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迷心窍》 1.第 1 章 -Chapter 1- 天空灰蒙蒙的,整个城市笼罩着一层晦暗的雾幕,又阴又冷。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进了电梯,直达顶层,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只可惜,他不是他父亲,不会掉入这种低级的美人陷阱。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顾显端起水杯,对着那张懵懂睡脸,兜头一泼—— “……啊!” 楚湉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冰水寒凉刺骨,淌过发烫的面颊,沿着发梢不住地滴下。寒意窜入脊背,浸入毛孔,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更让她惊恐又混乱。 从垣耀出来后,她上网搜索顾氏相关……晚上如约见到表姐……表姐泡了茶,说顾氏要压价……然后……很困……热…… 身体仿佛被火与冰的两个世界撕扯,楚湉湉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盖着一条浴巾。 对了……顾氏…… “——顾、顾显?” 女孩儿湿漉漉的,淋了雨的小猫一样,连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心头像是被她扑扇的卷翘睫毛划过,顾显按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看吧,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楚湉湉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亲人失望,还是该对这个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愤怒。 浏览媒体报道时,她还对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钦慕不已,几乎要加入那些梦想成为顾太太的怀春少女。此刻,他衬衫领口敞开,发丝微乱的样子,大概也足以引无数女人疯狂。 然而光鲜漂亮的皮囊下面,真实却这样不堪…… 乖乖女如她,翻遍脑海,也找不出几句骂人的狠话。颤抖着嘴唇,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卑鄙。” 顾显怔住了。 什么? 她叫他……baby? 2.第 2 章 -Chapter 2- 除了母亲,顾显还从来没被哪个女人这样软声唤过“baby”。 对上那双被水浸润过的湿亮眼眸,喉结不自觉地一滚,他赶紧强迫自己收敛心神。 拯救失足少女,可不是他的工作。用一杯冰水给她醒醒脑子,他自问仁至义尽,对得起已逝的楚凌远了。 他转身走向浴室,丢下一句,“给你三分钟,穿好衣服,出去。”就要带上门。 “……等一等!” 顾显回头,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浴巾摇摇欲坠,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斥道,“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年纪轻轻,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三分钟,穿衣,出去。” 门啪地合上,不一会儿,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3.第 3 章 -Chapter 3- “湉湉!你……?!”杨逸辛怎么也想不到,向来乖巧听话的楚湉湉,会和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对顾显投怀送抱。一时间,失望难当。 “啊?什么顾总?”楚湉湉歪头看着蒋鹿鸣,眸中满是不解,“……什么色|诱?表姐,你在说什么?” 那晚的事情,她仔细回忆分析过,顾显没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瓷白肌肤上,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可是,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嗡——嗡——” 手机兀地振动起来,楚湉湉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接起,“妈妈!” 母女聊着,陶香筠扫了眼手表,正要提醒楚湉湉时间,却听她失声惊呼,“——什么?订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着好友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樱唇轻颤着,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怎么了,这是? 4.第 4 章 -Chapter 4- 顾云霆数月前迁入新居,未曾意料,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遇见他想共度余生的女人。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他更惊喜不已,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5.第 5 章 -Chapter 5- 微风拂过,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被他指尖抚过的脸颊却阵阵发热。楚湉湉下意识抬手去擦脸。只是她手上沾了灰,这下子,白皙小脸上真的添了几道灰印,花脸猫一样。 顾显唇角微勾,背在身后的指尖捻了捻,仿佛仍留存着那丝滑腻温软。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顾显不理他,抬脚就要上楼。 “嚯!”顾云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他的后颈,“别动,这有条毛毛虫!” 顾显瞬间僵硬。 “绿油油肥嘟嘟的,营养一定很好,”顾云霆凑过去,边观察边描述,“有这么长,毛茸茸的……” “闭嘴!快给我弄掉!”顾显汗毛倒竖,瞪着顾云霆。 顾云霆闲闲抱起手臂,“这就是你有求于为父的态度吗?” 顾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爸爸,请您,把它弄掉,好吗?”见顾云霆挑眉,他紧咬牙关,“……谢谢爸爸。” 顾云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捏。顾显忙别过视线,退开几步,如临大敌。顾云霆下意识安慰他,“别怕,有爸爸在。” 小时候,顾显被有毒的毛毛虫蛰伤,手臂肿了一大片,又痛又怕,哭着喊爸爸。 这是他杀青后回到家中,听妻子讲的。到了那时,红肿已消下去大半,他心疼地抱起儿子,告诉他别怕,有爸爸在。 彼时坐在他臂弯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有着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闭着内心,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包括他这个父亲。 尤其是他这个父亲。 “你要是复出,不如接个好爸爸的角色,说不定还能冲击小金人。” 话语如冰锥,打碎了顾云霆的回忆。他目送儿子上楼,黯然长叹。 舒窈满含怒气的短信,仿佛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当年是他一时疏忽,让贱人钻了空子,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他长久以来的担心,或许成了真——顾显对女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偏激,竟至于恶意中伤人家小姑娘? 顾显站在淋浴下,不管怎么冲洗,仍有种毛毛虫在皮肤上爬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他仅有的弱点。 顾显不喜欢弱点。 长腿跨出浴缸,水珠沿着润泽的麦色肌理,顺着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下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迹。他抓过手机,拨通私探的电话。 “——盯着那对母女,有什么举动,及时向我汇报。” …… 楚湉湉气呼呼坐在桌前,咬牙切齿。真不该倒他头上——应该连桶一起塞他嘴里! “怎么了,小花猫?”方舒窈忍俊不禁,拿湿巾给她擦脸。 看到纸巾上黑乎乎的灰,楚湉湉更气了。 “妈妈!”正要狠狠告顾显一状,兀地,她心头一动,转口问道,“你昨天……为什么问我那个?”思来想去,妈妈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啊? “哦,那个啊,”方舒窈犹豫一瞬,决定不把顾云霆供出来,免得女儿更难接受他,“因为……今天是你二十岁生日呀!” 楚湉湉倏然张大了眼睛。对哦! “小迷糊……”方舒窈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长大成人了,从各种意义上。妈妈希望你能遇到你喜欢,也喜欢、珍惜你的人,哪怕你想暂时保密也可以,妈妈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做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尤其是你还在读书,你的未来,还很长远。” “……我知道。”楚湉湉小小声。 “我有东西给你。”方舒窈站起身,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放在她面前。 尽管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打开盒子,楚湉湉的心仍然一阵刺痛。 黑色的绒面上,嵌着一枚白金戒指,上面的钻石不算大,却华光璀璨。是爸爸送给妈妈的订婚戒指。 方舒窈取出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唔,有点大了,你要戴的话,恐怕得改一下。” 楚湉湉垂眸,妈妈空空的无名指上,只留下一圈明显的痕迹。 “为什么要摘下来?我不要。”她心里其实清楚,爸爸已经走了快三年了,婚戒早就没有了意义,生活总是要向前的,妈妈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道理她都懂…… 她扑进妈妈怀里,呜咽着,“我想爸爸……我很想他……” “我也很想他啊……每天都想。”方舒窈也红了眼眶,轻抚女儿的背,“宝贝,这不代表我不再爱他,更不代表遗忘他。” 楚湉湉吸了吸鼻子,“那个人,他……送你戒指了吗?”见方舒窈点头,她问,“我能看看吗?” 硕大的鸽子蛋流光溢彩,美得张扬,十分符合顾云霆的身份。楚湉湉紧攥父亲的戒指,咬着唇,“妈妈,关于顾……他的事情,你都了解吗?” “是说那些绯闻吗?”方舒窈道,“宝贝,不要单凭流言蜚语,就轻易否定一个人。很多事情,并不像传闻所说的那样。他其实是个很好很有趣的人,等你见过他,再下结论,好吗?” 楚湉湉嘟哝,“演技真好。”完全糊弄住了妈妈。 “可不是?”方舒窈笑了,“他在《香草之恋》里太迷人了,那是我少女时代最爱的电影,每次看到结尾都会哭。还有《高塔上的瓦伦汀》……” 她双眸晶亮,对顾云霆参演过的电影如数家珍,已然陷入了迷妹模式。楚湉湉的心,越来越沉。 才短短几个月,妈妈已经彻底被迷住了心窍……即便她说出顾显试图用钱摆平她们,万一妈妈不信是顾云霆授意的呢? “好了,先去吃早饭,”方舒窈心疼地捏捏她的脸,“看看,瘦得脸都尖了。吃完咱们去逛街,中午在外面给你庆生。” 楚湉湉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决心另找法子,再劝说妈妈。她乖乖吃饭换衣,跟着方舒窈出了门。 短短半天随便逛逛就过去了。中午选在一间意大利餐厅。 刚刚落座,手机“叮”的一响,楚湉湉顺手划开。 是杨逸辛,问她有没有空,想见一面。 6.第 6 章 -Chapter 6- 楚湉湉删掉短信,又回复了好友同学的生日祝福,把手机放到一边。 餐后,侍者推上来一个精致的蛋糕。唱过生日歌,吹了蜡烛,楚湉湉十指交握,闭上眼睛,默默许愿:“希望妈妈不要嫁给那个过气的渣老头。” 刚进家门,杨逸辛又发来一条短信。楚湉湉正要直接删除,瞥见内容,手一顿。 【关于垣耀的事情,很重要。】 “妈妈,”她盯着手机,“我要出去一趟。去……去改戒指大小。” 方舒窈不疑有他,“早去早回。” 楚湉湉回复完杨逸辛,推开门,迈出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站在门口天人交战了半晌,她一咬牙,轻手轻脚上了楼,像做贼一样,溜进了母亲的房间。浴室水声哗哗,她小心地拉开梳妆柜的抽屉,拿起她早上才见过的红盒子。打开,鸽子蛋静静躺在里面。 正当此时,淋浴声骤歇,接着是浴帘被拉开的声音。 楚湉湉悚然一惊,合上盒子,往兜里一塞,踮着脚尖迅速跑出房间,穿过走廊,下楼的时候,险些失足滚了下去。在玄关胡乱穿上鞋,出了门,她才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出了一口长气。 平生从来没有干过偷东西这种坏事,直到在咖啡厅见到杨逸辛,楚湉湉还处在心跳过速的状态。 “湉湉,你还好吗?”杨逸辛忍不住去摸她的脸,“你瘦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楚湉湉避开他的手,“我很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杨逸辛感觉到她的冷淡,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不回短信,不接电话,这次如果不是提到垣耀,她大概会继续无视他。 他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柔声道,“生日快乐。” 楚湉湉垂眸,视线落在那个粉色丝带编织的蝴蝶结上。 在她生命的前十七年,每年她生日,家里都会邀请杨伯伯一家。杨逸辛作为大哥哥,会给她准备礼物,年年都有惊喜。 爸爸承诺的盛大的十八岁生日宴,随着他的逝去,永远无法兑现了。公司一团乱,人心惶惶,她沉浸在悲伤中,甚至都没察觉到杨家人的疏远。 “不打开看看吗?”杨逸辛笑容有些勉强。 楚湉湉抬起眼,看着他,“是什么事情?” 杨逸辛答非所问:“我和鹿鸣……你还在生气吗?”湉湉性子很软,像上回那样打骂鹿鸣,一点也不像她。他思来想去,应该是因为撞见他们……而恼怒失常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楚湉湉又重复了一遍,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她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杨逸辛拉住她的手,察觉她要挣扎,忙道,“真的有事!你坐下。” 对垣耀的关心,终究占了上风。楚湉湉重新坐下,澄净眸子直盯着他。 杨逸辛冲她招招手,见她不动,他示意周围人多耳杂。 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是楚湉湉为安全起见,刻意选的。她迟疑着略微靠过去一点,杨逸辛探头凑近,压低声音说:“历总监离职前,曾经提过代持股份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当时楚总——你姑姑,矢口否认了。” 楚湉湉点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爸爸为人仗义爽直,又很照顾唯一的妹妹,兄妹间就算有协议,很可能也只是口头约定。 “协议是存在的。”杨逸辛的声音低不可闻。 楚湉湉瞳孔紧缩。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杨逸辛舔了舔唇,有些心猿意马,“不在我手上,我是说,我也不清楚在哪里。楚叔……那时候,你姑姑不是第一时间带走了公司的公章吗?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楚叔的那份协议,被她拿走了。” 他一直以为,楚氏兄妹没有签订书面协议,死无对证,楚湉湉母女就算闹上法庭,也无可奈何。但有协议在,那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喉咙忽然发干,“湉湉,你听我说,支持你姑姑,是我爸的决定,我劝过他……” “我明白了。”楚湉湉蓦地站起身,手按在桌上,眸光清亮,“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能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会自己去查。” 杨逸辛一愣:“不是,我……” 可他根本来不及解释,楚湉湉已经拿起了包。怕引人注目,他不敢硬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丽影消失在门口。 出了咖啡厅,楚湉湉驱车前往珠宝店。 垣耀科技易主已成定局,顾氏现在是控股股东,有没有代持协议,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然而,如果能证实姑姑持有爸爸的股份,她作为继承人,是可以追索的。 ——“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顾显那天的话,不时会在她脑海中回响。 顾氏一向不太干涉控股企业的经营,这半年来,除了拆掉垣耀科技的标牌外,并没有过多插手管理。凌远大幅缩减了业务范围,勉强保持着运行。 如果她能追索回那部分股份,那么她就能掌握一些话语权,参与到垣耀的管理中去…… 她火热的心,在瞥见包里那个红盒子时,又黯淡了下来。 然而爸爸终究是不在了……妈妈还被顾云霆迷惑,根本不知道那对父子的险恶。 “马上为您修改,请稍候。”珠宝店的店员测好楚湉湉手指的围度,将戒指拿去了工作间。 顾客络绎,楚湉湉来回磨着地板,手里攥着的盒子,像是会发烫一样。终于蹭到人最少的时机,店里只剩一个戴渔夫帽的男顾客在几米开外的柜台边,她才横下心来。 “那个……请问一下,”她压低了声音,“可以鉴定珠宝的价值吗?” 不久前,她听陶香筠八卦,圈内某男星送给圈外女友的奢侈品,其实都是高仿货。 万一,万一这个鸽子蛋,也是假的呢? 拿假石头糊弄人,足以证明顾云霆不是真心,那么妈妈就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店员点头:“鉴定估值需要三天时间。” 要这么久啊…… 楚湉湉咬着唇,拿出鸽子蛋,期期艾艾,“其实……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真的……” 店员眨眨眼,了然地“哦”了一声,“让我看看。” 他取过一个仪器,透过镜片,细细观察。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抬起头。 楚湉湉紧捏着手心,大气都不敢喘。快说是假的……假的假的假…… “恭喜!是真钻。且根据初步观察,净度、切工、光泽均属罕见的上乘。” 小脸垮了下来。 店员的微笑有一丝裂痕。这……如此失望为哪般? 楚湉湉谢过店员,无精打采地收起鸽子蛋。很快,改好的戒指被送了出来,经过清洗抛光,煜煜生辉,宛如新的一样。 她轻轻套上,正合适。 …… “……逛了一上午街,买了衣服、护肤品、园艺用品等等,中午在Casanova就餐。顺便一提,今天是楚小姐20岁的生日。” 顾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动。 许昌接着汇报:“方女士回家后,一直在家。楚小姐出门与一个帅小伙见面,叫杨……杨逸辛,是垣耀科技元老杨万忠的儿子。具体谈话内容不详,两人举止亲密,男方还送了礼物,楚小姐十分惊喜,有些失态的那种……之后她去了珠宝店,为订婚戒指修改尺寸。” 姓杨的青梅竹马。从发过来的照片看,这对小情侣,感情相当不错。 订婚了啊…… 胸口没来由的有些憋闷,顾显把车窗打开些许。湿闷粘稠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天际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楚小姐还询问了另一枚钻戒的估值,是一颗很大的方形黄钻。” “她什么反应?”顾云霆买那枚戒指花了多少个零,他再清楚不过。 “楚小姐……呃,看起来挺失望的。” ……还失望? 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早上还能摆出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模样,他差点都要信了。 顾显吩咐:“继续盯。” 大半天过去,他早弄清了怀孕的乌龙。没想到,她打算进演艺圈——细想倒也不奇怪,凭那张清纯甜美的脸蛋,迷惑人的演技,应该会在那片浮华虚荣中如鱼得水。 暴雨来得很快,铺天盖地倾泻下来,瀑布般泼洒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视野。 顾显减速,停下来等红灯。这时,手机又响了。瞥见来电显示,他立刻接了起来,“怎么了?” “有点情况,”电话中同样雨声嘈杂,许昌听起来很为难,“楚小姐的车抛锚了,她哭得很伤心。我想去帮帮她……” “……” 眼前浮现出女孩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模样。许昌会保护欲暴涨,想冲上去当骑士,一点也不出奇,但他还不想他暴露。 一句“不用管她”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出口时变成了:“她在哪儿?” 许昌报了个地点。 顾显清了清嗓子,“我离得不远,正好顺路。” 打开转向灯,掉头。 7.第 7 章 -Chapter 7-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内容如同这阴雨天,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8.第 8 章 -Chapter 8- 封闭的车内空间,感官被无限放大,心跳仿佛在耳中鼓动,有种缺氧的晕眩感。哦,原来他右眼梢有颗泪痣,很小很不起眼,这么近才能注意到…… 顾显倾着身子,探臂打开楚湉湉腿前的储物盒,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条雪白的毛巾,递到她面前,“给。” 见她不接,他抖了抖毛巾,“新的,没人用过。” “……”尴尬羞窘如汹涌海潮,楚湉湉恨不得被拍进沙子里。什么唇形什么泪痣,她什么都没想! 她一把扯过毛巾,蒙头擦拭。抬手间,玉指上流光闪耀。刚才撑伞时,顾显就注意到了,盯着那星点光华,他突然问,“你多大了?”不觉得订婚太早了些吗? “嗯?”楚湉湉察觉他的视线,下意识捂住戒指,轻轻摩挲。不能让他知道,她接过了父母的旧戒指,否则他大概更要以为,她和妈妈是决心要巴上顾云霆了。 忆起他早上的态度,心跳渐渐重新归位,她垂下眼帘,“二十。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顾显适度表现出惊讶,淡淡道了句,“生日快乐。” 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戒指,连抚摩都带着深深的眷恋。车内陷入沉默,顾显发动引擎,“我先送你回家。” …… 顶着一双红眼睛回家,免不了要被妈妈询问。楚湉湉略去顾显的部分,只说是车子半道抛锚。 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在门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当然,这样最好——等妈妈认清了顾云霆的本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她们就与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 方舒窈担心她湿着衣服会感冒,催她赶紧去换。 看来还没发现鸽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气,乖乖去冲了个澡。一时找不着机会物归原位,她倒在床上,给陶香筠打电话。 “我是该吐槽‘给你五百万让你妈离开我爸’呢,还是该惊叹你脑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鉴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郑重其事,“答应我好吗?”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严肃:“如果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偷你妈的戒指养我,好吗?” 楚湉湉:“……” “其实,我有个绝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兴奋,“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你不知道顾显有多抢手,颜好钱多还单身,圈里圈外,超模名媛,哪个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亏!”俨然忘了之前还要教她骂他个狗血淋头。 “……妙个头啦。”楚湉湉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上回还说宋碧琴跟顾家父子……咳,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鸽子蛋不是假的,她得从别的方面抓到顾云霆的实锤,好让妈妈清醒。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小小的声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认—— “证据就是她在拍我们公司的戏啊!”陶香筠啧道,“你大概不清楚,我们公司也是顾氏控股的,顾显能允许她继续在圈里风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认了传言吗?” ……所以这根本是自由心证。不要说铁锤了,连塑料锤都算不上,却足以粉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难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着唇,默然不语。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来,宋碧琴还打听你来着,估计把你当潜在威胁了。不过导演让我问你,他的新戏,你有没有兴趣去试镜?反正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没事的话,不妨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哦。” “不要了,我又不会演戏。我申请了顾氏的暑期实习,在等面试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叹气,“听说竞争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声:“让我猜猜这个走向——深入敌后,与狼共舞,找到顾总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顾氏,夺回垣耀,这是《公主复仇记》;娇俏实习生,霸道大总裁,办公室茶水间书桌上……这是《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气,“香香,答应我,等你以后当了导演,一定要把剧本交给别人写,好吗?”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点滴答,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盘算着那份代持协议,不知不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灿金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边,几声鸟鸣清脆。楚湉湉缓缓睁开眼睛,片刻的迷蒙过后,陡然坐起。 鸽子蛋! 她侧耳倾听,楼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应该是妈妈在忙家务。机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个空。楚湉湉心头一咯噔,慌忙把包内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拎着包底抖了又抖,直到里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着包带,脸白如纸。 …… 风雨过后的清晨,草木葱郁,空气分外清新。顾显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节奏。 顾云霆勤于锻炼,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体力终究不及年轻时,在后面紧追慢赶,气喘吁吁,“慢……慢点儿,等等你的老父……嘶!”一声痛呼。 顾显脚步骤停,不悦转身,“我说过,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不需要结伴。”长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么了?” 脸色很臭,语气也硬邦邦的,顾云霆却分明听出了几分担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盖。不要紧,咱们接着跑。” “还跑什么?膝关节损伤很难恢复,盲目运动只会加剧伤情。”顾显没好气,“还能走吗?先回家。” “没事没事,”顾云霆摆摆手,觑着儿子的脸色,“小显啊,我发现你从昨晚回来,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上赶着去“路过”那个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碍她叫救援、报警;对他自荐枕席,还能让青梅竹马的恋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哪是什么等待骑士拯救的落难少女? 身为资深演技派,顾云霆对细微表情和语气变化极为敏感。瞟了眼儿子紧绷的下颌线,他心道,你就闷着吧,也不怕闷出内伤来。 进了家门,顾显径直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丢给顾云霆,“先敷着,回头让医生来看看。” 顾云霆被冰得直吸气。 “待会儿陪我去挑件礼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儿……”他斜睨顾显,那口造谣的锅,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气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顾显指尖微微一动。 昨晚他到家停好车,无意间瞥见一个小盒子躺在副驾脚垫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纯明晃晃的实证,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应该摆出来给父亲看看,一个女人拿着订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钱,她对他能有多少真心?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却是——那小哭包发现戒指丢了,会不会又哭成红眼兔子? ……爱哭不哭,关我什么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让浓郁的焦苦赶走脑海里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讨论过婚前协议了吗?” “她提过,我拒绝了。我是认真打算和她共度余生,还没开始就规定好怎么结束收场,多不吉利?”顾云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纪轻轻,不要总这么现实嘛。” 顾显拍掉他的手。 你年纪一把,怎么还这么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点几乎没动过。 