瞧着脸色变幻莫测的何御医,冷墨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紧张,若是不仔细关注着,还真的听不出来。 何御医这会儿才发现冷墨站在不远处瞧着这边,眉目里隐隐有些担忧。 何御医心里就是一咯噔,这家伙怎么在这儿?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这么没有眼力见儿,都跑到自家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屋子里头来了?!这白苏和白芷是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拦他一拦?这要是没人瞧见还好,若是有人瞧见了,这世子爷不在家的,哪里还有嘴能说得清? 何御医不喜冷墨,遂瞥了他一眼,端起了师傅的架子,淡淡地道,“这里是我徒弟和徒弟媳妇儿的卧房,你一个外男待在这儿可不合适了!白芷,还不快快请了冷公子去堂屋里头坐着!” “是,何御医。” 白芷虽然神经大条,心思也不如白苏那般缜密,但也瞧着出眼色来,况且她也有这意思。方才趁着何御医诊脉的时候,她就想请了冷墨出去,可谁知那冷墨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个眼神儿都没给自己。 文的不行,那白芷就只能来武的,但没想到那冷墨的武艺却在自个儿之上,半分都撼动不了。白芷只能泄了气,这会儿何御医明晃晃地说了出来,正中了白芷的下怀。于是,她伸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冷墨出门。 冷墨深深地瞧了一眼何御医,何御医只觉得冷墨的眼神冷到了他的骨子里,让他禁不住想打哆嗦,可他还是挺直了腰板,忍住了。 冷墨开口道,“我这就出去,不过还请何御医告知司夫人的情形,这会儿如何了?” 何御医气结,合着这冷墨的意思是,若是自个儿不告诉他朱珠的情形,他就不出去了?!何御医生平第一次想揍人!不过,何御医并不是个爱和别人起冲突的人,于是,他斟酌着道,“无甚大碍,就是长途跋涉,累到了。” 冷墨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待冷墨走了,何御医把白苏叫到跟前,问道,“我瞧着世子妃脾胃虚弱,这是出了何事了?” 白苏便细细地将那日在菜市口观了刑之后,朱珠起先还很正常,回家睡了一觉,做了梦之后就开始狂吐不止这事儿与何御医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听完,何御医抽着嘴角,半晌都没有说话。心里止不住的感叹着,这世子妃的反应还真是异于常人啊! “何御医?”白苏轻声唤着如老僧入定了一般的何御医。 被这么一唤,何御医回过神来,道,“这几日就让世子妃好生卧床静养,再让丁嬷嬷给她多做些软糯的吃食,将肠胃养一养。” “那可否要给世子妃开个方子,喝些药?”白苏问道。 何御医摇了摇头,“不用,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喝为妙。” 白苏点头,“那就听您的。” 何御医起身,一边将脉枕收进药箱里,一边问着白苏道,“方才我只记挂着世子妃的身子,还没来得及问你,那冷墨怎么会在这儿?” 白苏替昏睡在床上的朱珠将杯子盖严实了,放下了床帐,才转身回着何御医道,“正巧在县城门口遇上了,冷公子就提出用马车将咱们送了回来。” “哼……”何御医听了这话,就是冷哼了一声。 白苏奇怪地瞧了一眼何御医,道,“怎么了您?” 何御医脸色不太好看地道,“我瞧着这冷墨就是故意的!” 白苏聪慧,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您是说那冷公子是故意在县城门口等着,再假装与咱们巧遇的?” “嗯……”何御医应了一声,“不然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儿?” 白苏浅笑道,“何御医,您想多了?我瞧着那冷公子不像那种人!” 何御医板着脸道,“哪里不像了?我瞧着他就是看上咱们世子妃,想着撬咱们世子爷的墙角!” “不会。”白苏迟疑道,“兴许那冷公子家里已经有娘子了。” 白芷这会儿推了门进来,听了何御医和白苏的话,冷哼道,“白苏,你可想差了。我倒是觉着何御医说得甚是有理!” “你怎么进来了?不用招呼那冷公子?”白苏问着白芷。 白芷撇了撇嘴,道,“他坐都没坐就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我可不耐烦再瞧见他。你们说说,就他那张冰块脸,瞧着好像谁都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何御医这般说着,白苏和白芷满脸的黑线,这口气怎么就这么像那些个长舌妇呢?! 何御医却没有丝毫变成了长舌妇的感觉,又自顾自地说了一番那冷墨的闲话,末了,瞧着白苏和白芷道,“你们都不想被世子爷责罚?!我可听闻那暗部的思过谷让人甚是胆寒,你们都不想去走一遭?!所以,你们给我好生记着,这会儿世子爷不在,咱们得好生护着世子妃,可不能让那起子心思不正的人靠近她,让她受了半点儿的风言风语,都明白了没有?” 白苏和白芷原先身为暗卫,自是对司庭远忠心耿耿,现在又做了朱珠的贴身丫鬟,那对朱珠也必然是忠心不二的,所以听了何御医的话,自是重重地点了头,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走,咱们让世子妃自个儿好生歇息。”说着,何御医就提了药箱,抬脚往屋子外头走去。 白苏和白芷瞧了一眼朱珠,见她睡得安稳,便放下了心,跟在何御医身后往外头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流言四起 三人刚将朱珠的屋门给关上,朱珊就一路小跑了过来,还喊着,“大姐。” 白苏上前将朱珊拦住,轻声道,“珊儿,你可别喊,夫人这会儿正睡着呢!别把她喊醒了。” 朱珊倏地闭了嘴,过会儿才如同白苏一样轻声道,“我才歇了晌午觉起来,就听丁嬷嬷说大姐昏倒了。大姐没事?” 白苏浅笑道,“夫人没事,你放心。” 丁嬷嬷在后头跟上来,拉了朱珊的手,道,“珊儿可听到了?夫人无事,你先跟我回屋去,等夫人醒了,咱们再来瞧她。” 朱珊瞧了一眼朱珠的屋门,点了点头,就跟着丁嬷嬷回屋去了。 何御医三人也散了,各自做各自的事儿去。 …… 桃花村那棵大树下,白芷他们因着朱珠昏死过去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儿正坐了几个闲磕牙的婆娘,见了冷墨抱着朱珠回家,那一张张脸上都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嘿,瞧见没有,这男人刚一出门,就四处勾三搭四的。”有婆娘将嘴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吐,随即撇了嘴笑道。 坐在迎风口的高个婆娘点头,道,“不愧是在于氏那婆娘手底下讨了十几年生活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学了那于氏的不少手段,瞧着没有十成,也有七八成了!” 一个矮胖的婆娘笑道,“那可未必!说不定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对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啥意思?”高个婆娘没读过书,听不明白。 矮胖婆娘便解释道,“我也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意思是朱家二房这大丫头可比那于氏有能耐!” “呸,不要脸的小蹄子。”方才那个吐瓜子壳的婆娘朝司家的方向啐了一口,道,“你们还记得不?前些时日,司家造屋子请了咱们村泥瓦匠的事儿?” “哪能不记得?!这才过去没多久。”另外几婆娘笑着道,“怎么?你听说什么了?” 那个婆娘神秘的一笑,勾了勾手指,让另外几婆娘凑近一点儿,才道,“我听说啊,珠丫头和泥瓦匠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能。泥瓦匠那年纪都能做她爹了,况且她家里头的男人比泥瓦匠强了不知多少,她哪里会瞧得上泥瓦匠?!”有年长的婆娘不信。 那个婆娘刮了她一眼,道,“信不信由你们。”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这种流言。这才一两日的功夫,十里八乡的村子都传遍了朱珠的闲话,说她没脸没皮,趁着自家男人不在家,整日里勾三搭四,还带了陌生男人进自家的门等等,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铁柱娘一听得这些风言风语,便急得直跳脚,赶紧锁了自家的院门,往司家而来。 待到司家院门前,敲了几下门,来开门的是丁嬷嬷。 丁嬷嬷来了这些日子,与铁柱娘也相熟了,笑着请了她进来,问道,“铁嫂子怎么来了?” 铁柱娘不答,反而满脸焦急地问道,“珠丫头呢?” 丁嬷嬷瞧着铁柱娘的神色,心里头一咯噔,这么急着找自家夫人,怕不是什么好事儿。可何御医交代了,自家夫人得卧床好生歇息,轻易不要折腾,否则短时间之内,这身子可痊愈不了。 于是,丁嬷嬷拉住东张西望找着朱珠的铁柱娘,道,“铁嫂子,我家夫人这几日身子骨不好,在屋子里头歇着呢。有何事,你就先与我说说。” 铁柱娘一听朱珠身子骨不好,只以为她旧疾复发了,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的身子骨就不好了?我这几日不在村子里头,都发生了啥事儿了?” 丁嬷嬷笑了笑,将她拉到一旁石桌旁坐了,安抚她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去了趟县城,舟车劳顿地累到了。” 铁柱娘点头,想了想便知朱珠这回去县城是去观刑的,便只说了一句,“那以后可别让她再这般折腾了,原本就身子骨不好,再折腾出病来了,庭远回来定会心疼。” “诶,我们今后会仔细着的。”丁嬷嬷笑着应了,接着将话题给扯了回去,问道,“铁嫂子,你还没与我说今儿个来找夫人是……” 铁柱娘一拍大腿,道,“这村子里头没点儿安生的,这几日竟然在传珠丫头的风言风语,说她……说她……”说到这,铁柱娘有些难以启齿。 “说我家夫人什么?”丁嬷嬷追问道。 铁柱娘牙一咬,心一横,道,“说珠丫头勾三搭四,趁着庭远不在家,造新屋子的时候与泥瓦匠不清不楚,前几日还带了陌生男人回家。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闻言,丁嬷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自家夫人清清白白一人,就被传了这起子风言风语的,这让她今后如何做人?! “啪”地一声传来,惊醒了丁嬷嬷,她与铁柱娘一道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去,只见白芷怒目圆睁地站在那儿,双手紧握成拳,想必是将铁柱娘的话也听了一耳朵。 接着,只见她嚷嚷着“反了反了”,接着便去自个儿的屋子里拔了剑,提在手里就准备去封了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口。 丁嬷嬷将火冒三丈的白芷拦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夫人还躺在床上,你这是要给她添麻烦不成?!” “丁嬷嬷!”白芷跺了跺脚,道,“这流言都传成这样了,不是败坏咱们夫人的名声吗?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你快放开我,我今儿个非把那些人宰了不可!” 丁嬷嬷拉着白芷不放,斥道,“你安分一些,这事儿还得夫人拿主意。” “可……”白芷还想说什么,被丁嬷嬷淡淡地瞧了一眼,倏地就闭了嘴。 这会儿,只听得丁嬷嬷道,“我知道你是替夫人着想,但也不能惹是生非。不如这样,这几日你先好生伺候夫人,待她身子骨好些了,再将此事与她说了,请她定夺。” 铁柱娘在一旁点头,朝白芷道,“丁妹子说得对,就这么办。” 白芷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道,“那我再忍一些时候。” 丁嬷嬷叮嘱道,“可别在夫人面前说漏了嘴,让她操心。不然,我唯你是问!” 白芷慎重地点了点头,做了一番保证。 就这样,流言的事儿,司家的几人都知道了,唯独朱珠被蒙在了鼓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麻烦 连着几日,天气阴沉,连带着早晨的浓雾都散得慢了些。 村口的刘大爷平日里就习惯端着饭碗,蹲在自家院外头吃早饭,就算雾气重,他也依然如此。今儿个,他刚吃了几口早饭,就见浓雾里头慢慢走来一个人影。他眯着眼,瞧了半晌,也只是瞧得出那是个女人,脸却是分辨不出。 待走得近了,刘大爷才瞧清楚来人是谁,诧异地打了个招呼,“诶,这不是泥瓦匠家的娘子吗?这怎么从村外进来了?夜里头没回家,跑哪儿去了?” 刘大娘听到声音,从灶房里头钻出来,站在院子里头插了腰,就朝自家老头子斥道,“你个死老头子,脑子糊涂了不成?什么泥瓦匠家的娘子?她都已经被休了,该唤她金氏才是。今后可别唤错了,当心泥瓦匠跟你急!” “诶诶,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茬事儿。”刘大爷满脸的懊恼,他这是越老越糊涂了,这金氏因着那些不光彩的事儿都被休了好些日子了,他怎么就给忘了?!得亏泥瓦匠不在跟前,若是在的话,还真如自家老婆子说的一般,要与自己急了! 金氏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刘大爷跟前,听了他和刘大娘的话,啐了一口,白了他们一眼,便扭着腰身走了。 “嘿,这金氏今儿个是怎么了?照她那性子,该是会呛上咱们几句,可怎么这会儿扭头就走了?”刘大爷的脸上换上好奇的神色。 刘大娘从院子里头出来,瞧着金氏的背影,亦是疑惑道,“是啊,这真是奇了怪了。”顿了顿,又道,“这婆娘这一大早的来咱们村做什么?瞧这方向可不是去泥瓦匠家的路。” “还能去哪儿?这婆娘定是听了那些流言,今儿个来司家闹事儿了。走,咱们过去凑凑热闹。”刘大娘家隔壁的婆娘笑呵呵地对刘大娘道,接着不等刘大娘答应,就率先往司家走去。 刘大娘想了想,解下身上的围裙丢给了自家老头子,没有往司家而去,反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 金氏气势汹汹地来到司家门口,疯狂地拍着院门,口中一连声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给老娘滚出来!” 可任她怎么叫唤,司家的门都紧闭着,半晌也没有人来应门,反倒是听到动静来凑热闹的乡邻越围越多。 金氏巴不得这整个桃花村的人都来瞧热闹,于是那口中的咒骂就越发地卖力,一连串脏话儿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 朱珠这段时日已经大好了,院外那阵污言秽语传来的时候,她正在屋子里头教朱珊识字。她深深地皱了眉头,侧耳仔细地分辨了一番,那声音竟是被休了的泥瓦匠家娘子金氏的声音。 朱珠脸色不佳地放下笔,对着身旁的丁嬷嬷她们道,“这金氏是哪根筋不对?这一大早的来咱们家门口嚎叫!” 丁嬷嬷她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头对金氏恼怒不已,若不是她来这一回,她们还准备将流言多瞒些日子。这下,得了,瞒不住了。 朱珠瞧着半晌都没有人答她的话,再者丁嬷嬷她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便蹙了眉,问道,“你们可是有事儿没与我说?” 丁嬷嬷便叹了口气,将那些流言一五一十地说与朱珠听。 听完,朱珠便挑了眉,道,“哦?原来还有这事儿。怎么不早与我说?” 丁嬷嬷矮下身去,告罪道,“都是老奴的主意,想着您这段时日身子骨不好,便将流言给瞒了下来。只等着您好些了,再与您说。谁知……” 朱珠点头,道,“嗯,你也是为了我的身子骨着想,我不怪你,快起来。” “多谢夫人。”丁嬷嬷谢了朱珠,接着又道,“夫人,这金氏今儿个都上门来了,您看咱们现在该如何做?” 朱珠冷笑,道,“走,咱们出去瞧瞧去!这都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我若是躲着不见人,可不就如了那金氏的意思,坐实了那些流言就是真的了!我可不能白担了这些莫须有的污名!” 说着,朱珠就起身,慢慢地往屋外走去。丁嬷嬷她们不敢怠慢,同时也是怕自个儿出去的晚了,朱珠吃亏,便急忙跟在朱珠身后,出了门。 院外,金氏骂得畅快,那唾沫横飞的模样,让瞧热闹的人纷纷皱眉,往后退了退,生怕被喷一脸的唾沫星子。 朱珠走到院门口侧着耳朵听了听,越听眉头越是紧蹙,心头越是火起。猛地,她将门打开,状似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的,在我家门口嚷嚷什么?” “呸……”金氏朝朱珠啐了一口唾沫,若不是朱珠躲得快,那条新做成的裙子就要沾上脏污了。 这会儿,只听得金氏骂道,“哟,你倒是出来了啊,怎么着?竟是不躲了?别啊,你继续躲着呀,你不是能耐着吗?” 闻言,朱珠一脸的不明所以,指着自个儿的鼻子道,“我躲什么?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头,什么都没做,用得着躲?” “什么都没做?”金氏冷笑道,“你还有脸说你什么都没做?小娼妇,你亏不亏心啊你?!” 朱珠嗤笑一声,老神在在地道,“你这张口闭口的唤我是小娼妇,那你不妨将我做的事情说出来让我还有大家伙儿都听听。” 金氏微微一怔,没有料到朱珠会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而非她预想的那般撒泼打诨。 这几日,她听了别人说,泥瓦匠与朱珠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就抓耳挠腮地心里头异常烦躁。再加上她家弟媳在她耳边整日里念叨,定是朱珠先勾了泥瓦匠,再往她屋子里放了蛇,才让她与表弟的丑事暴露在人前,接着泥瓦匠就顺势地将自己给休了,好与朱珠暗中来往。 这么一来二去的,金氏就真的觉着自个儿是被朱珠给陷害了。她想着自个儿已经落到了这般田地,那么朱珠也别想好过。于是,今儿个,金氏就趁了娘家人不注意,早早地起了床,往桃花村来找朱珠麻烦,誓要将她弄得身败名裂!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找麻烦 (2) “诶,你这婆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说!”朱珠身旁的白芷不知什么时候去屋里将剑取了来,这会儿正抱在手里,催促着金氏。 金氏自然也瞧见了那把剑,吞了吞口水,生怕白芷拔了剑把自己给一剑就结果了。但转念一想,她可是占了理的,而且身后还站了不少瞧热闹的乡邻,谅白芷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金氏清了清嗓子,指着朱珠道,“都是你这个小娼妇,定是你勾了草儿她爹,让我被他休了,是也不是?!” 金氏这话一出,朱珠一脸的错愕,哭笑不得地道,“金氏,你魔怔了不成?你和泥瓦匠大叔的事儿可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攀扯我做什么?再说了,我家相公不好吗?我为何还要去勾搭泥瓦匠大叔?” “为何?因为你贱!”金氏不假思索地道。 “哼……”铁柱娘站在一旁,靠着墙壁,道,“要说贱,哪有你贱啊?!与自个儿的表弟勾搭成奸,不知羞耻!” 金氏不理铁柱娘的嘲弄,自顾自地对朱珠道,“咱们村里头从来就没有进过蛇,怎么那回这么巧,我屋里就有蛇了?不是你这小娼妇做的,那是谁做的?你分明是瞧着我能整日待在草儿她爹的身边,嫉妒了,所以要除了我去!” 朱珠无语望天,这金氏说出来的话,真的是可笑!不过,既然她提到了蛇,那有件事儿就得与她好好掰扯掰扯了! 想着,朱珠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意味深长地对金氏道,“我劝你这会儿好生想想,咱们村子里头就真的没有一户人家进过蛇吗?” 金氏心里头一咯噔,突地想起之前自个儿与草儿给小花和朱珊洒引蛇粉的事儿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就要问你了。”朱珠好整以暇地道。 “呸……”金氏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恐慌,朝地面啐了一口,道,“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在与你说你勾搭我草儿她爹的事儿!” “好!你不跟珠丫头扯,那我就跟你扯!”小花娘这会儿满眼通红地从人群里站出来,指着金氏怒道,“我家小花上回在屋里头睡得好好的,就被蛇给咬了。都是因为你指使草儿在我家小花的被褥上洒了引蛇粉所致!”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都想起来了,小花上回受伤就是被进了屋子里头的蛇给咬伤了。他们当时还纳闷,怎么平白无故地屋子里头就进了蛇了?!原来是金氏和草儿干的! “哎哟,这金氏和草儿母女俩可真真是恶毒!” “可不是!听说咬小花的可是条毒蛇,那丫头差点儿没命!” …… 金氏大骇,这小花娘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就好似她在自个儿和草儿身边瞧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似的!金氏不知道的是,草儿早就在与小花道歉的时候,一五一十地事情与小花一家子说了个明白! “怎么了?哑巴了?你说话啊!”小花娘冷笑着瞧着金氏,等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金氏谅小花娘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便挺直了腰板儿,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哪里有做过这事儿?!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噗……”朱珠身旁的朱珊捂了嘴笑道,“我可瞧着你这人脏污不堪,哪里还需要人泼脏水?” “你这臭丫头,这会儿有你说话的地儿吗?”金氏怒斥朱珊。 朱珊敛了笑道,“怎么没有我说话的地儿?毕竟除了小花,我也是你和草儿洒引蛇粉要害了的人!怎么?还不让苦主说话了?那我可是要去县城里头问问县太爷,这是哪门子的律法?!” 朱珊被丁嬷嬷调教了这么些日子,竟是成长了许多,说出来的话条理分明,堵得金氏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我……我不与你们说这些。” 听了金氏这话,又见她那左闪右躲的眼睛,大家伙儿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金氏和草儿给小花和朱珊洒引蛇粉的事儿那必定是板上钉钉了的。于是乎,大家伙儿瞧金氏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金氏自然瞧见了大家伙儿的神色,心里暗暗叫苦,她提蛇做什么?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赶紧扯开了话头才是!这样想着,金氏便道,“小娼妇,你心里头有鬼,总是给我扯这扯那的,不敢与我直说勾了草儿她爹的事儿,想糊弄过去是不?!” 瞧热闹的众人听了这话,又窃窃私语起来。 “金氏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嗯,若是没什么,为何这珠丫头要扯了别的事儿!” “没准啊,这珠丫头真与泥瓦匠有些什么也说不定!” …… “你们胡说什么呢?!当心烂了舌根!”白芷怒气冲冲地用剑柄指向瞧热闹的众人,对着他们就是一顿呵斥。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得一阵怒吼在人群外响起,“金氏,我休了你全都是因为你不守妇道,你别胡乱攀扯别人!” 金氏浑身一震,转身瞧见泥瓦匠穿过人群,走到她跟前,冲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直把她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好半晌,金氏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泥瓦匠道,“你……你……你……你打我!” “打得就是你!”泥瓦匠家的老娘走了过来,站在金氏跟前,阴着脸道,“没想到我儿都将你给休了,你还如此不知所谓!竟然敢到处败坏我儿的名声!” 说着,泥瓦匠家的老娘转身朝向瞧热闹的众人,沉着声道,“各位乡亲,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儿是什么样儿的人,大家应该都清楚。他最是老实本分,哪里会做出和别人暗通款曲的事儿来?!” 说到这会儿,泥瓦匠家的老娘瞧着众人一个一个都因着她的话点了头,缓了缓气,又道,“再有,大家不妨想想,司家的庭远兄弟那样的人品相貌,哪里是我儿能比得上的?!珠丫头是瞎了眼不成,嫁了那般好的男子,却来勾搭我儿?我老婆子头一个不信!”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找麻烦 (3) 听了泥瓦匠家老娘的话,周围瞧热闹的乡邻不得不承认,他们心里头也有这般的想法。先前虽然他们听了那些关于朱珠和泥瓦匠的流言,但也是信的少,怀疑的多,毕竟就像泥瓦匠家的老娘说的,放着人品相貌都出众的自家相公不要,反而去勾搭啥啥都不怎么样的泥瓦匠,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放屁!兴许这小娼妇就是喜欢勾搭有妇之夫!”金氏捂着脸嚷嚷道。 “去你娘的,勾搭有妇之夫的人是你!”泥瓦匠咆哮道,一副要将金氏吃了的模样。 金氏吓得往后缩了缩,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泥瓦匠如此这般的暴怒,就连之前得知她红杏出墙,将她休了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真真让她害怕。 “好好好,就算这小娼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那她也是水性杨花,趁着自家男人不在家,勾搭陌生男子上门!”金氏又说起另外的流言来,反正她今儿个是不准备让朱珠全身而退,非要弄得她身败名裂。 朱珠这会儿可真的是莫名其妙了,她侧着头问护在她身旁的白苏,道,“陌生男子?她说的是谁?” 白苏想了想,轻声在朱珠的耳边道,“奴婢猜,定是在说那冷公子。” “嗯?”朱珠疑惑。 白苏接着道,“咱们从县城回来那日,您晕倒在村口,是……是冷公子将您抱回来的。” “额……”朱珠怔了怔,瞪了白苏一眼,“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白苏脸上现出羞愧来,“都担忧着您的身子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奴婢们错了,还请夫人责罚。” “行了行了,责不责罚的回头再说。”朱珠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这事儿还是得给大家伙儿说明白了,不然自个儿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于是,朱珠给丁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事儿与大家伙儿说个明白。 丁嬷嬷会意,朝朱珠微微点头,便上前一步,对着大家行了一礼,道,“各位乡亲,且听我将事儿给你们掰开了、揉碎了,说上一说。” 丁嬷嬷这般客气,瞧热闹的乡邻也不会如同金氏一般咄咄逼人,均笑着让她慢慢说。 丁嬷嬷继续开口道,“这金氏口中的陌生男子是我家夫人和白苏白芷一道从后山救回来的,曾安置在张家治伤。这回,我家夫人从县城回来,正巧遇上了他,便同行了一程。谁知我家夫人舟车劳顿的,原就不好的身子骨就更不好了,一时晕了过去。那男子便将我家夫人送回了家,也算是报恩来着。怎么到了外人嘴里,就变得那么肮脏不堪了呢?真真是匪夷所思!”说完,丁嬷嬷还扫了众人一眼,那眼神里满是谴责。 “不错,珠丫头她们是救过一个男子,安置在我家里头治伤。”张木匠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接着又替朱珠说了话,道,“珠丫头最是受礼一人,晓得自家相公不在家,将陌生男子带回自家多有不便,便安置到我家来。若是珠丫头骨子里头不堪,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放自家里头,不是更好行事?!” 闻言,大家伙儿纷纷点了头,这丁嬷嬷和张木匠的话说得甚是有理。 金氏瞧见势头不对,忙道,“一个是司家的人,一个是正在受司家恩惠的人,你们怎么说都是向着这小娼妇的!乡亲们,你们可不能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这里头定是有鬼!” 沉默了许多,朱珠这会儿终于是开口道,“口说无凭,你拿出证据来!” “我……”金氏一噎,她都是听来的,哪里有什么证据? “哟,这里怎么这么热闹?”人群外又传来声音,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就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前站了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县城天香楼的房掌柜。 朱珠抿嘴一笑,迎了上去,道,“房掌柜,您怎么来了?” 朱珠已经和冷墨签了合作文书,那么也算是天香楼的东家了,于是,房掌柜呵呵笑道,“我奉了大东家的命,来给您送咱们天香楼的账本来瞧瞧,顺便带了些礼来。您家这儿是有什么喜事儿不成?居然这般的热闹!” 还不等朱珠开口回话,身后头的金氏一脸得色地出声道,“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又有男人上门了,这小娼妇可真会勾搭人!” 瞧热闹的乡邻们也因着金氏这话,窃窃私语起来。 朱珠朝房掌柜摊手,无奈道,“房掌柜,真是对不住了。您这一来,倒是成了我不守妇道勾搭的人了。哦,对了,另一个是你家东家,冷公子。” 房掌柜脸色一变,合着这么多人围在司家这儿就是来指责司家小娘子不守妇道的?真真是不知所谓,离谱至极!房掌柜缓了口气,安抚着朱珠道,“小娘子放心,我来替您澄清!我天香楼的新东家哪里是能够胡乱攀扯的?真当我天香楼无人了?!” 朱珠瞧着房掌柜那一脸的愤恨,也不拦着他,反而笑道,“那就多谢房掌柜了。” 房掌柜摆了摆手,道,“您与我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说着,房掌柜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道,“这司家小娘子可是我天香楼的新东家,怎么?我这做掌柜的,还不能上门来与新东家说一说天香楼的事儿,给她瞧瞧账本了?这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思想,真真是让人胃里头不适,恶心想吐!” “天香楼?可是县城里头那最大的食楼,天香楼?”一个经常在外做工的汉子惊讶道。 房掌柜点了点头,“不错。” “哎呦,珠丫头可好本事,这都成了天香楼的东家了,今后啊,可别忘了你婶子。”铁柱娘上前拉了朱珠的手,就笑道。 朱珠亦是笑道,“婶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必不会忘了您。” “还有我,回头你这天香楼要是缺了什么桌椅板凳的,我给你打了送去!”张木匠乐呵呵地出声。 朱珠点头,朝张木匠道,“好,那我可就仰仗您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下场 朱珠他们这儿说的热闹,一时将金氏抛在了脑后。 金氏恼羞成怒,尖声叫道,“一个弱女子能做了天香楼的东家,那还不是与大东家还有这掌柜的有一腿才能得到的?你们可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娼妇!” 朱珠这会儿已经懒得与金氏说话了,便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请了房掌柜往家里头去。 房掌柜点了点头,先是吩咐了身后跟着的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才跟着朱珠往院门那儿走。 金氏上前一步,将朱珠和房掌柜的路给堵了,道,“不准走,今儿个不把话说清楚,谁也不准走!” 朱珠冷冷地盯着金氏瞧了一眼,开口唤道,“白苏、白芷。” “奴婢在。”白苏和白芷上前,垂手肃立,听着朱珠的吩咐。 朱珠吩咐道,“把这婆娘给我丢到河里头去好生清醒清醒,这般胡言乱语的,没得让人难受!” 白苏和白芷早就按捺不住想好生教训金氏一顿,这会儿得了朱珠的话,对视了一眼,上前点了金氏的穴道,提着她就去了河边,将她扔了进去。 河不深,淹不死金氏,但被点了穴道的她却是呛了好几口河水。 那些瞧热闹的乡邻也跟到了河边,见金氏那副惨样,又见抱着双臂,站在岸边,神情漠然的白苏和白芷,心里头都有些害怕。没想到这两个瞧着娇滴滴的姑娘家竟然是有武艺在身的,今后可别惹恼了她们,不然还不得和金氏一般被扔进河里去?! 金氏觉得自个儿在河里头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她娘家的兄弟和弟媳妇终于是找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从河里头捞了起来。两人也不问什么,左右不过是金氏跑来桃花村闹事儿了,因着理亏,所以二话不说就急匆匆地带她回了娘家。 过了几日,从金氏娘家村子那儿传来消息,据说那金氏回了娘家之后又是大闹不止,惹得兄弟和弟媳妇发了狠,连金氏的老娘都对她失望至极。 于是三人合计了一番,就把金氏卖给了别村的一个老鳏夫,给他当了媳妇。那老鳏夫是个有特殊癖好的,至此之后,金氏就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到那时才对自己曾经所做的错事后悔莫及,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朱珠对金氏的遭遇唏嘘不已,可却并不同情她,毕竟这是对她做的那些错事的惩罚,与人无尤。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在这里不做赘述。 只说眼前,房掌柜被请进了堂屋里头,吩咐着小二将怀里抱着的一叠账册放在了朱珠的面前,笑道,“我就唤您小东家。小东家,这是咱们天香楼这两天的账册,东家传了信,让我给您送来的。这些时日,您就好生看看。” 朱珠点头,笑道,“我原是打算过段时日再去天香楼找您讨要账册瞧的,这不,您就送来了。这冷公子倒是想得周到。” 房掌柜暗自撇嘴,冷墨以前可从不曾这样,他那人冷得很,好似什么都瞧不上眼似的,这回倒是因着和朱珠合作,整个人都软和了很多,难道仅仅是因为朱珠是他的救命恩人?房掌柜原本笃定的心思产生了动摇。他家公子可别对朱珠上了心思啊,朱珠可是有相公的人! 想到这,房掌柜只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惆怅,只希望他家公子不要如他所想的这般,不然真真让人头疼。 房掌柜收敛了心思,又指着另一堆东西道,“这是咱们天香楼的糕点,我给您带了些来,您和家里头的人都尝尝,若是好吃,回头我再给您送来。” “糕点?”听了房掌柜的话,朱珊在一旁惊喜地出声道,“我可不可以瞧瞧?” 房掌柜一愣,笑道,“当然可以。” 朱珊得了房掌柜的话,瞧了朱珠一眼,见她对自个儿微微点了头,这才满脸堆笑地去打开那些盒子一个个瞧过去,瞧到一个盒子里头装着玫瑰糕的时候,顿时笑眯了眼,道,“哇,有玫瑰糕!” “怎么?姑娘喜欢吃玫瑰糕?”房掌柜问道。 朱珊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珠笑道,“可不是,这丫头瞧见玫瑰糕比瞧见我还要高兴。” “那不能!大姐还是比玫瑰糕要亲的!”朱珊急忙摇了头道。 顿时,因着朱珊这话,在屋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又说了好些话,房掌柜便开口告辞离开。 朱珠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分,这会儿正巧丁嬷嬷进来与朱珠道,晌午饭已经做好了。朱珠便留了房掌柜下来,吃了晌午饭再走。 房掌柜欣然同意了,朱珠就让白芷去张家唤了何御医来,陪着房掌柜吃了晌午饭。 吃完晌午饭,又歇息了片刻,房掌柜这才登上了马车,准备离开桃花村。谁知他这一钻进马车,就发了顿脾气,全都是因为马车里头还有几箱子果子没有搬下来。 跟着房掌柜来的天香楼的小二瞧见房掌柜发怒,忙手忙脚乱地将那几箱果子搬下马车,放到了司家的院子里。 房掌柜缓了缓那不顺的心气儿,笑着对朱珠道,“那几箱果子是东家特意吩咐让我给您送来尝尝鲜的,您若是尝着好,就给我去信儿,我再给您送些来。” 朱珠点头,笑道,“多谢冷公子,也多谢您了。” “太客气了您。”说着,房掌柜便拱了手,进了马车,回了县城。 等房掌柜一走,朱珊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几箱果子,只见里头放满了新鲜的葡萄,一颗一颗长得饱满,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朱珠吩咐了白苏和白芷,挑了六串,两串送去村长家,两串送去张木匠家,再有两串送去隔壁铁家。接着,自个儿拿了一串去灶房里头洗了,端到院子里头,给家里的人分着吃。 朱珊捻了一颗在嘴里,细细地吃了,将那葡萄籽儿给吐了出来后,笑眯眯地道,“这葡萄酸酸甜甜的可真好吃。” “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儿。”朱珠笑着对朱珊道,手下不停地剥了一个,用木勺压了汁水,喂给司昊宸吃。 第二百二十一章 酿葡萄酒 朱珊听了朱珠的话,指着那几箱葡萄,苦着脸道,“大姐,我就算吃得再多,也吃不掉这么多啊。也不知这天香楼的东家是怎么想的,竟然送了这么多来,吃都吃不完,回头还不都得坏了,扔了?!” “是啊,夫人,珊儿说得对,咱们可真吃不完。”丁嬷嬷赞同了朱珊的话,对朱珠道。 朱珠何尝没有想到这个事儿,于是她瞧着那几箱新鲜的葡萄琢磨了一番。突地,她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法子。 在前一世的时候,那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朱琼曾经用葡萄做了葡萄酒,或许她也可以尝试一下,毕竟当时她也在场,将那酿葡萄酒的法子记在了心里,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但有了法子,做起来也应该差不离。 打定了主意,朱珠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着朱珊和丁嬷嬷道,“你们就放心,这些葡萄浪费不了,咱们明儿个就来做葡萄酒。” “葡萄酒?”朱珊诧异,道,“葡萄也能酿酒?这我可没听说过。丁嬷嬷,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曾有听说过葡萄酒这种酒?” 丁嬷嬷摇了摇头,道,“老奴倒是知道女儿红,可却不知道葡萄酒。” 朱珊又去问刚送了葡萄回来的白苏和白芷,她们也都一脸迷茫的摇了头,表示从未听说过什么葡萄酒。 朱珠就笑道,“那你们就等着瞧,这葡萄酿的酒可是美味得很,保管你们都爱喝!”说着,朱珠又吩咐白苏和白芷,道,“明儿个一早,你们去镇上走一趟,买几坛子酒,再带几个空的酒坛回来。下晌咱们就开始酿葡萄酒。” 白苏和白芷笑着点头应道,“是,夫人。” 第二日一早,白苏和白芷按着朱珠的吩咐去了趟镇上,在晌午的时候买回了几坛子酒,还带回了几个空的酒坛子。 吃了晌午饭,歇了晌午觉,整个司家的人都没有拉下,一道聚在院子里头开始动手酿起了葡萄酒。 朱珠让白苏和白芷将那几个空的酒坛子洗干净,擦干后,再将买回来的酒倒半坛子进那些空的酒坛子里。自个儿则带了朱珊和丁嬷嬷一道,将葡萄一颗一颗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朱珠就拿了一些葡萄来到一个酒坛前,一边给白芷她们打这样儿,一边道,“你们都仔细瞧着,将葡萄在坛子口上碾碎了,然后去了籽儿,再扔进酒坛里头,这样就成了。” 白芷笑道,“这做法却是简单。” 朱珠点头,道,“没错,将葡萄都碾碎放进酒坛里之后,我会按照一定的量往里头放白糖,白芷和白苏就负责调酒泥,丁嬷嬷负责给酒坛封口。” “那大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喝到这葡萄酒?”朱珊拧着眉,像个大人似的问着朱珠道。 朱珠笑道,“一个月之后。” “什么?”朱珊嚷道,“还要一个月?这也太久了?!” 朱珊嗔道,“你这丫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知不知道。好了,不多说了,赶紧干活。” “好嘞,夫人大姐。”大家伙儿都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开始忙活起来。 如此这般,众人忙活了一整个下晌,有说有笑的竟也不嫌累。 待到日落时分,葡萄酒就酿好了,白苏和白芷将酒坛搬进了司庭远离家前特意带着暗一和暗二挖的地窖里头,再一个一个码得整齐。 朱珠站在地窖外头,瞧着那些个酒坛子,朱唇边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前一世的她瞧着那个朱琼酿葡萄酒的时候,哪里能想到有现如今的这般场景?自个儿居然也如同那个朱琼一般带了人酿葡萄酒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轮到她朱珠了! 一个月之后这葡萄酒就能酿成了,想必那个时候司庭远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喝到这自家酿的葡萄酒,定是能让他欣喜万分的! 朱珠越想越美,那脸上的笑意就更甚了许多。 白芷打眼瞧过来,正巧见了朱珠那眉眼弯弯的模样,笑着打趣道,“夫人,您在想什么,居然笑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在想公子?想让他尝尝这家酿的葡萄酒?” 被戳穿了心思,朱珠脸“腾”一下就红了。 丁嬷嬷瞧见朱珠羞窘,轻拍了白芷一下,笑骂道,“你这丫头,倒是敢取笑起夫人来了,该罚该罚。” 在外人瞧来,丁嬷嬷做事一板一眼,尤其是在教朱珊规矩的时候,那可甚是严苛,不过,自家人都知道丁嬷嬷是个性子极好的人,所以这会儿说了这话,白芷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凑在丁嬷嬷身边,摇着她的胳膊道,“您才舍不得罚我呢!” 丁嬷嬷可受不了白芷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劲儿,忙止了她道,“好了好了,别摇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 “好了,白苏,将地窖关了,一个月之后,咱们来开封。”轻咳了一声,敛去那股子被取笑的羞窘,朱珠吩咐白苏给地窖落了锁。 白苏点头,上前就将地窖门给关了个严实,在外头瞧着,竟是严丝合缝,一丁点儿的风都透不进去。 白芷舔了舔嘴唇,笑着道,“一个月之后,奴婢可得好生喝一喝这葡萄酒。” “我也是,我也是!”朱珊不甘落后地举了手,喊道。 朱珠瞪了朱珊一眼,道,“有你什么事儿?!你瞎凑什么热闹?!” 朱珠这话一出,朱珊顿时傻了眼,难道自个儿跟着忙活了半天,这葡萄酒没她的份儿?这般想着,嘴上就紧张地结结巴巴了起来,“大,大姐,不带你这样儿的。合着我忙前忙后的,还不能喝吗?” 朱珠原本就是逗着朱珊玩儿的,于是,便捂了嘴笑道,“能喝,但你年纪小,不允许多喝,只能喝一杯。” “我不……”朱珊抗议。 “你不乐意就别喝了!”对此,朱珠很坚持,一点儿都不松口,直道,“葡萄酒烈,你不能多喝,仔细醉了头疼。” 朱珊泄了气,“好。”毕竟能喝一杯是一杯,若是她再坚持下去,说不定那仅有的一杯都得给大姐剥夺了去不可?! 朱珠满意地点了点头,“乖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来信 这日,一只雄鹰从远处翱翔而来,稳稳地落在了司家院子里头的石桌上。 这会儿,正巧丁嬷嬷从灶房里头出来,抬眼就瞧见了这只威风凛凛的雄鹰,吓得腿一软,幸亏是扶住了门框,不然她可就得直接往地上坐了。 “哎哟,这是哪来的鹰,可把我给吓坏了。”丁嬷嬷捂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跟在她的身后,方才也要出灶房的白芷“噗嗤”笑出了声,上前搀了丁嬷嬷,道,“不过就是只鹰,您至于吓成这般模样吗?” “你去瞧瞧,你去瞧瞧,那鹰的模样竟是十分凶狠,让人瞧了不禁胆寒!”丁嬷嬷指了石桌上的雄鹰让白芷瞧。 白芷瞧见了那雄鹰,双眸就是一亮,脸色也是一喜,道,“这是公子的鹰!他定是传信回来了。” 丁嬷嬷一愣,没成想,这雄鹰居然是那素未谋面的司家男主人司庭远养的。不过,这世人不是托人送信,就是脱了驿站送信,要不然就是飞鸽传书的,这公子竟然让雄鹰送信,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不等丁嬷嬷细想,白芷就放开她,快步走到石桌前,伸手就去摸那雄鹰的脑袋。 丁嬷嬷瞧着白芷的动作,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原本就被吓得猛烈跳动着的心脏,好似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口,差了一步就要跳出来了。 丁嬷嬷哆哆嗦嗦地道,“白……白芷,你……你可……小心着点儿。” 白芷回头瞧丁嬷嬷,笑道,“丁嬷嬷放心,它可乖顺了。” 话音落下,丁嬷嬷就见那雄鹰好似能听得懂人话一样,因着白芷的抚摸而半眯了眼睛,用它那脑袋蹭着白芷的手心,惹得白芷手心里头一阵搔痒,“咯咯”直笑。 笑了会儿,白芷将那绑在雄鹰腿上的小木桶解了下来,与丁嬷嬷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朱珠的屋子。 丁嬷嬷瞧了瞧那还悠闲地站在石桌上的雄鹰,依然胆战心惊,于是,快步躲去了朱珊的小屋子。 屋子里头,朱珠正和白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瞧见白芷拿着一个小木桶进来,便问道,“拿着那玩意儿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儿?” 白芷笑容满面地摇了摇那小木桶,朝着朱珠道,“世子爷来信了,世子妃可要瞧瞧?” 闻言,朱珠脸上泛起喜悦的光芒来,只见她原本还懒洋洋提不起精神地靠在椅子上,这会儿已经坐直了身子,朝着白芷伸手道,“快,快拿来,我瞧瞧。” 白芷笑着从小木桶里拿出那卷得整齐的信纸来,上前递给了朱珠,笑道,“我就知道,世子爷只要一来信,世子妃准会高兴。” 朱珠边展开信纸,边瞪了白芷一眼,道,“就你有嘴,整日里的胡说八道。”说着,又吩咐白苏道,“白苏,快替我教训教训你姐姐,将她的嘴给我拧了。” “是。”白苏闷笑着应了一声,作势就要去拧白芷的嘴。 白芷伸手挡了,朝朱珠讨饶道,“世子妃,您可饶了我。” “哼……”朱珠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白芷,自顾自地读起信来。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着退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朱珠一人。 “珠儿吾妻……” 光是四个字,朱珠就觉得自个儿的心里头涨得满满的,对司庭远的那股子思念瞬间如潮水一般涌来,竟是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眼角有些湿润,朱珠拿着帕子去擦,这才继续往下看。 信的内容不是很长,司庭远提及他们已经到了西南密林,与前期已经在那儿布署妥当的天枢等人汇合,接着就会照着地形图的指示往西南密林里头深入进去,寻找先帝皇陵。司庭远在信里头让朱珠不要担心他,好生照顾自个儿和孩子们,待他寻到了碧水火莲,就会回来与他们团聚。 朱珠抚摸着那纸上已经干涸的墨迹,一遍又一遍,半晌都没有收回思绪。 “凉……”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朱珠猛地回过神来,朝床那儿瞧去。只见司昊宸那个小不点儿正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侧头瞧着她,双手也朝她这儿挥舞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凉……凉……” 朱珠惊喜万分,将那信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到床前,将司昊宸抱起来,笑道,“娘的乖儿子,会说话啦?!再唤一声给娘听听。” “凉……”司昊宸撒娇似的叫着,将自个儿的小脑袋埋进了朱珠的脖子里,蹭了又蹭。 朱珠听司昊宸将“娘”唤成了“凉”,不禁莞尔一笑,纠正他道,“傻儿子,是娘,不是凉。” 司昊宸哪里听得明白,自顾自地唤着“凉”,唤得高兴不已。 朱珠好笑地拍了拍司昊宸的小屁股,无奈地道,“行了行了,你就先这么唤着。” “凉……凉……” 这会儿,在屋子外头的白苏和白芷听到动静,推了门进来,听了司昊宸开口说话,也如同朱珠那般惊喜。 白芷更是大笑着跑到朱珊的小屋子里头,将司昊宸开口唤了朱珠的好消息告诉了朱珊和丁嬷嬷。 丁嬷嬷心里头也高兴,直放了朱珊半日的假,不再拘着她学规矩。朱珊就一溜烟地跑到朱珠的屋子里,围着司昊宸转着,教他唤自个儿“小姨”。 司昊宸被这么一闹,那瞌睡就来得快,不一会儿便打了哈欠,朱珠就将大家伙儿给撵了出去,自个儿哄了司昊宸睡觉。 待哄睡了司昊宸,朱珠就起身来到桌前,拿了笔墨纸砚,准备给司庭远回信。 略微琢磨了半晌,朱珠便拿着毛笔沾了些墨,缓缓地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信里头细细地写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包括自个儿将屋后头的地都买了下来,盖了几间屋子给白芷她们住,再有自个儿用菜谱换了天香楼的两成利润等等,最后将方才司昊宸开口唤“娘”的事儿也写了上去。 信写完,朱珠将信纸卷成卷儿,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小木桶里头。瞧着小木桶还有空儿,朱珠想了想,起身去灶房里头取了两颗红豆来,放了进去。 也不知司庭远瞧见这两颗红豆会作何感想,他应该会明白自个儿的意思?! 想到这,朱珠手下不停地盖了小木桶,脸上浮现甜蜜、期待的笑容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巨蟒 西南密林。 一声鹰啸划破长空,司庭远抬头望天,不一会儿,方才发出长啸声的雄鹰俯冲而下,径直落在了司庭远的肩头。 司庭远淡笑着侧头,瞧着那雄鹰,道,“回来了?” 那雄鹰好似听得懂人话似的,眨了眨鹰眼,再凑近了司庭远,用头蹭了蹭他的头发,这才抬起一只爪子,让司庭远将绑在它爪子的小木桶瞧个分明。 司庭远伸手从它的爪子上取下小木桶,再轻拍了它的脑袋,道,“去。” 闻言,那雄鹰便飞离了司庭远的肩头,自去觅食去了。 司庭远靠坐在大树旁,打开小木桶,瞧着里头卷得满满当当的信纸,眼里泛出笑意来。他伸手去将信纸取出,谁知不过就是取出一小半来,就见两粒红色的东西从小木桶里被带了出来,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 司庭远伸手去捡,拿在手里一瞧,是两粒红豆。 “轰”地一声,司庭远的脑袋像是被炸开了一般,心里头的喜悦随之沓来。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朱珠这是在表达对自个儿的相思之情! 司庭远闭了闭眼,压制住对朱珠的思念,将信完全从小木桶里取了出来,打开信来瞧。 字很小,信很长。想必是朱珠怕小木桶里塞不下,所以才刻意为之。 瞧着信里头写着的那些生活琐事,司庭远的思念这会儿已经完全压制不住,真想此刻朱珠就在眼前,他伸手就能拥她入怀。 司庭远眼里的宠溺笑意越发的浓了,惹得身边的那些个暗卫都纷纷侧目。 暗二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着司庭远道,“世子爷,这信上都写了什么让您这般高兴,说出来让咱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司庭远收起了眼里流露出的情绪,淡淡地瞥了一眼暗二,紧抿了唇不言不语。 暗二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在其他暗卫幸灾乐祸的嘲笑下,退到了一边。 “你这性子怎么总是改不了?”天枢拧着眉瞧着自个儿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暗二撇了撇嘴,道,“放心哥,世子爷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天枢指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就仗着世子爷与我们一道长大,交情深罢了。” “嘿,可不就是这样。我骄傲了吗?我自豪了吗?”暗二得意洋洋地道。 天枢瞧着暗二那副皮痒了的模样,心里头想着,若不是暗二是他的亲弟弟,他可得动手了! “嘘,有动静!”抱着剑靠在树上的暗一倏地站直了身子,朝着小声说话的众人做了个手势。 司庭远和暗卫们都绷直了身子,侧耳听着暗一口中所说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司庭远从地上站起,将腰间的软剑拔出握在手里,暗卫们也将手里的刀剑出鞘,默契地围到了司庭远的身边。 突地,那声响消失了去。从草丛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那是一条蛇的脑袋!不,严格的说是一条巨蟒! 那巨蟒的一对眼睛此刻正充满着怨恨,直盯着司庭远和暗卫们,让他们的心底里头生出了一股寒意。 那巨蟒张了嘴,一对尖利的獠牙现出,腥红的信子一吞一吐地似是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他们都吞到肚子里! 司庭远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定是方才拦我们的去路,被我们所杀的那几条小蟒蛇的母亲。” 原来在收到那雄鹰带来的朱珠回信之前,司庭远他们刚经历过一场对战。 “这这这……”暗二吞了吞口水,道,“这是寻仇来了?!” “嗯,来者不善啊。”司庭远感叹着,扭头问天枢,“咱们还有多少雄黄?” 天枢脸色不佳地摇了摇头,“所剩无几了,怕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司庭远沉声道,“有一些是一些,将雄黄洒在周围。” “是。”天枢应了一声,唤了另一个暗卫一道与自己在大家伙儿的周围洒了雄黄。 “嘶……”地一声,是那巨蟒发出的声音,那声音里头满是对司庭远他们洒雄黄的嘲弄。只见那条巨蟒甩了尾巴过来,挡在前头的暗卫们只以为那条巨蟒是发动了攻击,本能地朝后一缩,谁知那条巨蟒像是在逗他们玩儿似的,将尾巴扫了些雄黄,继而就往自个儿的方向收了回来,一点儿袭击暗卫们的意思都没有。 暗卫们面面相觑,接着就眼睁睁地瞧着那条巨蟒将尾巴凑到自个儿的嘴巴前,吐出那条细长的红信子,眼神示威一般地瞧着司庭远和暗卫,舔了一口那尾巴上沾了的雄黄。 “乖乖,这巨蟒真不怕雄黄!”暗二瞧得目瞪口呆。 司庭远脸色越发地沉了下来,瞧这模样,只能硬拼了。 正当司庭远和暗卫们蓄势待发的时候,让他们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巨蟒又是发出了一声“嘶……”的声音,接着扭动了一下身子,缠绕在一棵棵参天大树上的藤蔓居然像是活了一般动了起来,一根一根地纷纷朝着司庭远他们这儿飞速地爬过来。 司庭远和暗卫们瞬间变了脸色,还来不及思考太多,纷纷拿起了手里的刀剑朝着向他们袭来的藤蔓砍了过去。 一根藤蔓被砍断,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根藤蔓,源源不断,好似砍不完一般。 天枢护在司庭远身边,喘着气,对着他道,“世子爷,再这般下去,咱们都会精疲力尽。该如何是好?” 司庭远砍断马上就要攀上他小腿的藤蔓,在脑海里飞快地想了个法子,对着天枢道,“用火逼退它们!” “好!”天枢应了,继而大声地吩咐其他人道,“快,拿了火折子出来,用火烧。” 暗卫们纷纷拿出怀里的火折子扔向了那些爬过来的藤蔓。 那些藤蔓碰到了火,这般的高温,让它们呲溜一下就缩了回去。 司庭远和暗卫们瞧着眼前的藤蔓少了许多,皆是松了一口气。 “啊……”正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 司庭远刚松开的眉头又紧紧地蹙了起来,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暗卫被飞起的藤蔓缠住了右胳膊,那藤蔓上的尖刺已经深深地扎入了他的皮肉里头,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弱点 司庭远瞳孔一缩,这藤蔓有毒! 来不及多做他想,司庭远快步上前,挥起软剑,待落下的时候,就见那暗卫的右胳膊被砍了下来,顿时红色黑色的血液混杂在一块喷了出来,溅了那暗卫和司庭远满头满脸,包括站得近的几个暗卫。 一股子恶臭袭来,让司庭远和暗卫们几欲作呕。 司庭远忍了忍,哑着声音叮嘱道,“小心着些,血里有毒!” 被喷到那血液的暗卫们顿时不敢用手去擦,都从衣裳上扯下一块布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擦着脸上、身上的血液。 与此同时,暗卫里头会医术的快步走到那被司庭远砍了右胳膊、这会儿痛得翻了白眼、但又咬着唇不敢昏死过去的暗卫身旁,扶起他靠在大树上,给他清理和包扎伤口。 “嘶……”那条巨蟒这会儿叫得更响了,像是没有想到司庭远他们能躲得过藤蔓的袭击。它恼怒地将自个儿的尾巴甩了过来,这回却不似方才那般的闹着玩儿,而是实打实地、重重地甩了过来,若是站在前头的那几个暗卫反应迟钝了那么点儿,定是要被那条巨蟒的巨大力道给拍飞出去不可! “你们四个护着世子爷和暗七,剩下的人随我往前攻。”天枢指了四个暗卫吩咐了一声,两个暗卫默契地扶着那因着失了右胳膊而脸色惨白的暗七往一棵大树后头而去,另外两个则护在司庭远身边。 天枢则和其他暗卫四散开来,纷纷拿了手里的刀剑,一下一下地寻着空砍向那条巨蟒。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西南密林里传开,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心中大骇!他们发现,除了那条巨蟒腹部的皮肉会被刺伤之外,其他地儿的皮肉竟是坚硬无比,超乎他们的想象! 既然只有腹部的皮肉可以被刺伤,那应该就是眼前这条巨蟒的软肋了。所以,大家伙儿都集中地去攻巨蟒的腹部。可不消片刻,他们都意识到一点,刺伤巨蟒的腹部只能让它流血,而不能致命! “啊……”又是一声惨叫传来,一名暗卫一个不慎,被那条巨蟒的尾巴扫了出去,背撞上大树,接着直接摔落在地上,那力道直接疼得他昏死了过去。 那条巨蟒凶狠无比,大家伙儿根本不敢停下,生怕自个儿如同方才那位暗卫一般被甩飞出去。 天枢和暗卫们与那条巨蟒缠斗着,不让它靠近司庭远。司庭远则紧紧地盯着那条巨蟒,试着找它的弱点。 “天枢,攻它七寸!”司庭远高声朗道,天枢便瞅着空朝着那条巨蟒的七寸刺去,毕竟都说蛇打七寸,天枢明白司庭远的意思,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但谁知那条巨蟒的七寸根本就不是它的弱点。 司庭远紧皱了眉头,看来得重新找眼前这条巨蟒的弱点。 瞧了半晌,司庭远猛地发现那条巨蟒的一双眼睛却是与方才有些许的不同,方才那一双眼睛都是绿油油的,而这会儿一只仍是绿油油的,另一只却变成了灰蒙蒙的! 或许这就是弱点所在! 瞧着眼前被那巨蟒攻击,受了伤的暗卫越来越多,天枢的脸上也挂了彩。司庭远紧抿了唇,瞬间飞身而起,趁着那条巨蟒被天枢吸引,一剑就刺向了它那只变得灰蒙蒙的眼睛。 司庭远的软剑将那条巨蟒的眼睛刺了个对穿,再接着司庭远又快速地把软剑给抽了出来,竟是也把那眼珠给带了出来,顿时鲜血从那空洞洞的蛇眼里头流出,瞧着瘆人。 “都闪开!”司庭远只来得及说这句话,就见那条巨蟒因为眼珠被拔而痛得剧烈地扭动着自个儿的身子,连一旁瞧着有好些年头的大树都被它给甩倒了! 司庭远和暗卫们离得远远的,瞧着那条巨蟒从剧烈的扭动变得奄奄一息,瘫软在地上,众人才大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暗二,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额头上的如同瀑布般的汗水,道,“我可差点儿就被累死了!幸亏世子爷机敏,寻了那巨蟒的弱点,不然我觉得咱们的小命就都得交代在这了!” 其他暗卫因着暗二的话心有戚戚焉,纷纷点了头。 暗二这会儿问着司庭远道,“世子爷,您怎么晓得那巨蟒的眼睛就是它的弱点?” 司庭远接过天枢给他递过来的棉布,一边仔细地擦着自个儿的那把软剑,一边对大家伙儿道,“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有,那条巨蟒刚出现的时候,它的两只眼睛是绿色的,但是与我们对战的时候,它的其中一只眼睛就变成了灰色。” 暗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发现有这异样! 暗二对司庭远竖了大拇指,感叹道,“您可真厉害,属下可真是佩服!” 司庭远抿嘴笑了笑,对这话不置可否。 正在这时,暗一默不作声地往那条巨蟒那儿走去。 暗二喊住他,“诶,你做什么呢?可别靠它那么近,万一还没死透,把你伤了可如何是好?!” 暗一瞥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世子爷,您瞧他……”暗二愤愤地朝司庭远抱怨。 司庭远道,“暗一自有分寸。” 暗二倏地就闭了嘴,这话几个意思?说自个儿没分寸?讨厌,太讨厌了! 暗一走到那条巨蟒几步远的距离,确定了那条巨蟒已经奄奄一息,失了攻击的能力,便大胆地再往前走了几步,将剑刺入那蛇腹部的皮肉里头。 一番动作下来,暗一用自个儿身上的衣裳将从那条巨蟒身上取下来的蛇胆给包了,接着走回司庭远的身边,对着他道,“这蛇胆是好东西,回头带回去给何御医,让他瞧着给世子妃入药。” 闻言,司庭远了然一笑,赞道,“做得不错!不枉费我将你给了世子妃。” 暗一浅笑道,“不敢当世子爷的夸赞,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暗二在一旁听了司庭远和暗一的话,脸上现出讪讪的神色来,同样是被世子爷给了世子妃使唤,但自个儿却没有暗一那边细心,没想到蛇胆这一茬。 天枢瞧见自个儿的弟弟难得露出讪讪的神色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啊,还需努力。” 暗二耷拉着肩膀,道,“知道了,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失了心智 休整了一整晚,没有任何的异动。于是,第二日天一亮,司庭远和暗卫们就用了些干粮,继续照着那地形图往西南密林的深处走去。 小半日之后,在他们眼前慢慢地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雾气,越往里头走,那雾气就越是浓重,就原先可以透过树叶洒在地上的斑驳的阳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司庭远和暗卫们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虚白,让他们辨不清四周,难免心里头没底,产生了些许的胆寒。 “点火折子。”天枢跟在司庭远身侧,吩咐着暗卫们道。 出发之前,暗卫们都备了许多火折子,昨儿个对付那巨蟒的时候用掉了一些,这会儿还剩下不少。听了天枢的吩咐,纷纷从包袱里头拿了火折子出来点,可谁知不管怎么点,那火折子始终都点不着。 司庭远瞧着天枢手里的那个火折子,眉目显得沉重,摇着头淡淡地道,“罢了。” 暗卫们只得泄了气,将火折子给收了起来。 再继续摸索着往里头走,司庭远和暗卫们可以瞧见的距离就只剩下一两步的样子,走在一两步开外的人都已经瞧不见彼此了。 “哈哈哈……”此时,暗卫中突然有人疯狂地笑了起来。 从一个开始,到两个、三个,疯狂大笑之后就是痛哭,一个两个大老爷们哭得跟娘们儿似的,甚至还有人坐到了地上捶地大哭,像是街头撒泼的妇人。 司庭远在那一声声狂笑和痛哭中,越发觉得自个儿的眼前模糊一片,脑袋也开始晕眩了起来。 突然,他眼前居然变得一片清明起来,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正在朝他走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是朱珠! 她怎么会在这儿? 朱珠站在离司庭远一步远的地方,伸出手,笑看着他。 司庭远不假思索地朝朱珠也伸出手去,在触碰到朱珠的时候,他便听得朱珠轻声道,“走,咱们回家。” 司庭远眼神迷离地瞧着笑颜如花的朱珠,像是失了魂一般地点了点头,由她牵着往前走去。 “世子爷,世子爷,您在哪?!” 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传来,是天枢。可即使他喊得再大声,也瞬间淹没在了一片“鬼哭狼嚎”之中,司庭远也只听到了一星半点,他使劲地甩了甩脑袋,想将那声音听清。 牵着他往前走的朱珠,扭过头来,笑着对他道,“不要去听,不要去想,只跟我走就是了。”那语气里满是蛊惑的意味,但这会儿的司庭远怎么都听不出来。 “世子爷……世子爷……” “不要听……不要听……” 两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让司庭远头疼欲裂,禁不住痛呼出声,“啊……” 天枢将这一声痛呼听在耳朵里,飞速辨别了司庭远所在的方向,朝他掠过来。 待离得近了,就见司庭远一手伸在前面,一手放在脑袋上,满脸的痛苦。 这模样像是中了邪,失了心智! 天枢忙上前,抓着司庭远的肩膀,猛烈地摇着,嘴里头喊着,“世子爷,您快醒醒,快醒醒!” 好半晌,司庭远平静了下来,方才涣散的双瞳也聚了焦,哑着声问天枢,道,“我这是怎么了?” 天枢皱着眉,道,“您方才失了心智,咱们有好些暗卫也如同您这般,属下以为这雾气里头有毒!” 司庭远脸色一凛,听着那一声声的狂笑和痛哭,吩咐道,“唤醒他们,所有人用布捂了口鼻,切勿再吸入这些雾气!”说着,就拿出朱珠出门的时候给他准备的干净的棉布捂住了口鼻。 天枢从自个儿的衣裳上扯下一块布来,将自己的口鼻捂了,扶着司庭远一道去将那些失了心智的暗卫们唤醒。 幸好,最后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但还是消耗了不少体力。于是,所有人便原地休整了片刻。 待重新出发的时候,司庭远不放心,怕大家伙儿走散,高声吩咐道,“大家将绳子都拿出来,绑在一块。” 听了司庭远的吩咐,暗卫们都将随身携带的绳子取了出来,一头绑在自个儿的身上,另一头绑在其他人的身上,这么一串,所有人都被绳子连在了一块儿,只要不解开,就不怕走散。 司庭远和暗卫们又走了一段路,便找了一处好似平地的地方坐下来歇脚。 天枢坐在司庭远身边,低声问着他道,“世子爷,您如何瞧这雾气?” 司庭远脸色凝重,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这里头不仅有毒,还被人设了阵法,这是要害了闯入这片密林的人。咱们接下去可得慎之又慎。切莫掉以轻心。” 暗二听了司庭远的话,道,“阵法?咱们不是有地形图吗?照着走就是了,还怕这阵法作甚?” “你这小子……”天枢拍了暗二的脑袋,口气不善地道,“你在这浓重的雾气里头给我将地形图上的道分辨出来试试?!” “额……”暗二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雾气浓重得都瞧不见道了?哪里还知道往哪里走?!暗二懊恼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心道,自个儿还真是够笨的! 休息了片刻,司庭远和暗卫们又上了路,既然不辨方向,那就只能朝着自个儿的感觉往前走。 因着雾气浓重,司庭远和暗卫们走得都小心翼翼,慎之又慎,还不时地环顾四周,即使什么都瞧不清,还是如此,就是生怕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儿来! 雾气浓重,阳光透不进来,司庭远和暗卫们只能用虚白和黑暗来分辨天亮和天黑。 到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司庭远和暗卫们如同之前休息的时候一般找了个空地儿,靠在一块,绷着神经,轮流地歇了一晚上。 待眼前又变成了一片虚白,应该是天亮了,司庭远和暗卫们就用了些干粮,接着摸索着往前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估摸着大概过了有五天五夜的样子,司庭远和暗卫们才走出了那片雾气。好在有绳子绑着,大家伙儿都没走散。也好在他们用布捂住了各自的口鼻,再也没有发生先前失了心智的事儿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童养媳 司庭远站在外头,回身望着那片雾气,若有所思,这雾气瞧着如同寻常的雾气一般,其实里面却是危机重重,尤其是让人失了心智这样无色无味的毒,着实让人冷汗淋漓。 他自认为是个心智坚定之人,寻常事情都不能让他动一下眉头。可谁知当日里也会在这雾气里头迷了眼、失了魂,或许是因为自个儿有了朱珠这个牵挂,才让那毒有机可趁,幻化了朱珠的模样来骗自己! 暗卫们在司庭远身后站着,也纷纷瞧着那片雾气,心有余悸。 暗七,就是那个没了右胳膊的暗卫,被其他两个暗卫扶着,问天枢道,“老大,你瞧瞧那地形图,咱们回去的时候还会回来这不?” 天枢一怔,见所有暗卫都瞧着他,便拿出司庭远放在他那儿的地形图来瞧,半晌才道,“放心,回去的时候有另外的路。” “那就好,那就好。”暗卫们都笑了,他们可受够了在这雾气里头的担惊受怕,只要不再走这条路,就什么都好! “走。”司庭远转身,吩咐着暗卫们。 暗卫们得了司庭远的话,就跟着他一道往前走去。 …… 相比较司庭远他们在西南密林里经历的重重惊险,此时的桃花村倒是瞧着一片祥和。 这日,丁嬷嬷早晨起来就感觉头昏脑涨的,起床之后,勉强地走几步路,就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的,差点儿就摔在了地上,得亏旁边有桌子,丁嬷嬷及时伸手扶住了。不然拿了她的话来说,就是要摔个头破血流的。 朱珠从白芷口中知晓了这事儿,便让丁嬷嬷别逞强,就在屋子里头好生歇息,等身子好了再起来伺候就是了,毕竟什么都没有自个儿的身子骨来得要紧。 于是,朱珊这一整日就得了空,不用被丁嬷嬷拘着学规矩。朱珠也要瞧天香楼的账,没工夫管着她,所以朱珊闲来无事,便与朱珠知会了一声,出门去小花家找小花玩儿了。 这会儿,小花正在自个儿家里头闷闷不乐,也不知该做什么,只能端了个小矮凳坐在院子里发呆。 见了朱珊上门,小花的脸上顿时爬满了笑容,央着自个儿的娘,让她允了自个儿出门,朱珊也在旁边替小花说项,说是定会好生照看着小花,不让她磕着碰着。 小花娘笑得无奈,嗔了朱珊一眼,道,“你这小丫头,自个儿身子骨也不好,怎么照看我家小花?” 朱珊原就与小花娘亲厚,拉了小花娘的袖子就撒娇道,“我和小花那是互相照看。婶子婶子,您就应了。” 小花娘架不住朱珊和小花的轮番撒娇,便点头应了,末了,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可别累坏了身子,早点儿回来。” 朱珊和小花笑嘻嘻地应了,继而手拉着手就出了门。 “珊儿,咱们去哪儿?”出了门,小花便问着朱珊,又道,“你可别说河边啊,我可不爱去那。”自从上回小花她与草儿在河边打了一回架,虽然草儿已经与她道了歉,但她还是对那块地儿深恶痛绝,恨不得远远地离了才好,一点儿都不耐烦去那儿,才有了这样一番话。 朱珊侧头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去山脚下采花儿。” “诶,那敢情好!”这年头,哪个姑娘不爱俏的?!听了朱珊的提议,小花顿时就笑吟吟地应了,与朱珊一道往山脚下走。 兴高采烈的两个小姐妹刚走到山脚下,就隐隐地听见有人在哭,那声音虽然刻意地压低了,但仍旧能分辨出是女孩子的哭声。 朱珊和小花面面相觑,谁会跑到这山脚下来躲着哭? 她们这般好奇着,就轻手轻脚地循着那哭声走过去,扒开草丛一瞧,她们一眼就认出了,原来蹲在里头正抹着眼泪的是小张哥家的闺女,闺名唤作金玲的。 小花家与小张哥家祖上有亲,这金玲虽然与小花年纪相仿,但按了辈分却是要叫小花一声“姑姑”的,见了自家的侄女儿哭,小花自然心里头不忍,便走上前去,想要问个究竟。 金玲这会儿听到动静,慌忙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站起来,瞧着朱珊和小花不好意思地扭着衣角。 小花上前拉着金玲的手,问道,“怎么了?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谁欺负你了,告诉姑姑,姑姑替你揍他去!” 金玲咬着唇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哭腔,“没,没有。” 闻言,小花却是不信,“骗人,若是没有,你哭什么?” “我……”金玲欲言又止。 这会儿,朱珊在一旁开口,软声软气地道,“金玲,我瞧着你好像有什么难处,你就与我们说说,兴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金玲轻声道,“你们帮不上的。” “那就是真有难处咯?”小花挑了眉,拉着金玲坐到一边干净的石头上,道,“不管我们帮不帮得上,你都与我们说说,可别憋在心里,不然难受得很。” 闻言,金玲沉默了半晌。 朱珊和小花也不急,都安安静静地等着金玲的下文。 好半晌,金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道,“我在村子里待不了多少时候了,我爹娘要将我卖到镇上富户家里头去做童养媳。” “什么?!”朱珊和小花听了金玲的话,异口同声地惊讶出声。 金玲轻轻地点了点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凝聚,不消片刻就落了下来。 小花愤怒了,道,“你爹娘是疯了不成?为何要将你卖了?家里是揭不开锅了不成?” “就是,你爹娘平日里瞧着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也做起卖儿典女的事儿来了?”朱珊接了话,语气里满是不解。 金玲哭道,“不怪爹娘,这也是我自愿的。” “你傻啊你,这怎么能自愿?童养媳是好做的吗?那是要被虐待的!”小花狠狠地戳了戳金玲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 朱珊默了默,猜测道,“金玲,你和你爹娘是不是为了你的奶奶?” 金玲一愣,泪珠挂在脸上,瞧着朱珠一眼,点了点头,道,“嗯,你说得没错。我奶奶身子骨不好,要一大笔钱来治病,所以……”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赠银两(1) 小张哥家原本就家境不好,再加上小张哥的娘前几年一病不起,家里头但凡有个值钱的物件儿都被拿去卖了换钱,用来给小张哥的娘治病了,就连小张哥他娘子的嫁妆也不例外。 这不,前儿个小张哥的娘又犯病了,可是家里头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钱给她治病买药?于是,万般不得已之下,小张哥夫妻俩才动了将自家闺女卖去做童养媳的心思。 闻言,小花和朱珊都没了话,金玲更是愁容满面。 好半晌,小花拉了拉朱珊的衣袖,道,“珊儿,金玲是我大侄女儿,我不能瞧着她被卖了。我还有些铜子儿,都是往年过年攒下来的压岁钱。你那儿有吗?若是有的话,还请你帮一帮金玲,就当是我问你借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俩什么关系?!你大侄女儿不就是我大侄女儿?!”朱珊瞪了小花一眼,嗔怪了她一番,接着又道,“我这也攒着钱呢,都给了金玲。” 谁知金玲却在一旁摆手道,“不不不,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小花便唬了脸道,“咱们这是拿钱帮你,你还废什么话?!” 金玲满脸的为难,她是个老实孩子,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珊拍了小花一下,对金玲道,“我和你这姑姑可是你的长辈,你可曾听说过那句话?长辈赐不可辞。所以啊,待会儿咱们将钱给你拿来了,你就别推辞,不然咱们可不高兴了!” 小花一锤定音道,“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这就回去拿钱去。”顿了顿,又对小花道,“你就在这儿等着。若是待会儿咱们回来了,你不在这儿,咱们就上你家找你去!” 金玲点了点头,感激道,“那好,我就不与你们客气了。不过咱们可说好了,等回头我赚了钱了,再还给你们。” “回头的事儿,回头再说。”朱珊笑着,便与小花离开了山脚下,各地回家去拿钱去了。 …… 朱珊急急忙忙地跑回家,还没进屋就在喊,“大姐,大姐……”待到进了屋,就一屁股坐到矮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猛灌了一口。 朱珠从成堆的账本里头抬起头来,拧着眉头,问她,“怎么了这是?” 朱珊就将金玲的事儿与朱珠说了一番,继而道,“大姐,你把我存在你那儿的银两给我,我给金玲送去,让她应应急。” “哎哟,咱们珊儿的心可真好,还知道帮助人!”白芷在一旁夸奖朱珊。 朱珊摆了摆手,道,“这主意可不是我想的,是小花。我也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噗嗤……”白芷笑道,“珊儿,你可真不得了,跟了夫人和丁嬷嬷学了好些时候,出口都能成章了!” 朱珊被白芷夸得脸红了红,瞧见朱珠坐在矮凳上不动,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问道,“大姐,你怎么了?” 朱珠叹了口气,道,“这小张哥家竟真的如此困难了!”顿了顿,吩咐白芷道,“白芷,你去拿五十两银子来,让珊儿给金玲送去。” “诶,奴婢这就去。”白芷应了一声,就去取银子了。 朱珊愣了愣,“五十两银子?” 朱珠笑着摸了摸朱珊的脑袋,道,“对,五十两银子。珊儿,你想想,你与小花平日里攒的那些银两和铜子儿的哪里够给金玲她奶奶治病的?到头来还不是要卖了金玲?你啊,待会儿就将五十两银子给了金玲,就说是你攒的,可别说是我给的。还有,你告诉金玲,回家之后就说这银子是在路边捡的。” 朱珊诧异,问道,“大姐,难道你是怕小张哥家不收?” “嗯。”朱珠点了点头,道,“你应该知道,那小张哥为人耿直,平白不愿意受人恩惠。不然家里头的日子也不能过成这样。”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闻言,朱珊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大姐,我想与你商量件事儿。” “嗯?”听到朱珊说有事儿与自己商量,朱珠顿时好奇心起,问着她道,“什么事儿?说来给大姐听听。” 朱珊抿了唇,笑道,“我想请你帮忙喊了何御医,去小张哥家帮着他娘瞧瞧病。” 朱珠笑道,“这事儿啊,行,回头我与何御医说说。” “多谢大姐,多谢大姐。”朱珊见朱珠同意帮着说项,高兴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朝朱珠拱手谢道。 朱珠笑着嗔道,“你这丫头与大姐还如此客气!”顿了顿,又指着她拱手的模样,道,“不过,你这礼可行得不对。怎么?将丁嬷嬷教的都忘了?” “哪能啊!”朱珊讪讪地笑着,又重新给朱珠按照丁嬷嬷教的福礼行了一礼。 朱珠笑着点头,道,“这就对了。” 一时,白芷将五十两银子取了来,交给了朱珊。朱珊便揣在身上,与朱珠说了声,便又出了门。 朱珠瞧着朱珊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白芷听见了,知道她是为了小张哥家的境况而叹息,自个儿也何尝不是心里头唏嘘万分呢? 白芷还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头很穷,爹娘但凡能弄到一些吃食都给了自己和白苏。当年她就想,若是有人帮着一把该有多好,但是无论是亲戚还是乡邻都对自家的境况视而不见,以至于后来爹娘双双饿死,她们姐妹俩沦落街头…… 丁嬷嬷从屋外进来,瞧见朱珠和白芷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便问道,“夫人和白芷,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朱珠回过神来,吩咐白芷道,“白芷,你来与丁嬷嬷说说。” 白芷点了点头,将方才的事儿与丁嬷嬷说了一番。 听完,丁嬷嬷的脸上浮现了不忍,叹道,“希望夫人给的那五十两能帮那小张哥家渡过这次难关。” 朱珠微微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踏实,总觉得这里头的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事儿了。夫人,您瞧瞧这衣裳可适合小公子?”丁嬷嬷打破了屋子里头的沉闷,拿了手里给司昊宸新做的衣裳让朱珠瞧。 朱珠便将小张哥家的事儿放下不提,与丁嬷嬷说起衣裳的事儿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增银两(2) 再说朱珊这儿,与小花一道到了山脚下,就见金玲果然很是听话地待在原地,等着她们。 朱珊和小花将怀里头揣着的铜子儿、银两一股脑地塞给了金玲。 满心以为只有铜子儿的金玲,瞧见朱珊给了她一锭银子,约莫有五十两的样子,直吓得声音都结巴了,“这……这……这,太……太多了。”说着,就要把那五十两还给朱珊。 朱珊推着金玲将五十两银子递回来的手,笑道,“给你,你就拿着。我也就攒了这些,再多可就没了。” “可这也太多了。我……”金玲一脸的为难。 小花瞧了金玲的脸色,道,“你就别多想了,快拿了银子回家去,不然真等着你爹娘卖了你,你就不止是躲着哭这般了!” “是啊,小花说得对。”朱珊赞同地道。 “那……那我先回家了。多谢你们!”金玲感激地道。 “诶,等等。”朱珊唤住她,道,“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将最重要的一茬给忘了。金玲,你回家就说这些银两是在路边儿捡的,可别说是咱们给的。” “嗯?为啥?”金玲不解。 小花倒是明白了过来,戳了金玲的额头道,“说你傻,还真是傻。你爹那性子,若知道是咱们给的银两,回头还不得直接给咱们还回来?” 闻言,金玲连连点头,道,“你们说得对。” “记住了啊,可别说漏了嘴。”因着金玲的性子实诚,所以朱珊不放心,就又叮嘱了一句。 关乎着自个儿的命运,金玲保证道,“诶,我知道了,定不会说漏嘴的。” 就这样,金玲揣着小花和朱珊给的铜子儿和五十两银子回了家,见了小张哥他们夫妻俩在堂屋里头相对坐着,愁眉不展,便上前道,“爹、娘,你们猜猜,我在路边儿捡到什么了?” 小张哥抬起头瞧了金玲一眼,提不起什么兴致,只闷闷地道,“捡到什么了?” 金玲脸上一改往日里的愁苦,笑道,“我在路边捡到银两了!”说着,便把小花和朱珊给的铜子儿和五十两银子从怀里拿了出来,放在了小张哥夫妻俩面前。 乍然见到这么多银两,小张哥夫妻俩都有些手足无措,“什么?这么多银两都是在路边儿捡到的?这这这……”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小张哥的娘子死命地摇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只见她拉了金玲,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道,“金玲,你跟娘说实话,这银两到底是哪儿来的?” 金玲被自个儿的娘这么一问,心里头有些慌,但想起朱珊和小花的话来,便稳了稳心神,道,“娘,是真的。我真的是在路边儿捡的!” 金玲是整个桃花村最老实本分的孩子,从小都不会撒谎,所以小张哥和小张哥的娘子便信了她的话。 可金玲没有料到,这会儿小张哥却道,“想必这些银两是过路人丢的,咱们捡到了,那人家可怎么办?不行,得给人送回去!” 金玲急了,道,“爹!这是谁丢的都不晓得,咱们往哪儿送去?” “是啊,她爹,不如咱们就将银两留下来。娘那儿还等着治病买药,还有……”小张哥的娘子说到这儿,瞧着金玲欲言又止。 闻言,小张哥原本坚定的神色有些松动,但他为人耿直,做不来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事儿,便道,“不晓得是谁丢的,那我就去捡来的路上等着,那丢了银两的人定会回来寻。”说着,就拉了金玲往外头走,道,“走,你带我去你捡着银两的地儿。” “爹……”金玲唤了一声小张哥,但小张哥无动于衷,依然将金玲往外头拉。金玲只有回头去瞧自个儿的娘,但她娘只会朝她无奈地摇头,金玲便歇下了心思。想着,反正这银两是朱珊和小花给的,也不会有人回来寻,去就去,大不了就是白等一场,也好让自家这个爹死心。 果不其然,小张哥连等了两天,都没见有人来寻银两,便在金玲和自家娘子的反复劝说之下,将银两收了起来。 这有了银两,小张哥便去请了杨大夫来给自个儿的娘诊治,待诊治完,再跟着杨大夫去抓了药,煎了几贴药给自个儿的娘喝,喝了几日便好了许多。 这日夜里,小张哥夫妻俩关了屋门,拿了那些他们用剩下的银两来数。 “她爹,咱们给娘请大夫诊治,加上买药,花了二两银子,这还剩下四十八两多。”说这话的时候,小张哥的娘子眉开眼笑的,只觉得这今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小张哥在那些用剩下的银子里头拿了十五两出来,放在一边,道,“明儿个就到日子了,我拿了钱去镇上给还了。” “诶。”小张哥的娘子应了一声,将剩下的银子包起来,放到柜子最底下,笑着对小张哥道, “明儿个等你还了银子,咱们就能好生过日子了。” “嗯。”小张哥点了点头,道,“回头咱们就不用租那老朱家二房的田地了,自个儿买几亩来种。” 闻言,小张哥的娘子却摇了头,道,“还是别了,我瞧着租那老朱家二房的田地挺好的,前一回,朱家那姐妹俩还给咱降了租子。若是咱买了地,今后若是收成好,那还过得去,若是收成不好,那不又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咱们是能过,那娘呢?金玲呢?你想过没有?” 没成想,自个儿的娘子能有这番话,小张哥想了想,便点头,道,“还是你说得有理,那咱们就不买地了,继续租着。” “诶,就该这样。”小张哥的娘子这才笑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小张哥起了个大早,吃了两个粗面馒头,就出了门,往镇上去了。小张哥的娘子则扛着锄头下了地,留了金玲一人在家里头照看小张哥的娘。 金玲伺候了小张哥的娘喝了药,就拿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反手将门关了,免得外头的风吹进去,让自个儿的奶奶吹着了风头疼。 金玲关了门,正准备往灶房里头去,就瞧见村道上,朱珊和小花相携着一路有说有笑地走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讹诈 金玲抿嘴笑了,走到院门口去,想着朱珊和小花往这儿来,她又瞧见了她们,那无论如何都得与她们说上几句话才是!还有就是自从上回之后,她就没有向她们再次倒过谢,今儿个倒是个好机会。 待得朱珊和小花走近,金玲笑着问她们,“这是往哪儿去?” 朱珊和小花对视了一眼,均是笑了。 接着,小花笑着对金玲道,“咱们是到你家来,怎么?不欢迎姑姑?” 金玲愣了愣,她们是来自家的?她还以为只是路过呢?于是,金玲忙将朱珊和小花迎进了院子里头,笑着道,“哪里会不欢迎你们?!你们可是我家的大恩人,你们能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嘘!”朱珊将手指竖放在嘴唇上,示意金玲小声些,道,“你这话可别再说了,免得让你爹娘和奶奶听见了,起了疑心,那就不美了!” 闻言,金玲这才反应了过来,捂着嘴连连点头,虽然她爹娘这会儿不在家,可是奶奶还在屋里头躺着,若是让她听见了,定要问个明白的。到时候再让她她爹娘知道了,她可少不了一顿指责! 金玲请了朱珊和小花在院子里头坐了,道,“你们稍坐,我去给你们倒两碗水来。”小张哥家穷,从来就没有置办过茶叶之类的东西,金玲长这么大,也就仅有的喝过那么几次,还都是在亲戚家里头喝的,所以她才说是去倒水。 朱珊不同于小花,她还没有来过小张哥家,所以便好奇地环顾了四周,不瞧还好,这一瞧,心里头就满是不忍和同情,这家里头竟是没有多余的物件儿,真的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瞧金玲从灶房里头端出来的那两只盛了水的碗,竟都是豁了口的,朱珊这会儿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她的心情了,竟一点儿都不是滋味。 “花姑姑、珊姑姑,你们喝水。”金玲笑着将盛着水的碗递给了朱珊和小花。 小花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见朱珊发着愣,便推了推她,道,“珊儿,你怎么了?金玲就差给你直接喂水了?你还不赶紧接着?” 朱珊回过神来,尴尬地朝金玲笑了笑,将碗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这会儿,只听得小花问着金玲道,“金玲,这几日你过得如何?你爹娘还想着将你卖去镇上给人做童养媳不?” 金玲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都与朱珊和小花说了。 朱珊和小花听了,便都放下了心,与金玲说起其他的事儿来。 小姐妹在一块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不,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也还没有一丝半点儿想要停下来的念头,反而是越说越起劲,这欢声笑语的哪里是平日里的小张哥家会有的样子。 经过小张哥家院门口的乡邻都好奇地往里头瞧,瞧见三个小姑娘说话说得不亦乐乎,都被她们感染了那份快乐,会心一笑地离开了。 可好景不长,在朱珊和小花瞅着快晌午了,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小张哥家的院门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声。 朱珊她们往那声音来的方向瞧过去,只见有一个脸上满是青紫的男人被一群壮汉推搡着往小张哥家这儿走来,那群壮汉嘴里头还骂骂咧咧的,可是距离比较远,朱珊她们都没有听清那些壮汉在骂些什么。 “爹!”金玲突然惊叫一声,浑身颤抖起来。 朱珊和小花面面相觑,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居然是小张哥?! 还不待她们细想,金玲已经腿一软,往地上倒去,她们忙收敛了心神,将金玲搀扶着往矮凳上坐。 不消片刻,小张哥便被那群壮汉给推到了自家门口。 那群人将小张哥往地上一摔,领头的壮汉上前一步,将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令他不由自主的痛呼出声。 那领头的壮汉可不管小张哥疼不疼,自顾自地恶狠狠地说道,“今儿个若是还不出钱来,我就将你打死在这儿!你家里的老母、婆娘和孩子都别想躲过!” 小张哥趴在地上,哀求道,“大哥饶命啊,饶命啊……” 这会儿,被好心的乡邻们从地里头喊回来的小张哥他娘子奔到那群壮汉面前,趁着那领头的壮汉不注意,一把推开了他,继而伸开双臂,护着小张哥,道,“各位大哥,咱们家就欠了你们十两银子,算上利钱不过也就十五两,孩她爹今儿个就已经拿了钱去还你们了,你们还将他打成这般,这是……是为何?” 那领头的壮汉嗤笑道,“为何?你男人是问我们借了十两银子不假,但是算上利钱可整整欠了八十两,哪里是十五两就可以清账的?” “什么?八十两?”小张哥的娘子惊恐出声,“不可能!” “不可能?”那领头的壮汉冷哼一声,朝身后的狗腿子做了个手势,那狗腿子立时从怀里拿了一张借据出来,放在小张哥的娘子面前。 这会儿只听得那领头的壮汉道,“你给我好生瞧瞧,这借据上是怎么写的?” 小张哥的娘子没有读过书,哪里是能看得懂的?就连小张哥,也是睁眼瞎。 “让我瞧瞧。”朱珊上前一步,拿过那借据,仔细地瞧了一眼,面色就是大变,这借据上确实是写了小张哥问这群人借十两银子,还的时候要还八十两。 “珊儿,怎么样?”小花跟在朱珊的旁边,问她。 朱珊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朝小张哥的娘子道,“嫂子,这借据上写的明明白白,确实是八十两。” 闻言,小张哥的娘子脸色煞白,继而猛地捶着小张哥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都不弄明白就摁了手印了?这回咱们可怎么办才好?!” “我……”小张哥颓然地趴在地上,说不出半个字来,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那群壮汉定是瞧着小张哥不识字,人又老实,便耍了个心眼儿,堂而皇之地将应该到期归还的十五两写成了八十两,这才有了今儿个这一出。 第二百三十章 别闹出人命 “听听,听听,是八十两银子!没错?!快,快去拿了银子来还,不然,哼哼……”那群壮汉可不管眼前的小张哥夫妻俩是如何的歇斯底里,又是如何的颓然丧气,只一个劲儿地催着他们还钱。 “大哥,求求你们了,再宽限咱们几日,过几日咱们一定还,一定还!”小张哥趴着往前爬了几步,抱着那领头壮汉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滚,少用你那脏手来碰你爷爷!”那领头的壮汉一脚就将小张哥给踢开,这一下用力过猛,直接将小张哥踢到了篱笆杆子上,令他再次哀嚎出声,竟是伤上加了伤。 “她爹!” “爹!” 小张哥的娘子和金玲同时喊出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跑过去将小张哥给半扶了起来。 “她爹,你怎么样?可伤到哪儿了?”小张哥的娘子紧张兮兮地问道,同时四下打量着小张哥的身子。 “咳咳咳……”小张哥怕是伤到了前胸,一连咳嗽咳个不停,都没有顾得上回答自家娘子的话。 小张哥的娘子瞧着小张哥这般模样,就直接红了眼眶。 金玲瞧见她爹这般模样,握了握拳头,深吸了口气,猛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那群壮汉道,“你们若是将我爹打死了,就别想拿到一个铜子儿!我还要去县衙找了县太爷告你们,就告你们……告你们残害无辜!” “哟呵!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够胆量,居然敢跟咱们兄弟这般说话!活得不耐烦了?!”那领头的壮汉听了金玲的话,冷声道。 方才,金玲只是凭了一股子气才说了那些话出来,这会儿瞧见那群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心里头满是惧怕,朝后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握着拳头的手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朱珊和小花上前将金玲扶住,小声地问着她道,“金玲,你没事?” 金玲只是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老大,这张家丫头瞧着不错,虽然瘦了点儿,黑了点儿,但养好了,定是个美人坯子。不如就将她给卖了,兴许能得个好价钱。”一个贼眉鼠眼的狗腿子对着那领头的壮汉笑道。 那领头的壮汉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金玲一番,对她的模样不太满意,尤其是在朱珊的对比之下,金玲更是差强人意,只见他摇了摇头,挑剔地道,“她不行,那青楼里的妈妈可瞧不上这样的丫头。”顿了顿,又指着朱珊道,“不过,若是这小丫头,倒是不错。” “呸,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攀扯你姑奶奶!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东西!”听得那领头的壮汉居然敢打自个儿的主意,朱珊的暴脾气可就上来了,什么教养都给抛在了脑后。 “珊儿,老奴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丁嬷嬷严厉的声音从人群后头传来,让朱珊顿时缩了缩脖子,心里头暗叫不好! 瞧热闹的人群散开,只见朱珠抱着司昊宸,一脸泰然自若地站在那儿,旁边站着草儿,身后跟着白苏、白芷以及丁嬷嬷。这会儿,丁嬷嬷正沉着脸瞧着朱珊,一脸的不悦。 朱珊快步走到朱珠跟前,唤了声,“大姐,你怎么来了?”接着,又朝丁嬷嬷讪讪地笑了笑,唤了声,“丁嬷嬷。” 白芷可不管丁嬷嬷对朱珊如何的冷脸,自顾自地上前几步走到那领头的壮汉跟前,对他道,“方才是你说的,要卖了我家珊儿?” 那领头的壮汉瞧着身量就到他胸口的白芷,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我。” “好!”白芷冷喝了一声,一拳就打向那领头的壮汉。 “砰……”地一声,那领头的壮汉竟被白芷一拳打飞在了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大哥!”那群壮汉惊呼一声,一张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没想到那瞧着瘦弱的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竟然能将他们的老大打飞在地上,瞧老大那龇牙咧嘴的样儿,定是伤得不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我扶起来?!”那领头的壮汉朝他的那群小弟呵斥道。 那群壮汉便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领头的壮汉给扶了起来。 “臭丫头!你找死!快,给我上去教训她!”那领头的壮汉由人扶着,吩咐他的小弟去教训白芷。 白芷站在原地老神在在地瞧着他们,见他们应声上前,还勾了勾手指,那意思是让他们尽管来。 那群壮汉哪里受得了白芷的这番挑衅,纷纷摩拳擦掌地涌了上来,可才挨近白芷的时候,就被她一一打飞,如同方才那领头的壮汉一般被打趴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呸!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过就只是虚张声势罢了,瞧着甚是不中用!”白芷啐了那群壮汉一口,满脸的瞧不起他们。 “白芷,差不多得了,别闹出人命。”这会儿,朱珠淡淡地出声道。 白芷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夫人,不会出人命的。” “好啊,臭娘们!你们给我等着瞧!”那领头的壮汉瞧着势头不对,便放了句狠话,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竟是将此行的目的都抛在了脑后。 “等等!”朱珠喊住了他们。 那领头的壮汉扭头,谨慎地瞧了眼朱珠身后站着的白芷,问道,“你们还想怎么样?” 朱珠朝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会意,从怀里拿了一百两银票扔给了那领头的壮汉。 见领头的壮汉接了那一百两的银票,朱珠嘴角勾着抹浅笑,道,“拿了这一百两,今后就别来小张哥家闹事,不然我这婢女可饶不了你!” “哼……”那领头的壮汉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朱珠的话,随即便转身离开。 “诶,等等。”那领头的壮汉刚走了几步,朱珠又唤道。 那领头的壮汉不耐烦,问道,“你又想怎么样?” 只听得朱珠道,“把那借据留下再走。” 那领头的壮汉愣了一下,让身后正龇牙咧嘴的狗腿子将借据交给了小张哥的娘子,随后便心怀怨恨、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恩大德 “朱家妹子,多谢你,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小张哥的娘子猛地扑到朱珠跟前,跪着朝她使劲地磕着响头,嘴里不停地道着谢。 朱珠吓了一跳,自个儿抱着司昊宸不方便,就让白苏去将小张哥的娘子扶了起来,笑着道,“小张嫂子,你别这样。咱们乡里乡亲的,帮着些都是应该的。白苏,快,帮着小张嫂子扶了小张哥到屋子里头去躺着。还有,替小张嫂子将额头处理一下,这都磕破皮了!白芷,你去张家请了何御医来。” “是,夫人。”白苏和白芷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各自去做着朱珠吩咐的事儿。 围着瞧热闹的乡邻自从朱珠轻而易举地就拿出一百两银票来,便惊诧万分,这会儿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丁嬷嬷来打发他们离开,才回过了神,窃窃私语了一番,无外乎是司家发了大财之类的话。 丁嬷嬷听着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想着晚些时候劝诫一番朱珠,这钱财外露的,怕是会遭来灾祸。 这会儿,朱珠已经在小张哥家的堂屋里头坐着了,小张哥的娘子因为要照看小张哥,就在屋子里头没有出来,只有金玲这个主人家在朱珠身侧作陪。 朱珊挨着朱珠,心有余悸地道,“大姐,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咱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朱珠瞪了朱珊一眼,道,“你方才不是挺威风的,怎么这会儿说这话了?” 朱珊“嘿嘿”一笑,道,“我那不是强撑着的嘛?!” “哼……”朱珠懒得理她,转头对丁嬷嬷道,“丁嬷嬷,日后你可得好生盯着她,不然这丫头可不知天高地厚,定要闯出祸事来。” 丁嬷嬷严肃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朱珊便苦了脸,惹来小花的一阵嘲笑。 “诶,草儿你怎么和我大姐一块儿来的?”朱珊瞧见草儿坐在一旁,捂着嘴笑,便问她道。 朱珠推了她一把,道,“你还问呢?若不是草儿跑来与我们报信,我哪里知道金玲家出了这档子事儿?还有啊,若不是草儿,说不准你这会儿就得被强抓了去卖了!快去谢谢人家去!” 没想到原来是草儿去自家报的信,朱珊站起身,感激道,“谢谢你啊,草儿。回头我请你吃新鲜玩意儿。” 草儿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新鲜玩意?怎么草儿有的吃,我却没有?珊儿,你可别大小眼儿啊!”听朱珊说新鲜玩意儿,小花倒是来了兴趣。 “哪里能忘了你啊!”朱珊嗔了小花一眼,继而神秘地笑道,“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这会儿还不能与你们说,待过段时日,你们上我家去,我请你们吃!还有金玲,你也去!” 朱珊对金玲说着,可谁知她却像是魂游天外似的,一言不发,连正眼儿都没有瞧自个儿。 朱珠自然也瞧见了金玲的不对劲,只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矮凳上,低着头,一点儿都没有作为主人家的模样,便唤了她一声,“金玲”。 金玲抬起头来,就见朱珠正对自己招着手。她便起身走了过去,刚在朱珠跟前站定,就被她拉住了手。 这会儿只听得朱珠柔声道,“金玲,你别怕,已经无事了。” 从事情的发生一直到结束,金玲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朱珠的柔声细语却让她放松了心神,眼眶红了起来,霎时泪如雨下。 “好了,好了,莫哭了,今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朱珠拿了帕子给金玲拭泪,继续柔声地安抚她。 朱珊、小花和草儿在一旁,也接了朱珠的话,一个劲儿地安慰着金玲。 金玲哭了好半晌,才停了下来,抽泣着点了点头,道,“今儿个真是多谢珠姑姑了,若是没有您,我定是要被拉去卖了的,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在这儿与你们说着话?!”说着,金玲竟是要跪到地上,去给朱珠磕头。 朱珠急忙扶住她往下跪的身子,道,“你这孩子,你既然唤我一声珠姑姑,那我这做姑姑的可不是要护着你?!所以,你别动不动就要跪我,我可不爱见你这般模样!” “是啊,金玲,你就别多礼了,怪外道的!”朱珊朝金玲道。 既然朱珠和朱珊都这般说了,金玲便抹了抹眼泪,站直了身子,羞赧地点了点头。 “白芷丫头,你慢一些,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散了!”堂屋外传来何御医气喘吁吁的声音,想必是被白芷一路给拽了来,气都没喘匀。 “不能慢,小张哥还等着您给他诊治呢!若是慢了,小张哥有个三长两短的,您可担待不起!”相比较何御医,白芷的声音依然平稳,果然是习武之人。 “你个臭丫头……” 斗着嘴的时候,何御医被白芷给扯进了堂屋,瞧见朱珠在座,便上来与朱珠打了声招呼。 朱珠点头,对着金玲道,“金玲,这是何御医,你赶紧带他去你爹的屋子,让他给你爹诊治。” “嗯,那珠姑姑您稍坐,我待会儿就回来。”金玲应了一声,又对何御医道,“何御医,您这边请。” 何御医点了点头,跟在金玲身后去给她爹诊治。 一盏茶的时辰,何御医跟着金玲又回到了堂屋,喝了口茶后,对朱珠道,“那小张哥没什么大碍,瞧着就是外伤严重了些,这段时日好生换药,喝药,多卧床休息,过不久就能痊愈了。” 朱珠点头,“那就好。”顿了顿,又笑着对金玲道,“金玲,这回你可放心了?” 此刻,金玲的脸上没了愁苦,爬上了笑意,道,“嗯,放心了,我娘方才不知有多高兴呢?!真是多谢珠姑姑给我爹请来了何御医。” 朱珠含笑点头,算了应了这声谢,接着起身道,“既然你爹没事儿了,那咱们就先回了。这段时日有什么不好的,尽管上我家去寻我去。” “诶,那我就不留您了。” 家里头还有一摊子事儿,金玲便没有假模假样地留朱珠她们,一路将她们送到了门口,道了声“慢走”,便目送了朱珠她们离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开封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今儿个一早,吃早饭前,朱珊就蹭到朱珠身边,笑得娇俏,道,“大姐,今儿个是不是可以将那葡萄酒开封了?” 朱珠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指戳了戳朱珊的额头,道,“你这丫头,记性倒是好。” 朱珠没有用太大的力,所以朱珊也不觉得疼,搂着朱珠的胳膊,靠在上头,笑道,“我哪是记性好,这一个月我可是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数着过来的。” “噗嗤……”白芷在一旁笑出了声,对着朱珠道,“夫人,我以往瞧着都是别人给拆台,可咱们家珊儿倒是好,自个儿拆自个儿的台。” 朱珠亦是笑道,“可不是。咱们家珊儿就是个傻丫头。” “大姐!”朱珊甩开朱珠的胳膊,不依道,“人家才不是傻丫头。” “是是是,你不是。”朱珠说着,又笑了起来,惹得朱珊起身,坐到另一边,扭着身子假装生气。 朱珠指着朱珊,对着其他人道,“瞧瞧,瞧瞧,说她几句就不乐意了!既然如此,那今儿个,这葡萄酒就不开封了!” 听了这话,朱珊这才急了,忙换了副脸色,扭过身子来,对朱珠讨好地笑着,“别呀,大姐。我可没有不乐意,你尽管说,只要今儿个你能将葡萄酒开封了,你怎么说我都成!” 朱珠挑眉,笑道,“怎么说你都成?” “嗯嗯嗯。”朱珊连连点头。 朱珠瞧着她这模样,无奈地嗔了她一眼,道,“那我成什么了?!” “大姐……”朱珊趴在桌子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朱珠,里头满是委屈。 朱珠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也莫装了。等吃完早饭,咱们就去地窖。” “好!”朱珊一扫方才的委屈神色,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等待开饭。 吃完早饭,司家众人连碗都没有洗刷,便一同来了地窖边上。 开了地窖门,搬出里头的一只酒坛来,朱珠当场就亲自动手去了酒泥,将酒坛开了封。 顿时,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这酒香不同于寻常的酒散发出来的香气儿,而是酒香中带了葡萄的气味儿。 “大姐,快,给我尝一口。”朱珊迫不及待地冲着朱珠喊道。 朱珠好笑地瞧了一眼朱珊,拿过白苏递上来的杯子和特别做了的带有尖口的酒勺,从酒坛里头舀了一小勺出来,那倒进白色瓷杯里的葡萄酒,红里透紫的颜色,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朱珠“噗嗤”笑道,“这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一个个的都是酒鬼呢!”说着,将杯子递给了朱珊。 朱珊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先是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那带着葡萄味儿的酒香直冲她的鼻腔,让她只觉得这葡萄酒还没喝呢,就已经快醉了。 朱珠在一旁提醒朱珊道,“你慢着点喝。” 朱珊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到嘴巴边上,用舌尖沾了沾那葡萄酒,再试着尝了一小口,那葡萄酒的甘醇让她直接就享受得眯了眼。 “如何?”白芷迫不及待地问道。 朱珊使劲地点了点头,道,“不同凡响,特别甘醇。” “哎哟,夫人,我也要尝尝。”听了朱珊的话,白芷转而眼巴巴地瞧着朱珠。 朱珠抿嘴笑了,给白芷舀了一勺放到杯子里头,递给了她。接着,她又给丁嬷嬷、白苏,还有她自己也盛了一杯。 白芷尝了一口,感叹道,“乖乖,这葡萄酒竟是酸酸甜甜的,就跟加了酒的糖水似的。”顿了顿,又摇了头道,“不不不,加了酒的糖水也没这葡萄酒好喝。” 丁嬷嬷和白苏在一旁均是点了头,赞同着白芷的说法。 丁嬷嬷将杯子里的酒喝尽了之后,笑着对朱珠道,“这葡萄酒可是个稀奇玩意儿,若是咱们开个酿酒坊,怕是能靠着葡萄酒赚大价钱。” 因着喝了酒,白苏脸颊红红的,不似平日里那股清清淡淡的模样,只听得她朝丁嬷嬷竖起了大拇指,笑道,“丁嬷嬷,您这主意好。” 丁嬷嬷的话,让朱珠双眸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条生财之道呢?!丁嬷嬷说得没错,这会儿除了他们司家可还没有人晓得葡萄酒这个东西,若是她开了酒坊,卖了这葡萄酒,甚至可以酿了梅子酒、或者其他果子酒来卖,可不是这全国上下的头一份儿?!到时候,定能赚个金钵满盆! 若是这会儿司庭远在家,知晓朱珠这想法,定是要笑她是个小财迷的! 想了想,朱珠笑道,“丁嬷嬷,你可给我提了个醒儿了!这的确是一桩好买卖。” 丁嬷嬷一怔,她那不过就是随口一句,这夫人就认真起来了?于是,她忙挥了手,道,“夫人,您可别听我瞎说,不作数的。” 不成想,朱珠却摇了摇头,笑道,“丁嬷嬷,你就别谦虚了。咱们就开个酿酒坊,也让大家伙儿也尝尝这葡萄酒的滋味儿。到时候,我定记你一功!” “哎哟,那可就多谢夫人了。”闻言,丁嬷嬷笑着谢了朱珠。 “大姐,白芷偷喝!”这会儿,朱珊的控诉声突然传来。 朱珠打眼瞧去,只见白芷正拿着那酒勺悬在酒坛口上方,那酒勺下头还滴着紫红色的酒水,明显就是刚从酒坛子里舀了葡萄酒上来。因着朱珊的叫唤,所有人都瞧着白芷,白芷只能僵在原地,讪讪地朝大家伙儿笑。 朱珠瞪了她一眼,出声道,“这酒后劲儿很足,你可不能再喝了,不然这一整天你都得躺倒在床上,没法做事儿了!”说着,上前拿过白芷手里的酒勺,将里头的葡萄酒往酒坛里一倒。 白芷的脸上便满是委屈。 朱珠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道,“晚上再给你喝,喝醉了,我也不管你。”说着,就将酒坛口给盖了起来,又对着其他人道,“晚上喝两杯这葡萄酒,保管你们夜里头都能睡个好觉。” 闻言,常年浅眠、夜里头有任何轻微的动静都能将她弄醒的丁嬷嬷欣喜道,“那敢情好!我这老婆子倒是能睡个沉稳觉了!” 虽然不舍,大家伙儿也都像丁嬷嬷一般,应了朱珠的话,不再闹着要喝那葡萄酒。 第二百三十三章 品酒 “好了,白芷,将地窖门关了,再将这酒坛抱到堂屋里头去。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朱珠这般吩咐下来,白芷便点头应下,自去锁了地窖门,再乐颠颠地抱着酒坛进了堂屋,依依不舍地放在里头。 白苏也跟着去了堂屋,她是去里头收拾碗筷,拿去灶房洗刷。 丁嬷嬷带了一步三回头的朱珊去了屋子里头学规矩。 朱珠则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去瞧司昊宸,这个时辰了,想必司昊宸也该醒了。 如朱珠所料的一般,进得屋来,她就瞧见司昊宸已经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瞧着,嘴里还呜呜咽咽着,好似在找朱珠一般。 “哎哟,娘的乖宝宝,怎么醒来了也不晓得唤娘?!”朱珠上前抱起司昊宸,轻拍了他的小屁股。 司昊宸只当朱珠在与他玩儿,乐呵呵地搂着朱珠的脖子,喊了声,“娘……” 朱珠听了这声唤,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前些时候司昊宸开口叫娘,朱珠就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着他的发音。前儿个终于不再将“娘”唤成“凉”,朱珠着实高兴了好些天。 朱珠给司昊宸穿戴整齐,抱着他在椅子上坐了,笑着对他道,“昊宸,你这都会叫娘了,那咱们来学唤爹。” “娘……”司昊宸玩着朱珠胸前扣子上的流苏,依然自顾自地唤着娘。 “你这小子,快唤声爹来听听,不然你爹回来可就不高兴了。”朱珠好笑地对着司昊宸道。 可司昊宸除了“娘”,什么都不唤。 白芷这会儿从屋外端了方才在灶房里头切了的果子进来,将朱珠的话听了一耳朵,“噗嗤”笑着对朱珠道,“世子妃,您可别急。我这都听别人说了,男娃都开口晚,有些甚至到了一两岁都唤不清楚人的。咱们小公子可是不同凡响,这会儿就会清楚地唤娘了。想必过些时候就会喊爹了。” “是吗?”朱珠挑了眉,半信半疑地道。 白芷使劲地点了点头,怕朱珠不信,便道,“您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丁嬷嬷,或是隔壁铁家婶子也成。” 朱珠点头,认真地道,“也好,回头我就问问。” 白芷闷笑了一声,碰到世子爷和小公子的事儿,朱珠总是如此地上心。敛了敛心思,白芷道,“既然小公子醒了,那我就去灶房里头给他将温着的米糊端来,可不能饿着咱们小公子了。” “嗯,你去。”朱珠微微颔首,白芷便出了屋子,往灶房去了。 …… 因着要喝葡萄酒,所以朱珠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又让白芷去张家喊回了这段时日因着是治腿的关键时候,又搬回张家去,就近看顾张木匠家大儿子的何御医来,再让白苏去隔壁喊了铁柱娘和铁林来,与她们一道用饭。 何御医进了司家堂屋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已经在桌前坐了,铁柱娘和铁林也知道了今儿个为何朱珠会喊她们来吃饭。 反倒是何御医现在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瞧着一桌子的菜,好奇地问着已经坐在桌前的朱珠,道,“方才我都要在张家用饭了,白芷便急匆匆地来张家将我喊回来,可她也不与我说明白。夫人能不能与我解一解惑?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然弄了这一桌子菜?”说着,还使劲地用鼻子闻了闻,道,“光闻这味道,我就知道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朱珠笑而不答,指了何御医时常坐着的空位上摆着的酒杯,道,“何御医,你先尝尝这酒,看看味道如何?” 何御医顶着满头的雾水坐到了矮凳上,不明白朱珠想做什么,但还是拿起了眼前的那个酒杯,瞧了一眼里头红里透紫的酒水,心下忐忑不已,他可没见过这种颜色的酒,所以世子妃这是几个意思?给他赐死了?不会,他可没做什么背叛世子爷和世子妃的事儿啊?! 等等,其他人可不像是瞧着自个儿被赐死的模样,反而是一脸笑意地瞧着自己,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儿,何御医便牙一咬,心一横,仰了头,就将酒杯里的酒水往嘴里灌了下去。 “咳咳……”许是喝得急了,何御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铁林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何御医,您可慢点喝。您这牛饮的样儿可尝不出这酒的味道。” 何御医朝铁林挥了挥手,边咳边拿了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缓解了许多。 这会儿回过神来,虽然那酒的味道已经被水给冲淡了,但还是留了些余味儿下来,何御医惊喜道,“这……这……这酒居然有葡萄的味儿!” 朱珠点头,笑道,“不错,这是葡萄酒。” “葡萄酒?”何御医喃喃地念了一遍,眼睛微亮地瞧着朱珠,道,“莫非这酒是您酿的?” 朱珠笑着反问道,“难道不像吗?” “像像像!”何御医连声道,“夫人您真是奇才啊!” “噗嗤……”朱珠经不住笑了出来,“哪里是奇才?!不过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我成功了。” 何御医拱手道,“您谦虚了,谦虚了。” “好了,好了,大姐和何爷爷,你们俩就不要说这些了。咱们不如赶紧吃饭,饭菜都快凉了。”朱珊已经对葡萄酒垂涎欲滴许久了,瞧着朱珠和何御医一直没完没了地在说话,便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继续说下去。 “小馋猫。”朱珠点了点朱珊的鼻尖,宠溺地嗔了她一句,便抬眸对众人道,“吃饭。” “夫人,您先请。”众人异口同声道。 朱珠点头,率先动了筷,众人便也跟着吃起饭来。 这一顿饭是美酒配佳肴,吃得大家伙儿完全是应了那个词,“酒足饭饱”。 何御医喝了不少葡萄酒,这白苏和白芷收拾了碗筷,开了堂屋门往灶房去的时候,那外头的风吹进来,让原本就微醺的何御医,整个人都晕了起来。 朱珠瞧着好笑,让喝了好些葡萄酒、虽是满脸通红、但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铁林将何御医扶去了后头他的屋子里歇息。 第二百三十四章 睡过头了 铁柱娘脸颊红红的,坐在矮凳上喝着茶,那入口的茶冲淡了自个儿嘴里头的酒味,才道,“珠丫头,我瞧着庭远可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媳妇儿,连这葡萄酒都酿的出来。若是我啊,可想不到用葡萄来酿酒。” 朱珠谦虚道,“婶子您过奖了。”顿了顿,关切地道,“婶子,您如何了?可是醉了?” 铁柱娘摆了摆手,道,“放心,醉不了。我们家从祖辈开始都是能喝的主,我还未曾喝醉过。” 朱珠笑着道,“那您也得仔细着点儿。回头我给您和铁林打一些葡萄酒送过去,您每日里喝个两三杯,对自个儿的身子有益处。不过,可记得切莫贪杯。” 铁柱娘笑容满面地道,“这酒确实不错,我可是爱得不行,所以就不与你客气了。” 朱珠笑着点头,“您啊,就该这样!” 一时,铁林从后头安顿了何御医出来,铁柱娘便推说天色晚了,与朱珠告辞,再由铁林扶着回了隔壁。 一夜无话。 因着昨儿个晚上大家伙儿都喝了葡萄酒,第二日直到了日上三竿,司家都还没有一个人起床,一个个的都躺在床上拥被酣眠。 “砰砰砰……”司家的院门被敲响,还伴着急切地呼喊声,“何御医,何御医,您在吗?您在吗?” 何御医睡在后面的屋子里头,再加上睡得沉了,再响的敲门声和呼喊声,他都不可能听得到! 倒是白苏和白芷年纪轻,在暗部练就了不错的酒量。这会儿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瞧了瞧外面的日头,倏地就清醒了,乖乖,这都过了辰时,快到巳时了! 又听得外头的敲门声和呼喊声越发的激烈,白苏和白芷忙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大呼道,“坏了!” 白苏忙套上外裳,让白芷收拾了赶紧去喊朱珠她们起床,自个儿则去了院子里头开门。 把门打开,白苏打眼一瞧,果然如她想的一般,门口站着的是焦急的张木匠家的大儿媳。 “白苏啊,何御医呢?他在不在?不是昨儿个说好,今儿个给我家相公拆了那木条的吗?我们一家人都等了快一上午了,都不见何御医的影儿!可都快急死我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见了白苏,就焦急地问道。 白苏安抚张木匠家的大儿媳道,“何御医他在,就是睡得沉了,误了时辰,待会儿我就将他喊醒,让他赶紧地上您家去。” “睡过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皱了眉,一脸的不满意,毕竟眼看着自家相公的腿今儿个就能拆了木条了,怎么这何御医倒是不上心起来了? 白苏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那一脸的不满瞧了个分明,但她不如白芷那么会说话,于是只能干巴巴地道,“婶子,不如您先进来稍稍坐一会儿,等一等何御医?”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摆了摆手,道,“不坐了,不坐了,我回家去等着。你让何御医快些。” “诶。婶子,您慢走。”白苏应了,目送了张木匠家的娘子离开,这才关了院门,转身去灶房打了热水,再端着去了后头,在何御医的屋门外敲了门,直把他吵醒了才罢休。 何御医打着哈欠,开了屋门,脸上满是被吵醒的不耐烦,瞧见白苏就是一通的抱怨。 白苏真想学着白芷平日里的模样,不雅地白何御医一眼,可她还是忍住了,淡淡地道,“何御医,莫不是您忘了今儿个您要做些什么?您赶紧的,张家人都寻上门了!” 闻言,何御医一愣,瞬间拍了自个儿的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坏了坏了。”说着,整个人在原地打着转。 这回,白苏是真的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对着何御医道,“您可别转了成不成?赶紧收拾收拾,吃些东西就往张家去。”说着,把手里端着的盛满了热水的木盆递到何御医面前。 “诶诶。”何御医忙点了点头,接了那木盆,将门给关上后,自个儿在屋子里头洗漱。 白苏瞧着紧闭的屋门摇了摇头,转身去了朱珠的屋子。 朱珠这会儿正揉着额头,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白芷给她梳头。 白芷一边给朱珠梳着头,一边嘴里不停地叨叨着,“世子妃,您说说您,昨儿个喝那葡萄酒的时候提醒咱们莫要贪杯,仔细头疼。咱们都还没头疼呢,您自个儿先疼起来了!” 白芷每说一句,朱珠就觉得自个儿那额头就疼一下,于是,忙开口道,“行了行了,你可别说了。” 闻言,白芷撅了嘴,收了声。 白苏嘴角泛起一抹淡笑,走进了屋子。 “世子妃。”白苏给朱珠行了一礼。 朱珠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笑道,“白苏来了,可去唤过何御医了?” 白苏点头,道,“才从他那屋过来,这会儿他已经在洗漱了。” “嗯,那就好。”朱珠应了一声,懊恼道,“也怪我,明知今儿个张大叔的腿要拆木条,昨儿个就不喝那劳什子的葡萄酒了。白芷,待会儿你就去地窖里头,拿一坛葡萄酒,咱们上张家赔罪去!” “是,世子妃。”白芷应了,随即又劝着朱珠道,“世子妃,您也别懊恼了。咱们知道那葡萄酒的后劲儿足,可却不知道后劲儿这般足。” 听了白芷的话,朱珠若有所思地道,“看来下回酿葡萄酒的时候得往酒里头倒些水来调整一下了。” “那咱们下回就试试。”白苏笑道。 一时梳妆完毕,后头起来的丁嬷嬷已经快速地将早饭给做好了,来请了朱珠去堂屋里头吃早饭。 朱珠坐在堂屋的桌子前,没有瞧见朱珊,便问着丁嬷嬷道,“珊儿呢?还在睡?” 丁嬷嬷笑道,“方才叫了珊儿起床,谁知她嚷着头疼,死活不肯起。” 闻言,白芷忍不住笑道,“这倒巧了,咱们都没头疼,只有夫人和珊儿头疼了,不愧是姐妹俩。” 朱珠轻轻地啐了白芷一口,转而对丁嬷嬷道,“那就让珊儿睡着,你今儿个也歇一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 缓解紧张 丁嬷嬷笑着点头,屈膝给朱珠行了一礼,道,“多谢夫人。”顿了顿,又道,“夫人您先吃着,我这灶上还煮着鸡蛋,这会儿该好了,我去盛了来。” 朱珠微微颔首,丁嬷嬷便转身往堂屋外头走,不过就是刚跨过堂屋的门槛,就见了何御医拎着药箱,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跑进院子里头。 丁嬷嬷喊住他,“何御医,您吃了早饭再往张家去。” 何御医朝丁嬷嬷摇了摇头,道,“不了,不了,我这耽误了不少时辰,还是先去张家。”说着,便脚下不停地往外奔去,那身影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丁嬷嬷无奈,回身瞧了一眼朱珠,道,“夫人,这……” 朱珠挥了挥手,道,“算了,丁嬷嬷,让他去。” “是啊,张家也不会少了何御医一口吃的。”白芷在一旁,接了朱珠的话,朝丁嬷嬷笑道。 丁嬷嬷点头,“你说得对,那就随他去。”说完,就迈步进灶房给朱珠盛鸡蛋去了。 朱珠吃完早饭,留了丁嬷嬷在家照看着司昊宸和朱珊,自个儿则带了白苏和白芷往张家去了。 待到了张家,张家众人都围在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屋门前,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瞧着,虽然屋门紧闭,什么都瞧不见,但张家众人却依然如此,好似这般模样就能缓解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紧张的情绪。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眼尖,头一个瞧见朱珠进来,笑着迎了上去,拉着朱珠的手,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朱珠侧头瞧了一眼屋门,笑道,“今儿个张大叔拆木条,我就寻思着来瞧瞧。现在如何了?”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微微蹙了眉头,朝屋子那儿努了努嘴,道,“何御医还在屋子里头,咱们也进不去,所以你要问我,我也不知是如何个情况了。” 这会儿,白苏上前对着朱珠道,“夫人,不如我进去瞧瞧,顺便还能给何御医搭把手。” “也好,你去。” 朱珠点了头,白苏便越过张家众人,到了屋门前,敲门道,“何御医,是我,我能进去吗?” 好半晌,何御医的声音才从屋里传出,“进来。” 得了何御医的话,白苏才推开门,走了进去,继而又反手关了门,以至于张家众人都来不及往里头瞧上一眼。 朱珠与张家众人都打了招呼,张木匠家的娘子就对她说道,“珠丫头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让你二婶陪你去堂屋里头坐一坐。” 朱珠摇头,笑道,“我去坐着也不踏实,不若就在这儿陪您一块儿等着。”说着,还上前搂了张木匠家娘子的胳膊。 张木匠家的娘子脸上泛出真心实意的笑来,拍着朱珠的手,道,“好好好,那你就陪大娘等着。” “瞧瞧,都瞧瞧,这闺女就是和小子不一样,端的是贴心无比。”张木匠家的二儿媳笑着道。 张家众人听了张木匠家二儿媳的话,脸上对张木匠家大儿子的担忧稍稍褪了些去,屋门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这丫头怀里抱着坛子做什么?”张木匠家的娘子瞧见白芷怀里抱着的坛子,不解地问着朱珠。 朱珠笑道,“瞧我,差点儿就忘了这事儿了。这是我自家酿的葡萄酒,昨儿刚得的,拿来给您家尝尝。也是向您家赔个罪,若不是我家昨儿个得了这葡萄酒,喊何御医回去,多喝了几杯,今儿个哪里会误了时辰?!” 张家众人这才知道了何御医耽误了时辰的原因,之前的那股子稍稍的不满也消散了。 这会儿只听得张木匠家的娘子道,“你这丫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可别说这话了!” “是啊,是啊。”张木匠在一旁点了头,道,“葡萄酒,依了这名字,难道是用葡萄酿的酒?哎哟,这可是新鲜玩意儿,我可得好生品尝品尝。” 张木匠家的娘子嗔着他道,“你年轻的时候就是爱喝酒的,这年纪大了也没见你少喝一些。”顿了顿,又对朱珠道,“你这送了酒来,你张大爷可乐呵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尝尝。”张木匠家的二儿子舔了舔嘴唇,不甘落后地道。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就瞪了他一眼,假意斥责他竟是个酒鬼。 张木匠家的二儿子也不恼,摸了摸后脑勺,傻笑了一番。 这会儿,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开口道,“待我家相公好了,也让他尝尝。” 朱珠点头,笑道,“大家都有份儿,若是一坛不够,我家里头还有呢,再给你们家送来。” “那敢情好!”张家众人纷纷地笑了起来。 朱珠瞧着眼前面色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紧张的张家众人,暗暗地舒了口气,能放轻松了就成,不然这气氛可是压抑得紧,让人透不过气来。 张木匠家的娘子轻拍了朱珠挽着她的手,朱珠扭头向她瞧过来,只以为她有什么话想对她说。而张木匠家的娘子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笑看着她,朱珠便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 张木匠家的娘子定是知道了自个儿方才的用意是缓解大家伙儿紧张的情绪,所以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屋里,有了白苏在一旁打下手,何御医顿时感到轻松许多。他细细地解下绑在张木匠家大儿子腿上的木条,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腿上那些没有吸收还残留着的黑色药膏用薄片给刮了,再接过白苏递上来的已经拧干了的热棉布,擦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 虽然这些瞧着简单,但是何御医足足花了不少时候才做完,因为他要确保做完这些,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毕竟前一回张木匠家大儿子那不良的反应,可真是着实吓坏了他这个老人家。 “何御医,您擦擦手。”等何御医收了手,白苏适时地递上棉布让他擦手。 何御医接过棉布,边擦手,边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接着,将那棉布又递回给了白苏,拿着自个儿药箱里的包着棉花的小榔头轻轻地瞧了瞧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 第二百三十六章 痊愈 被何御医这么一敲,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便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何御医见此情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感受到腿部传来的丝丝疼痛,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欣喜万分,对着何御医道,“我的腿有感觉了!所以,它……它是好……好了!” 何御医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顿了顿,问道,“如何?起来走一走?”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可以?” 何御医再次点头,“当然可以!”说着,便笑呵呵地伸手去扶张木匠家的大儿子。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被何御医扶着从炕上坐起来,白苏瞧着何御医吃力的模样,便上前去帮了他一把,两人一同将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给扶着站了起来。 待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站稳,何御医便笑着道,“我们要放手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怔了怔,这何御医的意思是让他自个儿走?他可以吗?罢了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能站着就是好的了,若是不能走,他也认命了! 想罢,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这才点了点头。 见此,何御医便与白苏一道放开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子。 “我……我走两步试试?”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开口道,语气里带着对自个儿的期待。 何御医含笑点头,眼睛里满是鼓励,身旁的白苏亦是如此。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感受到了来自何御医和白苏的鼓励,便深吸了一口气,慎之又慎地踏出了第一步。 毕竟这腿伤有些时候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这会儿走得很不稳当,一步踏出,额头上便沁出了汗水。可虽然这样,张木匠家的大儿子还是因此红了眼眶,他的腿能走了! 何御医在一旁安抚他道,“今日过后多走动走动,过不了多少时日,你就能健步如飞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抿着嘴,点了点头,又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随即抬眸笑着对何御医和白苏道,“我的腿真的能走了!” 何御医笑着拊掌,道,“好好好!”接着,又侧头对着白苏道,“白苏,你去将大家伙儿叫进来。” “是。”白苏应了,转身走去开门。 “咯吱”一声,屋门从里头被打开,白苏走了出来,淡笑着与屋外的众人道,“屋里头都弄好了,大家都进去瞧瞧。” “白苏丫头,那我儿的腿如何了?”张木匠问着白苏道。 白苏站在屋门口,不答反笑道,“您进去瞧瞧就晓得了。” 虽然白苏没有说明白,但是张木匠却是觉着眼前一亮,瞧着白苏脸上带着的浅笑,那想必他家大儿的腿必是治好了的。 可张木匠还是指着白苏道,“你这丫头,还给你张大爷我打马虎眼儿。行了行了,我自个儿进去瞧。”说着,张木匠就越过白苏,往屋子里头走。 张家其他人也跟着张木匠往里头走,尤其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更是迫不及待地走在第一个。朱珠作为外人,便走在了张家众人的身后,在最后才进了屋子。 待进了屋子,大家伙儿打眼一瞧,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正站在屋子里头,虽然红着眼眶,但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地瞧着大家伙儿。 张木匠瞧着如以往一般身姿挺拔的大儿子,满脸的欣慰,眼睛通红着连道了几声,“好好好。”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快步走到自家相公身前,她家相公原就身量高,原先他们两人站在一块儿,她都得仰着头瞧他。他那双腿被打断了的日子里,就只能低着头瞧他,她以为这一瞧就是一辈子了。可万万没想到,惊喜会来得如此之快,他家相公又能站了!她又可以仰着头瞧他了,她再也不会喊仰着头累得慌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这会儿仰着头瞧着自家相公,满脸的泪水,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抬起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拭去,轻声道,“娘子,辛苦你了。” 此话一出,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哭得就更凶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忍不住想要将自家娘子揽进怀里,但是这么多人瞧着,他便没有付之于行动,而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地哄着她道,“莫哭了,我这都已经好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我儿说得对,咱们都得高兴。”张木匠家的娘子被自家二儿媳搀扶着,眼眶也是红红的,自家大儿的腿好了,她很想好生地哭上一场,但他的话说得对,他们都该因他的腿治好了而高兴才是。 母子、夫妻俩又哭又笑地说着话的时候,张木匠转而猛地跪到站在一块的何御医和朱珠面前,朝着他们道,“多谢何御医,多谢您替我大儿治好了腿。还有,珠丫头和司家兄弟,多谢你们替我大儿请来了何御医。” “张老哥,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起来。咱们老哥俩,还说这些话做什么?!”何御医慌忙地上前去搀张木匠。 朱珠也跟着去搀,嘴里头道,“张大爷,您是长辈,您可不能跪我,我受不起!” 谁知,张木匠都还没有从地上给搀扶起来,张家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了,惹得何御医和朱珠手忙脚乱地一个个去搀,白苏和白芷也是,好半晌才劝着他们站起了身。 朱珠笑着对张家众人道,“咱们乡里乡亲的,你们家有难,我和相公帮得上的,定是要帮一帮的。可别再谢来谢去的了!” 何御医点了点头,对张木匠道,“是啊。张老哥,你也别再跪我了。咱们是老哥俩,那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儿,我治我大侄儿的腿可不就是应该的?!” 闻言,朱珠笑道,“何御医说得对,可别太过见外了。” 张木匠点头,连连道,“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何御医道,“就该这样。不然,你们若是时常这般客气,我今后可不敢再登你们家的门了。张老哥,咱们老哥俩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咯!” “呸呸呸,我不再客气就是了,你也别说这般话,我可不爱听!”张木匠状似板着脸,斥着何御医道。 “那这篇,咱就翻过了?”何御医挑眉笑道。 张木匠含笑点头,“翻过了,翻过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租铺子(1) 张木匠家的二儿媳这会儿站出来,笑着道,“既然大哥的腿都治好了,那咱们家该庆祝庆祝才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正巧何御医和珠丫头都在,珠丫头还带了葡萄酒来,咱们大家伙儿好生乐呵乐呵。” 张木匠家的二儿子赞许地瞧了自家娘子一眼,亦是笑着道,“我看这主意行。”说着,又扭头问张木匠和张木匠家的娘子,道,“爹娘觉得如何?” 张木匠家的娘子见张木匠没有反对,便拍了大腿道,“好,就这么办。” 朱珠笑道,“那我今儿个就不客气!” “你可别跟咱们客气,不然我可又得给你跪下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将自家相公搀扶着在炕上坐了,转身对朱珠道。 朱珠忙摆了摆手,满脸的害怕,“别别别,我胆子小,您可别吓唬我。” 闻言,大家伙儿都笑了。 晚上,张木匠家的娘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做了两桌子的菜摆在堂屋里头,再让白芷去司家将朱珊和丁嬷嬷喊了来,张家人和司家人一道吃了个热热闹闹的晚饭,以此来庆祝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腿完好如初! 转天来,朱珠写了封信,让白芷送去了县城天香楼,交给房掌柜。接着,就带了白苏往镇子上而去。 今儿个,她是准备去镇上寻了那布坊的老板娘,让她引荐一下做牙侩生意的表哥,若是有合适的铺子,她就想租下来,到时候开个酒坊。 待到了镇子上,朱珠和白苏直奔了布坊。 这回,还是那女伙计在布坊里头忙活,见了朱珠她们进来,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迎了上来,笑道,“您来啦,快里面请。” 朱珠随着那女伙计往铺子里头走,一边笑道,“我今儿个是特地来寻老板娘的,她可在?” 那女伙计脚下一顿,继而笑道,“在在在,这会儿我那姑母正在后头瞧账本,您稍坐,我去请她出来。”说着,请了朱珠坐,再吩咐一个小丫头给朱珠倒了杯茶,自个儿则挑了帘子,往后头去喊这布庄的老板娘。 不过片刻,那帘子又被撩起,布庄的老板娘率先从里头走了出来,瞧见朱珠,眉开眼笑地道,“哟,您来了,恕我有失远迎!” 朱珠从椅子上起身,对着那布庄的老板娘笑着道,“哪里哪里。得亏您今儿个在铺子里头,不然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快坐,快坐。”那布庄的老板娘请了朱珠重新坐了,自个儿则坐在与朱珠隔了一个矮桌的椅子上,问着她道,“您这是寻我有何事儿?” 朱珠点头道,“不知老板娘您可还记得,我曾经向您探寻过在这镇上租铺子的事儿?” 布庄的老板娘侧头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您今儿个来是租铺子来了?” “不愧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我这一开口,您就猜出来了!”朱珠拊掌,继续笑道,“今儿个啊,我是想来请您引荐一下您那做牙侩生意的表哥,详细地问一问租铺子的事儿。” “行,我这就派人去喊了他来。”布庄的老板娘痛快地应了,伸手要唤铺子里的活计过来听吩咐。 见状,朱珠制止她道,“不用让他特地跑一趟,您告诉我他那牙行在哪儿,我去寻他就是了。” 布庄的老板娘摆了摆手,道,“我那表哥是个闲不住的,这会儿还指不定在哪儿呢,我让人去喊,也不会那么快就喊了来,也得去寻一寻。您就在我这铺子里头好生待着,等着我那表哥来。” 原来如此,那么朱珠就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坐在椅子上瞧着布庄的老板娘吩咐了人去寻她表哥。 果不其然,就像布庄的老板娘说的那样,过了半个时辰,她那表哥才姗姗来迟。 老板娘的表哥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别的不说,就那双眼睛里头射出来的精明,就很好地贴合了他那牙侩的身份。 一进布庄,老板娘的表哥就拧着眉头,问着老板娘道,“表妹,你这着急忙慌地将我喊了来,是有什么事儿?” 布庄的老板娘起身,将自家表哥唤到跟前,给同样站起身的朱珠介绍道,“这就是我那做牙侩的表哥,姓李,这镇上的人都唤他李大牙。” 听了这话,朱珠差点儿就笑了出来,幸亏忍住了。 这会儿又听得布庄的老板娘对李大牙道,“表哥,这是司夫人,她想在咱们镇上租个铺子,这不就拖了我寻你来问问。” 李大牙点了点头,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儿呢?!原来是这档子事儿。于是,他瞧着朱珠,拍着胸脯,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小娘子就尽管问!这镇上的铺子,不管是租还是买,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闻言,朱珠笑道,“那就麻烦李牙侩与我详细地说说这镇上租铺子的门道。” 李大牙“嘿嘿”一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口笑道,“这镇上的铺子分月租和年租,铺子月租大约是二两到四两银子,年租二十两到二十六两不等。位置偏一些的铺子便宜,位置好一些的铺子就相对贵一些。您这是想月租呢还是年租?” 朱珠点头,道,“当然是年租。”顿了顿,朱珠问道,“这会儿可有位置好一些的店铺可以租的?” 既然是打定主意做酒坊的生意,朱珠就不想随便糊弄,定是要找一间位置好的铺子,生意也能做得红火。 李大牙想都不想地道,“有,就在这条街上,再往里头一些。” 布庄的老板娘在一旁问道,“可是葛家那间米粮铺子?” “葛家?”朱珠诧异道。 李大牙点头,对着自家表妹和朱珠笑道,“没错,就是葛家的那间米粮铺子。不过这会儿已经不是葛家的了,早些日子就转卖给了别人,现在是那新主人要将铺子给租出去。” 布庄的老板娘唏嘘道,“自从那葛掌柜惹了那对母女后,就一蹶不振,听说前些时候还不知为何大病了一场,葛大娘子就做主卖了镇上的铺子和宅子,遣散了一众伙计和下人,带了葛掌柜回了青州城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租铺子(2) 闻言,朱珠这才豁然开朗。不过她却没有深究,毕竟葛掌柜的为人她甚是不喜,便扯开了话头,继续说着那铺子,道,“我曾经打那间米粮铺子门前经过,里头客人进进出出的,一派生意兴隆的模样……那儿确实是个好地界儿。” 李大牙笑道,“是啊。那新接手这铺子的老爷今儿个刚寻了我,让我帮着给他租出去,您这就来问了,当真是巧。” “哎哟,那我这运气还挺好。”笑了笑,朱珠又道,“若是我晚一步,说不定您就给租出去了,毕竟这般地界儿好的铺子该是众人争相抢着租的。” 李大牙朗声大笑道,“这就说明您与这铺子有缘分。不如这样,若是您有兴趣,我这会儿就带您过去,进那铺子里头瞧瞧,反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朱珠点头,笑道,“也好,这百闻不如一见,还是得亲眼进去瞧瞧才是。那就劳烦李牙侩在前带路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都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儿,当不起您这声劳烦。”客气地说着,李大牙起了身,带着朱珠和白苏往那间铺子而去。 布庄的老板娘也跟着他们一道过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闲来无事凑凑热闹,也顺道可以用她多年的经验来给朱珠掌掌眼。 葛家的那间米粮铺子当真离那老板娘的布庄很近,左右不过就是十步路的距离。 趁着李大牙开着门锁的时候,布庄的老板娘笑着与朱珠道,“若是您租了这间铺子,日后咱们倒是成了邻居了,可以互相照应着些。” “您的话可说错了。”朱珠道。 “嗯?说错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布庄的老板娘满脸的疑惑。 朱珠便笑道,“我这才开始做生意,什么门道都不懂,该是您照应我才是,可谈不上我照应您。” 闻言,那布庄的老板娘就是一愣,半晌才笑道,“您啊,这张嘴可真真巧得很,我可说不过您!” 这会儿,李大牙将门打开了,回身请了正说得高兴的朱珠和自家表妹,还有跟在后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白苏进了门。 这铺子比布庄还要大上一些,这会儿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柜台孤零零地摆在里头。往里头走,后面有一个宽敞的小院子,院子里头还有一口井。朱珠瞧了一眼,并不是枯井,用来洗葡萄倒是方便。另外还有三间屋子,一间可以用来做账房,两间可以用来给掌柜、伙计们歇息。 李大牙见朱珠瞧得仔细,且越瞧,脸上的笑容就越盛,便瞅着空,笑问道,“如何?您可满意?” 朱珠微微颔首,笑道,“满意,不愧之前是葛家的铺子。”顿了顿,问道,“这间铺子如何租?” 李大牙道,“年租二十六两。” “好,我先租三年。”朱珠爽快地点了头。 李大牙喜出望外,这还是他在镇上做牙侩以来,第一回有人一租铺子就是三年的,以往最长的也不过一年半。眼前这小妇人倒是有魄力,也不知是哪家娶到了这样的媳妇儿,当真是有福气! 若是朱珠这会儿知晓李大牙心里头的想法,定是会满脸的黑线,毕竟他这想法怎么看都怎么都些偏了?租铺子租三年,跟自家相公娶了自个儿是有福气的,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并没有好嘛?! 当然,这都是假设罢了,朱珠哪里是会读心术的那种人?怎么会知晓李大牙心里头的想法,她这会儿正回头吩咐着白苏,道,“白苏,拿银两给李牙侩。” “是,夫人。”白苏应着,从怀里拿出银两来,往李大牙那儿递去。 李大牙推了,对朱珠道,“夫人莫急。待我写了租铺子的文书,您和这铺子的主人签了字儿,再给银两也不迟。” “写文书倒是容易,可那铺子的主人可得空?司夫人不在这镇上住,晚些时候还得回家去。若是今儿个办不成,那还不得来回奔波?那可不成!”布庄的老板娘曾听朱珠提过一句,家住在镇外的村子里,所以这会儿才有此一言。 听布庄的老板娘这般地替自个儿着想,朱珠感激地向她瞧了过去,布庄的老板娘见了,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李大牙笃定地道,“放心,用不着来回奔波。文书我就去表妹你的布庄里头写了,待会儿就拿去给这铺子的主人签字,保管一个时辰就能办成。”说着,就率先迈开步子,往外头走去。 朱珠她们和布庄的老板娘也跟着一道回了布庄。 李大牙飞快地写了两份租铺子的文书给朱珠瞧,瞧得没有问题,朱珠就签了名儿。 布庄的老板娘瞧了一眼朱珠签在文书上的字,娟秀中又带了些英气,似乎是融合了两种字体,瞧着让人赏心悦目。 布庄的老板娘啧啧称赞道,“好字,好字!” 朱珠被布庄的老板娘称赞得红了脸,用帕子捂了嘴,笑道,“您过奖了,我不过就是写自个儿的名儿比较顺手罢了。” “哎哟,您这就是过谦了!”布庄的老板娘亦是笑道。 李大牙瞧着眼前一个称赞、一个谦虚的妇人,眼角抽了抽,心想着这妇人就是妇人,瞅着一个小事儿都能说个没完没了,不过,自个儿可没那闲工夫陪她们在这儿闲磕牙。 于是,李大牙快速地在文书上头盖了牙侩的印章。之后,便拿着那两份租铺子的文书,还有朱珠给的银两匆匆地去寻了那铺子主人签名儿盖章。 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已经晌午了,布庄的老板娘就请了朱珠和白苏在自家的布庄里头吃了个晌午饭,朱珠原是拒绝的,毕竟早上就麻烦了人家不少时候,还要留下吃晌午饭,可就说不过去了。但耐不住布庄的老板娘那盛情的邀约,朱珠只能带着白苏留了下来。 如李大牙所说的一般,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他就拿着签了字的文书回到了布庄,将其交给了朱珠,再有那铺子的两串钥匙也系数给了朱珠。 自此,朱珠就将那间原本属于葛家的米粮铺子给租到了自个儿的名下。 见事情都办妥当了,朱珠就带着白苏与那布庄的老板娘告辞回了桃花村,接下来就等着房掌柜的回信,再好生琢磨琢磨开酒坊的事儿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上门道谢(1) 桃花村。 朱珊最近开始在动手学绣花了,丁嬷嬷为了让她能自个儿画花样子,就在今儿个歇了晌午觉之后,带了朱珊往山脚下走,去实地观察那些花儿的模样。 这种教学的方式,朱珊从来没有接触过,心里头觉得新鲜,也就学得极其认真,这一个下晌倒是比平日里闷在家里头吸收得更加迅速了。 丁嬷嬷瞧着眼前兴致勃勃的朱珊,琢磨着日后得经常带朱珊出来才是,可不能将她教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若是朱珊长成之后,像她那原先的夫人一般,那可就不美了,同时也辜负了夫人对自个儿的重托。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起劲,时间就过得很快,一晃就日头偏西了。 丁嬷嬷瞧着天色不早了,便叫了停,带着意犹未尽的朱珊一道,回了家。 还没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瞧见有三个人在外头徘徊。 走得近了,朱珊和丁嬷嬷才将那三个人瞧了个仔细,原来是小张哥一家三口。 金玲瞧见朱珊走来,笑着迎了上去,拉着朱珊的手,道,“珊姑姑,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朱珊笑道,“你们来多久了?若是早知道你们会来,我和丁嬷嬷就早些回来了。”说着,瞧见丁嬷嬷已经将门打开,就对小张哥一家三口道,“快,快里边儿请。” 小张哥一家三口笑着,跟在朱珊后头进了门。 将小张哥一家三口请到堂屋里头,分主客落了座,丁嬷嬷奉了茶来,朱珊才学着朱珠平日里的模样,以主人的姿态问着他们道,“你们一家今儿个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瞧,咱们家也没个准备的!” 金玲连连摆手,笑道,“不打紧,不打紧。”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用互相客气了。”顿了顿,朱珊笑着问道,“你们今儿个来是?” 闻言,小张哥的娘子和金玲都看向小张哥,只听得小张哥开口道,“前些日子咱们家里遭了难,多亏你们家相助,所以今个儿是特地来道谢的。另外,金玲她娘……”说到这,小张哥瞧向自家娘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小张哥的娘子会意,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头露出好些银两来,道,“那一回,若不是你大姐及时拿了一百两银票给了那些贼人,我家怕是躲不过去,金玲也定是会被他们强行抓去卖了。咱们思来想去的,觉得不能白得了你大姐的恩惠,所以这里头有四十八两银子,就先还了你们。剩下的,咱们也想想办法。”说着,小张哥的娘子将银两往朱珊那儿递了递。 小张哥一家是来道谢的,这一点朱珊倒是并不意外。但让她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还是来还银两的。瞅着小张哥的娘子手心里托着的那些银子,朱珊突然就犯了难。 站在一旁的丁嬷嬷自然瞧见了朱珊脸上的难色,这会儿适时地站出来,出声道,“咱们家珊儿还小,做不得主。不如这样,夫人今早去了镇上,眼瞅着也快要回来了。你们稍坐片刻,等她回来了再说,你们觉得如何?” 朱珊感激地瞧了一眼丁嬷嬷,还是丁嬷嬷机敏,给自个儿解了围。 小张哥一家听了,也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了。 “那丁嬷嬷你陪小张哥和小张嫂子说话,我和金玲去我屋子里头了。”朱珊起身对丁嬷嬷道。 丁嬷嬷知道像朱珊和金玲这样的小姑娘不耐烦和她们这些大人说话,况且她们小姐妹之间必定也是有悄悄话要说的,也不方便自个儿和小张哥夫妻俩听,遂点了点头,道,“您尽管去,老奴会招呼好客人的。” “小张哥和小张嫂子,你们稍坐。”得了丁嬷嬷的话,朱珊便与小张哥夫妻俩客气了一声,拉了金玲去了她的小屋子。 就这样,丁嬷嬷陪小张哥夫妻俩东拉西扯说了约莫有大概半个时辰的话,朱珠和白苏终于从镇上回到了家。 进门就听到了堂屋里头的说话声,间或还有小姑娘的说笑声传来,朱珠和白苏对视了一眼,这家里头是来客人了?她们早晨出门的时候,也没有人与她们说今儿个家里头会有客人上门? 虽然丁嬷嬷年纪大,但耳力却是甚佳,朱珠和白苏一进门就听到了院子里头的动静,便笑着对小张哥夫妻俩道,“想必是我家夫人回来了,你们先坐着,我去迎一迎。”说着,就起身出了堂屋,迎着朱珠而去。 朱珠瞧见丁嬷嬷,便问她,“丁嬷嬷,是谁来了?” “是村里小张哥一家子。”丁嬷嬷答道,再将小张哥一家来司家的目的给朱珠快速地说了一番。 听完丁嬷嬷的叙述,朱珠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就踏进了堂屋。 小张哥夫妻俩在朱珠进堂屋前就已经站起了身,这会儿见她进来,话还没说呢,就“噗通”一声往地上跪去。 朱珠被小张哥夫妻俩这么猛地一跪,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朱珠忙去搀小张哥的娘子,又吩咐丁嬷嬷和白苏道,“快来帮忙。” 可不管怎么搀,怎么扶,小张哥夫妻俩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般,怎么都不肯起来。不仅如此,口中还连连道,“多谢朱家妹子的搭救,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 “你们的谢我受了,快起来。” 朱珠想着,她这般说的话,小张哥夫妻俩应该不会再跪了?!可不成想,他们却依然在地上跪着。 小张哥还躲过了丁嬷嬷的搀扶,磕着头道,“今后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你尽管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 面对如此的情景,朱珠真的只想扶额。见小张哥夫妻俩还一个劲地在那儿跪着,丁嬷嬷和白苏拖都拖不起,朱珠只能唬着脸,假意威胁道,“你们若是不起来,今后就别上我家的门了!你们的谢太重,我可当不起!” 此话一出,小张哥夫妻俩总算是消停了,顿了顿,这才在白苏和丁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 第二百四十章 上门道谢(2) 朱珠松了口气,请了小张哥夫妻俩落座,自个儿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也不提方才丁嬷嬷与她说的关于他们来还银两的事儿,而是关切地询问道,“小张哥,你的身子如何了?可还有不适的地方?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别逞强,得好生养着。” 小张哥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家里人关心过他,还没有体会过来自外人的关心,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神色来,道,“多谢你的关心,我这身子没什么大碍了。” 小张哥的娘子亦是笑道,“这还多亏了朱家妹子你,若不是你请来了何御医,我这当家的身子哪里能这么快就好了?!” “举手之劳罢了。”朱珠挥了挥手道。 小张哥认真地道,“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我,还有我们一家来说,就是再造之恩了。” 朱珠捂了嘴,笑道,“可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在一个村里住着,伸手帮忙都是应该的。日后,我家有事儿,你们也帮一把就是了。” 说这话的同时,朱珠心里头不禁腹诽,自个儿这些日子好似将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次了,在小花家说过,对张木匠家众人说过,这会儿又对小张哥夫妻俩说了……也不知道,之后还会对村里头哪户人家说这话。 听了朱珠的话,小张哥夫妻俩心里头满是震惊,同时也升起一股子对朱珠的佩服来,她对他们一家的帮助就像小张哥说的是再造之恩,而在她的口中说出却是那么的云淡风轻,甚至在她看来,今后自家反过来帮她一把就够了,真真是心胸豁达之人! 小张哥的娘子感叹道,“以前与你没什么接触,倒是我的损失了。” 朱珠不明白小张哥的娘子为何这般言语,但还是笑道,“那咱们两家今后多加走动就是了。” “那敢情好。”小张哥的娘子笑着点了头。 “咳咳……”小张哥瞧着自家娘子和朱珠的对话有些偏了,便以轻咳来提醒自家娘子。 可小张哥的娘子只以为是自家相公身子不适,便拧了眉头,忙问他道,“当家的,你怎么了这是?” 小张哥摇了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 小张哥的娘子这才拍了脑门,猛地将今儿个来的目的重新记了起来,对着朱珠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就忘了。”说着,从怀里拿出布包来,露出里头的银两,将方才与朱珊说的话再原封不动地与朱珠说了一番。 朱珠笑着摇了摇头,道,“这银两我是不会收的。我听我家珊儿说过,婶子常年卧病在床,需要银两治病。你们将银两收回去,给婶子治病、补身子。” “不,这银两你一定得收下。”小张哥夫妻俩很坚持。 “若是我不收呢?”朱珠笑着问道。 小张哥不假思索地道,“那咱们夫妻俩就在这儿长跪不起,直到你收了这银两为止。”说着,就拉着自家娘子从矮凳上站了起来,往地上跪去。 朱珠瞧得眼皮直跳,感觉自个儿被威胁到了,遂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银两我就收下了,你们快别跪了,小心我将你们打出去。”说完,就吩咐了白苏和丁嬷嬷去拉小张哥夫妻俩。 “你们赶紧听了我家夫人的话,不然,她可真会将你们打出门去,到时候可就不美了!”丁嬷嬷笑着劝小张哥夫妻俩。 小张哥夫妻俩听朱珠肯收了银两,都松了口气,也不用白苏和丁嬷嬷扶了,自个儿就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才又坐回了矮凳上。 “白苏,茶凉了,你去灶房里头重新沏一壶茶来,就用上回咱们去县城带回来的茶叶。”这会儿,朱珠吩咐了白苏一句。待白苏点头,出了堂屋,又扭头对小张哥夫妻俩道,“你们待会儿可要好生尝尝,那茶叶据说是上贡给皇家的贡品。” 小张哥的娘子抿嘴笑道,“那可是托了你的福了,咱们这乡下的泥腿子也能喝到那皇上娘娘喝的茶叶。” 小张哥也在一旁点头,连连道,“是啊是啊。” 朱珠摆手道,“什么托不托福的,你们太客气了。况且谁还不是乡下泥腿子了?咱们不过都是一般无二的人罢了!” 一时,白苏沏了茶来,给朱珠和小张哥夫妻俩都往眼前的杯子里倒了。 朱珠笑着伸出手,道,“请。” 小张哥夫妻俩笑着应了,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们夫妻俩平日里喝茶的次数一个手掌都能数过来,要说茶的味道,他们还真说不上来。今儿个司家这茶喝着也如同牛嚼牡丹似的,心里头都觉得白糟蹋了这茶。 不过,这到底是在人家家里头,赞美也是要赞美一下的。于是,小张哥的娘子放下茶杯,笑呵呵地对朱珠道,“果然是皇上和娘娘们喝的茶,好喝好喝。” “好喝,你们就多喝几杯!”对着小张哥夫妻俩说完,朱珠又扭头吩咐白苏,道,“你去给包一些茶叶来,回头让小张哥他们带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小张哥急忙推拒道。 朱珠便笑道,“客气什么?这种好东西,大家都该分享才是。”顿了顿,对白苏道,“这就去。” “是,夫人。”白苏淡笑着行礼,出了堂屋,去包茶叶了。 “哎,可累死我了。”白苏刚离开堂屋没多大会儿,白芷便脚步匆匆地进了来,自顾自地拿了放在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嫌烫地往嘴里灌。 丁嬷嬷瞧见白芷如此没规矩的模样,拧了眉头,道,“这般冒冒失失的作甚,没瞧见有客人在?!” 白芷一顿,这才瞧见旁边坐了两个人,是那小张哥夫妻俩,忙讪讪地朝他们笑道,“失礼了,失礼了。” 小张哥夫妻俩异口同声地笑道,“无事,无事。” “白芷,既然累了,你就先下去歇着,晚一些再来回话。”这会儿,朱珠对白芷道。 白芷“诶”了一声,给朱珠行了一礼,道,“那奴婢先下去了。”接着,又给小张哥夫妻俩行了一礼,道,“你们稍坐。” “诶诶。”小张哥夫妻俩哪里受过别人的礼,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笑着让白芷快些去歇息。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上门道谢(3) 喝了半盏茶,朱珠瞧着小张哥夫妻俩,语气里满是郑重其事地道,“我有件事儿想与你们二位商量,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小张哥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朱珠突然这般郑重其事,遂也坐直了身子,道,“你尽管说。” 朱珠就笑道,“过些日子,我要在镇上开个酒坊,不知你们夫妻俩可有兴趣替我管一管那酒坊?” “你……你说……什么?”小张哥只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定定地瞧着朱珠,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 朱珠也不恼,又重复了一遍。其实她这也是临时起意,盖因先前与小张哥夫妻俩说话,字里行间透露出,小张哥忠厚老实,小张哥的娘子心思灵活,夫妻俩这样互补的性子正巧合适给她来管理铺子。 若是他们答应了,她就不用愁找谁来能够让自己放心地将铺子交与他打理。再者,也可以帮助小张哥家有进项,不用再苦哈哈地去东筹西借,沦落到卖儿典女的地步了。 小张哥的娘子瞧着朱珠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脸上顿时爬满了笑容,喜形于色地推了一把还在怔忪中的自家相公道,“她爹,这可是好事儿啊,还不快答应?” 小张哥回过神来,为难地瞧了一眼自家娘子,皱着眉道,“我只懂种地,哪里会管理铺子?这……不行的,不行的。” “你这死脑筋……”小张哥的娘子瞪了他一眼。 朱珠笑道,“小张哥,哪有人是生来就会这会那的,不都是学起来的不是?你现在觉得管理铺子对你来说一窍不通,若是你真去学了,假以时日定会像你现在种地一般是一把好手。” “我家夫人说得对!”丁嬷嬷在一旁接了话,道,“小张兄弟,你不妨好生想想。” “不想了,不想了。这事儿他打不定主意,那就我做主了!”小张哥的娘子生怕错过这个机会,便急忙应承了下来。 小张哥瞧着自家婆娘迫不及待地模样,眼角抽了抽,暗中拉了拉她的袖子。 小张哥的娘子睨了他一眼,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你想一想家里头的境况,咱们将银子还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娘的病今后可咋办?!这会儿朱家妹子愿意帮咱们一把,咱们就别不知好歹了,应承了就是。打理铺子虽然难,但赚的银子定是比种地多的。” 听自家婆娘这么说,小张哥幡然醒悟了过来,原来这是朱珠在帮着自家,用一种不会伤人自尊的方式。 小张哥的娘子说得再听,朱珠和丁嬷嬷也听了一耳朵,丁嬷嬷轻咳了一声,朱珠朝她望去,只见她眉眼带笑,微微地点了点头,朱珠便明白了,丁嬷嬷对小张哥他娘子的心思灵敏表示满意。 低头沉默了半晌,小张哥这才抬起头,满脸认真地对朱珠道,“若是你信得过我和金玲她娘,那我们就试上一试!” 朱珠点头,道,“我既然开口与你们说了,自是信任你们的。不过……” “不过什么?”听朱珠的话只说了半截,小张哥的娘子急忙问道。 朱珠笑道,“不过,若是你们做得不好,或者是做了些有损铺子利益的事儿,我定会将你们辞了去。这个,你们没有意见?” 小张哥夫妻俩点了点头,小张哥道,“是该这样。” 小张哥的娘子则道,“妹子你就放心,咱们有分寸,绝不对那忘恩负义之人。” “好!”朱珠拊掌笑道,“若是你们将铺子管好了,日后这日子定能越过越好。” 小张哥夫妻俩这会儿还不知道,就是因着这次的决定,让他们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了朱珠在商场上的左膀右臂,日子也过得越发的畅快,家里的老母亲更是不用再饱受那病痛之苦,活了好些年。待金玲到了待嫁之龄的时候,更是有不少的青年才俊上门提亲,让他们两个人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 “朱家妹子,既然我和她爹以后去帮你管着铺子了,那你娘家的那几亩地,咱们就没时间种了。你就收回去。”小张哥的娘子笑道。 这话正合了朱珠的意思,若是将地收回来了,不拘是种辣椒还是种葡萄,都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欣然地同意了下来。 这会儿,小张哥问道,“那咱们何时上工?” 朱珠一愣,她还没准备好呢,哪里能这么就让他们上工了呢。想了想,才道,“这还不急。因着开的是酒坊,你们得先与我学一学如何酿酒。这样,这些日子,小张哥你先好生将自个儿的身子养好,待我这将酿酒的材料准备齐了,再唤了你们来。” “也好!”小张哥的娘子点头应了,继而笑着对自家相公道,“咱们竟是碰上了善解人意的好东家了。” 朱珠假意唬了脸,道,“怎么?还想要我剥削你们是不?那我也不是做不出来?!”说着,自个儿就撑不住笑了出来。 小张哥夫妻俩和丁嬷嬷也笑了起来。一时间,这堂屋里头端的是笑意盈盈。 又说了些话,小张哥夫妻俩就喊了金玲来,向朱珠提出告辞。 朱珠留他们在家里头吃饭,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还指了家里头老母等着回去做饭给她吃为借口,转身就离开了司家。 朱珠无奈,只得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丁嬷嬷陪在朱珠身边,笑着道,“这一家人瞧着不错,夫人将铺子交给他们准没错。” 朱珠侧头瞧了丁嬷嬷一眼,亦是笑道,“丁嬷嬷你见识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哎哟,就冲夫人您这话,老奴日后可得给夫人您继续掌着眼才是!”丁嬷嬷笑道。 朱珠笑着挽了丁嬷嬷的手臂,如同一个晚辈一般,将头靠在丁嬷嬷的肩头,道,“那我可就指望嬷嬷你了。” 对朱珠这般小女儿的做派,丁嬷嬷心下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伸出手摸了摸朱珠的发髻,笑道,“放心,只要有老奴在一日,就不会让夫人您走了弯路。”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意 吃晚饭的时候,白芷见没有外人在了,就将今儿个去县城给房掌柜传信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与朱珠禀告了一番,末了,还道,“夫人,房掌柜说了,正巧那冷公子有一处庄子,都是种葡萄的,他过两日就让人摘了,给您送来。” 朱珠含笑点头,道,“我就知道寻了房掌柜定是没错。” “寻了他是没错,只不过……”白芷说到这,特地没有说下去,反而是笑看着朱珠。 朱珠挑眉,笑道,“只不过什么?” 白芷刚想回答,就只听朱珠接下去道,“让我猜猜!房掌柜定是要与我谈一谈这葡萄酒的生意,是也不是?!” 闻言,白芷竖起了大拇指,满脸佩服地道,“没错,夫人您可真是神机妙算,这都能猜到。” 朱珠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哪里是神机妙算,那房掌柜瞧着有新鲜玩意儿,还不得赶紧地往自家天香楼揽?!” “虽然咱们家酿的葡萄酒举世无双,但那房掌柜又没尝过,哪里晓得好不好?难不成他就不拍做了亏本的生意?”朱珊在一旁听了朱珠和白芷的对话,咬着筷子,嘟嘟囔囔地道。 “将筷子放下再说话,这模样像什么样子?!”朱珠瞪了朱珊一眼,轻斥了她一句,这才道,“房掌柜这叫宁杀一千不放过一百,虽然这话放了这儿不大合适,但理却是这么个理。” 朱珊“噗嗤”笑道,“大姐,您这话说得跟那上战场的将军似的。” 朱珠伸出白皙细嫩地指头,戳了戳朱珊的脑袋,道,“吃你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朱珊朝朱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继而便津津有味地吃起饭来。 “想必按那房掌柜的速度,过几日就能将葡萄送来了,正巧,咱们今儿个在镇上订了二十坛酒。到时,就可以直接开始酿了。”白苏这会儿笑道。 朱珠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说得没错。” 吃完了晚饭,将碗筷收拾干净,又消了食,大家伙儿便各自散了。 白苏和白芷跟着朱珠回了屋子,刚伺候完她洗漱,便听得正坐在床上、抱着司昊宸轻哄的朱珠道,“你们今儿个东奔西跑的也累了,赶紧的,回去歇着。” “诶,奴婢们这就回去歇着了,若是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喊我们。”白芷笑道。 朱珠点了点头,白苏和白芷便退出了屋子,自去歇着不提。 朱珠将本就昏昏欲睡的司昊宸哄睡了之后,就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接着,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拿了笔墨纸砚来写酒坊的生意计划。 这也是朱珠在上一世的时候学来的,她还记得那个朱琼曾与她说,凡事都得做个计划,将目标写清楚了,再一个一个去完成,到功成之时,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非同凡响。因此,她也想尝试一下那个朱琼说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朱珠写得很认真,从葡萄的种植一直写到了葡萄酒的售卖方式,另外还包括其他果子类的酿酒尝试计划等等。 没错,朱珠并不想简单地依靠房掌柜来提供葡萄,这样的话,不稳定的因素过大。不是她不够信任房掌柜,而是假设哪一次房掌柜那儿的葡萄供应不上了,对自己的酒坊来说必然是个损失,还是自个儿买了地来种植葡萄最为可靠。 洋洋洒洒写了好些页,朱珠这才停了笔,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再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自个儿写的生意计划,朱珠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副她的酒坊客似云来的画面,让她禁不住“咯咯”地笑出声。 与此同时,屋子里还有一阵“咯咯”笑声响起,朱珠扭头看向床榻,只见司昊宸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朝她笑得欢实。 朱珠起身走了过去,笑着问道,“怎么才过一个时辰就醒了?” 当然,这会儿只会喊“娘”的司昊宸是听不懂她这话的,只一个劲地笑。 朱珠刚伸手去抱司昊宸,就摸到了一片濡湿,脸上顿时泛起哭笑不得的神情来,原来这孩子醒来是因为尿湿了。 朱珠轻轻地点了点司昊宸的小鼻子,嗔道,“你这孩子,这都将自个儿的衣裳和爹娘的被褥都尿湿了,还傻乐个什么劲儿?!” 司昊宸只以为朱珠在与他玩儿,乐呵呵地抓了她的手指就往嘴里送。 朱珠忙将手指抽了回来,笑骂了司昊宸一句,就转身去灶房打了热水来,替司昊宸擦了身子,再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裳,将他放在摇篮里头。接着,朱珠又拿了新的被褥出来,将床上那床被司昊宸尿湿了的被褥换了,放在一边,打算明儿个再让丁嬷嬷给洗了。 做完这些,朱珠累得直打哈欠,便抱了司昊宸,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白苏和白芷来伺候朱珠起床,瞧见屋子里头放着的被褥都诧异不已。待得知昨儿个晚上,是司昊宸尿床了,都了然的笑了,毕竟那个小孩子没有尿过床。 但白芷还是嘟囔了几声,因为朱珠自个儿又是给司昊宸擦身子,又是换被褥了,怎么就不晓得喊她们来做这些事儿? 朱珠听得直扶额,这不过就是顺手的事儿,哪里还用得着白芷她们?不过朱珠不打算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她可是见识过白芷那啰嗦的功力的,她不想这一整天耳根都不清静。 …… 平静无波地过了几日。 这日下晌,司家门口来了四辆马车,是房掌柜派人给朱珠送葡萄来了,还带来了一封信。 朱珠打开信一瞧,上头写着,房掌柜原是想亲自前来,但不巧的是,家里出了些事儿,便急得回去处理了。关于葡萄酒生意,回头再与朱珠详谈。 朱珠将信收起,瞧着那些伙计将一筐一筐的葡萄往自家院子里头搬,笑得眯了眼。她的经商之路就要开始了,想想就有些兴奋呢! 待送走了那些伙计,朱珠就让白芷去张木匠家递了个口信,让他们夫妻俩明儿个一早过来,她要开始教他们酿葡萄酒了。 第二日一早,小张哥夫妻俩果然就早早地来了司家,又热情地帮着白苏和白芷将二十坛酒从地窖里头搬了出来。 朱珠便手把手教起了他们该如何酿制葡萄酒,待到日暮西沉,小张哥夫妻俩便已经酿得有模有样的了。 于是,朱珠便琢磨着,若是这批葡萄酒酿得好的话,或许下个月酒坊就能开业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形石像(1) 西南密林。 经过了几日的行路,司庭远和暗卫们来到了两处相接的山峦前。 司庭远用手遮阳,抬头瞧了瞧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眉头紧紧地皱起。 在一旁的天枢从怀里将地形图拿了出来,仔细地瞧了瞧,眉头亦是如同司庭远那般皱起。接着,他想了想,问司庭远道,“世子爷,咱们是从这山头上翻过去,还是从两座山那儿的山谷穿过去?” “两条路都可以?”司庭远回头瞧向天枢,问道。 “嗯。”天枢点头,指了地形图上的两条路线给司庭远瞧,道,“地形图上是这般画的,您看?” 司庭远顺着天枢所指的地方聚精会神地瞧去,又比对着瞧了一番那两座山和山中间相连的山谷,一时难以做出选择,毕竟前路不知还有什么凶险,还是得谨慎小心,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路才是。 司庭远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先派人往这两条路上去探一探。” “是,属下明白了。”天枢应着,就吩咐了手下的暗卫分两小队去往两条路探寻。其他的人则留在原地休整。 大半日过去,直到天空打起了响雷,下起了瓢泼大雨的时候,两小队的暗卫才前后脚回来,均是禀报说探了半路,无甚凶险。 于是,司庭远做了决断,待雨停之后,往山谷走。 这密林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雨就停了。司庭远和暗卫们便又重新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自从踏入山谷之后,司庭远和暗卫们就觉得这片山谷不似外头瞧得那般狭窄,反而是宽阔无比。遍地的植被,足足有半人高的模样,偶尔有动物从里头穿行而过,这点倒是与外头的密林瞧着没有两样的地方。 司庭远和暗卫们越往里头走,那冲入鼻腔的草味便越发的清新,但他们都无暇去欣赏这清新的味道。每个人都紧绷了自个儿的身子,因为这山谷里头太安静了,连方才偶尔穿行而过的动物都再也没有出现过,只剩下了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暗一,你有没有觉得这儿有点儿不对劲?”暗二悄悄拉了拉暗一的袖子,轻声问道。 暗一从暗二的指尖将自个儿的衣袖给抽了出来,嫌弃地拍了拍,惹来了暗二的不满,这才冷淡地“嗯”了一声。 暗二见暗一惜字如金,觉着自个儿问错了人,于是转身去问自家兄长。 天枢沉声道,“你说得没错,这儿安静得有些诡异。”顿了顿,又嘱咐道,“你小子仔细着些,莫要掉以轻心。” 暗二虽然紧绷着身子,警惕着四周,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来,“果然是我的兄长,与我看法一般无二。你就放心,我仔细着呢……” “嘘……”突然,天枢打断了暗二接下去的话,对他低声示意,再眼神戒备地环顾着四周,因为他发现了不知在何处有一股不属于自个儿这伙人的动静。 暗二倏地闭了嘴,也与天枢一般环顾四周,静下心来,他也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危险在向他们逼近。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司庭远再次皱紧了眉,讳莫如深地对天枢和暗一吩咐道,“天枢、暗一,你们去前头瞧瞧。”说着,他双眼微沉,死死地望向远方。 “是。”天枢和暗一领命,飞身往前而去。 “世子爷,您是否发现了什么?”天枢一离开,暗二就迅速地换到了原先天枢所在的位置,站在司庭远身侧,问着他道。 司庭远沉声道,“难以明说……” 话说这般说着,但司庭远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或许前些日子的危险那都是小打小闹,而前方等着他们的才是真正危及生死的险境! 前所未有的,司庭远心里泛出一丝寒意,还有突生的一股子紧张。他将掩在袖子下的手攥成拳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等待着天枢和暗一带回消息。 天枢和暗一回来的很快,但是他们却是相互扶持着彼此而归。司庭远和其他暗卫们发现,他们两个此时的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受了好些伤。 “哥,暗一,你们……你们……”暗二惊叫出声,忙和另一个暗卫上前去扶他们。 天枢和暗一脸色十分难看,被暗二和另一个暗卫扶到司庭远面前,由天枢开口道,“世子爷,我们遭到了一群石像的袭击。若不是我与暗一撤退得快,怕是要栽在那群石像手里了!” “石像?”司庭远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 暗一点头,道,“没错。不过要说是石像也行,要说不是石像也行。” “这么怎么说?”暗二急急地问道,心下暗忖,这暗一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因是扯到了伤口,暗一皱了皱眉,道,“他们的外形与人一般无二,但是身量高大,足足有一丈至高。而且,我和天枢都发现,那些石像用刀剑砍上去,竟不似石头那般坚硬,而是柔软无比。可即便这样,咱们的刀剑也刺不进去。一番打斗下来,被咱们伤到的石像寥寥无几。还有一点,他们数量之庞大,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拟的!” 暗一平日里话少,这会儿能说出这些话来,而且句句重点,那说明前方的人形石像让人不容小觑! 天枢和暗一带回来的消息,让暗卫们都有些不安,但是他们跟随司庭远多年,好几次遇到艰险,差点儿就命丧黄泉,但还是依然挺了过来。这回也一定是的!这般想着,再加上彼此的加油鼓劲,让原本紧张不安的心稍显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你们俩先将伤处理一下,瞧一瞧有没有中毒!”司庭远对天枢和暗一道,在这西南密林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毒,他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但凡自个儿或者哪个暗卫受了伤都得谨慎检查一番。 “是。”天枢和暗一应了下来,再次由暗二和另一个暗卫扶着,去一边处理伤口。 接着,司庭远转头吩咐暗卫们继续原地休整。而他,则是靠在大树上,瞧着前方,想着法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形石像(2) 人形石像,司庭远不是没有见过,但暗一口中描述的那人形石像,他却是从未有所耳闻,就连他那博古通今的师父慈铭大师都未曾与他提及过这世上有这等人形石像! 用火攻,怕是不现实,虽不是正常的石像,但应该也不会是一烧即毁的! 靠着自身的武艺强攻上去?怕也不太容易,瞧瞧天枢和暗一就知晓了,他们两个是暗部数一数二的高手,连他们都在短时间之内被人形石像伤到、挂了彩,那么其他暗卫便更加不是那些人形石像的对手了! 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往回撤,从旁边的山上翻过去! 打定主意,司庭远站直身子,对着暗卫们道,“撤到山谷外头去,咱们从山上走。” 暗卫们听了司庭远的话,纷纷点头,他们方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其实他们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没有必要在这儿与那些人形石像硬拼。 于是,司庭远和暗卫们撤出了这片山谷,选了另一条山路往上走去。 如果说进了方才那片山谷,司庭远和暗卫们感觉到的是寂静,那往山上走,他们感觉到的则是深入心底的阴冷,而且越往上走,那股子阴冷的感觉就越是明显。他们在心里安慰着自个儿,或许是山上温度低的缘故,所以他们才会觉着冷。 “阿嚏……”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过,有个暗卫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自个儿的衣裳。 身旁的暗卫问他,“你怎么样?没事?我这衣裳给你。”说着,那暗卫就要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给他 那打了喷嚏的暗卫摇了摇头,道,“别介啊,你将衣裳给我了,你拿什么御寒?真当自个儿是那不惧严寒的身子啊?快穿上,我没事儿。” 身旁的暗卫手下一顿,苦笑了一声,道,“那行,你自个儿注意着点,莫得了伤寒,连累了大家伙儿。” 那打了喷嚏的暗卫方才还因着身旁暗卫的举动而暖心不已,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心里头顿时不满,什么跟什么啊?还以为他多关心自个儿呢?原来是怕自个儿得了伤寒连累了大家伙儿!这可真够让人生气的! 想到这,那打了喷嚏的暗卫再次吸了吸鼻子,瞪了身旁的暗卫一眼,冷哼一声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留了身旁的暗卫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那丫平日里性子就是这样,自个儿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这般想着,这暗卫就抬脚追了那打了喷嚏的暗卫而去。 这会儿,走在前头,扶着天枢的暗二也打了个哆嗦,惹得天枢亦是跟着抖了抖。 暗二朝四周望了望,对天枢道,“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地儿比方才那山谷还要诡异?!会不会有比那人形石像更加危险的存在?” 天枢抿唇,警惕地朝着四周,没有回答暗二的话。 “你们瞧,那是什么?”突地,方才那个打喷嚏的暗卫伸出手,指着前方,眼睛瞪得溜圆。 “不好,是人形石像!”天枢顺着那打喷嚏的暗卫手指的方向瞧去,顿时大惊失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来不及细想,天枢高声吩咐着暗卫们道,“快,护着世子爷!” 话音一落,暗卫们就训练有素地围到司庭远身边,此时的司庭远眉头已经不能用紧皱来形容,就像是打了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似的。 原以为人形石像只在方才的那个山谷里出现,没想到这山上居然也有!这当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司庭远突然眼神一闪,福至心田,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些人形石像应该就是先帝皇陵的守墓人!它们守在这里,为的是保护先帝皇陵。若是一旦有人发现了先帝的皇陵,它们可以将人挡在外头,不让先帝的长眠被闲杂人等侵扰! 这一发现让司庭远不禁忧虑更深,既然是守墓人,那么他们若是想要通过这段路程,就必须与这些人形石像来个正面的对抗,连逃避都逃避不了!可瞧它们的样子,先帝当年定是召集了能人异士将它们制造出来,实力深不可测啊! 越来越多的人形石像出现在司庭远和暗卫们面前,众人手握刀剑,大有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可谁知,那些人形石像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侧着头,空洞的眼睛里头好似在打量司庭远和暗卫们。 司庭远和暗卫们虽然疑惑不解,但也不敢放松心神,均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这些人形石像,一旦对方有所异动,他们便会提了刀剑,冲上去与他们殊死一搏。 当然,这其中却不包括那个缺了心眼儿的暗二。这会儿,只听得他“噗嗤”一声,笑道,“这些人形石像可真有意思!是不是察觉到了咱们每个人都武艺高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了?” 天枢扭头,呵斥暗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给我少说两句!” 暗二“嘿嘿”一笑,道,“哥,一直以来我的预感都很准的,你就瞧着,这些人形石像定是像我说的,怕了!” 闻言,天枢踹了暗二一脚,但他却依旧没有收敛,反而朝着那些人形石像嚷道,“嘿,我说哥们儿,咱们都是出门在外的,不如就行个方便?” 暗卫们听得这话,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龟裂,暗二这是疯了?与人形石像商议行个方便?还有……这里是人形石像的地盘,怎么它们也是出门在外的了?强烈建议世子爷,回去之后将暗二送去思过谷好生待上一年,养养脑子。 天枢这会儿只想掐死自家这个弟弟,他伸手捂住暗二的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身旁的司庭远,见他只是暗了暗脸色,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便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世子爷没有生气! 可还没等天枢放开捂着暗二那张嘴的手,瞧着是为首的一个人形石像突地抬手一挥,它身后的其他人形石像顿时动了起来,纷纷发出“咯咯”的声音,往司庭远和暗卫们这边扑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人形石像(3) 人形石像的动作很快,暗卫们的速度也不慢,它们不过刚扑到近前,暗卫们就都杀了上去。 就像是方才暗一说的那般,这些人形石像砍上去竟是软的,根本就不像是石像,反倒像是人的外表上涂了石头那般的色彩。但要说人也不现实,因为那身量也不是正常人的身量。 没工夫多想,因为那些人形石像越来越多,所有人,包括司庭远在内,只有聚精会神应对,才不至于让那些人形石像有可趁之机。 每一个人在拼杀的同时,都在试图寻找那些人形石像的要害,可不管他们用刀剑刺向哪里,砍到哪里,那些人形石像都毫无损伤,就连被几个暗卫联合打倒在地,都不见他们支离破碎,反而是能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继续与暗卫们厮杀。 就算暗卫们平日里训练有素,但也架不住这些打不死的人形石像犹如车轮战一般地轮番攻击。 于是,不消片刻,司庭远和暗卫们都开始气息不稳起来,身上脸上均是受了或大或小的伤。可就像方才说的,他们身体里的那根弦不敢轻易松懈,始终一如既往地迎着那些人形石像对他们的狠辣攻击。 不知何时,天上又下起了雨,从淅淅沥沥到雨势磅礴。 这雨一下,非但没有冲散山林里头的雾气,反而让那些雾气越发的浓烈,司庭远和暗卫们只觉得眼前是被雨幕和雾气遮上了一层薄纱,瞧出去的时候,竟是一片模糊。 这样一来,原就处于劣势的司庭远和暗卫们变得越发的艰难。 不提其他暗卫,就单说司庭远、天枢和暗一也因视线受阻而险些遭了人形石像的暗算! 伤亡越发的严重,司庭远拧着眉头,高声嚷道,“撤。” 暗卫们从来都不晓得原来“撤”这个字听在耳朵里有多么的让人欣喜,司庭远话音刚落下,他们竟是齐声喊了声,“是!” 司庭远和暗卫们撤到山下,找了处相对安全的山洞躲雨藏身。 这会儿,他们每个人心里头都存在着疑问,为何进攻困难,这撤退却如此简单?那些人形石像只追到了半山腰就停下了,这却是让人十分费解! 这疑问由暗二率先问了出来,其他人纷纷点头,瞧着司庭远,想听他的想法。 司庭远站在山洞口,眼神沉沉地瞧着眼前顺着洞口的阻挡形成的雨帘,半晌才道,“若是我猜得不错,那些人形石像的活动范围是被精准算计过的。” “世子爷您的意思是,那些人形石像只存在于半山腰以上的地界?”天枢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不错。” 暗一问道,“那咱们是否可以只在半山腰之下绕过去?” “对对对,暗一说得对。既然那些人形石像只是在半山腰之上,那么咱们在半山腰之下绕行,就不会与它们遇上了!”那缺了一条胳膊的暗七欣喜着道。 其他暗卫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尤其是暗二,点头点得最欢实。 司庭远也有这想法,但…… “天枢,地形图。” 听了司庭远的吩咐,天枢立时将地形图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司庭远接过地形图仔细地瞧了一眼,否定了方才的那想法,“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做。山腰下有不少的分岔,均是死路。” 此话一出,暗卫们都泄了气。 突地,暗二站起身,打着气道,“多大点事儿啊!今晚咱们好生歇息,养足了精神,明个儿再战!我就不信了,咱们活人还能斗不过那些死的人形石像!” 对,没错!活人还能斗不过那些死的人形石像嘛?! 歇了一晚,补充了体力。事不宜迟,司庭远和暗卫们再次往山上出发。 待到了半山腰之上,果不其然,碰到了人形石像。司庭远和暗卫们就又投入到了与人形石像的厮杀之中。 一炷香之后,在暗二身旁拼杀的一个暗卫,被人形石像踢飞了手中的剑,赤手空拳之下,不是那人形石像的对手。暗二刚要上去救他,就见他被人形石像一把提起,不过眨眼之间,那暗卫还来不及呼救,就被撕裂成了两半。 那人形石像随手将被撕裂的暗卫一扔,又转向去攻击别的暗卫。 暗二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待瞧见那如同两块碎裂的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的暗卫,他眼睛赤红,朝着那些人形石像大喝一声,狠狠地砍了过去。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若这一个时辰放在往常,司庭远和暗卫们不会放在眼里,毕竟平日里的训练都是两个时辰起,一个时辰犹如小打小闹似的。可这会儿却不是如此,因着人形石像的数量,这一个时辰竟是堪比了平日里四个时辰的训练量,让暗卫们开始力不从心。 暗卫们体力的耗尽,以及几个暗卫的牺牲,使得眼前原本就向着人形石像一边倒的局势更加的明显。 为了顾全暗卫们的生命安全,司庭远再次准备撤退。于是,他大喝一声,“撤。” 随着司庭远的一声令下,暗卫们齐齐地往后撤去。 可谁知,那些人形石像却不似昨儿个一般,那么轻易地就让他们往后撤。 司庭远暗叫不好,忙大声吩咐天枢道,“天枢,你先带他们走,我断后!” “世子爷,我帮你。”天枢不愿独自留下司庭远一人,便大呼一声,想要上前与司庭远一道。 司庭远手下不停,嘴里阻止道,“不用,我自有办法脱身!” “世子爷……”天枢又喊了一声。 司庭远怒喝,“快走……” 天枢见司庭远这般厉声喝止,眼睛闭了闭,咬了咬牙,转身带着暗卫们继续往后撤去。 暗二不放心司庭远,竟是求了暗一带着他往后撤,自个儿则扭头去瞧司庭远。他想着,若是司庭远万一有个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冲上去。 可不成想,他这一回头,就瞧见了司庭远被身后偷袭的人形石像一把提了起来,就如同方才那个被撕裂成两半的暗卫一般,两条胳膊被那人形石像一手一条提着,挣扎都挣扎不了。 此时此刻,那人形石像的嘴像是活人的嘴一般微微翘起,接着像是要折磨司庭远一般,两只手慢慢地往两边扯去…… “世子爷……”暗二瞠目欲裂,喊出这一声的同时,挣脱暗一抓着他的手,飞身往司庭远那儿而去。 暗卫们听到暗二的呼喊,均是回头望去,顿时大惊失色,惊声齐呼,“世子爷……” 第二百四十六章 恐惧 “不要……” 睡梦中的朱珠猛地睁开眼睛,惊呼着从床上坐起。只见她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淋漓,竟是将她的发丝都打湿了去。 一旁睡得安稳的司昊宸被吵醒,闹了小脾气,扯着嗓子哭嚎地委屈。 “砰……”门被人从外头踢开,跑进来慌慌张张的丁嬷嬷,嘴里头还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丁……丁嬷嬷。”朱珠扭头,眼神空洞地望着丁嬷嬷,端的是魂不附体的模样。 丁嬷嬷瞧见朱珠这般模样,且一旁的司昊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朱珠都没有想着哄上一哄,心下便是一咯噔。 丁嬷嬷来不及细想,快步走到床边,绕过朱珠的身后抱起司昊宸,一边轻摇着哄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朱珠,柔声问道,“夫人,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噩梦?”朱珠回转过头,拥着被子,将下巴拄在已经蜷起的双腿膝盖上,喃喃自语。 丁嬷嬷坐到床沿上,伸出一只手将朱珠揽在自个儿怀里,与司昊宸一左一右。接着,她摸着朱珠如丝般的长发,安抚道,“不怕,不怕,有嬷嬷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了您的身。”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丁嬷嬷的温暖,朱珠这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那泪竟是止不住一般。 原本已经消停了的司昊宸被朱珠这般一哭,又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母子俩的哭声犹如那锣鼓似的,让丁嬷嬷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额头上的那根青筋直跳。 白苏和白芷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也奔进了朱珠的屋子。 白苏瞧见丁嬷嬷手忙脚乱地哄着朱珠和司昊宸母子俩,忙上前来,接过司昊宸,替丁嬷嬷分担一二。 而白芷则是想要询问发生了何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就见丁嬷嬷抬手制止了她。 白芷便将话咽了回去,抿了抿唇,去一旁拿了干净的帕子来,递给丁嬷嬷,让她给朱珠拭泪。 好半晌过去,朱珠才停止了哭泣。 丁嬷嬷扶着朱珠,想要让她躺下,但谁知朱珠却死命地拽着她的衣裳,一副不愿意放开的模样。 丁嬷嬷眉头蹙起,这夫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竟然醒过来了,还怕成这个模样。想了想,丁嬷嬷斟酌着问道,“夫人,您可否与老奴说说,您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 听了丁嬷嬷的问话,朱珠的脸一白,回想起梦里头的情景来。 那是一片密林,地上没有植物,反倒满是残肢断臂。司庭远和暗卫们与瞧着怪异的人形石像战成一团,眼瞅着快要败了,司庭远让暗卫们先行撤退,自个儿则做了那掩护之人。可谁知,司庭远却一招不慎,被人形石像偷袭成功,抓在了手里,即将被狠狠地撕裂了去。 梦到这里,朱珠便惊醒了过来。 丁嬷嬷听了从朱珠嘴里冒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诉说,将她的噩梦拼凑了起来。心里不禁对那还没有见过面的男主人有些担忧,因为都说亲近之人做的梦都有预示,难道自家这男主人真的会遇上什么危险? “丁嬷嬷,你说……你说相公他……他会不会已经……已经……”话说到此,朱珠揪着自个儿的衣襟,满脸的恐惧。 闻言,丁嬷嬷忙摇了摇头,开口安抚朱珠道,“不可能的事儿,夫人,您可别瞎想。咱们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对,对,没错。”朱珠点了点头,可继而又摇了摇头,道,“不,不,方才那梦那么真切,相公一定出事了!” 丁嬷嬷心里涌起一股子寒意,禁不住想要赞同朱珠的话。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 于是,丁嬷嬷稳了稳心神,道,“夫人,您乖,这梦都是反的。所以,公子不会有危险,您就放心。” “梦……梦都是……是反的?”被噩梦惊吓住的朱珠瞧着脑子有些不如平日里那般活络,说出来的话也是结结巴巴的,让人忍不住扶额。 “是啊,夫人,丁嬷嬷说得没错。”白芷朝朱珠重重地点了点头,口气无比认真地道。 仿佛是想要多一个人给自个儿信心,朱珠便又去问白苏,“白苏,你也……也……这么觉得吗?” 白苏脸色沉静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武艺高强,没有什么困境是他闯不过的。” 丁嬷嬷、白苏和白芷三人都这么说了,朱珠的心里这才觉得有了些安慰,毕竟她这会儿想起,她小的时候做了噩梦,她爹朱大友会抱着她在膝头,告诉她梦都是反的。所以,司庭远在西南密林一定好好的! 白苏瞧见朱珠的脸上依旧苍白无比,似乎是依然心有余悸,便想了想道,“夫人,您若是不放心,咱们就去明月庵拜一拜,求了佛祖和菩萨保佑世子爷在外一切安好。您看这样可好?” 闻言,朱珠忙不迭地点头,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办。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说着,竟是掀了被子,要下床。 “哎哟,我的夫人,你也不瞧瞧,这才什么时辰?!哪里有人三更半夜出门的?又不是贼子!”丁嬷嬷忍着笑,将朱珠按着坐回了床上。 朱珠这才猛地醒过神来,羞赧地道,“我却是忘了。” “您也是关心则乱罢了。”顿了顿,丁嬷嬷开口提议道,“既然去求平安,那不如就在明月庵多住些日子,抄些经文在大殿里头供奉着,一来能保公子平安,二来也静一静您这颗不安的心。” “丁嬷嬷这主意好。若是碰到明月庵里的师傅们开堂讲经,夫人也可以去听听,免得自个儿在家里头胡思乱想的。”白芷笑着道。 “嗯。那明儿个我和白苏白芷一道去明月庵住上几日,听听暮鼓晨钟,体验一回佛门清净。”顿了顿,朱珠又对丁嬷嬷道,“嬷嬷,你就在家里头照顾珊儿和昊宸。” “行,都听夫人的安排。”丁嬷嬷点头,又对白苏白芷道,“白苏白芷,你们两个定要护夫人周全。” 白苏和白芷异口同声地笑道,“放心嬷嬷,咱们省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害怕 “哇……”约莫是没有人理他,觉得自个儿被冷落了,司昊宸又挥着小肉手,扯开嗓子大声地哭了起来。 白苏哄不好他,又想转移朱珠的注意力,不让她还沉浸在那股子做了噩梦的恐惧之中,便将司昊宸往朱珠的怀里一放,道,“夫人,您就哄一哄小公子,瞧他委屈的。” 果不其然,白苏的这番举动、以及朱珠自个儿本身就有着的对司昊宸的关切,成功地将她从方才的噩梦里抽离出来。 朱珠低头,瞧着司昊宸抽抽搭搭的模样,心疼且歉意地道,“对不起啊昊宸,都是娘不好,将你吵醒了。” 白苏浅笑道,“咱们小公子是个孝顺的,必然不会责怪夫人您。” 朱珠摇头,道,“那可未必,这段时日,这小子脾气大着呢。”说着,手下不停地轻拍着司昊宸。 这么一来,司昊宸虽然还在哭着,但到底是比方才消停了不少。 “说到这小公子的脾气大,还真是没错。前儿个,铁婶子拿了他的小木马要逗他玩儿,就被他一个不高兴给扯了头发,闹了半晌才算是消停。”白苏笑道。 朱珠诧异,“我却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 丁嬷嬷道,“您那会儿不在家,咱们也忘了与您说。” “以后有这种事儿,可别再忘了告知于我。”朱珠微微点头,叮嘱了丁嬷嬷三人一句。 见丁嬷嬷三人均是笑着点头应了,朱珠这才低头,去刮了刮司昊宸的小鼻子,道,“你这小子,该好生管教管教才是!还敢揪人头发了,长能耐了!” “小孩子不都这样,他们能懂什么?夫人,您可别拘着咱们小公子,免得日后养出个木讷的性子来。”丁嬷嬷来司家的时间不长,但是平日里几乎都是她在照看司昊宸,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疼爱颇深,这不,这会儿就护起来了。 朱珠哭笑不得地道,“我不过就是要在他做错了事儿的时候好生与他说道说道,给他些惩罚,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又不是想要拘着他。我也不想将他养成木讷的性子,可也不想惯着他,让他长大之后成了那纨绔子弟。不然,到时候,我怕是要和他爹对坐着嚎啕大哭了!” “那……老奴现在这儿给小公子求个情,若是日后小公子犯了什么错,夫人您可不能太过苛责于他啊!”朱珠都说到这份上了,丁嬷嬷还是于心不忍。 白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我今儿个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白苏问她。 白芷道,“以往总听人说这隔辈亲隔辈亲的,今儿个瞧瞧丁嬷嬷对小公子的维护,我想着啊,确实是有那么些个道理的。” 听了白芷的话,其他三人顿了顿,继而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毕竟夜深了,正是安眠的时候,陪朱珠说了好些话,白芷就开始打起了哈欠,一副困顿不堪的模样。 于是,丁嬷嬷笑道,“好了,夫人快快睡,免得明儿个一早起不来赶路。白苏和白芷也是,赶紧回屋歇息去。” 虽然方才说了好些话,也被丁嬷嬷她们有意无意地扯开了话题,朱珠心头的思绪平稳了些,可这不代表朱珠这会儿便能轻而易举地睡着。 只见朱珠在丁嬷嬷话音刚落的时候,飞快地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丁嬷嬷的衣裳,轻声道,“我,我睡不着。我害怕我一上闭眼,会瞧见方才梦里头那血腥的场面,我……” 丁嬷嬷一愣,随即笑着拍了拍朱珠的手,道,“那老奴就在这儿陪着夫人您,说故事与您听,以此来打发时间,可好?” “不好,不好,丁嬷嬷,您年纪大了,还是我留在这儿陪夫人说话。”闻言,白芷急忙开口对丁嬷嬷道。 丁嬷嬷却挥了挥手,对白芷道,“不用了,瞧你都困成什么样儿了?若是让你留在这儿,没准才说了一会儿话,你就直接睡过去了!” “不会的,我不困。”白芷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装作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丁嬷嬷白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像是在说,‘你当我瞎啊?’ 丁嬷嬷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们去歇着。养足精神,明儿个还要靠你们护夫人一路周全。” 白芷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苏一把给拉住了,而且这会儿也只听得朱珠道,“你们都下去,有丁嬷嬷在这儿,我心里头踏实。” 白芷这才作罢,与白苏一道行了礼,回屋去歇息了。 “夫人,您躺下。” 朱珠将打着小哈欠的司昊宸放到床里侧,丁嬷嬷这才扶着朱珠让她躺下。 朱珠掀开被子,对丁嬷嬷道,“嬷嬷,您也上来,被窝里头暖和。” 丁嬷嬷一怔,没想到朱珠会有这般的举动,心下感动,可毕竟主仆有别的,自个儿这一个做奴婢的,怎么能与主人家睡在同一张床上。于是,丁嬷嬷笑着拒绝道,“多谢夫人的好意,奴婢还是在床下打了地铺!” 朱珠摇了摇头,咬着唇,装了委屈巴巴的模样,道,“嬷嬷莫不是嫌弃我不成?” 丁嬷嬷是什么人?一眼就瞧出了朱珠是装的,忍着笑,道,“老奴哪里是嫌弃您。得得得,您都这么说了,那老奴就逾矩了!”说着,便脱了外裳和鞋子,坐到了床上。 丁嬷嬷一坐到床上,朱珠就挪了过来,靠在丁嬷嬷的怀里。 丁嬷嬷顺势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想了想,轻声道,“老奴给夫人讲讲以前的事儿,夫人可爱听?” 朱珠微微点头,道,“嬷嬷,您讲。” 得了朱珠的首肯,丁嬷嬷便轻声细语地说起了以前的事儿来。 许是丁嬷嬷的语气轻柔,不大一会儿,瞌睡便袭来,使得朱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竟是安稳地睡了过去。 睡着的朱珠在丁嬷嬷的怀里动了动身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吐出了一个字。 丁嬷嬷听不清楚,便将头凑了过去,可朱珠却不再嘟囔。直到丁嬷嬷想要摆正脑袋的时候,朱珠又唤了一声。 第二百四十八章 路遇贼人 这会儿,丁嬷嬷听得真切,朱珠唤得是“娘”! 顿时,丁嬷嬷心疼了起来。她从铁柱娘那儿知晓,朱珠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娘,多年都在面甜心苦的后娘手底下讨生活,可想而知,她得多羡慕有亲娘护着的孩子?! 丁嬷嬷又不禁想起,多年前,她也曾经有过一个闺女。但因着那时候丈夫早逝,婆家容不下自个儿,竟在她身上泼了克夫的脏水,将她连同闺女一道赶了出来。 可那会儿,她的娘家已经无人了,母女俩回不去!身无分文的她们只能流落街头,闺女在一个寒夜里头生了重病,她去求大夫给闺女治病,但因为没银两被拒之门外,闺女一命呜呼了去。 万般无奈之下,丁嬷嬷只能自卖自身,进了富贵人家做奴仆。 想到这,丁嬷嬷泪眼婆娑,她对不起自个儿的闺女,若是当年她早一日卖身为奴,兴许她的闺女就不会因为没银两而治不了病,更不会早早地就命丧了黄泉! 丁嬷嬷叹了口气,替朱珠将被子盖了严实,瞧着她如玉的脸庞,心想着,若是她那闺女还活着,也该如朱珠这般年纪了?兴许也已经嫁了疼爱她的夫君,过起了自个儿的小日子。 若是有来生,她与她那命苦的闺女有缘再做母女,定是不会再让她早早地就去了。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会拼了命地护她长大,送她出嫁,安安稳稳地过上一生。 不过,来生的事儿,来生再说。 她的今生,她的下半辈子,虽然只是司家的下人,但会待与她有救命之恩的朱珠,待她亲厚、时常念叨要给自个儿养老的朱珊,现如今尚在幼年的司昊宸如同自个儿的孩子一般,护他们周全。 到底是心里头不踏实,朱珠在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在白芷和白苏的伺候下,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再用了些早饭,便坐了从张木匠家拉来的牛车在朱珊和丁嬷嬷她们的目送下,往明月庵而去。 从桃花村到明月庵,若是走路的话,走山路比较近。但这回朱珠她们是坐了牛车而去的,所以就绕了个道,从另一条平坦的路走。 将牛车赶到明月庵所在的山脚下,再将车寄放在路边的茶寮那儿,付了几个铜子儿,朱珠三人便上了山。 等她们刚离开那座茶寮,里头就有五个壮汉探出头来,不说其他几个,单说那为首的壮汉瞧着她们的背影是目光沉沉,竟是怨恨颇深。 狗腿子甲凑在为首的壮汉身边,对他说道,“老大,这不是上回在桃花村给咱们吃瘪的三个娘们儿吗?” “要你说,要你说。老子又不是没长眼?!”那为首的壮汉伸手猛拍狗腿子甲的脑袋,恶声恶气地道。 “老大,别打了,我错了,错了!”狗腿子甲对那为首壮汉的拍打不敢躲闪,怕惹来他更大的怒火,但着实被打得疼痛无比,遂口中连连求饶道。 狗腿子乙素日里与狗腿子甲关系甚好,所以在一旁帮腔,道,“老大,你就饶了他,他就是这般缺根筋,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为首的壮汉这才停下对狗腿子甲的拍打,缓了口气,啐了一口他道,“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话,没得让人心烦。” 狗腿子甲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只知道了。” “老大,你是不是想……”狗腿子乙对狗腿子甲使了个眼色,扯开话头对那为首的壮汉说着,手还放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为首的壮汉摸了摸下巴,眸光散出怪异的光亮来,狞笑道,“不,这就太便宜她们了!咱们这样……”说着,那为首的壮汉对身旁的四人招了招手。 四人会意,凑了过来,听了那为首壮汉接下来说的话,均是和他一样,露出了满脸的狞笑,外加了十足的猥琐。 茶寮的老板娘见这五个人不善的样子,暗暗扯了扯自家相公的袖子,朝他努了努嘴,低声道,“当家的,咱们要不要帮衬一把那三个姑娘?” 茶寮的老板朝那五个人看了一眼,沉思了半晌,选择明哲保身,毕竟他们夫妻俩在这儿开茶寮为生,得罪不起周边儿的流氓混子。于是,茶寮的老板朝自家娘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少管闲事。” 茶寮的老板娘素来是个听相公话的婆娘,既然自家相公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歇了要追上去与那三个姑娘告诫一番的心思。但到底是为人忠厚善良,心里头难免会冒出一些对那三个姑娘的同情来。 哎,也不知是因着什么事儿,那三个姑娘居然得罪了这几个流氓混子,希望他们不会得逞,不然……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哎!茶寮的老板娘深深地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瞧见有新的客人进来,便将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迎了那新客去了。 朱珠她们三人走走停停,到明月庵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朱珠她们上前与站在门口的小尼姑行礼。接着,白芷笑道,“小师傅,今儿个咱们主仆三人来你们明月庵上香祈福,再想住上几日,还请前方带路,帮着咱们做些安排。” 那小尼姑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小脸上扬着笑意,念了声佛号后,道,“还请施主们随我来。” 朱珠微微颔首,笑道,“小师傅,请。” “施主,请。”说着,小尼姑在前头带路,朱珠她们三人便跟在她的后头,进了明月庵。 过了一会儿,明月庵不远处的树林里就多了五个人影,隐在暗处,找寻着时机实行他们的计划。 那五个人这回很聪明,没有将朱珠三人跟得很紧,因为上一回他们就发现白芷有武艺在身,跟得紧了,很容易被她发现。到时候,功亏一篑,可有得他们苦头吃的。那么,他们若是想要得逞,就必然得小心谨慎,才算是上策! 而这些弯弯绕绕的,朱珠她们并不知晓,这会儿她们正在明月庵的正殿里头上香叩拜。 朱珠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虔诚地在心里祈祷,祈祷佛祖和菩萨能保佑司庭远此次西南密林之行平安无事。 祈祷完,朱珠便深深地拜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求签 待直起身子,一旁的白芷给朱珠递过来满是竹签的小木桶,道,“夫人,您求一支签。” 朱珠原想拒绝,可一想到司庭远,还是改变了主意,伸手将那小木桶给接了过来。跪直了身子之后,轻轻地来回摇晃着小木桶。不过片刻,一支竹签就从小木桶里头掉了出来。 朱珠将那木签从地上拾起,牢牢地握在手里。 白苏和白芷这会儿将她从蒲团上扶起,三人便一同来到正殿门口那坐着解签的老尼那儿,请她解签。 那老尼掀开眼皮,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这才从朱珠手里接过那支竹签,在相对应的号码上拿了签文来瞧。 一重江水一重山,此去山高路又难。 劝君莫要多忧愁,是非终了得所愿。 瞧着是支中上签。 “施主,求什么?”老尼淡淡的声音响起。 朱珠浅笑,道,“外子出门在外,我来求个平安,还请师傅替我解一解。” 老尼双手合十,闭上眼,语气平淡无波地道,“阿弥陀佛,虽有惊,但无险。” 闻言,朱珠心中一喜,这么说来,司庭远此次西南密林之行,定能平安而归!既然如此,她也就稍稍地放下心来了。 朱珠双手合十,对着那坐在椅子上,这会儿如入定了似的老尼微微鞠了个躬,口中道,“多谢师太。” “嗯……”那老尼轻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朱珠也不在意,只是微微鞠了个躬,便带着白苏和白芷离开了大殿,往偏殿去参拜。 朱珠她们转身的功夫,那老尼睁开眼睛,这会儿那双眼睛里头没有了方才的平淡无波,而是多了些探究。 前些时候,她给一个姑娘解签,解得有人与她命里犯冲,若是太过执着,定有祸事到来。不成想,与那姑娘命里犯冲的人居然今儿个来了她眼前,就是方才那个小夫人。 可她方才打眼观瞧了那小夫人一番,明明就是早夭之相,但却活到了这般年纪。奇怪,真是奇怪!难道是与她身上萦绕着的那股子紫气有关?可那是……那是帝王之气! 一个女子身上有着帝王之气,难道那小夫人是当朝乾德帝的妃嫔?不,这西北如此偏远,那在深宫里头的妃嫔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若她不是乾德帝的妃嫔,那么,这……这……这……难道是要变天了不成?! “无尘。”身侧传来一声淡淡的呼唤。 那老尼猛地回过神来,起身,对着那声音的主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惠明师叔。” 惠明师太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对着那老尼道,“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切莫着相了。” 那老尼心里一紧,可瞬间又松了下来,眉头舒展着道,“我明白了,多谢师叔指点。” 惠明淡淡地“嗯”了一声,侧身望向快从转角处消失的朱珠的背影,道,“此女子命格极好,将来定是贵不可言。” “师叔说得是。” …… 朱珠她们从偏殿参拜出来,方才那个引了她们从山门进来的小尼姑便迎了上来,双手合十地道,“施主,后头的厢房已经准备妥当了,还请随贫尼前去安顿。” 朱珠点了点头,道,“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了。”说着,那小尼姑向前伸了手,道,“请。” 朱珠笑着颔首,那小尼姑便在前头引路,带了朱珠三人往后头专门用来给香客歇息或者暂住的厢房而去。 明月庵里古木参天,混杂着空气里头那股子香烛的气味儿,给人一种佛门之地独有的安宁祥和之气。 因着方才求的签文虽然不是上上签,但也预示着司庭远此次西南密林之行有惊无险,朱珠卸下了那股子对司庭远的紧张和担忧。这会儿又得了这明月庵里头安宁祥和之气的感染,朱珠的心情变得沉静了许多。 微风吹过,带着初冬独有的冷冽,朱珠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若不是因着司庭远而来,就只是特地来此住上几日,撇去世俗的烦扰,感受一番佛门的清静,她倒也是乐意之至的! 再往里头,朱珠三人瞧见有不少尼姑手里拿着东西脚步虽然匆匆,但丝毫不乱地和朱珠她们错身而过。 白芷好奇,便指着那些行色匆匆的尼姑,问那引路的小尼姑,道,“小师傅,她们这般匆忙,是做什么去?” “惠明师祖今儿个下晌在偏殿里头讲经,她们这是提前去做一番布置。”那小尼姑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今儿个这明月庵香众这么多,必定都是来听惠明师太讲经的!”白芷点头道。 那小尼姑到底年纪小,听白芷这般言语,头一扬,骄傲着道,“那可不!咱们惠明师祖佛法高深,好些香众都是不远万里,慕名而来,就为了听她讲一次经。” 这会儿,朱珠捂了嘴笑道,“那我们今儿个真是来得巧了!到时候定要去听一听惠明师太讲经。” 那小尼姑笑道,“施主您尽管去,保证您不虚此行。”说罢,便双手合十,念了身佛号,继续带朱珠她们往厢房而去。 待到了给朱珠她们准备的厢房,那小尼姑便推了门,笑着请了她们进去,自个儿却只是站在门口,并不进门,只道,“施主们好生歇息,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去前头寻小尼就是。” 朱珠微微颔首,道,“有劳小师傅了。”说着,朱珠又让白苏给了那小尼姑一把糖。 那小尼姑惊讶地瞧着被塞了满手的糖,嘴里头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给你就收着。”朱珠摸了摸那小尼姑光滑的脑袋,不过就是个与自家朱珊一般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不爱吃糖的?! 那小尼姑也不扭捏,听朱珠这么说,便将糖都放在了衣袖里,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多谢施主,回头我与师姐们一块儿尝尝。”说罢,便与朱珠告辞,转身往外走。 “小师傅,等等。”那小尼姑才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 第二百五十章 腹痛不止 小尼姑转身瞧去,只见一个大户人家嬷嬷打扮的婆子急冲冲地朝她这儿跑来,口中连连道,“小师傅,劳烦你带我去请一请主持师太,我家姑娘突然腹痛不止,竟不知是何故!” 明月庵的主持师太不但佛法高深,就连医术也是颇为精湛。每隔两月,主持师太都会在山脚下设了凉棚来布施行医,救治了不少穷苦百姓。不说这方圆几里,就连稍远一些的地方,甚至京城也时常有人前来求医。 故而,那嬷嬷才因着自家姑娘腹痛不止,想到了求主持师太给她诊脉。 那小尼姑脸色一变,这嬷嬷口中的姑娘可是县城首富李家的千金,因着家里头只得了这么个闺女,李家老爷和夫人端的是疼她如珠如宝。 有一回李家姑娘在茶楼里被混混调戏了几句,李家老爷就带了人将那混混给暴打了一顿!若是今儿个李家姑娘在她们明月庵出了事儿,真不知道那有勇无谋的李家老爷会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可害怕归害怕,小尼姑也当真是无奈,因为这段时日主持师太云游去了,不在庵堂里头。 “小师傅,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带我去见你家主持!”那李家嬷嬷焦急地上前扯了脸有难色的小尼姑就往外走。 那小尼姑一时没站稳,被那李家嬷嬷扯得一个不稳,就往地上坐去。 “对不住,对不住。”李家嬷嬷一把拉起那小尼姑,连连致歉道,“我这心里头着急,手下就没轻没重的。小师傅,你没事?” “没事,没事。”那小尼姑倒也不恼,反而拉了李家嬷嬷的衣袖道,“李家嬷嬷,不瞒您说,我家主持出外云游去了,没人知晓她去了哪儿。所以,我也没法带您去见她。” “哎哟,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李家嬷嬷一听小尼姑的话,急得团团转。 那小尼姑似乎被李家嬷嬷的紧张和焦急感染了,脸上也浮现出急切的神色来,想了想道,“李家嬷嬷,不如这样,我去回禀了代主持,请她派人去山下请了大夫来。只不过,这一来一回颇费些时辰,您家姑娘可能等?” 闻言,李家嬷嬷虽然不甚满意,但也无法,只得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办,劳烦小师傅了。” 明月庵精通医术的主持师太不在,李家嬷嬷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只不过她心里头还是异常担忧,就像眼前这小尼姑说的,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能不能撑到山下的大夫被请来,毕竟她瞧着她在炕上翻滚的模样,甚是痛苦不堪。 小尼姑得了李家嬷嬷的首肯,便飞快地跑出客院找代主持回禀去了。 李家嬷嬷也转身往自家所在的厢房走去,谁知刚走到朱珠她们那间厢房门口的时候,自家厢房里头急匆匆地跑出来一个丫鬟,脸上挂满了泪珠,朝李家嬷嬷哭道,“嬷嬷,不好了,姑娘吐血了!您快来瞧瞧。” “什么?!”李家嬷嬷一顿,只觉得心神俱裂,眼睛翻了翻,腿一软就往地上坐去。 还没等她倒下,白苏就得了朱珠的吩咐,飞身过去,一把将她的身子给扶住了。 突然被人扶住,李家嬷嬷呆了呆,这会儿只听得有个好听的女声问着她道,“这位嬷嬷,您没事?” 李家嬷嬷朝女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夫人正关切地瞧着自个儿,整了整心神,朝她摇了摇头,道,“我无事,多谢小夫人关心。” “恕小妇人无礼,方才将您与那小师傅的话听了一耳朵。我家这位婢女的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若是您不介意,我这婢女可以先去替您家姑娘瞧一瞧。再等了山下的大夫来,兴许会好一些。”朱珠知晓那李家嬷嬷的焦急,便指着白苏,三言两语将话说了。 没有料到眼前的小夫人会主动提出让她的婢女给自家姑娘医治的话来,李家嬷嬷满脸诧异。 可她生来就猜疑心重,怕这陌生的小夫人是李家那庶出二房派来的,就是为了谋害自家姑娘,好将二房的小少爷顺利地给过继到大房来,名正言顺地继承李家的产业! 李家嬷嬷越想越心惊,遂直接客气地拒绝道,“多谢小夫人的好意,小师傅已经帮着去请大夫了,就不麻烦您的婢女了!”说着,便挣脱白苏的搀扶,规矩地行了一礼,脚步匆匆地回了厢房。 “世子妃,这嬷嬷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是不愿让白苏去给她家姑娘看诊。”白芷小声地在朱珠身旁嘟囔道。 朱珠回身,走回桌子旁,在椅子上坐了,笑道,“我们与她不过就是陌生人罢了,人家有那提防之心,却也是没错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白芷撇了撇嘴,继续道,“但方才她家的丫鬟都嚷嚷了自家姑娘吐了血,我冷眼瞧着就不像是能等到山下的大夫前来的。” 听着白芷的话,朱珠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说话的?平白无故的,就不能盼着点儿别人的好?!” 白芷道,“我又没说错。不信,您问白苏。”顿了顿,转而对着白苏道,“白苏,你与夫人说说。” 白苏抿了抿唇,继而开口道,“世子妃,我姐说得对,我猜那李家姑娘不是简单的腹痛,而是中了毒,这会儿吐血,怕是……” 朱珠挑眉,问白苏,“你就敢这般断定?” 白苏斟酌着道,“虽然我没见到那李家姑娘,也没有给她诊过脉,百分百的把握没有,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闻言,朱珠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平日里性子谨慎的白苏都这般说了,那李家姑娘的情形确实令人堪忧。 倏地,朱珠站起身,吩咐白苏和白芷道,“走,随我过去瞧瞧。” “是,世子妃。”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禁感叹,她们家世子妃就是心肠好,方才都已经被拒绝了,还是不忍心瞧着那李家姑娘年纪轻轻的就一命呜呼了去。 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们跟着世子妃一道走一趟就是了。 不过,若是那嬷嬷还是拒绝,那就不能怪她们选择袖手旁观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阻挠 待到了隔壁厢房,就见屋门大开,里头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一片哭哭啼啼,喊着,“姑娘,姑娘……”。 朱珠心下一怔,难道这会儿的功夫,李家姑娘已经去了?来不及多想,朱珠吩咐白苏道,“白苏,快,快去瞧瞧。” 白苏点头,施展了轻功,从那些跪着哭嚎的丫鬟婆子头上飞身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李家姑娘的炕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来诊脉。 方才那李家嬷嬷离自家姑娘最近,瞧见白苏的突然出现,又做出了这般无礼的举动,忙带着哭腔嚷道,“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家姑娘?!”这般嚷着,李家嬷嬷还不罢休,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使了吃奶的力气想将白苏扯开。 白苏脸色微暗,一把将李家嬷嬷拂开,李家嬷嬷一个不察,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丫鬟们忙惊呼着去搀她,但却听得李家嬷嬷一连声道,“不要管我,快去将这贼人赶出去!” 丫鬟们便转而来拉白苏,白苏不耐烦,厉声喝道,“若是不想你们家姑娘死的,都给我滚一边儿去!” 那些丫鬟们听得这话,均是不屑。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居然敢命令她们李家的人了?!也不去打听打听,她们李家在县城是怎么样的存在?!就连县太爷见了她们李家的老爷都得客客气气的!眼前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停……停……下……”一道断断续续且虚弱无比的声音传来,成功地让那些丫鬟们停下了脚步。 为首的,应该是大丫鬟,看向炕上的自家姑娘,惊喜地唤道,“姑娘,您没事儿?” “没事儿?你家姑娘离断气也就一步之遥了!”白苏在一旁凉凉地道。 那大丫鬟一噎,不满地瞧了一眼白苏,这般不吉利的话怎么能在姑娘面前说?!真是不知礼数! 这会儿,又听得那炕上躺着的李家姑娘喘着粗气,对白苏道,“你……你……治……” 白苏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坐到炕前的矮凳上,准备给那李家姑娘诊脉。 “不能啊,姑娘!”李家的那位嬷嬷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炕边,挤开白苏,凑在自家姑娘耳边道,“姑娘,您可不能犯糊涂啊。我瞧着这人像是二房派来的,可不能让她进您的身,免得暗害了您!” “嗤……”白苏嗤笑,这李家嬷嬷自以为声音轻,旁人听不见,但却没料到白苏是身怀武艺之人,要听清她在说什么,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你笑什么?!”李家嬷嬷满脸戒备地瞧着白苏。 白苏耸了耸肩,“没什么?你们继续,我有的是时间,等着你们就是。反正要死的也不是我。” “噗嗤……”朱珠在李家下人身后站着,听得白苏这话,轻声对白芷道,“我总觉着你们姐妹俩虽然一母同胞,但却相去甚远。今儿个才发现,却是我着相了,你这妹子和你一般牙尖嘴利的!” 白芷笑道,“说到牙尖嘴利,我可比不上她。关键时刻,她的话可是能噎死人的!” 如白芷所说的一般,那嬷嬷当真是被白苏的话给噎到了,指着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话来。 “嬷……嬷……走……她……治……”炕上的李家姑娘又吃力地开口道。 “姑娘?!”李家嬷嬷不敢置信,她都与自家姑娘说明白了,怎么她还是如此的死脑筋?当真是要被人害死了才罢休吗?! “嬷嬷,您就听了姑娘的。她打定了主意的事儿,就从来没有改变过!既然她愿意让这姑娘给她医治,那就治。”方才那大丫鬟上前来边扯着李家嬷嬷往旁边走,便轻声劝道。 “不,这回可不能听姑娘的!”李家嬷嬷拒绝,卯足了劲儿站在那儿,一时,那大丫鬟还真是没有拉动她。 “滚……”又一阵腹痛袭来,李家姑娘身上越发的难受起来,见自家嬷嬷还是挡在那儿,心里不耐,头一回对平日里关系亲厚的自家嬷嬷发了狠。 “姑娘?”李家嬷嬷扭头,一脸惊愕地瞧着自家姑娘。 大丫鬟又上来扯她,这回到底是将她顺利地扯离了炕边。 虽然如此,但李家嬷嬷还是不甘心地、死死地盯着白苏。那模样瞧着,若是白苏有个轻举妄动,她定是要冲上来与她拼命似的。 白苏才不管那李家嬷嬷是不是盯着她,而是神情肃穆地将手指轻轻地搭在李家姑娘的脉搏上,探得脉搏的跳动变得越来越缓慢,心里一咯噔,若是她再晚来一步,或者那李家嬷嬷再多闹一会儿,就算是神仙下凡,眼前这李家姑娘都回天乏术了! 白苏没有再多想,而是飞快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拿出一颗丹药来。正准备往李家姑娘嘴里塞的时候,李家嬷嬷又一边挣扎,企图挣脱那大丫鬟的钳制,一边叫嚣了起来,“你要给我家姑娘吃什么?毒药是不是?!有我老婆子在,你休想害她!” 白芷抬眸瞧向那李家嬷嬷,霎时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在李家嬷嬷看来就像是魔鬼一般!接着,白芷收回目光,用手轻轻一抬那姑娘的下巴,不用水,就让丹药顺利地滑进了那姑娘的喉咙里头。 另一个大丫鬟见白苏喂完丹药之后,就坐在炕前的矮凳上,盯着自家姑娘瞧,自家姑娘则是继续喘着粗气躺在炕上,于是便斟酌着问道,“你给我家姑娘吃的是什么?” 白苏像是没有听到问话似的,如老僧入定般地坐着。 “还能是什么?一定是毒药,一定是毒药。姑娘糊涂啊,居然亲手将自个儿的命送到了别人的手上!完了,完了,姑娘完了,李家大房完了!”李家嬷嬷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带着那钳制着她的大丫鬟一道,口中喃喃地道。 方才问话的大丫鬟没有在意李家嬷嬷的语无伦次,见白苏不回答,便又问了一遍,可还是得不到回应。 “放心,这是救命的药。”当问话的大丫鬟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的时候,朱珠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丫鬟婆子们这才恍然惊醒,原来朱珠和白芷一直在她们身后站着。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惠明师太 李家嬷嬷瞧见朱珠,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她的面前,冷着脸指责道,“这位夫人,方才我已经明确拒绝了您,可您还是带着您的婢女来给我们添乱!说得好听是来替我家姑娘诊治的,量我不知道呢,你们这不过就是扯了个幌子罢了。定是那起子小人将你们派了来,为的就是害我家姑娘的性命!是也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啊是,你这老妇真不知好歹,看我不揍你!”白芷被李家嬷嬷的恶言恶语给气到了,走上前,撸了袖子,一副想要打架的模样。 “白芷……”朱珠伸手制止了白芷。 “夫人,她欺人太甚,奴婢定要将她打上一顿!”白芷气势汹汹地道。 “不要跟泼妇一般见识!”说着,朱珠转向李家嬷嬷,怒极而反笑,道,“我倒是不成想,好心竟然被当成了驴肝肺,好,好得很!” 冷冷地瞧了一眼李家嬷嬷,直把她瞧得汗毛竖立,朱珠高声道,“白苏,不管了,咱们走!” 朱珠的吩咐,白苏向来是唯命是从。听了这一声唤,立马收回放在李家姑娘身上的目光,从矮凳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朱珠。 “等……”李家姑娘强撑着自个儿的身子,出声道。 白苏回头,瞧了她一眼,淡笑道,“李家姑娘,您放心,会好起来的。” “谢……”李家姑娘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了白苏一个笑。 白苏笑着点头,转身走到了朱珠的身旁。 接着,朱珠便一甩袖子,带着白苏和白芷一道往屋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诶,做了亏心事就想跑?快,快给我拦住她们?若是姑娘因着那颗丹药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让她们给姑娘偿命!”李家嬷嬷吩咐着丫鬟们去堵朱珠三人。 “嬷……嬷……”炕上躺着的姑娘像是生了气,声音里头带了些冰冷的味道。 李家嬷嬷扭头望去,只见她家姑娘苍白的脸上满是冷色,气焰便消了下去,只得无奈地瞧着朱珠三人扬长而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世子妃,您方才为什么要拦着奴婢?该让我将那老妇好生地打上一顿才是!”白芷回到她们所在的厢房,还是一副怒气难消的模样。 “好了好了,别气了。”朱珠拉着白芷在椅子上坐了,又让白苏也一道坐了,这才又道,“你等着,过不了多久,那李家嬷嬷可就该上门来道歉了。” “嗯?”白芷一脸的不解,“就她那样儿,您指望她来道歉?!世子妃,您怎么想的?” 朱珠白了白芷一眼,对白苏道,“白苏,你与你姐姐说。” 白苏点了点头,道,“我方才已经让那姑娘服了可以延缓她那条命的丹药,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些精神了。若是猜的不错,她们定会上门来请,到时……” 到底是双胞胎姐妹,白芷心领神会,脱口而出道,“到时再好生刁难她们!” 闻言,朱珠轻咳了一声,叮嘱道,“差不多就行了,注意分寸。” “放心,世子妃,我省得的。”白芷拍了胸脯,应承着朱珠。 …… 晌午,朱珠三人在厢房里头用了明月庵的斋饭,消食了片刻,便各自去歇着了。 待歇了晌午觉起来,先前那小尼姑提及的惠明师太开堂讲经的时辰也快到了,于是,朱珠三人洗漱了一番,就出了厢房,漫步朝偏殿走去。 朱珠三人进了偏殿,这儿已经满是香客,其中有不少穿着华贵的富家夫人和千金小姐,也有不少穿着粗布麻衣的平头百姓。有结伴前来的正成群地聚在一块儿小声地说着话,有独自前来的便盘腿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等着讲经的开始。 白芷瞧着偏殿里头满满当当的人,不禁咋舌道,“先前那小师傅说了,这明月庵的惠明师太佛法高深,许多香客都不远万里慕名前来。我想着她开堂讲经,香客会众多,但没成想会有这么多!” 朱珠含笑点头,“这就足以证明惠明师太不同凡响。” “夫人说的是。”白芷笑道,“那待会儿我就好生听一听。” 白苏撇嘴道,“你待会儿不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那便是谢天谢地了。” “臭丫头,有这么埋汰自家亲姐的吗?”说着,白芷就上前去拧白苏的嘴。 白苏也不甘示弱地朝白芷反击了过去。 “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赶紧找了位置坐下才是。”朱珠笑着打断了两人的笑闹。 “哼……”白芷停下手上的动作,朝白苏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白苏不在意,而是捂着嘴笑。 朱珠三人寻了三个角落里的空位,盘腿坐在了蒲团上,继而一边小声地说着话,一边等着那惠明师太前来讲经。 “……”一盏茶过后,三声钟响,偏殿里头站着说话的香客们纷纷快步走到各自的蒲团前,盘了腿,规规矩矩地坐在上头。 这会儿,偏殿侧后方的帘子被从里头掀开,走出来几个尼姑,为首的是一个身披袈裟,手执念珠的师太,只见她脸色平和,眉目间流露出一股慈悲之色,想必这就是明月庵的惠明师太了。 对于惠明师太,朱珠曾从于氏的嘴里头听到过一二。 听说这惠明师太的俗家身份极是显赫,乃是皇家的公主,按了辈分,乾德帝该唤她一身姑祖母。按理说,这般显赫的身份该是在世俗中享受荣华富贵,可惠明师太怎么就出家了呢? 这全都是因为惠明师太的命格! 皇家有个规矩,所有皇子皇女出生之后,都要将命格算上一算。惠明师太出生的时候也是如此。但经由相国寺主持算过之后,惠明师太的命格大不祥,无论在哪儿都会影响国运。但又杀不得,若是杀了,这国运更是会一败涂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惠明师太远送至西北,出家为尼。 因此,尚在襁褓之中的惠明师太被带到了西北的明月庵,由庵里的主持抚养长大。 好在,多年的佛门生活,让惠明师太生性平和,她潜心向佛,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名动天下。 只可惜前世朱珠并未有机会见这惠明师太,这一世倒是见着了,幸哉,幸哉! 第二百五十三章 拿人 “见过惠明师太。”坐在蒲团上的众位香客,均是双手合十,微微朝惠明师太见礼。 惠明师太微微颔首,亦是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给众香客回了礼。 待惠明师太在上首的蒲团上,面向众位香客坐了。站在她身旁的尼姑站出来高声道,“讲经开始!” 一时间,整个偏殿里头就只剩下了惠明师太的声音。 惠明师太讲经的语气淡淡,语调亦是四平八稳,不见任何波澜。 可朱珠觉得,即便如此,惠明师太的声音就像是一双温暖的手,正在轻轻安抚着她,让她那颗因司庭远出门在外担忧不已的心变得平静了下来。 慢慢地,朱珠竟是听入了迷。 反观坐在朱珠身侧的白芷,听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再过了一会儿竟是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起了瞌睡。 白苏在一旁用余光瞧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瞧,她说得确实没错!她这姐姐啊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 可白苏也没有得意多久,因为她自个儿也因着经文内容的过于枯燥而昏昏欲睡了起来。偷偷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这讲经什么时候结束,她可快撑不住要睡过去了! 若是有下回,白苏发誓,她一定不陪着夫人前来听讲经了,这事儿可真不适合她,她还是去摆弄她的那些毒药啊毒粉之类的。 或许下回,该让家里头的丁嬷嬷跟着一道来才是,到时就让她陪着朱珠来听讲经,想必她老人家对此是感兴趣的! …… 惠明师太讲经接近尾声的时候,偏殿外却突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且越来越近,像是朝偏殿来的模样。 惠明师太眉头微微皱了皱,站在她身侧的尼姑瞧了,忙给守在门口的尼姑使了个眼色。那守门的尼姑便悄悄地退出了偏殿,去瞧一瞧到底外头是发生了何事?! 那守门的尼姑刚出偏殿门,就见一个大户人家的嬷嬷带了好些个丫鬟气势汹汹地往偏殿这儿走来,而一旁的尼姑怎么拦都拦不住她们! “阿弥陀佛,惠明师祖在这儿讲经,不得喧哗叨扰,还请施主们速速归去!”那守门的尼姑匆匆上前,想着搬出惠明师太,不管她们想做什么,都该知难而退了?! 为首的嬷嬷面对那守门的尼姑并不客气,伸手一把将她给推倒在了地上,恶狠狠地道,“我家姑娘都快死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跟她一道去了就是!”说完,就喊了身后的丫鬟们一道,绕过了那倒在地上哀嚎的守门尼姑,往偏殿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偏殿,那嬷嬷也不管惠明师太在上首坐着,直接高声吩咐丫鬟们道,“去,将那三个贼人给我找出来,可不能让她们逃了!” 这番动静一起,惠明师太不得不停了下来,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瞧着那嬷嬷和丫鬟们。 惠明师太身旁的尼姑站出来,呵斥道,“佛门圣地,岂容你们这般惊扰的?还不快快退出去?!” 那嬷嬷冷哼,睨了她一眼,道,“少管闲事!” “你……”那尼姑被那嬷嬷的话一噎,脸上生出红晕来,显然是被气的。 “无妄,不得无礼。”惠明师太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那尼姑名叫无妄的听得惠明师太这般言语,忙恭敬地转身,双手合十,躬身道,“是,师叔。” 惠明师太微微颔首,继而闭目不言,竟是不将眼前的事儿放在眼里。 打那嬷嬷带着丫鬟们进了门,朱珠三人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那李家的下人吗?听那意思,是来寻她们的? 不过,怎么与她们方才的设想有些出入?不该是来与她们道谢,再好声好气地求了她们去给李家姑娘继续解毒吗?怎么反而是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还嚷嚷着要让她们偿命?难道……难道那李家姑娘又不好了? 正当朱珠和白芷疑惑的时候,白苏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想必是那李家姑娘又吐了血,所以她们来找咱们算账了!” “嗯?吃了丹药了怎么还会吐血?”朱珠问道。 白芷接了话,结结巴巴地道,“白……白苏,你……你……你不会是拿错丹药了?错将毒药当救命药了?” 白芷这话一出,白苏脸一暗,白了她一眼,道,“你当我是你,做事儿都不带脑子的?放心,解毒的时候,吐血都是正常的。若是不吐,那才是最糟糕了!” 朱珠了然,想必是如同先前朱珊受了内伤时一样,吐了身体里头的淤血就好了。 “不说了,人来了。”瞧见那些丫鬟们走近,朱珠轻声对白苏和白芷道。 接着,朱珠便起身,笑着等那些丫鬟们过来。白苏和白芷也站起了身,护在朱珠身侧。 众香客都坐着,就朱珠三人如同遗世独立一般,在角落里头站着,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李家嬷嬷瞧见她们,忙冲了过来,眼睛通红地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怒吼道,“好啊,原来你们在这!快将她们绑了,带走!” “慢着!”朱珠伸手制止,又道,“不用你们绑,我们与你们走就是了!” “呵……”李家嬷嬷冷哼,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不然,咱们李家可不是吃素的!” 闻言,朱珠只是淡淡地扫了那李家嬷嬷一眼,懒得与她争口舌之快,带着白苏和白芷就往偏殿外走。 “等等……”这会儿,惠明师太居然睁开眼睛,开口唤住了朱珠一行人。 众人回头朝惠明师太望去,只听得惠明师太淡淡地说道,“我与你们一道去。”说着,就站起身,缓缓朝朱珠一行人走来。 李家嬷嬷笑道,“也好,有师太帮着我李家作证,也不算污了你们去!” 惠明师太嘴角轻勾,对这话不置可否,反倒是瞧向朱珠。 朱珠双手合十,微微地朝惠明师太躬身道,“多谢大师。” “嗯,走。”惠明师太点了点头,众人这才一道往后头的厢房而去,留下了满殿因不明所以而窃窃私语的众位香客。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下棋 “不如,咱们也跟着过去瞧瞧?!”不知是谁,高声提议了一句。 瞧热闹是人性,尤其是那些整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闲的发慌的富家太太和姑娘们。所以这话一出,众位香客都纷纷响应,从蒲团上站起身,一个个的往外走。 谁知还没等她们出偏殿呢,就见方才跟在惠明师太身边出了偏殿的无妄又匆匆地回来,对着众人道,“怠慢了众位施主,实在抱歉。惠明师叔适才嘱咐贫尼,让贫尼带了你们去膳厅用素面。请随贫尼来。” 惠明师太每次讲完经,都会安排听经的香客吃上一碗明月庵的素面。久而久之,吃素面也就成了惠明师太开堂讲经的一部分。曾有人说,若是在明月庵听完惠明师太讲经,不吃上一碗明月庵的素面的话,那此行是不成的。 因此,这会儿,众香客听了无妄的话,忙心中一凛,差点儿就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的热闹,将吃素面这事儿给忘了。 幸好,惠明师太还记着,特地派了人来与她们提醒一二,不然…… 就这样,众香客就歇了去瞧热闹的心,跟着无妄去了膳厅吃素面。 …… 待朱珠一行人到了厢房所在的客院,里头已经人声鼎沸,哭喊声与上午那会儿比起来,更是响了不少,用响彻云霄来形容还真不为过! “好了,都别哭了,赶紧去外头瞧瞧,大夫到底来了没有?”大丫鬟尖细又不耐烦的声音在屋子里头响起,接着就有小丫鬟脸上带着泪从里头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那小丫鬟瞧见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脚下一顿,朝朱珠主仆三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与李家嬷嬷方才瞪她们的差不了多少,活像是想将朱珠主仆三人给生吞活剥了! 接着,那小丫鬟才与李家嬷嬷行了礼,道,“嬷嬷,您可回来了。” “大夫还没来?”李家嬷嬷眉头紧皱地问道。 “是啊,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也不见大夫的人影。”那小丫鬟回道。 李家嬷嬷催促道,“那你快去山门口瞧一瞧。若是再不见人影,就让咱们府里头的小厮下山去迎一迎。” “诶,奴婢这就去。”那小丫鬟应了一声,绕过眼前的一行人,往山门口匆匆而去。心里头琢磨着,这大夫可得快些来,若是自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到了之后,定是要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给乱棍打死的! 想到这,那小丫鬟浑身打了个哆嗦,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快了不少。 李家嬷嬷将视线收回,指着朱珠主仆三人,阴沉地吩咐道,“将她们关在她们的厢房里头,等夫人来了再行处置!” “凭什么关我们?”白芷拔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不服气地道。 “凭什么?”李家嬷嬷冷笑,“凭了你们害了我家姑娘,将你们关起来还是轻的,等我家夫人到了,有你们好受的!还不快动手,愣着做什么?”说着,扫视了一圈丫鬟们,口气冷冽。 那些丫鬟都抖了抖,忙齐声应是,去推搡朱珠三人。 “我看谁敢?!”白芷将匕首横在身前,大有一副若是她们冲上来,就要与她们拼命的架势。 朱珠抬手,轻轻地放在白芷握着匕首的手背上,笑道,“白芷,出门在外莫要冲动,走,咱们回屋歇着去。”说着,又扭头对惠明师太道,“师太与我们一道去厢房坐坐,如何?” 惠明师太点了点头,“也好。” 李家嬷嬷没成想惠明师太会应了朱珠的邀请,与她们一道进了厢房,这倒让她有些为难了。关了朱珠她们三人说得过去,毕竟她们害了自家姑娘,但这惠明师太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家夫人平日里也对她推崇万分,若是将惠明师太也一道给关了,那…… 罢了罢了,李家嬷嬷招手唤过几名丫鬟,让她们好生守在厢房门口,若是有任何异动,立时就大声呼喊。 那几个丫鬟自是一一应了下来,站在门口,神情戒备。李家嬷嬷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家的厢房。 “师太,请坐。”朱珠笑着请惠明师太落座。 惠明师太也不客气,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坐在了朱珠的对面。 朱珠不急着开口,而是手拿着杯子,在那儿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而那惠明师太也是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手持佛珠,正一颗一颗转动着。 一时间,这厢房里头竟是安静得就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 这不仅让白苏和白芷惊讶,就连门口守着的那几个丫鬟都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朱珠和惠明师太这般干坐着是为何? “师太……” “施主……” 片刻后,朱珠和惠明师太同时开口,两人俱是一怔,继而又是一同摇头失笑。 惠明师太手捻佛珠,浅笑道,“施主,请说。” 朱珠并不客气,笑着指了窗边的棋盘,开口道,“师太,这厢房里头有棋,您可愿意与我手谈一二?” 惠明师太点头,“荣幸之至。” “如此,师太请。”说着,朱珠就起身,请了惠明师太往窗边摆着棋盘的软塌而去。 朱珠和惠明师太在软榻上坐定,再一次不再言语,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人的呼吸声和棋子落下的声音。 前世的时候,在京城里头,朱珠偶尔会拿了棋谱,自个儿跟自个儿对弈。说来真正与人对弈,前世今生还是头一遭。 刚开始,朱珠和惠明师太落棋都落得很轻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俩的速度却变得越来越慢。每下一步棋,她们俩都要思考良久,久到白苏和白芷这两个不懂棋道的人,又向先前在偏殿听经那样,打起了瞌睡。 在瞧着棋盘呆愣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惠明师太终于动了,她从棋盘旁边的棋篓里捻起一颗白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朱珠挑了眉,望着惠明师太,瞧她这模样,应该是找到了自个儿方才那步棋的破解之法。不过,她并不慌张,即使惠明师太找到了,她也有克敌制胜的法子在后头等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下棋(2) 惠明师太捻着那白棋移动到棋盘上,“啪”地一声,她坚定且胸有成竹地将白棋落在了棋盘上。 朱珠定睛一瞧,这……这不是自个儿方才想的那个破解之法! 惠明师太竟然另辟了蹊径,找到了其他的破解之法,而且还将朱珠的路全都堵死了,接下来她在哪儿落子都无济于事! 这局棋下到这儿,输赢已定,再无回旋之地! 呆愣了片刻之后,朱珠拊掌大笑,“妙,实在是妙!”说着,起身朝惠明大师行礼道,“师太棋艺高深,我自愧不如!” 惠明大师伸手虚扶,笑道,“施主过奖了。” “师太过谦了。”朱珠顺势站了起来,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再来一局?”惠明师太提议。 朱珠自是笑着点头,亲自将棋盘上的棋子理了,按了黑白分别放入两个棋篓里。 一切准备就绪,朱珠和惠明师太又聚精会神地下起了棋。 一时,双方你攻我守,棋盘上又是黑白交错。 白苏和白芷这会儿已经不在软塌前伺候着了,方才朱珠瞧着她们困顿的模样,早挥了手让她们自个儿找事儿打发时间去。 白芷拉着白苏嘀嘀咕咕了一番,间或瞧着那几个守在门口、正偷瞄着她们的丫鬟冷笑连连,直把那几个丫鬟弄得心里头毛毛的,一股子不安。 “诶,我们要到院子里头活动活动去。”白芷终于停了与白苏的嘀咕,在那几个丫鬟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到她们面前,扬着头对她们道。 那几个丫鬟瞧了彼此一眼,脸上均是浮现了难色。 “诶,都哑巴了不成?”白芷拧着眉,讽刺道,“我这是心情好,不想与你们为难,让你们被那凶恶的嬷嬷责骂,才知会你们一声,不然姑奶奶想去哪儿,还用得着与你们说?!” 那几个丫鬟脸上的表情一变,眼前这丫头说的是什么屁话?!知会了一声,将她们放出厢房去,就能让她们免除责罚?!呸,在嬷嬷那儿,就只瞧她们能不能好生地将这三个害了姑娘的贼人看管在厢房里头,其他的,一概不论! 白苏冷着脸,道,“与她们废什么话,直接走就是了!”说着,就踏步往厢房外头走。 那几个丫鬟忙拦住了白苏,白苏面无表情地抬眸瞧她们,“你们觉得有能力拦得住我?” 白苏的语气极冷,让那几个丫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家宅子里头的那个大冰窖。只见她们浑身抖了抖,情不自禁地退开了脚步。 有丫鬟忍着对白苏的惧怕,站出来,开口道,“出……出厢房……可以,你……你们……不能出这院子!” 白芷撇嘴,一副‘你们难道真不是傻子’的模样,道,“若是不放心,尽管派人去将院门锁上就是。” 那几个丫鬟一听,觉得白芷说得有理,便有人小跑着去关了院门,接着就守在那儿,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个丫鬟就觉得自个儿真的跟个傻子似的,瞧着白苏和白芷在院子里头对打了起来,那一招一式,分明就是武艺高强的样子。 院门锁了有何用?还能锁得住这身怀武艺之人?! 白苏和白芷在切磋中还分神关注着那几个丫鬟,见她们一个个的苦了脸,又死死地盯着她们,心里头均是觉着好笑。 这李家的丫鬟脑子还真不好使,也不想想,就算她们姐妹俩武艺高超,随随便便就能越墙而过,那又如何? 她们的主子可还在厢房里头呢?她们哪里是走得了的?背主不成? 幸好,她们司家没有蠢人,不然怕不是要被气死?! …… 院子里白苏和白芷切磋的声音,自然是传到了厢房里头。 朱珠皱了皱眉,一时被扰乱了思绪。 惠明师太淡淡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心静则清,心清则明。” 朱珠一怔,抬眸望向惠明师太。 惠明师太却并没有瞧她,正面容沉静地瞧着眼前的棋盘。 朱珠会心一笑,摒除了杂念,沉下心来再次研究起了下一步该往哪儿落子。 这盘棋下了很久,直到朱珠被惠明师太堵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她将自个儿手指捻着的棋子往棋篓里头一丢,笑道,“我又输了。” 惠明师太喝了一口茶,淡笑道,“施主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棋艺,已是不错。” 朱珠摇头,“与师太比,可差远了。” “施主不用妄自菲薄,只要你可钻研,假以时日定能在棋艺上超越贫尼。”早在下第一盘棋的时候,惠明师太已经瞧出朱珠在棋艺上颇有天赋,因此这会儿才有此一言。 朱珠抿唇一笑,这还是前世今生,她头一回听人这般说,听着倒是振奋人心。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时间花在研究棋艺上,若是偶尔下下棋、静静心倒是不错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从屋外进来一个尼姑,朝惠明师太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礼,“无垢见过惠明师叔。” 惠明师太眼眸微抬,脸上瞧不出喜怒,只淡淡地道,“何事?” 那法号无垢的尼姑恭敬地道,“代主持师叔有些事拿不准主意,想要请惠明师叔前去帮着参详参详。” 惠明师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那师叔您慢来,无垢先回了。”无垢又躬身行了一礼,出了厢房。 无垢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似就是眨眼之间,厢房里头就又只剩下朱珠和惠明师太两人。 这会儿,朱珠笑道,语气里却带了些许的遗憾,“既然师太您有事,那我便不多留您了。只不过可惜了,今儿个只与您下了那两盘棋,竟是没有尽兴……” 惠明师太对着朱珠倒是没有对别人的那股子冷淡,反而是嘴角微勾,淡笑道,“无妨。若是施主你今后得空,自来山上寻贫尼下棋就是。” 对于惠明师太的这番言语,朱珠略感欣喜,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惠明师太含笑起身,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竖在胸前,道,“阿弥陀佛,那贫尼就先回了。” 朱珠亦是起身,将惠明师太送到了门口,道,“师太,慢走。” “施主,留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毒入骨髓 惠明师太慢悠悠地往外走了几步,白苏和白芷早就停了招式,恭敬地站在一旁,与她行礼告别。 可就在朱珠即将转身回屋的时候,惠明师太却突然转过身来,笑着与朱珠道,“前世今生,施主,你可曾想过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闻言,朱珠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掩在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努力地克制住自个儿慌乱狂跳的心脏。 惠明师太她……她瞧出来了!她瞧出自个儿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与自个儿这般说?! 惠明师太见朱珠怔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信步悠然地离开了客院。 “夫人,您说,惠明师太那是何意?”白苏走回廊下,站在朱珠身边,拧了眉问她。 “是啊,什么前世今生的,我竟是一点儿都没听懂。”与白苏一同走过来的白芷也接了话,满脸苦恼地道。 朱珠回过神来,敛了敛内心里头纷杂错乱的思绪,试图让自个儿以平静的语气与白苏和白芷说道,“惠明师太是佛法深厚之人,她说的话哪里是咱们这些普通人所能参悟的?你们就别多想了,兴许哪天就能开悟了!”这话说得,好似是在让白苏和白芷不要多想了,实则是在安抚自个儿罢了。 “了悟?”听了朱珠的话,白芷连忙摆了摆手,道,“别了。像奴婢这脑袋,定是了悟不了的。若是哪天了悟了,恐怕是奴婢遁入空门之时。” 白芷说得俏皮,让朱珠的心神稍显松了松。 她又转头望向院外,那儿已经没有惠明师太的身影了。虽然她不知惠明师太与自个儿说那话的用意,但她却感受到了惠明师太给予她的善意,至少惠明师太瞧着不像是会害她之人,不然只要惠明师太开口,告诉天下人,那么她定是要被当成妖魔鬼怪给抓起来沉塘的! “诶诶,你们快些回屋去,别在这儿磨蹭。”守门的几个丫鬟瞧着朱珠三人愣是站在厢房门外不动,忍不住催促她们道。 白芷朝她们啐了一口,“呸……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东西?也敢命令你姑奶奶我了?!” “好了,白芷,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朱珠淡淡地制止了白芷,扭头瞧了一眼那几个丫鬟,轻轻摇了摇头,便回了厢房。 正当朱珠三人被看管在厢房里头,悠闲自在地喝着茶的时候,隔壁厢房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那嬷嬷这会儿正坐在炕边的矮凳上拉着自家姑娘的手,小声地啜泣着。她家这姑娘从出生那一日开始就由她带着,十来年的感情,让她早就将姑娘当成了自个儿的亲闺女般疼着。 此刻瞧着她紧闭着双眸躺在炕上,李家嬷嬷只觉得这心里头一点儿都不是滋味,当真是痛煞她了。 “嬷嬷,您宽宽心,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大丫鬟上来劝那嬷嬷。 那嬷嬷用手轻轻地抹了抹脸上的泪,道,“姑娘昏迷不醒的,你让我如何宽心?也怪我,方才就不该听了姑娘的话,让她吃了那来历不明的丹药!” “嬷嬷,您就别太自责了。”另一个大丫鬟也跟着上来劝那李家嬷嬷。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方才出去等大夫的小丫鬟一溜烟地跑了进来,高声喊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李家嬷嬷以及屋子里的丫鬟均是眼神微亮,似是瞧见了希望一般。 大夫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姑娘兴许就能有救了!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大夫进门。 李家嬷嬷的脸就拉了下来,冷声道,“你说的大夫,他人呢?” 那小丫鬟这会儿却并不像先前那般畏惧李家嬷嬷,毕竟她又不是扯谎,只不过她跑得快了些,先来报信罢了。于是,她笑着道,“大夫在后头呢!我怕您和二位姐姐等急了,就先来与你们报个信儿。” 李家嬷嬷听得这话,脸上的冷色褪了去,点头道,“还算你机灵。” “多谢嬷嬷夸奖。”那小丫鬟笑嘻嘻地谢了一句。 “病人在哪儿呢?快让我瞧瞧!”此时,大夫才姗姗来迟地进了门。 大夫原本可以早些到这明月庵的,但谁知走到半路,那马车的轮子却陷进了泥潭里头。他与车夫,还有那李家的下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车轮给拖了出来,重新上了路。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将时辰给耽搁了。 李家嬷嬷可来不及抱怨大夫的姗姗来迟,忙让开自个儿的身子,将躺在床上,面如白纸的李家姑娘给露了出来。 大夫拎着药箱上前,瞧见那李家姑娘毫无生气的模样,心里一咯噔,突然就有些后悔,怎么就摊上这明显就病入膏肓的病人呢?!瞧着就不像是能救成的,哎,这回头消息传出去,可不得影响他的声誉?! 但后悔是一码事,既然人来都来的,大夫还是立时收敛了心思,尽职尽责地替李家姑娘诊起了脉。 不过须臾之间,大夫微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可又是片刻,他便恢复了方才的模样,甚至那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瞧着像是能夹死苍蝇似的! 如此一来,让紧盯着他瞧的李家嬷嬷和众位丫鬟这心里头都涌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来,难道……难道…… 待大夫收回手指,李家嬷嬷急忙问道,“大夫,我家姑娘如何了?” 大夫斟酌着开口道,“姑娘这是中了毒,且已深入骨髓……” “天呐……”那嬷嬷一听,竟是承受不住打击一般,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身旁的大丫鬟拉了她一把,定是要摔了的。 “姑娘,您可不能丢下嬷嬷啊,姑娘……”那嬷嬷挣脱大丫鬟的搀扶,猛地扑到那李家姑娘的身上,哭得昏天暗地。 丫鬟们仿佛不甘示弱一般,跟在李家嬷嬷身后跪到在地,一个个哭天抹泪。 整间厢房里头,这会儿就只有大夫还站着。他居高临下地瞧着丫鬟婆子们鬼哭狼嚎的模样,眼皮抽了抽,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会死 好半晌,大夫敛去脸上的神色,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可他那咳嗽声在满是哭声的厢房里就如同蚊蝇声一般,除了他自己,哪里还有人能听到?! 方才在大夫脸上的怪异神色又再次浮现,他揉了揉被哭声扰得发胀的额头,满心的无奈,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再哭吗? 清了清嗓子,大夫故意放大了声音再咳嗽了几声,这才有人抹着泪,满脸疑惑地朝他瞧来。 大夫松了口气,总算注意到他了。 可不待大夫开口说话,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夫人来了……” 李家嬷嬷哭声一顿,瞬间站直了身子,快步往外头走,两个大丫鬟只留了一个在床前伺候,另一个则跟了李家嬷嬷一道出去迎李家夫人。 李家嬷嬷到屋外一瞧,就见李家夫人由贴身丫鬟扶着,正脚步虚浮、惊慌失措地往这边走来。此刻,李家夫人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睛也因着担忧自个儿的闺女而哭得红肿不堪。 “夫人,您总算来了!老奴对不住您啊!”李家嬷嬷冲到李家夫人身前,猛地往地上一跪,哭得泣不成声。 可李家夫人这会儿心里头只牵挂着自家闺女,也不知她这会儿如何了,眼睛里头哪里还容得下其他的?所以,她仅仅是脚步一顿,就绕开了那李家嬷嬷,进了厢房。 瞧见昨个儿出门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依然浅笑着与她道,过几日就回府的闺女,这会儿却生死不知地躺在炕上,李家夫人不禁悲从中来。 “我的儿……” “夫人,您当心身子。”贴身丫鬟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家夫人。 李家夫人一把拂开了她,哭道,“我的儿都成这般模样了,我要当心身子作甚?!”说着,踉踉跄跄地跑到炕边,抓了自家闺女的手,握在手心里,嚎啕大哭。 贴身丫鬟见劝不住李家夫人,也就随她去了。毕竟这会儿自家夫人满心满眼地都是自家姑娘,那她就得替夫人好生地问一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贴身丫鬟拉着李家姑娘的大丫鬟走到一旁,轻声问道,“来报信的小厮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说姑娘腹痛不止。你倒是与我说说,为何只是腹痛,这会儿姑娘却昏迷不醒了?” 那大丫鬟便斟酌着将今儿个的事儿与贴身丫鬟说了一番,末了,指了站在屋子里头满脸无奈的大夫道,“方才大夫已经与姑娘诊了脉了,他说……他说……”说到这,那大丫鬟竟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贴身丫鬟暗道不好,但还是略带希冀地问了一句,“说什么了?” 那大丫鬟抽了抽鼻子,艰涩着道,“大夫说……说……说姑娘中了毒,已经深入骨髓了!” 贴身丫鬟脸色骤然一变,姑娘还如此年轻,怎么就要撒手人寰了?她可是老爷夫人心尖尖上的人儿,若是就这般去了,那老爷夫人可怎么受得了…… 贴身丫鬟目露心疼地瞧了一眼炕上躺着的自家姑娘,又满是不忍地瞧向自家夫人,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去将此事告知于她。 罢了罢了,夫人早晚都要知晓,晚一刻不如早一刻。 贴身丫鬟紧抿着唇,满脸悲切地上前,轻声地对李家夫人道,“夫人,大夫说姑娘是中了毒,怕是……怕是不成了。您……” “我的儿……”李家夫人听到贴身丫鬟的话,只觉得心口被人剜了一刀,转身一把抓了那大夫的衣摆,求道,“大夫,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这闺女,只要您愿意救她,我李家就算散尽家财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大夫无奈地开口道,“夫人快请起,让老夫先把话说完,你们再考虑该不该哭。” 李家夫人哭声一顿,泪珠挂在脸上,混合着那胭脂水粉,瞧着甚是滑稽。 大夫忍了忍笑意,让自个儿瞧着沉稳地道,“这姑娘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药,据老夫诊断,这毒应该是从姑娘年幼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地下在她体内。随着长年累月的服用,这会儿已经是深入了骨髓,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回天乏术。” 众人听闻大夫将话讲到这,不禁又悲从中来。 大夫的眼皮抽了抽,立时在众人哭哭啼啼之前,接下去说道,“可让老夫意外的是,本该因着那慢性毒药香消玉殒的姑娘,这会儿她体内的毒竟是在慢慢减弱,而且还伴随着一股强而有力的药性在修复着她的身子。” “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家闺女的命能保住?”李家夫人方才经历了大悲,这会儿大夫却告诉她,她的闺女没有大碍,不会死了。一时半会儿,这李家夫人的脑袋还真是转不过弯来,呆愣愣地问着大夫。 大夫点头,道,“没错,这点老夫能够保证!令爱体内虽然有毒,但正在减弱,并不会致命。” 李家夫人听了这话,便是大喜,连声道,“好好好,那就好。” “夫人,这下您可就放心了?”李家夫人的贴身丫鬟扶着她,笑道。 “放心了,放心了。” 说罢,李家夫人推开贴身丫鬟,转身坐到炕边上,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眼里还未流干的泪再次涌了出来,可此刻却是欣喜,而非悲伤的。 “药性?难道?”丫鬟和婆子们都跟着李家夫人一道喜极而泣,而那李家嬷嬷却面色变幻莫测地站在一旁,口中喃喃地念叨。 李家嬷嬷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众人自然都听到了,方才一直伺候在李家姑娘身侧的丫鬟婆子们都立时明白过来李家嬷嬷在说些什么。但李家夫人她们,除了方才已经从大丫鬟嘴里知晓了事情的贴身丫鬟之外,这些后头赶到明月庵来的,还有那大夫都不明所以。 “难道什么?”李家夫人皱着眉,问自家闺女跟前的嬷嬷。 李家嬷嬷这会儿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道,“早上,您和大夫都还没赶来的时候,姑娘吃了一颗丹药,又吐了回黑血,所以老奴猜,是不是丹药和吐了黑血的缘故,所以姑娘体内的毒就减弱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赔礼 大夫捋着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地道,“若是今儿个姑娘没有喝过其他药的话,那应该是差不离了。” 大夫此言一出,李家嬷嬷那张老脸就浮现出极其尴尬和懊悔的神色,只听得“噗通”一声,她往地上一跪,朝李家夫人道,“夫人,老奴这是做错了事儿了!还请您责罚!” 紧跟着李家嬷嬷后头,李家姑娘的两个大丫鬟也跪在了地上,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李家夫人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紧蹙了眉,道,“把话说清楚,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李家嬷嬷欲言又止地瞧了瞧那大夫,那大夫也是个惯会看眼色的,立时就拱手道,“姑娘身子里还有余毒,这余毒得赶紧去了,事不宜迟,老夫这就下去写了去余毒的方子来。夫人,您派人去按方抓药,仔细煎了给姑娘服用,不过几贴就能去除余毒。” 李家夫人点头,吩咐贴身丫鬟带大夫下去写方子。 贴身丫鬟应是,引了大夫往外头走,顺便还带走了一众丫鬟婆子。 待那闲杂人等出了厢房的门,里头便就只剩下了躺在炕上的李家姑娘、坐在炕边上的李家夫人,还有跪在下头的李家嬷嬷、两个大丫鬟五人。 李家夫人替自家闺女将被子盖了严实,才扭头,淡淡地道,“说,本夫人要听实话。” 闻言,李家嬷嬷往前膝行了几步,一五一十地将今儿个发生的一切事儿,从李家姑娘突然腹痛不止开始,一直说到了方才李家夫人前来。 “啪……”地一声,李家夫人一掌拍在炕边上,怒斥道,“你们好啊,就这般对待姑娘的救命恩人?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若是惹恼了那主仆三人,选择了袖手旁观。那我儿……我儿这会儿……这会儿不就已经去了?!” “是老奴猜疑心过重。幸好,那主仆三人心善,没有与老奴一般见识。”李家嬷嬷这会儿心里头真是一百万个庆幸,没有因着她的猜疑心,而害了自家姑娘的性命。不然她就算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李家夫人气过之后,便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你也是关心则乱罢了。若是我在这儿,必定也会如你这般,毕竟那二房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回头,你自个儿找你家姑娘请罪受罚去。” 李家姑娘从小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那院子里头的人和事儿,李家夫人从未插手过半分,因此这会儿才有了让李家嬷嬷去找李家姑娘请罪受罚的话来。 李家嬷嬷深深地俯身下去,朝李家夫人一拜,恭敬地道,“老奴省的,待姑娘醒了,就与她请罪。” “嗯……”李家夫人轻哼一声,随即又道,“我寻思着你的猜疑也没错,只不过猜错了方向。” “夫人的意思是?”李家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家夫人脸色微沉,语气里满是气怒,“还能是什么?我儿……” “咳……”方才领着大夫出去开方子的贴身丫鬟这会儿推门进来,听见李家夫人这话,便知道她想说什么,忙咳了一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自个儿的话突然被打断,李家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贴身丫鬟疾步走了过来,在李家夫人开口怒斥她之前,躬身附在她的耳边,用仅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夫人,事情真相尚且不明,莫要打草惊蛇!”说罢,贴身丫鬟还微微地用眼神扫了一眼跪在下头的三人,对李家夫人示意。 李家夫人心中一凛,这丫头说得没错,虽然笃定了是二房给自个儿的闺女下的毒,但她们指使了谁?这事儿可得好生查一查!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洗脱不了嫌疑! 赞许地瞧了一眼贴身丫鬟,得亏这丫头提醒得及时,不然自个儿可得坏事儿了! 贴身丫鬟瞧着李家夫人的神色,就明白她已经懂了自个儿的意思,于是,起身扯开话题,请示道,“夫人,您看,咱们是不是要感谢一番那救了姑娘的主仆三人?听说,她们这会儿正被软禁在隔壁厢房呢!” “如此,我亲自走一趟,李嬷嬷跟着我一道。”说着,李家夫人由贴身丫鬟扶着从炕边上站起身,带着李家嬷嬷去了隔壁厢房,李家姑娘这儿就留了两个大丫鬟好生看顾。 李家夫人踏进朱珠三人所在厢房的时候,朱珠正戳着白芷的脑袋,笑骂她没那个学下棋的天赋,白苏则在一旁捂了嘴笑,三人一时还真没有注意到李家夫人。 李家夫人轻咳了一声,朱珠三人这才扭头看了过来。 一身华贵的衣裳,通身的气派就是富贵人家当家主母的样儿,身旁又跟着那李家姑娘的嬷嬷,想必眼前这位妇人就是李家夫人了? 白芷沉不住气,只以为李家嬷嬷是带了李家夫人来兴师问罪的,便腾地一声站起身,指着她们嚷道,“怎么?兴师问罪来了?姑奶奶可不怕你们,有什么招数,就赶紧放马过来!我倒是要瞧瞧咱们谁更厉害!” “白芷,不得无礼!”朱珠起身,制止了白芷,瞧向那李家夫人道,“想必您就是李家夫人?恕家奴无礼,我在这儿替她赔不是了!”说着,朱珠还当真盈盈一拜,与李家夫人行了礼。 白芷脸色难看,将朱珠扶了起来,道,“夫人,您别这样,咱们又没做错什么!” “闭嘴,不管别人如何,咱们都要知礼数!”朱珠轻斥着白芷。 白芷只觉得血气上涌,满脸涨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家夫人只觉得自个儿的脸被朱珠那番举动给打得生疼,眼前这小妇人明着是在指责自家的奴婢不知礼数,暗里还不是在指责他们李家的下人才是不知礼数的一方?!但李家夫人反驳不了,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李家夫人缓了口气,笑着上来,屈膝道,“要说不知礼数,还当属我李家的下人。在这儿,我也给您赔不是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珠挑眉,这李家夫人倒是有趣,硬生生地将李家下人不知礼数这茬给认了下来,但这认也是不白认的,没听她说吗?也赔不是!因此,她替白芷的赔礼,她李家夫人堂而皇之地收下了! 有趣,还真是有趣! “夫人多礼了。”朱珠淡笑着将李家夫人搀了起来,继而面不改色地道,“来者是客,夫人快别站着了,坐。” 李家夫人却没急着往椅子上坐,反而道,“不忙。” 朱珠挑眉,不知道李家夫人想做些什么。 可下一秒,让朱珠没有想到的是,只见李家夫人推开贴身丫鬟,猛地往地上一跪。 在朱珠的怔忪中,听得那李家夫人口中称谢道,“多谢小夫人救我儿的性命!” 朱珠忙上前去搀她,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您快请起。” 想起自家闺女因着中了慢性毒药命不久矣,突地又被救治了回来,这样的劫后余生让李家夫人又是眼中含泪,哽咽道,“小夫人,您就让我这做娘的替自家闺女尽一份心意。您不知道我方才来了这明月庵,瞧见我儿躺在炕上人事不知的模样,心里头不知有多痛!但得知她居然中了毒还性命无忧,全都是仰仗您主仆三人救了她,我这……我这对您三位真是感激不尽!” 朱珠听李家夫人说得情真意切,鼻头就是一酸,差点儿也落下泪来。 这大概就是亲娘?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朱珠不禁想起自个儿来,若是她的亲娘还活着,那会儿她因为中了砒霜之毒而昏迷不醒之时,她的亲娘应该也如同眼前这李家夫人一般? 不,若是她的亲娘还在,怎么可能还会有于氏,亦不可能会有朱琼。那她就不会被推入河水里,身子落下病根来;也就不会因着朱琼的嫉妒而中砒霜之毒昏迷不醒了。 那么她该是如同村里小花一般,得爹娘的疼爱,过得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这都是假设,她亲娘早就没了,哪里还会体会到如同李家夫人和李家姑娘一般的母女情深? 朱珠在心中自嘲一笑,她啊,却是多愁善感了! 没有再往下想,朱珠又去扶李家夫人,一边扶,一边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夫人,您莫太过放在心上。兴许是我们与令爱有缘,所以才使得咱们救了她一命。而且令爱瞧着就是个有福之人,若是没有我们,也会有其他人救她。您快起来,别再跪着了。” 可李家夫人哪里是肯起来的模样,就连她身后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跪了一地。只听得李家夫人继续道,“您这话是过谦了!哎,您瞧瞧,我家的下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居然将救命恩人给不分青红皂白地看管了起来,这可真是羞煞我了。” “哎……”朱珠无奈地长叹了一声,道,“夫人,这不怪她们。李姑娘是她们的主子,护主的事儿本就是她们应该做的。起来,若是您继续跪着,那我也跪着就是了!”说着,朱珠作势就要往下跪。 李家夫人哪里能让自家闺女的救命恩人给自个儿下跪?!于是,忙从地上站了起来,那速度麻利得让朱珠一阵错愕。 但很快,朱珠将脸上的表情给敛了去,笑着让李家夫人坐。 李家夫人一脸感激地在椅子上坐下,又指着那仍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嬷嬷,轻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来与小夫人赔不是!” 李家姑娘的嬷嬷忙朝朱珠磕了个头,歉意又懊悔地道,“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错将恩人当成了仇人,还请小夫人您原谅一二。” 朱珠正眼儿都没有瞧那嬷嬷,反而是指着白苏,对李家夫人道,“不瞒夫人您,要说真正救了令爱的,不是我,而是我这婢女。她啊气性大,您家的嬷嬷竟是将她得罪得狠了,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连我这个主子都爱搭不理的,真真是平日里将她给惯坏了!” 待朱珠说完,李家夫人脸上的笑就僵在了那儿,好半晌才道,“小夫人您说得没错,可不能让姑娘白受了委屈。”接着,只见李家夫人扭头,瞪了那嬷嬷一眼,对白苏道,“姑娘,我家这嬷嬷冤枉了您,您就尽管罚她去,要杀要剐,您说了算。” “是吗?要杀要剐,我说了算?”白苏挑了挑眉,手掌在袖子边缘一拂,一根银针就出现在她的两指之间,那银光一闪,直接刺得那嬷嬷瞳孔微缩。 李家夫人点头,一脸正色,“没错。” “好!夫人爽快。”白苏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瞧在那嬷嬷眼里,就如同是阎罗一般。 “诶,白苏,这银针能使得上什么力?!该用匕首才是!”白芷适时笑出声,将袖子里的匕首滑到了手中。 白苏心头暗笑,但脸上却依然是那股子冷漠的样子,对白芷道,“银针和匕首一道,你觉得如何?” 白芷笑道,“这主意甚好。” 白苏和白芷自顾自说着,身旁的李家夫人和一众丫鬟婆子都变了脸色,尤其李家姑娘的嬷嬷,她是真的怕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回因着关切而冤枉了好人,却是会丢了自个儿的命! 李家夫人虽然方才说得真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胆战心惊,欲言又止地对朱珠道,“小夫人,您瞧这……” 朱珠没有说话,只是略显无奈地对李家夫人耸了耸肩。 李家夫人泄了气,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 白苏指尖捻着一枚银针,白芷则手拿匕首,一步一步地走向李家姑娘的嬷嬷。 李家姑娘的嬷嬷忍不住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但也无济于事,到头来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白苏和白芷犹如那来据魂的黑白无常一般,走到自个儿的面前。 李家姑娘的嬷嬷眼里流出两行泪,心里头满是凄凉。 白苏居高临下地瞧着那嬷嬷,问道,“你可后悔?” 李家姑娘的嬷嬷一顿,继而回道,“后悔?不,我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事儿来!我不能让我家姑娘身边出现任何的可疑和危险!” “李嬷嬷,你……”李家夫人长叹一声,她明白她的忠心! “夫人,老奴与您道别了,下辈子老奴再来伺候您和姑娘!”李嬷嬷说着,对李家夫人深深地拜了下去,接着,直起身子,闭上眼,对白苏和白芷道,“来。”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银针和匕首…… 第二百六十章 捉弄而已 “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原先沉重不堪的气氛。 众人均是惊愕,朝那轻笑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朱珠手持着帕子,正捂着嘴,笑得欢快。 李家夫人皱眉,眼神里颇有不赞同和责怪的意味。眼前这小夫人当真是冷血无情不成?!寻常的姑娘家若是遇到这种事儿,早就吓得腿都软了,她倒好,反而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儿! 李家夫人的神色,朱珠自然是瞧了个分明,她心中无奈暗笑,怕是这李家夫人误会她了! “你们两个丫头,玩够了没?还不快收了银针和匕首,将李家嬷嬷从地上扶起来。”朱珠清了清嗓子,对白苏和白芷道。 闻言,白苏和白芷一改脸上阴狠的表情,笑着将银针和匕首收了起来,再弯腰伸手,去扶了那早已经魂不附体、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的李家嬷嬷。 李家夫人瞧瞧朱珠,又瞧瞧白苏和白芷,弄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于是,伸手招了贴身丫鬟过来,轻声问道,“这主仆三人是几个意思?我怎么瞧不明白了?” 贴身丫鬟想了想,笑道,“奴婢以为,许是她们心里头有气,所以只是作弄李嬷嬷一番,而不是真的要将李嬷嬷处置了。” 李家夫人挑眉,有些半信半疑。 可就如贴身丫鬟所说的一般,朱珠给李家夫人解惑道,“夫人莫怪,方才我主仆三人是吓唬这位嬷嬷来着,不是你们想的要将她给处置了。” “是啊,李夫人。”白芷笑着,接了朱珠的话,道,“谁让您家这位嬷嬷方才冤了我们,没有证据就将我们给看管了起来?!我们这心里头有气,可不得让我们出一出不是?!不然,那气憋着可难受了!” 李家夫人怔了怔,霎时对朱珠主仆三人的恶趣味有些哭笑不得。 李家嬷嬷被白苏和白芷一左一右扶着,脚踏实地地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不用……死了?!” 白苏浅笑,“我们原就不想取了您的性命,您当然就不用死了。您老啊,就将您那颗心放回肚子里去!” 听了这话,李家嬷嬷犹如劫后余生,顿时老泪纵横。 白苏和白芷瞧见李家嬷嬷这般模样,都拿了帕子去给她拭泪。 白苏边给她拭泪,边道,“李家嬷嬷,您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都能说出‘不后悔’三个字,这便让人好生佩服。” “是啊,嬷嬷,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该像您这般才是。”白芷笑了笑,又道,“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哈哈。” 李家嬷嬷轻握着白苏和白芷的手,红着脸道,“你们夸得我这老脸都快没地儿放了。” 此间事了,心里又记挂着自家闺女,李家夫人就只略坐了一会儿,便与朱珠告辞。 朱珠也不留她,只说了若是李家姑娘醒了,就让人来说一声,她带了白苏去给李家姑娘再诊一回脉。 李家夫人自是喜不自胜,忙应了下来,脚步轻快地回了隔壁厢房。 李家姑娘是在深更半夜醒过来的,李家夫人怕扰了朱珠主仆三人的歇息,便没有派人去知会她们一声。 因此,直到了第二日一早,朱珠她们起床后,才被早早就守在她们厢房门口的李家丫鬟告知了此事。 朱珠三人洗漱了一番,见明月庵的膳房还没有送早饭来,便直接就往隔壁厢房而去。 隔壁厢房里头,李家夫人正坐在炕边上,给半靠在炕上的李家姑娘喂水喝。 李家姑娘喝了几口,便摇头,推开了去。 “夫人,司夫人来了。”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进来禀报。 李家夫人一边将手里的碗递给身后的贴身丫鬟,一边道,“快请,快请。” “是。”小丫鬟应了李家夫人的吩咐,出去将朱珠三人给迎了进来。 李家夫人瞧见朱珠她们进来,站起身迎着她们道,“怎么这会儿就来了?早饭可吃了?” 朱珠摇了摇头,道,“庵里头的师傅还没将早饭送来,所以就先到您这儿来瞧瞧。”说着,侧头,瞧着李家姑娘,笑着问道,“李姑娘今儿个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夫人。”李家姑娘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轻柔的笑,双臂撑着炕,挣扎着想要起身给朱珠行礼。 李家夫人瞧着,眼皮一阵抽搐,急忙道,“哎哟,你这孩子……” 还没等李家夫人说完,朱珠便先了她一步走到炕边,伸手轻轻地按在李家姑娘的肩膀上,将她摁回了身后的靠垫上,笑道,“您这身子还虚着,可不能随意动弹。若是身子坏了,李夫人可不得将我给活剐了?!” 李家姑娘“噗嗤”一笑,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她就对朱珠的印象极好,再加了她娘在她醒来的时候就与她说了,朱珠主仆三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心里头更是有了亲近之心,遂道,“我瞧着我俩年纪相仿,不若就以姐妹相称,可好?” 朱珠一怔,倒是没料到李家姑娘会说这话,不过也好,就当是结个善缘了!于是,朱珠点头笑道,“我今年十六,是二月生人,不知您芳龄几何?” 说完这话,朱珠心里头暗笑,幸亏自个儿是女子,问人家姑娘芳龄还算正常。若是换了男子,怕是要被当成登徒浪子,给打了出去不可! 李家姑娘还没答话,反倒是李家夫人突然拊掌大笑道,“这真真是巧了!我家茜儿今年也十六,与您一般是二月生人。” “哦?”朱珠挑眉,这世上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的生辰是二月二十六,您呢?”李家姑娘轻柔地问道。 朱珠拉了李家姑娘的手,笑道,“我比你虚长了一天,就舔着脸唤你一声‘妹妹’了!” “诶,姐姐。”李家姑娘反手握了朱珠的手,甜甜地唤了一声。 随后,两人又互通了名讳,李家姑娘名唤茜茹,朱珠便唤了她叫“茜妹妹”,李茜茹则唤了朱珠为“珠姐姐”。 第二百六十一章 虚情假意 “白苏,你来替茜妹妹诊一诊脉,瞧瞧她的身子如何了。”说了一番话,朱珠便吩咐白苏道。 “是,夫人。”白苏应了一声,待朱珠和李家夫人从炕边稍稍退开,她才走了上去,将自个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李茜茹雪白的手腕上。 好半晌,白苏才收回了手。 李家夫人急忙问道,“如何了?” 白苏浅笑道,“夫人放心,李姑娘身体里虽然还有余毒,但无性命之忧。将余毒清了,便能痊愈。” 李家夫人松了口气,昨儿个那大夫和白苏都是同一番言语,那定是不错的了! 李家夫人想到什么,又请求着白苏道,“昨儿个大夫给开了个方子,说是喝了可以清除余毒,你帮着瞧一瞧那方子,可好?” 医者父母心,白苏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李家夫人就让贴身丫鬟拿来了那张方子。 白苏拿在手里瞧了,那大夫的方子开得不错,是个祛除余毒的好方子,便没有再做修改,让李家的下人按照那大夫的方子抓了药给李茜茹服用就是了。 ……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道稍远,但却听得出满是焦急的声音,“你们茜姑娘呢?这会儿人如何了?” 紧跟着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娘,您慢着点,二妹妹定不会有事的。” 李家夫人在厢房里头听了这声音,不禁皱了皱眉,原先对着朱珠和李茜茹那和颜悦色的模样顿时褪了去,沉了脸道,“这对母女怎么来了?” “娘,您消消气,与那等人置气可不值当。”李茜茹拉了拉自家娘的衣袖,笑着撒娇道。 李家夫人戳了戳李茜茹的额头,嗔道,“我能不生气吗?我瞧着她们来,定是不安好心。” 李茜茹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女儿也这么觉得,兴许她们就是来瞧女儿死了没有!”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若是今后再让我听到这话,瞧我不捶你!”李家夫人这会儿可听不得那一个“死”字儿,想了想,不放心地又啐了一口,跺了跺脚,道,“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李家姑娘瞧见自家娘这般模样,笑弯了眼。 朱珠也忍俊不禁,但她却没有贸然插话,毕竟那是人家家里头的事儿,自个儿说到底就是个外人,不方便言语。因此,朱珠始终坐在一旁,沉默地喝着茶。 李家夫人注意到朱珠的态度,暗自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姑娘。 趁着李家夫人和李茜茹说话的空儿,朱珠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笑道,“既然有客来访,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屋去。若是有事儿,尽管唤人来喊我就是。”说着,便想要起身回自个儿的厢房去。 谁知,李家夫人却将她摁回了椅子上,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要说打扰,外头那两位才是真的打扰了咱们!你不许回去,就在这儿。我方才已经让人去取早饭了,待会儿就在这儿一块吃了。” “这……”朱珠迟疑。 李茜茹亦是笑道,“珠姐姐就留下,不碍事儿。” 既然李家夫人和李茜茹都这般说了,想必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家的那些事儿暴露在自个儿的眼前,既然如此,那她还扭捏什么?没得让人觉着自个儿小家子气。 于是,朱珠便笑了笑,顺着李家夫人和李茜茹的意,留了下来。 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由自个儿的贴身丫鬟扶着,也不用门口的小丫鬟通报,就快步进了厢房。 一进厢房,连人都没瞧清楚,李家二夫人就哭嚎了起来,“哎哟,茜丫头啊,你这年纪轻轻的……” “娘……娘……”李家大小姐瞧见眼前的情景,眼皮直跳,也顾不了别的,赶紧拉了拉李家二夫人的袖子,轻声喊道。 李家二夫人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在那儿哭得泣不成声,“我苦命的茜丫头啊,你怎么就……怎么就……” 李家大小姐脸色难看,她这亲娘怎么连事儿都没有弄清楚就乱哭一气?!自个儿提醒了她,她也无动于衷,真真是丢脸至极! 这样一来,莫不是要让大房抓了把柄? 如李家大姑娘所料一般,这会儿,只听得李茜茹淡淡地出声道,“怎么就什么?二婶?” 这一声,让李家二夫人还没说出口的半截话直接给堵在了嗓子眼儿。睁开那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的眼睛,李家二夫人朝炕那儿望去,只见李茜茹半靠在炕上,脸色虽然苍白无比,但精神头却是不错。 这这这…… 李家二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是来信说,李茜茹这贱丫头已经毒入骨髓,救不了了吗?怎么这会儿却瞧着不像那么回事儿?! “弟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瞧着我家茜儿无事,你失望了?”李家夫人瞧着李家二夫人似笑非笑道。 李家二夫人还在怔忪中,李家大姑娘忙道,“大伯母,您误会了。我娘自从得了二妹妹身子不适的消息,就担忧了一路。这乍然见到二妹妹没有那起子报信下人说得那般病入膏肓,定是一下高兴过了头了。” 李家大夫人挑眉,“哦?是吗?那你娘可真不是寻常人。寻常人高兴都是喜笑颜开的,而你娘……”说到这儿,李家大夫人便没有往下说,反而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了李家二夫人一番,用帕子捂着嘴笑了,那笑声里头多少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李家大姑娘气结,但脸上只能赔着笑。 李家二夫人回过神来,捂着胸口,庆幸道,“好好好,茜丫头没事就好,来,快让二婶瞧瞧。”说着,就快步上前,凑近李茜茹,一脸的关切。 李茜茹始终浅笑着面对,让李家二夫人的心里游移不定。 “弟妹,艺丫头,你们俩别站着了,还是坐着说话。”李家夫人瞧见李家二夫人和李家大姑娘站在李茜茹的炕前,跟两尊门神似的,就觉得自个儿眼疼,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李家二夫人点头,由李家大姑娘扶着坐了,才皱着眉道,“回头我定要将那起子报信的小厮给罚了不可,嘴上没个把门的,竟然将茜丫头说得病入膏肓了似的!吓得我这心啊,一时半刻都没踏实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怼得她哑口无言 李家夫人心里冷哼,这婆娘还真会为自个儿脸上贴金。话说得好听,其实巴不得自家茜儿一命呜呼了去! 心里这般腹诽着,李家夫人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反而笑着对李茜茹道,“听听,你这二婶比我还挂念着你。还不快谢谢你二婶?!” 李茜茹闷笑一声,晓得自家娘亲是在变着法儿的讽刺李家二夫人,那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遂浅笑着对李家二夫人道,“多谢二婶,有您的关心,我这身子定会痊愈。” 李家二夫人心里怄得不行,她的本意可不是想要李茜茹痊愈,她想她立时就去死! 李家大姑娘见自家娘亲脸色不对劲,忙将众人的视线都扯到了她的身上,关切地问道,“瞧过大夫了没有?大夫可有说什么?” 李家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家大姑娘,道,“大夫说茜儿是中了毒,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处心积虑地要害我家茜儿?!也不怕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个儿,到了阴曹地府被判个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李家二夫人将李家夫人的话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整颗心都砰砰砰地比以往跳得厉害,用心惊胆战来形容也不为过。 李家二夫人勉强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要让她与李家夫人一道诅咒那下毒之人?她莫不是疯了?!她才不会诅咒自个儿! 可李家二夫人却没有料到,李家夫人问着她道,“你说是不是,弟妹?” 李家二夫人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知道李家二夫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儿的李家大姑娘这会儿忙出声替她解围道,“娘,您怎么了?可是旧疾又犯了?”问话的同时,李家大姑娘还拼命地朝自家娘亲使眼色。 李家二夫人见机,捂着胸口道,“是啊,我这胸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许是这一路赶来,您累到了。”李家大姑娘替李家二夫人拍背顺着气,又道,“您就少说些话,这大伯母和二妹妹都晓得您的心意,她们不会恼了您的。” 李家夫人状似关切地道,“怎么?旧疾又犯了?正好,大夫还在这儿,让她替你瞧一瞧。”说着,也不等李家二夫人答应,就对悠然地喝着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朱珠道,“珠丫头,又要劳烦你家白苏了。” 李家二夫人和李家大姑娘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僵,不约而同地顺着李家大夫人的目光瞧去,心中一凛,她们来了这么会儿了,才瞧见这儿还有其他陌生人! “李伯母说笑了,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朱珠笑着点头,继而吩咐白苏,道,“去,好生瞧瞧。” “是,夫人!”白苏屈膝应了,慢悠悠地从朱珠身后踱步出来。 李家二夫人压根儿就没有犯旧疾,哪里需要人来给她诊脉的?于是,忙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都说是旧疾了,我歇会儿就能好。” 李家夫人却道,“弟妹,不是大嫂说你,咱们到了这把年纪,可不就是得指着身子骨好?若是一个不好了,惹了家里头的爷们儿厌烦,可不是便宜了那些妾室姨娘,还有外头的小妖精?” 这话一出,李家二夫人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脏抽疼,那旧疾是真的犯了! 自家这大嫂定是故意的!提什么不好,偏偏提妾室姨娘?这真真是狠狠地往自个儿的心窝上戳了一个大窟窿! 没错,李家夫人就是故意的! 李家二老爷是个庶出的,从小就亲爹不疼、嫡母不喜、姨娘光顾着在后院里头兴风作浪地争宠,所以李家二老爷没有人好生教养,就直接养成了游手好闲、整日里寻花问柳的性子。 李家二夫人是官家的庶女,从京城嫁来西北,年轻的时候长得貌美,举止之间端的是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李家二老爷一见便喜欢上了。在新婚的头几日,李家二老爷便发现,自个儿娶的这个妻子在私底下,两人关起门来的时候,有着烟花巷里头那些妓子的风流,心里头便爱极了她。 因此,李家二老爷便收敛了性子,再不外出胡闹,夫妻俩着实甜蜜了好些日子。 可好景不成,李家二老爷很快就腻了这个官家出身,虽然娇媚,但也脾气异常骄纵的妻子,便又将以往的性子给暴露了出来,整日里的不着家。 李家二夫人闹过好几次,每回都嚷嚷着要收拾了包袱回京城娘家去。惹不起那做官的亲家,李家就约束了李家二老爷。 但时间久了,却从京城传来消息,原来这李家二夫人被远嫁全都是因着她想要谋夺自家嫡姐的婚事,这明眼人瞧着都知道她是被娘家给厌弃了的,哪里还会有人给她做主? 于是,闹到后来,李家人也不愿意再管他们夫妻俩的那档子事儿了,只做了甩手掌柜,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这样一来,没有了李家长辈的束缚,李家二夫人又管不住他,李家二老爷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似的,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这些年也纳了好些个妾室姨娘回府,听说前儿个还在县城东面的胡同里安置了一座宅子,在里头养了个外室,堂而皇之地对外宣称是正经夫妻,过起了小日子。 李家二夫人听得下人的报信,当真是气得怒海翻腾。叫了人就打上了门,她更是亲自动手将那外室打得面目全非。 恰巧当时李家二老爷回那宅子取自个儿的印章,被李家二夫人瞧见了,直接就上前掐了他的脖子,若不是下人们阻止的及时,李家二老爷怕是要被自家娘子给掐死过去! 李家二老爷和二夫人的这场闹剧,李家众人都听说了,但没有一个人去搭理他们,反正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什么都成! 若是李家二老爷和二夫人哪一日能够和平相处了,那太阳定是从西边儿出来了。 李家大夫人与李家二夫人妯娌多年,还能不知道往哪儿戳,必定能让李家二夫人疼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伤口上撒盐 “李家二夫人是?我瞧着您这脸色不对劲,还是让我这婢女给您诊个脉瞧瞧,大家才能安心不是?!”朱珠开口道。 李家大姑娘碍着名声,不敢与自家大伯母呛声,但碰上朱珠这个陌生人,便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只听得她尖声道,“你是什么人?这儿哪容得了你一个外人说话?着实让人厌烦!还不快快给本姑娘闭了嘴去!” “艺丫头,不得无礼。这是茜儿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李家的大恩人。还不与她道歉?!”李家夫人呵斥道。 李家大姑娘眼神一暗,将头一撇,没有将李家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李茜茹的救命恩人罢了,与她何干? 朱珠示意白芷给她续上一杯茶,接着对李家夫人笑道,“无事的,李伯母。李大姑娘还小,我不会与她计较。” 李家夫人和李茜茹听得这话,立时忍俊不禁,李家大姑娘比李茜茹年长一岁,朱珠与李茜茹一般年纪,这从朱珠嘴里说出李家大姑娘年纪小这话,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没想到,这朱珠外表瞧着柔弱,内里却是个促狭的性子!这说起话来啊,也当真是噎死人不偿命! 这会儿,朱珠又接着道,“既然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都不愿意让白苏诊脉,那就算了。没得让人觉着我家白苏死皮赖脸地要给人诊脉似的!” “没错,我家白苏有的是人求着来诊脉的,何必腆着脸,自讨没趣呢?!”白芷瞥了眼李家二夫人和李家大姑娘,那眼神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李家二夫人和李家大姑娘万万没有想到,原是抱着幸灾乐祸瞧热闹的心态来的,到头来变成了她们母女俩被拿捏得丝毫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这地儿是待不下去了!得赶紧走才是! 李家大姑娘隔着衣袖掐了掐李家二夫人的手臂,李家二夫人扭头瞧见自家闺女给自个儿说了个无声的“走”字。 李家二夫人却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在她皱着眉头,不知自家娘亲要做什么的时候,李家二夫人扭头朝李家大夫人笑道,“大嫂,既然茜丫头无事,那半个月后轩林和艺儿定亲,她应是能到场的?咱们李家也就这两个闺女,定亲的时候,得有自家姐妹陪着,所以……” 听自家娘亲提及自个儿的婚事,李家大姑娘忘了方才的那些不愉快,脸颊上浮现两抹绯红,端的是娇羞无限。 反观李家夫人脸色越是变得不好起来,淡淡地道,“不了,我家茜儿这身子骨没有一两个月的修养不好。咱们李家还有旁支,请了旁支的姑娘来陪着就是。” “额……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李家二夫人料到李家夫人会拒绝,她方才说那话不过就是刺激大房这对母女俩罢了,谁叫她们如此嚣张,敢往她痛处上戳的?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她就往她们的伤口上撒把盐,让她们也痛一痛就是了。 这会儿,沉默了许久的李茜茹突然开口道,“二婶,半个月后,大姐姐的定亲礼,我定会到场祝贺!” “茜儿,你……”李家夫人想不到李茜茹会说出这话,满脸的震惊和难以掩饰的心疼。 李家二夫人也愣了愣,继而回过神来,嘴角含笑着道,“茜丫头,你可别勉强,二婶和你大姐姐知道你的心意。” “是啊,二妹妹,你养好身子要紧,我的定亲礼错过了也不妨事,不还有迎亲礼吗?到时你再陪着我就是了。”李家大姑娘语气里不无得意地说道。 李茜茹浑身一僵,盖在被子下的手倏地攥紧了拳,缓了口气,道,“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娃娃,半个月后身子虽说还不曾完全康复,但也不至于下不了地。到时,我一定到!” “哎……既然茜丫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和艺儿再阻止你,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李家二夫人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算是应了下来。 “那么,先谢过二妹妹了!”李家大姑娘接了话,给李茜茹微微行了个福礼。 李茜茹点了点头,“大姐姐客气了。” 李家二夫人将了大房一军,整个人舒爽了不少,也不愿意多待,便笑着起身道,“好了好了,瞧见茜丫头没事儿,我也就可以放心回府了。” 李家夫人虽巴不得二房这对母女马上离开,但还是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回了?不如吃了晌午饭再走,这明月庵的斋饭可是远近驰名的!” 李家二夫人甩了帕子,道,“这我哪能不知道?可我这不是没法子吗?今儿个下晌,那乌媒婆要上门来与我商议艺儿的婚事,可不能耽误了去!” 闻言,李家夫人脸色一暗,淡淡地道,“既然你还有事,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见李家夫人一直在吃瘪,李家二夫人得意万分,笑着携了李家大姑娘出了厢房,回府去了。 “咳咳咳……”此刻,李茜茹终于崩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朱珠和李家夫人忙担忧地瞧向她,李家夫人还一步上前坐在炕边给她拍背顺气。 好半晌,李茜茹才停止了咳嗽。 朱珠适时给她递了一杯清水,让她润润喉。 李茜茹轻声谢过,喝了一口便不喝了。 这会儿只听得她轻声道,“娘,您可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李家夫人给李茜茹拍着背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落了下去,道,“我怪你做什么?!娘晓得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方才那般定有你自个儿的想法在里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出了事儿,娘给你兜着就是了!” 听了自家娘亲的话,李茜茹眼眶微红地点了点头,“多谢娘。” “傻丫头,母女之间还用得着谈什么谢不谢的?!”李家大夫人嗔怪道。 李茜茹虚弱地一笑,又道,“娘,珠姐姐,我累了,想歇一歇。” “好,那你好生歇着。娘就在外头,醒了就让丫鬟来喊我。”李家大夫人扶着李茜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见她闭上了眼,就拉着朱珠出了厢房。 第二百六十四章 缘由 这会儿,正巧明月庵的膳房送了斋饭来,朱珠便邀了李家夫人一道去了自个儿的厢房用饭。 李家夫人虽然出身商户,但家里头规矩严,平日里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这一顿早饭吃下来,说话声没有,只剩下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许是心里头有事儿,李家夫人胃口一般,吃了半碗小米粥,就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嘴,坐到一边儿的椅子上喝茶。 朱珠倒是饿了,竟是将平日里难得能吃完的一碗小米粥都给吃了,喜得白芷直道要去明月庵的膳房里头问问师傅们,用的是哪儿的小米煮的粥,竟是让自家夫人吃了个干净。 朱珠擦了嘴,坐到李家夫人身边,听了白芷的话,就拿眼直瞪她,“你就消停些,上蹿下跳的,也不怕扰了庵里师傅们的修行。” 白芷皱了皱鼻子,委屈地道,“奴婢还不是为了夫人好?!夫人倒是先怪起奴婢来了?!” “你这死丫头,我哪里说错了?瞧你委屈的,活像是我虐待了你似的!”朱珠指着白芷笑骂。 李家夫人瞧着眼前说笑斗嘴的朱珠和白苏,不免想起了李茜茹。她家茜儿往日里也是与丫鬟们说说笑笑,拌拌嘴逗逗趣的,可自从前儿个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之后,她家茜儿脸上的笑就少了不少。 事实难料啊,即使万般不情愿,也没办法改变…… 哎…… “李伯母,您怎么了?” 正陷入在内心那股子怅然若失之中的李家夫人听到朱珠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忙掩饰道,“没,没什么。” 朱珠见李家夫人眼神闪烁,知晓她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但她不说,自个儿也就不问了。 可朱珠不问,白芷却是大大咧咧地问道,“若是没什么,那李大夫人,您方才为何叹气?” “叹气?我哪里……”李家夫人说到这会儿,便是没了话。 该死,她那在自个儿认可的人面前会情不自禁地将自个儿的心事袒露出来的毛病怎么又犯了! “哎……”李家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头挣扎着是否要将事儿给说出来。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虽然朱珠与李家大房母女俩相识不过一日,但却极是投缘,不免就想要替她们分担一些。 因此,朱珠瞧见李家夫人这般模样,便改变了方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斟酌着道,“李伯母,若是您心里头有事儿,可以与我说说,莫要憋在心里,没得让自个儿心烦。” 李家大夫人抬眸瞧向朱珠,见她满眼的关切,遂缓缓地开了口道,“不瞒你说,那艺丫头的未婚夫婿之前却是与茜儿从小就定了亲的。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眼瞅着快要成亲了,可不成想却出了事儿。” 朱珠抿了抿唇,问道,“是出了何事儿?”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李家夫人在朱珠的追问下,缓缓地开了口。 李家和县城的许家祖上有亲。 李家老爷和许家老爷同是嫡出,从小就玩在一块儿,两人关系好的就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待两人长大之后娶妻生子,便决定亲上加亲,给家里的嫡子嫡女定了娃娃亲,就是许轩林和李茜茹。 李茜茹和许轩林从小一块儿长大,端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切就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直等到李茜茹过了十六岁生辰,就择日让两个孩子成亲。 可谁知,就在李茜茹过了十六岁生辰,许家一家上门商议婚期的时候,许轩林在李家前院的凉亭里头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许家请了不少的名医大家,都说许轩林身子骨康健无虞,不见任何的病灶。只是为何昏睡了过去,就一直不醒,大夫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茜茹央了李许两家长辈两日,总算是得了他们的首肯,到了许轩林的病榻前伺候。 可一天天过去,许轩林都不曾醒来。 有一日,李家大姑娘登了许家的门来给李茜茹送衣裙,不料,她刚踏进房门,隔着一个屏风的里头,许轩林突然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当所有人都满心地以为许轩林不药而愈的时候,第二日就发现他依然一睡不醒。 又一日,李家大姑娘到访许家,许轩林又醒了过来。 渐渐地,大家便发现,只要李家大姑娘出现在许轩林周围,他就能清醒过来。而一旦李家大姑娘离开,许轩林又会沉沉地睡过去。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那三番四次都是如此,该如何解释? 莫不是李家大姑娘才是许轩林的命定之人?!而非李家二姑娘李茜茹? 很快,这个问题被一个游方道士破解,他算出许轩林这一睡不醒的怪病是一种煞气,唯有生辰八字极佳的李家大姑娘能够破解。可那破解的唯一法子就是让许轩林娶李家大姑娘为妻,且今生也只能仅李家大姑娘一人为妻,不得休妻,不得纳妾。 不然,这煞气不破,许轩林定将命不久矣。 为了许轩林的命,无奈之下,李茜茹只得忍痛叩请了李许两家长辈,解除了两人的婚约,改议许轩林和李家大姑娘的婚事。 就这样,在许轩林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那心上的人儿避到了明月庵,而他并不待见的李家大姑娘却羞答答地躲在自个儿的闺房里头绣嫁妆,等着黄道吉日与他定亲,再嫁他为妻! …… 听完李家夫人的话,朱珠拧着眉头道,“李伯母,难道真的就只有您那大侄女在的时候,许公子才不会陷入沉睡吗?” 李家大夫人无奈地点头,“没错,就是你讲得这般邪乎。所以为了轩林的命,许家和我家才不得不退了他和茜儿的婚事,改聘艺丫头。” “这事儿好生蹊跷。”或许是重活了一世的缘故,感知能力敏锐了不少,朱珠并不信那游方道人所说的许轩林是中了煞气。想了想,朱珠侧头问着白苏道,“你说,那许公子会不会是中了某种毒?” 白苏抿着唇,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不如我去县城许家给那许公子瞧一瞧?” “也好。”朱珠点头。 李家夫人听白苏要去替那许轩林瞧一瞧,突地心里头升起一股子希望。可许家遍访了名医大家,都束手无策,白苏她能行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中蛊 朱珠自然瞧见了李家大夫人那乍喜乍忧的神色,拉着她的手笑道,“李伯母,您只知白苏懂医术,实则她在毒术方面才更精通。若是那许公子真的中了毒,白苏兴许有办法能将他治好,到时茜妹妹就不用与许公子有情却分离了。” 这会儿,白芷却撇了嘴,拆着朱珠的台道,“奴婢瞧着那许公子的样儿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牛鼻子老道说的中了煞气,倒像是被李家大姑娘给下了蛊!” “嗯?”朱珠、白苏和李家大夫人不解地朝白芷瞧去。 “这般瞧着奴婢做什么?奴婢又没有说错。”顿了顿,白芷双臂交叉,老神在在地道,“两位夫人,还有白苏,你们想想,若是那许公子只是单纯地中了毒,应该是始终陷入在沉睡之中才是。若是中了煞气,那身子骨总会被影响。可如今的情况是,许公子身子骨好好的,而且又是在李家大姑娘在他身边的时候苏醒,李家大姑娘一离开就沉睡,那不是被下了蛊是什么?” 李家大夫人听了白芷的话,握着朱珠的手就是一紧,“轩林不会真的是中了蛊?” “咱们还是先不要下定论。”朱珠轻拍李家大夫人的手背,道,“不管是中毒也好,还是中蛊也罢,白苏今儿个晚上走一趟许家,瞧瞧到底是什么!” 李家大夫人谢道,“那就拜托白苏姑娘了。” 虽然无奈将自家闺女和许轩林的婚事退了,但李家大夫人心里还是抱有希望,若是能有一线生机,她也愿意为自家闺女拼上一拼。 白苏笑道,“李大夫人,您客气了。” 吃过晌午饭,白苏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县城。 待到了晚上,白苏趁着夜色潜入了许家,寻了许轩林的屋子,放倒几个在跟前伺候着的下人,便替他诊断了一番。 结果令她大惊失色! 果然如同白芷所猜测的一般,许轩林是中了蛊!而且还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蛊! 白苏仔细检查了许轩林的手指,见右手中指上头有一个很小的针眼儿,若是不仔细瞧,定是瞧不出来!想必是有人放了许轩林指头上的血来喂给蛊虫吃,再顺理成章地将蛊虫送进了许轩林的体内! 不待多想,白苏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桶,再拿了银针戳了许轩林的左手中指,取了一些他的指尖血。 过完这些,白苏便离开了许家宅子。 回到城西小院儿,白苏写了封信,飞鸽传书回了暗部。 瞧着那信鸽飞远,白苏目光沉沉,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朱珠由白芷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吃了早饭之后,主仆两人就去了前头大殿,听明月庵的师太们做早课。 听完早课,朱珠回了屋子,净手焚香之后,就抄起了经文。 下晌,朱珠带了白芷又去隔壁厢房瞧了一回李茜茹。 没有待太久,见李茜茹喝了药之后,一脸困顿的模样,朱珠便带了白芷,想着往明月庵后头的莲花池去瞧瞧。 白芷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明月庵的莲花池终年莲花盛开不谢,就连隆冬腊月都不见丝毫颓败之相。前来明月庵的香客礼完佛之后,都会慕名前去莲花池瞧一瞧那美景。 李茜茹听了,便笑着让李家夫人给朱珠她们带路,免得自个儿睡着的时候,李家夫人待着无事可做。 李家夫人不放心李茜茹一个人待着,便有些犹豫。 李茜茹便拿了明月庵的莲花池亦是许愿池,自家娘亲若是担忧她的身子,可以去许个愿之类的话来劝说自家娘亲。 李家夫人这才答应了下来。 朱珠当然乐得有人结伴同行,当即扶着李家大夫人的手,就往明月庵的后头走去。 “哎,夫人这是有了李大夫人这个伯母,就不要奴婢了。”跟在朱珠和李家大夫人身后走着,白芷状似无奈又委屈地叹了口气。 朱珠扭头过来瞧她,白了她一眼,道,“竟然敢编排起我来了?!回家之后该让丁嬷嬷给你立规矩才是!” 白芷立时换了副谄媚的模样,朝朱珠笑道,“夫人英明神武,奴婢哪敢编排您啊!” “哼……”朱珠不再理她,扭过头去,与李家大夫人说话。 “噗嗤……”走在白芷身旁的李家夫人的贴身丫鬟笑出了声。接着,她伸手过来挽住白芷的胳膊,笑道,“白芷妹妹,你家夫人是有了伯母忘了你,我家夫人是有了侄女儿忘了我。我瞧着,咱们俩竟是同病相怜。那就让姐姐陪你一道。” 白芷生来就不喜那种扭捏性子的人,这会儿见李家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股爽朗的性子,便心生亲近之意,笑着道,“秋宁姐姐说的是,咱们在一处就是了。” “这两个丫头,倒是投缘!”李家夫人笑着与朱珠道。 朱珠点头,“就如同我与您,还有茜妹妹一样儿。” 李家夫人拍了拍朱珠的手臂,勾起的唇角更是往上翘了几分,“你这话,我爱听。” 四人笑说着穿过回廊,上了一座桥。 桥边是明月庵的藏经阁,朱珠不免有些诧异,藏经阁怎么在这显眼的位置上?这里是去往莲花池的必经之路,香客来来往往的,这藏经阁里的经文就不曾被人觊觎吗? 见朱珠朝那藏书阁多瞧了几眼,李家大夫人便笑道,“是不是疑惑,这藏书阁为何在这儿?” 朱珠一怔,继而点了点头,“伯母,您可知道?” 李家大夫人笑道,“原来这明月庵的藏书阁并不在这儿,而是在后头。呶,就是那儿。”说着,李家大夫人就指了稍远的另一座楼阁。 “很多年前的某一日夜里,有小尼偷了藏书阁的钥匙,进去翻看经文。许是瞧得累了,失手将放在书架上的蜡烛给碰倒了。待那小尼被火光惊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将火扑灭,她整个人也被困在了里头,再也没有出来。整座藏书阁也因此付之一炬。听说,当时的主持当场就吐了血。”说到这儿,李家夫人唏嘘不已。 第二百六十六章 蛊毒 “那我却是懂了,明月庵将藏书阁放在这儿,就是因为离河近,若是走了水,施救起来也方便,不至于再造成人亡书毁的下场。”朱珠道。 “嗯。”李家大夫人点头,“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一路说说笑笑,朱珠四人沿着台阶上了一座凉亭。这儿是整个明月庵地势最高的地儿,朱珠四下望去,便是轻易地将整个明月庵的景致都瞧在了眼里。 “那就是莲花池。”李家夫人指了凉亭下的一方池子给朱珠瞧。 明远庵的莲花池占地不大,瞧着大概有两三亩的样子,就如同白芷打听来的那般,正值初冬时节,可那莲花池中的莲花依然盛开着,万绿丛中衬托着点点粉红,让人瞧着心喜。 莲花池边这会儿正有五个人,瞧着像是四个丫鬟拥着一个姑娘。那五个人瞧见她们看了过来,眼神闪烁,竟是回避了去。 朱珠没有在意,只当她们养在深闺,平日里羞于见人,所以才有这般作态。 朱珠扶着李家夫人,身后跟着白芷和秋宁,拾阶而下。 待她们即将走到莲花池边上的时候,那五个人却从另一边的阶梯拾级而上,离开了莲花池。 瞧着像是不想与朱珠她们一道待在莲花池旁似的! 白芷拧着眉瞧着那举止怪异的五个人,总觉得她们瞧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秋宁见白芷站着不动,碰了碰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那五个人……”白芷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秋宁笑道,“你是不是也觉着那五个姑娘瞧着身材壮硕?我还是头一回瞧见有这样的姑娘,竟不像是女子,反而像是男子。” “男子?”白芷抓住了秋宁话里头的字眼,喃喃自语了一句。 秋宁不解地瞧着她,“对啊,寻常的女子哪有这样的身材?!” 倏地,白芷瞳孔微缩,原来是他们! “秋宁,快拿了铜子儿来,本夫人要许愿。”李家夫人在前头唤秋宁。 秋宁忙“诶”了一声,就从怀里拿了铜子儿,上前去给了李家夫人。 趁着李家夫人许愿的功夫,白芷快步走到朱珠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朱珠脸色一怔,问道,“没瞧错?” 白芷抿着唇,点了点头,脸上满是难有的肃容,“兴许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嗯,八九不离十。”顿了顿,朱珠又道,“回头你去打探一二,瞧瞧他们想做什么,咱们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知道了,世子妃。”白芷应了下来。 这会儿,李家夫人许了愿回来,笑着问朱珠,“真不许愿了?” 朱珠上去挽了她的手,笑道,“昨儿个刚求了签,今儿个就不许了。” 李家夫人也不勉强她,与她一道寻了石凳坐下,边赏着这莲花池的风景,边轻声谈笑。 谈笑着,就瞧见白苏正站在那凉亭上四顾而望。 白芷朝她挥了挥手,白苏瞧见了,便拾级而下,快步往她们这儿走来。 “白苏回来了,此行如何?”朱珠问白苏。 白苏给朱珠和李家夫人行了礼,才回道,“两位夫人,许公子没有中毒,也没有中煞气。就如同我姐姐所说的一般,他的的确确是中了蛊!” 朱珠和李家夫人四目相对,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瞧见了惊恐。 “中蛊!我听说,那是要了命的玩意儿!”李家夫人眼里泛起泪来,抓着朱珠的手,颤抖不已。 朱珠轻声安抚了李家夫人几句,转头问白苏,“许公子中的蛊可有解?” 白苏摇头,“奴婢不知。” “嗯?”朱珠蹙眉。 “奴婢通过诊脉只得知许公子中了蛊,但具体中了何种蛊,还得验了许公子的血才知。”说着,白苏拿了一个小木桶出来摇了摇。 朱珠点头,“好,事不宜迟,你快去验。” 白苏应了,先行一步回了客院。 这会儿,李家夫人已没了赏景说笑的心思,朱珠便陪着她,也回了客院。 白苏这一验,就验了一天一夜。待她从屋子里头出来,整个人竟是虚脱了一般,面色苍白,口唇干裂。 朱珠瞧得心疼,指了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先喝口水,再说话。 白苏也不客气,因为她着实累到了!只见她一点儿都不像女孩子一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着杯子就往自己的嘴里灌水。 朱珠瞧着眼皮微抽,连连叮嘱道,“慢点儿,慢点儿,别呛着了!” 待喝完水,白苏抹了把嘴,朝朱珠笑了笑。等自个儿干涩的喉咙缓解了一番之后,才开口道,“许公子中的是睡蛊。” 睡蛊?这名字倒是符合了许轩林现在的情况。 “但这种睡蛊并不是寻常那种让人一睡就不醒的睡蛊,而是子母睡蛊!此蛊的母蛊乃是用这世间最毒的毒物花费七七四十九日养成,极是厉害。只要一人服用了母蛊,再令子蛊吸了另一人的血,再进入他的体内,那么中了子蛊的那人只会在体内有母蛊的人身边清醒,若是一旦分开,中了子蛊的那人便会昏迷不醒,长此以往,便会油尽灯枯而亡。” “竟是这般厉害!”对于白苏的这番话,朱珠真是闻所未闻。 白苏点头,“这便是为何苗疆的蛊毒之术让世人胆寒的原因。” 朱珠瞧着白苏道,“那便说通了,李家大姑娘服用了子母睡蛊的母蛊,而许公子体内的便是子蛊!” “呸……”白苏难得语气嫌恶地啐了一口,道,“这李家大姑娘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用这种法子来抢自家堂妹的未婚夫。” “这大宅子里头到底是不干净。”朱珠感叹了一句,又道,“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这李家大姑娘一个闺阁女子,是从哪里得到这罕见的子母睡蛊的?!” 白苏轻笑,“世子妃再等一两日,我已经传信回了暗部,会有暗卫将事儿调查了来。”说着,脸上那股子笑意敛去,轻声道,“只希望不会牵扯到朝政。” 朱珠一怔,继而也是拧了眉,道,“但愿……” 第二百六十七章 蛊毒(2) “咚咚咚……” 厢房门被敲响,白苏上前去开门,见门口站着焦急的李家夫人,忙将她请了进来。 “李伯母来啦?!”朱珠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李家夫人打招呼。 李家夫人朝她点了点头,伸手往下压了压,道,“快坐下,不用迎我。”接着,她边往里头走,边问着白苏道,“我在屋里头听到了你们这儿的动静,想着定是白苏姑娘你出来了,便想着过来问问。怎么样?验得如何了?” 白苏将她往椅子上扶着坐了,这才将方才对朱珠她们说的,又原封不动地说与了李家夫人听。 李家夫人一听,脸色变幻莫测,半晌,使劲地拍了身旁的矮桌,怒道,“丧了良心的东西,真真是心思歹毒!” 朱珠她们知道李家夫人在骂李家大姑娘,但都是闭口不言,毕竟李家大姑娘的所做所为已经超乎了大家伙儿的想象,实在是令人发指! “白苏妹妹,恕我冒昧,既然已经知晓许公子中了子母睡蛊,那你是否有法子可以解了这蛊?”秋宁一边给李家大夫人顺着气,一边问着白苏。 白苏点头,唇角轻勾,“取了那李家大姑娘的血,引了许公子体内的子蛊出来就成。” 朱珠几人均是一愣,竟是如此简单的法子? 白苏将朱珠几人的疑惑瞧得分明,“噗嗤”一声,笑道,“往往最凶狠的蛊毒,它的破解之法最是简单。但世人总想不透这一层,才会有了许多因中蛊而受制于人、或者身亡之人。” 闻言,朱珠笑道,“你这话说得有理。”顿了顿,朱珠侧头对李家大夫人道,“李伯母,您这下可放心了?待许公子体内的子母睡蛊一解,他就不用再受制于李家大姑娘,可以与茜妹妹再续鸳盟了。” 没有朱珠想的这般轻松,李家夫人反而越发沉了脸色,皱了眉道,“你不了解我家这个大侄女,就算轩林体内的子母睡蛊解了,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朱珠将刚喝了一口茶的茶杯放到桌上,瞧着李家夫人道,“若是咱们不给她这个机会呢?” 李家夫人向朱珠瞧来,见她双眸里泛起了一丝亮光,嘴角勾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便明白她有了主意。于是,李家夫人缓了缓脸色,戳着朱珠的额头,嗔道,“鬼丫头,还不快说。” 朱珠手持着帕子,挡着自个儿的嘴,凑到李家夫人耳边,轻声地将自个儿的法子说了。 听得李家夫人是连连点头。 这般说完,朱珠退开,坐直了身子,笑道,“李伯母可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李家夫人摇头,笑道,“对待恶人就得狠,那二房不仅给茜儿下毒谋害她的性命,又给轩林下蛊谋夺他的一生。她们想同时毁了两个无辜之人,那么就该知道若是事发,她们必定要付出代价才是!你这法子好,就照了你这法子去做。” “诶……”朱珠笑着应了一声。 这会儿,李家夫人突然叹了口气,道,“我家茜儿若是有你这半分的玲珑心思,哪里能被欺到这般田地?!” 朱珠笑道,“李伯母,您这话可就说岔了。我瞧着茜妹妹倒是比我强上几分。若是您嫌弃她,那我正好将她带回去当闺女养着,也好给我做个伴儿。” 李家夫人被朱珠这话一噎,笑着啐了她一口道,“呸,想要闺女,自个儿生一个去。” 正巧,白芷推了门,从外头进来,将李家夫人的话听了一耳朵,笑着接了话道,“李大夫人这话说得好,待我家公子回来,定要与夫人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朱珠脸上泛起红晕,抬眸瞪了白芷一眼,“你闭嘴,莫要说话。” 白芷吐了吐舌头,一副“我说得对”的模样,让朱珠又羞又恼。 李家夫人在一旁瞧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厢房里笑意融融。 李家夫人坐了会儿,便回隔壁厢房去了,她要将许轩林中了子母睡蛊的事儿与李茜茹好生说道说道。 朱珠这头,见没有了旁人,便问了白芷道,“打探得如何了?” “打探?是有何事?”听了朱珠这话,在屋子里头关了一天一夜的白苏一脸的莫名。 朱珠便对白芷道,“先与白苏说个明白,再禀报就是。” 白芷点头,言简意赅地道,“昨儿个咱们在莲花池见到五个怪异的姑娘,仔细瞧来,原来是上回到小张哥家闹事的混子。为了怕他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夫人便派我去打探了一番。” 白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白芷继续道,“今儿个我在那几个混子暂住的厢房外头听了,他们用了这几日将明月庵都摸了个遍,但这明月庵看似只是个尼姑庵,但里头各有玄机,所以他们找不到能够下手对付咱们的地儿。那几个混子原是想用火烧了咱们这客院,但这儿毕竟是佛门之地,他们也怕放了火之后得罪佛祖菩萨,所以奴婢瞧着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准什么主意。” “哦?”朱珠挑眉,那几个混子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内里却还是信奉神明之人,这……当真是可笑至极。在心里嗤笑了一番,朱珠便吩咐白芷道,“如此……你就继续盯着。” 白芷虽然应了下来,但还是疑惑不解地道,“世子妃,奴婢有一事不明,为何咱们不直接将他们解决了?何必还要盯着他们,费这么大的周折?” 白苏在一旁嘲笑道,“夸你还是我姐姐呢?!连那些混子都晓得佛门之地不得轻举妄动,你怎么就反而是喊打喊杀了呢?况且咱们这会儿就解决了他们,那还有什么好戏可瞧?!” 闻言,白芷瞪了白苏一眼,朝朱珠道,“世子妃,您瞧她,又来埋汰奴婢!” 朱珠捂了嘴笑道,“白芷说得对,你啊,得改一改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白芷撅了嘴,突然很想念暗二,若是他没去西南密林,在这儿的话,定是会赞同自个儿的想法的! 朱珠笑了半晌,对白芷道,“敌不动,我不动,你盯着就是了。” “是。”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发现端倪 与此同时,西南密林,一处偏僻的山洞。 暗二正蹲在山洞口,望着外头那连绵不绝的大雨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再发呆,突然就发了狠似的冲到雨里,嘶吼出声,嘴里头指天骂地,怨恨世间不公! 暗卫们沉默地坐在山洞内,瞧见暗二的举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司庭远昏迷了五天五夜,暗二也时而呆滞,时而疯癫了五天五夜。 “哗”地一声,暗七站起身,朝雨幕里头走去,站到怒骂不止的暗二身旁,抬起仅剩下的一只手臂,指向天空,亦是嘶吼出声。 其他的暗卫们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又或许是司庭远昏迷了多日,群龙无首,让他们惴惴不安,这会儿只想着将心里头的那些恐惧和不安都发泄出来。于是,一个个地起身和暗二、暗七一样在雨幕里头歇斯底里。 天枢和暗一在山洞里头照顾着司庭远,听到外头的动静,彼此对视了一眼,苦笑连连。 若是司庭远再不醒来,不说外头的那些暗卫,就连他们俩大概也都快撑不住了!毕竟……那毫无休止的等待最是折磨人心! “唔……”昏迷中的司庭远只觉得浑身滚烫,脑袋嗡嗡作响,于是下意识地皱眉哼了一声。 声音虽小,可天枢和暗一都听见了,两人自是欣喜万分,或许世子爷快醒了。 如他们所料,在昏迷了五天五夜之后,司庭远终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世子爷……”天枢高呼一声。 刚苏醒的司庭远有一瞬的怔忪,待心思清明,才瞧清楚了凑在自个儿眼前的两个人,是天枢和暗一。 司庭远忍着浑身的疼痛,嘶哑着声音,问道,“我怎么了?” 天枢道,“您昏迷了。” “多久?” “五天五夜!” 司庭远眉头紧皱,回想起昏迷前的事儿来。 那日,趁着夜色,司庭远带着暗卫们上山,想要再闯一闯那人形石像的阻拦。但因着下起了雨,视线受阻,自个儿这一方伤亡惨重。无奈之下,司庭远要求所有暗卫撤离,自个儿留下给他们殿后。 谁知,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个人形石像偷袭成功,将他一手一个胳膊扯到了半空中,接着就慢慢地想要将他一撕为二。 司庭远拼命地挣扎,但无济于事。心里头突地涌起了一股子悲凉,他的朱珠还在桃花村等他回去,而他今夜却要命丧黄泉,再也没有回归之日。 暗卫们折回头来,呼喊着来救他,而他只来得及喊一句,“快走……”便因着一股来自胳膊上的激烈疼痛而失去了意识。 “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司庭远问道。 见司庭远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天枢稍稍愣了愣,继而忙开口道,“我们回过头去救您,还没接近人形石像,天上就突然打了几声雷,那些原本还疯狂地朝我们挥舞着手臂的人形石像突然就都定住不动。扯着您的那个人形石像亦是如此,就这样,您整个人从半空中摔落了下来。” “好在天枢眼疾手快地将您带离了人形石像,不然你或许……或许会被突然重新动了起来的人形石像给踩在脚底下。”暗一说着,心有余悸。 “突然定住不动,突然又动了……”司庭远半眯着眸,喃喃出声。 天枢抿了抿唇,问道,“世子爷,您是否有什么发现?” 司庭远没有答话,反而是继续念叨着方才那句话。 天枢和暗一面面相觑,但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反而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好半晌,司庭远开口道,“如何通过人形石像的法子,我有了。” 天枢和暗一惊喜,连声问着司庭远是什么法子?! 司庭远咳嗽了一声,道,“若是我猜的没错,雷声能让那群人形石像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就如同真正的石像一般。” “我明白了,世子爷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等打雷的时候再通过人形石像!”天枢笑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不过,这打雷得看天。天枢,吩咐暗七算一算天相。” “是。”天枢应了一声,留了暗一继续照顾司庭远,自个儿则去外头找暗七。 暗七是整个暗部对天相最有研究之人,他算出来的天相一般都八九不离十,因此以往每每有小队出任务,都有人想带着暗七一道,毕竟带了他事半功倍。 天枢来到外头,暗卫们还在雨幕里头疯狂大叫。 天枢无奈摇头,大喝一声,“行了,别闹了!世子爷醒了!” 倏地,顿时鸦雀无声,那些暗卫们满头满脸的雨水,傻愣愣地瞧着天枢,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声。 天枢瞧得眼皮微跳,心里想着,等回到暗部,是不是该给他们安排些培养沉着冷静方面的训练,去去那股子毛毛躁躁的性子?! 天枢懒得再搭理他们,喊了暗七到近前来,将司庭远的命令吩咐于他。 暗七笑着应了,道,“让世子爷放心,我算出何时打雷就与他禀报去。” “嗯,你先将身上的衣裳烤干了再算,莫要得了风寒。”天枢道。 因着天枢的关切,暗七心里头暖暖的,他们这暗部的统领天枢虽然平日里对他们严厉,但私底下却对他们爱护有加,所以他们都对他又敬又爱! 暗七的动作很快,不过就一盏茶的时间,就将何时会打雷给算了出来,最近的一次就在明日戌时。 司庭远便一锤定音,在明日戌时,借了雷声,通过人形石像。 天枢拧着眉,劝司庭远,“世子爷,不若再多歇息几日,您先将身子养好,咱们再上路,如何?” 司庭远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他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浪费了不少时间,按了他心里的意思,立时就想通过那人形石像。但打雷的时辰,他没有办法撼动,便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明日戌时了。 天枢见劝不住司庭远,也就让他去了。幸好,明儿个白日里可以好生休息。大不了,到时自个儿多看顾着世子爷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花海 第二日,戌时到来的一盏茶前,司庭远和暗卫们已经隐在半山腰上,只等戌时一到,天雷作响,他们就能安全无虞地通过那定住不动的人形石像。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天上打了第一声雷,暗卫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但司庭远还没有下令,他们只得待在原地。 按着暗七算出来的,这雷要从戌时初刻打到戌时二刻。但雷声不可能连续不断,总会有停顿的时候。那雷声只要一停顿,他们便要与人形石像厮打。 司庭远轻声吩咐道,“雷声一响就跑,雷声一停就打,只需自保即可,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暗卫们齐声轻应了司庭远的令。 司庭远点头,举起手来,待得一声雷声落下,他的手也随之一挥,暗卫们都快速地冲向了人形石像。 按照司庭远吩咐的,雷声一响就跑,雷声一停就打。 这样一来,司庭远和暗卫们只是受了小小的伤。不过,他们都没有在意,毕竟这都比不上平日里训练的时候受的伤,简直可以说是能够忽略不计的。 有了正确的应对方法,司庭远和暗卫们顺利地通过了人形石像,到达了山另一边的半山腰之下。 瞧着人形石像追到半山腰上头就停住脚步不再向前,而是朝天张开双臂,躁动不安! 与那些人形石像不同的是,司庭远和暗卫们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世子爷,您真是神了,咱们这就过来了!”暗二欢呼雀跃。 司庭远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转身不再瞧那些人形石像,扔了了一句“走”,便径直往前走去。 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日子,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片花海出现在司庭远和暗卫们眼前。 群花烂漫,争芳斗艳,瞧着是花团锦簇,点绛流丹。 微风吹过,那一朵朵花随着风的方向拂动,沉沉浮浮,摇摆不定,就如同海浪一般起此彼伏,从这头飘荡到那头,再从那头飘回这头。 众人被花海的美景震撼到久久不言,饶是司庭远这种见惯了美景的人,都不禁为之惊叹。 半晌之后,当最初的震撼褪去,理智回归到脑海里的时候,司庭远皱起了眉头。 因为美丽的事物背后通常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尤其是这花海横亘在去到先帝皇陵的路上,这就不能不让司庭远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 “世子爷,请准许属下前去查探一番。”天枢在司庭远身后请命道。 司庭远微微颔首,天枢便往那片花海走去。 在天枢身后,暗卫们都紧张地瞧着他,手里拿着自个儿的刀剑,大有一副天枢若是有任何的危险,他们便会冲上去的模样。 天枢小心翼翼地向那片花海行进,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那片花海依然还是一如方才那边随风飘荡着花朵枝叶,没有任何异样。 可就在天枢即将踏进那片花海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天枢两耳刺痛,忙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好几步。 抬头再往那片花海望去的时候,就只见那花海中原本开的鲜艳的花朵急速衰败了下来,继而萎缩地倒在地上,一片一片地化为了灰烬,风一吹,那灰烬就有不少飘到了司庭远和暗卫们身上。 “不好,有毒!快屏息!”暗卫中会毒的人大喝一声,提醒着众人。 司庭远和其他暗卫纷纷脸色大变,用袖子捂了口鼻,快步往后撤去。 待他们撤到安全地带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瞧着那片花海地动山摇,接着从地底下钻出又一片新的花海来。 新的花海比原先那片花海更美,可仔细一瞧,美则美矣,却恶毒无比,因为它们都是食人花,以人血来浇灌、以人肉为养料! “天呐,这先帝到底网罗了多少能人异士,居然造出了这样一片变幻莫测的花海来?!”暗二禁不住感叹,继而又戳了戳暗一的胳膊,道,“你说,咱们还能不能过去?” 暗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暗二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可话音才落下,他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子晕眩向他袭来。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暗二伸手抓住暗一的胳膊,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倒在地。 暗一察觉到了暗二的异样,伸手将他扶住,问道,“你怎么了?” 暗二摇了摇头,刚想说话,但却发觉自个儿的嘴唇麻痹不堪,竟是张不了嘴。 暗一脸色大变,因为他发现这会儿暗二的脸上浮现一块一块的黑斑,瞬间就将他的脸给弄得面目全非! 暗二将暗一的惊恐瞧在眼里,也跟着害怕起来,抓着暗一一顿猛摇,想问他自个儿发生了什么。 还不待暗一开口,暗二已经闭上了眼睛,头一歪,身子向暗一这边倒了下来。 “暗二!”暗一的声音变了,将暗二的身子接在怀中,扶了他躺在一棵大树下。 这边的动静,司庭远自然也注意到了,瞧见暗二晕了过去,忙走过来,亲自替他把脉。 “砰砰砰……”这边司庭远还没有诊出什么所以然来,那边就有好几个暗卫晕厥在了地上。 一时间,大部分的暗卫都晕得人事不知,清醒的暗卫只剩三四。 司庭远的脸色已经沉到如黑墨一般,可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只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给暗二诊脉。 好半晌,司庭远收回了手。 天枢在一旁问他如何,他却抿紧了唇没有开口,而是走到下一个晕厥的暗卫身旁给他诊脉。 如此再三,司庭远终于开了口,“他们中了毒。” 天枢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担忧和焦急,忙问道,“这毒能解吗?”在他们中间,懂毒的那个暗卫已经中了招,就只剩下司庭远会一些。因此,天枢只能寄希望于司庭远。 司庭远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是没有瞧向天枢,反而是落向那片花海,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暗芒。 见司庭远点头,天枢便长舒了一口气,能解就成! 可下一刻,天枢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司庭远转头瞧向他,艰涩地道,“解毒不难,但用来入药解毒的东西却是难得……” 第二百七十章 食人花海 “难得?”天枢拧着眉头,喃喃了一句,又道,“世子爷,您说说,是要用哪样东西来入药?这偌大的西南密林,我就不信找不着它。” 司庭远摇头,目光从天枢的脸上移开,伸手指向那片摇曳不定的食人花海,沉声道,“不用找了,就在那儿。” 天枢浑身一僵,顺着司庭远手指的方向望去,食人花海的中央开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像是一团火,在风中散发着嗜血的淡芳。 是彼岸花! 传说彼岸花生于忘川河畔,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生相惜,永世不见! 彼岸花的红刺痛了天枢的双目,此刻,他觉得自个儿瞧见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忘川河的召唤! 难道……这一劫真的逃不过了吗? 天枢扭头,双目赤红地瞧向眼睛紧闭、昏迷不醒的暗二,难道……他真的要像当时失去母亲一般,失去他这个世界上唯一且最后的一个亲人了吗? “啊……”天枢再也坚持不住,跪到地上,嘶吼出声。 司庭远伸手拍了拍天枢的肩膀,安抚道,“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该轻言放弃。” 不知何时,天枢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头一回,天枢的心乱了! “世子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好半晌,天枢抬头,哽咽着问司庭远。 司庭远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不忍。 那么就是说,他们必须得到彼岸花,才能救得了暗二他们。若是想要得到彼岸花,就必须进入那片食人花海!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人来进入食人花海,那么天枢觉得那个人必定得是自个儿! 倏地,天枢站起身,朝司庭远拱了拱手,道,“世子爷,劳烦您照看暗二,我去去就来。” 天枢的话说得轻松,但他知道,他这一去,凶多吉少!但为了救暗二这个亲弟弟,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天枢说完,不等司庭远回答,就转身朝那片食人花海走去。 “你给我停下!”司庭远嘴角微抽,急急地喊住了他。 可天枢却无动于衷。 司庭远只得飞身上前,伸手在天枢的穴道上一点,使他僵立在原地,不能再往前半步。 司庭远绕到天枢面前,疾言厉色道,“你给我冷静一点。这般贸贸然地往食人花海里头闯,不但彼岸花采不到,你也会丧命!” “可世子爷,您让属下如何是好?属下不能眼睁睁地瞧着暗二他……他……”说到这儿,天枢这个七尺男儿顿时泣不成声。 司庭远心里同样不是滋味,暗二虽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自个儿奶娘的儿子,也是他的奶兄弟,又因着两人从小在一块儿长大,那感情非是主子和属下这般简单。 “稍安勿躁,定是有法子可以进去,只是咱们这会儿还没有发现罢了。”司庭远沉沉地说道。 又是头一回,天枢对司庭远的话不置可否。 不知何时,天变得阴沉,那偶尔吹过的风夹杂着一股寒意,不禁让没有中毒的暗卫抖了抖,不自觉地裹紧了自个儿的衣裳。 暗七抬头看了一眼,这分明就是山雨欲来的模样。 他不作他想,赶紧来到司庭远跟前,刚想拱手,却发现自个儿只剩了一条胳膊,便只得垂手站立,朝司庭远禀报道,“世子爷,不出一盏茶的时辰,会有暴雨。咱们还是寻了地儿,躲避一番。这么些人中了毒,若是还淋雨感染了风寒,怕是……”话说到这儿,暗七没有说下去,反而是哀伤地瞧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同伴们。 司庭远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分头去找找。” “是。”没有中毒的暗卫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四处分散着去找遮风挡雨的地儿。 很快,就有暗卫回来与司庭远禀报,说是找到了一处干燥的山洞,正巧可以容纳他们这些人。 此时,天枢的穴道也自个儿冲开了,当然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穴道冲开,也全赖了司庭远的“手下留情”。 天枢闷声不响地将暗二从地上扶了起来,待那暗卫指明了山洞所在的方向,就将暗二一把扛在肩上,往那山洞而去。 司庭远在天枢背后瞧着,满脸的无奈,这天枢又钻牛角尖了,还真真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愣是没有将那性子给改了。不过,天枢也是因着暗二中毒而关心则乱罢了,自个儿难道还能与他计较? 想到这,司庭远只得苦笑一声,将天枢那性子给丢开了不提。接着,他便上前去帮着将那些中了毒的暗卫们一个个地扶去了那座山洞。 一如方才那发现山洞的暗卫说的,这个山洞很大,很干燥,和外头那湿润的空气截然不同,不仅可以让那些中了毒的暗卫好生休养生息,若是采来了彼岸花,这儿也是个甚佳的制药之地! “暗七。”司庭远站在山洞口,淡淡地唤着暗七。 暗七只剩了一条胳膊,也扶不了人,所以只能给别的暗卫打下手。这会儿听了司庭远唤他,他便走了过来,恭敬地道,“世子爷,您有何吩咐?” “与我一道出去找水。”司庭远吩咐着,便要转身往外头走。 暗七瞥了一眼正忧心忡忡地瞧着暗二的天枢,欲言又止。 眼睛的余光将暗七的举动瞧在眼里,司庭远顿足,道,“不用管他,我们走。” “是。”暗七应了一声,随着司庭远往山洞外走去。 说是找水,其实不然。 除了找水,司庭远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做,就是借暗七除了会看天相之外又一天生对气味敏感的能力,闻一闻那片食人花海有何不一般的地方。 因此,当司庭远带着暗七站在食人花海前,他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他们不是去找水的吗?怎么变成到食人花海这儿来闻气味了? 暗七觉得自个儿是被忽悠了!可忽悠他的是自家世子爷,那他能怎么办?喊打喊杀是不可能的,而且世子爷如今不仅是他的主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么就算世子爷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可况仅仅只是闻一闻气味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血 暗七深吸了一口气,在司庭远的注视中,使劲地闻了起来。 可闻了好些时候,已经从那头走到了这头,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司庭远和暗七两人都有些泄气。 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飞过来一只雄鹰,竟然将司庭远胳膊上的衣袖撕破,尖利的鹰爪亦是抓伤了司庭远的胳膊。 司庭远皱眉,心下微沉,他居然对那只雄鹰的出现毫无感知! 暗七也是如此,他身为暗卫,警觉性一直都比寻常人要高很多,但方才那只雄鹰出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司庭远和暗七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凝重。 倏地,司庭远抓起暗七的胳膊,将手指放到他手腕的脉搏上。片刻之间,司庭远眼皮猛跳,暗七也中毒了!但中毒的症状比暗二他们那些昏迷的来说,要轻得多,可却是直接导致了暗七的警觉能力下降! 那么…… 不做多想,司庭远忙给自己诊了一脉。 果不其然,确实也是中毒了! “世子爷,咱们先回山洞,您这伤需要仔细处理。”暗七瞧着司庭远胳膊上渗出的汩汩鲜血,眉头似是打了个死结,催着司庭远回山洞。 司庭远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却不料,瞧见方才那抓伤他的雄鹰已经飞到了那片食人花海的上头。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雄鹰飞过之处,那食人花竟是将那花苞紧闭,低垂下去,全然没有了之前那随风摇曳的模样。 暗七瞧得目瞪口呆,语气里带了些许不可思议地对司庭远道,“世子爷,您瞧见没有?那食人花居然怕雄鹰,或许咱们可以抓了几只鹰来助咱们进入食人花海,将彼岸花给采回来!” 暗七越说越兴奋,全然没有注意到司庭远那双眼眸里那若有所思的微芒。 等不到司庭远的回应,暗七便侧过头来瞧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只听得司庭远道,“食人花那般模样并非是怕雄鹰,而是怕它爪子上的血!” “那是……您的血?”暗七嘴巴微张,有些不可置信。 司庭远点了点头,“没错。” “世子爷,您当真确定?”暗七听司庭远说得真切,但依然还是小心翼翼地多嘴问了一句,毕竟这是涉及了性命之事,若只是猜测,那定会坏事儿。 司庭远明白暗七的顾虑,指着那雄鹰飞过的地方,耐着性子对他道,“你瞧,那雄鹰方才刚飞到食人花海上空的时候,它的爪子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血从它的爪子上滴落,使得那些食人花都躲了去。而当它爪子上的血不再滴落,食人花也就不再紧闭花苞。” 暗七顺着司庭远手指的方向瞧去,方才没有注意,这会儿便发现靠近外围的食人花依然低垂,而里头的那些食人花还是随风摇曳。 暗七扭头,两眼冒着光瞧向司庭远,道,“世子爷好眼力,属下佩服!” 司庭远淡笑,既然已经找到了通过食人花海的方法,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取了彼岸花出来。 于是,司庭远二话不说,就直接脱起了自个儿的衣裳。 暗七瞧着眼皮直跳,忙阻止道,“世子爷,您脱衣裳做什么?” 司庭远手下不停,言简意赅地道,“将衣裳撕成布条,沾了血,用来给咱们开道。” “那用属下的就成,哪里需要您的衣裳?!”说着,暗七抢在司庭远前头,麻利地将自个儿的衣裳脱了下来,迅速地撕成了布条,捧到司庭远面前。 司庭远无奈,只得将衣裳重新穿好。再拿了布条,一条一条地沾胳膊上伤口处的血。 待那些布条都沾上了司庭远的血,司庭远便带着暗七一道,小心谨慎地往食人花海走去。 靠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低垂着的食人花,司庭远和暗七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顿足不前,想瞧一瞧那食人花会不会突然一改低垂的模样,朝他们攻击。 可等了半晌,那食人花都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司庭远和暗七便提了口气,轻轻地走了进去。 走过低垂的食人花,来到一片“张牙舞爪”的食人花前,司庭远吩咐暗七,两人一道将各自手中的一根布条给甩到了面前的食人花上。 就如同司庭远说得一般,那些食人花确实害怕司庭远的血,亦或是说司庭远的血能够克制那些食人花。 司庭远和暗七瞧着眼前的情形,各自吐出了一口浊气,接着,便继续往彼岸花那儿走去。 一路走,一路扔布条,司庭远和暗七终于来到了彼岸花前。 正当他们欣喜着马上就要采到彼岸花的时候,那彼岸花的根茎处却涌出了无数的蚂蚁来。 不,那不是寻常的蚂蚁,它们比寻常的蚂蚁要大上不少,还长了一双如同龙虾一样的钳子!它们举着钳子,纷纷朝司庭远和暗七这边涌来。 猝不及防,司庭远和暗七只得后退几步,同时甩出了手里的布条。 但是那些布条对食人花有用,对那些巨蚁却无用,它们依然没有停下的模样。 “用火!”危机之下,司庭远喊出声。 暗七听了,头都来不及点,连忙从怀里拿了火折子出来,吹着了之后,就扔向那群巨蚁。 与暗七的火折子一同扔出的,还有司庭远的火折子。 