方舒窈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昨晚去喊你吃饭,你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饿过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湉湉摇头,咬了口包子,没心情品尝味道,勉强咽了下去。 她把房间翻了个遍,不见鸽子蛋的影子。打了电话给4S店,车里也没有落下东西。难道……是掉在顾显车上了? 方舒窈试探地提起和顾家父子吃饭,本担心女儿会抗拒,却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饭都还没吃完,急什么?”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可她没有顾显的联系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门?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万一他没有呢?那颗石头,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旋即又有问题冒出头来:如果被顾显捡到了,她要怎么解释鸽子蛋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如果他当着妈妈的面还回来怎么办? 她越想越慌,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之下,脱口而出:“那我们先出去吧!”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昨天时间太短,人家还没逛够嘛……” 无论如何,先缠住妈妈,让她离家远一点——那个抽屉现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绝对不能给她打开的机会! 方舒窈被晃得无奈,“依你依你!先把饭吃完,不许剩。” …… 顾显接到许昌的汇报,道母女俩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华楼盘开售传单,还头挨头讨论了一番。 指节轻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头子坚持不考虑婚前协议,那么他别无选择,只能出手。 *** “这条怎么样?湉湉?” 楚湉湉蓦然回神,胡乱点点头,“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着长裙在身前比划,“可是紫色好像有点老气……哇,这么贵!”放回去,继续浏览别的架子。 楚湉湉心头压着块价值连城的鸽子蛋,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焦躁不安,在店里打着转,无意间转到了打折区。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原价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内衣。 罩杯都大得能当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码,还是狂野的豹纹。又翻了翻,从底下抽出配套的内裤——丝质豹纹窄如柳叶,遮不住重点区域,侧边镶着黑色蕾丝,半透半隐。 呃…… 这时,眼角余光中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凑近橱窗,向外望去。 对面的男装店里,年长男人笑容满面,拥抱过前凸后翘的年轻女人。女人拎起一条领带,在他胸前比划。两人距离很近,很亲密。 ——现行!抓到了!!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楚湉湉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快快,拍照……不对!手上东西顺手往胳膊下一夹,她一阵风冲到方舒窈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妈妈!我看见顾……伯伯了,我们快去打个招呼吧!” 虽然戴着副茶色眼镜欲盖弥彰,但她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想染指妈妈的顾云霆! 9.第 9 章 -Chapter 9- 女儿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方舒窈措手不及。转念一想,顾云霆毕竟是影坛传奇,湉湉还是个小姑娘,见到昔日的大明星,激动一点也挺正常? 顾云霆被陡然冒出来的母女俩唬得一愣,旋即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舒窈!” 方舒窈态度不冷不热。楚湉湉睨着他和前凸后翘距离过近的站姿,心中的小人跳着胜利的舞蹈。 演!看你还怎么演! 顾云霆浑然不觉,对前凸后翘介绍道,“这是方舒窈女士,是我的——” “邻居。”方舒窈冷道。 “……呃?”顾云霆一愣,“哦对,我开春搬去城郊,和舒窈家邻近。” 坏了,还没消气…… 前凸后翘打量着方舒窈母女,眼中兴味十足,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顾云霆又向方舒窈介绍,“这是唐之曼,我发小家的千金,这间百货商场就是唐家的产业之一。说起来,曼曼出生的时候,我还陪老唐候在产房外呢!转眼就长这么大,在美国留完学回来了。” 然后看向楚湉湉,笑得慈祥,“这就是湉湉吧?跟妈妈真像,一样漂亮。” 楚湉湉眨眨眼,又眨眨眼。 方舒窈冷淡的态度略略松动,冲唐之曼礼貌笑笑,“唐小姐。” 唐之曼展颜,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你们好,希望你们在浅光百货逛得开心。”转头问顾云霆,“顾叔,刚才那几条领带你觉得怎么样?对了,显哥回来了吗?” 柔媚的女声,把“显哥”二字,唤出了无尽亲密之意。 捉奸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这位唐大小姐,显然又是一个顾显的西装裤下之臣。楚湉湉气馁地别开眼,撇着嘴小声嘀咕,“显~哥~~恶!” “叫我?” 一道低醇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楚湉湉差点被嗓子眼的那口气呛住。她兀地一转身,眸中闪耀的灼灼光亮,让顾显有种被阳光晃了眼的错觉。 见到他,就这么高兴吗…… 浅蓝衬衫搭配深色西裤,勾勒出宽肩窄腰大长腿,这男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自然鹤立鸡群。楚湉湉仿佛看见了救命鸽子蛋,正要开口,却被人欢快地抢了先—— “显哥!好久不见呀。” 唐之曼踩着红底细高跟,步态婀娜走过来,轻撩长卷发,小香套装下的曲线波涛汹涌。楚湉湉看看自己——帆布鞋,早上匆忙套上的高中时代旧衫裙,随手扎的丸子头。 顾显微微点头,“Amanda。” 唐之曼笑容愈发妩媚,“真巧,我刚才还在向顾叔叔问起你呢。”目光扫过一旁的楚湉湉,她歪歪头,“你们……?” “不认识!” “没见过。” 两道回答同时响起。 “……噢。”唐之曼挑眉。 楚湉湉无心解释,几步开外,顾云霆正低头和妈妈赔笑说话,她愤愤咬唇,就想上前搅局,恰好顾云霆转过脸来,露出足以迷倒万千影迷的笑容,“湉湉!我想借用下你妈妈,帮我挑套礼服——咦,小显来了?” 他招招手,“认识一下,这是你方阿姨和湉湉妹妹。”又对楚湉湉柔声,“不要乱跑哦!喜欢什么,让哥哥给你买。”转向唐之曼,“曼曼,把刚才那几条领带记在我账上。” 说完,不待应答,就拉着方舒窈走了。 “哎……”楚湉湉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气恼地噘起了嘴。差一点,明明差一点就抓到金刚石锤了! 顾显唇角一抽。谁是她哥哥! “Well,”唐之曼目光来回扫过二人,心道原来如此。她笑容轻松了些,“我先去让他们把领带包起来。” 细腰翘臀摇曳生姿,像走维密秀似的,背影风情万种。楚湉湉偷眼瞟向顾显,料想他肯定盯着人家口水横流,估计魂都被勾走了——却不料,直直撞进一双深幽的黑眸当中。 视线猝然对上,顾显僵了一瞬,旋即抱起手臂,“演得不累吗?” 楚湉湉以为他在说唐之曼的猫步秀:“还不是给你看的?” 她居然承认了,刚才瞪着顾云霆咬牙切齿,就是在他面前刻意作出的样子? 顾显深深看她一眼,“不必,没用。”他本来就不信她真的反对这件婚事。 ……那你直接去跟唐小姐说,让她不要扭屁股了啊! 楚湉湉莫名火大,想到鸽子蛋,又弱了下来,“那个,你昨天有没有看到……” “——这位小姐。” 打断她的是一个挂着经理胸牌的中年人,穿保安制服的壮汉紧随身后,还有刚才那家店的店员。经理态度中透着鄙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楚湉湉懵住。 经理语速缓慢得刻意,一字一句:“有人看见,你刚才在M&G店内偷窃。”店员点头确认。 铁塔般的保安堵住楚湉湉侧后方,强硬道,“胳膊下藏的东西,拿出来。” 楚湉湉从未受过这样的指控,愤懑委屈在胸口燃烧,她忽的一下双手举起,以证清白,“我没有藏——” 啪哒。 不到巴掌大小的轻柔布料飘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微不可察的细微声响。听在楚湉湉耳中,却犹如惊雷。 豹纹,蕾丝…… “这是怎么了?”唐之曼正好回转,弯腰用两指夹着拎了起来。标签飘旋,“70% OFF”的红色贴纸醒目得刺眼。她眉稍高挑,“张经理?” 张经理毕恭毕敬,隐隐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是这样的,我们在按规处理一起盗窃事件……” “我没有!”楚湉湉脸颊涨得通红,耳根脖子都要烧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我是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看内衣,然后看见顾……顾伯伯在这边,我只是忘了、忘了放回去……” 即便她自己听来,这解释也烂透了。人赃并获,谁会相信事实如此呢? 如果……如果偷窃被坐实,他们会通知学校吧?她的优秀奖学金会被取消,跟教授的研究项目会被劝退,暑期实习也要泡汤…… 心像被卷入漩涡,没顶的溺水感席卷而来。恐慌无助到了极点,她下意识看向顾显。 目光交汇,犹如落入一汪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她霎时心尖沁凉。 是了,他一定觉得丢人极了,况且他原本就轻视她和妈妈。说不定,他对她被当小偷铐走喜闻乐见…… 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滂沱大雨中,车辆绕过她猛鸣笛,虽然听不见咒骂,但她能看见司机们愤怒的脸;那个坏人撞了上来,她束手无策,孤立无援…… “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 男声质感磁性,优雅如上好的大提琴,低沉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楚湉湉瞳仁微张,怔怔地看着他,胸口像是有蝴蝶在扑扇着翅膀,想要破茧而出。 ——就像那一刹那,隔着朦胧的雨帘,乍见顾显撑着伞,信步向她走来。 顾显移开视线,挥退保安,从唐之曼手中拿过那块小得可怜的布料。丝滑软凉的触感包裹着指尖,提醒着他,他的举动有多么不理智。 他应该放任事态发展,让父亲看看,他“单纯善良”的女人有个偷窃癖的女儿。可她偏要睁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哀求般的望向他,仿佛天地间唯有他可以依赖…… “楚小姐说她忘了放回去,那就是忘了放回去。”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店员,“付账。” “还是我自己付——” 顾显冷眼一瞥,她乖乖收了声,紧抿着樱唇,满面通红。 倒是会看形势,知道这里能救她的,只有他。 …… 咖啡厅内角的雅座里,楚湉湉低头搅着杯中的拿铁,拼命克制藏到桌子底下去的冲动。 路人停步指指点点……店员接过黑卡时瞬间格外恭敬的脸……唐之曼若有所思的眼神……脑海里种种画面走马灯似的旋转,最后定格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块暧昧的布料握在掌心。 男性的粗粝与蕾丝的柔媚交缠,有种异样的亲密,让人脸红心跳…… “楚小姐刚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低醇嗓音在头顶响起,她像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惊得手一抖,银勺磕在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尽力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她清了清嗓子,“谢、谢谢你,刚才……还有昨天。” 她眼神飘忽,浓密的长睫不停轻颤,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就连颈侧的肌肤也染成一片动人的绯色。羞涩得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她对内衣的品味那么野性十足…… 顾显喉结滚了滚,余光捕捉到她手指上折射的星点钻芒,霎时清醒。 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冷,“我只是不希望牵连到我父亲。” 对哦……顾云霆是公众人物,自然要避免扯上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相信她…… “我真的是忘了放回去。”楚湉湉垂睫抿唇,玉白的纤指搅成一团,不知为何,比被当众指控时更觉委屈。她是偷了鸽子蛋没错,可她哪有偷内裤…… 啊,鸽子蛋! 她蓦地抬眸,急切又紧张:“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小方盒?我可能落在你车里了。” “有。” 楚湉湉惊喜得差点叫出来,又听他道,“扔了。” “扔了?!”她瞪大眼睛,“扔哪儿了?” 10.第 10 章 -Chapter 10- 短短刹那间,从喜出望外到天都要塌了,那张小脸上表情太过生动,顾显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假意思考片刻,“……垃圾桶?” “哪里的垃圾桶?”楚湉湉追问。 “家里。”顾显挑眉,“怎么?” 楚湉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眸光灼灼。 *** “湉湉生日是昨天?!”顾云霆一脸懊恼。 儿子造谣一张嘴,倒霉爸爸就要把锅背,赔罪都来不及,居然还错过了小姑娘的生日!他急于补救,“那我可得补上礼物——车怎么样?这样她来回学校也方便些……” 方舒窈摇摇头,“不用了。”她止不住担忧,“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 说到这个,顾云霆老怀甚慰:“我刚问过,小显说湉湉有东西落在家里,他带她回家取了。你不知道,他平日最不耐烦应付女孩子,凭实力单身了小三十年……咳,总之,他们兄妹俩应该处得不错!”又有些黯然,“果然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吧……” 过往那些事情,方舒窈听顾云霆讲过,此刻也唏嘘不已,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湉湉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亲哥哥,还闹着要把逸辛留在我们家。那时老楚打趣说,不如以后让逸辛当上门女婿好了。” 想到杨家人的倒戈,她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很快挥散,展颜一笑,“这下可好,她总算有哥哥罩了。” *** 片场忙碌,陶香筠摸鱼刷了会儿手机,刷到一个帖子,猛然灵醒。急匆匆转发私信,她又拨通楚湉湉的手机,劈头道,“快看我刚转给你的帖!” 楚湉湉“哦”了一声,随口问,“香香,你知道怎么能一夜暴富吗?”鸽子蛋随便扔着玩的那种。 “……”陶香筠建议,“要不你去买本刑法看看?听说都在里面写着。” “好主意,我顺便帮你查一下教唆判几年。”楚湉湉打开未读信息,点开里面的链接,只一眼,她倒吸一口气—— 【云哥又双叒叕结新欢?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在大热的娱乐八卦论坛,已经盖起了高层。主楼是几张手机偷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又很模糊,但楚湉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她妈妈和顾云霆。 “像素感人,等一个鉴定” “云哥三十年老粉,确认过眼神,80%肯定是他本尊,女方不认识” “我怎么觉得昨天才看见他离婚的新闻?说起来他和宋碧琴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别是婚内就劈腿了吧” “心疼宋碧琴,年轻貌美,嫁给能给自己当爹的过气影帝还被三,也没说过前夫一句不好。这么难得的好女人不懂得珍惜,非要找外面的野鸡,顾云霆又渣又瞎” “我美琴大热天拍戏那么辛苦,昨天还划破了手指,野鸡倒是带着男人扫货逍遥,真是不要碧莲!呸!” “看身形就知道肯定丑,给我们美琴提鞋都不配” …… “……宋碧琴的水军进场控评了,那些尬吹敬业的基本上都是,”陶香筠安慰道,“你别太在意,评论里还是有明眼人的,以顾影帝的身份地位,宋碧琴借着他的东风才上了天,飘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可惜少数明白人的回帖,都淹没在了心疼宋碧琴、讨伐小三里。谁让宋碧琴正当红,水军又特别能打呢? 听到楚湉湉问“一夜暴富”时,顾显还在想,这是察觉糊弄不了他,索性自暴自弃,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拜金本质了? 眼见她低头紧盯着手机,前面就是台阶也不知道抬脚,一下被绊得向前扑倒。他赶忙探臂,拦腰捞住她。 “你是专门到我家碰瓷来的吗?” *** 休息室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宋碧琴拿牙签扎着水果,刷新帖子,对走向很满意,又返回主楼,仔细观察照片。 “这女的到底是谁?你确定不是圈内人?” 助理摇头,又忐忑,“这样控评会不会出问题啊?万一顾先生……” “老顾心软,不会怎么样的。”宋碧琴翘起腿,“晚些时候,记得发个声明——强调我和老顾是和平分开,夫妻缘尽但仍是朋友,表示我为部分粉丝出于维护之心而发表的不当言论感到愧疚不安,呼吁粉丝冷静克制,再塞点儿文艺鸡汤,什么人生布满荆棘,有爱才能开出玫瑰之类的。还有热搜,配合刷一波。” 助理心悦诚服。她蹲守各大八卦论坛监控风向,发现这贴,报告给宋碧琴,宋碧琴立刻做出了一系列安排。这一通操作下来,坚韧隐忍又理智大气的原配人设算是稳了,能赚到不少路人好感。既艹了热度,还不留任何把柄。 “那……要带上顾总吗?”助理心头火热,“顾云霆毕竟息影好多年,热度有限。之前跟顾总那些小道……” “提都不要提!”宋碧琴厉声喝止,“我跟你说过,那些只能私下传一传,让圈里人对我有所忌惮。绝不能传到顾显耳中!” 助理迟疑,“可如果有人告诉顾总呢?” 宋碧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喂,听说你跟你前继母有一腿,真的假的?——你敢去问顾显吗?” 助理:“……” 谁特么敢啊!找死吗! 助理再次献上膝盖。艺高人胆大,这样的人不红,那真是没天理了。 *** 楚湉湉紧捏着手机,愤怒在胸腔中翻腾燃烧。 那些人……那些人凭什么用污言秽语,肆意辱骂妈妈?如果妈妈真的嫁了顾云霆,身份信息被曝光,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连爸爸……甚至连爸爸也会被拿出来议论,成为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 顾显见她心不在焉,索性直接把她拎上了台阶。 太瘦了,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方女士怎么养的孩子,没给她饭吃吗? 进了顾宅,他正要去取她丢的东西,衣摆却被拉住。他回头,撞进一双喷火的美眸中。 “是不是你跟宋碧琴合伙?”楚湉湉揪住他的衬衣领口,怒火烧红了眼,“我知道,你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得明白,我也明确告诉过你,我同样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妈妈?” 顾显捉住她的手腕,“什么宋碧琴?你在说什么?” “你的姘头宋碧琴!你爸的前妻!你的前继母!”楚湉湉挣扎,“说出来我都嫌脏!恶心!” 姘头? 顾显气笑了:“楚小姐,说话要负责任。” “你敢说没有?”楚湉湉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你敢说你不知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下作的手段,真是无耻之尤——” “够了。”顾显沉下脸,拎着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他拿过手机,快速下滑扫过,眉心越蹙越深。 那些谩骂侮辱在脑海里嗡响,楚湉湉气得直打颤,“你才够了!你们顾家人连乱|伦都是高贵的,我们小市民高攀不起,活该被辱骂是吧?” 顾显居高临下,直视着她,“第一,我跟宋碧琴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行为我不买单;第二,我要对付你们,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还把我父亲也拖下水?” 越想越火大,“乱什么伦?你听谁说的?听风就是雨,脑袋长着光是好看的吗?” 楚湉湉将信将疑,“你没参与?” 顾显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人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接着,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有宋碧琴的项目,全部停掉。” 挂了电话,他抱起手臂,“说吧,听谁说的?” 楚湉湉当然不能供出陶香筠,含糊道,“我前天在片场,听打杂的说的。他们说你从来没否认过,还让宋碧琴拍顾氏投资的戏,就是默认了。” 顾显磨牙:“从来没人在我面前嚼舌,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怎么否认?” 顾云霆离婚时,特意交代他不要报复宋碧琴,他也懒得关注那女人。哪知她胆子不小,还蹬鼻子上脸,玩起了灯下黑! 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楚湉湉有几分心虚。他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被她扯开了扣子,领口微微凌乱敞开,一小截锁骨若隐若现。她忙移开视线,“……对不起,我错了。” 顾显余怒未消,长腿几步便消失在了走廊。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轻轻一抛,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楚湉湉慌忙伸手去接,盒子却堪堪擦着指尖划过,“咚”的一声,撞入她胸口。胸前饱满的绵软轻颤了颤,小盒子随即下落,跌入她大腿间,被她下意识夹住。 “……” 顾显脑子一空,难得地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盒子卡在腿心最尴尬的位置,楚湉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察觉顾显的目光,她更涨得满脸通红。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难言的怪异气氛,顾显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吧台,“你想喝什么?” 楚湉湉趁机飞速捞出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鸽子蛋本蛋,小心翼翼放回包里。 “不用了,谢谢。”酒店那件事之后,她再也不喝别人经手的茶水。 她偷偷觑了一眼顾显,清清嗓子,“既然我们都反对父母这件婚事,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 “如果……”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如果我们谎称是情侣的话,为了成全我们,我妈妈一定会和你爸爸分手。因为要是他们结婚,我们就成了兄妹,不能再在一起。” 这是母爱绑架,是下策中的下下策,楚湉湉深深唾弃自己。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把握能劝服妈妈,而经过那个帖子,她更加不能让妈妈跳进顾云霆这个火坑。 “是吗?”顾显问,“我们今天才见面,就爱得难舍难分了?他们傻吗?” 楚湉湉:“……” “但这个思路不错。”顾显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丢给她,“好好看一下,不懂的可以问。同意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名。” 楚湉湉满头雾水,翻开封皮,几个黑体大字跃入眼前—— 『婚前协议书』 11.第 11 章 -Chapter 11- 顾云霆包下了一间地处偏僻的私房菜馆,左等右等,直到华灯初上,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一双儿女。 儿子高大英俊,即将成为他女儿的小姑娘娇小甜美,儿子行走间细心护着妹妹,以免她被桌子的尖角磕到,又拉开椅子,服侍她落座,一派绅士风范。他越看越欢喜,和方舒窈交换一个欣慰的眼神。 “爸,方姨。”顾显在楚湉湉身边落座,手臂闲适地搭在椅靠上,松松将她圈在臂弯中,低头看向她,“刚才就在嚷嚷饿坏了,想吃什么?” 他的眼神语气柔情脉脉,楚湉湉却像浸在冰水里,全身僵硬,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走进这扇门,顾显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谁?你把顾显怎么样了? 她正襟危坐,低垂着头,憋得小脸涨红。看在对面二人眼中,俨然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方舒窈笑着开口,“湉湉饿了吧?我们先点了几个菜,有你喜欢的蟹粉蛋和水晶虾仁。” “这里的干烧鲳鱼也是一绝,”顾云霆忙道,“酱汁是厨师的招牌秘制。小显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感叹,“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馆子,外面世事变迁物是人非,这里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顾显回应得漫不经心。他察觉到楚湉湉的不配合,正要隐晦提醒一下她的义务,这时,只听“咕噜”一声轻响—— 楚湉湉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耳边传来顾显的低笑声,她恼得一眼横了过去,“笑什么笑?你……”蓦地顿住。 顶灯光线柔和,洒落在他含笑的眸中,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英挺清隽的脸上,淡漠矜傲的表情被愉悦的笑意取代,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域被春风拂过,刹那间冰消雪融。 那句话怎么说的? ——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笑得眼梢舒展时,那颗极小的泪痣也随之微动,凭添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她呆呆地直盯着,直到那颗勾人的泪痣占据她视野中央,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 ……!! 楚湉湉倏然瞪大眼睛。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做戏而已,自然只需一触即离,然而分开时,耗费了比顾显想象中大得多的自制力。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粉嫩的唇瓣,那香软的味道仍萦绕在唇齿间,仿佛要勾着他再一次、更深入的品尝。 红唇娇艳欲滴,几乎要瓦解他的克制,他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埋在她发间哑声轻笑,“真可爱。” 这番举动如同晴天里一道惊雷,不仅楚湉湉被劈当机,对面的顾云霆和方舒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顾云霆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显,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她是你妹妹!” “湉湉……”方舒窈伸手,想把女儿抢回来。 顾显大掌扣住楚湉湉后脑,防止她挣扎,冲顾云霆一扬眉,“我老婆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 “胡闹!”顾云霆血气上涌,扬手就要一巴掌抽过去。 顾显不闪不避,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吼声,“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打出去打!” 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阿姨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来,看清顾显的长相,反手先敲了顾云霆一个栗暴,“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会影响消化的,没常识哦!” 顾云霆:“……” 方舒窈:“……” 顾显&楚湉湉:“……” “朱嫂!我不要面子的啊?”顾云霆揉着头,“这小子实在不像话……” 朱嫂叉腰,“反正在我这里吃饭不许打孩子!打出一肚子气来,再好的饭菜也品不出味道,白白浪费我们老朱辛辛苦苦做的菜!” 转头瞧见还窝在顾显怀里的楚湉湉,她眉开眼笑,“哦哟,小云你儿子眼光不赖,找的小媳妇真水灵!我去让老朱烧个酱肘子,胶原蛋白,小姑娘吃了好!”她摇头感叹,“当年你在这儿打工端盘子的时候,还没娶上媳妇呢,转眼连儿媳妇都有了。唉,时间真快,我们都老喽……” 被朱嫂这么一打岔,先前的剑拔弩张彻底消弭。 楚湉湉好容易挣开顾显的手臂,一口气还没松开,手又被他捉住,握在掌心。她想抽出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僵住不敢再动。 协议……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顾显姿态闲适,无视二老仿佛要瞪穿两人交握的手的眼神,语气悠然,“半年前,我回来处理你离婚的事情,顺便接手了垣耀科技的收购。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湉湉。” 想到他“遇到”她时,她的状态……楚湉湉的耳尖腾地烧了起来。 “那是美妙的一晚,过多的细节不便分享,即便回了欧洲,我也念念不忘。而缘分就是如此奇妙,那天我刚回国,正好见湉湉挺着肚子——当然,那只是个误会,她其实是在片场,不过我以为……惊喜冲动之下,我告诉你方女士要当外婆了。” 正盯着害羞的女儿发呆的方舒窈恍然,利箭般的目光射向顾云霆。原来如此!所以湉湉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亲密过的对象,就是顾显…… ……怪不得妈妈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楚湉湉怒瞪顾显,却被他轻点了点鼻尖,一下子化解为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次日一早,我就去找了湉湉。缘分真的很奇妙,这次重逢,让我认定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但是湉湉……她顾忌着你们的关系,而我也对你旁敲侧击过。” 顾云霆默然。顾显的确说过,要他“三思”。 “你知道我的作风,既然想要,就立刻采取行动。所以,就在今天下午,我已经带她去领了证。”长指滑入她的指缝中,十指交扣,顾显唇角勾起,“我和湉湉,现在是正式的夫妻。” 