只见那两个火折子落在巨蚁群中,发出“噗噗”的声响,不少巨蚁都因此被烧得血肉横飞。 可到底是只有两个火折子,而巨蚁却源源不断。 司庭远高声嚷道,“撤,回去取火药。” “是!”暗七应了一声,与司庭远一同退出了食人花海,回了山洞。 两人刚进山洞,暗一就迎了上来,皱着眉头,道,“世子爷,不好了,天枢也中毒晕过去了!”顿了顿,司庭远胳膊上有伤,忙问道,“您怎么受伤了?” 司庭远没有回答,反而沉声对暗一道,“将火药取来给我。” 暗一怔了怔,怎么世子爷出去了一回,受了伤回来,还居然要用火药了? 暗七将暗一脸上的疑惑瞧得分明,一边拿着伤药给司庭远处理胳膊上的伤口,一边将在食人花海那儿发生的事情给暗一说了一番。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解药 闻言,暗一乍喜乍忧,喜得是能借助司庭远的血通过食人花海了,忧的是彼岸花那儿居然有巨蚁守着,轻易靠近不了!好在用火可以攻,那么用火药便能一劳永逸! 暗一手脚麻利地取出火药来,说是火药,其实也不过就是在木桶里头装了火药粉,外头加了根引线。只要将引线点燃,烧至火药粉,就会引起爆炸,炸毁周遭的一切。 司庭远瞧了一眼被暗一保护得很好,没有被雨淋湿的火药,点了点头,吩咐道,“暗七,你留下。暗一,跟我走。” “是!” 司庭远带着暗一一路走进食人花海,在离彼岸花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那些巨蚁又冒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瞧着他们。 不再耽搁,司庭远和暗一点燃手里的火药,避开彼岸花,齐齐地扔了出去。 “轰轰轰……” 伴随着几声巨响的传来,那些巨蚁也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过就只是顷刻之间,威胁着司庭远他们,不让他们靠近彼岸花的巨蚁全都只剩下了破败不堪的尸骸。 司庭远和暗一脚踏着那些巨蚁的尸骸,走到彼岸花前。 暗一刚想伸手去采摘,却被司庭远给拦了下来,只听得他道,“你不懂如何采摘,还是我来。” 暗一不懂医术,这个时候也不逞能,听了司庭远的话,就乖乖地退到了一旁,束手瞧着司庭远伸手,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手法将彼岸花给采摘了下来。 彼岸花脱离了它的根茎,那根茎就好似没有了主心骨一般地抖了抖,接着便是软了下来,倒在地上。 司庭远凝眉,这花海里的一切都好似有着生命一般,让人禁不住好奇,到底是哪位能人异士能造出这样一片花海来。 可好奇就只是好奇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用彼岸花来炼制解药,给大家解毒,不然再迟个一时半刻,自个儿也昏迷过去,那所有人都得命丧于此了! 不再多做停留,司庭远和暗一飞身回了山洞。 一进山洞,打眼瞧见的就是躺倒在地的所有人。 司庭远和暗一面色凝重,这么说来,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完全清醒着了。 “暗一,你照看好大家,我这就去炼制解药。”司庭远快速地吩咐了一句,便拿着彼岸花走到了山洞的深处。 大半个时辰过去,就在暗一都觉得自个儿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司庭远总算拿着炼制完成的解药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 “世子爷,快……快给……属下一颗。”暗一半靠在石壁上,朝司庭远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司庭远走上前,蹲在他身边,亲自将解药喂进了他的嘴里,再拿过一旁的水壶喂了一口水进去。 合着水,暗一将那颗解药给吞了下去。 对症下药的结果是,不消一盏茶的时辰,暗一整个人就缓了过来,身上也不再感到刺骨的寒冷,反而是一股股的暖意从胃里升腾了起来,顺着血液,流向四肢。 这会儿,司庭远已经给所有人都喂了解药,自个儿也吃下了一颗,盘腿坐在地上,休养生息。 昏迷中的暗卫们一个个都醒了过来,呆愣了半晌,才想起昏迷前的事儿来,均是一脸的惊恐。 暗一将他们昏迷后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与他们说了一番,再告知他们已经服用了解药,没有性命之忧了之后,他们才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都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寻常人来说更容易恢复,又加上用彼岸花做药引入药,在解毒的同时还有养身的效果,因此原地休息了一日,司庭远和暗卫们都恢复了精神和体力,再次上了路。 有了通过食人花海的法子,那么通过它也不过就是小半日的功夫。 “啪……啪……啪……” 当所有人都通过食人花海之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司庭远和暗卫们回身望去。只见那些食人花竟然随风散去,瞬间那片花海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土地。 司庭远和暗卫们还来不及惊讶的时候,一棵一棵的植被从地里头冒了出来,瞬间眼前就呈现了前两日他们瞧见的花海美景。那摇曳的花骨朵就好像是在与司庭远他们告别。 司庭远和暗卫们心下明了,这花海又将在这儿等待下一波闯入先帝皇陵范围的人,挡了他们的去路,让先帝皇陵不受惊扰。 “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与那制造这花海的人好生聊一聊。”暗二说着,满脸的佩服。 天枢睨了他一眼,道,“先帝皇陵建造完,那些匠人都给先帝做了陪葬,没了性命,你上哪儿找得到他们?” 暗二一噎,心里头埋怨,天枢这亲哥哥怎么整日里都埋汰自个儿?!可这埋怨也只不过是一瞬,因为他从暗七那儿可听说了,当时他中毒昏迷的时候,天枢可是急昏了头,想来他这亲哥哥却是极疼自个儿的! “哥,多谢你。”暗二忍不住拉了拉天枢的衣袖,低声道。 天枢愣了愣,明白过来暗二因何谢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不管,就是要谢你。”暗二脖子一扬,硬气道。 天枢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提醒暗二道,“你是男子,莫做了那女子的姿态!” 此话一出,暗二顿时僵在原地,而身旁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甚至有两三个还笑得前俯后仰,惹得暗二差点拔了剑砍上去! 司庭远也淡淡地笑了起来,可下一瞬,他却是笑不出来了,因为从他口中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接着,便是不省人事! “世子爷……”天枢大喝一声,上前一步扶住了司庭远软倒的身子。 暗卫们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的面露担忧之色。 扶着司庭远身子的天枢眉头紧皱,世子爷的身子怎么这么烫? 天枢慌忙撕开包扎在司庭远胳膊上的棉布,瞧见那被雄鹰抓伤的地方已经流了脓,心下大骇,这是伤口感染了,若是一个不慎,这条胳膊都会废了! 再加上方才司庭远放了好些血,这…… 第二百七十三章 跟踪 “快,去找了干净的地儿,世子爷发烧了!”天枢大声喊着,一边往司庭远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暗卫们倏地四下分散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洞,继而将司庭远给抬了进去,安置在里头。 天枢又仔细地替司庭远将胳膊上的伤口处理了一番,这才忧心忡忡地坐在他身旁。 瞧着司庭远因发烧泛红的脸,众暗卫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司庭远能赶紧退烧。 司庭远正发烧昏迷的时候,朱珠在明月庵山下的茶寮前与李家夫人和李茜茹告别。 那日白苏将许轩林中蛊之事探查出来之后,李家夫人便将事儿一五一十地与李茜茹说了一番。李茜茹自是气恼万分,原来她为了许轩林能安然无恙所做出的隐忍和退让,全都是因着李家大姑娘做的局才会如此! 于是,她一刻都不想在明月庵里头待着,她要请了白苏回去给许轩林解蛊,再夺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可李茜茹刚解了自个儿身上的毒,那身子骨还很虚弱,得卧床修养,不能下地。李家夫人和朱珠好说歹说,硬是压着她在明月庵多休息了几日。待白苏诊了脉之后,说是可以坐马车,才准许她今儿个回县城。 “珠姐姐,我在县城等你,你可要快些来。”李茜茹坐上马车,撩了帘子,殷切地瞧着朱珠。 朱珠笑着点头,“放心,定不会让你等很久。” “那我们先走了。”李家夫人坐在李茜茹旁边,亦是瞧着朱珠,笑道。 “李伯母,茜妹妹,慢走。”朱珠笑着与她们道别,在李茜茹放下帘子的时候,又瞧了一眼李家夫人,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均是露出一抹笑来。 李茜茹靠在马车里那特地为她放置的靠垫上,瞧着自家娘亲那脸上的笑意,不解地问道,“娘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不成?说出来与女儿听听,让女儿也高兴高兴。” 李家夫人一顿,笑道,“高兴的事儿不就是弄明白了轩林为何长睡不醒的缘由?!只要一想到待咱们回了县城就能揭穿真相,让二房颜面扫地,我这心里头就高兴!” “这还真是多亏了珠姐姐她们,不然我这就得眼睁睁地瞧着轩林哥哥去娶大姐姐了。”李茜茹万分庆幸地捂着胸口道。 “没错。日后你可得待你珠姐姐如同亲姐姐一般。”李家夫人嘱咐道。 李茜茹点头,“女儿省的。” …… 目送李家夫人和李茜茹的马车走远,朱珠转身,戴上帷帽,由白苏扶着上了另一辆马车,往桃花村的方向而去。 朱珠她们的马车刚走,这段时日一直乔装打扮待在明月庵里头的三个混子便从茶寮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老大,怎么不见上回那泼辣的娘们儿?”狗腿子甲凑到为首的壮汉身旁,低声嘟囔道。 为首的壮汉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这脑袋里都糊了屎不成?你问我,我问谁去?!” 狗腿子甲揉着被打疼的脑袋,赔着笑道,“是我脑子不好使,是我脑子不好使!”顿了顿,又道,“那娘们儿不在倒是好了,咱们不用费劲心思去对付她!” “这话说得对。”为首的壮汉难得赞同狗腿子甲的话,道,“那娘们武艺高强,上回就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说着,他还摸了摸自个儿的胸膛,觉着那已经养好了的伤又微微地抽疼了起来。 好半晌,待朱珠她们的马车走远,为首的壮汉才招呼着身旁的两人一道跟上去。 可走了几步,就发现狗腿子乙没有跟上来,为首的壮汉皱眉,扭头瞧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吼道,“做什么呢?还不快来!” 狗腿子乙被这一声低吼吓了一跳,忙回过神来,小跑着上来,皱着眉对为首的壮汉道,“老大,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那桃花村的娘们来明月庵的时候明明坐的是牛车,怎么这回去倒是坐了马车了?” 为首的壮汉脚下一顿,被他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有些怪异。 可不等他多想,只听得狗腿子甲撇了嘴,嗤笑道,“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婆婆妈妈得作甚?你说的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那马车是李家夫人送了那桃花村的婆娘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说了,这牛车和马车又何区别?!咱们的人在路上设了埋伏,对马车和牛车都一样儿!” 闻言,为首的壮汉瞪了那狗腿子甲一眼,道,“为何这事儿不早与我回报?差点儿就被你坏了事儿?!” 狗腿子甲没想到他刚嘲笑完狗腿子乙,转头,自家老大非但没有夸自个儿,反而又数落了他,他可真是委屈。 “走。若是今儿个不成事,我唯你们是问!”为首的壮汉转身,急急地往朱珠她们那辆马车而去。 两个狗腿子也不再耽搁,脚下不停地跟了上去。 …… 刚走了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让后头跟着的几个混子措手不及,幸好他们躲得快,没有暴露在朱珠她们面前。 为首的壮汉皱着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会儿,就见朱珠戴着帷帽从马车上下来,白苏扶着她往一旁的树林里去了。 为首的壮汉眉头一松,这俩娘们应该是方便去了! “这俩娘们也真是,怎么不到咱们设了埋伏的地儿再下车!”狗腿子甲又絮絮叨叨了起来。 狗腿子乙用眼睛的余光扫了狗腿子甲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来,这狗东西真分不清场合,这会儿了还碎嘴,也不怕被前头的人听到,到时候功亏一篑! 不过狗腿子甲这样也好,惹得老大厌烦了,他才会有上位的机会不是?! 果不其然,为首的壮汉满脸的厌烦,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狗腿子甲,吓得狗腿子甲立马收了声,不敢再言语。 过了会儿,白苏扶着戴了帷帽的“朱珠”出来,上了马车之后,又缓缓地往前行去。 马车行到一处弯道时,不知怎么的,突然车下一个颠簸,那马车的轮子竟然被颠散了去,失去了一个车轮的马车,自然失去了平衡,向一边倒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事败 “啊……”车厢里传出两个女子的惊呼声。 马车的车夫亦是倒在地上,捂着膝盖,痛呼不已,瞧着像是摔断了腿! “走!与我去抓那俩娘们!”为首的壮汉从后头站了出来,高声喊道。 “是!”不止为首的壮汉身后那两个狗腿子,还有马车前头也出现了两个狗腿子。 五个人狞笑着走近那马车,先是将车夫给踢晕了过去,接着,掀开破败不堪的马车帘子,瞧见了里头昏迷不醒的白苏和戴着帷帽的朱珠。 “嘿嘿嘿,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俩娘们弄到手了!”为首的壮汉摸着下巴,猥琐地笑了。 “这不都赖了老大您英明神武!”狗腿子甲溜须拍马道。 狗腿子乙也不甘弱后,哄着为首的壮汉道,“可不是!若是换了咱们,可想不到这样的法子!” 为首的壮汉听着狗腿子甲和乙轮番吹捧着自己,心里头甚是受用,哈哈大笑道,“就你俩嘴甜!回头等我收用了这俩娘们,也赏了你们玩儿玩儿!”顿了顿,还指了另两个狗腿子道,“还有你们俩,今儿个可是帮了大忙了!” 闻言,四个狗腿子脑袋里同时浮现起朱珠和白苏的容貌来,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若是尝上一口,那让他们死了都成! 五个混子得意了一番,为首的壮汉便吩咐四个狗腿子去将眼前的白苏和朱珠给捆起来带回去。 那四个狗腿子对视了一眼,纷纷暗笑着,准备在捆绑的时候,先吃上一把豆腐,过过干瘾! 可没等他们那几双脏手碰上白苏和朱珠的身子,就被突然而来的一阵银针雨给撂倒在了地上! “啊……” “我的脸……” “什么玩意儿……”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响起,为首的壮汉一惊,瞧着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四个手下,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难道……难道……真的有诈? 为首的壮汉游移不定地向躺在破败马车内的白苏和朱珠望去,瞧见她们依然如同方才那样昏迷不醒,连姿势都没变过,不像是使诈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首的壮汉踢了踢正巧倒在自个儿脚边的狗腿子甲,问道,“怎么回事?” 狗腿子甲被银针刺中了脸,这会儿正拔了那银针,捂着脸痛哭,听了自家老大问他,忙抽噎地道,“不……不……知道,方才……咱们……要碰上那俩娘们的时候,就被一阵银针给逼退了。” 一阵银针? 莫不是马车里有玄机? 为首的壮汉踢开狗腿子甲,小心翼翼地将自个儿的脚伸进马车内,等了半晌,不见有任何的异样,便大着胆子,往里头去够白苏和朱珠。 可如同方才那四个狗腿子一般,为首的壮汉还没有碰到白苏和朱珠,就被银针给扎了满头满脸,疼得他嗷嗷叫! “老大,老大,你没事?”狗腿子们这会儿已经缓过气来,瞧见为首的壮汉满脸的银针,忙连滚带爬地过来,问着为首的壮汉。 为首的壮汉疼得几乎昏厥,根本没有力气去吼明知故问的狗腿子们。 “哈哈……”一阵女子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接着,还在哀嚎着的为首壮汉以及狗腿子们回身望去,就见那破败的马车里弯腰走出两个女子。 “你……你们……居然没事?”五个混子最初的震惊后,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惊恐。 白苏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可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让那五个混子觉着自个儿在白苏眼里已经是五具死尸。 “今儿个我心情好,便提点你们一句。你们脸上和身上的银针可别轻易拔了,不然会中毒。那种毒会在一个时辰内让你们慢慢地体会到什么叫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感觉!最后死前,你们还会亲眼瞧见自个儿肠穿肚烂。啧啧,想想就够恶心的!”戴着帷帽的“朱珠”轻笑着出声,语气里仿佛不是在说让那五个混子恐惧的话,反而像是在与他们聊今儿个的天气一般! 闻言,那五个混子脸色煞白,都不敢伸手去拔银针,就怕自个儿如眼前这个戴帷帽的女子所说的那般命丧黄泉! “怕了?怕了还算有救!”带着帷帽的“朱珠”又是一阵轻笑。 为首的壮汉听着声音,顿时想起,这不是朱珠的声音,反而像是…… “你……你……你是……” “呵……你们好生瞧瞧,我是谁!”戴着帷帽的“朱珠”冷笑一声,伸手将头上的帷帽掀开。 如为首的壮汉所料的一般,帷帽下的赫然是那武艺高强的白芷。 那五个混子顿时大骇,连连往后挪了挪,“你……你……你……怎么是你?!” 不知何时,白芷已经将三尺青锋握在了手里,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猜。” 为首的壮汉猛地想起,虽然他们亲眼瞧见朱珠戴上帷帽,上了马车。但!朱珠和白苏在中途有下过一次马车,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朱珠和身形相仿的白芷做了调换! 为首的壮汉懊恼,他们这是着了朱珠三人的道了!早知道就不因泄私愤而招惹她们了! 可这会儿后悔有什么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瞧着虎视眈眈的白苏和白芷,为首的壮汉心里头一阵苦涩,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老大,咱们趁她们不注意,赶紧跑!”狗腿子甲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缩在为首的壮汉身边,提议道。 为首的壮汉沉默,跑?哪有他说得这般容易?! 眼前这俩娘们儿武功高强,他们不过就是街头混子,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老大……”狗腿子甲见为首的壮汉不答话,便推了推他。 可这一推,正巧就不小心推在了为首壮汉那被银针扎着的地方,疼得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芷瞧见了,便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半晌,白芷才收了笑意,道,“不用琢磨了,你们逃不了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交给官差 为首的壮汉见大势已去,忙爬了起来,跪地求饶道,“女侠饶命,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们放过咱们!” 在镇上,还有这十里八乡的混了这么些年,为首的壮汉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但是为了自个儿的命,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难不成为了那点儿面子,就豁出命去?这可不值当! 见为首的壮汉跪地求饶,四个狗腿子也不甘弱后,纷纷朝白苏和白芷磕起了头。 管她们是怎么知晓他们的计划的,眼前保命要紧! “呵……”白苏冷笑一声,“饶你们一命?那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嗯?”为首的壮汉磕着头的动作就是一愣,与四个同样是满头雾水的狗腿子面面相觑,白苏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山路上正有一队官差浩浩荡荡地往他们这儿来。 待行到近前,为首的官差笑着与白苏和白芷行礼,道,“可是白苏和白芷姑娘?” 白芷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高夫人赠给朱珠的令牌,在那为首的官差眼前晃了晃,道,“地上的这五个混子就交给你们了。” 为首的官差瞧了瞧令牌,又斜睨着眼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五个混子,口气愈发恭敬地道,“姑娘尽管放心,只要他们落到了县衙的大牢里,就必然会受到严惩。” “嗯,那就麻烦差爷了。”白芷客气了一句。 为首的官差抱拳道,“姑娘客气。”说完,他转身吩咐着手底下的官差道,“将他们脸上和身上的银针都拔了去,再捆了带回县衙大牢。” “是。” 手底下的官差应了,纷纷上前,撩了袖子就要去拔银针。 那五个混子连连往后退,嘴里喊着,“不,不要,这银针有毒,我还不想死!” 官差们脚步微顿,均是侧过头来瞧那为首的官差,想问他讨个主意。 为首的官差眼神游移不定,瞄了瞄面色淡然无波的白苏和白芷。 白苏和白芷自然是瞧见了,因此白芷笑着道,“瞧我们做什么?他们说着银针有毒就有毒?” “呸,臭婆娘,明明就是你说的,这银针有毒!”狗腿子甲将白芷的话听了一耳朵,顿时就不乐意了。 “闭嘴!”官差上前踢了狗腿子甲一脚,狗腿子甲瞬间就偃旗息鼓。 “拔了,无事。”这会儿,白苏淡淡地对为首的官差道。 为首的官差点头,朝手底下的官差们挥了挥手,那些官差会意,立时就无所顾忌地上前,粗鲁地将那五个混子脸上和身上的银针都给拔了,又是疼得他们嗷嗷叫! 银针拔了之后,没有任何的中毒反应,那五个混子才反应过来,方才白芷骗他们银针有毒,会肠穿肚烂而死,这都是在吓唬他们! 因此,在被押解往县衙大牢的路上时,那五个混子一路骂骂咧咧,被官差们不知警告了多少次! 而这些,正前去与朱珠会和的白苏和白芷并不知晓,可若是知晓了,她们也不会在意,那五个混子有胆子对她们主仆三人下手,就得承受应有的恐惧和代价。 当白苏和白芷在收拾那五个混子的时候,朱珠正坐在李家的马车里,与李家夫人和李茜茹说话。 “多谢伯母相助。”朱珠笑着与李家夫人致谢。 李家夫人拉着她的手,轻拍道,“客气什么,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李茜茹在一旁听得疑惑,便问道,“娘和珠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朱珠就将事儿与李茜茹说了一番。 听罢,李茜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方才娘让车夫往那林子里走,就是去接应珠姐姐你的。” “没错,若不是有伯母,我也想不到这个法子。”朱珠笑道。 “不知现在白苏和白芷她们俩如何了?我曾听说那些混子可不是好惹的。”李茜茹蹙眉道。 朱珠挪了挪身子,坐到李茜茹一边,伸手揽着她道,“你放心,对付那些混子,她们俩可是绰绰有余。” 李茜茹眼睛一亮,“难不成她们俩都有功夫不成?” 听李茜茹这么问,李家夫人嗔道,“那可不!不然深更半夜的,白苏怎么潜进许家,给轩林看诊?!你啊,定是解了毒,将平日里的小聪明都给一并解了去了!” 闻言,李茜茹不依,愤愤地唤了声,“娘!”惹得朱珠和李家夫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县城。 进了城门,李茜茹就拉了朱珠的手,笑道,“珠姐姐,这段时日你就住我家去。”说着,还侧头问了李家夫人道,“娘,您觉得呢?” 李家夫人笑道,“当然是欢迎之至。” 朱珠笑着推拒道,“多谢伯母和茜妹妹的好意,我在县城有落脚的地儿,就不去贵府上叨扰了。” 李茜茹又道,“珠姐姐,你就当是陪陪我,应了我。” “这……”朱珠迟疑,她并不想住到别人府上去,没个自由。 李家夫人约莫明白朱珠心里头的想法,便对李茜茹道,“好了好了,你珠姐姐住在自个儿家里头,容易行事。哪像进了咱们的宅子,做起事儿来束手束脚的?!难道你就不想你与轩林的事儿安排得妥当,不出什么岔子?!” 朱珠点头道,“还是伯母知我。”顿了顿,又对李茜茹道,“茜妹妹回府之后就好生修养,旁的事儿就交与我和伯母就是了。” 李家夫人和朱珠这般说,才不再坚持,只是道,“那珠姐姐得了空就来我家瞧我。” 朱珠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道,“那是自然。” 如此这般,李家夫人和李茜茹便将朱珠先送去了城西小院儿,自个儿一行人才回了李家。 李家二房两母女在内宅里头,听了下人的禀报,说是李家夫人和李茜茹回了府,均是愣了愣,这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回来了? 疑惑了半晌,突地,李家大姑娘却是笑道,“我还以为那李茜茹当时说要回来参加我的定亲礼是赌气的话儿,却原来所言非虚啊!当真是愚蠢至极!” 第二百七十六章 劳烦您帮个忙 李家二夫人撇嘴,道,“可不是!被退了亲了,还敢明目张胆地回来。艺儿,回头定亲礼上,你可得给我好生地争口气,落了那大房的面子!” 李家大姑娘满脸笑容地道,“知道了娘,您就瞧好了。不过,女儿觉着,只要女儿往那儿一坐,就能将李茜茹给气昏过去。” “你这话说得有理。”李家二夫人捂着嘴笑了半晌,又道,“这世上哪有心上人被抢,这般痛苦的事儿了?!” “呸呸呸……”李家大姑娘嗔怪道,“娘,您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轩林哥哥本该就是我的,他大房不过就是占了个嫡字罢了,所以之前才落到了李茜茹头上!我这会儿不过就是拿回属于自个儿的东西。” 闻言,李家二夫人假意打了打自个儿的嘴巴,道,“瞧我这张嘴,怎么尽说些不着调的话!什么抢不抢的,合该就是你的!” “这才对嘛!”李家大姑娘搂了自家娘亲的手臂,一顿撒娇。 李家二夫人自是受用得很。 在李家二夫人和李家大姑娘瞧不见的背后,两个二等丫鬟正收拾着屋子,她们默默地瞧彼此望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鄙夷。 虽则她们被拨来了二房做丫鬟,但心里头对二房这些个主子颇为不屑,尤其是李家二夫人和李家大姑娘这对母女。 听听她们方才说的是什么话?如何叫做那许公子本该就是大姑娘的夫婿? 这李家上下,谁不晓得,大房的二姑娘打从娘胎起就与许公子定了娃娃亲。若不是许公子中了煞气,哪里能轮得到八字还算不错的大姑娘?! 说来还是大房的二姑娘命不好,临到快成亲了,许公子发生了那样儿的事儿,平白便宜了大姑娘! “走,既然大嫂和茜丫头回来了,咱们也该去瞧瞧才是。”李家二夫人拍了拍李家大姑娘搂着她胳膊的手,笑道。 李家大姑娘点了点头,道,“娘说的是。”说着,便扶了李家二夫人一道出了房门,往大房所在的院落走去。 不提李家大房和二房之间如何打机锋,却说朱珠这头,进了城西小院儿不久,白苏和白芷也到了。 仔细地问了一番那五个贼子的事儿,得知他们已经被县衙官差带走,朱珠便放下了心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白芷见朱珠一副困顿的模样,便笑着道,“世子妃去屋子里头睡一会儿。” 朱珠点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却是有些累了。你们也歇息去,等缓过劲儿来,咱们去天香楼吃晚饭。” 白苏和白芷原想说不累的,但是朱珠体恤她们,她们便不能不知好歹,于是笑着应了下来。先伺候了朱珠去屋子里头歇息,自个儿两人才各自去歇息不提。 歇息了一个时辰,朱珠便醒了,洗漱了一番,便带着白苏和白芷一路走去了天香楼。 刚踏进天香楼,就被眼尖的房掌柜瞧见,上前来笑着见了礼,迎上了二楼厢房。 待朱珠落座,房掌柜亲自给她倒了茶,递到了面前。 朱珠笑着接过,道,“房掌柜如此客气作甚?!” 房掌柜呵呵一笑,道,“您现如今可是咱们这天香楼的小东家,我可不得殷勤一些?!” 朱珠一怔,继而失笑,道,“那我可是得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房掌柜道,“随您高兴。” 说完这话,房掌柜自个儿就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了半晌,朱珠与房掌柜说起正事儿来,“房掌柜,过段时日,我会在镇上开个酒坊。这酒坊的前期还劳烦您帮着提供葡萄。” 房掌柜点头,“上回您来了信儿,我就已经吩咐庄子上给您将葡萄留着了。要多少,您尽管说就是。不过这酿成的葡萄酒,可得给咱们天香楼留一些。毕竟这赚多了钱,您那两成的利润也分得多些。” “那是当然!”朱珠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又道,“您上回送到我那儿的葡萄,已经酿了酒了,回头我给您先送一坛来尝尝。” 房掌柜喜笑颜开,“那感情好。我可听白芷说了,您酿的葡萄酒甘醇绵长,回味无穷。” 朱珠谦虚道,“哪有她说得这般美味?!不过就是勉强能入口罢了。” “那您可就过谦了。”房掌柜笑道。 “对了,房掌柜,我这还有些事儿要劳烦您帮个忙。”这会儿,朱珠开口道。 房掌柜点了点头,“您请说,是何事?” 朱珠没有立时答话,反而是道,“还请您附耳过来。” 房掌柜挑了眉,到底是什么事儿,这般神神秘秘的?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房掌柜将自个儿的耳朵凑了过去。 朱珠隔着一些距离,小声地将要请房掌柜帮忙的事儿说了一番。 房掌柜听得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小东家,我定将事儿给您办好。” “那我就先谢过您了!”朱珠笑道。 房掌柜假意沉了脸,道,“您瞧您,又跟我客气了!今后可别再如此了,您是东家,为您做事儿也是应该的!” 朱珠连声笑道,“是是是,您说得对。” “好了好了,夫人和房掌柜,您二位就不用捧来捧去、谢来谢去的了。奴婢这肚子都饿了,咱们能否可以唤了小二来点菜了?”白芷在一旁摸着肚子,苦着脸道。 朱珠瞪了白芷一眼,指着她道,“你这丫头……若是这会儿丁嬷嬷在这儿,定要斥责你去!” 白芷将脸上的苦色敛去,走到朱珠身后,替她揉着肩膀,笑道,“这不是因着丁嬷嬷不在这儿,奴婢才敢这般言语……” 朱珠轻拍白芷的手,道,“合着你怕丁嬷嬷,就不怕我了?” 白芷笑道,“夫人才舍不得斥责奴婢!” 听她这般说,朱珠摇头失笑,“你就仗着我平日里惯着你!” 房掌柜瞧着眼前说得热闹的朱珠和白芷,瞅着空儿,道,“小东家您稍坐,我这就去唤了厨房给您和两位姑娘送了饭菜来。” 朱珠点头,笑道,“那就劳烦房掌柜了。” “应该的,应该的。”说着,房掌柜便拱了手,退出了厢房,自去厨房里头唤了人做了热乎的饭菜送到二楼朱珠所在的厢房。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人命关天的事儿 吃完饭,朱珠便带着白苏和白芷与房掌柜告辞,回了城西小院儿。 当朱珠她们三人刚离开天香楼不久,冷墨便出现在了天香楼的后院。从房掌柜嘴里得知,今儿个朱珠来过,方才才走,冷墨往屋子里走的脚步微顿,使得房掌柜心里一阵心惊肉跳。 不过,好在冷墨只是停顿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进了屋子。 房掌柜瞧着冷墨的背影,眉头紧皱,这公子莫不是真的……那可得出大事儿啊! 冷墨在屋子里的桌前坐了,瞧见房掌柜还站在屋外,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沉声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诶诶,来了来了。”房掌柜敛了敛心神,快步走近屋子,上前殷勤地给冷墨倒了杯茶,接着便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将这段时日天香楼的经营状况与冷墨仔细地禀报了一番。 冷墨听后,微微颔首,问道,“可也有与司夫人禀报过?” 房掌柜愣了愣,忙回过神来,答道,“公子放心,已经与小东家知会过了。再有,咱们天香楼的账册也给她过目了。” “嗯……”冷墨淡淡地应了一声,对房掌柜的处事甚是满意,“今后这天香楼的所有事宜都不必再特意与我禀报,都由司夫人定夺即可。” 房掌柜心下震惊万分,这公子是要放权?可小东家不过就只是分天香楼的两成利润罢了,怎么…… 房掌柜觉着自个儿额角疼得厉害…… 哎,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这公子的事儿还是让他自个儿去琢磨! “嗯?”冷墨不满房掌柜再次愣神,淡淡地哼了一声。 房掌柜回过神来,忙笑着应了。 冷墨喝着茶,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就在房掌柜暗忖着是不是自个儿得回前头去照看生意,让自家公子在这儿好生歇息的时候,冷墨开了口,“今儿个司夫人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房掌柜忙道,“过段时日司夫人要开个酿酒坊,所以来与我知会了供应葡萄的事儿。再有,她还让我帮她做些事儿。” “哦?”冷墨的语气依然淡淡,但是那脸上却透了些许的兴致。 房掌柜便将朱珠方才央他帮忙的那些事儿都说了一番。 冷墨淡笑道,“如此,你就按了司夫人的吩咐去做。若是需要相助,就寻了夜魂,明儿个他会来县城。” 自家公子让自个儿有事儿就寻了夜魂相助,那夜魂可是公子的贴身护卫,所以也就是说,公子和夜魂这段时日会在县城停驻! 房掌柜只觉着自个儿身上的那股子压力剧增,以往冷墨来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自个儿的日子端的是逍遥自在,无人管辖。可也不知是何原因,冷墨三番两次来县城,弄得自个儿整日里紧张兮兮,就怕被他抓了把柄,来斥责一番。 说是不知何原因,其实房掌柜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这冷墨或许是为了朱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了县城,只不过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转天来,朱珠与李家夫人在约定的地点碰了面,便由李家夫人引着,一道去了许家。 许家夫人在许轩林的屋子里头照看自家儿子,听了下人的禀报,怔忪之后,便忙起身迎了出去。 李家夫人是许家的熟客,门房也不敢拦,径直卸了门槛儿,让马车一路驶到了二门处。 这会儿,许家夫人已经候在了二门,见李家夫人被丫鬟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便快步走了上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怎么来了?也不先与我说一声。” “我这不是怕咱们做不成亲家,你就不欢迎我上门了,所以就先斩后奏。我这上门了,你也总不能将我赶出门去不是?!”李家夫人亦是笑着携了许家夫人的手。 许家夫人听了这话,眼睛一红,歉意地道,“是我许家的不是。” 李家夫人嗔道,“你又来了,哭哭啼啼地做什么?!”顿了顿,又凑到许家夫人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两句。 许家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李家夫人。 刚想开口说话,李家夫人就轻轻地捏了捏许家夫人的手,她这才将疑惑的话语给咽进了肚子里。 说话的功夫,朱珠和白苏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旁笑看着她们。 李家夫人笑着将朱珠介绍给了许家夫人,只说是娘家那儿的亲戚,这段时日来县城瞧她,她便带着她来许家串串门。 许家夫人与李家夫人相交多年,深知她的为人,又加上方才的那些话,许家夫人料想李家夫人带朱珠上门不会如她说的那般简单,于是便不动声色地与朱珠见了礼,将她们迎进了自个儿院子的花厅里头。 分了宾客落座,李家夫人扫了花厅里头肃立的丫鬟一眼,许家夫人见机,便将丫鬟给挥退了去,另吩咐了自个儿的贴身丫鬟去门口守着,防着有人来偷听。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之后,许家夫人急急问道,“姐姐,你快与我说说,方才在二门处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李家夫人笑着道,“别急,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接着,就将许轩林中了蛊的事儿与许家夫人说了。 许家夫人听后,心下大骇,脸色也泛了白,半晌,哽咽着问道,“姐姐,你说得……说得……可属实?” 李家夫人脸色微正,道,“人命关天的事儿,我不会与你玩笑。” “轰……”许家夫人只觉得自个儿的脑袋跟炸开了似的,一阵的头晕目眩,身后的贴身丫鬟瞧见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忙给她抚着背,顺着气。 “许夫人,您莫要太过忧心,许公子的蛊毒能解,身子定会安然无虞。”朱珠笑着开口,安抚着许家夫人。 许家夫人感激地瞧了朱珠一眼,起身,走到她面前,深深地拜了下去,“还得多谢夫人,若不是您……” 朱珠哪里能让许家夫人拜下去,忙起身托住了她,道,“夫人莫要客气。” “是啊,妹妹。你快别多礼了。等轩林康复了,再谢也不迟。”李家夫人在一旁笑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解蛊 许家夫人这才顺着朱珠的力道站了起来,握了她的手,道,“那就多多拜托您了。” 朱珠一边将许家夫人扶着往椅子上坐了,一边道,“夫人您稍坐,等我另一个丫鬟到了,咱们就可以给许公子解蛊了。” 许家夫人连连点头,“诶诶,您也坐,您也坐。” 朱珠没有急着落座,反而站在那儿,满脸歉意地对许家夫人道,“还请夫人原谅我家白苏夜闯您家宅子的事儿。” 若是平日里,许家夫人定会因着宅子里头无缘无故闯进了人来而勃然大怒,可这会儿她哪里还有什么脾气?人家与许轩林非亲非故的,仅仅是因着和李茜茹关系不错,才对许轩林施以援手,自个儿反倒是将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那不是太不知感恩了些?! 于是,许家夫人挥了挥手,道,“都是为了轩林好,我哪里会怪罪你们?!这事儿就别提了!” 听许家夫人这么说,朱珠才回身落了座。 待朱珠坐了,许家夫人才蹙着眉去问李家夫人,道,“姐姐方才还说了轩儿身上中的蛊是那艺丫头下的?” 李家夫人点头,“八九不离十。” 许家夫人怒道,“姐姐这话给她体面了,我看就是她与她那个娘做的事儿!”说着,便是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小蹄子。” “可不是。”李家夫人撇了撇嘴,道,“按理说,她是我李家的人,为了面子,方才我也该护她一护的。可是咱们这话都说开了,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二房多年来与我大房作对,平日里小打小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开不提了。谁成想,她们非但给我家茜儿从小就下了慢性毒药,这会儿还谋夺她的婚事,给轩林下蛊,真真是恶毒至极!” “什么?她们还给茜丫头下毒了?那这会儿茜丫头身子如何?”许家夫人听闻李茜茹被李家二房母女下了毒,脸色微变,急急地问道。 朱珠笑着安抚道,“茜妹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再修养些时日就能痊愈,许夫人放心就是。” 许家夫人用手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 “夫人……”说着话的时候,花厅的门被敲响,外头传来许家夫人贴身丫鬟的声音。 这会儿私密的事儿已经说完,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不欲人知的事儿,许家夫人便高声道,“进来。” 贴身丫鬟推门进来,与许家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外头有小厮来报,说是有个叫白芷的姑娘来访。” “白芷?”许家夫人根本就不认识叫白芷的姑娘。 朱珠却是出声笑道,“是我的丫鬟到了,还劳烦夫人准了她进来。” 闻言,许家夫人点头,吩咐了贴身丫鬟亲自去将白芷迎进来。 贴身丫鬟虽然心里头疑惑,不知为何夫人要她亲自去迎,但她向来唯夫人的命是从,便乖顺地应了许家夫人的吩咐,去门口将白芷迎了进来。 白芷一进花厅的门,便与在场的三位夫人行了一礼,继而对朱珠笑道,“夫人,幸不辱命!”说着,就将怀里的一个小木桶交给了站在朱珠身后的白苏。 白苏瞧见那小木桶,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等它多时了。 “好!”朱珠朝白芷含笑点头,转而对许家夫人道,“夫人,还请带路,让我家白苏去给许公子解蛊。” 许家夫人起身,道,“跟我来。”说着,便脚下生风地走出了花厅。 李家夫人和朱珠她们紧随其后,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许轩林的院子。 许轩林院子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见许家夫人带了几个女眷而来,均是不明所以,这男子的院子,外来的女眷必是不便过来的,怎么今儿个这夫人却是失了分寸?难不成真的是担忧少爷过度,所以忘了平日里的规矩? 不待丫鬟婆子们细想,许家夫人就挥退了她们,让她们不准靠近许轩林的屋子半步,否则乱棍打死。 许家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凌厉过?!所以丫鬟婆子们都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儿,远离了许轩林的屋子。 许轩林的贴身小厮在里屋听到了动静,快步出来,也跟着退了出去。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白苏,这会儿开口问着许家夫人道,“许夫人,方才那小厮可是可靠之人?” 没有料到白苏这般问,但许家夫人还是点头道,“那是我陪嫁丫鬟的儿子,从小与轩林一道长大,两人关系甚好,那孩子是个衷心之人。” 白苏点头,道,“那请夫人将他唤回来,让他给我打下手。” 闻言,许家夫人微微颔首,让贴身丫鬟把许轩林的小厮给追了回来。 这会儿,白苏又道,“三位夫人,我给许公子解蛊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还请你们在外头等着。” “这……”许家夫人想跟着瞧一瞧,所以有些迟疑。 李家夫人拉着她,道,“你就踏实地在外头等着,等白苏姑娘出来,轩林就好了。”说着,对白苏道,“你快去。” “是。”应着,白苏便转身,带了许轩林的贴身小厮进了里屋。 许家夫人则由朱珠和李家夫人陪着在外屋焦急地等待着。 里屋,白苏吩咐那贴身小厮将许轩林的袖子卷起,露出胳膊。自个儿则是点燃了烛火,拿了银针在火上反复烤了几下,再用干净的棉布擦了,往许轩林的胳膊上扎去。 待扎出一个小洞,里头流出血来的时候,白苏才停了手。 接着,她拿出方才白芷给她的小木桶,打开,一股血腥气从里头飘散出来。 常年经历腥风血雨的白苏倒是无动于衷,反而是那贴身小厮皱了皱眉,胃里头感到一阵不适,几欲作呕。 白苏却不管那贴身小厮,自顾自地将打开的小木桶放在方才扎的那个小洞旁,继而便是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那贴身小厮不解,便轻声问道,“这位姐姐,您这是在作甚?不是给少爷看诊吗?” 白苏抬眸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解蛊(2) 那贴身小厮摸了摸脑袋,见白苏不像是善谈之人,便闭了嘴。 一炷香过去,没有任何的动静,那贴身小厮着实有些犯困,连日来他都一直在照顾自家少爷,可没怎么好生歇息过,这一闲下来就困得厉害。 正当他打着哈欠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许轩林胳膊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顿时吓得瞌睡都没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是什么?” 白苏面不改色地道,“你家少爷中的蛊虫。” “呕……”那贴身小厮干呕了一声,少爷身子里有虫子,这也太可怕了。 可更可怕的还在后头,这会儿,那许轩林胳膊上的小洞慢慢变大,从里头缓缓钻出一条浑身翠绿的蛊虫来,那蠕动的身子,怪异的长相,让那贴身小厮再也禁不住蹲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 白苏皱了皱眉,那股子呕吐物的酸臭味和蛊虫破洞而出带来的臭味夹杂在一道,让她一阵不适。 忍了忍,白苏引着那完全从许轩林身体里爬出来的蛊虫进了装有李家大姑娘血液的小木桶。待那蛊虫碰到李家大姑娘的血液,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去,只剩下那血液上清晰可见的一层淡绿色的痕迹。 白苏将小木桶盖好收起,再替许轩林将他胳膊包扎了一番,继而又诊了脉。 探得脉象平稳,白苏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白苏站起身,往外屋走去,在路过这会儿已经恢复成干呕模样的贴身小厮背后的时候,白苏往他手里递了粒药丸,道,“吃了它,会好一些。” 那贴身小厮一愣,转过脸,苦哈哈地对白苏笑了笑,继而又干呕了起来。 白苏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就出了里屋。 …… 与此同时,在李家二房与自家娘亲挑选嫁妆首饰的李家大姑娘却毫无征兆地吐了血,继而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吓得李家二夫人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唤了丫鬟将李家大姑娘抬去了她的闺房,又喊了小厮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替李家大姑娘诊治了一番,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那手腕上的伤瞧着瘆人罢了。大夫常来李家看诊,也深知这李家二夫人的性子,怕自个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会胡乱言语,到处去败坏他的医术名声,便假意指着李家大姑娘手腕上的伤说了几句失血过多,伤及了元气之类的话儿,开了个无关痛痒的方子搪塞了过去。 …… 不说李家二房怎么鸡飞狗跳,却说许轩林院子的外屋里头,许家夫人等得煎熬,也没有心思坐,而是来回踱步,让李家夫人瞧着一阵晕眩。 李家夫人劝着她坐着等,她非是不听,也只好随她去了。 等了好些时候,连李家夫人都有些急了,对朱珠道,“怎么进去了这么些时候,都没个动静的?!” “伯母莫急,咱们耐心等着就是。”朱珠柔声安抚道。 顿了顿,想着分散李许两位夫人的注意力,所以朱珠唤了白芷将她如何取了李家大姑娘的血这事儿与她们说上一说。 果然,白芷刚起了个头,许家夫人便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听白芷讲述。 今儿个,白芷与朱珠她们兵分两路,扮做了道姑,登了李家的门。 门口的小厮拦着她不让进,她便装模作样地轻拂手中的拂尘,道,“贵府阴云笼罩,恐有祸事发生。还请小哥转告贵府主子,半年内莫要宴客,否则祸事到来,贵府将家业不保,大厦倾覆!”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我们李家可好着呢!”门口的小厮没有将眼前这道姑的话放在心上,挥了手,像赶苍蝇似的想要将她驱赶。 就在这儿,李家二夫人院里的掌事嬷嬷打从外头回来,正要进门,就将白芷的话听了一耳朵。她本就是个迷信之人,立时就心里头打起鼓来。 掌事嬷嬷走上前,挥退了那门口的小厮,客气地与白芷见了一礼,问道,“这位师傅,您所言可属实?” 白芷淡淡地瞧了掌事嬷嬷一眼,道,“贫道从不打诳语。”说着,又当着掌事嬷嬷的面儿,掐指一算,道,“贵府近日内是否有喜事需要大摆宴席?” 掌事嬷嬷点头,脸上没有惊讶之色,毕竟这事儿在二房的推动下,整个县城都知道了,眼前这道姑知晓,也不足为奇。 白芷瞧掌事嬷嬷只是点头,便没了其他言语,便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非常手段得来的婚事,恐不得长久。” 闻言,掌事嬷嬷顿时变了脸色,这话里头的意思是知道自家大姑娘谋来的婚事是用了手段的!这事儿可是秘密,只有二夫人、大姑娘还是自个儿知晓了,这道姑是哪儿听来的?莫非……莫非她真的有点儿能耐?! 这会儿,白芷又下了一剂猛药,道,“子母,子母,只道是一睡一醒,谁知到头来是双双睡去。” 掌事嬷嬷心下大骇,这道姑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连子母睡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掌事嬷嬷不再多思忖,连忙客客气气地将白芷给请进了宅子,引着她去了李家二房的院子。 此刻,李家二夫人正与李家大姑娘在正厅里头挑选着嫁妆首饰,见掌事嬷嬷引了个道姑进来,均是不解。 掌事嬷嬷挥退了房里的丫鬟,再快步走到李家二夫人身边,低声将方才在门口的事儿与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说了一番。 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听完,脸上俱是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李家大姑娘更是抓着李家二夫人的手臂,道,“娘,这可怎么办?娘,您快给我想想办法,我可不想殒命,我想与轩林哥哥白头偕老!” “好好好,娘来想办法,娘来想办法,你先冷静冷静。”李家二夫人连连安抚着自家闺女。 白芷遗世独立一般地站在正厅中央,这会儿淡淡出声道,“夫人和姑娘莫急,若是按照我说的去做,定能化解祸事,今后否极泰来!” 李家二夫人眼睛一亮,犹如抓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瞧着白芷,问道,“您有何办法,但说无妨!若是真能化解祸事,定会重谢于您。” 第二百八十章 解蛊(3) “夫人客气,贫道与您二位有缘,今儿个上门,就是来助你们一助的!”白芷淡笑,又道,“解决祸事的法子很简单,便是半年之内莫要大摆宴席,就能相安无事。夫人敦促了府里的管事,就安了贫道的法子去做。” 李家大姑娘一听这话就急了,忙道,“不行。过几日就是我与轩林哥哥的定亲礼,半年内也该成亲了,若是不能摆宴,那可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说着,李家大姑娘转头对自家娘亲道,“娘啊,夜长梦多,我可等不了这么久!这半年内不能摆宴的法子,我可不同意!” 李家二夫人也是如李家大姑娘说的一般,怕夜长梦多,事情有变,因此半年之内不能大摆宴席这事儿,她可做不到。于是,想了想,问白芷道,“除了这法子,道长可还有别的法子?” “有是有,不过……”白芷一脸的为难。 “不过什么?您倒是说啊。”李家大姑娘催促道。 李家二夫人跟着道,“是啊,道长,还请您快快将别的法子说上一说。” 白芷瞧了一眼李家大姑娘,沉声道,“这法子会让姑娘吃些苦头,就是从她的手腕上放些血出来,交由贫道。贫道闭关两日,替贵府消灾解难!” 一听要放自个儿的血,李家大姑娘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道,“随……随便……找个丫鬟就是了,何必……何必……非要用我的血?!” 白芷摇了摇头,道,“姑娘这话就错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就是那个系铃人,不用你的血,用谁的?!” “娘,我怕。”李家大姑娘都快哭了。 李家二夫人心疼,但为了躲避祸事,也只能劝着自家闺女道,“艺儿别怕,娘在这儿。你想,只要放了血,躲了祸事,你就能与那许轩林双宿双栖,你还怕什么?!” 李家大姑娘沉默了半晌,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道,“好,那就放血!”为了今后与轩林哥哥的幸福,她拼了。 白芷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还真是愚不可及。 当然,若不是有她们这般的愚蠢,兴许自个儿这取血的事儿还得费上一番功夫。毕竟白苏吩咐了,取血必须要在带有母蛊那人清醒的时候取才最是有效,一旦是敲晕了取来的血,一点儿用都没有! 白芷让掌事嬷嬷去取了一把匕首来,将它放在烛火上烧了一番,擦净之后,便划开了李家大姑娘细嫩光滑的手腕。 那肌肤被划裂的痛感,让李家大姑娘顿时如同杀猪般哀嚎出声。 李家二夫人瞧得心疼,眼圈泛红,紧紧地搂着自家闺女,安抚着她。 白芷取了一小木桶血,便停了下来。再给李家大姑娘上了药,包扎了一番之后,便提出了告辞,说是要尽早去做净化,给李家,更是给大姑娘去去祸事,不然恐成效不佳。 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家闺女手腕上的伤,李家二夫人也没心思再留白芷,听得她说要离去,便从善如流地让掌事嬷嬷送了她出门。 这样,白芷便带着装了李家大姑娘血的小木桶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李家,再去换了身衣裳,卸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才来了许家,之后便有了这会儿白苏在里屋给许轩林解蛊毒的事儿。 白芷刚声情并茂地将如何坑李家二房,让她们心甘情愿放了血来的事儿说了一番,逗得朱珠她们满脸都是笑意的时候,白苏就从里屋推门,走了出来。 一边听着白芷讲述,一边又关注着里屋的许家夫人头一个迎了上来,殷切地问道,“我儿如何了?” 白苏淡笑道,“令郎体内的蛊毒已解,稍后我再开个调理的方子,按方抓药,煎了吃,过些时日就能康复了。” 闻言,许家夫人喜极而泣,“那……那就是说,我儿再也不用昏睡了?!” 白苏含笑点头。 “好好好。”许家夫人连连说着,绕开白苏就进了里屋去瞧许轩林。 李家夫人亦是欣喜万分,这许轩林蛊毒一解,就没有了被二房牵制的东西,她家茜儿可以与许轩林双宿双栖了,真是好事儿一桩! 许家夫人在里屋待了一会儿,瞧着许轩林睡得安稳,脸色也比平日里红润了不少,便放心地出了里屋,期间还不忘让那贴身小厮将里屋收拾干净,开了窗,通通风。 许家夫人到了外屋,郑重地谢过了朱珠主仆,道,“这一番大恩大德,我们许家没齿难忘。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我许家的地儿,尽管吩咐,定义不容辞!” 朱珠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语气轻快地道,“日后茜妹妹与许公子成了亲,您成了她的婆母,可不就是我的长辈?我定不与您客气!” 闻言,许家夫人笑弯了眼,道,“那我可就托大,先行与姐姐一道唤你珠丫头了。你也别唤我夫人了,同样的,唤伯母就是了。” “诶,许伯母。”朱珠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 “好!”许家夫人只觉得这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可过了半晌,想到了许轩林与李家大姑娘那迫在眉睫的定亲礼,又是一阵的糟心,“哎,虽然方才你们已经与我说了法子了,但在这之前还得与那对母女虚与委蛇,真是让人作呕。” 李家夫人便笑道,“那妹妹就装病了罢,反正由头也是有的,就说连日来照顾轩林,身子骨不适。” 许家夫人笑着点头,“那就按了姐姐说的办。” “妹妹,姐姐我这儿提醒你一句,可别因着轩林身子骨无恙了,就掉以轻心。我瞅着,一个不好,你许家也是有那二房的眼线,可别让她们察觉到异样。”李家夫人提醒道。 许家夫人点头,沉了沉脸,道,“放心姐姐,我晓得如何行事。” 于是,今儿个之后,虽然许家一切如常,但许轩林的屋子那儿却是被许家夫人有意无意地换上了自个儿的心腹,将许轩林已经无恙,苏醒了的消息瞒了个水泄不通。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好戏开场 李家大姑娘因着吐血,在床上着实躺了好几天,才将身子养好。 这一能起身,李家大姑娘便又打着为许轩林好的幌子,登了许家的门,来瞧了一番许轩林。 许轩林已经恢复了正常,听了李家大姑娘到访,忙闭眼躺下,待她行到床前,才装作是刚醒来一般。 李家大姑娘也没有起疑,与许轩林说了好些话,就算许轩林对她冷脸相待,她也毫不在意,反正许轩林这辈子都离不开自个儿了,她这会儿还怕他冷脸做什么?待他们成亲之后,朝夕相处的,许轩林定是会瞧见她的好,继而忘了李茜茹,爱上她! 李家大姑娘这番自以为是的心理,许轩林并不知晓。要说先前他对李家大姑娘冷脸是因着他不情愿与她定亲,那这会儿冷脸却是因着他从自家娘亲那儿听来的、李家大姑娘那恶毒的心思了! 不过,再过些日子,李家大姑娘也该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 转眼就到了李家大姑娘与许轩林定亲的日子,天气是相当的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李家二夫人早早地就起了床,梳洗之后,就到举行定亲礼的正堂里头巡视了一番,见一切都准备得井井有条,那心情就如同今儿个的太阳似的,明媚异常。 李家二夫人叮嘱了正堂里的下人,叫她们好生做事,莫要出了岔子。见她们都恭敬地应了,这才满脸眉飞色舞地去了李家大姑娘的院子。 这会儿,李家大姑娘正含羞地坐在梳妆台前,贴身丫鬟围着她,给她上妆。 瞧见李家二夫人进来,李家大姑娘笑着唤了一声,“娘。” 李家二夫人走到李家大姑娘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我儿今儿个真是容光焕发,这小模样可比平日里要俏丽许多,瞧着竟将那茜丫头都给压了下去,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给李家大姑娘梳着头的贴身丫鬟笑道,“二夫人这话说得可不对。” 李家二夫人听丫鬟反驳自个儿,心里头不虞,脸上便沉了下来,道,“本夫人哪里说错了?” 贴身丫鬟并不惧怕,依然笑意盈盈地道,“我们大小姐那可是从小的美人胚子,在奴婢眼里,可是比那大房的二姑娘要美上不少,哪里是夫人说的,今儿个才将二姑娘给压了下去的?!” 听了那贴身丫鬟的话,李家二夫人缓了脸色,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说的话我爱听,确实是我说错了!我家艺儿的容貌可是在那茜丫头之上才是!” “娘,小玲,你们……”李家大姑娘被自家娘亲和贴身丫鬟说的,脸变得通红,娇声不依。 “哟,我儿这是恼了?那娘不说就是了。”李家二夫人用帕子捂了嘴,咯咯笑道。 这会儿,有丫鬟进来禀报,李茜茹来了。 李家二夫人与李家大姑娘相视而笑,李茜茹还真是不够聪明,这么早就上赶着来找罪受。那既然她想不开,她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打击她的机会?! 李茜茹进了屋来,与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见了礼,“二婶、大姐安。” 李家二夫人笑着上前来拉了李茜茹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了,道,“你大姐姐这会儿还在上妆,你稍坐,待会儿就好了。” “是啊,二妹妹,还劳烦你等一等姐姐。”李家大姑娘笑道。 李茜茹嘴角含笑,意有所指地道,“大姐姐尽管上妆便是,这点时辰我还等得起。” 李茜茹这话一出,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心里头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便想着,或许是李茜茹被李家大姑娘和许轩林定亲刺激得傻了,所以才让她们有这般的感觉。 “既然茜丫头来了,那我就不在这儿扰了你们姐妹俩说话。过些时候,宾客也该上门了,我这就准备准备去。”说着,李家二夫人便出了屋门,留了李茜茹在屋子里头陪着李家大姑娘梳妆打扮。 待自家娘亲走后,李家大姑娘一边拿着照着铜镜指点身后的贴身丫鬟将头发梳整齐了,一边对李茜茹道,“妹妹身子可大好了?姐姐这心里头总是记挂着,可又因着这些时日忙着定亲礼的事儿,所以没有去探望你,妹妹可别恼了我才是。” 李茜茹暗自冷笑,话虽说的是冠冕堂皇,可想必这大姐姐心里头并不是这般想的,倒是希望自个儿一命呜呼了去才是真的! 李茜茹整了整心神,面带笑意地道,“大姐姐的心意,我明白,哪里会恼了你去?!大姐姐放心就是,我这身子骨已然无恙了!” 李家大姑娘嘴角的笑一僵,缓了口气道,“那就好。”顿了顿,只见她眼神一转,指着梳妆台上那放了的一堆簪子,笑着对李茜茹道,“妹妹平日里眼光极好,快来给姐姐挑挑,今儿个用哪个簪子好。” 李茜茹也不扭捏,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李家大姑娘身旁,微微弯腰,去瞧梳妆台上的那些个簪子。 金的、银的、玉的、金镶玉的,各式各样的摆了一堆,李茜茹瞧着眼花缭乱,心里头腹诽,这二房平日里帮衬家里头的生意却是没什么本事,这敛财的功夫倒是深厚。 李茜茹拿了一支金簪在李家大姑娘头上比划了一番,嘴里道,“瞧着二婶是极疼大姐姐的,这满满一桌子的簪子,那最朴素的都得值个五十两银子,妹妹瞧着好生羡慕。” “呸……”李家大姑娘啐了一口,笑道,“你羡慕什么?大伯母也是极疼你的!你这话若是让大伯母听到,可不得将你的嘴给拧了?!” 闻言,李茜茹咯咯直笑,拿了一支上头雕了只栩栩如生凤凰的金镶玉簪子递给李家大姑娘的贴身丫鬟,道,“就用这支。” 那贴身丫鬟接过金镶玉的簪子,小心翼翼地给李家大姑娘插在头上。 “大姐姐瞧瞧,可还满意?!”李茜茹让开挡着铜镜的身子,让李家大姑娘瞧清楚铜镜里头的自个儿。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先得意一会儿 那支金镶玉的簪子确实是起到了点睛之笔,尤其是那从凤凰口中垂下的流苏,随着李家大姑娘的动作轻轻晃动,给她整个人添加了一丝灵动。 李家大姑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笑看着李茜茹道,“我就知道二妹妹的眼光是不错的!”说完,又转头再瞧了一番铜镜里的自个儿,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二妹妹,你说,轩林哥哥可是会喜欢我这般打扮?” 闻言,李茜茹嘴角的笑就是一僵,没想到李家大姑娘会这般言语。呸,喜欢她这般打扮?厌恶都来不及,还喜欢?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李茜茹心里不耐的功夫,李家大姑娘与自个儿贴身丫鬟两人的视线在铜镜里头交汇,均是读出了对方眼神里头的幸灾乐祸。 “大姑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姑娘与许公子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还能不晓得他的喜好?二姑娘方才定是按了许公子的喜好来为您挑选的簪子,毕竟今个儿是您和许公子的定亲礼不是?!”李家大姑娘的贴身丫鬟满脸堆笑地说着,还特地着重点了今儿个是李家大姑娘和许轩林的定亲礼,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李茜茹这个许轩林前未婚妻的感受! 李家大姑娘点头,拉过李茜茹的手,笑道,“二妹妹这般为我,日后我定会与你轩林哥哥好生待你,就如同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似的。” “大姑娘,您说错了。您与许公子定亲了之后,二姑娘该改口唤许公子一声大姐夫了。”那贴身丫鬟纠正着李家大姑娘。 “是是是。”李家大姑娘连连点头。 李茜茹瞧着眼前拼了命的想要让自个儿膈应的主仆俩,心里头哭笑不得。若是不知真相,她们这些小心思倒是能让自个儿难受不已。可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那她怎么还会被她们给膈应到?! 不过,时机未到,还是先让她们得意一会儿。 “二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咱们说错话了?”李家大姑娘问道。 李茜茹敛了敛心神,装着勉强笑道,“没,没,大姐姐说的是。” 李家大姑娘瞧见李茜茹的神色,嘴角的笑又深了深。 这会儿,有小丫鬟从外头进来,行礼道,“大姑娘,二姑娘,后头宅子的灵姑娘来了。” “快请。”李家大姑娘笑道,余光瞟见李茜茹深深地吐了口气,像是被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了似的,心里头得意万分,舒畅无比,只觉得前十几年从李茜茹那儿受的气都烟消云散了去! 后头宅子里的灵姑娘是李家大姑娘与李茜茹的同族堂妹,平日里李茜茹与她来往并不多,反倒是李家大姑娘与她相交甚厚,大约也是灵姑娘长得一张巧嘴儿,哄得李家大姑娘高兴的缘故。 这不,那灵姑娘一进李家大姑娘的屋子,就连声地夸赞起她今儿个的模样来,恨不得将李家大姑娘吹上天去! 李茜茹坐回桌前的椅子上默默地喝着茶,耳边听着灵姑娘奉承李家大姑娘,心里头却只觉得好笑。 这会儿说笑得欢,到时候可不知她们能不能承受打击。 想想就有些期待呢! 再坐了半个时辰,李茜茹便指着要回自个儿的院子喝药,离开了李家大姑娘的屋子。 刚回到院子里坐下,外头就有小丫鬟来报,说是朱珠已经到二门了。 李茜茹复又起身,提了裙子往二门去迎朱珠。 刚走了一半,就见朱珠主仆三人随着引路的丫鬟信步而来。 李茜茹笑着迎了上去,道,“珠姐姐,你可来了!” 朱珠拉了李茜茹伸过来的手,笑道,“茜妹妹这几日可好?身子骨如何了?” 不同于李家大姑娘的虚情假意,朱珠的话问出来,李茜茹只觉得心里头暖暖的,笑意盈盈地道,“多谢珠姐姐关心,我好多了。” 朱珠点头,道,“待会儿让白苏再给你诊个脉瞧瞧。” “诶。”李茜茹甜甜地应了,带着朱珠去了李家夫人的院子问安。 李家夫人也已得了消息,派了贴身丫鬟秋宁在院门口等着。 秋宁见朱珠和李茜茹远远地走来,笑着迎了上去,“珠姑娘来了,快里头请。”继而又对李茜茹笑道,“姑娘倒是消息灵通。” 李茜茹笑道,“这不是珠姐姐上门,我才如此?!若是换了其他人,我才懒得动弹。”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秋宁笑着,走到屋门前,撩起帘子,请了朱珠和李茜茹进屋。 李家夫人这会儿正坐在屋子里,含笑瞧着她们进来。 朱珠主仆三人与李茜茹一道给李家夫人行了礼,李家夫人应了,让她们快快坐下说话。 待朱珠在椅子上坐了,李家夫人便道,“珠丫头,我这茜儿也吃了好几日药了,不知这会儿身子骨如何,还请你让白苏给她瞧瞧。” 朱珠微微沉了脸,装着不悦地道,“伯母说得是什么话?什么请不请的?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李家夫人一怔,忙打了自个儿的嘴,道,“瞧我,这张嘴就是不听使唤。” 朱珠禁不住“噗嗤”一笑,道,“方才我还与茜妹妹说到此事,您若是不提,我也会让白苏给茜妹妹再诊个脉瞧瞧的。”说着,唤了声身后站着的白苏,“白苏。” “是,夫人。”白苏站了出来,请了李茜茹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自个儿也坐下,方便替她诊脉。 半晌,白苏收回了手,站起身,恭敬地道,“两位夫人还有茜姑娘放心,茜姑娘身体里的毒都已经解了,我待会儿开个温补身子的方子,再喝些时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闻言,朱珠笑着对李家夫人道,“伯母,这下您可踏实了?” 李家夫人连连点头,“踏实了,踏实了。你可不知道,没有亲耳听到白苏说我家茜儿的身子骨好了,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得劲,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每日里起床照镜子,都觉着自个儿白头发长了许多。哎,这儿女啊,不论多大了,做父母的都得操心!”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定亲礼 说到这,李家夫人撑不住笑道,“我现在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回头啊,等你自个儿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因着李家夫人提及孩子的话,朱珠脸红了红。 李茜茹凑了过来,瞧着朱珠泛红的脸颊,笑着对自家娘亲道,“娘,您可别再说了,珠姐姐都害羞了。” 朱珠不能逾矩去瞪李家夫人,但李茜茹她却是不惧的,抬眸就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等着,回头等你成亲了,也是要生孩子的!” 李茜茹一噎,指着朱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顿时,整个正厅里头笑意融融。 小半个时辰过去,外头响起了鞭炮声,继而有小丫鬟奉了李家二夫人的命跑来,请了李家夫人去正堂,说是许家来人了。 李家夫人站起身,抚了抚自个儿身上并没有褶皱的衣裳,对李茜茹和朱珠道,“咱们走。”说着,便由秋宁扶着率先出了门。 李茜茹和朱珠跟在李家夫人后头,也出了门。 一路来到正堂,李家二老爷和李家二夫人夫妻俩已经高坐在堂上,因着定亲礼的主家是李家二房,所以李家二房的夫妻俩坐了主位却是正常。 李家夫人嘴角含笑,朝他们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左侧下首第二个位置,坐到李家老爷的身边。 李茜茹则带了朱珠,避开人群,往正堂侧面摆放着的屏风后头走去。 当朱珠快到进到屏风后头的时候,她与李家夫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朱珠微微点了点头,李家夫人那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去。 李家老爷见自家娘子笑得灿烂,心中疑惑,便侧着身子,悄声问道,“前些时日不是还因着二房与许家结亲而心气儿不顺,怎么今儿个心情如此不错?” 李家夫人推了推李家老爷,用帕子挡了嘴,轻声笑道,“佛曰不可说。” 李家老爷微怔,随即摇头失笑道,“你还与我卖起关子来了。” 闻言,李家夫人但笑不语,李家老爷也便不再言语,正襟危坐起来。 屏风后头,李家大姑娘见李茜茹带了朱珠来,脸色变得不虞,这女子不知什么来头,前儿个在明月庵话里头带刺暗讽自个儿,这会儿还不请自来,真是让人厌烦。 朱珠自然瞧见了李家大姑娘的神色,但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与她见了礼,再让白芷送上了一个小盒子,当做是贺礼。 李家大姑娘毫无诚意地谢了朱珠,瞧都没有瞧,只是让自个儿的贴身丫鬟将小盒子收了。 自家姑娘不好奇,但那贴身丫鬟好奇,所以在背着人的地儿,悄悄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见里头放了一支做工精美的金钗,眼睛顿时亮了亮,这瞧着就是价值不菲!自家姑娘准会喜欢! 于是,那贴身丫鬟在后头偷偷地拉了拉李家大姑娘的衣裳,待她皱着眉头瞧过来的时候,将那半开的小盒子递给她瞧。 瞧见小盒子里头的金钗,李家大姑娘亦是脸泛惊喜,恨不得这会儿就将金钗拿起来仔细把玩。 就因着这金钗,李家大姑娘之后对朱珠的态度便和颜悦色了许多。 李茜茹与朱珠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睛里头瞧出了对李家大姑娘那股子嫌贫爱富的性子不屑的态度来。 一时,许家老爷夫人,还有许轩林进了正堂,当然许轩林是被抬着进来的。 李家老爷见了两眼紧闭的许轩林,眉头就是一皱,道,“怎么把轩林也带来了,他这模样,你们让他出门作甚?!” 许家老爷夫人听到李家老爷这般言语,均是愣了愣,难不成李家老爷对许轩林已然清醒了的事儿毫不知情?心下存疑,便齐齐地朝李家夫人瞧去,只见李家夫人朝他们微微摇了摇头,他们便明了了去。 许家老爷对李家老爷道,“这定亲礼,新郎官不在成何体统?反正只要李家大姑娘在我儿身边,他就会清醒,我们抬了他来,也是合情合理。” 李家老爷顿时没了话说。 李家二老爷笑呵呵地道,“是啊,大哥,您就安心坐着,待会儿轩林和艺儿还要向你敬茶。” 李家二夫人接了话道,“既然轩林的情况特殊,那今儿个就不讲究规矩了。”说着,便吩咐身旁的贴身丫鬟去屏风后头请了李家大姑娘出来。 好半晌,李家大姑娘才磨磨蹭蹭、羞羞答答地举了手中的团扇,遮了半张脸,从屏风后头出来。 这李家大姑娘一出现,许轩林就醒了过来,起身站在堂中。 这一番情景,让在正堂里头坐着的亲朋好友啧啧称奇。 “原先这许家退了与茜丫头的婚事,改聘艺丫头,我就觉得不靠谱。可这会儿瞧着,倒真的如那游方道人说的,许家公子与艺丫头才是天生一对!” “伯娘这话,我赞同。原先听他们说,只有艺丫头能唤醒许家公子,我还不信。今儿个却是信了。” …… 正堂里头窃窃私语不断,李家大姑娘听了一阵面红耳赤,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而许轩林则是脸色淡淡地站着,像是没有听到闲言碎语一般。 李家二夫人瞧着眼前站在一道的自家闺女和许轩林,鼻子酸了酸,差点儿就落下泪来。忍了忍,笑道,“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快开始。” 李家二夫人这话一出,正堂里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瞧瞧,这岳母可比闺女还着急。” 李家二夫人被这么一调侃,脸也红了红,还是许家夫人唤了身后的贴身丫鬟将许轩林的庚帖取了出来,交给许轩林,吩咐他道,“今儿个,你就将庚帖亲自交给艺丫头。”才将众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许轩林接过庚帖,随手就递到了李家大姑娘跟前。 李家大姑娘见他在这个场合都不给她脸面,顿时心头火起,好半晌都没有接那庚帖。 “怎么了?不要?”许轩林口气冷冽的开口。 李家大姑娘被那股子冷意给吓了一跳,浑身抖了抖,不明白为何今儿个的许轩林与平日里的许轩林判若两人?平日里虽然待她冷淡,但也没有如此的不耐烦,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烫手的庚帖 李家二夫人见自家闺女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见许轩林想要收回那庚帖,便开口催促自家闺女,道,“艺儿,高兴傻了不成?还不快收了你轩林哥哥的庚帖?!” 李家大姑娘被自家娘亲一提醒,忙回过神来,急急地去接许轩林的庚帖。 许轩林不待她拿到庚帖,直接就将庚帖给扔了过去,李家大姑娘忙手忙脚乱地接了。 可谁知,这会儿,李家大姑娘却不受控制地大叫了一声,“啊……”接着,便甩了手中的庚帖。 许家夫人立时就沉了脸,口气不善道,“艺丫头是怎么回事?若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直说就是了,何必扔了我家轩儿的庚帖,当众落了他的脸?!” 李家大姑娘忙面露惶恐之色的连连挥手,道,“我没有,我没有。只是……” “只是太过紧张,没拿住罢了。”李家二夫人接了话,又对李家大姑娘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庚帖捡起来。” 闻言,李家大姑娘迟疑了一番,在自家娘亲那狠狠瞪着自个儿的眼神下,不得不磨磨蹭蹭地去捡那烫手的庚帖。 是的,方才许轩林扔给她的庚帖着实烫了她的手,所以她才会情不自禁的喊叫出声,将庚帖扔了出去。 希望只是自个儿的错觉,这会儿那庚帖不再烫手了。 可李家大姑娘只能失望了去,因为她的手指刚一挨上庚帖的边缘,那股子烫手的感觉又传了来。她的手缩了缩,抬眸,脸色难言地瞧了一眼自家娘亲,希望她能明白自个儿的意思。 可李家二夫人却并不晓得李家大姑娘在向她求救,而是只一个劲儿地瞪着她。 李家大姑娘急得都快哭了,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只能将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再心一横,咬了咬牙,闭着眼将那庚帖给拿在手里,站了起来。 一股钻心的灼热感从手上传来,李家大姑娘忍不住晃了晃,若不是身后站着的贴身丫鬟及时扶住她,兴许就会直接摔倒了去。 李家大姑娘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庚帖扔给了贴身丫鬟,舒了口气,嘱咐道,“好生收着。” 贴身丫鬟自然是恭敬地应了。 这会儿,许家夫人吩咐了自个儿的贴身丫鬟,拿了一个木盒子来,当众打开给众人瞧,霎时众人的目光都被木盒子里头那对晶莹剔透的玉镯给吸引了目光,整个正堂内,无一人不对那对玉镯露出惊艳的目光。 许家夫人得意,笑道,“这对玉镯是我们许家的传家宝,只传给嫡长媳,今儿个就给了艺丫头了。”说完,便示意贴身丫鬟将木盒子捧去李家大姑娘面前。 许家夫人的贴身丫鬟捧着木盒子,扭头就要朝李家大姑娘走去,可却是不顾礼仪地轻呼了一声。 那一声轻呼虽然低,但却是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使得他们的目光从木盒子里的玉镯上转到了那贴身丫鬟的脸上,不明所以。 许家夫人微微蹙眉,轻斥道,“你作死呢?这是何场合,容得下你大呼小叫的?!” 许家夫人的贴身丫鬟忙道,“夫人先别斥责奴婢了,快瞧瞧李大姑娘,她像是不大好!” 闻言,众人又将视线转到了李家大姑娘脸上,只见她这会儿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似的,身旁的贴身丫鬟用尽了全力才勉强将她支撑住。 李家二夫人一惊,自家闺女是怎么了?怎么才一会儿自个儿没有注意她,她竟是变成这般模样了?! 不待细想,她忙起身,走上前去,问道,“艺儿,你怎么了?” “娘……娘……我疼……手疼……”李家大姑娘虚弱地说道。 李家二夫人亲自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欲要捧着她的手细瞧,可谁知才刚碰上她的手,她便轻呼了一声,将手往后缩了缩。 李家二夫人眉头紧皱,柔声道,“艺儿,你乖,让娘看看你的手。” “不,疼。”李家大姑娘连连摇头,眼睛里流出泪来,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此时,许家老爷夫人,以及许轩林脸色均是沉了下来,李家老爷刚想打个圆场,去被自家娘子给拦了去。 李家二老爷觉着形势不对劲,忙训斥着李家大姑娘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容得了你任性?!”训斥完,李家二老爷又对许家人赔不是道,“小女从小就被宠坏了,还请亲家多多担待。” 李家二夫人护了自家闺女,呛着李家二老爷,道,“我家艺儿好得很,从不曾任性!你这做父亲的不晓得,就不要瞎说,免得坏了自家闺女的名声。”说完,便不理李家二老爷,径直吩咐了贴身丫鬟去请大夫来给李家大姑娘医治。 李家夫人突然出声制止了李家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道,“不用出府去请大夫了,今儿个正巧有大夫在家里头。”顿了顿,侧头瞧向屏风,唤道,“白苏,你出来给艺丫头诊脉,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消片刻,众人就瞧见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微微朝李家夫人福了福身,再走到李家大姑娘跟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诊脉。 李家大姑娘这回却没有躲开,正巧那手被白苏抓了个正着,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恨不得立时就昏了过去。 白苏给李家大姑娘诊脉的时候,李家夫人起身朝在正堂内的所有亲朋好友深深地行了一礼,歉意地道,“今个儿原是我李家和许家的定亲礼,谁知进行至此,却并不顺利。我在这儿给各位赔不是了,还请大家伙儿莫要恼了我李家和许家才是。” 李家老爷也站起身,朝正堂里的人拱手,道,“我夫人说得是,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李家的当家人都赔礼道歉了,况且眼前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便纷纷笑着道,“无事,无事。” 李家夫人又笑道,“偏厅已经摆好了席面,还请贵客们过去,多多喝上一杯。待会儿,等此间事了,再请你们回来观礼。”顿了顿,侧头吩咐秋宁,道,“秋宁,引了贵客们过去,好生伺候着。” “是,夫人。”秋宁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引着众人去了偏厅。 第二百八十五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会儿,白苏诊脉完毕,淡淡地开口道,“李大姑娘身子骨无甚大碍,她喊着疼的那双手除了手腕上已然见好的伤口,便没有任何的异样。” 李家二夫人觉得李家夫人喊了白苏来给自家闺女诊脉,就是不怀好意,因此根本就不信白苏说的,口气不善地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若是我家艺儿无碍,为何她连连喊疼?难不成我家艺儿会骗人不成?!我瞧着是你学医不精,所以瞧不出个好歹来!” “弟妹这话就讲差了,先前茜儿中毒,就是白苏给她解了的,她怎么就学医不精了?”李家夫人不乐意了,道,“若是你不信,那还是去请了大夫来,免得我这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李家二老爷虽然放浪形骸,但也是个要脸之人,尤其是堂上还坐着未来的亲家和女婿,更加觉得李家二夫人的咄咄逼人很是下自个儿的脸子。 于是,他不耐地对李家二夫人道,“行了,你莫要在这儿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好啊你,整日里的胳膊肘往外拐,没得一点儿良心!”李家二夫人怒目圆睁,高声嚷道。 李家二老爷亦是怒火中烧,道,“放你娘的屁……” “二弟!”李家二老爷刚开口,就被李家老爷给制止了,“注意你的言行。” 李家二老爷素来就怕李家老爷,听他这般说,也就不情不愿地将后头那脏话儿给咽了下去,只狠狠地瞪了一眼自个儿那个不省心的娘子。 “啊……”就在这时,李家大姑娘又尖叫起来,那声音里头带了点点撕心裂肺。 “我的儿,你莫要吓娘!”李家二夫人将李家大姑娘搂在怀里,眼泪汪汪,也不管在堂上的其他人了,只一个劲地催自个儿的贴身丫鬟去请大夫。 贴身丫鬟刚快步走到门口,就与匆匆进来的一个小厮撞了个满怀。 那小厮也不管贴身丫鬟,径直绕过她,走到正堂中央,躬身喘着气道,“启禀老爷、夫人,明月庵的慧明师太来了。” 李家夫人心中一喜,脸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慧明师太?快,快快有请。”顿了顿,又道,“不不不,还是我亲自去迎。”说着,起身便快步出了正堂。 刚出了正堂不久,就见府里的小厮引着身着灰衣袈裟的慧明师太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奉着年轻尼姑。 “阿弥陀佛,贸然到访,还请夫人莫怪。”慧明师太手拿佛珠,单手作揖,目光淡淡地落在李家夫人身上。 慧明师太那目光虽淡,但里头的慈和温润让李家夫人通体舒泰,她笑着往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施了一礼,道,“师太能来,是我李家的荣幸。快随我正堂里头请。” “夫人请。”慧明师太微微颔首,执着那佛珠的手往前一伸。 李家夫人也不客气,扶着丫鬟的手转身,便引着慧明师太进了正堂。 正堂里头,李家大姑娘还在叫唤,李家二夫人便是连声地哄着,其余的人端坐在椅子上均是脸色不太好看。 倒是屏风后头的李茜茹满脸笑意,小声地对朱珠道,“这李艺茹真真是活该,瞧着我真是满心舒爽。” 朱珠点头,道,“她们母女俩做了那些个阴毒的事儿,是该让她们也尝一尝痛苦的味道。” “珠姐姐说得是!”李茜茹笑着,又道,“不过珠姐姐是怎么办到的?那李艺茹瞧着完好无损的,怎么手就疼得厉害?” 朱珠刚想回答,就见从屏风的缝隙里头瞧见慧明师太已经进了门,便道,“慧明师太来了,回头再与你细说。” 李茜茹只好将自个儿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慧明师太随着李家夫人进了正堂,除了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其余的人都敛了神色,包括屏风后头的李茜茹和朱珠,一道站起身子,对慧明师太行礼,再请了她落座。 慧明师太的位置是李家夫人特意安排的,只要她一坐下,微微侧头,就能瞧见逼在屏风后头的朱珠和李茜茹。 待众人都坐了,李家老爷客气地问道,“慧明师太今儿个来所为何事?” 慧明师太半垂的眼眸微抬,瞧向李家大姑娘,并不回答,反而是淡淡地道,“不知贵府的大姑娘这会儿是否觉得双手灼热,疼痛不堪?但又没有丝毫的外伤?” 没有料到慧明师太会这般说,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事关自个儿的宝贵闺女,李家二夫人率先醒过神来,眼神殷切地瞧着慧明师太,连声道,“是是是,师太说得没错。咱们正要去唤了大夫来给我家艺儿瞧瞧,为何就不明不白地疼成了这般模样,竟是碰都碰不得了。” 因着慧明师太并不善医术,所以李家二夫人也不会求她给自个儿的女儿看诊。 “哎……”慧明师太长长地叹了一声。 李家二夫人心中一紧,忙道,“师太,您这是……” “李二夫人歇歇,大姑娘这不是病症,寻了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慧明师太淡淡地道。 李家夫人这会儿出声道,“难怪方才白苏诊了脉之后,也瞧不出什么来。”说完,就眼神讽刺地瞧着李家二夫人,好似在说,听见了没,慧明师太都如此这般说了,方才还敢指责白苏学医不精,当真是可笑至极。 李家二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气的,又是急的。 慧明师太却双眸微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许家夫人皱着眉,高声道,“难不成这艺丫头是做了什么事儿,所以才得了这手疼?!” 慧明师太面无表情,道,“那就要问一问李家大姑娘了。” 许家夫人便转头,朝着李家大姑娘道,“艺丫头,你说!” 李家大姑娘手上的疼痛还在持续着,她听到许家夫人唤她,眼神迷蒙地抬起头。不期然间,她瞧见那慧明师太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眸,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恐惧来,那恐惧直冲她的脑门,让她一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浑身颤抖着发不出一言。 第二百八十六章 砍了就不疼了 李家二夫人同样是惊惧不已,但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将李家大姑娘护在怀里,口气从方才的恭敬变得不善起来,“慧明师太,您这颠倒是非,往我家艺儿身上泼脏水是何用意?!我家艺儿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从不曾做那一星半点儿的肮脏事儿,您为何这般污蔑她?!我李家不欢迎您,还请您自行离开。” 闻言,慧明师太不为所动。 反倒是李家夫人伸手拍了桌子,呵斥李家二夫人道,“胡吣什么?!慧明师太是我李家贵客,你放尊重些!” 李家二夫人强装着冷哼了一声,道,“我自是尊重那佛门中人,但那起子小人却无法让我尊重!” “闭嘴!”李家老爷头一回对李家二夫人这个弟媳妇冷喝,“还不快向慧明师太赔礼道歉?!” 李家二夫人脖子一梗,并不理会李家老爷,只径直扶起自家闺女,心疼又心虚地道,“艺儿,走,娘带你回房去,等娘请了大夫来,咱们好好将这手给治上一治,我就不信了,还真的是治不好不成?!” 这会儿,只听得慧明师太的声音在正堂里头响起,“不知二夫人和大姑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子母,子母,只道是一睡一醒,谁知到头来是双双睡去。” 闻言,李家二夫人心里一颤,手下一松,那刚被自家娘亲半扶起的李家大姑娘又坐回了椅子上,母女俩的脸色皆是一片惨白。 “你……你……”李家大姑娘颤着声开口,可就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自家娘亲给捂住了嘴。 在场的众人,除了早就知晓了真相的朱珠她们,见了眼前李家二夫人母女俩的举动,心里头都升起疑惑来。 方才慧明师太的话,分明就是在指许轩林昏睡之事,难不成那事儿与李家二夫人母女有关?! “师太所言,莫非是与我有关?”一直沉默着的许轩林将不明真相之人的疑问问出了口。 慧明师太瞧向他,道,“公子可是长睡不醒,只有这大姑娘在身边之时才能苏醒?” 许轩林点头,“师太所言分毫不差。”说着,起身,朝慧明师太双手作揖,深深地拜了下去,道,“我这昏睡之症突然而得,家父家母遍访名医,都一筹莫展。前段时日有游方道士上门,言之我是中了煞气,就因着李家大姑娘八字与我甚配,所以她在我身边时,我才能苏醒。但我却一直将信将疑,还请师太与我解惑!” 慧明师太伸手,虚扶了一把许轩林,道,“公子无需多礼。您所疑之事,想必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才可以给您解惑。” 听了慧明师太的话,虽然已经明了了真相,也知晓李家二夫人母女的为人,但许家夫人还是禁不住怒不可遏,指着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厉声道,“好啊,原来我儿一睡不醒之事与你们有关!说,是不是你们给他下了毒,好坏了他与茜丫头的婚事,取而代之?!” 李家二夫人惨白着脸,直摇头,“没有,没有,我和艺儿怎么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 “呸……”许家夫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若不是你们……” “啊……”李家大姑娘又一声尖叫,将许家夫人的话打断了,“娘,好疼……好疼……” “娘在这,再忍一忍,大夫快来了。”李家二夫人苍白无力地哄着自家闺女。 李家大姑娘疼得泪流满面,疯狂地摇着头道,“娘,我忍……忍不了了……疼……” 许家夫人冷哼一声,冷笑道,“忍不了了?那就将手砍了去,不就不疼了?!” 此言一出,正堂里头静了静,继而听到李家大姑娘大叫道,“对对对,娘,快,快拿了刀来,将我的手砍了,砍了它……”说到最后,那李家大姑娘的脸上满是疯狂之色,好像砍得就不是她的手一般。 李家二夫人面露惊恐,抓着自家闺女的肩膀,狠狠地摇着,道,“你疯啦?!什么砍不砍?这手怎么能砍了?!” “不,砍,砍了它,砍了它就不疼了!”李家大姑娘仍然在那儿疯狂地喊叫。 到底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平日里虽然不常见面,但也是有些许的疼爱的,因此李家老爷这会儿瞧着李家大姑娘这般模样,顿时急出满脑门的汗来,焦急地跪到慧明师太面前,哀求道,“师太,求求你了,救救我儿!” 慧明师太略微侧了侧头,只见屏风后头的朱珠朝她笑着摇了摇头,便心下觉着好笑,这小夫人惩治起恶人来还真是彻底!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帮着她惩治恶人,便就帮到底! 于是,慧明师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李家二老爷道,“非是贫尼袖手旁观,而是若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不将实情和盘托出,我便做不了什么。” 李家夫人问道,“师太的意思是,只有我这弟媳妇和大侄女儿说了实话,您才能帮着去了大侄女儿的手疼?” 慧明师太点头,道,“不错,孽障已生,得由二夫人和大姑娘亲手破除才行。” 闻言,李家夫人无奈地对李家二老爷道,“二弟,你劝劝她们,总不能真瞧着艺丫头将手砍了去!” “诶诶。”李家二老爷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到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面前,厉声咆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说!” “我们什么都没做,要我们说什么?”李家二夫人依然嘴硬着道。 “没做,没做,若是没做,为何艺儿会变成这般?你到底是不是艺儿的亲娘?闺女手疼成这般,你都不晓得心疼?还嘴硬个什么劲儿?还不快讲实情说了出来,好救一救艺儿!”李家二老爷平日里虽然混,但在这会儿却是头脑清醒得厉害。 “啪……”一声巨响传来,吓了正堂里头的人一激灵。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李家大姑娘举着自个儿的手,自言自语地道,“不砍也行,那就打断了,打断了也不会疼了!”说着,李家大姑娘又伸手狠狠地朝矮桌边上打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恶毒妇人 李家二夫人不作他想,忙抱住自家闺女的胳膊,道,“艺儿,艺儿,你别做傻事!” “娘……娘……你放开我……”李家大姑娘剧烈地挣扎着,试图脱离自家娘亲的钳制。 “啪”的一声,李家二夫人狠狠地打了自家闺女一巴掌,道,“你清醒点!” 李家大姑娘被那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怔了怔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着哭着,她居然浑身抽搐,嘴角也流出白色的唾沫来,那模样瞧着像是发了羊癫疯。 李家二夫人抱着她,一顿鬼哭狼嚎,喊着,“快请大夫。” 方才从屏风后头出来给李家大姑娘诊脉的白苏,一直没有回到屏风后头,只站在正堂的侧边,充当着隐形人。这会儿,她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李家二夫人,拿出银针,就往李家大姑娘身上扎去。 李家二夫人想要阻止,却被李家二老爷给托住了,不让她动弹,只得眼睁睁地瞧着白苏给自家闺女扎针。 好在白苏那一针下去,让李家大姑娘不再抽搐,只虚弱地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白苏收回银针,面无表情地道,“暂时无事了。” “哎……”慧明师太长叹了一声,眼神悲悯地瞧着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道,“二夫人和大姑娘快做决定,若是你们不愿亲口说出真相,那么孽障便不会消除,大姑娘性命堪忧。” 听到自家闺女可能性命不保,李家二夫人心里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若是坦白了,那她和自家闺女便会身败名裂,成了那人人喊打的存在;可若是不坦白,那么自家闺女极有可能就会一命呜呼了去。 该如何是好?! 到底还是顾及自家闺女的性命,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李家二夫人挣扎了半晌,终于卸了全身的伪装,腿一软,颓然地坐到了地上,缓缓地开了口。 “艺儿从小就爱慕轩林,可无奈轩林却是与茜丫头定了娃娃亲,艺儿只能瞧着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不忍艺儿为那股子爱而不得的感觉而痛苦,所以就用了苗疆的蛊虫来控制轩林,让许家不得不退了与茜丫头的婚事,改娶艺儿。” 听到这,李家夫人问道,“你一个内宅妇人,是从何处得到这苗疆蛊虫的?” 李二夫人道,“从我姨娘那儿。” “你姨娘?”李家老爷皱眉。 李二夫人继续道,“没错,我姨娘便是那苗疆女子,可她隐藏得极好,就连我父亲也未曾得知她这一身份。” “那你……你……你……”李家二老爷想到什么,万分惊恐地指着李二夫人。 李二夫人斜睨了李二老爷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就是,我不会苗疆蛊术,我姨娘从不曾教过我。就连我姨娘是苗疆女子的身份,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若不是我写了信回去与她抱怨,她也不会为了自个儿的外孙女,我的艺儿而将她藏着的蛊虫给到我,教我如何用那蛊虫来控制轩林,从而暴露了自个儿来自苗疆。” 闻言,李家二老爷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方才他还怕自个儿被李家二夫人给下了蛊,那可真是想想都让人胆寒。 李家老爷鄙夷又不满地瞧了眼自家这个庶弟,这许家人还在堂上坐着,他倒好,做出一副惊吓的模样来,真真是丢了他们李家的脸!果然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 “继续说。”李家夫人对二夫人道。 李家二夫人再次幽幽地开口,“我姨娘给我送来的苗疆蛊虫叫子母睡蛊,此蛊的母蛊乃是用这世间最毒的毒物花费七七四十九日养成,极是厉害。我让艺儿服用了母蛊,再寻了轩林登门的日子,找了个空儿,取了他的血喂给了子蛊喝,再将子蛊放在轩林附近,它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轩林的体内。由此,轩林便昏睡不醒,只有艺儿在的时候才会苏醒。” 顿了顿,李二夫人嘴角露出一丝轻笑,道,“接着,姨娘又吩咐了我找了个人假扮了游方道士,去许家吓唬了一回。之后便果然如姨娘所料的一般,许家信了轩林中了煞气,只有艺儿可缓解,便退了与茜丫头的婚事,改与艺儿议亲。” “恶毒妇人!”李家老爷怒不可遏地拍了桌子。 “恶毒?”李家二夫人轻挑眉毛,道,“为了艺儿的幸福,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我现在也突然想明白了,就算我将真相说出口又如何?!轩林已经中了子母睡蛊,为了保命,他就必须娶了艺儿。这辈子他都别想摆脱艺儿了,哈哈哈……”说到最后,李家二夫人竟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呸……”许家夫人上前啐了李家二夫人一口,继而居高临下地道,“到了现在,你还在抱着这个想法,真是愚不可及!将实话告知与你,我家轩儿体内的蛊毒已解,你和你那不要脸的闺女就歇了自个儿的心思,别再痴心妄想了!” “什么?”李家二夫人诧异。 李家大姑娘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听了许家夫人的话,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那蛊虫怎么可能解了呢?!许夫人,您一定是在骗我,骗我是不是?!” 许家夫人厌恶地瞧了一眼李家大姑娘,轻哼道,“我可没那闲工夫骗你!” “我不信!”李家大姑娘依然尖叫着。 “咳……”站在李家夫人身边的白苏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待众人的目光都瞧过来的时候,她道,“不知李大姑娘早几日前是否平白无故地吐了血?” 李家大姑娘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李家二夫人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道,“难道……难道当时吐血是因为……因为轩林解了蛊?” 白苏略带赞许地瞧了一眼李家二夫人,淡笑道,“李二夫人好敏锐的心思!不过,只要许公子的子蛊一离体,体内有母蛊的人就会毫无预兆地吐血。” 不管李家二夫人听了白苏那话之后的神色,李家夫人径直拉过白苏的手,轻拍了两下,道,“这回还得多亏了白苏你,替轩林解了蛊。” 第二百八十八章 真相 “可不是。”许家夫人脸上亦是浮现笑意,顿了顿,又朝屏风后头道,“珠丫头可别恼咱们只谢了白苏,而不谢你。” “许伯母说的是哪里的话?先不说之前给许公子解完蛊,您就已经谢过我了,就说这功劳完全就该是白苏的,我可什么都不懂,谢她就对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出,那话说得李许两家的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会儿,李家二夫人哪里还能不明白?!李许两家的夫人早就知道许轩林中了蛊,所以今儿个……今儿个就是做了局让她来钻的!那么自家闺女那手疼就定是她们做的怪! 想到这,李家二夫人腾地从地上站起,指着李许两家的夫人,怒道,“你们……你们好歹毒的心思,快给我家艺儿将那手疼给去了,不然我就与你们俩拼命!”说着又转头去指责慧明师太,道,“师太,您为何要帮着她们来害我们母女,您……您这是助纣为虐!” “噗……”李家夫人笑了出来,为李家二夫人的厚颜无耻以及颠倒是非。 慧明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轻轻地道,“助纣为虐不敢当,只不过是惩恶扬善罢了。” “师太这话说得好!”这会儿已经将事情都瞧得分明了的李家老爷出声道。 “惩恶扬善?”李家二夫人呵呵一笑,“我和艺儿哪里做错了?争取自个儿的幸福有错吗?” 许家夫人道,“争取自个儿的幸福没错,但你们用错了方式。若是艺丫头正大光明地与茜丫头争上一争,旁人倒是会高看她一眼,但用了这种不入流的害人法子,就让人不齿!” 李家二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家大姑娘给拉住了袖子,她侧过头去瞧自家闺女,只见她对自个儿摇了摇头,道,“娘,咱们大势已去,别再说了。” “艺儿……”李家二夫人脸上浮现心疼的神色,眼里涌出了泪。 “轩林的毒,咱们是弄明白了。那接下来,你就再说说我家茜儿身上所中的慢性毒药是怎么回事?”李家夫人不想瞧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在那儿相对哭泣,没得让人心里头犯恶心,于是出声打断了她们。 听了这话,李家二夫人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李家老爷急急地道,“夫人,你的意思是茜儿中毒是老二家的做的?!” “是与不是,老爷不妨听了二弟妹的话,再定夺也不迟。”李家夫人虽然这般说着,但李家老爷却是明了,自家娘子从不曾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儿,说一些她都不确定的事儿,因此自家茜儿所中之毒,必是李家二夫人所下! 当李家老爷脸色变化不定的时候,李家二夫人则是在心里头暗忖,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局,那么她就怎么可能再往里头钻?!反正她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她下得慢性毒药,她不承认又如何?! 于是,李家二夫人敛去了脸上原本心疼自家闺女的神色,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道,“大嫂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茜丫头身上中的慢性毒药与我何干?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大嫂可别因着我下蛊谋夺茜丫头的婚事,而将她中了毒的事儿也归在我的身上!那我可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李家夫人听她狡辩的模样,禁不住又笑了起来,“若是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 李家二夫人等了半晌,自家大嫂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心里有些游移不定,道,“你将话说了半截儿是什么意思?” 李家夫人老神在在地道,“你急什么?先见个人再说。”说着,便朝外吩咐道,“来啊,将采苓和陈婆子带进来。” 李家二夫人一听采苓和陈婆子的名儿,心下就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这采苓是她房里那管事嬷嬷的干女儿,被她安插在李茜茹院子里当了眼线,原是要她做了李茜茹的贴身丫鬟的,但贴身丫鬟太显眼,便安排她做了个三等丫鬟,专在院子里头洒扫,平日里给自个儿递一些消息。 陈婆子是厨房里头的粗使婆子,无人知晓她其实与自个儿房里头的管事嬷嬷是那姨表姐妹,那给李茜茹下的慢性毒药就是经了她的手的! “见过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姑娘。”采苓和陈婆子一被带进来,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整个任抖如筛糠。 “将二夫人让你们所做的都一并说了来,不然就将你们两家人都乱棍打死,一个不留!”李家夫人厉声喝道。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不认识眼前这两人,你少寻了人来污蔑我!”李家二夫人装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李家夫人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弟妹可别生气。虽然你说不认识这两人了,那也得让她们自辩一番不是!” “你……”李家二夫人又要谩骂出口,却被白苏快步上前,一把给点住了穴道。 李家二夫人顿时动也不能动,说也说不了话。 李家大姑娘早就瞧着情形不对,缩在了一旁,根本就不敢言语。 因此,这么一来,堂上倒是安静了不少。 采苓和陈婆子早就被李家夫人给关了起来,毒打了一番之后,将她们参与的事儿都和盘托出了。这会儿,李家夫人再问,她们便再说一遍就是。 于是,采苓先开了口,将如何在李茜茹院子里头给李家二房做眼线,平日里给二房的管事嬷嬷递消息说了一番。接着道,前段时日,约莫就是在许轩林昏睡不醒开始之时,李家二夫人就派了管事嬷嬷来吩咐了她,在李茜茹的脂粉上洒了毒粉。起先,她也是不愿意的,毕竟做眼线只是传递些消息,不伤及李茜茹的性命。但在脂粉上洒毒粉,却是在杀人,这她是做不来的。 可因着她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许家做事,管事嬷嬷就威胁了她,若是她不照着二夫人的意思去办,就将她一家子寻个由头打杀了去,万般无奈之下,她这才应下了李家二夫人的吩咐。 第二百八十九章 替罪羔羊 堂上众人听完采苓的讲述,脸色都是青白一片。 接着,陈婆子的声音在堂上响起,“老爷夫人容禀,奴婢与二夫人房里的管事嬷嬷乃姨表姐妹,从小离散,直至二夫人嫁来李家,表妹跟着陪嫁而来,咱们才得以相聚。有一日,表妹突然就找到奴婢,请奴婢帮个忙。奴婢应了之后,表妹就拿出一个纸包,让奴婢每日下在二姑娘的饭菜里。表妹说,那是一种慢性毒药,要吃上许多年才会危及性命,让我无需害怕。事成之后,二夫人不会亏待于我,定会升了我做那厨房的管事嬷嬷。我便动了心,替二夫人做下了那等恶事!” 话说到这,李家老爷心里头气血翻涌,满脸涨红,若是眼神能够杀人,那么这会儿李家二夫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白苏,将二夫人的穴道解了,咱们也听听她的辩解,免得说咱们栽赃诬陷她!”李家夫人吩咐道。 白苏点头,替李家二夫人解了穴道。 李家二夫人一得了自由,忙喊道,“你们就是在栽赃诬陷,冤枉我!我方才就说了,我根本不认识她们俩,更不会给茜丫头下毒!无凭无据地休要胡乱攀扯我!” “既然二弟妹到现在还在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不如这样,搜屋子!”李家夫人道。 李家二夫人脸色一沉,“我是清白的,凭什么搜我的屋子?!” “既然你是清白的,那搜一搜屋子又何妨?!”李家夫人步步紧逼。 “夫人说的是,那就去搜搜。二弟妹,若真不是你做的,那定搜不到任何东西,到时,我这做大哥的就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李家最大的当家人都这般说了,再加之李家二老爷过来死死地拉住了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李家夫人吩咐丫鬟婆子去二房的院子搜屋。 一盏茶的时辰,就在李家二夫人如坐针毡的时候,正堂外匆匆进来一个丫鬟,给众人行了一礼,喘着粗气道,“启禀老爷夫人,二房的屋子里头没有搜到任何的毒药。” “什么?”李家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派了人去搜了半天的屋子,居然什么都没有搜到? 李家二夫人先是诧异,之后却是狂喜,兴许是管事嬷嬷见机,将那毒药给收了起来,没有让人搜到! 想到这,李家二夫人哈哈大笑道,“大嫂,听到没有?我那屋子里头根本就没有你想要搜到的东西!我是清白的!” “夫人,这……”李家老爷一脸的不解,方才李家夫人胜券在握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怎么这会儿却是毫无所获?难不成真的是错怪了李家二夫人? 大家的疑问和李家二夫人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这会儿,正堂外头有一神情狼狈的婆子被两个粗使婆子给压了进来,往地上一摔,朝着李家老爷和夫人道,“启禀老爷夫人,奴婢们在搜屋子的时候,瞧见一个婆子鬼鬼祟祟地想要从二房院子的后门溜出去,所以就将她给抓了,仔细一瞧,原来是二夫人房里头的管事嬷嬷。” 另一个粗使婆子恭敬地呈上一个包袱,道,“奴婢们翻看了这管事嬷嬷的包袱,里头放着不少银两和银票,还有一瓶白色的粉末。奴婢以为,那白色的粉末就是毒害二姑娘的毒药。还请老爷夫人过目!” “白苏……”李家夫人唤了一声。 白苏会意,上前接过包袱,从里头翻找了一个白色瓷瓶出来,打开盖子一闻,继而朝李家夫人轻轻地点头,道,“李大夫人,这便是茜姑娘所中的慢性毒药!” 李家二老爷满脸惊诧地瞧着李家二夫人,道,“没有到竟然真的是你做的!” 李家二夫人乍喜乍惊,人还有些晕乎,李家二老爷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急忙道,“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二老爷,您不要误会!”管事嬷嬷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地道,“二姑娘身上的毒是……是老奴下的,不关……不关二夫人的事儿。” 李家二夫人略微愣了愣,心知管事嬷嬷这是在替自个儿顶罪,便顺了她的话,说道,“奶娘……怎么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管事嬷嬷虽然流着泪,但那眼里头满是对李家二夫人的慈爱之色,只听得她道,“若是大房的子嗣不除,家业就落不到二房手里,老奴都是为了二夫人、大姑娘还有小少爷!所以,二姑娘必须死!” “奶娘……”李家二夫人欲言又止。 “再有,我家大姑娘痴恋许公子,我得帮她才是。只要二姑娘死了,许公子就会忘了她,大姑娘才能进他的心,与他白头偕老!”管事嬷嬷继续说着。 李家二夫人和管事嬷嬷说的热闹,而堂上的其他人,就连李家二老爷也是心知肚明,若是没有主子示意,哪个下人敢做出伤天害理、谋夺人性命的事儿来? 真是可笑至极! “二夫人,老奴对不住您。来世,来世老奴再来伺候您!”高声喊着,那管事嬷嬷便一头往桌角上撞去,想要一死了之。 可谁知,却被时刻注意着她的白苏给一把拉住,缓了那股子撞势,仅仅只是磕破了脑袋上的一层皮,没有如她所愿撞死了去。 已经做了赴死准备的管事嬷嬷心下懊恼,还想再撞,可白苏哪里还会给她机会,牢牢地将她拉住,任她如何挣扎,都撼动不了半分。 “够了!”李家老爷怒喝一声,不想再听她们废话,朝外头吩咐一声道,“来人,将这管事嬷嬷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再关到柴房去!”不是想死吗?那自个儿便成全了她! “不……不要,五十大板,奶娘会死的!”李家二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着李家老爷道,“大哥,求你,求你饶了奶娘一命……” 李家老爷冷笑,“饶了她一命?那她可曾饶过我家茜儿的命?!” 外头很快就有下人进来,将那管事嬷嬷给拉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章 下场 那是自个儿的奶娘,将自个儿从小带到大,感情颇深,李家二夫人不忍见她如此,忙爬起来追出去,待那木板落到管事嬷嬷身上的时候,李家二夫人冲了上去,趴在管事嬷嬷背上,欲要替她挡下那一板子。 “作死呢你们,还不将二夫人拉开。”李家夫人走到门边,轻斥着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婆子们。 闻言,那些丫鬟婆子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李家二夫人拉开,小厮们手里的板子才安安稳稳地落到了那管事嬷嬷的身上。 寻常人,被打上一板子就够吃疼的了。更何况那管事嬷嬷这般大的年纪,又要打上五十大板,可真是够呛能挺过去。 这不,就如同李家二夫人说的,五十大板一打,那管事嬷嬷会死。果不其然,打到最后,那管事嬷嬷直接就咽了气。 李家二夫人哭嚎不止,眼睁睁地瞧着那管事嬷嬷被裹了一张草席,拖了出去。李家二夫人知道,那犯了事儿,被打死的下人都会被扔到乱葬岗上,最后只会尸骨无存! 可怜奶娘照顾了她一辈子,临老还得给她顶罪,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啊……”李家二夫人受不得刺激,疯狂地大叫了一声,继而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娘……”李家大姑娘提着裙子,神情惊慌地跑出正堂,半扶起李家二夫人,使劲地晃了晃,但李家二夫人却无丝毫反应。 李家夫人冷笑着瞧了眼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接着便转向自家相公,问道,“老爷,二弟妹和艺丫头做了那些令人不齿的事儿,该如何罚她们?” 李家老爷沉吟道,“就将二房母女俩送去祖籍的庄子上静思己过,终身不得踏出庄子半步。” 听了李家老爷的处置,李家夫人觉着有些轻了,但毕竟是李家二老爷的妻女,多少也要给他点颜面。 可谁知,李家二老爷却指着李家二夫人,道,“大哥,我要休了她。” “不……”李家大姑娘高声嚷道,“爹,您不能休了娘!娘替祖父祖母戴过孝,守过丧,不能休!” 李家二老爷怔了怔,他却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 这会儿,又听得李家老爷道,“是啊,二弟。不是大哥不为你做主,只是这二弟妹休不得。若是休了,就算她犯事在前,我们李家也都会被戳脊梁骨。为了李家,你就委屈些。” 李家二老爷眼睛一转,顺杆子爬,道,“那……还请大哥允了我将翠翠接进府来。”这翠翠便是李家二老爷在外头养的外室。 李家老爷脸色一沉,刚想训斥,就被李家夫人抢了先,道,“有何不可?!明儿个你就将那翠翠给接进府里头来,一应吃穿用度都按了姨娘的份例来就是了。” 李家夫人深知打了个巴掌,就要给个枣吃的道理,于是,便说了这番话。 李家二老爷果然是感恩戴德地谢了一番李家夫人,只道是长嫂如母,最是疼他! 李家夫人朝李家二老爷笑了笑,不置可否。接着,转而去吩咐丫鬟婆子,道,“先将二夫人抬回房去,明儿个一早,与大姑娘一道,送去祖籍的庄子上。” “是,夫人。”丫鬟婆子们应了,上前来拉开李家大姑娘,抬了李家二夫人回二房的院子。 李家大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呆坐在地上,就连丫鬟婆子们拉她,也丝毫没有反应。 突地,她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正堂里头跑来,待跑到慧明师太跟前的时候,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续不断地磕着头,道,“师太,求求您,求求您,将我的手疼去了!求求您!” “阿弥陀佛。”一直端坐在椅子上,双眸微阖,默念佛经的慧明师太睁开眼,悲悯地瞧了一眼跪在她脚下的李家大姑娘,淡淡地道,“大姑娘,贫尼想问你一句,这会儿你可还觉得手疼?” 闻言,李家大姑娘呆了呆,这才发现手上已经没有了那股子灼热的感觉,也不再疼了。 慧明师太接着道,“大姑娘,望你好自为之。” 李家夫人朝丫鬟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上前来将李家大姑娘给拉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关了起来。 待到第二日一早,丫鬟婆子们将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平日里的衣物收拾了一番,便将她们带上了马车。就这样,还在昏迷中的李家二夫人,以及万分不情愿的李家大姑娘被送去了祖籍的庄子上。 待到李家二夫人醒来,她们母女俩已经在半路上。任由她怎么闹,那些押解她们母女俩的下人们都不为所动,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个儿被送到了祖籍的庄子上。 至此,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就被扔在了祖籍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当然,这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方才,李家二老爷得了李家老爷和夫人的话,待李家二夫人和大姑娘被带回房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府,去给那翠翠报信儿去了。 李家老爷和夫人也懒得管他,他想如何就如何,只要不闹事儿就成! 慧明师太站起身来,对着堂上的众人道,“既然此间事了,那么贫尼就告辞了。”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像众人微微躬身行礼。 李家夫人忙虚扶着慧明师太,笑道,“今儿个麻烦师太了,您别忙着走,家里已经准备了斋菜,还请您赏脸去用上一些。” “是啊,师太,您就留下来用饭。”没有了闲杂人等,李茜茹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与李家夫人一道挽留着慧明师太。 “既然如此,那贫尼就叨扰了。”慧明师太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李茜茹一出屏风,许轩林便目光灼灼地向她瞧去,惹得李茜茹一阵脸红,羞赧无比。 堂上众人见了,都纷纷笑了起来,就连慧明师太的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笑了半晌,李家夫人想起朱珠还在屏风后头,便唤了一声,“珠丫头,出来,这儿都不是外人。” 屏风里的朱珠便站起身,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裳,带着白芷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妹妹? “妹妹!” 只听得一声高呼,再见堂上有一人“哗”地站了起来,瞧着朱珠神情激动。 众人一阵错愕,仔细瞧去,那人正是李家老爷。 “老爷?”李家夫人疑惑地喊着自家相公。 李家老爷脸上的激动没有褪去,两眼放光地扭头瞧向李家夫人,道,“夫人,我找着妹妹了!” 李家夫人摇头失笑,“老爷,你可瞧仔细了,珠丫头可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是小姑子!” 李家老爷一顿,僵硬着扭动脖子去瞧朱珠,霎时就泄了气,没错,若是他的妹妹,那年纪也已经三十好几,可眼前这小夫人瞧着就不像是上了年纪的女子。可……为何她与自家妹妹长得如此相似?不不不,应该说眼前这小夫人与自家妹妹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道……她是妹妹的孩子?! 想到这,李家老爷上前一步,脸上的激动相较于之前敛去了许多,但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期盼,道,“恕在下冒昧,可否请小夫人告知令堂姓甚名谁?” 朱珠还未曾答话,李家夫人却是不悦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珠丫头头一回上门做客,你……” “伯母。”朱珠打断了李家夫人的话,笑着朝李家老爷行礼道,“见过李老爷,家母娘家姓秦。” “秦……”李家老爷呢喃了一句,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好半晌,李家老爷对朱珠致歉道,“多谢小夫人告知,失礼了。” 朱珠浅笑嫣然,“无妨。” 朱珠这一笑,让李家老爷瞬间就看呆了去。 李家夫人在一旁脸黑了黑,咳嗽了一声。可没等她瞪向李家老爷,就听得朱珠问道,“李老爷,您这是?” 李家夫人瞧过去,只见自家相公眼眶湿润,双眸泛红,担忧地道,“老爷,你怎么了?” “像,太像了。可惜……”李家老爷顿了顿,瞬间拔高了音调,道,“小夫人,能否让我瞧瞧你用来压裙的玉佩?” 朱珠一愣,不知道李家老爷又是闹哪一出,但瞧他没有恶意,便大方地取下压裙的玉佩,双手托着递到李家老爷面前。 李家老爷伸出颤抖地手,接过那个玉佩,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番。 “没错,没错,这是妹妹的玉佩!”李家老爷欣喜若狂。 “什么?”不止朱珠和李家夫人,就连在堂上瞧着的众人都惊呼出声。 李家老爷拿着那玉佩,指着一处不易被察觉的裂缝,给堂上的众人瞧,“这玉佩我认得,它是妹妹出生的时候,先父先母特意打造。这裂缝我亦是熟悉,因为是我当年替妹妹佩戴的时候,不小心砸落在地,造成了的。” 堂上的众人均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尤其是朱珠,在瞠目结舌了半晌之后,她皱着眉,道,“李老爷,这玉佩是我出嫁之时,大伯母赠予我的。难不成我那大伯母就是令妹?” 话虽这么说的,可朱珠心里头直犯嘀咕,她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大伯母不是她爹娘亲生的来着,而且大伯母与她娘家兄弟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会……? “你大伯母?”李家老爷还以为这玉佩便是眼前这小夫人娘亲所有,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大伯母了?毕竟这容貌…… 这会儿,李家夫人出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将珠丫头的大伯母请来,一问便知。” 李家老爷点头,朱珠也表示赞同。 于是,朱珠便令了白芷去陈氏的娘家走一趟。 “行了,行了。我这肚子可饿着了,先摆了饭来,可好?”这会儿,许家夫人出声笑道。 李家夫人忙道,“哎哟,你若是不说,我还不觉着。这一说啊,可倒是饥肠辘辘了。”说着,就吩咐了下人去摆饭。 等下人们在花厅里头摆了饭,李家夫人又道,“你们先吃,我去荔香院瞧瞧,不能怠慢了客人。”顿了顿,又对李家老爷道,“老爷,男客那儿,还得您去。” 李家老爷敛去心思,点了点头,与李家夫人一道去了荔香院。 其余的人就由李茜茹引着去了花厅。因着闹腾了半晌,大家伙儿都饿了,便也不分男女桌,只由李茜茹招待着,同桌吃了饭。 到了下晌,送走了荔香院的客人,李家老爷和夫人回了正堂。 这会儿,朱珠他们正坐在正堂内喝茶。 见李家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许家三人便趁机提出了告辞,说改日再上门重新商议李茜茹和许轩林的婚事。 李家老爷和夫人见挽留不住,便送了他们出门,然后再折返回了正堂。 这一连串的事儿让李家老爷和夫人浑身觉着疲惫,在正堂上坐了,就不愿意动,只歇息了半晌,才缓过了神。 瞧着朱珠和李茜茹小声说着话,一番亲热的模样,李家夫人笑着对李家老爷道,“这俩丫头瞧着跟亲姐妹似的。” 李家老爷不置可否,反倒是李茜茹将自家娘亲的话听了一耳朵,笑道,“珠姐姐救了我,那可不就跟亲姐姐似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李家夫人笑容满面地附和着李茜茹。 李茜茹又转而去与朱珠说话,道,“好姐姐,今儿个就住了我家,咱们俩好生说说话,可好?” 朱珠迟疑了一刻,瞧了李家夫人一眼,见她含笑朝自个儿点了点头,朱珠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你这儿住上一晚,明儿个再回。” 李茜茹顿时欢呼雀跃,惹得李家夫人一顿笑骂,“这般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这会儿,正堂外走进来两个人,正是白芷和陈氏。 “夫人,伯夫人来了。”白芷对着堂上的人行了一礼,继而对朱珠道。 见陈氏进来,朱珠早已起身相迎,“大伯母,贸然将您请来,您可勿怪。” 陈氏已经从白芷那儿将缘由弄了个明白,这会儿脸色复杂地瞧了一眼朱珠,略微点了点头,便扭头与李家老爷和夫人见礼,“见过李老爷、李夫人。” 李家夫人笑着点头,“您客气,快坐。” 朱珠便扶了陈氏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此间缘由 李家老爷见了陈氏的脸,便失望至极,但因着那属于自家妹妹的玉佩,便还是开口,带着些希冀地问道,“朱夫人,请问这块玉佩,您是从何得来的?” 闻言,陈氏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不瞒李老爷,这玉佩是我那弟媳妇临终之前交于我,让我在珠丫头成亲的时候再交给她。” “大伯母,真的是我娘给您的?”朱珠问道。 陈氏点头,“没错。”说着,她从自个儿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来,一瞧就是做工不菲,根本不像是陈氏拿得出来的。 这会儿,只听得陈氏道,“弟妹临终之前不仅将那玉佩给了我,还给了我这个小木盒。她叮嘱我说,若是有人给珠丫头指出那玉佩中的裂缝,便将这小木盒取出,交给珠丫头和那人,只要一瞧,便知缘由。” 朱珠接过那小木盒,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揭开了盖子。小木盒里头除了一封信,便什么都没有了。朱珠将那信取了出来,打开,却从里头掉出半块圆形的玉佩,恰巧滚在了李家老爷的脚边。 那初次见到朱珠时的激动又在李家老爷脸上浮现,他弯下身子,将那半块玉佩捡了起来。 此时,李家夫人满脸震惊地道,“老爷,这玉佩……” 李家老爷知道李家夫人想说什么,缓缓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半块圆形玉佩,与方才从信封里头掉出来的玉佩放在一块,霎时成了一整块玉佩,严丝合缝,没有一丝错漏! “珠丫头,快瞧瞧,那信都写了什么?!”李家夫人见状,忙催促着朱珠。 朱珠抿了抿唇,低头去瞧那信,越瞧,她捏着信纸的手越是颤抖。好半晌,朱珠抬起头,她的脸上满是震惊,朝着李家老爷喊了一声,“舅……舅舅!”这一声喊完,便是红了眼眶。 “什么?舅舅?!”李茜茹惊讶出声,凑过去,就着朱珠的手瞧那信。 将那信瞧个明白,李茜茹张大了嘴,像是能吞下一个鸡蛋。 “我瞧瞧,快给我瞧瞧。”李家老爷从方才朱珠唤他的那一声“舅舅”中醒过神来,站起身就上前,从朱珠手里将信给拿了过来。 待李家老爷一目十行地将信读完,再抬起头来时,鼻子酸酸的,又红了眼,“珠儿,我的外甥女……” 朱珠站起身,还没等她往前,就被扔下信纸、一个箭步冲上来的李家老爷抱个满怀。接着,耳边就响起了李家老爷压抑的哭声。 李家夫人捡起落在她脚边的信纸,将上头的内容看了个全,亦是像李家老爷一般地红了眼。 李家老爷有个嫡亲的妹妹,十四岁上的时候,因着那做皇商的外祖家传来消息,说是外祖母病重,想念外孙子和外孙女,他们兄妹俩就一同去了外祖家。在外祖母床榻前伺候了几日后,当时还是李家少爷的李家老爷便启程回了自家,照看家里头的生意,而妹妹则是继续留下陪着外祖母。 谁知,那会儿,外祖家那皇商的身份被人盯上,想取而代之,便与宫里头的管事大太监勾搭成奸,用劣质的布匹替换了上好的锦缎,因此做出来的衣裳穿在后宫娘娘们身上就出了岔子。皇帝震怒,命人彻查。那奉命之人亦是管事大太监的同党,便稍作手脚,呈上御前,皇帝直接就定了外祖家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家也是在九族之列,可当他们被押解到京城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李家老爷的妹妹。悄悄地问了外祖家的舅舅才得知,却是舅母央了妹妹,带了年仅五岁稚龄的小表弟,出逃了! 当时,李家老爷不止一次庆幸自个儿的妹妹没有与他们一道面临被砍头的局面,同时也暗自祈祷着妹妹能够机灵地带着小表弟躲过追捕! 好几日,都没有妹妹的消息传来,李家老爷就觉着这是最好的消息,至少妹妹他们没有被抓住。 原本,像株连九族这种大罪应该是即时行刑,但因着那一年正巧是太皇太后的六十寿辰之年,早早地就吩咐了皇帝当年不能见血,皇帝也是孝顺,便就将问斩的日子放在了第二年。 就是这一延迟,才得以让当时的大理寺卿发现了案子的疑点,替外祖家翻了案,所有人包括李家老爷在内都幸免于难,并且发还了财产和原先的宅子。 回家后,李家便雇人出去寻李家老爷的妹妹,可一直寻了多年都没有寻到。李家老爷的父母最后都放弃了,可李家老爷还是依然坚持,他坚信,只要他的妹妹还活着,终有一日会找到,一家团聚。 “我有一事不明,弟妹逃在外头,可按道理来说,她若是听到你们李家被赦免无罪,那应该来寻你们才是,可为何……”大字不识一个的陈氏瞧不明白信上写的什么,也就不知道朱珠的亲娘在信上已经写了缘由。 朱珠便轻声地与她解了惑。 朱珠的亲娘当年带了小表弟、自个儿的奶娘还有一个贴身丫鬟逃了出来。或许是逃难的日子太过艰辛,那贴身丫鬟受不得苦,就在一日夜里将朱珠的亲娘三人给弄晕,试图将朱珠的亲娘卖到青楼,好赚些银子回乡。 幸亏那奶娘醒得及时,反倒是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将那贴身丫鬟给卖了出去。 可虽然保全了朱珠的亲娘,但她们却发现那小表弟得了风寒,加之被那贴身丫鬟下了药,加重了病情,在冬日里竟然撒手去了。 朱珠的亲娘悲痛欲绝,自责不已。 那些日子,奶娘带着朱珠的亲娘在山上不知名的庵堂里头躲着,时刻陪伴着她,免得她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过了些时日,李家和那外祖家平反的消息传到西北,奶娘兴冲冲地要带了朱珠的亲娘回去,可谁知朱珠的亲娘却死活不愿意。到底是自个儿从小奶大的孩子,奶娘明白朱珠亲娘的意思,她是因着小表弟的离世而无颜面对外祖家,便选择了逃避。 可朱珠的亲娘又不想离自个儿家太远,便央着奶娘带着她在离县城不远不近的桃花村落了脚,对外就声称是母女,从此朱珠的亲娘就像是忘记了前尘往事一般,过起了农家日子。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亲人 “哎……”李家老爷长叹了一声,“妹妹糊涂啊,小表弟过世本就怪不得她,她怎么就如此死心眼,将罪责揽在了自个儿身上。” 陈氏亦是叹了口气,道,“当年我瞧着弟妹的行事做派不像是乡下丫头,倒像是镇上县里头大户人家的姑娘,没成想还真是……与她做了几年妯娌,我本就是一副大大咧咧,别人都说是尖酸刻薄的性子,倒是也能与弟妹相处极好,她那温温柔柔的模样我瞧着就喜欢。可我也总觉着她那股子待人和善的性子下头还藏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会儿我才晓得,她心里头背负了这么多,以至于身子骨欠佳,早早地就丢下珠丫头去了。” 朱珠模模糊糊地记起,在她很小的时候,娘亲将她抱在膝头,与她低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只要有旁人经过,她就闭口不言,想必那会儿娘亲就在与自个儿说她的往事。 眼泪从朱珠的眼眶里落下,她哽咽地道,“娘亲心里头苦,她若是再等等,没有这么早过世,定是能与亲人相聚……” 李家夫人上前,将朱珠揽进自个儿的怀里,轻声哄道,“珠儿莫要伤心了,若是你娘泉下有知,定会欣慰你与我们相认,弥补了她的遗憾。” “舅母……”朱珠改了口,埋头在李家夫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李茜茹在一旁听着朱珠的哭泣,知道她的悲伤,鼻子也跟着一酸,眼睛里头流下泪来,她挪了过去,伸手在另一边搂着朱珠,哽咽地唤了声,“珠姐姐……” 见这情形,陈氏也抹起了眼泪。 哭了好半晌,堂上的几个女眷才渐渐停了下来。 李家老爷遗憾自个儿的亲妹妹已然离世,这么些年都没见着面,可却是又欣慰着,自个儿还能找到妹妹的嫡亲骨肉。迫不及待地,李家老爷想知道没有亲娘庇护的朱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于是便问出了口。 朱珠抿唇一笑,道,“以往有爹护着,等爹过世了,我嫁了人便有相公护着,过得却是极好的。” 因着于氏的伏法,朱珠便将以往的那些不愉快都抹了去,可陈氏却并没有如她一般,只要一想起那糟心的于氏,便恨得牙痒痒。因此反驳着朱珠道,“你这丫头也真是心大,若是不知实情的,被你这么一说可不得信以为真?” 李家老爷一听,觉得陈氏话里有话,便问道,“亲家大伯母,这话是怎么说的?” “大伯母……”朱珠轻唤了一声,朝陈氏摇了摇头。 陈氏却是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莫想着阻了我去,不然可得罚你个不尊重长辈之罪!”顿了顿,不等朱珠开口,便将朱珠从小到大在面甜心苦的于氏手里受的种种亏待都事无巨细地给李家老爷和夫人说了一番。 待陈氏絮絮叨叨地说完,李家老爷和夫人脸上已经满是愤恨,李家老爷更是狠狠地拍了桌子,怒喝道,“若不是那于氏已经被砍了头,我定是要带人去将她打上一顿!” “没错!”李家夫人随声附和。 朱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哪有大伯母说得这般夸张,于氏碍着我爹,可不敢给我罪受。再说了,大伯母也是极护我的。” “人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所以,你这当局者可没你大伯母这个旁观者瞧得清楚!”李家老爷瞧了朱珠一眼,觉得自个儿这个刚相认的外甥女有些糊涂。 若是这会儿朱珠知道了李家老爷的想法,恐怕脸上的表情不只是无可奈何了?! 这会儿,李家夫人上前拉了陈氏的手,真诚地向她道谢,“多谢亲家大伯母这些年对珠儿的爱护,让她平安地长大,才有了如今咱们的与她相认。” 陈氏第一次与大户人家的夫人离得这般近,又听得李家夫人向自个儿道谢,脸上浮现受宠若惊地神色来,忙道,“亲家舅夫人可别这么客气,我是珠丫头的大伯母,护着她是应该的。您若是客气,反倒是生分了。” 没想到陈氏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妇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家夫人嘴角的笑深了深,道,“好好好,那我就不与亲家大伯母客气了。”说着,李家夫人招手唤来了李茜茹,让她与陈氏见礼。 瞧着李茜茹在自个儿身前矮下身去,行了个标准的福礼,陈氏急得手忙脚乱,嘴里忙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李家夫人笑道,“茜儿是小辈,让她与你见礼是应当的,你就好生受了。方才你还说生分不生分的,怎么?不作数了?” 陈氏被李家夫人这话一说,忙摆了摆手,“不,不是……” 李家夫人“噗嗤”一笑,陈氏顿时放松了心神,也跟着笑了起来。陈氏一直觉得大户人家的主子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自个儿这种乡下的泥腿子,他们可是连动动眼皮都嫌费劲的。可没成想,这李家主子倒是平易近人。或许,也与朱珠有关,爱屋及乌罢了。 李家夫人与陈氏说着话的时候,李家老爷笑着对朱珠道,“珠儿今后就住在咱们府上,让舅舅好好照顾照顾你。” 李家夫人听到这话,停下了与陈氏说话的话头,转而嗔着李家老爷,道,“老爷胡说什么呢?咱们珠儿这可都是成了亲的人,若是住在咱们府上,她相公可不得杀上门来?!” 李家老爷一怔,脸上浮现变幻莫测的神色来,他这清清灵灵的外甥女才刚相认,就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这可让他心里头有些不悦。 这会儿,只听得朱珠笑道,“相公正巧离家,我在家里头也有些孤单。若是舅舅舅母不嫌弃,那我便在府上住个几日,好生陪一陪你们,还有茜妹妹。”反正之前朱珠也已答应了李茜茹在李家住一晚,不过现在就是再多住几日罢了。 闻言,李家老爷顿时高兴了起来,可听得朱珠提及她的相公离家,脸上的喜悦便抹了去,再想起方才陈氏无意中提及的,朱珠的相公还有个儿子,自家外甥女是给人做继母去的,心里就不得劲。 第二百九十四章 跟外甥女婿有仇 他这外甥女长相肖母,端的是个美人坯子,就算是嫁王侯将相都不再话下,可谁成想,却是被一个乡下的泥腿子给摘了去。哎!好好的一朵鲜花却是插在了牛粪上! 心里头气着,李家老爷脸上便带了些不虞出来,问着朱珠道,“你相公离家作甚?”说着,李家老爷又冷哼一声,“哼……他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头!” 朱珠捂了嘴直笑,道,“我哪里是一个人?这不还是会武会医的白芷白苏,寻常人可欺负不了我。” 李家老爷一噎,继而指着朱珠道,“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陈氏是个自来熟的人,这会儿在一旁凑趣道,“亲家舅老爷,你这副模样,若是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珠丫头亲爹呢……瞧着就像是想要将外甥女婿喊过来教训一顿似的!” 李家夫人点头,赞同道,“亲家大伯母说得极是,我家老爷瞧着像是跟外甥女婿有仇来着。” 李家老爷被说得老脸红了红,对朱珠道,“让那小子回头上咱们府上来,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将我家珠儿给娶了去!” 朱珠嘴角的笑意更甚,这会儿李家老爷或许只是以为司庭远是个寻常农户人家,若是他晓得司庭远的真实身份,恐怕要吓背过气去!不过,现如今,朱珠可不会对李家老爷言明司庭远的身份,待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说。 这会儿,李茜茹突然撅了嘴道,“好啊,爹和娘有了珠姐姐这个外甥女,就将自个儿的闺女扔了一边儿去了。”说着,还扭了身子,装作生气的模样。 陈氏笑呵呵地道,“我倒是喜欢亲家姑娘的性子,只不过我那家里头只是农户人家,如若不然,定要带了姑娘回去做闺女的!” 李茜茹见陈氏朝自个儿眨眼,略微愣了愣,便笑道,“亲家大伯母带我走,这家里头我可是待不下去了。”说着,还指着朱珠和自个儿的爹娘道,“您瞧瞧,这哪里还有我的地儿?!” 陈氏将手在衣裳上偷偷地蹭了蹭,再小心翼翼地拉过李茜茹的手,笑道,“那姑娘今儿个就跟我走了。” “哟,那我可就高兴了,没了这丫头在跟前杵着,我就可以与珠儿好生亲香亲香了。”李家夫人笑弯了腰。 “娘……”李茜茹顿时就不依了,跺了跺脚,撒娇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李家夫人见好就收,她这闺女虽说平日里性子极好,但若是真惹急了她,真的会摆脸色给自个儿瞧。 “咕噜噜……”李家老爷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顿时整个正堂里头鸦雀无声。 李家老爷今个儿晌午因着心里头有事儿,便没有吃多少东西,只是在给客人赔礼的时候,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肚子饿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家夫人憋着笑,道,“这眼瞅着也到吃晚饭的时辰了,亲家大伯母就留下用饭。”顿了顿,又吩咐秋宁道,“秋宁,让他们在花厅里头摆饭。” 秋宁亦是憋着笑,应了李家夫人的吩咐,出了正堂,去唤人将饭摆在花厅里头。 用完了晚饭,陈氏被李家夫人留下,让她住一晚再回,免得走夜路不安全。陈氏推脱不过,也就在李家的客房住了下来。 朱珠则是被李茜茹拉去了自个儿的屋子,表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直说了大半夜的话,才各自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李家夫人让管事的召集了李家宅子里头所有的下人,将朱珠这个新认回来的表姑娘介绍给了众人,还道,今后朱珠便是这宅子里头的主子,与老爷夫人还有二姑娘一般无二,若是谁因着朱珠是表姑娘,而不把她当成这宅子的正经主子的话,轻则发卖,重则打杀,让大家伙儿心里头都掂量着些。 李家夫人这一番警告,让宅子里头的下人都意识到,虽然朱珠只是表小姐,但老爷夫人甚是看重,轻易可得罪不得。于是,从此以后,下人们见了朱珠比见了那二房的主子都要恭敬,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朱珠一直在李家住了五日,便与李家老爷和夫人,还有李茜茹提出了告辞。 谁成想,李家老爷却是提出了要去桃花村瞧瞧,再去自家妹妹的坟上祭拜一番。李家夫人和李茜茹亦是随声附和。 于是,朱珠便歇了亲自去天香楼与房掌柜道谢的心思,只派了白芷走上一趟,自个儿则和李家一家三口一道回了桃花村。 时隔多年,朱珠的亲娘当年在桃花村落脚的房子早就没了,朱家二房也因为迎进了继室,朱珠的亲娘那存在的痕迹被抹了去,只剩下人们的记忆里那些关于她的模糊的片段。 所以,马车进了桃花村,就直奔了司家。 朱珊和丁嬷嬷在屋子里头听到动静,就探了头出来,正巧见了白苏推门进来。 朱珊将手上绣了一半的秀帕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就兴冲冲地跑了出来,边跑边问道,“白苏姐姐回来啦,大姐呢?” 白苏用眼神朝她示意,淡笑道,“夫人在外头。” 话音才落下,朱珠便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着对朱珊道,“你慢着点,小心别摔着。” 朱珊一下就扑到了朱珠的身边,抱着她的腰道,“大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央了丁嬷嬷带我去县城寻你去了!” “噗嗤”一笑,朱珠用指尖点着朱珊的额头,道,“你胆子倒是大了,还想着去县城寻我,就不怕沿路遇到危险不成?!” “有丁嬷嬷在呢,我不怕。大不了再喊了铁林哥哥一道去呗。”朱珊揉了揉微微犯疼的额头,笑道。 这会儿,丁嬷嬷抱着司昊宸来了朱珠跟前,笑着与她行礼。 在她怀中的司昊宸瞧见朱珠,多日未见,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朱珠是谁,因此,他的脸上竟是疑惑不解。 朱珠走上前,摸了摸司昊宸的小脑袋,笑道,“怎么了?昊宸不认识娘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长者赐不可辞 “娘?”司昊宸侧着头,奶声奶气地发出了疑问。 几息之间,司昊宸突地眼睛一亮,朝朱珠伸出双臂,高兴地喊道,“娘……娘……” 朱珠忙接住司昊宸已经扑过来的小身子,笑道,“慢着点,慢着点。” “娘……”司昊宸小手搂住朱珠的脖子,“啪叽”一下,亲在了朱珠的脸上。 朱珠一愣,霎时笑容满面。 “珠姐姐,这就是小外甥吗?”这会儿,从马车上下来的李茜茹走上前来,问着朱珠。 朱珠笑着点头。 李茜茹便道,“能否让我抱抱?!”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小的娃娃,这心里头就有些痒痒,想要将他抱过来,好生亲香亲香。 “有何不可?!” 说着,朱珠就将司昊宸往前一送,李茜茹惊喜地伸手想要将他接进自个儿的怀里,可谁知司昊宸是个认人的主,只给他熟悉的人抱,若是陌生人,他就不乐意了。这不,这会儿他就一个劲地躲,反身往朱珠的怀里钻。 李茜茹泄了气。 朱珠便一边轻拍着司昊宸,一边安慰她,“没事儿,这会儿昊宸对你还不熟悉,等回头熟悉了,可劲儿地让你抱,到时可别嫌累得慌。” 闻言,李茜茹这才又高兴了起来。 “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李家夫人瞧着自家闺女那一会儿颓然、一会儿喜形于色的模样,便上前来点了她的额头,嗔道。 “舅母这话就说差了,我倒是觉着妹妹这性子极好。”朱珠笑道。 李家夫人瞪了朱珠一眼,“你就惯着她。” 眼前的人说的热闹,朱珊就脑袋里就满是疑惑,她瞧瞧地拉了拉丁嬷嬷的衣袖,待她瞧过来的时候,轻声问道,“嬷嬷,你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舅母?我思来想去的,咱们朱家这头可没有这般富庶人家的亲戚。再有,大姐娘亲那儿可是没有人了。怎么?” 丁嬷嬷同样是不解,可不等她说话,便听得朱珠道,“珊儿,快来,见一见大姐外祖家的舅舅舅母,还有表妹。” 朱珊心中的疑惑更甚,一时便没有按了朱珠的吩咐,上前见礼。 朱珠笑着对朱珊道,“珊儿,我晓得你这会儿心里头有疑问,待会儿大姐再与你解释可好?” 朱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将心头的疑惑按了下去,依了朱珠的吩咐,上前给李家老爷和夫人,还有李茜茹行礼问好。 丁嬷嬷也跟着福了福身。 李家老爷对朱珊神色淡淡,因着她的生母于氏当初亏待过朱珠,所以将那股子气多多少少地撒在了朱珊身上。 而李家夫人倒是和善,将朱珊拉到自个儿的身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再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子下来,套在朱珊的手上,道,“好一个明眸皓齿的丫头,这长得可不比你大姐差。今后就跟着你大姐喊我舅母。” “这太贵重了。”朱珊哪里敢收李家夫人的玉镯子,忙要将它从手腕上取下来。 李家夫人按住了她,笑道,“长者赐不可辞,快收着。” 朱珊脸色为难,侧头去瞧朱珠,见朱珠朝她微微点头,便只得将玉镯子收了下来,蹲身行礼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舅母。” 见朱珊的言谈举止并不似乡下丫头,李家夫人心里微微惊讶,但又想着朱珠自个儿的教养,也就释然了。 “咱们也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舅舅、舅母、表妹,里边儿请。”朱珠出声,请了李家老爷和夫人,还有李茜茹进门。 方才在外头瞧了瞧这司家的宅子,虽说比桃花村其他的宅子要好上许多,但在李家老爷瞧来,这样的宅子在他们李家也只不过是给下人们住的罢了。自个儿的外甥女住在这儿,真的是委屈了! 待得进了门来,瞧见院子里头不似寻常农家小院儿摆得到处都是东西,也没有想象中的鸡鸭满院儿乱飞的场景,有的是摆放得错落有致的物件儿,种得让人瞧着心旷神怡的花草。 一股子温馨的气息就这般扑满而来,李家老爷脸上的神色松了松。 朱珠自然瞧见了李家老爷脸上的神色变化,借着抱在怀里的司昊宸的遮挡,吃吃地笑了笑。 一行人进了堂屋,分了宾主落座。 李家夫人环顾了堂屋一周,接了丁嬷嬷递上来的茶水,笑着对朱珠道,“原以为你在乡下定是住得不好,谁成想这内里却是不错。” 朱珠笑道,“那舅舅和舅母可放心了?” “我却是放心了,不过你这舅舅……”李家夫人说了一半,拿眼去瞧自家相公。 李家老爷虽则是与李家夫人同样的想法,但嘴上却还是坚持冷哼道,“这儿再如何,也不如那县城里头。” “噗嗤……”几个女眷见了李家老爷这般死咬着不松口的模样,纷纷笑了起来。 “咳咳……”李家老爷垂眸,接着以拳抵唇,轻轻地咳了咳,以此缓解女眷们的笑带来的尴尬。 待他再抬起头时,就见司昊宸正不错眼珠地瞧着自个儿,一时不明所以。 于是乎,一老一少就这么对视了半晌。 半晌之后,司昊宸突地对李家老爷一笑,朝他伸出了肉胳膊。 正与李家夫人母女俩给朱珊解惑的朱珠察觉到了司昊宸的举动,惊讶的神情溢于言表,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司昊宸就要让李家老爷抱了?或许可能是因着李家老爷是男子的缘故,让司昊宸联想到他爹了? 李家老爷此时也是懵的,坐在朱珠怀里的那小子居然要让自个儿抱他,他那小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怕他将他给卖了去! 可不管朱珠和李家老爷、亦或是李家夫人她们是怎么想的,司昊宸依然伸着肉胳膊,执着着要李家老爷抱他。 “舅舅……”朱珠无可奈何,只能唤了声李家老爷。 李家老爷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转起身,将司昊宸接到了自个儿的怀里。 可谁知,一抱起司昊宸,他那下巴就遭了殃。因为司昊宸一把就抓住了他下巴上蓄着的胡子,让他疼得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上坟 虽然觉着李家老爷有些惨,但在场的人都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 朱珠笑着上前,将司昊宸抓着李家老爷胡子的手给掰开,再将不乐意的他给抱了回来,钳制在自个儿的怀里,笑骂他道,“你这小子,舅公的胡子也敢扯,小心受罚哦。” 司昊宸扭动着小身子,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朱珠也不会惯着他,只一个劲地将他钳制在自个儿的怀里。 司昊宸小脸通红,半晌放弃了挣扎,从嘴里冒出两个字来,“娘……坏……” 朱珠一顿,继而高兴起来,“虽是在说娘坏,但咱们昊宸会表达了,娘可真是欢喜!” 李家夫人在一旁感叹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长大之后可不得了。” 听着李家夫人夸司昊宸,朱珠那心里头别提多美了。 …… 在司家用了晌午饭,又歇息了半晌,大家便启程去了后山那一面的老朱家祖坟。 冬天的风冷冽无比,吹着那从树上落下的枯叶一团一团地打着圈。 走在山路上,那呜呜的风声回荡在耳边,朱珠他们都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自个儿的脖子。 到了老朱家祖坟,最当前的就是朱大友夫妇俩的坟冢。 李家老爷打眼一瞧,一个七尺男儿竟是落下泪来。他快步走上前去,扶着朱珠她娘亲的墓碑嚎啕大哭。 朱珠想要上去劝,但是被李家夫人给一把拉住,朝她微微摇了摇头,“让他去,发泄发泄也好。这怀了多年的希望,没成想寻到了人,但却是阴阳两隔,老爷这心里头……哎……” 长叹了一口气,李家夫人瞧着自家相公,满眼的心疼。 朱珠抿了抿唇,走过去,将坟上的杂草一根根拔除,再从白苏挽着的竹篮里头拿了赶紧的布巾出来,轻轻地擦拭着父母的墓碑。 哭了半晌,李家老爷终于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数年来支撑着他寻找嫡亲妹子的那股子精气神一股脑地去了,只留下了满心的遗憾和懊悔,整个人显得苍老了不少。 这会儿,李家夫人才上来规劝,“老爷,逝者已逝,你可莫要再难过,否则妹妹在天之灵,怕是不得安生。” 李茜茹亦是劝道,“是啊,爹。姑姑虽然早逝,没有与您团聚,但咱们寻到了珠姐姐,也是喜事一桩。” 李家老爷深深地叹了口气,继而沉沉地点了点头。 “舅舅,给。”待白苏蹲着在朱大友和朱珠她亲娘的坟前将蜡烛点燃,朱珠便从竹篮里拿出三支香递给了李家老爷,待李家老爷接过之后,又拿了另外的香递给了李家夫人和李茜茹。 几人在朱大友和朱珠她亲娘坟前恭敬地上了香,接着便烧了些纸钱。 有几张烧了一半的纸钱被风卷起,吹出老远,合着那香炉里头的袅袅青烟,显得这祖坟愈发的萧瑟。 李家老爷伸手去摸那冰冷的墓碑,手指尖触碰在刻着朱珠她亲娘名字的刻纹上,语气里头说不出来的沉,“对不起,妹妹,是哥哥来晚了。你放心,珠儿今后就由我来看顾,你哥哥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护珠儿周全,我却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这一日,李家老爷在自家妹妹的坟前絮絮叨叨了许久,其他人则是安静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打断。 给朱珠她亲娘上坟回来,李家三人在司家住了几日,便准备启程回县城。 李家老爷问朱珠,“可是要与我们一道回县城去?” 朱珠摇头,笑道,“不去了,过些时日,我要在镇上开个酿酒坊,还有好些事儿要准备。” 李家老爷诧异,“开酿酒坊?怎么先前没有听你提及过?” 朱珠脸上泛出羞赧的神色来,“一时事儿忙,也就将酿酒坊的事儿给忘了去,自然就没法与舅舅您提及。” 李家老爷就瞪了她一眼,指着她对自家娘子道,“夫人,你瞧瞧。这丫头哪里像是个要做生意的人,竟是会将开酿酒坊的事儿给忘了?!” 李家夫人可是疼朱珠的主,自然就帮着朱珠,呛着自家相公道,“你说这话就不嫌脸烧得慌?!我可是瞧着你就算不忙,也记不住事儿,还有那脸去说咱们珠儿!” 李家老爷一噎,将指着朱珠的手移向自家娘子,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瞧着这一幕,李茜茹和朱珠在一旁均是捂了嘴笑。 笑了半晌,朱珠出声道,“我要放在酿酒坊里售卖的头一批酒还没有酿制成,得过几日才得,不然今个儿就让你们都尝尝,也给我提提意见。” 李家老爷是个好喝酒之人,一听得这话,不无遗憾地道,“只可惜家里头还有生意等着我,不然我定是要多待些日子,等那酒酿成了,好喝上几口。” 闻言,李家夫人直拿眼去瞪自家相公,“整日里就只知喝酒,喝酒误事儿,你难道就不明白?!” 李家老爷“嘿嘿”一笑,道,“我生平也就好喝酒罢了,可也总记得适可而止。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何时瞧见过我因着喝酒误事儿的?!” 这回可轮到李家夫人噎住了,她想了想,自家相公确实从来都没有因着喝酒误事儿的! “爹说得对,这回啊,我可是站在爹这头了。”李茜茹在一旁道。 李家夫人侧过头,瞪着她道,“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都怪我,都怪我,好好的去提酒做什么?”朱珠轻轻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脸庞,神情好似懊恼万分。接着,还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朱珠便飞快地转了话头,道,“舅舅,我那酿酒坊开张之日,您可一定要前来。我可指望着您给我镇镇场子,今后就没有人敢为难于我,这生意必是能顺风顺水的。” 李家老爷点头,笑道,“珠儿放心,舅舅我一定前来。” “珠姐姐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爹爹在,这镇上做生意的总是会给他几分薄面。”李茜茹笑道。 “舅舅可是我亲舅舅,他在这商场上又是有地位之人,我借他的势,可不是名正言顺的事儿?!”朱珠说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李家老爷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嗯,珠儿这话说得不错!” 众人说笑了半晌,见夜深了就都散了,各自回房去歇息。 转天来,李家三人便与朱珠她们告辞,一路回了县城。 第二百九十七章 酒坊开张(1) 十二月初二,诸事吉。 一大早,司家所有人就坐了马车,往镇上而去。 朱珊还是头一回坐马车,那股子兴奋劲儿让朱珠瞧着一阵好笑。 朱珊见朱珠笑她,便放下撩起的帘子,往朱珠身旁凑了凑,搂着她一只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道,“大姐这娘舅可认得好,咱们家还得了一辆马车。” 朱珠微微侧头,拿眼瞪她,“瞧你说的,舅舅那是心疼你大姐我。如若不然,今儿个咱们还得坐了那牛车去镇上,摇摇晃晃的,能颠得你将那早饭给吐出来。” 闻言,朱珊恍然,“难怪大姐你坐牛车之前都只吃个半饱,原来是怕自个儿吐了。” 丁嬷嬷在一旁,抱着沉睡的司昊宸,笑道,“夫人是怕颠吐了,而老奴倒是怕这把老骨头散了架。就上回从县城跟着夫人回村,老奴还是头一回坐牛车,待到了家,可把老奴给累坏了。这会儿有了的马车,老奴倒是通体舒泰,也不觉着累了。” 一路说笑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镇上。 朱珠下了马车,站在新铺子外头,抬头瞧着盖着大红绸布的匾额,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地扬起。 朱珊走在前头,见朱珠没有跟上来,便转头过来喊她。 朱珠笑着应了一声,快步进了新铺子。 小张哥和他那娘子已经带着金玲早两天就在这新铺子里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后院里头酿酒的物件儿也都准备了妥当。 前头铺子装修得简单,原先的柜台还是放在那儿,这会儿上头摆着空的账本,还有崭新的毛笔砚台。早些时日,朱珠已经教了小张哥夫妻俩最简单的记账方法,就算他们俩不识字也不妨碍,所以很快就学会了。 柜台两侧靠墙摆着两排架子,上头已经摆满了葡萄酒,从小坛子到大坛子,客人挑选起来也方便。 铁林听说了小张哥夫妻俩要在朱珠的酿酒坊里做工,瞬间就来了兴致,便寻了朱珠,毛遂自荐。 朱珠听了铁柱娘的意思,见她并不反对,反而是极力赞成,便也就同意了下来。因着铁林能言善道,就给他在酿酒坊里安排了个招呼客人试喝葡萄酒的差事。这不,朱珠还特地在铺子左侧摆了一个圆桌,旁边放了几张椅子,来供客人试喝。 这样一来,前头的卖酒生意有小张哥和铁林照看着,后头酿酒工序有小张哥他娘子和金玲掌控着,都是可靠之人,朱珠倒也是放心。 新铺子的后头设了一间待客室,朱珠她们在新铺子里转了半圈,小张哥他娘子便请了她们前去歇息。朱珠想着,这会儿离吉时还早,就应了下来。 在待客室里落座,小张哥他娘子倒了茶来,接着便站在那儿,瞧着朱珠欲言又止。 朱珠瞧了,笑道,“小张嫂子可有什么事儿与我说?但说无妨,不用顾忌。” 小张哥他娘子笑了笑,在朱珠温和的眼神下,将事儿与朱珠说了一番。原来她有个表妹,家里头相公没了,就留了她和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没个生计来源。小张哥他娘子就想着帮她们一把,问问朱珠能否让她那表妹来酿酒坊做工。 朱珠沉吟半晌,道,“小张嫂子,你这表妹是否可信?你也知道,我们这酿酒坊酿制的葡萄酒独一无二,若是被泄露……” 小张他娘子急忙道,“妹子放心,我那表妹最是老实本分一人,不然也不会被那些吃人血的亲戚给欺得走投无路,若不是我前儿个去瞧瞧,怕是她们母子三人早就一根麻绳了结了自个儿去!” “小张嫂子这般说,那定是不错的。既然如此,就让你表妹来铺子里头做工。”顿了顿,朱珠又道,“孩子还小,离不得亲娘,就让你那表妹带着孩子住到铺子里来,你们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点朱珠是明白的,所以不妨给小张嫂子一个面子。 “多谢妹子,多谢妹子。”小张哥他娘子欣喜若狂,连连道谢。 朱珠笑道,“别这般客气,今后好生做工就是了。” “诶诶,你将这铺子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好了。”小张哥他娘子拍了胸脯道。 白芷在一旁笑道,“那咱们可就等着小张嫂子将这酿酒坊给经营得有声有色,让咱们家夫人赚个盆满钵满!” “到时候,这小张哥一家可就是功臣咯。”丁嬷嬷此时也接了话,笑道。 小张哥他娘子被大家这么一揶揄,满脸通红了起来。 一时,满室的欢声笑语。 …… 归功于布庄的老板娘,整个镇子上都知道了今儿个朱珠的酿酒坊开张,所以离吉时越近,这新铺子外头好奇瞧热闹的人就越聚越多。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一辆马车从远处朝新铺子这会儿缓缓驶来。 马车靠近停下,从上头下来李家老爷、李家夫人、还有李茜茹。 有那在生意场上见过李家老爷的纷纷吸了一口气,这李家老爷可是西北富商,竟然会从县城到这镇上来给一家小小的酿酒坊开张恭贺?!众人便忍不住猜测,这酿酒坊的东家到底是何许人也……不过,他们没有好奇多久,因为下一刻就从朱珠和李家一家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 朱珠在待客室里坐了会儿,便回到了新铺子前头,这会儿正殷切地叮嘱开张的事宜,嘱咐大家伙儿不要忙中出错,听得外头的动静,回头一瞧,禁不住喜上眉梢。 她挥了挥手,让铺子里头的人去忙,自个儿则迎了出来,“舅舅舅母、茜妹妹,你们来啦。” 李家老爷心情颇佳,朗声笑道,“你这新铺子瞧着还真像回事儿!待会儿就由舅舅与你一起接匾,可好?!” 朱珠笑道,“舅舅自个儿不提,我也是要请了舅舅与我一道接匾的。”说着,将李家三人让进了新铺子,请去了待客室。 等李家三人一在待客室里头落座,朱珠就命了白苏去取了一壶葡萄酒来。 待白苏将葡萄酒取来,朱珠亲自动手给李家三人各自倒了一杯,继而笑道,“舅舅、舅母、茜妹妹,你们快尝尝,这便是今后酿酒坊主要卖的葡萄酒。” 第二百九十八章 酒坊开张(2) “葡萄酒?”李茜茹好奇地瞧了一眼杯子里红里透紫的液体,好奇地问道,“难不成是用葡萄酿的?” “茜姐姐好生聪慧!”朱珊笑着赞了一句,又道,“大姐说,这葡萄酒也适合女子饮用,有那美容养颜的功效。” 一听得这话,李家夫人和李茜茹眼神里泛出惊喜。这年头,无论多大年纪,这女子对自个儿的容貌都是十分在意,谁都想容颜不老,让他人羡慕、仰望。 李家三人怀着好奇心喝了一口,均是笑着点了头。 李家老爷赞道,“这葡萄酒却是喝着不错,舅舅我倒是要舔着脸与你商议一番,与你一道做这葡萄酒的生意。”李家老爷是商人,有着敏锐的商业头脑,瞧着葡萄酒这前所未有的商机,便想分上一杯羹。 李家夫人笑道,“这外甥女的生意,你都想染指?!哪里还有舅舅的样儿!” “舅母可别这么说舅舅。”朱珠听了,笑道,“李家家大业大的,舅舅瞧得上我这葡萄酒生意,想与我一道,我高兴都来不及。” 李家老爷哈哈大笑,“夫人听到没?珠儿都不介意,你就好生歇着。” 李家夫人“啐”了一口,扭过头去不再搭理自家相公。 “就……就……”被丁嬷嬷抱在怀里的司昊宸这会儿突然出声,手指着桌上的酒杯。 朱珠走过去,弯腰点了点司昊宸的鼻尖,笑道,“你这小子,小小年纪的,就想喝酒了?” 司昊宸满脸堆笑,眯着眼继续口齿不清地道,“就……就……” “哈哈哈……”朱珠还没说什么话,李家老爷倒是先笑了起来,“果然是男儿!快,将昊宸抱过来,让舅公好生亲香亲香。” 闻言,丁嬷嬷瞧了一眼朱珠,见她对自己微微点头,便走到李家老爷身边,将司昊宸递给了他。 李家老爷接过司昊宸,将他抱坐在自个儿的腿上,一只手环着他的小身子,一只手拿了桌上摆着的一根筷子,用筷子头在酒杯里点了点,沾了些葡萄酒在上头,继而就往司昊宸的嘴边送。 李茜茹惊道,“爹,昊宸还这般小,你给他喝酒做什么?!” 李茜茹话音才落下,司昊宸的小舌头就已经舔在了筷子上。可毕竟还是小娃娃,这酒再甘醇绵长也不是小娃娃能承受的。这不,司昊宸仅仅是尝了一口,就砸了两下嘴,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呜咽着要朱珠抱。 朱珠忙将司昊宸接过来,轻哄地拍着他,嘴里懊恼着道,“方才就不该让舅舅抱昊宸,瞧瞧,可把我们家昊宸给害苦了。” 李家老爷连声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 “爹,你可太平着些。不然,今后珠姐姐可不让你接近昊宸。”李茜茹道。 李家老爷反驳道,“那我可不依。这男儿可不能总是长在你们妇人之手,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姓甚名谁,将那性子给长歪了去!” 朱珠笑道,“这点我省的,舅舅你就放心。再说了,还有他爹在,不会让他养成那歪性子的。” 吉时一到,小张哥在新铺子门前放响了鞭炮。 朱珠和李家老爷从待客室出来,站在新铺子门前,轻拉盖在匾额上的红绸,“司记酿酒坊”五个大字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突然,人群中有人爆喝一声,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恭贺声。 朱珠和李家老爷站在新铺子门前,相视而笑,继而一个福身,一个拱手地向道贺的人群回礼。 好半晌,李家老爷抬了抬手,人群便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只听得李家老爷道,“这司记酿酒坊是我这外甥女所开,今后还劳烦大家伙儿多多关照,李某在这儿先行谢过了。”说着,又朝人群拱了拱手。 “一定,一定。”这西北富商都发话了,他们这些平头的商人百姓当然是要给足了面子。 朱珠笑道,“别站着了,还请进铺子里头尝尝我们司记的葡萄酒。” 葡萄酒?这名儿可没有听说过,竟是新鲜!被勾起了好奇心,众人便抬脚在小张哥的招呼下进了新铺子。接着,又在铁林的一连串天花乱坠地介绍下试喝了葡萄酒,那甘醇绵长的滋味让尝过的人都眼前一亮,纷纷掏了腰包买了葡萄酒回家小酌。 到了晌午,那两排架子上的葡萄酒便少了一大半,幸亏前段时日朱珠他们酿了好些,倒也不怕断货。 朱珠瞧了一番早上卖出葡萄酒所记的账本,心里头满意,这新铺子开张的第一仗打得着实漂亮。 为了犒劳小张哥他们这段时日的辛苦,朱珠便吩咐了小张哥的娘子将新铺子门锁了,今个儿晌午去镇上的食馆吃饭,吃完饭回来再开铺子迎客就行。小张哥他们从始至终都以朱珠马首是瞻,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没有推辞,锁了门,跟着朱珠去了镇上的食馆。 因怕小张哥他们拘束,李家三人便没有与他们坐了一桌,径直被食馆的掌柜迎进了小厢房。 朱珠大手一挥,点了好些个菜,又敬了小张哥他们一杯酒,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儿,便让白苏和白芷替她作陪,自个儿则去小厢房里头招呼李家三人吃晌午饭。 小张哥他们哪里是吃过这般好的酒菜的,都受宠若惊,只有铁林还好一些。应下了朱珠一杯酒水,都让她不用管他们,自去里头就是了。 朱珠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小厢房。 吃完饭,李家三人便回了县城。临走的时候,李家老爷让朱珠抽空去一趟县城,与他好生聊一聊这合伙做葡萄酒的生意。朱珠笑着应了,心里却是在琢磨着,原先没有料到有李家老爷这一茬,这会儿却是要将原先那葡萄酒生意的计划适当地改上一改了。不过,这还不急,一切都等她与自家舅舅聊完再改也不迟。 下晌,朱珠在新铺子里头待了一个时辰,见所有的事儿都井井有条的,便放下了心来,与小张哥他们招呼一声,便带着白苏和白芷回了桃花村。 第二百九十九章 浮岛 西南密林。 “师父。”司庭远盘腿坐在地上,运功在体内游走了一周天之后,缓缓地睁开眼,瞧见慈铭大师正手捻佛珠,神色温和地瞧着他,便唤了一声。 慈铭大师微微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身子如何了?” 司庭远笑道,“多亏了师父,已经好多了。” “嗯。”慈铭大师淡淡地一声,便闭上了眼睛,默念起了经文。 司庭远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继续休养生息。 几日前,司庭远带领着暗卫们以自己的鲜血为屏障顺利地通过了食人花海,但是也因着失血过多,又前头的伤没有完全养好,所以一出了食人花海,司庭远便昏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暗卫们惊慌失措,赶紧地又找了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山洞安置司庭远。一顿忙活下来,暗卫们均是忧心忡忡地等在一旁,期望发起烧来的司庭远能尽快退烧,恢复神智。 可一连几天,司庭远都烧得迷迷糊糊的,惹得暗卫们一个个心浮气躁,包括平日里最冷静的天枢和暗一也都是一脸的焦急神色。 就在所有人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慈铭大师犹如神兵降世一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番诊治,外加了运功疗伤之后,不过一日的功夫,司庭远便退了烧,再半日,他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清醒后的司庭远瞧见慈铭大师亦是十分诧异,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 慈铭大师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便再不开口。 司庭远深知慈铭大师的性子,也就不再多问了。 这会儿,天枢从山洞外头进来,见司庭远和慈铭大师都闭着眼睛,便没有上前打扰,而是束手立在一旁,等待着。 好半晌,司庭远睁开眼。 天枢这才上前,拱手禀报道,“世子爷,前头因着下暴雨而弄塌的山路已经修整完,您看何时咱们继续前行?” 司庭远不假思索地道,“事不宜迟,就现在。” “这……”天枢知晓司庭远心头焦急,但念及司庭远刚恢复的身子,便有些迟疑。于是,扭头去问慈铭大师,“大师,您看世子爷这身子……” 慈铭大师神色淡然,没有阻止,只道了声,“无妨。” 天枢才放下心来,又想着反正有慈铭大师跟随,司庭远若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也没什么惧怕的,慈铭大师这个做师父的,还能让自个儿的徒弟送了命不成?! 想通了之后,天枢便道,“那属下这就去吩咐他们即刻动身。” “嗯。”司庭远微微颔首,天枢便退出了山洞。 司庭远和暗卫们又上了路,这回同行的多了慈铭大师。不知为何,有了慈铭大师的同行,无论是司庭远还是暗卫们都无比的安心。或许是因为慈铭大师是方外之人,佛法高深,再加上万事都是一副慈和的模样,安抚了众人的心。 沿着地形图的走势,司庭远他们又翻过了一座山,穿过了一片水域,这一路上竟是没有半分的危险。可这却没有让他们放下警惕,反而是越发地紧张了起来,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丧了命。 过了两日,眼前出现了让司庭远他们为之震撼的一幕! 那是一座巨大的岛屿。 不,准确地来说,那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岛屿! 从司庭远他们的角度望去,只瞧得见那座岛屿的边上树木丛生,花开遍地,再往里就瞧不见了。 “世子爷,这难道就是皇陵所在?!”暗二吞了吞口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见识浅薄。 司庭远拿着那地形图瞧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没错,那地形图上所画先帝皇陵、他们此行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在这座岛上! 暗二咋舌,“这岛悬浮在空中,咱们怎么上去?” 司庭远皱眉,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便转而去问慈铭大师,“师父,您怎么看?” 慈铭大师抬眸瞧着那座岛,沉吟了半晌,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等。” “等?”司庭远眉头皱得更紧了。 慈铭大师为他解惑,“你可曾瞧见那岛上有藤蔓垂下?” 司庭远困惑的视线从慈铭大师的身上移开,瞧向那座岛,只见岛的边缘规则地垂下一根根藤蔓,粗细犹如一个成年男子的胳膊,这会儿正随风飘荡着。 慈铭大师的声音继续在司庭远的耳边响起,“我方才瞧了半晌,发现那些藤蔓会慢慢变长。若是我猜测得不错,照了它们这变长的速度,等到了晚上应该会垂落到地上。” 闻言,司庭远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笑道,“师父的意思是,等到了晚上,咱们就可以顺着这些藤蔓爬到岛上去了?!” 慈铭大师淡笑着点头,“没错。” “那太好了!”暗卫们将慈铭大师的话听在耳朵里,都欢呼雀跃。 暗二更是凑到慈铭大师身前,狗腿地道,“还是大师厉害,若是没有您,咱们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法子。” 慈铭大师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而司庭远和暗卫们则是觉得暗二有些丢人,他这溜须拍马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放在平日里却是好使。但这会儿眼前的慈铭大师不是一般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再有,就算没有慈铭大师在,他们也不过是多花些时辰瞎转悠罢了,等到了晚上,藤蔓垂落在地,他们照样能顺着藤蔓上到那岛上去! 这般想着,他们觉得暗二丢人之外,还有些蠢!不过,瞧着他挺乐呵的,也就无奈地笑了笑,随他去了。 果然如慈铭大师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藤蔓正缓缓地变长。待到了晚上,约莫戌时,那些藤蔓就已经垂落在地。 司庭远他们不再停留,纷纷起身,攀上了那一根根藤蔓,往那座岛屿上爬。 悬浮在空中的岛很高,刚开始司庭远他们还能轻松攀爬,可是越到后头,体力就消耗得越快。等好不容易爬上岛,一个个地都瘫软在了地上,不肯动弹。就连功力深厚的慈铭大师都累得满头大汗,盘腿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第三百章 你等的人来了 大家就这样在岛屿的边上修养生息了一夜,这一夜平平静静,没有一丝危险出现。 等到天光大亮,司庭远他们一个个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色震得回不过神来。 在司庭远他们的印象里,岛屿上头应该会有山,或高或矮。可这座岛屿上有的却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的中央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周围密布着枝繁叶茂的树木,就像是守卫着那座宫殿的卫士一般。 司庭远走到深坑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瞧着那座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的宫殿,脸上泛出笑意,“我们到了。”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路可太难了。”暗二感叹着,又道,“不过,我还是头一回瞧见陵墓造在地上,而非地下的。” 暗一在一旁点头,“这先帝却是与众不同,竟没有入土为安的那种心思。” “走,我们下去。”司庭远开口道。 一行人便施展轻松,纷纷下到了巨坑里头。 待在地上落定,暗七发出一声惊呼,指着不远处道,“你们瞧,那儿有阶梯!” 众人随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掩在一片草丛里的阶梯。 暗二笑道,“大惊小怪什么?这阶梯定是建造这皇陵的匠人们所造,用来行走的。” “嗯,你说得对。”暗卫们都赞同了暗二的说法。 只有司庭远和慈铭大师神色不一,司庭远是皱着眉,瞧着那台阶若有所思;而慈铭大师则是脸色淡淡,但那双睿智的眼眸里头却闪过一丝流光,接着便泛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穿过树林,众人来到那座宫殿前。 天枢站在司庭远身后,道,“世子爷,请容许属下先进去探一探路。” 司庭远微微颔首,同意了天枢的请求。 天枢便点了几个暗卫,与他一道,走到宫殿的大门前,伸手欲推。 “是谁如此大胆,敢擅闯先帝皇陵?!”一声爆喝传来,让天枢的手立时僵在半空中。 司庭远神情微顿,难道是先帝皇陵的守陵人?! “天枢,回来!”司庭远沉声命令。 “是!”天枢应了一声,快速地收回了手,招呼着其他几个暗卫退回了司庭远身边。 “咯吱……”一阵刺耳难听的声响传来,那宫殿的门被打开,从黑漆漆的屋内缓缓地走出几个人影,他们身穿甲胄,手持刀剑,站在宫门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除了门内走出的几人,还有不少人从四周冒了出来,竟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司庭远他们围了起来。 司庭远眉头紧皱,心下微沉,这些人一早就隐匿在了周围,可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地发现,可见他们功力深厚,不像是一般的士兵! “世子爷,咱们怎么办?”天枢问着司庭远。 还没等司庭远说话,暗二在一旁“呸”了一口,道,“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这有何用?明眼人瞧着都是要打上一仗才是!” 天枢拿眼瞪了瞪暗二,喝道,“你给我闭嘴!” “阿弥陀佛……”站在司庭远身旁的慈铭大师突然出声,念了声佛号,继而朗声道,“老友到访,薛将军不放出来一见?!” 此言一出,司庭远和暗卫门面面相觑,均是疑惑不解。 “老秃驴?!”宫殿内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接着司庭远和暗卫门就瞧见里头飞速地跑出来一人,那沉重的甲胄穿在他的身上好似如同无物一般。待他冲到慈铭大师面前,高呼一声,“老秃驴,真的是你!” 接着,那人就给了慈铭大师一个熊抱,那劲儿差点没将慈铭大师给勒死在他的怀里。 慈铭大师那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模样头一次破了功,至少在司庭远眼里是这样的,他从小在慈铭大师身边长大,还真没瞧见过他这会儿满脸的无奈和忍不住想要往上翻的白眼。 慈铭大师拍了拍那人,道,“行了行了,薛将军,快将老衲松开,喘不上气了!” 那被称作是薛将军的人这才放开了慈铭大师,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么些年不见,你可也不显老,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驻颜的功法?!” 慈铭大师深深地吐了口气,并不想搭理他这话,反而转了话头,道,“你等的人来了。” 方才薛将军还一脸轻松、因着与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聚而产生的喜色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容,他瞧着慈铭大师,问道,“在哪?!” 慈铭大师伸手指了站在他两步远距离的司庭远。 司庭远心中的疑惑更甚,但他决定先静观其变,反正慈铭大师是他的师父,难不成还能坑他这徒儿不成?!于是脸上便不露声色。 薛将军扭头,顺着慈铭大师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司庭远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正瞧着自个儿,那脸上的神情让人瞧不出端倪。 “元家的人?”死死地盯着司庭远打量了半晌,薛将军突然开口问道。 司庭远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镇北王是你什么人?”薛将军又问道。 司庭远回道,“正是家父!” “扑通”一声,那薛将军竟然膝盖一弯,跪在了司庭远面前,“参见世子爷!” 见薛将军跪在地上,他那些手底下的兵也一个个地跪倒在地,齐声唤道,“参见世子爷!” 司庭远往后稍稍退了一步,问道,“薛将军这是何意?” 薛将军恭敬地道,“不知镇北王爷可曾与世子爷讲过,镇北王府有一支隐秘的力量,到了关键时刻才会现世?” 司庭远回忆起自个儿的父王确实与他提及过,但父王没有说明白,只告诉他在时机成熟了,他便晓得了。难不成……难不成就是眼前这支队伍?! 薛将军瞧见司庭远的脸色,便清楚他是知道的,他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到司庭远面前,边道,“没错,末将所率的这支队伍便是镇北王府的隐秘力量。” 司庭远接过那令牌,瞧见上头刻了镇北王府独有的花纹硬记,再加上那一个大大的元字,他便确认了眼前之人确实是镇北王府之人。 第三百零一章 晴天霹雳 “薛将军请起。”司庭远抬了抬手,示意薛将军起身。 “谢世子爷。”薛将军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便起身,又道,“咱们也莫杵在这儿了,世子爷快里边儿请。” 闻言,司庭远只是顿了顿,便跟着薛将军的指引,抬脚往金殿里头走。 暗二走在后头,低声对身旁的暗七道,“这薛将军也真是的,怎么让咱们进这金殿里头说话?!这里是先帝的陵寝,瞧来瞧去都瘆得慌!” 暗七撇了撇嘴,“可不是!薛将军在这儿待惯了,倒是不怕。可咱们哪里能如他这般?!”说着,他还打量着别人不晓得他胆小似的,浑身抖了抖,道,“你有没有觉得这越往里头走就越冷?我这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随着暗七话音的落下,暗二亦是抖了抖,用实际行动来证实暗七的所言非虚。 走在暗二和暗七前头的暗一微微侧头,睨了他们俩一眼,沉声道,“你们俩注意着点,莫丢了咱们暗部的脸面。” 倏地,暗二和暗七都闭了嘴。 薛将军在前引路,一边问道,“已多年未见镇北王爷,不知他如今可好?” 司庭远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朝前走着,嘴里则是沉声道,“多谢薛将军记挂,不过家父已经过世。” “哗……”地一声,伴随着甲胄那清脆的碰撞声,薛将军猛地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司庭远,哆哆嗦嗦地道,“您说……您说……王爷已经……已经?” 司庭远沉默着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哀伤。 “砰……” 突地,薛将军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一个七尺男儿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不……不可能……当年他与末将送行之时,还曾与末将约定,待末将功成身退之时,咱们再畅饮一番!这约定眼瞅着……眼瞅着就要实现了,他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那凄厉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话语,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心酸不已。 “薛将军,你……哎……”慈铭大师轻叹了一声,想要劝薛将军,但也无从劝起。薛将军在这儿带着队伍驻守多年,因地处偏远,外头的消息传不进来,便是理所当然地认为镇北王依然活得好好的。这乍然得知镇北王已然过世的消息,他那心情可想而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会儿,司庭远给天枢使了个眼色,天枢会意,上前将薛将军从地上扶起。 薛将军哭了半晌,抓着天枢的手臂,问道,“王爷他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就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这……”天枢迟疑,拿眼去瞧司庭远。 薛将军也瞪着那哭红的双眼去瞧司庭远,一副不弄明白,便不会罢休的模样。 司庭远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半晌,他沉痛地闭了闭眼,朝天枢微微地点了点头。 天枢这才艰涩地开口,“就在前年,有人向乾德帝告密,诬陷镇北王府通敌卖国。乾德帝大怒,剥夺了王爷的爵位,且下旨株连镇北王府九族。好在世子爷游离在外,逃脱了去,不然镇北王府必定会被屠杀殆尽……” “呸……”薛将军啐了一口,“去他娘的通敌卖国,这全朝上下谁都可能做这事儿,就唯独镇北王爷不可能!” 暗二忍不住插嘴道,“可架不住皇帝昏庸无道,对忠臣猜忌,对佞臣宠信。亏得王爷对朝廷忠心耿耿,到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真真是可悲可叹。” “那皇后娘娘她……”薛将军想到当朝皇后是镇北王府的郡主,若是镇北王府获罪,那她岂不是凶多吉少?! 天枢点了点头,证实了薛将军内心的想法,“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难产过世。” “他娘的……狗皇帝不仅以莫须有的罪名屠了镇北王府满门仅剩世子爷一人,还害得皇后娘娘一尸两命,畜生!”薛将军的暴脾气上来了,提了腰间挂着的刀,就要往外头冲,“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给镇北王府报仇雪恨!” “薛将军,莫要冲动。小皇子没死,他还活着。”天枢一把拦住了薛将军,朝司庭远那儿看了看,给薛将军使着眼色,又道,“给镇北王府报仇一事,世子爷自有打算。” 薛将军脸色一变,立时冷静了下来,缓了口气后,只听得他对司庭远拱手道,“世子爷恕罪,我这……” 司庭远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道,“无妨。” “薛将军,你继续带路。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慢慢说。”慈铭大师开口道。 “诶。”薛将军抹了脸,擦去那流过泪的痕迹,应了慈铭大师的话,转身继续引着司庭远他们往里头走。 其实,这金殿里头宽敞敞亮,那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地上,温暖又和煦,根本就没有方才暗二和暗七说得那般寒冷阴森。 走到宫殿内的分叉口,稍稍平复了心情的薛将军吩咐心腹手下将天枢他们这些暗部的暗卫引去一处宫室休息,而自个儿则是引着司庭远和慈铭大师来到了偏殿。 这些年来,薛将军都将这偏殿作为自个儿的书房,因此,一进这偏殿,司庭远头一眼就瞧见了偏殿中央放了个的巨大的沙盘,上头插了不少的小旗子,看来薛将军平日里没有少操练自个儿带兵的能力。 视线从沙盘上移开,司庭远瞧见这偏殿里头竟然还放了几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这倒是与薛将军武将的身份不符,更像是一个每日里掉书袋子的书生。 这会儿,只听得慈铭大师淡笑道,“薛将军,你倒是还向当年一般藏书甚多。” 薛将军“呵呵”一笑,“我就这些爱好,况且在这里驻守多年,平日里除了操练手下那帮子人,也就只能读读书来打发时间。” 司庭远踱步过去,背着手站在书架前,问着薛将军道,“可都是兵书?!” 薛将军点头,道,“世子爷既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第三百零二章 解惑 “哦?”司庭远侧过头来瞧薛将军。 薛将军笑道,“末将是武将,读兵书是理所当然之事。但除了兵书之外,末将也爱读上一些博文古籍、经史杂谈。”顿了顿,又道,“若是世子爷有那兴致,尽管拿去读就是了。” 司庭远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琢磨起来,比起自个儿,朱珠倒是更爱读书一些,那么兴许回头可以带几本回去给她读上一读。 这时,慈铭大师笑着对司庭远道,“薛将军的藏书多是孤本,往日里,他可是将他的藏书当做是命一般,老衲就算是想要瞧上一眼都是不能的。今儿个,这厮居然能轻易向瑾儿你吐口,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着实不易!” 司庭远抿唇轻笑,“原来如此,既然薛将军如此好意,那我就先行谢过你了。” 薛将军拱手道,“世子爷客气了。”说着,指了一旁的椅子,对司庭远道,“世子爷快别站着了,还请您赶紧上坐才是!” 司庭远点了点头,在椅子上落了座,“你们也坐。” 慈铭大师和薛将军也没有推辞,径直应声坐了下来。 好半晌,司庭远只是敛眸喝着茶,没有说话。 慈铭大师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反倒是薛将军沉不住气,开口道,“世子爷,您……” “嗯?”司庭远抬眸瞧他,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 薛将军只感觉司庭远的眼神虽然淡淡,但那里头有股子压力,使得他瞬间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似的,喘不过气起来。 突地,司庭远一笑,道,“还请师父和薛将军与我解惑。” 薛将军舒了口气,与慈铭大师对视了一眼,见他朝自个儿微微点了点头,薛将军便正了正脸色,给司庭远讲起了来龙去脉。 镇北王府的神秘力量分了几支,薛将军所在的一支被镇北王放在军中,而其他几支则是分散在全国各地,隐在市井之间。 先帝病危那年,薛将军被暗中召进镇北王府。薛将军当时只以为镇北王有秘密任务需要交代与他。谁成想,居然在镇北王书房的密室里头见到了本该躺在宫内病榻上的先帝,还有一脸淡然的慈铭大师。 薛将军虽然生性莽撞,但也不敢在先帝和镇北王面前胡来,于是压制了心头的疑惑,恭敬地行了礼之后,就束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薛将军这会儿还记得,当时虽然密室里头没有人说话,但却有着先帝那剧烈的咳嗽声,就如同那破败的风箱一般,刺耳难听。 镇北王替先帝抚着背,待他好一些了,便立时送上一杯水。 好半晌,先帝开口,“朕已命不久矣,临死前便令薛将军你待朕去后,替朕守陵,你可愿意?” 薛将军一怔,不说他背地里是镇北王府的隐秘力量,就说他这明面上是军营里头的将军,该做的应该是带兵打仗的事儿,怎么这皇帝却是要他给他守陵去呢?!真真是荒唐! 薛将军脸上的神色,先帝瞧在眼里,虚弱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镇北王劝他,“皇上好生歇着,莫要多言,由臣来与薛将军说即可。” 先帝点了点头,将身子靠回到身后的引枕上,闭目养神。 镇北王坐到一旁,让薛将军也坐了,才沉了声道,“薛将军,你是可信之人,我便将事儿与你一五一十说个明白,但出了这密室之后,就请你将它烂在肚子里头,莫要声张。” 薛将军听镇北王说得郑重,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我省的!” “嗯……”镇北王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便与薛将军低声说了一番话。 待镇北王说完,薛将军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呆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薛将军转动僵硬的脖子,先是去瞧了瞧仍旧在咳嗽的皇上,接着又去瞧那早就知晓此事的慈铭大师,最后才结结巴巴地出声问镇北王道,“皇上这是能掐会算还是怎的?怎么会晓得今后的事儿?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镇北王没有回答薛将军的这个疑问,因为这是皇室的秘密,皇上告知于他已经是破了例,但却再不能告知薛将军,包括方才将遗诏托付给慈铭大师的时候,也没有将具体的缘由告知于他。 于是,镇北王避开了薛将军的问题,只严肃地道,“薛将军,你要做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守陵,而是护了皇陵里头的传国玉玺周全。” 传国玉玺本该在传位的时候传给下一任皇帝,但因着皇上预知了身后之事,便起了心思,将传国玉玺带进皇陵。 薛将军一凛,满脸的肃容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皇上缓过了气儿,虚弱地开口道,“薛将军,你就护着传国玉玺在皇陵那儿等着,待如今的太子妃,日后的皇后诞下麟儿,朕安排的人自会引着镇北王世子前来。到时,你将传国玉玺交给他,便是功德圆满了。” “是,末将领命!”薛将军起身,跪在皇上面前,恭敬地应了下来。 皇上微微颔首,“起。”说着,又转眸瞧向一言不发的慈铭大师,道,“大师,朕的遗诏就拜托你了。” “阿弥陀佛。”慈铭大师念了声佛号,道,“皇上放心便是。” 那日过后,薛将军就制造了一场人为的地动,做出全军覆没的姿态来,借此,死遁进了这深谷。 而慈铭大师则是一如既往地待在寺庙里头清修,静待时机。 …… 这一番讲述完,司庭远想起,此番来这先帝皇陵皆是因着何御医所说,朱珠的病根只有用碧水火莲才能祛除,莫不是那先帝安排的人便是何御医?! 是了,是了!何御医原是先帝在潜邸时的府医,先帝登基后,何御医便进了御医院。先帝有个头疼脑热,召的都是何御医看诊,可见其对何御医颇为信任,那么安排他来引导自个儿便是合情合理的了! 那……朱珠的病根当真能用碧水火莲祛除?还是仅仅只是何御医用的一个由头? 第三百零三章 传国玉玺 正当司庭远心头思绪万千的时候,慈铭大师恍若知晓司庭远的心思似的,开口道,“瑾儿莫要多思,何御医一直忧虑该如何按照先帝的吩咐,在瞒着你的情况下,将你引来这先帝皇陵。正巧世子妃身子有恙,非那碧水火莲不可,又恰巧那碧水火莲就在这先帝皇陵之中,何御医便顺理成章地让你注意到了先帝皇陵,心甘情愿地来到了这。” 听了慈铭大师这话,司庭远心下一松,淡笑道,“多谢师父告知。”顿了顿,又拧了眉,问道,“可徒儿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先帝皇陵的地形图会落到土匪手里?” “嗯?”慈铭大师疑惑出声,“你的意思是说,那地形图不是何御医交给你的?” 司庭远摇了摇头,“那地形图是我与娘子从土匪手里得来的。况且,当何御医与我提及先帝皇陵时,不像是知晓在这西南密林的模样。” “那确实让人费解。毕竟从始至终,老衲都一直以为这地形图是在何御医手里。”慈铭大师道。 “诶~”薛将军挥了挥手,道,“反正世子爷都已经来了,你们俩还琢磨那地形图的事儿作甚?!都已经用不着它了,就别费那些心思了,没得想不明白,让自个儿头疼!” 说完,薛将军便起身,走到一处博古架前,转动上头的一个花瓶,“咔嚓”一声,博古架连同后头的墙向旁移开,露出一条不知道通往那儿的通道来。 薛将军侧身,伸手朝向那条通道,对着司庭远道,“世子爷,请您跟我这边儿请,传国玉玺正在里头的密室里。”顿了顿,又对慈铭大师道,“老秃驴也一同来。” 闻言,司庭远从对那地形图为何会落入土匪之手的不解中醒过神来,点了点头,继而站起身,迈步朝那条通道走去。 慈铭大师亦是起身,跟在司庭远身后,由薛将军引着往通道里头走。 通道不同于寻常,它的墙上每隔十步都镶嵌着一个夜明珠,倒是让司庭远他们将这通道瞧得分明。约莫走了有百十步的距离,通道渐渐开阔,他们来到一处密室,里头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只在密室中央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制作精巧的盒子。 薛将军指着那盒子道,“世子爷,这盒子里头放着的便是传国玉玺,末将这就交给您了。” 司庭远紧抿着唇,点了点头,“这些年辛苦薛将军了。” “为先帝、为镇北王府,末将不苦!”多年的坚守,一朝功德圆满,薛将军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喜悦的神色来,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 司庭远满意地瞧了他一眼,他虽是今儿个头一回见这薛将军,但能够让自个儿的父王从众多将士暗卫之中挑出来委以重任,必是品性端方,刚正不阿之人。如若他有那么一丝邪念,那这传国玉玺落入他之手,必定造成这天下大乱,兴许真是保不了先帝珍视的老祖宗基业。 司庭远敛去心思,朝那桌子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那盒子一番,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开的地方。 薛将军见状,脸上的喜悦褪去,苦笑道,“世子爷,这盒子是先帝特地请了当时知名的匠人打造,不见寻常盒子的锁头,亦是没有钥匙,所以……这能否打开盒子,就得靠您自个儿了!” 听了这话,司庭远皱了皱眉,用手抚过那盒子,好半晌,在前头中间那镶嵌着一块圆形玉石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那块圆形玉石上,就这么轻轻地一抠,那圆形玉石就被抠了下来,露出一个圆形凹槽。 司庭远那双眼眸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来,接着,便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将它往那圆形凹槽里头一放。 “咔嚓……” 那盒子的盖子应声弹起,司庭远将它完全打开,霎时,被夜明珠照着闪出金色光芒的传国玉玺出现在三人面前。 薛将军惊讶地瞧着司庭远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盒子,但又转念一想,这世子爷本就是先帝指定前来去传国玉玺之人,那么他能打开盒子便不足为奇了。 于是,薛将军敛去了脸上惊讶的表情,转而催促着慈铭大师,“老秃驴,你还愣着做什么?这传国玉玺都现世了,你那儿的遗照呢?快拿出来交给世子爷。” 慈铭大师点头,将贴身放着的遗诏取了出来,交到司庭远手里。 司庭远拿着那黄色卷轴的手顿了顿,继而将遗诏展开,瞧着上头的内容。 遗诏上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继朕登基,却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再则,宠幸奸佞,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故,废其帝位,着朕之嫡孙继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这先帝当真是天性凉薄之人,就像废的皇帝不是他亲儿子似的。”薛将军站在一旁,也将那遗诏的内容瞧了个全,禁不住感叹了一句,继而又道,“不过如此甚好,咱们给镇北王府报仇,将狗皇帝赶下龙椅这事儿,便名正言顺了。” 慈铭大师点头,“不错,有了传国玉玺和遗诏,咱们便出师有名了。” “嗯。”司庭远淡淡地应了一声,将遗诏卷起,与那传国玉玺放在一块儿。 就在这时,司庭远瞥见在传国玉玺的下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他拧着眉拿起传国玉玺,将那压着的东西瞧了个分明,原来是一封信。 司庭远将信拿了起来,再把传国玉玺放回原处。 翻转信封,低头一瞧,只见那信封上写了“吾儿亲启”四个大字,司庭远捏着信的手紧了紧,浑身几不可见地颤了颤,眼眶跟着红了。 没错,是父王的字迹! 司庭远屏住了呼吸,颤抖着手去撕开那用蜜蜡封得严实的信封口,再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抽出折得整齐的信纸来。 第三百零四章 您可想好了? 因着年月久了,那信纸有些泛黄,展开信纸的时候,司庭远不敢用劲儿,深怕自个儿一不小心就将信纸撕碎了去。 “元瑾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薛将军已经将他所知的事告知与你。但你心头必定还有如同薛将军一般的疑问,为何先帝能够预知身后之事。那就让为父与你解惑一二。” 镇北王从先帝那儿得知,当年开国皇后是位巫女,精通巫族神术,因为她施了法,让每一代继位的皇帝在最后快要离世的时候,预知一些未来之事,虽不能窥探全部,但也能帮了他们选择出适当的继位人选,确保老祖宗的基业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到了先帝那代,据他所说,那一日从金銮殿上一头栽了下去之后,就在迷迷糊糊之中,魂魄离体,来到了后世,瞧见了自个儿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乾德帝继位之后,头两年还能励精图治,可后来却是终日里荒废朝政,防备衷心之人,宠信奸佞小人,以至于之后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镇北王记得他当时问先帝,之后呢? 先帝却是摇了摇头,说并没有瞧见之后的那些事儿,不过他即使不瞧也能知道,照那情形下去,必定保不住这老祖宗留下的基业! 可让先帝颇为无奈的是,他仅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宗室里头也没有文韬武略样样出众的子弟,全都是纨绔,想要过继一个都无法。 但先帝又不甘心让自个儿的太子毁了老祖宗的基业,不然他哪里有那个脸去见老祖宗们?思来想去,先帝唯有寄希望于日后的太子血脉! 于是,先帝便寻了镇北王让他帮自个儿。虽然这些年因为镇北王镇守北境,君臣两人日渐疏离,但这朝堂上下,若是称得上忠君爱国,值得信任的唯有镇北王一人! 因此,先帝秘密宣了镇北王,君臣商议之后,就有了让镇北王麾下的薛将军去镇守皇陵。 “瑾儿,待你取了传国玉玺和先帝遗诏,便来北境与我汇合,你我父子二人再谋后事。” 信写到这儿,就结束了。 司庭远盯着那最后的一行字,瞧了许久。 突地,他苦笑了一声,他是取到了传国玉玺和先帝遗诏不错,可父王却已经长埋地下,再无相聚之日。 这今后之事,也只得由他独自一人筹谋了。 好在他还有朱珠。 对了,思及朱珠,当务之急,该是先将碧水火莲拿到,带回去祛除朱珠的病根才是。 因此,司庭远一边收着手上的信笺,一边问着薛将军道,“碧水火莲在何处,快带我去取。” 可谁知薛将军听了这话,脸上泛出难色来,“碧水火莲在地宫里头,但……” “但什么?”司庭远皱眉。 薛将军道,“先帝曾有言地宫机关重重,几乎是有去无回,所以告诫末将不要私自进入地宫。可末将刚来的时候不信邪,曾闯进过地宫外围,那会儿手下的人死伤无数,自个儿也差点中了乱箭而死,自此便再未踏足地宫。” 司庭远嗤笑,“这一路走来多是危机四伏,我们还不是依然来到了这儿?区区机关罢了,自是不在话下。” 薛将军听了这话,刚想说那地宫里头隐藏的危险可比外头的要厉害得多,可却被司庭远挥手打断,“你无需多言,只管前头带路即可。” “薛将军,你放心,有老衲在一旁看着,瑾儿不会出事。”慈铭大师淡笑着开口。 薛将军只得叹气着点头,应了下来。 可薛将军面上妥协了,但他的心里满是对朱珠这个未曾谋面的世子妃的不满,觉得她就是个事儿精。若是没有她,世子爷得了传国玉玺和遗诏就能回转,去替小皇子夺了那皇位,哪会像这会儿似的,要去到那危险重重的地宫?这不是将自个儿的命悬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折了去?! 可无论薛将军如何腹诽,他也耐不住司庭远那迫人的眼神压力,只得老老实实地吩咐心腹手下去将天枢他们带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地宫。 原以为地宫就在金殿地底下,谁知,薛将军却是带司庭远他们出了金殿,往一侧的树林而去,待穿过树林,便进了一处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不然,倒是用甬道来形容最是贴切。这甬道狭长,没有一丝光亮,所以大家都点了火把,手持着照亮这个甬道。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前方的路变得开阔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座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石门上刻着双龙戏珠的石雕图案,恢宏浩大,栩栩如生。石门的两侧,站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似是在守护着这石门背后的一切。 “世子爷,您可想好了?”站在地宫石门前,薛将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司庭远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淡淡的不耐。 慈铭大师朝薛将军微微摇了摇头,继而双手合十,轻声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薛将军便闭了嘴,走上台阶,踱步到那道石门前,扣动了上头那个龙首,只听得“哐当”一声,又响起“咯吱”的声响,那道石门应声开启。 “咳咳咳……”尘封已久的石门被打开,那股子迎面扑来的灰尘呛进了在场所有人的鼻腔里,胸肺里,引起了一阵不适,皆是咳嗽不止。 好半晌,大家伙儿才缓过劲儿来。 不再耽搁,司庭远率先迈步走上台阶,往那道石门里头走去。 慈铭大师和天枢他们这些暗卫紧紧地跟在司庭远的身后。 薛将军亦是跟着往前走。 谁知,司庭远却顿住脚步,扭头对薛将军道,“薛将军,你就别与我们一道进去了,带人在外头接应即可。” 薛将军愣了愣,想着自个儿只到过地宫外围,再往里的情况也就如同司庭远他们一般两眼一抹黑,跟着进去也无益,便点头应了下来,“世子爷小心,末将在外头等着您凯旋而归。” “嗯……”司庭远朝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不消片刻,司庭远、慈铭大师和暗卫们便没了踪影。 第三百零五章 活的兵俑 甬道一路往下,在一处稍显宽阔的地界,司庭远他们瞧见了好些枯骨,枯骨上头还插着不少箭矢,想必这就是薛将军曾到过的地宫外围。 “世子爷,我先去探探路。”天枢上前请命。 司庭远瞧着前方,微微颔首。 天枢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若是待会儿有任何的异动,他也好快速做出反应。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在众人的屏息之中,天枢安全无虞地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并没有触发任何的机关,也并没有乱箭朝他袭击。 天枢松了一口气,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可以前行。 司庭远默了默,低声吩咐了一句,“还是小心谨慎为上,莫要掉以轻心。” “是!”众暗卫应是,均是谨小慎微地往前走去。 等所有人都走到了甬道尽头,司庭远回身瞧去,心里头琢磨着,或许是多年前,薛将军他们擅自进入地宫,不小心触发了此地的机关,从而射出乱箭,造成死伤。之后,机关便失效了,让他们这些后来的人毫发无损地通过,却是他们的幸运了。 “世子爷……”天枢瞧司庭远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便开口唤道。 “无事,继续往前走。”司庭远被天枢的这一声唤醒,按下了方才的那股子心思,朝左侧的甬道转弯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始终没有走到开阔的地界,反而这原就狭小的甬道变得越发窄了起来,仅仅只容得了一人通过。于是乎,司庭远他们由原先的两人一组前行,改变成了一个接一个地排队前行。 甬道内阴风阵阵,越往前行,那股子阴风便越发地强了。 司庭远的脸色也随之愈见冷凝起来,因为他似乎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 行到甬道的尽头,再转个弯,司庭远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极为开阔的地界。 那地界晦暗一片,只有前头的一些事物被暗卫们手中举着的火把照亮。 那是一排一排的兵俑,手里持着长矛,神情肃穆地站在那儿。 “天枢,点灯。”司庭远皱着眉吩咐道。 天枢举着火把,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不远处的柱子上有一个灯盏,便走了过去。灯盏的位置高出天枢一个头,所以他没法去瞧那灯盏里头是否装有灯油。只是略微地顿了顿,就将火把往上举了举,去尝试点燃那盏灯。 暗二在一旁瞧着,心里头腹诽,这灯怕是点不亮。就算当年建造这座地宫的时候,匠人们在灯盏里头装了灯油,可如今都这么些年过去了,那灯油早就没了! 可谁知,出乎意料的,那灯盏被点亮了,而且不过瞬间的功夫,整个空间里所有的灯盏都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仿若白昼一般。 随着灯盏的亮起,司庭远他们瞧见了,这空间以横竖两条过道一分为四,四个区域里头满满地站着方才瞧见的手持长矛的兵俑。中间有一个高高的大圆台,圆台上一匹高头大马昂首挺立,马背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那将军的视线望着的方向正是司庭远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虽然心知它是假的,但还是让人汗毛竖立,不敢与它直视。 司庭远向前走了几步,拧着眉瞧着那些兵俑,若有所思。他察觉不到这儿有任何的异样,那在甬道里头感知到的危险到了这儿竟然也一扫而空,就连方才在那甬道里头越发冷冽的阴风在这儿都消散了去,反而让他觉着有丝丝的暖意。 不对劲,这儿不对劲。 因为,越是平静,就越危险。 司庭远问身旁的慈铭大师,“师父,这儿看似平静,但却让人胆寒,不知您如何看?” 慈铭大师眉头紧皱,沉声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得慎之又慎。” 司庭远又问,“师父可有什么好法子可以通过这地界?” 慈铭大师摇了摇头,指着中间的通道,“若是要离开这儿,必须去到那座石门。若是要去到那座石门,就必须往前走,除此之外,并不他法。” 既然慈铭大师都如此说了,那司庭远就得接受这个现实,吩咐暗卫们做好准备,跟着他一块儿往前行。 天枢和暗一对视一眼,又招呼了几个暗卫,站到了司庭远和慈铭大师的前头。就这样,暗卫们将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围在中间,小心谨慎地往那条通道上走去。 接下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可这一路以来那猝不及防的艰险让任何人都不敢放松警惕,就生怕不知何时就有出现了危机。 到了空间中央的圆台处,不仅是暗卫们,就连司庭远和慈铭大师都因着过于集中精力而有些疲累,因此司庭远便下令原地休整。 可就在这时,那圆台居然动了起来,那骑在马上的将军再一次与司庭远他们面对面。 “世……世子爷……,您瞧……瞧……那将军的脸……”暗二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马上的将军,哆哆嗦嗦地道。 在暗二还没有出声前,司庭远已经瞧见了,那马上将军的脸从方才的一副睥睨群雄的神色,变成了如今的怒目圆睁。 “它……它是活的不成?!”暗七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瞧了一眼自个儿那空荡荡的右臂,思忖着,若是这些兵俑都是活的,那他还能不能够打得过他们,逃出生天?! “啪……啪……啪……” 空间里头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眨眼间,司庭远他们就瞧见,眼前的那些兵俑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接着,成了碎片,从兵俑身上脱落,露出里头真人的样貌来。 他们面色苍白无血色,睁开的眼眸死灰一片,动作僵硬笨拙。司庭远的脸色蓦地一沉,这些难道就是书上所说的活死人?! 司庭远还来不及多想,那些兵俑就已经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他们涌了过来。 一时间,空间里头厮杀一片。 如同密林里头的那些人形石像一般,这些兵俑打不死、打不败,他们在兵俑手里根本就讨不到半点的好处! 第三百零六章 暗二的高光时刻 与兵俑打斗着的司庭远脸色越发凝重,就连一向神色泰然的慈铭大师这会儿都紧皱了眉头,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安。 暗二为了躲避一个兵俑对他的攻击,跳上了圆台。谁知还没有站稳,就被那马上的将军给一个长矛辞了过来。好在暗二反应迅速,往旁边一躲,不然他定是会被长矛刺穿。 那马上的将军不给暗二喘息的机会,就好像是既然他已经跳到圆台上来了,就别想活着下去的模样。 暗二暗暗叫苦,可却不敢胡思乱想,只得卯足了心思应对。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暗二却感觉不对劲起来。那将军为何老是骑在马上费力地与他打斗?为何不直接下马来战?! 心头涌现了这个疑问,暗二便在打斗的同时,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也不知是暗二聪明,还是说他幸运,居然真被他发现了些许端倪。那将军的腿似乎与马背粘在了一起,根本动弹不得。 为何会如此? 莫不是…… 暗二避开那马上将军又一次刺来的长矛,将内力运在手上,一掌拍向了它座下的马。 马首被暗二的掌力拍落,滚在圆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果不其然,马是石头所雕,而非真马所制! 那么,那身上始终没有一丝裂缝,更不曾掉落一块碎片的将军应该也是石像! 暗二眼中精光大甚,朝天枢喊道,“哥,火折子,吹着了给我!” 天枢不知道暗二要做什么,但还是借着身旁暗卫的掩护,将火折子吹着了之后扔给了暗二。 暗二这会儿已经从自个儿的怀里掏出火药来,接了天枢扔来的火折子,将那火药点着了之后,扔到马下,接着趁了那马上将军低头去瞧火药的空儿,飞身下了圆台,并招呼着大家伙儿一同往后退去! “轰……”地一声,圆台被炸,马和将军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再瞧那些兵俑,竟是一个个地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司庭远他们便趁机往后退去,退到了安全的地界。 “噗……噗……噗……” 空间里响起一阵阵爆裂的声音,司庭远他们惊恐地瞧见,眼前那些兵俑们正一个个地爆体而亡,倒在地上,霎时化成了一滩滩的黑色的污水。 瞧见这情形,暗二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暗七瞠目结舌,蹲下身,拍了拍暗二的肩膀,道,“兄弟,你行啊,平日里可没瞧出来你还有这能耐!” 暗二抚着胸口,难得地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我这也是歪打正着。” “不管是歪打正着也好,还是精妙算计也罢。这一回,你立了大功。”司庭远瞧着暗二,眼神里带着满意。 “可有赏?”暗二顺杆子爬,呵呵笑道。 司庭远一顿,摇着头哑然失笑,没有言语。 暗二撇了撇嘴道,“没赏也正常。毕竟您已经将属下给了世子妃使唤,那回头属下就找世子妃领赏去,她可比您大方多了。”说着,叹了口气,感叹道,“提及世子妃,属下还真是想她做的那些饭菜了。” “啪……”暗二的头上挨了一巴掌。 他恼怒地抬起头来,瞧见天枢正脸色难看地瞧着自个儿,高声嚷道,“哥,你做什么打我?!” 天枢只觉得自个儿快要被这个亲弟弟给气死了,遂扭头懒得去理他。 “你们快瞧,地上的黑水都流走了。”这会儿,有暗卫开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这空间的地上。 果然,如那暗卫说的,地上已经没有了那些兵俑爆体之后留下的黑水,仅仅只是一些黑点可以证明那些黑水曾经存在过。 司庭远往前走了几步,先前因着那些兵俑的遮挡,他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那地上有一条条细长的凹陷,通往了空间的四个角落里,或许黑水就是通过这些凹陷流出了空间,消失了去。 …… 休整了半晌,司庭远他们离开了这个空间,继续往前行去。 又是一条不知道多长、不知道通往何处的甬道。司庭远他们眼眸中带着谨慎,就着手中的火把光亮打量着甬道中的情况。 虽然入目的除了甬道内一块块的青砖之外,就没有任何物件儿,可司庭远却觉得前方那火光照不见的黑暗里头似乎存在着什么东西,让他站在此处,心里却发着毛。 一行人往甬道里走了好些时候,一路都空空荡荡,毫无半分异样。 可眼瞅着快要接近甬道尽头的光亮之时,突然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瞬间,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可当他们四处观望的时候,却依然只是瞧见了那空荡荡的甬道。 “啊,你为何打我?”暗卫中有人指责着身旁的人。 身旁的人一脸的莫名其妙,道,“我这手里又是剑,又是火把的,我打你作甚?”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剑和火把。 “那……那方才是……是谁打我?”那被打的暗卫脸上浮现起惊恐的神色,声音高亢起来,“莫不是……莫不是……鬼?!” 天枢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瞧他们,皱着眉,呵斥道,“嚷嚷什么?!没听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老大,真的……真的有东西打我!”那被打的暗卫都快哭了,怎么就没人信他?! “啊……什么东西?!”突然,暗二喊了一声。 众人向他瞧去,就见他捂着屁股,正铁青着脸四处张望。 “怎么了?”司庭远问。 “有东西抽属下屁股!”暗二羞愤着道。 暗二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了暗卫们接二连三的叫声,包括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在内,都被不知名的东西抽打在身上。 可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瞧见那抽打自个儿的东西是什么,这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涌起了不安和惶恐。 司庭远脸色冷凝,可渐渐地,他似乎找到了那东西抽打自个儿的规律。 屏气凝神之间,在下一回抽打即将来袭之时,司庭远将内力运在手掌之上,伸手牢牢地将那东西给抓在了手里。 是藤蔓! 曾在密林里头与他们“交锋”过的藤蔓! 第三百零七章 又是藤蔓 那根被司庭远抓在手里的藤蔓疯狂地扭动着,试图去挣脱来自眼前这个地宫不速之客的束缚,可任由它如何扭动挣扎,都没有办法从司庭远的手里逃脱。 兴许是瞧见“同伴”被擒,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在甬道内响起,不消片刻,就有成百上千的藤蔓向司庭远他们这儿飞速袭来! “大家小心。”司庭远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声,就被藤蔓给缠上,若不是他反应快一些,及时拔了腰间的软剑砍向它们,兴许真的会被团团缠住。 众人亦是纷纷拿起手中的刀剑,朝那些藤蔓砍了下去。其中最疯狂的是暗七,在密林里都是藤蔓害得他丢了自个儿的右胳膊,这会儿它们又出现了,正是他报仇的好时机,不将它们都砍了去,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可渐渐的,众人发现眼前的这些藤蔓与先前在密林里头碰到的藤蔓不同,它们即使被砍断,也能在短时间内奇迹般的恢复原状,继续袭击众人。 而且,这些藤蔓并不如密林里头的藤蔓一般怕火,反而是因着掉落在地上那些火把的火光而“兴奋”不已。 被藤蔓伤到的暗卫越来越多,甚至有两个被藤蔓直接贯穿了胸膛,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在亲眼目睹了那两个暗卫被藤蔓残忍杀害之后,众人在拼杀的同时更加的小心谨慎起来。 “噗……”正当司庭远与一根藤蔓缠斗在一块儿的时候,慈铭大师却突然伸出手掌狠狠地拍向了他的后背,使得他禁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落到了眼前的藤蔓和手中的软剑上。 “世子爷……”天枢脸色大变地喊了一声,继而砍断了眼前的那根藤蔓,想要掠到司庭远身边。 可还没等他行动,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在了眼前。 被司庭远的鲜血喷溅到的藤蔓掉落在了地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起来,继而化作了层层灰烬。 其他的藤蔓像是成了精似的,突然就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去,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这甬道里。 众人欣喜万分! 司庭远站直身子,用手擦去唇角的那一丝血迹,但又禁不住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天枢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忙走了过来,扶着司庭远,皱着眉问道,“世子爷,您没事?”顿了顿,又扭头不悦地瞧着慈铭大师,“大师,您这下手也太重了些……” 司庭远摆了摆手,制止了天枢继续往下说,只淡淡地道,“无妨。” 慈铭大师走了过来,伸手捻了一颗药丸在指尖,递到司庭远的嘴边。 司庭远也不客气,径直将那颗药丸给吞了下去,“多谢师父。” 慈铭大师微微点了点头,“瑾儿不怪为师便好。” 司庭远笑道,“方才形势危急,哪里是能够停顿一时半刻的?!师父所为,我都明白。只不过,您是如何想到我的血能够克制那些藤蔓的?” 慈铭大师道,“方才与那些藤蔓交手的时候,我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那是一种致幻的毒气,你的血能够克制这世间的一切毒物,我便冒险将你打伤一试。” 司庭远点头,“原来如此。” 慈铭大师又从怀里拿了一个药瓶出来,递给天枢,吩咐道,“你将这药瓶里头的药丸分给大家吃了,可以解了那毒气。” 天枢接了那药瓶,谢过了慈铭大师,便转身走到暗卫们中间给他们分发药丸。 “世子爷,您没事?”这会儿,暗二吃了药丸,凑了过来,嘴里唠唠叨叨地道,“您可别伤上加伤了,不然回头属下可没法跟世子妃交代。” 司庭远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这暗二又来了,上一回自个儿受伤,暗二就整日里在他的耳边念叨着该如何去给世子妃交代云云。幸亏那会儿自个儿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不然,司庭远觉得他一定会忍不住将暗二给暴打一顿! 暗二殷勤地去扶司庭远,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墙,道,“世子爷,属下扶您过去坐着歇会儿。属下瞧着那些藤蔓已经被吓退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来,咱们正好趁此机会,休整会儿再往前走。” 见司庭远一副想要拒绝的模样,暗二顿时冷了脸,“世子爷,您怎么不听话呢?您若是一直受伤,让世子妃知晓了,她该多担心您?!再说了,世子妃让属下多顾着些您,属下就得尽责。快,与属下过去坐下歇息!” 司庭远愣了愣,暗二这人还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可让人沮丧的是,自个儿还没法反驳,毕竟没有人比他自个儿更不希望自个儿受伤,回头让朱珠跟着担惊受怕的。 于是,司庭远认了命,由暗二扶着,往墙边走去。 可谁知,当司庭远和暗二同时踏上墙边的那一块青石砖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天枢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青石砖,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青石板!它翻转了过来,带着司庭远和暗二消失在了甬道内。 “世子爷……”众人惊惧,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声。 天枢和暗一更是扑到了那青石板上,试图让青石板再次翻转,他们可以追随司庭远而去。可现实却没有如他们所愿,仍由天枢和暗一怎么折腾,那块青石板依然巍然不动。 好半晌,他们俩才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脸上满是失落和对司庭远、暗二两人安危的担忧。 慈铭大师走了过来,语气里带了些平日里没有的焦急,道,“让我瞧瞧!” 闻言,天枢和暗一将身子稍稍地往旁边挪了挪,露出方才那块青石板来。 慈铭大师蹲下身,敲了敲那块青石板,再敲了敲旁边的,果不其然,那块让司庭远和暗一消失的青石板比旁边的声音更清脆,可见它下头应该是空的! 慈铭大师又用了内力去推那块青石板,但依然无济于事,撼动不了它半分。 “都找一找,这周围有什么机关!”慈铭大师抬眸,吩咐着众暗卫。 众暗卫点了点头,纷纷在四下摸索了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脱裤自救的暗二 青石板毫无预料地翻转,司庭远和暗二都没有任何的防备,竟然直直地掉落到了一个沙堆之上。以至于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暗二揉着那摔疼的手臂,嘟囔道,“幸亏沙子软,不然非断胳膊断腿不可!” 司庭远没有理会暗二的嘟囔,而是起身离开沙堆,点了身上的火折子,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头除了方才司庭远和暗二掉落的沙堆,便没有其他的物件儿,倒是墙上刻了不少的文字。 司庭远举着火折子,仔细地去瞧那文字,不过是一部《三字经》罢了。可司庭远却深深地蹙了眉,想不透为何要在这皇陵里头刻《三字经》。 “啊……”暗二惊叫了一声。 司庭远的视线从墙上的文字移开,落到了暗二的身上,只见他身下的沙子居然在往下塌陷,而他则是满脸的惊恐,整个人随着沙子也慢慢地陷了下去。 “世子爷,这沙子有鬼,快救救我!”暗二喊着,朝司庭远伸出手。 司庭远眉头越发紧蹙,忙上前去拉暗二。 可暗二似是被那些沙子粘住了一般,任由司庭远花了多大的力气都拉不起来。 暗二急得都快哭了。 这会儿,听得司庭远沉声道,“脱裤子!” “嗯?”闻言,暗二懵了。 “愣着做什么?想死?”司庭远声音冷冽。 暗二回过神来,忙扯下自个儿的裤腰带,快速地脱了裤子。 司庭远则是瞅着机会,一把将暗二从沙堆中提了出来。 “好险!”离开沙堆,暗二瞧着那瞬间就消失在沙堆里头的裤子,不禁捂着胸口感叹了一句。同时,心里头唏嘘着,若是他不脱裤子,可不就要被这沙堆埋了?! “你不冷?”司庭远凉凉的声音在暗二耳边响起。 暗二这才觉着自个儿的下身冷飕飕的,忙苦了脸,这没了裤子,他可怎么办?! 这会儿,司庭远抚着额头,颇为无奈地道,“脱了衣裳,系在腰上,多少能挡着些。” 暗二的脸色一阵扭曲,半晌,终于认命似的脱了衣裳,系在了腰上,可那露出一小截的小腿算是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就这么着,总比方才保了裤子,丢了命要好! “咔嚓……”一声细微的机关启动的声音传来,接着司庭远和暗二发现,两侧刻着《三字经》的墙体正在向中间靠拢。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待两面墙体合而为一的时候,他们俩就会被压成肉泥! “世子爷,怎么办?”暗二问司庭远。 司庭远脸色冷凝,抽出腰间的软剑,吩咐道,“用剑抵在墙下的裂缝处,瞧瞧是否能让它们停下。” 暗二照着司庭远的话去做了,但是那墙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依然自顾自地缓缓往前行进着。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暗二真的要命丧在这地宫里头了!”暗二哭丧着脸,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嘴里叨叨个没完。 司庭远不耐,直接出声呵斥道,“闭嘴,再说话就将你扔到那沙堆里去,我独自一人逃命!” 闻言,暗二倏地闭了嘴,可心里头却喊着,你倒是说说啊,有什么法子可以逃命的?!明明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司庭远站着,两双眸子快速地观察着四周,他相信既然这儿有触发墙体移动的机关,那么那些匠人也一定设计了让墙体停止的机关,只不过通常情况下遇到这样的危机,人们在慌乱的时候,是没有办法集中精力的。所以,他这会儿不能让自个儿的心思混乱,必须使了十二万分的专注力去找寻停止的机关。 墙体越来越近,司庭远额头冒起的汗珠越拉越多。 倏地,司庭远注意到那两面移动的墙体上刻着《三字经》的字体有些许的差异,若非细看,必是瞧不出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指去触碰字体不同的字,又轻轻地按了按,发现其是能够按动的。司庭远心里泛起一阵喜悦,兴许将这些字体不同的字按下,就能让墙体停下! 可…… 司庭远顿了顿,又走到另一面墙体前,就着火折子的光亮瞧了瞧,这面墙体上同样有字体不一的字,可瞧着这墙体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一个人根本就来不及完成,可暗二他……行吗?毕竟他平日里瞧见字就头疼! 情况危急,来不及细想。司庭远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暗二,过来!”司庭远唤着暗二。 暗二心里头疑惑,但还是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司庭远身边。 司庭远指着墙体上的文字与他道,“瞧见这字体了没有?找到这样的字体,再一个个按下去!要快!”说着,还不等暗二点头,司庭远就快步走到了对面的墙体面前,迅速地找到不同的字体,一个个按了下去。 暗二愣了愣,猜测司庭远应该是找到了法子,于是便卯足了劲儿,按着司庭远的吩咐行动了起来。 好一通忙活,终于,司庭远和暗二耳朵里听到了一声“咔……”,那两面墙体终于停了下来,这会儿它们中间的距离仅仅只剩了一人的距离! 暗二靠在墙体上,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仔细看,他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湿透,可见他方才是有多么紧张。 司庭远比暗二好一些,但他额上也是沁满了汗珠,这会儿正靠在墙体上喘着粗气。 歇了半晌,暗二问司庭远,“世子爷,虽是避免了成为肉饼,但咱们该怎么离开这儿?” 司庭远淡笑,惹得暗二一阵腹诽,世子爷可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工夫在那儿笑!难不成方才摔下来的时候磕到脑袋,疯了不成?! 不知道暗二心里头对自个儿的编排,司庭远笑着开口道,“从那儿离开!” 暗二一怔,顺着司庭远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沙堆已经不见了,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来。这么一瞧,暗二脸上满是懊悔,“早知道方才那沙堆下头有个洞,我就不脱裤子了,大不了就掉到洞里头去!” “噗……”司庭远禁不住笑了。 第三百零九章 暗河 暗二小声哼哼,接着便走到了洞边,趴在地上,用火折子照了照洞口,往下瞧了瞧,却没有瞧见任何的东西。他爬起来,问道,“世子爷,您确定从这儿离开?” 司庭远走了过来,点头道,“不然,你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离开这儿?!” 暗二一时无话可说,他若是有法子的话,也就不问司庭远了好! 司庭远笑着拍了拍暗二的肩膀,道,“行了,快走,若是这儿的墙体再动了,咱们就真成肉饼了!” 洞下面的未知和成为肉饼相比,暗二果断地选择了前者,毕竟前者生还的几率大,后者妥妥地去阴曹地府报道,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属下先跳,给世子爷探探路去!您等我唤您,您再下来!”好在暗二还记得自个儿是个暗卫,得以保全司庭远的性命为重,所以抢在司庭远的前头跳下了那个洞口。 洞口离地面不远,暗二稳稳地落在地上之后,就见司庭远也下来了,惊得他大呼一声,“世子爷,不是让您在上头等属下唤您的吗?您下来作甚?!” 司庭远道,“这会儿只有咱们两人,还讲究这些做什么?赶紧寻了路,找到师父他们才是!” 暗二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这还不是为了世子爷的安危着想?得了,得了,既然世子爷不在意,那就当他多此一举了! “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赶紧的!”司庭远皱眉催促。 暗二一惊,原来他不知不觉将心头的嘀咕说了出来!世子爷不会发怒?!暗二忐忑地瞅了一眼司庭远,见他只是皱了眉,其他面色无异,便舒了口气,殷勤地举着火折子走在前头,美其名曰,给司庭远开路。 可没走几步,暗二便打着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回到司庭远身侧。 司庭远诧异地问他,“怎么了?” 暗二四下张望了一番,但除了火折子照亮的脚下一亩三分地之外,入目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他轻声道,“世子爷,您可觉得冷?” “冷?”司庭远挑眉,去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温度,摇了摇头,“没有,莫不是你的错觉?” “不,不是,属下真觉着冷。”暗二说着,像是证明他说的话一般,浑身又打了个激灵。 司庭远伸手将暗二拨到了身后,淡淡地道,“若是觉着冷,就走我身后去。”说着,便又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去。 走了约莫有十来丈的距离,暗二从司庭远身侧探出头来,指着前方道,“世子爷,您瞧,那儿有条暗河。” 其实不用暗二说,司庭远也早已经发现了那条暗河,眼力甚佳的他就着火折子的火光瞧见了前头那条暗河上头竟然还飘散着白色的雾气。司庭远猜测,那条暗河里头的水莫不是温热的?! 眯着眼打量了许久,司庭远抬步走了过去。 暗二在后头,伸手扯住了他,颤着声道,“世子爷,别去。” “又怎么了?”司庭远问着,回头去瞧暗二,可这会儿映入他眼帘的暗二已经浑身颤抖个不停,脸上身上布满了薄薄一层冰霜。 司庭远脸色一变,快速地将自个儿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给暗二披在了身上,扶着他道,“前头的那条暗河水应该是温热的,我带你过去泡一泡,暖暖身子。” 谁知,暗二却摇头道,“不,那儿……那儿冷。” “嗯?”司庭远奇怪地瞧着颤抖得更厉害的暗二。 暗二则是满脸的抗拒。 司庭远无法,只得让暗二披着自个儿的衣裳在原地待着,他往前去那条暗河去瞧瞧,瞧瞧它到底是冷还是热! 司庭远走到暗河边,蹲下身,用手去碰触水面,可只不过刚一碰触到,他便倏地收回了手。果然如暗二所言,这条暗河的水极冷!所以……这儿是一座寒潭! 可……为何暗二在离寒潭距离稍远的时候就觉得冷,而他自个儿却毫无所觉呢?! 眯着眼琢磨了半晌,司庭远都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将这疑问按下不提。他从暗河边回到了暗二身边,见他都快冷得失去知觉了,忙将他扶着往后退了好些距离,只等暗二不再打哆嗦,整个人的气都能喘匀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司庭远找了些枯枝藤蔓,将它们点燃,让暗二取暖。 好半晌,暗二缓过神来,苦笑道,“这都是什么鬼地方,方才可真把我给冻死了!”顿了顿,暗二打量着司庭远道,“世子爷当真是天赋异禀,在这儿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我怎么就没这个能耐?!” 司庭远抿唇,替暗二紧了紧披在他身上的衣裳,道,“前头那条暗河是一座寒潭,所以越靠近它,你才会觉得越来越冷。你在这儿好生歇着,我去想想办法,找一找出路。” 暗二这会儿也不准备逞能,虽然让世子爷一个人行动,他作为暗卫有些惭愧,但毕竟是小命要紧。于是,他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世子爷了。” 司庭远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起身又回到了那条暗河边。 暗河横亘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司庭远观察了一番,想要绕过暗河,却是行不通的,因为没有路! 因此,若是想往前,就必须淌过它。暗二的身子一定承受不了这条暗河的寒冷,所以他们用轻功飞身而过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那么,司庭远得想另外的办法,首先就得摸清楚这条暗河到底有多深。 司庭远默了默,捡起脚边的一个石块,在上头绑了方才从暗二那儿取来的绳子,一手拉着绳子的一端,一手将石头往暗河扔了下去。 “咚……”地一声,是石块入水的声音。 随着那绑在石块上的绳子快速地往下坠,司庭远心沉了沉,他松开绳子,那绳子便没入了暗河,不见了踪影,所以……这条暗河深不见底! 沉吟了半晌,司庭远一头扎进了暗河里,想要亲自去探一探河里的情形。 暗河里头长满了水草,那飘荡的模样,与外头河流里的一般无二。司庭远游了一圈,除了水草,他什么都没有瞧见。 第三百一十章 缠人的水草 突然,司庭远瞥眼瞧见右前方似乎有光亮,便游了过去一看究竟。 游到那片光亮近前,司庭远拨开挡住他的巨大水草,入目的是一座闪着微弱光芒的珊瑚。不知为何,那座珊瑚对司庭远有着致命的诱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它。 瞬间,一声巨响在司庭远耳边炸裂,那珊瑚原本微弱的光芒强烈了起来,刺得司庭远禁不住闭上了眼。 几息之间,司庭远感知那光芒又弱了回去,才睁开了眼。 此时,让司庭远震惊的是,眼前的那座珊瑚顶上原先凸起的部分沉了下去,周遭的河水在珊瑚上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司庭远心下一怔,这珊瑚上头形成的口子,难不成正在往外抽这暗河的水?! 不管是不是,司庭远必须游到水面上去确认一二。 可游着游着,司庭远就觉着似乎有人在后头拉着他的腿。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人,而是水草!他的腿每蹬一下,腿上便多了几道水草,它们开始缠绕,并且越缠越多。 司庭远抽出腰间的软剑去砍那些水草,谁知这软剑在岸上的时候用起来所向披靡,可在这水里头便如同那水草一般摇摇晃晃,没了一点宝剑的样儿! 司庭远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境况,一时没有了章法。他虽然会游水,但水性一般,在这暗河里待了不少时间,早就已经到了他的极限,若是再躲不开这缠住他的水草,他必会溺死在这暗河里头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司庭远想起在临行前朱珠郑重地塞给自己的匕首,那是她偷偷地吩咐白芷去镇上找铁匠打的。她那会儿对他说,虽然知晓他武艺高强,又有软剑在身,可有的时候,匕首这种小巧的玩意儿才是最佳的防身利器。她还特意叮嘱白芷让那打造匕首的铁匠将匕首打得锋利些,到了危机时刻,兴许派得上用场。他自个儿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为了不辜负朱珠的心意,还是将匕首带在了身上。 如今想来,朱珠却是极有先见之明,这会儿那把匕首便是正巧可以用上了。 司庭远收回软剑,又快速地从怀里拿了那把匕首出来,打开匕首鞘,便去割腿上缠着的水草。 如同朱珠所说的一般,那匕首锋利无比,不消片刻就让司庭远逃脱了水草的束缚,再小心地避开那些这会儿瞧来如同鬼魅一般的水草,奋力地游向了水面。 “世子爷……”暗二听到方才那声巨响,害怕司庭远遭了什么不测,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跑到暗河边的时候,他已经冻得脸色青紫,但他却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岸边没有司庭远的踪影,哪哪儿都没有司庭远的踪影。 暗二在岸上急得直跺脚,朝那条暗河高喊出声,“世子爷,您在哪?世子爷……” 没有人声,唯有暗河的不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漩涡,这暗河的水也正随着那漩涡往下沉。 暗二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世子爷不会是遭遇不测了?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该怎么办?!一时间,暗二思绪混乱,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模样。 “哗啦……”一声,直接让暗二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去,就见司庭远从暗河里头冒了出来。乍然见了司庭远安然无恙的模样,暗二只觉得自个儿的心里大落了又大起,一时间接受不了,就打了个响嗝。 司庭远可没有听见暗二的响嗝,而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游到岸边,朝暗二伸出手。 可暗二却还是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司庭远皱了皱眉,不耐又虚弱地道,“还不快将我拉上去?!” 闻言,暗二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将爱庭远拉上了岸。 司庭远手握着那把方才救了他的匕首,直接就瘫在了岸边,狠狠地喘着粗气。 暗二瞧司庭远着实累了,也不打搅他,而是在一旁候着。可是这心神一放松,暗二又觉得冷了起来,他哆嗦了一下,朝司庭远道,“世子爷,您先歇会儿,属下先回去烤火了。嘶……太冷了。”说着,也不待司庭远有什么反应,便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往方才歇息的地儿跑去。 司庭远歇了半晌,缓过了气,他翻身坐起,将那匕首插进匕首鞘,放进怀里,再抬眸去瞧那暗河。 这会儿的暗河水面已经下降了一些,司庭远吁了一口气,方才那发光的珊瑚便是匠人放在暗河里的机关,被他误打误撞触动了去。司庭远算了算,估摸着再有两个时辰,这暗河的水便能被抽干,到时,他和暗二便能过去了。 这般想了一番,司庭远就不再在暗河边逗留,起身回了暗二那儿,与他一道烤火,直到将身上那湿漉漉的衣裳烤干,司庭远才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 “世子爷,您方才在暗河里做了什么?那河水居然有了动静。”暗二问着司庭远。 司庭远便将方才的事儿与他说了一番,但是留了个心眼儿,将那被水草颤抖,差点溺毙的事儿掩盖了去。他可没那么傻将那事儿告知暗二,回头他一个嘴上没个把门儿地告诉了朱珠,那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听完司庭远的话,暗二朝他夸张地拱了拱手,道,“不愧是世子爷,属下佩服佩服!” 司庭远笑着摇了摇头,便闭上了眼假寐。 暗二瞧他这样,便歇了说话的心思,亦是闭上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 暗二正坐着美梦的时候,司庭远在一旁将他推醒。他万分不情愿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问着司庭远道,“怎么了,世子爷?” 司庭远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走,想必那暗河的水已经抽得差不多了。” 闻言,暗二腾地一下坐起,这会儿才觉着这周围的空气已经没了方才的那股子冷冽,想必就如同世子爷说的暗河水抽干了,就不冷了。 暗二将身上披着的衣裳还给司庭远,笑道,“多谢世子爷,我不冷了,这衣裳您穿上。” 司庭远瞧见暗二的脸色重新又红润了起来,便点了点头,接过衣裳穿在身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岔路 司庭远和暗二两人来到暗河边,果不其然,暗河水已经完全被抽空,露出成片成片软倒在地的湿润水草,以及透过水草依稀可见的泥泞土地。 司庭远和暗二在岸边给天枢他们留下暗部独有的标记,若是他们来到这儿,便能知道自个儿二人的去向,从而快速地找到他们。 接着,司庭远和暗二飞身而起,不消片刻就掠过了这暗河的河床,继续往前行去。 待司庭远他们走了没多久,慈铭大师和天枢他们便出现在暗河边,瞧着那没有河水的暗河,大家伙儿都喜形于色!因为他们从那依然湿润着的水草上推测出这暗河的河水应是不久前才褪去,所以,司庭远他们来过这! “世子爷他们果然来过这儿!”天枢蹲在地上,手指触摸着司庭远他们留下的印记,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赶紧往前走,世子爷和暗二应该就在前头!”暗一难得的声音高亢,招呼着大家伙儿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之间便跃过了暗河,追着司庭远他们而去。 离开暗河,约莫半个时辰,在暗二时不时地抱怨中,司庭远他们两人来到了一处分岔路前。 这不是寻常的分岔路,只需要做出二选一的选择,它展现在司庭远他们面前的是六条路,均是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世子爷,咱们往哪儿走?”习惯性的,暗二问着司庭远。 司庭远拧了眉,他也如同暗二一般摸不着头脑。若是其他人在,他还能与他们商议一番,可这会儿只有暗二,他又是个不爱动脑想法子的人,这就得靠自个儿来做选择了。 司庭远心头叹着气,脸上却是淡淡地道,“我与你分头,一人选一条。” 闻言,暗二脸色变了变,半晌才道,“这地儿错综复杂,咱们分头走,若是再走散可如何是好?!属下答应了世子妃要好生看顾着您,可不能让您从属下跟前儿不见!”这般说着,暗二觉得自个儿颇为伟大,瞬间就忘了他其实是害怕,不想离开司庭远,怕遇上不测,没人救他。 司庭远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裂了裂,自从将这暗二给了朱珠之后,他怎么就一点儿作为暗卫的血性都没了?!打量着他不知道呢,定是怕了这地宫的危险重重! 不过,两个人一道也好,毕竟有个伴儿,其中一人有事儿,另一人还能帮上一把。 司庭远这么安慰着自个儿,便点了点头,“也好。”顿了顿,伸手指了正前方的那条路,道,“走,就那条。” “好嘞!”暗二松了口气,高兴地喊着,与司庭远一同踏上了司庭远选择的那条路。 小半个时辰之后,司庭远和暗二站在那条分岔路口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俩在那条路上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世子爷,这……”暗二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庭远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左边的那条路走去。 “诶诶,世子爷,等等我。”暗二喊着,追了上去。 又小半个时辰,司庭远和暗二又回到了分岔路口。 暗二欲哭无泪,“合着这一个时辰,咱们就是在这儿转圈儿了?!”顿了顿,他突然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难看地道,“世子爷,咱们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 这般说着,暗二还往司庭远身边缩了缩,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司庭远无奈,禁不住抚上了自个儿的额头,“你一个大男人,莫要行那女儿家的做派!” 听了这话,暗二不依了,“世子爷,就许女子害怕,咱们男子就不能害怕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司庭远懒得与他打嘴仗,转了话头道,“鬼打墙不现实,我如果猜得不错,这儿却是照着鬼打墙的样式儿设计而成的。” 暗二正了脸色道,“世子爷您的意思是,设计这如同鬼打墙的地儿就是为了让闯入地宫的人心生恐惧,以为是先帝的魂魄所致。” 司庭远给了暗二一个赞许的目光,“你这会儿却是聪明,没错,我猜便是如同你说的如此。” “多谢世子爷夸奖。”暗二也不谦虚,笑嘻嘻地将司庭远的夸奖应了下来,接着又撇了嘴道,“这地儿进来容易,出去难。咱们在这儿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回到原地,就没有一条路可以走出去的?” “转来转去依然回到原地……”司庭远将暗二说的话在嘴里重复了一遍。 听的暗二是莫名其妙,问道,“世子爷您学我说话作甚?” 沉浸在自个儿思绪中的司庭远没有将暗二的话听到耳朵里,反而是越发地皱紧了眉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费心思的事儿。 暗二在司庭远这儿讨了个没趣,遂撇了撇嘴,寻了处略微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自去歇息去了。 正当暗二开始困顿,头一点一点的,差点儿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司庭远突然唤了他道,“暗二。” 暗二立马清醒了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到了司庭远的身边,问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你去,冲着每条路吼一声。”司庭远道。 “嗯?”暗二惊掉了下巴,“吼……吼一声?为何?” 司庭远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让你吼就吼,废什么话?!” 暗二嘟囔道,“还不是我心里头疑惑,不然我才不问。” 闻言,司庭远威胁他道,“再多说一句,出了这地宫就不用回桃花村了,直接去暗部思过谷思过,你世子妃那儿我自会与她解释。” “别啊,世子爷,我吼就是了,吼就是了。”暗二怂了,立马走到第一条岔路前,吼了一声。 司庭远侧耳听了听,皱了眉道,“不够,再响一些。” 暗二照做了。 可司庭远还是道,“不够,用力吼。” 闻言,暗二只好卯足了劲,拼命地喊了一声。 司庭远侧耳听着,继而点了点头,吩咐暗二去到下一条岔路前吼叫。 暗二心里虽然一直都在腹诽,但司庭远的吩咐不得不从,毕竟他威胁自个儿来着。于是,暗二耷拉着脑袋,走到第二条岔路前又使劲地吼了一声。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汇合 就这么在所有的岔路前各吼了一声,暗二累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他觉得他把这辈子的劲儿都已经用光了,嗓子疼得厉害,感觉下一瞬就要哑了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水囊,是司庭远递过来的。 这世子爷还算有些人情味儿,暗二这么想着,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将那水囊接了过来,打开之后,凑到嘴边猛喝了几口。 “啊,真舒坦。”暗二扯着沙哑的嗓子开口。 司庭远笑道,“你歇一歇,等你缓过劲儿,咱们就上路。” “嗯?”方才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这会儿暗二的心里又涌上新的疑惑来,“世子爷,您找到正确的路了?” 司庭远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条。”说着,指了右边的第三条岔路,让暗二瞧。 暗二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右边的第三条岔和其他岔路有什么不同来。 司庭远知道暗二心头的疑惑,也知道若是不给暗二解惑清楚,他定会缠着自个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用暗二他的话来说,他这叫求知若渴,乃读书人的模样是也。 每当这个时候,司庭远总想不顾别人给他的诸如“君子端方”、“公子无双”等等这样的赞誉,啐他暗二一脸! “世子爷,您发什么呆啊?”暗二见司庭远愣着神,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口问道。 回过神来,司庭远敛去了心头的思绪,淡笑道,“方才我让你冲着这些岔路吼叫,是因为想听一听里头的回声。若是像方才咱们转来转去都依然走回原地的岔路,那吼叫的回声应该是清亮的,而若是正确的那条岔路,它是通往别处,那吼叫的回声应该是沉闷的。” 暗二道,“难怪我每次吼完,您都让我停一停,再去到下一条岔路,原来您是在听回声。” “不错。”司庭远点了点头,坐到暗二的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回却是辛苦你了。” 暗二嘿嘿一笑,顺竿子往上爬,道,“那可不!世子爷您可得想一想赏我些什么……” “赏你去思过谷思过,可好?”一道凉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司庭远和暗二循声望去,是天枢! “哥!”暗二眼睛一亮,头一回觉着天枢这个亲哥哥和蔼可亲,当然除了他嘴里的那句讨人厌的话。 “你们来了?!”司庭远笑道。 天枢走过来,朝司庭远拱手道,“属下们花了不少时辰才找到世子爷,让世子爷受苦了!” 司庭远挥了挥手,“谁也不会料到那不是青石砖而是青石板,这怪不得你们。” “多谢世子爷!”天枢和暗卫门闻言,均是拱手恭敬地与司庭远道谢。 慈铭大师在司庭远身边坐了,司庭远便关切去问他,“师父,您如何?可还好?” 慈铭大师露出慈爱的神色来,淡笑道,“为师甚好,你呢?” “我亦无事。”司庭远道。 慈铭大师点头,“如此便好。”顿了顿,瞧了一眼眼前的几条岔路,眉头蹙了蹙,道,“这岔路,你可知该如何走?” 司庭远胸有成竹地道,“我已经找到正确的那条岔路了,待休整一番,即可上路。”说着,便将如何在岔路里头转来转去转到原地,又如何利用暗二吼叫的回声找到正确的岔路的事儿与慈铭大师说了。 慈铭大师听闻,含笑点头,“你从小就机敏,这事儿你做的不错。不过就是……” 暗二在一旁接了慈铭大师的话,道,“不过就是太费属下的嗓子了。所以啊,世子爷您得想办法补偿我才是!”绕来绕去,暗二还是在让司庭远赏他些东西,最好是金子,他从小就喜欢金子,这点世子爷知晓得一清二楚。 面对暗二殷切的目光,司庭远好笑地道,“赏你回桃花村吃一顿你家世子妃亲手做的饭菜,如何?” 闻言,暗二瞬间高兴了,这能让司庭远主动开口唤自个儿去吃朱珠做的饭菜,真真是铁树开了花,哑巴开了口的稀奇事儿。往日里,世子爷嫌弃他总是蹭吃蹭喝,这回反倒大方起来了。 暗二不禁在心里头琢磨,若是他多立几次功,他就能多吃几次朱珠亲手做的饭菜了?!好好好,就这么如此这般地决定了! 这般想着,暗二吃吃地笑了起来,惹来大家似笑非笑的眼光,这暗二怕不是在做白日梦,笑得这般开心,跟个傻子似的。 司庭远不再理会暗二,径直唤了天枢过来,让他将他和暗二离开队伍之后,他们遇到的事儿。 天枢将暗二挤到一边,盘腿坐到地上,将他们的遭遇说了一番。 原来慈铭大师和暗卫他们沿着甬道一路往前走,每次都觉得快要到了,但谁知又是一处转弯,就这样他们在甬道里走了好久,也碰到了两次藤蔓的袭击。虽然司庭远不在,但先前击退了藤蔓之后,司庭远见自个儿的血对付藤蔓有奇效,便取了自个儿的一些血放进了小木桶里,并嘱咐大家,若是再碰到藤蔓,可以将血抹在刀剑上,去砍杀藤蔓。当时天枢还心疼司庭远放血,但当他们离开司庭远,碰见藤蔓的时候,他们却庆幸了起来,还是司庭远有远见之名啊,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终于,他们在走了好些时辰之后,离开了那条甬道,来到了一条干涸的暗河前,瞧见了司庭远和暗二给他们留下的暗部印记,便晓得他们来过暗河,便一路追了过来。 方才暗二吼出第一声的时候,听力灵敏的慈铭大师和暗一已经听到了。待暗二喊出第二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听在了耳朵里。 大家伙儿兴奋不已,都不用天枢吩咐,大家伙儿自觉地加快了步子,往声音来的方向循去。 暗二吼了一声又一声,直接给慈铭大师和暗卫们指引了方向,让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寻到了司庭远和暗二。 听了天枢的话,司庭远和暗二都点了点头。 这会儿,只听得司庭远道,“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就先原地休整。” “是。”天枢应了一声,起身去吩咐其他暗卫们原地休整。 第三百一十三章 墓室 从那犹如鬼打墙的岔路走出来,司庭远一行人继续举着火把,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渐渐地,前行的路上那一整片的黑暗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丝丝光亮。 司庭远一行人很是欣喜,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可走到那光亮的近前,司庭远他们发现,那是个拳大的洞口,光亮便是从里头传了过来的。 “世子爷,我先瞧瞧。”暗二率先走到那洞口前,微微弯下腰,将眼睛凑到那洞口前,瞬间被里头的景象给惊讶到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继而抬起头来,朝司庭远道,“世子爷,这是个墓室。” 司庭远挑了眉,而天枢则是兴奋地道,“莫不是咱们已经到了先帝的墓室了?” 司庭远没有开口,走到那洞口前,像暗二方才一般,将眼凑到洞口前,仔细地去瞧。 就如同暗二说的,这里的确是个墓室,墓室的中央放置着一个棺椁,周围摆着各式各样的陪葬品,而最吸引司庭远的并不是这些,反而是方才透过洞口照射出来的光亮。那是一盏又一盏相嵌在墙壁上的灯盏,此时正闪烁着光亮。 司庭远默了默,能够在这地宫里头点燃且长久不灭的,那就只能是长明灯! 传说长明灯的灯油是用极其珍贵的燃料制成,一盏灯就价值不菲,更别说这儿约莫有好几十盏,可见先帝在世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来建造这皇陵,也不难看出,先帝在世的时候,国库的昌盛超越了他的想象。 司庭远收回目光,抬起身子,吩咐道,“天枢,将洞口砸开,我们进去。” “是。”天枢应下了司庭远的吩咐,招呼着几个暗卫去挖洞。 这会儿,暗二却疑惑道,“为什么不直接用内力将墙拍裂了得了,何必费那个劲儿?!” 司庭远像瞧傻子一般瞧着暗二,道,“你方才瞧了那洞口,莫不是没有发现它很厚实,非是一般内力可以拍裂的?!” 闻言,暗二想起来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暗一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实则暗讽地道,“你啊,下回可别再嘴比脑子动得快了。” 暗二不敢蹬司庭远,这暗一他还不敢吗?于是,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暗一,踩了他一脚,满意地瞧着他吃痛地皱了眉,就又高兴了起来,转头去帮天枢凿洞去了。 司庭远和慈铭大师瞧着两人的举动,均是笑了起来。 暗卫们的动作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洞口已然被他们凿开,可以容纳一人通过。 不再耽搁,司庭远一行人通过了洞口,进了那个墓室。 这会儿,天枢再也不会以为这是先帝的墓室,因为进了墓室,众人第一眼就被那侧面墙上一副很大的浮雕所吸引,上头刻着墓室真正的主人的生平。 “这居然是那位大名鼎鼎梅妃娘娘的墓室!”天枢惊道,继而又皱了眉,“可是,梅妃娘娘不是早就失踪了吗?怎么还有墓室?” 暗一道,“兴许是衣冠冢。” 天枢点头,“你说得有理。” 司庭远站在浮雕前沉默不语,他年幼的时候给乾德帝做伴读,也曾见过那倾国倾城的梅妃娘娘,世人都对这来历不明的女子颇有微词,还有世大夫责骂她是妲己在世。可在司庭远瞧来,梅妃娘娘待人知礼,温柔和善,从不曾做出魅惑先帝之事,甚至他还曾瞧见梅妃娘娘将先帝赶出寝宫。 就像梅妃娘娘如同从天而降似的被先帝带进宫廷,几年之后,又悄没声息地消失在了自个儿的宫殿里头。 世人都以为按了先帝对梅妃娘娘的宠爱,必然会派人大肆寻找。可谁知,先帝却仅仅只是在梅妃娘娘的宫殿里头独自一人待了两天两夜,便出来,如同一个没事儿人似的处理朝政,竟没有派任何人出去寻梅妃娘娘。 从此之后,这后宫里头便再也没有了梅妃娘娘的踪迹,也没有人提起她,就好像她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司庭远眼前的浮雕也是雕刻到梅妃娘娘的失踪便戛然而止……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关声传来,司庭远他们转头瞧去,只见暗二不知何时站在那棺椁面前,弯着腰,伸手僵在半空中,这会儿正张大了嘴巴瞧着眼前缓缓打开的棺椁盖子。 司庭远紧紧地蹙了眉,快步地沿着台阶走上前去,入目的竟然是躺在棺椁里头一个女子端庄的脸,而不是他们猜测的梅妃娘娘的衣冠。 “这……这就是梅妃娘娘?”暗二结结巴巴地问道。 “什么?不是衣冠冢?”闻言,暗卫们均是惊讶万分,窃窃私语了起来。 可这会儿,司庭远却皱了眉头道,“她不是梅妃娘娘。” “那她是?”暗二问道。 司庭远沉声道,“先皇后。” “嗯?先皇后?她不该与先帝同葬在一个墓室中?”天枢惊讶,走上了台阶,将棺椁里头的女子瞧了个仔细,接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为何她尸身不腐?!” 司庭远也想不明白为何先皇后会在这应该是属于那位已经失踪了的梅妃娘娘的墓室里头,因此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接着便指了先皇后交叠在身前的双手,道,“她手中握着的是千年寒冰所制作的寒玉,据说若是放置在尸身上,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原来如此。”天枢点头。 “阿弥陀佛……”这会儿,慈铭大师念着佛号,缓步走上台阶,在先皇后的棺椁前站立,垂眸瞧了她半晌,继而闭上了眼,手捻着佛珠,念起了经来。 司庭远和暗卫们随着慈铭大师的念经声响起,便纷纷站立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慈铭大师念经,一时整个墓室里头充斥着慈铭大师的念经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慈铭大师才念完经,睁开了眼睛,冲着棺椁里头的先皇后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愿你来世投了那平凡人家,远离宫廷。” 司庭远默了默,欲言又止,“师父,您……”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又见暗河 慈铭大师道,“瑾儿可还记得为师曾与你提及过你的大师兄?!” 司庭远点头,“徒儿记得,师父您说过大师兄天资聪颖,是个天生习武的材料,可惜英年早逝……” 慈铭大师叹了口气,道,“为师瞒了你,你大师兄并非男儿身,而是女儿身,她便是你眼前这位先皇后。” 司庭远惊诧,因为他的师父从不曾收女弟子入自个儿的门下,怎么会收了先皇后?还是头一个弟子? 慈铭大师似是知晓司庭远内心的疑惑,苦笑着开口道,“你大师兄,哎,你大师姐拜入为师门下的时候扮作了男儿身,为师也是在她爱上先帝,毅然决然进宫的时候,才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乃是护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说到这,慈铭大师扭头瞧向先皇后那张栩栩如生的脸庞,叹息道,“你大师姐生性洒脱,本不应该受困于后宫,但却……自古帝王多薄情,你大师姐便是没有参透,在后宫里头误了自个儿的一生。” 司庭远敛眸,扶着慈铭大师,安慰道,“师父,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了。大师姐她……她必是不悔自个儿的选择。” 慈铭大师深深地再瞧了一眼先皇后,便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棺椁前。 司庭远则是依然站在棺椁前,瞧着先皇后,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为何当年,先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她对自个儿照顾有加,甚至还比对亲生儿子乾德帝还要好些,却原来是因为自个儿是她的小师弟才会如此。 沉默了半晌,司庭远转而去吩咐暗二将棺椁的盖子重新盖上,还先皇后一个清静。 “地宫里头不能走回头路,所以那洞口咱们是不能去了,你们都去找一找离开这墓室的路。”司庭远吩咐着众暗卫。 “是!”暗卫们应下了司庭远的吩咐,纷纷寻找了起来。 很幸运的,亦或是这座墓室的机关藏得不够深,暗卫们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它,就是浮雕上头梅妃娘娘头上的玉簪,那玉簪并不像其他的浮雕一般凸起,反而是凹陷下去,仔细瞧便能瞧出不同来。 暗卫们将这发现告知了司庭远。 司庭远便来到那玉簪前,观察了半晌,就伸出一只手指去按下了那玉簪。 “咔……”一声,从墓室中央的棺椁处传来。 众人腹诽,不会这处玉簪凹陷不是打开这座墓室,而是打开棺椁?! 可当众人回头,齐齐朝着棺椁望去的时候,就见棺椁正在往旁边缓慢地移动。 众人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渐渐地,就瞧见那棺椁下竟然是一条长长的阶梯。 所以……离开的路就在这儿! 待棺椁完全移开,天枢带着两个暗卫,中间走着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其他暗卫殿后,一道下了那阶梯。 阶梯很长,那从墓室里投过来的光只照了上半截的阶梯,下半截就又慢慢地回到了黑暗里,使得司庭远他们瞧不清楚任何事物,便又燃起了火把。 下了阶梯,又是一条甬道,这条甬道比先前遇到的更为宽敞。司庭远估摸着,若是驾了一辆马车在这里头奔跑,也是不在话下。 一行人沿着甬道往前走,他们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毕竟他们可不想再碰到之前的那些藤蔓了,虽然有司庭远的血,但他们也不爱见司庭远总是放血…… 好在,他们离开甬道来到又一处暗河的时候,始终都没有遇见藤蔓,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暗卫中有人喊了起来,“好热,好热。”喊着,还脱起了衣裳。 暗二也跟着道,“方才在甬道里就觉得有些热,我还以为是甬道没风的原因。可这会儿也太热了些。” 两人的话音刚落,其他暗卫们都喊了起来,纷纷热得脱下了衣裳,就连慈铭大师也情不自禁地将身上的袈裟给脱了去。 暗二脱了衣裳也觉得热,额头上更是沁出了好些汗水,见司庭远愣着不动,也不脱衣裳,便问道,“世子爷,您不热?” 司庭远点头,“不热。” “怎么可能?!这儿这么热,您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说着,暗二走到司庭远跟前,用手去触摸司庭远的额头,道,“您莫不是病了?” 司庭远躲过暗二伸过来的手,道,“我确实不热,也不知为何我感觉不到热。但我却晓得你们为何会热?!” 暗二疑惑,“为何?” 司庭远便指了眼前的暗河道,“原因就是它。” “什么?”暗二笑道,“世子爷您可别开玩笑了,这暗河怎么会让咱们觉得热?它又没有雾气,不像是……”说到这,暗二突然停了下来。 “想到了?”司庭远问他。 暗二拧着眉,重重地点了点头,“先前咱们遇到的暗河虽然冒着雾气,瞧着那河水像是热的,但却让我觉得寒冷。这会儿我觉得热,那若是我猜的不错,它定是与前一条暗河相反,河水是热的!” 司庭远点了点头,给了暗二一个赞许的目光。 暗二默了默,突然就迈步走向那条暗河,蹲下身,伸手去触摸那暗河水。当他一碰到那暗河水,就猛地收回了手。那暗河水哪里是热,而是烫,滚烫滚烫! 暗二扭头,朝司庭远道,“世子爷,这河水滚烫,若是咱们下水的话,定是会先烫掉一层皮,然后被煮熟了不可!” 闻言,司庭远的脸色沉了沉,这暗河水如此滚烫,那么若是要下水,便只有他能够安全无虞地游过,而其他人则是万万不行的。 这……该如何是好? 司庭远沉默了半晌,决定先下水瞧瞧,找一找这暗河里头会不会有如同先前那条暗河一般的珊瑚机关。若是有,便就不用费甚吹灰之力,只等暗河水被抽干即可。若是没有,那只得重长记忆! 想到这,司庭远吩咐了众人在原地休整,自个儿则跳进了那条暗河里头。 如同之前的那条暗河一般,司庭远仅仅只是在刚下水的时候觉得河水滚烫,可转瞬便又回到了河水应有的正常温度。 赌对了,司庭远在心头暗暗地松了口气,继而全神贯注地找寻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水银 可惜,司庭远在这暗河里头游了一圈,别说是发光的珊瑚了,就是普通的珊瑚都没有,连水草都是稀稀拉拉地在里头飘荡着。 司庭远失望地游回了河面。 待上了岸,天枢迎了上来,问道,“世子爷,可有何发现?” 司庭远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闷响,顿时地动山摇。 司庭远猛地扭头,皱着眉望向暗河,声响是从那底下传来的。 天枢被地动震得站不住脚,东摇西晃的,勉强站稳了之后,忙去扶司庭远,“世子爷,咱们快离开这儿。” 司庭远就着天枢的手站起,往后退了几步,与慈铭大师和其他的暗卫站在了一块儿。 这会儿那地动的震感已经弱了许多,而河面却冒起了点点气泡。随着气泡越来越多,那气泡的颜色也变了,高高朝上喷涌,像是在河面上涌起了一座小喷泉。 司庭远瞧着那喷涌而出的不同于河水颜色的液体,顿时脸色大变,“所有人往后退!” 虽然大家伙儿疑惑,但司庭远脸上凝重的表情让他们深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先压下了心思,纷纷按了司庭远的吩咐往后退去。 一直退到司庭远认为暂时安全的地界,他们才停了下来。 “世子爷,您方才为何吩咐咱们退后?”天枢问。 司庭远拧了眉道,“方才那暗河里涌起的是水银,这水银有毒,若是咱们吸入大量的气味,或是不小心触碰,必死无疑。” 闻言,大家也如同方才的司庭远一般大变了脸色。 “走,咱们还是退回方才的墓室去!若是那水银完全地涌了上来,这甬道也保不住!”慈铭大师沉声道。 司庭远点了头,“师父所言甚是,为今之计,也顾不得地宫里头不能走回头路这禁忌了,还是先躲了这水银要紧。” 于是,司庭远一行人快速地往回奔去。 来到那阶梯下,抬头一瞧,方才那移到一旁的棺椁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原地,阻隔了墓室里的光亮。 司庭远吩咐众人到处去寻一寻机关,自个儿也仔细地探查着。 好半晌过去,大家伙儿几乎将阶梯下的甬道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任何机关。 “世子爷,您看,如何是好?”天枢脸色肃穆,问着司庭远。 司庭远也毫无头绪,便没有开口。他的脸色冷凝,在微弱的火把亮光下瞧着晦暗如深。 “啊……蚂蚁!”突然,暗二瞧着一个方向,脸色惊恐地往天枢的身后缩。 天枢那方才还肃穆的脸上产生了一丝的龟裂,说出去可没人相信,他这做暗卫的弟弟居然会怕蚂蚁,每次见了蚂蚁就跟见了鬼似的,逃窜得飞快。 “不过就是蚂蚁罢了,瞧把你吓的。”暗一嗤笑出声。 暗二躲在天枢身后,瞪了暗一一眼,理直气壮地道,“你瞧瞧去,那儿可不只是一只蚂蚁,而是一群!一群!” 暗一“呵”了一声,瞧都没有瞧那些所谓的一群蚂蚁,反而是给了暗二一个眼神,好似在嘲笑他的胆小。 暗二冷哼一声,决定不去搭理暗一。 暗卫们嘲笑暗二的时候,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则是瞧着蚂蚁爬动的方向,目露笑意。 “师父,您看?”司庭远问道。 慈铭大师淡笑着点了点头。 司庭远便唤来天枢,指着眼前的那堵墙吩咐道,“你带了人将这墙敲了。” 天枢问,“世子爷这是何意?” 司庭远笑道,“这还要多亏暗二,若是他不惧怕蚂蚁,我还发现不了这儿有不同。”顿了顿,司庭远指了那群蚂蚁爬出来的缝隙,道,“瞧见没有,蚂蚁从这儿爬出来,说明后头该是有空间存在,如若不然,它们生存不了。” 听了司庭远的话,天枢和暗卫们纷纷点了头,瞧暗二的眼神不再是嘲笑,而是满满的敬佩。 暗二则是呆了呆,再得意了起来,在地宫里头怕蚂蚁也不是让人瞧不起的事儿!瞧瞧,瞧瞧,世子爷都是靠了他怕蚂蚁的事儿找到了出路。暗二觉得自个儿瞬间就浑身放了光芒,伟大极了。 “好了,别美了,还不快来帮忙!”天枢伸手在暗二眼前晃了晃,拧着眉道。 “诶……”暗二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便上去和其他暗卫一道轮流砸墙。 墙体很厚,暗卫们砸了很久,久到水银已经慢慢地涌进了甬道,朝他们这而来。 幸亏方才慈铭大师已经给他们每人服用了一颗解毒的药丸,才能勉强挺过来。 可慈铭大师说过,这解毒的药丸对轻微的水银毒有效,可若是中毒深了,那却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眼见那些水银快要涌至跟前,暗卫们才将墙体打通。 司庭远一行人便迫不及待又训练有素地迅速通过了墙体。 墙体另一边是一个小型的空间,里头摆着祭祀用的物件儿,看来这儿不是墓室,是一间小型的祭祀场所。 “走,不要在这儿停留!虽然洞口开得高,水银一时半会儿涌不过来,但那毒气却是堵不了!”司庭远正色道,率先迈步往开着的石门那儿走去。 慈铭大师和暗卫们跟在他身后。 待一行人全都出了那小型的祭祀场所,司庭远尝试着扣动墙上两盏灯台。“咔……”一声,石门应声落下,溅起满地的灰尘。 “咳咳咳……”司庭远一行人禁不住都咳了起来,感觉喉咙里生疼。 可就算如此,他们心里头也是高兴的,毕竟比起因水银而死,喉咙疼算什么?!小意思罢了! 可……就在这儿,暗七眼睛一闭,倒头就往地上摔去,幸亏身旁的暗卫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不然怕是要摔个头破血流。 慈铭大师快步走上前去,拉过暗七的手诊脉,好半晌,他才收回了手。 司庭远上前问道,“师父,如何?” 慈铭大师淡淡地道,“无甚大碍。就是他原就有伤在身,又遭了水银的气味,加重了他的伤,我用内力替他调理一番即可。” 司庭远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师父了。” 慈铭大师笑了笑,盘腿坐在暗七身后,替他疗起了伤。 第三百一十六章 逆鳞 因为暗七昏迷,再加之慈铭大师替暗七疗伤费了好些内力,整个人虚弱不堪,又见其他人都一副疲倦的模样,司庭远便决定原地休整,吃些干粮,补充些体力。 “哥,你怎么了?为何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暗二坐到天枢身边,问他。他早就瞧见大家都在吃干粮的时候,天枢却没有吃,反而是一个人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天枢瞧了暗二一眼,抿了抿唇,不知是否该告诉他实情。 到底是亲兄弟,暗二一眼就看穿了天枢的心思,开着玩笑道,“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让兄弟我乐呵乐呵!” 天枢脸色暗了暗,这个时候这家伙还开玩笑……罢了罢了,还是与他说一说,缓解一分自个儿心头的愁绪也好。 于是,天枢开口道,“咱们的干粮没剩多少了,撑不了多久。” 暗二一愣,“如此说来,咱们若是不尽快出去,说不定不是被地宫机关弄死,就是因没有干粮饿死?!” 对暗二的话,天枢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继而又道,“我在想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世子爷,劝一劝他放弃找寻碧水火莲,早早地离开这地宫。” 闻言,暗二正了脸色,“提干粮快没了的事儿,我可不反对。可你若是要提及放弃寻找碧水火莲,我还是劝你歇了这份心思,莫要去惹怒了世子爷。这碧水火莲是用来给世子妃祛病根儿的,世子妃又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儿,世子爷绝不会听了你的话,你可别想得太简单了!” 暗二的话音落下,天枢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将自个儿的情绪掩了起来。 暗二不放心,又叮嘱了天枢几句。见天枢没有反应,边琢磨着得跟紧天枢,莫要让他在世子爷面前胡言乱语! …… 在地宫里,没有白天和黑夜,所以司庭远一行人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觉得缓过劲儿来了,体力也恢复了,便又继续踏上了寻找碧水火莲的道路。 “世子爷,属下有一事不明。”暗二错开眼珠子的功夫,天枢便走到司庭远身边道。 司庭远侧头,挑眉瞧向他,“何事?” 天枢斟酌着道,“您为何坚信那碧水火莲一定就是在先帝皇陵里头?就凭了何御医的话,就要闯上一闯?您也瞧见了,这地宫里头危险重重,咱们还是……” “哥,别说了。”天枢还没讲话说完,就被快步冲上来的暗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司庭远停下脚步,脸色难看,“放开他,让他继续说。” 暗二拼了命的摇头,他是疯了才会听了司庭远的话将手从天枢的嘴上移开,让他胡说八道。 “放开!”司庭远声音越发冷冽。 暗二浑身抖了抖,在司庭远眼神的逼视下,哭丧着脸松开了捂着天枢嘴的手。 司庭远眼神凌厉地瞧向天枢,沉声道,“咱们还是什么?” 瞧见司庭远这般模样,天枢知道,世子爷发怒了,可他还是选择将方才未尽的话说下去,“世子爷,咱们进了西南密林就没有消停过,一路上死伤了不少暗卫,暗七虽然没死,但他失去了一条胳膊,现在又昏迷不醒。咱们再这么下去,恐怕得丧命在这地宫里头,尤其是现如今咱们的干粮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世子爷,碧水火莲咱们就不要了,这就回去。世子妃不过就是身子有病根,仔细养着就是了,总不会让她……” “砰……”天枢的话说到这儿,就被司庭远一拳给打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世子爷,您……咳咳……”天枢有些许的不可置信,因为在平日里就算司庭远再发怒,也从不曾与自个儿动手,可他今儿个却…… 暗二被吓坏了,但也知道自家兄长是自个儿作死!他方才就与他说了,这世子妃是世子爷的逆鳞,触及则死。他倒好,还是说出了那种话来,真真是嫌自个儿的命太长了! 可毕竟是自个儿的亲兄长,暗二不能袖手旁观,忙上前,腆着脸对司庭远道,“世子爷,您消消气,我哥这是在地宫里头闷得太久了,有些迷糊,您可别把他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司庭远冷笑,没有将暗二的话听在耳朵里,反而是冷漠无情地瞧着天枢,口中的字句如同那寒冬飘落的雪花让人心凉,“碧水火莲我势在必得,若是你觉得你的命贵重,不值得为了碧水火莲丢了性命,那这会儿就可以退出地宫。”说着,司庭远拿眼扫了一遍周围的暗卫,道,“你们亦是如此,谁不愿担那风险,谁就退出去!今后便不是我暗部之人!” 此话一出,暗卫们都骇然。他们都是被暗部收养的孤儿,这些年暗部养他们,教他们,他们早就将暗部当成了了自个儿的家,也愿意为暗部、为世子爷赴汤蹈火。司庭远此番言语,倒是叫他们汗颜。尤其是天枢,心里犹如是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冷得他僵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还不走?”司庭远又开口。 暗卫们面面相觑,继而猛地往地上跪去,异口同声道,“属下定与世子爷共存亡!” 司庭远默了默,没有说话。 暗二跪在地上,瞧见天枢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忙起身,一把将他拽着跪倒在地上,在他耳边悄声道,“哥,你快说话呀哥!快跟世子爷说你错了!” “世子爷,我……”天枢垂着头,欲言又止。 司庭远冷哼,恨不得再将天枢打上一顿,打死了了事! “阿弥陀佛……”这会儿,慈铭大师突然念了声佛号,淡淡地道,“上下一心,方可其利断金。你们啊,心乱了。” 此话一出,天枢心中一震,慈铭大师说得没错,他的心乱了。以往,司庭远的所有吩咐,他都会不问缘由,竭尽全力地去完成。可今儿个却因着一些干粮让自个儿质疑起世子爷来,这确实不是一个衷心的暗卫所做的事儿! 天枢此时羞愧难当,猛地朝司庭远磕了个响头,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血珠和脏污,但他却没有去擦拭,只是径直朝司庭远道,“世子爷,我错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主墓 司庭远没有说话,只是用他幽深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天枢。 天枢跪在地上,顶着司庭远的眼神压力,额上、身上汗如雨下。 好半晌,司庭远终于开了口,“起来,下不为例。” 天枢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世子爷!” 司庭远虽然饶了天枢,但心里依然满是不虞,他不容许任何人拿朱珠的身子开玩笑,也不容许任何人将朱珠当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司庭远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往前走去,不愿意再搭理天枢半分。 慈铭大师并没有立时跟上去,反而是念了声佛号,接着从怀里拿了个小药瓶出来,递给了暗二,淡淡地道,“这里头是伤药,你好生替他将伤口处理了。” 暗二也不客气,接过了那小药瓶,感激道,“多谢大师。” 慈铭大师点了点头,应下了那声谢,单手捻着佛珠,单手竖立在胸前,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跟上了司庭远的步伐。 “你们也跟着去,我们马上就来。”这会儿,暗二对其他暗卫道。 暗一点了点头,深深地瞧了一眼天枢,脸上也有着如同司庭远方才那般的气怒,世子妃是世子爷的娘子,亦是他们的主母,天枢居然敢将她视若无物,真当了她是个可以随意养着的女子了!真真是不知所谓! 暗一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其他暗卫跟着司庭远和慈铭大师而去。 暗二深深地叹了口气,蹲在瘫软地坐在地上的天枢身边,拿了干净的棉布去替他清理伤口。 “哥,你这是何必呢!我早就告诫过你莫要与世子爷提放弃寻找碧水火莲的事儿,你怎么非是不听?!”暗二嘴里埋怨着,手下却是不停,将天枢额头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后,拿了小瓶子里的药膏去替他上药。 天枢脸色苍白,似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也不应暗二的话。 暗二可不管天枢会不会应自个儿,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得亏咱们与世子爷从小一块儿长大,多少还有着些情谊,再加了咱们的娘是世子爷的奶娘,瞧在娘的份上,你才保住了这条命!若是换了别人,我瞅着世子爷那脸色,定是要将那人给大卸八块了去!你今儿个就偷着笑……” “暗二……”天枢低低地开口,打断了暗二的言语。 暗二手下一顿,终于有反应了?于是,暗二侧眼去瞧天枢,问道,“怎么?” “世子爷为何这般视世子妃如同珍宝?连命都不要了!”天枢的声音很低,低到暗二都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勉强能够听清。 暗二撇了嘴道,“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背着世子爷将世子妃的底细查了个遍……怎么?查出来的世子妃如何?是不是身家清白,没什么问题?!我实话告诉你,世子妃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性子也好,还有一手好厨艺。最主要的是,她待咱们这些属下跟自个儿的朋友似的,一点都没有主子的架子。这样的主母,你可瞧见过?反正,我是不知世子爷为何如此看重世子妃,但我从世子爷将我给了世子妃使唤之后,我就会对她忠心耿耿,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就算她要我去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暗二的话虽然毫无逻辑,但天枢的心中猛地一凛,暗二的话其实与慈铭大师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暗二都懂的事儿,他这个做大哥的,这个暗部的头领却想岔了去! 没错,没错,他们做属下的,就该对主子唯命是从!他今儿个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与司庭远开口,劝他放弃寻找碧水火莲。 “我明白了,今后可不敢逆世子爷的意了。”天枢叹了口气,道。 “其他事儿好说,就是世子妃的事儿,世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我估摸着,若是再有一次,你定要被世子爷给亲手宰了!”暗二吓唬天枢道。 天枢苦笑,他哪还敢啊。 “行了行了,咱们快跟上去,免得追不上世子爷他们。”暗二将天枢从地上扶了起来,追着司庭远他们的方向而去。 …… 在地宫里头转悠着,这会儿司庭远一行人正在一座石门前站着。这座石门比地宫口的第一座石门更显得气派,上头刻着的不再是龙凤戏珠的浮雕,而是双龙腾云,栩栩如生,庄严肃穆。 慈铭大师掐了掐指尖,脸上浮现笑意,“到了。” 司庭远挑了眉,侧头瞧慈铭大师,“师父,您的意思是?” 慈铭大师点头,淡笑道,“这座石门后头就是地宫的主墓了。” 闻言,因着天枢的忤逆,司庭远阴了好长时间的脸色总算放了晴,肉眼可见的欣喜爬上了他的脸,嘴角也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世子爷,我去寻一寻打开石门的机关。”这会儿,天枢上来、拱了手恭敬地道。 司庭远脸色一顿,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个“嗯”字,天枢却觉得是天籁之音,他那梗了好些时候的心突然就松了松,脚步轻快地走向那道石门,仔细地观察起那道石门来。 好半晌,天枢终于在石门上瞧出了一些端倪来,浮雕左边的那条龙龙爪有些许的异样。 天枢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用匕首柄敲了敲那龙爪,“咚咚咚……”是中空的声音! 天枢又上下左右细致地打量了一番那龙爪,发现侧面有着细小的裂缝,若是不仔细瞧,怕是瞧不见的。 天枢不再耽搁,用匕首尖沿着那裂缝去撬龙爪。 “咔……”一声,龙爪应声落下,露出里面一个圆形的凹槽来。 天枢皱起了眉头,沉思着如何去运用这个凹槽打开眼前这道石门。 这会儿,司庭远已经走了上来,站在天枢身边,同样是蹙紧了眉头瞧着眼前的机关凹槽。 它很简单,简单到就只是一个圆形凹槽。它又很难,任司庭远和天枢怎么想,都想不到该往这圆形凹槽里头放什么才能触发机关将石门打开……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主墓(2) 沉思了半晌,司庭远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天枢则迟疑道,“世子爷,您说放了夜明珠进去可能打开这石门?”圆形的物件儿,天枢只能想到在之前那座墓室里瞧见的一匣子夜明珠,所以才有此一言。 司庭远顿了顿,拧了眉道,“就算可行,咱们也没有夜明珠。” 闻言,天枢尴尬地咳了咳,道,“属下与您实话实说了,我那弟弟方才在那墓室里头偷偷顺了颗夜明珠出来,所以……” 司庭远脸色黑了黑,不过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暗二他,什么做不出来?!不过就是顺了一颗夜明珠罢了,小的时候他还曾顺了自个儿的一只价值连城的狼毫笔,罢了罢了,不提了,提起这事儿他就心疼。 “唤了暗二交了那夜明珠来。”司庭远吩咐道。 岂料,这会儿慈铭大师走了上来,手捻着佛珠,淡淡地笑道,“不用了,夜明珠打不开这石门。” 司庭远和天枢均是疑惑地去瞧慈铭大师。 慈铭大师对司庭远道,“将先帝的遗诏给我。” 司庭远愣了愣,不知为何慈铭大师突然要那先帝遗诏,但还是将它拿了出来,递给了慈铭大师。 慈铭大师接过先帝遗诏,在卷轴上方轻轻一推,卷轴居然被打开,露出里头镶嵌着的一颗黑色的珠子来,那大小瞧着却是与那圆形凹槽匹配。 慈铭大师一边把那黑色珠子取了出来,一边开口道,“先帝交予我遗诏的时候,便将这珠子的所在和所用告知与我,能打开主墓之门的便是它!” “原来如此!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先帝真是好心思!”天枢笑道。 司庭远心里头也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对先帝的复杂心思。先帝应该是瞧见了比父王信里告知与他的更多的后世之事,才会有这先见之明,将开启主墓之门的珠子放在圣旨卷轴里头……真不知他还瞧见了什么,在临死之前还做了其他什么安排。 司庭远突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觉着他自个儿就像是个提线木偶,那线被先帝牢牢地握在手里,必须按了他的安排去做一些事情。这种被掌控着的感觉,司庭远觉着不好。 “瑾儿,莫要多想,先帝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祖宗基业,你只需按了你的本心去做即可。”正当司庭远陷入沉思的时候,慈铭大师的话在他耳边淡淡地响起。 司庭远醒过神来,犹如醍醐灌顶,他笑着朝慈铭大师道,“多谢师父指点。” “嗯……”慈铭大师笑着应了。 司庭远将珠子送进了那个圆形凹槽,瞬间那珠子居然发出刺眼的光芒,让站得近的司庭远三人都忍不住侧过身,用袖子挡住了眼。 那光亮持续了几息便弱了下去,接着又恢复成了原先黑色的模样。 司庭远他们放下袖子,扭头看向石门,那道石门正缓缓地被打开。 一股阴风从石门的缝隙里头吹了出来,其中还挟裹着不少灰尘,这回司庭远一行人学乖了,在那石门打开的时候便用袖子捂住了自个儿的口鼻,防止又被灰尘呛到。 为了保证自个儿的安全,司庭远、慈铭大师和天枢退到了下头,与其他暗卫们站在一起。 待到石门完全打开,天枢带了两个暗卫在前,司庭远和慈铭大师走在中间,后头由其他的暗卫殿后,一行人进了那道石门。 在走过石门的时候,慈铭大师将那颗黑色的珠子从圆形凹槽里拿了出来。 司庭远见状,问他,“师父,您还拿着这黑色珠子作甚?” 慈铭大师道,“先帝特地嘱咐,进入主墓后,必定要将它从开启的石门上取下,离开的时候再用它将石门重新关闭。” 司庭远点头,“那师父您好生收着这珠子。” 慈铭大师点了点头,将黑色珠子珍而重之地收回了怀里。 走进石门,入目的是一座前殿,最前方御座上摆着一张龙椅和书案,下方除了柱子和摆着的珍宝青铜,便再没有其他的物件儿。 暗二嘟囔着出声,“这先帝主墓的前殿怎么瞧着都比不上方才咱们瞧见的那墓室精致。若是不晓得,还以为是……” 暗一捂了他的嘴,低声道,“你疯了?!在先帝主墓里头说这话,若是得罪了先帝,你不怕被鬼缠身,日后不得安宁?!” 因着暗一的话,暗二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你……你……你可别吓我!”说着,暗二往暗一身边缩了缩,他想起来了,自个儿不仅怕蚂蚁,他也怕鬼! 暗一睨了一眼暗二,道,“我吓你作甚?不过就是提醒你罢了,你可注意着些。” 暗二强笑道,“我可真谢谢你。” 暗一拍了拍他,笑道,“不用客气,毕竟同僚一场。” 一行人穿过前殿,便来到了一间类似书房的宫室,里头居然摆满了书,就连文房四宝都摆在那儿,就好像是真的有人生活在这儿似的。 “这儿的书和文房四宝怎么瞧着都一点儿都没有损坏?这不符合常理!”暗卫中有人提出了疑问。 没错,在这地宫里,终日不见阳光,那些书和文房四宝该烂的烂,毁的毁才是。可这会儿瞧着,只是在上头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其余却是完好无损的样儿。 司庭远走过去,刚想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书来瞧,却被天枢眼疾手快地抢先拿了起来,道,“世子爷,还是我来,若是有毒,可就麻烦了。” 司庭远愣了愣,这天枢莫不是忘了他有医术在身,有没有毒,他基本都能辨别。罢了罢了,既然天枢如此,就随他去。 司庭远这般想着,心里头那股子对天枢的气又消减了一些。 天枢将那书上的灰尘给拭去,再将浮灰吹了去,惊讶道,“这书的纸张都不同于咱们日常所见,竟是滑润的,瞧着像是涂了蜡!” 司庭远就着天枢的手瞧了瞧那本书,正如天枢所说,那纸张竟是不同。司庭远又去瞧那文房四宝,吹去上头的灰尘,瞧见它们的表面亦是涂了蜡一样的东西。司庭远猜,兴许就是这个原因,这儿的书和文房四宝才能保存多年,丝毫不见腐败!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主墓(3) 此时,慈铭大师笑道,“瑾儿,先前在薛将军的书房,我曾与你说他的藏书多是孤本,我这话却是说早了。这儿的书相比较薛将军的藏书可要珍贵不少。” 司庭远点头,“皇家之物必是不同凡响。不过先帝将这些书带到地宫,也不愿留给儿孙,倒是让人猜不透。” …… 没有待多久,司庭远一行人便离开了这一目了然的书房,穿过一扇门,丝毫没有阻碍地进了一座陵寝。 陵寝中央放着两个巨大的石棺,形状大小都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是上头刻着的花纹却是一龙一凤。 那么显而易见,这刻着龙纹的石棺便是那先帝长眠的石棺,而另一座……按理说该属于先皇后,可先皇后的尸身正躺在本该属于梅妃娘娘的墓室中,所以这会儿这座石棺该是空的?! 司庭远心中虽然有所疑问,但这并不是他该关心的,他该关心的是,碧水火莲在陵寝的何处! 他进入这陵寝的时候就扫视了一番,压根儿就没有瞧见一点一滴的水,更遑论得养在水里的碧水火莲了。 司庭远唤过天枢,吩咐他带了人好生地在陵寝里头找一找碧水火莲,末了还叮嘱了一句,“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经历过之前那件事儿,天枢不敢再多说任何司庭远不爱听的话,也不敢再多做忤逆之举,忙应了司庭远的吩咐,朝暗卫们一挥手,便四下散开,寻了起来。 “唔……”突然,司庭远的胸口泛起了丝丝疼痛,让他不禁手抚胸口,眉头紧皱。 慈铭大师在一旁瞧见他这般模样,语气虽淡,可也透着关切,“怎么了?” 那胸口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慈铭大师话音落下,司庭远便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像方才的疼痛只是错觉一般。 司庭远侧头对上慈铭大师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无事了。” 见司庭远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慈铭大师便放下了心。 “师父,我们去石棺那儿瞧瞧?”司庭远对慈铭大师道。 慈铭大师点头,与司庭远一道走到了石棺前。 “师父,您瞧。”司庭远指着石棺棺盖上那一个凸起的部分让慈铭大师瞧。 慈铭大师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沉吟道,“许是打开这石棺的机关。” 司庭远点头,继而笑道,“这先帝是真不怕有盗墓贼进了他的陵寝,竟然将石棺的机关就放在了棺盖上。” “先帝雄才伟略,所做之事都有他的心思在里头。”听得出来,慈铭大师对先帝极是尊重。 司庭远对先帝知之不深,因此对慈铭大师的话不置可否。他低头去细瞧那凸起,这么明显的机关,兴许上头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说涂了毒…… 可司庭远瞧了半晌,都没有发现有任何的毒物涂在上头。于是,他伸出手指便想要去按下那凸起的机关。 可谁知,就在这会儿,方才那胸口的疼痛又冒了出来,这回不是马上就消散了去,反而是越来越疼,让司庭远伸出的手指僵在原地,不消片刻,他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慈铭大师正仔细地研究着那石棺上的刻纹,待他发现司庭远不对劲的时候,司庭远已经腿一弯,半跪在地上,接着眼睛一闭,朝着那石棺倒去。 好在慈铭大师出手迅速,一把拽着司庭远的胳膊往自个儿的怀里拉,嘴里急道,“瑾儿,瑾儿,快醒醒……” 正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碧水火莲的暗卫们这会儿听到了石棺前的动静,纷纷扭头瞧了过去,见司庭远双眼紧闭靠在慈铭大师怀里,众人立时变了脸色,嘴里喊着,“世子爷……”,急急忙忙地围了过去。 “大师,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暗一问着慈铭大师,语气里难掩的担忧。 慈铭大师紧蹙了眉,摇了摇头,道,“我已与他诊过脉,但他脉象平和,没有一丝异样。所以我也不知他是为何会突然晕了过去。” 连慈铭大师都不知是何缘由,他们这些方才没有在司庭远身边的暗卫便更加毫无头绪了。 暗二扑到司庭远身边,哭嚎道,“世子爷,您可别有什么三长两短啊,不然,我该怎么与世子妃交代?!”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我这没了胳膊的人都好好地活着,世子爷身子康健,哪里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暗七虚弱的声音在墓室里响起。 暗二抹了一把眼泪,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你都没死,世子爷才不会死。” 虽然暗二这话听着怪怪的,若是在平日里,暗七定要抓着他好生地打上一架,但这会儿他可没那个精神头和心力去与他计较。 “好了,你们都散开一些,让老衲用内力试试。”慈铭大师对着暗卫们道。 闻言,暗卫们立时训练有素地退了去。 天枢将司庭远的身子摆正,用胳膊撑着他的肩膀,慈铭大师则是盘腿坐在司庭远身后,将内力都运到了手掌上,继而拍向了司庭远的后背。 用内力在司庭远的体内走了一周天,慈铭大师收回了手,这时他的额头上沁上了细密的汗珠。 “大师,如何了?”天枢急急地问道。 慈铭大师的眉头比之前皱得更紧了,摇头道,“瑾儿除了之前受的伤之外,根本就无甚大碍。现在瞧来,似乎只得等他自个儿醒过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无计可施! 天枢和其他暗卫们都因此颓丧至极。 天枢吐了口气,勉强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只能等着了。不过等着世子爷醒来的这段时间,咱们也不能闲着,得将碧水火莲给世子爷找出来。待他醒来之后瞧见了碧水火莲,定是会高兴。” “没错。”暗一点了头,“世子爷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寻碧水火莲。事不宜迟,咱们还是继续分头行事。” “好!”暗卫们齐齐应是,又四下散开,继续方才的寻找。 暗二却死活不愿意离开昏迷不醒的司庭远,任天枢怎么说,他都扒着司庭远不松手,因此天枢也就不管他了,毕竟司庭远这副模样也需要人照顾,索性就随他去了。 “什么人?居然敢擅闯先帝皇陵!” 第三百二十章 是人是鬼? 一声干涩难听的声音从这座陵寝的角落里传来,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众人循声望去,那声音传来的角落里却是空无一人,这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这……这……这……难道是鬼魂? “谁?!别躲躲藏藏的,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都给爷爷我亮出招子来!”没想到,这会儿最英勇的还是暗二,全然没有了平日里胆小的模样。可其实只有暗二知道,他这会儿裤腿下的两条腿正抖得厉害,只不过他掩藏得好罢了。 “咣当……”那角落里的一面墙突然从下往上升起,露出一双脚来,脚上穿着一双布鞋,可还是瞧着出来是个女子。 暗卫们、包括英勇的暗二在内都狠狠地松了口气,有脚就好,那便不是鬼,不用怕。 墙面完全升了上去,那女子的面貌也露了出来。 肤白胜雪,这是所有人心里同时冒出的一个词!眼前这人肤色白得不像话,那是种苍白,几近透明。 她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那雍容大气却依然能从她身上瞧出来。 慈铭大师将司庭远交给暗二,自己则站起身,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梅妃娘娘?” 那被慈铭大师唤做是梅妃娘娘的女子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慈铭大师,继而恍然笑道,“原来是慈铭大师,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慈铭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方才的那股子失态让他敛了去,轻声笑道,“多谢梅妃娘娘挂心,老衲还好。” 梅妃娘娘挥了挥手,道,“没什么挂心不挂心的,我不过就是随口寒暄一句罢了。” 慈铭大师一顿,失笑道,“这么多年了,娘娘还是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 “习惯了,改不了。”梅妃娘娘“咯咯”笑了两声,声音虽然没有方才那么干涩,但还是难听,一点儿都没有了当年慈铭大师所听到的那股子婉转动听的味道。 因此,慈铭大师皱了眉,道,“娘娘,您的声音……?” 梅妃娘娘一愣,继而道,“在这地宫里头就只有我一个人,除了自言自语便没有人与我说话了,久而久之便不想开口,这不开口直接就导致了我这声音跟乌鸦似的难听。” “原来如此。”慈铭大师点头。 这会儿,梅妃娘娘突然就变脸了脸色,口气不善地道,“叙旧,咱们也算是叙完了,该说说正事儿了。这里是先帝皇陵,你们进来做什么?!扰了先帝在天之灵,你们可担当不起!” 不成想,梅妃娘娘将话头转得那么快,慈铭大师一时有些怔忪,好半晌,眼瞅着梅妃娘娘脸上浮现起不耐,慈铭大师忙道,“娘娘莫怪,先帝临终前留了话,让我们往他的皇陵走一趟,取了传国玉玺和传位遗诏……” “还有碧水火莲。”慈铭大师说到这儿,便被暗二突然插了一句嘴。 先帝从不曾提及过碧水火莲的只字片语,但自个儿的徒弟此行的目的便是碧水火莲,那作为师父的也该替他描补描补。这般想着,慈铭大师点头道,是,还有碧水火莲。先帝还特意给了老衲开启主墓之门的珠子,娘娘您瞧,就是这颗。”说着,慈铭大师从怀里拿了那颗黑色珠子来。 黑色珠子一入梅妃娘娘的眼帘,她那瞳孔就猛地一缩,这颗黑色的珠子她认识,当然番邦进贡了不少物件儿进宫,先帝便让她挑选自个儿喜欢的物件儿。她当时一眼相中了眼前这颗黑色珠子,因为它黑色透亮别致。她一度视它为珍宝,日日把玩。她当年留信不告而别的时候,这颗黑色的珠子被她留在了宫里。所以,先帝……先帝他是用了她喜欢的物件儿来做开启主墓之门的钥匙!梅妃娘娘心头剧震,瞧着那龙纹石棺红了眼。 “娘娘,您没事?”慈铭大师见梅妃娘娘半晌都没有言语,便开口问了一句。 梅妃娘娘敛去心头翻涌的思绪,没有回答,反而是道,“既然是先帝的旨意,那我便不为难你们了。”说到这儿,梅妃娘娘才瞧清昏睡在暗二怀里的司庭远,道,“这眉眼瞧着好似镇北王府的那个小世子,一晃就这么大了啊,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对了,他怎么了?” 慈铭大师道,“娘娘好眼力,他确实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元瑾,此番他便是先帝指定要来这皇陵之人。刚进这陵寝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不知为何却突然晕了过去,这会儿还没有苏醒,人事不知。” 梅妃娘娘道,“原来如此。可这儿到底不干净,他躺着也不舒服,你们还是随我来。”说着,梅妃娘娘便转身往前走去。 慈宁大师忙吩咐了暗卫们将司庭远抬了起来,跟着梅妃娘娘而去。 慈铭大师一行人跟着梅妃娘娘东转西拐,来到了一处地界儿,虽然因为黑暗得常年点着灯盏,但到底是活人住着的地儿,有人气儿。 梅妃娘娘让暗卫们将司庭远安置在一处软榻上,再亲自出去打了一盆水来,给司庭远擦脸。 天枢恭敬地谢过梅妃娘娘,将那木盆接了过来,拧了毛巾就替司庭远擦脸。 “你们先在这儿照顾着他,我去给你们做些吃食来。”梅妃娘娘笑道。 听到吃食,暗二便来了劲儿,嘻嘻地笑道,“那就先谢过梅妃娘娘了。” 梅妃娘娘道,“那你这声谢还是先留着,待会儿等吃完了再谢也不迟。” 暗二一顿,哈哈笑了起来,没成想,这梅妃娘娘跟传说中的不同,竟是个爽朗的性子。 “娘娘,我帮您。”暗一站出来道。 梅妃娘娘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就待在这儿歇着。” 暗一还想说什么,却被慈铭大师伸手拦住,“既然梅妃娘娘都这般说了,咱们听她的就是了。” “大师这话我爱听。”梅妃娘娘笑道,“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梅妃娘娘的这“去去就来”真的就是去去就来。不过就是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梅妃娘娘就将吃食给端了来。 各式各样,瞧着很丰富,暗卫们吃了之后一个个都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而慈铭大师却若有所思…… 第三百二十一章 离魂(1) 司庭远只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很轻,犹如一根羽毛一般,竟然随风飘到了半空中。 无意中瞥见自个儿随风飘起的衣摆,居然是是透明的!司庭远一怔,忙伸了手出来瞧,也是透明的! 他……难道是离魂了?! 司庭远垂眸向下头望去,又是一怔,这里不是地宫,而是京都皇城。 此时,宫内宫外,正剑拔弩张。 司庭远飘过去,想瞧一瞧那为首的将领。只一眼,让司庭远心神俱震,那为首的将领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庭远满心的怀疑。 “莫要多思,往下瞧,会给你答案。”虚空中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 司庭远四下张望,可却没有瞧见任何人,“你是谁?” “呵……”老者粗哑的笑声传来,继而听得他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庭远皱眉,追问道。 可司庭远再也没有得到虚空中那老者的回答。 当然,司庭远也没有心思去继续探问,因为他被底下那个“自己”的挥手示意给吸引了去。 那“司庭远”抬起的手一挥而下,身旁的副将,也是半空中这司庭远熟悉的人,“天枢”朗声下令,“攻!” 话音落下,兵卒们都一拥而上,去攻打皇城正门。 与此同时,视野开阔的司庭远也瞧见了皇城其他的三个门前也涌满了攻打的兵卒。 皇城内抵御的守卫并不多,所以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司庭远”手下的兵卒便将皇城的四个门攻打了下来。 皇城正门大开,“司庭远”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地进了皇城。 待一众人行至金銮殿前,就有兵卒来报,“禀王爷,乾德帝正在金銮殿上。” “司庭远”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默地点了点头,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踏进了金銮殿。 此时,那乾德帝正坐在龙椅上,细致地擦着长剑,脚边是断了气的、极得他宠爱的孙贵妃。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蹙了蹙眉,这孙贵妃瞧着甚是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好半晌,司庭远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朱琼”?她怎么成了孙贵妃了? 见了“司庭远”进来,乾德帝笑道,“果然是你!”说完,深深地拿眼瞧了他一眼,便挥剑割上自己的脖颈,霎时鲜血飞溅,做了皇帝十余载的乾德帝终是命丧黄泉。 “司庭远”站在在金銮殿门口半晌,随即吩咐手下兵士收敛乾德帝及孙贵妃的尸身,待来日再商量以何身份下葬。 “报!天牢里发现一具女尸。”金銮殿外有一兵卒匆匆地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天枢”闻言,斥道,“寻常小事罢了,这哪里不是尸横遍地?你们径直收拾了就是,莫要拿这事儿来劳烦王爷!” 谁知那兵卒却并不因“天枢”的斥责而退缩,反而道,“那具女尸奇怪得很,无人能够触碰,只要一碰就像被火烧了似的,您看末将的手。”说着,伸出一双焦黑的手给那副将瞧。 “这……”“天枢”皱了眉,犹豫了片刻,进了金銮殿在“司庭远”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司庭远”挑眉,转身,大步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也快速跟了上去,想去瞧个究竟。 待到天牢,就见一群小兵聚在一起,对着一间偏远的暗牢指指点点。“天枢”皱眉上前,怒喝一声,兵卒吓得浑身打颤,立时闭嘴,退在一边,站直身子让“司庭远”他们走过。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瞧见“天枢”这般威严,竟不太像他熟知的那个性子,禁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女尸就在这间暗牢里,那模样……请王爷小心。”心里头正想着的时候,司庭远听到下头的兵卒带着“司庭远”在暗牢前停步,欲言又止。 而“司庭远”则是冷淡地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暗牢中间躺了一具女尸,遍地是撕碎的布片,仔细看还能分辨是衣物,女尸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想必是兵卒们瞧着不忍,替她盖的。 “司庭远”上前掀起一角,只一眼,便瞧见那女尸身上的青紫掐痕。再仔细一瞧,“司庭远”便认出了眼前之人。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在“司庭远”正对面,瞧不见那百步下头的女尸容貌,但“司庭远”那张冷漠的脸上突然泛起的一丝丝龟裂让他心生好奇。 那女尸莫不是自个儿认识的人? 这般想着,司庭远飘了过去,拿眼去瞧。这不瞧倒还好,这一瞧,却是让司庭远从心底里冒出无尽的疼痛来。 虽然他现在是灵魂体,身子是透明的,但这会儿居然能瞧见他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那女尸居然是朱珠,他的娘子! 不,不可能…… 司庭远双目欲裂,想扑上去瞧个究竟,但不知为何,只要他靠近下头的人,便会感觉有一堵墙挡着自个儿,让他难以接近半分。 这会儿,下头的“司庭远”已经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站起身,伸手就要抱起女尸,“天枢”忙出声道,“王爷,小心!这女尸碰不得,碰了会……” “天枢”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司庭远”丝毫没有像那兵卒说的碰到女尸便会被灼伤,反而是从容地抱起女尸,往暗牢外走去。 走到到暗牢外,再听得“司庭远”冷声吩咐道,“将方才金銮殿上的孙贵妃鞭尸,再挂到城门上示众!这天牢里的狱卒和人犯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是!”兵卒们没有犹豫,高声应是。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想要继续跟上去,但谁知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待司庭远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依然飘在半空中,而这儿瞧着依然是那间暗牢。 不对,这暗牢虽然是同一个,但里头的情景却大相径庭。 此时,这暗牢内的角落里正缩着一个发丝凌乱、穿着单薄的女子,瞧着那抖动的身子,想必是在哭泣。 司庭远心中突地一痛,因为他将那女子认了出来,她便是“朱珠”。 第三百二十二章 离魂(2) 电光火石间,司庭远头脑清明,明白过来,他或许来到了“朱珠”还未被害的时候,也就是方才瞧见的那些事儿之前! 司庭远飘过去,想要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安抚。可当他伸出手,却受到无形的墙的阻挡的时候,他只得颓然地垂下手。 “哐当……”一声,牢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后跟着她的丫鬟。 司庭远认出这个女子,她是“朱珠”的继妹“朱琼”!现如今,瞧她这模样,应该已经是孙贵妃了! “朱珠”听到声音,抬头望去,见了来人,瞬间就亮了双眸,扑过去请求她帮助自个儿逃离这牢笼。 后来的一切让司庭远始料未及。 从“朱珠”和“朱琼”的对话中,他听到了与他认知不同的事儿。 在这里,自个儿的娘子不是“朱珠”,而是“朱琼”! 可“朱琼”与“司庭远”成婚后,却开始嫌贫爱富,不安于室。在搬来京城后,机缘巧合之下,与那乾德帝相识。为了进乾德帝的后宫,“朱琼”毒害了“司庭远”,嫁祸给“朱珠”,将自个儿脱身在外,成了无辜之人,再换个身份,成了丞相家的姑娘,顺利地进了皇宫,做了金尊玉贵的孙贵妃。 司庭远只觉得平日里的冷静自若,头脑清明都没了去,只剩下满脑子的浆糊,被眼前的一切搅得一团糟。 这到底是哪儿?怎么与自个儿经历的不一样? 此时,那虚空中的老者声音又在司庭远的脑海里响起,只听得他道,“前世因,今世果。没有前世,哪来的今生?” 司庭远猛地一怔,“前世因,今世果”这句话,他曾听慈铭大师说过,当时他还问他此话何解,可慈铭大师却一脸高深莫测,并不答话。 这会儿,听那虚空中的老者所言,再加了眼前的这一幕一幕,司庭远顺然开朗起来,方才那满脑的混沌之感都消散了去! 所以,这儿应该是前世! “多谢前辈指点。”司庭远朝虚空中那并不现行的老者拱手行了一礼。 那虚空中老者哈哈大笑起来,继而他的声音便不再响起,司庭远就又将目光放回到了下头的两个女子身上。 “朱琼”已经将事实真相与“朱珠”脱口而出,“朱珠”瞧着是又恨“朱琼”将她陷害,又恨自个儿蠢的模样,猛地啐了“朱琼”一口,那“朱琼”恼羞成怒,伸手抓起“朱珠”的头发,将她往后一扯,迫使她向后仰着看向自己,厉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到了这番田地还如此不知好歹,看来得让人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那“朱琼”使劲抓着“朱珠”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地上砸去,幸而地上铺满了稻草,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还是将“朱珠”砸了个眼冒金星。 眼前的这一切,司庭远再恨,再想将那“朱琼”大卸八块,也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朱珠”受苦! 这会儿,只见那“朱琼”从地上站起,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厌恶地丢在一边,朝牢房外吩咐道,“娟儿,将人都带进来,好好伺候伺候朱大小姐!这辈子朱大小姐还没有做过真正的女人,临死前让她享受享受!” “是!”娟儿高声应道,忙带了人进了牢房,吩咐了几句,便扶着朱琼出去了。 如同下头的“朱珠一般”,司庭远亦是心下大骇,面露恐惧,因为他们瞧见,踏进牢房的是好些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恶臭味! 司庭远已经意识到了,“朱琼”要在“朱珠”临死之前再羞辱她一回,让她不能干干净静地死去! 当真是恶毒至极! 一时,牢房里传来衣裳撕裂的声音,“朱珠”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压在了身下,即将开始经历那非人的痛苦。 那“朱琼”冷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满意足地转身往天牢外走去。 “不要……”“朱珠”大声呼喊着。 瞧着“朱珠”受折辱,司庭远怒火中烧,双目欲裂,可他到不了“朱珠”的近前,依然被那堵无形的墙挡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司庭远奋力捶打着那堵无形的墙,试图将他打破,可却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司庭远双目流出泪来,他已然体会到了“朱珠”的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他瞧着她从疯狂的挣扎到慢慢地颓然,再到无动于衷,任由那些人在自个儿的身上留下不堪的印记。 “啊……”司庭远痛嚎出声!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在这间暗牢里响起,那扑在“朱珠”身上的乞丐们瞬间就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给震开,纷纷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地嚎叫着。 “怎么回事?老大,您没事?”有一乞丐问着他旁边的那个领头的乞丐。 “你没长眼睛?老子瞧着像是没事儿的?还不快扶我起来?”领头的乞丐斥责着那乞丐。 那乞丐闻言,忙将领头的乞丐给扶了起来。那领头的乞丐一站起,就一瘸一拐地走到躺在地上的“朱珠”跟前,只见她双眼微睁,正无神地盯着上方的墙。 那领头的乞丐撇了撇嘴,又想扑上去,可谁知,这回他没碰到“朱珠”就被弹了出去。 “哎哟,可摔死我了!”那领头的奇怪嘴里痛呼,又道,“你们都给我去瞧瞧,这女子是怎么回事?!” 其他乞丐应了,纷纷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可没等他们一个个地往上扑,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到了地上,摔得个头晕眼花。 方才那扶领头乞丐的乞丐瞧着这情景,不敢往上扑了,生怕自个儿也被弹飞。而是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去仔细观察“朱珠”。 待他瞧见胸口没有一丝起伏的时候,他慌了,心里头一边琢磨着,这女子不会死了?!一边伸出手去轻轻地戳了戳“朱珠”的胳膊。 可“朱珠”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那乞丐心下的猜测肯定了几分。 接着,那乞丐又伸手去探“朱珠”的鼻息,可只一瞬,他就收回了手! 他猜对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离魂(3) “朱珠”已经没有了气! 那乞丐虽然心下有所猜测,但也被惊吓了几分,愣在了原地。 领头的乞丐皱了眉,不耐烦地呼喝道,“你小子干嘛呢?!还不赶紧地扶我起来?!作死呢?!” 那乞丐回过了神,急忙转身过来扶他,一边扶,一边嘴里道,“老大,那女的没气儿了!” “什么?!”领头的乞丐高呼,手下不自觉地掐着那乞丐的胳膊,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那乞丐又说了一遍,“那女的没气儿了!” “他老子的!”领头的乞丐愤怒,甩开那乞丐扶着他的手,朝“朱珠”那儿走了几步,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他用脚踢了踢“朱珠”,见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哼都不哼一下,这才确认了“朱珠”死了! “他娘的!这眼瞧着到嘴的肉就飞了……”领头的乞丐这会儿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干不净的。 这会儿,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则是松了口气。心里连连念叨着,死了好死了好,以他对“朱珠”性子的了解,她宁愿死,也不愿让那些人碰自个儿,脏了她的身子! 只不过……司庭远瞧着下头“朱珠”衣裳破碎,没法蔽体的模样,深深地皱了眉头,“朱珠”到底是被折辱了。 此时,司庭远心里没有膈应、没有厌恶,只有满满的心疼。 待领头的乞丐骂累了,就指着自个儿手底下的那些兄弟道,“咱们收了钱,就得替人办事儿。去,你们将她给我办了!” 听了这话,乞丐们面面相觑,继而面露惊恐,他们这老大是想叫他们与尸体做那事儿?! 这这这…… “呕……”有胆小的乞丐突然胃里头一阵反胃,吐了起来。 领头的乞丐一瞧,嫌恶的皱了皱眉。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只觉得自个儿的那颗心又提了起来,万万没想到,领头的乞丐居然有这念头! “老大,能不能别这样?反正瞧这模样,也像是被咱们折磨了一番。只要咱们咬死了不说,给钱让咱们办事儿的人定是瞧不出来。”方才那乞丐道。 待他话音落下,其他的乞丐则是狠狠地点了头。 领头的乞丐斜睨了他一眼,整理着他破烂脏污的衣裳,道,“怎么?现在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乞丐们忙道,“哪能啊!” “哼……”领头的乞丐冷哼一声,又道,“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们。不过,我要你们在那女子的尸身上掐些青紫出来,这个你们却是不会拒绝的?” 虽然是问,但领头乞丐眼睛里的凶光让那些乞丐觉得,若是他们拒绝,必定会受到来自自家老大的折磨,他那折磨的手段,嘶,就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那些乞丐忙不迭地点了头,纷纷走到“朱珠”跟前,在她身上掐出了青紫来。 飘在半空中的司庭远多么希望这会儿还是如方才一般,只要乞丐们靠近“朱珠”就会被弹开,可他到底是眼睁睁地瞧着那些乞丐碰着“朱珠”的身子。 司庭远双目通红,再也不受控制的低吼出声。 就在这时,司庭远周围的空气围着他成了圈,极速地流转起来,不消片刻,司庭远就被团团围住。等那空气再次回归平静的时候,司庭远已经不在那半空中了。 司庭远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愣愣地跪在地上,拿眼朝四周望去,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寂静,司庭远仿佛听到了自个儿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越发地震耳欲聋。 突然,司庭远的头顶亮起一道光,将他笼在那光亮里头,可他依然只瞧见自个儿,而瞧不见四周。 这是哪儿? 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正当司庭远思绪流转的时候,眼前霎时又出现了一道光,光影里头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长身玉立,一袭青衣长衫,头发雪白,但脸庞却年轻清俊,让人一时分不清他到底年龄几何。 “元世子……”那人开口唤了一声,声音苍老,但司庭远很熟悉,因为他就是那个虚空中的无形老者。 “你是何人?”司庭远敛了心思,站起身问道。 那人轻轻一笑,道,“乡野术士,无足挂齿!” 司庭远默了默,这是不愿告知自个儿他是何身份了! 那人又笑道,“元世子,我是谁并不重要。今日之后,你我再不会相见,便不要去执着于此了。” 闻言,司庭远抿了抿唇,微微地点了点头,继而道,“那……可否告知我为何会来此,瞧见方才的那一切?” 那人背着手,不答反问道,“元世子是否在靠近先帝石棺的时候感觉胸口疼痛?” 司庭远点了点头,“不错,接着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再睁眼就来了这。” 那人道,“你这是离魂。先帝在世时求我给他的石棺下一道符咒,只要你接近石棺便会胸口疼痛,继而离魂,来到前世,瞧见一切的来龙去脉。” “为什么?”司庭远闻得不明不白。 但那人却听得明白,笑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非是你我凡人可以改变,先帝与我不过也只不过是外力罢了。前世因,今世果,若不明了前世的那因,如何去休今世这果?” 闻言,司庭远沉默了半晌,拱手朝那人拜了下去,“多谢先生指点。” 那人抬手虚扶,笑道,“元世子客气。”顿了顿,又道,“如此,元世子便回去。”说着,那人挥了挥衣袖,司庭远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个儿正躺在一间屋子里头,身下是松软舒适的软榻,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司庭远有些许的恍惚,他不是昏倒在先帝陵寝之中,怎么这会儿却是在这,这是哪?他的记忆里从不曾有这屋子的记忆! 司庭远心下不安,莫不是那人将自个儿送错了地方? “世子爷,您醒了?!”正当司庭远胡思乱想的时候,暗二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瞧见司庭远睁着眼愣愣地往上瞧着,高兴地呼嚎出声。 第三百二十四章 梅妃的事儿 司庭远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下一松,扭头瞧去,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嗯,醒了。”说着,就要从软榻上起身。 暗二疾步走了过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忙去扶司庭远,“世子爷,您昏迷了好些天了,这才刚醒,还是躺着为好。” “不妨事。”司庭远摇了摇头,继而又狠狠地皱了眉,暗二说他昏迷了好几天,可在那前世也不过就是两个时辰的事儿,这……莫不是真应了那句“天上只一天,人间却一年”? 暗二见司庭远愣神,忙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道,“世子爷,您怎么了?” 司庭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无事。”顿了顿,又道,“对了,这是哪儿?我们不是在地宫里头,怎么就到这来了?” 暗二走回桌旁,重新端起那碗汤药来,再走回司庭远身边,笑道,“咱们还是在地宫里头没错。可……您肯定猜不到!这儿居然是先帝那位最宠爱的妃子梅妃娘娘住的地儿。” “住的地儿?”司庭远抓住暗二的话,喃喃自语,这话的意思是……司庭远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难道梅妃娘娘没有失踪?!她一直在地宫里头?!” “小元子有一半说对了,一半说错了。”司庭远的话音刚落下,屋外就走进来两个人,梅妃娘娘和慈铭大师,开口的那位就是梅妃娘娘。 司庭远听到这久远而熟悉的称呼,脸上暗了暗,眉头又皱了起来。年幼的时候,司庭远作为伴读进宫,这梅妃娘娘见了自个儿总唤他“小元子”,说他白白胖胖的,就像个小圆子。梅妃娘娘这一唤,连着先帝也这般唤他,好些年都改不过来。 当年梅妃娘娘一失踪,再加上自个儿去了北境,鲜少入宫,便再也没有人唤他一声“小元子”了。 “噗嗤……”暗二很不厚道地笑了,他还头回听说,司庭远有这称呼,就……怪可爱的。回头定要去世子妃说去,让她也乐呵乐呵。 司庭远瞪了暗二一眼,继而无奈地朝梅妃娘娘道,“娘娘,我这都多大了,您还是别这般唤我了,竟是让人笑话。” 梅妃娘娘哈哈笑道,“你小子年纪再大,还能有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你啊,就好生地听我唤你小元子罢。” 司庭远脸黑了黑。 暗二在一旁凑趣道,“娘娘您哪里是老婆子?您瞧着比咱们世子爷还年轻。” 暗二这话说得不错,不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梅妃娘娘的容颜依然没有改变,还是当年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更美了,因为地宫里头常年不见太阳,她这肌肤胜雪,瞧着如同一个冰山美人儿似的。 梅妃娘娘捂了嘴笑了,“你这小子说话,我爱听。”顿了顿,下巴抬了抬,道,“先伺候你家主子喝药。” “是,娘娘。”暗二应了一声,将药碗递给我司庭远。 司庭远接过,一饮而尽。 待暗二端着药碗出了屋子,司庭远才瞧着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与慈铭大师小声说话的梅妃娘娘道,“娘娘,关于您的事儿,我有诸多不解,可否与我解惑?” 慈铭大师接了话,道,“老衲也有此疑惑,还请娘娘不吝告知。” 梅妃娘娘指着慈铭大师笑道,“咱们刚相见的时候,我就瞧出了您心头的疑惑,但您不问,我也就不说,想瞧瞧谁憋得过谁。没成想,原来你是要等着与小元子一道。也好也好,省的我说两遍了。” 顿了顿,梅妃娘娘又道,“这事儿啊,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可相信这世上存在两个世界?” 慈铭大师捻着佛珠,闻言,默不作声。 再看司庭远,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信。”若是在之前他是不信的,可经历过那一场离魂,又亲耳听到过前世“朱琼”与“朱珠”说的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他信,深信不疑。 梅妃娘娘见司庭远这般不假思索地就点头,微微地愣了愣,继而脸上露出深深的笑容来,嘴唇轻启,讲起了早年间的事儿来。 梅妃娘娘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不是魂穿,而是身穿,起因是一场路边的车祸,造成了时空的扭曲,连累了她这个刚巧经过的路人,一同跌进了时空隧道。 她是直接从高空中掉落,摔进了先帝的怀里。先帝见她昏迷不醒,便带回了行宫,当她醒来的时候,便是在精致的宫殿里头。 朝夕相伴,情投意合,可梅妃娘娘骨子里带着“一夫一妻”的思想,不愿意去做先帝后宫中的女人,与人共侍一夫。 可先帝却坚持,最后先帝用了强,迫使她点头进了宫,可即使先帝待她如珠如宝,她都不快乐,整日里琢磨着想要逃离先帝,逃离这吃人的后宫,回到原来的世界。 有一回,机缘巧合,她瞧了钦天监的文书,其中记载了关于七星连珠、时空扭曲的事儿,不知真假,但她决定一试。 于是,梅妃娘娘做着准备,还给先帝留了一封信。 待到了那七星连珠之日,梅妃娘娘在后花园据钦天监说是风水极佳的位置等着。或许是梅妃娘娘足够幸运,她回到了原先的世界。 可时间长了,梅妃娘娘却发现,她适应不了原先世界的生活,亦或是说适应不了先帝不在她身边的日子。 于是,她又琢磨着要回到这个世界。 思来想去,她来到那处车祸地点蹲守,这儿是事故多发地带,所以梅妃娘娘想着,她只要多等等,若是真的造成了时空扭曲,她就可以回去了。 一连等了好几日,就在梅妃娘娘想着要不要另寻她法的时候,她摸到了那颗被她带来留作纪念的、先帝头一回送给自个儿的夜明珠。霎时间,光芒万丈,路边车辆碰撞在一起,时空再次扭曲,梅妃娘娘终于如愿跌进了时空隧道,回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让她绝望的是,她终于瞧清楚自个儿的心意,要回来与先帝再续前缘,可谁成想……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井水 谁成想,先帝却驾崩了…… 当时的梅妃娘娘深感绝望和无助,就在她想要随先帝一同而去的时候,有一青色长衫,满头白发,却容颜青筋的人出现在她眼前,将她敲晕了去。 待梅妃娘娘醒来,已经是在这地宫里头。 那青衫人将先帝留给她的“好好活下去”这五个字转达给了她。 梅妃娘娘一想到这先帝在临死之前还惦记着自个儿,心里头的悲伤都涌了上来,一时泪如雨下,悲痛欲绝。 哭过之后,梅妃娘娘想着,既然先帝要她好好活着,那她就好好活着。 青衫人见梅妃娘娘再不寻死觅活,亦是松了口气,只不过他神色寡淡瞧不出来罢了。 随后,那青衫人赠了梅妃娘娘一个宝物,是个空间戒指,只要戴在手上,心神想着那空间,便能进去。 那空间戒指里头,一切物件儿应有尽有,无论是衣,还是食,只要梅妃娘娘想到,便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也就是为什么梅妃娘娘在这地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饿死的原因。 因着先皇后在世的时候,梅妃娘娘就与她势同水火,而且先帝又是自个儿的心爱之人,他的身旁岂容那先皇后“安睡”?! 于是,梅妃娘娘央了那青衫人帮着她一道将先皇后搬去了原先是给自个儿准备的墓室。 这般一来二去,先帝身旁便独留了一个空棺。 那青衫人问她,何必如此执着。 梅妃娘娘记得自个儿当时说的,爱一个人就是想独占他的全部,再说了,不就是一个空棺吗?待她老了,快死了,她就自个儿爬到那空棺里头去躺着。待自个儿咽了气,也就是与先帝死同穴了,如此甚好。 …… 司庭远听着梅妃娘娘的话,就好像是在听一个故事一般,若非深知梅妃娘娘的为人,只怕是会觉得她那些话都是编的。 只不过,梅妃娘娘口中的那个青衫人,难道就是他离魂之时见到的那人? “小元子,你怎么了?可有什么想要说的?”梅妃娘娘见司庭远微微地皱了眉头,便问道。 司庭远抿了抿唇,道,“娘娘,您提及的那青衫人,可是声音如同老者一般,让人分不清那年岁多大?” “没错。”梅妃娘娘点头,道,“莫不是你曾见过他?” 司庭远点头。 “何时?”梅妃娘娘又问。 “就在我昏迷的时候。”司庭远道。 梅妃娘娘就笑了,“却是那人的做派。回头,你若是再见了那人,记得与他说一声,我寻他有事儿。” 司庭远愣了愣,心想着,那青衫人说了,这辈子他们只有这一次见面,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可是,在梅妃娘娘那殷切的目光下,司庭远还是微微地点头,道,“我知道了,若是见了那人,定将娘娘的话带到。” 梅妃娘娘满意地笑了。 这会儿,慈铭大师道,“老衲倒是对那空间戒指颇感兴趣,梅妃娘娘可否行个方便,让老衲瞧上一瞧。” 梅妃娘娘方才说了好长时间话,着实渴了,便没有立时答话,反而是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这才笑道,“大师和小元子是端正之人,所以我才会与你们提及那空间戒指,这让你们一瞧当然是方便的。” 顿了顿,梅妃娘娘又笑道,“你们此次不是来寻那碧水火莲的吗?正巧,我将它放在了空间戒指里头,你们就与我一道进去取,顺道也瞧瞧那空间。” 司庭远乍然得知那碧水火莲的下落,心头便是欣喜万分。他以为就算找到碧水火莲,他都会费一番周折才能取到,毕竟先帝皇陵的机关甚多,不知何时就会着了道。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碧水火莲的,必定是会设下种种机关守护,谁成想这会儿也不过就是梅妃娘娘轻飘飘的一句话,真真是欢喜至极。 “如此,就劳烦梅妃娘娘了。”司庭远从软榻上站起身。 慈铭大师亦是含笑谢着梅妃娘娘,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来。 “走。”梅妃娘娘让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并排站了,自个儿则走到他们身后,一手一个,轻轻地搭在他们肩上。 霎时,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就觉得自个儿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就来到了一处风和日丽的地儿。 这地儿有一座木屋,木屋周围种满了花草,远一些有一片林子,再远一些是一座山,这些却是寻常,不寻常的是,木屋前有一口冒着烟气的井。 梅妃娘娘瞧着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对那口井多瞧了两眼,便晓得他们心中必是对那口井生了好奇之心。 于是,梅妃娘娘指着那口井笑道,“你们瞧着我如今还与当年一般模样,都是因着喝了这口井里的水。它瞧着冒了烟气,像是温泉水,其实,它一年四季都冰得很。” 慈铭大师笑道,“难不成那口井真的有美容驻颜之效?” 梅妃娘娘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顿了顿,她朝慈铭大师揶揄地笑道,“怎么?大师可是要喝上几口,保管你过几日就瞧着年轻了起来。” 慈铭大师一顿,忙挥手,笑道,“娘娘可别说笑了,老衲可不需要喝这劳什子的井水。”说着,指了司庭远道,“瑾儿倒是可以带些回去,给他家娘子喝上一喝。” “哦?小元子娶妻了?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好福气!”听了慈铭大师的话,司庭远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梅妃娘娘满脸的兴致,问了起来。 想到朱珠,司庭远眉眼柔和,笑道,“前段时日娶的妻,西北桃花村人士,这回来皇陵寻碧水火莲也是因为我家娘子。” 梅妃娘娘又问了一句,你家娘子怎么了?可有什么大碍?” 司庭远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我家娘子现如今身子康健,但因着小时候落过水,又中过毒,内里到底是落下了病根,非碧水火莲不可。” “我明白了。你也别太担心,那碧水火莲有奇效,定是能将你家娘子的病根祛除。”梅妃娘娘道。 司庭远微微颔首,算是赞同了梅妃娘娘的话。 梅妃娘娘又道,“事不宜迟,你们便随我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碧水火莲 司庭远和慈铭大师随着梅妃娘娘来到那座小屋的后头,这儿有个池子,不大不小,种了些开得正盛的莲花。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吸引司庭远的目光,真正能够让他眼神驻足的是在池子中央,那朵与众不同、鲜红似火的莲花。 梅妃娘娘指着那朵红莲道,“那便是碧水火莲。” 慈铭大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寻到了!” 司庭远亦是笑容满面,他家娘子朱珠的病根可以完全祛除,日后便是个真正身子康健的人了。 想到这,司庭远便迫不及待地飞身而起,谁知,却被梅妃娘娘开口唤住,“等等。” 司庭远回身,落在地上,有些不明所以,“娘娘,您为何阻止我?” 梅妃娘娘道,“我哪里是阻止你?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去将它摘下,而是捻着那根茎,慢慢地往上提,回头我再拿一个特质的容器给你,再用水养在里头,不然,待你回了西北,怕是这碧水火莲也已经枯死了去。到时,你可不得恨不得将自个儿宰了去?!” 闻言,司庭远才明白过来,心里头万分后怕。缓了半晌,才朝梅妃娘娘拱手道,“多谢娘娘提醒,不然我定要后悔莫及!” 梅妃娘娘挥了挥手,道,“你这也是关心则乱,失了平日里的分寸罢了。行了,你去,我回屋给你拿容器去。”说着,就转身,踱步回了屋子。 “去,瑾儿,手下轻些。”慈铭大师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我省的。” 说完,司庭远便再次飞身而起,朝那碧水火莲而去。 待来到碧水火莲近前,司庭远脚尖点在一片荷叶上,弯腰,小心翼翼地去捻那碧水火莲的根茎,再慢慢地往上提。 轻功不能使司庭远一直停留在半空中,于是,司庭远只能每隔一会儿,尽量保持上身不动,脚尖交换着轻点荷叶,才勉强保持着不落到池子里。 当然,即使落到池子里也无甚大碍,只不过这段时日在地宫里头,司庭远前后下了两回水,这会儿再也不想下水罢了。不然,费这老大的劲儿作甚?! 待梅妃娘娘取了她口中的特殊容器而来,司庭远才提了一半起来,梅妃娘娘瞧见他这般别扭的模样,不禁皱了眉。 慈铭大师见状,就将缘由与她说了。 梅妃娘娘才恍然大悟了过来,说道,“回头我送你们出去,也免得误打误撞再碰到些什么机关。” 慈铭大师手捻佛珠,单手竖立在胸前,笑道,“如此,我代瑾儿和所有的暗卫多谢梅妃娘娘了。” 梅妃娘娘笑道,“客气客气。” 两人一边说笑着的,一边瞧着司庭远将那碧水火莲提起来。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司庭远总算将那碧水火莲给完全地提了出来,脚下又一点,回到了慈铭大师和梅妃娘娘身边。 梅妃娘娘打开那特殊的容器,说是特殊的容器,司庭远瞧着也不过就是在一个大木盒里头摆了一个没有盖子的方形瓷器,里头装了水。 “将这碧水火莲放进去。”梅妃娘娘吩咐。 闻言,司庭远照做,谨小慎微地将那碧水火莲放了进去。 梅妃娘娘见碧水火莲完全装进了瓷器,便将木盒子给盖上了,交给了司庭远。 慈铭大师皱眉,“这么捂着,是否……” 梅妃娘娘笑了,眉眼弯弯,用手指了那木盒子道,“其实这木盒子上头有不少小孔,只不过得用机关将它们打开。你们仔细去瞧,在木盒子中央有个凹槽,凹槽上有个小凸起,那便是开启小孔的机关。你们只需要扣动它,那些小孔便会打开,让外头的空气透进去。” 司庭远低头去瞧,果然如同梅妃娘娘说的一般,那木盒子的中央居然真的有一个凹槽,凹槽上有个小凸起。 司庭远想去扣动它,但因着这会儿双手抱着木盒子脱不开手,便对慈铭大师道,“师父,请您帮个忙,扣一扣这小机关。” 慈铭大师点头,便上前,先是仔细一瞧,接着便照了方才梅妃娘娘的话扣动那凹槽上的小机关。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木盒子上出现了很多开着的小孔。 司庭远这才放了心,也明白了梅妃娘娘为何会说这个容器特殊了! 三人没有在空间戒指里头多待,拿了碧水火莲,再加了梅妃娘娘硬是要塞给司庭远的井水,出来回到了方才的那间屋子里。 一回到那屋子,司庭远便将木盒子放在桌上,继而撩了衣摆,猛地跪在了梅妃娘娘跟前儿。 吓得梅妃娘娘往后一缩,嘴里道,“小元子,你做什么?” 司庭远笑道,“娘娘别怕。”顿了顿,司庭远犹如变脸似的,正了脸色道,“这回在地宫里头万幸是遇到了娘娘,咱们才能顺利地找到碧水火莲。在这里,我替我家娘子谢谢您了。” 梅妃娘娘捂了嘴笑,“好了好了,你这声谢,我收下了,快起来。这儿虽然也叫’宫‘,但可不是那京城里头的皇宫了,在这儿也不兴动不动就跪的规矩。”说着,就抬手虚扶着司庭远,让他起来。 司庭远顺势也就站了起来,“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娘娘您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梅妃娘娘笑道,“我要不就在这地宫里头待着,要不就是在戒指空间里头待着,哪里有什么用得着你的地方?!”顿了顿,又道,“若是你实在坚持,那就这样,待你家娘子病根祛了,你就带着她来瞧一瞧我,让我也与风华正茂的女子聊一聊,如何?!” 闻言,司庭远当然不会拒绝,深深地点了头。 没成想,司庭远居然没有拒绝,梅妃娘娘愣了愣,道,“你怎么应得如此之快?你就不怕这地宫里头的阴气损了你家娇滴滴娘子的身子?!” 司庭远摇头,“娘娘您可是忘了,那碧水火莲的疗效不只是祛除病根,还能强身健体,百毒不清!” “哈哈哈……”梅妃娘娘笑道,我确实给忘了。那如此这般,我就静候贤伉俪到地宫与我一叙了。” 司庭远笑着点头,再次应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梅妃的赠予 歇息了约莫有一夜的样子,司庭远一行人由梅妃娘娘引着,踏上了离开地宫、回程之路。 有了梅妃娘娘的指引,这一路上竟是完全的避开了地宫机关,走得甚是顺利。 这一没有危险,大家伙儿都放松了下来,也是有了那些个精力来谈天说笑。 不管暗卫们如何的闹腾,司庭远、慈铭大师还有梅妃娘娘都没有去阻止,担心受怕了好些日子,是该松快松快。 司庭远他们三人说着话,一路往前走。 虽说如今的世道与梅妃娘娘无关,但她到底在这地宫待久了,这外头的人进来,便也想了解一些,当个故事来听也是好的。于是,她便开口问道,“如今外头变成什么样了?” 司庭远与慈铭大师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外头的事儿与梅妃娘娘说了一番。 梅妃娘娘听得连连点头,可却没有从司庭远和慈铭大师嘴里听闻关于朝廷的一言半语,便问道,“如今这朝廷可还稳当?若是我记得不错,该是当年的太子继了位。” 闻言,司庭远和慈铭大师脸色略沉,半晌没有开口。 走在前头的梅妃娘娘见他们俩没有什么动静,便扭头瞧他们,皱了眉,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司庭远和慈铭大师都没有说话,反倒是将他们的话听了一耳朵的暗二,走上前,朝梅妃娘娘拱手道,“娘娘,恕小人无礼,这事儿我可以说与您听。” “暗二……”司庭远皱眉,沉声喊了一句,瞧着暗二的眼神带了些警告。 暗二低着头,装作没有瞧见。 梅妃娘娘瞧见司庭远的模样,觉得他有事儿瞒着自个儿,便“哼”了一声,也不往前走了,只捡了块大石头往上一坐,指了暗二道,“行,你来说。” 司庭远无法,只得让身后的暗卫们停下,原地休整。 而这会儿,暗二已经滔滔不绝地开了口,“娘娘,您可不知道,当年的太子,如今的乾德帝荒淫无道,怠慢朝政,陷害忠良,不仅授意奸臣陷害我镇北王府通敌卖国,将我镇北王府上下几百口人一一斩杀,还将我镇北王府郡主,他的原配妻子,皇后娘娘打入冷宫,致使皇后娘娘难产而死!幸而世子爷逃过一劫,没有死于刽子手刀下,如今正隐姓埋名,躲着乾德帝的追杀。” “岂有此理!”梅妃娘娘面露怒色,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可见是气得狠了!“当年我就与先帝说莫要将灵丫头嫁给太子,他非是不听,这下倒好,竟是害了灵丫头!” 灵丫头?这称呼一出,司庭远恍然,想起自个儿的姐姐早年极得梅妃娘娘的眼缘,时常召进宫里头与她作伴。往年,朝中总有人说,镇北王府的郡主与梅妃娘娘好得就像是亲母女一般,可见两人的亲厚! 缓了口气,梅妃娘娘问着暗二,道,“你说灵丫头难产而死,那孩子呢?莫不是……?” 暗二忙道,“娘娘莫急,小皇子还好好的,这会儿世子妃正养着呢。” 梅妃娘娘问道,“你家世子妃可对小皇子尽心?” 暗二笑道,“世子妃对小皇子极好,视如己出。” 暗二这话落下,司庭远接了话道,“娘娘放心,小皇子如今养在我夫妻二人名下。” 梅妃娘娘点头,“那就好。灵丫头没了,她的孩子,你们可要护好。” “我们省的。”司庭远点头。 这会儿,慈铭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梅妃娘娘朝他瞧去,道,“大师是有话要说?” 慈铭大师淡淡地道,“此事事关皇室机密,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梅妃娘娘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起身与慈铭大师往一旁走去,待远离了众人,才小声地说起话来。 司庭远背手站在原地,心知自家师父是想告知梅妃娘娘关于皇帝能够在离世之前预知未来的事儿,便耐心地等待着。 待慈铭大师与梅妃娘娘说完话,梅妃娘娘垂眸想了想,回身走到司庭远身边,从怀里拿了一个令牌出来,递给了司庭远。 司庭远接过,一瞧,上头刻着一个“梅”字,疑惑不解地道,“娘娘,这是何意?” 梅妃娘娘道,“早年间,我曾组织了一支隐卫。那年我离开之前,便将那支隐卫交给了我的贴身女官,也算是在先帝面前保了她的命,让她不会受到我突然离开的牵连。隐卫的基地在京城外三十里地的天岳山内,你拿着这令牌前去,今后那隐卫便由你来差遣。” “贴身女官?”司庭远回忆了一下,道,“娘娘说的是丁姑姑?” 梅妃娘娘笑着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她。” 司庭远道,“年幼的时候进宫,丁姑姑总会给咱们这些孩子塞糖吃,我哪里会忘记?!” 梅妃娘娘笑道,“那她晓得了,定是会高兴。我记得她最是疼你,你拿了我的令牌去,定能得到她全力的支持。”顿了顿,梅妃娘娘略微靠近司庭远,用仅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既然是先帝的旨意,你就好生去完成。” 司庭远点了点头,道,“娘娘,您放心。小皇子是我的亲外甥,我定当竭尽全力为他将一切都夺回来。” 梅妃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笑意。 …… 梅妃娘娘送了司庭远他们到了距离地宫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就停下了,只站在原地,目送着司庭远他们离开。 来到地宫口那扇石门前,司庭远扣开了机关,石门缓缓打开。 大家伙儿一眼就瞧见在外头焦躁着转着圈圈的薛将军。 薛将军听到动静,往石门那儿一瞧,就见“日思夜思”的司庭远出现在他眼前,忙欣喜地快步迎了上去,世子爷,你们总算出来了!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寻你们去了!” 司庭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道,“让薛将军忧心了。” 薛将军装着脸微沉的模样,道,“诶~世子爷说的是什么话,见外了不是?!” 司庭远撑不住笑出声,“薛将军说的对。”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回程&祭先人 说笑了几句,薛将军便道,“世子爷,大师,还有暗部的各位兄弟都辛苦了,快随我去好生梳洗,再歇息一番……”说到这,薛将军突然顿住,这才发现众人身上虽有风尘,但衣裳倒是没有他预想中的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裳破烂不堪的模样。 于是,薛将军话锋一转,狐疑地道,“世子爷,你们怎么进了一回地宫,却不像是遇到什么风险的模样?” 这话一出,暗二先不乐意了,“薛将军,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瞧瞧,他们背上背着的人,那可都是牺牲在这地宫里头的!若是没有风险,咱们暗部怎么可能损兵折将?!” 薛将军一怔,继而挥了手道,“不不不,你可别误会,我是瞧着你们都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所以才……” 天枢此时出来打圆场,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可别计较这么多了。” 暗二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薛将军则是连连点头。 这会儿,司庭远将梅妃娘娘活在地宫里头的事儿给掩了去,只道是在地宫里头有暗河,他们梳洗了一番罢了。 听司庭远这么说,薛将军也没有怀疑,只将他们请回了那座宫殿里头去歇息。 歇了约莫有一天的模样,司庭远他们便踏上了回西北的路。 薛将军将他们一路送出了西南密林。 在密林口,薛将军对司庭远一行人依依不舍,这么多年才盼来的人,都没和自个儿多待几日就要回去,着实不舍。 司庭远瞧着薛将军就差拉着他的衣袖哭哭唧唧的模样,有些头疼,堂堂七尺男儿竟又些女儿家的做派,这真是……虽有暗二在前,司庭远并不觉得新奇,但这除了暗二,又来一个薛将军,当真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司庭远抿了抿唇,对薛将军道,“薛将军,你先在这先帝皇陵待着,继续护着这个地界,回头我自会送信给你,到时你带着你手下的人前去与我汇合即可!” 薛将军眼睛一亮,“世子爷的意思是……” 司庭远点头,“是你想的那般,所以,今后的日子切不可松懈,定要每日里坚持操练,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薛将军兴奋地连连点头,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了好些年,他早就觉得人懒散了,恨不得立马上战场去杀敌,好松快松快筋骨!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薛将军,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你也快回。”慈铭大师道。 薛将军想着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再次相见,便爽快地点了头,道,“那世子爷、大师、还有暗部的各位兄弟,一路顺风。” 若是司庭远此时知道薛将军心头的想法,必定会觉得好笑,这薛将军可想得太过美好,过不了多久就能相见?司庭远自个儿都说不清楚,只能说待时机成熟罢了。 “多谢薛将军,后会有期。”司庭远、慈铭大师,还有暗卫们纷纷笑着与薛将军拱手,接着,一行人便转身往来时路而去,留了薛将军带了几个人在原地目送,直至司庭远他们消失在视线里,才回了先帝皇陵。 …… 西北桃花村。 今儿个便是冬至日,这一年中白日最短的日子,也是祭奠先人的日子。 朱珠起了个大早,用了早饭,便带着一家人去了朱家祖坟给亡父和亡母祭扫。 祭扫了一番,又在坟前与亡父亡母说了好些话,才回了桃花村。 一回村子,白苏就套了马车,载了抱着司昊宸的朱珠和白苏往县城而去,朱珊则和丁嬷嬷留在家里头看家。 马车在路上行了约莫有一个来时辰的模样,便到了县城。 来到城西小院儿,朱珠带着司昊宸去歇息,白苏则和白芷按了朱珠的吩咐去准备香烛纸钱。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朱珠便抱着刚睡醒的司昊宸来到了正厅。 这会儿,正厅上最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三个牌位,稍稍在前的正是镇北王和王妃的牌位,在后头摆着的是司昊宸的亲娘、镇北王府的郡主、先皇后娘娘。 朱珠将司昊宸放在地上的软垫上,让他坐在上头,而自个儿则是规规矩矩地跪在软垫上,白苏和白芷也在后头跪了,三人恭恭敬敬地给三个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司昊宸在一旁瞧着她们的动作有些发愣,又有些好奇,“娘,嘛?” 司昊宸说话说不利索,但堂上的三人都听得明白,他是在问“娘,你在干嘛?” 朱珠笑道,“娘在给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亲娘磕头,昊宸可会?” 听了这话,司昊宸歪了小脑袋,像是努力在思考朱珠话里的意思。 好半晌,司昊宸突然拍着手,咯咯笑道,“磕,磕,会,会。” 朱珠和白苏白芷均是一愣,这孩子听明白了?! 可让她们震惊的还在后头,这会儿就见司昊宸改坐为跪,因为身子小,还打了两下晃,唬得朱珠赶忙要去扶他。不过,司昊宸却摇了摇头,嘴里奶声奶气地道,“不……” 朱珠只得作罢,继续跪在软垫上,瞧着司昊宸。 司昊宸小小的身子跪好,接着便学着方才朱珠的模样,双手往前一摆,整个上半身就伏了下去,那小额头还碰到了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咚”的一声。 朱珠瞧着司昊宸这模样,又震惊又感动,待他磕完了三个响头,朱珠已经满脸是泪。 司昊宸直起身子,瞧见自家娘哭了,忙爬了过来,小手胡乱地替她摸着泪,“娘,哭,不……” 朱珠点头,收起了眼泪,笑道,“好,娘不哭。”说着,拿了帕子去替司昊宸擦那额头上沾了的脏污。 这会儿,白苏起身去端了一个托盘来,上头摆了三杯茶。 朱珠将司昊宸放回一旁的软垫上端过茶,分别敬给了镇北王、王妃、还有先皇后。 待敬茶完毕,朱珠郑重其事地唤道,“公公、婆婆、姐姐。” 三个牌位当然不会回答她,但朱珠觉得桌上那点着的蜡烛猛地跳动了两下,就好像是回应一般,让她心头一暖。 朱珠对着三个牌位,心中念道,“公公、婆婆、姐姐,相公和昊宸,我一定会用心照顾,你们就放心。” 第三百二十九章 错身而过 桌上的蜡烛又猛烈地跳动了两下,似是回应着朱珠。 朱珠眉目柔和,浅浅一笑,再朝三个牌位盈盈一拜,便由着白苏扶起了身子。 白芷则去抱司昊宸,司昊宸这会儿正坐在软垫上玩着自个儿的手指,被白芷这么一打断,有些不乐意,便甩着胳膊,扭动起小身子来。 白芷一个不注意,差点儿就摔了他。将司昊宸使劲地抱在怀里,白芷打了下他的小屁股,嘴里笑骂道,“你这小子,怎么如此这般的不老实?若是摔着了,疼的还不是你?!” 司昊宸被禁锢了自个儿的胳膊,小眼睛一转,便拿着自个儿的额头去撞白芷的额头。 被撞的白芷还没有嚎呢,这司昊宸倒先扯着嗓子嚎了起来,让白芷瞧得一阵哭笑不得。 朱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将司昊宸和白芷的互动瞧在眼里,这会儿,她放下茶杯,对着白知道,“白芷,将昊宸抱来给我。这小子越发皮实了。” 闻言,白芷将司昊宸放进朱珠的怀里,点了司昊宸的小鼻子,道,“你个小坏蛋,做了坏事儿却自个儿先哭起来了,别人不晓得,还以为我欺负你来着!” 坐到朱珠怀里的司昊宸哭声顿时小了许多,小身子抽泣着,将头扭过去,不理会白芷。 白芷脸色更加无奈,对朱珠笑道,“世子妃,您瞧,这小公子记恨奴婢来着。” 朱珠揽着司昊宸,替他擦着脸上的泪珠,笑道,“这孩子啊,你可别瞧着他小,好似什么都不懂,其实他机灵着呢,也不知是随了谁?!” 白芷笑道,“随了谁都好,可不能随了他那个昏庸的亲爹。” 朱珠点头,对这话深以为然。 说了会儿话,朱珠瞧着待那桌案上的香烛快要燃尽,便吩咐了白苏和白芷去院子里头烧纸钱。 待一切都做完,这一场祭奠也就结束了,朱珠亲自将镇北王夫妇和先皇后的牌位收了起来。 之后,朱珠抱着司昊宸,带着白苏和白芷一道去了天香楼。 在路上,白芷想问朱珠为何不去李家,被白苏给拦了下来。 白芷不解。 白苏便甩了个白眼给她,这冬至祭了先人,怎么可以再去别人家做客,就算是亲戚,瞧着也不像样子。 白芷这才心中一凛,明白了过来。 朱珠抱着司昊宸走在白芷和白苏前头,当然是将她们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她笑了笑,白芷和白苏这姐妹俩却是不错,性格互补,处事也在分寸上头,让她心下又满意了不少。 朱珠她们进了天香楼,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小东家长,小东家短地喊着,甚是亲热。 朱珠面对这样的热情,倒是泰然自若。跟在后头的白芷瞧着,心里头腹诽,这世子妃莫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成?若是她的话,早就觉得烦了,毕竟那小二跟苍蝇似的,让她忍不住想拍上去,让他闭嘴。 