最高明的谎言,是真中掺假,假中掺真。当谎言中有九分是真的时候,那剩下的一分假,便会很容易被人相信。顾显这番叙述,真真假假,把假的说得比真的还真,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楚湉湉差点都要信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满桌可口的饭菜终究被辜负,顾云霆险些上了朱嫂的黑名单。 他无心纠结,等到顾显终于跟楚湉湉“难舍难分”告完别,他沉着脸,“你过来。” 露台宽阔,虫鸣声声,夜幕掩映着远山苍茫起伏的轮廓,习习微风送来花和青草的清香。顾云霆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儿子他了解,说好听点叫意志坚定,说难听些就是心坚如铁,从小跟着顾老爷子,被教成了一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冷血商人。 爱到情不自禁以至于闪婚,根本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顾显一摊手,“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或者用中国俗语来说,男大当婚?我想结婚,我结了婚,就这么简单。” “那也不该是湉湉!”顾云霆抹了把脸,“前天你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你一直怪我,我也恨我自己……可是舒窈和湉湉是无辜的!如果你认为我罪不可恕,应该孤独终老,我接受,你何必拖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水……” 顾显面上阴云翻涌,“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 “不是吗?”顾云霆反问。 目光对峙,彼此都是愤怒中含着失望。须臾,顾显转身。 “随你怎么想。” 回到房间,顾显拿起签过的婚前协议,锁进公文箱。 这原是让王晋为顾云霆起草的,略作修改,正好合用。他自认条件不算太苛刻,可对于以靠婚姻捞金为目的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阻碍。 楚湉湉对冗长的财产条款没有提出异议,只要求增补修改了几项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条款。顾显有一丝动摇——或许,她真的不是他想的那种女人? 但也可能只是演技而已。 譬如顾云霆,即便签了婚前协议,在被哄得头脑发热之际,仍有可能大手一挥,把身家性命都赠给佳人。 可他不是顾云霆。 他和父亲不一样。他不会轻易踏入女人的蜜糖陷阱,被迷了心窍。 绝无那种可能。 …… 方舒窈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楚湉湉咬着手指,又悔又怕。 她真是头脑发热,才会想出那样一个馊主意,又被顾显牵着走,现在上了贼船…… 指尖划过唇瓣,她一怔,旋即用手背大力擦拭。 那个禽兽!他凭什么……凭什么亲她啊!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初吻会是跟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她想象过无数浪漫的场景,无论哪一种,甜蜜的初吻,都要跟互相喜欢的人分享。 可居然就那样……就那样被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地夺走了…… “嗡——嗡——” 手机不停振动,楚湉湉抹去腮边的泪珠,接了起来,“喂?” 顾显一下子听出不对:“……你哭什么?” “协议上又没规定我不能哭。”楚湉湉吸了吸鼻子,“有事?” 顾显沉默一瞬,“我在你门外。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去。协议上没有规定我必须随叫随到。” 楚湉湉挂了电话。 12.第 12 章 -Chapter 12-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楚湉湉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 站在厨房门口,她看着方舒窈忙碌的背影,脚尖磨着地板,“妈妈。” 方舒窈显然昨夜也没睡好,眼中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冲女儿笑笑,“洗脸了吗?稍等,早饭马上就好了。”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楚湉湉知道,妈妈一定是睡不着,一大早起了床,或许还有考虑到昨天晚餐她没有吃好。愧疚如同一座小山,沉甸甸压在心头,她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对不起。”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相顾一愣。方舒窈回神失笑,摸摸女儿的头,“傻孩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妈妈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结果弄得阴差阳错。” 女儿回来得突兀,虽没明说,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态度,她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楚凌远过世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角,整日以泪洗面。她认为自己此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直到她遇到了顾云霆。他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满心甜蜜期待着与他组建家庭,也让女儿能有父兄照应。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甚至没有细想她为什么抗拒…… “宝贝,妈妈这样说可能很没有道理,毕竟我和云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你和顾显,是不是太快了些?” 听顾显的叙述,他们半年前就认识了,中间失去联系,而重遇后……这才几天时间? 顾显外表的出色毋庸置疑,年纪轻轻便能执掌顾氏,能力势必也十分出众,无论哪一点,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方舒窈忍不住忧心忡忡,“婚姻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是远远不够的。你了解他吗?他对你好吗?” 楚湉湉紧攥着筷子,咬住牙关,“他……他很好。”顿了顿,她试探着问,“妈妈,你和顾伯伯……?” “这个你不用操心,”方舒窈揉揉她的发顶,“妈妈会处理好。” 法律并不禁止亲家结婚,然而伦理舆论却不以法律为标准。顾云霆又是公众人物,还可能牵涉到顾氏……方舒窈清楚,她和顾云霆已经没有了结为夫妻的可能。 楚湉湉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婚前协议,和一个小红本。环顾四周,从床底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盒。 盒子里保存着旧物,小时跟爸爸一起做的手工,初中的相册,写得满满的手账本……她一一取出来,把协议和小红本放在最底下,再小心都放回去,最后合上盖子,落锁。她趴在地上,把盒子塞进床底最里侧。 一年,只要一年,这道枷锁,就可以按协议解除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楚湉湉一惊,迅速跳了起来,抚平床单,奔过去开门,“妈妈?” 方舒窈把电话递给她,“香筠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 啊!差点忘了,昨晚挂了顾显的电话,她索性关机了。 楚湉湉接过电话,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什么事啊香香?” “宋碧琴凉了!” 楚湉湉一怔:“啊?”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她所有的通告都停了,一个不剩!我们剧组昨晚连夜改了通告表,把有她的戏份全推后了,导演组今早开了几个小会讨论换角,几个群里都热火朝天,在讨论她得罪谁了。” 陶香筠想到什么,吃吃直笑,“对了,导演还记得你呢,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什么‘让宋小姐凉了’?厉害了我的甜,一语成谶啊!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来,跟我读——让陶香筠暴富!” 楚湉湉:“……” 顾显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暗自心惊,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他…… 超龄服役的手机,开机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终于进入主界面,有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突发状况,须前往加拿大处理,即刻出发,归期不定。——顾】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 楚湉湉又读了一遍,仍然难以置信。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丢下双方父母的烂摊子,他就这么拍拍屁股,飞去加拿大了?! “——王、八、蛋!!!” 骤然爆发后,电话里陷入静默,过了会儿,陶香筠小心翼翼:“……‘王八蛋’是暴富模式的开启暗号吗?” *** “阿嚏!” 刚下飞机,夜晚的冷风迎面而来,顾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没来由地,他开始有些想念D城。 D城的风是暖热的,夏天的气息混合着花香,还夹杂有一股独特的清甜味道。柔软得不可思议,又像是甜酒酿,让人不自觉醺醺然欲醉…… “赵经理的团队在会议室候着,与麦克拉姆部长的会面安排在明天一早。另外梁议员的秘书发来邮件,询问您接下来几天是否有空……顾总?” 后座里,上司抚着唇出神,似是在魂游天外,李助理硬着头皮轻唤他。没办法,顾总最讲求效率,夜快深了,可接下来还有几项行程,哪有时间发呆啊。 顾显放下手,抿了抿唇,“嗯,可以。”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 从小祖父带着他参加各种商业战略会议,经常称赞他是天生的猎手,总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直取对手咽喉。昨晚的情况,编再长的故事,也不敌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更直观、更让顾云霆和方女士震撼。 那是最高效的策略,他无比肯定,也并不后悔。 “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李助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boss突然的关心。 他忙示意手上的婚戒:“我结婚快十年了。” 那么应该比较了解女人。顾显清清嗓子,“我有个朋友,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略带强迫性质地吻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那个女孩子哭了,并拒绝与他沟通。” 李助理冷汗直冒。根据“我的朋友就是我”原则,这绝壁是一道送命题! 求生欲使他头脑转得飞快,“女孩子嘛,发发小脾气很正常,这未必代表她不喜欢您……的朋友。多送她喜欢的礼物,哄哄她试试?” 他偷瞄了眼后视镜,像顾总这样有钱有颜有出身的钻石单身汉,真有女人能抗拒得了? 顾显若有所思,旋即蹙起剑眉,“我朋友和她只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了共识,仅此而已。他对那种女孩没有兴趣,”他脸上阴云密布,“况且她另有所爱。” 李助理听了想跳车。 这题严重超纲!教练我想退学! *** 楚湉湉拦住妈妈持续往背包里塞食物的手,皱着小脸,“真的够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之后就放暑假了,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方舒窈这才停手。“暑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了吗?”她略微迟疑,“如果你想去垣耀实习的话,我可以找你姑姑说一声。” “不用,我接到了顾氏的通知,后天去面试。”楚湉湉咬着唇,“妈妈,我听说,爸爸和姑姑之间有代持股权的安排……” 方舒窈面上淡淡的,“那又如何?” 她和楚凌远做了二十年的枕边人,他主外她主内,一家和美。她对公司没有兴趣,也从不干涉,可直到丈夫去世,她才得知,他把股权全放在妹妹名下。 他在防着谁? 有些问题经不起深思。她没有坚持和楚凌莲争夺公司,半是伤痛,半是心灰——当然,拿不出代持协议,她和女儿连争夺的依据都没有。 她岔开话题,“怎么不见顾显?他不送你回学校吗?” 楚湉湉察觉妈妈的心结,再次坚定决心,必须找到那纸协议。她垂眸拉上背包,含混道,“他……去加拿大出差了。我们说好了关系不公开,我还在读书,不想被同学指指戳戳。” 事实是协议里规定要保密。反正这“婚姻”只是为了横在父母之间,到时便会悄无声息地解除,顾显不愿宣扬,也正合她意。 方舒窈点点头,“也对。读书要紧,至少毕业前不要怀孕,还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楚湉湉逃也似的跑向门口,“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穿快递制服的人。待到签收完所有的东西,客厅已淹没在一片缤纷绚烂的鲜花海洋中,大大小小系着缎带的礼盒无处摆放,只能在花海里见缝插针。 楚湉湉随手拆开一个,是某彩妆品牌整系列的全套口红。方舒窈也捡起一个小礼盒,好奇打开—— 豹纹……比基尼? 13.第 13 章 -Chapter 13- 三点式清凉性感,豹纹狂野十足,方舒窈的心情……难以言喻。 不知道洗劫了几间花店的鲜花姑且不论,那些礼盒琳琅满目,包包、衣服、鞋子、化妆品……极尽奢华铺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晕头转向。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绝对是故意的! 送这么多礼物,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顾氏成为垣耀的控股股东后,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管理层,楚凌莲卸去了董事长头衔,依然担任执行总裁。可如果顾氏决定大换血…… 要知道,顾氏对控股公司的总裁可是有任免权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要赶紧回去,和母亲商量对策。走出两步,又眼珠一转,转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所在的楼层。 实习?做梦吧。 …… 没穿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楚湉湉忍着疼一路小跑,总算挤上了公交车。 蒋鹿鸣性格多疑,刚才她的一番做派下来,她一定会找姑姑商议。姑姑总裁的位置听着风光,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去留全凭顾氏的态度。如果她听了消息焦急着慌的话…… 盘算一路,到站下了车,还要再走一长段路。 脚跟可能磨破了,越走越疼。她想象自己是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有着最美丽的歌喉,却为了见傻缺王子而放弃,结果失去了一技之长,上了岸也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依附于王子,最后惨遭抛弃,死无全尸……哇,太惨了!脚痛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呢。 后来,巫婆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专注事业,凭借歌喉成为全球最红的女歌手,赚得钵满盆满,王子为她疯为她狂,为抢不到她演唱会的门票而心痛撞大墙…… “——滴滴!” 内心戏被鸣笛声打断,楚湉湉回头,只见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杨逸辛的脸。 “湉湉!你去哪儿?上车吧,我载你。” 楚湉湉继续走,“不用了谢谢。”刚刚剧情走到哪儿了? 踩在刀尖上走路实在太慢,到了MINI店门口,停好车的杨逸辛已经赶了上来。 脚痛使人心情恶劣,楚湉湉自顾自开门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说明自己是来取车,被告知让她稍候。 杨逸辛默默伴在旁边,楚湉湉深吸一口气,决定跟他说清楚:“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一来,杨伯伯的立场,与我有冲突;二来,我不希望引起表姐的误会。”她的烦心事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一桩。 杨逸辛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苦笑,“车店惯会忽悠女顾客,我帮你看着点。” 他不走,楚湉湉总不能赶人,只好抱着手机,当他不存在。冷不防,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是顾显。 【在干什么?】 要你管。楚湉湉顺手返回。 那次事故错不在她,维修费用由肇事方全权负责,可全面保养的费用还是需要自己出。她看着账单,估算过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咬了咬唇,问工作人员,“可以分期吗?” 一旁的杨逸辛掏出钱夹,“我来吧。” 楚湉湉蹙眉:“不需要。” 杨逸辛委婉道:“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都可以。” 楚湉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氏的实习薪水不低,顺利的话,下个月她就能拿得出这笔钱…… “还是算了。”她摇头,打算问问陶香筠,能不能救个急。正当此时,顾显又发了短信过来。 【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义务】 义务?她有什么义务? 她的义务不就是和他扮演恩爱闪婚夫妻,给她妈妈和顾云霆看?可现在四缺三啊,要她唱独角戏吗? 另外还有不得向顾氏资产伸手、不得让外人以为她和顾显有关、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她哪项没有做到? 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是要演恩爱吗?她磨着牙,一字一句敲着手机,怎么肉麻腻味怎么来—— 【亲亲老公~你的老婆在店里取车呢~你怎么还不回来嘛~人家想你想得脚都痛了QvQ一千一万个爱你么么哒[心][心][心]】 发送出去后,对面陷入了静默。想象顾显被恶心得俊颜扭曲,楚湉湉得意一瞬,旋即终于想起—— 顾显,是顾氏集团的大boss。 现在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限。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完毕,楚湉湉同学的心情十分后悔,无以复加。 14.第 14 章 -Chapter 14- “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杨逸辛半开玩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别的小朋友说,‘逸辛哥哥是我的,我长大了要当逸辛哥哥的新娘子。’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吧……” 楚湉湉这会儿满心凉凉,压根儿没注意杨逸辛都说了什么。明明之前还自我警醒过,不能得罪顾显,结果一个冲动…… 完蛋了!她会不会比宋碧琴凉得更透? “唉哟,妹子,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我说了会负责,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按捺不住疑惑,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位置就在办公区外,两个男人的隐隐对峙,已经引起了不远处维修车间里工人们的注意。两男争一女,永远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几道目光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我看是美女脚踏两条船,玩脱了,这两个男人一碰面……这不,绿光在那里。” “清纯校花款啊,瞧那脸蛋儿,那腰,那腿……这么漂亮,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是哪一辆?” “喏,就那辆奶油色敞篷,车牌号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听车牌号,脸色大变,“你们很闲吗?都给我回去干活!”把人都赶回维修车间,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对娇小的女孩赔笑,“是楚小姐吗?我是维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脸色不太好。她的脚后跟已经痛到麻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陶香筠,她想着要不干脆把车寄存在这里,等手头能周转开再来取,可那个工作人员报出的寄存费高到离谱,话里话外劝她接受刺猬头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恳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主管听完一愣,“不是,您的费用早已结清,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您签个字,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这时,主管的手机响了。只听他一阵“嗯嗯”“她就在这里”“好的好的”“一定办妥”,挂断电话,神色愈发恭敬,“您的车送来时,一切费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们的账务系统出现了一点小故障,未能将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车子全程由我们最有经验的几位高级技工师傅修理保养,并且对一些配件做了更换升级,保证焕然一新。” 刚刚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强调务必招待好这位小姐,人家背后来头不小。背后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难,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总经理听起来压力山大。 主管略带同情地瞥了眼刺猬头和杨逸辛。 杨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涩不明。刺猬头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这哭起来梨花带雨、冷冰冰时别具风情的小美女了。同时他也很好奇——上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楚湉湉开车径直回了学校。 D大学生几乎全都住校,开车上学的人极少。她回到宿舍,脱下鞋子,发现脚后跟已经血肉模糊。她翻出医药箱,清洗上药,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暴雨那天,拖车来后,出面沟通的是顾显。如果有人提前支付了费用,还对修理保养提过具体要求…… 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顾显。 没一会儿,舍友之一进了门,面色古怪,“楚湉湉,听说你开了辆二奶车,停在三教后面?” 楚湉湉抬头,“我开的是辆MINI Cooper啊。” “那不就是有名的二奶车嘛。”舍友说:“我刚才在食堂,听几个碎嘴的在八卦,说你果然被包养了,平时就是甲醇假仙。” “……”楚湉湉气闷:“是谁这么无聊?” 舍友跟楚湉湉算不上多铁,但也不信她会被包养,答得干脆:“经管系的俞天娇,还有她的跟班小团体。你跟她什么梁子啊?” 楚湉湉仔细想了想,“没有吧?嗯……顾氏集体面试那天,我好像看见过她,她应该也进二面了。可是,说我坏话也不会改变面试结果吧?” “你忘啦?”另一个舍友也回来了,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抹了把汗,“去年林学长追你,俞天娇气得要死,她一直喜欢林学长来着。还有前段时间校内论坛上搞什么颜值评比,她落后你大几百票,屈居第二很不高兴。哦对了还有,优秀奖学金评定就要开始了吧?你最好留意一点。” 楚湉湉:“……” 前两项都无关紧要,最后一条她不能不在意。她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舍友粲然一笑,“谢什么?下回作业还借我抄就行啦!” 正值期末地狱周,舍友们没聊几句,就又收拾好书,相伴去图书馆临时抱佛脚了。宿舍里只剩下楚湉湉,她抱着手机,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拨通顾显的电话。 “喂?” 低醇的男声透过听筒,分外磁性,冷淡的语气似是有几分不耐,楚湉湉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喂,是我。”顿了顿,补充,“我是楚湉湉。” “嗯。” 楚湉湉扁了扁嘴,还真是惜字如金。白生生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她软声道,“那个……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哦。” ……这个人是挤牙膏吗,一次只能挤一个字? 楚湉湉继续:“他们把车修理保养得很好,就跟新的一样。谢谢你给他们指示,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用心。还有钱……我以后还给你。” 静默数息,顾显淡道,“没什么,那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么。” 是的,所以她格外感激他的用心。因为那辆MINI对她很重要,他便细心交待车行,这举动之中,仿佛让她感受到了丝丝……温柔? 楚湉湉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有股热意涌上脸颊,她强自镇静,“你很忙的吧?那我不耽误你时间……先挂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顾显突然开口。 正要按挂断的手指僵住,楚湉湉想起自己短信里那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嘛~”,手臂上汗毛顿时根根竖立。这还不算完,接着又听他问,“你脚怎么了?” ……反正不是想你想得痛。 她老实回答:“鞋子磨脚,”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脚后跟上,有点委屈,“磨破了,流了好多血。” “严重吗?”语气关切,很快又掩饰般地冷淡下来,“你怎么这么笨,磨脚还穿?我让人送过去的那些呢,没有能穿的?” 他不提那些“礼物”也便罢了,一提楚湉湉就忍不住炸毛:“那些都是豹纹!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喜欢的吗?” ……听起来居然很无辜? “我才不喜欢!”楚湉湉脸涨得通红,不自觉压低声音,“拜托你想象一下,我妈妈拆了一个盒子,拎出来一件……泳装,还是豹纹的——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分明是气急败坏,可那嗓音太过软糯清甜,像小猫伸爪子撒娇一般,挠得人从耳窝到心房,一路又酥又痒。 顾显怔忪住,须臾,低低笑出了声,“别怕,我学过急救。” 低沉愉悦的笑声钻入耳孔,仿佛自带混响,磁性得一塌糊涂。楚湉湉微张着樱唇,头皮发麻。 完蛋了,耳朵要怀孕了…… 等等,学过急救是什么意思? 15.第 15 章 -Chapter 15- 低气压酝酿多日,眼看濒临电闪雷鸣的边缘,然后一通电话,很快便万里晴空。觑着上司唇角那抹化不开的笑意,李助理不禁感慨,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果然很有两把刷子。 楚湉湉挂了电话,捧住脸颊,试图让不正常的热度降下去。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汲着拖鞋,一瘸一拐下了楼,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笑得又甜又乖巧,“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有一瞬的心虚,旋即点点头,“妈妈很好,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楚凌远还在世,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面试结束,楚湉湉后背都是汗,忐忑得有点精神恍惚。休息区的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有的估摸着面试难度,顿感压力山大,有的暗自得意,认定这个对手不足为惧。 “顾氏也是你能进的地方?绿茶婊。” 擦肩而过,楚湉湉猛然回头,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那个女生的背影进了面试室,她才终于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俞天娇? 气愤冲淡了忐忑,又不能冲进去跟她理论,更是令人憋屈。 憋屈使人发愤图强,楚湉湉沉着脸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最后一份期末论文写完,提交给了教授。 全神专注起来,时光过得飞快,她伸展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发现天已擦黑。一看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妈妈,另一通来自顾显。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校门口,出来。——顾】 妈妈的手机占线,楚湉湉跑到校门口,正四处张望,又有短信进来: 【斜对面,黑色宾利】 楚湉湉若无其事过了马路,在宾利前自然缓下脚步,隐晦地环顾四周,然后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又趴在窗上警惕观望。 “……”顾显看着她,“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楚湉湉一窘:“协议上不是规定,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怕被人看到了,万一暴露,肯定会天天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还怎么上学?” 取车时也不忘约上青梅竹马,堂而皇之出双入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知道惦记起协议了? 质问的话,反倒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他当然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顾云霆没事乱结婚的问题,按协议办事自然最好。 顾显冷了脸,“很好。既然说到协议,不妨谈谈那晚的事情吧。为了把我们的关系表现得可信,那样的接触,以后也许还会有,你不自然的表现,逃不过我父亲的眼睛——别忘了,演戏,他是专业的。” 隔了这么些天再见到他,楚湉湉心中原本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然而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一股热意冲上她脑间:“没有感觉,要我怎么自然?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魅力?” 顾显黑眸眯起,紧盯着她,眼神阴沉得可怕,“——没有感觉?” 16.第 16 章 -Chapter 16- 他的衬衫略有些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微微可见深而分明的锁骨,不像平常那样一丝不苟,却别有一丝危险的侵略性。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其实看不出太多情绪,然而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厚重得令人心惊。 强压之下,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楚湉湉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顾显年纪轻轻,却能震慑住顾氏上下。 这样的人,待人待己必然都极致严格,她接受了协议,却还矫情推卸,这在他看来,一定不负责任极了吧? 就像含着一颗奶糖,甜软诱人的外层融尽,舌尖触到冰冷坚硬的核,巨大的落差,才让人蓦然灵醒。楚湉湉按下那股道不明的委屈失落,低垂的浓睫轻颤,“抱歉。这和感觉无关,我以后……以后会好好配合。” 明明她服了软,顾显胸口那股郁气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盛。 没有感觉冲他撒什么娇?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想挤进顾氏?魅力……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姓杨的小子才有魅力? 长途飞行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涌了上来。挂心着她的伤,从机场直奔这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早知道……他真应该…… 这样几欲失控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陌生。将目光从她咬得发白的唇瓣上移开,顾显语气冰冷:“你明白就好。我父亲去了西北山村,跟进慈善项目,过几天才会回来。这几天我会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你准备一下,尽早搬过去。” 前面半段,楚湉湉听懂了。事实上,她这几天也看了不少顾云霆在山村里的跟踪报道,他亲力亲为,检查过他捐款兴建的学校,又去了解农村清洁饮用水工程。诚心做实事,并不像有些名人只是摆个样子,甚至承诺捐款却不兑现。 然而伴随着这些报道,也总有人孜孜不倦地挖掘他过往的情史,不论是亡妻还是绯闻女友,还是风头正劲却毫无预兆被雪藏的宋碧琴。楚湉湉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妈妈,否则妈妈也会成为这些花边小道的主角,被一遍又一遍地添油加醋,涂抹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句,她每个字都懂,可合在一起……她茫然眨眼:“搬过去?” 顾显冷着脸:“楚小姐,请你用脑子想一想。一个正常的男人,天雷勾动地火,迫不及待娶到手的老婆,会舍得让她住宿舍?” “可……可是,我前几天才跟舍管阿姨打过招呼,说我暑假会留在宿舍啊。”楚湉湉有点乱。 “那么你现在改变决定了。” *** 后跟的痂变硬,很快脱落,新生的皮肤泛着粉色,薄嫩而脆弱。 被强势而不容置疑地改变了决定后,一连几天,楚湉湉没再见到顾显。她没有反对的余地,更何况在那之前,她才刚信誓旦旦,表明会好好配合。 年轻女生要独自在外租房,宿管刘阿姨特别不放心,反复询问过地理位置是否安全,还打了电话给方舒窈核实情况。舍友们考完试,陆续离校返家,宿舍里只剩楚湉湉一人,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冷清。 参加过终面的候选人中,陆续有人接到了录取电话,楚湉湉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陶香筠宽慰她,让她再耐心等等,可楚湉湉感觉没那么乐观。或许,她真的应该去剧组打杂,顺便学习一下演技,免得再惹顾显不满…… 她思考良久,翻出HR的名片。是死是活,总要问明白才甘心。 礼貌地说明了情况,接线的助理将她转入等候状态。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接通。 一听声音,楚湉湉便知道是那天那个最难缠的面试官。 “楚小姐,是吧?我们顾氏选人是万里挑一,想来实习的名牌大学生多了去了,像你条件烂成这样,还痴心妄想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实话告诉你,以你的素质,连在我们大楼擦地板都不配。劝你啊,趁早认清自己的斤两,别再来浪费我的时间!” 冷嘲热讽劈头盖脸,楚湉湉懵了。她成绩全优,连年拿一等优秀奖学金,社团活动也没少参加,还有教授的推荐,即便仍够不上顾氏的标准,可怎么也算不上……烂吧? 人事专员扣上电话,在档案里加上一条,骚扰HR。留下这样的记录,等同于上了顾氏的招聘黑名单。 他也只是尽人之托,忠人之事。反正女孩没什么背景,落毛凤凰不如鸡不是? *** 顾显抬腕看表,起身抓起车钥匙。 区区一句“没有感觉”,竟让他难以释怀,说出来简直可笑。然而戏已开场,无论如何也要演下去,他下午派了人过去帮她搬东西,不知安置妥当了没有。 走到门口,他想起来,“暑期实习生招聘结果出来了吗?” 李助理按下讶异,“呃……应该出来了?我这就跟HR确认。” “名单发给我。” “新房”位于市区一片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中。顾显在这里住了几晚,陌生空落的屋子,与酒店没多大差别。推开门,他试探着唤,“楚湉湉?” 满室寂静。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他松了松领口,正要向卧房去,冷不防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谁洒的水?这拖把又是怎么回事? 家政不想干了吗?! 顾显正火大,眼梢余光却捕捉到一团小小的身影,抱膝蜷缩在沙发背后。他心头一紧,长腿几步跨了过去,蹲下身,“……湉湉?” 空气中弥散着甜腻的酒香,空冰酒瓶仰倒在一旁的地板上。楚湉湉双颊遍染绯红,往常澄澈的眸中一片迷离缥缈,水波潋滟,似嗔似喜。缓缓眨了眨眼,她小小地欢呼一声,纵身歪歪扭扭地扑向他,口齿含糊不清—— “美人!快穿上水……晶鞋,跟……我私奔!” 17.第 17 章 -Chapter 17-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她扑得向后坐倒在地。 冰酒甜度很高, 几乎不带酒精的辛辣味道, 甜丝丝如同饮料,不胜酒力的人很容易不知不觉间就醉了。何况这小酒鬼喝了一整瓶…… 她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 挂在他身上直往下溜,他忙架住她, 往上提了提, “……什么水晶鞋?” 楚湉湉晃晃头, “飞菇凉啊!” “……”顾显:“灰姑娘?” 楚湉湉竖起食指, 抵在唇边,“嘘!表让表姐听见了……表姐可坏可坏了, 不让口年的飞菇凉……不可以参加舞会,擦地板都……都不配,”她扁了扁嘴,委屈得不行, “可是地板好难擦哦……” 她挣扎着, 藕臂伸向拖把的方向, 歪歪倒还想起身, “我擦……擦……” ……要不是看得出她是真醉了,顾显差点要以为她在借酒骂人。喝醉了在家里擦地,这都是什么怪癖? “别擦了,”他捞住她, 有些哭笑不得, 见她眼巴巴望着拖把, 他把她的脸掰过来,“你喝醉了,老实点。” 他长腿支起,她整个人趴在他腿间,双颊酡红,晕晕乎乎的懵懂模样,让他禁不住喉头发紧。他轻抚她滚烫的脸颊,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若敢说是姓杨的…… 楚湉湉被抚得舒服,偏脸在他手上蹭了蹭,猫儿一样,就差喉咙里没呼噜呼噜响了。顾显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你是……”楚湉湉眨着迷离的眼,倏而一亮,“美人!你比顾显还……好看诶,你一定是……是介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她伸着软软的胳膊,指了一圈,最后定在墙上的一幅挂画上,“魔镜!你缩,是不是他!” 顾显:“……”那是约瑟夫·亚伯斯的画! 楚湉湉等了一会儿,小脸失落地垮了下来,“……魔镜睡着了。”她转过头,偏头咬唇看着顾显,忽然露出一抹坏笑,不待顾显反应,她猛地一扑,把他整个扑倒,“天黑了,花园宝宝也该睡觉了……晚安,叮叮车。” 说着,她闭上眼睛,脸颊贴着他胸口,作势就要睡了。 身下地板冷硬,压着他的娇躯却无处不温软,隔着薄薄的衣衫,每一处起伏的曲线都那么分明。顾显全身都像着了火,紧咬着牙关,想推开她,“起来,要睡去床上睡。” “我不!”楚湉湉手脚并用地缠住他,嘟嘴不满,“我就要、就要睡在叮叮车上!” 纠缠间,她的裙摆已褪到了大腿根,纤长光|裸的腿缠着他的,无意识磨蹭。仿佛有强烈的电流在体内乱窜,灼热的燥意汇聚向一处,顾显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哑着嗓音劝她,“你别乱动……听话。” “不听……这是什么?”楚湉湉忽然一顿,微微撑起身,小手直往下探,“被褥下,有豌豆……好硬,拿走!” 顾显慌忙捉住她的手,冷汗直冒,“别动!”额角青筋直跳,见过这么大的豌豆?! 楚湉湉被吼得一呆,须臾,眼眶泛起了红,扁着小嘴,眼泪说来就来,“你好凶……” 泪珠如急雨一般,扑簌簌落在顾显脸上颈间,烫得人心尖紧缩。这样一个娇气包……还真是豌豆上的公主。 “好了好了,没凶你。”顾显握着她的腰,把她往旁边稍挪了挪,避开那个胀得发疼的部位。又给她擦泪,见她眼皮微阖,浓密卷翘的睫毛不住颤动,猜想她醉成这样,大概也真的倦了,他软声哄道,“先起来好不好?” 楚湉湉打开他的手,埋脸把眼泪都抹在他衬衣上,好好一件手工高定,很快被她揉成了泪迹斑斑的咸干菜。 “坏人……你比顾显还……还坏,”她抹完泪,抬起小脸,噘着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像是不够泄愤,又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大猪蹄子。” 顾显:“……” 他盯着她嫣红润泽的唇瓣,眸中闪过危险的光,“顾显哪里坏了?” 楚湉湉摇摇头,“我……我不说。万一你告……诉他,打洗不说。” 长指梳理着她顺滑微凉的发丝,顾显语带诱哄,“我不告诉他。” 楚湉湉歪着头,思考了一阵,郑重点头,“你这么好看,肯定是好人,我……信你。”她凑到顾显耳边,神神秘秘,“顾显特……特别讨厌我。他高贵,我擦……擦地板。不、不过,没关系,我也……也讨厌他。”使劲点了点头,强调,“特别讨厌。” 顾显顿住手,“……擦地板?” 楚湉湉点头,又摇头,“不配。” 顾显问:“谁说的,顾显吗?” “不是……吧?”楚湉湉犹豫。 当然不是! 顾显再问:“那是谁说的?”她一直在纠结擦地板,醉得神志不清,也还念念不忘,肯定是谁跟她说了什么。 “是……是……”楚湉湉看着他,突然发起了呆。顾显正要再问,冷不防她凑过来,近距离观察他的右眼梢,“哇,泪痣!你也有诶,真好看,跟顾显一样……” 当然一样,谁让我就是顾显呢。 顾显仍是相当在意,“为什么说顾显讨厌你?” 楚湉湉红唇微张,眸光迷蒙,“对啊,为什么?” ……这天聊不下去了。 顾显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向下一拉,他覆唇而上,噙住那张饱满红艳的小嘴。 她的唇带着冰酒的味道,甜丝丝的,软得不可思议,像小时候吃过的一种软糖,却比糖更美味。柔嫩的唇瓣微张着,像是被吓愣了,正好给了他机会,让他的舌尖得以深入,品尝她口中的甘美。 楚湉湉终于反应过来,刚要挣扎,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她的背抵在了地板上。坚硬灼热的男性躯体压着她,让她丝毫无法动弹,滚烫的舌毫不留情地横扫着她的口腔,攻城略地。起初,他太过粗暴,又不知技巧,几乎要弄疼她了,但他显然是个聪明的学习者,没一会儿,便摸索出了窍门,知晓在哪里、以怎样的力道,能唤起她最可爱的反应。 前所未有的亲密,激起阵阵电流,让她敏感的身体不住颤抖。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热情,全身像要被这灼人的热意融化,只能无助地揪住他的衣角。本就晕乎乎的脑子,更加无法思考,她完全遵从本能,任由着他的唇舌肆虐。 顾显卷起她的香舌,轻轻一吮,换来她无意识的一声娇哼,诱得他头皮发麻。渴望到了极致,随时要炸裂爆发,抓住残留的最后一分理智,他粗喘着,终于放开她。 “……嗯?” 她的小脸红透,眸中迷离潋滟的水光荡漾,那无辜的不解眼神,像无数小勾子一样,勾得他想要再一次蹂|躏那两片红肿润泽的唇瓣。 顾显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支起身来,指腹抚过她的唇缝,“有感觉吗?” 楚湉湉轻喘着,仍是不能思考,“嗯?” 顾显苦笑,抹了把脸。强迫完一个人都认不清的醉鬼,现在还想逼她说有感觉,他可真是……卑劣。 “没什么。”未能纾解的欲望仍饱胀着,紧得发疼,他只想赶紧安置好她,自行去解决一下。好在她这会儿终于乖了,由着他打横抱起来,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里,不时抬眸,偷偷看他。 顾显把她放在床上,倒了杯水递给她,“喝水,不然明天要头疼。” 楚湉湉没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那一团不自然的鼓胀,须臾,瞥见他手中的水杯,她面上闪过一丝戒备。 下一瞬,她扯起被子,蒙头把头脸盖了起来。 顾显:“……” 如同déjà vu,这一幕似曾相识。顾显脑海中闪过那时的画面——橙黄的灯光,少女窈窕的曲线,乌发如瀑,凝脂雪肤……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杯子,转身大步慌张离去。 …… 再次推开房门,已是洗过澡,换洗一新后了。房中只闻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床头的水没有动,她紧合着眼眸,红肿的唇微分,睡得正香。 顾显掀开被角,轻轻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嫩生生的玉足小巧白皙,只有伤处新生的皮肤是粉红色的,指尖轻抚在上面,触感也格外柔嫩。那时候,一定很疼吧? 空间里多了一个人,哪怕只是安静熟睡着,也仿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像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死寂中卷入一团暖风,干涸的沙漠里开出了花,是无声的,却是鲜活的。 顾显静静坐了会儿,起身回了书房。 尽忠职守的李助理已经把今年的实习生名单发了过来。顾显快速浏览过,没有在里面看到楚湉湉的名字。他拿起手机,打给人事总监,“我记得顾氏的招聘面试,都会录下视频?” 人事总监与李助理一样惊讶,招实习生这种事情,说大也大,关系到人才储备,可说小也小,毕竟……只是实习生。顾总事务繁忙,怎么突然想起来过问这个? 他答道:“是的,主要供HR内部学习培训使用,作为以后提高面试质量的参考。” 顾显说了个日期,“我要当天的面试视频。” 没一会儿,视频就发了过来。顾显拖拽进度条,定位到某一点,凝神观看了起来,越看,剑眉蹙得越深。紧接着,他又向前向后翻看了几场面试,最后关掉窗口,面色黑沉。 *** 眼前的房间,身下的床,都全然陌生,楚湉湉瞪着天花板,头疼欲裂。良晌,她猛然坐起,就要下床,然而脑中如有针扎,她眼前一花,一个咕噜摔下了床,差点摔劈叉。接着又是一声砰响——是床头灯被她慌乱之中扯到了地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大力推开,顾显出现在门口,神情慌张,“怎么了?” 楚湉湉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默默放下还卡在床上的那只脚,扯下裙摆,脸憋得通红,“我……没事。” 顾显正要去扶她,不料她反应很大,杏眸圆瞪,“别过来!” 顾显僵住了。昨晚的事,她是不是还记得,觉得他趁人之危? 楚湉湉扶着床沿,巍颤颤站了起来,望着他横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一横心,闭上眼睛:“拜托你让一下我要上厕所快憋不住了!!!” 18.第 18 章 -Chapter 18- 楚湉湉坐在马桶上,打量四周, 不由感叹。 有钱真好啊, 洗手间都这么大。她家当年算是很有钱了,她的卧室, 也只比这间洗手间大那么一点点吧……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却没有什么人气, 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她昨天安置好东西, 口渴想喝水, 发现冰箱是空的。 她在桌上找到几瓶没开封的加拿大冰酒, 记得这酒度数极低,就打开喝了几口。酒香甜蜜, 仿佛让郁卒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她没忍住又多喝了几口,然后又是几口。再然后…… 她是不是还拿了拖把,吭哧吭哧擦地板来着? 等一下……顾显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是怎么摸到床上去的? 记忆如同乱麻一样, 混乱的模糊中, 一个画面倏然闯入脑海—— 她被顾显压在地板上, 投入地肆意亲吻, 那份热情与急切,足以融化南极冰盖。衣领散乱的他,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黑眸中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欲|望, 像是想将她拆吃入腹…… 楚湉湉愣着神, 伸指抚过唇瓣。 这段记忆, 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她醉倒后做了奇怪的梦? 心不在焉地草草洗漱了一番,楚湉湉磨蹭着走进客厅。顾显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黑眸专注盯着屏幕,白皙长指在键盘上飞舞。晨曦洒在他轮廓完美的侧脸上,衣衫整洁笔挺,衬衣领口扣得紧紧的,只隐约可见精致的喉结。高冷,优雅,禁欲感十足。 好吧,果然是做梦。顾显就算亲她,那也只是在双方父母面前作秀,就像上回一样,一触即离。他的内心肯定毫无波动,甚至可能还有“不得不为”的忍耐。无论如何,总之不可能那样失控。 完蛋了,居然会做那种有颜色的梦……难道是排卵期到了? 她兀自不说话,神色变幻不定,顾显合上电脑,缓声开口,“昨晚……” “我什么都不知道!” 否认得太快,反而显得做贼心虚,十分可疑。楚湉湉呆了呆,试图亡羊补牢:“我记得……那个,”她垂眸张望,“我没把地板擦坏吧?” 顾显一时拿不准,她是真的断了片儿,还是在装傻?他眼眸眯起,“没别的了吗?” 楚湉湉心里直打鼓。她干了什么比把地板擦坏更糟糕的事情吗? 难道……梦是反的?真实情况是她把顾显按在地上亲? NO!No no no no no……这不可能,她以爷爷的名义起誓,她绝对没有那个色胆。当然,她也绝对没有那个色心……吧? 楚湉湉坚决摇头,“我喝醉了。” 顾显忽然牙根痒痒。她显然记得些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肯承认。她记得的,是哪一部分? 与他目光相对,楚湉湉一恍神,眼前浮现的却是他黑眸中欲|望翻滚的模样。她如坐针毡,慌乱之中,脱口而出,“你吃了吗?” 陡然想到什么,她脸色蓦然大变,“昨晚……” 顾显挑眉,静待她的下文。 “昨晚……”楚湉湉小脸上青红交错,“我……没吐你身上吧?” *** 相顾无言,吃过定制服务送来的早餐,顾显去了公司。 他一走,偌大的豪宅变得空落冷清。楚湉湉坐在沙发上咬手指,有种自己成了丈夫上班后独自在家,寂寞空虚的绝望主妇的错觉。 昨天那个HR专员实在过分,不仅不专业,连职业道德也欠奉。她原本以为,高压面试可能是他选择的风格,可结合昨天的事情,他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想扰乱她的心神,影响她的表现。 可她并不认识他,更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啊? “啊!对了。”楚湉湉一拍额头,翻出手机,找到存储音频的文件夹。 打电话时,因为怕自己万一听不出来人家的弦外之音,她选了通话录音,打算如果拿不准的话,回头可以找陶香筠商议。哪知对方如此直白地diss她,她沮丧得不得了,连录音都给忘了。 应该……录下来了吧? “……您请稍候,不要挂机……” “咔哒……楚小姐,是吧?我们顾氏选人……” “……条件烂成这样……擦地板都不配……” “……浪费我的时间!咔哒——嘟——嘟——” 哇,再听一遍,还是好生气啊! 不行,必须投诉他—— 楚湉湉第一个想到的是顾显。但是,有几个问题: 首先,她从来没有向顾显提起过申请顾氏实习的事情,现在贸然拿这事去找他,似乎不太好; 其次,她和顾显……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并没有义务帮助她; 再次,职场上反映问题,一般首先要经过直属上级,而如果直接找顾显,那就一下子越了太多级了。 不妥不妥。 在心里划掉这个选项,楚湉湉打开电脑,查询顾氏人力资源部的人员构成。那个人是人事专员,他的直属上级应该是人事主管……可顾氏人力资源部那么多人事主管,到底哪一个是管他的? “呼……”楚湉湉呼出一口郁气,对顾显有了新的认知,对他的敬佩,也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掌管着这么大一个集团,手下有上十万的员工……肩负着如此重担,顾显他,肯定很辛苦吧? 怪不得家里冷冷清清,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或许就是因为工作太忙,大部分时间都以公司为家吧。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人照顾他…… 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干,要不,先去买点菜?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骤然响起,楚湉湉吓了一跳。跑到门边,她先看了眼监视器——咦? “朱嫂……不对,朱姨,你这是……?” 来人是那天私房菜馆的朱嫂。她提着一个大兜进了门,嗓音中气十足,“小云不放心你们小夫妻俩,让我来给你们做做饭,料理一下家务。你放心,论做菜水平,我跟我家老头子不相上下,菜馆由他掌勺,只是我好女不跟男斗罢了!” 楚湉湉忙帮她拎兜,“这怎么好意思……” “不妨事不妨事,”朱嫂摆摆手,“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歇着吧。别过意不去,小云给我开工资的。哦对了……”她一拍脑袋,“小云说你们是……那个什么,隐婚?放一万个心,你朱姨嘴巴紧着呢,连我家老头子啊,我都没告诉!” 朱嫂手脚麻利,说话间手上不停,把兜里的菜掏了出来,分门别类,冰箱里立刻塞得满满当当。 楚湉湉:……好吧,看来也不用买菜了。 朱嫂忙东忙西,楚湉湉颇感自己多余。正要找个理由出去一趟,顺便打电话给顾显报个信,忽闻朱嫂喊她,“湉湉!来,帮我把这小葱择了。我教你几个拿手私房菜,这居家过日子啊,不会做菜可不行。” 朱嫂语重心长,“就不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那一套了——这男人要变心啊,胃切了也照样变,就单为了自个儿吃得舒适干净,当会的也还是要会,尤其是女孩子,吃得好,气色才好,才有充沛的精力在外面打拼。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爱叫外卖,那些脏得很……” 楚湉湉一面给朱嫂打着下手,一面被她灌输了一脑子居家过日子夫妻相处之道。灌得她几乎真要错觉,自己是新手小娇妻,要学习洗手作羹汤。 ——不对!顾云霆派了朱嫂过来,肯定不止是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这样就可以收汁了。来,尝尝?” 楚湉湉就着朱嫂的手尝了一口,“唔……!”她双眸一亮,“好鲜!差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朱嫂得意:“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技,从没外传过,头一回传授!” 楚湉湉感动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 李助理觉得天要下红雨。 把连轴转当家常便饭的工作狂顾总,接连两天,一天比一天下班早。今天迫不及待离开的时候,太阳都还没落山呢!简直像急着赶赴佳人约会似的…… ……约会?! 李助理猛然警醒。与父亲顾云霆的高调相反,顾总的私生活素来隐秘低调,可在富三代星二代、顾氏掌权人的光环下,再隐秘低调,也阻挡不了各路漂亮女人的野心。想攀上顾总的女星模特姑且不提,觊觎与顾氏联姻机会的名媛,也从来不少。 在这些女人中,李助理认为赢面最大的,是浅光唐家的独女,唐之曼。 顾、唐两家算得上世交,而近段时间,浅光与顾氏在地产与零售行业,均有意向展开战略合作。说起来,唐小姐前段时间结束了留学,进入自家企业,目前就在D城…… 破案了!看来,未来的顾太太,十有八|九会是唐小姐。 李助理暗自盘算着,下回见到唐小姐,要适度地殷勤一些才好。须知比龙卷风更强劲的,是枕头风啊。 …… 到家了。 停车的时候,这个想法忽而闯入脑海,让顾显微微怔愣。 “家”……么? 直到站在家门口,顾显还有几分心不在焉。轻轻转动门锁,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急切又轻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温软的娇躯直直扑进他怀中,“老公~~~你回来啦!” 嗓音娇娇软软,仰起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顾显下意识接住她,心中不受控制般,浮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下一瞬,她踮起脚尖,嘟着红唇,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记。 “老公辛苦了!”楚湉湉猛眨眼,“人家好想你哦!” 19.第 19 章 -Chapter 19- 楚湉湉眨得眼皮快要抽筋,可是这种时候, 他居然发起了愣, 她不禁暗自着急。厨房是开放式的设计,朱姨伸伸脖子, 不难看到玄关这里…… 她再次踮起脚尖,想凑到他耳边咬耳朵, 这时, 像是终于重新上足了发条, 顾显动了。 迎着她的靠近, 他俯首吻住她,铁臂紧紧箍着她的纤腰, 将她抱离地面,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他的吻热情又不失温柔,仿佛真的饱含着爱意似的,含着她的唇, 轻柔地吮噬, 时而又以舌尖探进她的檀口, 坏心地挑逗她的敏感点, 很快便让她软倒在他怀中,化为一汪春水。 上次蜻蜓点水的一下不算,他也肯定不是第一次吻女孩子,才会有这样炉火纯青的技巧……当然, 他都一把年纪了, 有过多少女人都不奇怪。 这猜测让楚湉湉脑中一下子清明起来, 同时她意识到,记忆中昨晚那一幕,应该真的是梦境,因为梦中他的吻,粗暴而肆虐,野兽一般,与现在截然不同…… 楚湉湉使劲挣了挣,勉强抽离,在他的唇追过来前,她红着脸闪避,“朱姨……朱姨看着呢!”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朱嫂双手捂眼以示清白。心中啧啧感叹,新婚的小两口就是热情,干柴烈火啊…… 顾显垂眸凝望她,用朱嫂听得到的声音调笑,“小东西,先放过你。” 他放开楚湉湉,改搂着她的肩,转向朱嫂,点点头,“朱嫂。父亲让你来的?” 听话听音,这显然是不满了——任哪个男人跟娇妻亲热时,还有个煞风景的老阿姨在旁边一千瓦放光芒,恐怕都高兴不起来。 朱嫂笑笑:“可不是?”要怪就怪你爹。 顾显不置可否,“哦”了一声。 “朱姨烧了好多菜呢!”楚湉湉手肘轻捅了捅顾显,“你先去洗手,咱们趁热吃饭吧?我也帮忙了的!” 顾显勾起唇角,“比起饭,我更想吃……” “闭嘴啦!”楚湉湉瞪他。 因着方才那一吻,她眸中盈着涟漪水光,美目含嗔,别有一番风情。顾显晃了一下神,才应道,“听老婆的。”又拉起她的手,“陪我去洗?” 热恋中的小情侣,就跟高中女生似的,上个厕所都要约在一起,朱嫂已经没想法了。 关上洗手间的门,楚湉湉靠在大理石墙面上,大大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她突然就来了,大半天都拖着我,让我根本没机会跟你报信。还好还好,刚才配合的不错,应该没露什么破绽……不过她来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也就是以后都要跟我们住在一起的吧?怎么办啊?” 顾显慢条斯理解开领带,在听到“配合”时,脸色骤然阴沉了一瞬。 扯下领带,丢在洗手台上,他开始解衬衫扣子。对未来忧心忡忡的楚湉湉抬眸时,他已经解开了皮带扣,扬臂将皮带抽了出来。 这动作随意又利落,好man好帅,手臂的肌肉真好看……不对! “……你干什么啊!”楚湉湉脸颊爆红,见他还要继续脱裤子,连忙别开脸,“喂!” “我的习惯,是到家先洗澡。你不知道吗?老婆。” 最后“老婆”二字咬得刻意,仿佛带着几分讽刺,楚湉湉无暇细想,手握住门把手,“我现在知道了!” “——等等。” 顾显唤住她,吩咐:“先别去客厅,去换件衣服,把头发弄湿。” 楚湉湉瞬时明白过来,一股热意涌上脸颊,连耳朵都红了,她胡乱点头,“哦……明白了。” 半边身子刚出去,她又倏然探头回来,结果直直撞入顾显深幽的黑眸里,两下都愣住了。顾显先恢复若无其事,还带上了一抹不耐:“又怎么了?” ……是巧合吧,他刚才不是一直在看着她吧? 楚湉湉按下那股怪异,问道:“在你们顾氏,如果想知道某位员工的直属上司是谁,有什么办法吗?” 顾显说:“员工内部有内网目录。” “那要是外人想知道呢?”楚湉湉追问。 “‘外人’想做什么?” “投诉。” “顾氏设有督察部,接受内外投诉检举,只要有实证,都会调查到底。” “哇,”楚湉湉若有所思,“那督察部岂不是权力很大?如果跟你作对,故意搅起血雨腥风,把公司闹得人人自危怎么办——是谁在负责督察部啊?”她忍不住担忧。 顾显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我。” 楚湉湉:“……” …… 饭前洗手,洗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两人都换了衣服,发梢还湿着。朱嫂也是过来人,看破不说破,只向楚湉湉丢去一个揶揄的眼神,惹得她红着小脸直跺脚。 饭桌上,楚湉湉招呼朱嫂一起吃。朱嫂推脱了一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道蜜枣扒山药是朱姨指导我做的,”楚湉湉看了眼朱嫂,夹起一块山药,放进顾显碗里,甜甜一笑,“尝尝?” 顾显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夹起山药,送入口中,很快咽下,“嗯,好吃。” “咦?”朱嫂倏而变色,“不对,我记得你对山药过敏?从前你爸带你来我家馆子,还特意交代不要沾山药,说你吃了会喉咙痒。糟糕……” “真的吗?”楚湉湉慌了,“那要怎么办?对了,水,快喝水……” 顾显按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没有那么严重,那是小时候。” 楚湉湉还是不放心:“真的吗?过敏很吓人的,你不要硬撑啊。” “真的。”顾显再次确认。 “朱姨!”楚湉湉忽然冷下脸,面向朱嫂,“你明知道他对山药过敏,为什么还要让我做这道菜?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怒气无需假装,刚才得知顾显过敏时,她吓得不轻,直到现在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她杏眸圆瞪,怒意盈然,“你来照顾我们,我很感激,但如果你要对顾显不利,那么请你出去!” 她性子绵软,即便是跟她几番冲突过的顾显,也从未见过她如此硬声呛人,甚至直接下逐客令。而且,这是为了维护他…… 这也是“配合”的演戏吗? 又或者,她是真的怕他受到伤害,情急所致? 朱嫂有些尴尬,“这个……实在对不起,我买菜时是真的没想起来,刚才见小顾吃得勉强,才突然记起来。是我的错,阿姨人老糊涂了。” 楚湉湉半信半疑。 