左右张望了一番,不见房掌柜,朱珠便问那小二,道,“你们房掌柜呢?” 那小二回道,“回小东家的话,房掌柜早几日就从东家那儿请了几日的假,回祖籍祭扫去了。” 朱珠点头,又道,“那如今是谁人在这儿坐镇?冷公子?” “是的,小东家,东家这会儿正在咱们天香楼的后院。”顿了顿,那小二又道,“可否要小人去将东家请来?” 朱珠没料到那小二会那么问,微微地愣了愣,念及今儿个她就是来吃顿饭的罢了,又不是要谈生意,便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们东家忙,我就不打扰了。” “诶。”那小二应了一声,引了朱珠她们进了二楼的那件厢房。 待朱珠在椅子上落座,那小二殷勤地给朱珠倒了杯茶,又极有眼力见儿地请了白苏和白芷喝茶,接着便问道,“小东家今儿个吃些什么?” 朱珠笑道,“随意地让厨房做几道菜来即可。” 小二点头应是,道了声,“小东家,您慢坐。”便转身,脚步飞快地出了厢房,下了楼,往厨房而去。 在上了厨房前的台阶时,小二一个不留神,就撞进了正从厨房那儿巡视了一番出来的冷墨。 冷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但并未开口训斥。 而送了冷墨出来的厨房管事呵斥那小二,道,“这般急匆匆地做什么?没瞧见东家在这儿?不想干了是不是?!” 小二吓得冷汗直流,深怕今儿个的冲撞惹了东家发怒,将自个儿赶了出去,断了全家的生计。于是,他忙跪在地上,讨饶道,“是小人眼拙,没有瞧见东家。实在是小东家来了,小人急着给她传话,便走得急了些。东家赎罪,小人再也不敢了。”说着,小二疯狂地朝冷墨磕着头。 “嗯?你说小东家来了?”冷墨开口道。 那小二磕着头的动作就是一顿,抬起头,傻愣愣地道,“是……是……小东家来了,这会儿正在二楼厢房里头坐着。” 冷墨微微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起来了,做你的事去。” 那小二没想到东家就这般轻易地饶过了自个儿,愣在了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冷墨瞧着堵在自个儿面前的小二,眉头皱了皱。 那厨房的管事瞧见了冷墨的脸色,忙上前用脚踢了踢那小二,口中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真不想干了?!” “诶诶。”那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谢了冷墨,从地上飞快地爬了起来,绕开冷墨,进了厨房,寻了大厨,让他们给朱珠做几道菜去。 厨房外的冷墨缓了脸色,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近似于无的微笑,迈步往前头酒楼而去。 “公子……”就在冷墨要撩开那酒楼后门帘子的时候,一声急促的轻唤传来。 冷墨转头,瞧见自个儿的贴身侍卫快步朝他走来。待走到他面前,那贴身侍卫拱手禀报道,“公子,老太爷病危。” 闻言,冷墨的脸瞬间大变,放在帘子上的手就是一顿,随即垂了下来,转身带了那贴身侍卫往后院儿走去。 不消片刻,冷墨和那贴身侍卫出了天香楼的后门,骑上马,绝尘而去。 第三百三十章 粘人的司昊宸 朱珠她们在天香楼用了饭,便回了城西小院儿。 美美地歇了一晚,第二日,朱珠便抱着司昊宸,带着白苏和白芷登了李家的门。 自从认亲之后,朱珠虽然不常来,但李家的门房却是将朱珠她们几人记在心里,待她们一上门,便直接就开了门,让她们进去。 这会儿,早有了另外的门房将朱珠她们已经进门的事儿通传了进去。 于是,待朱珠坐了滑竿进来,李茜茹已经带了贴身丫鬟伸长了脖子等在了那儿。 瞧见抬着朱珠的滑竿远远地过来,李茜茹双眸微亮,高举了手,甩着手中的帕子朝朱珠挥了挥。 朱珠自然也瞧见了李茜茹,亦是朝着她挥了挥手。 待行到二门前,小厮们将朱珠放了下来。 朱珠抱着司昊宸刚站定,李茜茹就几步上前,伸手抱住了她,嘴里道,“珠姐姐,我都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朱珠抿嘴而笑,道,“我这不就来了嘛?!” 李茜茹娇俏地“哼”了一声,依然抱着朱珠不放。 这会儿司昊宸可不乐意了,他被挤在朱珠和李茜茹两人中间,甚是不舒服,便扭着小身子,哼哼唧唧了起来。 朱珠和李茜茹均是一愣。 接着,朱珠笑道,“好了好了,昊宸都不乐意了,快放开我。” 李茜茹这才松开了朱珠,继而伸手要去抱司昊宸。 司昊宸才不乐意让她抱,嘴巴一撅,小脸一转,双手揽住了朱珠的脖子。 李茜茹好笑地瞧着司昊宸,对朱珠道,“这小子还生我气了?!” 朱珠笑道,“谁让你挤着他了?!” “那却是我的不是。”李茜茹捂着嘴笑了会儿,便引了朱珠她们进了二门,往李家夫人的主院而去。 待到了主院,李家老爷也在,正坐在里头和李家夫人说着话。 见了朱珠和李茜茹进来,李家老爷和夫人便停了话,笑看着表姐妹俩。 走到屋子中央,朱珠朝李家老爷和夫人行了礼,口中唤着,“舅舅、舅母。” 李茜茹则唤着,“爹、娘。” 李家老爷和夫人笑着点头,让表姐妹俩坐下说话。 “爹,这会儿您该在处理生意的事儿,怎么会出现在后院儿里头?”李茜茹在椅子上刚坐定,就问着李家老爷。 李家老爷没有来得及答话,反而是李家夫人先开口道,“你爹是听了珠儿上门,便过来了。” 朱珠笑着接了话,开玩笑似的道,“那却是我的不是了,回头啊,我该用晚饭的时候来,就不怕扰了舅舅做事儿了。” “你这促狭的丫头……”李家老爷和夫人纷纷笑了起来。 李茜茹也捂着嘴,笑了。 突然,司昊宸突然就朝着李家老爷和夫人的方向,奶声奶气地道,“舅……舅……舅……” 屋子里的人闻言,均是一愣。 朱珠率先反应过来,笑道,“昊宸,你可是在唤舅外祖父和舅外祖母?” 司昊宸拍了手,笑容灿烂。 “那你应该这么唤,舅…外…祖…父,舅…外…祖…母。”朱珠一字一顿地教着司昊宸去唤李家老爷和夫人。 可司昊宸却依然喋喋不休地喊着,“舅……舅……舅……” 李茜茹“噗嗤”一笑,道,“珠姐姐,你也别白费力气了,昊宸还小,能唤声舅,已然不错了。” 李家夫人亦是点头道,“茜儿这话说得对,珠儿你可别急,这孩子啊,早晚有一日会把话说顺溜,到时候可有的你烦的时候,只恨不得他闭会儿嘴。” 朱珠哭笑不得,“舅母,我没有急。” 李家夫人瞪了她一眼,便吩咐了秋水,道,“去,将小公子抱来,与我亲香亲香。” “是,夫人。”秋水屈膝应是,走到朱珠跟前,作势要去抱司昊宸。 司昊宸这会儿正是粘朱珠的时候,哪里肯让秋水抱,所以猛地回身,扎进了朱珠的怀里。 朱珠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对秋水摇了摇头。 秋水抿了抿嘴,笑道,“表姑娘,让奴婢试试可好?” 朱珠诧异,拿眼去瞧秋水,道,“难不成你有法子?” 秋水笑着点了点头。 这会儿,李家夫人笑道,“秋水的老子娘生了好些个孩子,她这个做老大的,还没有来当差前,总是帮着老子娘照看孩子,她啊,对孩子可是有一套的。” “原来如此。”朱珠点头,道,“那你就试试。” “诶。”秋水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铃铛来,在司昊宸耳边轻轻地摇了摇。 清脆悦耳的铃声在耳边响起,一下子就吸引了司昊宸的注意,司昊宸扭过头来,伸手就要去抓那铃铛。 秋水哪里会给他,而是笑道,“小公子,这铃铛您可喜欢?” 司昊宸侧头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 秋水嘴角的笑容更深,道,“这铃铛是您舅外祖母的,您让她抱一抱,她就将这铃铛送与您玩儿,怎么样?” “舅……”司昊宸瞧了一眼坐在上手的李家夫人,嘴里轻轻一声,像是在考虑。 屋子里的众人这会儿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在等司昊宸。 好半晌,就见司昊宸扭头,瞧着朱珠,像是在询问她的意思,道,“娘……去?” 朱珠笑道,“若是昊宸想去就去。” 得了朱珠的意思,司昊宸朝秋水伸开了双臂,清脆地道,“抱……” 秋水忙弯腰,将司昊宸从朱珠怀里抱了过来,走到李家夫人那儿,将司昊宸递给了她。 待司昊宸在李家夫人怀里坐好,便遵守了诺言,将那铃铛给了司昊宸。 那铃铛不大不小,若是司昊宸想要吞进嘴里,那是不能的,所以大人们都放心地让司昊宸玩那铃铛。 瞧司昊宸老老实实地坐在李家夫人怀里,摆弄着那铃铛,朱珠长长地舒了口气,揉着胳膊,道,“这段时日,昊宸总是粘着我,要我抱着,可把我这胳膊都给抱酸了。” 李家老爷便指着白苏,道,“白苏丫头,快,快替你家夫人揉一揉,莫要落下手酸的毛病来。” 白苏点头应是,绕到朱珠身侧,轻轻地替她揉着胳膊。 白苏到底是会医的,照着穴位按了一通,朱珠瞬间就觉得好了许多。 第三百三十一章 偏爱 “珠儿,你那酿酒坊开得如何了?可有什么需要舅舅帮忙的?”李家老爷开口、关心起朱珠酿酒坊的生意来。 朱珠笑着道,“多亏了舅舅的照顾,这酿酒坊的生意却是极好。这不,前几日还添了几个伙计和酿酒的师父。” 李家老爷点头,想起朱珠上回说的想要买地来种葡萄的事儿,便道,“你那种葡萄的地儿可置办了?若是没有,舅舅这儿正有合适的,你可要去瞧瞧?” 朱珠一喜,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我这正没有头绪呢。” 李家夫人在一旁,疑惑地问着李家老爷,“咱们家还有空着的地儿?” 李家老爷笑着摇头,道,“不是咱们家的,而是那镇上的王员外,他年岁大了,家里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所以琢磨着将地都卖了,拿了银两回祖籍去置办些田产,颐养天年。” 李家夫人点头,“那敢情好,那王员外的地儿都在镇子附近,听说还有个庄子,若是珠儿买了,倒也方便。” 朱珠亦是点头,接了话道,“舅母说得极是。舅舅,咱们这就去。”这般说着,朱珠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儿。 李家夫人嗔道,“你这孩子,平日里瞧着你端庄得很,怎么这会儿就说风就是雨的?!这眼瞅着快要用晚饭了,咱们还去打扰人家,可不是要失了礼数?!” 朱珠一愣,觉得李家夫人说得有理,便有些尴尬地笑了,“倒是我思虑得不周全了。” “诶~你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换了我,也定是如你这般迫不及待。”李家老爷在一旁笑道。 “所以怎么说你们是亲甥舅呢,这行事啊却是一般无二。”李家夫人笑道,连带着她怀里抱着的司昊宸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家夫人听见了,便低头去瞧他,点了他的小鼻子,道,“咱们昊宸也觉得舅外祖母说得对,是不是?!” 回应李家夫人的是一声司昊宸响亮的答“是……”声。 如此这般,堂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会儿,正院的管事婆子从外头进来,恭敬地禀报道,“老爷、夫人、姑娘、表姑娘,花厅已经摆了晚饭了……” 闻言,李家老爷率先起身,拍了拍并不显褶皱的衣摆,道,“走,用饭去。”说着,便迈步往外头走。 其余人也起身,跟着李家老爷往花厅而去。 朱珠瞧见李家夫人抱着司昊宸略显吃力,便伸手想要去将司昊宸接过来,口中道,“舅母,昊宸极沉,还是我来抱,免得累着您。” 李家夫人却只是侧了侧身,躲过了朱珠伸过来的手,道,“我瞧着昊宸欢喜,哪里是会觉得累的?!再说了,你表妹如昊宸这般大的时候可比他还要沉,我也不是抱过来了?!行了,你走你的,可别管我。” 朱珠无奈,只能收回了手。 这会儿,李茜茹上前来,挽着朱珠的手,对着李家夫人道,“娘,女儿都这么大了,您可就给女儿留着面子,总是埋汰我做什么?!”顿了顿,扭头对朱珠笑道,“走,表姐,娘这是有了昊宸就万事足了,咱们啊还是抱着在一块儿取暖去……” 朱珠听着李茜茹说得俏皮,笑着点头,“那就听茜妹妹!” 表姐妹俩说着话,就越过了李家夫人,出了屋子。 李家夫人抱着司昊宸,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笑着摇头道,“这两个丫头……” 秋水在一旁,给司昊宸擦着嘴边流出的口水,笑道,“这是两位姑娘与您亲近呢!若是不与您亲近,她们可该规规矩矩的了。” 李家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点头道,“还是你会说话。” 秋水谦虚道,“夫人过奖了。” 李家夫人笑道,“走。”说着,就抱了司昊宸,带着秋水去了花厅。 …… 朱珠主仆三人带着司昊宸在李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准备跟着李家老爷去镇上瞧王员外家的地儿。 李家夫人在李家门口送李家老爷和朱珠,可并不见李茜茹。 朱珠便四下瞧了一番,问李家夫人,“茜妹妹呢?” 李家夫人皱了眉头,道,“方才那丫头派了跟前的丫鬟来与我禀报,说是突然间头疼,便不来与你们送行了。” 朱珠听了李家夫人的话,亦是蹙了眉,道,“用早饭的时候,茜妹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头疼了?” 李家夫人摇头,她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朱珠道,“我原就是打算让白苏留在府里,在您跟前照看昊宸。既然茜妹妹身子不适,那就让白苏待会儿去给她瞧瞧。” 李家夫人点头,道,“行了,你们也别耽搁了,快上路。” 李家老爷便和朱珠与李家夫人道了别,往各自的马车那儿走去。 当白芷先行一步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脸色一变,手下顿了顿。 朱珠瞧着她不对劲,便侧了头,往马车里瞧。 这一瞧就瞧见了坐在马车里、正在与她使眼色的李茜茹。 朱珠眉头微皱,合着这丫头是在她家娘亲跟前扯了谎,想要跟他们一道去镇上。 李茜茹瞧见朱珠皱眉,忙双手合十,嘴巴一张一合地,无声地求着朱珠莫要拆穿她。 朱珠瞪了李茜茹一眼,到底是没有拆穿她,只若无其事地由白芷扶着上了马车。 待朱珠和白芷在马车上坐定,马车帘子落下,遮挡了外头人的视线。 “你这丫头,长能耐了是?还敢扯起谎来了!”朱珠伸出白玉般的手指猛戳李茜茹的额头。 李茜茹被戳得额头犯疼,忙伸手捂住自个儿的额头,讨饶道,“珠姐姐,你就饶过我。我若是不扯谎,娘定是不会同意我与你们一道前去的。” 朱珠横了李茜茹一眼,淡淡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李茜茹满脸的笑容,高兴万分,凑到朱珠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多谢珠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朱珠冷哼一声,“你啊,可别拍马屁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李茜茹晓得朱珠口硬心软,也不惧怕,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扯谎的李茜茹 朱珠将李茜茹推到一旁,无奈地道,“你还笑,等咱们到了镇上,我倒是要瞧瞧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闻言,李茜茹嘴角的笑容就是一僵,是啊,自个儿是偷着跑出来的,爹娘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等到了镇上,自家爹瞧见了自个儿,可不得斥责一番?! 想到这,李茜茹又凑过去,舔着脸笑,那笑让朱珠瞧着像是李茜茹在自个儿院子里养的那只西洋哈巴狗。 “珠姐姐,待咱们到了镇上,我爹瞧见了我,定是要斥责一番,你可得帮着我说项啊!”李茜茹软言细语地求着朱珠。 朱珠心头好笑,但也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指了指自个儿的肩膀。 李茜茹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朱珠的意思。 白芷在一旁瞧着她呆愣的模样,“噗嗤”一笑,提醒道,“表姑娘,您快给我家夫人好生捏捏肩膀去。” 闻言,李茜茹这才回过神来,忙去替朱珠捏肩。 李茜茹平日里闲着无事,也会替李家夫人捏肩。刚开始的时候,李家夫人嫌弃自家闺女捏肩不到位,反而将本就肩颈酸痛的她捏得更加酸痛了起来。为此,李茜茹寻了府里头对捏肩在行的老嬷嬷,请她交了自个儿如何捏肩的手艺,拿着贴身丫鬟联系了一番之后,便跑到李家夫人面前,央了她在给自个儿一次机会,李家夫人瞧着自个儿闺女那水汪汪的如同一头幼年麋鹿似的眼睛,终是心软了,想着不过就是再受一回罪罢了,便任由李茜茹给自个儿捏肩。 可出乎意料的,李茜茹捏肩的手艺变好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了李茜茹竟是真的去学了来,可见她的孝心。 此时,朱珠被李茜茹捏肩捏得舒适,这闭着眼睛、心神一松,朱珠竟是睡了过去。 白芷便让李茜茹停了下来,自个儿则是收了马车中间的小桌板儿,再从座下取出被褥铺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已然睡过去的朱珠躺在了上头,最后,给朱珠盖了条薄被在身上。 做完这些,白芷也靠在马车壁上假寐了起来。 李茜茹精神头不错,随手拿了本朱珠放在马车上的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从县城到镇上,路程不长不短,不过两辆马车没有飞奔,反而是慢悠悠地赶着,大概约莫有一个时辰的模样,才到了镇上。 不过两辆马车并没有进镇子,而是跟着停在镇门口的一辆马车,调转车头,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辆马车再次停下。 李茜茹掀开马车窗帘子的一角,入目的是一个庄子,种满了粮食。心想,这应该是到了,于是,便喊醒了朱珠和白芷。 朱珠揉着迷蒙的眼睛,道,“怎么?到了?”顿了顿,又懊恼地道,“我怎么睡着了?!” 李茜茹捂了嘴,笑道,“是啊,我们到了。珠姐姐你睡着了也好,免得舟车劳动的,你待会儿没有精神头去瞧那些个地儿。” 朱珠听了李茜茹这话,觉得她那虽然说得对,但听着还是歪理。 朱珠和李茜茹说着话,白芷上前来替朱珠整理了睡乱了的发髻,又检查了衣裳是否有褶皱,得亏朱珠睡相好,衣裳倒是瞧着只是松散了些,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了。 “珠儿,下来,我们到了。”这会儿,马车下传来了李家老爷的声音。 李茜茹脸上的笑意瞬间收起,眉头紧皱,可怜巴巴地求着朱珠。 朱珠好笑地瞧了她一眼,这丫头瞧着胆子大,能勇敢地去做自个儿喜欢的事儿,可实际上却是面对爹娘胆小如鼠的存在。 “珠儿……”马车内半晌没有答话,便又唤了一声。 朱珠收回放在李茜茹身上的目光,应道,“诶,舅舅,我马上下来。” 说着,朱珠便示意白芷将马车帘子撩开。 白芷点头,转身就伸了胳膊,撩开了马车。 这样一来,在马车里头坐着的是李茜茹! 李家老爷脸色一变,自家闺女怎么跟来了?又想到方才在自家门前,李家夫人说李茜茹让丫鬟与她禀报说她头疼的事儿,这这这……自家闺女还学会扯谎了! 李家老爷觉得此时此刻的心情不太美妙,甚至想要将李茜茹好生打骂一顿,让她再也不敢与他们扯谎! “爹……”李茜茹笑得尴尬。 李家老爷冷哼,道,“你可是长能耐了!” 此话一出,李茜茹明白,这自家老爹是真的生气了。她忙给一旁的朱珠使了个眼色求救。 朱珠用帕子捂了嘴,笑了笑,才对着李家老爷道,“舅舅,茜妹妹还是个孩子,您就别……” 朱珠话还没有说完,李家老爷高声朗道,“她哪里还是个孩子?她也不过就是比你小上几日罢了!” 朱珠笑道,“茜妹妹在您和舅母眼里,可不就是孩子?!俗话说,养儿一百,常有九十九,您说是不是?!” 李家老爷一顿,无奈地笑道,“行行行,有你替她说项,我还责备她什么?!” “多谢舅舅。”朱珠由白芷扶着下了马车,朝李家老爷行了一礼。 李茜茹夜跟在后头下了马车,怯生生地朝李家老爷道,“多谢爹。” 李家老爷又是冷哼一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茜茹狠狠地点了点头,道,“爹,这话在马车上的时候,珠姐姐也与我说过。您就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听话。” “嗯。”李家老爷点头,又道,“我这儿还好说,你娘那儿,你可自个儿摆平去。她晓得你瞒着她跟着我们一道来镇上,定是会比我还生气,兴许大发雷霆也差不多。你可得想想如何熄了她的怒火。” 还别说,到底是夫妻,这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事儿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这会儿,李家夫人跟前正跪着李茜茹的贴身丫鬟,拼命地讨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行了,别磕了,等你们姑娘回来,我连同她也一道罚了!”李家夫人沉声道,语气里满是不满! 两个贴身丫鬟闻言,浑身抖了抖,但不敢违抗李家夫人的令,只得快速地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买庄子 “舅……祖……”这会儿,被白苏抱在怀里的司昊宸奶声奶气地开口,扭着小身子,双手朝李家夫人挥舞着,竟是要让她抱。 李家夫人的脸霎时由阴转晴,露出丝丝笑意来,让白苏将司昊宸递给她。 司昊宸到了李家夫人怀里,抱着她的头,就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李家夫人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那颗心啊像是化成了水一般。 秋水在一旁见了,笑道,“这小公子却是贴心,晓得舅外祖母生气了,这不哄来了!” 李家夫人笑容满面地道,“再这么下去,我可舍不得将昊宸还给珠儿了。只恨不得将他养在自个儿跟前。” “那哪行?!表姑娘定是不会同意的。”秋水笑着,又朝着白苏道,“白苏妹妹,你说对不对?” 白苏点了点头,淡淡地笑道,“小公子也离不开我家夫人。” “夫人,您可听见了?”秋水笑道。 李家夫人一手揽着司昊宸,一手挥了挥,笑道,“行了行了,我不过就是白说那么一句,你们俩倒好,还当真了似的。我哪里能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儿?!” 听了李家夫人这话,秋水和白苏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这会儿,朱珠和李茜茹正站在李家老爷身后,听着他与那王员外寒暄。 寒暄了一番之后,王员外微微侧头,视线越过李家老爷,瞧向朱珠和李茜茹,许是上了年纪,那瞧人的眼睛竟是微眯,“这两位是……?” 李家老爷微微侧开身子,将朱珠和李茜茹露了出来,与王员外介绍道,“这是我在信里头与你提及的我那外甥女,也就是她要买地,所以我就带她来瞧瞧。”说着,又指了李茜茹,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 “见过王员外。”朱珠和李茜茹朝王员外行礼。 王员外忙虚扶了一把,笑道,“快别多礼了!” “诶~老王,她们俩是晚辈,该有的礼数还得有,免得纵了她们去,回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了人!”李家老爷笑道。 王员外横了李家老爷一眼,不赞同地道,“你这人真是……闺女就是要娇养着,给她们压这么多规矩做什么?若是她们俩生在我家,我定是要宠着她们,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咯。” 王员外这话让朱珠和李茜茹都笑了出来,只可惜她们都知道王员外没有一儿半女,不然定是要如他所说那般娇宠着了。 在庄子门口说笑了一番,王家的管家适时上来提醒道,“老爷,咱们还是请了客人进去,站在这儿也不太像话。” 王员外一听,猛地拍了自个儿的脑袋,对李家老爷道,“你瞧瞧我,竟是在这门口就拉着你们聊起来了。走走走,快随我进去,先到正堂喝口去。” 李家老爷拦住王员外,道,“咱们还是先去瞧瞧地,再喝茶也不迟。” 王员外一想,却是这么个道理,若是瞧地瞧中了,回头就能直接将事儿给谈妥了,如此甚好。 于是,王员外便引着李家老爷、朱珠还有李茜茹一道往田地那儿走去。 庄子很大,里头共有一百二十亩地,朱珠瞧了,都是良田,用来种植葡萄树正好。 除了良田之外,朱珠这一路走来,瞧着整个庄子里井然有序,那些钿户都老实本分地干着农活。偶尔有在路边上歇息喝水的,瞧见了他们,也亲切地与他们打招呼。更有几个坐在墙角晒着太阳的老人家瞧见王员外,愣是拉着他说了几句话,可见这王员外平日里待庄子上的钿户和善,大家伙儿都不惧怕他。 这么瞧来,朱珠便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庄子买下来。 在庄子上逛了一圈,回到主宅,王员外请了朱珠他们来到正堂喝茶。 喝了一盏茶,王员外问道,“李老弟,你觉着这庄子如何?” 李家老爷笑道,“你这话可问错了人了,该问问我这外甥女才是,毕竟这买地的事儿是她做主。” “得,那我还是白问你了。”王员外笑,又去问朱珠,“大侄女瞧着我这庄子可还行?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 朱珠听着王员外叫自个儿“大侄女”,心下就是一阵好笑,他老人家这年纪可是做她的祖父都行了!敛了敛心神,朱珠点头笑道,“您这庄子我瞧着不错,想问您买了,您看多少银两合适?” 王员外朗声而笑,那声音倒不像是他这般年纪该有的,“我这庄子原是一千五百两,但你是李老弟的外甥女,也就是我大侄女,就给你将零头抹了,算你一千两整就是了。” “那怎么行?!这在商言商,哪里能讲究这面子情,那您不是亏了去了?!”朱珠摇头,道,“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 李家老爷在一旁点头,道,“珠儿说得极是。” “这……”王员外碍着面子,还想说些什么。 但却被李家老爷挥手打断,道,“就这般决定了,一千五百两。” “是啊,若是王员外您依然坚持一千两,那我可就不买了。”朱珠正了脸色,假意威胁道。 王员外见朱珠和李家老爷坚持,无奈至极,但又拗不过他们,于是只能点了头,吩咐管家去写了庄子买卖协议来。 一时,管家将还带有墨香的庄子买卖协议拿来,一共三份,分别让朱珠、李家老爷,还有王员外一一过目。 确认无误之后,朱珠和王员外作为买卖双方各自签了字,李家老爷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字。 接着,朱珠便拿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出来,让白芷去交给王员外。 王员外令管家接了银票,再将自个儿贴身放着的地契拿了出来,交给了朱珠。 至此,这原是王员外的庄子便属于了朱珠。待朱珠拿着庄子买卖协议和地契去镇长那做了登记备案,就正式到了朱珠的名下。 “管家,去喊了庄头和庄子上的几个管事的来。”见朱珠将地契收起,王员外便吩咐了管家去喊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买庄子 王家的管家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就把庄子的庄头还有几个管事儿的都唤了来。 那庄头喝几个管事进来的时候都忐忑不安,战战兢兢,生怕是自个儿做错了什么,这会儿要被主家责罚。他们方才想寻管家打听一下,也好心里有个思想准备,但那管家嘴很严,愣是一星半点儿的都没有给他们透露。 “见过老爷。”虽然心下不安,但来都来了,庄头和几个管事都朝王员外跪了下去。 王员外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我这年纪一大,就不耐烦瞧人在我跟前儿下跪,好似想要送我走似的!快起来,站着说话。” “是,老爷。”庄头和几个管事松了一口气,瞧这模样定不是责罚他们,那他们就放心了。不过,几人又不约而同地疑惑起来,既然不是责罚他们,那会是什么事儿呢?! 这会儿,王员外轻咳一声,道,“想必管家早些日子已经与你们通过气儿了,我要回祖籍去养老,所以会买了这边儿的庄子。今儿个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今儿个就把这庄子卖给了司夫人,你们快与她去见个礼,今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家。” 王员外没有给庄头和几个管事指明谁是“司夫人”,那能够做到庄头和管事的,总是有些阅人的能力。况且这堂上,坐着的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梳着姑娘的发髻,一个梳着妇人的发髻。方才王员外称呼那新主家为“司夫人”,那必定就是梳夫人发髻的那位了。 于是,庄头和几个管事朝朱珠跪下,口中称呼道,“见过夫人。” 朱珠惊诧于那庄头和几个管事的冷静,一点儿都没有庄子乍然换了新主家的不安全感,生怕自个儿被赶跑了之类的。毕竟,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朱珠抿了抿唇,让他们起来,接着还是将疑惑问出了口,“你们对这事儿怎么一丁点儿的抵触都没有?” 那庄头和几个管事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问,纷纷瞧向彼此,不明白朱珠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庄头回过神来,对着朱珠道,“早前老爷已经让管家与我们将要买庄子的事儿说了一番,我们纵然心有不舍,但也没法阻止老爷的决定,并叶落归根,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且,既然老爷将庄子卖给您,那说明您是可靠之人,不会轻飘飘地就断了咱们这些钿户的生计!” 此话一出,堂上的众人都听得明白,尤其是朱珠,这不就是给朱珠带了个高帽子,让她暂时毫无办法去动他们这些钿户,虽然朱珠自个儿并没有这个意思。因为就方才逛了一圈这庄子,民风淳朴,大家伙儿都踏实能干,她要换了他们做什么? 不过…… 朱珠抿了抿唇,正色道,“若是做得好,我定不会亏待你们;可若是做得不好,那我却是要换了你们,将你们都赶出庄子去!” 那庄头点头,“那是自然。” “好,那就如此说定了,回头你就去将方才我说的那句话写下来,再教大家好生学一学,莫要做出出格的事儿来!”朱珠吩咐道。 那庄头一愣,头一回结结巴巴地道,“您……您……您怎么知道我读过书,识得点字儿?” 朱珠笑道,“我听着方才你讲话虽算不上出口成章,但也是条理分明,用词准确,便有这么一猜测。” 那庄头此时对朱珠服气起来,恭敬地道,“我明白了,多谢夫人解惑。回头就按了您的吩咐去做事儿。” 朱珠点头,“嗯,劳烦你了。”说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朱珠笑了。 那庄头瞧见朱珠的笑,原本娇美的容颜更显得漂亮,不由得看呆了去, 李茜茹在一旁,将那庄头的眼神瞧了个分明,马上指了他,道,“诶,你瞧什么呢?!再瞧,可要将你的眼睛挖了去!” 那庄头一惊,惊出了冷汗来,忙收回了眼神,低眉顺目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哼,我瞧着你像是敢得很……”李茜茹不打算放过他。 李家老爷打断了李茜茹的话,沉着脸斥责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挖人眼珠子,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自家老爹这么一训斥,李茜茹顿时泄了气,闷闷不乐地坐到了椅子上。 那王员外出来打圆场,道,“李老弟,你若是不稀罕你家闺女,那就送与我做闺女。”说着,又扭头去对李茜茹道,“侄女儿,你要不要到我家来给我做闺女?日后,我和我家夫人,定好生宠着你。” “嘿,我说老王,不带您这般说的。这闺女可是我的,你要生你自个儿生去。” 李家老爷这话刚落下,朱珠便觉得有些不好,毕竟这王员外就是生不出一儿半女来,这会儿自家舅舅这般说,可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可出乎朱珠的意料,王员外企业并不生气,只呵呵笑道,“你这兔崽子,我若是生得出,可不早就生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所以,还是下辈子!” “哈哈哈……”李家老爷朗声笑道,“那我这就预祝你成功了!” 那王员外端起桌上的茶水,有模有样地朝李家老爷道着谢,“那我就预先谢过你了。到时,咱们再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那敢情好,就这般决定了。”李家老爷点头笑道。 虽然是玩笑,但李家老爷和王员外说得格外认真,倒像真的是定下了下辈子的约定。 这会儿,李茜茹悄悄地拉着朱珠的衣袖,待朱珠瞧过来,李茜茹便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爹和那王员外可真有聊头,这都订下儿女亲家了!我可不要……” 朱珠亦是轻声道,“行了你,下辈子舅舅的闺女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呢?!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李茜茹撇了嘴道,“反正我就不稀罕。” “你啊,除了许轩林那厮,你还瞧得上谁啊你?”朱珠笑着道。 听闻许轩林的名字,李茜茹的脸就“腾”地红了,支支吾吾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巡视铺子 庄子和地一道置办完了,李家老爷便带着朱珠和李茜茹与那王员外告辞。 那王员外极为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用饭,但被李家老爷以还要去瞧瞧镇上的生意而婉拒了。 王员外只得作罢,笑着与朱珠道,“这几日我就让人将这庄子收拾收拾,尽早让你来主持大局。” 朱珠笑道,“不着急,您慢慢收拾就是了。” “好。”王员外点头应了,扭头对李家老爷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李家老爷笑着与他拱手,“后会有期。” 没想到李家老爷会如此说,王员外有些诧异,他这回回了祖籍之后,便不会再回来,与李家老爷说不准就是再也见不着了,这后会有期从何说起?!罢了罢了,人活着,还是要有些念想。 想到这,王员外亦是拱手,笑道,“后会有期。” …… 因为庄子离桃花村不远,朱珠就吩咐白芷回家一趟,去瞧瞧朱珊和丁嬷嬷。 朱珠自个儿则是央了李家老爷往镇上走一趟,去瞧瞧那酿酒坊的生意。 李家老爷对此颇有兴致,便应了,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往镇上而去。 两个车夫都跟着李家老爷、夫人来过这镇上,也认得朱珠的酿酒坊,因此一进了镇子,就熟门熟路地将马车赶到了酿酒坊前的空地上。 正在铺子里算账的小张哥听见外头的动静,抬眸瞧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前。这马车他瞧着眼熟,不就是李家的马车吗,那……这是李家来人了?! 来不及细想,小张哥忙将账本合上,放在了柜台下的抽屉里,然后整了整衣裳,匆匆地迎了出来。这么些日子的历练,这小张哥越发有了生意人的模样。 待小张哥走到门口,就见前头的马车上下来了李家老爷,后头的马车上居然是朱珠和李茜茹。 小张哥瞧着欣喜,脸上的笑也带了十分的真心出来,对着朱珠他们道,“妹子来了。还有李家老爷、李家小姐,快里边儿请。”说着,小张哥往铺子里头伸了手。 朱珠三人朝小张哥点了点头,越过他,往铺子里头走去。 自从上一回开业,李家老爷倒是借着来镇上谈生意的由头,到朱珠的酿酒坊来瞧过。反而李茜茹这回是第二次来,瞧着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模样,笑道,“珠姐姐,你可真厉害,这新铺子也能经营地这般好。” 朱珠侧头瞧她,指了指落后她们一步距离的小张哥道,“说到经营店铺,这功劳可不在我,反而是小张哥他们两口子,没日没夜地管着这铺子,才能有今儿个的这般景象。” 话音落下,小张哥忙挥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朱珠笑道,“当得,当得!” “张掌柜,给我打壶葡萄酒。”这会儿,铺子外头进来一人,声音甚是熟悉,朱珠回头一瞧,可不就是那斜对过布庄的老板娘嘛?! 那布庄的老板娘也瞧见了朱珠,笑道,“哟,小夫人,您来啦。” 朱珠点头笑道,“是啊,来瞧瞧这铺子的生意,顺道也请我舅舅帮着参详参详。” 布庄的老板娘在酿酒坊开业的时候,就晓得了县城李家的当家人是朱珠的亲娘舅,所以并不好奇,只瞧了李家老爷一眼,便笑道,“李老爷可是这西北鼎鼎有名的商界人物,您请了他参详,准是不错。” 李家老爷闻言,朝布庄的老板娘拱手笑道,“您过奖了。” “李老爷,客气。”布庄的老板娘回了一礼。 这会儿,小张哥喊来铁林,帮着布庄的老板娘去打葡萄酒。 布庄的老板娘送来迎往这么多年,自是会看人眼色的,便笑着对朱珠他们道,“那你们先忙,我打酒去了。” “诶,您请便。”朱珠点头,又吩咐铁林道,“多给老板娘打一些。” 铁林自是应了下来,带着布庄的老板娘去打酒。 “小张哥,你也去忙,不用陪我们。”朱珠侧头对着小张哥道。 见小张哥应了,便对李家老爷和李茜茹道,“走,咱们去后头瞧瞧。” 李茜茹眼睛一亮,笑道,“后头可是酿葡萄酒的地方?!” 朱珠笑着点头,却并不说话,只是走到通往后院的帘子前,亲手撩开了那帘子,请了李家老爷和李茜茹进去。 一穿过帘子,就是后院儿。这会儿,小张嫂子的表妹带着她家那个年纪稍大的、约莫有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正洗着葡萄,并放在一旁晒干。 而小张嫂子和金玲则是仔仔细细地拿着晒干的葡萄往酒坛边上碾,碾碎了直接扔进了酒坛里。 又两个女伙计正蹲在一旁,合着酒泥,去封已经配比好的酒坛子。 在她们不远处的廊下,坐着一个约莫三四岁年纪的小孩子,这会儿正捻着细小的葡萄干,一粒一粒地往嘴巴里头塞。 听到动静,后院儿里的人都抬起头来,瞧见是朱珠他们,忙站起身的站起身,擦手的擦手,都是想向朱珠他们行礼。 朱珠笑着阻止她们道,“行了,不用多礼了。你们继续忙。” 可虽然话这么说,除了小张嫂子和金玲泰然自若之外,其他几个人却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东家,若是惹恼了朱珠,那丢了活计,可得不偿失! 朱珠颇感无奈,她。有这般吓人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珠儿,你这铺子还是新铺子,所以这些伙计还够用,若是日后这名声打响了,这些人、这个院子都不够用了。”李家老爷扫视了一圈,便瞧出了问题所在。 朱珠点头,“舅舅的话,我也想过。所以,现在只是暂时的,日后定要扩大规模。今儿个买的那个庄子,里头有不少的院子,还有一个极大的空地,我想着日后可以直接作为酿酒的地儿。” 李家老爷笑道,“那倒是不错。从庄子上的地里种出的葡萄,直接在庄子里头酿制,既保证了新鲜了保证了时效,却是个不错的想法。” 李茜茹接了话道,“那伙计也不用另外寻了,我瞧着那庄子上的农户就可以帮着酿酒。” “茜妹妹的想法与我一般无二。”朱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方才见了那庄头的时候便起了这般的心思。 第三百二十六章 提前定下庄子管事 这会儿,方才留在前面铺子里头的小张哥突然撩了帘子进来,朱珠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小张哥道,“临县的富商秦家老爷来了,他瞧见外头李家的马车,又从车夫那晓得李老爷在这,便想请李老爷前去与他一叙。” “舅舅?”朱珠听罢,瞧向李家老爷。 李家老爷与秦家老爷有生意上的往来,便点头道,“那我就见一见他,把他带到会客室。” “是。”小张哥应了,撩了帘子便出去,引了秦家老爷从另一边进了会客室。 李家老爷与朱珠和李茜茹交代了几句,莫要乱跑之类的话,便也去了会客室。 待李家老爷一离开,李茜茹便撇了嘴道,“我爹这是把我们当孩子了不成?!” 朱珠笑了笑,戳了戳李茜茹的额头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啊,无论多大,在爹娘眼里都是孩子!” 李茜茹愣了愣,哭笑不得地道,“得,这辈子就由着他们管着了。” 朱珠却笑道,“并不是如此。” “嗯?”李茜茹诧异。 朱珠继续笑道,“回头等你成了亲,还得多一个人管着你!” 李茜茹又是愣了愣,继而插了腰,娇俏地道,“他敢!” “哈哈哈……”瞧着李茜茹蛮横的模样,朱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妹子……”这会儿,小张嫂子突然打断朱珠他们的谈话,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照你方才与李老爷说的,那今后咱们这小院儿里就不酿酒了?!” 小张嫂子想的是,若是这小院儿里不酿酒了,那么她们该做些什么?自个儿和金玲不用太过发愁,那自家表妹和那两个女伙计呢,可不是要断了生计去?! 朱珠从小张嫂子的脸上瞧出了几分端倪来,走上前,笑着道,“若是上了正轨,咱们这小院儿就不酿酒了。不过,你们可别高兴地太早了,回头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可是得到庄子上去教人如何酿酒!你们可别指望我,我还有别的事儿呢!” 听得朱珠这话,众人松了口气。 这会儿,朱珠又对那小张嫂子的表妹道,“嫂子,待我那庄子可以开始酿酒了,你就带着大宝小宝住到庄子上去!张嫂子要帮着我管着这酿酒坊,抽不开身,我便寻思着将庄子上酿酒的事儿就交由你管着。” 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小张嫂子的表妹聪慧能干又踏实,若是好生培养,定是个可托付之人。 小张嫂子的表妹万万没想到朱珠会让她去管庄子上酿酒的事儿,可她哪里是会管事儿的?于是,她开口道,“东家,我这啥都不会,就会洗葡萄,哪里能管得了事儿?!我不行的。” 小张嫂子听得自家表妹那拒绝的意思,皱了眉,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这般好的机会,你干嘛要推脱了去?!你不为自个儿想想,也该为大宝小宝想想,你若是做了管事,银子定不会少,回头攒了些了,还可以送大宝去上学堂,小宝也可以请人好好教一教规矩。” “哥哥上学堂,小宝学规矩。”倚在小张嫂子表妹腿边的小宝抬了头,朝自家娘甜甜地笑了。 “听听,小宝这小娃娃都这么说,你可别死脑筋!”小张嫂子劝说道。 “这……”小张嫂子的表妹还是犹豫不决。 朱珠便笑道,“除了小张嫂子和金玲,我便只是信你,所以才想着将庄子酿酒的事儿交托于你。还有些时日,嫂子你不妨再好生想想。” “还想啥想,咱们不想了,这事儿,我替我这妹子应下了。我同样也是泥腿子出身,这会儿不也做得好好的,还会瞧账了。我这妹子自小就比我聪慧,我能的,她咋不能?!”小张嫂子抢在自家表妹说话前开口道。 “要我说,什么泥腿子不泥腿子的,不都是人?!只要乐意学,哪有做不成的事儿?!”这会儿,李茜茹开口道。 小张嫂子的表妹听得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在理,便咬了咬牙,点头道,“成!既然东家信任,那我就不妨一试!” 朱珠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哦……哦……哦……娘是管事咯!管事咯!”小宝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不妨碍她听明白了他娘以后就是管事的话了,便拍了手欢呼道。 “小宝,别喊。”小张嫂子的表妹怕小宝冲撞朱珠,便一把伸手捂住了小闺女的嘴。 “呜呜呜……”小宝被捂了嘴,自然是难受万分。 朱珠瞧着不忍,便对小张嫂子的表妹道,“小孩子罢了,你别拘着她,免得失了本性。”顿了顿,又微微弯腰,朝小宝招手,道,“小宝,来,到我这儿来!” 闻言,小张嫂子的表妹放开小宝,将她往朱珠那儿推了推,可是小宝年纪小,忘性大,好几日没见朱珠了,便又记不得朱珠是谁,从而认起了生,倏地一下,躲到了自家娘的双腿后头,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瞧着朱珠。 “东家,你瞧这……”小张嫂子的表妹不好意思地道。 朱珠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无事,无事。小宝这般就极好,轻易不会被贼人拐跑。” “噗嗤……”李茜茹笑出了声,“珠姐姐,你这是在说自个儿是贼人?!” 朱珠一愣,将自个儿的话想了遍,回过味来,亦是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朱珠收了笑意,让大家伙儿继续干活,再唤了小张嫂子到了一边,问着她这些时日铺子里的情况。 小张嫂子捡着要紧的与朱珠说了,听得朱珠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小张嫂子说完,又道,“回头咱们整理了账本就给你送去,你好生瞧瞧。” 朱珠点头,道,“不用,待月底的时候再送来即可。你们夫妻俩做事儿,我却是放心得很。” “多谢妹子了。”小张嫂子笑容满面,继而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凑近了朱珠低声道,“妹子,你觉得铁林咋样?” “铁林?”朱珠疑惑地瞧着她,问道,“嫂子,您为何这般问?”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丈母娘看女婿 小张嫂子琢磨着道,“不瞒你说,我瞧着我家金玲这段时日竟是对铁林起了些心思……”说到这,小张嫂子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羞赧来,约莫是怕朱珠觉着自家闺女孟浪了。 朱珠微微一怔,倒没有觉得金玲孟浪,反而觉得诧异,不过转过弯来想想,金玲和铁林同在铺子里头做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少女怀了春也是正常。 “妹子,嫂子是不是逾矩了?!毕竟咱们家的是闺女。”小张嫂子见朱珠不说话,心下忐忑不安。 朱珠回过神来,拉过小张嫂子的手,笑道,“嫂子瞎说什么呢?!要我说,金玲有你这个娘,倒是她的福气。换了其他老子娘可不得先将闺女打一顿?!” 闻言,小张嫂子松了口气,笑道,“与你说话就是踏实,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给安抚了。” 朱珠谦虚道,“那你却是过奖了。”顿了顿,朱珠将话头扯了回来,问道,“嫂子,你是过来人,既然瞧得出金玲的心思,那你瞧着铁林可有那心思?!” 小张嫂子摇了摇头,“我晓得金玲的心思也只是知女莫若母罢了,那铁林我可瞧不出咯。” 朱珠点头,沉吟道,“金玲和铁林年岁相当,铁家虽然只是孤儿寡母,但家风清白,铁家婶子也不是个刻薄的人,做不来磨搓儿媳的事儿。若是将金玲配给铁林,对金玲来说,倒是好事儿一桩。” “可不是!”小张嫂子连连点头,赞同着朱珠的话。 朱珠接着道,“嫂子,不如先这样,你回头找金玲说说话,问问她的意思。若是真对铁林起了心思,我再帮你家去铁婶子那儿探探口风。”朱珠想的是,虽然小张嫂子语气肯定,但到底是她的猜测,若是人家金玲只将铁林当成兄长一般对待了呢?那岂不是要闹笑话了?!所以,还是先确认一番才好。 小张嫂子也顺着朱珠的话,想到了这一层,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回头我问了金玲的意思,再同你说。” “如此甚好。”朱珠笑着应了。 “哎哟,你们怎么站在这儿?可挡道了!”这会儿,铁林撩了帘子进来,正巧朱珠和小张嫂子站在帘子旁转弯的廊下说话,差点儿就一头撞了上去,好在铁林反应迅速,抱紧了怀里的酒坛子,迅速地停住脚步。 朱珠和小张嫂子往旁边站了站。 小张嫂子此刻见了铁林虽然嘴里抱怨着,但脸上依然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可见并没有真的因着她们俩挡了道而气怒,心下越发地满意了。 小张嫂子这一幅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模样,让朱珠莞尔一笑。 反观此时的铁林倒是一头雾水,诧异道,“嫂子,你怎么了?为何这般瞧着我?难不成我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小张嫂子回过神,忙道,“没有没有。你快去忙,别耽误了铺子里头的生意。” 铁林觉得这小张嫂子今儿个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怪,但他也没有多想,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径直忙去了。 “噗嗤……”朱珠瞧着铁林的背影突地一笑。 小张嫂子不明所以地瞧她问道,“笑什么?” 朱珠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好半晌才道,“嫂子,若是铁林和金玲的事儿成了,那这辈分有乱了去了。” 闻言,小张嫂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若是不说,我还没有在意。” 这会儿,在学着酿葡萄酒的李茜茹听到朱珠和小张嫂子笑得欢快,便扭过头来,问道,“你们笑什么呢?也说来与我听听!” 朱珠和小张嫂子愣了愣,均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一言半语。 李茜茹心知朱珠和小张嫂子有事儿瞒着她,但她猜测,那事儿无外乎也是关于铺子生意的事儿,她也没那个兴趣知道,便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去跟着金玲碾葡萄。 朱珠瞧着她那碾葡萄的模样,提醒道,“你啊,小心着些,可莫要弄脏身上的衣裳。” 李茜茹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道,“知道了,不会弄脏的。” 可这话才刚落下,咱们这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便被手上碾着的一颗葡萄给溅了好些葡萄汁在衣裳上。 李茜茹“哗……”地一声站起来,瞧着自个儿白色衣裳上那紫红色的污渍,欲哭无泪。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衣裳,今儿个可却是毁了! 朱珠走上前来,摇着头道,“你这丫头,真是冒冒失失的。” 李茜茹哭丧着脸道,“表姐,怎么办?” 朱珠瞪了她一眼,心下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傻乎乎的,无奈着道,“那必然是要将衣裳换了去。” 李茜茹继续道,“可我没带换洗的衣裳。” 朱珠叹了口气,不去瞧她,转而去对金玲道,“金玲,我瞧着你的身量与我家这表妹差不离,你拿套干净的衣裳,与她换了,可好?!” 还不待金玲点头,小张嫂子笑道,“那怎么不行?!正巧我前儿个刚给金玲做了套新衣裳,给李姑娘穿就是了。只不过,李姑娘可别嫌弃那是粗布衣裳。” 李茜茹这会儿就想换了衣裳,哪里还会管得了那料子是什么?!而且听说朱珠以前也只是穿粗布衣裳,这会儿穿棉布衣裳罢了,表姐都可以,她怎么就不行呢?!于是,便道,“无事无事。” 如此这般,金玲便带着李茜茹去换了衣裳。 换了衣裳出来,从未穿过粗布衣裳的李茜茹觉得浑身不自在。 朱珠瞧着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头上还戴着珠钗,便是一点儿都不搭,忙笑道,“金玲,快帮我这表妹将头上的珠钗拔了,换朵绢花去。” “诶……”金玲脆生生地应了,手脚麻利又小心翼翼地将珠钗从李茜茹的头上给拔了下来,再回屋拿了朵自个儿都舍不得戴的绢花给李茜茹戴了。 李茜茹就着一旁水盆里的水照了照,虽然不如平日里那般富贵,但却有着小家碧玉的样儿。 李茜茹抬头起来,问朱珠道,“表姐,可好看?!” 朱珠笑着点头,“好看,尤其是戴了绢花。” 第三百三十八章 视若无睹 李茜茹又笑着去谢金玲,“谢谢你,金玲。” 金玲受宠若惊,忙挥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该谢的,该谢的。”顿了顿,李茜茹又瞧着金玲笑道,“回头我给你送谢礼来。” “那怎么使得?!”金玲不好意思地抿了嘴道,“我不过就是借了您衣裳和绢花罢了,您可别放在心上。” 李茜茹却并不这么想,反而道,“就这么决定了。” 见金玲又要说什么,李茜茹立时挥了手,制止她道,“可别再推脱了,不然我可要恼了。” 这会儿,朱珠也开口道,“金玲,你就让她去。” 听朱珠这般说,金玲只得作罢,想着先应下,回头送来了,再瞅着空儿还回去就是了。 李茜茹说到做到,回了县城之后,就吩咐了贴身丫鬟去买了时下最得姑娘们喜欢的绢花来,装满了满满的一匣子,再放了一根银簪子在里头,送去了镇上酿酒坊。 当金玲接了那匣子,打开一瞧,惊得她长大了嘴巴,好半晌都没有合上。 小张嫂子也是瞧着匣子惊叹,惊叹过后就感叹李茜茹的蕙质兰心,她对金玲道,“金玲,这匣子你就收下。李姑娘的心意全在这里头。” 金玲歇了原先想要将李茜茹的谢礼退回的意思,点头道,“娘,我会好生收着的。” 李茜茹送来的绢花和银簪都符合了她的身份,平日里戴着也是适宜。李茜茹这份尊重的心意,让金玲觉着心里头暖意融融的。没成想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完全都是高高在上,瞧不起穷苦人家。兴许,私心里,她可以将李茜茹当成朋友来看待。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只说眼前。 瞧着大家伙儿都在酿酒,朱珠闲着无事,也手指痒痒起来,便上前去与她们一道酿酒。 这有活儿做,时辰就过得很快,一晃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朱珠正直起身子,揉着酸痛的细腰时,白芷从牵头到后院儿来。 “你来啦?家里如何了?珊儿和丁嬷嬷可还好?”朱珠问着白芷。 白芷笑着道,“家里极好,珊儿还笑您不过就是离开家一日就派了我回去瞧,竟像是一步都离不开她似的,那为何不将她一同带去县城……” 朱珠用手背抚了额头,无奈道,“这丫头越发嘴贫了。回头定要让丁嬷嬷好生教教她规矩。” 闻言,白芷心里头吐槽,又来了,又来了,这世子妃每回都这么说,可最终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罢了,自个儿就不拆穿她了,毕竟是世子妃,那面子还得给她留着。 想到这,白芷笑道,“您放心,珊儿说了这话后,就被丁嬷嬷好生说教了一顿。” “噗嗤……”朱珠笑道,“该!” ……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李家老爷也送走了秦家老爷,朱珠一行四人便上了马车,往县城而去。 待回到县城,已然是华灯初上时分,李家夫人早就吩咐厨房做好了晚饭,自个儿则等在李家门口翘首以盼。 终于李家的两辆马车出现在李家夫人的视野里,李家夫人狠狠地松了口气。 秋水扶着她的胳膊,笑道,“夫人,这回您可放心了,老爷他们回来了。” 李家夫人拍了拍秋水的手背,笑道,“方才瞧不见马车的时候,我这心头慌乱得很,这一瞧见马车,整个人都踏实了。” 秋水笑着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这夫人啊是担忧过度。 马车快接近李家门口的时候,李茜茹得了朱珠的同意,掀了马车的帘子,朝站自家娘亲挥手。 可她只沉静在兴奋里,却并没有注意身后的朱珠和白芷,那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待会儿啊怕是有好戏瞧咯。 李家夫人瞧见李茜茹与她挥手,刚想下意识地挥手,但却立时反应过来,李茜茹是偷跑出去的,她这会儿还生着气呢,哪里能轻易地放过她去?!于是,李家夫人径直板着脸,不做任何回应。 瞧见自家娘亲脸色阴沉的模样,李茜茹挥着的手一僵,她想起来了,她是撒了谎偷跑出来的,娘定时发现了,要惩罚她来着。想到从小到大,只要自个儿放错,自家娘亲就会发自个儿抄家规。一想到李家的家规有足足八册,李茜茹便仿若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放下帘子,坐到朱珠身边。 朱珠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问道,“怎么了?这回家了,怎么还不高兴?!” 李茜茹抓着朱珠的胳膊道,“珠姐姐,我刚才瞧见我娘脸色不好,应是生了我的气,你可得帮我好好求求情!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朱珠笑道,“行,我帮你求情,但是成不成功,我可不能给你打保票!” 虽然朱珠的话在李茜茹听来有些差强人意,但朱珠乐意帮助自个儿,她就能有半成的成功率。 另外那半成呢?!李茜茹心想,当然是靠自己咯。 马车稳稳地在李家门前停下,李家老爷先行从前头的马车上下来,李家夫人与他说了几句话,无外敷是一路可顺利之类的。接着,李家夫人就吩咐了李家老爷的贴身小厮去打水让李家老爷梳洗。 送了李家老爷进门,李家夫人便来到后头的马车旁,这会儿朱珠和白芷已经下了马车,正笑意盈盈地对走上前来的李家夫人行礼。 李家夫人将朱珠一把拖住,不让她蹲下身去。 朱珠晓得李家夫人并不太乐意见到自家人多礼,所以便顺势站直了身子。 李家夫人拉过朱珠的手,笑道,“走,咱们进府。” 朱珠一顿,没想到李家夫人在明知李茜茹还在马车上,还竟然视她如无物。但,此时,朱珠瞧见李家夫人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便明白了过来,这李家夫人是变着法惩治李茜茹呢! 于是,朱珠抿嘴一笑,任由李家夫人拉着,往门口走去。 “诶,娘,珠姐姐,我还在马车上呢,你们可不能扔下我!”李茜茹听到外头的动静,一下子就急了,连忙一把撩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喊着李家夫人和朱珠。 第三百三十九章 求情 可就算李家夫人听到了李茜茹的呼喊,但也没有停下脚步。 李茜茹跺了跺脚,提着裙子,快步追了上来,“娘,我错了,我错了,您可别不理我。” 李家夫人见李茜茹挡在前头,撒娇似的求着她,她依然还是无动于衷,拉着朱珠就要绕过李茜茹。 李茜茹见此情景,忙张开了手挡住李家夫人和朱珠的去路,又见自家娘沉着一张脸,竟是下定了决心不理她似的,便朝朱珠使眼色。 谁让朱珠方才答应了李茜茹帮着求一求情的?于是,朱珠拉住李家夫人,笑道,“舅母,这茜妹妹也知道错了,您就饶过她这一回。” “饶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她这是要反了天了。”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闺女居然做出了撒谎偷跑出去的事儿,李家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我不会了,不会了。”李茜茹忙拼命摇着头,像是街头卖货郎手里整日里摇着的拨浪鼓。 “是啊,舅母,茜妹妹也是因为与我和舅舅一道,才这般胆大。若是换了别人,她可不敢这么做。”朱珠笑道。 “哼……”李家夫人冷哼了一声,拿眼皮子去夹李茜茹,冷声道,“我瞧着可未必。她啊,能耐着呢。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竟是对任何事儿都无所畏惧了,爹娘的担忧也不放在眼里头了。” 李茜茹听着自家娘对自个儿的冷嘲热讽,急得额头直冒汗,眼圈儿也红了,“娘,您说这话,可不是诛了我的心吗?!” 朱珠拉了拉李家夫人的衣袖,道,“是啊,舅母,茜妹妹绝对没有您说得那般。您可别说这气话,伤了母女间的情分。”顿了顿,朱珠又道,“您若是心里头还有气,那就罚了茜妹妹抄佛经去,也好静静她的心。” 李家夫人瞧着自家闺女的模样,也回过味来,自个儿说的话有些重了,正想着如何描补呢,这朱珠就贴心地将梯子送了上来,自个儿便借坡下驴,到时可真的伤了和闺女的情分,那可就不美了。 想到这,李家夫人缓了缓脸色,但还是没有露出丝毫的笑意来,道,“去,回自个儿的院子去,一个月不准出门,再将心经抄一百遍。” 听闻这话,李茜茹顿时就如同那根紧绷的弦似的猛地一松,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去。 好在朱珠身后的白芷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就将李茜茹的身子给扶住了。 李家夫人皱眉,虽是关心,但那语气还是听着硬邦邦的,“你这幅样子在这门口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进去?!” 李茜茹由白芷扶着,点了点头,道,“娘和珠姐姐先请。” “嗯。”李家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拉着朱珠就迈步往台阶上头走。 不过就走了一半的台阶,就听的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在李家门口的,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纷纷驻足回头望去。 那飞驰而来的马上坐着的原来是许轩林,这会儿他也瞧见了李茜茹她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的微笑。 此刻已经天黑,一般人家都不会轻易上门,这许轩林是来作甚? 待许轩林驾着马行到近前,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后,朝李茜茹三人走来。 “李伯母、司夫人、茜妹妹。”许轩林拱了手,朝李茜茹三人行礼。 李家夫人是长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而朱珠则和李茜茹一道给许轩林回了礼。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李家夫人问着许轩林。 许轩林笑道,“今儿个外祖家送了些软糯可口的糕点来,我想着茜妹妹平日里就爱吃糕点,便捡了些给她送来。” 听得许轩林是特意为了给自个儿送糕点而来,李茜茹的心里如灌了蜜似的甜。 刚想说话,就见朱珠好整以暇地望着自个儿,那双眸里竟全是戏谑,李茜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那红瞧着就像是盛开了的红牡丹,娇艳欲滴。 许轩林瞧见了这样的李茜茹,竟是一时看呆了眼。 “咳……”这儿毕竟是大门口,外头人来人往的,虽然这小两口已经重新定了亲,但毕竟还没有成婚,让人瞧见了到底是不好,于是,李家夫人轻咳一声,让他们注意着些。 许轩林回过神来,以拳抵唇,掩饰方才自个儿的失态。 “轩林,你可用饭了?若是还没有用,就在府里头吃一些。”李家夫人笑道。 许轩林在家里是吃了晚饭而来的,但为了多瞧几眼李茜茹,便违了心道,“那我就不与伯母您客气了。” 李家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走,进屋去。”说着,就转身,由朱珠扶着往门里头走。 李茜茹和许轩林则跟在李家夫人和朱珠身后,并排而行,小声的说着话。 朱珠边走,边侧头瞧了瞧,笑着对李家夫人道,“舅母,我瞧着您留不了茜妹妹多久了。” 李家夫人也侧头瞧了瞧,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这女大啊不中留。” 朱珠点头,“幸好这许家和咱们家离得近,您若是想茜妹妹了,瞧起来也方便。” “哎,话虽是这么说。”没想到,李家夫人并没有因朱珠的话得到安慰,反而又叹了气,道,“这嫁了人,做了人家的媳妇儿,既要伺候公婆、又要伺候丈夫,还要管家理事,哪有那些个时间回娘家?!” 闻言,朱珠拧眉,她出嫁的时候,陈氏与她说过这些事儿,可司庭远的父母已逝,她没有公婆要伺候,凡事儿司庭远也总是依着她,因此,久而久之她便忘了自古出嫁了的女子都没有做姑娘的时候这般轻松自在。 李家夫人又继续道,“今儿个因着茜儿私自出门的事儿,我没有轻易饶了她,也是怕她变得不知天高地厚,日后嫁去了夫家行差踏错!” 朱珠点头,“您为了茜妹妹却是用心良苦。” “毕竟是自个儿的亲闺女,我不为她着想,还有谁为她着想呢?!”顿了顿,李家夫人拍了拍朱珠的手,笑道,“若是你娘还在,也会如此这般。” “舅母说得是!”朱珠笑了。 第三百四十章 确实起了心思 在县城住了两日,朱珠便带着司昊宸,和白苏白芷一道回了桃花村。 之后几日,天越发冷了,朱珠便躲在屋子里头,看书练字,亦或是与司昊宸玩闹,以此来打发时间。 昨儿个,朱珠惊讶地发现,司昊宸居然会扶着床上叠得高高的棉被站起来了,那一蹬一蹬的模样,煞是可爱。 司昊宸想学着大人们走路,可他始终迈不开第一步,于是,站了一会儿,便又坐了下来。接着,小身子倒在被褥上,一翻身,变成了趴着的姿势。再两只小肉手曲起一撑,两条腿也呈了跪着的姿势,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朱珠瞧着他在床上爬来爬去,那傻乐的模样,心坎儿里沁满了欢喜。 但欢喜是一码事儿,但床高,司昊宸若是一个不慎从上头跌落下来,那可就坏了事儿了。 因此,朱珠便吩咐了白苏和白芷,去拿了些物件儿来,在床沿上围了,这样司昊宸就不会轻易跌落下床。 这会儿,朱珠练字练累了,正捏着手腕儿,瞧着司昊宸在床上四处爬。 白苏从屋外进来,朝朱珠道,“世子妃,小张嫂子和金玲来了。” 朱珠挑眉,莫不是有信儿了?!心头想着,嘴上却道,“快请。” 白苏点头应下,出去唤了小张嫂子和金玲进来。 小张嫂子和金玲随着白苏进门,与朱珠见了礼,朱珠便让她们坐下说话。 “嫂子和金玲,今儿个怎么来了?”朱珠问道。 小张嫂子笑道,“家里婆婆精神头不错,我和金玲便陪着她回来瞧瞧老姐妹。这会儿她还在王婶儿家说话,我和金玲插不上嘴,这不就想着到你这儿来瞧瞧,也好与你说说铺子的事儿。” 朱珠点头,关切地道,“张大娘身子如今如何了?听你说这精神头不错,该是好些了!” “可不是!”小张嫂子嘴角的笑扩大了几分,道,“这还是多亏了你,有何御医出手,她啊每顿都能吃上两大碗饭了!如今,何御医吩咐咱们平日里抓些温补的药材给我那婆婆喝着,她再活个几十年不在话下。” “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日后去张大娘的大寿吃酒了!”朱珠笑道。 小张嫂子连连点头,“行行行,吃酒管够!” 金玲瞧着自家娘和朱珠说得热闹,也跟着高兴起来。前段时日,自家还陷在那揭不开锅的境地里头,自个儿还整日里担惊受怕,不知何时要被卖作为奴。可这会儿,自家娘都可以老神在在地与朱珠保证吃酒管够这事儿了。这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放在以前,是她根本就不敢想象的,这会儿却真实发生了! “金玲,你别坐在这儿听咱们说话了,去珊儿屋子里头,与她作伴儿去。”金玲正暗自感叹的时候,朱珠开口对她道。 金玲回过神来,瞧了瞧自家娘,见她对自个儿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朝朱珠微微屈膝,道,“那我先去了。” 朱珠点头,“去。” 金玲又屈了屈膝,便转身离开了这屋子。 朱珠瞧着金玲的背影,笑着对小张嫂子道,“嫂子,金玲这丫头跟着你们在铺子里头帮忙,倒是规矩懂了不少。瞧瞧她方才那行礼的样儿,竟是花了功夫的。” 无论谁,只要是听到别人夸自个儿的子女,总是会心生骄傲。这会儿,小张嫂子也亦是如此,可嘴上却只是笑道,“平日里铺子忙,我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谁知那丫头是哪里学来的?!不过这规矩学着也是不错,将来嫁做人妇,夫家也高看一眼。” 既然小张嫂子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婚事儿,朱珠便顺了这个藤,笑道,“嫂子可与金玲说过了?她对铁林是什么意思?!” 小张嫂子笑,“我们家金玲啊……”不过就说了几个字,小张嫂子又禁不住地笑了,因为她想到那晚,自个儿拉着金玲说体己话,直那她说得脸红耳赤的,一时间让她觉着自个儿是在教闺女洞房花烛夜的那些事儿…… “嫂子,你笑什么?快与我说说,金玲到底是怎么说的?”朱珠问道。 好半晌,小张嫂子敛了敛脸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道,“我家金玲的的确确对铁林起了心思,用她的话说就是,见不到的时候心里总想着他,见到的时候就想一直瞧着他。” 闻言,朱珠觉得牙酸,没想到这老老实实的金玲原来也能说出这般话来,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既然如此,那我明儿个就寻了铁婶子探探口风。”朱珠笑道。 小张嫂子感激道,“那就多谢你了。” 朱珠挥了挥手,道,“你可先别急着谢我,若是不成,你别恼了我才是!” “哪能啊!”小张嫂子心态不错,直道,“这婚事儿本就是两家你情我愿的事儿,若是人铁林对我家金玲没那个想法,我也不能强求了不是?!” 朱珠点头,“没错,嫂子你想得明白就成。” 金玲的事儿,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接着,朱珠和小张嫂子说起了铺子里头的事儿。 当朱珠听到有个临县的酒楼特意派人来镇上买她家的葡萄酒,还预订了好些的时候,朱珠有些诧异,“是哪座酒楼,你可还记得?” 小张嫂子羞赧地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是我那当家的在处理,他就与我说了些,却并没有给我提及那酒楼的名儿。 闻言,朱珠便放下了心头的那股子怪异的感觉,道,“那等回头我去镇上的时候,再问小张哥就是了。” 小张嫂子见朱珠按下了此事不提,便松了口气,不过心头还是在暗暗地自责自个儿,那酿酒铺是他们夫妻俩一同管着的,若是只有一个人晓得生意的来龙去脉,另一个不熟知,那却是不够恰当,就好像如今朱珠问她酒楼的名儿叫什么,自个儿并不知道。好在朱珠宽厚,没有追究,若是朱珠苛刻些,那定是要罚了自个儿的! …… 说了好些时候的话,眼瞅着天色已暗,朱珠便留了小张嫂子娘仨在家里头吃饭,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各自回家歇息不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探口风 得了小张嫂子的话,朱珠第二日一早就登了铁家的门。 自从铁林在酿酒坊做工后,铁家就只铁柱娘一人,好在她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身,平日里与丁嬷嬷说得上话,也不会显得寂寞。 这会儿,她刚起床,想着吃完早饭就去隔壁司家,寻了丁嬷嬷讨些新奇的花样子,可不料,她才将早饭做完,朱珠便登了门。 铁柱娘擦着手上的水,笑问着朱珠道,“今儿个怎么这会儿来了?莫不是今儿个丁姐姐没给你做早饭,过来向婶子讨早饭吃了?!” 朱珠抿了嘴笑道,“铁婶子说这话,若是被丁嬷嬷听到了,可不是要恼了。” 铁柱娘拉着朱珠进了堂屋,一边笑道,“你不说,我不说,丁姐姐哪里会晓得?!” “噗嗤……”朱珠笑道,“婶子说得有理。” 铁柱娘拉着朱珠在矮凳上坐了,又倒了杯热茶给她,关切道,“你从小就是个畏寒的,身子骨也弱,这一大早的天冷,快喝了暖暖身子。” 朱珠接过那热茶,小口地喝了一口,那热茶入喉,顿时一股暖意从胃里流向四肢,驱除了她放在在外头沾染的寒意。 “还是婶子待我好。”朱珠感叹了一句。 铁柱娘笑道,“你这丫头,你从小就是我瞧着长大的,我也没个闺女,可不就是将你看成我的亲闺女似的?!我不待你好,待谁好去?!” “是是是。”朱珠忙点了头。 说笑了几句,铁柱娘问道,“你今儿个是做什么来了?” 朱珠斟酌着道,“婶子你觉得小张哥家的金玲如何?!” “那丫头?!”铁柱娘疑惑地瞧着朱珠。 朱珠抿着嘴笑,点了点头。 铁柱娘突然福至心田,明白了朱珠的意思,道,“你是想将金玲和我家铁林送做堆!” 听了铁柱娘那字眼儿,朱珠摇头失笑,道,“这送做堆也得瞧瞧铁林兄弟乐意不,还有您瞧得中意不!” “你这话的意思是,小张家有那个意思?!”铁柱娘是个聪明人,从朱珠的话里琢磨出了几分意味来。 朱珠点头,笑道,“我与您直说了,是小张嫂子瞧出金玲对铁林兄弟起了心思,便托了我来问问您。” 铁柱娘认真地思索起来,这小张哥家原先家境贫寒,可自从在朱珠的酿酒坊做了管事后,这日子也瞧着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金玲那丫头,她不是特别熟悉,印象里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平日里不常出门,即使出门,也只是帮着自个儿的爹娘在地里做活。后来,小张家的地卖了,她便越发出门少了,听说是一心一意地在家里头伺候着那卧病在床的奶奶。 可这人啊不可貌相,表面瞧着老实本分,可暗地里谁知道呢?!所以,铁柱娘还一时拿不定主意。 “怎么?婶子,您可是不乐意?还是您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了?”朱珠见铁柱娘不说话,便以为她不中意金玲,便急急地问道。 闻言,铁柱娘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瞧着朱珠,道,“你瞎说什么呢?!我这连金玲长什么模样都模模糊糊的,哪里就是乐意不乐意的了?还有那什么乱七八糟中意的姑娘?咱们这村里头还有比你好的姑娘?!” “呀,婶子,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朱珠红了红脸,又道,“我可是已经嫁作人妇了,您可别肖想了。” 铁柱娘笑道,“哪敢啊,回头让你家相公听着了,还不得用他那冷的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剜了我去?!” 朱珠用帕子捂了嘴,笑道,“您知道就好!” 这会儿,铁柱娘脸上的笑意收了收,道,“明儿个让我瞧瞧那金玲可好?!瞧完了,我再详细地考虑考虑这事儿。” 朱珠笑道,“要的要的,那明儿个我就陪您一道去镇上。” “嗯……”铁柱娘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瞧得不满意,那你就歇了这保媒的心思。” 朱珠道,“婶子您尽管去瞧,那金玲虽说不上十全十美,但也是人品极佳,踏实能干,心里头没有一丝的花花肠子,保管您满意。” 听着朱珠盛赞金玲,铁柱娘笑道,“你倒是有那做媒婆的潜力。” 朱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多谢铁婶子夸奖。回头待我如同杨媒婆那般年纪的时候,我便如同她那样去做媒婆去,这做成了,还能有媒金拿,可真是帮人又帮己!” 这回换铁柱娘愣了愣,好半晌,才戳着朱珠的额头,笑道,“你啊,竟变了如此这般促狭的性子,说你胖,你就喘了!” 朱珠拉了铁柱娘的手,道,“还不都是你们宠的,若是你们不那般宠我,我哪里会这样?!” 铁柱娘笑道,“合着还是我们的错了?!” “可不是!”朱珠理直气壮地道。 闻言,铁柱娘直接就笑岔了气去,咳嗽起来,好在朱珠眼疾手快地给她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缓了过来。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若是我瞧了满意,我还得去问问我家铁林。虽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家还是极尊重孩子的意思,光我满意,铁林不同意,那也是不成的。”铁柱娘道。 朱珠微微点头,道,“我明白。这成了,便是铁林和金玲的缘份;若是不成,那便是有缘无份。” “你明白就好。”铁柱娘笑道,可却在自个儿话音落下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敛去,叹了口气,“你说说,我当时为何就不尊重尊重铁柱的意愿,他分明就是不乐意与朱琼定亲的,我还……最后竟逼着他离家出走了,这会儿还了无音讯。” “婶子,您别这样,当时那形势,您和铁柱哥也是迫不得已。”朱珠安慰道,但只觉得自个儿的安慰苍白而又无力。 铁柱娘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提也是无用,只盼着铁柱在外头能保重自个儿,回头咱们母子可以团聚。” 朱珠轻拍铁柱娘的手,道,“一定可以。” “借你吉言。”铁柱娘反握了朱珠的手,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考察 转天来,朱珠吃完早饭,就让白苏套了马车,再让白芷去隔壁喊了铁柱娘,四人一道去了镇上。 铁柱娘是头一回坐马车,那兴奋劲儿与当初朱珊头一回坐马车时一般无二。 这会儿,只听得她笑着对朱珠道,“这马车却是比牛车坐得舒坦,那牛车我每坐一回就好像是要闪了腰似的,这坐马车倒是没有那般颠簸。” 朱珠笑道,“铁林现在在我那酿酒坊做事儿,待他赚了些银子,让他给你买一辆马车。” 听了这话,铁柱娘嗔道,“这银子哪里能这般花?!我平日里也很少出远门,要马车来何用?再说了,我若是要出远门,去你家借一借这马车不就得了?!我家铁林赚的银子得存着给他自个儿娶媳妇儿用。” “噗嗤……”坐在外头与赶车的白苏作伴的白芷笑着撩了帘子,对铁柱娘道,“婶子您可真精明。” 铁柱娘理所当然地道,“可不得精明些,不然哪里能攒出银子来?!” “哈哈哈……”铁柱娘的话音落下,朱珠她们便笑了起来,铁柱娘也撑不住笑了。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镇上。 将马车赶在酿酒坊前头的空地上,朱珠和铁柱娘携手,身后跟着白苏和白芷,四人一道进了铺子。 小张哥迎了上来,“妹子和婶子来啦。”顿了顿,又对着铁柱娘道,“婶子,您可来得不巧,方才铁林刚出门去给前街的食馆送葡萄酒了……” 小张哥还未从自家婆娘那儿听得一言半语关于金玲对铁林起了心思的事儿,也不知小张嫂子托了朱珠去探听铁家的口风,因此只以为铁柱娘是在瞧铁林的,便没有过多的深思。 铁柱娘点了点头,道,“没事儿,让他忙去,我就在这儿等一等。” “诶。”小张哥应了一声,亲自撩开去后院儿的帘子,请了朱珠她们四人进去。 这会儿,后院儿里正热闹地酿着葡萄酒,瞧着虽然忙碌,但却是井井有条。 小张嫂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瞧见朱珠和铁柱娘一道进来,便眼睛一亮,笑着起身,领着其他人一块儿朝朱珠她们见礼。 朱珠挥了挥手,笑道,“行了,你们忙。” 众人便又坐回了原地,继续手上的活儿。 这会儿,朱珠对小张嫂子道,“嫂子,我和铁婶子要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劳烦你沏一壶茶来。”说着,用下巴微微朝金玲指了指。 小张嫂子会意,先是应下了朱珠的话,再吩咐金玲道,“金玲,娘离不得这儿,你便替了娘去给你珠姑姑她们沏壶茶。” 不妨自家娘会有这一说,金玲一愣,偷眼瞧了瞧铁柱娘,脸上红了红。又想起自家娘说托了朱珠去探口风,也不知有什么结果没?这冷不丁地往可能是自个儿未来的婆婆面前凑,还怪让人紧张的。 “金玲,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见金玲傻愣愣地坐在那儿,没有半点儿回应,怕她这模样让铁柱娘瞧不上,小张嫂子忙催促道。 金玲回过神来,红着脸应了,飞快地跑去厨房沏茶去了。 铁柱娘瞧着金玲还有些稚气的模样,笑了笑,随后便与朱珠一道进了休息室。 在椅子上坐了,朱珠问铁柱娘,道,“婶子,你瞧着金玲如何?!” 铁柱娘抿了抿唇,道,“你这话问早了,方才我不过就是瞧了一眼,只注意了她那样貌,其他的我待会儿再瞧瞧。” 朱珠点头,又问,“那你觉着她样貌如何?单瞧着样貌,可配得上你家铁林?!” 铁柱娘默了默,笑道,“样貌不错,虽不算美,但瞧着顺眼。你也知道我家铁林的样貌也就那样,所以光论这样貌,我倒是没多大意见。” 闻言,朱珠哑然失笑,“婶子啊,您可真是铁林的亲娘,居然这般埋汰自个儿的儿子。” 铁柱娘瞪了朱珠一眼,道,“咋滴,我说实话还不成了?!” “成成成!”朱珠说不过铁柱娘,便只得缴械投降。 “咚咚咚……”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朱珠和铁柱娘停下话头,让屋外的人进门。 金玲推开门,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个茶壶,两个杯子。 待她将杯子一边一个放在朱珠和铁柱娘身前的桌子上,再拎着那茶壶小心翼翼地给她们各自倒了杯茶。 虽然紧张,但金玲却做得不错,那茶水倒了三分之二便停了下来。铁柱娘瞧了,便暗自点头,这丫头规矩不错,晓得给客人倒茶,不能满杯,而是得空上些许,以示尊重。 金玲将茶水倒了,便准备下去,可谁料,却被朱珠给唤住,笑道,“金玲,别急着出去,在这儿陪我们说说话。” 金玲原就在铁柱娘面前放不开手脚,只想着赶紧出去,可却被朱珠唤住,只得秉着呼吸,在椅子上坐了,一时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金玲,在铺子里头做活,可觉得辛苦?”朱珠开口问着金玲。 金玲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辛苦。”说完,便没有了更多的话。 朱珠抿了嘴笑,拿眼去瞧铁柱娘。铁柱娘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金玲,诸如在镇上过得可适应?平日里闲暇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可会做饭等等之类的问题。 朱珠在一旁听着,再这会儿瞧瞧铁柱娘那张温和但又有些吹毛求疵的脸,那会儿再瞧瞧金玲紧张得小脸通红,头也越发低垂,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模样,兴致盎然,只恨不得眼前能有一碟子瓜子儿,让她可以磕着瞧铁柱娘和金玲的互动。 “你说你会刺绣?!”这会儿,只听得铁柱娘道。 “是。”金玲如蚊蝇般的声音响起。 “身上可有你绣的绣品让我瞧瞧。”铁柱娘又道。 金玲点了点头,乖顺地从怀里拿了自个儿的棉布帕子来。这是她们一家得了第一个月的月银,娘去街对面的布庄扯的一匹棉布,她就裁了一小块来做帕子,因着自个儿会绣花,便绣了自个儿最喜爱的秋海棠。 铁柱娘接过那棉布帕子,仔细瞧了,微微点头,那细密的针脚,摸上去平滑,可见是绣工不差…… 第三百四十三章 给你做媳妇儿 “呀,这手艺可真不错。”朱珠在一旁瞧了,伸手将那棉布帕子接了过来,反复观瞧,继而由衷地感叹道。 金玲抿着嘴笑,轻声道,“珠姑姑夸奖了,听珊姑姑说,您的女红才是一等一的好。” 朱珠摆了摆手,“你可莫听了珊儿的话,她夸大来着。若要说女红一等一得好,还得是这铁家婶子。” 金玲朝铁柱娘瞧了一眼,见她正瞧着自个儿,脸上的红晕又多了几分,心里头砰砰直跳,忙低下头去,舒缓了一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朱珠的话。 金玲早就听说铁家这大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身,女红极好,早些年,村里的不少媳妇子和姑娘们都爱上门讨教,只不过待家里头的两个小子长成之后,上门的便少了。 这会儿,朱珠笑道,“金玲,若是你平日里想要寻人请教这女红的事儿,不如就寻了铁家婶子。”说着,又去瞧铁柱娘,笑道,“婶子觉得如何?您可愿意给金玲指点一二?!” 没想到朱珠这般说,金玲诧异地抬了眸,又因着朱珠去问铁柱娘,金玲便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气堵在哪儿,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能绞着手指,紧张地站在那儿。 好半晌,就在金玲差点儿就要背过气去的时候,铁柱娘那严肃的脸突地一笑,道,“若是在女红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寻我去就是了。” 金玲一喜,忙点了点头,“多谢铁大娘,回头我一定寻你去!” 金玲此刻的声音比方才高亢了不少,可见她是真心喜爱女红。 铁柱娘又对她满意了几分。 与金玲说了会儿话,朱珠便在铁柱娘给她使了个眼色之后,让金玲出去了。 待金玲一出门,朱珠便笑着问道,“身子,这回瞧着,您觉得如何?!” 铁柱娘笑道,“虽然有些怯生生,但却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问她什么只一五一十地答了,其余花里胡哨的废话却是没有。” 铁柱娘说到这,朱珠接了话道,“是啊,若是那些子心眼儿多的,可不得使劲儿地巴结您,然后得了您的脸,能成功地嫁进您家做媳妇儿?!” 铁柱娘点头,赞同了朱珠的话,继而又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金玲在女红上的能力比你要好得多,若是好好学一学,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 “额……”朱珠尴尬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笑道,“我晓得我那手刺绣的手艺不如金玲,可您直接夸她就行了,还带上我做什么?!存心埋汰我呢?!” 闻言,铁柱娘哈哈大笑道,“你这张嘴哟……” “牙尖嘴利是不是?!”说着这话,朱珠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朱珠道,“婶子,您既然满意,那回头你就问问铁林,若是他瞧得上金玲,就将事儿给定了。” 铁柱娘应了下来,回头就去找了铁林,与小张哥打了声招呼,便拉着铁林去了离酿酒坊不远的一处小茶馆儿。 铁林不明所以,问了铁柱娘一路,铁柱娘都没有给他回应,他只能怀着疑惑跟着铁柱娘到了小茶馆儿。 母子俩捡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了,问店家要了一壶茶,接着,铁柱娘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道,“铁林,娘问你,你觉得金玲咋样儿?给你做媳妇儿可好?!” 铁林才刚喝了一口茶,听得他娘说这话,瞬间就惊得将嘴里头的茶水都喷了出来,幸亏铁柱娘躲得快,不然怕是要被喷了一脸。 “咳咳咳……”铁林疯狂地咳嗽了半晌,才渐渐地缓过气儿来,伸手摸了摸自家娘的额头,又摸了摸自个儿的,自家娘可没有发烧啊,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娘,您是怎么了?金玲那丫头才多大,怎么就扯上做我媳妇儿这事儿了?!”铁林不解地问道。 铁柱娘道,“金玲的年纪是小了些,但你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小子。再说了,娘也不是要让你现在就娶她,可以先定下亲事,回头再成亲。” 听了这话,铁林哭笑不得,“合着娘,您都已经想好了?准备就将我与金玲送做堆了?!” 铁柱娘横了铁林一眼,啐了他一口,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娘哪有这般蛮横?!我这不就来问你了吗?你若是觉得不错,娘就给你去提亲;若是你觉得不行,那就算了,娘可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儿,重蹈你大哥的覆辙。” “娘……”提到铁柱,铁柱娘和铁林的心里都不好受。 “行了行了,你快回答我,觉得金玲咋样儿?!”铁柱娘拉住自家儿子的手,不放弃方才那个问题。 铁林这回撇去了金玲的年纪,仔细地想了想,金玲年岁不大,但手脚却是麻利,酿起酒来也是他们酿酒坊一等一的好手。金玲那丫头与自个儿平日里的交流不多,毕竟金玲总是躲在后院儿里酿酒,而自个儿则是在前头铺子里忙活。可铁林却记得,只好金玲每次与自个儿说话,她都是柔声细语的,让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心情。 想到这,铁林心下顿了顿,怎么自个儿想的都是金玲的好,一丝一毫关于她的不好都没有?! 莫不是…… 铁林忙摇了摇头,使劲逼着自个儿在心里头想些关于金玲的不好来。 可思来想去,却始终找不出金玲的不好来。 铁林的脸上乍红乍白,接着铁柱娘就瞧着他脸越来越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常言道,知儿莫若母,铁林这般模样,铁柱娘便明白,这铁林怕也是对金玲有意的! 不过铁柱娘当即想逗自家儿子一逗,故意道,“你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话,那就代表你对金玲没那个意思,那就算了,就当娘什么都没说。”说着,铁柱娘还叹了一口气,欲要起身离开。 铁林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道,“娘,我还没说呢,您怎么就自作主张了呢?!” 铁柱娘佯装唬了脸,道,“你这许久不言,不就是拒绝了娘的意思?!咋个叫我自作主张?!”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定下 “就是自作主张!”铁林耍了横道。 铁柱娘“啧啧”一声,道,“既然你说我自作主张,那你的意思便是瞧得上金玲咯?!” 铁林那张小麦色的脸上突然染上丝丝红晕,有些扭捏地道,“娘……我……” “你什么你?一个小子偏要学了那姑娘的模样,像什么样儿?!还不坦白明了地和娘说实话?!”铁柱娘打断了铁林的话,催促道。 听自家娘将自个儿与姑娘家家的做对比,铁林欲哭无泪,但他也没有太多放在心上,因为眼前的事儿比较着急。因此,他横了横心,咬了咬牙,对着铁柱娘道,“娘,若是您觉得满意,我也没什么意见,还请娘寻了媒人替我上小张哥家提亲去。” “好好好。”铁柱娘连连点头,笑道,“这才是我的儿子,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你就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回头就去寻媒婆去,争取早日将你和金玲的亲事儿给定下来。” 铁林红着脸,笑着点了点头,可随即铁林敛了脸上的笑意,皱了眉,问铁柱娘道,“娘,咱们应该不会剃头的挑子一边儿热?!若是小张哥家不同意,咱们……” 铁柱娘笑,凑到铁林的耳边将金玲对他有意的事儿说了一番,铁林听了,惊讶中又带了丝丝的甜蜜涌上了心头。 原来,他和金玲是相互的,那却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 得了铁林的准信儿,铁柱娘便回了酿酒坊与朱珠说了。 朱珠一阵欣喜,笑着与铁柱娘道,“没成想我这头一回牵线搭桥,还真的成了。”说完,便乐呵呵地亲自去寻了小张嫂子,将铁家不日就会上门来提亲的事儿与她说了一番。 不用说,小张嫂子当然是十分欢喜。铁家虽是孤儿寡母,但家风极正,金玲嫁过去之后,定差不了! 当晚,小张嫂子便与金玲传达了铁家要来提亲的意思,惹得她羞得大半宿都没有睡好。 小张嫂子又将事儿一五一十地与小张哥说了。小张哥诧异万分,先是指责了小张嫂子的自作主张。幸亏是成了,若是不成,这两家可不得尴尬了去?!尤其是铁林和金玲在一个铺子里头做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会不自在,那该如何?! 因着事情成了,小张嫂子对小张哥的假设嗤之以鼻。既然都将事儿说了,小张嫂子便不耐烦与他再说些别的,便翻了个身,睡了过去,独留小张哥躺在床上哭笑不得。 三日过去,朱珠和铁柱娘又来了镇上,这回随行的还有同村的林媒婆。 林媒婆一进酿酒坊,瞧见了迎上来的小张哥,便笑道,“小张啊,婶子可要恭喜你了!” 小张哥虽然从自家娘子那儿得了话,但这会儿林媒婆的话一出,他却还要装上一装,疑惑地道,“婶子这话是何意?” 林媒婆用帕子捂了嘴,笑道,“我啊,今儿个受了铁家妹子之托,来给她家二小子求娶你家金玲的。” “哦?”小张哥挑了眉,不说好也不说坏,反而是摆足了架子。 这会儿,朱珠笑道,“我们还是去休息室说话,这儿让白苏和白芷照应着。”说着,又吩咐了白苏和白芷一句,道,“等铁林送走了那几个客人,就让他进休息室来。” 见白苏和白芷应了,朱珠便领着铁柱娘他们往休息室而去,顺道在路过后院儿的时候,将小张嫂子也喊了,与他们一道进了休息室。 分了主客的位儿坐下,林媒婆便开门见山,将铁林夸了一遍,又将铁家的家风夸了一遍,末了还道,“这铁家妹子你们都知道,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宽厚人,日后也做不出来拿捏儿媳妇的事儿,若是你们金玲嫁到铁家,那可绝不会受婆婆的虐待,整日里要瞧着婆婆的脸色过活。” 等到林媒婆说得口干舌燥,拿了一旁的杯子去喝茶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铁柱娘接了话,道,“小张、小张媳妇,不瞒你们说,我瞧着金玲甚是喜欢,若是你们不嫌弃我们铁家孤儿寡母的,家境贫寒,咱们就将金玲和我家铁林的亲事给定了,待他们再年长些就让他们成亲。” 小张哥和小张嫂子听铁柱娘说得真诚,神色亦是一片坦然,心下甚是满意。 “婶子,瞧您这话说的,我哪里会嫌弃你家贫寒,再说了,你家贫寒,那咱们家算什么?!我啊,只要我家金玲嫁过去之后,铁林能好生待她,我就心满意足了。”小张嫂子笑道。 小张嫂子的话音才落下,铁林便推门进来,恭敬地朝小张哥和小张嫂子道,“您二位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生待金玲,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此话可当真?!”小张哥面色郑重,那双眼眸里因着做了好些日子的铺子管事,接触的人多了也变得犀利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铁林,想瞧一瞧他回不回心虚。 铁林并不惧怕小张哥的眼神,反而郑重其事地抱了拳,道,“若违此话,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好……”小张哥满意地笑了。 见此情形,林媒婆心下一喜,笑道,“这么说,小张和小张媳妇,你们这是同意了?!” 小张嫂子点了点头,“是,我同意了!”顿了顿,又扭头问坐在身旁的自家相公,道,“当家的,你同意不?!” 小张哥笑着点头,没有什么别的意见,毕竟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儿,他若是摆那架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之后,林媒婆问铁柱娘要了铁林的生辰八字,又问小张哥夫妻俩要了金玲的生辰八字,说是这会儿就去请镇上的算命先生合一合八字,若是合上了,便挑个吉利的日子办个定亲小宴,将庚帖换了。 铁家和小张家并不反对,于是,林媒婆便急匆匆地拿着八字去寻了算命天生合八字。 八字合出来,铁林和金玲居然还是天作之合,惹得铁柱娘和小张哥夫妻俩高兴不已。当即就拿了黄历来,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来办定亲小宴。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定下(2) 见此间事了,林媒婆便推说还要去另一家说媒,与朱珠他们告辞。 “林媒婆,我送您出去。”铁林站出来,笑着伸手往外一指。 林媒婆笑着点头,随着铁林出了屋子。 朱珠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瞧着铁林的背影,笑着对铁柱娘道,“婶子,我瞧着这铁林竟是变了个人儿似的。” 铁柱娘亦是往外瞧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他都快要定亲了,是该要懂事儿些。” 朱珠点头,又朝小张哥夫妻俩道,“你们俩可还满意?” 小张哥夫妻俩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这会儿,小张嫂子朝朱珠笑道,“咱们两家的事儿可多亏了有你,不然,我瞧着可成不了。回头啊,我倒是要给你包个大的媒人红包。” 朱珠一愣,摇头失笑道,“你这话若是让林媒婆听着了,可要恼了。” 铁柱娘接了话道,“她恼什么?又不是不给她媒金。况且她不过就是帮着做些事儿,走些过场罢了。我家铁林和金玲这事儿你才是功臣,你想推都推不了。” 听着小张嫂子和铁柱娘的话,朱珠也就不再推脱了,不过还是道,“这谢我收了,可别给我媒人红包,我却是不要的。” 对朱珠这话,铁柱娘和小张哥夫妻俩均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朱珠瞧他们这模样就很想扶额,他们准是没有将自个儿的话给听进去,罢了罢了,若是回头真给了媒人红包,她再添一些当作是礼金还回去就是了。 又说了一番话,朱珠和铁柱娘便离开了酿酒坊,回了桃花村。 小张哥回了前头铺子去照应生意,而小张嫂子则站在后院儿的廊下,笑着招手,将金玲唤了过来。 金玲知晓今儿个铁柱娘和林媒婆是来做什么,所以等着她们进了休息室,便一颗心砰砰地跳,好几次手下都差点儿犯了错。 铁林路过后院儿,进那休息室之前,深深地瞧了一眼自个儿,金玲只觉得那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前儿个铁林寻了自个儿,将要来她家提亲的事儿说了一番,直把她说的又喜又惊。 喜的是,原来自个儿不是一厢情愿,惊的是铁林如此大胆,竟亲自来与自个儿诉说衷肠。 当方才见铁林进了休息室,自个儿反而又不确定起来,生怕他会临时反悔。 这会儿,自家娘笑颜如花,金玲心下大定,肯定是事儿成了,不然娘不会如此这般高兴。 脸上泛起一层绯红之色,金玲从矮凳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小张嫂子。 待金玲走到近前,小张嫂子拉着她回了房,在床沿上坐了,才把方才在休息室里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 当金玲听到铁林的那句“日后我一定会好生待金玲,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的话儿的时候,脸色红得都像是能滴出血来。 金玲低着头,羞涩地问着小张嫂子,“娘,他真的是这般说的?” 小张嫂子笑道,“那可不,娘还能骗你不成?!”说着,又感叹道,“好在这铁家没有嫌弃你年纪小,愿意等上你两年。” “嗯……”金玲此刻觉得自个儿的心如同灌了蜜似的甜。 小张嫂子这时又道,“你的亲事全赖了你珠姑姑穿针引线,若是没有她,可没这么顺利就成。你今后可要多敬着她些!” 闻言,金玲抬起头来,郑重地点了头,道,“娘,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小张嫂子拍了拍金玲的手,道,“你从小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娘一直想着你今后嫁了人会不会因着好性子被婆家人欺负,如今我却是不担心了,你嫁去铁家,虽不会大富大贵,但能安稳度日却是不在话下的。” “女儿也这般觉得。”金玲抿着嘴笑了,那笑瞧着甚是满足。 …… 回到桃花村,朱珠和铁柱娘便各回了各家。 待朱珠进了堂屋,歇息了半晌,丁嬷嬷进来,与她禀告道,“夫人,今儿个您那庄子上来了人,说是庄子已经收拾完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朱珠诧异,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已经收拾完了,这王员外的手脚可真够麻利的! 朱珠点了点头,道,“反正这几日也无事,那就明儿个去一趟。” “大姐,我也去!”这会儿,朱珊从外头进来,听见了朱珠的话,忙跑上来央求道。 朱珠睨了她一眼,道,“你绣花绣得如何了?若是绣得好,我就带你去。” 朱珊使劲地点了头,道,“我绣得可好了,不信的话,你问丁嬷嬷。” 朱珠便拿眼去瞧丁嬷嬷,丁嬷嬷淡笑着点头,“珊儿虽然针法还略显的稚嫩,可却是同龄人里绣得算是不错的了。” 相比较朱珊的自卖自夸,丁嬷嬷的评价比较中肯,朱珠深知丁嬷嬷实事求是的性子,便朝朱珊道,“既然丁嬷嬷如此说,那我明儿个就带你一道去。” 闻言,朱珊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丁嬷嬷瞧着她那又没了规矩的样儿,微微地皱了眉,轻咳一声,表示警告。 朱珊忙规矩地站好,但脸上依然是喜笑颜开。 朱珠瞧着,便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她那细白柔嫩的双手,戳向朱珊的额头,道,“你啊,就该是丁嬷嬷治你。” 朱珊背着丁嬷嬷朝朱珠微微吐了吐舌头,又呵呵地傻笑起来。 朱珠摇头失笑,朱珊这模样,像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姑娘。 “丁嬷嬷,明儿个,你也随着我们一道去。”这会儿,朱珠扭头对肃手站在一旁的丁嬷嬷道。 丁嬷嬷一愣,没料到朱珠会让她跟着一块儿,便是迟疑地道,“老奴也去?” 朱珠点头,“没错,不光是你,还有咱们家里头的所有人都一道去,在庄子上住几日再回。” “那听者有份,再带上老夫一个。”何御医人还没进屋,声音却从屋外传来。 朱珠向屋门口瞧去,见何御医跨过门槛进来,拧了眉,疑惑地道,“何御医,您不好好地在县城里头待着,回来做甚,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着你自个儿。” 第三百四十六章 当归 自从何御医给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治好了腿,再住了几日便回了县城,可这会儿却出现在这儿,朱珠才有此一说。 何御医呵呵笑道,“诶~这徒弟出门在外,我这做师傅的该替他好生看顾着家里才是,所以我还是与你们一道为好。” “嗤……”站在一旁的白芷突然笑了一声,朝何御医道,“您啊,说得倒是好听!您分明就是惦记着夫人做的饭菜,是也不是?!” 何御医被白芷大咧咧地拆穿了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她就道,“你死丫头,不说话也不会死,你快给我闭嘴了去!” 白芷朝何御医扮了个鬼脸,道,“就不闭就不闭,您能拿我怎么样?!” 何御医“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瞧着竟像是被白芷气得不行。 朱珠出来打圆场,笑道,“好了好了,白芷你别说了,何御医你也别气了,气大了伤身,不值当。” 听朱珠这般言语,何御医才冷哼道,“看在我徒弟媳妇儿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白芷挑了挑眉,将他的话嗤之以鼻。有不明真相的人在的情况下,这何御医总是唤了世子爷为徒弟,唤了世子妃为徒弟媳妇儿,可算是占尽了世子爷和世子妃的便宜! 白芷想着,若是何御医不是一大把年纪,她定是要寻了个麻袋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他装在麻袋里打上一顿,才能解气儿的! “夫人,我去灶房做饭了。”丁嬷嬷瞅着外头的天色不早了,便对朱珠道。 朱珠点了头,吩咐了一句,“从今儿个我从镇上带回来的豆腐里取两块出来,做了麻婆豆腐,再做一道凉拌黑木耳,其余的,你自个儿看着办。” 丁嬷嬷应了一声,屈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堂屋,去做饭了。 而这会儿何御医却是满脸的失望。 白芷笑道,“怎么?还真想吃夫人做的饭菜?!” 何御医撇了嘴,道,“谁不想吃我徒弟媳妇儿做的饭菜?!你不想?” 白芷被问的一愣,半晌没有回话,是啊,这么说来,其实她也想吃朱珠做的饭菜! 朱珊原是依偎在朱珠身旁,这会儿站直了身子,笑道,“哪里有人不想吃我家大姐做的饭菜的?!若是有,那那人定是脑袋被驴踢了。”说着,朱珊撑不住又笑倒在朱珠身上。 “哈哈哈……”何御医也跟着笑,“小珊儿这话说得真真有理!” 白芷觉着这会儿她不能说话了,如果与何御医对着干,那她可不就成了朱珊口中的那个脑袋被驴踢了的人了?!可如果同意了何御医的说法,那何御医可不得在自个儿面前嘚瑟了?!不成不成! 所以,闭口不言是上策! …… 堂屋里的几人说着话的时候,一声鹰叫划破长空,白苏与白芷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眸里满是惊喜,是世子爷养的那只雄鹰! “夫人,定是公子来信儿了!”白芷兴奋地道。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白苏变疾步走了出去,不消片刻就拿了一个小木桶进来。 白苏恭敬地将那小木桶交给了朱珠,朱珠迫不及待地将它接过,打开之后,粗粗地一瞧,里头并没有塞信纸,难不成那雄鹰并不是回来送信儿的?! 朱珠又仔细地瞧了一眼那小木桶,瞧见那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便将小木桶翻了过来,口朝下,将里头的东西倒在了手上。 那应该是几块被切碎了的药材,因为离得近的朱珠闻到上头散发着阵阵药香。 何御医在一旁瞧着,眉头皱了又松,道,“老夫瞧着,这好像是当归。” 朱珠挑眉望向他,问道。“您能确定?” 何御医抿了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白芷急道,“哎呀,您这又点头,又摇头的是几个意思?!还不快把话说明白了?!” 何御医这会儿可没心思与白芷斗嘴,而是对朱珠道,“夫人不妨将它们给我瞧瞧,我才能判断准确。” 朱珠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药材给了何御医。 何御医将那药材放在手心里,凑到鼻子下一闻,这回非常确定地道,“夫人,这确实是当归。” 当归,当归! 朱珠倏地双眸一亮,司庭远虽未给她送来一言半语,但这当归却是蕴含了千言万语! 司庭远平安无恙地拿到了碧水火莲,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不止朱珠,还有何御医、白苏和白芷都明白了司庭远的意思,一个个为此而感到高兴,世子爷不仅没事儿,等他不日带回碧水火莲,治好了世子妃的病根儿,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唯有朱珊却有些懵懂,不晓得大家伙儿在高兴些什么。秉承着朱珠教她的“不懂就要问”的态度,朱珊问道,“你们都在高兴什么?大姐夫平白无故送回药材做什么?!咱们是有谁得病了吗?” 朱珠拉过朱珊,让她站在自个儿的面前,与她解惑道,“珊儿,你大姐夫送回的药材并不是治病用的。” 听到这,朱珊更加疑惑,药材不是用来治病,那用来做什么呢? 朱珠继续道,“你方才也应该听何御医说了,那药材唤做当归,你大姐夫是想告诉大姐,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当归,当归,归……”朱珊喃喃自语,倏地就提高了音调,“原来如此,大姐您可真聪明!” “珊儿,夫人可不是聪明。”白芷笑道。 “嗯?”朱珊不解,唬了脸道,“你居然说我大姐不聪明!” 白芷瞪了朱珊一眼,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倒是先让我把话说完!”顿了顿,又道,“夫人是与公子心有灵犀一点通!” 听闻这话,朱珊才缓了脸色,赞同着白芷,道,“白芷姐姐说得对!大姐和大姐夫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妻之间的默契!” 喝着茶的朱珠听朱珊说“夫妻间的默契”差点儿就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这小人儿人小鬼大的! “既然徒弟快要回来了,那我这回就不与你们一道去庄子上了,我得回去先准备准备。”何御医突然开口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被当成了坏人 朱珠听明白了何御医的意思,便点了头,道,“也好,那就劳烦何御医了。” 何御医挥了挥手,笑道,“您可别客气。” …… 吃晚饭的时候,丁嬷嬷的手艺虽比不上朱珠,但也算是得了朱珠的真传,那饭菜的味道有八成相似。 不过即使如此,这放在平日里,何御医都要挑剔一番。 可因着今儿个得知,司庭远不日便能携着碧水火莲回归,何御医心情舒畅,竟也没有对饭菜挑剔,连吃了两大碗米饭,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后头的屋子里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与朱珠他们在桃花村口分别,何御医回了县城,而朱珠她们则去了用来种葡萄的庄子。 朱珠她们一进庄子,就被闻讯等在庄子外的庄头给迎进了庄子里的主院。 一路走来,朱珠仔细观察了一番,屋子似是被翻新过,墙漆刷得甚是考究,和那地上落了的雪似是融为了一体。 一个中年妇人这会儿正站在主院儿门口,见了朱珠她们随着庄头而来,忙笑着上前,与朱珠行礼道,“见过夫人。” 朱珠点了点头,虚扶着让她起身。 而这时,庄头笑道,“夫人,这是贱内,您就唤她陈氏即可。” “陈氏?”听了那庄头娘子姓陈,朱珠笑道,“倒是与我家大伯母的娘家是本家了。就冲这姓儿,我可得唤一声陈婶子了。” 那庄头娘子是个爽朗的性子,听朱珠这般言语,便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一个粗妇,哪里能与夫人您的大伯母相提并论!” “噗嗤……”站在朱珠身旁的朱珊笑道,“我瞧着陈婶子不仅与我家大伯母同姓,而且这性子也像。” 朱珠点头赞同道,“说得极是。” “哎哟,您二位可臊死我了。”庄头娘子用袖子半捂了脸装作羞涩的模样笑了半晌,继而又道,“夫人也别站在外头了,快请进正堂里头坐。” “嗯……”朱珠点头,随着庄头和庄头娘子进了正堂。 朱珠在主位上落座,司昊宸便醒了过来,闹着要朱珠抱,朱珠连一口热乎茶都没喝上,便将司昊宸抱了过来。 庄头娘子给朱珠倒了杯茶水,瞧着司昊宸笑道,“这是小公子?瞧着可真是机灵。” 没有哪个做娘的不乐意听到别人夸赞自个儿孩子的,朱珠亦然。 听了庄头娘子的话,朱珠笑得与有荣焉,可口中还是谦虚道,“他啊,这会儿瞧着机灵,回头可是要闹得人头疼。” 丁嬷嬷平日里极疼司昊宸,听朱珠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沉着声道,“夫人,有您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说着,还附带了一个谴责的目光。 朱珠一噎,突然觉得自个儿这个夫人做的太不称职了,丁嬷嬷都敢这般与她说话了。 长叹了一口气,朱珠又觉得自个儿肯定改不了对下人和善的脾性,于是,便只能任由丁嬷嬷如此这般了。 不过,说实在的,没有必要对下人过度严苛,整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里还会真的有人忠心于你呢?! 如今这般倒是极好的! 在正堂里头坐了一阵,大家伙儿都从那舟车劳顿中缓了过来。 朱珠便让庄头和庄头娘子自去忙活,过一个时辰再召集了庄户到庄子的空地上说话。 待庄头和庄头娘子下去,朱珠则抱着司昊宸起身,带着朱珊她们去逛一逛这庄子,也瞧一瞧该在哪儿建专门用来酿葡萄酒的作坊。 出了庄子的主院,入目的是一大片田地,一条细长的河流从中流淌过,将那一大片的田地一分为二。 这会儿是冬日,不是农忙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庄户在田地里侍弄,朱珠瞧着,料想他们种的是耐寒的冬日菜。 走在田间的小道上,虽然寒风冷冽,但朱珠却觉得心旷神怡。 这会儿,只听得丁嬷嬷感叹道,“老奴这上了年纪,对幼年的事儿能记住的却是不多。但还是记得爹娘还在的时候,咱们家也有几亩地,不管农忙还是农闲,爹娘总在地里头刨活,为的就是让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一些。那会儿,我和姐姐便担了家里头的杂事儿,包括给爹娘送饭的事儿。”说着,丁嬷嬷又指着田间小道上走来的一个提着竹篮的孩子,笑道,“我那会儿瞧着还没有那孩子大。” 老朱家是农户,往年于氏还在的时候,家里头的地会由她来侍弄,朱珠身子骨不好,于氏又不待见她,就没有让她送饭,那这事儿便落到了朱琼和朱珊身上。 因此,朱珊对丁嬷嬷的话深有体会,连连点头。 朱珠笑道,“这庄户人家虽然过得贫寒,但也不失温情。” 丁嬷嬷笑道,“是啊,那些日子却是我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白芷上来搂了丁嬷嬷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道,“您今后的日子也定当是极好的。” 丁嬷嬷拍了拍白芷的手,笑道,“没错没错。” 众人说笑着,方才丁嬷嬷指着的那小孩已经走近,瞧见朱珠她们这几张生面孔,脸上露出警惕来,小心翼翼地欲要从她们旁边经过。 朱珊瞧着她那一脸警惕,皱着眉道,“小妹妹,你做什么这般?咱们难道瞧着像是坏人?!” 那孩子没料到朱珊会突然开口与她说话,惊了一跳,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红了红眼。 朱珊的眉头松了松,脸上有些哭笑不得,“你可别哭啊,我又没拿你怎么样?!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可不得觉着我欺负了你?!” 那孩子依然没有开口说话,瞧了瞧朱珊,又瞧了瞧朱珠她们,见她们都是一脸的和善,想起自家娘说的,坏人都会伪装,所以不要轻易与陌生人说话。于是,那孩子谨记着自家娘的话,拎着竹篮,撒腿就跑了。 朱珊在后头高声喊她,她也没有回头,只一股脑地跑进了田地里,去寻了自个儿的爹娘。 朱珊满脸的无奈,抬头问着朱珠,“大姐,她为何这样?!” 朱珠煞有介事地逗着朱珊道,“她或许觉着你是拐卖那孩子的人贩子。” 第三百四十八章 见庄户恩威并施 “嗯?”朱珊满脸的诧异,但瞧见朱珠脸上的戏谑,便明了她是在逗自个儿,随即跺了跺脚,娇声道,“大姐,你太坏了!” 瞧着朱珊那娇俏的小模样,朱珠她们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就连被朱珠抱在怀里的司昊宸也拍着手咯咯直笑。 朱珊瞪了司昊宸一眼,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嗔道,“有你什么事儿?!” 司昊宸只觉得朱珊是在与他玩儿,笑得更欢快了。 朱珊气结,“哼……”了一声,转身往前走去。 朱珠在她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丁嬷嬷她们跟了上去。 将庄子逛了一圈,朱珠便选定了山脚下的那块空地用来建造酿葡萄酒的作坊,正好连着那一大片田地,又靠近河流,无论是采摘葡萄,还是洗葡萄,都非常便利。 这会儿,朱珊打着哈欠,嚷着逛累了,要回主院儿去歇息。 朱珠便带着大家伙儿回了主院。 这会儿,庄头娘子已经将歇息的屋子收拾好了,请了朱珠她们各自进屋去歇息。 朱珠小睡了一会儿便起来,由白苏和白芷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往主院儿外的那片空地而去。 待朱珠出了主院儿门,外头已经站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估摸着这庄子上的人都到了。 “娘,是方才我在给你们送饭的时候遇上的人。”突然,一声尖细的孩子声儿穿到朱珠的耳朵里。 朱珠循着那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个妇人伸手捂住一个孩子的嘴,脸上满是惶恐,嘴里说道,“你嚷嚷什么?!那是咱们的新东家,你可莫要惹恼了人家。” 朱珠认出了那孩子,分明就是方才在田间小道上遇上的将她们当作是坏人的孩子。 朱珠走过去,在那妇人愈发惶恐的脸色下,微微弯腰,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袋,笑道,“小妹妹,咱们又见面了!”说着,又对那妇人道,“这位嫂子,你快松了手,别捂着孩子了。” 那妇人听眼前这新东家唤她嫂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松了捂着自家孩子的手。 那孩子脱离了自家娘的钳制,抬头瞧着朱珠,小声道,“您就是新东家?不是坏人?!” 朱珠失笑出声,道,“我可瞧着像坏人?!” 那孩子摇了摇头,可又咬了唇道,“娘说过,坏人是瞧不出来的!” 朱珠一愣,明白了过来,原来方才在田间小道上遇到的时候,这孩子过于警惕是因为自家娘的教导。 那妇人听着自家孩子的话,心惊肉跳起来,合着自家孩子将朱珠这个新东家当成了坏人,这下可别真惹恼了新东家,让他们一家丢了生计。 想到这,那妇人飞快地描补道,“东……东家,我……我也是……瞎说的,您……您可别……别放在心上。” 朱珠却笑道,“诶~嫂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哪里是瞎说?!你分明是说了真话,将孩子教育得极好!从小就对人有警惕之心,便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没料到朱珠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还夸奖了她一番,那妇人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对朱珠这个新东家印象便是极好。 这会儿,庄头过来禀报说,除了那些腿脚不利索的,庄子上的其他人都来齐了。 朱珠点了点头,便回到了主院门口的台阶上。 朱珠朝那庄头示意,庄头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庄户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便是咱们庄子的新东家,大家与新东家见礼。” 众人早就听闻了这一茬,对他们来说谁是东家都一样,反正都是一样的种地交租罢了。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与朱珠见了礼。 朱珠听着,眉头直跳,果然是庄户人家,规矩还是差了些。不过,这却不是什么大事儿。 朱珠抬手,应下了众人的礼。 这会儿,白芷站了出来,按着朱珠的吩咐道,“各位庄户,咱们家夫人将这庄子买了是用来种植葡萄树,还会在庄子上建一座酿制葡萄酒的作坊,今后你们就帮着她做活儿,必不会亏待你们。” 白芷的话音落下,众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葡萄酒?难不成这新东家就是镇上那卖葡萄酒铺子的东家?!” “哎哟,这葡萄酒是稀罕玩意儿,我那亲家上回来串门子,就带了一壶来,那滋味可真是……”老汉说着,还舔了舔自个儿的嘴唇。 “你那亲家是寻常农户,咋还能买得起葡萄酒?这是发达了?!” 老汉回道,“没有没有!听我那亲家说那葡萄酒寻常人家也买得起。” “不是说稀罕玩意儿,怎么……” “哎哟,我原先还以为咱们是买不起的,所以经过那铺子也不敢往里头凑,听大爷这么说,回头我就去买来喝喝。” …… 朱珠含笑,瞧着众人议论纷纷。半晌,才示意白芷继续。 白芷点头,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霎时,众人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以后在咱们庄子上做活的人每人每年十两银子,还有,若是到了年底咱们的葡萄酒卖得好卖的多,夫人还会给你们额外的银两奖励,也好让大家伙儿过个好年。” 庄子上的庄户常年种地,但交了租之后,自家的收入便非常微薄,如今听白芷说不仅每人每年有十两银子,到了年底的时候,还会有额外的银两,他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毕竟辛辛苦苦一整年,为的就是多赚些银两,在过年的时候多添件新衣、多买些肉吃,过一个温饱的新年,不是吗?! 这会儿,庄户们都由衷地谢着朱珠道,“多谢东家!” 朱珠点头,算是收下了大家伙儿的感谢,继而道,“大家好好做活,我必不会亏了你们。”顿了顿,朱珠瞧了一圈众人,语气郑重地道,“我虽不是那心狠之人,但若是有人敢偷奸耍滑,我也定是不会轻饶,轻则打板子,重则赶出庄子任由你们自身自灭,可听明白了?!” 众人顿时心中一凛,讷讷地点头,纷纷表示不会做出那些偷奸耍滑的事儿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提问的汉子 白芷抿了嘴,笑着对朱珠道,“夫人,我瞧着大家都是老实人,定不会辜负了您的期望,若是真有那么一两个,也得问问我手里的这把匕首同不同意!”说着,一把匕首从白芷的袖口里滑出,落到她的手里。 台阶下的庄户们瞧见白芷笑意盈盈地把玩着手里的那把匕首,都吞了吞口水,即使这会儿有些小心思都不敢表露出来,不然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嫌自个儿命太长了。 朱珠心头满意白芷的这一手震慑,但嘴上却嗔道,“快将匕首收起来,可别吓着了大家伙儿。” 白芷笑了笑,听了朱珠的话,将匕首收了起来。 朱珠这会儿又去安抚台阶下的众人,道,“我这婢女身上有些功夫,所以这性子不似寻常的姑娘家,你们可要多担待些。” 众人忙摇头如捣蒜,纷纷道,“夫人言重了。” 瞧着众人的模样,微微微勾的嘴角越发地上扬,接着,便道,“大家有何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可以提出来。” 闻言,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好半晌都没有人言语。 “没有吗?”朱珠又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任何人言语。 朱珠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散了……”说着,就将手交给了一言不发的白苏,转身就要回到主院儿里。 可就在她跨了一条腿进门的时候,身后有汉子粗声粗气地嚷道,“夫人慢走,我有事儿想问问清楚。” 朱珠脚下一顿,将跨出去的那条腿收了回来,回转过身子,瞧着那方才出声的汉子,道,“请说。” 没有料到朱珠会这般客气,那汉子愣了愣,道,“东家客气了。有一事我还不甚明白,您这是要在庄子上又种葡萄又酿酒,那这葡萄没有种成前,势必是没法酿酒的。可种葡萄又用不上这么多人,那闲着不是就没有工钱了?” 听了汉子的问,大家伙儿也小声地嘀咕了起来,若是没活做,他们便没有工钱,没有工钱,那么原本就贫寒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加艰难,难不成要全家人都出去乞讨为生不成?! 不不不,这可万万不行! 不管台阶下的众人是怎么想的,朱珠倒是在对方才那提出问题的汉子暗自赞赏。那汉子虽瞧着粗粗笨笨的,但却是个心思细腻的。若是好生栽培,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 想到这,她笑着与他以及众人解惑道,“这事儿我也想过,这天寒地冻的并不是种葡萄的时节,最早也要到来年开春。这段时日先将酿酒的作坊建成,我再让人从别的地儿运些葡萄来,大家先学如何酿酒,一步步来就是了。你们放心,这庄子上除了年老体弱、年纪小的,人人都能有活儿做。” 朱珠并没有将所有的打算都说出口,但这些足以让在场的众人放下了心,纷纷笑了起来,那笑里满是对新事物的向往和新未来的期许。 …… 让庄户们散了,朱珠回了正堂,庄头跟进来,恭敬地问道,“东家,是否需要我去寻一些工匠来造那酿酒的作坊?” 朱珠摇了摇头,笑道,“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是。”庄头应了,道,“那东家有事儿再吩咐于我。” 朱珠点头,想到了方才那大胆提问的汉子,问着庄头,“李叔,方才提问的汉子姓甚名谁?平日里为人如何?” 庄头怔了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拱手笑道,“回东家的话,那汉子叫李石头,是咱们庄子上出了名的大孝子,家里头老娘死的早,老子又瘫在床上,这些年都是他在家里前前后后的忙活着。不过就因为家里清贫,又有个瘫子爹,所以二十好几了也没个姑娘瞧得上他,至今还打着光棍。要我说啊,栓子人好,有孝心,对人仗义,又有两把子力气,哪里能过不好日子?!那些瞧不上他的姑娘可真是没长眼儿。” 听庄头说那汉子姓李,又对他一顿猛夸,朱珠便笑道,“这李栓子莫不是李叔你家的亲戚?” 庄头一愣,呵呵笑道,“东家瞧出来了?!没错,栓子他爹与我是堂兄弟,他便是我的侄儿。”顿了顿,又道,“东家可别误会,我夸栓子的都是事实,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侄儿,我才夸他。” “我明白的,李叔。”朱珠微微一笑,道,“我瞧着他不错,今后你就多带着他些。” 庄头一喜,忙谢朱珠道,“那我就替栓子多谢东家了!” 朱珠微微颔首,挥手让他下去了。 …… “夫人,您喝口水,方才说了好些话,该是口渴了。”白苏端了茶水进来,与离开正堂的庄头点了点头错身而过,又往前走了几步,将茶水往朱珠身前一递,浅笑道。 朱珠接过那茶水喝了一口,那暖茶入喉,驱散了满身的寒气,让她禁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会儿,白芷在一旁不乐意了,撅着嘴嘟囔道,“说话说得多的该是我?!我还渴着呢,怎么就没有茶水喝?!” 虽然是嘟囔,但是白芷离朱珠和白苏站得近,她的话被她们俩听了个全。 朱珠和白苏对视了一眼,均是有些无奈。 朱珠指着白芷,笑着对白苏道,“快,快去给你姐姐倒茶去,免得渴着了她,埋怨咱们。” 白苏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拿了空的茶杯就去给白芷倒茶。 倒完茶,又递到白芷面前,道,“喝。” 可白芷却头一扬,并不去接那茶杯。 白苏皱了皱眉,自家这个姐姐是恃宠而骄了不成?!可别惹恼了世子妃! 朱珠却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你这丫头还闹起脾气来了不成?!怎么着?还得我亲自给你递过去,你才愿意喝不成?!” 白芷嘴角一抽,她哪敢啊?!忙笑着扭回了头,接过那茶杯,一饮而尽。 “你喝慢些,别呛到了。”朱珠拧了眉,提醒着白芷。 白芷喝完那茶水,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嘴,呵呵笑道,“夫人,放心,不会呛到的。” 第三百五十章 开工 “可还要再喝一杯?!”白苏凉凉地问道。 白芷摇了摇头,“不用了,够滋润的了。” 话音落下,正堂里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朱珠吩咐白苏,道,“白苏,你明儿个回桃花村一趟,将泥瓦匠喊来,我要与他商议建造酿酒作坊的事儿。” “是,夫人。”白苏应了下来。 …… 第二日一早,白苏便回了桃花村,在临近晌午的时候,将泥瓦匠给唤了来。 朱珠请了泥瓦匠在椅子上坐了,又让白芷给他倒了杯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大口喝下那热茶,泥瓦匠通体舒泰,放下茶杯,笑道,“我听白苏姑娘说你想造一座酿酒的作坊?” 朱珠点头,亦是笑道,“这不就寻上大叔您了嘛!”说着,从袖兜里拿了一张图纸出来,展开了给泥瓦匠瞧,“大叔您瞧瞧,这是我画的酿酒作坊的图纸,您就照着这图上的意思,给我造一座可好?!” 泥瓦匠粗粗地瞧了一眼那图纸,猛地就是瞳孔一缩,满脸的震惊。只见他站起身,上前几步,从朱珠手里拿过那图纸,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随即抬眸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朱珠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急急地问道。她昨儿个晚上凭着记忆将前世那朱琼画的作坊图纸给画了出来。她的记忆不全,有些地方模糊了,便自个儿做了修改,这会儿听泥瓦匠问自个儿,只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这可对了!”泥瓦匠兴奋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灵巧的头脑,好好好!” 朱珠抿了嘴笑,“大叔您过奖了。”顿了顿,朱珠又道,“这回还是像上回那样儿,劳烦大叔帮着将青砖去买了。” “诶~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见外了不是?!”泥瓦匠挥了挥手,又道,“下晌我就去砖厂,瞧瞧有没有现成的青砖,若是有,我便让他们明儿个一早送来。” “我让白芷与您一道走一趟,您也不用特地再回来与我说那青砖的事儿了,让她给我禀报即可。”朱珠笑道。 “成!”泥瓦匠笑呵呵地应了,又道,“那我就不回来了,直接去找我的那些兄弟们。” 朱珠笑着点头,“这回可又得麻烦您和您的那帮兄弟,还是老规矩,每人每天六十文,包晌午饭。” 泥瓦匠笑着应了,又道,“这回可别又多给了。” 朱珠一愣,想起上一回泥瓦匠他们给自家造屋子的时候,她每人多给了一百文的事儿,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别光顾着笑,这回若是多给,我可就恼了。”泥瓦匠见朱珠没有讲自个儿的话放在心上,便假意地唬着脸道。 朱珠失笑,“好好好,我记得了。” “这还差不多。”泥瓦匠这才笑了。 …… 朱珠留了泥瓦匠吃了晌午饭,又歇息了半晌,泥瓦匠才带着白芷匆匆地驾车去了他相熟的砖厂,正巧那砖场有三千块青砖,泥瓦匠便一股脑儿地买了下来,让他们明个儿一早送去朱珠的庄子上。 …… 第二日一早,砖厂的人拉了好几辆车进了庄子,惹来庄户们新奇的目光。 朱珠昨儿个已经得了白芷的禀报,今儿个便早早地起了床,等着送青砖的人来。 这砖厂的人一进庄子,就有人告知了朱珠。 朱珠便领着白苏和白芷,后头还跟着好奇想去凑热闹的朱珊,以及抱着司昊宸的丁嬷嬷,几人一道出了门。 待朱珠她们一行人到了那要建造酿酒作坊的空地,砖厂的人在庄头的指引下,也堪堪地拉着车到了。 朱珠瞧了一眼那车上满满地码着青砖,顿时脸上浮现笑意,好似眼前的青砖已经被建造成了一座大型的酿酒作坊似的。 砖厂的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将三千块青砖从车上搬了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 这会儿,泥瓦匠带着他的那几个兄弟们也来到了这空地,一时,这空地竟然沾了好些人。 “哎哟,大侄子怎么亲自送起青砖来了?!”泥瓦匠瞧着一正在擦汗的汉子,惊呼道。 那擦汗的汉子笑道,“三千块青砖可不是小数目,我爹怕路上出什么意外,便命我跟着一道押车过来了。” 泥瓦匠点头,伸手招呼那汉子过来,指着朱珠,与他介绍道,“这是买你家青砖的夫人。”接着又对朱珠道,“这是砖厂管事的儿子。” 朱珠和那汉子相互见了礼,朱珠便让白苏将除了青砖定金之外剩余未付的银两给付清了。 那汉子仔细地将白苏递给他的银票仔仔细细地收了起来,抬眸对朱珠笑道,“夫人,你日后还要买青砖,记得找我家,我家的青砖可是一等一的好。” 朱珠笑着点头,侧过去问泥瓦匠,“大叔,这三千块青砖可够?” 泥瓦匠拧着眉想了想,“粗粗地算却是够了,但……”说到这,他顿了顿,转而对那汉子道,“你回去与你爹说,再烧个一千块青砖出来。” 听到又是一千块青砖,那汉子甚是兴奋,又可以有银子赚了,便忙点头应了下来,生怕泥瓦匠临时改了主意。 “呶,这是一千块青砖的定金。”朱珠示意白芷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那汉子。 那汉子痛快地将二十两银子收了,便与朱珠和泥瓦匠告辞,拉了车回了砖厂,去烧制额外的一千块青砖。 待砖厂的人一走,泥瓦匠和他的兄弟们便摩拳擦掌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 泥瓦匠笑着对朱珠道,“我们这就开工了?!” 朱珠亦是笑道,“开工。” 泥瓦匠得了朱珠的话,招呼着他的兄弟们一个个地撸起了袖子,开始了酿酒作坊的建造。 见这儿也没了自个儿的事儿,朱珠她们便回了主院儿。 而围观的庄户却久久没有散去,他们看着忙碌的泥瓦匠他们,还有那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砖,不禁感慨,这新东家还是个风风火火的行动派,前儿个刚说要造酿酒作坊,今儿个便开了工。 真真是令人千般万般的佩服!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新作坊落成 不过一个来月的功夫,在快要临近年关的时候,那气派的酿酒作坊已然完全建成,泥瓦匠他们还帮着朱珠在作坊的各处放了可以吸附石灰味道的绿植。 新作坊落成,必然是要摆席面。于是,朱珠让白苏拿来了黄历,特地挑了个黄道吉日,请整个庄子上的庄户来吃酒席。 摆酒席的那天,罕见的是个大晴天,庄户们都不约而同地穿了自个儿最为体面的衣裳,拿了家里的鸡蛋、番薯、酱菜等当作是礼品来了新作坊。 庄头站在新作坊门口,拦了送礼的庄户,笑道,“东家说了,今儿个来吃酒席的,一律不准带礼,快拿回去。” “这……”庄户们面面相觑。 有婆娘皱了眉道,“咱们这是上门吃酒席,不带礼像什么话?!” 庄头也不恼,只笑道,“东家还说了,大家伙儿今后都要在这新作坊里做工,就将这儿当作自家就成,到自家吃席还得带礼?!” 庄户们听了这话,心里头暖意融融,纷纷暗自下了决心,今后在这酿酒作坊里得好生做活,也不枉费了东家待他们这般心善。 朱珠万万不会想到,她仅仅是不想让那些贫寒的庄户破费,却在不经意间收买了人心。 酒席吃得很热闹,几乎整个庄子上的人都来了,这好久都没有聚在一块儿,大家伙儿自是把酒言欢。 朱珠站在台阶上给众庄户敬了一杯酒,便进了酿酒坊左侧的屋子,她这位东家的席面被庄头特地安排在这儿,不需要与那些庄户坐在一块儿,但也不会显得朱珠孤傲,不愿意与庄户们一道吃酒席,所以,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 屋子里的席面上坐了朱珊、何御医、李家老爷、李家夫人,还有李茜茹。丁嬷嬷她们和小张嫂子、金玲、小张嫂子的表妹、并着两个孩子在旁边另开了一桌,吃得是不亦乐乎。 “珠儿,舅舅祝你今后这生意顺顺利利,财源广进!”李家老爷端了一杯酒在手里,笑呵呵地对朱珠道。 朱珠亦是端了酒杯起来,笑道,“多谢舅舅。”说着,便小口地抿了一口酒杯里的葡萄酒。 李家老爷倒是豪爽,仰头,一口就饮尽了杯子里的葡萄酒,喝完,还不忘点头称赞,“我这也不是头一回喝这葡萄酒了,可每回喝都让我觉着畅快!” 李家夫人往自家老爷面前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叮嘱道,“你别光顾着畅快,快多吃些菜,可别到时候光喝酒了,头晕不适。” “哪会这般?!”李家老爷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很听话地拿起筷子,将那菜夹了,送进了嘴里。 咽下了嘴里的菜,李家老爷惊喜道,“这味道?难道是珠儿你亲自下厨做的?” 朱珠捂了嘴笑,道,“舅舅您吃出来了?!” 李家老爷点了点头,“我吃过不少厨子做的菜,唯独你的最独特。”说到这,李家老爷突然皱了眉,道,“今个儿这么多席面,难不成你天不亮就起来了?!” 朱珠一愣,明白过来李家老爷定是觉着外头的那些席面也是自个儿做的,所以才有此一言。 朱珠失笑道,“舅舅这回可想差了,外头的席面可不是我做的,是请了镇上食馆的厨子做的。” 闻言,李家老爷皱着的眉才散了开来,脸上现出了笑意,“那就好,不然可是要累到我家宝贝外甥女咯。” 这会儿,何御医笑道,“放着美食当前,你们可别再说了,吃才是第一要事!” 何御医这话一出,席上众人都笑了起来。 宴席散去,朱珠请了李家老爷他们去主院儿歇息。而小张嫂子她们则是留在酿酒作坊里头帮忙收拾。 来到主院儿,李茜茹扭着朱珠的衣袖,说道不用给她准备房间了,她就与朱珠一道,朱珠拗不过她,便应了下来。 待大家歇息够了,酿酒作坊里也已经收拾完毕,朱珠便领着李家老爷他们在里头走了一遭。 妇道人家们自然是瞧不明白其中的玄机,而李家老爷和何御医则是瞧得啧啧称奇。 李家老爷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自豪之情,这朱珠不愧是妹妹的闺女,不愧是流着李家的血,这头脑确实不简单,像极了他们李家人。 走在李家老爷身旁的何御医心里则是满满的欣慰,欣慰自家世子爷娶到了这样一位能干的世子妃,日后定能帮着成就一番大业。 李家老爷和何御医心里的想法,朱珠自然是不清楚,这会儿她与小张嫂子的表妹说着话。 小张嫂子的表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气派的作坊,心里有些慌乱,怕自个儿今后管不住这么大个作坊。 心里这么担忧着,这脸上也带了些情绪出来,对着朱珠欲言又止。 朱珠瞧见了,便笑道,“嫂子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小张嫂子的表妹便将自个儿心头的担忧说了一番。 小张嫂子在一旁听了,还不待朱珠说什么,便嗔道,“你这人怎么又来了?!上回不是说得好好的?!这作坊大怕什么?!多历练历练就是了。” 朱珠笑着接了话,道,“小张嫂子说得对。你就安心着些,我会让庄头和庄头娘子在一旁协助你,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有人从旁协助,小张嫂子的表妹心里到底是踏实了不少,点了头道,“我会尽了我自个儿的全力,努力去做。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儿,东家你一定要与我明言,我也好将它改了。” 朱珠点头,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说你两句,你可别与我闹脾气。” 小张嫂子的表妹笑道,“我哪敢啊!” “就是。”小张嫂子亦是笑道,“我这表妹就是个好性子,我还没瞧见她与哪个人闹过脾气。” “那就好!来,我带你们去看看洗葡萄和晒葡萄的地儿。”朱珠笑着跨过门槛,来到了作坊里头的空地上。 这儿朱珠让泥瓦匠做了一个细长的管道,管道的一头连着水缸,另一头通向田间的那条河流。 第三百五十二章 新作坊落成(2) 朱珊瞧着新奇,跑到那管道前研究了一番,侧头问朱珠,“大姐,这怎么用?” 朱珠笑着走上前,给朱珊演示了一番,只见她伸手拧了管道上的一个机关一下,等了会儿,便有水从那管道里流了出来,进了跟前的水管里。 “这这这……”朱珊惊得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茜茹亦是惊呼道,“珠姐姐,这水是哪儿来的?” 朱珠将那机关又重新拧上,笑着与不约而同满脸惊奇的众人道,“这是我特意请了专精机关的匠人设计的机关。就像你们方才瞧见的,只要我将那机关一拧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河水从管道通过特别打造的过滤网过滤掉泥沙之后流进水缸里,这些水便可以用来清洗葡萄。” “原来这是外头那条河的河水!”李茜茹感叹道,“珠姐姐,你真的是好心思,这番装置都能设计出来。” “是啊!”朱珊连连点头,赞同着李茜茹的话。接着,朱珊问着朱珠道,“大姐,我能不能试试?” 朱珠含笑点头。 朱珊喜笑颜开,因为身量不够,便踮了脚,伸手学着朱珠的模样去拧那机关。 一拧开那机关,便有水流了出来。 朱珠笑着伸出双手,放到水流下,让那水流到手心里,继而捧着它,递到朱珊面前,笑道,“珊儿,可要尝尝?!” 朱珊点头,将自个儿的嘴凑了过去,小小地尝了一口,继而双眼微亮地瞧着朱珠,“这水竟是甜的!” “让我也尝尝!”李茜茹凑了过来,亦是就着朱珠的手尝了一口,“还真是甜的!珠姐姐,难道这是因为装了过滤网的缘故?!” 朱珠将手上还剩余的水给洒在地上,接了白苏递上来的帕子,边擦这手,边笑道,“我方才说了,这过滤网只是过滤掉泥沙罢了。” 李茜茹皱了眉,“那这河水为何……?” 朱珠将帕子还给白苏,笑道,“这还得归功于白芷,是她有一回无意间喝了那河里的水,才发现那河水竟然是甜的。” 朱珠这话一出,大家伙儿都恍然大悟地点了头。 可大家却没有发现的是白芷脸红了红,而白苏则是一脸揶揄地瞧着她。 朱珠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其实真相是,白芷有一回在河边与朱珊嬉闹,因地上积了雪,脚下一滑,便栽进了河里。虽然她有功夫在身,但谁知那会儿却死活使不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个儿落了水。 白芷不会水,这不,便在河里呛了好几口水。 待白苏将她从河里拎上岸,回过神后,便觉着嘴里头甜甜的,这才惊觉那河水是甜的。 朱珠原就想着用那条河的河水来洗葡萄,这河水是甜的便是意外之喜! 这会儿,白芷在心里头暗自庆幸,世子妃到底是对她好,竟会顾及她饿面子,没将她那丢人的事儿说出来。 可白苏那眼神怎么瞧着怎么不舒服,白芷将脸上的红晕敛去,拿眼瞪了瞪白苏,白苏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白芷借着衣袖的遮挡,伸手掐了一把白苏的手臂,拿眼威胁她。 白苏才不惧她这般,笑着掐了回去,接着,便跟着朱珠他们去了作坊的另一处。 另一处是一个很大的屋子,朱珠给李家老爷他们介绍,这是酿酒作坊的库房。 “这库房可真大。”朱珊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 “诶?珠姐姐,这些架子上的坛子都是用来存放葡萄酒的吗?”李茜茹指着那一排排整齐的架子问道。 朱珠含笑点头。 李茜茹又问道,“那最上头的坛子可怎么拿下来?” 架子瞧着有一丈来高,这哪里是寻常人能够够得着的?! 朱珠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低声了吩咐白苏和白芷一句,见她们俩点头往库房的另一头走去,才笑着对李茜茹道,“稍等,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朱珠这般言语,让李茜茹心里的好奇更甚。 不多时,白苏和白芷推了一个最高处的三面带了栏杆的楼梯过来,在一个架子前停下。白芷登上那楼梯,伸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拿到酒坛子。 李茜茹和其他人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库房里头还有这等可以移动的楼梯,随时供人登到高处去取酒坛。 “珠儿,这些架子可稳当?”这会儿,李家老爷却是问着朱珠,“现在这些酒坛子还空着,份量便轻,这些架子可以承受。若是酒坛子里装了葡萄酒,那份量就重了,到时这些架子承受不住,葡萄酒全都毁了去,那可是很大的一笔损失。” 朱珠扭头瞧向李家老爷,笑道,“舅舅,您放心,这些我都事先想到了。所以,我让木匠们选用了最好的木材来打造这些架子,还曾尝试过放重物,却是稳当得很。” “嗯,那便好。”李家老爷满意地点了头。 将酿酒作坊的四处都瞧了一遍,这天色也不早了。知道朱珠这几日必然很忙,李家老爷他们便没有准备留下住上几日,吃了晚饭便回了县城。 何御医也跟着一道回去了,他今儿个是忙里偷闲来凑个热闹,府里头还有药材等着他去处理。 送走了李家老爷他们,朱珠回到正堂,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竟是毫无形象地瘫在了椅子上。 丁嬷嬷瞧了朱珠这样直摇头,但也知道她累了,便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夫人,可要我帮你捏捏肩?!”白苏问道。 朱珠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白苏便抿着唇,走到朱珠的身后,伸手替她捏肩。 顿时,朱珠舒坦得禁不住吁了口气。 “夫人,喝杯茶。”白芷给朱珠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的桌子上。 朱珠半睁着眼睛,拿起那茶杯喝了一口,继而又闭上了眼睛享受白苏的捏肩。 “娘……”这会儿,被丁嬷嬷抱在怀里的司昊宸开口唤了一声朱珠,想要与她玩儿。 丁嬷嬷忙“嘘”了一声,小声地对司昊宸道,“小公子,你娘累了,咱们让她歇息会儿,待会儿再玩,好不好?” “累?”司昊宸侧头想了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巧地点了头,“好!”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过年前 因着临近年关,朱珠便没有急着让酿酒作坊开工,反而是让庄头挨家挨户发了些银两,让庄户们先过个好年。 庄户们推辞不过,收了朱珠的银两,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信服,决心今后要在酿酒作坊里好生做活,也不枉费朱珠这个新东家对他们的厚待。 朱珠可不晓得这些,她这会儿正抱着司昊宸,领着朱珊在镇上的布庄里挑选布匹,给家里的人每人做一套新衣裳,过年穿。 布庄的老板娘乐呵呵地陪在一旁,指着摆在朱珠面前的新布匹,笑道,“你们来得巧,这是昨儿个新到的,今儿个才摆出来,你们快挑挑。” 朱珠笑着点头,让朱珊她们去挑自个儿喜欢的。 朱珊欢呼一声,便上前左瞧瞧,右看看,觉得眼前的布匹都不错,一时拿不准主意。 而白苏、白芷还有丁嬷嬷却犹豫着,并没有立时上前,毕竟她们的身份是奴婢,就算平时朱珠待她们好,可这在主子跟前挑布匹,还是不合规矩。 朱珠瞧向她们,笑道,“怎么了?” 白苏、白芷还有丁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踌躇道,“这……不合规矩。” 朱珠挑了眉,继而假意沉了脸,道,“在咱们家,我说的就是规矩。怎么?还要我请你们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苏、白芷和丁嬷嬷便只得上前,与朱珊一道挑布匹。 不同于朱珊的摇摆不定,白苏、白芷和丁嬷嬷倒是非常干脆,各自挑了适合自个儿的布匹,便退到了朱珠身后,继续肃手站着。 “大姐,珊儿挑不出来!”朱珊苦着一张脸对朱珠道。 朱珠笑看了她一眼,扭头对老板娘道,“那就这些各来一匹。” 朱珊吓了一跳,忙摆了摆手道,“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都买了,那得花多少银子?!” 朱珠将司昊宸交给丁嬷嬷抱着,继而摸了摸朱珊的小脑袋,道,“无事,现如今咱们的酿酒坊有进项了,买布的这些银子,大姐还出得起。” “可……”朱珊又想说什么,但是被朱珠伸手打断。 只听得朱珠对布庄的老板娘道,“劳烦老板娘将这些布匹都给我包起来。” 布庄的老板娘乐呵呵地应了一声,招呼着伙计给朱珠包布匹,之后便对朱珠笑道,“这做了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出手都大方多了。” 朱珠抚着桌案上的布匹,心里感叹着这布匹确实不错,听闻布庄的老板娘的话,扭过头来笑道,“您可别与我说,您做了这布庄生意之后越发的省吃俭用了。” 谁知,布庄的老板娘煞有介事地道,“还别说,自从我管了这布庄,真是变得抠门儿了!” “噗嗤……”老板娘的话惹得在铺子里的人纷纷笑出了声。 朱珠笑着指了她,道,“哪有人这么埋汰自个儿的?!” 布庄的老板娘上前,携了朱珠的手,轻拍道,“可不就是我咯。” “哈哈哈……” 一时,这布庄充斥了欢声笑语。 待伙计将布匹包了,朱珠便央了布庄的老板娘帮着送去桃花村司家。 布庄的老板娘一口应承了下来,道是待会儿就派人送去。 又与老板娘说了会儿话,朱珠便告辞离开,去了自家酿酒坊。 朱珠吩咐小张哥明儿个贴了告示出来,酿酒坊从腊月二十六开始歇息,一直到年初八再开门迎客。 小张哥原是觉得腊月二十六就歇息太早了些,可朱珠这个东家坚持,又说了在年前多些时日让铺子里的人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小张哥觉得有理,便应了下来,第二日在门口贴了告示。 一时间,得了消息的人都纷纷来了这酿酒坊,提前订了过年要喝的葡萄酒。 瞧着那一波一波的人,小张哥整日里都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这是后话了,先说眼前。 朱珠又吩咐了小张哥过几日送两坛子葡萄酒去县城的天香楼,再带了信儿给房掌柜,这两坛子葡萄酒是送给房掌柜的年货。 小张哥问朱珠,是否还要给朱珠的舅家准备几坛子。 朱珠却摇了摇头,说自个儿自有主张。 小张哥便没有再言语,一切都按照了朱珠的吩咐去做。 如此这般地吩咐完,朱珠便带着朱珊她们回了桃花村。 之后的日子,便是采买年货,再前前后后地打扫屋子。 在腊月二十九那一日,朱珠吩咐白苏和白芷走了一趟县城,分别给何御医还有李家送去了丰厚的年礼,其中包括她自个儿亲手酿的、已经在家里头的地窖里存放了几个月的葡萄酒,这不同于新酿的葡萄酒,它的味道更加醇厚,不是亲近之人,朱珠还舍不得送出去。 白苏和白芷从县城回来,身后跟着何御医,朱珠倒不是十分惊讶,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怎么连李茜茹都跟来了? 李茜茹笑着上前,搂了朱珠的隔壁道,“珠姐姐,我来你这儿过年,你不会不欢迎我?!” 朱珠笑道,“怎么会不欢迎?可你来了我这过年,你爹娘不就孤单了?!” 李茜茹皱了皱鼻子,撇了嘴道,“他们哪里会孤单,他们啊巴不得我不在跟前儿杵着,也好清静些。” “你啊……”朱珠无奈地伸出手指戳着李茜茹的额头,又道,“不管你爹娘,那你的轩林哥哥呢?!也不管了?!” 听朱珠提到许轩林,李茜茹的脸红了,跺了跺脚,嗔道,“我不与你说话了,我找珊儿去。”说着,扭头去了朱珊的小屋子。 朱珠在她后头瞧着,宠溺地摇了摇头。 这会儿,白芷走上前,对着朱珠道,“夫人,许公子他们一家去了祖籍,说是祖籍的本家亲戚成亲,回去观礼。舅夫人瞧着茜姑娘精神不振的,便打发了她来咱们这儿过年,想着你们姐妹俩在一块儿,也好让她分分心。” 朱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个事儿,不过朱珠心里头不无感叹地想着,李茜茹和许轩林关系可真是两小无猜,关系极好! 想到这,朱珠暗自一笑,自个儿不也是如此,拿了白芷的话来说,司庭远一出门,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过年 大年三十。 一大清早,朱珊就醒了。穿了衣裳,兴冲冲地跑进院子里,瞧着满院子的积雪,笑得合不拢嘴,高呼道,“下雪啦,下雪啦。” 朱珠在屋子里头由白苏伺候着梳妆,听到朱珊的叫嚷声,笑道,“这丫头是兴奋过头了。” 白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道,“今儿个过年,可不就是她们这些孩子最高兴的时候。” 朱珠点头,拿了司庭远头回送她的簪子递给白苏,道,“今儿个就戴这支。” 白苏瞧了一眼那支簪子,脸上的笑深了深,接了过来,戴在了朱珠的发髻上。 朱珠透过铜镜瞧见了白苏脸上的笑,耳根微微红了红,但也没有说什么。 一时梳妆完毕,朱珠起身,往外头走去。 刚打开屋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让朱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前是一片白茫茫,虽冷风凛冽,但朱珠瞧着这白雪皑皑,心里到底是欢喜。 猛地想起,自个儿和司庭远这一世便是在雪地里初次相遇,心里不觉就对这白雪又多了层喜爱。 白苏瞧着朱珠打哆嗦,上前来,将手里的斗篷披在朱珠身上,嘴里嗔道,“我不过就是一个错身给您拿斗篷的功夫,您就开了门,也不怕冻着您自个儿。” 白芷收拾了床褥,走过来,嘴里亦是说道,“是啊世子妃,您可仔细着些。这眼瞧着世子爷就要回来了,您若是冻出个好歹来,世子爷定要心疼。” “好了好了,我听你们的就是了。你们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跟村里头的婆子们一般竟是爱唠唠叨叨。”说着,朱珠白了白苏和白芷一眼,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出了屋子去了灶房。 进得灶房,丁嬷嬷正在里头烧水,准备做早饭,瞧见朱珠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木材,站起身与她行礼。 朱珠摆了摆手,脱了斗篷交给后头进来的白苏,笑着对丁嬷嬷道,“今儿个你就歇歇,我来做早饭。” 丁嬷嬷一怔,心想着朱珠约莫是想做些新鲜吃食,便笑道,“那老奴今儿个就腆着脸歇息一回。” 朱珠笑着点头,手下不停地做起早饭来。 朱珠的手脚很快,不消片刻,早饭便做好了。朱珠便吩咐白苏和白芷端去了堂屋。 白苏和白芷瞧着那清汤寡水的米糊糊,还有几个粗粮饼,有些欲言又止。 朱珠自然瞧见了,明白她们心头的疑惑,但这会儿也不打算与她们解惑,只催着她们赶紧的将早饭端去堂屋,再唤了在外头堆雪人的朱珊和李茜茹、以及在廊下凑热闹指挥着的何御医进屋吃饭。 朱珊、李茜茹还有何御医听到可以吃早饭了,忙去洗了手,进了堂屋,坐到桌前,可瞧见桌上那简陋的早饭,脸上都有些不明所以。 这会儿,朱珠从堂屋外头进来,朱珊便问她,“大姐,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咱们怎么早饭就吃这些?” 一双双疑惑的眼睛瞧着朱珠,朱珠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是慢悠悠地走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了,才道,“今儿个是大年三十没错,但那些个好饭好菜的,咱们放在晚上。这早饭就用来忆苦思甜!” “好一个忆苦思甜。”何御医出生赞道,“现如今的人得了富贵便忘了以前那些贫苦的日子,徒儿媳妇这般做却是极好。” 朱珠笑道,“何御医您谬赞了!”顿了顿,又对大家道,“吃……” 众人应了,端了碗,拿了筷子,就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李茜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般的吃食,却是有些难以下咽,但她明白朱珠的心思,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尽量地将一碗米糊糊给吃了下去。 朱珠的这一番做法,在后来的日子被司庭远知晓,于是今后的每一年大年三十,无论恢复真实身份之后的元府多么尊贵,那早饭都只吃米糊糊和粗粮饼。 这一做法甚至成了元府的传承,每一代子孙都如此。 吃完早饭,朱珠吩咐白苏和白芷去隔壁将铁家两母子请来,今儿个就在司家过年了。 铁家母子是拎着礼上门的,朱珠瞧见了便直摇头,笑道,“这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这么客气做什么?!” 铁柱娘瞪了她一眼,道,“怎么?这大过年的,我们上门拜年,你不收礼?若是不收,我们可就回去了。”说着,真的要转身往外走去。 朱珠忙上前去拉了铁柱娘,讨饶道,“婶子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您这礼,我收了收了。” 铁柱娘睨了她一眼,笑道,“那还差不多。”顿了顿,便吩咐铁林道,“快,将咱们的礼给拿进屋子里头去,免得回头你嫂子又反悔了。” “诶诶。“铁林使劲地点头应了,拎了礼就进了堂屋。 这会儿,院门被敲响,朱珠让白苏去开了门,进来的是金玲,她的双手拿着不少东西。 朱珠瞧着差点儿就想扶额,得,这孩子想必也是来送礼的。 果不其然,这会儿只听得金玲笑道,“珠姑姑,我爹娘让我来给您送年礼,他们今儿个去我外祖家送年礼了,不得空,说是过两日再来给您拜年。”说着这话,金玲瞧见站在朱珠身旁笑看着她的铁柱娘,红着脸打了声招呼,“大娘也在呢。” 朱珠笑道,“你爹娘也真是客气。” 铁柱娘笑道,“他们这是借着过年来谢你帮他们呢,还不快收了,莫要叫他们心里头不安。” 听了这话,朱珠就捂了嘴笑道,“这金玲还没嫁进您家呢,您就帮着亲家说话了?!” “你这丫头……”铁柱娘被朱珠的话说得哭笑不得。 金玲更是红透了脸。 正在这时,铁林从堂屋里头出来,瞧见院子里的女眷们一个个笑颜如花,心里头便泛起了嘀咕,他不过就是进了堂屋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热闹了? 这么想着,便瞧见站在自家娘和朱珠跟前的金玲,脸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笑意。 朱珠和铁柱娘瞧了铁林的那幅模样,对视了一眼,均是觉得将铁林和金玲说成一对是极好的事儿,这不,两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极好极好!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过年(2) “白芷,快,接了金玲的礼,莫辜负了她家的心意。”朱珠笑着侧头吩咐白芷。 白芷应了一声,上前对金玲道,“来,金玲,将礼给我。” 金玲浅浅地笑着,将手里的礼递给了白芷。 白芷接了过来,将小张家的礼拿进了堂屋。 这会儿,铁柱娘轻咳出声,打断了铁林对金玲的炙热眼神。 铁林的耳根红了红,迎上自家娘揶揄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朱珠眼睛转了转,笑着对铁林道,“铁林兄弟,你陪金玲说说话,我和你娘先进屋了。”说着,又对金玲道,“金玲,你坐一会儿,莫要急着回家。” 铁林忙不迭地点了头,他巴不得与金玲多待一会儿。 金玲则是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头去。 朱珠和铁柱娘脸上的笑更加的揶揄,但也善解人意地将院子留给了铁林和金玲,让他们好生说话。 进得堂屋,丁嬷嬷已经在里头摆了做饺子的食材,这会儿正用力地揉着桌案上的那团面团,而朱珊和李茜茹则是兴致勃勃地各拿了一双筷子,在搅着她们面前的那白菜猪肉馅儿。 听到动静,丁嬷嬷抬起头来,唤了声“夫人”,又对朱珠身旁的铁柱娘笑道,“铁家妹子来了。” 铁柱娘点头,走上前,撸了袖子就去帮丁嬷嬷揉另一个面团。 朱珠则去拌韭菜鸡蛋馅儿。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由丁嬷嬷和朱珊负责擀面皮,朱珠和铁柱娘一人包着一个馅儿。 李茜茹、白苏、白芷也上来凑趣,学着朱珠和铁柱娘的模样包着饺子。可到底是头一回包饺子,那包出来的饺子不是这儿豁了口,就是那儿漏了馅儿,竟没有一个是能瞧的。 李茜茹紧抿了唇,凑在朱珠身边,瞧着她的手下动作,慢慢地学着。 李茜茹身旁的白苏则是皱紧了眉头,觉着这包饺子看似简单,实则比她舞枪弄棒还要来得艰难。 白芷则把手里的面皮往桌上一丢,嘟着嘴嚷道,“这包饺子怎么就这么难,我不包了!” 朱珊瞧着她这模样,停下手上的动作,笑得前俯后仰,说道,“白芷姐姐,你就不是包饺子的料!” 白芷瞪了她一眼,把方才丢在桌上的面皮拿起来,递到朱珊面前,道,“那你来!” 朱珊学着朱珠平日里的样子,挑了眉,接过那面皮,笑道,“我来就我来,你可瞧好了!”说着,手下不停地去舀了一些白菜猪肉馅儿放在面皮中央,接着将面皮合起,两手一捏,顿时一只个头精致小巧的饺子就出现在朱珊的手上。 朱珊将那饺子拖着,举到白芷的跟前,歪着头笑道,“白芷姐姐,你瞧,我包得可好?!” 白芷这会儿已然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她万万没有想到朱珊小小年纪就会包饺子! 这会儿,只听得朱珠笑道,“白芷,你别灰心,我还记得珊儿头一回包饺子的时候,那模样还不如你呢。” 朱珊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跺了脚,嚷道,“大姐……!” 朱珠拿眼去瞧她,笑道,“难道不是?” “可我现在不这样了!”朱珊理直气壮地道,“而且我可不像白芷姐姐那般半途而废了!” 朱珠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你说得不错。”顿了顿,扭头去瞧白芷,问道,“白芷,你觉得呢?!” 白芷被朱珊的话弄得倔脾气犯了,拿了丁嬷嬷刚擀好的一个面皮,咬牙道,“我就不信我包不好一个饺子了!” 朱珠哈哈大笑道,“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白芷!” 正边包着饺子,边说着话的时候,铁林从外头进来,铁柱娘朝他回头瞧了瞧,没见到金玲,便问道,“怎么?金玲回去了?” 铁林点了点头,笑道,“她说她要回家做饭去,回头她爹娘回来了,还能有口热乎饭吃。” 铁柱娘点头,感叹道,“这小张家今年当真是能过个好年了。”顿了顿,又道,“也多亏了珠丫头。” 闻言,朱珠无奈地摇了摇头,讨饶道,“婶子,您这话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可别再说了成不成?!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铁柱娘瞧着朱珠那哭笑不得的模样,笑道,“成成成,我不说了,再不说了。” “那还差不多。”朱珠说着,手下又不停地包了一个饺子出来。 这会儿,堂屋门口探出何御医的脑袋,朝堂屋里头瞧了一圈,见铁林一个碗男子在堂屋里头,便向他招了招手,笑道,“小子,你来,帮着我劈柴去。” “诶。”铁林应了一声,就往堂屋外头走去。 “噗嗤……”白芷笑出了声,朝何御医道,“何御医,你也要劈柴?” 何御医吹胡子瞪眼,道,“怎么?我不能劈柴?!” 白芷忙摇了摇头。 何御医又道,“哦,那就是瞧我年纪大了,劈不了柴了是?!” 白芷又摇了摇头,笑道,“哪能啊?!我这不是怕劈柴累到了您,若是有个什么不小心的,闪了您的腰,那可就不好了!” 何御医冷哼了一声,道,“那就多谢你的关心了,不过,你先管好你自己!瞧瞧你手上的那东西,能叫饺子?!” “你……”白芷脸色一变,欲要与何御医说理,可是瞧了瞧自个儿手上的根本就不像饺子的饺子,便偃旗息鼓,颓然了下来。 何御医在无形中胜了白芷一局,高兴得差点儿就想手舞足蹈,但这在人前,他可做不出来这有伤风化的事儿。 于是,何御医没有再说话,只是满脸堆笑着带着铁林到院子里头劈柴。 劈柴确实是个体力活,不过就劈了约莫五六根的样子,何御医便气喘吁吁了起来。 铁林瞧着他那一副像是要累岔气的模样,忙让他到一旁歇息,自个儿继续劈柴。 于是,就这样,何御医坐着,铁林劈柴,很快就将院子里的柴火劈完了。 何御医便又指挥着铁林将劈完的柴靠墙码得整整齐齐的。 铁林忙活得这寒冬腊月的,竟是出了满头大汗。而反观何御医,倒是歇息了一会儿,便脸不红气不喘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过年(3) 堂屋里,两大盆饺子馅儿已经见了底,朱珊数着包的饺子,约莫有三百来个,着实吓了在场的几人一跳。 白芷感叹道,“这么多啊,咱们怎么吃得完?!” 朱珠笑道,“怎么会吃不完,外头那两个劈柴的饭量可不小,我估摸着他们一人就能吃上好几十个。回头再拿一些饺子去村长家、张木匠家还有小张哥家。再有剩的,咱们就晚上守岁的时候饿了当宵夜吃,这不就吃得完了?!” 听闻朱珠此言,堂屋里的几人想了想,却是朱珠说的这个道理,这会儿再看那桌上的三百个饺子,便不觉着它们多了。 “那夫人,我这会儿就去灶房里头烧水,等水开了,咱们就能煮饺子了。”丁嬷嬷笑着对朱珠道。 朱珠点了点头,“快去,快些煮完,珊儿也能快些吃到,她现在这模样竟是饿狠了。” 堂屋里的几人听着朱珠的话,朝朱珊瞧去,只见她瘫软在椅子上,像是浑身没有力气了一般。 正在这时,“咕噜……”“咕噜……”两声声音从朱珊的肚子里传出来,堂屋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哈哈大笑声。 瘫软在椅子上的朱珊则是红着脸,捂着肚子,心里头怒骂,这不争气的肚子!什么时候不叫,这会儿却叫了?!额,不过大姐却是说对了,她真是饿了。 丁嬷嬷笑了会儿,便出了堂屋,去了灶房。 三下五除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热水便煮开了。 白苏和白芷将那三百个饺子端进了灶房,丁嬷嬷则是洗干净了手,一个一个地将饺子放进了滚烫的水里。 待那一个个饱满的饺子从水底下浮到了水的表面,丁嬷嬷便灭了灶火,将饺子盛了起来,吩咐白苏白芷将饺子端去堂屋。 等那煮熟的饺子放到朱珠的面前,朱珠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多饺子,怕是家里头这会儿应该没有碟子了,差不多都用上了! 丁嬷嬷进了堂屋,便给了朱珠这个肯定的答案,家里头的碟子用光了,但是好在,这三百个饺子正巧用光了碟子,而不是还需要碟子,不然可不得央了铁柱娘回家去取些碟子来?! “白苏、白芷,你们拿了一个食盒,装了三碟子饺子,将它们挨个送去村长家、张木匠家还有小张家。”朱珠吩咐道。 白苏和白芷应了一声,便去拿了食盒,将饺子装了,送去朱珠方才吩咐的那三户人家。 接着,朱珠亲自去灶房调了吃饺子要用到的蘸料,这蘸料其实很简单,就是醋里头加了辣椒,另还配了蒜泥,若是有人爱吃蒜的,那便可以加,若是无人爱吃蒜,那便可以只吃最基本的蘸料。 朱珊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眼前的饺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那一口咬下去居然还有汤汁,鲜得她差点儿就掉了眉毛。 还没等她吃完,朱珊就招呼身旁的李茜茹道,“茜姐姐你快吃吃看,这饺子可真好吃!” 李茜茹点头,拿了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在蘸料里头蘸了,吃到嘴里,只觉得唇齿间留了白菜肉馅儿的香味,再带了些辣辣的味道,真让人回味无穷。 丁嬷嬷脸色淡淡地瞧了一眼朱珊,紧抿了唇,这丫头又将规矩给忘在了脑后,竟然不等夫人先动筷,自个儿倒是先动起筷来了! 朱珠将丁嬷嬷的脸色瞧在眼睛里,心里不觉有些幸灾乐祸,自家这个朱珊妹子未来的日子可会惨咯,这丁嬷嬷怕是又对她的规矩不满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想到这,朱珠整了整心神,开口招呼着其他人吃饺子,见朱珠动了筷子,其他人便兴高采烈地吃起了饺子。 吃到一半,白苏和白芷也回来了。她们在门口将满身的寒意给去除了之后,才走到堂屋中央,对朱珠回禀了一番,并带回了三家人的谢意。 朱珠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白苏和白芷快坐了,趁热将饺子给吃了。 一时吃饱喝足,众人,包括朱珠在内,都有些困顿。 朱珠便让大家都各自回房去歇个晌午觉。铁柱娘和铁林也回了隔壁铁家,临走的时候还对朱珠说,等歇完了晌午觉就过来。 歇完晌午觉,大概就是半个时辰的模样,朱珠便起了身,稍作梳妆打扮一番,朱珠推门出屋,这一出屋子就瞧见朱珊、李茜茹在院子里头堆着早上没有堆完的雪人。 朱珊和李茜茹听到动静,转头瞧过来,瞧见是朱珠,那冻得通红的小脸均是笑开了。 朱珊开口道,“大姐,你快过来!” 李茜茹接了话道,“是啊,珠姐姐,你快过来与我们一道堆雪人。” 朱珠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推拒道,“不了不了,你们玩儿。” “别啊,大姐,这堆雪人可好玩了。”说着,朱珊猛地站起身,朝朱珠跑来,伸手拉了她,就要往院子里去。 “嘶……”朱珊的手刚碰到朱珠的手,朱珠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这珊儿的手跟冰块儿似的! “对不起大姐,我手凉,一时没注意。”朱珊明白自个儿让朱珠受凉了,忙与她道了歉。 朱珠摇了摇头,道,“无事,你快去堆雪人,将雪人堆完也好回屋暖和暖和。” “诶。”这会儿,朱珊也不想再让朱珠与她们一道了,朱珠身子骨弱,还是不要受凉为妙。 瞧着朱珊颠颠地跑回去,朱珠转身去寻了白苏。 白苏这会儿在灶房里头帮着丁嬷嬷添着柴火。朱珠进了灶房,就问白苏,道,“白苏,你这边可有预防冻疮的药膏?” 白苏一愣,这朱珠怎么冷不丁地问自个儿要预防冻伤的药膏了?这般想着,脸上便带了疑问出来。 朱珠笑着与她解惑道,“珊儿和茜妹妹在外头堆雪人,那小手凉得很,我怕她们待会儿回了屋,暖和了之后,这手会生冻疮,所以得用预防冻疮的药膏提前防护一二。” 白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夫人,您放心,我那儿有预防冻疮的药膏,我这就去取来,待会儿就能让珊儿和茜姑娘涂抹了。” “嗯,如此甚好!”朱珠笑着点头。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过年(4) 于是,待朱珊和李茜茹终于堆好了那雪人,满意地来回欣赏了一番之后,白苏便拿了预防冻疮的药膏来,仔仔细细地替她们俩给涂在了手上,并叮嘱道,“可莫要将手往嘴里塞。” 朱珊听了,撅了嘴,道,“白苏姐姐,你这是把我和茜姐姐当成小娃娃了。” “是啊,白苏,我和珊儿哪里还是会把手指头往自个儿嘴里塞的小娃娃?!”李茜茹嗔道。 白苏收着那防冻疮药膏的手就是一顿,她不过就是好心提醒一句,毕竟这药膏若是内服,会中毒,她原也是为了她们俩好罢了。不过,白苏也听出来了,朱珊和李茜茹只不过就是和她闹着玩儿而已。 想到这,白苏刚要说什么,朱珠在一旁笑道,“行了,你们俩就少说两句,白苏懂医,你们听着就是了。” 朱珊和李茜茹对视一眼,均是笑了起来,“珠姐姐大姐,我们省得。” “嗯……”朱珠轻应了一声,转而去逗弄依已然睡醒的司昊宸。 司昊宸这段时日已经会扶着物件儿走路了,被朱珠抱在怀里哪里还会安分,扭着小身子就要下地。 朱珠拿他没有办法,便吩咐了白苏和白芷,在堂屋里头用自个儿前儿个让张木匠做的矮低的小木栏,围城一个方形。接着,再在方形区域里头铺上软垫。 待一切准备完毕,朱珠才将司昊宸放在里头,让他扶着那小木栏去走路,即使走不稳,摔了,也不会疼,身下有软垫呢。 朱珊和李茜茹走过去,问白苏和白芷要了两个多余的软垫,一人一边趴在小木栏上,弄出了动静来吸引司昊宸往她们那儿走。 这么来来回回的,司昊宸走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软垫上,玩着自个儿的手指,任由朱珊和李茜茹如何逗弄他,他都不理。 朱珠拿着绣品坐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绣着,间或抬眸望一眼这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会儿,丁嬷嬷从外头进来,说是张木匠家来人了。 朱珠放下手上的绣品,对丁嬷嬷道,“快请。” “不用请了,我这不就进来了吗?!”外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继而堂屋门口进来一人,朱珠瞧去,原来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 “张大婶子来了,快请坐。”朱珠笑着起身,上前欲要去扶张木匠家的大儿媳。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摆了摆手,嗔道,“咋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用你扶。”说着,便拣了朱珠旁边的椅子落座。 朱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将手上挎着的篮子放在她和朱珠中间的矮桌上,往朱珠这边推了推,笑道,“呶,这是我婆婆要我给你送来的,谢谢你今儿个晌午给咱们家送来的那些饺子。” 朱珠探头瞧了一眼,满满的一篮子鸡蛋,推辞道,“不过就是几个饺子罢了,哪里需要谢的?快将这鸡蛋收回去,我可不要!”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笑道,“你若是能说服我婆婆,我便将这鸡蛋拎回去。” 朱珠一愣,随即哭笑出声,“婶子这不是难为我吗?” 张木匠的娘子送出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往回拿的,上一回朱珠便不愿意收他们家送来的礼,张木匠家的娘子还直接动了气,所以她哪里敢与她说这事儿!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笑道,“行了,行了,你就收下。” 无奈之下,朱珠只得收下了那一篮子鸡蛋。 这会儿,张木匠家的大儿媳问道,“你家男人还没回来呢?!” 朱珠点头,“还没呢,不过相公来信说,他不日便可归来。” “那就好。”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只不过,这年却是没法在家过了。” “是啊,这都年三十了。”朱珠感叹着,心里遗憾,这是她和司庭远成亲的第一个过年,他却并不在家,怎么想,这心里都有些不得劲儿!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许是察觉到了朱珠突然间的心情低沉,忙指着司昊宸,岔开了话题道,“这小子倒是越长越壮实了,瞧那个蹬腿的劲儿,可不是其他同龄的孩子能比的。” 闻言,朱珠从思绪中醒了过来,嘴角浮上了丝丝笑意,双眸瞧着司昊宸,嘴里却对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道,“婶子说的是,上回,我带了他去镇上,隔壁米粮铺子的小孙子与我家昊宸一般年纪,那身量瞧着却是比我家昊宸小了不少,这会儿还不太能开口说话,更别说走路了。” 说这话的时候,朱珠一副自家孩子便是最好的模样,惹得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哈哈大笑。 朱珠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笑道,“婶子可莫笑了,我说得都是事实。” 闻言,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欲要去忍住笑,但却忍不住,还是笑得前俯后仰。 司昊宸听到张木匠家大儿媳的笑声,朝这边儿瞧了过来,紧跟着,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哎哟,你家这孩子长得可越来越像你家男人了,尤其是笑起来的这个小模样,像极了!”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笑道。 朱珠捂了唇笑,心里头想着,那可不,这完全是应了那句话“外甥像舅”。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头想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不然可就坏了大事儿。 于是,朱珠笑道,“儿子像老子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你说得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点头,起身走到那围着的小木栏前,伸出手,对司昊宸道,“来,让大娘抱抱。” 司昊宸歪着头瞧她,瞧了半天觉着自个儿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便小手一甩,转身走到了另一边儿去。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伸出的手顿了顿,扭头对朱珠道,“我听说你家小子极是认人,这会儿瞧着还真是……” 朱珠点头,起身走到小木栏前,半蹲着对司昊宸道,“昊宸,这是张大娘。你唤她一声大娘,让娘听听。” 朱珠开口,司昊宸听明白了,对张木匠家的大儿媳露出笑来,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大娘。”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异想天开 “诶……”司昊宸的一生唤,乐得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差点儿就当场封了红封给他。 还是朱珠唬着脸说不收红封,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才作罢。 这会儿,隔壁铁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直接惊动了堂屋里头的朱珠她们。 “夫人,我去瞧瞧发生何事了。”白芷开口,还没等朱珠点头,就一溜烟地往外头跑。 正在此时,丁嬷嬷快步从堂屋外头进来,便与正要出堂屋的白芷撞了个满怀。 “哎哟……”白芷的冲劲儿足,直把丁嬷嬷给撞倒在了地上。 白芷惊了一惊,忙去扶丁嬷嬷。 “丁嬷嬷,你没事?”朱珠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丁嬷嬷摇了摇头,可待白芷将她扶起,她却死死地皱了眉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丁嬷嬷,你怎么了?!”白芷急急地问道。 丁嬷嬷脸上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她艰涩地开口道,“老奴的脚扭了。” “快,快扶了丁嬷嬷坐下。”朱珠吩咐着白芷,扭头又对白苏道,“白苏,快替丁嬷嬷瞧瞧。” 白苏应了,待白芷将丁嬷嬷扶了坐下,便去检查丁嬷嬷的脚。 尽管白苏非常的小心翼翼,但丁嬷嬷还是疼得呲牙咧嘴。 可她还有事儿要与朱珠说,便忍着那疼痛,哑声开口道,“夫……夫人,您快去,快去铁家瞧瞧,他们家来了人,不知是谁,这会儿正闹着呢。” 闻言,朱珠诧异万分,这铁家独门独户的,没有什么亲戚,这又是大过年的,谁会来闹事儿?! 还不待她多想,隔壁铁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朱珠心惊,生怕出了什么事儿,朱珠便快速吩咐了白苏一句,“照顾好丁嬷嬷。”便急匆匆地待了白芷去了铁家。 铁家这会儿门户敞开,院子里头跌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这会儿正在哭闹,嘴里喊着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却不领情”之类的话。老妇人的身旁站着一个面相尖酸刻薄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 而铁家两母子正一脸铁青地站在离那三人五步远的地儿。 瞧见朱珠从外头进来,铁林悄悄地拉了拉自家娘的衣袖,对她示意。 于是,一心关注着那三个疯女人的铁柱娘这才瞧见了朱珠和白芷,你们怎么来了?!” 朱珠和白芷绕过那三个疯女人,对铁柱娘道,“我听到这儿的动静,怕您被人欺负。这不,我过来给您壮壮胆。” 一听朱珠这话,铁柱娘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三个疯女人对朱珠道,“你来给我评评理,咱们铁家与小张家定了铁林和金玲的亲事,是也不是?!” 虽然不明白铁柱娘的话与三个疯女人有何关系,但朱珠还是点头答道,“没错,你们两家定亲的时候我也在场,是亲眼目睹了这事儿的。而且前不久你们两家还一道办了定亲小宴,将铁林和金玲的庚帖做了交换,这做不得假。” “呵……”铁柱娘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道,“谁成想,今儿个这老妇上门,自称了小张哥的伯娘,特地来换亲来了!” “换亲?”朱珠皱了眉,想起之前朱琼也想与她换亲,待她晓得了之后,这心里头可是恶心了透! “对,你没有听错。”铁柱娘沉声道,“这老妇要做主将金玲换成她这孙女,嫁来我铁家!” “哦?不过就是隔房的伯娘罢了,还能做得了这主?!这我可是头一回听说。”朱珠挑了眉,似笑非笑道。 “咋没有?!我这上门来了,不就有了!而且小张他娘一个痨病鬼,不中用了,可不得我这个伯娘来!”那老妇这会儿也不嚎了,从地上爬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 朱珠不愿意与那老妇掰扯这些,毕竟听了她的话就晓得她这个人没什么见识,只会按了自个儿的意愿做事儿,无论对错在她那儿都是理所当然的,于是说什么都是白搭。朱珠只说了一句,“这换亲之事,小张哥他们一家可知晓?” 那老妇怔了怔,梗了脖子,道,“当然是知晓的!” “如此甚好……” 朱珠点头一笑,那老妇便觉得朱珠是听信了她的话,可谁知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朱珠扭头去吩咐白芷道,“白芷,你去小张哥家将他们一家人请来,这换亲也得先将前头铁林和金玲的亲给退了不是?!当事人不在像个什么话儿?!” “是……” 白芷高声应道,正要往外头走,就被那老妇的儿媳给拦了下来。 朱珠问道,“这位嫂子,你这是何意?” 那老妇的儿媳眼珠子一转,笑道,“不用去喊他们,方才我们来的时候,他们便不愿意来,竟是一副发了财瞧不起人的模样。那金玲她娘还说……”说到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铁柱娘瞧那老妇的儿媳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心里就是一股子腻味,拿了旁边的扫把,就想把三个疯女人给扫地出门。 朱珠一把拉住她,对她微微摇了摇头,铁林脸色难看,可也在一旁拦了自家娘,低声道,“娘,您别冲动,咱们瞧嫂子的。” 见两人如此,铁柱娘便收了手里的那把扫帚。 朱珠轻声说了一句,“稍安勿躁。”便转过身,问那老妇的儿媳,“金玲的娘说了什么?!” “这……”那老妇的儿媳故作迟疑地瞧了一眼自家婆婆。 那老妇便配合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什么这啊那的,问你你就说,磨蹭个什么劲儿?!” 那老妇的儿媳这才开口道,“金玲她娘说,说她们这会儿日子好过了,今后还会发大财,她家金玲便是做千金小姐的,嫁了那高门大户都行,何必这会儿嫁个穷小子!” “金玲她娘当真如此与你们说?!”朱珠问了一遍。 “是啊。”那老妇的儿媳一脸的无辜,“我要诳骗你做什么?而且这换亲的事儿也是金玲她娘提起的,她还给了我一锭银子,说是给我家闺女的嫁妆。”说着,那老妇的儿媳从怀里取了一锭银子出来,递到朱珠面前,证明她所言非虚。 第三百五十九章 睁眼说瞎话 瞧见那锭银子,朱珠的瞳孔一缩,没错,这确实是小张哥他们家所有。因为给酿酒坊放假前,朱珠为了抚慰酿酒坊里的人过去几个月的辛苦,特意命白苏去取一批银子,发放给了大家。 