她怀疑朱嫂是在试探他们彼此的了解,只是没想到顾显真的吃下去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嗔了顾显一眼。 那么拼做什么? 就算让朱嫂认为她不够了解他,那是她不够上心,这锅她背了不就行了吗?有些人做了半辈子枕边人,可能还根本不了解对方,又有谁规定,新婚妻子就必须得对丈夫了如指掌? 顾显收到她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喜悦的泡泡在心中翻腾,他整颗心都轻飘飘的,凝视她的目光蕴满柔情,“你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一瞬间,朱嫂深觉自己又坏又多余。 楚湉湉被他看得心尖一颤,热意沿着脖颈直往上蔓延。她垂下眼睫,一口气往他碗里夹了一堆菜,几乎要堆到鼻子尖,方才停手。 “——吃吧你!”让你演! *** 这套房子,光客房就有六间,朱嫂随便捡了一间入住。 入夜,楚湉湉才发现了大问题——有朱嫂在,他们好像不能分房睡? “所以,我昨晚睡的是主卧,”她在心里补充,也就是顾显之前睡过的床,“你去睡了客房。” 顾显点头。 楚湉湉眸中升腾起希望:“我们要不要现在吵一架,特别激烈的那种,然后你把我赶去睡客房?” 顾显:“……你觉得呢?” 小脸垮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们现在吵一架,特别激烈的那种,然后我把你赶去睡客房?” 顾显的回答是抽出一本书,倚靠在床头,伸展着大长腿,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楚湉湉咬着手指,目光落在窗边的沙发上,估计了一下长度,觉得可以。她打开壁橱,从里面翻出一条毯子,走向沙发,就要躺下。 “你干什么?”顾显立刻出声。 楚湉湉拎着毯子,浓黑的长睫扑闪,“睡觉啊。” “你明早想腰酸背痛歪脖子,是吧?” “就在沙发上睡一晚,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顾显轻哼,“沙发本来就不是设计来给人睡觉的,对脊柱、对颈椎伤害都很大。” 楚湉湉犹豫数息,毅然躺下,拉上毯子,“没事,我还年轻,扛得住。” 顾显:“……” 他气得反手把书扣在床头柜上,关上灯,翻身背对着沙发躺倒。 随便你! …… 虽然地处闹市之中,高档小区闹中取静,绿化面积并不比许多郊区别墅差。郁郁葱葱的绿植覆盖,点缀着争奇斗艳的繁花,丝毫不闻车水马龙的喧闹,晨间清风送来花香,声声鸟鸣清脆,恍若置身山间。 楚湉湉是在床上醒来的。 意识从迷茫中回笼,她揉揉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呼……还好,空着。 不一会儿,顾显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湿哒哒的黑发软软地耷下,几缕调皮的发丝落在额间,不时有晶莹水珠滚落,沿着白皙优美的脖颈,没入衣领中。 这样的他,一点也不高冷,反而多了几分柔软,仿佛……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醒了?早。”顾显丢下毛巾,随手将额前的湿发向后一捋。 这个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这样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做的那么帅气…… 楚湉湉拉起被子,将红通通的半张脸掩在被角后面,闷声问:“我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呵,”顾显斜睨她一眼,薄唇微勾,“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然后霸走了床,把我赶去沙发上。” “……”楚湉湉倏然张大了眼睛。 不会吧,这么丧心病狂? 这……人干事?! 20.第 20 章 -Chapter 20- 头顶几缕发丝翘得横七竖八,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杏眸圆睁, 微张着小嘴,呆若木鸡仿佛在怀疑人生。 顾显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唇角。呆乎乎的…… “……以上几点, 是我认为初步方案中值得进一步探讨的地方。”唐之曼一身干练正装,态度落落大方地发完言, 将目光投向顾显, 柳眉轻挑, 美眸含笑, “当然,我也希望听取顾总的意见。” 会议桌上首, 顾显心情愉悦,态度也分外和颜悦色。近年来,零售业受到来自电商的极大挑战,而顾氏布局的新兴企业, 也需要被传统零售巨头把持的渠道。双方合作将会是一个共赢的局面, 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 也会进一步巩固顾氏在商界的统治地位。唐之曼带来的方案详尽而专业, 表明唐氏对合作相当有诚意,那么他自然会回馈以橄榄枝。 商业谈判少不了相互试探,双方你来我往,最终将合作的大体框架敲定了下来。对于这等规模体量的战略合作, 这已是相当大的进展, 李助理再次叹服顾总的魄力与高效。更不得了的是, 今天的顾总,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听着唐小姐说话,还不时发出会心一笑,与平素不近人情的冷厉模样判若两人。 李助理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在加拿大时,顾总就说过,他和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共识——那指的,不就是这项合作案么?至于“另有所爱”,估计是先前顾总误会了,如今误会尽释,自然是拨云见日了! 有了框架,具体细节还要再经过不知多少轮的讨价还价。送唐之曼和助理出去时,李助理将热情程度提升了几个级别,殷勤又不至于谄媚,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唐之曼敏感地察觉到了,心头微动。 她父亲和顾云霆是发小,用他们的话来说,是“穿开裆裤的交情”,因此她从小就认识顾显。顾显母亲去世时,她年纪还小,而父亲不愿揭老友伤疤,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外界流言甚广,她倾向于相信是跟某个妄想飞上枝头的女人有关。因着这层世交的关系,她一直是圈子里女孩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从小到大,顾显出众的长相,清冷矜傲的气质,还有顾氏继承人的身份,轻易便俘获了无数芳心,只是,他太难接近了。听说曾有某家千金大胆奔放,聚会上借国王游戏纠缠索吻,结果被他让保镖丢出去,丝毫也不怜香惜玉。那些仗着姿色想傍上他的捞女,更是只能碰一鼻子灰。 可是,刚才他看着她的时候,隽逸眉目舒展,薄唇微微扬起一抹矜贵慵懒的弧度,别有一股风流多情的韵味……天知道她谈判时,好几次差点分了神,乱了思路! 作为总裁特助,李助理算得上是最接近顾显的人,他的行事,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反映出顾显的态度。唐之曼不动声色,笑着谢过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不时要过来叨扰,麻烦李助理从中协调了。显哥……我是说,顾总他,近日可还忙?” 弦外之音,李助理立刻懂了,心中失笑。女人就是多疑,不就是想打探顾总有没有空余时间搞三搞四么? “唐小姐太客气了,协调行程是我的本职工作,况且这桩合作是强强联合,意义重大。”——我很看好你们哟,“顾总嘛,日理万机,连酒会都是能推则推。”——所以放心吧,狂蜂浪蝶想贴上来都找不着门路。 唐之曼的心砰砰直跳。李助理这话,是在隐晦的向她示好,所以…… *** 关掉电动牙刷,楚湉湉抹去唇上的牙膏泡泡,指尖蓦然一顿。 昨天顾显进门时那个吻…… 她以为,协议里所谓“必要的适度亲密接触”,顶多就像那天一样,只是碰碰嘴唇。或许他是想向朱嫂展示热恋的激情,但是……但是,那样的吻也太深入、太过亲密了。都吃到口水了,也还算“适度”吗? 想到他那么熟练的撩拨,不知道是在多少女人身上练出来的,楚湉湉胸腔中一阵翻滚,闷闷的,又有些酸涩。随随便便就把舌头伸进来了,显然对于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在乎,就像上次随便夺走了她的初吻…… 可是她在乎啊! 使劲漱过口,吐掉残留的肥皂泡,楚湉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指指向她的鼻尖,以口型斥道:“楚湉湉,你的出息呢,被顾显吃掉了吗?你不可以动摇,这里没有什么新婚夫妻,没有新婚夫妻,没有新婚夫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些都是假的,所以不要再对他有什么想法了,不然到时候……到时候,你会伤心的。” 拍了拍脸,她走出洗手间,翻出手机,在应用商店里下载了一个倒计日期的软件。 添加新日子要输入名称,她想了想,键入:【解脱】。输入领证那天的日期,年份选择明年,按下确认,屏幕上显示—— 【离解脱还有332天】 大大的红色数字,颇有些触目惊心。 顾云霆还远在西北,她几乎每天都和妈妈通话,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只关心她和顾显的生活,还在她的建议下,开了个烘焙博客,每天发她手作的甜品照片。美美的图片让人口水三千尺,粉丝量上涨速度惊人。照这样来看,或许妈妈很快就会把顾云霆抛到脑后,用不了一年,协议就可以结束了…… 她按下返回,打开邮箱,开始给顾氏集团督察部写投诉邮件。刚刚写好,铃声忽然响了。不认识的号码,她还是接了起来,“喂?” “你好,是楚湉湉吗?这里是顾氏集团战略投资部。是这样的……” 听完对方的话,楚湉湉下意识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太过惊喜而尖叫出声。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是的,我很期待。好的……当然!没问题,周一见。” 挂了电话,她猛地跳了起来,扬起手臂转了几个圈,又冲出去,抓住朱嫂的手臂,“朱姨!我被战投部录用了,周一就可以去实习啦!” 朱嫂虽然不懂,但也为她高兴,“这是好事啊!” 楚湉湉兴奋不已,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她想起终面那天,那位和善的赵经理,就是来自战略投资部。或许,是赵经理帮了忙,破格将她收入了战投部? 对了,投诉邮件还是要发出去……那种没有职业道德的人,不能姑息! *** “这就是你们的调查结果?” 语气平缓,辨不出喜怒,人事部徐总监却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自己比他多吃了十几二十年的盐,在顾总面前,却丝毫起不了倚老卖老的心思。 这次是自己的部门疑似出了问题,涉嫌招聘过程中的不公正。可是作为部门总监,因为些许小事就把手下人丢出去,容易寒了其他人的心,而失去的人心,日后会很难再兜揽回来。 他得为下属辩上一辩:“压力面试是一种常见的手段,面试官提出不礼貌的问题,故意使面试者感到不舒服,或者抓住某个问题穷追猛打,借以考察对方的承压能力和应变能力,这正是王专员在面试时所做的。且经过调查,王专员和那天所有的面试者都素不相识,更没有私怨。所以……” “哦,压力面试,”顾显点点头,“当天一共面试了多少名候选人?其中几名候选人经历了压力面试?是否使用压力面试的手段,有什么决定依据?在做决定的过程中,被施压和未被施压的候选人的表现是用同样的标准来判断吗?如果不是,如何保证公平?压力面试后,是否有向面试者做出解释,避免引起误会?” 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徐总监一个个问题回答解释过来,可是顾总对每个答案都轻嗤以示不满意,紧接着丢出更多的问题,不管他回答如何,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屑。徐总监不免有些着恼,旋即后背一凉—— 这不就是压力面试么? “事实上,压力面试的作用,在人力资源届一直有些争议,我们也并不鼓励这种方式。”徐总监退了一步,“我已经对王专员提出了批评,要求他重新经历培训考核,合格之前不许上岗,并罚一个月的奖金。” 他觉得,这个处罚已经够严厉了。 果然,顾总点了头,“业务不精,是该重新培训。”然而紧接着,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面色冷然,“这个,是督察部刚收到的。” “……条件烂成这样……擦地板都不配……” “……浪费我的时间!咔哒——嘟——嘟——” …… “这……”徐总监震惊,“这个,我并不知情。” HR不是客服,通话不会被录音,也就不会留下证据,这种小动作,其实很难被发现。所以王专员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顾显此时缓下了脸色,“我相信这只是极个别的情况。人才是我们顾氏的核心,顾氏能保持行业领先的竞争力,徐总监你的辛劳,功不可没。这件事如何处理,还是全权交给你了。”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可这个甜枣,徐总监很高兴地接了过来——顾总这是表示不会追究他的失察,更重要的是,他给了他整顿部门的绿灯。 他早就想找机会,换掉几个不和他一条心的人了。至于王专员,再调查清楚后,也一并清理出去吧。 *** 半下午的时候,蒋鹿鸣接到了一个气急败坏的电话。 “草泥马!你不是说那女孩没背景吗?非要我狠狠羞辱她几句,说她性格软弱不敢声张……妈的,老子全被你毁了!” “什么……” 蒋鹿鸣弄清楚是王专员被炒了鱿鱼,不禁愕然,下意识道,“你确定是因为这件事?这不可能……” “这他妈怎么不可能?除了这件——”王专员猛地卡壳。 事实上,总监并没有解释缘由,直接开了他。做贼心虚,他首先想到的是这最近的一桩,可是仔细想想,面试中他并不算太出格,评分低他也给出了分析,那通电话又没留下证据…… 难道真的是因为之前别的事情? 他的反应让蒋鹿鸣重新放下了心,“我怎么可能坑你呢?她那种人,被欺负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肯定不是这件事。”又宽慰他,“让你走,是顾氏的损失,回头我给你介绍个高薪好福利的工作。” 王专员轻嗤,“得了吧,就你们垣耀……” “垣耀怎么了?”蒋鹿鸣立刻追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那天在顾氏遇到楚湉湉,那丫头说什么顾氏“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她回来后马上找了人打探。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没个准信。她和楚凌莲一直悬着心,开过几次小会,也没拿出什么对策。 就算不是因为收了蒋鹿鸣的好处而出的事,王专员也不免迁怒,自然不会再给她提供情报,直接挂了电话。 蒋鹿鸣脸色铁青。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 李助理已经开始习惯了,顾总下班一天比一天早。 到了家门口,顾显忽然不想自己开门,改按了门铃。想起昨天的待遇,有几分雀跃,不受控制一般,在心中升腾。他背过手,将那一大束鲜花藏在身后。 ……没有人应门。 他开门进去,发现家里无人,满室寂静。 …… 高档小区里的独栋别墅,好处是够大够隐私,坏处是——从小区大门走到别墅的门,感觉要走上一个世纪。当手中提着一堆购物袋时,这感觉更要再翻一倍。 楚湉湉进了家门,刚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转身,被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干嘛不出声!”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你去哪儿了?”顾显沉着脸。 楚湉湉指着地上的购物袋:“出去买东西了啊。” 顾显紧盯着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楚湉湉掏出手机,一看,“……呀,手机没电了。” 顾显不接受这理由,“出门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吗?” 楚湉湉杏眸扑闪,“可是你又不在家,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还需要报备吗?” 她一脸无辜,顾显气不打一处来。他在让她搬进来后,就叫停了许昌的盯梢,刚才打不通她的手机,等同于失去了她的行踪,一时间着急、忧心、懊恼…… 他强按下怒气,“朱嫂呢?” “噢,她有个亲戚急病手术,她今晚要在医院陪床。” 说到这个,楚湉湉双眸晶亮,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今晚不用睡沙发了!” 她就像白捡了假期还不用写作业的学生一样,表情是纯然的开心轻松。顾显磨了磨后槽牙,蓦然觉得那张娇俏小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有些可恶。 甜美,但十分可恶。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吧。”楚湉湉毫无所觉,喜滋滋径直往厨房走,走到客厅中央,一拍额头,又往回转,“哎呀,差点忘了……” 她在购物袋里翻找了一阵,扯出一根蓝色领带来,高高举起,献宝一样,“看,我给你买了条领带!” 顾显微怔。这倒是未曾意料…… 领带是浅亮的蓝色底,带暗纹印花,简洁大方,稳重又不至于老气。想必是用心挑选过。 楚湉湉隔空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等朱嫂在的时候,你再戴……诶,还是等顾伯伯回来了,你戴过去给他看,这样是不是更能值回本钱?” 顾显:“……” 所以,这只是她添置的道具。他该表扬她的用心么? 楚湉湉见顾显没什么反应,有些悻悻然,很快又释然了——他见惯了好东西,又什么都不缺,区区一条领带,当然是可有可无。 她正要收起来,冷不防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领带从她手里抽走。 丝绸从指尖摩擦而过,只留下软滑微凉的触感。不待楚湉湉把空下来的手收回来,那只手便被男人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轻轻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楚湉湉慌忙扶了一把,这才站稳,旋即意识到自己扶的是顾显的腰。腰身劲窄,不带一丝赘肉,她想起自己曾见过的腰侧那两道深嵌的人鱼线,不禁小脸一红,就想退开。 可是手还被他握着,她退无可退。这时,顾显复又把领带交到她手上。 “你干什么?”楚湉湉完全被他弄糊涂了。 顾显垂眸,望进她无措含羞的澄澈眼眸中,低醇嗓音略带诱哄,“湉湉,你会系领带吗?” 楚湉湉摇头,“我只会系红领巾。” 顾显:“……” 他拉着她的小手,引导她将领带环过他的脖颈,“我教你。” 21.第 21 章 -Chapter 21- “……不用了。”楚湉湉想把手抽出来。这样近的站姿,好像是她勾着他的脖子, 倚在他怀里似的。 她的头顶只堪堪到他下巴, 浓黑的睫毛低垂着,小扇子一样, 扇得人心痒痒。顾显捏着她的纤指,“身为我顾显的妻子, 连领带都不会系, 说得过去吗?” 又不是真的。 楚湉湉早上才加固过心理防线, 这会儿有些反弹, “那我可以是又懒又笨的那一种,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 她噘着嘴, 看来不光是不扶油瓶子,还很不服气。顾显有几分好笑,“又懒又笨,对我还不上心, 我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我父亲难道不会怀疑?” ……没什么值得你看上的, 真是对不起啊。 “那我自己到网上搜视频学。”楚湉湉闷闷的, “还是不用麻烦你了。” 顾显驳回:“效率太低。我得手把手教会,验收过成果,才能放心。”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手把手”——他牵着她的手指,引导着她将领带两端交叉, 宽的一端向上翻折, 穿过领口, 翻向一边,再绕向窄的一端,旋转……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牵引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丝绸软滑微凉,与他手上传来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浅蓝布料被他灵活而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很快形成了一个工整漂亮的结。 将她的手放在还有些松散的结上,他示意她向上推,“……这样系紧,就是一个温莎结。” 他说话间,白皙脖颈上喉结微动,楚湉湉指尖不小心轻轻擦过,喉结像受惊似的,明显地抖了一抖。她想也没想,伸指按住,旋即一呆,下意识抬眸看向他。 顾显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喉结在她温软的手指下滚动,一股酥麻的电流直冲向脊椎,仿佛连骨头都要酥了。顾显深吸一口气,垂眸看着她,“等你摸够了,把领带解开,试着重复刚才我教你的。” 指尖将他发声时喉间的振动传递过来,痒痒的,楚湉湉忙不迭收回手,脸蛋爆红,“我我我没摸!” 顾显学她,“你你你撒谎。”又大度道,“算了,你快点学会,我也能少被占点便宜。” ……谁要占你便宜了! 楚湉湉气呼呼地把领带解开,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先调整两端的长度,然后交叉。前几步都没有问题,待到绕圈时,她卡住了。 刚才被他的手分了神,这个……是哪个绕哪个,往哪边绕来着?她悄悄抬眸,从睫毛下偷偷觑他,结果正撞上他写满揶揄的目光。 ……不管了!楚湉湉心一横,赌是左边,然后又七扭八转,终于把宽端塞进形成的环中,然后往上一勒—— “……”顾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如果是要用来上吊,这个死结我给满分,肯定能挂得很牢。” 楚湉湉:“……” 不如……索性勒死他算了?大不了把牢底坐穿! 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顾显摇摇头,“因为学不会系领带,愤而谋杀亲夫——这种新闻上了社会版,大众大概会觉得这个妻子不仅又懒又笨,还坏透了。” 他的笑意闷在喉间,低低的充满磁性,鼻息间满是他清冽好闻的气息,楚湉湉只觉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如同这个乱糟糟的结,剪不断,理还乱。她噘着嘴嘟囔,“一看就是冤案,我这么可怜弱小又无助,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半天解不开,她更挫败了,“你长这么高做什么,我胳膊都酸了……” 她窘得耳尖通红,嗓音软绵绵的,撒娇一般,顾显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好了,放着我来。” 长指三两下扯开被卡死的部位,他向旁边瞥了一眼,拉起她。倚坐在沙发扶手上,伸展开大长腿,他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站在腿间。 这样一来,她便比他还高上一些,不必再抬着胳膊。他微抬起脸,长指绕住散开的领带,“看好了,我再示范一次。” 腿侧挨着他的大腿,隐约能感觉到衣料下结实勃发的肌肉,热力逼人。楚湉湉浑身都要烧了起来,努力排除杂念,集中精力盯着他的手。 认真起来无难事,这一次,虽然有点歪有点丑,发明温莎结的温莎公爵的老爹看了可能会想打人,但好歹是成型了。 “我学会了!”楚湉湉宣布。 顾显收回在她白皙的颈间胸口游弋的视线,垂眸扫了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接着,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湉湉,你知道领带结,有几种打法吗?” …… 小黑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一束光打在面前的地上,密密麻麻,一捆一捆堆成小山的,全是领带。她坐在领带的海洋里,手上不停打着结,一边哭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冷不防,面前出现顾显放大的脸,狞笑着把一根领带套在她脖子上,“晚饭前必须把这些结都打完,不然就去自挂东南枝吧!” …… “——啊!” 楚湉湉满头汗地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呼……还好,是梦。 忆起梦里顾显狰狞的脸,她气得牙痒痒,“灰姑娘的后妈都没这么坏……” 她满以为朱嫂不在,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不用和顾显共处一室。哪知道……哪知道领带结竟然有那么多打法?! 同他靠得太近,那双深邃黑眸中又蕴着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什么,目光不时凝在她脸上,让她忍不住连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了。然后不知怎么的,竟然腿一软,坐倒在了他大腿上…… “早知道就不买什么领带了……打折害死人啊。”楚湉湉悔得胸口碎大石。 她暂时不想面对顾显,索性扯起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还没刚闭上眼睛,房门被敲响了。 她想装死不开,又怕惹了顾显不爽,回头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她,只得草草理了理头发,光着脚下了床,把门打开,堆起一脸笑,“早上好。” 想到下周就要开始实习,这位是她顶头的顶头的顶……顶头上司,她又加上尊称,“顾总,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顾显昨晚已经听她说过实习的事情。知晓她那么开心,并不全是因为朱嫂不在可以躲清闲,让他心里舒坦了一些,可同时又有一丝微妙的不爽快。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起过想去顾氏实习,遇到刁难,也没想过向他求助。偌大的企业,不可能每个员工都是高道德高素质的精英,纵然顾氏有相对完善的审查考评制度,也偶有个别害群之马混迹其中,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古以来,人事斗争相互倾轧难以避免…… 他本想把她调去总经办,放在眼皮底下。当然,这都是为了方便监控,免得她或有意或无心,把两人的关系宣扬出去,未来难以收场。未曾预料,战投部抢了先——这也无可厚非,她原本申请的就是战投部。 顾显将心头那股不爽归结于被人截了胡,这也一想,倒也说得通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领带,“温故而知新的机会来了。” 见她莹白的小脸皱成一团,不知为何,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了。 有这份好心情伴随着,他周末出了趟短差,周一上午才归来,又直接去了公司。 趁着周末顾显不在,楚湉湉回了趟家,陪妈妈过了个轻松的周末。妈妈似乎对经营烘焙博客相当投入,她也跟着妈妈分析了一下现在当红的一些博主,母女一起研究内容策略。总之,只要能把妈妈的注意力从顾云霆身上引开就好! 只是,当她看到在茶几下压着的,几张顾云霆主演的电影的DVD碟片时,她又心里一咯噔。 他下周就要回来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又回了家……不对,是又回了她暂时寄居的顾显的房子,周一一早,楚湉湉起了个大早。换上正装,画了个淡妆,既紧张又雀跃。 战略投资部属于顾氏旗下的银行集团,人员相当精炼,今年暑期包括楚湉湉在内,只招了三名实习生。而一进门,打了个照面,楚湉湉就想叹气。 “……你不是悲剧了吗?”俞天娇眼睛瞪得老大。 楚湉湉不欲与她起争执,只笑了笑,心道,是挺悲剧的,你不知道我天天都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第三人是一个面貌清秀的男生,仿若没有察觉两个女生之间的暗流,笑得腼腆,“你们好,我叫罗意,D科大金融系大三。” 相互打过招呼,一个身穿白衬衫搭灰色铅笔裙的干练女性走了过来,“欢迎。我叫刘晓玲,投资经理。在你们各自进项目组之前,由我来带。” 接下来的半天,刘经理先让HR的人指导他们签下一大堆入职、保密表格,接着带着他们熟悉战投部的环境,言简意赅地介绍过各项目组的侧重,又让他们认了一下人。 信息量巨大,三人都紧绷着神经,连俞天娇也无暇再和楚湉湉纠结。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楚湉湉抽了个空档,直奔洗手间。一上午生怕错过什么,导致掉队,她连厕所都没敢去上。 锁上隔间,畅快完毕,她刚扯了一截抽纸,又有人推门进来,嘻嘻哈哈的停在洗手台,约莫是在补妆。 “猜我刚看到谁了?”神神秘秘。 “谁,顾总吗?”语气跟看见独角兽似的。 “唉,”一声叹息,“顾总哪那么容易见?是浅光的大小姐啦~” “唐小姐?顾氏不是正和浅光谈合作么,她来也不奇怪吧。” “啧啧,这你就不懂啦——光是谈合作,需要带着爱心便当来谈吗?” “哇靠!真的假的?”这位激动了。 “亲~眼~所~见~” “嗷~”哀嚎连连,“我老公被野女人勾走了!哎,出身决定一切啊,大小姐跟咱们,不在一个起跑线啊。” 拍肩的声音,“看开点儿,你手机里的老公不会背叛你。”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相互恭维过妆容,从唇膏色号讨论到新出的驴包,两人又相携离去。 洗手间重又陷入安静。楚湉湉等了一会儿,才从隔间出来。 爱心便当啊…… 昨天跟妈妈一起烤的小饼干,待会儿还是都和新同事们分了吧。 22.第 22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拨 天空灰蒙蒙的, 整个城市笼罩着一层晦暗的雾幕,又阴又冷。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 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 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 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进了电梯,直达顶层, 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 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 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 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 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 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只可惜,他不是他父亲,不会掉入这种低级的美人陷阱。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顾显端起水杯,对着那张懵懂睡脸,兜头一泼—— “……啊!” 楚湉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冰水寒凉刺骨,淌过发烫的面颊,沿着发梢不住地滴下。寒意窜入脊背,浸入毛孔,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更让她惊恐又混乱。 从垣耀出来后,她上网搜索顾氏相关……晚上如约见到表姐……表姐泡了茶,说顾氏要压价……然后……很困……热…… 身体仿佛被火与冰的两个世界撕扯,楚湉湉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盖着一条浴巾。 对了……顾氏…… “——顾、顾显?” 女孩儿湿漉漉的,淋了雨的小猫一样,连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心头像是被她扑扇的卷翘睫毛划过,顾显按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看吧,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楚湉湉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亲人失望,还是该对这个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愤怒。 浏览媒体报道时,她还对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钦慕不已,几乎要加入那些梦想成为顾太太的怀春少女。此刻,他衬衫领口敞开,发丝微乱的样子,大概也足以引无数女人疯狂。 然而光鲜漂亮的皮囊下面,真实却这样不堪…… 乖乖女如她,翻遍脑海,也找不出几句骂人的狠话。颤抖着嘴唇,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卑鄙。” 顾显怔住了。 什么? 她叫他……baby?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我说了会负责,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按捺不住疑惑,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23.第 23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 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汲着拖鞋, 一瘸一拐下了楼,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 “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 “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 笑得又甜又乖巧, “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 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有一瞬的心虚, 旋即点点头,“妈妈很好, 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 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 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 楚凌远还在世, 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面试结束,楚湉湉后背都是汗,忐忑得有点精神恍惚。休息区的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有的估摸着面试难度,顿感压力山大,有的暗自得意,认定这个对手不足为惧。 “顾氏也是你能进的地方?绿茶婊。” 擦肩而过,楚湉湉猛然回头,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那个女生的背影进了面试室,她才终于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俞天娇? 气愤冲淡了忐忑,又不能冲进去跟她理论,更是令人憋屈。 憋屈使人发愤图强,楚湉湉沉着脸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最后一份期末论文写完,提交给了教授。 全神专注起来,时光过得飞快,她伸展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发现天已擦黑。一看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妈妈,另一通来自顾显。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校门口,出来。——顾】 妈妈的手机占线,楚湉湉跑到校门口,正四处张望,又有短信进来: 【斜对面,黑色宾利】 楚湉湉若无其事过了马路,在宾利前自然缓下脚步,隐晦地环顾四周,然后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又趴在窗上警惕观望。 “……”顾显看着她,“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楚湉湉一窘:“协议上不是规定,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怕被人看到了,万一暴露,肯定会天天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还怎么上学?” 取车时也不忘约上青梅竹马,堂而皇之出双入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知道惦记起协议了? 质问的话,反倒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他当然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顾云霆没事乱结婚的问题,按协议办事自然最好。 顾显冷了脸,“很好。既然说到协议,不妨谈谈那晚的事情吧。为了把我们的关系表现得可信,那样的接触,以后也许还会有,你不自然的表现,逃不过我父亲的眼睛——别忘了,演戏,他是专业的。” 隔了这么些天再见到他,楚湉湉心中原本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然而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一股热意冲上她脑间:“没有感觉,要我怎么自然?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魅力?” 顾显黑眸眯起,紧盯着她,眼神阴沉得可怕,“——没有感觉?”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可是,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24.第 24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 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 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 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 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 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 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 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 顾显还小, 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 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 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 将顾氏的商业帝国, 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 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内容如同这阴雨天,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25.第 25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杨逸辛半开玩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 你跟别的小朋友说,‘逸辛哥哥是我的, 我长大了要当逸辛哥哥的新娘子。’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吧……” 楚湉湉这会儿满心凉凉,压根儿没注意杨逸辛都说了什么。明明之前还自我警醒过, 不能得罪顾显, 结果一个冲动…… 完蛋了!她会不会比宋碧琴凉得更透? “唉哟,妹子, 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 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 “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 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 我说了会负责, 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 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 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 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 “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按捺不住疑惑,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位置就在办公区外,两个男人的隐隐对峙,已经引起了不远处维修车间里工人们的注意。两男争一女,永远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几道目光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我看是美女脚踏两条船,玩脱了,这两个男人一碰面……这不,绿光在那里。” “清纯校花款啊,瞧那脸蛋儿,那腰,那腿……这么漂亮,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是哪一辆?” “喏,就那辆奶油色敞篷,车牌号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听车牌号,脸色大变,“你们很闲吗?都给我回去干活!”把人都赶回维修车间,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对娇小的女孩赔笑,“是楚小姐吗?我是维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脸色不太好。她的脚后跟已经痛到麻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陶香筠,她想着要不干脆把车寄存在这里,等手头能周转开再来取,可那个工作人员报出的寄存费高到离谱,话里话外劝她接受刺猬头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恳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主管听完一愣,“不是,您的费用早已结清,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您签个字,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这时,主管的手机响了。只听他一阵“嗯嗯”“她就在这里”“好的好的”“一定办妥”,挂断电话,神色愈发恭敬,“您的车送来时,一切费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们的账务系统出现了一点小故障,未能将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车子全程由我们最有经验的几位高级技工师傅修理保养,并且对一些配件做了更换升级,保证焕然一新。” 刚刚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强调务必招待好这位小姐,人家背后来头不小。背后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难,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总经理听起来压力山大。 主管略带同情地瞥了眼刺猬头和杨逸辛。 杨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涩不明。刺猬头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这哭起来梨花带雨、冷冰冰时别具风情的小美女了。同时他也很好奇——上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楚湉湉开车径直回了学校。 D大学生几乎全都住校,开车上学的人极少。她回到宿舍,脱下鞋子,发现脚后跟已经血肉模糊。她翻出医药箱,清洗上药,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暴雨那天,拖车来后,出面沟通的是顾显。如果有人提前支付了费用,还对修理保养提过具体要求…… 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顾显。 没一会儿,舍友之一进了门,面色古怪,“楚湉湉,听说你开了辆二奶车,停在三教后面?” 楚湉湉抬头,“我开的是辆MINI Cooper啊。” “那不就是有名的二奶车嘛。”舍友说:“我刚才在食堂,听几个碎嘴的在八卦,说你果然被包养了,平时就是甲醇假仙。” “……”楚湉湉气闷:“是谁这么无聊?” 舍友跟楚湉湉算不上多铁,但也不信她会被包养,答得干脆:“经管系的俞天娇,还有她的跟班小团体。你跟她什么梁子啊?” 楚湉湉仔细想了想,“没有吧?嗯……顾氏集体面试那天,我好像看见过她,她应该也进二面了。可是,说我坏话也不会改变面试结果吧?” “你忘啦?”另一个舍友也回来了,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抹了把汗,“去年林学长追你,俞天娇气得要死,她一直喜欢林学长来着。还有前段时间校内论坛上搞什么颜值评比,她落后你大几百票,屈居第二很不高兴。哦对了还有,优秀奖学金评定就要开始了吧?你最好留意一点。” 楚湉湉:“……” 前两项都无关紧要,最后一条她不能不在意。她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舍友粲然一笑,“谢什么?下回作业还借我抄就行啦!” 正值期末地狱周,舍友们没聊几句,就又收拾好书,相伴去图书馆临时抱佛脚了。宿舍里只剩下楚湉湉,她抱着手机,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拨通顾显的电话。 “喂?” 低醇的男声透过听筒,分外磁性,冷淡的语气似是有几分不耐,楚湉湉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喂,是我。”顿了顿,补充,“我是楚湉湉。” “嗯。” 楚湉湉扁了扁嘴,还真是惜字如金。白生生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她软声道,“那个……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哦。” ……这个人是挤牙膏吗,一次只能挤一个字? 楚湉湉继续:“他们把车修理保养得很好,就跟新的一样。谢谢你给他们指示,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用心。还有钱……我以后还给你。” 静默数息,顾显淡道,“没什么,那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么。” 是的,所以她格外感激他的用心。因为那辆MINI对她很重要,他便细心交待车行,这举动之中,仿佛让她感受到了丝丝……温柔? 楚湉湉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有股热意涌上脸颊,她强自镇静,“你很忙的吧?那我不耽误你时间……先挂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顾显突然开口。 正要按挂断的手指僵住,楚湉湉想起自己短信里那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嘛~”,手臂上汗毛顿时根根竖立。这还不算完,接着又听他问,“你脚怎么了?” ……反正不是想你想得痛。 她老实回答:“鞋子磨脚,”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脚后跟上,有点委屈,“磨破了,流了好多血。” “严重吗?”语气关切,很快又掩饰般地冷淡下来,“你怎么这么笨,磨脚还穿?我让人送过去的那些呢,没有能穿的?” 他不提那些“礼物”也便罢了,一提楚湉湉就忍不住炸毛:“那些都是豹纹!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喜欢的吗?” ……听起来居然很无辜? “我才不喜欢!”楚湉湉脸涨得通红,不自觉压低声音,“拜托你想象一下,我妈妈拆了一个盒子,拎出来一件……泳装,还是豹纹的——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分明是气急败坏,可那嗓音太过软糯清甜,像小猫伸爪子撒娇一般,挠得人从耳窝到心房,一路又酥又痒。 顾显怔忪住,须臾,低低笑出了声,“别怕,我学过急救。” 低沉愉悦的笑声钻入耳孔,仿佛自带混响,磁性得一塌糊涂。楚湉湉微张着樱唇,头皮发麻。 完蛋了,耳朵要怀孕了…… 等等,学过急救是什么意思?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楚湉湉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 站在厨房门口,她看着方舒窈忙碌的背影,脚尖磨着地板,“妈妈。” 方舒窈显然昨夜也没睡好,眼中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冲女儿笑笑,“洗脸了吗?稍等,早饭马上就好了。”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楚湉湉知道,妈妈一定是睡不着,一大早起了床,或许还有考虑到昨天晚餐她没有吃好。愧疚如同一座小山,沉甸甸压在心头,她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对不起。”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相顾一愣。方舒窈回神失笑,摸摸女儿的头,“傻孩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妈妈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结果弄得阴差阳错。” 女儿回来得突兀,虽没明说,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态度,她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楚凌远过世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角,整日以泪洗面。她认为自己此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直到她遇到了顾云霆。他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满心甜蜜期待着与他组建家庭,也让女儿能有父兄照应。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甚至没有细想她为什么抗拒…… “宝贝,妈妈这样说可能很没有道理,毕竟我和云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你和顾显,是不是太快了些?” 听顾显的叙述,他们半年前就认识了,中间失去联系,而重遇后……这才几天时间? 顾显外表的出色毋庸置疑,年纪轻轻便能执掌顾氏,能力势必也十分出众,无论哪一点,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方舒窈忍不住忧心忡忡,“婚姻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是远远不够的。你了解他吗?他对你好吗?” 楚湉湉紧攥着筷子,咬住牙关,“他……他很好。”顿了顿,她试探着问,“妈妈,你和顾伯伯……?” “这个你不用操心,”方舒窈揉揉她的发顶,“妈妈会处理好。” 法律并不禁止亲家结婚,然而伦理舆论却不以法律为标准。顾云霆又是公众人物,还可能牵涉到顾氏……方舒窈清楚,她和顾云霆已经没有了结为夫妻的可能。 楚湉湉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婚前协议,和一个小红本。环顾四周,从床底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盒。 盒子里保存着旧物,小时跟爸爸一起做的手工,初中的相册,写得满满的手账本……她一一取出来,把协议和小红本放在最底下,再小心都放回去,最后合上盖子,落锁。她趴在地上,把盒子塞进床底最里侧。 一年,只要一年,这道枷锁,就可以按协议解除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楚湉湉一惊,迅速跳了起来,抚平床单,奔过去开门,“妈妈?” 方舒窈把电话递给她,“香筠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 啊!差点忘了,昨晚挂了顾显的电话,她索性关机了。 楚湉湉接过电话,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什么事啊香香?” “宋碧琴凉了!” 楚湉湉一怔:“啊?”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她所有的通告都停了,一个不剩!我们剧组昨晚连夜改了通告表,把有她的戏份全推后了,导演组今早开了几个小会讨论换角,几个群里都热火朝天,在讨论她得罪谁了。” 陶香筠想到什么,吃吃直笑,“对了,导演还记得你呢,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什么‘让宋小姐凉了’?厉害了我的甜,一语成谶啊!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来,跟我读——让陶香筠暴富!” 楚湉湉:“……” 顾显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暗自心惊,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他…… 超龄服役的手机,开机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终于进入主界面,有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突发状况,须前往加拿大处理,即刻出发,归期不定。——顾】 26.第 26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 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绝对是故意的! 送这么多礼物, 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 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 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 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 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 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顾氏成为垣耀的控股股东后,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管理层,楚凌莲卸去了董事长头衔,依然担任执行总裁。可如果顾氏决定大换血…… 要知道,顾氏对控股公司的总裁可是有任免权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要赶紧回去,和母亲商量对策。走出两步,又眼珠一转,转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所在的楼层。 实习?做梦吧。 …… 没穿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楚湉湉忍着疼一路小跑,总算挤上了公交车。 蒋鹿鸣性格多疑,刚才她的一番做派下来,她一定会找姑姑商议。姑姑总裁的位置听着风光,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去留全凭顾氏的态度。如果她听了消息焦急着慌的话…… 盘算一路,到站下了车,还要再走一长段路。 脚跟可能磨破了,越走越疼。她想象自己是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有着最美丽的歌喉,却为了见傻缺王子而放弃,结果失去了一技之长,上了岸也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依附于王子,最后惨遭抛弃,死无全尸……哇,太惨了!脚痛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呢。 后来,巫婆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专注事业,凭借歌喉成为全球最红的女歌手,赚得钵满盆满,王子为她疯为她狂,为抢不到她演唱会的门票而心痛撞大墙…… “——滴滴!” 内心戏被鸣笛声打断,楚湉湉回头,只见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杨逸辛的脸。 “湉湉!你去哪儿?上车吧,我载你。” 楚湉湉继续走,“不用了谢谢。”刚刚剧情走到哪儿了? 踩在刀尖上走路实在太慢,到了MINI店门口,停好车的杨逸辛已经赶了上来。 脚痛使人心情恶劣,楚湉湉自顾自开门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说明自己是来取车,被告知让她稍候。 杨逸辛默默伴在旁边,楚湉湉深吸一口气,决定跟他说清楚:“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一来,杨伯伯的立场,与我有冲突;二来,我不希望引起表姐的误会。”她的烦心事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一桩。 杨逸辛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苦笑,“车店惯会忽悠女顾客,我帮你看着点。” 他不走,楚湉湉总不能赶人,只好抱着手机,当他不存在。冷不防,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是顾显。 【在干什么?】 要你管。楚湉湉顺手返回。 那次事故错不在她,维修费用由肇事方全权负责,可全面保养的费用还是需要自己出。她看着账单,估算过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咬了咬唇,问工作人员,“可以分期吗?” 一旁的杨逸辛掏出钱夹,“我来吧。” 楚湉湉蹙眉:“不需要。” 杨逸辛委婉道:“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都可以。” 楚湉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氏的实习薪水不低,顺利的话,下个月她就能拿得出这笔钱…… “还是算了。”她摇头,打算问问陶香筠,能不能救个急。正当此时,顾显又发了短信过来。 【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义务】 义务?她有什么义务? 她的义务不就是和他扮演恩爱闪婚夫妻,给她妈妈和顾云霆看?可现在四缺三啊,要她唱独角戏吗? 另外还有不得向顾氏资产伸手、不得让外人以为她和顾显有关、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她哪项没有做到? 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是要演恩爱吗?她磨着牙,一字一句敲着手机,怎么肉麻腻味怎么来—— 【亲亲老公~你的老婆在店里取车呢~你怎么还不回来嘛~人家想你想得脚都痛了QvQ一千一万个爱你么么哒[心][心][心]】 发送出去后,对面陷入了静默。想象顾显被恶心得俊颜扭曲,楚湉湉得意一瞬,旋即终于想起—— 顾显,是顾氏集团的大boss。 现在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限。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完毕,楚湉湉同学的心情十分后悔,无以复加。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他更惊喜不已,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27.第 27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方舒窈显然昨夜也没睡好,眼中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冲女儿笑笑,“洗脸了吗?稍等, 早饭马上就好了。”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楚湉湉知道, 妈妈一定是睡不着,一大早起了床,或许还有考虑到昨天晚餐她没有吃好。愧疚如同一座小山, 沉甸甸压在心头,她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对不起。”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相顾一愣。方舒窈回神失笑,摸摸女儿的头, “傻孩子,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妈妈不好, 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 结果弄得阴差阳错。” 女儿回来得突兀, 虽没明说, 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态度, 她作为母亲,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楚凌远过世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角, 整日以泪洗面。她认为自己此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直到她遇到了顾云霆。他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满心甜蜜期待着与他组建家庭, 也让女儿能有父兄照应。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甚至没有细想她为什么抗拒…… “宝贝,妈妈这样说可能很没有道理,毕竟我和云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你和顾显,是不是太快了些?” 听顾显的叙述,他们半年前就认识了,中间失去联系,而重遇后……这才几天时间? 顾显外表的出色毋庸置疑,年纪轻轻便能执掌顾氏,能力势必也十分出众,无论哪一点,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方舒窈忍不住忧心忡忡,“婚姻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是远远不够的。你了解他吗?他对你好吗?” 楚湉湉紧攥着筷子,咬住牙关,“他……他很好。”顿了顿,她试探着问,“妈妈,你和顾伯伯……?” “这个你不用操心,”方舒窈揉揉她的发顶,“妈妈会处理好。” 法律并不禁止亲家结婚,然而伦理舆论却不以法律为标准。顾云霆又是公众人物,还可能牵涉到顾氏……方舒窈清楚,她和顾云霆已经没有了结为夫妻的可能。 楚湉湉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婚前协议,和一个小红本。环顾四周,从床底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盒。 盒子里保存着旧物,小时跟爸爸一起做的手工,初中的相册,写得满满的手账本……她一一取出来,把协议和小红本放在最底下,再小心都放回去,最后合上盖子,落锁。