小张哥因着生平头一回拿到如此分量的银锭子,过于激动,手一抖,便将那银锭子给摔落在了地上,直将它摔得有了一个细小的缺口。 朱珠正是从那缺口分辨出,这是小张哥家的银锭子。 “我却是不信。若我那未来的岳母说了这番话,为何方才你们却不说?!”铁林冷声道。 朱珠含笑点头,“没错,这似是不合常理。” 闻言,那老妇焦急地瞧向自个儿的儿媳,她这会儿脑袋里一片空白,因为她儿媳方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她临时起意,自个儿这会儿若是说些什么,怕是会坏了她的打算,于是,只能瞧着她,让她去应付朱珠他们。 那老妇的儿媳给了老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扭头对朱珠和铁林假意地叹着气道,“哎,我想着毕竟我家和小张家是堂亲,坏了自个儿的名声,也不能坏他家的不是,所以便没有将我那堂弟妹的话说出来,也是想着全了她的颜面。” “是啊,是啊。”那老妇接了话,点头道,“与其让你们与小张家起了嫌隙,还不如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啪啪啪……”那老妇话音刚落下,朱珠便拍起了手,笑道,“这位婶子倒是深明大义。” 那老妇只以为朱珠是在称赞她,忙得意地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可谁知,还没等她得意完,朱珠便话锋一转,笑道,“照你们的意思,这本是小张哥家的意思,哪里能让你们担了不好的名声?!再说了,若是日后真的换了你们家的闺女嫁进铁家,她这脸上也无光不是?!不如这样,咱们还是请了那小张哥一家来,将事情说清楚的好。” 万万没想到自个儿污蔑了一通那小张家,可这会儿朱珠还是要去将他们喊来,若是喊了来,不就露馅儿了?!那是万万不能的!这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肉,那老妇的儿媳妇哪里肯善罢甘休。 于是,她忙上前去,欲要拉朱珠的手。朱珠皱了皱眉,忙侧过身,没有让那老妇的儿媳碰到一丝一毫。 白芷在一旁瞧着,满脸不悦地道,“这位嫂子,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别动手动脚的,我家夫人可金贵着呢!” 白芷的话音落下,那老妇的儿媳心里头十分不虞,疯狂地腹非道,眼前这小妇人不过就是长得美一些,那幅打扮也不过与她们一般无二,金贵个屁。 可心里头这般想着,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陪着笑,道,“瞧我,竟是失了分寸。” 瞧着朱珠没多大的反应,那老妇的儿媳继续道,“我方才说了,那小张家的人却是不乐意往铁家这儿来,你们去喊了也无用,何必要浪费那些个时间,不若咱们这会儿就先将事儿给说定了。” 铁柱娘从那老妇儿媳的几番推拒中瞧出了几分端倪,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们铁家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人家,既然当时是与小张家定的亲,那么不管是退亲还是你们所谓的换亲,都得小张家亲自来与我说,方才做数。”顿了顿,铁柱娘侧头对朱珠道,“珠丫头,让白芷去请了小张家来人。” 朱珠点头,对白芷示意,白芷便抬步往外头走。 那老妇的儿媳又要去拦,可方才被她拦住了,这回若是再被拦住,那白芷这么多年的武艺就白练了。 于是,白芷身形一闪,掠过那老妇的儿媳,出了铁家。那老妇的儿媳只能目瞪口呆地瞧着白芷远去。 “奶奶,娘,咱们还是走,等小张叔家来人了,咱们准露馅儿。”那老妇的孙女咬着唇,凑在老妇和老妇的儿媳身边,低声道。 “不行,不能走!”那老妇亦是低声道,“你傻啊,这铁家可是户好人家,绝不能便宜了金玲那丫头片子!” “没错!”那老妇的儿媳忙不迭地点头,低声道,“奶奶和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不知好歹。” 那老妇的孙女将唇咬得更紧了,一副的不知所措。 那老妇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给我站一边儿去,别碍着事儿。” 说完这话,那老妇便猛地往地上一坐,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头嚷嚷着模棱两可的话,直听得铁柱娘和铁林怒气冲天,朱珠眉头直跳。 哭嚎声越发地响了,惊动了附近的人,他们都来了铁家,想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何事。 “诶,这是怎么了?”来得晚的人瞧着铁家的院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早就将事儿听了一耳朵的人便与那些晚来的人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不可能,小张哥一家都是老实人,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村里人深知小张哥一家的脾性,对此间之事深表怀疑。 有尖酸刻薄的婆娘撇了嘴道,“那可说不准,他们家不是去了老朱家闺女的酿酒坊做活?听说还赚了些银子。这人嘛,发了财了就变了,瞧不起其他人咯。” “别说小张家在酿酒坊做活,这铁林不也是在里头做活?况且这铁家原本就是家底殷实,小张家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想着退了自家闺女的亲事,换了堂侄女儿嫁来铁家。”一个大娘慢悠悠地道。 众人闻言,纷纷应是,可还是有一些人不以为意,觉得就是小张家嫌贫爱富。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人来了。”不知何人说了一句,众人同时噤声,瞧着小张哥一跟着白芷急匆匆地朝铁家走来…… “夫人,小张哥一家来了。”白芷进了铁家,与朱珠禀报了一声。 而已经将铁家这儿发生的事儿从白芷那儿听来的小张哥他娘子,这会儿没有心思与朱珠和铁家两母子打招呼,而是径直扑向了那老妇的儿媳,一伸手就是两个耳光,打得她呆愣在原地…… 第三百六十章 一家子土匪 “不要脸的东西,自个儿的闺女是嫁不出去不成?!竟然想着来抢我家闺女的夫婿!”小张嫂子啐了那老妇的儿媳一口,继而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 “臭婆娘,你要死啦!”呆愣了一瞬,脸上那疼痛传来,那老妇的儿媳“嗷……”地一声,骂骂咧咧地伸出手去扯小张嫂子的头发。 小张嫂子虽然老实,但这人都欺负到自家闺女身上来了,常言道,为母则刚,这会儿便也是战斗力十足,不甘示弱地反抓回去。 一时间,小张嫂子和那老妇的儿媳便扭打在了一起。 朱珠瞧着眉头直跳,忙喊了白芷去将她们拉开。 白芷应了一声,上前去拉架,但白芷是站在小张嫂子这边的,所以在拉架的时候,暗地里掐了那老妇的儿媳好几把,直疼得她呲牙咧嘴。 “娘,您怎么样?有什么有伤到?!”金玲边问着被白芷拉到自个儿身边的小张嫂子,边仔细地观察自家娘的状况。 小张嫂子这会儿已经不是方才刚来的时候那般衣衫齐整,反而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小张嫂子怕自家闺女担忧,忙摇了摇头,道,“我无事,反倒是那臭不要脸的东西……”说着,小张嫂子斜睨着眼去瞧那老妇的儿媳。 那老妇的儿媳此刻正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瞧着像是伤得不清。 “哎呀,打人啦,没天理啦……”那老妇眼珠子一转,嚎了起来。 那老妇的孙女则是跪坐在自家娘身边,不停地抹眼泪。 外头瞧着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不多时,便有方才那尖酸刻薄的婆娘尖声道,“有事儿就好好说事儿,何必将人打成这样,当真是……啧啧……” 那尖酸刻薄的婆娘说一半,留一半,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她却是偏帮着那老妇一家的。 “呸……当年这老的抢人夫婿不成,现如今这小的又学着老的的模样来抢夫婿,怎么招,一家子都是土匪不成?!”小张嫂子冷着脸,厉声道。 此话一出,外面瞧着热闹的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忍不住想要知道得多些,毕竟小张家的娘子那话里意思可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小张嫂子,你此话何意?”朱珠将众人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 小张嫂子瞧着那老妇的儿媳冷笑,而那老妇的儿媳则是费力地抬头,一脸惊恐的模样。 突地,那老妇的儿媳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欲要冲到小张嫂子的跟前去捂她的嘴。 小张嫂子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忙侧身躲过,让那老妇的儿媳扑了个空。 朱珠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会意,微微点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点了那老妇儿媳的穴道,让她在那儿动弹不得。 小张嫂子懒得理她,只径直朝那老妇冷笑道,“伯娘不知道那档子事儿?!” 那老妇从方才小张嫂子的那番话开始,就皱了眉头,这会儿听小张嫂子问自个儿,便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心里头琢磨着,难道还有自个儿不知道的事儿?! 小张嫂子脸色沉沉,声音冷冽地开了口。 原来,在做姑娘的时候,小张嫂子和那老妇的儿媳是同一个村的,两人年纪相仿,这说亲也是撞了同个时候。 小张哥的娘瞧中小张嫂子的人品相貌,便托了媒婆去小张嫂子家说亲。小张嫂子的爹娘是极同意这门亲事的,因为那会儿小张哥的爹还在世,他的娘身子骨也好着,小张哥又踏实能干,所以家境并不差。 于是,如此再三,小张哥与小张嫂子便定下了婚约。 谁知,在他们办定亲小宴,小张哥上门给小张嫂子家送聘礼的时候,那老妇的儿媳凑在人堆里瞧热闹,这一瞧就把自个儿的魂给瞧走了。 那老妇的儿媳回了家,满脑子的都是小张哥,用那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一见钟情。 于是,那老妇的儿媳就嫉妒起小张嫂子来,又心里头不甘,她自认为自个儿的人品相貌强于小张嫂子,小张哥应该给她来提亲,而非小张嫂子! 越想,那老妇的儿媳越是气怒,便想出了要将小张哥抢过来的想法。 打定了主意之后,那老妇的儿媳便时常上小张嫂子家串门,美其名曰是与小张嫂子聊得来,便多来说说话,也解解闷。 小张嫂子虽然奇怪,但当时单纯的她却没有多想什么,毕竟有一个人陪着说话,倒是不显得自个儿孤单了。 可久而久之,小张嫂子再单纯也瞧出了异样来,因为那老妇的儿媳言谈之间十次有八次都是在提小张哥。小张哥可是自个儿的未婚夫婿,这外人,尤其是未定亲的姑娘怎么能张口闭口都是别人的未婚夫婿?! 因此,小张嫂子便不耐烦再与那老妇的儿媳说话,所以她上门来的时候总推说自个儿有事儿,没法子顾到她,便让她回去了。 那会儿的小张嫂子根本就没有想到那老妇的儿媳是存了想要抢夺小张哥的想法。直到有一回,那老妇的儿媳契而不舍地上门,小张嫂子以同样的理由想要推拒,可好巧不巧,那小张哥叩响了院门,小张嫂子只得按下不提,给小张哥开了门。 小张哥是来送他从镇上买的糕点的,送了之后便匆匆离去,怕别人瞧见了,会说小张嫂子恨嫁之类的闲话。 小张嫂子甜蜜在心,扭头瞧见那老妇的儿媳瞧向小张哥离开的方向,满眼的倾慕,她的心便沉了沉。 小张嫂子刚想要说什么,只听得那老妇的儿媳急忙道,“你既然不得空,那我就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小张嫂子应声,自个儿则一溜烟地跑出了小张嫂子家的院子。 瞧着那老妇的儿媳走的并非是回家的路,而是小张哥方才离开的方向,小张嫂子的脸色微变,心下觉着不好。想了想,将手里的糕点往院子里的架子上一放,亦是急匆匆地跟着那老妇的儿媳而去。 果不其然,那老妇的儿媳快步撵上了小张哥,小张嫂子在后头瞧得分明,忙找了个她能瞧得见小张哥和那老妇儿媳的动静,他们却瞧不见她的地儿躲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抢人夫婿 只见那老妇的儿媳娇柔做作地与小张哥说着话,小张哥明显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可她就是当作瞧不出来,堵了小张哥欲要离开的路。 小张嫂子心里头不虞,但依然沉着气,想要瞧一瞧那老妇的儿媳到底想做些什么。 约莫是见小张哥一直对自个儿不假辞色,那老妇的儿媳眼珠子一转,便说起小张嫂子的闲话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小张嫂子人品不咋地,对外人那都是装的,其实骨子里坏得很,而且还和村子里不少男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若是将她娶回去,怕是要被戴绿帽子,如此之类的话,竟是说了个不重样。 直听得小张哥眉头越皱越紧,小张嫂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张嫂子忍不住要冲出去与她理论,可却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小张哥开口了,他说道,“你是何人?我可曾认识你?” “噗嗤……”躲在暗处的小张嫂子不成功地逗笑了,而站在小张哥面前的那老妇的儿媳却是脸一阵青一阵白,合着她方才向他介绍了自个儿,又说了自个儿的闺名,他全都没有听进去?! 那老妇的儿媳胸口梗了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得干瞪眼。 小张哥摇了摇头,绕过发怔的那老妇的儿媳,就往前走。 那老妇的儿媳回过神来,一把拉了小张哥的手,道,“小张哥哥莫走,我……”话没说完,那老妇的儿媳倒是咬了唇,一副娇羞的模样。 小张哥挣脱那老妇儿媳的手,正色道,“有事儿就说事儿,莫要拉拉扯扯的。” 闻言,那老妇的儿媳撅了嘴。 小张哥早就不耐烦与她纠缠,转身就走,这回那老妇的儿媳没有来得及拉住他,只能不顾脸面的尖声道,“小张哥哥,我心悦你,要嫁你,你不能娶那水性杨花的小贱人!” 小张哥站住脚,那老妇的儿媳欣喜,只以为小张哥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毕竟她长得不比小张嫂子差,小张哥哪里会看不上她?是了是了,没错,就是这样的。 可没等那老妇的儿媳欣喜多长时间,小张哥冷冷地瞧着她,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指手画脚?!滚……”说完,小张哥便再不停留,离开了这儿。 那老妇的儿媳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继而泛了白,满眼的不可置信。 “啪啪啪……”小张嫂子拍着手,笑着走出了她躲着的暗处,“可真是一出好戏啊,今个儿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那老妇的儿媳见了小张嫂子,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露出笑意,却怎么都做不到。 小张嫂子冷笑道,“行了,莫装了,我什么都瞧见了,你啊,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头装了什么,连抢人夫婿这般不要脸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怎么?生怕自个儿找不到好的了,就抢人夫婿?!” “你……”那老妇的儿媳气急败坏。 小张嫂子伸手打断那老妇儿媳的话,继续冷声道,“若是你真的喜欢抢人夫婿,那就去镇上找去,再不然就去县城里头找,那地儿有财有势的人多的是,你不是自侍美貌吗?准能一抢一个准!像小张那种乡下小子还是留给我这种没有见识的农家闺女罢。” “你疯了……你疯了……听听你说得都是什么话?!”那老妇的儿媳指着小张嫂子,嘴里头说着些颠倒是非的话。 小张嫂子不屑道,“怎么?都做了还不敢承认!信不信我给你到处去说道说道,让大家来评评理?!” 那老妇的儿媳听了这话,立马就不敢言语,她不是怕小张嫂子,而是怕小张嫂子将今儿个的事儿说出去,那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扔下这句话,那老妇的儿媳便一溜烟儿跑了。 小张嫂子耸了耸肩,回了家。 隔了几日,小张嫂子陪着她娘到镇上去采买,遇到了正巧也来镇上采买的小张哥母子,便找了个茶馆儿坐着歇脚说话。 两位母亲聊得热火朝天,小张哥和小张嫂子也小声说着话。 让小张嫂子没想到的是,小张哥一开口就将前些日子那老妇的儿媳堵着他的事儿与她说了一番,一丝一毫都没有保留,小张嫂子那颗心便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和甜蜜。 之后,那老妇的儿媳又堵了小张哥几次,直闹得他甚少再到小张嫂子的娘家村子来。 那老妇的儿媳见小张哥那儿没戏,便想着使些诡计让小张嫂子坏了名声,嫁不成小张哥。 但那都是不入流的法子,而且一点儿都不高明,小张嫂子都轻松地躲过了,顺顺利利地嫁了小张哥,直将那老妇的儿媳气了个仰倒。 后来,不知是要膈应小张哥和小张嫂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老妇的儿媳便嫁了那老妇的儿子,做了小张哥和小张嫂子的堂嫂,让他们夫妻俩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好在只是堂嫂,两家早就分了家,过不久小张哥家又搬来了桃花村,便不用整日里瞧着那老妇的儿媳,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小张嫂子的话音刚落,瞧热闹的众人便七嘴八舌起来。 “哎哟喂,没成想这里头还有这档子事儿!”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敢做出自荐枕席的事儿来!”村里的书生皱了皱眉,对那老妇的儿媳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样。 “嘿……书生,啥叫自荐枕席?!” 书生没回答,反而是一旁的汉子嘿嘿笑道,“就是上赶着要做人家的婆娘。” 这回,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顿时哄堂大笑。 “啧啧,这老妇的儿媳可真……”白芷在朱珠的耳边轻声嘟囔了一半,发现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找不出什么词能来形容那老妇的儿媳,想了想,又道,“聘者为妻,奔着妾。这老妇的儿媳怎么连这都不懂?!” 朱珠斜睨了白芷一眼,好笑地道,“庄户人家的闺女都不曾读书,哪里懂这些?!不过这老妇的儿媳确实做得有些过头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啪……”那老妇上前,对着自家儿媳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那嘴角也挂上了丝丝血迹,可见那老妇打得那一巴掌有多么的用力,她有多么的气愤! “娘……”到底是自个儿的闺女,那老妇的孙女瞧见自家娘倒在地上,忙过去扶她,可是她那一副僵直的模样,让那老妇的孙女瞧得一阵心慌,嘴里不停地唤道,“娘,您怎么了娘?!您可别吓我啊娘?!” 那老妇脸色铁青,认为自家儿媳就是装的,便上前去,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厉声道,“别装了!就算你今天装破天去,我都不会饶了你!” 可任凭那老妇如何踢,如何踹,那老妇的儿媳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幸亏她的眼珠子还能转动,不然大家伙儿可真的要以为她没气儿了! 朱珠捂着嘴偷笑,继而示意白芷给那老妇的儿媳解了穴道。 白芷起先并不愿,但又想着,解开了穴道才能瞧好戏,于是便上前,假借着关心的名义,轻轻地在那老妇的儿媳背上一拂,穴道便被解开。 那老妇的儿媳被封了穴道的时候,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同样,她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可这一被解开穴道,那股子疼痛都排山倒海般袭来,尤其是方才那老妇踢她的那几脚,真真切切地踢在了她的腰腹上,让她疼得几欲昏厥。 “娘,我没有……”那老妇的儿媳喘了半天的气儿,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呸……”小张嫂子在一旁高声道,“若是你没有做过抢人夫婿的事儿,那你就必然敢与老天爷发誓。不若你这会儿就直接发誓!” “发……发誓?!”不只是方才被封了穴道,血液不通畅,还是被自家婆婆踢得不清,那老妇的儿媳这会儿的反应有些许的迟钝。 小张嫂子点头,“没错,对天发誓,就说若是当初真的抢人夫婿,就天打雷劈,怎么样?!” “不……不……”那老妇的儿媳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老妇瞧她这副怕事儿的模样,将方才小张嫂子说的事儿信了十成十! “好啊,我现在却是明白了,为何你前儿个非要央着我来铁家做主换亲,原来是抢不过人家娘的夫婿,便来替自个儿的闺女抢别人家闺女的夫婿!” “没有,我没有。”那老妇的儿媳还在垂死挣扎。 可那老妇再也不想听她的鬼话,而是上前,拉开自家孙女,对自家儿媳拳打脚踢起来。 “奶奶,您别打了,您别打了!就算是娘之前做了出格的事儿,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哪里还值得一提?!”那老妇的孙女嚷嚷着求情,又道,“您瞧着她这些年一心一意地对爹的份上,您就饶了她!” “不用你管,滚开。”那老妇一把推开自家孙女,继续捶着自家儿媳。 “一心一意?”这会儿,一直没有开口的金玲压抑着自个儿内心的怒火,冷声道。 “你什么意思?”那老妇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着金玲。 金玲冷笑道,“我小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我这位堂伯娘居然不知廉耻地将爹堵在屋子里头,还给爹下了药,欲要行不轨之事,若不是爹用匕首划破了胳膊,再借机翻窗逃走,岂不是危矣?!” 金玲话音落下,小张嫂子猛地瞧向小张哥,颤着声问,“可有此事?!” 小张哥紧抿着唇,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瞒了好些年的事儿,又叮嘱了金玲莫要说出口,这会儿终于是揭开了那层遮羞布了! “放你娘的屁,少在这儿污蔑我!”那老妇的儿媳嚷嚷道。 金玲冷漠地瞧了那老妇的儿媳一眼,走到自家爹旁边,拉着他的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拉,直到露出一条长长的疤,“这便是那回我爹自个儿划的,用来保持清醒的伤口!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那老妇更是气得气血翻涌,又对自家儿媳拳打脚踢起来。 这会儿,那老妇的孙女呆愣在原地,没有去拉自家奶奶,她觉得她对自家娘那美好的想法被打碎了,原来自家娘竟如此不安于室! “不好,有血。”白芷高呼一声,忙上前去隔开那老妇和那老妇的儿媳。 朱珠眉头紧皱,瞧着那老妇儿媳身下的血,心想着,兴许那老妇的儿媳怀孕了,但却并不知晓。如若不然,那老妇再生气,也不会上手打她。 “疼……我肚子疼……”那老妇的儿媳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那老妇这会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珠叹了口气,让白芷去将白苏喊来。 白芷应了,去隔壁将白苏唤了来。 白苏一进院子,就动了动鼻子,那股子难闻的血腥味瞬间就充斥了她的鼻子。白苏蹙紧了眉头,忙去给那老妇的儿媳诊脉。 好半晌,在那老妇的儿媳已经喊得嘶哑的时候,白苏收回了诊脉的手。 “咋样?”那老妇上来问白苏。 白苏淡淡地道,“孩子没保住……” “轰……”地一声,那老妇的脑子好像是被炸开了花一般,随即嗡嗡作响。 “娘啊娘……您这回可满意了?!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孙儿,这下没了,他没了!”那老妇的儿媳泪流满面,为了一条还未曾知晓便已然远去的她的孩儿的性命! “我……”那老妇欲言又止,后悔不迭。 那老妇的儿媳挣扎着起身,那老妇的孙女忙去搀扶,被她一把给推开了,她摇摇晃晃地往外头走,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众人纷纷给那老妇的儿媳让了路,心里头对她又恨又怜,恨的是不折手段抢人夫婿,抢不成,便来帮着抢别人家闺女的夫婿!怜的是在不经意间居然丧失了一条孩儿的性命! 哎,众人禁不住在心头叹息,那句话说得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那老妇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家儿媳,便带着自家孙女匆匆地离开了。 朱珠和铁家母子,还有小张哥家站在原地,瞧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觉得一阵荒唐。 可事情就如同现在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当真是闹剧一场……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过年 瞧热闹的众人见热闹散了,也纷纷议论着回了家,毕竟这年三十的,还得回家张罗着晚上的年夜饭呢! “亲家母,今儿个真是对不住了,我们也不晓得我那伯娘和堂嫂居然起了这等子荒唐的心思。”小张哥抱拳对着铁柱娘,歉意地道。 铁柱娘揉了揉额角,疲惫地挥了挥手,道,“不怪你们,这旁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们也左右不了不是?!” “多谢亲家母体恤。”深感于铁柱娘的深明大义,小张哥终是露出了笑容,感激了一番。 这会儿,铁林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对金玲道,“金玲,你尽管放心,我铁林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别人我瞧不上!”说完这话,铁林的脸泛了红。 金玲更是红透了脸,就连那脖子都红了,羞涩地低垂了头,恨不得此刻地上就有一个洞,好让她钻进去,不被人笑话。 在场的众人沉默了一瞬,随即便笑了起来。 朱珠走到金玲身旁,拉过她的手,笑道,“听着了没?铁林他可非你不娶,你啊,好福气!” 闻言,金玲的头垂得更低了。 铁林瞧金玲这模样,知道她脸皮薄,便护了她,对朱珠道,“嫂子,你可别说了……” 没等铁林说完,朱珠便拿眼去瞪他,嗔道,“怎么?这就心疼了?!” 铁林一噎,结结巴巴地道,“嫂子……胡……胡说……什么啊?!” “噗嗤……”铁柱娘忍不住笑道,“行了,你嫂子跟你逗着玩儿呢!” 正当铁柱娘请了朱珠、小张哥家进屋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动静。几人一道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地朝这儿驶来。 朱珠一瞧,便晓得是天香楼来人了,因为那车夫赫然就是天香楼的人。 “你们好生说话,这家里来人了,我先回了。”朱珠笑着与铁柱娘她们道。 小张哥也认出了那车夫,便点了头,笑道,“妹子先去忙。” 朱珠含笑点头,便出了铁家,往自个儿家门口走去。 不过几步路,朱珠便在自家门前站定,等着那马车临近。 不消片刻,马车稳稳地在朱珠跟前停下,车夫跳下马车,紧跟着马车里出来一人,是整日里跟在房掌柜身后的小二。 只见他跳下马车,对朱珠拱手笑道,“小东家,小人奉了东家和房掌柜的吩咐,来给您送年礼来了。”说着,便掀开帘子,让朱珠瞧马车里头摆着的年礼。 朱珠微微颔首,笑道,“冷公子和房掌柜客气了。” “那小人就给您放屋里头去?!”那小二殷勤地问道。 朱珠点头,吩咐身后的白芷,道,“你帮着这位小哥些。” 白芷应是,上前就准备与那小二一块儿将年礼给搬下马车。 而那小二哪里能让白芷动手,忙笑道,“不用姐姐帮忙,我一个人可以,就劳烦姐姐给我带路即可。” 白芷挑了眉,既然不要帮忙,那她也不会勉强,因此只引着那手捧了不少年礼的小二进了院子。 一时,小二将年礼都搬进了堂屋里,便来与朱珠告辞。 朱珠让那小二路上注意安全,又让他带话回去给冷墨和房掌柜,就说多谢他们送的年礼,回头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那小二虽是应了,但还是多嘴了一句,“东家已经好些日子没在咱们天香楼了,听说……听说是家里出了些事儿,赶回去处理了。” 朱珠心想,这有财有势的人家不免有一些明争暗斗,尤其是家里头子嗣多的,那不得为了家产斗得你死我活的?所以,冷墨这次回家,兴许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 这般想着,朱珠便没有将冷墨的事儿放在心上,只道,“冷公子是个心思通明之人,有他在,事情总能解决。” 那小二对朱珠的话深以为然,狠狠地点了头。 待小二离开,朱珠坐在堂屋里头喝了杯茶,又歇了会儿,便去丁嬷嬷的屋子里头瞧她。 丁嬷嬷的脚崴得不轻,这会儿正半靠在床上,朱珊坐在她床边上绣着花。 “丁嬷嬷,你如何了?”朱珠关切地问道。 丁嬷嬷欲要挣扎着起身,被朱珊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嗔道,“丁嬷嬷,你的脚现在不方便,就不用给大姐行礼了。大姐是心胸宽广之人,定不会责怪与你。” 朱珠点头,接了话道,“珊儿说得不错,丁嬷嬷,你就好生躺着,莫要行那等子虚礼。” 听两姐妹都这么说,丁嬷嬷便靠回了棉被上,歪在那儿,笑道,“那老奴就托一回大。” “就该如此。”朱珠笑道。 说笑了会儿,丁嬷嬷将自个儿脸上的笑容一收,面带抱歉地对朱珠道,“夫人,今儿个晚上的年夜饭本该是由我来掌勺的,可您瞧我这……” 朱珠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诶~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还有我在吗?做一桌子年夜饭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丁嬷嬷皱了眉道,“那却是会累到夫人。” “噗嗤……”朱珠忍不住笑道,“丁嬷嬷,我哪有这般金贵,做一顿饭就能累到了?!” “可……” 丁嬷嬷还想说什么,被朱珠打断道,“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今儿个你就歇着,年夜饭我来做。” “好诶,好诶。”朱珊高兴地拍了手,道,“大姐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在外头端了药碗进来的李茜茹听到朱珊的话,忙问道,“可是今儿个年夜饭是珠姐姐来做?!” “是啊。”朱珊重重地点了头。 “那可太棒了,我又能吃到朱姐姐做的饭菜了。”若不是这会儿李茜茹端着药碗,她定会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面对朱珊和李茜茹,朱珠只想扶额,这两丫头莫不是忘了,今儿个一早的早饭也是她亲自做的?! 高兴归高兴,李茜茹还晓得将药碗递给丁嬷嬷,让她喝药。 丁嬷嬷恭敬地接过,道,“真是麻烦茜姑娘了,让您一个千金小姐来给老奴送药,可真是……” 李茜茹不在意地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你可别放在心上。” “诶……”丁嬷嬷感动地应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过年(6) 在丁嬷嬷屋子里头坐了会儿,朱珠便带了李茜茹出来,唤了白芷一道去了灶房,而朱珊则是留在丁嬷嬷身边与她作伴,白苏守着还在安眠的司昊宸。 有了白芷和李茜茹打下手,朱珠做起菜来也快了不少。 一大桌子年夜饭,不消一个时辰就做完了,除了鸡鸭鱼肉蔬菜之外,朱珠还做了个小火锅,可以用炭火烧着,吃起来便不会怕它变冷了。 约莫那何御医是属狗的,鼻子灵光得很,待到朱珠她们三人将菜都端上了桌,他便出现在了堂屋门口,瞧着那一大桌子的菜,垂涎欲滴。 “这味道……必定是徒弟媳妇儿做的!”何御医耸了耸鼻子,肯定地道。 “没错,确实是珠姐姐做的,香?!”李茜茹笑着道。 “香,实在是香,我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何御医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能吃饭。 朱珠抿了唇笑,道,“想要吃这年夜饭,还得再等等。”说着,便扭头去吩咐白芷和李茜茹道,“白芷,你去隔壁喊了铁家婶子和铁林来,若是小张哥他们一家三口还在,便一并喊了过来。茜妹妹,你去瞧瞧昊宸可醒了,醒了就与白苏一道将他抱来。” 白芷和李茜茹应了,出了堂屋,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朱珠则是让何御医先坐着喝茶,自个儿去了丁嬷嬷的屋里,和朱珊一道,将丁嬷嬷搀了出来。 路上遇到了抱着司昊宸的白苏和李茜茹,瞧见朱珠这个夫人亲自扶着丁嬷嬷,白苏的眼皮子跳了跳,忙将司昊宸塞进了李茜茹的怀里,快步走到朱珠身旁,将丁嬷嬷接了过来。 朱珠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白苏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就是搀扶一下丁嬷嬷罢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真拿白苏没办法! 这么一来二去的,大家整整齐齐地都围着桌子坐了,小张哥他们一家三口没有来,是因为白芷过去喊人的时候,他们刚走没多久,这人没碰上,自然就错过了。 年夜饭吃得很热闹,席间是欢声笑语不断。 不知是商议好的还是凑巧,每个人与朱珠敬酒的时候,都祝她早生贵子。 起先朱珠还羞涩万分,可越到后来,她就越想发笑,又越是无奈。好笑的是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话,无奈的是,她这孝期还没过呢,谈什么早生贵子?再说了,就算不在孝期内了,她家相公不在家,她一个人生什么去?! 哎,一想到司庭远,这朱珠突然还有些怪想他的,也不知他这会儿在哪儿了,可有吃上一口热乎的年夜饭?! “大姐,你怎么了?”朱珊瞧着朱珠脸色沉寂,不说话,便问道。 朱珠从思念司庭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回过神对朱珊道,“没事儿,方才我在想些事儿,一时便走神了。” “啧……珠姐姐可是想姐夫了?!”李茜茹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笑看着朱珠。 朱珠白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李茜茹的嘴里,“吃,好堵上你的嘴。” 李茜茹被冷不丁地塞了一嘴的菜,整个人怔了怔,继而认命地将菜都给吃了。 “娘,抱抱……”司昊宸原本乖巧地坐在朱珠特地请了张木匠给他打的宝宝椅上吃着米糊糊,这会儿却伸了手,非要朱珠抱。 朱珠好无奈,只得将他抱了过来,放在腿上。 司昊宸一坐到朱珠的怀里,便笑开了花,惹得铁柱娘笑道,“到底是自个儿的娘,这股子的亲热劲儿哦,可真让人艳羡。” 这话一出,铁林不乐意了,“娘,您这是几个意思?!咋的,您儿子我就待您不亲热了?!” 铁林的话让铁柱娘一噎,哭笑不得地道,“娘不过就是随口一句,你还当真了?!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些?!” 铁林撇了撇嘴,“还真得计较了!” “行行行,娘说不过你。”铁柱娘泄了气,也懒得与自家这傻儿子多费口舌。 “大家别光顾着说话,快多吃点儿。”朱珠笑着对大家道。 何御医往自个儿的碗里舀了一勺子麻婆豆腐,笑道,“不会与您客气!定吃得一点儿都不剩。” 朱珠莞尔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何御医点头,“您可就瞧好了!” “娘,吃,糊糊甜。”朱珠正与何御医说着话呢,司昊宸却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米糊糊,递到朱珠的嘴边,奶声奶气地对她道。 不妨小小的司昊宸有这般的举动,朱珠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升起,充斥着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好像被暖意给包围。突地,朱珠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仅仅因为司昊宸给她喂米糊糊。 朱珠眼里泛起了泪光,她眨了眨眼,想把湿意眨去,却于事无补。 朱珠只得睁着迷蒙的双眸,张着嘴去吃司昊宸喂过来的米糊糊。 见朱珠吃了,司昊宸满意极了,笑嘻嘻地又去舀了一勺,塞进了自个儿的嘴里。 桌上的众人瞧见了这一幕,都被司昊宸给感动得无以复加。 何御医更是感叹道,“这小公子却是孝顺,徒儿媳妇儿你教得好!” 朱珠知道何御医意有所指,谦虚道,“你过奖了。” 朱珊凑到司昊宸跟前,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对着司昊宸道,“小昊宸,你也给小姨舀一勺米糊糊吃?!” 司昊宸像是听懂了朱珊的话,抬眸瞧了她一眼,扯了嘴笑了,可手下却没有什么动作。 朱珊皱了眉,道,“小昊宸,你可真不上道。平日里小姨待你多好,不过就是一勺子米糊糊,你也不愿意分给小姨吃?!” 司昊宸歪着头,像是在拼命地理解着朱珊的话。 好半晌,司昊宸拿了勺子去舀米糊糊,紧接着送到了朱珊的嘴边。 见此情景,朱珊的眉头松开,嘴角和露出了笑意,张了嘴,就把司昊宸递过来的一勺子米糊糊都吃了。 吃完去,朱珊还不忘摸摸司昊宸的小脑袋,夸他特别聪明。 司昊宸听得明白,高兴地不停拍手,直到他觉得累了,才消停。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过年(7) 按照过年的习俗,年三十晚上是要守岁的。 所以吃了晚饭,铁家母子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是帮着丁嬷嬷她们将碗筷收拾了,刷洗了一番之后,大家伙儿再稳稳当当地坐在堂屋里头,喝着茶,说着话。 随着夜深,何御医到底是上了年岁,眼皮子越发重了,朱珠瞧见,便笑着让他赶紧回屋去歇息。 何御医也不推辞,用袖子掩了,打了个哈欠,便晃晃悠悠地起身,与朱珠还有其他人致了歉,便回屋去了。 “夫人,老奴将小公子抱下去睡。”见司昊宸在朱珠的怀里睡得沉了,丁嬷嬷走过来,轻声地对朱珠道。 许是方才吃晚饭的时候,闹得欢了,这会儿熟睡的司昊宸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朱珠笑了笑,也是生怕堂屋里头的说话声吵醒司昊宸,便将司昊宸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丁嬷嬷,让她抱下去。 “珊儿,你也回屋去。”朱珠转头瞧着朱珊那明明一脸困顿,却还强打着精神的模样,笑道。 朱珊使劲地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就要留下来与大家伙儿在一道守岁。朱珠拗不过她,便也只好依了她。 铁林将一块糕点塞进自个儿的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道,“小珊儿定是想着待会儿瞧放鞭炮!” “铁林哥哥说得不错。”朱珊笑眯眯地应了,为了不让自个儿打瞌睡,便喝了一杯浓茶,顿时便觉着自个儿清醒了许多。 大家伙儿在堂屋里头一边说着话,一边嗑瓜子、吃糕点,这时辰一转眼就接近了子时。 白芷笑着从矮凳上起身,难掩激动地对朱珠道,“夫人,咱们去放鞭炮。” 朱珠含笑点头,白芷便拉着白苏,抱了堂屋里头放着的鞭炮就往院子里跑。 “两位姐姐,等等我。”朱珊拉着李茜茹跟在白苏和白芷后头,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婶子,咱们也出去。”朱珠笑着对铁柱娘道。 铁柱娘点了点头,由铁林扶着,一边与朱珠往外头走,一边笑道,“咱们这桃花村,往年就村长家放得起这鞭炮,让人艳羡得很,没成想,这也不过一年的功夫,你家也能放上鞭炮了,真是瞧着让人欢喜。” 铁柱娘脸上的笑意真诚,瞧得出来是真心实意地为朱珠还有司庭远高兴。 “娘,等我攒了钱,明年过年咱家也放鞭炮!”铁林在一旁拍了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铁柱娘和朱珠均是一愣,继而便笑出了声。 铁柱娘满面笑容地道,“好好好,那娘就等着了。” 晚来风急,出了暖意融融的堂屋,一阵寒风便扑面而来,犹如刀子一般吹在每个人的脸上,吹得这脸生疼。 朱珠和铁家母子寻了处避风的地儿站了,这才感觉好受些。 “茜妹妹、珊儿,你们过来,莫要伤到自个儿。”朱珠朝李茜茹和朱珊招了招手。 此时,李茜茹和朱珊正围着白苏和白芷,瞧着自个儿也插不上手,便听话地走到朱珠身边,一边一个地站着,兴致勃勃地瞧着白苏和白芷接下来的动作。 白苏和白芷在院子里头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将一卷卷鞭炮散开摆在地上,接着,便一人拿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之后,慢慢地靠近那鞭炮的引线。 待那鞭炮的引线被点燃,白苏和白芷忙一溜烟地跑到了堂屋前的廊下,远离了那鞭炮。 待导线燃烧完,鞭炮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司家这边的鞭炮声响起,村长家的鞭炮声也不甘弱后地响了起来。 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下,桃花村顿时也热闹了起来。 鞭炮放完之后,白苏和白芷又将在县城采买的烟花给搬到了院子里头,用火折子去点燃引线。 “砰……”“砰……”“砰……” 一枚枚烟花冲上天空,随即绽放,把原本黑漆漆的天空衬托得绚丽多彩。 “哇……”朱珊发出惊叹的声音来,拉着朱珠的手高声笑道,“大姐,这烟花可真好看!” “没错,没错,这烟花瞧着比我在府里头瞧得还要美!”李茜茹使劲地点了点头,应和着朱珊的话。 朱珠同样是震撼的,毕竟她也就是在小的时候,朱大友带着她去镇上瞧过,多年之后还是头一回! 铁柱娘抬着头,脸上露出笑容来,在烟花光亮的映衬下,显得欣喜和满足。 这会儿,只听得铁柱娘道,“活了大半辈子了,这还是头一回热热闹闹地过年。” 朱珠侧头,笑着对铁柱娘道,“婶子,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今后这年也会越过越热闹。” 铁柱娘笑道,“你说得不错。” 待到鞭炮和烟花放完,子时已经过了一刻,这岁也算是守完了,于是,铁家母子便与朱珠告辞,回了隔壁。 李茜茹也回了她的客房,她原是与朱珠一道睡的,但到底朱珠那屋子是和司庭远的屋子,多少不便,遂还是住了客房。 朱珠送了朱珊回了她的小屋子,瞧着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睡了,便也回了屋,由白苏和白芷伺候着梳洗了一番,躺到了床上。 约莫是因为走了困,朱珠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索性披了衣裳,半靠在床上,捧了书来读。 读着读着,朱珠的眼神便放了空,一时间竟没有将书上的内容给瞧进双眸里头。 朱珠叹了口气,将书收了起来。 她承认,在这本该千家万户都团圆的日子里头,她思念她那个出门在外、还未归来的相公了。 其实,朱珠对司庭远的思念,并非在今日而已,而是随着司庭远离开家越久,便日渐堆积。 白日里倒还好些,有白苏白芷在跟前与自个儿解闷,又有朱珊和司昊宸与自个儿逗趣,还有酿酒坊的事儿、舅家的事儿等等,桩桩件件都将自个儿的思绪从对司庭远的思念中抽离。 可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朱珠心里头那份对司庭远的思念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止都没有办法止住,只能任由那股子思念将自个儿的心灵吞噬。 在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朱珠才晓得了什么叫相思入骨。 “咯吱……” 轻轻的一声声响传来,是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朱珠的思绪被打断,一手拉着披着的衣裳从床上坐起,一手伸到枕头下,将一把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握在手里,戒备地往外瞧,想瞧一瞧进来的是谁。 可当朱珠瞧见来人,立时怔忪在了原地…… 第三百六十六章 归来 只见司庭远推门进来,站在门口,正定定地瞧着自个儿,那目光里沁满了柔情。不知何时,外头竟是落了雪,司庭远那一袭原是青色的衣裳被雪落染成了深青色。 朱珠依然怔忪在那儿,直到司庭远嘴角轻勾,露出温润的笑容,朱珠才回过神来。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掐了掐自个儿的胳膊,疼痛的感觉袭来,朱珠惊喜道,“是真的!相公,你回来了!” 司庭远微微地点了点头,“让娘子久等了。” 司庭远的声音一如以往的那般清朗,就如同那春日里的微风一般吹散了朱珠方才因着思念而产生的孤寂之感。 朱珠掀开被子,欲要起身下床。 “夜里寒凉,莫要下来。”司庭远制止了她。 朱珠不依,还是下了床,披着衣裳上前来,将司庭远身上还未融去的雪轻轻拂去。 接着,朱珠又去柜子里头,将过年前就给司庭远做好了的新衣拿了出来,双手捧到司庭远面前,笑着对他道,“相公,你快去讲衣裳换了。” 司庭远含笑接过那衣裳,瞧了一眼,道,“新做的?” 朱珠点头,“过年前在镇上扯了布做的,快去换了,也让我瞧瞧合适不合适?!” “嗯……”司庭远应了一声,便拿着衣裳去了净房。 朱珠则是将身上的衣裳穿戴整齐,拿了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冒着风雪去了灶房。 司庭远换了衣裳出来,不见朱珠,便是深深地皱了眉。 正欲出屋子之时,就听到屋外的动静,不消片刻,朱珠便端了一盆冒着烟气的热水进了屋。 司庭远上前将那木盆接了过来,放到桌上,嘴里略带了责备道,“这天寒地冻的,还出屋子做什么?!若是得了风寒,可还得了?!” 按了以往,朱珠总会辩驳几句,可这会儿,她却只是站在司庭远身后,一言不发。 司庭远奇怪,转头去瞧她。 只见朱珠眼里闪着泪珠,正痴痴地望着他,嘴角轻勾,似是有千言万语,可却欲语还羞。 司庭远眼神微闪,这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就在眼前,楚楚动人的神情牵动了他的柔肠。情不自禁地,司庭远上前一步,将朱珠揽进了怀里,双手禁锢,紧紧地,像是要嵌进自个儿的骨血里头似的。 被司庭远揽在怀里,朱珠无声地笑开了。从司庭远身上传来的熟悉的独属于司庭远的气味,让朱珠的心一下子变踏实了,原先的那些不安、忐忑此刻都化为了乌有,只有两人之间那股子淡淡的柔情肆意地在两人周围流淌。 司庭远的鼻尖充斥着朱珠的发香,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娘子,在外多日,我甚是想你,你可曾想我?” 司庭远问得直白,让朱珠的脸不自觉地爬上了红晕,幸亏埋首在司庭远的怀里,他轻易瞧不见。 “娘子?!”不见朱珠有任何的回应,司庭远又唤了一声。 朱珠回过神来,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司庭远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眉眼也带了笑意。 这会儿,又听得朱珠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来,“往后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一步也不离开。” 没成想朱珠会说出这话,司庭远怔了怔,随即微微颔首笑道,“好,今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一言为定?!”朱珠笑着稍微退开了司庭远的怀抱,仰着头娇俏地瞧着他。 司庭远瞧着朱珠娇美的脸上满是喜悦,低低地笑了,“嗯,一言为定!” “咱们拉钩。”朱珠伸出小拇指,举到司庭远面前。 司庭远好笑地摇了摇头,虽然嫌弃这小孩子家家的行为,但还是不想败了朱珠的兴致,便伸出小拇指与朱珠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拉钩盖章,算是许下了诺言。 “娘子……”司庭远轻轻地唤了一声朱珠,同时,环着朱珠的手也紧了紧。 朱珠听着司庭远柔声唤着自个儿,又见他目光突然变得炙热,瞬间,朱珠直觉得这满身的血液都好似冲到了脑门儿上,让她的脸蛋烫得,若是在上头放个生鸡蛋,便能煮熟了去! 司庭远再也按捺不住自个儿,低头,寻了朱珠的唇,便吻了上去。 从刚开始的轻柔,到后头的狂野,只待朱珠觉着自个儿快要喘不过气来,司庭远的唇才从她的唇上离开。 司庭远额头抵着朱珠的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哎,真想快点儿要夏日。” 朱珠一时没明白司庭远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待她仔细一琢磨,脸上的红晕更甚方才那般。 司庭远的意思是,到了夏日,朱珠这个出嫁女也该除服了,到时候…… 朱珠红着脸瞪了司庭远一眼,用手去推他的胸膛,一边说道,“莫要说这没羞没臊的话,没得让人听见了笑话。” 司庭远顺从着朱珠,将她放开,听了她的话,笑道,“咱们夫妻闺房夜话,哪里是能让他人听见的?!” 此话一出,隐在暗处的暗一和暗二整个人都不好了,世子爷这是在欺负他们没有娘子不是?!回头就找个姑娘成亲去! “行了行了,我不与你说这些。”朱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推着司庭远往那木盆前走了走,嘴里说道,“快洗洗,擦把脸,不然这水可都要变凉了!” “好,听你的。”朱珠的话,司庭远像来都是认同的。于是,他二话不说便走到了放置木盆的桌前,将毛巾拧干,细细地擦了起来。 “今儿个晚了,明儿个我让丁嬷嬷多烧些热水,你好生洗一洗。”朱珠笑道。 司庭远擦脸完毕,好奇那丁嬷嬷是谁,从未曾听到过,便开口问了朱珠。 朱珠便把如何将丁嬷嬷从街上捡回来的事儿与司庭远说了一番,末了还道,“相公,你放心,这丁嬷嬷的事儿,白苏和白芷已经查过,没有危险,干净得很。” 暗部的能力不容小觑,要查一个人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模样,而且还能把人祖上的事儿都能查个一清二楚。 于是,司庭远便放下了心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新年第一天 困意袭来,朱珠伸手捂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司庭远瞧见了,便拥着她往床边走去,边走边道,“早些睡,再不睡,都快天亮了。” 朱珠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两人便脱了衣裳,躺到了床上,相拥而眠。 一夜无话。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村里人便陆陆续续地起床,穿戴一新,等着人上门拜年,亦或者是携家带口出门拜年。 总而言之,这新年的第一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切都是喜气洋洋。 到了每日里朱珠该起床的时辰,白苏和白芷便从灶房里端了热水,往朱珠的屋子来。 因着司庭远离家在外,所以白苏和白芷通常都是直接推门进屋,唤朱珠起床。今儿个也是如此。 可待她们一进屋,瞧见背对着她们睡在朱珠身侧的那熟悉的身影时,突然一愣,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瞧出了惊喜,世子爷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 刚想出声唤醒朱珠和司庭远,却见司庭远微微转过身来,朝她们挥了挥手。 白苏和白芷心领神会,忙偷笑着端了热水,退出了屋子,还不忘将屋门关严实。 正巧,这会儿丁嬷嬷从朱珊的小屋子里出来,瞧着便是已经唤了朱珊起来的模样。她瞧见白苏和白芷端着冒着热气的热水从朱珠的屋子退出来,关上了屋门,不自觉地皱了眉头,遂问道,“怎么了?可是夫人她……” 眼瞧着丁嬷嬷误会了,白芷忙笑道,“嬷嬷可别多想,夫人她好着呢。” 听闻这话,丁嬷嬷的眉头松了松,不过心头依然有着疑惑,便又问道,“夫人好着,那为何你们不伺候她梳洗?平日里这个时辰就已经该起了。” 白苏抿了嘴,淡笑道,“公子回来了,正在屋里头。” “是啊,公子不让咱们唤醒夫人,咱们也不能违抗不是?!”白芷亦是笑道。 丁嬷嬷的眉头在听闻白苏和白芷的话之后,便完全地松开了,脸上也爬上了喜悦的笑容,道,“那敢情好,公子能在家里头陪着夫人过年了。”顿了顿,又道,“那你们就候着,这热水一会儿若是凉了,就到灶房再去打。” “诶。”白苏和白芷点头应了。 丁嬷嬷便笑着去灶房,琢磨着再多做些早饭。 …… 屋内。 待白苏和白芷出了屋门之后,司庭远回过身,低头继续去瞧朱珠。 此刻的朱珠躺在司庭远的臂弯里,鼻息浅浅,面容恬静,睡得香甜。 瞧着瞧着,司庭远的心便涨得满满的,是一种异常的满足感。 好些时日不见,他只觉得就算让他一直这般瞧着她,他也是乐意之至的。 朱珠凌晨才睡,这会儿正是睡得沉的时候,又因着司庭远在身边,心里头没了牵挂,只有踏实,便睡得更沉了。 直到将近辰时一刻,朱珠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的朱珠有一瞬的茫然,竟是弄不清楚凌晨司庭远是否真的回来了,还是她在做梦。 可下一秒,朱珠双眸中的茫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因为她发现她此时此刻正被司庭远拥在怀里! 朱珠从司庭远的怀里抬起头,拿眼去瞧他。 只见他也正低着头瞧向自个儿,朱珠的脸红了红,小声地道,“相公,早。” 司庭远微微点头,笑道,“娘子也早。” “相公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不唤我?”朱珠问道。 司庭远随口道,“醒得不久,瞧你睡得香甜,便不忍心唤你。” 闻言,朱珠心里妥帖,朝司庭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司庭远心神微动,眼眸变得深邃,头一低,就寻了朱珠的朱唇吻了上去,从浅尝辄止到疯狂吮吸,直到司庭远觉得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离开了朱珠的朱唇。 朱珠的脸此时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让司庭远又忍不住想啃上一口。 为了避免行差踏错,司庭远翻身下床,这才觉得整个人好受些。 陡然失了司庭远那温暖的怀抱,朱珠有一瞬的怔忡,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亦是拿了衣裳穿在身上,下了床。 这会儿,司庭远已经开了门,将白苏和白芷给唤了进来。随后,便自个儿进了净房。 白苏和白芷一人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接着,白芷去收拾床铺,而白苏则是伺候着朱珠梳洗。 “夫人,您今天可起晚了,回头早饭可得吃少些,免得晌午饭吃不下,对身子不好。”白芷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朱珠道。 朱珠听白芷说时辰不早了,便有些诧异,她不是往日里的那个时间醒的吗?!怎么就不早了?朱珠想不明白,便去问白芷。 白芷铺着床的手就是一顿,接着便扭过头来瞧着朱珠,满脸的哭笑不得,“夫人,这会儿都过了辰时一刻了。” 朱珠扶额,“我竟睡了这般久?!”顿了顿,听到动静,侧头瞧见司庭远从净房出来,便稍稍撅了嘴,埋怨道,“相公,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早些唤醒我?!” 司庭远抿嘴笑了笑,道,“瞧你着实累了,便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下不为例。”朱珠明白司庭远的心意,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他做不做得到,那就难说咯。 …… “我来与你画眉可好?!”在白苏想要给朱珠画眉的时候,司庭远走上前来,接过白苏手里的眉笔。 在司庭远离家前,好些时候朱珠的眉毛都是由司庭远画的,所以当司庭远提出要黑朱珠画眉的时候,她倒是十分高兴。 司庭远淡淡地笑了笑,让白苏站到一旁,自个儿则是仔仔细细地替朱珠画眉。 一时画眉完毕,白苏瞧着铜镜里极有韵味的朱珠,淡笑道,“世子爷这画眉的才能,奴婢却是不及的。” 白芷也凑过来瞧,对白苏的话连声赞同,还道,“在这画眉上,奴婢真是甘拜下风!” 一时,司庭远和朱珠都梳洗完毕了,两人便携手出了屋门,往堂屋走去。 “咕噜……”朱珠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司庭远一脸宠溺地瞧着她,道,“待会儿要多吃些。” 朱珠含笑点头,笑道,“正有此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相聚 踏进堂屋,粗粗地瞧了一眼,司家的人包括方才先行退出屋子去清洗木盆的白苏和白芷、跟着司庭远去西南密林的暗一暗二、再加上李茜茹、何御医都来了个齐,这会儿正喜形于色地瞧着司庭远和朱珠。 司庭远和朱珠双双一愣,对视了一眼,嘴角便露出笑意来。 “都在呢。”朱珠由司庭远牵着,边往主座上走去,边道。 “一听闻白苏和白芷说乖徒弟回来了,咱们哪里坐的住,可不得早早地来这堂屋候着。”何御医呵呵笑道。 司庭远先扶着朱珠在椅子上坐了,自个儿再坐到她身边,这才从善如流地笑着对何御医道,“何师傅这段时日可过得好?” “好好好。”何御医欣喜司庭远对他的关心,狠狠地点着头。 “噗嗤……”朱珊捂了嘴笑,继而道,“大姐夫,你不在的这些时日,何御医可总是往咱们家来,每回都眼巴巴地盼着大姐给他做饭吃呢。” 闻言,何御医嘴角的笑就是一僵,指着朱珊,嗔道,“你个小丫头,不会说话就少说些。” “略……”朱珊可不怕何御医,直接就对他做了个鬼脸。 何御医拿她无法,只得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瞧她。 这会儿,朱珠笑着让众人坐,又指着李茜茹,扭头对司庭远道,“相公,那就是我在信里头提及的外祖家的表妹。”顿了顿,又转而对李茜茹道,“茜妹妹,这便是我的相公,你唤一声表姐夫就成。” 李茜茹听到朱珠的话,忙站起身来,给司庭远行礼,“见过表姐夫。” 司庭远淡笑着,略微瞧了一眼李茜茹,瞧她眉宇间与朱珠略有神似,缓缓地点了点头,“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快坐。” “多谢表姐夫。”李茜茹又微微一福,这才坐了回去。 “相公,明儿个咱们去县城拜访舅舅和舅母,可好?”朱珠侧头瞧着司庭远,询问他的意思。 只要是朱珠开口,司庭远哪会有反驳的意思?!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也该去给舅舅和舅母敬茶才是。” “嗯。”朱珠笑着应了声,瞧着司庭远的眉目里满是柔情。 司庭远也瞧着朱珠,脸色温和,眼含笑意。 李茜茹“啧啧”出声,揶揄着道,“瞧瞧,这表姐夫回来了,珠姐姐眼睛里头就只有表姐夫了,哪里还装得下咱们这些旁人?!不若,咱们散了得了……” 朱珠脸一红,拿眼去瞪李茜茹,嗔道,“散什么散?还没吃早饭呢?你不饿?” “哪是我不饿?!”李茜茹笑道,“明明是珠姐姐你不饿。” “嗯?茜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咱们都没吃早饭呢?大姐怎么可能不饿?!”朱珊一脸的不解。 李茜茹“噗嗤”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大姐这是有情饮水饱,不用吃饭也成。” 此话一出,堂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朱珠的脸便更红了。 笑了半晌,暗一和暗二瞅了空,上前来,抱拳向朱珠行礼,正好也解了朱珠的羞赧。 朱珠笑着点头,虚扶了他们一把,道,“出门多日,着实辛苦你们了。” 暗一抿嘴,脸色缓了缓,拱手道,“多谢夫人挂牵,可这都是咱们的职责所在,当不得夫人的一声辛苦。” 朱珠挥了挥手,摇头道,“不用过谦,我说当得,你们就当得。” 暗一和暗二对视了一眼,继而又抱拳,异口同声地对朱珠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客气,客气。”朱珠满意地笑道。 此时,只见暗二眼珠子一转,舔着脸,顺竿子爬地笑道,“既然夫人觉得咱们辛苦,那属下可要向您讨个赏了!” 闻言,司庭远脸色一黑,刚想发作,便被朱珠眼疾手快地制止住。只听得朱珠似笑非笑地道,“你想要什么赏?”话虽这么问,但朱珠心里头哪里会不知道暗二想要什么赏,只不过她想瞧一瞧暗二会怎么说。 暗二“嘿嘿”一笑,道,“这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的,属下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过正经的饭食了,夫人可否……”说到这,暗二停了下来,拿眼去瞅司庭远,见司庭远脸色黑沉沉的,似是无奈又有不悦,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没办法,暗二就是这么怂,俗称有贼心没贼胆儿。 “哎哟,我说二哥哥,你怎么出门一趟,说话就不干脆了呢?!”朱珊取笑着暗二,又道,“你就是想让大姐亲自做顿饭给你吃,是也不是?!” 被朱珊将自个儿未说完的话说出口,暗二的心里猛地一松,可继而又是一紧,真怕司庭远削自个儿一顿,毕竟他是想让世子妃做一顿饭给自个儿吃,向来爱妻如命、瞧不得妻子劳累的司庭远怕是…… “诶,二哥哥,你怎么了?我问你话呢?!”见暗二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朱珊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费力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暗二回过神来,笑道,“没……没怎么。”这般说着,暗二咽了咽口水,继而又道,“若是夫人不嫌累,做上一顿饭菜,那属下真是感激不尽。”说罢,暗二拱手,深深地拜了下去。 朱珠方才瞧了半天,这会儿,听得暗二此番言语,才笑着点头道,“行了,我就答应你了。今儿个晚上,我来下厨。”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虽然晓得朱珠一定会答应,但暗二依然是欣喜若狂,一时间那脸上满是眉飞色舞的神色。 “诶,丁嬷嬷怎么不在?”与大家伙儿又说了几句,朱珠这才发现,丁嬷嬷不在堂屋里头。 白芷笑道,“丁嬷嬷说公子回来了,她再添两道小菜去。再有暗一和暗二也回来了,她多煮些粥,也免得待会儿不够了,大家伙儿饿肚子。” 朱珠点头,笑道,“还是丁嬷嬷想得周到!” “那老奴可就不敢当了。”朱珠的话音才落下,门外就传来丁嬷嬷爽朗的笑声。 堂屋里头的人循声望去,不消片刻,丁嬷嬷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丁姑姑,是你……” 第三百六十九章 姑姑还是嬷嬷? 堂屋内,一声激动的惊呼响起,正在交谈中的众人霎时停下了话头,转而循了惊呼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司庭远豁地站起身,往前行进了几步,神情激动地瞧着丁嬷嬷。 丁嬷嬷被司庭远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头惶恐,脸上便带了些神色出来,手指紧抓着托着早饭的托盘,往后退了几步。 “哈哈哈……”暗二突然高声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丁姑姑原是不请自来,也省了咱们再去寻了。” “不错。”听了暗二的话,暗一亦是眼角含笑地点了点头。 因着司庭远的惊呼,与暗一和暗二相反,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朱珊更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姐夫,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司庭远一心都在丁嬷嬷的身上,并没有将朱珊的话听进耳朵里,更别说答话了。 朱珊耸了耸肩,继而摸了摸自个儿的小翘鼻,感觉自个儿是讨了个没趣。 朱珠抿紧了唇,心里头琢磨着,难不成司庭远他们识得丁嬷嬷?可瞧着丁嬷嬷的样儿,不像是认得司庭远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般想着,朱珠便站起身,走到司庭远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问道,“相公,你识得丁嬷嬷?” 司庭远侧过身,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丁姑姑是我旧时的一位故人。” 司庭远说得隐晦,朱珠却听得分明,司庭远的言下之意是,丁嬷嬷是从京城来的,而且身份怕是不一般。 朱珠不禁想起将丁嬷嬷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她告知自个儿,她原先是富贵人家当家主母跟前的嬷嬷,只因在妻妾争宠中,那当家主母败下阵来,所以她才被赶到了庄子上,后来庄子大火,她逃了出来,才流落了街头。 可这会儿,司庭远却说丁嬷嬷是他的故人,那么,难不成是丁嬷嬷诓骗了自个儿? 想到这,朱珠狠狠地皱起了眉。 可朱珠又转念一想,如若丁嬷嬷来自京城,与司庭远相熟,那必然也会被乾德帝所忌惮,那么如同司庭远这般隐姓埋名,编造虚假的身世说与自个儿听,却是理所当然的了。 再说,自从丁嬷嬷来到司家,一直待她忠心耿耿,做事也相当有分寸,自个儿该信她有苦衷才是。 还不待朱珠多想,她的耳边便想起了已经安稳了情绪的丁嬷嬷那平缓而又恭敬的声音,“想必您就是公子了?!老奴瞧着您的模样,听着两位小哥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识得老奴的。可老奴却从未见过你们,这丁姑姑又从何说起?” “丁姑姑,您就别说笑了,您若不是丁姑姑,那谁是?”暗二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老奴虽是姓丁不假,但他人从来都只唤老奴是丁嬷嬷,可还不曾听过有人唤老奴姑姑的。”丁嬷嬷抿了抿唇,肃容道。 暗二噎了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捅了捅身旁站着的暗一,待他瞧过来,便朝他使了眼色。 暗一默了默,朝丁嬷嬷道,“丁姑……嬷嬷,您莫不是失忆了不成?!” 丁嬷嬷端着早饭的手有些酸,便将托盘径直放到了桌上,这才回道,“老奴哪里是失忆的?若是失忆了,老奴为何还记得自个儿是姓丁的?!” “没错。”瞧了半晌,瞧出个大概意味儿来的白芷点了点头,赞同丁嬷嬷的话,“咱们遇到丁嬷嬷的时候,她可丝毫没有外伤在身,失忆这说法却是无稽之谈。” “不可能……”听了丁嬷嬷和白芷的话,暗二想说些什么,却被司庭远挥手打断。 这会儿,只见司庭远皱了眉,沉着声对丁嬷嬷道,“可否让我瞧一瞧你的右侧耳后?” 司庭远的话一出,丁嬷嬷浑身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瞧向司庭远。 朱珠皱着的眉头越发紧皱,心头也泛起丝丝的不悦,司庭远平日里是个极讲规矩的人,哪里会轻易如此这般的唐突?!可怎么出了趟远门回来,竟是将这些规矩都忘在脑后了?! 再瞧见丁嬷嬷的神色,朱珠只以为丁嬷嬷也是极不悦了,所以便想要出声提醒司庭远。 可还没等朱珠开口,就听得丁嬷嬷语气里带了激动,颤抖着声道,“公子……公子为何要瞧老奴的右侧耳后?!” 司庭远淡声道,“在我还未证实之前,无可奉告。” 司庭远这明显的拒绝之意倒是没有让丁嬷嬷惊讶,毕竟她平日里也多多少少听闻些关于司庭远的事儿,也算是能了解一二。 因此,丁嬷嬷只是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瞧着司庭远,一字一顿地道,“公子定是想瞧老奴右侧耳后是否有一红色胎记,状似一只蝴蝶?!” 闻言,司庭远愣了愣,丁姑姑右侧耳后有一蝴蝶形胎记,这件事儿知晓的人很少,盖因丁姑姑终日将其用一种特殊的脂粉掩盖,再挡以长发,轻易不让人瞧见。司庭远也是在幼年之时,和乾德帝贪玩儿,将水从假山上倒下,淋湿了丁姑姑,才无意中瞧见那蝴蝶形的胎记。 司庭远觉着就算眼前的这自称是丁嬷嬷的老妇不是丁姑姑,那也定是丁姑姑的血缘至亲,不然如何会晓得丁姑姑右侧耳后有蝴蝶形胎记,又如何与丁姑姑长得一般无二?! 想到这,司庭远朝殷切地等着他答案的丁嬷嬷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司庭远点头肯定,丁嬷嬷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模样,像是马上就要瘫倒在地上似的。 朱珠心下一惊,忙走到丁嬷嬷身前,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道,“丁嬷嬷,你没事?!”这般问罢,朱珠又扭头,脸上带了不悦地神色对司庭远道,“相公,你……” “夫人……”朱珠那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丁嬷嬷便开口打断她,道,“老奴无事,只不过一时情急,失了方寸,让夫人误会了。” 朱珠微微蹙了眉,突然福至心田,瞪大了双眸,道,“难道相公口中的丁姑姑便是嬷嬷你的亲姐姐?!” 第三百七十章 姐妹 听朱珠这般言语,丁嬷嬷点了点头,笑道,“夫人极是聪慧!”说着,丁嬷嬷瞧向司庭远,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公子,您说的那丁姑姑便是老奴的亲姐姐!她的右侧耳后确实有一蝴蝶形胎记。” 话说到此,丁嬷嬷倏地双眼通红,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她的前襟,留下了点点泪迹。 只听得丁嬷嬷的声音里带了哭腔道,“我原以为姐姐她已经没了,却原来……原来她还活着……” 话音落下,丁嬷嬷已是哭得不能自已。 朱珠瞧着丁嬷嬷这般模样,拿了白苏递上来的帕子,替她拭着泪道,“丁嬷嬷,你莫要如此,有了令姐的消息,你合该高兴才是。” 白苏和白芷也上来劝丁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地道,“是啊,丁嬷嬷……” 三人劝了一番,丁嬷嬷慢慢地止住了哭泣,拿过朱珠手中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继而抿了唇,撇了眼长身玉立的司庭远,念及今个儿是头一回拜见这男主人,不禁脸色红了红,可到底是积了年的嬷嬷,很快便恢复过来,给司庭远施了一礼,恭敬地道,“老奴失态了,还请公子见谅。” 司庭远虚扶了一把,淡笑道,“无事。” “咕噜噜……”就在此时,一阵声响在堂屋里头响起。 众人一阵,继而齐齐地扭头朝朱珊那儿望去。 只见朱珊羞红了脸,半弓着身子,捂着自个儿的肚子,原来那真声响是从朱珊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哈哈哈……”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尤其是白芷和暗二更是夸张地笑出了眼泪。 瞧见众人笑话自个儿,朱珊羞愤难当,放下捂了自个儿肚子的手,站直了身子,狠狠地跺着脚,道,“怎么了?还不能让人肚子叫了?!” 朱珠拼了命地忍住笑,对着众人道,“珊儿这是饿了,大家也别笑话她了,快坐下来吃饭。有什么事儿,吃完早饭再说。” 虽然众人因着丁嬷嬷的事儿感到好奇,但也抵不住腹中的饥肠辘辘,因此都点了头,坐到眼前的桌子前,纷纷吃起早饭来。 一时用完早饭,白苏白芷替了丁嬷嬷,手脚勤快地将桌上的残羹冷炙都收拾了,去了灶房清洗碗筷。 李茜茹极有眼力见儿地拉了朱珊,与朱珠说了一声,便回了朱珊的小屋子。 “那老夫也先行退下了。”在李茜茹合朱珊往堂屋外头走的时候,何御医也适时开口。 司庭远点了点头。 何御医便起身往外头走,可也不过就是走了几步,就见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眉眼中带了殷切地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就忘了正事儿了,那东西呢?!” 司庭远知道何御医所说的东西便是那碧水火莲,便浅笑道,“你先回,回头就给你送来。”说着,朝暗一使了个眼色。 暗一微微点头,拱了手,出了堂屋。 待何御医前脚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后脚暗一就将碧水火莲给送了来。 何御医只听说过这堪称灵丹妙药的碧水火莲,从未曾得见,这今儿个一见,便围着它转来转去,嘴里头还啧啧称奇,瞧得暗一是一阵失笑。 先不说何御医这边如何研究那碧水火莲,就单说堂屋这儿,司庭远和朱珠坐在主位上,丁嬷嬷恭敬地站在一旁。 虽然丁嬷嬷沉默不语,但那双搅在一起,微微有些发白的双手,将她的紧张、激动暴露无遗。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继而思忖了半晌,司庭远开口道,“丁嬷嬷,因着事关重大,所以我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断定丁姑姑便是令姐,还需再多问你几句,请你见谅。” 丁嬷嬷惶恐,忙道,“公子说的是哪里话,什么见谅你见谅的,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司庭远抿了抿唇,问了些丁嬷嬷关于丁姑姑的事儿,例如生辰八字、喜好吃食之类的。 丁嬷嬷都一一答了出来,竟是分毫不差。 司庭远又问道,“可否还有其他能够佐证丁姑姑是令姐的物件儿?” 丁嬷嬷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笑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取了来!”说着,丁嬷嬷急匆匆地小跑出了堂屋,去了自个儿的屋子,在衣柜里头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瞧了里头的物件儿一眼,又将它包好,拿在手里,快步回了堂屋。 待到了堂屋,丁嬷嬷将那布包打开,伸手托着放到司庭远和朱珠的眼前,笑道,“这是半块铜片儿,上头有半朵芍药花。姐姐那儿也有半块,这俩合起来便是完整的一朵芍药花。”顿了顿,丁嬷嬷又指着那块铜片儿的一角,道,“公子、夫人,你们瞧,这儿刻了一个’蝉‘字,便是我的名儿。姐姐那半块上头刻的是她的名儿——’蝶‘。” 朱珠听了丁嬷嬷的话,将那铜片儿瞧得分明,确实如她所说一般,可是她却不知那丁姑姑是否有另外那半块。 于是,朱珠带着疑问,扭头去瞧司庭远,“相公?” 司庭远朝朱珠瞧来,缓缓地点了点头,替朱珠释疑道,“丁姑姑确实有半块儿刻了芍药花的铜片儿,这事儿,那地儿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朱珠点头,替丁嬷嬷高兴起来,“恭喜嬷嬷!” 丁嬷嬷这会儿已经激动地又流起了泪,因为司庭远的话已经证明了他那口中的丁姑姑百分之百便是自个儿的亲姐姐! “自打老奴的闺女没了之后,老奴便觉着自个儿孤苦伶仃,直到遇见了夫人,来了司家,才觉着这世上还有温暖。老奴一直想,这便是老奴的福气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奴居然还能有更大的福气,这世上还有血脉亲人。”丁嬷嬷说到这,就差放声大哭了。 朱珠摇头失笑道,“嬷嬷快别哭了,将铜片儿赶紧收好,切莫掉了,回头见了令姐,也好借此相认不是?!” “诶诶……”闻言,丁嬷嬷连连点头,将那铜片好生地包了,珍而重之地揣进了怀里。 收好那布包,丁嬷嬷抬起头来,问司庭远道,“老奴斗胆,可否请公子与我说一说我那姐姐的事儿?” 第三百七十一章 还不快收下?! 闻言,司庭远敛眸,沉默不语。 朱珠知司庭远的顾虑,但还是替丁嬷嬷开口说项道,“相公,丁嬷嬷是可信之人,你尽管说就是了。” 司庭远抬头,向朱珠瞧去,只见她浅笑着朝自个儿微微点头,遂轻启薄唇,将他所知的丁姑姑的事儿与丁嬷嬷说了个明白。 得知自个儿的姐姐曾经在宫里伺候过先帝的宠妃梅妃娘娘,这会儿又在一隐蔽之处替梅妃娘娘掌管她的隐卫,丁嬷嬷心里头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脸上也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她原以为姐姐已经去了,没成想她却是活得好好的,还有了那样的一番经历。 好不容易将司庭远的话给消化了,丁嬷嬷的心头又泛起一丝疑惑,若姐姐曾在宫里做女官,那么她眼前这位熟悉姐姐的公子是…… 想到这,丁嬷嬷拿眼去瞧司庭远,欲言又止。 朱珠在一旁笑道,“丁嬷嬷,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司庭远亦是点头,“娘子说的不错。” 听得两位主子这般言语,丁嬷嬷便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就知道瞒不过嬷嬷。”朱珠笑道,接着便将司庭远的身份以及为何隐姓埋名的事儿简单地与丁嬷嬷说了一番。 听罢朱珠的话,丁嬷嬷只觉得自个儿的脑袋嗡嗡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砰”地往地上一跪,恭敬地给司庭远和朱珠磕了一个头,口中称道,“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料想到了眼前这般的情形,司庭远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朱珠不习惯瞧见人跪来跪去的,便想着让丁嬷嬷赶紧起来说话,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司庭远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此间之事,事关重大,不可对外泄露半分!若是从你之口泄露出去,这就是你的下场。”说着,司庭远将拿在手上把玩的杯子握在手里,待再次张开手掌,那杯子已然变成了一堆粉末。 丁嬷嬷听着司庭远警告自个儿的话语,又瞧着那变成了粉末的杯子,眼皮抽了抽,心里嘀咕着这镇北王世子还真是会吓唬人。当然,丁嬷嬷嘀咕归嘀咕,却深知司庭远的话并无半分虚假,若是她敢背叛于他,她的命可真就不保了。 这般想着,丁嬷嬷肃容,正色道,“世子爷放心,老奴记下了。” “嗯……”司庭远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咚咚咚……”这会儿,堂屋门被瞧向,接着传来白苏平缓的声音,“公子、夫人,铁家婶子来了。” “知道了。”朱珠朝外应了一句,继而对丁嬷嬷道,“嬷嬷快起来了,随我去迎一迎铁家婶子。” 丁嬷嬷点头应是,瞧了司庭远一眼,见他低头喝着茶,没有半分不耐,便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朱珠开门出了堂屋。 …… “婶子来了,您新年好。”朱珠笑着迎了铁柱娘往堂屋里头走。 “你也新年好。”铁柱娘拍了拍朱珠扶着她的手,又笑容满面地道,“我在隔壁听到动静,晓得是庭远回来了,就过来瞧瞧。顺便啊……”说着,铁柱娘从怀里拿了四个红封出来,道,“呶,拿去,这是给你和庭远,还有珊儿、昊辰的压岁包。” 朱珠一愣,推拒道,“这我可不能收,您快收回去。” 铁柱娘假装唬了脸道,“怎么的?嫌我这压岁包放得少?!” 朱珠失笑,道,“哪能啊……” “那还不快收下?!”铁柱娘坚持将压岁包递给朱珠,那架势是不收不行了。 朱珠正踌躇为难之间,司庭远出现在堂屋门口,淡笑道,“既然是铁家婶子的一番心意,娘子你就收下。” 既然司庭远都开口了,朱珠便拿了两个压岁包,笑道,“那我就将我自个儿的和相公的拿了,其他两个,您自个儿给珊儿和昊辰去。” “你这丫头……”铁柱娘无奈,连堂屋都不进了,拉着朱珠就直接转身去了朱珊的小屋子,将压岁包给了朱珊和躺在床上正手舞足蹈的司昊辰。 朱珊得了压岁包,喜得跟什么似的,直接抱着铁柱娘一顿撒娇,哄得铁柱娘开怀大笑。 从朱珊的小屋子出来,铁柱娘在司家待了小半个时辰,与司庭远说了好些话,便因着要和铁林去小张哥家做客,这才告辞离开了。 …… 下晌,司庭远和朱珠拎着礼,走了趟村长家和张木匠家,给他们两家拜了年。村长一家对司庭远和朱珠客客气气的,反倒是张木匠一家对他们甚是热情亲厚,好说歹说地都要请了司庭远和朱珠吃晚饭。 虽是盛情难却,但朱珠已经答应了司家众人,今儿个晚饭由她来亲自掌勺,轻易可不能爽约了去。所以,司庭远和朱珠以家里头还有事儿为由,推拒了去。但张木匠一家人哪里能依?!最后还是朱珠道过几日必定来叨扰一番,张木匠一家才作罢。 从张木匠家出来,朱珠长长地吐了口气。 司庭远在一旁发出一声轻笑。 朱珠听见了,便拿眼去瞧他,见他笑容满面,自个儿也撑不住地笑了。 司家的晚饭做得很丰盛,都是朱珠的拿手菜,大家都吃得大快朵颐。 很快,桌上的饭菜都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残渣。 “嗝……”打嗝声在堂屋里头响起,只见暗二揉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满足。 “二哥哥,你这也吃得太多了,都打嗝了。”朱珊在一旁嘲笑暗二。 暗二撇嘴,“我这好些日子都没有吃到夫人做的饭菜,可不得多吃点儿。”顿了顿,又道,“你光说我吃得多,也不瞧瞧你自个儿,我也没见你吃得少。” “哼……”朱珊冷哼,刚想反驳几句,却没成想自个儿也打了个嗝,而且比暗二的声音还要响。 见众人笑着朝自个儿瞧来,尤其是暗二笑得前俯后仰,朱珊霎时便羞红了脸,扭头埋进了朱珠的怀里。 朱珠笑着安抚了半晌,朱珊才敛去了羞意,从朱珠的怀里退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吃完晚饭,收拾了一番,众人坐在堂屋里头说话消食。朱珠拿了红封出来,每人一个的给了出去,边道,“早上因着有事儿岔开了去,便没有给你们压岁包,这会儿就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身孕 众人拿了红封都显得很高兴,纷纷与司庭远和朱珠行礼,嘴里说着过年的时候总能听到的吉祥话,不过这其中却不包括何御医。 这会儿,何御医正捏着手上的红封,脸色有些变幻莫测。 暗二刚说了祝司庭远和朱珠早生贵子的话,惹得朱珠正羞恼的时候,乍然瞥见何御医的脸色,便转而对何御医道,“何御医,您老这是怎么了?”顿了顿,整个人凑到何御医的面前,左看右看了一番,又道,“您可是腹胀后不利?所以这脸色……” 暗二的脑袋突然出现在自个儿眼前,何御医顿时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嘴里道,“你才腹胀后不利,我可是好得很!”这般说着,何御医又伸出手将暗二往后推了推,皱眉嫌弃道,“快离我远一些,这满嘴的蒜味儿。” 暗二撇嘴站直了身子,嘴里嘟嘟囔囔的,虽然他的声音小,却让在场的众人听了个分明,他这是不满同样是满嘴蒜味儿的何御医五十步笑他这百步呢! 何御医懒得理暗二,只转过身子,将红封递到司庭远和朱珠面前,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是需要红封的?这我可不能收,快拿回去。” 司庭远和朱珠相视而笑,继而对何御医摇头,并不准备将红封拿回来。 何御医皱眉,又将红封往前递了递。 朱珠瞧着他执着的模样,轻启朱唇,笑道,“尊老爱幼,何御医你可曾听过?如今,我和相公不过尊老罢了。” 闻言,何御医不免怔了怔,继而笑道,“不愧是夫人,这张嘴,我可说不过。”顿了顿,何御医将那红封收了起来,一边道,“罢了罢了,我还是收下,免得辜负了您二位的心意。” 朱珠点头轻笑,“这就对了。” 司家众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便各自散了去,回房梳洗了一番,歇息了不提。 …… 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朱珠便从一夜好眠中醒了过来,侧头瞧见司庭远还闭着眼睛,呼吸沉稳,料想他还在沉睡,朱珠就低低一笑,起了坏心思。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从棉被中伸出,拧上了司庭远的鼻子。 可还不待朱珠用力,司庭远便睁开了眼睛,含笑瞧着朱珠。 朱珠一愣,手便僵在了那儿。当她刚想将手收回的时候,司庭远已经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再放进了被子里,又轻轻地将她整个人往自个儿的怀里揽了揽,下巴抵在朱珠的头顶上,轻笑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朱珠小声地道,“睡不着了。” 司庭远用下巴蹭了蹭朱珠的头发,道,“就陪我再躺一会儿。” 听着司庭远不同于平日里的慵懒声音,朱珠心软得一塌糊涂,满腔的柔情瞬间就充斥了自个儿的整个胸膛,情不自禁地就点了点头,温顺地靠在司庭远的怀里,假寐了起来。 兴许是司庭远的心跳声让朱珠感到安稳踏实,所以原本没有任何睡意的朱珠竟然又睡了过去。 听到朱珠轻轻的鼾声,司庭远笑了笑,然后动了动身子,让朱珠躺得更舒服些,接着便是闭上了眼,继续酣睡。 再睡醒便是半个时辰后,朱珠在白苏和白芷的伺候下一边梳洗,一边埋怨着司庭远。 司庭远只是轻笑着,并没有一点儿被埋怨的不耐烦,在白苏和白芷瞧来,竟还有些享受。 用过了早饭,司庭远和朱珠带了朱珊回了老朱家。 这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老朱家二房没了人,司庭远和朱珠便带着朱珊去了大房。 在老朱家大房坐了有约莫一盏茶的时辰,李秀才才姗姗来迟。 朱富和朱贵将李秀才迎了进来,陈氏往李秀才身后瞧了一眼,并不见自个儿那大闺女朱珍,便皱起了眉。 刚想开口问,谁知却见李秀才“砰”地往地上一跪,喊道,“岳父岳母!珍儿……珍儿……”话说得断断续续,没个章法,这会儿,他的眼里又泛起了水光。 朱大志和陈氏面面相觑,心同时往下沉了沉,这这这……莫不是珍儿出了什么事儿?! 陈氏慌忙地开口,问道,“怎么了?珍儿怎么了?” 李秀才听着陈氏的语气,便晓得她是误会了,忙将眼里的水光眨去,笑道,“岳母莫急,是好事儿!”顿了顿,接着道,“珍儿有身孕了!” 话音落下,堂屋里沉默了一瞬,继而每个人脸上都泛起了笑意。 朱大志和陈氏更是连连叫好,朱珍嫁给李秀才三年未有所出,这会儿有了身孕,也算是堵了那些闲人的悠悠之口。 “恭喜大伯父、大伯母,恭喜珍姐夫。”司庭远、朱珠和朱珊笑着向朱大志和陈氏,还有李秀才道贺。 “恭喜爹娘,恭喜姐夫!”朱富和朱贵也不甘示弱地恭贺着。 “好好好,果然是好日子!”朱大志哈哈大笑。 “可不是!”陈氏笑着接了话,“难怪前几日我瞧见喜鹊了,这不就好事儿上门了?!” 高兴了半晌,陈氏又问李秀才,“多久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秀才笑道,“珍儿这些时日总说自个儿脾胃不畅,今儿个一早起来便吐了。我们请了大夫来诊脉,才发现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陈氏听了连连点头,细细叮嘱了李秀才一番,末了,又道,“这才一个多月,你们可得捂着点儿,等三个月,胎坐稳了,再对外说也不迟。” 李秀才点头,“岳母放心,我娘也如此叮嘱过。” “那就好,那就好。”陈氏满意地笑了。 这会儿,李秀才起身走到司庭远和朱珠面前,拱手长拜了下去,口中道,“多谢堂妹、堂妹夫!” 司庭远伸手去扶李秀才,笑道,“姐夫多礼了。” “不多礼,不多礼,若不是你们夫妻俩,我和珍儿怕是……”李秀才欲言又止,心里一阵唏嘘。 朱珠笑道,“珍姐夫可莫要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说得可对?大伯父大伯母。” 了解司庭远和朱珠的脾性,知道他们是真的不求感谢和回报,朱大志和陈氏便点了头,心里头却琢磨着,日后定是要对他们再好一些…… 第三百七十三章 拜见 得了朱珍怀有身孕的喜讯,陈氏便有些心神不属。这些朱珠都瞧在眼里,所以提出了告辞。 陈氏虽想立时就见到自家闺女,但规矩她却是懂的,这新嫁娘过年头一回在初二回娘家,说什么都得吃了午饭再回,不然被外头的人晓得了,还不定如何说嘴呢?!到时候,这好事儿传成了坏事儿,可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陈氏极力地挽留了朱珠三人,请他们吃了午饭才放他们离开。 从老朱家二房离开,朱珠三人回了家,各自回房歇了个晌午觉,再收拾了一番,便全家人分了两辆马车坐了,悠哉悠哉地去了县城。 待到了县城门口,何御医与司家众人话别,径直坐上了自个儿府上前来迎他的轿子回了家,暗一和暗二也跟着他一道去了。 丁嬷嬷和白苏被朱珠吩咐了,先行带着司昊宸去城西小院儿,而其他人则是继续坐着马车去了李家。 李家老爷和夫人早就得了朱珠送来的信儿,派了李管家已经迎在了门口。 两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李家门口,李管家整了整衣裳,恭敬地迎了上去。 “李管家,多日不见,您可是富态不少。”白芷笑嘻嘻地将缰绳收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李管家呵呵一笑,道,“白芷姑娘眼光毒辣。”说着,便侧头去瞧眼前的两辆马车,拱了手道,“请两位姑娘下车。” 打头的那辆马车车帘被从里头掀起,不料,露出的却是司庭远那张清清淡淡的脸来。李管家拱起的手就是一顿,心里头不禁纳闷,这人是谁?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般想着,李管家的眉头便不自觉地皱起…… 不过,李管家到底是跟着李家老爷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不过就一瞬,便恢复了常态。这会儿又听得白芷唤了一声“公子”,李管家心中便明了,这男子应该就是自家那表姑娘的夫婿了,瞧着倒是好模样,气度也佳,配得上自家那表姑娘! 心思转了一圈,李管家拱手与司庭远见礼,“见过表姑爷。” 司庭远在地上站定,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李管家这一礼,其他便没有多言,只是径直转身将朱珠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李管家趁着朱珠下马车的功夫,轻声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厮,进府禀报一声,这司庭远毕竟是男客,请了他进正房的花厅可就不合规矩了。 李管家禀报得及时,李家老爷和夫人将待客的地儿改在了正堂。 李家老爷更是吩咐了贴身小厮去准备了蒲团来,李家夫人在一旁听了笑着直摇头,李家老爷瞧见了,冷哼道,“这新女婿上门,该是让他磕头奉茶才是!” 此话一出,李家夫人笑得越发无奈了,直感叹她这相公心眼儿小,想给外甥女婿一个下马威。 “娘,我回来了。”李茜茹就拉着朱珊的手率先踏进正堂,接着小跑着扑进了李家夫人的怀里,与自家娘亲一阵亲香。 李家夫人戳了戳李茜茹那光洁饱满的额头,嗔道,“你倒是还晓得回来,若是你再不回来,为娘可要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 李茜茹揉着自个儿的额头,讨好似的朝李家夫人笑道,“哪能啊?!我可舍不得您……” “咳……”李茜茹的话说了一半儿,李家老爷在一旁以拳抵唇咳了咳。 这声暗示李茜茹哪里能不懂,忙又朝李家老爷笑道,“还有爹,我也舍不得您。” “哈哈哈……”闻言,李家老爷才算是满意笑了。 “见过舅舅、舅母。”等一家三口笑闹完毕,朱珊才规规矩矩地给李家老爷和夫人行了一礼。 李家老爷和夫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朱珊的礼。 “快和你珊妹妹坐着去。”李家夫人瞧见朱珠和司庭远相携走了进来,遂推了推李茜茹,指了一旁的椅子让她和朱珊坐。 李茜茹见好就收,直起身子行了一礼,拉着朱珊走到椅子旁,落了座。 因着朱珠和司庭远逆着光走来,对于司庭远的脸,李家老爷和夫人瞧得不够真切,单就司庭远挺拔的身姿来说,与朱珠站在一起极为相衬。 朱珠和司庭远走上前,欲给李家老爷和李家夫人行礼,可却见堂上摆了一个蒲团,于是乎相互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那蒲团摆着的意思来。 朱珠心中暗笑,定是舅舅想要为难自家相公,但舅舅这回可要失算了,他们夫妻二人原本就是打算正式与舅家长辈见礼奉茶的。 可……眼前就只有一个蒲团。 朱珠拿眼去瞧司庭远,想问他如何是好?只见司庭远朝她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继而弯腰将那蒲团往朱珠那儿放了放,接着不等朱珠反应过来,便扶着她跪在了蒲团上。而他自个儿则直直地跪在了没有蒲团的地上。 李家老爷和夫人将司庭远的举动瞧在眼里,先是一愣,接着均是暗暗地点了点头,对此,心里头甚是满意。 司庭远和朱珠齐齐朝李家老爷和夫人磕了头,接着由司庭远拿了丫鬟地上来的茶水,举到李家老爷和夫人面前,口中称道,“舅舅、舅母喝茶。” 李家夫人笑着接了茶水,喝了一口,递上了方才临时准备的红封。 李家老爷可没有那么好对付,只见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用盖子轻轻拂着茶沫,眼眸低垂着并不瞧向司庭远,口中淡淡地道,“既然你已经娶了我们李家的外甥女,你就好生对她,她没了亲爹亲娘,可还是有我这亲娘舅。若是你欺她,我李家绝不放过你……” 李家老爷还待说什么,但却李家夫人开口打断,“老爷……” 李家老爷斜睨了李家夫人一眼,并不打算就此停下,反而又明里暗里说了些威胁的话,末了,还道,“你可听明白了?” 司庭远耐心地将李家老爷的话听了个全,继而恭敬地道,“舅舅放心,我自会好生待娘子。” “嗯……”李家老爷轻哼一声,总算喝了一口茶水,给了红封,让司庭远和朱珠起身,坐到一旁说话。 司庭远扶着朱珠站了起来,坐到了李家老爷左侧下手。 “哐当……”一声,是李家老爷手中茶杯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李家夫人皱眉,侧头朝自家老爷望去,心里头纳闷,这老爷是怎么回事,竟如此失态?! 还不待李家夫人开口询问,就见了李家老爷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刚落座的司庭远,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众脸 在李家老爷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话来的时候,朱珠直接笑着出声打断道,“舅舅,您是否也觉得相公面善?” “面善,面善。”李家老爷连连点头,又道,“何止是面善,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大众脸!”朱珠笑着接了话。 “额……”李家老爷被朱珠的话一噎,霎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会儿,听得朱珠说了个新鲜词儿,李茜茹在一旁好奇地问道,“珠姐姐,这大众脸如何解释?” 朱珠怔了怔,见堂上众人都满脸好奇又疑惑地望着她,心下有些懊恼,都怪自个儿心急,竟是将前一世朱琼的词儿给拿来用了,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朱珠只能圆下去,指着司庭远道,“我这相公走在街上,十个里头有八个都觉得他眼熟儿,我便笑他是大众脸,长得和谁都像!”顿了顿,有眨着双眸,带了无辜般的神色道,“怎么?我可有说错?!” “没错,娘子说得是。”司庭远笑道,望着朱珠的眼眸里满是宠溺。 朱珠回以一笑,暗自松了口气。 “珠姐姐真是个妙人儿!”李茜茹拊掌笑道,“改明儿我就告诉轩林哥哥去!” 闻言,李家夫人瞪了一眼李茜茹,嗔道,“多大的人儿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到处献宝,也不怕轩林觉着你幼稚,不要你了!” 李茜茹顿时不依,娇声道,“娘啊……” 李家老爷被这么一打岔,又见朱珠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才猛然惊醒过来。他缓了脸色,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掩去了方才因着失态而产生的些许尴尬。 此时的李家老爷心头纵然有千般疑惑,也只能按下了不提。毕竟若司庭远真的就是……那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一个不慎被听了去,后果定是不可估量。 “舅舅,可否有兴致与我手谈一二?”司庭远启唇,眸光定定地瞧向李家老爷。 李家老爷微怔,不知司庭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也好,让她们娘几个在这儿好生说一说体己话,你随我去书房。” 司庭远点头应是。 于是乎?,李家老爷便起身,前头带路,后头跟着司庭远,两人一道去了书房。 瞧着李家老爷和司庭远的背影,李家夫人皱眉,纳闷道,“老爷什么时候会手谈了?” 李茜茹亦是一脸的疑惑,“未曾听说过。” 这会儿,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珊放开胆子笑道,“兴许是舅舅碍着大姐夫那新外甥女婿的面儿,不想露怯呢。” “噗……”此话一出,刚喝了一口茶水的李茜茹便是喷了出来,连连咳了好几声,唬得李家夫人忙喊了自个儿的贴身丫鬟秋水去替她顺气儿。 没想到李茜茹这般大的反应,朱珊暗自吐了吐舌头,歉声道,“对不起,茜姐姐,我……” 顺过气儿来的李茜茹听得朱珊这话,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道,“我无事,你可别道歉。” “是啊,珊丫头,可别把这事儿放心上。”李家夫人亦是说道。 朱珊便含笑,清脆地应了一声,“诶……” …… 李家老爷和司庭远在书房里头待了好些时候,直到花厅里头晚饭摆起,李家夫人派了人来唤,他们俩才施施然地出了书房。 “这手谈一事,日后还请舅舅多多教导。”边走,司庭远便如此这般地客气道。 李家老爷晓得司庭远说这话是掩人耳目,回想起方才在书房里头的对话,李家老爷不禁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跟在李家老爷和司庭远身后的小厮有些纳闷,进书房前,自家老爷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却是对这表姑爷带了些尊重又有些惶恐? 这……不应该啊! 难道……难道……难道这表姑爷棋艺高超,将老爷比了下去?! 对了对了!自家老爷本就不会手谈,被比下去那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正当那小厮胡思乱想的时候,花厅已到,李家老爷和司庭远踏进门去,李家夫人和朱珠她们迎了上来。接着,一行人在桌旁一一落座,吃起酒席来。 一时,宾主尽欢,直到华灯初上,席面才被撤了下去,一行人又回了正堂喝茶说话。 约莫坐了小半个时辰,司庭远和朱珠才告辞离开。 李家老爷和夫人留他们住一晚,朱珠以司昊宸还在城西小院儿为由推脱了去。 李家老爷和夫人无法,只得将他们送出了门,让他们回了城西小院儿。 …… 夜深人静,司庭远和朱珠躺在床上。 朱珠把玩着司庭远的手指,问道,“相公,你与舅舅将实情和盘托出了?” 司庭远点了点头,开始说起今儿个下晌在书房里的事儿来。 “哦?”朱珠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双手抵在司庭远的胸膛上,问道,“舅舅曾受过父王的恩?!” 司庭远含笑点头,“不错。据舅舅所说,那年他行商路过燕山脚下,被一窝山贼给堵了个严实,正当山贼要抢货害人之时,父王恰巧率亲兵到此,便将舅舅的商队给救了下来。” “这事儿可真巧!”朱珠感叹了一声。 “是巧!”司庭远赞同,又道,“更巧的是,父王当时不慎遗失了一方玉石,恰巧被舅舅给拾了去。想当年,父王可是因此懊恼了好些时日,没成想却在舅舅的书房里头摆着!” 听到这,朱珠不禁捂了嘴,笑道,“这约莫就是缘分。” “嗯……”司庭远轻轻了应了一声。 “哈……”这会儿,朱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司庭远瞧见了,将她往自个儿的怀里揽了揽,又给她将被子盖严实了,继而笑道,“今个儿东奔西跑的,又说了好些时候的话,你该是累了,早些歇着,明儿个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了!” 朱珠微微点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眸,不消片刻,轻浅沉稳的呼吸从司庭远的怀里传来,朱珠睡着了! 司庭远亦是闭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药浴 一夜酣眠。 司庭远和朱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匆匆忙忙地吃了早饭,坐上白苏和白芷早就套好了的马车去了何御医府上。 这会儿,何御医正在自家正堂里头来回踱步,嘴里还一阵喋喋不休,无外乎就是埋怨司庭远和朱珠为何还未到来,若是耽误了时辰,那入了药的碧水火莲的药性可要大打折扣了! 暗一和暗二在一旁听得两耳都快起茧子了,正当他俩琢磨着是否要去探一探司庭远和朱珠的动静时,正堂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正是司庭远和朱珠! “哎哟,我的祖宗,你们可算来了!”何御医一见司庭远和朱珠,一改方才的抱怨神色,笑着向他们迎了上去。 朱珠抿嘴一笑,歉意道,“让您老久等了。” “无事,无事,这时辰刚好,快随我去药房。”说着,何御医转身,引着朱珠往正堂后侧偏东的药房而去。 何御医推开药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屋子中央的两个大浴桶,浴桶的不远处有一处火堆,火堆上烧着一个通体已经泛了红的炉子,炉子里头那碧绿色的药汁翻滚着冒出一个个气泡来,热气亦是氤氲着升起,让人瞧不真切那正蹲在炉子后头正手持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扇着火的小药童的脸。 听到门开的动静,小药童抬头瞧见来人,忙擦着汗站了起来,行礼道,“老爷。” 何御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又朝那炉子前走了几步,瞧了一眼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挥退了那小药童。 何御医转头,刚想说话,就瞧见司庭远正望着那两个大浴桶脸色微沉,眉头紧皱。 何御医何等机敏一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在话下,瞬间就明白了司庭远为何会如此这般。于是,何御医说道,“世子爷,您可别误会,老夫对世子妃可没有非分之想。” “噗嗤……”何御医说得急切,惹来除司庭远外众人的一阵嘲笑。 司庭远则是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掩饰自个儿方才想岔了的尴尬。 任由众人笑了半晌,何御医才又开口道,“世子爷,世子妃只需在混有碧水火莲药汁的热水里静坐两个时辰,便可药到病除。” 司庭远眉目舒朗地点了点头,感觉到被朱珠握了的手紧了紧,司庭远侧首朝朱珠望去,只见她满脸含笑,似是高兴极了,司庭远不自觉地也轻松起来。 这会儿,何御医转而去吩咐白苏和白芷,道,“世子妃静坐之时,我们不便在此,所以就得靠你们俩看护了。另外,老夫会吩咐人每隔小半个时辰就送一次热水来,你们倒进大浴桶里即可。切记,莫让世子妃着凉了。” 关乎于朱珠的身子,白苏和白芷自然慎之又慎地应了下来。 “待两个时辰满了,你们定要及时伺候世子妃用那干净的浴桶沐浴,否则,她的身上会留有碧绿色的痕迹。”何御医又吩咐了一句。 “我们省的!”白苏和白芷异口同声地道。 吩咐完白苏和白芷,何御医又去吩咐站在门口的小厮,道,“去厨房抬了热水来。” “是。”屋外的小厮纷纷应是,脚下飞快地去了厨房。 待那其中一个大浴桶被灌了大半的热水,何御医才喊了停,接着自个儿亲自去拿了一旁桌子上的白棉布,包在那烧着碧绿药汁的炉子柄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碧绿药汁倒进了大浴桶里。再拿了一根木棍去搅那混了碧绿药汁的热水,直至两者充分相溶,那热水完全呈现浅淡的碧绿色,何御医才停了下来。 “好了,这就成了。”何御医一边将木棍放到桌上,一边对白苏和白芷道,“你们俩在这儿伺候世子妃宽衣之后,进浴桶静坐。”说着,他又转向司庭远道,“世子爷,咱们出去等。” 司庭远点了点头,朝朱珠笑道,“我就在外头,有事唤我。” 朱珠含笑点头,“好。” “嗯……”司庭远应了一声,瞧向白苏和白芷,“世子妃就交给你们了。” 白苏和白芷齐齐应道,“世子爷放心。” 何御医在一旁瞧着司庭远磨磨唧唧的样儿,不禁开口道,“世子爷,赶紧的,免得过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司庭远听了,睨了他一眼,甩了袖子就出了药房。 待药房里头只剩下朱珠三人,白苏和白芷便替朱珠宽了衣,扶着她进了大浴桶。 进到热水里,那股子暖意袭来,从四肢流进了朱珠的心里,让她整个人都舒服得直想叹气。 过了半晌,朱珠只觉得两只眼睛的上眼皮沉重得与下眼皮直“打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起来。 白苏瞧见了,拿来靠窗那软塌上的软枕来,垫在了朱珠的脑后,继而轻声细语地道,“世子妃,您累了就闭眼歇息会儿,这儿有我和白芷在,您大可放心。” 朱珠将头靠在软枕上,心里头极是满意白苏的眼力见儿,笑着点头,闭眼假寐起来,不消片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白苏和白芷上前去唤朱珠起来净身穿衣,可谁知,她们唤了几声,朱珠却依然紧闭双眼,半靠在大浴桶中,毫无半分的动静。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不明就里。 “世子妃这是累了,竟然睡得如此香甜。”白芷开口,轻声道。 白苏抿了唇,半晌才道,“或许。” “行了行了,咱们还是先给世子妃弄出来沐浴,免得……”白芷说到这,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她想象了一下通身碧绿的朱珠,真是让人“望而生畏”啊! “嗯,兴许世子妃过会儿就会醒了。”白苏想的是,她们替朱珠沐浴这么大的动静,朱珠应该会被吵醒才是。 于是,白苏和白芷不敢耽搁,赶紧将朱珠从大浴桶中抱了出来,给她沐浴更衣,再让她躺在窗边的软榻上。 可出乎白苏预料的是,从头到尾,无论她们姐妹俩如何“折腾”,朱珠都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醒 这会儿,白苏和白芷才察觉到不对劲来,忙开门去唤司庭远。 听闻白苏和白芷说朱珠一直在沉睡中,她们如何唤都不能让她醒来。司庭远顿时脸色大变,猛地拨开眼前的白苏和白芷,如同一阵风似地掠到了软榻边。 瞧着朱珠满脸的红润,呼吸亦是平稳,司庭远深深地皱了眉,他推了推朱珠,只见朱珠只是顺着他的推动,动了动身子,其余便毫无反应,依然是一副安然沉睡的模样。 司庭远握着朱珠的白皙柔嫩的手,心里越发焦急,但脸上却是满面寒霜,声音冷冽地问道,“怎么回事?” 白苏和白芷“噗通”往地上一跪,颤声将事儿说了一番。 末了,白芷还咬着唇说了句,“一切都好好的,方才也不见世子妃有任何痛苦之处……” “快别说了!来龙去脉说完就罢了,何必再多言语!”药房内气氛沉闷,暗二忍不住打断白芷的话。 若是放在平日里,按了白芷的性子,必然会和暗二呛起来,可这会儿朱珠这般模样,白芷断然没有那份心思了。 “还请世子爷责罚!”白苏深深地拜了下去,此时的她心里头万分懊悔,方才她就不该因着世子妃困顿就劝她闭目歇息,不然世子妃也不会……现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她真是难辞其咎! 白苏的话音落下,白芷也跟着拜了下去,沉声道,“请世子爷责罚!” 此时的司庭远已经脸沉如墨,他紧抿着唇将视线从朱珠的脸上移开,转而瞧向拜伏在地上的白苏和白芷。 虽然白苏和白芷伏在地上,但她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司庭远那目光如同刀剑一般落在她们的背上,让她们动弹不得! 盯了白苏和白芷半晌,就在她们汗如雨下、惊骇万分的时候,司庭远终于转开了目光,转而将满眼的冷冽投射到何御医的身上。 何御医此时正皱着眉瞧着朱珠,心里头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感受到司庭远那不容忽视的目光,何御医浑身抖了抖,斟酌着开口道,“这碧水火莲入药极是温和,对世子妃的身子有百益而无一害,绝不可能让她陷入沉睡……” “废话少说,还不快来诊脉?!”司庭远不耐烦听何御医说这些,直接将他打断,浑然忘了自个儿也会医术这事儿! 闻言,被打断了的何御医脸上出现一丝纠结,心里头念叨着,又不是他不想替朱珠诊脉,而是司庭远就这么浑身散发着寒气地杵在那儿,借他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时候让司庭远一边儿去,不是吗?!不然,一旦惹怒了司庭远,还不得给他拍飞了去?! 不过,这些话,何御医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同时脚下更是飞快地走到软榻边,恭敬地请了司庭远往边上挪了挪位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给朱珠诊起脉来。 一时间,药房内的众人都放缓了自个儿的呼吸,将目光全都放在了何御医那轻搭在朱珠手腕上的手指,静待其诊脉结果。 何御医诊脉诊得仔细,长时间都没有收回手来。 司庭远等得心浮气躁,又见诊着脉的何御医眉头紧锁,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莫测,心下不禁沉了沉,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因为过于专注,何御医并未听见司庭远的问话,依然是一副如老僧入定般的姿势诊着脉。 跪在地上的白苏和白芷屏气凝神,包括肃立在一旁的暗一和暗二在内,均是心忧何御医会因此惹怒司庭远。 谁知,司庭远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像白苏四人心忧的一般生怒。 良久,何御医终于收回了手,直起身子,满脸凝重地朝司庭远摇了摇头。 外头冬日暖阳,透过门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这般景象本该是暖意融融,可司庭远却只觉得浑身寒冷刺骨,那颗心也如同坠入了冰河之中,一沉再沉。司庭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世子妃!”白芷喊了出来,顿时泪如雨下。 白苏亦是无声地流了泪。 而暗一和暗二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瞧见了不可置信和沉痛之色来! 虽说世子妃身有病根,但却并不致命,尤其那碧水火莲又是圣药,对人体无害,怎么可能……世子妃怎么可能…… 何御医一怔,见众人如丧考妣的模样,脸上的凝重瞬间龟裂,忙伸手阻止道,“停停停……” 哭声戛然而止,司庭远几人瞧向何御医。 何御医明白几人误会了,叹了口气道,“世子妃脉象平稳,并无任何不妥,而且她那原有的病根儿都已经祛了个十成十!” 闻言,白芷“哗……”地站了起来,尤挂着泪水的脸怒目圆睁,只见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何御医道,“那您为何摇头,我还以为……还以为……”话到此处,白芷又是悲从中来,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滑落。 何御医又叹气道,“哎,老夫摇头是因为探不得为何世子妃会昏睡不醒!老夫想不明白!” 闻言,方才还因着朱珠脉象平稳而松了口气的司庭远,此时听得何御医诊不出朱珠昏睡不醒的原因来,心里的担忧并未去掉半分。 “世子爷……”此时,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言语的暗一突然开口道,“兴许世子妃只是睡得沉,过会儿就醒了,不若咱们再等上一等?!” “对对对,暗一说得对!”听了暗一的话,暗二使劲地点了头道,“这世子妃才睡了多久?哪里能断定她昏迷了呢?!咱们先别这般担忧!再说了,世子妃脉象平稳,兴许就如同暗一说得一般,只是睡得沉了,待她睡饱了就醒了。世子爷,咱们就等等。” “是是是……”如同是有了希望一般,何御医和白苏白芷连声称是。 司庭远没有瞧她们,只是不错眼珠地瞧着朱珠那张安然恬静的脸,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可是……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直至深夜,朱珠都没有从昏睡中苏醒…… 第三百七十七章 爹,您笑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刚落了一场春雨,将那开满枝头的桃花打到地上,铺满了一地的花瓣,落下了清冽的花香。鸟儿纷纷从屋檐下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继而挥动着双翅飞落至桃树枝头,叽喳声声,让人不免心生愉悦。 “咯咯咯……”稚嫩的笑声在院外响起,不消片刻,就有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甩开身后嬷嬷的搀扶,自个儿从那门槛上爬了进来,继而一路小跑。 身后的嬷嬷一边护着那孩子,一边紧张地道,“小公子,您可慢着些!” 那孩子可不管身后的嬷嬷,依然自顾自地往前跑,嘴里依然是那欢快的笑声。 “昊宸……”略带警告的唤声响起。 堂屋转角处走出一人,那雨后的暖阳透过树枝斑驳地照在那人的脸上,赫然就是司庭远。 那孩子,便就是司昊宸了! 只见他倏地停住了脚步,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原地。 “见过公子。”身后的嬷嬷自然就是丁嬷嬷,她躬身与司庭远行礼,同时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幸亏公子来得及时,不然她可真怕眼前这小祖宗一个不慎,就摔了去。 好半晌,司昊宸才微微侧身,朝司庭远抱拳行礼,嘴里糯糯地唤道,“爹。” “嗯……”司庭远微微颔首,又道,“轻一些,莫要惊扰到你娘。” 司昊宸面容一正,郑重地道,“我知道了,爹。”顿了顿,将手里攥着的花往司庭远的面前举了举,满心期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将这花送给娘,可以吗?” 司庭远瞧了一眼那从树上刚折下来的花枝,上头开了两朵桃花,又有几个花骨朵儿静待开放。他想,若是娘子这会儿醒着,瞧着这桃花,定是会高兴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司昊宸的脸上霎时荡出笑意来,脆生生地道,“谢谢爹!”或许是觉着自个儿的声音响了些,生怕惹了司庭远生气,便急忙捂住了嘴。 司庭远瞧着司昊宸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微微扯了扯嘴角,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爹,您笑了!”司昊宸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似的,瞪大了双眼。也不怪他震惊,因为从他记事起,司庭远对人笑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是在他娘面前。 闻言,司庭远的脸色暗了暗,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将花拿去给你娘,莫要……” “莫要惊扰到娘嘛,我知道了!”司昊宸接了司庭远的话,转身朝正屋而去,嘴里头不停地嘟囔着,“总是这句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司昊辰的声音虽轻,可耳力甚佳的司庭远却将之听了个一字不差,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沉痛。 自从朱珠昏迷至今,已然三年有余。 三年,对于别人来说,不过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可对于司庭远而言,瞧着朱珠那么毫无知觉地昏睡在床榻上,这三年的每一日无疑都是煎熬的,真真是度日如年! 三年来,司庭远遍访名医大家,想要找到朱珠昏睡的根源。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朱珠身子无碍,至于为何长睡不醒,却并无任何的迹象可循。 因着过于执着唤醒朱珠,司庭远还一度急病乱投医,听信了那游方道士的话,说是只要给朱珠服用独门丹药,便能将她唤醒。 那些日子,司庭远废寝忘食,除了照顾朱珠之外,便是和那游方道士关在屋子里头一道炼药。 短短的时日,司庭远就将自个儿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点儿都没有当初的那般丰神俊朗,瞧着倒像是街头的乞丐。 周围的人都瞧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朱珠已然昏迷不醒,若是司庭远也跟着垮了,那该如何是好?! 他们不是没有劝过,但司庭远根本就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 白芷和暗二是暴脾气,既然软的不行,那么就来硬的。于是,他们趁着司庭远在正屋里头照顾朱珠,直接就闯进了炼丹药的屋子,将那游方道士给狠狠地打了一顿,扔出了桃花村,并警告说,若是再在他们面前出现,就直接活剐了他。 那游方道士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被这般殴打和恐吓,直接就吓尿了裤子,有多远滚了多远。 司庭远得知之后,勃然大怒,直拿了剑就要把白芷和暗二给宰了。 得亏丁嬷嬷,她当机立断吩咐了白苏紧闭门户,再去请了镇北王夫妇和先皇后的牌位来。她自个儿则是抱了司昊辰直直地跪在司庭远面前,声泪俱下。 司昊辰人小不懂事,但也被丁嬷嬷的情绪所感染,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不止。 终是因着父母亲姊牌位在上,稚子啼哭在下,司庭远颓然地放下了手中长剑,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丁嬷嬷见状,抱着司昊辰往前膝行了几步,直言不讳道,世子爷在世子妃昏睡的时候如此昏聩,且可劲地糟蹋自个儿,若是世子妃有所感知,定会与世子爷生怨,一怒不醒可不是得不偿失!为了世子妃,世子爷也定是要护住自个儿的身子,倘若有一日世子妃苏醒,才是皆大欢喜之事! 丁嬷嬷此话一出,司庭远放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 丁嬷嬷瞧在眼里,知道司庭远有所松动,便不再多说什么,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带了一干人等出了堂屋,让司庭远一人待着,好生想上一想。 良久,司庭远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也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从此之后,对于炼丹药的事儿只字不提。 这三年来,司庭远除了照顾昏睡的朱珠,他还带着暗一暗二在买下的地里头种了不少的辣椒,在镇上开了一家朱珠一直念叨着的火锅铺子。 因着这家火锅铺子不仅有时下百姓所知的清淡火锅,还是新奇的辣味火锅,更有一半清淡一半辣味的鸳鸯火锅,那味儿让人回味无穷,所以这火锅铺子客似云来,生意亦是蒸蒸日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还不醒 与司家的平静日子相比,这三年的朝堂可真谓是越发的乌烟瘴气。 这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起。 这个女人便是乾德帝极宠的贵妃娘娘,孙丞相府那位替代了嫡孙女进宫的庶孙女。 刚开始,乾德帝虽然宠幸孙贵妃,但还算有个度,并没有因此荒废朝政。可当乾德帝想要拔除那些先帝朝留下来的老臣,或是与镇北王府亲近的大臣,便装模作样流连后宫,不上朝后,竟是如抽了那害人的大烟似的,上了瘾,终日在后宫与孙贵妃厮混,再也没有理过朝政。 如此以来,这前朝便落在了孙丞相手里,乾德帝还直接下旨封了孙丞相为摄政王,代他主持朝政。 孙丞相是何等睚眦必报的人,他掌权的头一日,便将那些与他政见不一的大臣打杀的打杀、贬官的贬官,最后,这朝堂上留下的不过都是一些阿谀奉承、或趋炎附势、或胆小怕事之人。 一时间,孙丞相权倾朝野,无皇帝之名,却存了皇帝之实! 朝堂落入小人之手,这民间如何能够安定?! 乾德帝还在主持政事之时,赋税便就繁重,到了孙丞相之时,赋税增加了一倍,民间百姓当真是苦不堪言,长此以往,多地便已出现食不果腹、民不聊生的景象! 桃花村虽远处西北,但依然受到了赋税的影响,好些人家都交不起赋税,若不是司庭远置办了田地,让桃花村老实本分的人家帮着种辣椒,兴许那些人家就要逼不得已典儿卖女了! 因着朝廷日渐衰败,司庭远对于自个儿手头的力量不敢松懈,虽人在桃花村,但分别派了天枢和暗一在秘密之所日日操练,同时也没有断了与先帝皇陵那头的联系。 这样做,无非就是待司昊宸长大些许,以先帝遗照,夺回皇位,肃清朝政! “娘,我给您折了枝桃花,您闻闻香不香?!” 屋内传来司昊辰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司庭远的思绪,他站在门口朝内望去,只见司昊辰那小小的身子半趴在床沿上,将那桃枝举到朱珠的鼻前。 半晌,司昊辰“咯咯”一笑,收回桃枝,自顾自地道,“很香是不是?!儿子也觉着香。”说着,小身子滑下床沿,蹬蹬蹬地跑到屋子中间的桌子前,爬上凳子,伸手就要去够桌上头摆着的花瓶。 “哎哟,我的小祖宗。”丁嬷嬷在一旁瞧了,眉头直跳,忙走上前去,欲要将司昊辰从凳子上抱下来,“我来我来。” 谁知司昊辰却是小身子一扭,倔强着道,“我不……” 闻言,丁嬷嬷眉头紧皱,眼里的担忧更甚。 司昊辰瞧见了,知道丁嬷嬷这是关心自个儿,怕他摔了磕了,便软着声儿,对丁嬷嬷道,“嬷嬷,你在旁边护着我可好?!” 丁嬷嬷从来都对司昊辰毫无招架之力,这会儿又见他圆圆的双眸一眨一眨地,煞是可爱,便不自觉地软了心,点头笑道,“那你仔细着些。” “诶……”司昊辰高兴了,在丁嬷嬷的保护下,将桃枝插进了花瓶里。 摆弄了一番,司昊辰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爬下了凳子,又跑回了床边,半趴在床沿上,笑道,“娘,我将那桃枝插在花瓶里头了,等改明儿它谢了,我再给你折新的来……” 司昊辰絮絮叨叨地说着,躺在床上的朱珠却听不到他的话,她沉睡着,面容安详,仿佛像是要这般天长日久地睡下去,睡他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此情此景,司庭远不知瞧见过多少次,就连他自个儿也是终日里对着朱珠说话,得不到一丝半点儿的回应,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不,司庭远苦笑一声,他,习惯不了…… “世子爷……”身后传来白苏清冷的声音。 司庭远的目光依然放在朱珠身上,听到白苏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白苏抿了抿唇,斟酌着道,“世子爷,世子妃用药的时辰到了。” 司庭远这才收回目光,微微侧头,将视线落在了白苏双手端着的药碗上,“我来。” “是。”白苏点头应是,将药碗递给了司庭远。 司庭远接过药碗,迈步踏进屋门。 见司庭远进来,丁嬷嬷躬身行礼,知道司庭远不爱别人杵在他和朱珠跟前,便伸手欲要拉着司昊辰下去。 司昊辰摇头不依,眼巴巴地去央求司庭远,“爹……” 司庭远叹了口气,“昊辰就留下。” “谢谢爹。”司昊辰笑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于是,丁嬷嬷独自退出了屋子,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子里头,司庭远将司昊辰抱坐在床里头,叮嘱道,“你好生坐着,我给你娘喂药。” “嗯!”司昊辰点了点头,端坐在朱珠身侧,乖巧地瞧着司庭远给朱珠喂药。 虽然朱珠沉睡了三年没有醒来,但好在,每每喂她吃药,她都能自主吞咽,倒是让司庭远的心有那么些欣慰,不至于绝望。 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趁着司庭远转身放碗的功夫,司昊辰飞快地拿了帕子,去给朱珠擦嘴。 司庭远回过身的时候,就瞧见司昊辰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弄疼了他娘似的。 见此情景,司庭远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他伸手摸了摸司昊辰的小脑袋,像是无言的夸赞。 司昊辰自然能感受到自家爹的情绪变动,抬头望过来,朝司庭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父子俩安静地陪了朱珠好些时候,司昊宸的眼皮沉重起来,头也一点一点的,开始犯起了困。 “困了就睡一会儿。”司庭远道。 司昊宸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顺着司庭远的话,躺在了朱珠身边,不消片刻,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司昊宸轻微的鼾声响起,司庭远依旧坐在床沿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朱珠的脸瞧。 不知道瞧了多久,司庭远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朱珠的手贴在自个儿的脸上,轻声道,“你睡得够久了,快醒来,我需要你。” 话音落下,司庭远俯下身去,在朱珠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那吻,竟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来信 “叩叩叩……”屋门被扣响,外头传来了暗二的声音,“世子爷,我哥来信了。” 司庭远一顿,将朱珠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替她和司昊宸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出了门,带着暗二往书房而去。 “世子爷,等等我……”刚走到拐角处,身后便传来暗七的声音。 司庭远和暗二转头瞧去,就见暗七单手拿了账本,正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 暗二笑道,“你可慢着点,别摔了。” 话音落下,暗七就已经在司庭远和暗二面前站定,待他与司庭远行了礼后,朝暗二翻了翻白眼,道,“不劳你操心,我不过就是失了条手臂罢了,腿脚可好得很!” “得得得,就当我没说。”暗二失笑。 当年暗七随着司庭远往西南密林去寻碧水火莲,半道上路遇危险,失了一条手臂,拿不得刀剑,意志一度消沉不已。后来,司庭远开了火锅铺子,便将这打理生意的事儿交给了暗七,也算是给了他一些寄托。 好在暗七天资聪颖,跟着老师傅学了小半年,于生意上也颇长了些门道,不出半年时间就将火锅铺子打理得极好。 “世子爷,这是上月的账,我拿来给您瞧瞧,另外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儿,请您给拿个主意。”暗七将手中的账本往司庭远跟前递了递。 司庭远并未接过,反而背手转身,边往前走边道,“去书房说话。” 暗七和暗二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应是,随着司庭远去了书房。 “世子爷……”司庭远在书案后坐定,暗二眼疾手快,抢在暗七之前将天枢的来信呈了上去。 毫不意外,这举动又遭到了暗七的白眼。 司庭远才不管暗二和暗七的小机锋,只径直接过信,撕开封得严实的封口,取出里头的信来,越瞧,眉头越是紧皱。 在暗二的角度瞧来,自家世子爷的脸色黑沉沉的,就像是能滴出墨来。 暗二的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难道……难道……?!心中这般想着,暗二禁不住问道,“世子爷,我哥信上说什么了?可是暗部出了事?!” 司庭远抿唇不答,只是将那信纸递给了暗二。 暗二忙接过,大致地扫了一眼那信纸,脸色亦是如同司庭远先前那般沉了下来。 “啪……”暗二将那信纸往书案上一拍,气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乾德帝欺人太甚,竟对辞官归田的太傅动手!” 暗二一通气怒,而司庭远则是与之相反,只淡淡地“哼”了一声。可这声虽淡,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丝丝寒意,“未必是乾德帝授意。” 暗二拧眉,道,“世子爷的意思是……是孙丞相那老家伙?!” 司庭远点头,“不错。” “好啊,这孙丞相真当自个儿是一国之君了,对先帝老臣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暗二撇嘴,对那孙丞相充满了怨恨。 “幸亏太傅的外孙去得及时,顺利地将救下,没有让他命丧于贼手!”暗七从暗二那里拿了信来瞧,先是庆幸了一番,继而语气变得低沉地道,“只可惜……可惜太傅从今以后再不能与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了。” “他娘的,我这就去杀了那孙狗贼!”暗二手握腰间的剑,怒气冲冲地往外头走。 “你别冲动,你别冲动!”暗七挡在暗二面前,费力地去拦他。 暗二二话不说就要拨开暗七,“你一边儿去!” “胡闹!”司庭远呵斥道。 “世子爷……”暗二僵了僵身子,以一种很怪异地姿势扭头瞧向司庭远。 司庭远沉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是啊,你别冲动,让世子爷这几年的努力白费了!”暗七劝着暗二。 “哎……”暗二沉沉地叹了口气,肩膀塌了下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暗七伸手拍了拍暗二的肩膀,安慰道,“再等等,待时机成熟了,便让那起子贼人自食恶果!” 听了暗七的话,司庭远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司庭远如此,暗二暗七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起来,生怕弄出一丝响声,打断了司庭院的思绪。 良久,司庭远才放松下来,吩咐暗二道,“去告知丁嬷嬷,让她收拾客房,太傅不日便到。” 暗二一怔,没想到沉默许久的司庭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但他还是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 “嗯。”司庭远点头,暗二便退了出去。 书房里头,就留了司庭远和暗七两人商谈火锅铺子的事儿。 …… 三日后,距离桃花村还有五里地的山路上,两辆马车正缓缓地行驶着。 “公子,您喝口茶。”后头的马车里,一个脸戴面纱的女子,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眼神殷切地瞧着眼前手握账本的男子。 闻言,那男子没有抬眸,只是嘴里淡淡地道,“不用。” 那女子讨了个没趣,掩在面纱下的嘴撇了撇,心里头有些不悦。她伴在自家公子身边已然三年有余,可公子待她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冰一般,让人禁不住想要断了捂化他的念头。 可这三年多,公子身边从未有过亲近的女子,独独让自个儿跟着伺候,这又让她心里头不免心生希望。 哎,那女子在心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家这公子可真够磨人的!算了算了,不想了,日子久了,自家公子总能瞧见自个儿的好! 想到这,那女子嘴角勾了勾,将视线从眼前男子的脸上移开,随手将茶杯放在矮桌上,再伸手挑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往外头瞧去。 随着马车的移动,车外的景色也变得不一样起来,可那女子却觉得越瞧越熟悉,这似乎是…… 倏地,那女子身子微僵,挑着帘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这这……这里是…… “怎么了?”像是察觉到那女子的不对劲,马车里的男子瞧着她淡淡地问道。 那女子听了这声问,忙转过头来,笑着掩饰道,“奴婢是瞧着这沿路的风景极好,心里头高兴来着。” “嗯……”那男子深深地瞅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又将视线移到了账本上。 见此情景,那女子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第三百八十章 故人来访 两辆马车在桃花村司家门口停下,后头那辆马车的车夫朝里头低声细语了一句,接着便跳下马车,前去叩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开门的是白芷。 白芷上下打量了那车夫一眼,又拿眼去瞧了瞧他身后的两辆马车,问道,“你找谁?” 年轻的车夫不在意白芷语气里的戒备,笑容和煦地道,“敢问这可是司公子府上?” 白芷点头,“正是。” 那车夫又笑道,我家主人姓冷,特来府上拜会,还请姑娘通禀一声。 冷? 白芷挑眉,瞧着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曾经远远瞧见过的那冷墨冷公子的贴身侍卫?! 想必那马车里头坐着的就是冷墨了,可是他来做什么?虽然他与世子妃在生意上有所往来,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这突然出现在司家,莫不是真像何御医曾经叨叨的,对世子妃有那起子别样的心思?! 脑袋里思绪乱飞,白芷的脸色亦是千变万化,在那年轻车夫瞧来,颇有些难以言喻。 见白芷出神,那年轻车夫轻咳一声,接着从怀里拿了一块玉佩出来,递到白芷跟前,“姑娘,这是我家主人的信物,你拿了去,你家主人一瞧便知。” 白芷将那玉佩拿在手里,低头瞧见玉佩上面刻了个“田”字,心里头疑惑又起,到底是姓冷还是姓田? “姑娘?”白芷的一再出神,让那年轻车夫的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 白芷白了他一眼,“你等着。”说完,就“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将那年轻车夫和两辆马车关在了门外。 丁嬷嬷从灶房出来,就瞧见白芷气呼呼地拿着一块玉佩往书房而去,便好奇地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白芷撇了撇嘴,“外头来了人,我去书房禀报。”说着,便脚下不停地越过丁嬷嬷往书房去了。 丁嬷嬷满脸的莫名其妙,不就是来了人,这么大的气性做什么? 等等?外头来人了?莫不是太傅大人到了?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丁嬷嬷忙擦了擦手上的水,去院子里头抱了柴火,拿去灶房,烧水去了。 这来了人,不管是不是太傅大人,都该烧水煮茶款待不是?! 司昊辰年岁渐长,该是启蒙的时候,所以这会儿司庭远正带着他在书房里头识字。 白芷敲门的时候,司昊辰正写完一个大字,献宝似地拿给司庭远瞧,满心期待着得到司庭远的赞扬。 被人贸贸然地打断,司昊辰瘪了瘪嘴,心里头有些不爽快。 司庭远摸了摸司昊辰的脑袋,安抚了一句,“写得不错。” 得了夸奖,司昊辰这才又笑了起来,乐滋滋地又拿了笔,写起大字来。 这时,司庭远才朝外头淡淡地吩咐道,“进来。” 白芷推门进来,行了一礼,接着双手他托了那块玉佩在手里,道,“世子爷,外头有姓冷的前来拜访,这是他们交于奴婢的玉佩,说是您一看便知。” 司庭远从书案后头绕出来,接了白芷手中的玉佩,待瞧见玉佩上的“田”字,眼里流出淡淡地笑意来,“是故人来访,快请人进屋。” 白芷一怔,心里头嘀咕,还真是世子爷认识的!不过,那冷墨居然是世子爷故人?她在暗部这些年可真没听说过有这茬事儿。 得了得了,不想这么多了,还是赶紧去请人进来,不然这世子爷的眼刀子,她可受不住。 白芷来到门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家公子有请,请随我入内。” “稍候。”那年轻车夫抱拳点头,回到后头的那辆马车前,低声对着马车内说了几句。 不消片刻,那后头的马车帘子被从撩起,探出头来一面带纱巾的女子。白芷瞧了瞧,虽不识得此人,但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让人禁不住生出不喜来。 那女子下了马车,稍稍往一边撩了帘子,里头又出来一人。 白芷定睛一瞧,果然是冷墨那厮! 冷墨在地上站定,朝白芷拱了拱手,“又见面了,白芷姑娘。” 白芷暗暗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着给冷墨行了一礼,“冷公子安好,没想到是您大驾光临。” 冷墨笑了笑,没有与白芷寒暄下去,而是径直走到前头的马车前,恭敬地道,“外祖父,咱们到了。” “嗯。”马车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接着,便有小厮撩开车帘,拿了一轮椅下来。再有另一小厮抱了一个花甲之年、满头白发的老者从马车里头出来,在地上站定之后,便将那老者放在了轮椅上。 “我来。”冷墨朝小厮挥了挥手,站到了轮椅后头,伸手就去推,边推边道,“白芷姑娘,请前头带路。” 白芷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冷墨他们往门内走去。 “银屏姑娘,你瞧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方才那年轻的车夫,也就是冷墨的贴身侍卫提醒呆愣在原地,心神不属的面纱女子。 那名叫银屏的面纱女子回过神来,收回了瞧向远处的视线,掩饰着笑道,“随意瞧瞧罢了。”说着,便脚步匆匆地跟上了冷墨,进了司家的大门。 …… “朱家的,你傻呆呆地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陈氏突然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只见她捂着那怦怦跳的心口,扭头瞧向来人,埋怨道,“婶子您可吓死我了。” “咋的,做亏心事儿了?!”来人掀了掀眼皮,笑得有些瘆人。 陈氏正了正脸色,“青天白日的,婶子可别胡沁!” “那你这是?”来人继续问。 陈氏撇着嘴,道,“原是要去瞧一瞧珠丫头,可见她家来客了,就准备回家去,谁知您就来了……”顿了顿,陈氏又道,“行了行了,不跟您多说了,我先回了。”说完,陈氏便挥了挥手,回身往自家走去。 来人讨了个没趣,在陈氏身后啐了一口,扭着身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陈氏回到家,推门进屋前,扭头瞧了眼司家所在的方向,心头的疑惑越发的浓烈。方才她瞧见的那女子,那样的身形好生熟悉,竟是…… 不……不会…… 那人早就不再人世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故人来访(2) 自从暗中被害,田太傅便受了重伤,虽得到了及时的诊治,但那双腿却是废了,再也无法站立和行走。 冷墨寻了不少的名医大家,都依然无法让田太傅的腿恢复如初。 虽冷墨依然不放弃任何的一丝希望,但田太傅却深知那不过就是徒劳无功罢了。 可瞧着自个儿的外孙子如此这般的用心,田太傅心里头欣慰的同时,也就不忍心去阻止他。只要冷墨寻来大夫,他配合就是了。 “墨儿,我瞧着你甚是熟悉此地,莫非你以前来过?”田太傅收回思绪,见冷墨推着轮椅熟门熟路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冷墨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就见堂屋里出来一人,朝田太傅拱手行礼,“田太……爷,您可来了,我家公子在里头等您,请随我来。” 暗二说完,暗自捏了一把汗,得亏自个儿机灵,愣是把称呼改了过来,不然一声“太傅”唤出口,他必定会被世子爷飞眼刀子不可! 田太傅只认得常年跟在司庭远身边的天枢,这会儿眼前这生面孔倒是未曾见过。 不过田太傅转念一想,镇北王府的世子爷在隐姓埋名的时候还能让此人在身边待着,必定也是极其信任之人。 于是,田太傅朝暗二笑笑,“有劳。” 暗二笑着点头,将堂屋门再打开些,方便冷墨和小厮将轮椅抬进门内。 进了堂屋,田太傅激动地瞧着从主位上站起来迎他的司庭远,欲要行大礼拜见这位昔日的镇北王世子爷。 可手才撑在轮椅的两侧椅把上,田太傅便颓然下来,他忘了,他现在已然无法站立,更谈不上与司庭远行大礼了。 田太傅只得拱手对司庭远道,“恕老夫无礼,还请您见谅。” 司庭远走上前来,浅笑道,“田老太爷是父亲的老师,那便是我的师祖,该是我与您行礼才是。”说着,司庭远当真是拱手拜了下去。 “不敢不敢。”田太傅眼皮一跳,吩咐冷墨,“快将……将公子扶起来。” “是。”冷墨应声,从轮椅后头站了出来,去扶司庭远。 司庭远让开身子,愣是行了一礼,起身笑道,“应当的,您把我当晚辈即可。” 田太傅瞧着司庭远那认真的神色,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便笑道,“那老夫就托大一回。”顿了顿,田太傅扭身指了身后沉默不语的冷墨,对着司庭远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子,姓冷,单名一个墨字。” 冷墨? 莫不是与自家娘子一道做生意的天香楼的东家? 想到这,司庭远不动声色地朝白芷瞧了一眼,只见白芷微微点了点头,原来还真是! 司庭远瞧着眼前面无表情地向他行李的冷墨,想起何御医曾跟他唠叨过的,这冷墨对自家娘子有些非同寻常的小心思。 哼…… 司庭远心中冷哼。 这人忒是不自量力! 不管心里如何想,司庭远面上还是淡淡,伸手一托,道,“不必多礼。” 冷墨就势一顿,刚要开口,就听的司庭远的声音响起,“来者是客,咱们坐下说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田太傅呵呵笑着。 冷墨便推着田太傅在主位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时,丁嬷嬷沏了茶来。 司庭远吩咐她将田太傅带来的小厮、侍卫、丫鬟一并带下去,好生招待。 丁嬷嬷明白司庭远的意思,自然是应了,将闲杂人等带了下去。 见堂屋里头只剩三人,田太傅便将对司庭远的称呼换了回去,道,“世子爷,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司庭远点头,“多谢太傅记挂,我过得很好。” “过得很好?”田太傅扫了一眼堂屋,见虽是收拾得干净,但到底是乡下地方比不上那京城的繁华,田太傅这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司庭远微微一笑,“五柳先生曾有诗云: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又有诗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太傅以为如何?” 田太傅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世子爷说的是。” 冷墨安静地坐在田太傅身旁,手拿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听得方才司庭远那话,眉梢微微一动,拿眼去瞧司庭远,透过那氤氲的烟雾,瞧得司庭远眉目疏朗,心下沉了沉。 尽管早就从偶然与自家外祖父相逢的何御医的嘴里知晓,自家外祖父时常念叨的那镇北王世子爷便是朱珠的夫婿,可到底是没有亲眼所见,他心里不以为意,想着有朝一日要好生地与他比上一比。 可今儿个瞧来,单单就只那份历尽变故,居于这乡下地方还能够安然度日的心态,就非是自个儿能够比得上的。 再瞧那气度…… 想到这,冷墨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这么说,世子妃还昏睡着?这事何御医却未曾与老夫提及过。”冷墨正沉浸在自个儿思绪中的时候,突地听到田太傅的话,那还未在桌上放稳的茶杯因他的手突然颤抖而发出“哐当”一声。 这一声响引起了司庭远和田太傅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冷墨瞧过来。 “怎么了?”田太傅问。 冷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无事,没放稳罢了。” 田太傅点了点头,便没有继续深究。 而司庭远则是眸光沉沉地瞧了一眼冷墨,旋即眼眸低垂,心里冷哼,怕是这冷墨听到了有关朱珠的事儿,一时失了心神,才手下不稳的?! 这冷墨还真如何御医说得一半,对朱珠颇为上心。 可那又如何? 朱珠是他司庭远的娘子,任何人都休想将她从自个儿的身边夺走! “这下老夫可明白了,何御医去那山林里头,便是去给世子妃寻药的?!”田太傅恍然大悟,“若非如此,老夫还遇不上何御医。” 司庭远点头,“自从内子昏迷,何御医便时常出去寻药,可到底是……”说到这,司庭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田太傅安慰他,“何御医医术高明,有他诊治,世子妃必定能醒。” 司庭远笑笑,“那就呈太傅吉言了!” “好说好说……” 第三百八十二章 找管事,别找我娘子 田太傅到底是上了年纪,叙了这半日的话,便有些乏了。 司庭远朝外唤了暗二来,吩咐他好生送田太傅还有冷墨去客房歇息。 冷墨推着轮椅,刚要出堂屋的时候,司庭远突然唤住他,道,“冷公子留步,有一事却是忘了与你请教。” 冷墨停下脚步,扭头去瞧司庭远,他可不认为自个儿与这位初次见面的世子爷之间有什么请教可言,可既然司庭远开口了,那他就听一听眼前这位世子爷要说些什么。 想到这,冷墨不动声色地道,“司公子请说。” 司庭远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道,“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内子曾与我明言,与她一道做生意的,县城的天香楼东家亦是姓冷,单名一个墨字。虽说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如牛毛,但方才听闻田太傅所言,贵府亦是富商之家,所以我想问一问,你与那天香楼的东家可是同一人?” 此话一出,方才与暗二一道进来的白芷,这会儿正在收拾茶盏的手就是一顿,偷偷地觑了一眼司庭远,心里暗自嘀咕着,世子爷可真是明知故问,方才她不是与他暗示了吗?还问做什么?不过,世子爷总是有他的道理,自个儿这做属下的嘀咕嘀咕就是了,可不敢说出来的。 正当白芷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得冷墨清淡的声音响起,“不错,天香楼的东家正是在下。”顿了顿,冷墨皱了眉道,“难不成司公子是反对夫人与在下在生意上有所合作?” “怎么?墨儿竟是识得世……少夫人?还一同做了生意?”虽是这么问着,田太傅整个人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刹时就明白了为何方才冷墨进门的时候竟是如此这般的熟悉环境。 不对,听世子爷那话,竟是不识得冷墨的? 所以…… 田太傅的脸稍稍沉了下来。 在他的观念里,身为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在家侍奉父母、出嫁后相夫教子,轻易不该抛头露面,更不用说从商做生意了。 可那世子妃非但从商做了生意,还是与外男一道,自家夫婿并不知情!真真是…… 恬不知耻,枉为人妇! 田太傅瞧了司庭远一眼,心中满是沉痛,世子爷该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女子,怎么就让那乡下丫头给祸害了去?! 这会儿,田太傅对朱珠的印象差得直接跌到了谷底。他暗忖着,回头找个机会,要好生劝一劝司庭远,寻了由头将那乡下丫头打发了去,免得日后拖了司庭远的后腿。 田太傅的心思,司庭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并没有回答田太傅方才的问话,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瞧着冷墨,摇了摇头,“非也。” 冷墨挑了挑眉,等着司庭远的下文。 司庭远继续道,“曾听天香楼的房掌柜所言,冷公子三年未曾过问县城天香楼的生意,想必亦是不知在内子昏睡的时候,生意上的事都交由了家里的管事管着。冷公子日后若是有事,可直接寻了家里的管事。”说着,司庭远微微转头,瞧向暗二,“传信给暗七,让他来村子一趟,见一见冷公子。” “是。”暗二点头应了。 冷墨听了司庭远的话,则道,“如此,我明白了。”说着,冷墨将手放在轮椅上,淡淡地道,“司公子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没有,那在下就伺候外祖父歇息去了。” “嗯。”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司庭远便含笑转而对田太傅道,“田老太爷先去歇息,晚上我备了些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田太傅收回自个儿的思绪,亦是笑道,“那就多谢司公子了。” …… 领着田太傅一行人到了客房,暗二便退了下去。待小厮铺了床,侍女银屏打了热水进来之后,田太傅便挥退了他们,里头只留了田太傅和冷墨。 “外祖父,您歇息。”打破沉默,冷墨开口道。 “歇什么歇?”田太傅语气有些不善,“你和……和……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田太傅没有说明白,但冷墨听明白了。 “外祖父……”冷墨的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嗯?”田太傅斜眼瞧他。 冷墨叹了口气,知道今儿个若是不说实话,解不了自家外祖父心中的疑惑,这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定是会被他老人家念叨得耳根子不得清净。 于是,冷墨低沉地开了口。 …… “婶子,我来帮您。”冷墨的侍女银屏进了灶房,说着便挽起袖子,欲要上前帮忙。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来者都是客,丁嬷嬷可不会让银屏帮忙,“不用不用,姑娘你去院儿里头坐着吃茶就是。”说着,丁嬷嬷喊了刚端了药碗进门的白苏,道,“白苏丫头,快带了银屏姑娘出去,莫要染了烟味儿。” “诶。”白苏轻应了一声,拉了银屏就出了灶房。 银屏也没有坚持,毕竟从她到了冷墨身边,便再也没有进过灶房,做过粗活,方才也只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罢了。 白苏素来性子冷,与那银屏说不上几句话,索性推脱要去照顾小主子,便留了银屏一人在院子里头吃茶,自个儿离开了。 正当银屏百无聊赖地掀着面纱吃着茶的时候,矮墙那儿探出一个头来,银屏吓了一跳,忙将面纱放下下来,遮住了自个儿带了伤疤的面容,继而狠狠地朝那人瞪了过去。 因着家里头缺了盐巴,这现买又来不及,铁柱娘便想着问司家借一些,就如往常一般来了矮墙边儿。 这不,刚探出头来,就瞧见司家院里头坐了个陌生女子,那女子还瞪了自个儿一眼,莫名地让人觉得不喜。 呸,虽然那女子的面容瞧得并不真切,但那伤疤,铁柱娘却瞧见了,还真当自个儿是天仙呢?!原来是个丑八怪!怪不得遮遮掩掩的! 不过,眼前这女子怎么瞧着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瞧见过。 可铁柱娘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再加上自家灶上还烧着火,耽误不得,于是铁柱娘便按下了心中的异样,朝灶房喊了一声,问丁嬷嬷借了盐巴,回去继续做晚饭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瞧上你爹了! 冷墨在司家待了两日,便带着贴身侍卫去了县城,而侍女银屏则被留在了桃花村照顾田太傅。 银屏心里头百般不愿,这穷乡僻壤的让她每时每刻都觉着浑身不舒服,可冷墨态度坚决,面对那一张冻得她几乎要发颤的冷脸,银屏哪里还敢造次,只得乖顺地留了下来。 因着田太傅原先那身份,银屏总觉得自个儿是官家出来的,比白苏和白芷这种乡下人家的丫鬟少不得要高贵得多,所以在白苏和白芷,乃至丁嬷嬷面前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让她们仨瞧着心里头不喜,便懒得与她多说话。 银屏却浑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没得掉了自个儿的价。 这日,田太傅和司庭远在院子里头坐着说话,银屏伺候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俩续茶。 “白苏姑姑,那个叫银屏的怎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爹?”司昊辰牵着白苏的手刚从拐角处出来,就见银屏不错眼珠地瞧着司庭远,遂满脸不悦地朝白苏道。 白苏自然也瞧见了银屏的样儿,脸色暗了暗,心里头冷哼,果真是个小浪蹄子,那眼都快滴出水来了!勾引谁呢这是?! “哼,小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白芷跟在司昊辰和白苏后头,将司昊辰的话听了一耳朵,撇了撇嘴,说了那么一句。 闻言,司昊辰转头朝白芷瞧去,笑道,“白芷姑姑,昊辰愿闻其详。” 白芷忍不住摸了摸司昊辰那圆滚滚的小脑袋,接着睨了院子里的银屏一眼,低声道,“那人怕是瞧上你爹了!” “什……”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声音轻一些,可别让你爹听到了!”白芷伸手捂住司昊辰的嘴,适时地打断了他的惊声尖叫。 司昊辰瞪大了眼,将白芷的话消化了好半天,才缓缓地点了头。 “你与小公子说这些做什么?仔细脏了他的耳朵。”白苏皱了皱眉,朝白芷道。 白芷放下捂了司昊辰的手,白了白苏一眼,语气里带了不服气,“怎么我方才说的时候,你不阻止我?!这会儿倒是来指责我了?!” 白苏愣了愣,抿嘴沉默,她方才也不晓得白苏会说出那话来,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白苏姑姑,你别怪白芷姑姑。”司昊辰拉了拉白苏牵着自个儿的手,小声地道,“虽然我年纪小,但你们也别真的将我当成那不懂事的娃儿。娘这会儿还睡着,我可是要好生给她看着爹,赶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女子去!” 司昊辰的一席话听得白苏和白芷一愣一愣的,早就知道司昊辰人小鬼大,但如此条理清晰倒是让她们刮目相看。 “小公子,这……这都是谁教你的?”白芷吞了吞口水,问道。 “没谁呀……”司昊辰呵呵一笑,“小公子我天生丽质!” “噗……”方才还惊讶于司昊辰的头头是道,这会儿白苏和白芷却是经不住笑了起来,天生丽质哪里是这般用的?! “小公子,你……”白芷刚想说什么,就见司昊辰甩了白苏的手,“蹬蹬蹬”地往院子里头跑去。 白芷张了张嘴,改了话头,问着白苏,“小公子这是去做什么?” 白苏摇头,“去瞧瞧就知道了。” …… “银屏姐姐,你来,我带你瞧稀奇的玩意儿!”司昊辰跑到银屏的身边,仰了小脑袋,笑着瞧她。 银屏低下头,笑了笑,拒绝道,“小公子,奴婢还要伺候老太爷。” 司昊辰可不会因着银屏的拒绝而气馁,只见他走到田太傅身边,靠在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撒娇道,“田太爷爷,可以让银屏姐姐陪昊宸玩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对于司昊宸的身份,田太傅了如指掌,所以只要司昊宸开口,田太傅没有什么是不会答应的。 于是乎,司昊宸便心满意足地拉了银屏往一旁的辣椒丛那儿去。 瞧见司昊宸的举动,司庭远的眉毛挑了挑,这孩子怕是又要捉弄人了! 平日里,司庭远定是要将司昊宸说上一通,可这会儿他却没有这个心思,盖因那银屏的眼神让他不喜,司昊宸欲要捉弄于她,司庭远倒是对此乐见其成! “你们俩站在这儿做什么?眼瞅着该到时辰推了夫人出来晒太阳了,怎么还不去?!”丁嬷嬷抱了被褥从朱珊的屋子出来,见白苏和白芷站在拐角处,便是皱了眉。 朱珊这段时日去了县城李家做客,陪那下个月便要出嫁的李茜茹,这不,趁着天气好,便想着替朱珊晒一晒被褥。 闻言,白苏和白芷收回视线,忙朝丁嬷嬷“诶”了一声,就去了正房。 不消片刻,白苏和白芷就将朱珠抱在了轮椅上,推到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从朱珠一出现,司庭远的眼神便变得柔和起来。他起身来到朱珠跟前,替朱珠将腿上的毛毯盖得更严实一些,再理了理她那被风吹乱了的碎发,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只是除了朱珠仍旧昏睡着罢了。 田太傅将司庭远的神色和举动瞧在眼里,心中不以为意,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在桃花村住了几日,司庭远对朱珠有多上心,他就算不知十分,也知了那七八分。 可那又如何? 朱珠不过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睡美人罢了,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德没才德,对司庭远毫无用处。 司庭远的妻子该是那品貌俱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望族的嫡女才是! “啊……”银屏一声尖叫,拉回了田太傅的思绪。 众人朝银屏瞧去,就见她跌坐在地上,嘴里喊着,“快,快拿走,拿走!” “银屏姐姐,这就是蚯蚓,它多可爱呀,你怕它做什么?”司昊宸手里拿着一条蚯蚓,伸到银屏的面前。 “拿走拿走。”司昊宸手往前伸一寸,银屏就往后挪一步。 “啊……老太爷,救救奴婢。”银屏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躲到了田太傅身后,伴随着那身上挂着的银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银屏姐姐,你别跑呀,蚯蚓多可爱呀。”司昊宸追了过来,嘴里咯咯直笑。 “昊宸……”银屏到底是田太傅带来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于是,已经回到石桌前的司庭远咳嗽了一声,提醒着司昊宸。 反正有的是机会继续捉弄银屏,于是司昊宸见好就收,笑着将那蚯蚓扔了,跑去灶房外头洗手。 可才跑了一半,司昊宸就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拧着小眉头,问道,“哪里来的笑声?” 第三百八十四章 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不都在笑,司昊宸这是问的什么傻问题? “好像是……好像是……”司昊宸声音里有着迟疑、又有着兴奋,说到最后,竟是越发高亢,“是娘?!” 司庭远“哗”地站起身,连衣袖不甚带倒了桌边的茶盏都浑然不在意,“你说得可是真的?”虽然是问着司昊宸,但司庭远的双眼却紧紧地盯着朱珠。 司昊宸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孩儿应该没有听错。” 司庭远沉默,所有人也跟着寂静无声。 或许田太傅这样的外人不知道,司家的人却深知,司昊宸的听觉比常人要敏锐得多,任何细小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这是困扰,但也是天赋! 这时,又有一声轻笑响起,众人听清楚了,确实是从葡萄架下传出来的。那儿除了白苏和白芷,便只有朱珠了,所以…… 终于,司庭远迈动双腿,往朱珠那儿走去。 在朱珠跟前站定,司庭远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忐忑紧张又满怀期待地缓缓掀开了那帷帽的薄纱。 薄纱下的女子睁着眼,里头带着初醒的朦胧,瞧见司庭远,她的嘴角泛起笑意,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司庭远忙半蹲下,抓了她的手,微颤着声音道,“你才刚醒,不急着说话。” 朱珠点了点头,不再试图开口说话,但脸上的笑却再也没有落下。 司庭远就这样半蹲着瞧着朱珠,竟是一点儿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啊……”司昊宸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院子,朱珠收回放在司庭远身上的目光,往司昊宸那儿望去。 小小的个子,逆着光,看不清司昊宸的模样,但却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了。 “娘。”司昊宸开口,竟是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朱珠含笑点头,伸手招呼他过来。 司昊宸迟疑不定,愣是没有踏出半步。 那是他的娘啊,昏睡着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赖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话。可这会儿她醒了,她会不会不喜欢自个儿?!可是……可是丁嬷嬷还有白芷姑姑她们都说,娘是最疼他的。 “还傻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司庭远微微蹙眉,因为司昊宸的迟疑有些许的不悦。 “诶。”司昊宸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再瞧一眼朱珠,见她眉眼柔和,脸上笑意盈盈,不像是不喜自个儿的模样,便抛开了小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撒开腿,跑到朱珠身边,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腿上,“娘啊,您终于醒了……” 朱珠摸着司昊宸的小脑袋,沙哑着声音道,“乖……” 司昊宸往朱珠的怀里拱了拱,娘香香的,他好喜欢。 “呵呵……”朱珠轻笑出声,将司昊宸往自个儿的怀里揽了揽,接着又笑着瞧向司庭远。 司庭远亦是笑着瞧朱珠,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织在了一道,似乎瞧个天荒地老都不会觉得累。 笑着笑着,朱珠却是哭了,那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让司庭远的心揪了起来,就好像是被一张织得细密的网包裹了起来,越来越紧,越来越无法呼吸。 司庭远伸手拂去朱珠脸上的泪珠,如同在哄孩子一般哄着朱珠道,“不哭了,不哭了。” 谁知这话一出,朱珠反倒是哭得更凶了,让司庭远颇有些手足无措。 “娘,不哭不哭,哭了可就不美了!”司昊宸抬起小脑袋,学着司庭远的模样去替朱珠拭泪。 那小手没轻没重,让朱珠顿觉脸上痒痒的,禁不住就笑了出来。 司昊宸欢呼,“哦,娘笑了。”随即,他扭头去瞧司庭远,那眼神像是在说他自个儿比司庭远有能耐,能将朱珠哄笑。 司庭远摇了摇头,懒得与司昊宸计较。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白苏和白芷,还有闻声赶来的丁嬷嬷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朱珠笑着点头,示意她们起来。三人知道朱珠不喜人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所以相携着站了起来,围在朱珠身边说起话来。 “咳咳……”不合时宜的一声咳嗽,打断了葡萄架下说话的众人。 司庭远愣了愣,笑道,“瞧我倒是将田老太爷给忘了。”说着,他让开身子,给朱珠介绍道,“这位是田老太爷,父亲的老师。” 父亲的老师? 那不就是…… 想到这,朱珠肃容,在轮椅上给田太傅躬身行了一礼。 田太傅原本是想挑礼来着,见朱珠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也没有托大,给自己行了礼,这到嘴边的话就又给咽了下去。 可田太傅依然不待见朱珠,站起身,瞧都不瞧她一眼地对司庭远道,“老夫就不打扰各位了,先回屋去了。”说着,便让银屏和小厮扶着自个儿回屋。 对于田太傅的态度,朱珠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司庭远却有些不满于田太傅对朱珠的无视,深深地皱了眉。 朱珠知道司庭远的心思,拉了拉司庭远的衣袖,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见朱珠如此,司庭远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就是好性儿。” 朱珠轻笑,可下一秒,那笑却僵在了脸上,只见她头一歪,竟又是闭了眼,睡了过去。 众人惊疑不定,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又? “娘子……珠儿……”司庭远扶着朱珠的身子,脸沉了下来。 丁嬷嬷在一旁斟酌着道,“兴许是夫人刚醒来,精神不济,所以又睡了。” 白芷亦是点头,“对对对,丁嬷嬷说得对,待夫人睡饱,就……” “别说了你。”白苏一把制止了白芷,不让她再说下去。 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待夫人睡饱了?什么时候才能睡饱?像她们一样,每天睡三四个时辰?还是像夫人先前一样,一睡又是三年?! 话被打断,白芷有些不悦,但随即亦是反应过来,忙捂了自个儿的嘴,朝白苏感激地瞧了一眼。 幸亏白苏及时制止,不然她可就祸从口出了。 其实司庭远根本就没有将丁嬷嬷和白芷的话听在耳朵里,当朱珠又昏睡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脑袋一片空白了。 良久,司庭远紧抿着唇,一把将朱珠抱起,回了屋子。 “你们说,娘还会不会醒?”司昊宸瞧着司庭远抱着朱珠的背影,问道。 丁嬷嬷她们相顾无言,只那一声声的叹息回荡在院子里……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又醒了! 银屏从灶房端了一盆子热水出来,慢吞吞地往朱珠的屋子走去。这些日子她被田太傅指派了来,帮着白苏和白芷伺候朱珠。 银屏弄不明白田太傅为何要将她放到朱珠身边,真的如同他对司庭远所说的那般,朱珠跟前伺候的人太少了吗? 银屏心里冷哼,已经有白苏和白芷,还有个丁嬷嬷在,这都还嫌伺候的人少了?她朱珠哪来的那么大的架子?!更何况她现在还昏睡着! 自个儿分明就是冷墨的侍女,替他照顾和伺候田太傅天经地义,可如今却瞧着像是司家的下人,她打从心眼儿里就瞧不起司家的人,这让她如何能心甘?! 好在白苏和白芷对她的防备心颇重,因此她极少往朱珠的跟前凑,只担了一些不轻不重的活儿,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白苏姑娘,水来了。”银屏踏进屋门,将木盆放在了床边的矮凳上。 “嗯。”白苏淡淡地应了一声,指了不远处的架子道,“将那棉巾拿来。” 银屏忍着不耐点头,去拿了棉巾来,沾了水,拧干后才递给了白苏。 白苏满意地瞧了她一眼,拿了棉巾去替朱珠擦脸。 银屏则一声不吭地退到了一边。 “唔……”嘤咛一声,朱珠缓缓地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说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从上一回朱珠醒来又昏睡之后,司家众人便提心吊胆着生怕她又一睡不醒,谁知两天后她又醒了,之后便是睡睡醒醒。虽然没有任何的规律,虽然还是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但司家众人到底是心安了不少,毕竟能醒就是好事儿。 所以,这会儿,见朱珠醒来,白苏便如同往日里的模样一般,笑道,“夫人,您醒了。” 朱珠点了点头,哑着声道,“水……” 白苏刚点头,想要站起身去倒水,银屏却快了她一步,已经往桌边去了。 白苏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些什么,转身去扶了朱珠坐起,在她身后垫了厚厚的被褥,让她半靠在上头。 “相公呢?”之前每一回朱珠醒来,司庭远都在她身边,这会儿瞧不见人,才有这一问。 白苏笑道,“暗七来了,这会儿子,公子正在书房里头问他话呢。可要去唤了公子来?” 朱珠摇了摇头,“罢了,莫要去惊扰了他们,正事儿要紧。”说着,朱珠随手接了银屏递过来的茶杯,喝了起来。 “咱们家除了您的事儿,哪里还有什么正事儿的?”从外头进来的白芷将朱珠的话听了一耳朵,便呵呵笑道。 朱珠闻言,一不小心呛了一口,猛地咳了起来,唬得白苏赶紧替她拍背顺气,嘴里则不住地埋怨白芷,“你少说两句话不成?!瞧把夫人惊的,仔细罚了你去!” 白芷亦是急了,快步上前来,挤开银屏去瞧朱珠,见朱珠缓过气来,才吐了吐舌头,道,“夫人,奴婢并非故意,求您别责罚奴婢。” 朱珠瞪了白芷一眼,嗔道,“下回若是再说这话,我定罚了你去。” 白芷讨好地笑道,“是是是,奴婢听夫人的。” “你啊……”朱珠微微摇头,对这样的白芷颇感好笑又无奈。 白苏和白芷陪着朱珠说笑的时候,银屏又一声不吭地退到了一边,降低自个儿的存在感。 银屏偷摸着瞧了几眼朱珠,心里头对她是又嫉妒又恨。因为朱珠确实很美,就像是那天上的仙女儿似的,眉眼精致又不失妩媚,那一颦一笑勾人心魄,她这个女子都禁不住被她吸引,更何况是男子呢?! 想到这,银屏情不自禁地伸手,隔着脸上的薄纱,去摸那薄纱下的疤痕。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之后,虽然她受的伤痊愈了,但脸上也留下了永远都不可能抹去的疤痕,以致于得戴面纱过一辈子,再不能以原来的面貌示人! 她恨!蚀骨的恨!恨不得将那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银屏的眼眸里流露出强烈的怨恨来,浑身的气息也变了。 白苏和白芷原就是暗卫,那敏锐程度便不在话下,银屏的气息一变,她们就察觉到了,不约而同地朝银屏瞧来。 被两双犀利的眸子盯着,银屏吓得差点儿站不住脚,稳了稳心神,道,“奴婢想起老太爷那儿还有事儿,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着,银屏飞快地蹲身行了一礼,也不管朱珠同不同意,逃也似地出了屋子,伴随着身上那银铃清脆的声响。 屋子里头,朱珠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半晌,白芷撇了撇嘴,道,“奴婢瞧着这银屏有问题。” 白苏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觉不觉得这银屏瞧着有些熟悉?”这时,朱珠若有所思地问道。 白苏和白芷一怔,仔细思索了一番,均是摇了摇头,表示未曾有熟悉之感。 “可我却……”朱珠话未说完,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白苏和白芷已经习以为常,早没了初时的惶恐,手脚麻利地伺候着朱珠重新睡下,留了一人在屋子里伺候,一人去灶房熬药。 待司庭远与暗七说完话,从书房回了屋,白苏第一时间将朱珠之前醒过的事儿与他说了一番。 “怎么不去唤我?”司庭远问。 白苏笑道,“奴婢原也是要去唤您的,但夫人不让惊扰您。” 听是朱珠的意思,司庭远便没有追究,只瞧着朱珠,轻声道,“你啊,总是如此贴心。” 白苏瞧着这儿不需要自个儿了,便蹲身给司庭远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外头走。 谁知,司庭远便唤住她,吩咐道,“下回若是我不在,夫人却醒了,必要唤了我来,可听明白了?” 白苏点头应是。 司庭远便伸手挥退了她。 “算算日子,何御医也该回了,希望这回他能将你治好。”司庭远握着朱珠的手,喃喃地道。 虽然朱珠醒了是好事儿,可到底还是不正常,司庭远便想着招了何御医回来,给朱珠再诊一诊脉。 巧的是,司庭远刚想给何御医送信,何御医的信便先他一步送到了司庭远的手里,信上何御医提及他寻到了一味珍贵之药,对于嗜睡之症有疗效,这会儿正往回赶。 于是司庭远期盼着,兴许这回有所转机也说不定…… 第三百八十六章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在司庭远望眼欲穿中,何御医终于在五日后进了司家的门。 此时,司家众人并着田太傅在院子里头说话。 何御医打眼一瞧,见朱珠端坐在司庭远身边,笑意盈盈地与趴在她膝上的司昊宸说话,立时惊得差点儿就掉了下巴。 “夫……夫人……醒了?!”何御医又是惊又是喜。 朱珠笑着朝何御医瞧去,点头道,“何御医,好久不见。”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脑海里那根紧绷了三年的弦在一瞬间就断了,何御医只觉得浑身松快无比,竟是老泪纵横起来,这三年他苦啊! “呵……”田太傅嗤笑出声,对何御医这般做派甚是瞧不上,况且朱珠又不是真的恢复如常,这高兴劲儿,外人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俩有亲呢?! 何御医正心潮澎湃着,被田太傅的嗤笑骤然打断,心里不虞,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瞪着田太傅,道,“田老头,你笑什么?” 这会儿只听得田太傅轻笑道,“老夫笑你自作多情!” “啪……”何御医将方才白苏递上来的茶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指着田太傅怒道,“去你娘的自作多情!老夫那是真情流露,亏你还是饱读诗书之人,竟连自作多情和真情流露都分不清,真真是气煞我也!” “何御医,您消消气,消消气……”见何御医快要被气得背过气去,白苏和白芷忙上前去劝他,和他一道回来的暗一则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给他顺气。 田太傅可不管何御医的怒气,悠哉悠哉地拿了桌上的茶杯,半垂着眸子喝起茶来,压根儿没有要继续打理何御医的意思。 何御医嚷着要司庭远和朱珠做主,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双眸里瞧出了无可奈何来。 好半晌,司庭远才开口将朱珠的身体状况与何御医说了一番。 何御医这才总算明白了为何方才田太傅会笑他自作多情了! 何御医沉默了会儿,再请了朱珠伸出手来,给她诊了一番脉,接着便重新燃起斗志来,笑着与司庭远和朱珠道,“公子夫人安心,这回老夫带了药来,瞧着夫人如今的情况,老夫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此话当真?”司庭远急忙问道。 何御医点头,“纵是无十分把握,那七八分还是有的。” 听了何御医的话,众人都喜笑颜开,司昊宸更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嚷着等自家娘康复了,就可以日日陪在他身边了。 可唯独田太傅高兴不起来,只见他脸一沉,冷哼了一声,挥手喊了贴身的小厮以及因着这些时日过敏,无奈只得将整张脸用帷帽挡了的银屏伺候着回了屋。 对于田太傅的举动,何御医有些莫名,指着田太傅主仆三人的背影,皱眉问道,“田老头怎么了?早先我遇上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性子,怎么不过才几月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只可惜,何御医的这一问,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因为朱珠又突然睡了过去,众人都只顾着朱珠,哪里还有心思去回答何御医的问题?! 原本也不是什么要事,何御医便丢开了不提,只唤了丁嬷嬷一道去灶房给朱珠熬药。 丁嬷嬷原是想着熬药的事儿她一人就成,况且何御医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该去好生歇息才是。 谁知何御医却推了去,言道,新得的药该他亲手入药才行,否则一个不慎,药效全无,对朱珠的身子有害而无益。 丁嬷嬷被何御医的话唬了一跳,再不说让何御医去歇息的话了。 约莫两个时辰,何御医和丁嬷嬷总算将药熬好了,端进了朱珠的屋子。 司庭远亲自替朱珠喂了药,便依着何御医的话,耐心地等着朱珠醒来。 终于,在第二日下晌,朱珠醒了过来。 司庭远很是高兴,吩咐了在跟前伺候的人去唤了何御医前来。 白苏刚想应下,却被方才殷勤地帮着她端了热水进来的银屏抢了先,行了一礼之后,便伴随着身上那清脆的银铃声快步出了屋子,去唤何御医。 可谁知,当银屏一出门,朱珠又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 于是,等何御医进门的时候,没有他想象中的欢欣雀跃,反而是满室的压抑,以及司庭远的一脸阴郁。 何御医脚步微顿,侧首瞧了瞧床上双目紧闭的朱珠,心下不解,方才那前来报信的丫鬟不是说朱珠醒了,这会儿怎么? 可没等何御医开口询问,就见躺在床上的朱珠睁开了眼,挣扎着想要起身。 司庭远忙去按她的肩头,柔声道,“起来做什么?好生躺着就是。” 朱珠抿嘴一笑,道,“躺了好些时候了,骨头都松散了。” 司庭远无法,只得顺着朱珠的意,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个儿身上。 朱珠动了动身子,让自个儿在司庭远的怀里靠着舒服些,这才瞧向何御医,笑道,“何御医来啦。” 何御医点了点头,笑道,“方才夫人醒了,公子便使人唤了我来。” 朱珠微微颔首,她记得方才她确实醒过,可短短的片刻功夫,她又睡了过去。 这到底是好是坏? 司庭远见朱珠垂眸沉默,晓得她在想些什么,便伸手拍了拍她,轻声道,“莫要想这么多,让何御医给你诊个脉瞧瞧。” “好。”朱珠应了。 白苏便上前,将朱珠的衣袖往上卷了,再覆上一块薄纱,请了何御医在矮凳上坐了,替朱珠诊脉。 银屏在不远处瞧见,暗暗撇了撇嘴,心里头不屑,这泥腿子出身还学了人富贵人家的派头,真当自个儿是那千金小姐官家太太了?! 呸,真够矫情的! 良久,何御医收回了手,从矮凳上起身,抱拳道,“夫人的脉象一如往常,瞧不出什么不妥来。依老夫之见,可再观察几日,若是夫人的作息日渐正常,那便是大好了。” 闻言,司庭远和朱珠的心里便又升起希望来。 白苏亦是高兴,念及朱珠躺了好些时候,定是肚子饿了,便道,“丁嬷嬷在灶上煮了鸡丝粥,奴婢去端来,夫人好歹也用上一些。”说着,便行了礼,带了银屏出了屋子。 