她趴在地上,把盒子塞进床底最里侧。 一年,只要一年,这道枷锁,就可以按协议解除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楚湉湉一惊,迅速跳了起来,抚平床单,奔过去开门,“妈妈?” 方舒窈把电话递给她,“香筠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 啊!差点忘了,昨晚挂了顾显的电话,她索性关机了。 楚湉湉接过电话,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什么事啊香香?” “宋碧琴凉了!” 楚湉湉一怔:“啊?”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她所有的通告都停了,一个不剩!我们剧组昨晚连夜改了通告表,把有她的戏份全推后了,导演组今早开了几个小会讨论换角,几个群里都热火朝天,在讨论她得罪谁了。” 陶香筠想到什么,吃吃直笑,“对了,导演还记得你呢,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什么‘让宋小姐凉了’?厉害了我的甜,一语成谶啊!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来,跟我读——让陶香筠暴富!” 楚湉湉:“……” 顾显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暗自心惊,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他…… 超龄服役的手机,开机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终于进入主界面,有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突发状况,须前往加拿大处理,即刻出发,归期不定。——顾】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 楚湉湉又读了一遍,仍然难以置信。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丢下双方父母的烂摊子,他就这么拍拍屁股,飞去加拿大了?! “——王、八、蛋!!!” 骤然爆发后,电话里陷入静默,过了会儿,陶香筠小心翼翼:“……‘王八蛋’是暴富模式的开启暗号吗?” *** “阿嚏!” 刚下飞机,夜晚的冷风迎面而来,顾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没来由地,他开始有些想念D城。 D城的风是暖热的,夏天的气息混合着花香,还夹杂有一股独特的清甜味道。柔软得不可思议,又像是甜酒酿,让人不自觉醺醺然欲醉…… “赵经理的团队在会议室候着,与麦克拉姆部长的会面安排在明天一早。另外梁议员的秘书发来邮件,询问您接下来几天是否有空……顾总?” 后座里,上司抚着唇出神,似是在魂游天外,李助理硬着头皮轻唤他。没办法,顾总最讲求效率,夜快深了,可接下来还有几项行程,哪有时间发呆啊。 顾显放下手,抿了抿唇,“嗯,可以。”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 从小祖父带着他参加各种商业战略会议,经常称赞他是天生的猎手,总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直取对手咽喉。昨晚的情况,编再长的故事,也不敌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更直观、更让顾云霆和方女士震撼。 那是最高效的策略,他无比肯定,也并不后悔。 “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李助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boss突然的关心。 他忙示意手上的婚戒:“我结婚快十年了。” 那么应该比较了解女人。顾显清清嗓子,“我有个朋友,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略带强迫性质地吻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那个女孩子哭了,并拒绝与他沟通。” 李助理冷汗直冒。根据“我的朋友就是我”原则,这绝壁是一道送命题! 求生欲使他头脑转得飞快,“女孩子嘛,发发小脾气很正常,这未必代表她不喜欢您……的朋友。多送她喜欢的礼物,哄哄她试试?” 他偷瞄了眼后视镜,像顾总这样有钱有颜有出身的钻石单身汉,真有女人能抗拒得了? 顾显若有所思,旋即蹙起剑眉,“我朋友和她只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了共识,仅此而已。他对那种女孩没有兴趣,”他脸上阴云密布,“况且她另有所爱。” 李助理听了想跳车。 这题严重超纲!教练我想退学! *** 楚湉湉拦住妈妈持续往背包里塞食物的手,皱着小脸,“真的够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之后就放暑假了,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方舒窈这才停手。“暑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了吗?”她略微迟疑,“如果你想去垣耀实习的话,我可以找你姑姑说一声。” “不用,我接到了顾氏的通知,后天去面试。”楚湉湉咬着唇,“妈妈,我听说,爸爸和姑姑之间有代持股权的安排……” 方舒窈面上淡淡的,“那又如何?” 她和楚凌远做了二十年的枕边人,他主外她主内,一家和美。她对公司没有兴趣,也从不干涉,可直到丈夫去世,她才得知,他把股权全放在妹妹名下。 他在防着谁? 有些问题经不起深思。她没有坚持和楚凌莲争夺公司,半是伤痛,半是心灰——当然,拿不出代持协议,她和女儿连争夺的依据都没有。 她岔开话题,“怎么不见顾显?他不送你回学校吗?” 楚湉湉察觉妈妈的心结,再次坚定决心,必须找到那纸协议。她垂眸拉上背包,含混道,“他……去加拿大出差了。我们说好了关系不公开,我还在读书,不想被同学指指戳戳。” 事实是协议里规定要保密。反正这“婚姻”只是为了横在父母之间,到时便会悄无声息地解除,顾显不愿宣扬,也正合她意。 方舒窈点点头,“也对。读书要紧,至少毕业前不要怀孕,还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楚湉湉逃也似的跑向门口,“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穿快递制服的人。待到签收完所有的东西,客厅已淹没在一片缤纷绚烂的鲜花海洋中,大大小小系着缎带的礼盒无处摆放,只能在花海里见缝插针。 楚湉湉随手拆开一个,是某彩妆品牌整系列的全套口红。方舒窈也捡起一个小礼盒,好奇打开—— 豹纹……比基尼? 他的衬衫略有些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微微可见深而分明的锁骨,不像平常那样一丝不苟,却别有一丝危险的侵略性。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其实看不出太多情绪,然而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厚重得令人心惊。 强压之下,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楚湉湉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顾显年纪轻轻,却能震慑住顾氏上下。 这样的人,待人待己必然都极致严格,她接受了协议,却还矫情推卸,这在他看来,一定不负责任极了吧? 就像含着一颗奶糖,甜软诱人的外层融尽,舌尖触到冰冷坚硬的核,巨大的落差,才让人蓦然灵醒。楚湉湉按下那股道不明的委屈失落,低垂的浓睫轻颤,“抱歉。这和感觉无关,我以后……以后会好好配合。” 明明她服了软,顾显胸口那股郁气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盛。 没有感觉冲他撒什么娇?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想挤进顾氏?魅力……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姓杨的小子才有魅力? 长途飞行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涌了上来。挂心着她的伤,从机场直奔这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早知道……他真应该…… 这样几欲失控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陌生。将目光从她咬得发白的唇瓣上移开,顾显语气冰冷:“你明白就好。我父亲去了西北山村,跟进慈善项目,过几天才会回来。这几天我会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你准备一下,尽早搬过去。” 28.第 28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唉哟, 妹子, 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 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我说了会负责, 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 不满道, “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 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 “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 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 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 按捺不住疑惑, 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 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位置就在办公区外,两个男人的隐隐对峙,已经引起了不远处维修车间里工人们的注意。两男争一女,永远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几道目光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我看是美女脚踏两条船,玩脱了,这两个男人一碰面……这不,绿光在那里。” “清纯校花款啊,瞧那脸蛋儿,那腰,那腿……这么漂亮,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是哪一辆?” “喏,就那辆奶油色敞篷,车牌号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听车牌号,脸色大变,“你们很闲吗?都给我回去干活!”把人都赶回维修车间,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对娇小的女孩赔笑,“是楚小姐吗?我是维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脸色不太好。她的脚后跟已经痛到麻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陶香筠,她想着要不干脆把车寄存在这里,等手头能周转开再来取,可那个工作人员报出的寄存费高到离谱,话里话外劝她接受刺猬头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恳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主管听完一愣,“不是,您的费用早已结清,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您签个字,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这时,主管的手机响了。只听他一阵“嗯嗯”“她就在这里”“好的好的”“一定办妥”,挂断电话,神色愈发恭敬,“您的车送来时,一切费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们的账务系统出现了一点小故障,未能将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车子全程由我们最有经验的几位高级技工师傅修理保养,并且对一些配件做了更换升级,保证焕然一新。” 刚刚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强调务必招待好这位小姐,人家背后来头不小。背后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难,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总经理听起来压力山大。 主管略带同情地瞥了眼刺猬头和杨逸辛。 杨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涩不明。刺猬头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这哭起来梨花带雨、冷冰冰时别具风情的小美女了。同时他也很好奇——上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楚湉湉开车径直回了学校。 D大学生几乎全都住校,开车上学的人极少。她回到宿舍,脱下鞋子,发现脚后跟已经血肉模糊。她翻出医药箱,清洗上药,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暴雨那天,拖车来后,出面沟通的是顾显。如果有人提前支付了费用,还对修理保养提过具体要求…… 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顾显。 没一会儿,舍友之一进了门,面色古怪,“楚湉湉,听说你开了辆二奶车,停在三教后面?” 楚湉湉抬头,“我开的是辆MINI Cooper啊。” “那不就是有名的二奶车嘛。”舍友说:“我刚才在食堂,听几个碎嘴的在八卦,说你果然被包养了,平时就是甲醇假仙。” “……”楚湉湉气闷:“是谁这么无聊?” 舍友跟楚湉湉算不上多铁,但也不信她会被包养,答得干脆:“经管系的俞天娇,还有她的跟班小团体。你跟她什么梁子啊?” 楚湉湉仔细想了想,“没有吧?嗯……顾氏集体面试那天,我好像看见过她,她应该也进二面了。可是,说我坏话也不会改变面试结果吧?” “你忘啦?”另一个舍友也回来了,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抹了把汗,“去年林学长追你,俞天娇气得要死,她一直喜欢林学长来着。还有前段时间校内论坛上搞什么颜值评比,她落后你大几百票,屈居第二很不高兴。哦对了还有,优秀奖学金评定就要开始了吧?你最好留意一点。” 楚湉湉:“……” 前两项都无关紧要,最后一条她不能不在意。她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舍友粲然一笑,“谢什么?下回作业还借我抄就行啦!” 正值期末地狱周,舍友们没聊几句,就又收拾好书,相伴去图书馆临时抱佛脚了。宿舍里只剩下楚湉湉,她抱着手机,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拨通顾显的电话。 “喂?” 低醇的男声透过听筒,分外磁性,冷淡的语气似是有几分不耐,楚湉湉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喂,是我。”顿了顿,补充,“我是楚湉湉。” “嗯。” 楚湉湉扁了扁嘴,还真是惜字如金。白生生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她软声道,“那个……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哦。” ……这个人是挤牙膏吗,一次只能挤一个字? 楚湉湉继续:“他们把车修理保养得很好,就跟新的一样。谢谢你给他们指示,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用心。还有钱……我以后还给你。” 静默数息,顾显淡道,“没什么,那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么。” 是的,所以她格外感激他的用心。因为那辆MINI对她很重要,他便细心交待车行,这举动之中,仿佛让她感受到了丝丝……温柔? 楚湉湉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有股热意涌上脸颊,她强自镇静,“你很忙的吧?那我不耽误你时间……先挂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顾显突然开口。 正要按挂断的手指僵住,楚湉湉想起自己短信里那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嘛~”,手臂上汗毛顿时根根竖立。这还不算完,接着又听他问,“你脚怎么了?” ……反正不是想你想得痛。 她老实回答:“鞋子磨脚,”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脚后跟上,有点委屈,“磨破了,流了好多血。” “严重吗?”语气关切,很快又掩饰般地冷淡下来,“你怎么这么笨,磨脚还穿?我让人送过去的那些呢,没有能穿的?” 他不提那些“礼物”也便罢了,一提楚湉湉就忍不住炸毛:“那些都是豹纹!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喜欢的吗?” ……听起来居然很无辜? “我才不喜欢!”楚湉湉脸涨得通红,不自觉压低声音,“拜托你想象一下,我妈妈拆了一个盒子,拎出来一件……泳装,还是豹纹的——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分明是气急败坏,可那嗓音太过软糯清甜,像小猫伸爪子撒娇一般,挠得人从耳窝到心房,一路又酥又痒。 顾显怔忪住,须臾,低低笑出了声,“别怕,我学过急救。” 低沉愉悦的笑声钻入耳孔,仿佛自带混响,磁性得一塌糊涂。楚湉湉微张着樱唇,头皮发麻。 完蛋了,耳朵要怀孕了…… 等等,学过急救是什么意思? 顾云霆数月前迁入新居,未曾意料,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遇见他想共度余生的女人。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他更惊喜不已,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29.第 29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她抚过手背, 瓷白肌肤上, 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 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 “可是,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 伴着一声脆响, 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 耳中嗡嗡直响, 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 转过街角, 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 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 用上了吗?”接起电话, 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嗡——嗡——” 手机兀地振动起来,楚湉湉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接起,“妈妈!” 母女聊着,陶香筠扫了眼手表,正要提醒楚湉湉时间,却听她失声惊呼,“——什么?订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着好友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樱唇轻颤着,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怎么了,这是?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30.第 30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妈妈,”她盯着手机, “我要出去一趟。去……去改戒指大小。” 方舒窈不疑有他,“早去早回。” 楚湉湉回复完杨逸辛,推开门, 迈出一只脚, 又收了回来。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站在门口天人交战了半晌,她一咬牙,轻手轻脚上了楼,像做贼一样,溜进了母亲的房间。浴室水声哗哗,她小心地拉开梳妆柜的抽屉,拿起她早上才见过的红盒子。打开, 鸽子蛋静静躺在里面。 正当此时,淋浴声骤歇,接着是浴帘被拉开的声音。 楚湉湉悚然一惊,合上盒子, 往兜里一塞,踮着脚尖迅速跑出房间, 穿过走廊,下楼的时候,险些失足滚了下去。在玄关胡乱穿上鞋, 出了门, 她才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 出了一口长气。 平生从来没有干过偷东西这种坏事,直到在咖啡厅见到杨逸辛,楚湉湉还处在心跳过速的状态。 “湉湉,你还好吗?”杨逸辛忍不住去摸她的脸,“你瘦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楚湉湉避开他的手,“我很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杨逸辛感觉到她的冷淡,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不回短信,不接电话,这次如果不是提到垣耀,她大概会继续无视他。 他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柔声道,“生日快乐。” 楚湉湉垂眸,视线落在那个粉色丝带编织的蝴蝶结上。 在她生命的前十七年,每年她生日,家里都会邀请杨伯伯一家。杨逸辛作为大哥哥,会给她准备礼物,年年都有惊喜。 爸爸承诺的盛大的十八岁生日宴,随着他的逝去,永远无法兑现了。公司一团乱,人心惶惶,她沉浸在悲伤中,甚至都没察觉到杨家人的疏远。 “不打开看看吗?”杨逸辛笑容有些勉强。 楚湉湉抬起眼,看着他,“是什么事情?” 杨逸辛答非所问:“我和鹿鸣……你还在生气吗?”湉湉性子很软,像上回那样打骂鹿鸣,一点也不像她。他思来想去,应该是因为撞见他们……而恼怒失常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楚湉湉又重复了一遍,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她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杨逸辛拉住她的手,察觉她要挣扎,忙道,“真的有事!你坐下。” 对垣耀的关心,终究占了上风。楚湉湉重新坐下,澄净眸子直盯着他。 杨逸辛冲她招招手,见她不动,他示意周围人多耳杂。 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是楚湉湉为安全起见,刻意选的。她迟疑着略微靠过去一点,杨逸辛探头凑近,压低声音说:“历总监离职前,曾经提过代持股份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当时楚总——你姑姑,矢口否认了。” 楚湉湉点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爸爸为人仗义爽直,又很照顾唯一的妹妹,兄妹间就算有协议,很可能也只是口头约定。 “协议是存在的。”杨逸辛的声音低不可闻。 楚湉湉瞳孔紧缩。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杨逸辛舔了舔唇,有些心猿意马,“不在我手上,我是说,我也不清楚在哪里。楚叔……那时候,你姑姑不是第一时间带走了公司的公章吗?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楚叔的那份协议,被她拿走了。” 他一直以为,楚氏兄妹没有签订书面协议,死无对证,楚湉湉母女就算闹上法庭,也无可奈何。但有协议在,那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喉咙忽然发干,“湉湉,你听我说,支持你姑姑,是我爸的决定,我劝过他……” “我明白了。”楚湉湉蓦地站起身,手按在桌上,眸光清亮,“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能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会自己去查。” 杨逸辛一愣:“不是,我……” 可他根本来不及解释,楚湉湉已经拿起了包。怕引人注目,他不敢硬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丽影消失在门口。 出了咖啡厅,楚湉湉驱车前往珠宝店。 垣耀科技易主已成定局,顾氏现在是控股股东,有没有代持协议,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然而,如果能证实姑姑持有爸爸的股份,她作为继承人,是可以追索的。 ——“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顾显那天的话,不时会在她脑海中回响。 顾氏一向不太干涉控股企业的经营,这半年来,除了拆掉垣耀科技的标牌外,并没有过多插手管理。凌远大幅缩减了业务范围,勉强保持着运行。 如果她能追索回那部分股份,那么她就能掌握一些话语权,参与到垣耀的管理中去…… 她火热的心,在瞥见包里那个红盒子时,又黯淡了下来。 然而爸爸终究是不在了……妈妈还被顾云霆迷惑,根本不知道那对父子的险恶。 “马上为您修改,请稍候。”珠宝店的店员测好楚湉湉手指的围度,将戒指拿去了工作间。 顾客络绎,楚湉湉来回磨着地板,手里攥着的盒子,像是会发烫一样。终于蹭到人最少的时机,店里只剩一个戴渔夫帽的男顾客在几米开外的柜台边,她才横下心来。 “那个……请问一下,”她压低了声音,“可以鉴定珠宝的价值吗?” 不久前,她听陶香筠八卦,圈内某男星送给圈外女友的奢侈品,其实都是高仿货。 万一,万一这个鸽子蛋,也是假的呢? 拿假石头糊弄人,足以证明顾云霆不是真心,那么妈妈就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店员点头:“鉴定估值需要三天时间。” 要这么久啊…… 楚湉湉咬着唇,拿出鸽子蛋,期期艾艾,“其实……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真的……” 店员眨眨眼,了然地“哦”了一声,“让我看看。” 他取过一个仪器,透过镜片,细细观察。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抬起头。 楚湉湉紧捏着手心,大气都不敢喘。快说是假的……假的假的假…… “恭喜!是真钻。且根据初步观察,净度、切工、光泽均属罕见的上乘。” 小脸垮了下来。 店员的微笑有一丝裂痕。这……如此失望为哪般? 楚湉湉谢过店员,无精打采地收起鸽子蛋。很快,改好的戒指被送了出来,经过清洗抛光,煜煜生辉,宛如新的一样。 她轻轻套上,正合适。 …… “……逛了一上午街,买了衣服、护肤品、园艺用品等等,中午在Casanova就餐。顺便一提,今天是楚小姐20岁的生日。” 顾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动。 许昌接着汇报:“方女士回家后,一直在家。楚小姐出门与一个帅小伙见面,叫杨……杨逸辛,是垣耀科技元老杨万忠的儿子。具体谈话内容不详,两人举止亲密,男方还送了礼物,楚小姐十分惊喜,有些失态的那种……之后她去了珠宝店,为订婚戒指修改尺寸。” 姓杨的青梅竹马。从发过来的照片看,这对小情侣,感情相当不错。 订婚了啊…… 胸口没来由的有些憋闷,顾显把车窗打开些许。湿闷粘稠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天际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楚小姐还询问了另一枚钻戒的估值,是一颗很大的方形黄钻。” “她什么反应?”顾云霆买那枚戒指花了多少个零,他再清楚不过。 “楚小姐……呃,看起来挺失望的。” ……还失望? 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早上还能摆出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模样,他差点都要信了。 顾显吩咐:“继续盯。” 大半天过去,他早弄清了怀孕的乌龙。没想到,她打算进演艺圈——细想倒也不奇怪,凭那张清纯甜美的脸蛋,迷惑人的演技,应该会在那片浮华虚荣中如鱼得水。 暴雨来得很快,铺天盖地倾泻下来,瀑布般泼洒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视野。 顾显减速,停下来等红灯。这时,手机又响了。瞥见来电显示,他立刻接了起来,“怎么了?” “有点情况,”电话中同样雨声嘈杂,许昌听起来很为难,“楚小姐的车抛锚了,她哭得很伤心。我想去帮帮她……” “……” 眼前浮现出女孩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模样。许昌会保护欲暴涨,想冲上去当骑士,一点也不出奇,但他还不想他暴露。 一句“不用管她”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出口时变成了:“她在哪儿?” 许昌报了个地点。 顾显清了清嗓子,“我离得不远,正好顺路。” 打开转向灯,掉头。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31.第 31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顾显倾着身子, 探臂打开楚湉湉腿前的储物盒, 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条雪白的毛巾, 递到她面前,“给。” 见她不接,他抖了抖毛巾, “新的, 没人用过。” “……”尴尬羞窘如汹涌海潮, 楚湉湉恨不得被拍进沙子里。什么唇形什么泪痣,她什么都没想! 她一把扯过毛巾,蒙头擦拭。抬手间, 玉指上流光闪耀。刚才撑伞时,顾显就注意到了,盯着那星点光华,他突然问,“你多大了?”不觉得订婚太早了些吗? “嗯?”楚湉湉察觉他的视线, 下意识捂住戒指, 轻轻摩挲。不能让他知道,她接过了父母的旧戒指,否则他大概更要以为, 她和妈妈是决心要巴上顾云霆了。 忆起他早上的态度, 心跳渐渐重新归位, 她垂下眼帘, “二十。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顾显适度表现出惊讶,淡淡道了句,“生日快乐。” 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戒指,连抚摩都带着深深的眷恋。车内陷入沉默,顾显发动引擎,“我先送你回家。” …… 顶着一双红眼睛回家,免不了要被妈妈询问。楚湉湉略去顾显的部分,只说是车子半道抛锚。 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在门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当然,这样最好——等妈妈认清了顾云霆的本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她们就与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 方舒窈担心她湿着衣服会感冒,催她赶紧去换。 看来还没发现鸽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气,乖乖去冲了个澡。一时找不着机会物归原位,她倒在床上,给陶香筠打电话。 “我是该吐槽‘给你五百万让你妈离开我爸’呢,还是该惊叹你脑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鉴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郑重其事,“答应我好吗?”