屋子里头,何御医刚准备向司庭远讨一口茶喝,就听得司庭远焦急地唤了一声,“娘子……” 定睛一瞧,朱珠又双眼紧闭,靠在司庭远怀里,睡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猜测 一连几日,朱珠的情况并没有因着何御医的诊治而有所改善,依然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这种反复无常的状态。 司庭远又一次失望了,对何御医颇为不满,见了他便没有什么好脸色,还是朱珠劝慰了一番,才好了些,不至于浑身的冷冽气息让何御医不敢往他跟前凑。 何御医思来想去,想不通到底是哪儿出了错,最后还是归结于没有对症下药。于是,他又禀了司庭远,准备再次出发,去寻药。 司庭远当然不会阻止于他,勒令他早日出发。 可朱珠却道,何御医年事已高,出门在外让人放心不下,还是派了人去寻,莫要亲自前往。 何御医哪里肯应下,只道旁人又不认得那些珍稀的药材,他得亲自出马才行。 如此僵持了一番,朱珠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可却还是准备留何御医在司家歇息几日,便言道何御医的生辰快到了,让他吃了长寿面、过了生辰再出发也不迟。 何御医听了,心下感动万分,自个儿都快忘了自个儿的生辰,却不想世子妃却记得,当真没有那股子身处高位之人的傲气,是个懂得尊老的好孩子。 如此一来,何御医便不急着出门,整日里待在司家,也算是好生歇息了一番。 …… 这日,朱珊回了司家,随之而来的还有李茜茹。 她俩刚进门,就听闻朱珠醒了,顿时欣喜万分,提了自个儿的裙子,就小跑着进了朱珠的屋子。 “大姐。” “朱姐姐。” 朱珊和李茜茹亲眼瞧见醒来的朱珠,均是激动万分,若不是司庭远坐在床沿上,她俩非要往朱珠身上扑去不可。 屋子里都是女眷,司庭远便起身,嘱咐朱珠莫要太伤神,再吩咐了白苏她们好生伺候着,便出了屋子,往书房去了。 待司庭远一出屋子,朱珠便朝朱珊招手,笑道,“珊儿快来,让大姐好生瞧瞧。” 朱珊笑着跑上前去,依偎在朱珠怀里,软声道,“大姐,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说着,竟是落下泪来。 李茜茹亦是上前,坐在床沿,拉着朱珠的手,低声啜泣道,“珠姐姐,我也好想你。” 朱珊和李茜茹一哭,朱珠也跟着哭了起来。 白苏和白芷便走上前来劝,好半晌,三姐妹才止了泪,相视而笑。 朱珠早前醒来的时候,就从白苏和白芷那儿听来了朱珊和李茜茹这三年的境况,又得知了李茜茹马上就要与许轩林成亲,当真是高兴万分。 可想着自个儿的情况,怕是李茜茹的成亲之日,她无法亲自给她添妆和道贺,那高兴里头便有了几分的惆怅和遗憾。 这会儿,乍然见了李茜茹,朱珠不知有多么欣喜。 只不过…… “茜妹妹怎么来了?你的婚期在即,舅舅和舅母怎么让你出门了?”朱珠不解地问。 李茜茹笑道,“我想着姐姐一直未醒,怕是成亲之日来不了,便央着爹娘来瞧姐姐一趟。爹娘允了我在此住两日,姐姐可莫要烦了我才是!” 朱珠戳着李茜茹的额头,嗔道,“我烦你做什么!再说了,再烦也就两日,今后让许公子烦去!” 闻言,李茜茹脸“唰……”地就红了,扭着帕子不说话。 朱珠笑着,转而去与朱珊说话。 听朱珊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这三年的事儿,虽然朱珠早就知道了,但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银屏姐姐在吗?”正当三姐妹说着话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银屏一怔,是田太傅的小厮,遂歉意地朝朱珠行了一礼,告退之后便出了门。 “大姐,我方才没注意,那人是谁?”屋子里,朱珊问朱珠。 可朱珠却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仰头躺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朱珊和李茜茹从未见过此等情况,忙去推朱珠。 “大姐。” “珠姐姐。” 白苏上前来制止道,“珊儿和茜姑娘可莫唤了。” 朱珊和李茜茹不解。 白苏和白芷便与她们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朱珊点头。 可李茜茹却轻皱了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白苏瞧见了,就问她,“茜姑娘怎么了?” 李茜茹斟酌着开口道,“你们难道不觉得珠姐姐的此番情形与当年的轩林哥哥很像吗?”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李茜茹会问这话。 “茜姑娘可是忘了,当初许公子中子母蛊毒之事还是奴婢发现的?”白苏答非所问道。 李茜茹一怔,“你的意思是,珠姐姐并非如同轩林哥哥一般?” “不错。”白苏点头。 李茜茹泄了气,再不说什么,只是和朱珊一道,默默地陪在朱珠身边,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声响。 “我有个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突然,白芷拧着眉,打破了屋子里的静谧。 李茜茹她们纷纷朝她望过来,朱珊更是心急地道,“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讲就是了!” 白芷抿了抿唇,道,“我觉得夫人目前的情形与那银屏有关。” “嗯?”李茜茹三人疑惑。 白芷望着白苏,道,“白苏,你仔细想想,夫人每次醒来的时候,银屏是不是都在场?!而银屏一离开,夫人就睡了过去!!” 闻言,白苏回想了一番,突地心里一震,脸色变了变,“确实如此。而且,夫人只在白日里醒来,从不曾有夜晚醒来的情况!” “这么说,那银屏身上有使珠姐姐恢复正常的关键?!”李茜茹双眸亮了亮,声音也高亢了几分。 “这……”白苏沉吟道,“我无法断定。” “不管如何,咱们都得把这个事儿告知大姐夫!”朱珊心里头没那么多弯弯绕,在她看来,任何关于朱珠的事儿都得说与司庭远听。 “嗯。奴婢这就去禀告公子。”说着,白芷便匆匆出了屋子。 书房里,司庭远听了白芷的话,心里又升起一股子希望来,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吩咐了道,“今晚亥时,唤了银屏来,验证一番。 “是!”白芷应声,退了下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是她! 因着冷墨晚上不需要人伺候,所以银屏每到亥时总是脱衣上床,早早地进入梦乡。 可今晚亥时,当她才解开腰带,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了一跳。 银屏愤愤地将腰带重新系上,嘴里小声地骂骂咧咧着,“呸,敲敲敲的,催命不成?!”这般骂着,银屏还是上前去开了门。 见外头站着的是白芷,银屏那一脸的不虞瞬间僵在了脸上,勉强地朝白芷笑了笑,问道,“这么晚了,白芷姐姐可有什么事儿?” 白芷急切地道,“夫人不好了,快随我去跟前伺候。” 银屏一顿,“白芷姐姐可是混了?夫人不好了,你得去寻何御医,来寻我作甚?!” 白芷眉头一竖,冷哼了一句,“我都是听了公子的吩咐,你爱来不来!”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听是司庭远的吩咐,银屏到底是不敢不应,毕竟司庭远可是田太傅看重之人,若是她逆了司庭远的意,被田太傅知晓了,她必定会收到惩罚。 于是,银屏脚下不停地去了朱珠的屋子。 进得屋子,银屏打眼一瞧,司家众人除了丁嬷嬷和那个小鬼头不在,其余都到齐了。 见了这阵仗,银屏当真信了朱珠不好了的事儿,心里头暗喜,她讨厌美貌的朱珠,恨不得她一睡不醒,一命呜呼了去! “唔……”银屏的欢喜不过就是一瞬之间,这会儿只听得床上传来一声嘤咛,朱珠醒了! 银屏只觉得自个儿的那颗心就如同坐了那秋千似的,忽上忽下,没得让人不爽利。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夫人倒杯温水来?!”白芷扯了扯银屏,沉着脸吩咐,语气里头带着十分的不满。 银屏忙点头,“诶”了一声,就去桌边倒了杯温水。 将温水递给司庭远,银屏默默地退到一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又不是司家的下人。做什么这么听白芷的话? 银屏此刻恨不得抬头去敲自个儿的脑袋,她啊,真是昏头了! “相公,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朱珠瞧着桌上摇曳的火烛去问司庭远。 司庭远笑道,“亥时。” “若是我没记错,这该是我头一回在夜里头醒来。”朱珠笑着抓了司庭院的手,眼神殷切,急需司庭远的肯定。 司庭远点头,“娘子说的不错。” “不过……”朱珠环顾了四周,见朱珊李茜茹、白苏白芷、何御医、还有那站在人后的银屏,不解地道,“这个时辰了,怎么都在?” 司庭远一怔,朱珠昏睡着,他无法与她在事前说清楚,这会儿那银屏在,更不可能言明了。 无奈之下,司庭远扯了个谎,道,“何御医想了个新的法子,事不宜迟,大家就挑了这个时辰来。” “是啊,正巧夫人醒了,倒是更助了我探脉。”何御医呵呵笑道。 朱珠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诊了脉,又喝了几口粥,众人便陪朱珠说话。 一炷香的时辰,司庭远朝白苏使了个眼色。 白苏会意,扯了那银屏,轻声道,“与我一同收拾碗筷去。” 银屏有些不乐意。 白苏又道,“不想歇息了?” 银屏拿眼瞧她。 白苏淡笑道,“下去了,就不用回来再伺候了。” 银屏便点了头,和白苏一道收拾了碗筷,去了灶房。 待白苏和银屏一离开,朱珠便又睡了过去。 “奴婢就说,必是因着那银屏的关系,夫人才时睡时醒的!”经过今晚的事儿,白芷越发的笃定。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再多试几次也无妨。”司庭远替朱珠盖好被子,沉吟道。 “是。”众人齐声应是。 “好了,天色不早了,都下去歇息。” 司庭远挥了挥手,众人便退了下去。 …… 一连试了几次,只要银屏出现在朱珠身边,朱珠便能苏醒过来,而银屏一旦离开,朱珠便立时陷入沉睡。 事实证明,银屏与朱珠的昏睡息息相关! “公子,奴婢这就去把那银屏唤来,好生问上一问。”书房里,白芷说是风就是雨,禀了司庭远,就要往外头走。 白苏伸手拉住她,蹙眉道,“咱们无凭无据的,如何问?” “这……”白芷噎了一下,停下脚步去瞧司庭远。 司庭远垂眸,不说话。 何御医开口道,“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那银屏到底是田老头家的人,若是咱们贸然唤了人来,得罪了田老头,他那迂腐的性子可不得记了咱们的仇?!” “何御医所言有理。”司庭远点头,沉吟了一番,吩咐白苏道,“传信给暗二,暂时不必回来了,去查一查银屏。” “是,奴婢这就去。”白苏应了,下去给暗二传信。 白苏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往这边来的陈氏。 “朱大伯母来啦。”陈氏一个乡下妇人听不得别人唤她太太或者夫人,所以白苏她们便跟着朱珠唤她“大伯母”。 陈氏快走几步,拖住白苏欲要行礼的身子,笑道,“我有事要与你家公子说。” “哦?”白苏诧异,原以为她是来瞧朱珠的,谁成想却原来是寻司庭远的。 陈氏四下瞧了瞧,轻声与白苏道,“关于那蒙了面的丫头!” 银屏?白苏挑眉,“您认得她?” 陈氏撇了撇嘴,没有回答白苏的话,反而道,“行了,不与你多说了,你忙你的去。”说着,就越过白苏往书房那儿走去。 见陈氏如此,白苏心里的疑惑更甚,但即便如此,司庭远的吩咐,白苏还是需要完成。因此,便不再耽搁,去给暗二送了信。 “大伯母来了?快坐。”司庭远见了陈氏敲门进来,虽然心中讶异,但还是礼数周到地请了她坐下说话,并吩咐了白芷给她倒茶。 陈氏毫不客气地接过白芷递上来的茶说喝了一口,对司庭远道,“有个事儿我要与你说上一说。”说着,还特意瞧了眼白芷和何御医。 司庭远一顿,笑道,“大伯母不用顾忌,但说无妨。”言下之意,白芷和何御医是可信之人。 陈氏便轻声将她的发现缓缓地道了出来。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了陈氏的说话声。 直到陈氏滔滔不绝地说完,书房里才响起司庭远低沉的声音。 “是她?!”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就是她! 银屏就是葛琼?! 陈氏带来的消息,让司庭远感到震惊。 那年,他亲眼所见,葛琼掉落悬崖。事后,他吩咐了暗一和暗二去悬崖下搜寻一番,毕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暗一和暗二没有寻到葛琼,但那满地的鲜血以及拖拽的痕迹,该是葛琼被山里的野兽拖走啃食了。 于是,暗一和暗二便如此这般地与司庭远复了命。 没成想,今个儿陈氏却说那银屏便是葛琼,这倒是让人意外。 “大伯母,此事非同小可,您可有证据证明那银屏就是葛琼?”司庭远问陈氏。 陈氏点头,笑道,“寻常人头顶只有一个发旋,而葛琼却有两个,只不过梳着发髻的缘故,并不现于人前。有一回,我来瞧珠丫头,便故意泼了热汤在葛琼的发髻上,她恼怒之下将发髻散开了去,我便知我的猜测没错。”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佐证?”何御医插嘴问道,“您应该知道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完全确认银屏和葛琼便是同一人。” 司庭远点头赞同,“何御医此话在理。” 陈氏笑道,“不知司女婿可还记得,当年葛琼沦落怡红楼,被那花妈妈在后腰窝处纹了一朵芍药花?若是需要佐证,可让白苏白芷两位姑娘去瞧上一瞧。” 闻言,司庭远一怔,恍然记起确实有这档子事儿。于是,他吩咐白芷,“现在就去,瞧一瞧那银屏的后腰窝处是否有芍药花。” “是,奴婢这就去。”白芷点头应下,转身出了书房。 来到院子里,白芷瞧见刚给暗二送了信的白苏,便快走几步,将方才陈氏所说的银屏和葛琼是同一人的事儿说了一番。 白苏若有所思,“葛琼?这名儿怎么听得好生耳熟?”顿了顿,瞪大了自个儿的眼,诧异道,“难道是暗二曾与我们说过的,害世子妃不成自个儿跌落悬崖的那位?” “可不就是!”白芷撇嘴,“原还是我们世子妃不同父不同母的继妹,难怪世子妃曾言及那银屏瞧着眼熟呢……” “行了,别那么多话了。咱们这就去瞧上一瞧。”白苏抿了抿唇,打断了白芷。 白芷收了声,与白苏快步去了银屏的屋子。 银屏这两日身上犯了懒,就找了个由头,躲在自个儿的屋子里歇息。 这会儿,她正半靠在炕上读着时下流行的话本子,那里头的男女情爱,让她不由自主的痴迷,心想着若是她也能与冷墨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那她就死而无憾了! 哦,不不不…… 银屏摇了摇头,咬着唇,心念道,她可不想那么早就去了,她还得和冷墨双宿双栖,白头到老呢! “哈……”想象着自个儿和冷墨的未来,银屏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哈欠,突然间就有些困顿,两眼皮重得直打架。 于是,银屏随手将话本子往炕里头一丢,径直躺倒在炕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银屏一入睡,在窗子外头的白芷便收了手中装有迷烟的细管,跟在白苏后头进了银屏的屋子。 白苏快走几步来到银屏的炕前,毫不客气地掀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 这般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银屏,可见白芷那迷药的厉害。 白苏也没有废话,紧接着就解了银屏的衣裳来瞧,果然在后腰窝上瞧见了一朵鲜艳欲滴的芍药花。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这下便实实在在能够确定,眼前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银屏便是当年那个品行败坏的葛琼! 事不宜迟,将一切恢复原状,白苏和白芷就去了书房,将发现禀报了司庭远。 “果然是她!”司庭远脸色有些难看。 “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赶紧将那人赶出去。这会儿珠丫头还睡着,没啥子反抗能力,若是着了那人的道,可就不好了!”陈氏忧心忡忡地提醒着司庭远,“哦,对了,可莫让珊丫头得知此事,我怕她受不住。” 司庭远点头,“大伯母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 司庭远并不想将朱珠的昏睡与葛琼有关的事儿告知陈氏,以免节外生枝,因此才有此一言。 “那我就放心了。”陈氏笑着站起身,又道,“时辰不早了,我回了。” 司庭远起身,道,“那我就不留大伯母了。”说着,转而去吩咐白苏,“好生送大伯母出去。” “一家子亲戚,说什么送不送的?!出个门,我还能迷路了不成?!行了,我走了。”陈氏挥了挥手,也不等白苏,就径直出了书房。 “世子爷,这……”白苏哑然。 司庭远道,“罢了,就依着大伯母。” “是。” “何御医,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司庭远坐下,去问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何御医。 何御医知道司庭远所指之事是什么,便斟酌着开口道,“老夫以为使世子妃陷入昏睡的便是那葛琼。” “不可能?!三年前世子妃陷入昏睡的时候,葛琼早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她如何能让世子妃昏睡?!”白苏提出了疑问。 白芷却不以为意地道,“她都能死而复生了,还能没点子妖法邪术的?!” “白芷说得不错。”何御医赞同道,“这世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多的是,所以……”话说到这,何御医便去瞧司庭远。 司庭远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凝着眉沉思。 其余三人瞧着司庭远这般模样,亦是再没有出声,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 葛琼与朱珠有深仇大恨,在三年前便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更何况是如今了,那葛琼经历了生死,必定对朱珠更加恨之入骨,对朱珠做出任何迫害,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所以,何御医的猜测应是八九不离十。 可如今他们只知银屏就是葛琼,葛琼出现在朱珠跟前,朱珠便能苏醒这两桩事儿之外,其余便一无所知。 若是葛琼真是害朱珠昏睡的元凶,那么她是如何做到的?此事该如何破解? 这都是疑问。 所以,待一切未查明之前,他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不然,万一葛琼恼羞成怒,将朱珠直接害了去,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司庭远吩咐道,“时刻监视葛琼,莫让她害了娘子。” “为何?咱们不该直接拿了葛琼审问吗?!”对于司庭远的吩咐,白芷有一万个不解。 司庭远道,“在一切还未明朗之前,唯有等。” 等什么?等暗二的信! 第三百九十章 厮打 因得知银屏就是葛琼,生怕她暗害朱珠,司庭远便忍着朱珠长时间昏睡不醒的痛,以田太傅跟前仅有一人伺候,多有不便为由,将葛琼遣了回去。 田太傅原是想拒绝,毕竟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还没有达成,可耐不住司庭远坚持,便只得应了下来,琢磨起其他的算盘来。 葛琼这些时日虽回了田太傅跟前伺候,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做事儿的时候仿佛都有一双眼在暗处盯着自个儿,可她又没有发现身边有任何的异样,这着实让她变得一惊一乍的,精神头都差了好多。 很快,暗二的信传了回来,信上言及葛琼三年前在桃花村后山脚下被冷墨所救,救治了好些时日都不见她醒转。 就在冷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葛琼居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养了好几个月,葛琼的身子便恢复如初。若不是脸上的伤疤无法祛除,她竟像是从未受过重伤一般。 因着葛琼自称自个儿失忆,不记得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冷墨便在她的哀求下将她留了下来,并给她取名银屏。 之后的三年时间,葛琼跟在冷墨身边伺候,除了冷墨,便是冷墨的贴身侍卫与她接触甚多,其余的人倒是没有了,颇有些大家闺秀深居简出的模样。 “就这些?”何御医从司庭远手里接过信来瞧,不禁疑惑。 司庭远点头。 “兴许暗二有什么紧要的消息无法在信里明言。”何御医不死心地道。 司庭远沉声道,“不可能。若是有不能言明的消息,暗二会在信里做标记,可这上头没有。” 暗二是暗部最擅长打探消息的暗卫之一,若他只传回这些消息却没有标记的话,那也便只有这些了。 如此一来,葛琼不在桃花村的这三年,全无不妥之处。 这……却是让人始料未及。 “莫不是世子妃的昏睡真与那葛琼无关?”何御医皱眉,语气里带了不确定。 何御医此话一出,立时招来了白芷的白眼,纵然暗二没有查出什么,但她还是依然坚信葛琼与朱珠的昏睡有必然的联系,不然怎么去解释偏偏只有葛琼在的时候,朱珠就能醒过来呢?! “世子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白苏是最冷静的一个人,不理会何御医和白芷,去问司庭远。 司庭远不答,只是朝肃立在跟前的三个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我一个人静一静。”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见司庭远着实没了说话的劲头,便行礼告退,出了书房。 待三人刚从拐角处踏进院子,就见铁柱娘半趴在矮墙上,和葛琼扭打在一起。 铁柱娘嘴里头还骂骂咧咧的,“你个丧门星,怎么不早早死了算了,害得我儿离家三年多了无音讯,生死不知,你倒好,没死成还回来了!我今儿个非打死你不可!” “死老婆子,你快放手!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被铁柱娘捶打着,葛琼也不甘示弱,仗着自个儿年轻,倒是让铁柱娘没有讨得了一点儿好。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异口同声地道,“哎哟,别打了,别打了。”这般喊着,两人脚下不停地朝扭打在一块儿的铁柱娘和葛琼走去,劝起架来。 说是劝架,暗地里则是借了巧劲儿拉了葛琼,让她不能动弹。 铁柱娘瞧见了,心知白苏和白芷是在帮她,于是便趁机在葛琼的身上使劲地掐了一下又一下,直疼得她眼泪直流,哭爹喊娘。 这般动静,让原本在各自屋子里的司庭远、田太傅、朱珊他们纷纷出来,想要瞧个究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瞧见被按着打的是冷墨的侍女,情急之下,田太傅皱眉大喝。 铁柱娘又不认得田太傅,哪里会听他的话,依旧打骂着葛琼,“小娼妇,我今个儿就打死你!” 白苏和白芷就更不会听了,不过她们这会儿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倒是明面上让葛琼手里有了动作,实则在无人瞧见的地方掐了葛琼好几下。 “咳咳。”司庭远咳了两声。 白苏和白芷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世子爷在提醒她们适可而止。两人便乖觉地将铁柱娘和葛琼拉开了去。 “婶子,你们这是?”司庭远状似不解地问,心里头却是明白,定是铁柱娘认出了银屏便是葛琼,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么一出。 此时,铁柱娘正挂在矮墙上喘着粗气,瞧着葛琼的眼神恶狠狠地,恨不得下一秒就越过矮墙冲到葛琼身边喝其血啖其肉! 听了司庭远这般问,铁柱娘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葛琼,道,“你道这小娼妇是谁!她便是三年前失踪了的朱琼!” “不,我不是!你少血口喷人!”葛琼叫嚣着,盛怒之下的她浑然不觉脸上的薄纱已经被扯了下来,将她那留了伤疤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白苏白芷她们不认识,但司庭远和铁柱娘却识得分明!那就是葛琼的脸! “呸!”铁柱娘啐了葛琼一口,突地笑道,“倒是我说差了。” 在场的众人一愣,这铁柱娘怎么这般言语? 下一秒,众人便恍然大悟,只听得铁柱娘道,“我不该叫你朱琼,该叫你葛琼才是。你娘不守妇道私通外男,带了你这拖油瓶嫁了两回,也改了两回的姓。这第二回的男人便是姓葛,你可不就是葛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再如此言语,我定要上衙门告你一状,让县太爷为我做主!”葛琼心里头满是惶恐,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嘴上亦是不甘示弱。 反正葛琼想着,只要她不承认,他人就耐她不得! “呵……”铁柱娘冷笑,“你要去衙门,现在就去!我可不惧你什么!反倒是你……一个与自个儿亲娘共侍一夫的浪荡女,还有脸进那衙门,当真是不知廉耻!” “啊啊啊啊……”葛琼疯狂大叫,“胡说,你胡说,我压根儿不认识你,你非要栽赃与我,是何居心!” 铁柱娘的话,听闻过葛琼之事的人都毫无意外,唯独那田太傅满脸的震惊,根本听不进葛琼的连番否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你你你……” 第三百九十一章 厮打后续,笑话一桩 葛琼心道不好,忙扑到田太傅脚边哭诉道,“老太爷,那老婆子说的都不是真的,她在扯谎,您要相信奴婢,相信奴婢啊……” “信你个鬼!你这张脸分明就是葛琼,若你再嘴硬,我可喊人来了,这村子里哪有人不认识你这大名鼎鼎的小娼妇!”铁柱娘一口浓痰吐出,扯了嗓子就要喊人。 葛琼这才发现脸上的薄纱已经扯落,满脸的震惊和恐惧! 田太傅伴驾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炉火纯青,见葛琼的脸色,便知不妙。 田太傅内心火起,又惊又怒,须臾,眼睛一翻,直直地往后倒下,竟是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声惊呼乍然响起,“外祖父……”竟是冷墨从县城回来了! 冷墨着急忙慌地将田太傅抱回屋子里。 司庭远和何御医也一道跟了去。 如此以来,院子里便独留了一众女眷。 “珊儿,珠姐姐那儿需要人照看,咱们过去。”李茜茹心疼地瞧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满脸铁青的朱珊。 “表姑娘说得不错。”丁嬷嬷点头,将司昊辰往李茜茹那儿推了推,道,“我去劝劝铁家嫂子,就表姑娘将小公子也一并带到夫人屋里去。” 李茜茹牵过司昊辰的手,笑着道,“嬷嬷去,昊辰交给我就是了。” “有劳表姑娘了。”丁嬷嬷笑着行礼,转而对白苏和白芷使了个眼色,道,“将葛琼关进屋子里去,好生看管。” “是,嬷嬷。”白苏和白芷点头应是,去扯葛琼。 葛琼哪里是肯就范的人?!见白苏和白芷来扯她,忙挣扎起来,嘴里喊着,“你们放开我!我又不是阶下囚,为何要将我关起来?!你们……” 突地,眼前出现一双脚,葛琼的声音戛然而止。 葛琼抬头,愣愣地望向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朱珊。 此刻,朱珊脸上乌云密布,口中吐出的话亦是阴冷无比,“你为何还活着?你怎么不早早地死了去?!” 三年前,葛琼将朱珊打成重伤,让原本就不待见她的朱珊更加恨她入骨。当朱珊得知,葛琼已经跌落山崖,必死无疑的时候,她松了口气,虽还会被自家亲娘和葛琼的名声所累,可到底是人没了,不用时不时地杵在自个儿面前,让她瞧着心烦。 朱珊以为她的日子可以就此平顺下去,可谁知,今儿个却告诉她,葛琼未死,还改名换姓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复仇的?! 这人……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可怕至极! 想到这,朱珊脸色愈发沉郁。 葛琼回过神来,冷声继续否认道,“我说了,我不是什么葛琼,你们认错人了!” 朱珊冷哼一声,“认没认错,你心里头明白!”顿了顿,朝白苏和白芷道,“两位姐姐,将她关起来。” 白苏和白芷对视了一眼,继续去扯葛琼。 葛琼又是挣扎不已,嘴里头还不干不净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决定来硬的。于是,她以手为刀在葛琼的后颈上狠狠地劈了下去。 葛琼眼睛一翻,如同方才的田太傅一般直直地晕了过去。不过,田太傅有冷墨及时接住,没有摔在地上,葛琼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额头着地,发出“咚”地一声,听着就疼。 当然,在场的人可不会同情葛琼,尤其是铁柱娘更是哈哈大笑出声。 葛琼没了动静,白苏和白芷便省力了许多,拖了她就进了柴房。 李茜茹则带了朱珊和司昊辰去了朱珠的屋子,丁嬷嬷则如她所说,去了隔壁,劝铁柱娘消气。 经何御医诊脉,田太傅无甚大碍,只是一时气怒攻心罢了,只要稍加休养,注意不要再动气即可。 冷墨这才松了口气,吩咐贴身侍卫拿了何御医开的药方去抓药。 司庭远亦是放下心来,毕竟这是在他的地儿,若是田太傅有个三长两短,他也难辞其咎。 安置了田太傅歇息,冷墨和司庭远他们出了屋子。 刚一出屋子,冷墨便黑着脸质问司庭远,“司公子是不是该与我解释解释,为何我外祖父会突然晕倒?!” “嘿,你这人……”何御医看不惯冷墨那不尊重司庭远的样子,立时出声,想要教训他一番。 太不像话了,居然这般与世子爷言语,真是连尊卑都不分了。 司庭远伸手,制止了何御医将要出口的话,瞧着冷墨,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淡淡地道,“好叫冷公子知道,这致使田太傅晕倒的罪魁祸首是你的贴身侍女!” 冷墨一顿,心里头疑窦乍起,怎么会是银屏?她虽有些自个儿的小心思,为人也不够宽厚仁善,但跟在他身边这几年,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这回让她留在外祖父身边照顾,她该是尽心尽力才是,怎么可能惹怒了外祖父? “怎么?不信?”司庭远见冷墨抿着唇不说话,便转而与何御医道,“何御医,你来给冷公子解一解惑。” “是,公子。”何御医听懂了司庭远话里的意思,是让他将关于银屏的事儿全部和盘托出,于是点头应了,随即便将银屏的身份和方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儿都与冷墨说了一番。 听完何御医的一番话,冷墨脸上的冷凝出现了一丝龟裂,若是他的贴身侍卫在此,定是要诧异,他家公子无论在何时,发生了何事,都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今个儿倒是有那么些人气儿了。 其实,冷墨有这样的神态是因为他过于惊讶和不可置信。 冷墨曾经私下里探听过朱珠的事儿,得知葛琼与朱珠不对付,还憋足了劲儿要将朱珠踩在脚底下,甚至还想弄死朱珠,他便对未曾谋面的葛琼深恶痛绝。 好在,之后得知葛琼已死,朱珠没了威胁,不然他可要亲自出手,替朱珠除了葛琼去! 这会儿,却被告知,自个儿从山崖下所救的女子,跟在他身边已有三年的银屏,便是葛琼,他曾想替朱珠除了去的恶女! 这……这当真是……当真是笑话一桩! 第三百九十二章 审问 司庭远见冷墨沉默不语,懒得瞧他那冷若冰霜的臭脸,便冷哼一声,甩了衣袖就往外走。 “诶,公子等等我。”何御医疾步跟了上去。 这时,冷墨回过神来,出声喊住司庭远,“司公子,适才何御医提及葛琼可能与尊夫人的昏睡有关,此事可真?” 司庭远闻言,脚下一顿,侧过头来,眼神沉沉地瞧着冷墨,淡淡地道,“这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葛琼跟在冷公子身边多年,是真是假还得有劳冷公子一探究竟了。”言下之意,冷墨该去审一审葛琼了! 冷墨会意,司庭远不愿越俎代庖,毕竟葛琼是自个儿的人,由自个儿出面名正言顺! “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冷墨点头。 司庭远挑眉,“那我就静候冷公子佳音了。” “司公子放心。” “嗯。” 司庭远当然放心,事关朱珠,冷墨便不会掉以轻心,毕竟……毕竟冷墨心里头对朱珠有些见不得人的特殊心思,他说什么都要出一把子力气。 …… 葛琼是被头上的伤疼醒的。她揉了揉脑袋,环顾四周,模模糊糊中瞧见整齐摆放着的几堆柴火。 这里是柴房?! 葛琼心里头窜气怒火来,她们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越过冷墨,将自个儿关进了柴房!她做错了什么?! 不行,她要找冷墨说理去! “嘶……”葛琼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因激动之下,她想要起身,双手却不小心按在了身下的柴堆上,硌得她生疼。 “吱吱……”柴房里突地响起一阵不知名的声音,让葛琼瞬间毛骨悚然。 葛琼将自个儿的身子缩起,双手抱着膝盖,警惕地环顾四周。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葛琼眼前,四目相对! 是老鼠! “啊!”尖叫声起,葛琼急速往后退去,这会儿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身下那硌得肉疼的柴火,她只想离那老鼠远一些,再远一些。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葛琼嘴里惊慌地喊着。 可事与愿违,那老鼠像是发现了什么珍馐美味似的,朝葛琼跑了过来。 葛琼再也忍受不住,再次惊叫,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来到门边,使劲拍打着门,哭喊道,“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尖叫,这一声显得越发的凄厉! 是那老鼠咬上了葛琼的脚! “滚开……滚开……救命……救救我……” 葛琼声嘶力竭,拍打着屋门的手愈发用力。 可无论她如何求救,屋外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在葛琼濒临绝望的时候,屋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打开。 冷墨犹如神只一般出现在葛琼面前,虽然背着光,瞧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但葛琼哪里会在意这些,她快速地往冷墨那儿爬去,欲要伸手抱住他的腿。 冷墨皱眉,在葛琼挨近他的时候,将她一脚踢开了去。 葛琼被冷墨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重重地摔在了柴堆上,让她有那么一瞬的怔忡。直到身上的疼痛来袭,葛琼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望向冷墨,呆呆地问道,“公子,您……您为何要这般对我?” 冷墨掸了掸衣袖,朝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瞧向葛琼,冷冷地开口道,“我该唤你银屏,还是唤你葛琼?” 葛琼一顿,勉强地笑道,“公子,您糊涂了不成?奴婢是银屏,哪里是什么劳什子的葛琼!” 冷墨的眉头跳了跳,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声音越发地低沉道,“我自认为平日里待你不薄,可你却不愿意同我说实话!” 闻言,葛琼苍白着一张脸,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不是葛琼!” 不期然地,此时听闻冷墨幽幽地叹了一声,似是喃喃自语,但又能让旁人听清地道,“哎,终究还是错付了……” 错付? 葛琼心里一颤,呆愣愣地瞧着冷墨,颤声道,“公子……您……您说什么?” 冷墨的脸一僵,继而泄气般地道,“罢了罢了,你是谁我都不知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轰”地一声,葛琼的脑袋里好似是炸开了花。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自个儿不是一厢情愿,冷墨他也对她有意,是吗?! 所以,冷墨是在失望于她对他的欺骗,是吗?! 可冷墨哪里知道,她也有她的苦衷!她不想再做回葛琼,那个让人瞧不起的脏玩意儿,她只想踏踏实实地守在冷墨身边做那清清白白的银屏! 不,她绝对不能认! 冷墨对自个儿有意,所以她相信,只要她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认,他便会信了她的! 想到这,葛琼瞧着冷墨,眉目含情,口中依然坚持道,“公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不是他人,就是银屏!” “呵……” 葛琼的嘴硬让冷墨变得不耐烦,一改方才的模样,冷哼道,“敬酒不喝,你偏要喝罚酒。”顿了顿,转头去吩咐一旁站着的贴身侍卫,“交给你了。” 贴身侍卫拱手应是,“是,公子。” 冷墨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柴房。 “公子,您别走……”冷墨的变化无常让葛琼不知所措,方才还对她深情款款,这会儿怎么就冷若冰霜了?! 葛琼只觉着自个儿的脑袋不够用了,可那步步逼近的贴身侍卫,让她无暇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瑟缩着身子道,“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葛琼那一副弱小女子手抓衣襟的模样,让那贴身侍卫脚下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哭笑不得,这一出弄得好像他是什么采花大盗似的!她也不瞧瞧她自个儿的脸是什么样儿,他怎么可能瞧得上她?! “我从不打女人,所以你还是老实交代,否则我也不介意破了这个规矩。”那贴身侍卫手抱着从不离身的剑,冷森森地瞧着葛琼。 可葛琼虽然害怕,但依然不松口。 那贴身侍卫默了默,缓缓地在葛琼身前蹲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审问(2) 经过那贴身侍卫的审问,葛琼经不住身子上的疼痛和心灵上的折磨,终于吐了口,她就是三年前坠落悬崖的葛琼! “早承认不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遭这罪?!”那贴身侍卫把玩着手里的银针,一脸灿笑得瞧着葛琼。 此时的葛琼披头散发、浑身是汗,趴在柴堆上喘着粗气。头很疼,身子很疼,是方才那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刺在身上留下的疼痛,她咬紧下唇,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和汗水混在一道,打湿了散乱着的头发。 “继续说,司家夫人的昏睡之症是不是你做的?”那贴身侍卫又问道。 葛琼早就没了力气说话,听那贴身侍卫问她,只趴在地上摇头。 那贴身侍卫沉下声,“既然如此,就别怪我这银针再不长眼了!”说着,就举着银针欲要往葛琼身上扎去。 “不……”葛琼沙哑着开口。 “那就老实交代!” 葛琼闷哼一声,道,“与……与我……无关。” 那贴身侍卫不满意,踢了踢葛琼,道,“想好了说!” “真……真与我……与我……”话说到一半,葛琼没了言语,被乱发遮住的脸惊疑不定。 那贴身侍卫可没那么大的耐心,一把抓了葛琼的头发,让她的头往后仰起,扯动了身上的细小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 “啊……”一根银针刺进了葛琼的身子,那贴身侍卫是故意的,故意瞎刺,让葛琼瞬间疼得脸色苍白,如杀猪般尖叫出声。 “我……我想……想起来了!” 听葛琼这般说,那贴身侍卫将刺在她身上的银针拔了下来,恶声恶气地道,“快说!” 葛琼喘了口粗气,虚弱地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我……我被公子救回,一度……醒不过来了?” 那贴身侍卫点头,他确实记得,因为葛琼是冷墨吩咐了他去救下的,救下后,请了大夫给她医治,但始终都不曾苏醒。 谁知,突然有一天,葛琼却是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连大夫都直呼是奇迹。 葛琼歇了会儿,继续道,“都说我醒来是奇迹,但其实是我梦见了一人,是她助我苏醒的。 “谁?”那贴身侍卫忍不住问。 葛琼摇了摇头,“我不识得,她也未曾告知于我。我只记得她穿得很奇怪,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倒像是……像是公子曾说的海外之人。” 闻言,那贴身侍卫深深地皱了皱眉。 葛琼又继续道,“她手里端了一碗汤药,与我说,那汤药能治我的伤,亦能惩治害我之人,只要我喝了它,便能如愿以偿!” “这话你也信?”那贴身侍卫问道。 葛琼勉强点了点头,“不过就是在梦里,信与不信有什么重要的?反正喝了也不会死。况且……”说到这,葛琼脸上露出阴冷的神色,道,“能惩治朱珠那贱人,何乐而不为呢?!” 那贴身侍卫愣了愣,一时竟有些无话可说。 好半晌,那贴身侍卫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道,“所以你就喝了。” “当然!”葛琼扯了扯嘴角,回忆起梦里的那一碗汤药,唇齿间竟泛起当时喝汤药时尝到的一股符纸的味道。 当时,梦里的那女子让她在一张符纸上写下害她之人的生辰八字,她照做了,写上了朱珠的生辰八字。 接着,那女子就将符纸烧成灰烬,化在了汤药里,让她喝了下去。 一旦葛琼苏醒,朱珠便会陷入沉睡。 三年前,葛琼醒过来之后,曾偷偷地托人帮她打听过,朱珠确实是如同那梦中女子所说的一般,昏睡不醒! 所恨之人遭到了报应,葛琼不提有多么的通体舒泰了!从此之后,她摒弃了过往的一切,安心地待在冷墨身边,做起了一个乖顺的贴身侍女。 “你想到什么了?”见葛琼长时间不言语,那贴身侍卫问道。 葛琼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什么都告诉我了?”那贴身侍卫脸色一暗,又举起了手中的银针,“或许我这银针可以再帮你回忆回忆!” 葛琼脸色一白,忙道,“真的没有了。” “嗯?”那贴身侍卫眉毛一竖,懒得跟她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道,“司夫人的昏睡之症如何破解?” 如何破解? 葛琼顿了顿,接着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望向自个儿的腰间,那儿系了一只做工精美的银铃,只要她稍稍挪动身子,银铃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错,破解之法,便是毁掉这只银铃! 或许,或许她能利用这点达到自个儿的目的! “破解之法,我只与公子说。”葛琼道。 “想得美!”那贴身侍卫当然不允。 葛琼便不再开口。 那贴身侍卫气急,二话不说直接将银针刺到了葛琼的身上,想逼她就范。 谁知,这回葛琼倒是十分硬气,无论那贴身侍卫如何折磨她,她都咬紧了牙,愣是不松口。 眼瞧着葛琼被折磨得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那贴身侍卫才不得不停了手,在还没有问到破解之法前,葛琼可不能死。 那贴身侍卫收起银针,站起身,愤愤地道,“你等着。”说着,便出门去寻冷墨了。 冷墨一直等在柴房外头,贴身侍卫一推开门就见他背着手,背对着门站在廊下。 那贴身侍卫往前走了几步,在冷墨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冷墨一怔,脸色变得越发冷凝。 就在这时,田太傅的小厮走了过来,禀报说田太傅醒了。 冷墨的脸上的冷凝稍稍散了去,眼睛里泛出淡淡的喜意,“走,瞧瞧外祖父去。”说着,便迈步去了田太傅的屋子。 贴身侍卫没有跟上去,只守在这柴房门前,以防葛琼逃脱。 冷墨刚进屋子,司庭远也闻讯而来。两人陪着田太傅说了会子话,见他神情困顿,便告退了出来。 “司公子,请移步堂屋,有些事要与你说。”出了屋子,冷墨唤住司庭远。 司庭远一顿,想必是事情有眉目了,便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冷墨又去吩咐方才送他们出来的小厮,“去柴房知会一声,将葛琼带去堂屋。” “是。”小厮领了命,匆匆地去了柴房。 “司公子,咱们走。”冷墨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冷墨这般模样,司庭远心里头不虞,这冷墨颇有些反客为主了!不过,司庭远面上却是不显,只轻哼一声,转身和冷墨一道往堂屋走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条件 在堂屋里头坐了,冷墨就将自个儿的贴身侍卫对葛琼的问话一五一十地与司庭远说了一番。 越往下听,司庭远的眉头越是紧皱。 据葛琼所说,这一切都是在梦里完成的,放在以往,司庭远却是不信的。 毕竟,梦,自古以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若真能迫害他人,这世上怕多得是人遭了毒手。 可…… 自从那一回在先帝皇陵,司庭远梦回上一世瞧见了前世种种,他就不得不信了。 “葛琼可有交代,如何才可以唤醒我家娘子?”稳了稳心神,司庭远沉声问道。 冷墨摇头,“她要亲口与我说,我便让人去将她带来了。届时司公子也一道听一听。” “嗯。”司庭远垂眸,不再言语。 冷墨也歇了说话的心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来喝。 就这样,堂屋里头安静下来,只剩茶杯碰着茶盏的清脆声响。 …… 葛琼被贴身侍卫带进堂屋,见司庭远和冷墨分宾主分别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不说话。不过,瞧他们的样子,葛琼心里便有了数。 “听说你要见我才愿意说出解司夫人昏睡之症的法子?”放下茶杯,冷墨开门见山地道,“那你现在就交代了。” 跪在地上的葛琼听得冷墨那冷言冷语,前所未有的脑袋清明了起来,方才在柴房的深情怕是冷墨装出来的,没成想,跟了他三年,他还有那等的演技,不去做那戏班子的台柱子,真可谓是梨园行的损失了! 葛琼的垂眸沉默让冷墨不悦地皱了皱眉,朝自个儿的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那贴身侍卫上前踢了踢葛琼,道,“嘿,问你话呢?哑巴了?!” 葛琼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笑道,“要我说出解决之法可以,但公子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会子,葛琼也不再自称奴婢了。 那贴身侍卫听得葛琼这般言语,立马呵斥道,“混账,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谈条件,是不是忘了方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了?!还不老实招来!” 葛琼这会儿却不惧那贴身侍卫的话,知目光灼灼地瞧着冷墨,等着他的话。 “哦?”冷墨原就料想没有这么简单,果不其然,葛琼一开口就是讲条件,于是,冷墨伸手制止了那贴身侍卫,身子前倾,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来。 “条件就是……”葛琼浅浅一笑,不知道想到什么,苍白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来,“我要公子先娶了我,且立下字据,永不休弃!” 闻言,冷墨一愣,随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荒谬!” 司庭远亦是因为葛琼的条件有些错愕,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葛琼居然提出的是让冷墨娶她,这却是让人瞠目结舌。 “呵呵……”葛琼冷笑,“公子可想好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晓得解决之法,也只有我能让朱珠那贱人苏醒!” “你未免太过自信。”冷墨阴沉着一张脸,双手握拳,恨不得下一秒就上前去拧断葛琼的脖子。 葛琼挺直脊背,笑道,“手上毫无依仗,也不敢有能耐与公子谈条件,不是?!” “我就不信这世上就只有你有法子让司夫人苏醒。”言下之意,冷墨是拒绝了葛琼提出的条件。 “就是就是,定当还有别的法子。”冷墨的贴身侍卫疯狂地点头。 朱珠与自家公子又无甚关系,凭了什么要他牺牲自个儿的婚姻去救她?!不值当不值当! 再说了…… 冷墨的贴身侍卫偷瞄了一眼司庭远,心里头继续嘀咕,要娶也该是这位司公子娶,毕竟救的是他家的娘子,不是吗?! 可见这葛琼是真的昏了头了! “既然如此……”得了冷墨的拒绝,葛琼耸了耸肩,转而朝司庭远道,“司公子,那我就爱莫能助咯。” 一直作壁上观的司庭远朝葛琼瞧来,满脸的讳莫如深,让葛琼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这会儿,只听得司庭远淡淡地道,“你又何必为难冷公子呢?既然得知是你喝了带有我家娘子生辰八字符纸的汤药,那咱们派人去寻一寻能破此法的高人就是了。”说到这,司庭远微微侧身,去瞧冷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冷公子?” 冷墨若是真的为了救朱珠应了葛琼,那朱珠知道后,必定会心生愧疚,对冷墨另眼相待,司庭远并不乐意事情发展到那般田地。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试一试其他法子! 虽然…… 不,一定还有法子的! 司庭远甩掉心里头不好的预感,坚信着…… 冷墨顿了顿,颔首道,“司公子说得不错。” “好好好!”葛琼突地抚掌大笑,“两位公子真是好生自信,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葛琼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刺得人眼睛生疼,冷墨紧抿了唇,挥手示意自个儿的贴身侍卫将葛琼给带了下去。 “司公子,这些年我天南海北的做生意,机缘巧合之下,也识得了一些能人异士,我这就去信,让他们想想办法。”冷墨冷眼瞧着葛琼的背影,对司庭远道。 司庭远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冷公子了。” 可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冷墨寻来的那些能人异士在瞧了朱珠之后,都对她的昏睡之症束手无策。 司庭远这边亦是毫无收获。 司庭远心中暗暗自嘲,他早该料到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毕竟……连当世高人慈铭大师对朱珠的昏睡都爱莫能助,其他人哪里还会有什么法子?! 只可惜,他料到是一回事,不愿相信又是一回事! 哎…… 该如何是好?! 司庭远和冷墨对坐在书房里,面对如今的局面,同时心沉到了谷底,难不成真的要如了葛琼的意?! 就在踌躇不定的时候,白苏踉跄着来报,说是不知为何朱珠突然气喘不止,经何御医诊断,隐隐有心衰之相! 司庭远大骇,立时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冷墨欲要跟上去,可起身到一半,他又颓然地坐了下去,瞧着眼前被司庭远带倒的椅子发呆。 好半晌,有女子压抑的哭声传入冷墨的耳中。 冷墨的心便越发沉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妥协 冷墨“哗……”地站起,大步走出书房,在转角处瞧见白芷正扶在墙上,轻声地哭泣。 冷墨心神剧颤,上前哑着声问,“可是司夫人……”问了一半,不敢再问下去,就好像自个儿不问,朱珠就不会如他所想的那般出什么事儿。 白芷一顿,心知冷墨误会了,便拭了把泪,摇头道,“我家夫人还好着呢,你可别咒她!” 呼…… 冷墨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个儿又活过来了。 说话的当口,丁嬷嬷从灶房探出头来,瞧见白芷,便喊道,“白芷,快来帮忙。” “诶。”白芷应了一声,快速地与冷墨行了一礼,便小跑着去了灶房。 冷墨站在原地,闻着从灶房里头传出的汤药味儿,动了动鼻子,他虽不懂医理,但却做了药材生意,多少也晓得一些珍贵药材的味儿。 这…… 何御医这回竟是下猛药了! 冷墨只觉得自个儿的心沉了下去,像是进入了一个幽深不见底的地界儿,再也没有了踏实之感。 驻足良久,冷墨的双眸从灰败迷茫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心里头也有了决断。 他自个儿心悦朱珠,但朱珠却是他人之妇,他做不出夺人之妻的事儿来,所以这辈子他与朱珠绝无可能。既然如此,那他娶谁都是一样的。 况且,娶了葛琼,便能救朱珠,这是好事儿一桩! 吃亏吗? 不! 为了心爱之人,他甘之如饴。 想到这,冷墨转身,去了田太傅的屋子。 田太傅这会儿半靠在床上,使唤着贴身小厮为他捏腿。 见了冷墨进来,便笑道,“墨儿来了。” 冷墨点头,细细地问了田太傅几句,无外乎是身子如何、药可按时喝了、夜里歇得如何之类的关切之语。 田太傅笑着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这些话,你早晨来请安的时候不都问过了?!” 冷墨一顿,没有说话。 倒是那捏腿的小厮开口凑趣道,“老太爷,咱们公子是真真将您记挂在心上了,这不多问几遍,奴才瞧着他心里头可不踏实着呢?!” “哈哈哈,真是个巧嘴的小子!”小厮的话听在田太傅耳朵里极是受用,夸了那小厮一番。 说笑了一番,冷墨道,“外祖父,我有件事儿要与你说。” 田太傅瞧冷墨深情变得严肃,便让小厮停手,扶着自个儿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事?” “我要娶葛琼为妻。”冷墨沉沉地道,声音里带了几丝斩钉截铁。 田太傅愣了愣,随即厉声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葛琼能解朱珠的昏睡之症,田太傅是知道的。同时,他也知道,葛琼以此威胁冷墨娶她为妻。 让田太傅欣慰的是,冷墨没有同意葛琼那荒唐的条件。 可这会儿冷墨却又出尔反尔,这这这…… 朱珠的昏睡关冷墨什么事儿,怎么就上赶着让自个儿吃亏?!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冷墨的爹娘不在了,他的婚事,按理说也该由他这个外祖父做主! 再说了,田太傅巴不得朱珠就此昏睡,待时机成熟,以司庭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休了朱珠去,那当真是好事儿一桩! “我意已决,外祖父不必劝阻!”冷墨一脸的坚决。 田太傅只觉得气血上涌,颤抖着手指着冷墨怒斥道,“混帐东西!我还没死了,轮不到你做主!我不应允,你就休想娶她!” 闻言,冷墨直视田太傅,淡淡地道,“外祖父,我姓冷。” “我知道你姓冷!”盛怒之下的田太傅脱口而出,可话音落下,他就反应了过来。 冷墨的言下之意是,虽然自个儿是他的外祖父,但到底是外家的,姓田。而他,姓冷,真正可以做主的是冷家的长辈,除非上头的嫡亲长辈都没了,才轮得到外家。 可好巧不巧的是,冷墨虽了父母,上头却还有个亲祖母!婚嫁之事,还轮不到外家插手。 田太傅却是将这茬给忘了! 田太傅冷哼,不甘示弱,“我这就给你祖母去信,我瞧瞧她会不会应了你。” 冷墨道,“外祖父,您又忘了,祖母对我极是不喜,巴不得我娶个破落户。这回我要娶个丫鬟,她定是乐见其成的!” “你……”田太傅哑口无言,冷墨说得不错,那冷家的老太太最是偏心眼儿,独爱自个儿小儿子那一房,对大儿子这一房弃之如敝屣,整日里琢磨着从冷墨手里夺了家业去。若是得知冷墨要娶个丫鬟,定是要笑掉大牙了。 顺了半晌的气,田太傅冷哼道,“你当真为了……要这么做?!” 冷墨点头。 “你可别后悔!”田太傅道。 “多谢外祖父成全。”冷墨双手抱拳、拜了下去。 田太傅转过眼去,不再瞧冷墨,挥手道,“滚滚滚,我不耐烦见你。” 冷墨抿了抿唇,深深地瞧了一眼田太傅,轻叹着出了屋子。 “老太爷,您消消气。”待冷墨走了,小厮才敢上前去劝田太傅。 田太傅摆了摆手,颓然道,“孩子大了,有自个儿的主意了。” 小厮顺手倒了一杯茶来,递给田太傅,撇嘴道,“这事儿还不是那司夫人闹出来的?!若是没有她,咱们家好好的公子哪里能委屈自个儿去娶个不知廉耻的丫鬟?!” 田太傅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小厮的喋喋不休,突然福至心田,瞬间就有了主意! 冷墨出了田太傅的屋子,直接去了柴房,将要娶葛琼的事儿与她说了一番。 葛琼欣喜,继而哈哈大笑,“那梦里的女子诚不欺我,果然朱珠那贱人的昏睡之症只有我的法子可解!” 冷墨冷着脸,不吭声。 葛琼不在意,笑着来挽冷墨,“相公,你放心,只要咱们一成亲,入了洞房之后,我便将法子给你。” “我们还没有成亲,请你自重。”冷墨侧开了身子,没有让葛琼挨到他一丝半点儿。 葛琼嘴角的笑僵了僵,刚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自个儿马上就要如愿以偿了,这点子事儿算得了什么? 于是,葛琼与冷墨说起成亲的事儿来,压根儿没意识到他们俩还站在柴房里头。 冷墨虽心不在焉,但也不得不应付着。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小人得志 冷墨和葛琼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日之后,若不是葛琼非要挑个黄道吉日,按了冷墨的意思,答应葛琼娶她的第二日就想把婚事儿给办了,好让朱珠早日醒来。 婚事定下,葛琼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瞧不上司家这个,瞧不上司家那个,整日里的挑刺儿,让人瞧着就是不喜。 早在以往,丁嬷嬷她们哪里会忍得下那口气,让葛琼如此这般的得寸进尺?!尤其是白芷,按了她的性子,早就拿了刀剑,将葛琼给砍了去。 可如今,丁嬷嬷她们却只能耐住自个儿的性子,因为朱珠的安危正拿捏在葛琼的手里。她们想着,先让葛琼猖狂几日,等朱珠恢复如初,再发作了葛琼也不迟。 冷墨将葛琼的所作所为都瞧在眼里,觉得实在不像样,便提出去县城的天香楼成亲。原以为葛琼会同意,岂料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坚持在桃花村完婚。 美其名曰桃花村是她的根,在这儿出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说到底,葛琼是想在村民面前好生嘚瑟一番,让他们瞧瞧,他们唾弃厌恶的自个儿嫁得有多好。 为此,葛琼卯足了劲去准备成亲要用的物件儿,包括让冷墨给她一万两银子去置办自个儿的嫁妆,还有亲自给桃花村每家每户都送了喜帖,让他们到时候来凑个热闹。 “呸……”得知了送喜帖的事儿,白芷啐了一口,不屑道,“如此的没脸没皮,也不怕叫人笑话!” “笑话?!她哪里会在意?冷公子家世好,她高攀上了人家,还不得好生炫耀一番?!”丁嬷嬷冷哼,转头瞧见隔着矮墙那边儿,铁柱娘正往灶房里头去,便低声对白芷道,“前儿个你不在,那葛琼竟去了铁家送喜帖,被铁家嫂子给打了出来,那动静闹得……啧啧……” 闻言,白芷来了兴致,拉着丁嬷嬷让她详细地与自个儿说一说。 两个人正说到兴头上的时候,葛琼推门进了来,身后跟着一个媒婆模样的中年女子。 “秦媒婆,你小心脚下。”葛琼对那叫秦媒婆的倒是客气。 “冷夫人就是心细!”秦媒婆夸了一句,又道,“放心,我仔细着呢!” 那一句冷夫人真真是唤到了葛琼的心里,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深了。 瞧见丁嬷嬷和白芷在院子里头,葛琼扬了头吩咐道,“去沏了茶,拿了糕点来,本夫人要好生招待秦媒婆。” 丁嬷嬷和白芷两人的脸均是一僵,这葛琼越发不像样儿了!竟是明目张胆地对她们呼来喝去,完全将她们当成了她自个儿的下人奴婢! 白芷恍若没有听到一般,从石凳上站起来,对丁嬷嬷道,“给夫人喝的鸡汤还在锅子里熬着,咱们瞧瞧去,可别将水熬干了。” 丁嬷嬷点头,亦是起身,欲要和白芷一道往灶房而去。 不过刚走几步的样儿,就听得葛琼阴阳怪气地道,“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儿!如此这般地不给脸算什么?!罢了罢了,原想着与我家相公成了亲就将救人的法子给了你们,这下,我倒要考虑考虑再拖上一段时日了。” “你敢!”白芷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葛琼怒目瞪视。 葛琼耸了耸肩,“你瞧我敢不敢!” “你……”白芷气得一时语塞,左右瞧了瞧,想找根棍子来抽葛琼一顿! 丁嬷嬷拉住白芷,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对葛琼道,“葛姑娘混说什么?我们哪里不给你脸子了?!鸡汤在灶房里头熬着,这沏茶也得在灶房里头!我们去瞧那熬着的鸡汤,再给你沏茶,哪里错了的?!” 闻言,葛琼一噎,好半晌才道,“丁嬷嬷倒是好口才!” 丁嬷嬷抿嘴一笑,“多谢葛姑娘夸赞,愧不敢当!”说着,就拉了白芷去了灶房。 进了灶房,满脸不虞的白芷撇了嘴,对丁嬷嬷道,“这沏茶的事儿我可不干,我最是瞧不上葛琼那副小人的嘴脸,恨不得将热水往她脸上泼去,让她彻底就破了相!” 丁嬷嬷噗嗤一笑,伸手戳了戳白芷的额头道,“你啊,忍一忍!”顿了顿,挽起袖子,又道,“我来沏茶就是了。你去瞧一瞧那灶上的鸡汤,若是熬好了,就给夫人送去,伺候她喝了。” “诶。”白芷应了,和丁嬷嬷一道忙活了起来。 …… 鸡汤熬成,白芷正往碗里头盛,却猛然间听到身后一声惊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白芷唬了一跳,差点儿就摔了手中的碗。她忙不迭地回头去瞧,就见田太傅的小厮哭丧着脸跌坐在地上。 因着那小厮平日里嘴甜,见了白芷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哄得白芷高兴,所以这会儿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白芷便放下碗,关切地上前询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那小厮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瞧向白芷,哭道,“我家老太爷急着要用炭笔,吩咐我来灶房拿炭削笔。可谁知走得急了,不甚踩到门口的石子儿,就摔了这一跤,嘶……”说着说着,那小厮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又道,“我的脚踝好痛,兴许是崴到了。” “我瞧瞧。”白芷说着,就蹲下身去戳那小厮的脚踝,惹得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小厮往后缩了缩,躲过白芷的“毒手”,道,“我不打紧的。倒是我家老太爷,他性子急,若是他一时半会儿等不到炭笔的话,定要责罚我去,所以,我得赶紧地削了炭笔送去才是!”说着,竟要扶着门框站起来,可到底是摔得不轻,愣是怎么使力都没有成功。 白芷皱了皱眉,道,“你这小子还真是实诚,都摔成这样了,还想着自个儿的差事。罢了罢了,我来替你做炭笔,给你家老太爷送去。” 闻言,那小厮一喜,连连感激道,“多谢白芷姐姐,多谢白芷姐姐。” “行了,你先在矮凳上歇息会儿。”白芷挥了挥手,将那小厮扶到了矮凳上,自个儿则去削了炭笔,给田太傅送了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中毒 镇上的酿酒坊来了单大生意,对方指明了必须和东家亲自详谈,暗七和小张夫妇做不得主,于是就送了信到桃花村。 彼时,司庭远正和大家伙儿一道在堂屋里头用早饭。 得了这信,司庭远斟酌再三,又得了白苏白芷的保证,定会好生照顾朱珠,便吩咐暗二护卫在家,自个儿则准备用完早饭,就动身去镇上。 不料,田太傅一脸兴致盎然地提出要与司庭远一道去镇上瞧瞧,司庭远当然不会拒绝。 田太傅又去邀何御医与他一道同行,何御医想着那酿酒坊的酒和火锅店的锅子,舔了舔嘴唇,欣然地应了下来。 冷墨放心不下田太傅,亦是提出与他一道前去。 见冷墨也要去镇上,那葛琼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闹着也要与他一同去。 冷墨无奈,只得应了下来。 于是,原就司庭远一人,到最后变成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镇上。 没了葛琼那个烦人精在家,丁嬷嬷她们个个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就连隔壁的铁柱娘得了这消息,那脸上都如同以往一般有了笑模样。 手里做着活,嘴里说笑着,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辰。 丁嬷嬷熄了灶台的火,指了白苏端碗刚熬好的鱼汤去朱珠的屋子里喂她喝下。白苏脆声应了,将盛有乳白色鱼汤的碗小心翼翼地放进托盘里,端起出了灶房,往朱珠的屋子而去。 来到屋前,推开门,打眼一瞧,白芷正坐在朱珠的床前,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白苏抿唇,淡淡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到桌上,再去唤白芷。 可谁知,才走到床前,白苏就止不住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白芷被惊醒,一下子就从矮凳上弹了起来,四下张望,神色紧张。 白苏来不及回答,挤开站在床前的白芷,一边拿了朱珠的手把脉,一边口中道,“夫人口中口中流血了,快去拧了帕子来!” “什么?!”白芷惊骇,忙不迭地按了白苏说的去拧了帕子来,继而手忙脚乱地给朱珠擦拭。好在嘴角的血迹擦拭之后,就没有血再流出,这让白芷稍稍松了口气。 可反观白苏,她却是眉头越发地紧皱,脸色越发显得阴沉。 白芷瞧见了,心里头的忐忑不安又升起。见白苏收回手,便忙去问,“世子妃如何了?” 白苏沉着脸摇了摇头,“世子妃中毒了!” “中毒?!”白苏觉得自个儿快疯了,这世子爷刚离开,世子妃就中毒了,这……这……“定是那葛琼干的!”放眼整个司家宅子,会给朱珠下毒的也就只有深恨朱珠的葛琼了! “先别追究这些,救治世子妃要紧!”白苏沉声道,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了几根银针出来,一一刺向了朱珠身上的穴道。 白苏的专注让白芷不敢打扰,只得绞着手指焦急地等在一旁。 好半晌,听得白苏吩咐道,“去拿了点了蜡烛,再拿一个茶杯来。” 白芷一顿,不敢耽误,忙去点了蜡烛,小心地举到白苏跟前,再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茶杯给了白苏。 白苏接过茶杯放在床沿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接着从布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来,在烛火上烤了烤,再拿干净的布擦拭一番,便割开了朱珠的手腕,放起血来。 当黑色的血流进茶杯里,并发出浓烈的恶臭的时候,白苏和白芷的脸色都不好看。 待朱珠的血流了小半杯的时候,终于由黑转红,臭味也消散了去。 白苏见状,手脚麻利地给朱珠手腕上的刀口上了药,再仔细包扎了一番,才松了松一直僵直着的脊背。 白芷问,“毒可解了?” 白苏摇头,“暂时解了。” 白芷不解,“什么意思?” 白苏道,“世子妃所中之毒甚是凶险,如今我虽给她放了毒血,但她身子里还有毒素沉积,如若不根除,亦是会毒发。” “那怎么办?你可解得了?”白芷急得快要跳脚了。 “放心,这毒不难解,药引子这后山上就有,我去采了来,给夫人熬了药喝下就无事了。”白苏道。 “呼……”白芷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催促道,“那你快些去!” “嗯,你好生守着世子妃,我去去就来。”说着,白苏就推开屋门,匆匆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暗二正吃着糕点,见白苏快步走来,便道,“不过就是喂个汤,怎么这般磨蹭?!等你们吃饭,等得我都饿了!” 白苏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就知道吃!夫人都中毒了!” “啪……”暗二手一松,刚递到嘴边的糕点落到了地上,只听得他结结巴巴地道,“你说夫人……夫人……中毒了?!” 白苏赶着要去后山,懒得与暗二多说,只说了一句,“快去镇上,喊了公子回来!还有何御医!” “诶诶诶。”暗二应了,身子一提,就飞身离去。 而白苏也上了后山。 丁嬷嬷在灶房里头听到动静,探出头来一瞧究竟的时候,暗二和白苏早就没了踪影。 丁嬷嬷不明所以,去了朱珠的屋子,才知道朱珠中了毒。 在镇上的司庭远得了暗二送来的信,脸上瞬间就没了一丝的血色,也不管还在与人商谈,便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暗二转头去找何御医,得知用了晌午饭,田太傅想去县城瞧瞧,就拉了何御医一道让他去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会儿,何御医并不在镇上。 暗二不敢耽搁,直接赶去了县城寻何御医。 …… 小半个时辰,白苏就将药引子采了来,熬了药之后,就服侍了朱珠喝下。 这时,司庭远也回了家,如同一阵风卷进了屋子。 “珠儿……”司庭远瞧着朱珠泛青的脸,自个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又见朱珠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下有丝丝血迹,司庭远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站在身后的丁嬷嬷扶了一把,兴许要跌坐到地上去。 司庭远颤抖着手去探朱珠的脉,因着心绪不稳,好几次都没有探得朱珠的脉象,骇得他一时红了眼眶。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诱 好在白苏上前,安抚道,“世子爷放心,世子妃的毒已经解了。” 听得这话,司庭远长长地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再去探朱珠的脉,这回探得她脉象虽缓,但也算是平稳,遂提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瞧了朱珠好一阵,司庭远才问起朱珠中了什么毒,为何会中毒等等的事儿来。 白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回道,“世子妃所中之毒来自西域,此毒并不会立时毒发,应是前几日下的。” 跪在白苏身边的丁嬷嬷疑惑,“可是世子妃身边从不缺人,那起子宵小之辈是如何下毒的?” 白苏摇头,若是她知道,怎会让朱珠中毒?! 白芷冷哼,“如何下毒这倒是其次,主要是那下毒之人!”顿了顿,白芷对司庭远道,“世子爷,奴婢瞧着,定是那葛琼干的!” 司庭远听了后,沉着脸不发一言。 跪着的丁嬷嬷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晌,听得司庭远开口道,“你们世子妃中毒未解,恐有性命之忧。” 丁嬷嬷三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司庭远这是想钓鱼,将那下毒之人引出水面! …… 暗二寻到何御医的时候,他已经和田太傅在天香楼喝得烂醉如泥。 暗二捏着鼻子,忍不住嘀咕,“这大下午的,喝酒做什么?喝酒就算了,喝醉了算是个什么事儿?!” 田太傅的小厮脸色讪讪,道,“我家老太爷兴致高就拉着何御医多喝了几杯。” 暗二斜睨着他,“这是多喝了几杯的样儿?!” 田太傅的小厮一噎,尴尬地无话可说。 “得亏我有解救药丸。”暗二庆幸,从怀里拿了一颗药丸出来,喂到了何御医嘴里,再一抬他的下巴,让那药丸直接滑进了何御医的喉咙里。 接着,暗二就扛起何御医,准备出门。 田太傅的小厮拦了暗二,舔着脸央求道,“暗二大哥行行好,也给我家老太爷一颗解酒药丸。” 暗二却道,“给你家老太爷熬解酒汤药去。”说着,就挤开那小厮,扛着何御医匆匆地走了出去。 暗二扛着何御医赶了一路,到了桃花村的时候,何御医才堪堪醒了过来。 何御医揉着酸痛的身子,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暗二无奈,泼了他满头满脸的水,才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还不待何御医发飙,暗二就三言两语将朱珠中毒的事儿说了,再将他推进了朱珠的屋子。 进了屋,何御医与司庭远告罪了一声,就去替朱珠把脉。 好半晌,何御医才收回手,脸青一阵白一阵地指着站在门口的暗二道,“暗二你这是诓我呢,世子妃明明就没有中毒!” “啥?”暗二傻眼,白苏分明说朱珠中了毒的,怎么……? 白芷瞧着何御医满脸的怒气还有暗二的傻样儿,噗嗤一声笑了,后又得了司庭远的示意,将真相告知了他们,并再三嘱咐何御医和暗二,在还没有揪出真凶之前,切莫露出破绽,功亏一篑。 何御医和暗二听后,不约而同地肃容应了下来。 第二日下晌,田太傅由冷墨护着从县城回了桃花村,见了众人均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得知朱珠中毒之后情况不好,恐命不久矣,遂到司庭远跟前宽慰了几句。 司庭远满脸沉痛,心不在焉。 田太傅见司庭远实在没有说话的兴致,便识趣地告退下去,由冷墨陪着回房歇息。 冷墨伺候着田太傅歇下,无视葛琼在屋外巴巴地候着自个儿,径直抬脚往外走去。 惨遭无视,葛琼恨得在原地直跺脚,“我活生生一人站在你面前,你居然视而不见!冷墨,你的心是用石头做的不成?!” 闻言,冷墨停下脚步。 葛琼心中一喜,可下一秒她却再也笑不出来。 只见冷墨缓缓转身,面含冰霜地道,“你最好与司夫人中毒之事无关,否则,休怪我无情!” 葛琼气急,“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对我随意诬陷一通,那贱人中毒与我何干!” 冷墨嗤笑,“最好是……”说着,便转身离去。 葛琼发了一通火,踢翻了一旁的木桶,瞧着里头的清水流了一地,心里头才好受许多。 书房里,司庭远正接了暗二递过来的信,欲打开瞧上一番,却见冷墨去而复返,遂收了信,挑了眉问道,“冷公子如此折返所为何事?” 冷墨道,“恕在下冒昧,请问司公子,尊夫人所中何毒?” 司庭远挥退暗二,朝冷墨摇头道,“我对毒理一知半解,只听白苏言,那毒来自西域,中毒之后不会立时奏效,而是过了几日才会毒发身亡。” 冷墨一惊,喃喃自语,“莫非是……” 司庭远瞧冷墨眉头紧锁的模样,便问道,“冷公子是否想起什么?” 冷墨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冷墨这分明有心隐瞒的模样,让司庭远蹙了蹙眉,可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待冷墨离开后,吩咐暗二去盯着他,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放过。 夜,闷热难耐,在屋子里放了冰,才觉得凉爽了些。 田太傅靠在床榻上看书,小厮在一旁用扇子给他扇着风。 冷墨的贴身侍卫敲门进来,说是冷墨的吩咐,让小厮过去一趟。 田太傅不解,遂问贴身侍卫缘由。 那贴身侍卫摇头,只道不知。 田太傅也就随口一问,也没有多深思,点头让自个儿的小厮去了冷墨处。 小厮进了冷墨的屋子,就立时被贴身侍卫给压着跪在了地上。 小厮还在发懵,冷墨就开始了连番的质问。 冷墨虽是个商人,但多年的商场沉浮让他练就了一番抓住别人的弱点,逐个击破的能力。 少时,屋子里就传出低低的求饶声,那小厮已然被问得溃不成军,将事儿都如同倒豆子一般,与冷墨和盘托出。 “公子饶命,奴才都是应了老太爷的吩咐才,才……”小厮泣不成声。 冷墨握拳,垂眸。 果然如他所料,下毒之人竟真的是田太傅。 只是……为何外祖父要如此行事?! …… 第三百九十九章 幕后真凶 田太傅在屋子里头,手握书卷,昏昏欲睡。 冷墨推门进来,手上端了一碗丁嬷嬷刚做得的冰碗。 田太傅瞧见他,脸上的困顿散去,露出深深的笑意,收了手里的书,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祖父,您尝一尝这冰碗,味道很是不错。”冷墨端着冰碗上前递给田太傅。 田太傅笑着点头,接了冰碗来吃。 吃了小半碗,田太傅便推说太凉,不吃了。 冷墨就将冰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若是田太傅想再吃,拿起来也方便些。 “外祖父,您可还记得当年出使西域各国的事儿?”陪着田太傅说了一番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冷墨不经意间问道。 田太傅一怔,“墨儿怎么问起这个了?” 冷墨道,“突然间就想再听您说一说当年的事儿。” 闻言,田太傅深深地瞧着冷墨,想从他脸上瞧出一些什么来,可是自家这个外孙子如同往常一样冰冷的神色让他瞧不清什么,只得敷衍着道,“年纪大了,糊涂了,哪还记得那些事儿!” “我瞧您不是糊涂了。”冷墨毫不客气地道。 “你什么意思?”不满于冷墨的态度,田太傅拧眉,呵道。 “外祖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只问您一句,为何要下毒谋害司夫人?”冷墨瞧着田太傅,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似是疑惑,似是痛苦,又似是愤恨。 田太傅闻言,伸手将矮凳上的冰碗掷到地上,呵斥出声,“混账东西,你在胡言乱语攀扯些什么?!” 冷墨苦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况且您的小厮已经招认,是您吩咐他去给司夫人下毒。” 原来如此! 方才自个儿的小厮被冷墨招去,原来是去被审问的! 可就算自个儿的小厮招认了,田太傅也不会认,只梗着脖子道,“荒谬!一个奴才之言如何可信?!” 冷墨又道,“外祖父可莫要再否认了,就算没有您小厮的招认,您也洗脱不了嫌疑。毕竟司夫人所中之毒来自西域,咱们这儿偏偏只有您去过西域!” “毒来自西域?!”田太傅诧异,情不自禁地反问了一句。 冷墨点头,“外祖父是否有疑惑?为何您让小厮下的毒竟然变成了来自西域的毒?” 田太傅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冷墨自顾自地将小厮说的徐徐与田太傅道来。 原来,那日小厮取毒之时,因为紧张不小心打翻了原先要下的毒,临时改换了那瓶西域之毒,他想着反正毒发症状都差不多,替换了也无大碍,可这样一来却恰恰成了指认田太傅是真凶的证据! “外祖父,您为何变成了这般凶恶的模样?!”冷墨痛心疾首。 田太傅不再否认,语气高亢而又激动,“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若是那司夫人死了,你就不用娶那糟心的女子,何乐而不为?!” “何乐而不为?!”冷墨瞠目结舌,“那是害人性命,何来的乐?!” “呵……”田太傅冷笑,全然没了做官时刚正不阿的模样,“反正那司夫人已然中毒,命不久矣,你还追究这些做什么?听我的,赶紧退了和葛琼的婚事!” “砰……”这时,屋门被骤然推开。 说话声戛然而止,田太傅和冷墨望过去,就见司庭远手里牵着司昊宸,正脸色阴沉,满身寒气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暗二。 田太傅和冷墨不约而同地心一沉,不知司庭远和暗二在那儿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瞧司庭远和司昊宸那模样,怕是…… 田太傅不敢再多想,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冷墨亦是跟着他,跪在了地上。 “臭老头,你敢害我娘!”司昊宸松开握住司庭远的手,蹬蹬蹬跑到田太傅跟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田太傅晓得司昊宸的身份,被踢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生生了受了这一脚。 “昊宸。”司庭远淡淡出声。 司昊宸见好就收,啐了田太傅一口,就愤愤地站到了一旁。 这会儿,司庭远道,“田老太爷身子不适,今儿个起就在屋子里好生休养。”言下之意,是要将田太傅软禁在屋子里头。 “司公子!”田太傅惊愕,“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和小公子啊!” 司庭远面无表情地看他,犹如瞧着一个死人。 田太傅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现在的司夫人她那身份极是上不了台面,日后……”说到这,田太傅略微瞧了瞧司昊宸,才继续道,“日后得了那滔天权势,司夫人必不会有所助力,甚至还要被天下人诟病,这对您和小公子有百害而无一利,何不早日换了去!以您的身份,高门大户的闺秀还不是任您挑的?!” 如此这般说完,田太傅便眼巴巴地瞧着司庭远,他就不信司庭远不懂这道理。 好半晌,司庭远突地轻笑出声,“说完了?” 田太傅愣愣地点头,以为司庭远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正准备高兴的时候,就听得司庭远朝自个儿的身后道,“冷公子随我出去,让田太傅一个人清静清静。” 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冷墨顿了顿,朝司庭远拜了下去,干涩地开口道,“冷公子开恩!” “开恩?”司庭远嘲讽地看着冷墨,道,“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这是要让冷墨换位思考! 冷墨浑身一震,若他是司庭远,怎么会选择软禁这一轻描淡写的惩罚!按了他的性子,必定要让田太傅付出沉痛的代价! 罢了罢了,自家外祖父做的事儿,连他都无法原谅,他又怎么还有脸再去求司庭远网开一面?! 可……即便如何,也得让外祖父交了解药出来,救治朱珠才是正事! 想着,冷墨去瞧田太傅,伸出手道,“外祖父,解药。” 田太傅头一瞥,没有理会冷墨。 这会儿,小跑着去牵司庭远手的司昊宸却笑道,“我娘的毒早就解了。” 冷墨浑身一震,伸出的手缓缓垂下,随即苦笑,原来朱珠早就脱离了危险,司庭远才如此这般的泰然自若。原来早前的那一番焦急之态,都是伪装的罢了,为的就是引出幕后真凶。 这手段算不上多高明,可自个儿和外祖父入局了不是吗?! 颓然地想着,冷墨从地上爬起,深深地瞧了一眼田太傅,踉跄着往外走去。 第四百章 威胁 纵然冷墨百般不愿,他和葛琼的婚期还是如期而至。 早两日,司家就被葛琼指了买来的小厮丫鬟给里里外外地装扮了一番,那铺天盖地的红瞧着是喜庆,但也不免透了几份俗气。 葛琼倒是对此相当的满意,直赏了小厮丫鬟好几吊子铜钱,喜得他们连声道谢。 当然,这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事儿,这里便不多做赘述了。 只说这大喜之日一大早,葛琼早早地起了床,由经验老道的媒婆和丫鬟伺候着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耳边听着媒婆和丫鬟似是瞧不见她脸上疤痕一般的奉承,葛琼心里头得意洋洋,但面上却是一派含羞的模样,像足了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新嫁娘,而不是凭了要挟之事才得以成婚的心机女。 离吉时还剩一刻,应了葛琼的要求,她被搀扶着进了花轿,由冷墨领着花轿队伍在桃花村里吹吹打打地走了一圈,引来村民们的指指点点。 拜过堂、叩了头、签了永不休妻的保证书,送入洞房,这成亲礼算是成了。 可从始至终,高兴的只有葛琼,其他人均是一脸沉色,尤其是新郎官冷墨,那脸冷得像是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刺入骨髓。 洞房里,葛琼端坐在床上,等冷墨敬完酒,进屋来挑她的红盖头。 一整日没进食,葛琼只觉得饥肠辘辘,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在跟前伺候的丫鬟见机,去端了一盘子糕点过来,轻声道,“夫人,您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瞧见出现在自个儿红盖头下的糕点,葛琼咽了咽口水,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捻了一块来吃。 吃完糕点,葛琼又喝了一杯茶,这才觉得通体舒泰,笑着去问丫鬟,“什么时辰了?” 丫鬟瞅了眼漏壶,道,“回夫人的话,亥时初刻。”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相公还不进屋?”葛琼先是纳闷,随后便笑道,“大抵是今儿个宾客太热情了,留了相公灌酒呢!你快去瞧瞧,莫要让相公醉了。” 可谁知那丫鬟得了吩咐,却没有立时出去,反而欲言又止道,“夫人……” 葛琼问,“怎么?” 丫鬟吞吞吐吐地道,“今儿个的宾客只寥寥几人,而且酒席早就散了。”言下之意,不存在宾客灌酒的事儿。 “什么?!”葛琼的手一紧,眼神一缩,她亲自上门送喜帖,那些人家居然这般不给脸面!难怪之前拜堂的时候,竟没有听到多少起哄声,她还以为是乡下人没见过这等排场,被震住了,没成想……没成想……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还有冷墨!既然酒席早早就散了,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进洞房?! 这般想着,红盖头下,葛琼气白了脸! “不行,我出去瞧瞧!”说着,葛琼欲要自个儿掀了盖头起身出门。 丫鬟忙拦住她,“夫人不可啊,若是新嫁娘自个儿掀了盖头,可是极不吉利的事儿!您宽心坐着,奴婢替您去瞧瞧。” 闻言,葛琼抬起的手落了下来,沉声道,“快去。” “是。”丫鬟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约莫半柱香不到的时辰,葛琼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 “夫人,公子来了。”丫鬟禀报道。 葛琼矜持地点了点头,满心期待着冷墨来给自个儿掀了盖头,好入洞房,成就了好事儿。 可谁知,耳中却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三双脚出现在视线里。 还不待葛琼疑惑,她身旁的床榻便重重地凹陷了下去,身着大红喜服的冷墨直接倒在了上头,伴随着浓浓的酒气。 葛琼刚按下去的不悦又涌了上来,再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的,径直掀了头上的盖头,果不其然就瞧见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冷墨。 “夫人,奴婢先下去了。”丫鬟瞧见势头不对,也不待葛琼应允,立时拉了方才与自个儿一道扶了冷墨进来的小厮溜之大吉。 “放肆!”葛琼气急败坏,骂道,“养不熟的东西,回头就把你们卖了去!” 这般骂着,葛琼还觉得不解恨,摔了手边的空茶杯才消停下来。 但转头又见冷墨醉倒在床上,瞧那样儿就不像是能圆房的,又是一顿气怒。 不过转念一想,这都成亲了,圆房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左右有朱珠做要挟,冷墨还想逃不成?! 这般想着,葛琼心里头舒坦了,除了头上的凤冠,自去梳洗了一番,在软榻上睡了,浑然不去管醉倒在床的冷墨。 第二日,冷墨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揉着额头,迷迷糊糊地不知身在何处。 “醒了?!”葛琼坐在镜子前梳妆,听到床那头的动静,扭过头来问冷墨。 冷墨一怔,这才想起昨儿个已经与葛琼成亲了,这儿正是他们的新房。 冷墨皱着眉坐起身,低头瞧了瞧,身上仍旧是昨儿个那身红得让他厌恶的喜服。 葛琼瞧冷墨这模样,冷笑道,“放心,咱们还没有圆房。” 冷墨抿了抿唇,站起身,负手而立,目光沉沉,“既然我已经应了你的条件,娶了你,又签了永不休你的保证书,那你就该将救人的法子交出来了。” 葛琼将手中的木梳往桌上一放,站起身,与冷墨对视良久,突地笑了起来,“等今儿个圆了房再给也不迟。” “你……”没想到葛琼如此这般得寸进尺,冷墨气结。 “别以为我不晓得,昨儿个你喝醉酒就是为了逃避圆房,若是我这会儿就将法子给了你,你不就能堂而皇之地将我弃之一旁,做个有名无实的冷夫人?!”葛琼说着,啐了一声,“呸,我才不会如了你的意!” 闻言,冷墨脸沉如墨,可葛琼这会儿却不再怕他,径直昂首傲视,一脸的挑衅。 良久,冷墨冷声道,“你莫要后悔!” “我后悔?”葛琼顿了顿,声音里满是威胁,“我后悔什么?倒是你,想要救你心爱之人,就乖乖听我的,否则……” “你胡说八道什么?!”冷墨大惊,葛琼怎么知道他对朱珠有意之事? 葛琼像是瞧出了冷墨的心思,呵呵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如此明显,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的!平日里大家伙儿只道我不知廉耻,你也不妨多让,竟是觊觎有夫之妇!” 冷墨有些难堪,不愿再与葛琼多说什么,甩袖出了屋子,留乐葛琼在自个儿身后笑得得意。 第401章 洞房 司家众人一早就等着冷墨从新房里头出来,但当冷墨一脸难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便知情况不妙。 待得知葛琼得寸进尺的时候,众人一脸的失望又掺杂了些耐人寻味。 司庭远早就料到冷墨就算娶了葛琼,也不会与她圆房,可没成想,葛琼却是留了一手,看来她对冷墨这个人是势在必得。 一时间,堂屋里鸦雀无声,气氛沉闷。 冷墨抿了抿唇,瞧了一圈丁嬷嬷她们,对司庭远欲言又止。 司庭远会意,挥手让丁嬷嬷她们下去。 何御医也准备往外走,可却被冷墨唤住,道,“何御医留下无妨。” 何御医虽诧异,但也再次坐回了椅子上。 到底是跟了司庭远和朱珠不少时候的,瞧得出子丑寅卯来,丁嬷嬷她们出了堂屋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了,好让司庭远三人有个清静的说话地儿。 待堂屋里头只剩司庭远三人的时候,冷墨才低声朝司庭远言语了几句。 司庭远听了,挑眉望着冷墨,问道,“当真要如此?” 冷墨点头,“这已是在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好。”司庭远应了一声,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倒是还有个主意……” “司公子请说。”冷墨挑眉。 司庭远便低声说了一番,听得冷墨和何御医直点头。 “如此,就按了司公子的意思。”顿了顿,冷墨又朝何御医拱手,“亦是有劳何御医了。” 何御医挥了挥手,“小事一桩,冷公子不必挂怀。待会儿你随我去取便可。” “多谢。” …… 灶房里头,白芷正给丁嬷嬷烧着火,嘴里头念叨着,“那葛琼如今真真嫁了冷公子,怕那尾巴更是要比以往更加翘上天了。也不知她今儿个会怎么糟践咱们!可惜夫人的命还拿捏在她手里,我动弹不得!不然,我早就……”说着,白芷使劲地用手中的烧火棍戳了戳燃烧着的柴火。 丁嬷嬷听了,噗嗤一笑,“你啊,再忍一忍。”话虽这般说着,丁嬷嬷心里头叹了口气,同样是想着不知今儿个葛琼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可这一日却与丁嬷嬷和白芷预想的不一样,倒是过得安稳,那葛琼竟没有作妖,一整日待在屋子里头,吃食都是身边的丫鬟给送进去,真像足了一个新嫁娘。 …… 夜深了,冷墨推开屋门。 葛琼正身着凤冠霞帔,头盖着红盖头,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床上。床边则站了葛琼的丫鬟,手里头正托着放了喜秤的托盘。 见冷墨进来,那丫鬟托着托盘上前,屈膝行了一礼,笑道,“公子来了。请您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您和夫人便能称心如意!” 冷墨冷着一张脸,道,“今儿个已不是新婚夜,做这些事儿做什么?!” 那丫鬟一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只听得盖头下的葛琼冷呵一声,道,“相公还知这些事儿是新婚夜做的?可昨儿个相公是如何待我的?!” 冷墨一滞,“你一定要如此?” 葛琼点头,“非如此不可!” 冷墨从葛琼的话里听出了坚决和威胁,所以压了怒气,拿了喜秤,毫不怜香惜玉地挑了红盖头。 “恭喜公子、恭喜夫人。”丫鬟屈身贺喜。 冷墨充耳不闻,拂袖坐到一旁靠窗的软塌上。 葛琼则对那丫鬟挥了挥手,吩咐道,“下去,去灶房里头将热水备着。” 听得葛琼毫不避讳地说出备热水这事儿,早已懂了人事的丫鬟脸一红,低垂着头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葛琼从床上站起身,走了几步来到桌前,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端了来到冷墨跟前,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心平气和地道,“相公,既然你我已经成了夫妻,整日里针尖对麦芒的也不是个事儿,我俩喝了这合卺酒,就忘了那些不快,日后好生过日子可好?” 冷墨抬起头来瞧葛琼,脸上依然是一副清冷的神色,也不接,也不拒绝。 可葛琼却只当冷墨不乐意,于是眉头一皱,脸沉了下来,“怎么?你还惦记着那贱人?!” “闭嘴!”冷墨低呵。 葛琼冷笑,“闭嘴?我自个儿的相公惦记别人家的娘子,凭什么要我闭嘴?你既然做得出,害怕我说不成?!”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诋毁道,“朱珠那贱人可真是死性不改,没嫁人的时候就一副妖妖娆娆的模样,整日里惯会勾人,招惹得这十里八乡的男子魂不守舍,前赴后继地与她亲近。这嫁了人也死性不改,活像是离了男人就会死了似的……” “我让你闭嘴,你听到没有?!”冷墨气急,“哗”地站起身,抬手欲要掌掴了她。 葛琼不惧,生怕冷墨下不了手似的,竟是将自个儿的脸往前送了送,嚣张地道,“你打啊,你打啊,只要你敢打我一下,你那心上人明个儿就立即暴毙,你信是不信?!” 闻言,冷墨一顿,这手愣是没有打下去。 瞧冷墨被自个儿拿捏,葛琼得意不已,又将手里的酒杯送到冷墨面前,道,“我没有太多的耐心,所以你这酒喝是不喝?!” 冷墨不答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葛琼知道冷墨问的是什么,扯了扯嘴角道,“人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一日我亲眼瞧见,你趁着司庭远去了镇上,朱珠的屋子里正巧没人,你潜了进去瞧她!” 冷墨怔了怔,恍然记起那日来,那是答应了娶葛琼换救命的法子之后,他按捺不住自个儿的心,趁着众人不备,进了朱珠的屋子,瞧了她好些时候,也算是给自个儿那段从未真正开始,却马上就要结束的情一个最后的交代。 “行了,别废话了,喝了合卺酒,就赶紧洞房!”葛琼有些不耐烦,催促着冷墨。 冷墨正了心神,道,“你该知道我的习惯,合卺酒不急于一时,倒是你先去梳洗了。” 经冷墨的提醒,葛琼才想起冷墨那点子爱干净的癖好,想着反正冷墨今儿个也逃不出自个儿的手掌心,便点头应了,转身将酒杯放下,径直去隔间的净房梳洗了。 葛琼动作很快,一炷香不到便出了净房。 这回,冷墨不再拒绝,与葛琼喝了合卺酒,脱衣上了床…… 第402章 洞房(2) 因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葛琼没有其他新嫁娘那般羞涩,浑然不知该如何自处,反倒是极为主动。 可是,无论葛琼如何行事,冷墨都不为所动。 先前被葛琼压下的怒火再一次喷涌而出,既然冷墨如此,那她就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可冷墨哪里会让她得逞,伸手将她一推,不过才用了三成的力,葛琼便整个人撞到了墙壁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不过就只是发出一个字,葛琼的眼神就立时从愤恨变得迷离起来。 眼前的冷墨不再冰冷,满脸的和煦笑意,朝她伸出手,声音里满是柔情蜜意,“来,咱们安寝。” 葛琼欣喜万分,伸手向前,在指尖触碰到冷墨的时候,一股子感觉从心里头升起,瞬间蔓延到全身,使她禁不住浑身颤栗。 “呵……”一声冷墨的轻笑,让葛琼颤栗得更加厉害。 冷墨这会儿已经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居高临下地瞧着葛琼。 如他所料,葛琼服用了何御医的致幻药之后,进入了自个儿构造的虚幻情境里。 只不过,这致幻药起效的时间有些长,让他多少被葛琼轻薄了去。 想到这,冷墨紧皱了眉,或许他该去给何御医提提意见,让他将那致幻药再改进改进。 过了好半晌,冷墨不愿再看葛琼那不堪入目的模样,便转身走到桌前背对着葛琼坐下。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在葛琼不间断的嘤咛中,显得尤为动听。 “公子,人带来了。” “进来。”冷墨吩咐道。 话音落下,就见屋门从外被推开,冷墨的贴身侍卫带了一个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着恶臭的乞丐进了来。 冷墨的贴身侍卫瞅了一眼床上的葛琼便撇开了眼。 反倒是那乞丐,瞧见床上的葛琼,惊讶得瞪大了眼,接着又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她,赏你了。”冷墨站起身,一脸的冷漠,仿佛葛琼并不是他的新婚妻子。 那乞丐愣了愣,随即猛然点头,这世上还有如此的好事儿,那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公子。”那乞丐嘿嘿笑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猛地就扑向了葛琼。 陡然被打断,葛琼布满红晕的脸升起恼怒之色。 可下一秒,葛琼却再也恼怒不起来,与乞丐纠缠在了一道。 见此,冷墨不再在屋子里头停留,带了贴身侍卫就出了门。 “可记得我先前与你吩咐的?”冷墨淡淡地对贴身侍卫道。 那贴身侍卫点了点头,“公子的吩咐,属下不敢忘。请公子放心,属下会安排好,不会让她察觉。” “嗯……”冷墨满意地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而那侍卫则抱着手里的剑,斜倚在柱子上,等着屋里头完事儿。 春寒料峭,第二日一早,没有丝毫掩盖的葛琼经不住寒意,从沉睡中醒来。 她动了动身子,酸痛顿时袭满了全身,犹如被碾压了一般,整个人都使不上劲儿。 葛琼回想起昨晚的种种,面上一喜,她果真与冷墨圆了房,成了真正的冷夫人。 说不准…… 葛琼用手去抚摸自个儿那平坦的小腹,说不准,这儿已经有了冷墨的骨肉了。 正当葛琼沉浸在臆想中的时候,耳边传来冷墨的声音,“醒了?” 葛琼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见冷墨正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瞧着她,那眼神直勾勾的,让她禁不住心里头发痒。 “咳……你不冷?”冷墨以拳抵唇,咳了一声。 这会儿,葛琼才意识到自个儿的不妥之处,居然……居然这般大剌剌地呈现在冷墨的视线下。她慌忙去抓身边的被子,将自个儿裹在里头,全然没了昨儿个晚上那股子豪放的模样。 瞧着葛琼的惺惺作态,冷墨暗自皱了皱眉,道,“不用如此,又不是没瞧见过。” 葛琼一听,脸上的红晕更甚。 “你这一晚却是劳累了,净房里准备了热水,去洗一洗,解解乏。”冷墨说着,就坐到窗前的软榻上,拿了书来瞧。 葛琼心甜如蜜,果然这做了真正的夫妻,冷墨就对自个儿上了心。于是,她掀了被子,拿了衣裳遮住自个儿,去了净房。 待葛琼从净房出来,桌上已经摆了各样的吃食。 冷墨坐在桌旁,指着已经盛好了的粥,淡淡地对葛琼道,“饿了?来吃些粥。” 葛琼点了点头,坐到了冷墨身旁,拿起碗筷,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冷墨给葛琼夹了一些咸菜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葛琼突地心沉了下来,觉得冷墨似乎殷勤过了头,遂放下碗筷,皱眉瞧着冷墨,怀疑道,“你莫不是又装模作样来糊弄我?!” 冷墨心下一顿,面上却不显,“你想多了。经过昨夜,你我已然是夫妻,我为何再要糊弄于你?!” “真的?”葛琼还是怀疑。 “你不信也罢。”冷墨撂了筷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葛琼忙拉住他,“我信你就是了。” 冷墨这才作罢,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吃饭。 待吃完饭,收拾了一番,葛琼想着再试探冷墨一番,便故意不提救人法子之事,只说要冷墨陪着去外头散步赏花。 冷墨没有拒绝,任由葛琼挽着出了门。 村子里的人瞧见了两人,那模样倒是和睦得很,令人不经心生好奇,还有艳羡,暗叹着原以为葛琼会遭夫家嫌弃,谁知过得却是不错。 村民的反应让葛琼得意洋洋,又见冷墨虽然淡淡,但这一路极是体贴,不让她沾染一丁点儿的风尘,心下便信了冷墨要与她好生过日子的念头。 于是,回了司家,葛琼说是要亲自去解朱珠的昏睡之症,与冷墨及司家众人一道去了朱珠的屋子。 第403章 解 葛琼一踏进屋子,朱珠便醒了过来。 瞧见已经除了面纱,露出真容的葛琼,朱珠毫不意外,“果然是你。” 葛琼笑了笑,“早知道大姐聪慧,定瞒不过你。” 朱珠面色沉了下来,淡淡地道,“大姐这称呼可不敢当,你还是称我一声司夫人为好。” “呵……”葛琼抿唇轻笑,“那司夫人也该唤我一声冷夫人才是。” 冷夫人? 朱珠诧异,拿眼去瞧正扶她坐起身的司庭远。 司庭远点了点头,肯定了葛琼的说法。 朱珠再去瞧葛琼,她那发髻已挽成了妇人模样,再瞧她身上的衣着,与站在她身旁的冷墨,倒是喜庆得相得益彰。 朱珠挑眉,冷墨居然娶了葛琼?!这倒是令人大为不解。 “何时成婚的?先前倒是没有一点儿苗头。”朱珠问,“瞧我,整日里昏睡着,都错过了与你们道贺。” 冷墨动了动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司庭远扫过去的一个眼神给硬生生地制止了。 葛琼没有注意到这些,得意地挽了冷墨的手臂,笑道,“前儿个成的亲。我原是想再过些日子成亲的,谁承想相公倒是急……”说到这,葛琼还含情脉脉地瞧了一眼冷墨。 屋子里知晓真相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作呕,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葛琼称第二,可没有人敢称第一! 虽葛琼努力表现得与冷墨浓情蜜意,但冷墨那微僵的表情还是让朱珠觉得他们的婚事不简单。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朱珠也没有心思去管闲事儿,还不如抓紧时间在清醒的时候与司庭远多说些话。 于是,朱珠扯了扯司庭远的衣袖,柔声道,“相公,我想与你说说话。”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人在屋子里显得碍事儿。 司庭远笑道,“过会儿再说也不迟,咱们先将你的昏睡之症给解了。” “嗯?”朱珠“哗”地从床上坐起,惊喜道,“相公你寻到法子了?” 闻言,司庭远先是点头,再摇了摇头。 朱珠皱眉,困惑不已,司庭远这到底是寻到了还是没有寻到? 司庭远给朱珠解惑道,“法子在葛……冷夫人手里,她今儿个就是来给你将昏睡之症解了的。” “她?”朱珠的疑惑更甚,瞧着葛琼的神色意味不明。 “我知你心里有不解,待你恢复了,我再与你细细言明,可好?”司庭远柔声道,眼里满是对朱珠恢复正常的期待。 纵然不信葛琼,但司庭远,朱珠还是深信不疑的。毕竟她深知,司庭远情愿牺牲自个儿的性命,也不愿让她伤到一分一毫。 于是,朱珠缓缓地点头应了。 “可以开始了。”这会儿,冷墨侧头对葛琼道。 葛琼点了点头,伸手解下了腰上挂着的银铃,“相公,借你的手一用。” 冷墨顿了顿,伸出了手。 葛琼将银铃放到了冷墨的掌心之中,再从头上拔下金簪,刺破了自个儿的手指,指尖血流出,滴进了银铃里。 滴了约莫有五滴的模样,葛琼收回了手,一边用干净的帕子去包那手指上的伤口,一边道,“将司夫人的指尖血同样滴五滴入这银铃。” “冷公子,将银铃交于我。”闻言,司庭远对冷墨道。 冷墨却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免得洒了去。”说着,就往前走了几步,在朱珠和司庭远跟前停下。 司庭远瞧着那镂空的银铃,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葛琼却心里不虞,但念及早前的事儿来,还是将那不虞压了下去,安慰自个儿,她家相公只是好心肠罢了。 “娘子莫怕。”司庭远安抚着朱珠,接着拿起她的手,用簪子将她的指尖挑破,滴了指尖血进那银铃。 滴完指尖血,司庭远想都不想,就将朱珠的手指放进自个儿的口中,将那余血吮吸了去。 朱珠被司庭远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她万万没有想到,司庭远会如此大胆,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 周围的人也被司庭远的举动惊到,不过却是各有各的想法。 丁嬷嬷等人在初初的惊讶过后,便是欣慰以及喜闻乐见,白芷和司昊宸更是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而葛琼则是心生嫉妒,方才她指尖破了,也没见冷墨如此这般对待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再看冷墨,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他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终究……终究他是比不上司庭远的! 被这么多人瞧着,朱珠如坐针毡,忙去推司庭远,声如蚊蝇般地嗔道,“相公……” 司庭远这才放开了朱珠的手指,继而细心地给她擦拭了一番,再包扎了起来。 冷墨闭了闭眼,不再去瞧朱珠和司庭远,转而问着葛琼,“接下来如何?” 葛琼道,“将这银铃毁去,那昏睡之症便能解了。” “如此简单?”白芷忍不住质疑。 葛琼懊恼,“若是不信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我有昏睡之症。” “若是我家娘子有任何的闪失,你也别活了。”此时,司庭远淡淡地道。 葛琼冷哼,“你就放心好,我不会让你有这机会,毕竟……”说到这,葛琼转了个态度,眉目含情地去瞧冷墨,“我还要与我家相公白头偕老呢,是,相公?” 冷墨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葛琼顿时心花怒放,将方才冷墨的不体贴瞬间就抛在了脑后。 “如此,有劳冷公子了。”朱珠笑道。 冷墨会意,将托着银铃的手掌握紧,须臾之间就用内力将其碾碎,那混了鲜红血液的粉末从冷墨的指间流下,掉到了地上,与尘土混在了一起。 “噗……” “噗……” 屋子里响起两声声响,是朱珠和葛琼同时吐了血。 不过,朱珠吐的是鲜红的血液,而葛琼吐的却是黑色的血液! “娘子,你没事?” “司夫人,你没事?” 异口同声地询问声响起,是司庭远和冷墨,他们都关切地瞧着朱珠。 朱珠摇了摇头,任由司庭远给她擦拭着唇角的鲜血。 见冷墨只去关心朱珠,而忽视自个儿,葛琼一边用衣袖擦着血迹,一边愤恨地喊道,“相公,你太过分了!” 冷墨这才发觉自个儿的不妥之处,淡淡地问葛琼,“你没事?” “死不了!”葛琼没有好气地道。 “你们瞧,那是什么?!”突然,白芷指着地上的一团东西,捂嘴惊呼…… 第404章 惑 众人循着白芷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葛琼身前那一滩乌黑的血液里有如同纸一样的物件儿,团在那儿,瞧不正确。 葛琼惊恐,快速地后退一步,生怕那是什么脏东西。她也不想想,那物件儿就是从嘴里头吐出来的,若是脏,早就脏了! 白芷松开牵着司昊宸的手,欲上前查看,被白苏一把扯住,只听得她摇头道,“恐有毒,还是我去瞧瞧。” 闻言,白芷点头,在毒物上头,还是白苏有研究,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至少比自个儿要强上不少。 白苏上前,拿了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团物件儿。 刚接触到那团物件儿,银针就立时泛了黑,果然如她所料,这黑血中有毒! 此时,葛琼已经白了脸,这么说来,她的体内一直有毒存在?!那她……她会不会被毒死?! 想到这,葛琼脑子一热,居然急切地去央求白苏,“白苏姑娘,你给我瞧瞧,瞧瞧我这身子……” 白苏没有理她,只专心致志地去挑开那团物件儿。 “白苏姑娘!”葛琼尖声叫道。 白苏不耐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只会毒,你若不想死就别找我。” 葛琼一惊,倏地闭了嘴。白苏那眼神充满了杀气,好似……好似下一秒就真要将自个儿给毒害了去! 不敢再惊动白苏,葛琼转而去央求何御医,毕竟这屋子,要论医还得瞧何御医,她方才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去求白苏。 正在心里头吐槽葛琼没眼光的何御医,此时听得葛琼求他,虽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走过去给她诊了脉。 与此同时,黑血中的那团物件儿被展开,上头有字迹依稀能辨,白苏仅仅瞧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朱珠的生辰八字! 白芷拿着银针站起身,瞧着司庭远和朱珠沉声道,“是夫人的生辰八字。” “什么?”朱珠极是惊讶。 司庭远亦是不解,“据冷夫人所言,娘子的生辰八字是化在水里头喝下的,怎么这会儿却是完整的?” 白苏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她能够解释的。 朱珠一脸的茫然,随后无奈地笑道,“看来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儿。” 司庭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侧头对白苏道,“先不论这些,你先将银针上的毒验一验。” “是。”白苏应是,匆匆出了屋子,去验毒了。 这会儿,何御医已经替葛琼诊完脉,在那儿用帕子擦手。 “何御医,怎么样?”葛琼眼巴巴地问着何御医。 何御医满不在意地道,“放心,你没中毒。” “那就好,那就好!”葛琼庆幸不已,可转而又问道,“那为何我没中毒却吐了毒血?” “呵……”何御医嗤笑,“你不过就是盛那毒血的容器罢了。” 额……葛琼的脸上有一丝的龟裂,她感觉自个儿被侮辱了,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盛毒血的器皿。真真是……可笑至极! “噗嗤……”丁嬷嬷和白芷听得何御医与葛琼的对话,禁不住笑了出来。 司昊宸更是笑得大声,“哈哈哈,爹娘,你们听见没有?这位大婶儿居然只是个器皿,哈哈哈,这事儿倒是稀奇,孩儿从不曾听说过,今儿可是开了眼了,回头定要与铁林叔叔说道说道。” “你这孩子……”朱珠笑着摇头。 葛琼出奇地愤怒了,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包括面无表情的冷墨在内!她不愿再在这儿待下去,遂甩袖欲出屋子。 白芷喊道,“我家夫人的昏睡之症不知是否解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葛琼转过头来,面色不佳地道,“我能到哪儿去?!再说了,若要验证你家夫人的昏睡之症是否解了,我离开这屋子不是最好的法子?!” 白芷一噎,活了这么些年,居然被一个她厌恶的女子给怼得哑口无言! “没话说了?!”葛琼挑衅地瞧了一眼白芷,随后得意洋洋地走了。 待葛琼离开后,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瞧着朱珠,让她一度有些不自在。 半炷香,一炷香,小半个时辰过去,朱珠没有因为葛琼的离开而昏睡,反而是依然巧笑嫣然地与众人说着话。 众人欣喜,这昏睡之症果然解了! “恭喜司夫人。”冷墨笑,为了朱珠终于恢复正常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多谢冷公子。”朱珠笑着点头,应了冷墨的道喜。 “夫人想必饿了,老奴这就去做些吃食来。”丁嬷嬷笑呵呵地对朱珠道。 朱珠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笑道,“嬷嬷不提我还不觉着,这会儿一提,倒是真的有几分饥肠辘辘。” “那老奴这就去。”说着,便出了屋子。 见丁嬷嬷走了,白苏眼珠子一转,扯了扯何御医,边挤眉弄眼边道,“何御医,您老人家是不是给夫人去开些滋补的汤药?她这睡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要补上一补。” 何御医会意,拼命忍住笑意,“你说的不错,我这就去。” “我和小公子与您一道。”白苏呵呵笑,屈身对司庭远和朱珠行了一礼,“公子夫人,你们好生说话,咱们就先下去了。” 司庭远微微颔首,“去。” 白苏拉着司昊宸便与何御医一道往外走,见冷墨还壮似一根柱子似的傻愣在原地,白苏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世子爷和世子妃两人恩恩爱爱的,哪里有他凑热闹的份儿?! 白苏清了清嗓子,对冷墨道,“冷公子,你不走吗?” 冷墨瞧着白苏似笑非笑的脸,察觉出自个儿再一次的不妥之处,忙以拳抵唇咳了一声,对司庭远和朱珠道,“在下就不打扰二位,先行告辞了。” “冷公子慢走。”司庭远淡淡地客气道。 冷墨点头,与白苏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待屋子里只剩下司庭远和朱珠两人,朱珠便迫不及待地要司庭远与自个儿解惑。 司庭远宠溺地点了点朱珠的翘鼻,笑道,“你啊,睡了好些时候,性子怎地变得如此之急?!罢了罢了,我还是早些与你说了,不然你可不得时时缠着我?!”言罢,就细细地与朱珠解起惑来。 “奇装异服的女子?另一个世界?”听完,朱珠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倏地脸色一白,难道……难道是她?! 第405章 冲突 “珠儿,你怎么了?”察觉到朱珠的异样,司庭远关切地问道。 对上司庭远关切的眼神,朱珠稳了稳心神,勉强笑道,“无事。只不过,葛琼说的那事儿像是戏台上的戏文似的,相公,你再查上一查可好?” 或许,司庭远可以查出更多的事儿来,比如那个前世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朱琼”是否与她一样再次来到了这里。若是她真的来了,这一次……这一次自个儿绝不放过她,她要让她血债血偿! “纵然你不说,我也是要查的。这事到处透着蹊跷,若是不查个明白,恐有隐患。”司庭远沉吟道。 “相公思虑得是。”朱珠点头,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斟酌着问道,“相公,冷公子娶葛琼是否是为了救我?” 司庭远暗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如他所料,只要将大致的事儿与朱珠说了,她便能串起来,猜到冷墨的牺牲是为了她。 朱珠垂下眸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冷墨对她那隐约的心思,可她并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子,他如此的情深,她却是只能辜负了。 司庭远亦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好半晌,朱珠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这么大的一份恩情,恐怕我一个人是还不了了的,得指望相公你了。” 司庭远一愣,明白了朱珠的意思,心里瞬间就踏实了下来。于是乎笑着点头,将朱珠的话应了。 话毕,两人相视而笑,接着便靠在一起,诉了好一番衷肠。 “相公,自从我们成亲以来,竟是这般聚少离多。”朱珠轻声道,在她的想法里,就算司庭远这三年来日夜守在她的身边,可她昏睡着,也不算是聚。 司庭远轻捏朱珠的手,郑重地道,“前事种种是我太过松懈,让你受了不少磨难和委屈,不过珠儿放心,日后再不会有此等事发生,我定会护你周全。” 朱珠点头,“我自是信你的。” 司庭远笑,“多谢娘子。” “客气了,相公。”说着,朱珠捂嘴咯咯直笑。 少时,丁嬷嬷端了吃食来,都是些软糯容易克化的,司庭远喂着朱珠吃了,瞧她精神头不错,便扶着她出了屋子,去院子里走动走动。 司昊宸瞧见了,便跑上去前来,牵着朱珠另一只手,一道来院子里转圈。 这会儿,铁柱娘正从镇上回来,刚进家门,就隔着矮墙瞧见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顿时惊呼一声,小跑着来到矮墙边,惊喜道,“珠丫头醒过来了?!” “是啊婶子,让您担心了。”朱珠笑道。 铁柱娘挥了挥手,“这话可不敢当,要论担心,可不还得是你家这口子,哪轮的上我?!” 朱珠瞧了司庭远一眼,又笑着对铁柱娘道,“相公自是担心的,可我听闻您在我昏睡的时候时常过来照看我,亦或是帮着家里头做事儿,若是没有您,这不得乱了套了。” 铁柱娘嗔道,“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不是?!咋没了我就乱套了呢?!你把你家相公和丁妹妹她们当什么了?!” 朱珠笑,“是是是,婶子说的是!” …… 太阳西下,正是晚饭时分,司家众人并着田太傅、冷墨还有葛琼齐刷刷地分两桌围坐在堂屋里。 司庭远原不想放田太傅出屋,可冷墨求到了朱珠头上,让她瞧在田太傅年老体弱的份上,网开一面。 朱珠对田太傅心中有气,毕竟她已知晓田太傅曾下毒害过自己,幸亏有惊无险,不然她这会儿早就躺在那冰冷的地儿,与司庭远阴阳两隔。 可听冷墨说得真切,不忍伤他的祖孙之情。再有,田太傅到底是自家王爷公公的老师,瞧在王爷公公的面子上,也得放他一马。 于是,朱珠便央了司庭远将田太傅放了出来,这才有了这会儿田太傅与他们一道坐在堂屋里头,准备吃晚饭。 为了庆祝朱珠恢复正常,丁嬷嬷可是卯足了劲儿,做了不少菜,让人瞧着就是垂涎欲滴。 可正当众人要动筷子的时候,有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在堂屋里头响起。 只听得葛琼阴阳怪气地道,“果然是乡野人家,这主子和下人还能同屋用饭的!瞧着可真是……”话说至此,竟是捂着嘴笑了。 “不错。”岂料平日里瞧不上葛琼的田太傅竟然顺着她的话,对司庭远说道,“公子可不能大意了,这事儿有损门风,传出去可不得让人笑话了去!” “田老头,你这言重了不是?!”何御医深知司庭远的脾性,不喜外人插手自家之事,况且这还是小事儿一桩,根本不值得拿出来说事儿,于是和了稀泥,道,“来来来,吃菜吃菜。” 谁知田太傅却不领情,转而去对朱珠道,“夫人,虽您出身不高,但既然已经嫁入了司家,这管家之事还是要好生学一学,莫要弄得这司家乌烟瘴气的,毁了公子的名声。” 田太傅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静得怕是掉一根细针在地上都听得见声儿。 言及朱珠,司庭远就不乐意了。 只见他脸色一变,将筷子撩在桌上,发出“啪嗒”的声音,嘴里淡淡地道,“田老太爷管得略宽了。” “就是就是,我娘自有管家的主意,要你多说些什么?”司昊宸连连点头,心里不禁暗自琢磨,等席散了,他就去寻了白苏姑姑,从她那儿要些泻药来,定要惩了那田老头去! “老夫都是为了公子和小公子好!”田老太爷一心为司庭远和司昊宸,这会儿听得司庭远这话,觉得自个儿被伤到了。 “若田老太爷执意如此,那我司家也容不下你了。”司庭远面沉如墨。 田太傅一脸的不可置信,“公子,您这是……” 要赶他走? “放肆!你竟如此对待我家外祖父!你可知我家外祖父的身份?!”葛琼拍桌而起,怒视司庭远。 冷墨一惊,忙去拉葛琼,急言令色地道,“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第406章 打 葛琼急于巴结田太傅,哪里听得进冷墨的话,“相公,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外祖父哪里说错了?这主仆不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哪一日这下人猖狂了,还不得爬到主人头上来撒野!” “嘿,我这暴脾气!”白芷听了葛琼的话,已是按捺不住自个儿的脾气,拍案就要起。 谁知,丁嬷嬷却拉住她,对她摇头示意。 “嬷嬷?”白芷脸上满是怒气,不解地瞧丁嬷嬷。 丁嬷嬷低声道,“稍安勿躁,公子夫人会为我们做主。” 闻言,白芷这才又坐回了矮凳上。 这会儿,司庭远一掌拍在桌上,怒斥道,“不想安生吃饭,就给我滚出去!” 好好的一顿庆贺宴,竟被田太傅和葛琼的自以为是给闹糟心了! “公子,这上下尊卑可是大事儿,万万不能轻易放过,否则……否则……”田太傅不死心,又再劝说司庭远。 “暗二,既然田太傅不领情,那就请了他回去!”司庭远不欲再与田太傅多话,朝暗二吩咐了一声,继而又转头去指责朱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心,别人却当成了驴肝肺!方才我就不该应了你的,放了这起子老眼昏花、头脑昏聩的人出来。” 朱珠状似委屈地点头,“相公说的是。”顿了顿,朱珠抬起眸子,扫了田太傅和葛琼两眼,像是与司庭远保证,其实是说与田太傅和葛琼道,“日后我定硬起心肠来,再不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爬到我头上来拉屎撒尿!” “乡野村妇!粗鄙不堪!”田太傅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血气上涌,指着朱珠破口大骂。 “外祖父,够了!”冷墨出声喝止,拉了田太傅就准备离开堂屋。 田太傅这会儿正气从头顶,哪里肯与冷墨离开,“你放手,今儿我定要将这乡野村妇……” 话没说完,就听得司庭远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将我家夫人如何?!” 田太傅一噎,再瞧司庭远那张骤然变得阴冷无比的脸以及捏得咯咯作响的双拳,田太傅后头想要说的话,直接就咽了回去。 这会儿,朱珠拉过司庭远的手,将他的拳头展开,轻轻地捏了捏,“相公,气大伤身。” 司庭远扭头瞧她,只见自家娘子轻轻一笑,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瞧我的。” 这一番作为着实刺伤了田太傅的眼,头脑一热,忘了方才司庭远的恐怖,竟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哀嚎道,“老爷夫人啊,你们是造了什么孽啊,竟娶进门了一个……一个轻浮孟浪的女子,与那青楼妓子毫无二致……” “啪……”抽打的声音在堂屋里头响起,打断了田太傅未出口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朱珠已经起身,抄起堂屋角落那落地瓶里的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站在田太傅面前。 “你……你想怎么样?”田太傅往后缩了缩。 “我想怎么样?!”朱珠先是淡笑着,转而将脸上的笑意敛去,变得凌厉,道,“你竟倚老卖老,跑到我这儿来撒野,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本就出身于乡野,没有那起子大家闺秀的束缚,今儿个就与你拼了!”话音落下,朱珠就举起鸡毛掸子,往田太傅那儿抽了过去。 冷墨惊骇,忙上前挡在田太傅面前,“司夫人,手下留情。” “冷公子,你闪开!”朱珠冷冷地开口,方才那一下抽打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冷墨的身上。 葛琼坐不住了,急道,“朱珠,你疯了!” “是,我疯了!”朱珠怒喝,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那股子温婉的样儿,“这都是你们逼的!我如何管家,如何对待家里人,这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儿,与你们这些外人何干?用得着你们指手画脚的?怎么?瞧我平日里好性儿,就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个儿姓甚名谁了是不是?!” 朱珠的一通怒火,让堂屋里的人均是目瞪口呆,震撼不已。 司昊宸挨在司庭远身边,吞了吞口水,道,“爹,娘好厉害啊!” 司庭远深以为然,“你娘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我必诛之!”司昊宸接了话。 “不错。”司庭远点头,又瞧向朱珠。 这会儿,朱珠正怒视冷墨,让他赶紧闪开。 冷墨哪里肯答应,只道田太傅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若是朱珠实在气焰难消,那打他就是了。 朱珠应了,“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我不后悔,你打。”冷墨点头,直直地跪到朱珠跟前。 见冷墨跪朱珠,田太傅顿时不乐意了,“墨儿,你起来,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跪她做甚?!” 冷墨紧皱眉头,对田太傅道,“外祖父,您就少说两句。” 真不知自家外祖父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糊涂?!虽朱珠出身乡野,可她到底是嫁了司庭远,身份不同,哪里能对她如此的口出恶言?! 若是今儿个不挨这一打,怕是事情过不去了。 葛琼可不会乐意自家相公被别人打,尤其这个别人还是朱珠,于是伸手去拉冷墨,“相公,你快起来!她若是敢打你,我定要上官府去告她一状!” 冷墨紧抿着唇,对葛琼的话置若罔闻。 “告我?!行!”朱珠冷笑,“既然早晚都要告我,那我就打了爽快!” 说着,朱珠就再次抄起鸡毛掸子,往葛琼身上招呼。 “啊!你打我!”葛琼挨了一记打,立时吃痛地嚎叫出声。 朱珠才不管葛琼被抽打得有多痛,一边继续抽打一边道,“打得就是你!” 葛琼被打得往冷墨身后缩,试图让冷墨护住自个儿。 可冷墨仅仅只是眸光闪了闪,身子却未动分毫,更别说护住葛琼了。 葛琼心中愤恨,但又无可奈何,面对朱珠如同发了疯似的抽打,她只得在堂屋里头乱窜。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出来阻止,除了瘫坐在地上的田太傅和护在他身前跪着的冷墨,其余人都端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瞧着朱珠追着葛琼,用那鸡毛掸子往她身上招呼。 “呸,活该!”白芷轻声地啐了一口,端的是幸灾乐祸。 坐在白芷一道的丁嬷嬷她们虽未出声,但从她们的脸色却能瞧出,白芷是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到底是刚恢复正常,朱珠的身子还有些虚,所以没过多久就收了手,不过也是让葛琼吃足了苦头。尤其是那最后一下,朱珠直接抽在了葛琼的额头上,疼得她瞬间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第407章 不要弟弟 朱珠瞧着晕在地上的葛琼,她那脸上、身上好几道血淋子,心里头不知道有多舒爽。 年幼之时,葛琼将她推入河中,差点儿溺亡,虽救过来,却也落下了病根。 长大之后,葛琼给她下砒霜,与于氏、于氏她老娘合谋欲将她卖入青楼,又挟持了司昊宸欲要她跳悬崖…… 这桩桩件件,她都记在了心里。 原以为葛琼已死,她便歇了报复的心。谁知葛琼没死,幸存于世,还自个儿送上门来,那么这一回,她就要葛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方才能解她心中之气! 朱珠将鸡毛掸子扔到落地瓶里,坐到司庭远身旁。 司庭远笑着瞧她,“心里头可是顺畅了。” 朱珠一顿,瞬间眉眼带了笑,往司庭远那儿凑了凑,轻声道,“知我者,相公也。” 不错,朱珠原就是想寻个机会找上葛琼一顿,出一口恶气,今儿个不就送上门来了?! 要说朱珠怎么就算得准葛琼一定会跳出来阻止,从而就顺势打了上去?! 其实,这不过就是人心罢了。 冷墨瞧不得田太傅被打,一定会跳出来阻止,或是以身代之。 而葛琼亦是瞧不得冷墨被打,这不就让朱珠寻到机会了?! 真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暗二,送田太傅回屋。”司庭远吩咐暗二。 “是,公子。” 暗二刚从矮凳上站起,冷墨便道,“不劳烦暗二了,还是我送外祖父回屋。” 暗二沉默着去瞧司庭远,司庭远点头,“也好。” 于是,冷墨便将田太傅从地上扶起,又吩咐葛琼的侍女将葛琼半扶半抱了,一道出了堂屋,往暂住的客房而去。 闲杂人等一离开,堂屋里顿时松快许多。 作为一家之主的司庭远首先动了筷,其余人便也随之吃了起来。 虽耽误了时辰,桌上的饭菜难免变凉了些许,可众人心里头高兴,到底还是将饭菜一扫而空。 暗二和白芷还不满足,像是约好了一般,舔着脸一道开口央着朱珠改日里亲自下厨。 “你们俩倒是挺般配,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何御医哈哈大笑,趁此机会取笑了暗二和白芷一番。 暗二和白芷一顿,互相瞧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里瞧出了嫌弃。 “我才瞧不上她!” “我才瞧不上他!” 又是异口同声,引来了众人哄堂大笑。 白芷平日里虽大大咧咧,但说到底还是女孩子,红了脸埋怨暗二,“你是鹦鹉不成?!如此这般地会学舌?!” 暗二不甘示弱,“你才是鹦鹉!” 一时间,暗二和白芷斗嘴斗得不可开交。 “行了你们俩,夫人才刚醒不久,身子还没痊愈,可别吵得夫人头疼。”司庭远虽瞧着没有动气,但丁嬷嬷还是怕暗二和白芷惹恼了他,便出来打圆场,让他俩消停消停。 朱珠笑着挥手,“丁嬷嬷,你别阻了他们,我已经好些时候没有瞧见他们斗嘴了,这会儿瞧着倒是高兴。” 闻言,白芷停了与暗二的斗嘴,转而对朱珠道,“夫人,既然奴婢让您高兴了,待您身子痊愈后,您亲自下厨赏奴婢一桌饭菜可好?!” 朱珠一愣,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指着白芷,笑道,“瞧瞧,瞧瞧,这丫头可算是把顺杆子往上爬这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白芷笑呵呵,“多谢夫人夸奖,奴婢这就当您应了。” 朱珠点头,“好,应了。” 宴席散去,司庭远携着朱珠在院子里头消食。 司昊宸原也要跟着一道去,谁知却被暗二眼疾手快地揪住,让他莫去扰了他爹娘亲近。 “为什么?!”司昊辰问。 暗二笑道,“你不去打扰他们,兴许明年就能有个弟弟了。” 司昊宸皱眉,“不要弟弟。” 暗二愣了愣,随口道,“那就妹妹。” 司昊宸想到珍姨母家那香香软软的小妹妹,觉得有个妹妹确实挺不错的,于是欣然地点了头,让暗二陪着自个儿出门去寻村里的小伙伴玩儿了。 暗二和司昊宸的嘀咕,让司庭远和朱珠听了个正着。 司庭远轻笑,“既然昊宸喜欢妹妹,那咱们就生个闺女。娘子以为如何?!” 朱珠顿时羞红了脸,瞪了司庭远一眼,嗔道,“不如何!” 司庭远挑眉,“哦?娘子难道喜欢儿子?!竟是有些重男轻女了。” “瞎说什么呢?!”朱珠跺了跺脚,又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司庭远哈哈大笑,“却是我会错意了,这就与娘子你赔不是。”说着,竟放开朱珠,朝她作了个揖。 “行了,原谅你了。”朱珠笑着,托着司庭远的手将他扶起。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就寝时分,朱珠梳洗完毕,正坐在镜前由白芷绞着头发。 司庭远自灶房端了养身子的药进来,递给朱珠让她趁热喝了,再挥退白芷,自个儿站在朱珠身后替她绞头发。 朱珠喝完药,随手将药碗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与司庭远商议着明儿个去县城李家走一趟。 司庭远不允,直言朱珠刚醒,身子未痊愈,不宜舟车劳顿。 朱珠深知司庭远对自个儿身子的看重,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答应了先送信去往县城李家知会一声,再待身子恢复得差不多再前去拜访。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三日一早,司家的门便被敲开,原来是得了消息的李家大老爷他们亲自登门来瞧朱珠了。 “大姐……”朱珊率先一步冲进了大门,扑到了前来迎接的朱珠的怀里,口中直道,“我才不过离开几日,你就醒了。早知如此,我该留在家里等你醒来才是!” “珊儿,你说这话,可是伤了你茜姐姐我的心咯。”李茜茹扶着李家大夫人进门,听了朱珊的话,笑道。 李茜茹的出嫁之日在即,朱珊这些时日都在李家陪伴她,上回来了司家小住几日,拆穿了葛琼的身份之后,朱珊心情低落,自个儿便带了她回了县城,谁知就是离开这些时日,朱珠居然破了长时间昏睡的境况,恢复了过来…… 第408章 记账 “珠姐姐,快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茜茹笑问朱珠,满脸的期待。 李家大夫人轻拍李茜茹的手,斥道,“你这丫头,过两日便要成亲了,怎么还如此这般毛躁?!你朱姐姐身子还虚,还不快将她扶进屋去,咱们再好生说话。” 闻言,李茜茹吐了吐舌头,嘟囔着道,“娘可真不把自个儿当客人。” 李家大夫人一噎,摇头道,“我不与你争这口舌之快,回头自有女婿替我收拾你去!” “娘!”李茜茹红了脸,不依地跺了跺脚,随后便放开李家大夫人,小跑着去挽了朱珠的手。 这时,朱珠开口笑道,“舅母就别逗茜妹妹了,快随我进屋。”说着,朱珠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家大夫人点头,不再与李茜茹一般见识,与朱珠一道进了堂屋。 李家大老爷落在后头,由司庭远陪了进屋。 请了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落座,朱珠和司庭远规矩地与他们行了大礼,唬得李家二老忙站起,去扶他们夫妻俩。 “使不得,使不得。”三年过去了,李家大老爷对司庭远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感觉,让司庭远颇感无奈。 李家大夫人则边扶朱珠,边嗔道,“身子骨不好,还执着于这些虚礼作甚?!” 朱珠顺势站起,眉眼弯弯地笑道,“三年不见舅舅舅母,却是我的不孝,合该好生拜见的。” “行了行了,你的礼,我和老爷都受了,快坐下。”说着,李家大夫人将朱珠往主位上推去。 朱珠便和司庭远坐了下来,陪着李家老爷他们说话。 李家大老爷上下打量了朱珠一番,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满意地笑道,“人是清瘦了不少,但瞧着这精神头却是不错。” “老爷说得是。”李家大夫人赞同,又去细细地嘱咐朱珠得好生调养身子,不可掉以轻心,落下病根。 感受到李家大夫人的关爱,朱珠自是应了,保证会将自个儿的身子调理康健。 “这就对了。”李家大夫人欣慰地点头,接着瞧了司庭远一眼,笑得意味深长,“舅母就盼着你和司女婿早日开花结果了。” “轰……”地一声,朱珠只觉得自个儿脑袋里像炸开了花,浑身的血气瞬间上涌,脸色变得通红,低头垂眸,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倒是司庭远,泰然自若地点头,“舅母放心,自不会让您失望。” 李家大夫人喜笑颜开,连声道好。 这会儿,朱珠已经羞得抬不起头了,李茜茹瞧见了,吃吃地笑道,“娘、珠姐夫,你们可别再说了,不然珠姐姐怕是要钻到桌子底下去咯。” 此话一出,大家伙儿齐齐望向朱珠,哈哈大笑起来,可又惹得朱珠越发羞赧起来。 待笑够了,李家大老爷便问起朱珠如何清醒的事儿来。 司庭远瞧朱珠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将实情和盘托出。 “又是她!”朱珊听了脸色大变,“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欲要往外走,“我这就去找她,问问她到底要如何!大不了,我与她同归于尽了去,也是一了百了!” 朱珠喊住她,“珊儿,不可轻举妄动!” 朱珊一顿,去瞧朱珠,继而心思一转,问道,“大姐的意思是……” 朱珠笑道,“谋定而后动,一击即中,让对方再无还手之地,方是上上之策。” 朱珊垂眸,沉吟了一番,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满脸笑意,“大姐说得是,我听大姐的。” 众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用晌午饭的时辰,丁嬷嬷做了一桌饭菜来,朱珠和司庭远陪着李家大老爷他们吃了,才送了他们出门。 “舅舅、舅母,既然你们赶着回去,那我也不多留你们了,一路小心。”在院门口,朱珠拉着李家大夫人的手,与他们说道。 李家大夫人点头,又叮嘱道,“过两日茜儿成婚,你们一家可一定要到。” 这话,朱珠哪里不会应,笑着道,“舅母放心,我可还要去给茜妹妹添妆呢。” “那我就在家里头等着姐姐了。”李茜茹笑呵呵地道。 “好。” 目送着李家大老爷他们还有朱珊登车离去,朱珠才和司庭远进了门。 才刚在院子里头坐了,暗七就背着账本登了门。 瞧见暗七,司庭远才恍然想起,今个儿是每月自个儿瞧账本的日子。 暗七虽跟在司庭远身边打理生意三年有余,可却因着朱珠昏睡不醒,从未拜见过,故而这乍一见一绝色女子在司家院子里头与司庭远说话,立时便惊了惊。 后又见眼前这绝色女子的长相与暗二描述地一般无二,便笃定了她便是闻名已久的世子妃本人了。 于是,暗七快步上前,抬着那仅剩的一条胳膊给司庭远和朱珠行礼,“属下暗七见过公子、夫人。” 司庭远抬了抬手,“起。” “谢公子、夫人。”暗七恭敬地站直了身子,接着也不废话,伸手就解了身上背着的布包,取出里头的账本,递了出去,“公子,这是账本,请您过目。” 司庭远却不接,只道,“今后这查账的事儿都交给夫人了。” 暗七一愣,忙又将账本往朱珠面前递。 朱珠也不客气,径直将账本接了过来,翻开后细细地瞧了起来。 昨儿个,司庭远就将这三年他打理的生意与自个儿交代了一番,末了司庭远还道,原就是朱珠要做的事儿,他不过就是帮着管了三年,既然朱珠醒了,今后便由朱珠打理,他也好放了心思做别的事儿去。 不过瞧了一页,朱珠就合上了账本。 暗七一惊,只以为出了什么纰漏,忙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账本有什么问题?” 朱珠愣了愣,摇头笑道,“你想多了,不是这账本有问题,而是这记账方式过于繁琐,我瞧着竟是眼花缭乱。” ……暗七有些无语,这记账方式不都历来如此,难不成还有其他方式不成?! 司庭远和暗七一样的想法,不过他不像暗七只敢在心里头嘀咕,反而是直接开口问朱珠道,“莫不是还有其他记账方式不成?” 朱珠点头,唤了白芷去取了笔墨纸砚来,在纸上将账本上原有的内容用上一世学来的记账方式写了下来。 司庭远和暗七在她旁边瞧了,脸上慢慢出现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第409章 搬离 “抱歉夫人,您这……这写的是什么?我竟是从未瞧见过。”暗七忍了忍,还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朱珠用笔在砚台上沾了些墨,笑道,“这是阿拉伯数字,你没瞧见过实属正常。” “阿拉伯数字……”暗七嘟囔了一句,去问他一直认为是学富五车,无所不知的司庭远,“公子,你可识得?” 在暗七殷切期盼的眼神中,司庭远却是让他失望了,只见他摇了摇头,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暗七一时无话可说。 “待夫人写完,请她解惑便是。”司庭远又道。 暗二点头,只得如此了。 很快,朱珠就将方才账本上的那一页内容用自个儿的记账方式在纸上写了一遍,又在另一张纸上列了她口中所谓的阿拉伯数字,再在阿拉伯数字下头写了文字。 “相公,暗七,你们来瞧。”朱珠招呼着司庭远和暗七,指着那列出的阿拉伯数字和下头的文字,道,“这数字和文字可以对照着来瞧……” “原来如此。”司庭远恍然大悟,“倒真是简单明了了不少。” 朱珠抿嘴一笑,又教了司庭远和暗七一些相对复杂的数字。 司庭远和暗七听得津津有味。 暗七更是忍不住连连赞道,“妙啊!妙啊!”心里对朱珠满是佩服,亦是信了暗二原先对朱珠的夸赞。 别瞧自家这世子妃只是农户出身,但这才智和学识怕是比不少高门大户的闺秀都高上许多。 朱珠朝暗七点头一笑,继而侧首指着写了自个儿记账方式的纸,对司庭远和暗七道,“现在我来教你们如何用我的法子来记账。” 司庭远和暗七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肃容,听起朱珠的讲解来。 都是聪慧机敏之人,不过一个时辰,司庭远和暗七便将朱珠的那一套记账方式学会了,司庭远甚至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暗七,从今儿个起,就用这法子了。”司庭远吩咐道。 暗七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这法子瞧着省时又省力,能用可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公子、夫人……”暗七前脚离开,白苏就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院子里。 朱珠诧异,“怎么了这是?” “可是那血验出来的毒有问题?”司庭远跟着问了一句。 白苏点头,“验了好些时候,也毫无头绪。” 闻言,司庭远和朱珠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公子,我想带了那毒血去寻我师父,请他帮着验一验。” 白苏的师父是江湖中有名的用毒高手,当年因与镇北王的赌局输了,愿赌服输到了暗部教授暗卫用毒之道。 原只是随意教教,让暗卫们懂些皮毛就是。谁知,他却发现白苏在用毒上颇有天赋,便破格收了白苏为徒,倾囊相授。 待白苏学成,他老人家就退隐了江湖,隐居在山林中,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司庭远想都没想,便点了头,“去。” “是。”说着,白苏便急匆匆地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就出门去寻她师父了。 “相公……”瞧着白苏的背影,朱珠欲言又止。 司庭远明白她的顾虑,笑道,“放心,白苏的师父一定有办法验出那毒来。” “嗯。” …… 晚饭的时候,冷墨与司庭远和朱珠告辞,言道在县城已经置办了宅子,待收拾了行李,便带着田太傅和葛琼搬去县城。 司庭远和朱珠象征性地挽留了一番,见冷墨坚持,也就顺水推舟地祝他们乔迁顺利了。 到了就寝时分,朱珠坐在梳妆台前边梳着头边笑。 司庭远正脱着衣裳的手一顿,侧过头来瞧她,问道,“何事让你笑得如此畅快?” 朱珠从铜镜里瞧向司庭远,笑道,“田太傅和葛琼就要搬走了,可不是让人畅快之事?!”这般说着,脸上的笑意更甚。 司庭远笑,“确实如此。” 笑了一番,朱珠突地微微皱眉,道,“只是这人不在眼前了,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作什么妖?!” “若是冷墨聪明,便会约束他们俩。”司庭远沉吟道。 朱珠点头,“相公说得有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司庭远将外衫放在床边的矮凳上,走过来拿了朱珠手里的木梳,边替她梳头边道,“我已经传信给了暗一,想必过几日他就能到。现如今,白苏去寻了她师父,你身边便只有白芷和暗二,这两人性子过于跳脱,我却是不放心。暗一回来后,也能有个沉稳之人在你身边,怕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听得司庭远的话,朱珠心中暖意融融,捂嘴轻笑道,“相公想得周全,就依相公的。” …… 转天来,阴雨绵绵的,不是一个搬家出行的好日子。 田太傅原就不想离开司家,心想着等过些时日,司庭远心软了,兴许就能将他放出来,到时候他再想法子将那朱珠除去,好给司庭远换一个娘子。 所以,一见这天气,田太傅便推说旧伤复发,赖着不走。 冷墨冷着脸,吩咐他的贴身侍卫,强硬地将田太傅抱起。 被那双有力的胳膊钳制着,田太傅愣是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瞧着自个儿被抱进了马车里,绑在了里头。 “冷墨,你个不孝的东西,竟如此对待你的外祖父!你你你……小心天打雷劈!”田太傅在马车里边挣扎边叫嚣着,哪里还有当年身为当朝太傅的温文尔雅?! 冷墨对此充耳不闻,斜睨着身边原也不愿意离开,只想待在这儿膈应朱珠的葛琼,淡淡地道,“如此,你还想待在这儿吗?!” 威胁!浓浓的威胁! 葛琼心中警铃大作,冷墨的意思是,若她坚持不走,她也会如同田太傅一般被绑在马车上! 葛琼顿时怂了,吩咐了侍女拿了行李,就灰溜溜地上了后头的那辆马车。 帘子放下,盘在葛琼心头多日的不解又涌上心头,为何夜晚两人耳鬓厮磨时,冷墨都待她温柔无限,怎么一到白日里,冷墨便又如同以往一般对她冷若冰霜?!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马车动了,缓缓往前驶去,葛琼甩了甩头,毫无头绪。 第410章 添妆 自从冷墨带了田太傅和葛琼搬离司家,司家上下便顿时觉得松快许多。 过了两日清闲日子,也就到了李茜茹出嫁的前一日。 一大早,暗二就套好了两辆马车。 司庭远和朱珠留了丁嬷嬷看家,便带了司昊宸与何御医一道,由白芷和暗二伺候着上了两辆马车,去了县城。 待到了县城李家,就见侧门车来车往,瞧着都是各府前来给李茜茹添妆的女眷。 李茜茹应酬了大半个上午,才等来了外头婆子的通传,说是表姑奶奶到了。 李茜茹欣喜,欲要出门迎接,但碍于跟前还有客人,便只得耐了性子等朱珠前来。 商户之家的女眷都是极其瞧得清眼色的,这会儿见李茜茹那翘首以盼的模样,便笑着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那我送送夫人和妹妹。” “那敢情好。” 李茜茹笑着站起,送了客人出来,直至二门。 这会儿,朱珠也进了二门,李茜茹便与客人告别,向朱珠迎了上去。 李茜茹朝朱珠的背后瞧了瞧,问她,“怎么不见姐夫和昊宸?” 朱珠笑道,“刚进门就被小厮请去了舅舅的书房。” 李茜茹点头,笑得暧昧,“难怪了。平日里姐夫待你可跟眼珠子似的,生怕你出了什么岔子,定要送了你到二门才行,这会儿我爹倒是面子大,竟然能将他请了去。” 朱珠咬牙,伸手去戳李茜茹的额头,“你这丫头,胡吣什么?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李茜茹一个不慎,被朱珠戳了个正着,这会儿捂着那被戳疼的额头,嘟囔道,“我可说得都是实话。” 朱珠横了她一眼,不再与她说这些,只道,“走,先陪我去给舅母请安。” 李茜茹应了,挽着朱珠就去了李家大夫人的正房。 这会儿,朱珊正陪着李家大夫人说话,朱珊本就是个巧嘴儿的,三言两语就把李家大夫人逗得开怀大笑,就连朱珠和李茜茹相携进了门,还瞧见李家大夫人和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那一张张掩饰不住的笑脸。 “这是在说什么呢?笑得如此畅快?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李茜茹不解地问道。 李家大夫人只笑不答,朝正欲行礼的朱珠招了招手,道,“珠丫头来了。这一路颠簸,身子可好?” 朱珠福了福,笑道,“多谢舅母挂怀,我身子好着呢。” “那就好。”李家大夫人拍了拍朱珠的手,又仔细地打量了朱珠一番,见她面色红润,才踏实了下来。 李茜茹瞧自家娘亲无视自个儿,咬了咬唇,提高了声儿,再将方才那话问了一遍。 “你这丫头,明儿个就要嫁人了,也学不来一心半点儿的恬静。”李家大夫人斜睨了李茜茹一眼,状似忧心道,“就你这样的性子,这日后可如何能与婆家人相处融洽?!” 李茜茹一噎,好半晌没说上来话。 朱珠则笑道,“舅母过虑了,茜妹妹在自家人跟前儿性子活泼,可真要到那大场合或是不相熟的人面前,却是一等一的恬静温和,任谁瞧了都得赞一句,大家闺秀。” 李家大夫人想起李茜茹在外人面前的做派来,“噗嗤”一声笑道,“还真是这么个理。” 李茜茹自个儿也撑不住笑了。 “快别站着了,坐下说话把。”李家大夫人推了推朱珠,让她在椅子上坐了。 这会儿,朱珊走过来,倚在朱珠身边,端的是一派亲热的模样。 朱珠揽着她,对李家大夫人道,“珊儿在这儿住着,可是叨扰到舅母了。待茜妹妹出嫁了,我就接她回去。” 李家大夫人挥了挥手,嗔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再说了,珊丫头极是乖巧讨喜,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我可是想长久地将她养在家里,也不知你同不同意。” 没成想李家大夫人居然这般言语,倒是让朱珠有些惊愕。 李家大夫人又道,“我和你舅舅这些年也只得了茜儿一个闺女,茜儿明儿个就要出嫁了,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动不动就回娘家。你舅舅平日里忙着生意上的事儿,鲜少在家,我难免会觉着寂寞,正巧珊丫头是个嘴巧的,比茜儿还讨我欢心,所以我便与你舅舅商量着将珊丫头养在我膝下,他倒也是极赞同的。” 听到这,朱珠更为诧异,据她所知,舅舅因为朱珊的亲娘于氏害死爹,所以对朱珊有些膈应,虽不至于对朱珊生出恶念,可也是不冷不热,极为疏离。怎么这会儿舅母却说将朱珊养在李家,舅舅却是极赞同的? 这般想着,朱珠瞧了瞧朱珊,欲言又止。 朱珊瞧见了,便笑道,“大姐可是觉得好奇,为何李家舅舅对我改观了?” 朱珠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朱珊哈哈笑道,“因为你妹妹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呗。” 闻言,朱珠就是一噎,拿眼去瞪朱珊。这丫头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珠姐姐,这事可说来话长。”还是李茜茹笑着开口,给朱珠解了惑。 在朱珠昏迷的第二年,有一回,李家大夫人携了李茜茹前去桃花村探望,临走的时候央了司庭远,接朱珊到李家闲散几日。 回程途中,女眷三人乘坐的马车竟然惊了马,车夫一时控制不住,快速的颠簸中,车夫被颠了下去,李茜茹也因抓不住横杆,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李茜茹和车夫双双晕了过去。 李家大夫人和朱珊却随着马车跌下了山崖,好在两人福大命大,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李家大夫人摔断了腿,一时昏迷不醒,朱珊只得忍着身上的痛,将李家大夫人先安置在大树下,自个儿再去寻了木头和扎实的藤蔓来,做了个简单的拖床。 朱珊曾经跟着何御医来过这崖下为朱珠寻药,所以还依稀记得回去的路,所以朱珊稍微歇息了一番,便将李家大夫人安置在拖床上,再将藤蔓绑在身上,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回走。 待李家大老爷和司庭远寻过来的时候,就见朱珊小小的一个人儿拖着李家大夫人半跪半爬着往前挪,那一刻,李家大老爷心一酸,那双因担忧李夫人而赤红的眼又泛上了泪。 第411章 何不认个闺女 至此,李家大老爷就对朱珊改观了不少,还时常在李家大夫人面前直言,朱珊不似她那亲娘及亲姐般恶毒,倒是歹竹出好笋,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 听至此,朱珠这才恍然,原来这里头竟还有如此之事。 “舅母如今身子如何了?”朱珠从上到下扫了李家大夫人一眼,关切地问道。 李家大夫人笑,“不过就是受了些皮外伤,无甚大碍,养了些时日,便恢复如初,如今却是好着呢。” “娘说得倒是轻巧。”李茜茹忍不住插嘴,“珠姐姐,你可不知道,我娘回来之后,可是在床上躺了三月有余。这会儿你瞧着她身子骨健朗,其实内里还虚着呢。这不,大夫交代了,这每日里定要服上两贴药,直至完全康复为止。” 李家大夫人横了李茜茹一眼,对朱珠道,“别听这丫头胡沁,她从小就爱大惊小怪的,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晓得,一点不适都没有。” 朱珠摇头,满脸严肃,“那舅母也不可掉以轻心才是。”顿了顿又道,“回头我就唤了何御医来,让他给你瞧瞧。” 闻言,李家大夫人推拒,直言,“这宅子里就有家养的大夫,何必再麻烦人家何御医。” 可朱珠却坚持如此,李家大夫人就随她去了,心里头却因着朱珠的关心而妥帖万分。 说了这番话,李家大夫人也没忘方才要朱珊长久留在身边的话,招手让朱珊到自个儿跟前,拉着她的手问道,“珊丫头,你可愿意长久地陪在舅母身边?” 朱珊不答,扭头去瞧朱珠,“大姐……” 私心里,朱珊还是想回司家与朱珠生活在一起的,毕竟没什么大规矩,处事也自在些。 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去拒绝李家大夫人,生怕李家大夫人动气,所以才一筹莫展,只盼朱珠给自个儿解围。 瞧着朱珊朝自个儿投过来的求助的目光,朱珠忍住了笑,对李家大夫人道,“舅母,我有个提议,您听听如何?” 李家大夫人挑眉,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等待着朱珠的下文。 朱珠笑着道,“珊儿从小就与我在一块儿,若是离了她,我却是不习惯的。舅母,您看这样可好?这一月里,让珊儿在我那儿住半月,剩下半月就住到您这儿来。” 李家大夫人边听边点头,待朱珠说完,便抚掌笑道,“你这主意极好。”顿了顿,低头对揽在怀里的朱珊道,“就是让咱们珊丫头来回颠簸了。不知,珊丫头,你可愿意?” 朱珊忙不迭地点头,“我都听大姐和舅母的。”说着,更加往李家大夫人的怀里偎去。 见此,李茜茹笑道,“我原还担心着,待我出了门子,娘会无人陪伴。这下好了,有珊妹妹陪着娘,我却是安心了。”这般说着,李茜茹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娘,不若您就收了珊妹妹做女儿。” 没想到李茜茹会这般言语,堂上的众人,包括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个儿存在感的丫鬟们都怔了怔。 李家大夫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点头笑道,“平白得个女儿,我可是极愿意的。只是不知珊丫头可否愿意做我的女儿,亦是不知珠丫头舍不舍得?” “舍不舍得的,珊儿还不都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妹子?!这事儿啊,还是由珊儿自个儿做主。” 朱珠没有拒绝,毕竟若是朱珊做了李家的女儿,便可以脱离农女的身份,待到说亲的时候,也能说门好亲事。 虽说镇北王世子妃亲妹妹的身份,亦是不错,可眼下却还是见不得光的。待到司庭远恢复身份,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还是做了李家的女儿来得稳妥。 屋子里的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朱珊,朱珊瞧了朱珠一眼,只见自家大姐笑望着自个儿,完全是一副任由自个儿做主的模样,便低头垂眸,沉思了一番。 好半晌,朱珊从李家大夫人的怀里出来,走到屋子中央,郑重地道,“我愿意做李家舅母的女儿。” 朱珊没有朱珠想得那么远,她就是单纯地不想再做于氏的女儿,替她招别人的指指点点。朱珊一直都知道,村子里的那些人暗地里都因着于氏瞧不起她,对她指指点点的。 若是她做了李家的女儿,成了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那些三姑六婆再要对她说三道四的时候,也得仔细地掂量掂量。 “好好好!”李家大夫人满脸是笑,连声唤过贴身丫鬟,吩咐道,“快去告诉老爷这个好消息,再让管家挑个好日子办认亲宴。” “诶。”贴身丫鬟笑着应了,举步欲退出屋子。 “等等……”李家大夫人又唤住她。 那贴身丫鬟脚下一顿,垂手站在原地,等着李家大夫人的吩咐。 “不用去寻管家挑日子了。”李家大夫人道,“三日后茜儿回门,那日便是黄道吉日,就在那日将认亲宴一道办了。” “如此甚好!”朱珠嘴角含笑,“那我就先祝舅母双喜临门了!” 李家大夫人笑得畅快,“同喜同喜!” 待丫鬟将话传到李家大老爷那儿,李家大老爷是又惊又喜,直将心里头那股子嫁女儿的不舍之情冲淡了些许。 司庭远恭喜了李家大老爷一句,随即拿了茶杯慢悠悠地喝茶,瞧着惊喜过后的李家大老爷唤来管家,与他吩咐好生准备三日后的回门宴以及认亲宴。 正房这边,娘几个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就有婆子进来通传,说是李家大夫人娘家的几个表姑娘来了。 “娘,我去迎一迎。”李茜茹平日里与舅家的几个表姐妹关系不错,这会儿听得她们来了,便站起身与李家大夫人言语了一声,带着贴身丫鬟出了门。 不一会儿,李茜茹就将那几个表姐妹迎进了正房。 表姑娘们给李家大夫人行了礼,问了好,这才打量起屋子里头的朱珠来。 “这是我李家姑奶奶的闺女,名唤朱珠,你们都比她小上一些,唤她珠姐姐就是了。”李家大夫人笑着介绍道。 那几个表姑娘早就从李茜茹口中听说过朱珠,只是以前无缘得见,这会儿听李家大夫人这般介绍,便忙上来见礼,唤着,“珠姐姐。” 朱珠站起身,还了一礼,“妹妹们客气了。” 第412章 成亲 一连说了好些时候的话,再加上之前舟车劳顿,朱珠有些疲乏,但见正房里头话说得热闹,她也不能扫了兴,所以强忍着没有离开,可即使如此,脸上也不免带了些疲态出来。 李家大夫人瞧见了,便轻声与她道,“可是累了?你惯住的那屋子我已经命丫鬟婆子们收拾干净了,你先去歇息。到了晚饭的时辰,我再命人去唤你。” 朱珠暗自松了口气,顺水推舟地点头道,“如此,我就先下去了。晚些时候再来陪舅母。” 李家大夫人含笑点头,指了正房里头的一个二等丫鬟送朱珠去歇息。 夜,司庭远带着司昊辰宿在李家前院,朱珠则陪着李茜茹宿在她的闺房里头。 床上,两姐妹靠在一块儿小声地说着话。 李茜茹一改白日里的模样,变得忧心忡忡起来,“珠姐姐,我害怕……” 朱珠会心一笑,因为出嫁前夜,她也是这般的心情,满是对婚后生活的迷茫和无措。于是她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许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的龌龊之事。许伯父伯母为人和善,许公子与你情投意合,你嫁过去之后就好生过日子,断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李茜茹垂眸想了想,确实如此,心里的不安便去了几分。 朱珠抿唇笑了笑,直起身子,从床边椅子上折得整齐的喜服里拿了一本小册子出来,才刚转回身子,就瞧见李茜茹睁着双眸,满是疑惑,“珠姐姐,你拿的什么?” 朱珠脸色一红,将那小册子塞进李茜茹的怀里,“舅母嘱咐我给你的,你打开瞧瞧。” 闻言,李茜茹便拿起落在她怀里的小册子,打开来瞧。 只瞧了一眼,李茜茹便惊呼着将那小册子给扔到了一边,满脸红晕地道,“珠姐姐,娘怎么怎么……” 朱珠亦是脸色通红,可还是强撑着羞意道,“这是每个新嫁娘都要瞧的东西,你瞧仔细就是了。” 李茜茹回想起方才瞧见的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双手捂住脸,道,“我才不瞧。” 朱珠道,“不管你瞧还是不瞧,反正舅母交代我的已经完成,也算是对她有交代了。” “嗯……”李茜茹轻哼了一声,飞快地将那小册子放到了枕头底下,琢磨着回头将它放到箱子底下去,眼不见为净。 “快睡,还有两三个时辰,全福夫人就要上门了,可别睡晚了,到时候困顿闹了笑话。”朱珠将李茜茹按着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自个儿也躺在了她的身边。 李茜茹打了个哈欠,应付那些来添妆的女眷一整日,着实有些累了,于是便听话地闭上了眼,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 李茜茹觉得自个儿才刚睡着,就被朱珠给唤醒了过来。 晕晕乎乎地沐浴更衣,又晕晕乎乎地梳妆打扮,待到宾客上门,亲近的女眷进了屋,李茜茹才真正地清醒了过来。 屋子里头莺莺燕燕,恭贺声、赞美声不绝于耳。 可李茜茹只觉得刺耳,但也不能说些什么,亦是不能赶她们出去,只能侧头去瞧朱珠,露出无奈的神色。 朱珠笑了笑,算是对李茜茹的安抚。 好在,两人没忍多久,外头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接着就有丫鬟来报,说是新郎官上门了。 喜娘忙给李茜茹盖了红盖头,搀着她起身,出了屋子。 朱珠和其他女眷跟在她的后头。 刚一出门,就见李家大夫人站在那儿,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泛着泪花,瞧着李茜茹。 朱珠抿了抿唇,走过去,挽上李家大夫人的手臂,轻声唤了声,“舅母……” 李家大夫人眨了眨眼,笑道,“舅母这是高兴。” 朱珠便没有再说话,只陪着李家大夫人,与李茜茹一道去了正堂。 待到了正堂,李家大夫人坐到主位上,朱珠则站到了司庭远身旁。 司昊宸一见朱珠,就放开司庭远,转而去拉了朱珠的手,笑着与她道,“娘,方才堵门,我考了新姨父作诗,他好生厉害,不过片刻就作成了。” 朱珠摸了摸司昊宸的小脑袋,笑道,“那日后你可要多与新姨父讨教。” “知道了娘。”司昊宸清脆地应道,又从兜里拿了好几个红封出来,递给朱珠,道,“这是今儿个堵门,新姨父给的,娘替我收着。” 朱珠轻笑,接过那几个红封,放进了衣袖里,道,“娘会好好收着,待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儿用。” 司昊宸大囧,“娘,昊宸还小呢。” 朱珠捂嘴轻笑,还待逗弄司昊宸几句,就听得堂上管家高唱“新姑爷见礼”便歇了说笑的心思,将目光投向了正堂的中央,许轩林正跪到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跟前的蒲团上。 听着许轩林跪在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跟前,嘴里起着誓,道这辈子定会善待李茜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朱珠便拉了拉司庭远的袖子,待他瞧过来的时候,轻声赞道,“茜妹妹这夫婿却是不错,敢起这毒誓。” 司庭远点头,继而笑道,“比为夫还差上些许。” 司庭远这般自夸倒是让朱珠一愣,想起与司庭远成亲的时候,司庭远在自个儿爹娘牌位前的誓言,顿时无声地笑了起来。 拜别父母,李茜茹被本家的堂哥背着出了门,许轩林坐上高头大马,迎亲的队伍就这么吹吹打打地一路往许家而去。 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相携着站在大门口,两人均是泪眼朦胧,娇宠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这么出嫁了,再回门时就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这心里头的不舍可想而之。 “夫人……”婆子端来一木盆水,站在李家大夫人身后轻唤。 李家大夫人扭头,怔怔地瞧了那木盆半晌,直到那婆子又唤了一声,才轻颤着接过木盆,随即牙一咬,心一横,抬手一使劲,就将那木盆里的水往地上倒了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至此,李茜茹便不再是李家的姑娘,而是姑奶奶了。 第413章 回门认亲 三日后,李茜茹回门。 一大早,朱珠和司庭远就穿戴整齐,在城西小院儿里头略用了早饭,便坐上马车,去了李家。 李家正门,管家指挥着几个小厮正里里外外打扫着,见司家的马车远远而来,忙提着衣摆,迎了上去。 马车停下,司庭远扶着朱珠下来,管家拱手笑道,“见过表姑奶奶,表姑爷,快里边儿请。” 朱珠和司庭远相携着往里头走,边走边问道,“舅舅舅母可起了?” 管家笑道,“大老爷和大夫人天不亮就起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在正堂里头等着了。” 朱珠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路穿过回廊前院,便进了正堂。 没料到司庭远和朱珠这么早就登门,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都怔了怔,随即脸上不约而同地泛起笑意。 司庭远和朱珠行了礼,在椅子上坐了,就听得李家大夫人道,“你身子骨还没恢复,怎么不多睡会儿再来?瞧着时辰还早,也不急于这一时。” 朱珠笑道,“我知舅舅和舅母必是惦记茜妹妹,夜里头睡不踏实,早早地就会起身等着茜妹妹回门。所以我就与相公商量了,早些过来陪舅舅和您说说话。” “真是个贴心的丫头。”李家大夫人说着,脸上转而露出些担忧来,“我惦记茜儿惦记得紧。她从小就在我跟前,这乍然离了我身边,也不知她这三日过得如何。” 朱珠安慰道,“李家与许家相交多年,端的是知根知底儿的,舅母还怕许家欺负茜妹妹不成?!况且茜妹妹不是那等不讲理的刁蛮之人,她定能与许家上下相处融洽,您就放宽了心。” 李家大夫人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堂上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朱珊牵着司昊宸进了门。 一见司庭远和朱珠在堂上坐着,司昊宸飞快地放开牵着朱珊的手,蹬蹬蹬地跑到朱珠身边,扑进她的怀里,一叠声地喊着,“娘。” “诶。”朱珠应了一声,宠溺地摸了摸司昊宸的头。 司昊宸笑眯了眼,又往朱珠的怀里拱了拱。 “咳……”坐在一旁的司庭远轻咳了一声,淡淡地斥了一声,“没规矩。” 闻言,司昊宸的小身子僵了僵。 朱珠忍住笑,轻拍他的背,道,“快去给舅姥爷和舅姥姥请安。” “哦。”司昊宸点点头,从朱珠的怀里退开,走到堂中间,给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行了一礼,恭敬地道,“舅姥爷、舅姥姥好。” “好好好。”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点头,瞧着司昊宸心里头欢喜。 李家大夫人朝司昊辰招了招手,待司昊辰乖乖地走到自个儿跟前,李家大夫人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低头瞧见他那张小脸上满是委屈,知是因着方才司庭远的训斥,便对司庭远道,“昊宸这三日都住在我这儿,见了你们自然是高兴的,失了些分寸也是情理之中。小孩子家家的,该是天真烂漫,你可别拘了他,跟个提线木偶似的。” 司庭远一顿,心中无奈,只得道,“舅母教训得是。” 就在这会儿,李家二老爷打着哈欠进了正堂。 李家大老爷见他那困顿不堪的模样,脸一沉,不悦道,“若是没睡醒,就滚回去睡,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家二老爷一边讪笑,一边往一旁的椅子上坐去,“今儿个是大侄女回门的日子,可不能少了我这亲叔叔。” “哼……”李家大老爷冷哼,心里头对这庶弟愈发瞧不上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连串鞭炮声响起,喜得李家大夫人“噌”地一下站起身,是李茜茹回门了。 “快坐下,快坐下。”李家大老爷自个儿也是高兴,恨不得冲到大门口去迎宝贝闺女,但碍于规矩,只得按耐着性子端坐在椅子上。不过那伸长了脖子还是让他的心思一览无遗。 “姑奶奶、新姑爷回门咯。”一声高唱,李茜茹和许轩林相携进了正堂。 两人在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跟前跪下,磕了头,再敬了茶。 李家大夫人就笑道,“快起来,坐着说话。” 待李茜茹和许轩林坐了,李家大老爷就对许轩林笑道,“茜儿这三日没有给你添麻烦?” 许轩林恭敬地道,“娘子性子好,家里上下都是极喜爱的。” “她日后若是耍小性子,你尽管过来与我说,我替你教训她。”李家大夫人笑道。 这话一出,李茜茹就不依了,“娘!” 许轩林维护道,“岳母说笑了,娘子懂事知礼,待小婿是极好的。” 李家大夫人是客气,许轩林并没有顺竿子爬,让李家大夫人极是满意,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李茜茹和许轩林又去给李家二老爷磕头敬茶,李家二老爷也不作妖,一脸笑眯眯地喝了茶,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红封,一人一个递给了李茜茹和许轩林。 “多谢二叔。”李茜茹和许轩林谢过李家二老爷,继而来到朱珠和司庭远跟前。 因是平辈,不用下跪磕头亦不用敬茶,李茜茹和许轩林便躬身行礼,口中唤道,“珠姐姐,珠姐夫。” 朱珠和司庭远起身,一人一个托起李茜茹和许轩林。 “快别多礼。”朱珠笑道,送上了红封。 李茜茹和许轩林谢过,刚转身,朱珊和司昊宸就凑了上去,口中连道,“恭喜恭喜。” 许轩林笑着拿了早就备好了的两个荷包递给他们,又得了好几声谢。 回门礼罢,丫鬟们撤了堂上的一个蒲团,留了一个在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跟前。 “珊姑娘认亲。”管家高声唱道。 朱珊理了理衣裳,从容得体地跪到蒲团上,给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磕了头,又敬了茶,改了称呼唤道,“爹、娘。” 李家大老爷点头,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家的姑娘了,但本不能忘,便在你的名字添上李姓就是了。” 朱珊抿唇,感激道,“多谢爹。” “快起快起,来娘身边。”李家大夫人朝朱珊招手。 待朱珊行到跟前,李家大夫人拉着她的手,对已经让管家唤来的一众丫鬟婆子、小厮管事郑重地道,“珊丫头虽是我和老爷半路认来的闺女,但你们也得待她如同茜儿一般,莫要做那起子阳奉阴违、捧高踩低的事儿。若被我晓得了,轻则打板子,重则发卖全家,可听明白了?!” 一种丫鬟婆子、小厮管事心中一凛,日后当真待朱珊恭敬有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第414章 闹剧 新嫁娘回门不能歇在娘家,得赶着天黑前回去,所以吃了回门酒认亲宴,略坐了坐,李茜茹和许轩林便坐了马车回许府去了。 纵然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不舍,李茜茹也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只得送了她回去。好在许轩林瞧出端倪,应允了整月过后,就带李茜茹回来住上几日,李家大老爷和大夫人才心怀安慰。 李茜茹和许轩林一走,朱珠和司庭远也提出了告辞,准备回城西小院儿去收拾一番,明儿个便回桃花村去。 “那我和老爷就不多留你们了。”李家大夫人道,“不过,珊丫头和昊宸我倒是想多留些时日,有他们在跟前儿,也能陪我解解闷。” 朱珠瞧了司庭远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笑道,“那就叨扰舅母了。” 李家大夫人瞪了朱珠一眼,嗔道,“与舅母还说这等生份的话,真是该打!”说着,当真用手轻轻拍了拍朱珠的手臂。 朱珠假装吃痛,哄得李家大夫人哈哈大笑。 从李家出来,朱珠和司庭远坐着马车去了天香楼。 房掌柜正与小二交代着事儿,就瞧见朱珠和司庭远从外头进来,一时双眼放光、惊喜万分,忙迎了上去。 “房掌柜,许久不见,你可还好?”朱珠含笑,对迎上来的房掌柜道。 房掌柜拱手,“老夫好着呢!倒是小东家您,身子可好些了?前儿个听东家说您醒了,我这心里头可是替您高兴。” 朱珠抿唇一笑,道,“多谢房掌柜关心,我身子好多了。”顿了顿,又道,“三年没吃咱们天香楼的豆腐宴了,我可是馋得狠,劳烦房掌柜吩咐厨房做一桌来,可好?!” “小东家作甚如此客气?!我这就吩咐下去。”房掌柜说着,就招来小二,让他去后头厨房传话。 房掌柜则亲自领着朱珠和司庭远上了二楼厢房,原本这朱珠成了天香楼的小东家,就该上三楼才是,可朱珠却嫌麻烦,又因待惯了二楼的厢房,便将此事做了罢。 进了厢房,朱珠和司庭远坐到椅子上,房掌柜替他们倒了茶,陪着坐了会儿,便道,“小东家,既然您已经醒了,那账本的事儿,日后是不是就由您来瞧了?” 朱珠摇头道,“按了这三年的惯例,每月给了七管事瞧。待到年底,我再瞧总账就是了。” “我晓得了。”房掌柜点了点头,又待说些什么,就听得楼底下街面上一阵喧哗。 禁不住内心的好奇,朱珠起身,拉着司庭远走到窗前,两人一同朝底下瞧。 待瞧清楚被人群围在中央的葛琼时,朱珠不由得挑了挑眉,与司庭远对视了一眼,这人啊真是走到哪,惹事惹到哪! “小东家,底下怎么了?”房掌柜亦是走过来,伸头往底下瞧,这一瞧倒是吓了自个儿一跳,“那……那……那不是东家夫人?!哎哟,这般被陌生男子抓着可得了?!我得下楼赶了那些人去!”说着,欲要转身下楼。 司庭远拦了他,道,“房掌柜别忙了,你往那儿瞧。” 房掌柜顺着司庭远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冷墨站在街角处,满面寒霜地瞧着葛琼,仿佛葛琼是那街面上偶然遇到的陌生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房掌柜愣了愣,随即便歇了方才那要替葛琼解围的心思,毕竟葛琼的相公都不管这事儿,他管个什么劲儿,没得在冷墨跟前逃了没趣儿! “诶,夫人,你别走啊!”乞丐甲挡住葛琼的去路。 “让开!”葛琼呵斥,心中暗恼,自个儿的丫鬟去买个布匹怎么这些时候了还不回来,若是有丫鬟在,她那粗粗壮壮的模样定能挡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乞丐! “夫人,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呐。”乞丐甲笑呵呵地去抓葛琼的手。 “啊,你放开!”葛琼一时不察,自个儿的手被抓了个正着,只得使劲挣脱。 身旁的其他乞丐乙顺着乞丐甲的话道,“是啊夫人,你可不能将我们用了就丢啊!” 葛琼不住地挣扎,满脸的惊恐,“哪里来的乞丐在这儿胡言乱语,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夫人说这话可就伤我的心了,昨儿个晚上,你不还夸我勇猛无比,硬是缠着我多来了一回?!”乞丐丙用他那脏兮兮的手如西子捧心一般捂着自个儿的胸口,一副被葛琼伤透了心的模样。 葛琼闻言,脸色一白,没错,昨儿个晚上,她确实说过这话,做过那事,可……可她明明是与冷墨行那鱼水之欢!眼前的乞丐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你还说过我腰杆子灵活,把你弄得恨不得上了天。”乞丐丁一脸暧昧,说着那不堪入耳的话。 “对对对,夫人也这么说过我!我去的那几晚,都弄了有三四回!”乞丐戊笑道。 乞丐己不甘示弱,“三四次算什么,我上回直弄了有七回,第二日那腿儿直打颤。” “啧啧啧……”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瞧不出来啊,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居然如此沉溺于床笫之事!” “没听见那几个乞丐唤她夫人吗?!想必是丈夫不在家,空闺独守的,耐不住寂寞了!” “这耐不住寂寞,也用不着寻乞丐?!瞧她那样儿,家里头该是有奴仆小厮的,勾搭他们不是更容易?!” “谁晓得呢?兴许这女子有不一般的癖好,专爱勾搭乞丐呢!” “哈哈哈……”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直钻进葛琼的耳朵里。身旁围着她,对她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乞丐们也是淫语荡笑的,葛琼一时崩溃大叫,“住口,住口,都给我住口!我是这天香楼的东家夫人,你们今儿个一个一个的诬赖于我,待我寻了我家相公,定要抓了你们见官去!” 天香楼的东家?! 县城里的人都听说过这天香楼的东家,那是顶顶富贵的人家,生意都做到了皇家那儿,那却是不能得罪的。 若真是诬赖了他家的夫人,那……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围观的人群闭了嘴,往后退了退。 葛琼见状,心中得意。 但她的得意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那几个乞丐却是不同于围观的人群一般,竟是毫无惧色。 正当葛琼气结的时候,有一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葛琼一瞧,是冷墨的贴身侍卫。 葛琼一喜,忙喊道,“你来得正好,快将他们拿下!” 第415章 休书一封 可谁知,那贴身侍卫却充耳不闻,只是从怀中拿了一个信封来,递给葛琼,冷声道,“公子给你的休书,你拿去!”说罢,便不管葛琼是接还是不接,将那休书脱了手,转身离去,不给葛琼抓着他哭闹的机会。 “不,不可能。相公答应了我永不休妻的,有他亲手所写的文书为证!”葛琼大喊,趁着乞丐甲松懈,一把挣开了他的钳制,从怀里拿了贴身放着的文书扬了扬。 那贴身侍卫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冷笑,“是吗?那你就仔细瞧瞧你手里的文。” 葛琼一滞,心里头有不好的预感,她微颤着手打开那文书,只瞧了一眼就让她肝胆俱裂! 上面不再是“永不休妻”的字样,取而代之的是“若葛琼犯了七出之条,冷墨可随时随地将她休弃。”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文书一定是被掉了包! 葛琼双目圆瞪,死命地抓着那文书,将其弄得皱巴巴的。 没想到,她日防夜防,生怕文书被掉包,却没想她整日里将它贴身存放着,居然还会糟了贼手! “哈哈哈,既然夫人你已经被休了,那不如日后就跟着我们兄弟算了,好歹是不用再偷偷摸摸,可以做那长久的夫妻了。”乞丐乙舔着脸,凑到葛琼跟前,笑得越发猥琐。 “谁要与你们这种污浊邋遢的人做夫妻!”葛琼一巴掌推开乞丐乙,呵斥道。 “啪!啪!”两声巨响,葛琼的脸上挨了乞丐甲重重的两巴掌,那张养得白嫩的脸立时就肿了起来,像个白面馒头。 葛琼摔坐到了地上,手里的文书和信封掉落在地上,信封松开,从里头划出一张休书,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葛琼刚想去拾,就被眼疾手快的乞丐乙发现,给抢先拾了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大哥,咱们发财了!”乞丐乙哇哇大叫。 一众乞丐兴奋不已,终于不能再露宿街头,吃那些不是人吃的东西了。 “还给我!”葛琼尖叫着扑上去抢。 乞丐乙哪里会让她得逞,侧身一扭,就让葛琼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老二,把银票收起来。”乞丐甲吩咐完乞丐乙,又去对乞丐丙和乞丐丁道,“老三、老四,把这娘们抓了,咱们走。” “啊啊啊啊……别碰我,别碰我……”葛琼嚎叫着往一旁缩去,同时又去向周围的人群求助,“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面对葛琼不住的哀求,瞧热闹的人群纷纷不以为意,还在葛琼扑上来的时候,往后退去。 当然也有心软的,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瞧着葛琼可怜,面露不忍,禁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自家儿媳妇迅速拉住,“娘,您别去!” “是啊,老姐姐。”旁边的又一老妇附和道,“可别沾这档子事儿,免得给自个儿惹上一身骚。” 老妇怔了怔,眉头皱起,略想了想,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退回了人群中。 这会儿,人群中突然有男子高声道,“诶?这女子瞧着好生面善,似是在哪儿瞧见过!” “啧啧啧……”有好事的大汉一听,调笑道,“难不成兄弟也与这女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说出来让哥哥听听!” “呸……”那男子啐了一口唾沫,恼羞成怒,“把你那见不得人的想法收起来,老子可瞧不上这种不干不净的女子。” 大汉耸了耸肩,“得得得,就当我没说。” “我想起来了。”有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恍然大悟道,“我晓得她是谁了!她就是三年前在青楼卖笑,赎身后又与生母共侍一夫的葛琼!” “哟,真真是瞧不出啊。”有妇人上下打量那书生,笑道,“你相貌堂堂一介书生,对此等香艳之时倒是如数家珍!” 书生红了红脸,强自镇定地道,“大娘说笑了。我只不过有幸亲眼瞧见她们母女被拆穿罢了。” “书生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人附和道,“三年前那事儿,可是在咱们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番对话一出,人群一阵哗然。 葛琼顿时脸色煞白,脑袋里如同炸了雷一般作响,她以为自个儿死而复生,往事都能被抹去,不会再纠缠于她。谁知,到今时今日,她那些不堪的事儿还被人记得,被人提起。 “啊……”葛琼大叫一声,受不住人群的指指点点,双眼一番,就晕了过去,连狡辩否认都没有机会。 “大哥,没想到这贱人如此放荡,我可是瞧不上。既然咱们有钱了,不如去买几个干净的丫头来伺候咱们,如何?”乞丐丁凑到乞丐甲身边提议道。 乞丐甲转了转眼珠,笑道,“干净的丫头要买,这贱人咱们也不能放过。毕竟她床上功夫了得,咱们留着也能多享受享受。” “大哥说得是!”乞丐们想想,却是这么个道理,遂纷纷应了,抬着葛琼,就呼呼喝喝地离开了。 人群瞧没什么热闹了,也就散了去。 这会儿,冷墨才从街角处走了出来,朝天香楼二楼朱珠和司庭远站着的窗口望去,并微微点头示意。 朱珠和司庭远自然是瞧见了,亦是点头回应。 “冷公子,厢房一叙。”司庭远传音入密,让冷墨欲转身离去的脚步一顿。 随即,冷墨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身后的贴身侍卫,迈步朝天香楼走去。 关了窗,朱珠和司庭远在桌前坐下没多久,冷墨便推门进了厢房。 房掌柜见此,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推说去催一催那豆腐宴,出了厢房去了后厨。 请了冷墨坐下,朱珠笑道,“冷公子,好魄力!” 冷墨一顿,心知朱珠说的是葛琼的事儿,嘴角扯了扯,笑道,“司夫人过奖了。” “不过,冷公子今日之举却与你先前所说的相差甚远,这是为何?” 答应娶葛琼后,冷墨曾与司庭远密谈过,按了他那会儿的法子,葛琼不会这么快就受难,于是,司庭远便有了这么一问。 第416章 下场 冷墨淡淡地道,“法子想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不如就快刀斩乱麻,以免徒生其他事端!” 冷墨原想着待葛琼怀了那几个乞丐的孩子,再拆穿她,让她万劫不复,尝一尝当年她那亲娘尝过的滋味。 可这段时日,他发现,葛琼竟越发地不安分起来。利用自个儿冷家夫人的身份,对内,苛刻下人奴婢,整日里非打即骂;对外,欲学起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放印子钱。 冷墨可瞧不得这些种种,忍无可忍之下,便有了今日这场热闹。 司庭远闻言,点头道,“冷公子说得在理。” 这会儿,只听得朱珠道,“你们别忘了,那葛琼可是如同蟑螂一般,打不死的。兴许过些日子,她就能从那几个乞丐手里逃出来,再次攀上高枝儿,也未可知!” 葛琼不是那种屈服于命运之人,若是给她机会,她定会千方百计达到她的目的。 “司夫人放心。”冷墨垂眸,眼底满是冷意,“我已派人盯着她,断不会让她有可趁之机。” 朱珠抿了抿唇,颔首笑道,“冷公子考虑得极是周到。”顿了顿,朱珠又道,“日后葛琼有何‘好’下场,冷公子可要记得与我夫妻二人好好说道说道。” 朱珠那刻意强调的“好”字,让司庭远和冷墨会心一笑,均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只听得冷墨浅笑道,“断不会忘了司公子和夫人。” “如此甚好!” 话到此处,三人便不再提及葛琼的事儿,只说起生意上的事儿来。 当然,朱珠已三年未碰生意之事,所以,多半是司庭远和冷墨在交谈,而她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 一时,豆腐宴送了上来,朱珠和司庭远吃了,便与冷墨告辞,回了城西小院儿。 …… 待葛琼清醒过来,已然被五花大绑,身处乞丐们原先用来栖身的破庙之中动弹不得。 至此,葛琼便落入了那些乞丐之手,成了他们的暖床工具。 三个月后,一大早,乞丐们还在熟睡,就被一群官兵从门外闯入,从被窝里拖了起来。 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就见葛琼披着衣裳扑到官兵后头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怀里嚎啕大哭。 “官爷,就是他们抢了我心爱的小妾,快抓了他们。”中年男人喊道。 领头的官兵道,“赵老爷放心,这儿就交给我们了,您带着您家姨娘回。” 中年男人点头,揽着葛琼往外走,葛琼扭头,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但眼里却满是得意。 没错,她从来就不是那等逆来顺受之人,于是她先前假意顺从,将那些乞丐哄得高高兴兴的,逐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让她时常得以出门。她才能勾引到富商赵老爷,借他的手,脱离那些又脏又臭的乞丐。 可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就当葛琼以为自个儿能从此在没有主母当家的赵家外宅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被冷墨派来的侍卫传信给了在赵家祖宅伺候公婆的赵夫人手里。 那赵夫人是个既善妒又心狠的人,趁赵老爷去邻国做生意,派了心腹嬷嬷过来外宅,将葛琼弄晕,灌了一碗哑药,再一根麻绳捆了,送进了自个儿那年迈叔父的府邸。 赵夫人的叔父约莫七十来岁的样儿,早已儿女成群,孙儿曾孙绕膝,可还不停得纳妾,端的是人老心不老。 见赵夫人送来葛琼让自个儿享用,赵夫人的的叔父也不客气地收下了,直夸赵夫人懂事。 葛琼还昏迷着,赵夫人的叔父就命丫鬟将她的衣裳扒了,绑在床上,一副玉体横陈的模样。 葛琼的肌肤不算白皙,但胜在年轻紧致,让赵夫人的叔父极是满意,想必是极美味的! 赵夫人的叔父舔了舔舌头,满脸猥琐地走到床前,伸出那如同枯树叶一般的手,抚上了葛琼的身子。 身子上的粗糙不适感让昏迷中的葛琼禁不住动了动身子。 不知何时,赵夫人的叔父手里多了一把特制的小刀,手上一用劲,就在葛琼的身上划了一道口子,从里头流出鲜血来。 葛琼吃痛,醒了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赵夫人的叔父那一双浑浊又嗜血的眼睛。 还不等葛琼有所反应,赵夫人的叔父低头就用嘴去吸吮那从伤口里流出的鲜血。 葛琼挣扎,可因为被绑着,动弹不得,只得绝望又痛苦地瞧着赵夫人的叔父在自个儿身上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再贪婪地吸食自个儿的血液! 待赵夫人的叔父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葛琼早就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葛琼被冻醒,环顾四周,并不是赵府的屋子,又想起方才那陌生的恐怖老头。 终是头脑清明起来,她先前好端端地在赵府的屋子里坐着,突地闯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弄晕了。 所以……她是被卖了! 葛琼想高声喊人,可却发现自个儿发不出任何声音,喊得急了,也只不过是“咿咿呀呀”那般难听刺耳的声音! 葛琼心下猛地一沉,她她她……她不仅被卖了,还被弄哑了! 兴许是听到动静,门外进来一个小丫鬟,见葛琼醒了,便过来替她松绑。 葛琼指着身上的伤口,比划着让小丫鬟替她上药。 小丫鬟打量了葛琼一眼,明白她的意思,但摇了摇头,说是老爷吩咐了不允许上药,也不允许穿衣,说着就扔下一句“我去替姨娘拿些馒头来”就出了门。 葛琼气怒,只得忍着痛,自个儿下床,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根本就没有伤药,也没有衣物! 葛琼苍白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跌坐在了床上,犯了锥心的疼! 至此,葛琼过起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每天都只能吃馒头,身上的伤没有一天是好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只说眼前,朱珠和司庭远在城西小院儿歇了一晚,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便坐上马车,出了县城。 夫妻俩没有立时就回村,而是在县城不远处的岔路口弯了道,往朱珠三年前买下的庄子而去。 第417章 惩恶 刚进庄子,白芷和暗二就候在了那儿。 朱珠撩开车帘,司庭远将她扶了下来。 白芷和暗二便上来行礼,“公子、夫人。” 朱珠和司庭远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事情办得如何了?”朱珠问道。 白芷回道,“夫人放心,来龙去脉已经查明白了。那一家子欺男霸女的东西这会儿被关在地牢里头,万嫂子和万婆婆的屋子也已物归原主,只是万婆婆到底年老体弱,又受了打骂,身上有伤,这会儿还躺在炕上,动弹不得。” 朱珠脚下一顿,问道,“可请了大夫?” 白芷点头,“请了。大夫说,万婆婆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得仔细养着。” “嗯。”朱珠点头,侧头对司庭远道,“相公,我们过去瞧瞧。” “好。”司庭远微微颔首,牵着朱珠,由白芷和暗二引着往万家而去。 一路上,许久不见朱珠的那些庄户人家这会儿见了朱珠是如同房掌柜一般又惊又喜,纷纷与她问着好。 司庭远亦是很少露面,大家瞧着他带着好奇。 朱珠一一点头示意,与司庭远一同感受着那些庄户的热情。 敲开万家的门,一个头上缠着白纱布的妇人,瞧见朱珠和司庭远,便“扑通”一声,实实在在地跪在了两人跟前,边磕头边道,“多谢公子夫人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 “万嫂子快起。”朱珠松开司庭远的手,弯腰去扶那妇人,“可莫要再磕了,仔细额头上的伤。” 就算朱珠制止得快,万嫂子那磕得实实在在的响头,到底是让她额头上的伤又渗出了血丝来。 万嫂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请了朱珠和司庭远他们进门。 门一关,外头的人群没了热闹可瞧,便都散了去。 万家虽然有些破败,但收拾得倒是干净,朱珠不动声色地四下瞧了瞧,暗自点了点头,对万嫂子的印象越发好了。 请了朱珠和司庭远在堂屋里头坐了,万嫂子拿了碗倒了白水来,局促地端到朱珠和司庭远面前,道,“家里头没有茶叶,就委屈夫人和公子喝这白水了。” 司庭远点头,淡淡地道,“无妨。” 万嫂子就退到一旁,低着头不说话,手不住地戳着衣角,显示了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朱珠笑道,“万嫂子,我想去瞧瞧万婆婆,可方便?” 万嫂子闻言抬眸,不住地点头,“当然方便,当然方便。夫人随我来。”说着,便转身欲要引着朱珠往外走。 朱珠瞧了一眼司庭远。 司庭远会意,“去,我在这儿等你。” 朱珠点了点头,与白芷一道,跟着万嫂子去了万婆婆的屋子。 万婆婆正躺在床上瞧着头顶的房梁发呆,听到动静,侧过头来,瞧见自家儿媳带了两个女子进门,便问道,“这两位是?” 万嫂子道,“娘,这是咱们庄子的东家司夫人,还有白芷姑娘,您瞧见过的,忘了不成?” 万婆婆垂眸想了想,突地激动道,“是大恩人来了!”说着,欲要挣扎着起身给朱珠磕头。 “嫂子快去拦一拦。”朱珠见状急道。 万嫂子连声应着,去拦自家婆婆,“娘,您就好生躺着。” “是啊万婆婆,您养好身子,才是对咱们家夫人最好的感谢了。”白芷笑道。 万婆婆一顿,不再坚持,只躺在床上,感激地对朱珠道,“这回多亏了夫人出手相助,不然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占了我这屋子,赶了我们婆媳俩出门,到时候真是走投无路,怕是要一根绳子了结了自个儿去。” “你们是我庄子上的人,我当然是要护着的。您就踏实地养着身子,今后再不会有人来打搅你们婆媳俩。”朱珠笑道。 万婆婆笑呵呵地点头。 陪着万婆婆说了会子话,见万婆婆没了精神头,朱珠便与万嫂子她们一道出了屋子。 刚踏出屋子,就见司庭远在院中背手站着。 朱珠走过去,微微抬头,问道,“相公怎么出来了?” 司庭远侧过头,伸手将朱珠的碎发往耳朵后捋了捋,温柔地浅笑道,“这庄子空气极好,在堂屋里头坐着,怕是辜负了这份天然之气。” 朱珠笑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扭头对束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万嫂子道,“那几个恶人我今日便要处置了去,万嫂子你是苦主,便与我们走一趟。” 万嫂子忙不迭地点头,“我听夫人的。” 朱珠轻轻地“嗯”了一声,吩咐暗二去提了那一家子恶人往庄子广场候着,再吩咐白芷去喊了庄子上的人来,她要杀鸡儆猴! 听闻阔别多日的东家要亲自处置万婆婆那恶侄子一家,庄子上的庄户都放下手中的活赶了来,并都不约而同地拿了不少烂菜叶和臭鸡蛋。 待瞧见暗二押了一中年夫妇并两个少年上了广场,便迫不及待地扔出了手中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直砸得那恶侄子一家全都懵了去,躲闪不得。 好在暗二身手好,往旁边一闪,没有中招,不过那阵仗却也是让他吓了一大跳,恨不得抚着胸口喊“娘”了。 不多时,朱珠和司庭远,以及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万嫂子出现在广场上,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恶侄子一家自然是识得朱珠和司庭远的,一见到他们,便扑上前,嘴里喊着“冤枉啊、冤枉啊……” “去去去,莫要用你们的脏手碰公子和夫人!”暗二冷声喝止,同时抽了抽手中的佩刀。 果然,这一举动将那恶侄子一家给吓住了,直缩了缩脖子,跪伏在地上,不敢嚎叫和动弹。 朱珠瞧了司庭远一眼,司庭远朝她鼓励般地点了点头。 于是,朱珠清了清嗓子,对那恶侄子一家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的婢女已经与我说得一清二楚,你们便不要再装模作样地与我喊冤了!” “夫人,您可不能只听您婢女的一面之词,她……她那是诬陷我们!”恶侄子指着白芷,嘴硬道。 第四百一十八章 攀扯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瞧着那恶侄子就像是瞧着傻子一样,夫人若不信自个儿的贴身婢女,难不成还信外人不成?! 真真是愚蠢至极! 白芷被这般攀扯,立时跳了脚,“放你娘的屁,姑奶奶诬陷你们做什么?能得夫人的赏金还是万家的屋子?再胡乱攀扯你姑奶奶,休怪我不客气!” 朱珠嘴角抽了抽,这白芷一急,这嘴里头就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外蹦,“行了,白芷,与他们计较做什么?!没的降了自个儿的身份。” 白芷一听,却是这么个道理,便“哼”了一声,不再去搭理那恶侄子。 “本夫人为人最是公道,这就给你个机会,让我听一听我家婢女是如何诬陷你们了?!”朱珠瞧着那一家子,说得漫不经心。 既然有人要在她面前唱戏,朱珠怎么会不给这么个机会?! 反正这日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自个儿和相公找个乐子。 那恶侄子一听,当真以为机会来了,忙不迭地开口道,“夫人,我那姑母常年身子骨不好,我便想着与我媳妇儿就近照顾着点儿,让俩小的也能承欢姑母膝下,给她平日里多解解闷儿,哪里是想要霸占万家的屋子?!我们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见啊!” “哦?你如此说我可就不明白了。”朱珠挑眉,“据我所知,这万家除了万婆婆,可还有个万嫂子,她照顾万婆婆照顾得好好的,可用不着你们登堂入室。” “哎……”那恶侄子长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有难言之隐?”朱珠挑眉,“既然如此,本夫人也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非要逼你说出口。也罢也罢……” 朱珠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恶侄子便脸色大变,急忙说道,“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就是……就是……哎……”深深地叹了口气,恶侄子转而瞧向站在朱珠身后的万嫂子,开口道,“弟妹,对不住了。” 此话一出,让万嫂子和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有给众人更多疑惑的时间,那恶侄子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一家搬进万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我这万家弟妹守寡多年,早已生出外心,与人私通……” “你……你胡吣什么?!”被这般泼脏水,饶是平日里性格温和的万嫂子都生起那万丈怒气来,指着那恶侄子高声喝道,“自相公去后,我自问安分守己,侍奉婆婆,独守家宅,从不曾与人有那起子见不得人的私情!你莫要空口白牙,毁我清誉!” “呵……”那恶侄子冷哼,对自家婆娘道,“婆娘,你将你之前瞧见的,与大家伙儿好生说道说道。” 那恶侄媳愣了愣,她哪里瞧见过什么?!可见自家男人对自个儿暗地里使的眼色,立时心里头有了主意,没瞧见,难道就不能编了?!反正寡妇门前是非多,说不准大家伙儿就信了! 于是,那恶侄媳愤愤地开口道,“我男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和相公心善,不准备将事儿摊开说个明白,也算是全了万家的颜面。可这会儿,不说却是不行了!”说着,那恶侄媳高声嚷道,“大家伙儿都听好了,前些日子,我上门去瞧姑母,就曾亲眼所见这万家弟妹与奸夫在屋子里头厮混,还商量着要暗害了姑母,好名正言顺地占了万家的屋子,与奸夫长相厮守!” 万嫂子被气得满色通红,朝朱珠道,“夫人,我没有……” 朱珠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对那恶侄子和恶侄媳道,“这倒是新鲜,怎么你们前头却是不揭穿?” 那恶侄子道,“我那姑母身子不好,若是将这种丑事抖落出来,恐受不住。我和婆娘便琢磨着,有我们俩在跟前盯着,万家弟妹也没有机会暗害婆婆。” “嗯。”朱珠点头。 就在那恶侄子一家暗自欣喜,以为朱珠相信了的时候,就听得朱珠话锋一转,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说说那奸夫是何人?” “是……”那恶侄子一时语塞,他和自家婆娘胡编乱造的事儿,哪里有什么奸夫?! 诶?那不是庄子上的李石头?这人家里头有个瘫子爹,二十好几了没有姑娘瞧得上他,至今还打着光棍,不如就…… 想到这,那恶侄子心一横,抬手指着人群中的李石头,高声道,“是他!” “哗……”众人哗然,顿时炸开了锅,“ 李石头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脸憋得通红,怒喝道,“胡说八道!” “污蔑,全都是污蔑!”万嫂子怒不可遏,“噗通”一下,跪到了朱珠跟前,仰着头,道,“夫人明鉴,我与这位兄弟虽在同一个庄子上,但从未有过深交,一年到头的,也就见面点个头罢了。” 李石头也上前几步,跪了下来,以头触地,口中道,“夫人,万嫂子所言皆是事实,没有深交,何来的私情?!请夫人做主!” 万嫂子也俯身叩首,道,“请夫人做主。” “呸……”朱珠还没开口,那恶侄媳妇倒是抢先道,“还说没有私情?!这话接话的,说得倒是顺溜!” 万嫂子这会儿都要被气笑了,这随口就泼脏水的能力,眼前这夫妇俩只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你这婆娘竟是睁眼儿说瞎话!”庄子上积了年的老妇站了出来,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侄媳妇道,“老婆子瞧着李家石头小子长大,他为人最是老实、正直,这么些年了,除了家里家外的忙活,照顾他爹,哪里是有闲工夫去勾搭万家媳妇儿的?!” “就是。”庄子上与李石头相熟的人纷纷点头,他们相信李石头的为人,不会做出违背人伦道德的事儿来。 “哼,李石头不会,可架不住寡妇寂寞,主动勾引,这一来二去的,不就……”那恶侄子满脸的阴笑,他就不信,他和自家婆娘联手,这脏水万嫂子和李石头淋定了! 。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处置 朱珠叹气,扭头和司庭远对视了一眼,怎么办?原本想看他们能唱出什么好戏来,谁承想却是一出烂戏,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赶路回桃花村,也能到家吃上口热乎饭。 司庭远瞧出朱珠的无奈和懊恼,给了她一个宠溺的眼神,让她自个儿看着办。 朱珠暗自“吁”了口气,欲要开口打断这场毫无意义的诬陷指控。 可谁知,却被平日里与万嫂子亲近的刘家媳妇抢了先,只听得她口齿伶俐地道,“万嫂子在娘家时就本本分分,嫁来这庄子上,虽是命不好,男人早早地去了,但万婆婆待她极好,说是母女也不为过。这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从不曾朝三暮四,到了你们嘴里就是耐不住寂寞,勾引他人有了私情。当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今儿个却是开了眼了!” 那恶侄子梗了脖子,强硬地道,“你们知道些什么?!这女人藏得可深,明面上瞧着是个贞洁烈妇,其实私下里……” “私下里什么?”朱珠终于有机会开了口。 那恶侄子咽了咽口水,道,“私下里还想勾搭我!” “不错,不错。”那恶侄媳妇连连点头,可下一秒却脸色大变,突然尖叫出声,麻溜地朝万嫂子扑了过去,尖声道,“好你个臭婆娘,居然敢勾引我男人,我这就抓破你这张狐媚脸!” 可还没等那恶侄媳妇靠近万嫂子,就被白芷抓了后颈的衣领,一把提了起来,呵斥道,“夫人和公子在这儿,休要造次!”说着,就将那恶侄媳妇往她男人身上一丢,直把两人摔得个头昏眼花。 “行了行了。”朱珠挥了挥手,道,“我不耐烦再听这些。若是万嫂子和李石头有私情,你们拿出证据来就是了。” 证据? 李石头都是那恶侄子胡乱攀扯的,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那恶侄子一时慌了神,扯了扯自家婆娘的衣袖,给她使眼色,让她想想办法。 可这会儿,那恶侄媳妇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并且充斥着自家男人说的万嫂子勾引他的话,哪里会有什么理智?!于是,只听得她冷笑道,“扯我做什么?这子虚乌有的事儿,哪里来的证据?!”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那恶侄子脸色一白,忙狡辩道,“夫人,您别听我这婆娘瞎说。她平日里经常犯糊涂,这会儿说的都是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恶侄媳妇一反常态地道,“我和我男人空口白牙,是在污蔑万家弟妹和李石头,他们没有私情,都是我们瞎编乱造的!” “你疯了,你疯了!”那恶侄子一把捂住自家婆娘的嘴,脸色黑沉,像极了那黑煤炭。 朱珠扯了扯嘴角,对那恶侄子道,“自家婆娘都不帮衬你,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恶侄子到此时,还依然坚持万嫂子和李石头有私情。 朱珠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吩咐道,“庄头,着人将他们压着,大的打二十个板子,小的打十个板子。” “是。”至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庄头应声,吩咐下人去拿了板子来,压了那恶侄子一家,就打起了板子。 一时间,广场上充斥着那恶侄子一家的痛苦嚎叫。 庄户们瞧着,纷纷揪紧了心,不是因为同情那恶侄子一家,而是害怕自个儿也会有那么一日。 待板子打完,那恶侄子一家已经嚎不动了,这些板子不至于将他们打残打死,但也能让他们伤一段时间。 朱珠又去吩咐白芷和暗二,道,“把他们逐出庄子,不允许带走庄子上的一分一毫。” “是,夫人。”暗二和白芷躬身应了,提了那恶侄子和恶侄媳,将他们的嘴都堵了,连同两个小的,一并扔出了庄子。 “快起来,别跪着了。”瞧着白芷她们走远,朱珠虚扶了一把,让万嫂子和李石头起身。 万嫂子和李石头谢了朱珠,便站了起来。 朱珠这才将视线投到庄户们身上,沉声道,“先前买下这庄子的时候,我便与你们都说过,不要做出一些偷鸡摸狗、欺软怕硬的事儿来,否则定要受罚,并赶出庄子。今儿个万婆婆侄子一家便是例子,希望你们都能引以为戒,可莫要再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朱珠话音刚落,就听得庄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忙不迭地道,“夫人,我们可不敢啊!” “是啊,自从夫人买下咱们庄子,咱们每家每户日子都越过越好了,对夫人只有感激的,哪里会对您的话阳奉阴违?!” “啐,都是那家烂了心肠的狗东西做的好事儿,连累咱们被夫人责骂!” …… “庄头。”朱珠不理会那些七嘴八舌的庄户,转而唤了站在一旁默然无语的庄头,“你可知错?” 庄头一顿,忙跪到地上,言简意赅地道,“知错。” 朱珠又问,“错在何处?” 庄头道,“身为庄头,没有约束庄户,管理好庄子,请夫人责罚。” “嗯。”朱珠点头,“那就罚你半年的月钱,小惩大诫,望你日后在治理庄子上多费些心思。” 原以为朱珠会将他的庄头之位给撸了去,谁知朱珠仅仅只是罚他月钱,庄头惊喜万分,对朱珠感恩戴德,“多谢夫人,今后我一定对庄子尽心竭力,不负夫人所托。” “别高兴得太早,若有下回,你就直接卸了这庄头的差事,一家老小出了这庄子。”朱珠沉声道。 庄头一凛,恭敬地道,“是,夫人。” 朱珠与庄头的话,在场所有庄户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亦是如同庄头一般心头微微发紧,朱珠虽瞧着是好脾气之人,但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今后他们可要谨言慎行,做好庄子上的差事才是!毕竟,这十里八乡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庄子有每年十两银子的工钱了。 此间事了,司庭远才上前,牵了朱珠,欲要去庄子上的院子歇息,可远远地就瞧见方才押了那恶侄子一家出庄子的暗二快步而来。 就在两人诧异对视之时,暗二来到近前,附在司庭远耳边低声了几句。 。 第四百二十章 信来 司庭远瞬间脸色大变,眸光阴沉。 能让司庭远变色的事儿屈指可数,如今这般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于是朱珠急问,“怎么了?” 司庭远不答,只紧紧地拉了朱珠的手,往庄上的宅子里快步而去。 待进了宅子,司庭远才开口,沉沉地道,“宫中眼线传信,乾德帝已知我身在何处,欲派心腹将我暗杀。” 朱珠脚下踉跄,脸色一白,急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司庭远道,“西北已经不能待了,我们去先帝皇陵。” “好。”朱珠点头,朝外喊了一声,招来白芷,“白芷,你快回桃花村,与丁嬷嬷一道将家里头值钱的物件儿都收拾收拾,我们启程去先帝皇陵。” 白芷已经从暗二嘴里听说了乾德帝派人来暗杀的事儿,所以朱珠这般言语,她没有多嘴说什么,只应了是,匆匆地往外而去。 可谁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白芷去而复返。 只见她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道,“公子,夫人,丁嬷嬷来了。” 朱珠惊诧,与司庭远对视了一眼,亦是瞧见司庭远眼眸里的疑惑,遂道,“快让她进来。” 让人难以预料的是,丁嬷嬷不是走进来,而是被抬着进来的。丁嬷嬷被安置在一张木椅上,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饶是如此,纱布下还渗出不少血液,让人瞧着心惊。 朱珠一惊,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丁嬷嬷跟前,瞧着她脸色惨白的模样,眼里就涌出泪来,“丁嬷嬷,你怎么……” 丁嬷嬷强撑着笑了笑,虚弱却又温和地道,“夫人莫哭,老奴不过伤了脑袋罢了,这条命还保得住。” “这伤了脑袋可是大事儿,还是让何御医来给你仔细瞧瞧才好。”朱珠用帕子拭了泪,去唤暗二,“快去县城带了何御医来。” 丁嬷嬷忙拉住她,“不用了夫人,眼下之事更为紧迫。” 朱珠顿了顿,瞧着丁嬷嬷,等待她的下文。 丁嬷嬷继续道,“不知何故,今儿早些时候有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闯进村子,见人就砍,遇人就杀。老奴碰上了脑袋昏死在地上,才得巧逃过一劫。” 待得丁嬷嬷昏昏沉沉地苏醒过来,整个桃花村早已成了人间炼狱。她简单地给自个儿包扎了一番,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城去寻司庭远和朱珠。 半路上,丁嬷嬷头晕目眩,体力不支,终是跌在地上。幸得遇上出城送田太傅去城外道观的冷墨,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又从冷墨口中得知司庭远和朱珠去了庄子上,便央了冷墨派人将她送了来这儿。 “砰……”是拍击木桌的声音。 朱珠抬头望去,脸色愈发苍白,颤抖着声音问司庭远,“可是……可是……” 司庭远阴沉着脸,“不离十。” “动作可真快。”朱珠喃喃地道。 他们才得了消息,乾德帝派的人就到了。 这会儿,丁嬷嬷颤巍巍地从怀里拿了一个沾了血的令牌出来,道,“这令牌是老奴在地上捡的,怕是那些贼人不慎遗落的,公子夫人,你们瞧瞧。” 司庭远接过一瞧,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屠杀桃花村的是乾德帝的心腹侍卫。 “砰砰砰……”屋门从外头被敲响,庄头的声音传来,“公子、夫人,有位姓冷的公子前来拜访。” 冷墨?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一眼,让白芷陪着丁嬷嬷下去歇息,再吩咐庄头去迎了冷墨进来。 冷墨进门,开门见山地道,“方才路过桃花村,见满村死寂一片,又有丁嬷嬷受伤在前,我便进村瞧了一眼。”说到这,冷墨脸色不太好,闭了闭眼,凝重道,“若我猜得没错,该是……派人来了。”边说边指了指天。 早先因着田太傅的原因,冷墨便知晓司庭远的身份,也深知乾德帝与镇北王府的恩怨纠葛,所以不难猜到桃花村的屠戮是冲着司庭远而来。 司庭远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冷墨所言。 冷墨皱眉,“那可大事不妙。”说着,眼神瞥了瞥朱珠,里头蕴藏着满是担忧。灾祸来临,也不知朱珠一个弱女子可受得住。 可出乎冷墨意料的是,朱珠虽是脸色泛白,但神情却少见惊慌,倒是让冷墨刮目相看。殊不知,朱珠已然在前头惊慌无措过,这会儿已是接受了这般的现实,当然能够稍显坦然。 冷墨抿了抿唇,开口道,“世子爷,如今多说无益,不如先离了这西北再谋后事?!” “嗯。”司庭远心里也是这般的想法,便转而去吩咐暗二,“准备马车,按原计划撤离。再传信天枢和暗一,沿路接应。” 早在司庭远替司昊辰接下先帝皇陵的兵马,便谋划了一旦行踪暴露,就从西北桃花村撤去先帝皇陵的路线。 所以,司庭远一吩咐,暗二便知道该如何做,直接拱手,二话不说便退下去做安排。 “相公。”朱珠眉头紧锁,唤了声司庭远。 司庭远朝她瞧来,用眼神询问她。 朱珠道,“我担心舅舅和舅母他们,若是乾德帝查到我们的关系,怕是性命不保。” 司庭远笑道,“娘子放心,舅舅他们我早已有所安排,这就让暗二传信过去,舅舅知晓该如何行事。” 听司庭远这般说,朱珠吁了口气,对李家大老爷他们的担忧放下了不少。 这会儿,冷墨道,“暗二此间事忙,况且还是留在你们身边护卫为好。若是世子爷和世子妃信得过我,便将传信之事交于我,如何?!” 闻言,司庭远默了默,没有说话,只是瞧向朱珠,让她来做决定。 “如此,有劳冷公子了。”朱珠只是略微想了想,念及冷墨的为人,便应了冷墨所请。 朱珠的肯定,让冷墨莞尔一笑,拱手道,“在下定不负世子爷和世子妃的信任。”说着,便转身,离了庄子,赶往县城报信去了。 这边,暗二也准备妥当,让隐在暗处的护卫现身,抬了丁嬷嬷,待司庭远和朱珠上了马车后,一行人从庄子的后头悄悄地离开了…… 。 第四百二十一章 乔装 芙蓉镇,西北地界与西南地界接壤的一个小镇。 这会儿不过刚日出的时分,镇门一开,就有一辆马车驶了进来,旁边跟着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男子,一个着青衣,一个着黑衣。 只不过,仔细瞧瞧,却可以发现青衣男子的右脸上从耳下到嘴角斜拉着一条弯弯曲曲的伤疤,瞧着甚是丑陋又吓人。 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那脸带伤疤的青衣男子下了马,来到马车前,伸手牵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妇人出来,后头跟着一个媳妇子扶着一个老妇。 路边的叫卖的摊贩和行人瞧见了,纷纷摇了摇头,虽那小妇人不是容貌秀美之人,但也是小家碧玉,配上那青衣伤疤男,倒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一行人缓缓地往客栈里头走。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二转了转眼珠子,见一行人衣着虽然普通,但通身的气派却掩饰不住,必是有钱的主儿轻装简从出来流山玩水了。 心想着,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笑道,“客官们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黑衣男子上前几步,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递给小二,道,“劳烦小二哥准备三间上房。” 小二盯着那银子眼睛一亮,乖乖,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纹银,这可是贵客了,得好生伺候着。 “诶诶诶,好嘞,客官们随我来。”小二收了那银子,转身引了一行人往里头走。 “大哥,嫂子体弱,你好生照顾她就是了,娘这儿有我和我娘子,你大可放心。”跟在小二身后,黑衣男子边走边对青衣男子说道。 青衣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就有劳二弟了。” 黑衣男子“嘿嘿”一笑,“大哥客气了不是?!亲兄弟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让外人听着了,指不定说咱们兄弟不和呢!” 那老妇闻言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从小就是个闷性子,长大了之后又极重规矩,待娘也不像小时候那般亲昵了。” “我知道,我知道。”黑子男子了一番,又道,“咱们今个儿就好生歇息,明儿个再启程,不出五日就到表舅家了。” 老妇点头,“沿路买些物件儿,也好贺你们表舅生辰。” “诶,娘。” 说说笑笑的,小二听了一路,从一行人地的话里头听出了,这是一家子,一个老娘,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这回出门是要去往表舅家贺生辰。 “客官,这儿往里的三间上房,您几位瞧着住。”小二将一行人带到上房前。 黑衣男子点头,又道,“再要劳烦小二哥一回,去给咱们弄些吃食来。” “该的,该的。”小二笑道,“客官们舟车劳顿,是该填填肚子。正巧,这会儿灶上煮着粥,我给客官们去端些来,再配些爽口的小菜,保管您几位吃得舒心。” “多谢小二哥。”黑子男子拱手道谢。 小二“嘿嘿”一笑,道了声“客气了”便告退去了厨房。 一行人进了门,青衣男子扶了自家娘子在椅子上坐了,自个儿也坐在一旁,其余三人却是不坐,而是束手站在一旁。 那小妇人笑道,“丁嬷嬷身子还未恢复,不宜久站。白芷,快扶你丁嬷嬷坐下。” “诶。”那媳妇子,也就是白芷,扶了老妇丁嬷嬷坐到了矮凳上。 原来,这一行人便是司庭远和朱珠她们。 自从那日,乾德帝派人屠杀整个桃花村后,却得知司庭远逃脱,大发雷霆,又派了大量人马搜寻司庭远的踪迹。 司庭远一行人早就有了准备,纷纷易了容,改头换面,饶是亲近之人也得仔细观察,才能瞧出蛛丝马迹。 一时,小二送了吃食上来,才刚吃了一半,就听得窗户外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 “暗二。”司庭远边替朱珠夹着小菜,边吩咐暗二。 “是。”暗二应了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开了窗。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雄鹰便扑了进来,撞了暗二满怀。 暗二胸口吃痛,拽着那雄鹰的脖子,骂骂咧咧地道,“你这畜生,再用点劲儿,我这命可得交代在这了。” 雄鹰像是听得懂人话,朝暗二叫了一声,两只锋利的爪子扑腾着,想要去挠暗二。 一人一鹰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司庭远摇了摇头,无奈地制止,“行了。” 司庭远发话,暗二和那雄鹰当然遵从,立时便停了下来。 暗二从那雄鹰的腿上取下一个小木桶来,将里头的卷纸抽了出来,递给了司庭远。 司庭远展开瞧了瞧,笑着对朱珠道,“娘子,舅舅一家还有大伯父一家已经在舅舅年前置办的秘密庄子上落了脚。暗七散了酿酒坊和锅子店的工人,正带了铁家和小张哥家前去汇合。大家都安全,这回你可该放心了。” “我瞧瞧。”朱珠双眸微亮,从司庭远手里抽了那卷纸来瞧。 果不其然,如司庭远所说的,大家都安全无虞地离开了桃花村那块是非之地。她那提了一路的心确实放下了。 “冷公子不日便会追上咱们了?他这脚程倒是快。”白芷凑过来,瞧了一眼那卷纸。 “是啊,冷公子这般快,定是赶路的时候多,休息的时候少。”朱珠点头,将卷纸交给白芷,让她去烧了。 听得朱珠这话,司庭远的脸暗了暗,横了正在烧那卷纸的白芷一眼,这丫头真是缺心眼儿,他原就不想在朱珠面前给冷墨长脸,她倒好,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该寻个机会罚一罚她才是! 正在烧那卷纸的白芷不经意地抖了抖,她只以为是风吹得冷了,谁知是被司庭远给小小的记恨上了。 吃完饭,大家便都散了,各自回房去歇息。 朱珠沾了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庭远拥着她,也闭上了眼,但毕竟是在躲追兵的路上,司庭远纵然睡着了,也保持着警惕,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下半晌,暗二醒了过来,是饿醒的。他出门欲寻些吃食,正巧瞧见白芷轻手轻脚地从隔壁屋子出来。 他便转了转眼珠子,上前去笑着道,“娘子,歇息得可好?!” 。 第四百二十二章 盘查 白芷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胡乱唤个什么劲儿?!谁是你娘子,仔细你的皮!” 暗二咧开嘴,“嘿嘿”一笑,浑然不在意白芷的威胁,轻声在她耳边道,“都这些日子了,你还没习惯呢?!这光天化日的,咱们还是装一装得好,毕竟被人不小心听去了,可要出大事儿!” 白芷一滞,虽然不满,但暗二说得却是那么个道理。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相公说得是!” 虽说是上房,但小镇的客栈总不如那些大城的,隔音效果欠佳,白芷的那一高声,惊醒了司庭远和朱珠。 “娘子,睡得可好?”司庭远侧着身子,笑问睡眼惺忪的朱珠。 朱珠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些日子,没有比今儿个睡得更好的了。” 闻言,司庭远的眼里流露出心疼,语气里带着歉意道,“跟着我,辛苦你了。” 朱珠想要起身的身子顿了顿,侧头嗔道,“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我可要恼了你了。” 司庭远宠溺一笑,点头道,“好好好。” 穿戴整齐,司庭远开了门,白芷和暗二早就听见动静,候在了门口。 “世……大哥。”白芷咬了咬嘴唇,懊恼自个儿差点喊错了称呼,好在反应过来,不然……白芷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端着刚从灶房要来的热水,对司庭远道,“我进去伺候大嫂梳洗。” 司庭远点了点头,“我和二弟先去前头大堂,等你们梳洗完过来,再一道用晚饭。”说着,便迈步带着暗二往外走去。 白芷则是端了热水进门。 一时朱珠梳洗完毕,白芷帮着她戴上人皮面具,两人便携手去了客栈大堂。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客栈大堂坐了好几桌客人,司庭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见朱珠和白芷挑了帘出来,便招手让她俩过来。 朱珠在司庭远身边坐了,瞧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尤其是那道煎豆腐,让她想起成亲后,司庭远头一回给她做饭吃,心里顿时暖意融融,笑着道,“相公有心了。” 司庭远盛了一碗鸡汤,递给朱珠,笑道,“来,先喝碗鸡汤暖暖胃。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的,也该吃些好的,补一补身子。” 朱珠点头,用汤匙舀了面前的鸡汤来喝。 待朱珠喝完鸡汤,司庭远便频繁地给朱珠夹着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相公,你别光顾着我,自个儿也多吃些。瞧你,这些日子都瘦了。”朱珠替司庭远夹了一块煮得软糯的东坡肉递到司庭远的嘴边。 司庭远含笑,一口将那东坡肉吃了。 白芷咬着筷子,瞧着司庭远和朱珠吃饭还如此郎情妾意的,禁不住感叹道,“大哥大嫂的感情总是这般的好!” 暗二听见了,眼珠子一转,往白芷身边凑了凑,笑道,“怎么了?羡慕了?” 白芷往旁边躲了躲,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便低头,自顾自地去扒拉碗里的饭。 “呶,别说相公我待你不好!”随着暗二的话,白芷的碗里多了一只红烧鸡腿,是她爱吃的。 白芷怔了怔,脸霎时红了个透,“不吃了,我去瞧瞧娘醒了没有。”说着,白芷快速撂下筷子,逃也似地离开了大堂。 暗二摸了摸脑袋,莫名其妙地道,“她不是最爱吃鸡腿的?怎么今儿个不吃了?”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使得暗二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掌柜的呢?”这会儿,客栈门口进来几个官差,一进来,就环顾了四周一圈,嚷嚷着要见掌柜的。 这官家的人,无论是官老爷还是下头的官差衙役,都是平头百姓惹不起的主儿,掌柜的听见了,忙从柜台后头绕出来,对那几个官差点头哈腰地道,“几位官爷,有何贵干啊?” 为首的官差斜睨了掌柜的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就是掌柜的?” “是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 为首的官差打开手里拿着的画像,递到掌柜的眼前,道,“仔细瞧瞧,可见过这个人?!” 掌柜的当真仔细地瞧了几眼,然后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是吗?”为首的官差表示怀疑。 掌柜的忙道,“千真万确!官爷,小的在这镇上开客栈多年,送往迎来的,这记认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上头的人,小的当真是没有见过。若是您不信,可以去街上其他铺子里头问问。” 其实,官差已经在街上问了一圈儿了,那些人都说没有见过。 “暂且就信了你。不过,我们兄弟几个还是得查一查你这客栈内外。”为首的官差说了,就挥了手,让身后的官差去搜查一番。 掌柜的一阵头疼,这些官差手下没个轻重的,定会将搜查过的地方弄得一团糟。无奈的是,对于这样的事儿,他就只能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咽。还能反抗吗?当然是不能。 为首的官差则拿着画像,对比着大堂里头坐着的住客和食客,包括坐在窗边的司庭远他们,却一无所获。 当然了,那慈铭大师亲传的易容术哪有这么容易被人识破的! 不多时,进后堂搜查的官差们出来禀报,说是什么都没有搜查到。 那为首的官差只得偃旗息鼓,对掌柜的道,“行了,既然你这儿没有,那我们便走了。回头你若是见着了画像上的人,就去县城官府给我们报信儿。”说着,为首的官差收了画像,就准备往外头走。 却被那掌柜的喊住,殷勤地道,“几位官爷,别急着走啊。这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吃些酒菜再走。” 瞧那掌柜的如此会做人,那几个官差心里受用,便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在司庭远他们隔壁桌坐了下来。 “相公,这……”朱珠的神色虽然未变,但是语气里却有些小心谨慎。 司庭远冲她摇了摇头,泰然自若地夹了块煎豆腐到朱珠的碗里,柔声道,“别想这么多,快吃。” 司庭远的话有天然的安抚力,朱珠点了点头,将心里的那些杂念都消了去,小口小口地继续吃起饭来。 。 第四百二十三章 汇合、整治 正值晌午,客栈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不过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客栈外又进来一人,只见他寻了小二,低声问了几句,就顺着小二所指的方向朝司庭远他们这儿瞧来。 待瞧见司庭远他们隔壁桌坐了几个官差的时候,那人的眼神闪了闪,但也未有多余的举动,只是面色如常地朝司庭远他们走来。 此番动静,司庭远当然注意到了,仔细一瞧,原来是冷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诶,你等等。”经过那几个官差的时候,冷墨被拦了下来。 一个离得近的官差,拿了画像出来,放在冷墨旁边,仔细对比了一番。 “妈的,又不是!”官差啐了一口,不耐烦地挥手,让冷墨离开。 冷墨走到司庭远他们这桌的时候,还听到几个官差在那儿说笑。 “我说三儿,怎么着?还真想抓了那逃犯去邀功呐?” 方才拦住冷墨的官差陪着笑道,“大哥埋汰我了这不是?!这若是抓着了,头功还不是大哥您的?!我就分些肉汤喝喝就是了。” 为首的官差满意道,“算你小子识相!” “噗……”暗二听了,低声一笑,冲司庭远挤眉弄眼,口中则无声地道,“一群傻子。” 司庭远摇头失笑,不过暗二说得倒是不错。 要抓的人近在咫尺,他们还毫无察觉,不是傻子是什么?! “表哥?”朱珠早撂了筷子,与冷墨打了招呼。 冷墨一愣,表哥?这从何说起? 不过,既然朱珠如此唤他,他也就顺势点头,应了下来。 司庭远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恨不得朱珠和冷墨没有什么交集,可这会儿正是非常时刻,也只能如此这般了。 暗二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让冷墨坐下,故意大声地道,“表哥怎么来了?可是表舅让你来接我们一家的?表舅也真是的,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生辰在即,家里头诸事繁杂,还让你出门!”说到这,话锋一转,道,“娘这会儿在屋子里头歇息,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她。” 闻言,冷墨已明白了暗二递过来的意思,淡笑道,“爹不放心表姨的身子,也想着你们久不来家,兴许路生,便让我来迎迎你们,免得走岔了路。” 司庭远点头,笑着接了话道,“表舅有心了。” 这会儿,朱珠笑道,“表哥还没用饭?与我们一道用一些。”说着,招来小二,让他去添幅碗筷来。 小二应和着,手脚麻利地拿了碗筷来,放在冷墨跟前,“客官慢用。” 几个人又继续吃起饭来。 一时饭毕,几个人起身,往后堂走去。 在他们身后,几个官差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道,“瞧见没有?那人的脸,这么大的一条疤,瞧着就渗人。” “不过,他倒是好命,居然有小娘子愿意跟着他,也不怕办那事儿的时候,吓着自个儿。” “嗤……这蜡烛一吹,眼睛一闭,能瞧见个啥?!” “大哥说得是……” “哈哈哈……” 议论的声音虽轻,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那一字一句听得却是清晰。 司庭远脸色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咯咯作响。 暗二一瞧,如他所料,事关朱珠,世子爷果真生怒了! “咳……”司庭远低咳一声,让暗二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暗二连连点头,笑得有些阴险,继而转身往灶房而去。 朱珠没有听到那些人的只言片语,这会儿瞧着司庭远和暗二的举动,还有冷墨那张放着丝丝寒气的脸,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司庭远缓了缓脸色,道,“无事,我们赶紧回房收拾,待娘醒了,用了饭后,就上路出发。”说着,牵着朱珠回了房。 关起门来,司庭远为了不让朱珠再问方才在大堂的事儿,便道,“娘子,你不是有话要问冷公子?” 朱珠被司庭远这话转移了注意力,仔细地问起冷墨,关于李家大老爷他们的事儿。 冷墨一五一十地说了,还生怕朱珠过分担忧,尽可能地将他能想到的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 “如此,这一趟劳烦冷公子了。”说着,朱珠起身,朝冷墨福了福。 冷墨欲要伸手去扶,但又惊觉不妥,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改为虚扶一把,笑道,“世子妃客气了。” …… 半个时辰后,司庭远一行人重新上了路。 待到了镇门口,又碰上了客栈那几个官差。 司庭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眉头微挑。 暗二驾马上来,在司庭远身侧,轻笑着道,“大哥,算算时辰,就这会儿了。” 司庭远含笑点头。 暗二又道,“没成想还能亲眼瞧见,真是大快人心。” 暗二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巨响,是那几个官差中某一人放屁的声音。 朱珠在马车里头吓了一跳,拉开车帘,探出头来,问道,“相公……呕……” 谁知,不过就是刚唤了司庭远一声,朱珠就被漫天的臭味弄得作了呕。 白芷脸色一变,忙眼疾手快地将朱珠拉了回来,拉上了车帘,再用马车里的物件儿,将车帘压了个严丝合缝。 “白芷,这是?”朱珠白着脸,瞧着白芷的举动,问道。 白芷道,“何御医早前研制了一味药,若是服用了,会放那响屁,且臭气熏天,还会漏……漏……” “别说了。”朱珠捂着嘴,阻止了白芷往下说。 她约莫能猜到白芷会说什么……怎么办?她又想吐了。 马车外头,那放屁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是一声又一声,像是放鞭炮似的。 臭味也是越来越浓重,路边的人都捂着口鼻,快速地进了屋内,紧闭了门户。 好在司庭远三人会闭气,不然定会被熏死过去,就如同那几个官差,先前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却被自个儿的屁熏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还流着那黄色的污秽之物。 暗二瞧了一眼,只觉得胃气上涌,差点儿吐了出来。 见那几个口出恶言的官差受了罚,司庭远一行人便不再耽搁,骑着马,驾着车往镇外而去。 。 第四百二十四章 被劫 行了两三个时辰,司庭远一行人寻了一处阴凉地儿歇息。 白芷扶了朱珠出来,司庭远站在马车边伸手欲扶她下车,谁知朱珠皱眉捂鼻,身子往后仰了仰,躲过了司庭远递过来的手。 司庭远愣了愣,“怎么了娘子?” 朱珠的声音从手心里传出,显得嗡嗡的,“相公,你身上好臭。” 闻言,司庭远将袖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眉头皱起,确实如同朱珠所说的一般,他的身上有股子臭味,是在芙蓉镇作弄那几个官差沾染的味儿! 司庭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别说朱珠嫌弃他的,他都快嫌弃自个儿了。 司庭远快速地解了身上的外裳,给朱珠和白芷留了句,“我去洗洗再来,白芷,护着世子妃。”便将外裳往暗二那儿扔去。 暗二此时正在树下拴马,没有听到朱珠和司庭远的对话,不然在外裳朝他劈头盖脸扔来的时候,他早就往一边儿躲去了,哪会像这会儿,他整个脑袋都罩在司庭远的外裳里,差点儿没被那股子臭味给熏晕过去。 暗二愤愤地拿下那外裳,觉着整个人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臭气熏天。 他脸憋得通红,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咬着牙,去拿了干净的衣裳,跟在司庭远身后往树后的湖泊而去。 冷墨抿着唇也跟了上去,方才他们在赶路,因是有风的关系,将身上的臭味吹散了去,但这会儿停了下来,只觉得那股子臭味死命地往鼻子里头钻,可真是难以忍受。 三个男人去洗梳了,三个女人便留在原地,支起锅子用脱水蔬菜做起蔬菜汤来。 这脱水蔬菜是朱珠按了前世的记忆做出来的,毕竟前世在朱琼那儿学了很多,其中就有这脱水蔬菜。 话说新鲜的蔬菜不能长时间保存,会。但朱珠她做的蔬菜用特殊的方法脱了水,装在袋子里,少说也能保存个半年的,够他们此去先帝皇陵这段时间了。 “世子妃,这蔬菜汤闻着可真香。”白芷凑近锅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闻了闻,朝朱珠发出感叹。 朱珠可惜道,“原计划着回村之后再做些肉铺的,谁知走得如此仓促,倒是没了这机会。” 丁嬷嬷笑道,“待到了先帝皇陵,世子妃有的是机会,到时候老奴可要尝尝那肉铺的滋味儿。” “该的该的。”朱珠笑着点头,从白芷手里接了盛了蔬菜汤的勺子来,小小地尝了一口,觉得味儿还不够,便吩咐白芷再往里头加些佐料。 突然,加着佐料的白芷动了动鼻子,皱着眉迟疑地道,“你们可闻着什么味儿?” 丁嬷嬷笑她,“你魔怔了不成?!还能有什么味儿?!不就是蔬菜汤的味儿!” “世子妃,您也没闻到吗?”听丁嬷嬷这般说,白芷就扭头去问朱珠。 朱珠摇了摇头,“没有。” “可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花香味儿?”谁知,白芷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咚咚”两声,眼前的朱珠和丁嬷嬷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世……”白芷大惊,刚想起身过去瞧个究竟,却不料,她也双腿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了人事。 正在穿衣裳的司庭远三人听见动静,再也顾不上那未扣上的扣子,飞速朝朱珠她们那儿掠去。 可到了地儿,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晕倒在地的白芷和丁嬷嬷,唯独不见朱珠一人! “白芷……白芷……”暗二小跑着过去推白芷,白芷却依然双眼紧闭,只是随着暗二的力道,一团皱巴巴的纸团从白芷的手里掉了出来。 暗二捡起那纸团,打开一瞧,脸色不禁一黑。 “世子爷,您瞧。”暗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司庭远从他手里接过那纸团,只一眼,瞬间一股阴沉爆裂的气息从司庭远身上散发出来,使得冷墨和暗二都为之一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乾德帝做的?!”冷墨抿了抿唇,将心中的猜测问出,虽是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他没有瞧那纸团,只因它这会儿已经被司庭远捏成了粉末,但瞧司庭远和暗二的脸色再加之这段时间的事儿,猜也能猜个不离十。 冷墨话毕,司庭远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暗二起身,来到他身边,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服,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突地,紧握双拳,僵直而立的司庭远动了动,随即飞身而起,如同一支箭矢一般掠了出去。 冷墨和暗二对此有些猝不及防,愣了愣,不约而同地顺着司庭远飞去的方向瞧,只见那地上有细小的痕迹,连成了一条线,绵延向着远方,那是…… 来不及细想,冷墨对暗二道,“暗二兄弟,你留下,我去追世子。”说着,亦是飞身而去。 暗二抿了抿唇,歇了自个儿想要跟去的心思,毕竟这地上还躺着两个大活人,又是女子,若是留了她们在这儿,遇上什么危险却是不好了。 …… 朱珠是从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揉着那隐隐作痛的脑袋,她勉强坐起,环顾四周,她所在的地方是一辆狭小又显得异常破旧的马车。 朱珠皱眉,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明明记得她方才正与白芷她们煮着蔬菜汤,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闭了闭眼,朱珠的脑袋瞬间清明了起来。 她被迷晕了! 那……那必然是乾德帝派人做的! 朱珠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个情形,怕是乾德帝想用自己要挟司庭远就范! 当真是……阴险至极! 哎,也不知自个儿的失踪,司庭远会急成什么样! 就在朱珠心绪翻涌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接着,马车帘被从外头掀了起来。 “老大,那小娘们儿还没醒。”掀车帘的男子扭头朝站在不远处喝水的男子道。 那男子喝罢水,将水袋随手扔了出去,沉声道,“与你说过多次,说话遣词注意着些,莫要让我罚你。” 掀车帘的男子脸色一僵,忙放下车帘跑去讨饶了。 。 第四百二十五章 营救 帘子落下,朱珠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好在方才她反应迅速,及时躺下闭了眼,否则定会被那些人发现她已经苏醒,发生一些事端来。毕竟她一个弱女子,若是他们生出了歹心来,那她…… 可躲得了这一回,那下一回呢?下下回呢? 她相信司庭远会来救她,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逃离马车外的这些人才是! 想到这,朱珠捏着衣裳的手紧了紧,下定了决心。 马车又动了起来,一路往前走,不知走了有多久,直到天黑,才在一处农庄外停了下来。 听到有人靠近马车,朱珠立时紧闭双眼,依然装作未醒的模样。 马车帘被掀开,一个面戴黑巾的男子朝里望了一眼,眼眸沉沉,低声道,“莫要装了,你的呼吸出卖了你。” 闻言,朱珠的呼吸一滞,更让那男子确定朱珠这会儿正是苏醒的状态。 “快下来!”那男子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 朱珠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睁开眼,慢吞吞地起身往车外挪。 瞧着那男子伸过来,欲要扶她下马车的手,朱珠往后缩了缩,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男子嗤笑一声,收回了手,“随你”。 这马车比寻常的马车高了些许,让朱珠一时有些犯难。 可那男子抱臂站在一旁,那露在面巾外头的双眼里头全是戏谑,朱珠就不免得心里头升腾起一股子气来。 怎的?是等着自个儿去求他吗? 她就偏不! 朱珠咬了咬牙,心一横,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可预料中会摔个狗吃屎的情况没有到来,反而是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朱珠一愣,瞧向那男子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 还不待朱珠细想,旁边就传来夸张的起哄声,“老大,你竟是怜香惜玉起来了,真是难得!难得啊!” 那男子听了这话,将朱珠放在地上,轻咳一声,“够了,还不快进去安顿,明儿个一早还要赶路,迟了可是大罪过,你我都受不起!” 那些黑衣裹身的人忙收起轻佻之色来,纷纷进了农庄。 “走。”那男子推了朱珠一把。 朱珠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往前趔趄了一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朱珠扭头,瞧着那男子欲言又止。 那男子却是仿若未见朱珠脸上的神色,钳着她的手,进了农庄。 朱珠被安置在一间狭小的屋子中,门外有两个黑衣人看守。 少时,又有人给她送了馒头过来,但朱珠却不敢吃,就连水也不敢喝,亦是再困也不敢合眼,生怕遇到什么不测。 夜半,农庄大门被敲响,听脚步声,像是进来了五六个人。 朱珠偷偷戳开窗户往外头瞧,却只瞧见了那黑衣首领恭敬地将来人迎进堂屋的背影。 这不免让朱珠心下泛起嘀咕来,让黑衣首领能够如此相待的,必然是在乾德帝跟前儿说得上话的人,都这么晚了,来此作甚? 难道是特意来押送她的? 朱珠自嘲一笑,她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大的脸面!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朱珠就被带出了门,上了马车。 上马车前,朱珠注意到,她的马车后又停了辆马车,想必里头坐着的就是昨儿个晚上进农庄的人。 一路往前走,朱珠也没有寻到任何逃脱的机会,正在她琢磨着要不要使用美人计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让她整个人一时坐不稳,往前倒了去。 “来者何人,为何挡我等去路?!”一黑衣人高喊。 来人原是背对着,这会儿转过身来,沉声道,“你们的目的不就是逼我现身?!” 此话一出,无论是那些黑衣人还是马车里的朱珠均是一震。 黑衣人是惊讶,而朱珠则是欣喜。 司庭远终于来了! 他来救她了! 朱珠红着眼,猛地拉开车帘,喊了一声,“相公!” 却不料,被亲自驾着马车、脸上快速覆上了黑巾的黑衣首领用剑挟持着,下了这辆马车,进了后头的那辆。 “是你!”被迫进了后头马车的朱珠惊呼。 朱珠不敢置信,这会儿正端坐着瞧着自个儿的人是田太傅! 他是昨天深夜入庄的神秘人?! 他怎么…… 怎么投靠了乾德帝?! 朱珠这头心乱如麻,外头的司庭远却是怒火滔天。 方才一撇,司庭远瞧见朱珠虽然面容憔悴,但精神尚好,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万分的愠怒来。 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儿,这儿却被那冰冷的刀剑挟持着。 眼前这些人,当真是该死! 司庭远此时只想救回朱珠,便不欲与他们多言,直接抽了腰间的软剑,朝那些黑衣人刺去。 与此同时,隐在树上的冷墨亦是飞身而下,加入了打斗中。 能够成为乾德帝的心腹隐卫,那武艺定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一时之间,双方打得难分上下。 马车内,田太傅指使着那黑衣首领,语气里满是焦急,“你速速带我们离开!” 那黑衣首领却是把玩着自个儿手中的剑,一改昨儿个对田太傅的恭敬,漫不经心地道,“怎么?田太傅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田太傅一愣,确实,眼前这黑衣首领的能力他有所耳闻,也相信他能护得了自个儿,但他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已然透过车帘瞧见了冷墨,他不能让自个儿的外孙发现他已经与乾德帝沆瀣一气,冷墨的脾气他了解,定是不能原谅自个儿的所作所为! “快走,快走!”田太傅一个劲儿地催促。 可那黑衣首领依然充耳不闻。 不管田太傅和那黑衣首领如何,朱珠这会儿却是紧盯着车帘外的情形,担心着司庭远的安危。 马车外,到底司庭远和冷墨的武艺是名师所授,远非那些黑衣人可比,隐隐之间占了上风,不少黑衣人被打倒在地,一个个没了气息。 很快,黑衣人被司庭远和冷墨杀了个片甲不留,只剩后头马车里,挟持着朱珠的那黑衣首领。 司庭远和冷墨来到马车前,让那黑衣首领束手就擒…… 。 第四百二十六章 揭露 黑衣首领那黑巾下的嘴角勾了勾,伸手冲朱珠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世子妃,下车。” 朱珠愣了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着,黑衣首领的语气里带着些柔和和……尊敬? 来不及想太多,亦是怕那黑衣首领反悔,朱珠飞快地撩开车帘,也不管车架离地有多远,直接就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小心。”好在司庭远眼疾手快,在朱珠跳下马车的一瞬间,便飞身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并带离了马车。 朱珠喜形于色,伸出手臂勾住司庭远的脖子,“我晓得只要相公你在,就一定能够接住我,不会让我受伤。” “你啊。”自从朱珠被抓走到现在,司庭远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语气里满是宠溺和无奈。 朱珠吐了吐舌头,完全不像是刚脱离了虎口的样子。 在司庭远面前,朱珠永远可以肆意地像个孩子。 “你怎么逃下来的?”司庭远问。 朱珠摇头,“并非是我逃下来,而是那人主动放了我。” “嗯?”司庭远诧异。 “兴许是那人晓得自个儿大势已去了罢。”朱珠道,除了这点,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能够让那黑衣首领放了自个儿。 “夫人可还好?”待司庭远将朱珠放在地上,冷墨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扫了朱珠一眼,关切地问。 朱珠朝他笑着点头,“多谢关心,我还好。” 闻言,冷墨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松了下来,可谁知下一瞬,他的心又被朱珠的话给提了起来。 只见朱珠脸上的笑意敛去,换上了一副难看的神色,“田太傅在马车里。” 司庭远和冷墨不约而同地一愣,田太傅\/外祖父应该身在西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不成他也被乾德帝的人抓了?! 乾德帝当真是卑鄙无耻! “外祖父……”冷墨心乱如麻。 刚要前去营救,就见那马车的车帘又被掀起,田太傅被扔了下来。 “外祖父!”冷墨惊呼,冲上前去将摔得七荤八素的田太傅半扶起,“外祖父,您怎么样?” 田太傅上了年纪,这那黑衣首领无情地一扔,这会儿连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出了,只能哼哼几声。 见此情景,冷墨大怒,放下田太傅,就要去抓那已经下了马车的黑衣首领。 谁知,他不过刚起身,就被田太傅抓住了脚,艰难地道,“别……” 冷墨诧异,“外祖父?” “走……我……们……走……”不过几个字,田太傅说得却是精疲力竭,大口喘着粗气。 “外祖父,您疯了?那贼人摔伤了你,怎可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冷墨眉头紧皱,继而剑指那黑衣首领,冷声道,“伤了我外祖父,你须得付出代价!” “呵……”那黑衣首领冷笑一声,转而瞧向田太傅,道,“田太傅,您以为呢?” 田太傅脸色惨白,往冷墨身后缩了缩。 冷墨只以为田太傅是被那黑衣首领吓到了,所以心疼不已,安抚道,“外祖父莫怕,今儿个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田太傅心里焦急,他是怕那黑衣首领,但不是怕他伤害自己,而是怕他说出自个儿做的那些事儿来,那…… 田太傅不敢多想,只一味地催冷墨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冷墨无动于衷,拂开田太傅的手,就举着剑朝黑衣首领刺去。 可那黑衣首领只是闪身躲开,朝司庭远的方向而来。 “相公小心。”朱珠瞧了个正着,提醒着司庭远。 司庭远双唇紧抿,手持软剑,将朱珠护在了身后。 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那黑衣首领却不是来袭击司庭远,反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这是…… “不知世子爷可认得我?”那黑衣首领揭下脸上的黑巾,仰起头,朝司庭远浅笑。 司庭远眯了眯眼,仔细地瞧了瞧那黑衣首领,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他怎的会认得? 那黑衣首领苦笑一声,喃喃道,“也是,当年不过萍水相逢,世子爷怎会记得我?!”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来,双手捧着,递到司庭远面前,“十几年前,因家乡水患,爹娘带我上京投奔亲人,不料亲人遍寻不见,爹娘又得了恶疾,相继离去。无奈我只能流落街头,没有吃的,还被人欺负,幸得世子爷将此玉佩并着几个银裸子赠予我,又寻了大夫给我治伤,我才能活下来。” 瞧见那玉佩上刻了个瑾字,又有只有镇北王府之人才识得的王府暗纹,司庭远才恍然想起,年幼时,他确实将玉佩赠予了一个小乞丐,回到王府后还被乳娘念叨了好些天。 “你就是那个小乞丐?”司庭远问道。 那黑衣首领见司庭远想起,笑着点头道,“正是。” 又怕司庭远怀疑自个儿是假冒的,那黑衣首领打散了头发,再将右边的头发拨开,露出头上的一个伤疤来,“世子爷您瞧,这伤就是您寻来的大夫给治的。” 没错,司庭远当年遇到那小乞丐的时候,她的脑袋确实是受了伤! 确信了那黑衣首领是当年那个小乞丐,司庭远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会女扮男装,成了乾德帝的隐卫?”朱珠忍不住问道,她昨儿个晚上就已经知晓黑衣首领是个女子! 那黑衣首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此间事了,我再与世子妃详细禀报。” 朱珠点了点头,不错,这会儿还有田太傅的事儿要了结! “启禀世子爷,此次世子妃被劫,全都拜田太傅所赐!”那黑衣首领肃容道。 “不可能!”那黑衣首领的话刚落下,就听得冷墨高声喝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家外祖父绝对不会做背叛元世子的事!” 不同于对司庭远和朱珠的温和,那黑衣首领冷着脸对冷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外祖父心思深得很!”说着,就将田太傅与乾德帝勾结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相 前不久,乾德帝跟前得脸的大太监刚告假在家,就收到一封密信,拆开一瞧,竟是田太傅派人送来于他的。田太傅在信中提及他知晓原镇北王世子现在人在何处,他可以帮着乾德帝将其铲除,请求大太监代为禀报。 大太监与田太傅原有些故旧之交,又晓得乾德帝对原镇北王世子的行踪极其看重,便马不停蹄地进了宫,将密信呈给了乾德帝。 不出三日,乾德帝的隐卫便寻上了田太傅,他便将原镇北王世子隐姓埋名藏身于桃花村之事和盘托出。 来时,乾德帝就已经吩咐了隐卫,得知原镇北王世子藏身之处后不必禀报于他,直接就地斩杀即可。 因此才有了当日里不分青红皂白,血洗桃花村之事! “荒谬!”冷墨脸色煞白,强撑着喝道,“休要诬赖我外祖父!休说元世子的事,便就说我外祖父自个儿,乾德帝都对他如同眼中钉肉中刺,前不久还派人暗杀,外祖父怎会去投靠那等昏君?!” 黑衣首领冷笑连连,拿了一封信笺出来,扔到冷墨面前,“你大可瞧瞧,这是不是你家外祖父的笔迹?!” 冷墨颤着手,打开那信笺,一瞧,脑袋里瞬间“轰”地一声好似炸开了雷一般。他死死捏着那信笺,纵然他再不想承认,但那上头确确实实是自家外祖父的笔迹! “外祖父,为什么?”冷墨面上满是痛心。 事已至此,田太傅也不再掩饰,抬起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朱珠,恨道,“老夫原以为镇北王府上下蒙受冤屈,先皇后、先镇北王和王妃无辜惨死,世子爷心中该有仇恨,将这江山颠覆了去才是!可谁知世子爷却耽于男女情爱,将父母家恨抛在了脑后,这却是老夫万万不能容许的……” “你不能容许?”司庭远淡淡地开口,打断了田太傅的话,“你是什么身份,妄想教本世子做事?!” “外祖父,那您也不能与乾德帝勾结,您分明知晓乾德帝一旦得知元世子的下落,必定会赶尽杀绝!” 冷墨的话让田太傅闭了闭眼,道,“世子爷如此荒唐,将父母家恨弃之不顾,老夫若还依附于他,那来日里的下场便是死无葬生之地,不如早日归顺了乾德帝,还能保自个儿一命。用世子爷的命换老夫一命,也是值了。” 瞧着田太傅那越发扭曲的脸,朱珠深深地叹了口气,“田太傅,你这是魔怔了!” “不,老夫没有!”田太傅嚷道,“都是你这个女人,若是没有你,世子爷也不会迷了心窍,老夫也不会背叛于他!” 闻言,朱珠顿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田太傅可太瞧得起她了! 这会儿,司庭远沉着脸,朝那黑衣首领道,“说下去。”他想知道,他们这一路乔装打扮,为何还会被追上,并掳走了朱珠。 那黑衣首领点头,刚想开口,就被田太傅抢了先。 桃花村被血洗,田太傅第一时间通过隐卫得到了消息,只是隐卫没有告知田太傅,司庭远和朱珠不在桃花村而逃过了一劫。所以,田太傅阴差阳错地以为司庭远和朱珠他们都没了性命。 刚开始田太傅心里还有一丝愧疚,但很快就庆幸了起来。得亏他给乾德帝递了这投名状,乾德帝也允了饶他一命,他今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田太傅高兴没多久,就遇到了身受重伤的丁嬷嬷,也得知了司庭远和朱珠并没有命丧桃花村,而是在县城城郊的庄子上。 丁嬷嬷没有向冷墨透露桃花村的事儿,只是在简单地处理好伤势之后,让冷墨派人将她送去了司庭远和朱珠所在的庄子上。 田太傅急于向乾德帝送信,可苦于冷墨一直在自个儿身边,让他一时不能行事。待行路过桃花村时,田太傅终于抓住了机会,以担忧司庭远为由,让冷墨前去相护。 冷墨临走之时,田太傅还给了他一个保平安的护身符。 “就是那护身符,让世子爷的踪迹无所遁形。”黑衣首领接了话,继续道,“那护身符里头有一味特殊的西域香料,那香料常人闻不到味道,只有被喂食了那香料十年有余的鹧鸪鸟才能闻到。” 闻言,司庭远和冷墨的脸同时沉了沉,对视了一眼,均是想起昨儿个他们在河中洗澡,有只鹧鸪鸟叫着落在冷墨留在岸边的衣裳上。暗二还嘟囔了一句,“这鹧鸪鸟怕是毫无嗅觉的,那般臭的衣裳都沾得上。” 不同于司庭远和冷墨那短暂的沉默,朱珠却是急道,“相公,舅舅他们……” 冷墨与他们汇合之前,先去护送李家大老爷一行人,若是鹧鸪鸟跟踪,那他们……他们不会已经…… 司庭远亦是心中一紧。 但下一瞬,那黑衣首领带笑的声音传来,“世子妃放心,李家大老爷一行人安全无虞。” 朱珠咬着唇,有些不信。 那黑衣首领料到她会如此,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拿了一封信出来,交到朱珠手上,道,“这是李家大老爷的亲笔手书,请世子妃过目。” 朱珠打开那信,果然是李家大老爷的笔迹,信中所言,证明了那黑衣首领并非信口雌黄,哄骗与她! 朱珠遂放心了下来。 这会儿,冷墨赤红了眼,瞧着田太傅,“外祖父,没想到您一生刚正不阿,临到老却如此不堪,当真是令人不齿!”语气里满是失望和痛心! 田太傅自知大势已去,颓然地坐在地上,又听得冷墨刺人的话语,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二十岁。 “元世子,虽外祖父做了错事,但求您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饶他一命。”冷墨朝司庭远跪了下来,虽然他恨田太傅所做的事儿,但毕竟是自个儿的外祖父,瞧在那一点儿子血缘上,他也得保田太傅的性命。 司庭远沉声道,“本世子已经饶过他一次了!” 不错,就在前一阵子,田太傅谋害朱珠,司庭远已经选择既往不咎了。 冷墨一怔,朝司庭远深深地拜了下去,“求元世子开恩!”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如何处置? 司庭远却是不为所动。 朱珠沉默了半晌,瞧着冷墨那已经磕出血的额头,目露不忍,遂拉了拉司庭远的袖子。 司庭远侧首,一眼就瞧见了朱珠的神色,皱眉道,“你要替他求情?” 他?田太傅,或是冷墨? 司庭远不愿多想,只等着朱珠开口。 朱珠可没司庭远那么多心思,她虽恨田太傅的险恶用心,差点儿将司庭远和自个儿逼上绝路,但到底是可怜冷墨的那一片孝心。 谁知,朱珠刚准备开口,就听得那田太傅突然坐直了身子,指着朱珠咆哮道,“不用你这贱妇假好心!老夫所做之事败露,那是老夫时运不济,没有料到乾德帝身侧居然有镇北王府之人!大不了就是老夫舍了这条命去罢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哈哈哈……” 田太傅话毕,连笑三声,突然口中喷出鲜红色的血液来,溅到朱珠白色的衣裙上,似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在四人或怒或惊的神色中,田太傅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冷墨膝行几步,颤着手去探田太傅的鼻息。 好在还有微弱的鼻息,冷墨松了口气。 但不过一瞬,他那颗心又吊了起来,只因田太傅的嘴角流出不少白沫来。 那黑衣首领半蹲着身子,伸手来探田太傅的脉搏。 “启禀世子爷,田太傅中风了。”黑衣首领收了手,回了司庭远。 中风? 朱珠心中不禁感慨,这田太傅倒是选了个好时候。 “相公,既然田太傅中了风,怕是往后的日子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你就饶他死罪。” 还有一句,朱珠没有说出口,毕竟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尤其是像田太傅这种骄傲了大半辈子的文人,最是受不了缠绵病榻,歪嘴斜眼的。 司庭远沉默着点了头,算是应了朱珠的话。 朱珠便对冷墨道,“冷公子,既然我家相公不追究了,你便尽快带了田太傅寻个地儿,安置了。”顿了顿,又指了一旁的马车道,“那辆马车瞧着还完好,你们就用了那马车。” 冷墨低头,沉声谢了司庭远和朱珠,便带了田太傅上了马车,拱手一礼,绝尘而去。 司庭远和朱珠则带了那黑衣首领分别骑了马去与暗二他们汇合。 路上,倒是有了时间去细问那黑衣首领。 “方才多顾着田太傅的事儿,倒是忘了问你,如何称呼?” 听了朱珠的问话,那黑衣首领浅笑道,“不敢当世子妃这一声称呼,您就唤属下“素心”罢。” 朱珠笑,上下打量着素心道,“素心?这名儿听着倒是婉约,可就是与你这英姿飒爽的模样相去甚远。” 素心点头,“诚如世子妃所言,素心是属下原名,乃父母所赐,而属下在隐卫中不过仅得了一个代号火一罢了。” “莫不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火?”朱珠问道。 “不错。”素心原听闻这世子妃是乡村野妇,虽因着司庭远,不曾轻视于她,但还是存了一两分对其见识的质疑,这会儿听其三言两语,便知其见识匪浅,于是心里的那一两分质疑也去了,愈发地恭敬道,“隐卫共一百人,分五队,每队二十人,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为名。” “原来如此。”朱珠顿了顿,眼梢瞄了瞄司庭远像是随意围着自个儿的双臂,其实暗中戒备着,便知他虽从始至终不曾说什么,但对素心还是不信任。于是她道,“素心,那你这会儿便与我说说,是如何进入这隐卫之中的?” 素心也是个聪明人,她贸贸然地出现在眼前二人的面前,虽证明了是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故人,但世事变迁,人心易变,谁又能轻易信任,总是要将实情告知了才是。 “当年,世子爷让大夫救了属下一命,属下痊愈后,便想寻了世子爷报恩。怎料,待属下到了镇北王府,使了银子问了侧门的嬷嬷才晓得世子爷已经随了镇北王爷去了北境。属下无奈,只得离开。可天长日久,银子总是有用完的一天,属下又不舍当了那块玉佩,便在牙婆那自卖自身,想着到大户人家做了丫鬟也是好的,至少能活下去,报世子爷救命之恩。” 听到这,朱珠微微颔首,示意素心继续往下说。 素心继续道,“或许是老天有眼,属下刚入牙行,镇北王府的管事就寻上了牙婆,要为郡主添几个丫鬟。或许属下长得还能入眼,郡主便开恩让属下留在院子里做二等丫鬟。属下想着既然入了王府,就该还了那玉佩,世子爷不在,还了郡主也是好的。属下便寻了机会,将玉佩呈了郡主跟前。” 听得素心提及已经亡故的姐姐,司庭远的眸色深了深,问道,“家姐性子谨慎,光凭一块玉佩,她怕是不会信任于你。” 素心笑道,“世子爷英明。郡主寻了当日里跟着您出府的小厮和车夫,证实了属下所言非虚。继而又考验了属下好些日子,见属下并无任何异动,便放下了心。还瞧着属下对府里演武场的师傅们练功有兴趣,便破例让属下每日里跟着师傅们学上两个时辰。” 司庭远点头,既然能得姐姐的信任,这素心该是个好的。 “属下觉得只要在郡主身侧一日,总有机会见到世子爷。只不过,镇北王爷和世子爷回府的前一日,郡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已经带了郡主的随身之物先入了东宫,跟着郡主的奶嬷嬷一道守着。由此,属下到底是未曾见上世子爷一面。” 素心那语气里的遗憾,让朱珠忍不住侧头瞧了一眼司庭远,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瞧,这丫头倒是对你真心实意。 司庭远自然瞧见了,满脸的无奈,自家娘子倒是会瞎想。 不过……自家娘子这是吃醋了?! 想到这,司庭远突然觉得心情舒泰,就如同炎热的天儿里吃了那冰镇的西瓜。 司庭远那一会儿无奈一会儿淡笑的模样,让朱珠一阵莫名其妙,若不是有外人在,她倒是想伸手去探一探自家相公额头的热度了。 。 第四百二十九章 知弟莫若姐 朱珠和司庭远的眼神交流,低垂眼眸的素心自然没有瞧见。若是瞧见了,她也不会在意,毕竟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全在回忆上头。 只听得她的声音再次不疾不徐地响起…… “属下跟着郡主在宫里度日,那时郡主还是太子妃,一日,郡主阴差阳错下救了先帝的隐卫首领,那隐卫首领自是对郡主感恩戴德,私下里多有照拂。因此,在镇北王府被污,满门抄斩之时,郡主求了那隐卫首领让属下女扮男装进入隐卫,那隐卫首领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朱珠双唇轻抿,心想,皇帝的近身隐卫,那是何等的重要,怎可随随便便就让人加入?若是心存异心,皇帝的安危可就堪忧了。 可那隐卫首领却是轻易地让先皇后在隐卫里头安插了人,怕不仅仅只是报救命之恩,或许…… 窈窕淑女,又有救命之恩…… 约莫是因为一个“情”字,让人甘之如饴。 当然,这只是朱珠的揣测罢了,不作数的。 “姐姐身怀六甲却被贬冷宫,最后无辜惨死,为何你身在隐卫,却无动于衷?”司庭远冷声道。 素心眼眸闪了闪,越发的幽暗,“非是属下无动于衷,而是郡主有令,让属下不可轻举妄动,必要留得性命,日后襄助世子爷和小皇子。” 司庭远脸上现出沉痛之色来,他的姐姐致死都在为他和司昊宸考虑,而他却救不得她的性命。 朱珠轻拍司庭远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安抚道,“姐姐深谋远虑,相公不该辜负才是。” 司庭远微微颔首,朱珠说得不错,姐姐虽逝,但她将素心安插在隐卫之中却是一步绝佳的棋! 前提是……素心说得都是真的。 是的,此时此刻,饶是素心说了那么多,司庭远依然对她抱了一丝戒备。 毕竟……口说无凭! “阿弥陀佛。”一声熟悉的佛音突然响起,下一瞬,慈铭大师便出现在三人的几步开外。 司庭远眸子一亮,忙勒住缰绳,扶了朱珠下马,走上前去,给慈铭大师见礼。 朱珠虽不曾见过慈铭大师,但对他的名儿却是如雷贯耳,他又是自个儿相公的师父,这礼也行得更郑重了些,“大师。” 慈铭大师上下打量了朱珠一眼,微微颔首,念及她与司庭远的命数,眼眸里皆是点点笑意,“随瑾儿唤一声师父即可。” 朱珠轻笑,自是应下了,“是,师父。” 司庭远笑问道,“师父,您怎么在此处?” 慈铭大师道,“与你送定心丸来了。” 司庭远一愣,与朱珠面面相觑。 只见慈铭大师朝站立在不远处的素心招手,道,“孩子,过来。” 素心走过来,站定拱手道,“大师。” “嗯。”慈铭大师点头,对着司庭远和朱珠道,“老衲受先皇后所托,告知你一句,素心的忠心可信。” 闻言,司庭远愣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知弟莫若姐! 姐姐她什么都算到了! 她晓得自个儿经历过家破人亡、人情冷暖,不会轻易相信素心,便托了师父来与他说,他该是会信了。 不错,他信了。 瞧着司庭远眼眸里的防备之色散去,素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朝慈铭大师拱手谢道,“多谢大师!” “施主无需客气。”慈铭大师双手合十,又道,“既然先皇后所托已了,老衲便告辞了。” 慈铭大师素来行踪神秘,听他这般言语,司庭远也不留他,只道,“师父慢走。” 慈铭大师点头,飘飘然地往远处而去。 目送慈铭大师走远,司庭远扶了朱珠上马,欲要继续前行,就听得素心道,“世子爷、世子妃,此间事了,属下便不与你们同路了。” 司庭远默了默,道,“不错,损兵折将擒来的原镇北王世子妃,也该是回宫复命邀功的时候了!” 素心会心一笑,“属下明白该如何行事。” “嗯,去。”司庭远笑着点头。 素心翻身上马,拱手一礼,“世子爷、世子妃,保重!”随即,策马扬鞭而去。 “相公,乾德帝好歹是一国之君,你怎可糊弄于他呢?!”朱珠窝在司庭远怀里,虽然话是指责的话,但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是让人听得分明。 司庭远低沉一笑,那胸腔的震动让朱珠的娇躯跟着颤了颤,只听得他道,“乾德帝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逼我就范。好!那我就让他自以为拿捏了你,好好得意一番。” 朱珠接口道,“到最后发现手里的人儿是假的,乾德帝怕是会真疯了。” 朱珠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本该威严的帝王发疯的模样,笑得像只小狐狸。 …… 两个时辰后,司庭远和朱珠策马,越发接近一天前落脚的地儿。 这会儿,白芷和丁嬷嬷早就已经苏醒,与暗二一道等在原地,三人均是满脸的担忧,颇为坐立不安。 突然,白芷指着远处,欣喜尖叫道,“回来了!” 丁嬷嬷和暗二顺着白芷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司庭远和朱珠策马飞奔而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待司庭远和朱珠行到近前,才刚落地,丁嬷嬷和白芷便迎了上来,拉着朱珠上下打量。 一个道,“世子妃可受伤了?” 一个则道,“都怪奴婢不警醒,让世子妃受苦了!” 朱珠笑道,“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受苦,我好得很,不信,你们瞧。”说着,朱珠转了个圈,让丁嬷嬷和白芷瞧了个仔细。 丁嬷嬷和白芷见她毫发无伤又笑意盈盈的,这才收了声。 但又瞧司庭远那微冷的眼神,丁嬷嬷和白芷不由得脊背发寒,赶忙跪下请罪道,“请世子爷责罚!” “相公……”朱珠不忍,拉了拉司庭远的袖子,轻唤道。 司庭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自家娘子还是心软了些,罢了罢了,就随了她的心思。 司庭远轻咳道,“起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言下之意,这次就不罚了。 丁嬷嬷和白芷忙连声道谢,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章 抵达 进入西南境内,不过五日的功夫,司庭远一行人便进了密林。 朱珠她们三个女子未曾到过这西南密林,却也是听过这地儿诡异万分。不过有司庭远和暗二两个熟门熟路的人在,一路上倒也是走得顺畅。 才到那巨型浮岛近前,就有人迎了上来,跪地行礼,是早已接到司庭远传信的天枢和暗一,“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司庭远站定,微微颔首,“起来。” 天枢和暗一刚应声而起,就听到暗二声音愉悦地问道,“哥,你怎么和暗二一道来了?”明明司庭远让天枢在秘密之处坐镇的! 天枢瞥了他一眼,脸色不悦地道,“若不是你护卫不力,让世子妃一度陷入险境,我倒是不会走这一趟。” 闻言,暗二脸上的笑意一僵,在他哥幽暗的目光下,张了张嘴,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回,还真是他理亏来着! “噗嗤……”一声轻笑传来,只见朱珠捂了嘴,眼眸微亮地侧头瞧司庭远,笑道,“相公,我瞧着暗二惧怕天枢胜过了惧怕你。” 司庭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话朱珠倒是没有说错,这世上能镇得住暗二的也就只有天枢了。 司庭远不由地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平日里太纵着暗二了,以致于他这个世子爷在暗二眼里还没有天枢来得威严。 看来,这暗二啊,得送去思过谷操练操练,好生地收一收筋骨了! “世子爷。”司庭远思绪微转,就听得天枢唤他,道,“不如这回就让属下带着暗二,换了暗一护在世子妃身侧?” 话音刚落,天枢就觉得他家世子爷瞧他的眼神越发和煦,似是自个儿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不错,司庭远对天枢的提议满意的很,不愧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奶兄弟,深得他意! 可暗二却不满意了,不过他聪明有眼色,直接去求朱珠,“世子妃,您帮帮属下。” 朱珠瞧着暗二那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笑道,“相公,你莫不是忘了,你早就将暗一和暗二给了我了?这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得听我的才是。” 司庭远一愣,差点儿将这事儿给忘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当然是娘子说了算的。” 朱珠便继续道,“暗一性子沉稳,做事妥帖,能帮着天枢,闹不出什么乱子来。暗二性子跳脱,还是拘在咱们身边为好。” 虽然朱珠是在替暗二说项,可听上去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是了,世子妃踩一捧一呢! 暗二只敢在心中暗自嘀咕,他可不会傻到去得罪唯一能帮着自个儿的世子妃。 这会儿,又听得朱珠道,“天枢,我的安排,你意下如何?” 天枢恭敬地道,“属下谨遵世子妃吩咐。”自个儿反对有用吗?世子爷看重世子妃,自然不会驳了世子妃的意,况且世子妃所说在理,他也没有理由反对。 果然,如同暗二意料的一般,朱珠一出马,他就不用与暗一对换,去那艰苦的秘密之处,整日里跟着天枢操练了。 真真是一个字儿,爽! “世子爷,世子妃,藤蔓已落地,咱们赶紧上去。”暗一提醒道。 说话的功夫,天色渐晚,藤蔓也落了地,司庭远便带着朱珠,丁嬷嬷就由天枢带着,一行人攀上了浮岛。 一路往上,朱珠显得很兴奋。司庭远不免腹诽,若不是底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自家娘子怕是要忍不住东张西望了。 待上了浮岛,薛将军已经候在了那儿,上前来与司庭远行礼,“见过世子爷。” 司庭远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位便是世子妃了?”薛将军瞧见司庭远环在朱珠腰上的手,眸光闪了闪。 司庭远点头,对上朱珠投过来的询问目光,笑道,“这是我与你提过的薛将军。” 朱珠浅笑,道,“原来是薛将军,久仰大名。” “不敢不敢。”薛将军抱了抱拳,又道,“世子爷和世子妃远道而来,怕是累坏了,属下已经命人准备了屋子,还请世子爷、世子妃前去梳洗一番,用些点心。” 薛将军虽是武将,但却是粗中有细,如此安排,让疲累的几人心里深感妥帖。 于是也不客气,随着薛将军去了各自的屋子,好生地洗了洗这满身的风尘。 梳洗完毕,朱珠和司庭远坐在桌旁,拿了那一叠叠盘子里摆得整齐的点心来吃。 朱珠手捻了一块桂花白玉糕,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顿时觉得唇齿间满是桂花的香气。朱珠吃着很欢喜,不知不觉就吃了三四块。 司庭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朱珠,笑着道,“喝口茶润润喉,莫要噎到自个儿。” 见朱珠接过热茶,听话地喝了下去,司庭远唇角的笑意又深了深,道,“你若是喜欢这桂花白玉糕,回头我让薛将军再派人去买些来。” 朱珠摇了摇头,道,“不用如此麻烦。待会儿让白芷给丁嬷嬷拿几块去,她尝了之后,准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司庭远一怔,“丁嬷嬷还有如此的能耐?!” 朱珠与有荣焉地笑道,“那可不!丁嬷嬷在糕点上头的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 “那我……” “咚咚咚。” 司庭远刚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随后传来天枢略微急切的声音,“世子爷,京中急信。” 司庭远面容一正,朝外道,“进来。” 天枢推门而入,快步上前,将信件交到了司庭远手里。 司庭远展信,一目十行地瞧了一遍,眸色瞬间暗沉如水。 见司庭远如此模样,朱珠的心提了起来,忙问道,“怎么了?” “乾德帝派了神策营一干将士,正往西南而来。”司庭远沉声道。 朱珠眉头紧锁,开口道,“神策营怕是冲着相公而来,可乾德帝又如何知晓相公现在身在先帝皇陵的?难不成是我们的人之中出现了叛徒?!” “不无可能!”司庭远的脸色越发冷凝,吐出来的字也让人脊背发寒,只听得他吩咐道,“天枢,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来信 天枢还未应下,就见暗二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他肩膀上还傲然站立着一只雄鹰。 司庭远眼神微缩,抬起手臂,那雄鹰就像是得了令一般,朝司庭远飞来,瞬间就停驻在了司庭远的手臂上,抬起一只爪子,让司庭远去取那爪子上绑着的竹筒。 竹筒一被司庭远取下,那雄鹰就如箭一般飞了出去。 它可是飞了许久才飞到这先帝皇陵,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得去找个窝,好生歇息歇息。 暗二也随之退了出去,那雄鹰祖宗每送上一回信都要吃上好的生肉,他可不敢怠慢了它去,赶紧去弄些来才是。 “相公,可是素心的信儿?”屋里,朱珠瞧着司庭远从竹筒里拿出一个纸卷儿来,想起素心与他们分别之时,司庭远曾将如何召唤那雄鹰的特殊方式告知于她,让她盯着乾德帝的一举一动,随时与他通禀消息。 司庭远点头,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那纸卷上的内容,方才因得知乾德帝派了神策营前来西南而紧皱的眉头终于是松了松,他将纸卷递给朱珠,“我们都以为乾德帝派了神策营来西南是冲着我,没想到的是,他的目的是要神策营进先帝皇陵取传国玉玺。”说着,司庭远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来,“他终于发现他手里的那个玉玺是假的了吗?!呵……倒是难为他了。” “先帝特意安排的假玉玺定是能以假乱真,我倒是觉着乾德帝眼力不错,竟然能发现玉玺是假的,就是这时间花得长了些。”朱珠收起纸卷,笑道。 司庭远挑了挑眉,对朱珠夸乾德帝有些许的不满,撇了撇嘴道,“乾德帝就是个傻子。” 朱珠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待笑够了,朱珠松了口气,道,“素心这信来得及时,解了我们方才的疑惑。好在不是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那属下便不用去查了。”天枢浅笑道。 谁知,司庭远却道,“还是要查。” 朱珠和天枢均是一愣,怎么还要查? 只听得司庭远不疾不徐地道,“天枢,你去查乾德帝是如何得知传国玉玺在先帝皇陵,又如何得知先帝皇陵在西南密林。” 天枢神色一凛,听明白了司庭远话里的意思,拱手应是,退出屋子,自去探查。 这时,朱珠回过味来,正色道,“到底还是我想得浅了些。早前,你与我说过,先帝因预知了身后之事,对乾德帝不满,留了废帝圣旨和传国玉玺在皇陵。那么又怎会让乾德帝知晓皇陵的具体所在?这回乾德帝所为,若不是他身边有能人告知于他,便是我们这儿有人于他透露了消息。这两者于我们而言,皆是不利的存在。” 司庭远朝朱珠投去赞赏的目光,他家娘子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朱珠拧眉,又道,“相公,接下来我们……” 司庭远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朱珠微微点了点头,一时没了言语。 沉默了半晌,朱珠又想起纸卷上的另一桩事来。 素心寻了个年轻的女死囚,偷梁换柱地以朱珠的身份带回了京城。 京城离西北上百里远,朱珠也未曾去过京城,素心和司庭远、包括朱珠自个儿都认为满京城里不会有人识得她。 谁知却在素心带着那女死囚面圣的时候,被乾德帝身侧的孙贵妃给一言道破,女死囚并非朱珠! 得亏素心机灵,以被司庭远等人蒙蔽为由,抓错了人,才免除一死。不过也被打了五十大板,如今正在住处养伤。 朱珠若有所思地道,“曾听相公你说过,那孙贵妃虽出身丞相孙府,但也只是个庶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如何识得我的?莫不是她曾经秘密去过西北?”说着,她摇了摇头,“不对,孙贵妃入宫与你我成婚在同一年,若她在入宫前去过西北,与我也不可能相见过,那会儿我可是甚少出门,也未曾听说过有贵人来过桃花村。” “莫要想那么多,派人去查就是了。”司庭远道,“任她三头六臂,总是有迹可循。” “相公说得是。”朱珠点头,顺手给自个儿和司庭远倒了茶,说了这么些时候的话,有些渴了。 朱珠自顾自地喝着茶,没有瞧见司庭远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被茶水湿润了的双唇。 待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司庭远已经猛然起身,将她横抱在怀里,“娘子,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朱珠两颊飞红,强忍着羞意轻斥道,“你放我下来,我会走。” 司庭远却是不肯放朱珠下来,低头瞧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朗声大笑着朝床榻走去。 …… 一夜好眠。 待朱珠从酣梦中苏醒,司庭远已经早起在外头练起了剑。 朱珠拥被坐在床上,瞧着将软剑舞得猎猎生风的司庭远,心里头郁闷极了,他怎么精神如此之好?压根儿就瞧不出昨儿个才睡了一两个时辰的模样,反观自个儿,就算这会儿醒了,她也觉着疲累不堪,恨不得倒头继续睡。 想到这,朱珠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夫人,起来洗梳。”白芷端了热水进来,待瞧见朱珠困顿的模样,以及眼下的那一片青黑,嘴角禁不住地露出笑意来。 朱珠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由白芷伺候着穿衣。 直到她净了面,坐在梳妆台前,白芷替她梳头扯掉她几根头发的时候,朱珠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白芷,我饿了,你去弄些吃食来。”未免自个儿的头发再遭‘不测’,朱珠将白芷打发去了灶房,自个儿则拿过木梳,慢条斯理地梳起头发来。 待朱珠梳妆完毕,坐到桌前,端起茶盏正喝着时,司庭远进了来。 “刚起来,莫要喝茶,仔细伤了肠胃。”司庭远皱了眉道。 朱珠便笑着拿了那茶盏给司庭远瞧,“你放心,我可没那般没分寸,这喝的是白芷特意烧的白水。” 见那茶盏中果然是白水,司庭远点了点头,“那你继续喝着,我去洗一洗。”说着,就径直去了净房。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拜见 一盏茶的功夫,司庭远便从净房出了来,换了身衣裳,瞧着神清气爽的模样。 这会儿,白芷端了一些清粥小菜、并着几样点心进来。 朱珠就着小菜吃了半碗清粥、又一块桂花白玉糕,便饱了。 司庭远倒是吃了两碗清粥,可却没有用那些点心。 见主子已经停了筷,不用吩咐,白芷就上前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冷炙来。 白芷刚想把那桂花白玉糕端到托盘上,便被朱珠出言制止道,“这桂花白玉糕就留下。” 白芷一顿,随即笑道,“世子妃可是爱吃?” 瞧见朱珠微微颔首,白芷笑意更甚,道,“那奴婢回头拿了这桂花白玉糕给丁嬷嬷尝尝,保管您日后想吃了,随时都能吃到!” “噗……”朱珠轻笑出声。 弄得白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世子妃?您笑什么?难道奴婢说得不对,您笑话奴婢吗?” 朱珠笑着摇头道,“你说得对,还说到我心坎儿上去了。” 闻言,白芷就更不明白了,既然说到世子妃心坎儿上去了,怎么还笑话她呢? 啊,对了,定是世子妃极满意她的话,所以笑了!那可是赞扬的笑! 想到这,白芷的小脸上似是放了光,高高兴兴地收拾了桌子,到灶房端了剩下的桂花白玉糕寻丁嬷嬷去了。 “娘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莫要让梅妃娘娘久等了。”屋子里,司庭远站起身,柔声对朱珠道。 昨儿个到了先帝皇陵,司庭远就吩咐暗一,让他亲自进地宫给梅妃送信,说是第二日巳时,他带了朱珠去向她问安。因此,才有了司庭远此时之言。 朱珠点头,与司庭远一道出了屋子,穿过金殿之后,朝一旁的树林而去。 司庭远牵着朱珠慢悠悠地走过树林,进入树林深处的那山洞里的甬道。 头一回来的时候,甬道里幽深黑暗,没有一丝光亮。这会儿,司庭远已经吩咐了薛将军在甬道两边每隔两丈的距离装上一盏油灯,用了特制的油,能够燃烧十年之久。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司庭远和朱珠来到一座巨大的石门前。 朱珠抬头瞧着那石门上刻着的双龙戏珠石雕图案,不禁感叹道,“到底是皇家气派,瞧得跟真的似的。” 司庭远调侃道,“娘子瞧见过真的龙凤?!来,快与我说说。”说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瞧着朱珠,眸光里流转着点点星光。 朱珠脸一黑,没好气横了司庭远一眼,道,“是啊,你娘子我在梦里见过!可满意了?!” 司庭远答非所问地凑到朱珠耳畔,轻声道,“那下回我与娘子共同入梦,可好?!” 司庭远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抹红晕飞上朱珠的脸颊。 自家这相公何时变得如此……如此的轻薄无耻了?!说出来的话,当真是……当真是羞煞人了! 在朱珠又羞又恼的瞪视下,司庭远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走上台阶,来到那道石门下,司庭远扣动了石门上头的那个龙首,沉重的石门随着“哐当”一声,缓缓地打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灰尘。 司庭远早有准备,一手将朱珠圈在怀里,让她面对着自个儿,一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口鼻。 待灰尘散去,司庭远牵着朱珠便走进了石门里。 根据上回梅妃的指引,司庭远和朱珠畅通无阻地走向地宫深处。 估摸着大概走了有两盏茶的时间,就远远地见到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一根龙柱下。 能在这地宫里头的,就只有梅妃了。 不成想,她却是迎了出来。 司庭远和朱珠相视而笑,快步朝梅妃走了过去。 梅妃也瞧见了他们,微微站直了身子,含笑瞧着他们上前。 司庭远和朱珠在梅妃两步远的地方驻足,与梅妃见礼,“拜见梅妃娘娘。” “快快免礼。”梅妃娘娘笑着上前,亲自扶起深深拜下去的朱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司庭远道,“你小子果然所言非虚,这丫头的模样是顶顶得好,我瞧着就欢喜。” 司庭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 朱珠则是脸颊红了红,轻声细语地道,“娘娘谬赞了。” 梅妃携着朱珠的手,和司庭远一道往自个儿的住处走,边走边意有所指地道,“我虽多年未出这地宫,但这瞧人的眼光倒还是在的。况且你相公从小就是个心眼儿多的,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可见,你是个多难得的姑娘,既能入了他的眼,又能得了他的心。” 一席话说得朱珠脸越发红了,有些招架不住,便朝司庭远投去求救的目光。 司庭远暗笑,决定救一救自个儿的娘子一把,不然这梅妃娘娘再说下去,她那张脸怕是可以煮鸡蛋了。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转了话头,道,“梅妃娘娘,该我们上门拜见才是,怎劳您亲自出门相迎?” 梅妃娘娘笑道,“地宫就我一人,这好不容易得了暗一送来的信,说是你们要来,我这心里头高兴,便想快些见着你们。” 闻言,司庭远微微点头,朱珠则眸子暗了暗,脸上流露出对梅妃的一丝疼惜来。 地宫寂寞孤独,梅妃一人独居,虽有爱人在侧,但那也只是一具枯骨。真不知这日深夜长,她是如何度过的?! 梅妃将朱珠的神色瞧在眼里,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我与先皇阴阳相隔,已是毕生之憾。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不是我,又怎知我此番避世而居不是甘之如饴?!” 见朱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梅妃笑了笑,接着又道,“你是个有福气的,镇北王府一脉皆是忠义之人,尤其这小元子,又是我瞧着长大,外人瞧着性子虽冷,可内里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他不会负你,你亦要好生珍惜。” 闻言,朱珠怔了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娘娘所言,我记下了,多谢娘娘。”说着,朱珠飞快地瞄了一眼司庭远,欲言又止地道,“只是……”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有孕 “只是什么?”梅妃问,又佯装生气道,“有话便直说,我可不喜那种说话吞吞吐吐、做事不爽快之人。” 朱珠便道,“娘娘,您为何唤相公作‘小元子’?” 梅妃哈哈大笑起来,凑到朱珠耳边将缘由说了。 听罢,朱珠便捂着嘴与梅妃一道,朝司庭远笑得眉眼弯弯,像两只狡猾的狐狸。 司庭远脸一黑,心中万分懊恼,当初就不该应了这梅妃娘娘,带朱珠前来与她相见。不然,哪里能让朱珠晓得他还有这名儿?!都怪这梅妃娘娘,让他在自个儿娘子心里那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塌。 可恨! 这会儿,心情舒畅的朱珠自然不晓得司庭远内心的想法,她正听着梅妃滔滔不绝地说着司庭远幼年时候的趣事,时不时地发出感叹来。 “真的吗娘娘?” “相公幼年之时竟是如此顽皮?!” “娘娘,后来呢?” “娘娘,可还有别的事儿?快再与我说说!” …… 朱珠那兴致勃勃的模样感染了梅妃娘娘,使得她说得越发来劲儿。 于是乎,往梅妃住处而去的路上,便充满了朱珠和梅妃的欢笑声,以及…… 以及跟在后头,阻止也阻止不了,越发显得无奈的司庭远他那内心的叹息声。 …… 朱珠没有想到,在梅妃的住处,等着她的是一大桌切成片儿的新鲜肉食和串成串儿的蔬菜,蔬菜旁还放了好几个像是盛了调料的碟子。桌子中间摆了一个大铁盘,铁盘下头隐隐约约能瞧见堆得整齐的银丝碳。 梅妃携着朱珠走到桌前,招呼她和司庭远入座,瞧了一眼屋子角落里的自鸣钟,笑道,“虽离晌午还有些时候,但走了这么久,想必你们也该饿了,所幸今儿个也没什么事儿,咱们就慢慢吃起来,边吃边说话。” 司庭远和朱珠点了点头。 梅妃浅笑,拿了火折子出来,边点那铁盘下的银丝碳,边道,“寻常烤肉你们一定吃过,但就算烤得再熟也没太大的滋味儿。待会儿,你们可要沾了我那特制的烤肉调料尝尝,保管你们流连忘返。” 朱珠听了,笑眯眯地点头,“既然是娘娘的手艺,我和相公定会多吃些的。” 谁知,朱珠话音落下,就听得司庭远道,“你脾胃弱,莫要多吃,小心上火。” 朱珠一愣,随即失笑,不置可否。 梅妃横了司庭远一眼,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想到了。”顿了顿,指了那桌上的蔬菜,对朱珠道,“烤肉不能多吃,吃些烤蔬菜也是一样。” “多谢娘娘思量周全。”朱珠谢了梅妃,拿了桌上的夹子想去夹肉。 却被梅妃制止道,“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动手,快把夹子给我,我来烤。” 只是朱珠却摇头不肯,嘴里道,“哪里敢劳烦娘娘?!” 梅妃却非要让朱珠将夹子给她,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僵持不下。 司庭远叹了口气,伸手将朱珠手里攥了紧紧的夹子拿了过来,无奈地道,“娘娘和娘子好生歇着,这粗活还是由我来。” 见司庭远仿佛认命一般,夹了肉往铁盘里烤,朱珠和梅妃都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出来。 很快,生肉就在铁盘上被“滋滋”烤熟,肉香味逐渐弥漫整个屋子,让平日里并不特别喜爱荤食的朱珠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司庭远先给梅妃夹了一块烤肉,又夹了一块给朱珠,笑道,“快尝尝。” 梅妃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夹了烤肉往调料里沾了沾,继而放进了嘴里。待吃完,梅妃娘娘一脸满意地朝司庭远道,“小元子这烤肉的手艺倒是不差。” “娘娘谬赞了!”司庭远客气了一声。 朱珠这会儿已经将那烤肉沾了调料,听得梅妃的称赞,竟是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去。 可谁知,不过刚进嘴,嚼了两下的功夫,朱珠就只觉得胃里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呕……” 随着一声呕吐声,黄色的水状秽物被吐了一地,整个屋子里除了方才那烤肉味儿,又混合了一种难闻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娘子!”司庭远大骇,扔下烤肉夹,走到朱珠身旁,去抚她的背,问道,“娘子,你怎么样?!” 司庭远心里头极是懊恼,早知自家娘子脾胃虚弱,他就该阻了她吃那烤肉。 朱珠没有回答司庭远,只顾着在那儿吐得昏天暗地。 好在朱珠早饭吃得少,胃里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因此吐了一会儿之后便缓了过来。 梅妃娘娘递了一杯白水给她,瞧着她漱了口。眸光闪了闪,像是想到什么,随即语气兴奋地道,“莫不是有了身孕?!” 朱珠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瞧着梅妃,磕磕巴巴地道,“不能?!” “怎么不能?!一吃荤腥就吐,这不就是有身孕的症状?!”梅妃又道,“再说了,你们都成亲几年了,你这丫头身子也医好了,有身孕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朱珠眨了眨眼,去瞧司庭远,脸上升起一丝丝期待。 没了初时的慌乱,司庭远冷静下来,在椅子上坐定,拉过朱珠的手,便给她诊起脉来。 一息、两息…… 司庭远诊了约莫有一盏茶脉,整个人也变得紧绷起来。 朱珠感受到他搭在自个儿手腕上的四指变得僵硬,也跟着紧张起来,忍不住出声询问,“相公?” 脉象滑疾流利,如盘走珠! 司庭远深吸了一口气,再探了一遍。过了会儿,他才收回手,脸上扯出一抹僵笑来,道,“确实有了身孕,约莫一月有余。” 闻言,朱珠怔了怔,方才司庭远那模样,她还以为……吐出胸口的那口浊气,朱珠伸手摸向自个儿的肚子,欣喜万分。她恍然想起,她的小日子确实晚了好些日子,原以为是大病初愈,又加之舟车劳顿所致,没成想,竟然是有了身孕。 可,怎么瞧着,相公竟是不太高兴? 朱珠没有忽略司庭远那嘴角的一抹僵笑,禁不住问了出来。 。 第四百三十四章 酸梅 这会儿,司庭远的脸色有些尴尬,面对朱珠的疑问,欲言又止。 梅妃“噗嗤”一笑,道,“他呀,头回当爹,可不是惊喜交加,无所适从的?!莫要管他,我去给你煮碗粥来,这些子油腻的玩意儿,你就别吃了。” 说着,梅妃起身就出了门。 屋里就留了司庭远和朱珠两人,眼对眼儿的,一时没了话。 好半晌,司庭远长叹了一口气,摸着朱珠的脑袋,柔声道,“这有了身孕,往后就好生养着。回头我让暗一亲自跑一趟,将何御医接来,有他在一旁看顾着,我也放心。” 朱珠点了点头,摸着小腹的手越发轻柔,“你放心,我定保重着身子,将这孩子安稳地生出来。” 很快,梅妃就端了一碗煮得细腻的白粥进来,让朱珠吃了。 吃完饭,司庭远和朱珠也没多留,只与梅妃说了会儿子话,就被她因地宫寒凉不适合孕妇多待的理由给送了出去。 回了住处,司庭远刚扶着朱珠半靠在软塌上,丁嬷嬷就和白芷相携进了门。 “见过世子爷、世子妃。”行了礼,丁嬷嬷笑问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可用过晌午饭了?若是还没,灶上还温着饭菜,多少吃一些。” 朱珠笑道,“嬷嬷放心,我们用了晌午饭才回的。” 闻言,丁嬷嬷便笑着点头,转眼又瞧着司庭远给朱珠往腿上盖毯子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不禁揪了心,问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朱珠脸一红,直拿眼去瞅司庭远。 司庭远在她身侧坐下,笑道,“娘子她有了身孕。” 身孕? 丁嬷嬷和白芷呆了一瞬,顿时大喜,忙屈膝恭喜道,“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世子爷和世子妃成婚几年,终于有后了! 当真是大喜事儿! “不过这事儿切莫声张。”司庭远脸色正了正,道,“一则,这孩子月份尚小,再则,娘子素日里身子不好,头三个月必得好生将养着。” “是是是。”丁嬷嬷连连点头,“得先将胎坐实了。好在旧时老奴也伺候过怀身孕的主子,懂得比一般人多些,回头便把要忌口的吃食和要注意的事儿都写下来。” 朱珠点头,“有嬷嬷在,我到底是底气足一些。” “嬷嬷,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毛毛躁躁的,日后你可得多瞧着我点儿,免得伤着世子妃和小主子。”这会儿,白芷扯了扯丁嬷嬷的衣袖,小声地道。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稍坐了会儿,交代了丁嬷嬷和白芷几句,司庭远便出了屋子,吩咐了暗一即刻启程去接何御医,又让暗二去寻了薛将军书房议事。 日子就这么不平不淡地过了半月。 这日,司庭远哄着朱珠多少用了些白粥的功夫,就见暗二从外头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世子爷,神策营已到密林外十里地。” 司庭远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舀了一勺白粥,送到朱珠嘴边,道,“再多吃些。” 朱珠捂了嘴,皱眉摇头道,“不吃了,不吃了。” “不行。”司庭远语气坚定,“这些时日你吃得少,连吐都只吐那酸水了,再不多吃些东西,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相公……”朱珠软声哀求,她实在是没有食欲。 瞧着眼前两人,暗二脸上刚进门时的紧张淡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无奈。这夫妻俩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他方才禀报的消息上?!这神策营都已经到密林外十里了,不出一日的功夫就该进密林了,怎么就不能上点儿心?! 暗二有些心累,主子不靠谱,属下好难。 许是听见了暗二的心声,又因着朱珠的保证,司庭远终于不再逼迫朱珠,转而对暗二道,“莫要慌里慌张的,三年多了,密林里的机关,薛将军已经重新布置,又有咱们的人在那瘴气里添了些料,神策营想进来,怕是不容易。” 闻言,暗二吐了口气,点头道,“世子爷说得是,是属下着相了。” “相公,骄兵必败。”朱珠喝了口水,冲淡嘴里那股子酸味,提醒道。 乾德帝能派神策营出京到先帝皇陵来,那必是其心腹中的心腹,能力应是不低,瞧司庭远那股子成竹在胸的模样,朱珠的心里便禁不住涌起一股子担忧之感。 司庭远浅笑,安抚道,“娘子放心,我心中有数。” 朱珠抬头,见司庭远眸子里的那股子笃定,突地,就念及司庭远这段时日与薛将军和天枢等人时常关在书房里议事,必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自个儿该信任他才是! “既然相公如此言语,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说这话的时候,朱珠的语气里居然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司庭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暗二忍不住扶额,怎么滴?这世子妃还想跟着上战场不成?! 她还怀着小主子呢?! 难道是物以类聚嘛?! 想到这,暗二瞧了瞧朱珠,又瞧了瞧司庭远,叹口气,摇了摇头。 “世子妃,你尝尝这酸梅,丁嬷嬷做了好些天,今儿个终于能吃了。”白芷端了一小坛子进来,打开封口,放在桌上。 顿时,一股子酸味儿扑鼻而来。 暗二皱了皱鼻子,乖乖,这味儿闻着都这么酸,那吃起来可不得酸掉了牙?! 司庭远捻了一颗酸梅出来,递到朱珠嘴边,笑道,“快尝尝。” 朱珠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张嘴吃了进去。 一股子酸味儿在嘴里扩散开来,让她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吃了一颗,还忍不住伸手去捻了另一颗吃。 “如何?”司庭远问。 朱珠笑得眉眼弯弯,“竟吃着不恶心了。” 白芷抚掌,“太好了!世子妃再也不用吐了,也不会难受了!” 司庭远大笑,“好好好!赏丁嬷嬷两月月钱!” 白芷屈膝,应道,“那奴婢就替丁嬷嬷谢世子爷、世子妃了。” “相公,你也尝尝,丁嬷嬷做的酸梅可真不错。”说着,朱珠捻了一颗酸梅,递到司庭远嘴边。 司庭远嘴角微微抽了抽,终是在朱珠殷切的眼神下,吃进了嘴里。 入口的一瞬间,司庭远后悔了。 这酸梅,真……他娘的酸! 。 第四百三十五章 探路先锋 两日后,夜,西南密林外。 神策营副统领蒋伯明瞧着夜色中那诡异莫测的密林,眉头紧皱。 当神策营统领得了乾德帝的吩咐,志得意满地率领全营往这西南密林而来的时候,蒋伯明便觉得有些不妥,恐怕这西南密林一行艰难重重。 蒋伯明有心提醒,但他不过是才说了一句,就被神策营统领打断,还道“莫要仗着以往的功绩对本统领指手画脚,那不过是些老黄历了,这会儿招子得放亮些,需知谁才是神策营统领!” 蒋伯明哪里不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遂歇了劝他的心思,左右到时自个儿和手下的兵警醒一些,倒也罢了。 如今,蒋伯明真正瞧见这西南密林,才惊觉当日里的那份担忧真是成了现实,毕竟就算他还未踏进密林,却以嗅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味道。 此行,若有不慎,怕是全军覆没! 只是…… 蒋伯明侧首去瞧那坐在篝火边上,正兴高采烈地吃着酒喝着肉的神策营统领,那紧皱的眉头又深了深,如同那沟壑一般。 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副统领,这刚烤好的肉,您尝尝。” 身旁传来低唤声,伴着一股烤肉的香味,蒋伯明回神望去,是这几年跟在他身边的亲卫王柱,正举着一根削得干净的树枝,上头还有一只烤得冒油的鸡腿。 蒋伯明点了点头,拿过那树枝,道了声谢,就走到一旁,席地而坐,吃了起来。 边吃边想,既然堂堂的神策营统领都不在乎那些子艰难险阻的,他又何必替他着想,倒不如这会儿多吃些,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神策营抵达的同时,司庭远便得了消息,但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无声挥退了暗二,进屋去哄朱珠睡觉。 暗二瞧着那扇在他面前无情被关闭的门,脸上的表情裂了裂,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等等,这不是在骂他自己是太监?! 啊呸…… 算了算了,他还是去找薛将军,毕竟自家世子爷这会儿的心可全都在世子妃身上,哪里管得着别的东西! 哎,他暗二还真是操心的命! 第二日,天刚亮。 神策营统领就让身边的亲卫将蒋伯明唤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蒋伯明低眉顺目地应了下来,惹得神策营统领心里对他满意了几分。 到底自个儿是有宫里娘娘撑着腰的,这原先战功赫赫的大将也得听了他的指挥。 也罢,瞧着这蒋伯明如此懂事,那么待此间事了,皇上允诺的上将军之位给了他,他不介意给这蒋伯明一些好处! 很快,蒋伯明将自个儿的亲卫起来,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便带着他们踏进了那诡异莫测的密林。 “神策营又不是没有斥候,怎么让咱们来先行探路了?!”走在冒着森森冷气的密林里,有亲卫不禁小声抱怨道。 身旁的亲卫听了,亦是轻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统领平日里就瞧咱们副统领如那眼中钉似的,什么艰险的事儿都派了他去做,这会儿可不就是?!” 那方才抱怨的亲卫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仗着我们副统领脾气好!” 闻言,另一亲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在前头走着的王柱转过头来,提醒道,“行了,你们也少说两句,这地儿诡异得很,警醒着些!” “诶……”两个亲卫应了,都屏气凝神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有亲卫尖叫出声,惊动了树上那一群群黑漆漆的鸟儿,亦吓了众人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纷纷出声。 “蛇,我被蛇咬了!”那尖叫的亲卫脸色发白,指着缠在他脚上的蛇,不敢乱动半分,怕再次被咬。 蒋伯明原先走在最前头,这会儿快步走了过来,抽出腰间佩剑,一剑便披了过去。 蛇被劈成两截,那被咬的亲卫松了一口气,可瞬间又轻颤道,“我…我…我,我不能动了!” 蒋伯明上前,在那被咬的亲卫跟前蹲下,细细去查看那被蛇咬了的伤口。 好在伤口处渗出的血液是鲜红的,说明那蛇无毒! 至于为什么那被咬的亲卫说自个儿不能动了?怕是被吓到了,紧张的! 蒋伯明起身,拍了拍那亲卫的肩膀,浅笑道,“你并未中毒。” 那亲卫一听,整个人松了下来,倒是能动了。 既然无事,众人便重新整了队,往前探去,这会儿倒是比方才更加地谨慎。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又走了一小段路,有亲卫不确定地出声。 众人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是! 是有声音! 那是…… 众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眼前出现了让他们近乎晕厥的景象! 那是蛇! 而且,而且是成千上万的蛇! “杀!” 蒋伯明眼中杀气迸发,举着剑就朝那些蛇砍了过去。 众人和蛇杀成一团,那血肉横飞的景象让人瞧着甚是恶心。 杀红了眼的众人并不知道,在他们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上,正有三个人瞧着他们。 “世子爷,您心肠却是软了些,竟放了些无毒的蛇。”在暗二看来,得放有毒的蛇才行,一下子干翻乾德帝的人。 司庭远淡淡地道,“诱敌深入罢了。” “嗯?”暗二不解。 天枢睨了暗二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早就让你多读些兵书,你非是不听!世子爷的意思是,这不过就是探路的先锋,让他们尝些甜头,将外头的人引进来,再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好?!” 暗二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朝天枢谄媚地笑道,“还是哥你聪明!” 天枢气结,懒得再理他这个白痴弟弟。 转眸间,见司庭远朝着某一方向瞧了好久,那眼神也显得越发深邃,天枢不禁问道,“世子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司庭远收回目光,笑道,“没成想,在这儿还能遇上熟人。” “谁谁谁?”暗二顿时来了兴致。 司庭远伸手一指。 暗二瞧过去,哟,那不是…… 。 第四百三十六章 故人相见 王柱的头很痛,但是他的神智却很清醒,他努力地睁了睁眼,想要看清楚他如今的境况。 因为他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副统领带领他们受困蛇群,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阵浓雾,顷刻间,他们这队人就倒了一地,人事不知。 “你醒了?” 耳边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王柱摇了摇脑袋,试图驱散那股疼痛,因为疼痛让他无法转头去看清说话的男子。 “你这样摇头是没用的。”那年轻男子叹了口气。 紧接着,王柱就觉得自个儿手臂一紧,被那年轻男子拉了起来,一碗药递到了王柱嘴边。 “喝了它,你的头就不痛了。” 王柱心里警觉,但架不住对方手劲儿大,这么一捏一送,药就进了王柱的肚子。 不过弹指间,王柱就觉得自个儿的头不痛了,仿佛之前那种疼痛的感觉是幻觉来着。 王柱这才看清,那喂他药的年轻男子是有过交集的暗二。 这不是密林!这是哪儿?暗二怎么在这儿?若是暗二在这儿,那么……那么…… 无数个疑问充斥着王柱的脑袋,他觉得他的脑袋貌似又要疼了。 “瞧你这神情,却是还记得我。”暗二咧嘴一笑,又道,“铁婶子和铁林知道你还活着,定然高兴。” 不错,王柱便是失踪多年的铁柱。 “你……”王柱的声音有些沙哑。 暗二挥手打断,“行了,你先别说话,好生缓一缓。过会儿有的是你说话的时候。” 话音落下,就听得门那儿“吱呀”一声,门被从外头推开,司庭远扶着朱珠走了进来。 “铁柱哥,真的是你。”朱珠语气里带着欣喜,“一别多年,你去哪儿了?怎么还参了军?你过得好不好?你可知自从你离家,铁婶子便茶不思饭不想的,整日里忧心你的境况,这么些年,你怎么也不想着送个信回来?好宽一宽铁婶子的心。” 铁柱听得朱珠一连几问,心里暖暖的。 这头铁柱浅浅地笑了,扶着朱珠的司庭远脸却黑了黑。 自家娘子当着他的面关心别的男子,酸了! “咳……”司庭远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酸意不要流于表面,柔声对朱珠道,“瞧你,才刚进门就问东问西的,还怀着身孕呢,也不怕自个儿累到。快坐下再问也不迟。” 得,司庭远还是没压抑住内心的酸意。 暗二听着司庭远的话,只觉得牙酸,又吃醋又明晃晃地炫耀自家娘子怀了身孕的世子爷真的让人没眼看了。 朱珠任由司庭远将她扶坐在椅子上,嗔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是是是。”司庭远连连点头,坐在朱珠身旁,给她倒了杯热水,一派温柔体贴的模样。 暗二觉得自个儿的牙更酸了。不过,他还分了心思去瞧铁柱,只见铁柱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甚至还欣慰地点了点头。暗二惊悚了,这人怎么瞧着跟世子爷的大舅哥似的?!这是离家出走几年,想开了?! 好事儿啊这是! 世子爷终于不用再吃干醋了! 他也不用再瞧着世子爷故意秀恩爱了,毕竟牙酸多了,容易掉光。 想想自个儿年纪轻轻的,没了那一口牙,呕,好糟心! 暗二的神游天外,谁都没有注意。 这会儿,司庭远和朱珠正认真地听着铁柱说着这些年的事儿。 其实铁柱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只道他离开家乡,无处可去,正瞧见边关征兵,他就去了。跟着神策营副统领打了几场仗,提拔成了副统领的亲卫。战事停了之后,就跟着副统领进了京,编入了神策营。 铁柱说得轻松,但朱珠却体会到了其中的辛酸,战场艰苦,从一个小兵爬到亲卫的位置,那得付出多少,朱珠虽说不能全懂,但跟在司庭远身边,总是知道一些的。 “铁柱哥,这些年,你辛苦了。” 若不是因为她…… 铁柱摇了摇头,浅笑道,“若不是走出桃花村,我还不知道我会有另外一种活法。” 司庭远点了点头,这些年的历练,铁柱确实不一样了。 只是…… “你说,神策营副统领名唤蒋伯明?”司庭远拧着眉问道。 铁柱点头,“你可认得他?” 司庭远却是没有回答,因为他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铁柱笑了笑,也没有追问,只转了话,问着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暗二得了司庭远的暗示,便回答了铁柱的疑问,包括告知了铁柱,司庭远的真实身份。 铁柱怔了半晌,念及听来的,关于乾德帝和原镇北王府的恩怨,醍醐灌顶地道,“你们是想我做内应?!” 司庭远赞赏地瞧了铁柱一眼,“你说得不错。” “这……”铁柱迟疑片刻,咬牙道,“副统领对我有恩,我不会出卖他。” 司庭远叹了口气,铁柱真是刚正不阿啊。 刚想说些什么,便觉得自个儿的手被朱珠轻柔地覆住,司庭远扭头朝朱珠瞧去,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司庭远挑眉,咽下了说服之词。 “铁柱哥,你刚醒,还是多歇息一下。我和相公先走了。”说完,朱珠便起身,和司庭远相携着,带了暗二想要出门。 “等等……”铁柱出声唤住三人。 待三人向他瞧来,才道,“副统领他们可好?!” 铁柱明白,他是司庭远他们熟悉的人,所以这境况好了许多,可那些同他一起晕倒的副统领和同僚们,却不知他们如何了。 暗二“呵呵”笑了一声,“放心,死不了。”顿了顿,暗二转头对司庭远道,“世子爷,咱们走,世子妃该吃点心了。” 司庭远“嗯”了一声,三人一道出了门。 “相公,铁柱哥是个认死理的人,若是他不同意,那便罢了。”走了几步远,朱珠才对司庭远道。 “知道了。”司庭远随意应着,口中又道,“别的都不说了,赶紧回去吃点心去。” 天大地大,不如自个儿的娘子大。 吃点心要紧啊!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又是自己人? 入夜时分,司庭远陪着朱珠正在院子里头散步消食,就见薛将军远远地疾步而来。 朱珠抿唇而笑,“薛将军怕是有事寻你,我便先回房了。” 知道朱珠是有心回避,司庭远拉住她,“才走了一圈,还远远不够。丁嬷嬷说了,每日至少该走满五圈,到你生产的时候才能轻松些。” 朱珠哑然失笑,这人自从诊断出她有了身子开始,便将丁嬷嬷的话当成了圣旨来听,半点儿都不敢违逆了去。 司庭远不知道朱珠心中所想,只是又道,“再说了,这里可没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听的。”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就是了。”朱珠摆了摆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说话间,薛将军已来到两人身前。 见司庭远揽着朱珠一脸淡然地瞧着他,竟是没有让朱珠回避的意思,薛将军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径直禀报道,“世子爷,你怕是想不到,那神策营的副统领竟是我那早年结拜的兄弟!” “哦?”司庭远诧异地挑了眉。 薛将军语带欣喜地继续道,“得亏世子爷您吩咐我去见了伯明,不然这事儿怕是要多走些弯路!” 司庭远、朱珠,“……”晓得你见了结拜兄弟高兴,但你那语气里还带了些洋洋得意是几个意思? 司庭远和朱珠对视了一眼,一致觉着不该让暗二和薛将军多接触,好好的一个将军竟变得跟暗二一样跳脱,当真是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薛将军还在嘚嘚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蒋伯明自称是先帝留给皇长孙的人时,司庭远和朱珠不约而同地面色一怔。 司庭远沉声道,“他有何凭证?” “世子爷放心,我晓得轻重。原先我也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只不过他给我瞧了这个信物。”说着,薛将军从袖子里拿了一块令牌出来,递给司庭远,“世子爷,您瞧。” 司庭远瞳孔一缩,先帝时的隐卫令! 皇室隐卫由每代帝王继承,但继承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隐卫令需要进行更改,以此来彰显皇室隐卫换了主子。若隐卫令未换,必是被赋予了秘密任务,未完成,不归队! 若蒋伯明说的是实话,那他怕就是如此。 果然…… “伯明原就是先帝的隐卫,先帝纳了梅妃娘娘之后,便将伯明和另一个隐卫拨了过去,暗中保护梅妃娘娘的安全。梅妃娘娘失踪之前,便寻了由头将伯明他们遣回了先帝身边。先帝却未让伯明他们回到隐卫营,反而是安插进了军中。先帝驾崩前,秘密召见了伯明他们,下了遗旨,让他们今后效忠皇后所出的皇长孙。”薛将军喝了一口朱珠让白芷递上来的茶水,感激地笑了笑,继续道,“只是当年冷宫那场大火,让伯明他们以为皇后娘娘和皇长孙一起葬身了火海。这样一来,也算是没有完成先帝的旨意,归不了隐卫营,只得继续待在军中。” “这话倒是在理。”司庭远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只是……其中真伪,我还得寻梅妃娘娘验证一二。” 薛将军是除了司庭远他们,唯一知道梅妃还在世,并在这先帝皇陵中的人,所以他并不惊诧,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世子爷所言甚是,这个紧要关头,还是得小心为上!” “那明日一早,你带了蒋伯明与我一道进地宫。”司庭远吩咐薛将军道。 “是。”薛将军拱手一礼,“那末将告退!” “相公,明儿我也……”待薛将军离去,朱珠刚开口,就被司庭远打断。 “其他事都能依你,但这事儿不行。你怀了身子,地宫阴寒,不进为妙。” 见司庭远态度坚决,朱珠便只能做罢。 第二日一早,司庭远带了天枢与薛将军,以及那蒋伯明在地宫门口汇合,一道进了去。 待到了午时左右,一行四人才出了地宫,朱珠迎上来,瞧四人那轻松的脸色,便了然于心,此行该是收获不错。 司庭远一瞧见朱珠,便快步迎了上来,“怎么等在这儿了?等多久了?身子可还好?累不累?” 朱珠“噗嗤”笑出声,“你莫慌张,我估摸着时辰,才刚到这儿不久,哪里能累得着我?!倒是你,按了梅妃娘娘的性子,定是不会留饭,可饿了?” 司庭远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完正事儿,梅妃娘娘便催了我回来陪你,说你有了身子,身边不能缺人,尤其是相公的关怀,否则你的情绪怕是不稳。这不,赶了一路,我可是饿极了!” 暗二撇了撇嘴,他家世子爷变了,变得死皮赖脸了。 薛将军,蒋伯明,“……”原来你是这样的世子爷!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到了 朱珠娇俏地白了司庭远一眼,“行了,饭菜都备着了,回去吃饭。” 见司庭远点头,朱珠又朝薛将军等人道,“薛将军,你们一起。” 薛将军忙摇头,“多谢世子妃好意,我们自去用晌午饭即可,就不打扰您和世子爷了。” 朱珠抿唇一笑,并不勉强,“那好,我让人将饭菜给你们送去。” “末将谢过世子妃!”薛将军拱手一礼,目送司庭远扶着朱珠离去。 “兄长何故拒了世子妃的意?”蒋伯明的声音在薛将军的耳边响起。 薛将军还未答话,就听得暗二幽幽地道,“你来得迟,不晓得咱们世子爷的脾性,他啊,最是见不得别人扰了他和世子妃的单独相处!” 蒋伯明一顿,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薛将军见蒋伯明那一脸犹如便秘的模样,哈哈大笑地揽着他,道,“走了走了,吃饭去!” …… 朱珠陪着司庭远吃了晌午饭,便打着哈欠回了房间歇午觉,而司庭远则转身出了屋子,去书房议事。 司庭远、薛将军、蒋伯明等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了好些时候,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停歇。 若不是朱珠掐着点,命白芷给司庭远他们送了些软糯好克化的点心,怕是这会儿都已经饥肠辘辘了。 司庭远回了房,朱珠迎了上来,笑道,“我猜你这会儿也得回来,已经给你在净房准备了热水,快去洗洗,先松快松快。” 司庭远点了点头,“辛苦娘子了。”随即转身进了净房。 待司庭远洗完出来,就见朱珠从屋外进来,身后的白芷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素面。 司庭远扶了朱珠坐下,语气里带了些嗔怪,“这么晚了,你还出去作甚?若是着凉,可如何是好?” 朱珠轻轻一笑,“我哪有那么体弱,不过就是去了灶房一趟,给你下碗面罢了。”说着,扯了扯司庭远的衣袖,示意他坐下,将白芷放在桌上的素面往司庭远那边推了推,“快趁热尝尝。” “罢了罢了,我总舍不得苛责于你。”司庭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朱珠递过来的筷子,大口地吃起素面来。 一碗面很快就被司庭远吃了个底儿朝天,朱珠笑着拿帕子去给司庭远擦嘴,问道,“这素面做得如何?” 司庭远点头,拉着朱珠的手,笑道,“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是相公你捧场。”朱珠道,脸上满是笑意,“下回我再煮给你吃。” 司庭远脸色一变,阻止道,“不行,眼瞧着你这身子越发地重了,可不要再进灶房了,免得累着自个儿。这些事儿还是让白芷她们去做。” 白芷正在收拾碗筷,听了司庭远的话,忍不住插嘴道,“世子爷让世子妃莫要劳累,这事儿奴婢是千同意万赞成的。可……” “可什么?”朱珠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这可不像你。” 于是,白芷憋了笑,一言难尽地道,“世子爷真的要奴婢给您做饭吗?您就不怕……” “怕!”司庭远打断了白芷的话,回忆起白芷上回做的饭菜来…… 怎么办?又想吐了…… “你就好生伺候世子妃,灶房有丁嬷嬷。”司庭远咬了咬牙,还是丁嬷嬷让人省心啊。 对了,还有白苏,她也是个妥帖的人,不知道她的事儿办得如何了,刚开始还有信,这会儿却是好久都没有消息了。看来,明儿个得让天枢派几个人去打探打探。 …… 一夜无话,转眼便是第二日。 不过才刚起床,穿戴完毕,就听得白芷敲门进来,喜悦的声音随之响起,“世子爷、世子妃,你们瞧谁来了?!” 话音落下,还不待司庭远和朱珠细看,就见一小小的身影从白芷身后跑了出来,冲向朱珠。 “娘,昊宸好想好想你!” 爹什么的,娘都醒了,就不存在啦。 就在司昊宸要扑到朱珠怀里的时候,司庭远一把拽住了他,“小心点,你娘经不得你这一扑!” 司昊宸被自家爹这么一拽,小小的身子晃了晃,双脚一绊,摔进了司庭远那硬邦邦的怀里。 司昊宸心中腹诽,爹什么的,真讨厌! “爹,你瘦了!”所以摔得他肉疼! 司庭远掐了掐司昊宸脸上的肉,冷笑,“你倒是胖了不少,看来这些时日,功课落下不少啊。”尤其是练武,哪有每日勤学苦练的人长了一坨坨肥肉的?! 司昊宸撇了撇嘴,果然,爹什么的,真真讨厌! 朱珠好笑地将司昊宸从司庭远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拉到自个儿身前,笑道,“好些时日不见,我儿长高了。” 司昊宸挺了挺胸膛,骄傲地道,“还是娘有眼光!” 第四百三十九章 真勇士也 司昊宸话音一落,朱珠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可不知怎么的,顷刻间,朱珠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扶着肚子,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司庭远上前扶住她紧张地问。 司昊宸和白芷亦是如同司庭远一般一副紧张的模样。 却见朱珠展眉笑道,“无事,倒是孩儿……”说到这,朱珠摸了摸肚子,继续道,“像是踢了我一脚,让人怪新鲜的。” 司庭远愣了一下,随即欣喜万分,“当真?!” “不信?那你摸摸。”朱珠笑着,拉了司庭远的手就往肚子上放。 司庭远随着朱珠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手附了上去,摸了摸,“娘子,他踢我了!”语气里满是惊喜。 司昊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瞧着又惊又喜的司庭远,暗自腹诽: 这爹是不能要了,瞧瞧他,笑得像桃花村西头戚大娘家那不知事的、整日里只知道傻乐、还流口水的奶娃娃。 两个字,嫌弃! “世子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世子妃才有孕多久,腹中的小主子怎么会踢您?!”门外传来何御医的声音,下一瞬就见他迈步进门,又道,“亏得世子爷您还曾跟着慈铭大师学了些医术,连这月份浅,腹中胎儿还未成形,更谈不上有何动静的事儿都不知,想必您学的那些医术全数都还了慈铭大师了罢!” 何御医说完,也不管司庭远的脸色如何,上前与朱珠见了礼,笑容可掬地道,“世子妃,您坐,我给您诊个脉。” 白芷趁着司庭远因为何御医的话还有些呆愣的空儿,从他手里扶过朱珠在桌前坐下,心里不禁感叹道,还得是何御医,有胆子与世子爷说那些话。别瞧世子爷平日里虽然清冷,对他们这些下人倒也是和善,可好歹是世子爷,何御医那可是以下犯上啊!万一惹恼了世子爷,那那那…… 何御医乃真勇士也! 想到这,白芷瞧着何御医的眼神带了些敬意。 殊不知此时的何御医,瞧着镇定自若地在给朱珠诊脉,其实心里头不禁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自己怕是昏了头了,敢如此与世子爷说话。 不过好在自个儿机灵,立马就给世子妃诊脉,碰着世子妃的事儿,世子爷可是专注得很,眼里容不下别的。 只是小皇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顺着他的话数落起世子爷来了?! 您是小皇子,这身份硬气得很! 可他,他,他,他只是个小小的御医,还是致仕的那种,他不想受罚啊! 求求了,您可别再说了! 可,事与愿违啊! “爹,你往日里总是与我说不要贪玩,从而荒废了学业。可您自个儿却将自个儿学的东西忘了个底儿朝天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爹!” “爹,要不明儿个起,您就与我一同读。父子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司昊宸说着,还满脸严肃地伸出小手拍了拍司庭远的腿。 其实想拍爹的肩膀来着,只是够不着! 闻言,司庭远脸黑了黑,咬了咬后槽牙,道,“你的意思是,我读书,你也读,我不读书,你也不读?” 糟糕,被爹发现了。 司昊宸讪讪一笑,“哪能啊?!” “不,你能。”司庭远扯了扯嘴角,道。 “诶?”司昊宸有点懵,这还是他爹吗?! “从明儿个起,你随我一同读书,兵书。” 司昊宸,“……” 苍天啊,他才多大啊?!怎么就开始要读兵书了!不不不! 司庭远冷眼瞧着司昊宸那难受的小模样,轻哼,小子,跟你爹斗,你还嫩着呢!好好体会一把搬起石头砸自个儿脚的滋味去…… 不多时,稳了心神的何御医诊脉结束,边收着脉枕,边笑道,“世子妃脉象平稳,腹中的胎儿亦是康健。只是您的身子到底是不如常人,经不起半点儿的折腾,需要小心养胎才是。” “多谢何御医,往后就麻烦你了。”朱珠浅笑盈盈,有何御医在,她心里也踏实些。 何御医挥了挥手,“世子妃客气了,这都是我份内的事儿。” 听了何御医之言,司庭远的心放下了不少。见何御医对他使眼色,便晓得他有话要对自个儿说。 于是,司庭远嘱咐了朱珠几句,无外乎是好生休息之类的,便带了何御医去了书房。 司昊宸则留在了朱珠身边,陪她说话。 不过才起了个头,司昊宸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可是饿了?奴婢去让丁嬷嬷做些吃食来可好?”白芷笑着问道。 司昊宸点了点头,“那就多谢白芷姐姐了。” “小世子客气了。”说着,白芷对朱珠福了福身,道,“世子妃,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朱珠点头,“去。” 于是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朱珠和司昊宸两人,司昊宸靠着朱珠,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些话。 这不,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朱珠就将这些日子司昊宸以及李大老爷他们的事儿了解了个遍。 得知他们安全无虞,暗地里还有司庭远派去的暗卫护着,当真是放了心。 只是…… 朱珠道,“你爹也真是的,都不曾与我提及暗卫的事儿。” “娘您竟然不晓得啊?”司昊宸歪着头,问道。 朱珠点头,“我只知你身边跟着两个暗卫,这还是当年你被劫持,你爹派到你身边的。却不知,这回他还另外派了些暗卫去。” “那这就是我爹的不是了,平白让您担心了不是?!”司昊宸煞有介事地道,“该罚该罚。” 朱珠失笑,这孩子还记仇得很。 见朱珠只笑不语,司昊宸伸手捂着自个儿心口,委屈道,“我知道了,娘有了相公就不疼儿子了。我……我真是命苦啊……” 朱珠,“……” 好些日子不见,这孩子却是会做戏了。怕不是跟着舅母一直看戏呢?! “娘,您真的不疼儿子了吗?!!!”见朱珠没什么反应,司昊宸惊悚了。 朱珠瞧着他那小模样,失笑地摇了摇头,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司昊宸的脑袋,嗔道,“你啊……” 第四百四十章 查,致幻药粉 书房 司庭远刚进门,便问着何御医,“可是珠儿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何御医呆了呆,失笑道,“不是世子妃,世子妃的身子好得很。我是有另一事要与您说。” 闻言,司庭远心里松了口气,指着窗前的椅子让何御医坐,自个儿则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何御医也不客气,坐下后给司庭远和自个儿都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道,“府中的老仆前日里给我传信,说是乾德帝派了人来,将我的医术吹捧了一番,目的是欲传我进京再入御医院,全权负责他的龙体。”说到这,何御医“啧”了一下,讽刺的意味明显,“怎么?这全朝上下的,就只有我的医术能入他的眼了?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感激涕零,连滚带爬地就进京去做他的狗?!早干嘛去了?当年我辞官的时候,怎么就大手一挥,同意了呢?!这会儿又反悔了?我呸,谁稀罕!” “所以,你与我说这事儿的目的是……?”司庭远揉了揉开始有些微微生疼的额头,对何御医有些无可奈何。这何御医什么都好,就是生起气来,说话夹枪带棒的,若是不打断,他可以说得人脑袋嗡嗡嗡。 何御医顿了顿,好嘛好嘛,这一时说得痛快,将重点给忘了。 何御医以拳抵唇咳嗽一声,掩饰了那并没有多少的尴尬,道,“我觉着乾德帝不会无缘无故就召我进京,他那龙体这些年都是姓厉的老头看顾的,那人可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乾德帝绝无可能弃了他而来就我,所以这里头恐是有什么猫腻。我就想着,请您着人帮着查查。” 司庭远点了点头,招来暗二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就按下了此事不提。 倒是暗二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瞧着何御医,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何御医只觉着自个儿是那山林中的小兔子,这会儿正被一匹眼眸散发着绿光的饿狼盯着,下一秒就好似要被吞入腹中! 何御医抖了抖,就……能不能不要这么可怕!他现在立马离开书房还来得及吗?! “何御医,嘿嘿嘿……”暗二笑得猥琐。 何御医腾地一下站起,拔腿就想走。 暗二拉住他,“诶诶诶,别走啊。有事儿找您帮忙。” 何御医甩开暗二的手,站得离他远一些,“有事说事,不要靠得太近,也不要动手动脚。” 暗二只当没有听见,自顾自地朝何御医凑近了几分,笑道,“听说您老有那种令人致幻的药粉?给我些呗。” 何御医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没有,不给。” 闻言,暗二做西子捧心状,“您就不问问我做什么用,就拒绝了我,这不是伤我的心嘛?!” 何御医:!!! 这才多久没见,暗二怎么变得这么娘们唧唧?! 何御医搓了搓手臂,娘的,他那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何御医不知道暗二的目的,司庭远却是在他说出致幻药粉的时候,将暗二的心思猜了个十成十。 司庭远垂眸,将杯子凑到嘴边,用嘴吹开了杯中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水,才不紧不慢地对满脸一言难尽的何御医道,“若是你有致幻药粉,那便给暗二一些。这样也能让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儿省下些时日。到时候事成了,记你一功。” “哦?”何御医来兴趣了,问道,“什么事儿?可否让我知晓个一二?” 司庭远站起身,朝暗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暗二与何御医解释。随后,他便抬脚往外走,他可没那些个功夫去与何御医说个明白,方才就浪费了些许时候听何御医说话,这有时间了还不如去抱着娘子来得爽快。 于是乎,书房里就留了暗二和何御医。刚开始是暗二负责说,何御医负责听。后来,两个人干脆就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的,不时还伴随着阴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两日后,西南密林外。 神策营统领从刚开始的踌躇满志到近两日的日渐焦灼,此刻的他正来回踱着步,且不时地扭头瞧向眼前深不可测的密林。 蒋伯明先行带人进密林探路已有几日,到现在都未有丝毫消息,岂不是凶多吉少? 那他还如何能涉足险地?这一个不巧,可不就得如同那蒋伯明一样了无消息,甚至命丧于此。 神策营统领贪生怕死地想着,那会儿就不该在乾德帝面前逞能,以为这是一趟好差事,办成了之后能加官进爵。 可……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去,该与乾德帝如何交代?!依着他那性子,约莫会降罪于他。 不不不,他成了神策营统领后太过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权贵。若是一朝落难,必定会有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神策营统领拧了眉头,这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心腹上前,拱手道,“大人,这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属下带两人进去瞧瞧?若是三日后,属下还未出来,您就带了人马回京复命去。” 神策营统领一怔,见心腹满眼的视死如归,似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他心里涌出万般纠结,这心腹跟了自个儿多年,许多他不方便出面的事儿都由他替自己料理了。因此,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去送死?! 于是乎,神策营统领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你不能去。” “大人……”心腹有些急切地唤道。 他晓得自家大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他从始至终都是极好的,被拒绝也是在意料之中。可蒋伯明已然靠不住,必须再有人进去,与其让自家大人带着所有人马进去生死难料,不如就自个儿替他走一趟。若是平安无事,那是再好不过;若有去无回,那也算是替自家大人顶灾了。 神策营统领伸手打断心腹的话,坚定地道,“无需多言!要去也不是你去,换别人去便是。” 反正他自个儿是不会亲自去的。 心腹愣了愣,看来他还是不太了解自家大人,原来他并不打算亲自带人进去。随即他又松了口气,自家大人不会以身犯险,那便好,那便好。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密林边缘有了些许的动静。 一名士兵眼尖,头一个瞧见,便喊了出来,“你们瞧,有动静,好像是副统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幸不辱命 霎时,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齐刷刷地朝密林边缘那儿望去。 一息、两息、三息…… 密林边缘淅淅索索的,终于露出两个身影。 蒋伯明和他的亲卫,那个叫王柱的!他们相互搀扶着向人群走来。 以神策营统领为首的所有人又是喜又是惊,喜的是蒋伯明和王柱还活着,惊的是肉眼可见的,他们俩这回受了重伤,一向武艺高强的蒋伯明还断了一条手臂! 瞧着蒋伯明左臂空荡荡的,神策营统领不禁抿了抿唇,心里的担忧更甚。当然他担忧的并不是蒋伯明的伤势,而是这回的任务是否能全须全尾地完成。 思绪翻涌间,蒋伯明和王柱被早就迎上去的士兵搀扶过来,站定后,朝神策营统领半跪着、拱手虚弱道,“统领,属下幸不辱命……” “行了,行了,起来。就知道不该将希望放在你身上。”蒋伯明的声音实在是虚且轻,神策营统领没听清,只当他是在请罪,便烦躁地挥手打断他的话。 他身旁耳聪目明的心腹却是将蒋伯明脸上略带轻松欣喜的神色瞧了个清楚,又将他的话请了个明白。 幸不辱命!!! 这是……这是…… 心腹激动地拉了拉神策营统领的衣袖,在他瞧过来的时候,道,“统领,副统领说得是幸不辱命!” “幸……幸……幸……”神策营统领觉着自个儿的脑袋都快不够用了,一时间有些结结巴巴,“快……快……说说。” 蒋伯明实在有些虚弱,靠着扶着他的士兵身上,朝王柱示意,让他来给神策营统领解惑。 王柱点头,恭敬地道,“回禀统领,副统领带领一干亲卫进了西南密林,先后遭遇了蛇阵、迷雾、巨石人像等艰险,一路死伤不少。待闯过艰险,终于寻到先帝皇陵的时候,只剩下了副统领和属下。”说到这,王柱面容哀切,语气里也带了些哽咽。好在他知晓神策营统领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便忙收敛了心神,继续道,“因着伤势过重,恐难出密林与您汇合,便留在了原地养伤。今儿个一早,伤势略微好转,副统领和属下便往回转。幸而一路上的艰险都被破了,所以才能平安无事地出这西南密林。” 神策营统领心神一松,朗声大笑,蒋伯明果然有两下子,这一回不仅破了艰险,还顺利找到了先帝皇陵,那传国玉玺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快快快,带我去先帝皇陵。”神策营统领兴冲冲地招呼蒋伯明和王柱带他进密林。 蒋伯明缓了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拦着他,道,“统领,这会儿天色已晚。虽密林里的艰险已破,但有别的陷阱也未可知,不如等明儿个天光大亮再进去如何?” 似是怕神策营统领不答应,蒋伯明说完还特意瞧了瞧神策营统领的心腹,眼里带着些请求的意味,这是希望他帮着说说话。 心腹自是瞧见了,心想这平日里眼高于顶、不知变通的蒋伯明居然破天荒地请他帮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腹心里美滋滋的,反正他这会儿也不如先前一样那么视死如归了,这险他现在可不想冒咯。因此,心腹便帮了蒋伯明一把,将神策营统领劝了下来,只等明儿个一早再进密林。 密林内,房中。 朱珠用完晚饭,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消了食后,便被司庭远扶着倚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由司昊宸陪着,听司庭远给他们读话本子。 说到这话本子,还是司昊宸从李茜茹那儿要来的,美其名曰是给自个儿娘解闷。李茜茹听了这话,没有一点儿犹豫的,就把她这些年藏着的话本子一股脑给了司昊宸,让他带来了西南密林。 司庭远和朱珠晓得了,皆是哭笑不得。 明明是这孩子垂涎李茜茹的话本子很久了,因着他年纪小,李茜茹防着,不给他瞧,免得移了性子。这会儿,偏拿了朱珠当借口,拿捏住了李茜茹。 只不过,朱珠也着实欢喜,怀了身子后,司庭远这也不许她做,那也不许她做的,惹得她整日里怪烦闷的。这会儿,听着话本子,倒也能打发些时间。 原本要苛责司昊宸的司庭远见朱珠欢喜,也就将心里诸如“不思进取”等等的话按下了不提。 司昊宸暗地里笑得得意,他早就晓得了,爹碰到娘就无可奈何了。 真好,有娘护着,真好,真好! 就在这时,暗二敲门进来,打断了一家人的和乐融融,“世子爷,您让查的何御医的事儿有消息了。” “嗯,将何御医唤来,我们书房说。”司庭远点了头,又将话本子递给司昊宸,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接下去,你给你娘读。” 司昊宸点头,“好的,爹,你快去忙。”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 司庭远睨了他一眼,朝朱珠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往外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听得司昊宸在身后愉悦地道,“爹啊,忙久一点也没关系哦。若是晚了,我陪娘睡。” 司庭远:!!! 司昊宸,你可真是爹的大孝子! “娘,咱们不读这本了,爹选得怪没意思的,儿子听得都快睡着了。换这本,《我与侯府世子的那些事》……”待司庭远离开后,司昊宸放下手里那本司庭远递给他的话本子,从一旁众多的话本子里挑了一本出来,“对了,娘,侯府世子是什么?姓侯的人家?世子呢?” 朱珠勾了勾唇,笑着与他解释,“侯是京里的侯爵,都是立了大功被皇上封赏的爵位。世子呢,就是侯爵的继承人。” 司昊宸点了点头,想到之前自个儿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瞧我,还以为是姓侯的人家,让娘笑话了。娘可别告诉爹,免得他嘲笑我。哼哼。”说着,还拱了拱自己的小鼻子。只是片刻,他便停了下来,拧眉,似是有什么困惑。 第四百四十二章 疑惑 朱珠抚摸着肚子的手一顿,瞧向他,疑惑道,“怎么了?是有字儿不识得?” 司昊宸摇了摇头,“不是的娘,只是儿子有个事儿突然想起来,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让我捋一捋。” 朱珠宠溺地点了点司昊宸的眉心,“你个小子,小小年纪的哪里来的想不明白的事儿?” 只不过,话虽如此,朱珠却并不阻挠司昊宸独立思考。若凡事都自个儿和司庭远给他弄妥帖了,将他养得单纯憨厚,日后登了那高位,还不得被下面的人给糊弄了,如同乾德帝一般?!倒不如从小便由着他思考,想不明白的,她和司庭远再给他解惑也不迟。 “行了,你想。” 好一会儿,在司昊宸约莫皱了十次眉之后,他才抬眸望向朱珠,皱着脸道,“娘,我还是想不明白,您可与我解惑?” 朱珠颔首,示意司昊宸继续说。 于是,司昊宸接着道,“我这回来爹娘这儿,听丁嬷嬷、白芷姐姐、暗二哥哥他们,还有何御医都称呼爹“世子爷”,娘“世子妃”、还唤我“小世子”,我以为是西南这儿的特有称呼,意思与公子、夫人、小公子一般。这会儿想想,却是不合理,哪有人将自个儿的根忘了,入乡随俗成这样的?又听娘方才的解释,娘啊,爹难道是侯府世子吗?!” 闻言,朱珠一时语塞。 这是天大的事儿,她可不能擅自做主告诉司昊宸。况且,她私心里并不想司昊宸过早地就接触那些关于他身世的事儿,小孩子还是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为好。 朱珠无言,司昊宸反倒是恍然大悟道,“难怪了,我原先还想不明白,为何爹总是拘着我让我读四书五经、读兵书、学兵法、学武艺的。原来爹是侯府世子,我是侯府小世子,是该文武双全的呢!那我今后要好生努力才是!” 朱珠扶额,儿啊,虽然你爹是王府世子,不是侯府世子,但只要你不揪着你爹为何是世子爷这事儿,随你怎么脑洞大开。 “诶,不对啊。”朱珠胸中的那口气还没松呢,又听得司昊宸道,“娘,爹是哪家王侯伯爵府的世子爷?还有,祖父都过世了,爹怎么还是世子?不继承侯爷的爵位吗?” 每年清明、中元、冬至,还有忌日,司庭远都会带着司昊宸祭拜父母的灵位,司昊宸记得很清楚,所以有此一问。 朱珠:…… 儿啊!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儿啊,你才四岁,桃花村和你一般大的孩子还整日里撵鸡逗狗,在地里玩泥巴,啥也不懂,啥也不是,怎么到你这儿就理解得如此之快,还连带着会自个儿思考呢?! 这么聪慧随了谁?! 肯定不是乾德帝,那定是先皇后了! “娘,您在听儿子说话吗?”司昊宸歪着头,盯着自家娘那张神色复杂的脸,语带控诉。 朱珠回神,揉着额头,语气虚弱地道,“娘在听,只是你也晓得,娘如今怀了身子,精力不如以往,这会儿竟是乏得很。娘怕是无法给你解惑了” 司昊宸一听娘乏了,那些个疑问霎时抛诸了脑后。只见他忙放下话本子,将朱珠从榻上扶下来,一边往床边扶,一边道,“儿子真是不孝,竟没瞧出娘乏了。儿子这就扶您上床歇息。” 扶至床边,司昊宸替朱珠脱了鞋,让她躺到床上,自个儿也脱了外裳,麻溜地钻进同一个被窝里,搂着朱珠的胳膊,轻声道,“娘,咱们歇息。” “嗯。”朱珠轻笑,闭上眼睛,不多时便与司昊宸一道梦周公去了。 待两个时辰后,司庭远回房,就瞧见司昊宸搂着朱珠的胳膊呼呼大睡,嘴角还流着晶莹的口水,心里真是嫌弃到了极点。 脚步轻缓地上前,小心地掀开被子,将司昊宸抱到自个儿的怀里,司庭远转身便送了他回自个儿的房间。 司庭远站在床边,拿过叠得整齐的被子,欲给司昊宸盖上。 可却在俯视到他那四仰八叉的睡姿时,顿住了手。 恶趣味爬上司庭远的心头,他放下被子,伸了手,一边一只去揉司昊宸睡得红润的小脸。直把他揉得在睡梦中都烦躁不堪,手脚无意识地乱动时,司庭远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这小子的脸皮可真嫩! 司庭远离开房间,去净房沐浴的时候,还如此这般地想着。 待沐浴完毕,司庭远出净房已经是一炷香之后,这会儿,朱珠已经醒来,正拥被半靠在床头,等着司庭远,“事儿都处理好了?” “嗯。”司庭远点头,脱去披着的外裳,着了里衣,上了床,半靠在床头,将朱珠搂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不接着睡?不是与你说过了,你现在怀了身子,不如以往,乏了就睡,莫要等我。” 朱珠浅笑,“睡了好一会儿,有些睡不着。听到净房有动静,就知你回房了。正好我有事儿与你说,便等一等你。” “哦?什么事儿?”司庭远挑眉,有些许的诧异。 朱珠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将司庭远离开房间后的事儿与他说了一番。末了,又道,“是我疏忽了。这段时日在密林中大家都过得舒心,又因着我有了身子,都一门心思地扑在我身上,将该注意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昊宸又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前后一联想,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朱珠的语气里有几分自责,司庭远紧了紧搂着她的胳膊,安抚道,“不是你的错,可莫要往自个儿身上揽。要说疏忽,该是我才是。” “噗……”朱珠失笑,“咱们俩也别在这儿拼命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了。你倒是说说,若是昊宸再问起,该怎么办才好?” 司庭远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道,“若是他问起,咱们只告诉他,我确实是世子,没有袭爵是因为这事儿要等皇帝恩准。其他的,就还是先瞒着。待时机成熟再告知于他。” 朱珠点头,“那便如此。” 夫妻俩统一了口径之后,再说了会儿话,便相拥着一同睡去。 只是,世事却总不尽人意。 头天晚上,司庭远和朱珠商议好的事儿,第二天一早却发生了变故,打得二人措手不及,还因此使得朱珠惊了胎气,司庭远也大发雷霆,所有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 第四百四十三章 拍花子?! 天刚蒙蒙亮,习惯了早起的薛将军已经在校场上耍了一套拳。歇息了半晌,他又去拿了枪来练,可约莫是昨儿个晚上下了雨、地有些泥泞的缘故,身经百战的他居然脚下一滑,跌在了地上,扭伤了脚。 “嘶……”薛将军试着动了动脚,一股锥心的疼痛从脚腕那儿升起,让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薛将军左右瞧瞧,心中无比庆幸,好在这儿时辰尚早,除了他,便没有人在校场上,瞧不见他这个“马失前蹄”的蠢样。不然他这积累了好些年的威望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哟,这是怎么了?”这会儿,何御医正巧从校场路过,瞧见了薛将军坐在地上捂着自个儿的脚,走进了再细瞧,他的面容竟还有些扭曲。 薛将军心里暗恨了一声,今个儿他出门怕是没瞧黄历,方才还庆幸没有人瞧见,这下一瞬,何御医便笑嘻嘻地出现在他眼前,这回啊,丢人是丢大发了。 薛将军抿了抿唇,尽量让自个儿瞧上去镇定自若些,“没多大点事儿,就是不小心扭了脚。” “哟……”何御医大叫了一声,听在薛将军耳朵里就跟那宫里的太监似的声音尖锐,“你一个堂堂的大将军可是阴沟里翻了船,居然扭了脚。啧啧,这可不能让你手下的兵瞧见,如若不然,可不得被他们嘲笑?!” 薛将军:…… 我谢谢你啊,你再说得大声些,我可真就名誉扫地了! 可闭嘴你! 何御医挽了挽袖子,上前去扶薛将军,“我那儿有百试百灵的药油,快跟我回房,我给你揉一揉,包你明儿个就活蹦乱跳。” 对何御医说的“明儿个就活蹦乱跳”这话,薛将军表示嗤之以鼻,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那的是什么神仙药油不成,这一日一夜就能让扭伤的脚恢复如初?不管有没有人信,反正他自个儿是不信的。 不过,薛将军还是任由何御医扶起,与他一道回了他的房间涂药油去了。 涂药油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是薛将军从何御医的房中出来,只觉得脚舒服是舒服了,那脑袋却是“嗡嗡嗡”的,全因那何御医竟是个话痨,将他的医术从天南吹嘘到海北,薛将军觉得他若是再待下去,怕是要发疯。 司昊宸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寻何御医的,正巧与刚出门的薛将军打了个照面。 薛将军瞧了司昊宸一眼,只觉得脑袋里的嗡嗡声一瞬就散了去,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瞧着眼前的大块头堵着自个儿的道,司昊宸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恼意,不过念及司庭远平日里对他的教导,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对薛将军道,“这位大叔,你挡着我的道了,麻烦让一让。” 薛将军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不过却没有依言让开,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司昊宸,因为激动,话音有些走调,“你是小房(皇)子?” 司昊宸:…… 小房子?叫谁呢?!谁是小房子?!这不是太监的名儿吗?!上回听茜茹小姨提到过一回,好似是她刚读完话本子,与小姨父闲聊的时候。 他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太监?! 等等!这人莫不是白芷姐姐口中的拍花子,想要与自个儿套近乎,将自个儿拐跑?! 司昊宸心生警惕,看来,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司昊宸眼珠子转了转,朝薛将军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勾了勾手指,脆生生地道,“你太高了,我说话费劲儿,你蹲低些。” 司昊宸在身高八尺、身材壮硕的薛将军面前瞧着就是小小的一只,仰着头说话,还真是如他所说的一般费劲儿。 怎么能让小皇子费劲儿呢?!那可就是大逆不道! 于是乎,薛将军依言在他跟前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司昊宸趁了薛将军不备,猛地伸手,用尽了全力将他推了一把,倒腾着小短腿一溜烟地跑进了何御医的屋子,“何御医救命,有拍花子要拐了昊宸,不让昊宸见爹娘!你快去抓他!” 薛将军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他竟然被一个小孩儿给推倒了!还有他喊了什么?自个儿怎么就成拍花子了?!这一整个大冤枉不是?! 薛将军想起身去解释,可是…… 嘶,方才扭伤的脚扭得更严重了! “拍花子在哪儿呢?!连你都敢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弄死他!”身后,何御医牵着司昊宸,叫嚷着出了门。待见了薛将军坐在地上,不由地一怔,“薛将军,你还没走?怎么还坐在地上了?脚不能走?不应该啊,方才你涂了药油,不是走得挺利索的?!” 薛将军扭过头,幽怨地指着已经躲在何御医身后、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的司昊宸,“就是这孩子推的。” 何御医满脸的黑线,“合着你就是那个拍花子!” 薛将军:…… 我不是,我没有! “何御医,就是他,他叫我小房子!”说着,司昊宸撇嘴,“这人怕不是头一回做那拍花子,连套近乎都不会,叫我什么小房子,这不是太监的名儿吗?我又不是,怎么会信他?!” 闻言,何御医嘴角抽了抽,小皇子,您居然还知道太监?!啧,还别说,这小房子听着还真像太监。 “不是小房子,是小皇……”薛将军语气里有些急切。 “薛将军!”何御医高声喝止,警告道,“你认错人了!” 何御医难得的面露寒霜,让薛将军怔了怔,嘴唇动了动,最终垂了眸子不发一言。 见薛将军识时务,何御医缓了神色,对司昊宸道,“薛将军是你爹的下属,并不是拍花子。”怕司昊宸不明白,又带了一句,“他就如同暗一暗二他们一般。” “哦,是这样啊。”司昊宸这才点了点头,瞧着薛将军的眼神少了些戒备,“薛将军对不住了,我方才不该推你。” 薛将军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怪你。” 让小皇子与他道歉,他约莫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听闻 司昊宸点着头道歉的小模样瞧着有些可爱,让何御医莫名地手痒,他忍不住摸了摸司昊宸的小脑袋,笑道,“薛将军原先脚就扭了,你推了一把,估计他那脚该肿了。你不如先回房,待我替薛将军再涂些药油后,再过去寻你。” “哦。”司昊宸迈着小步子往外走,路过正被何御医从地上扶起的薛将军的时候,道,“薛将军,今后可别再认错人咯。” 薛将军无奈,他可没认错人,与世子爷长得相像,又四五岁的模样,可不就只有先皇后和乾德帝的嫡子! 被何御医扶进屋,又再次脱了鞋袜,薛将军靠坐在椅子上,拧眉沉声道,“何御医,方才那孩子明明就是小皇子,你为何否认?” 何御医手下不停地替薛将军涂着药油,反问道,“我为何要认?” 薛将军一哽,对上何御医那一言难尽的眼神,突然就醍醐灌顶,“莫非小皇子至今不知自个儿的身世?!” 也对,这几日他因着司庭远的吩咐忙得很,只听说世子爷的儿子和何御医一道被接了来,却未曾得见。 今儿个一见,便一时着了相。 “小皇子从小便被世子爷当儿子一般养着,护着他从未曾告知过他的真实身份。我虽不能完全晓得世子爷的想法,但猜个一二也是能的。他约莫是不想让小皇子小小年纪就接触那些阴谋诡计,肮脏玩意儿,尤其是他那糟了心的亲爹,免得受不住,移了心性。待时机成熟,小皇子再年长些,懂了事儿,再告知他身世,他自个儿也能分辨一二。”何御医一边说着,一边手上用了些力,满意地听到薛将军“嘶”了一声,继续道,“世子爷做事儿有自个儿的主张,我们听命就是了。今儿个若不是我拦着你,你怕是要闯下大祸。今后可莫要再如此了,你只需记住,小皇子如今是世子爷的儿子,其他一概不知。” 薛将军了然,点了点头,“今儿个却是我鲁莽了。” 何御医深以为然,可不是,到底是一介武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屋子里的两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却未曾发现屋外随着他们的话,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亦是越发僵硬的司昊宸。 司昊宸原本是听了何御医的话,欲先回房待着。可走到半道上,却发现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他就是来取昨儿个落在何御医这儿的玉佩,又没有旁的事儿。何御医自去给薛将军涂药油便是,不用管他,他拿了就走。 司昊宸郁闷,他怎么就变成榆木脑袋了,肯定是被那傻大个薛将军刺激的。 啧,还是白芷姐姐说得对,不要和傻子待在一块儿,会变笨。 兴冲冲地往回走,居然听到那样子的话儿,司昊宸动了动僵硬的小身子,觉得自个儿没资格嘲笑薛将军,因为他才是那个傻子! 不,不,不! 他不相信,他是司庭远的儿子,才不是那什么劳什子乾德帝的儿子! 他是小世子,不是小皇子! 司昊宸猛地转身,他要去找爹娘问个清楚! “哐当”一声,跑得飞快的司昊宸带倒了放在廊下的一盆花,摔得粉碎,也惊动了屋内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两人。 何御医放下药油,走出门,就见了飞奔而去的司昊宸的背影,脸色一变,叫道,“糟了!” 再也顾不得回屋,何御医边朝屋内的薛将军喊了一声,“小皇子听到我们俩的话了,我去追他!”边追着司昊宸而去。 屋内的薛将军听了,心里一紧,一股子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窜出,他觉着这回他要完,世子爷指定饶不了他。 薛将军再也坐不住,强撑着站起,一步一瘸地也追了上去。 司昊宸拼了命地往司庭远和朱珠的卧房跑,泪水不知何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瞧不见前路,一不小心就跌倒在了地上。 何御医这才得以追上他,伸手去拉他,“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司昊宸低着头,拂去何御医伸过来的手,恨道,“你走开!” 既然瞒着他,那为何私底下还要谈论? 既然私底下谈论了,那为何就不能隐蔽些,非要让他听到? 为何? 为何? 为何? 司昊宸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泪,再次拼了命地往前跑去。 别看司昊宸小小年纪,可他时常跟在暗一暗二身后比划,就算没有正式习武,那身子也是灵活得很,是以何御医那老胳膊老腿的,连他的一片儿衣袖都没有抓到,眼睁睁地瞧着他又发了疯地往前跑。 何御医欲哭无泪,方才还义正严词地让薛将军嘴皮子抿紧,不要在司昊宸跟前儿说些有的没的,免得闯了大祸。 好了,这回可是他自个儿闯了大祸了! 卧房内。 司庭远和朱珠已经醒来,这会儿穿戴整齐的司庭远正在给朱珠描眉。 闺房情趣,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司昊宸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流着泪,带着满身的脏污不管不顾地扑进朱珠的怀里。 好在就算他神智发昏,也没忘了朱珠怀着身子,不能被猛烈冲撞,因此,那一扑是卸了不少的力道。 司庭远皱眉,对司昊宸的行为很不满,但瞧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心知约莫是遭了什么事儿,到底是没有发作,将他从朱珠的怀里扯出来。 朱珠面露诧异,安抚地拍着司昊宸的后背,给他顺气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爹娘说,娘让你爹给你出气去。” 临到近前,听着朱珠的询问,司昊宸突然就有些胆怯。是的,他怕问出口,听到的不是他希望的答案。那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面对爹娘,怎么面对自个儿? 朱珠只觉得自个儿的疑问让司昊宸越发的委屈了,才哭得越发的伤心,便又柔声哄道,“好了好了,娘抱抱,昊宸不哭了,不哭了啊。” 司昊宸的哭声刺得司庭远的耳朵生疼,终是忍不住将司昊宸从朱珠的怀里拉出,半蹲在他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道,“哭可以,但哭并不能解决问题。爹可曾教过你,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来,你缓一缓,告诉爹,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