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严肃:“如果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偷你妈的戒指养我,好吗?” 楚湉湉:“……” “其实,我有个绝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兴奋,“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你不知道顾显有多抢手,颜好钱多还单身,圈里圈外,超模名媛,哪个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亏!”俨然忘了之前还要教她骂他个狗血淋头。 “……妙个头啦。”楚湉湉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上回还说宋碧琴跟顾家父子……咳,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鸽子蛋不是假的,她得从别的方面抓到顾云霆的实锤,好让妈妈清醒。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小小的声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认—— “证据就是她在拍我们公司的戏啊!”陶香筠啧道,“你大概不清楚,我们公司也是顾氏控股的,顾显能允许她继续在圈里风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认了传言吗?” ……所以这根本是自由心证。不要说铁锤了,连塑料锤都算不上,却足以粉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难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着唇,默然不语。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来,宋碧琴还打听你来着,估计把你当潜在威胁了。不过导演让我问你,他的新戏,你有没有兴趣去试镜?反正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没事的话,不妨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哦。” “不要了,我又不会演戏。我申请了顾氏的暑期实习,在等面试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叹气,“听说竞争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声:“让我猜猜这个走向——深入敌后,与狼共舞,找到顾总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顾氏,夺回垣耀,这是《公主复仇记》;娇俏实习生,霸道大总裁,办公室茶水间书桌上……这是《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气,“香香,答应我,等你以后当了导演,一定要把剧本交给别人写,好吗?”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点滴答,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盘算着那份代持协议,不知不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灿金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边,几声鸟鸣清脆。楚湉湉缓缓睁开眼睛,片刻的迷蒙过后,陡然坐起。 鸽子蛋! 她侧耳倾听,楼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应该是妈妈在忙家务。机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个空。楚湉湉心头一咯噔,慌忙把包内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拎着包底抖了又抖,直到里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着包带,脸白如纸。 …… 风雨过后的清晨,草木葱郁,空气分外清新。顾显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节奏。 顾云霆勤于锻炼,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体力终究不及年轻时,在后面紧追慢赶,气喘吁吁,“慢……慢点儿,等等你的老父……嘶!”一声痛呼。 顾显脚步骤停,不悦转身,“我说过,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不需要结伴。”长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么了?” 脸色很臭,语气也硬邦邦的,顾云霆却分明听出了几分担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盖。不要紧,咱们接着跑。” “还跑什么?膝关节损伤很难恢复,盲目运动只会加剧伤情。”顾显没好气,“还能走吗?先回家。” “没事没事,”顾云霆摆摆手,觑着儿子的脸色,“小显啊,我发现你从昨晚回来,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上赶着去“路过”那个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碍她叫救援、报警;对他自荐枕席,还能让青梅竹马的恋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哪是什么等待骑士拯救的落难少女? 身为资深演技派,顾云霆对细微表情和语气变化极为敏感。瞟了眼儿子紧绷的下颌线,他心道,你就闷着吧,也不怕闷出内伤来。 进了家门,顾显径直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丢给顾云霆,“先敷着,回头让医生来看看。” 顾云霆被冰得直吸气。 “待会儿陪我去挑件礼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儿……”他斜睨顾显,那口造谣的锅,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气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顾显指尖微微一动。 昨晚他到家停好车,无意间瞥见一个小盒子躺在副驾脚垫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纯明晃晃的实证,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应该摆出来给父亲看看,一个女人拿着订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钱,她对他能有多少真心?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却是——那小哭包发现戒指丢了,会不会又哭成红眼兔子? ……爱哭不哭,关我什么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让浓郁的焦苦赶走脑海里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讨论过婚前协议了吗?” “她提过,我拒绝了。我是认真打算和她共度余生,还没开始就规定好怎么结束收场,多不吉利?”顾云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纪轻轻,不要总这么现实嘛。” 顾显拍掉他的手。 你年纪一把,怎么还这么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点几乎没动过。 方舒窈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昨晚去喊你吃饭,你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饿过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湉湉摇头,咬了口包子,没心情品尝味道,勉强咽了下去。 她把房间翻了个遍,不见鸽子蛋的影子。打了电话给4S店,车里也没有落下东西。难道……是掉在顾显车上了? 方舒窈试探地提起和顾家父子吃饭,本担心女儿会抗拒,却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饭都还没吃完,急什么?”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可她没有顾显的联系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门?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万一他没有呢?那颗石头,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旋即又有问题冒出头来:如果被顾显捡到了,她要怎么解释鸽子蛋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如果他当着妈妈的面还回来怎么办? 她越想越慌,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之下,脱口而出:“那我们先出去吧!”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昨天时间太短,人家还没逛够嘛……” 无论如何,先缠住妈妈,让她离家远一点——那个抽屉现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绝对不能给她打开的机会! 方舒窈被晃得无奈,“依你依你!先把饭吃完,不许剩。” …… 顾显接到许昌的汇报,道母女俩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华楼盘开售传单,还头挨头讨论了一番。 指节轻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头子坚持不考虑婚前协议,那么他别无选择,只能出手。 *** “这条怎么样?湉湉?” 楚湉湉蓦然回神,胡乱点点头,“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着长裙在身前比划,“可是紫色好像有点老气……哇,这么贵!”放回去,继续浏览别的架子。 楚湉湉心头压着块价值连城的鸽子蛋,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焦躁不安,在店里打着转,无意间转到了打折区。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原价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内衣。 罩杯都大得能当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码,还是狂野的豹纹。又翻了翻,从底下抽出配套的内裤——丝质豹纹窄如柳叶,遮不住重点区域,侧边镶着黑色蕾丝,半透半隐。 呃…… 这时,眼角余光中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凑近橱窗,向外望去。 对面的男装店里,年长男人笑容满面,拥抱过前凸后翘的年轻女人。女人拎起一条领带,在他胸前比划。两人距离很近,很亲密。 ——现行!抓到了!!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楚湉湉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快快,拍照……不对!手上东西顺手往胳膊下一夹,她一阵风冲到方舒窈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妈妈!我看见顾……伯伯了,我们快去打个招呼吧!” 虽然戴着副茶色眼镜欲盖弥彰,但她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想染指妈妈的顾云霆!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32.第 32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那晚的事情,她仔细回忆分析过, 顾显没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 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瓷白肌肤上, 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 “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 她面露讶异,“可是, 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 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 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 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 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 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嗡——嗡——” 手机兀地振动起来,楚湉湉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接起,“妈妈!” 母女聊着,陶香筠扫了眼手表,正要提醒楚湉湉时间,却听她失声惊呼,“——什么?订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着好友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樱唇轻颤着,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怎么了,这是? 【关于垣耀的事情,很重要。】 “妈妈,”她盯着手机,“我要出去一趟。去……去改戒指大小。” 方舒窈不疑有他,“早去早回。” 33.第 33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关于方舒窈女士, 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 省略寒暄, 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 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 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 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 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 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 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 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 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 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 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 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顾显不理他,抬脚就要上楼。 “嚯!”顾云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他的后颈,“别动,这有条毛毛虫!” 34.第 34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楚湉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眸光灼灼。 *** “湉湉生日是昨天?!”顾云霆一脸懊恼。 儿子造谣一张嘴, 倒霉爸爸就要把锅背, 赔罪都来不及, 居然还错过了小姑娘的生日!他急于补救, “那我可得补上礼物——车怎么样?这样她来回学校也方便些……” 方舒窈摇摇头, “不用了。”她止不住担忧, “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 说到这个, 顾云霆老怀甚慰:“我刚问过,小显说湉湉有东西落在家里,他带她回家取了。你不知道, 他平日最不耐烦应付女孩子, 凭实力单身了小三十年……咳, 总之,他们兄妹俩应该处得不错!”又有些黯然,“果然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吧……” 过往那些事情, 方舒窈听顾云霆讲过,此刻也唏嘘不已, 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湉湉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亲哥哥, 还闹着要把逸辛留在我们家。那时老楚打趣说, 不如以后让逸辛当上门女婿好了。” 想到杨家人的倒戈, 她心头掠过一丝阴霾, 很快挥散, 展颜一笑,“这下可好,她总算有哥哥罩了。” *** 片场忙碌,陶香筠摸鱼刷了会儿手机,刷到一个帖子,猛然灵醒。急匆匆转发私信,她又拨通楚湉湉的手机,劈头道,“快看我刚转给你的帖!” 楚湉湉“哦”了一声,随口问,“香香,你知道怎么能一夜暴富吗?”鸽子蛋随便扔着玩的那种。 “……”陶香筠建议,“要不你去买本刑法看看?听说都在里面写着。” “好主意,我顺便帮你查一下教唆判几年。”楚湉湉打开未读信息,点开里面的链接,只一眼,她倒吸一口气—— 【云哥又双叒叕结新欢?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在大热的娱乐八卦论坛,已经盖起了高层。主楼是几张手机偷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又很模糊,但楚湉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她妈妈和顾云霆。 “像素感人,等一个鉴定” “云哥三十年老粉,确认过眼神,80%肯定是他本尊,女方不认识” “我怎么觉得昨天才看见他离婚的新闻?说起来他和宋碧琴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别是婚内就劈腿了吧” “心疼宋碧琴,年轻貌美,嫁给能给自己当爹的过气影帝还被三,也没说过前夫一句不好。这么难得的好女人不懂得珍惜,非要找外面的野鸡,顾云霆又渣又瞎” “我美琴大热天拍戏那么辛苦,昨天还划破了手指,野鸡倒是带着男人扫货逍遥,真是不要碧莲!呸!” “看身形就知道肯定丑,给我们美琴提鞋都不配” …… “……宋碧琴的水军进场控评了,那些尬吹敬业的基本上都是,”陶香筠安慰道,“你别太在意,评论里还是有明眼人的,以顾影帝的身份地位,宋碧琴借着他的东风才上了天,飘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可惜少数明白人的回帖,都淹没在了心疼宋碧琴、讨伐小三里。谁让宋碧琴正当红,水军又特别能打呢? 听到楚湉湉问“一夜暴富”时,顾显还在想,这是察觉糊弄不了他,索性自暴自弃,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拜金本质了? 眼见她低头紧盯着手机,前面就是台阶也不知道抬脚,一下被绊得向前扑倒。他赶忙探臂,拦腰捞住她。 “你是专门到我家碰瓷来的吗?” *** 休息室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宋碧琴拿牙签扎着水果,刷新帖子,对走向很满意,又返回主楼,仔细观察照片。 “这女的到底是谁?你确定不是圈内人?” 助理摇头,又忐忑,“这样控评会不会出问题啊?万一顾先生……” “老顾心软,不会怎么样的。”宋碧琴翘起腿,“晚些时候,记得发个声明——强调我和老顾是和平分开,夫妻缘尽但仍是朋友,表示我为部分粉丝出于维护之心而发表的不当言论感到愧疚不安,呼吁粉丝冷静克制,再塞点儿文艺鸡汤,什么人生布满荆棘,有爱才能开出玫瑰之类的。还有热搜,配合刷一波。” 助理心悦诚服。她蹲守各大八卦论坛监控风向,发现这贴,报告给宋碧琴,宋碧琴立刻做出了一系列安排。这一通操作下来,坚韧隐忍又理智大气的原配人设算是稳了,能赚到不少路人好感。既艹了热度,还不留任何把柄。 “那……要带上顾总吗?”助理心头火热,“顾云霆毕竟息影好多年,热度有限。之前跟顾总那些小道……” “提都不要提!”宋碧琴厉声喝止,“我跟你说过,那些只能私下传一传,让圈里人对我有所忌惮。绝不能传到顾显耳中!” 助理迟疑,“可如果有人告诉顾总呢?” 宋碧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喂,听说你跟你前继母有一腿,真的假的?——你敢去问顾显吗?” 助理:“……” 谁特么敢啊!找死吗! 助理再次献上膝盖。艺高人胆大,这样的人不红,那真是没天理了。 *** 楚湉湉紧捏着手机,愤怒在胸腔中翻腾燃烧。 那些人……那些人凭什么用污言秽语,肆意辱骂妈妈?如果妈妈真的嫁了顾云霆,身份信息被曝光,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连爸爸……甚至连爸爸也会被拿出来议论,成为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 顾显见她心不在焉,索性直接把她拎上了台阶。 太瘦了,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方女士怎么养的孩子,没给她饭吃吗? 进了顾宅,他正要去取她丢的东西,衣摆却被拉住。他回头,撞进一双喷火的美眸中。 “是不是你跟宋碧琴合伙?”楚湉湉揪住他的衬衣领口,怒火烧红了眼,“我知道,你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得明白,我也明确告诉过你,我同样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妈妈?” 顾显捉住她的手腕,“什么宋碧琴?你在说什么?” “你的姘头宋碧琴!你爸的前妻!你的前继母!”楚湉湉挣扎,“说出来我都嫌脏!恶心!” 姘头? 顾显气笑了:“楚小姐,说话要负责任。” “你敢说没有?”楚湉湉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你敢说你不知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下作的手段,真是无耻之尤——” “够了。”顾显沉下脸,拎着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他拿过手机,快速下滑扫过,眉心越蹙越深。 那些谩骂侮辱在脑海里嗡响,楚湉湉气得直打颤,“你才够了!你们顾家人连乱|伦都是高贵的,我们小市民高攀不起,活该被辱骂是吧?” 顾显居高临下,直视着她,“第一,我跟宋碧琴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行为我不买单;第二,我要对付你们,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还把我父亲也拖下水?” 越想越火大,“乱什么伦?你听谁说的?听风就是雨,脑袋长着光是好看的吗?” 楚湉湉将信将疑,“你没参与?” 顾显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人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接着,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有宋碧琴的项目,全部停掉。” 挂了电话,他抱起手臂,“说吧,听谁说的?” 楚湉湉当然不能供出陶香筠,含糊道,“我前天在片场,听打杂的说的。他们说你从来没否认过,还让宋碧琴拍顾氏投资的戏,就是默认了。” 顾显磨牙:“从来没人在我面前嚼舌,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怎么否认?” 顾云霆离婚时,特意交代他不要报复宋碧琴,他也懒得关注那女人。哪知她胆子不小,还蹬鼻子上脸,玩起了灯下黑! 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楚湉湉有几分心虚。他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被她扯开了扣子,领口微微凌乱敞开,一小截锁骨若隐若现。她忙移开视线,“……对不起,我错了。” 顾显余怒未消,长腿几步便消失在了走廊。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轻轻一抛,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楚湉湉慌忙伸手去接,盒子却堪堪擦着指尖划过,“咚”的一声,撞入她胸口。胸前饱满的绵软轻颤了颤,小盒子随即下落,跌入她大腿间,被她下意识夹住。 “……” 顾显脑子一空,难得地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盒子卡在腿心最尴尬的位置,楚湉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察觉顾显的目光,她更涨得满脸通红。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难言的怪异气氛,顾显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吧台,“你想喝什么?” 楚湉湉趁机飞速捞出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鸽子蛋本蛋,小心翼翼放回包里。 “不用了,谢谢。”酒店那件事之后,她再也不喝别人经手的茶水。 她偷偷觑了一眼顾显,清清嗓子,“既然我们都反对父母这件婚事,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 “如果……”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如果我们谎称是情侣的话,为了成全我们,我妈妈一定会和你爸爸分手。因为要是他们结婚,我们就成了兄妹,不能再在一起。” 这是母爱绑架,是下策中的下下策,楚湉湉深深唾弃自己。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把握能劝服妈妈,而经过那个帖子,她更加不能让妈妈跳进顾云霆这个火坑。 “是吗?”顾显问,“我们今天才见面,就爱得难舍难分了?他们傻吗?” 楚湉湉:“……” “但这个思路不错。”顾显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丢给她,“好好看一下,不懂的可以问。同意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名。” 楚湉湉满头雾水,翻开封皮,几个黑体大字跃入眼前—— 『婚前协议书』 明明她服了软,顾显胸口那股郁气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盛。 没有感觉冲他撒什么娇?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想挤进顾氏?魅力……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姓杨的小子才有魅力? 长途飞行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涌了上来。挂心着她的伤,从机场直奔这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早知道……他真应该…… 这样几欲失控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陌生。将目光从她咬得发白的唇瓣上移开,顾显语气冰冷:“你明白就好。我父亲去了西北山村,跟进慈善项目,过几天才会回来。这几天我会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你准备一下,尽早搬过去。” 前面半段,楚湉湉听懂了。事实上,她这几天也看了不少顾云霆在山村里的跟踪报道,他亲力亲为,检查过他捐款兴建的学校,又去了解农村清洁饮用水工程。诚心做实事,并不像有些名人只是摆个样子,甚至承诺捐款却不兑现。 然而伴随着这些报道,也总有人孜孜不倦地挖掘他过往的情史,不论是亡妻还是绯闻女友,还是风头正劲却毫无预兆被雪藏的宋碧琴。楚湉湉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妈妈,否则妈妈也会成为这些花边小道的主角,被一遍又一遍地添油加醋,涂抹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句,她每个字都懂,可合在一起……她茫然眨眼:“搬过去?” 顾显冷着脸:“楚小姐,请你用脑子想一想。一个正常的男人,天雷勾动地火,迫不及待娶到手的老婆,会舍得让她住宿舍?” “可……可是,我前几天才跟舍管阿姨打过招呼,说我暑假会留在宿舍啊。”楚湉湉有点乱。 35.第 35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 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 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 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 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 咬唇强忍住泪意, 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 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 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 进了电梯, 直达顶层,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 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 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 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 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 也会起身, 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 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36.第 36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短短刹那间, 从喜出望外到天都要塌了,那张小脸上表情太过生动,顾显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假意思考片刻, “……垃圾桶?” “哪里的垃圾桶?”楚湉湉追问。 “家里。”顾显挑眉,“怎么?” 楚湉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眸光灼灼。 *** “湉湉生日是昨天?!”顾云霆一脸懊恼。 儿子造谣一张嘴,倒霉爸爸就要把锅背,赔罪都来不及, 居然还错过了小姑娘的生日!他急于补救,“那我可得补上礼物——车怎么样?这样她来回学校也方便些……” 方舒窈摇摇头,“不用了。”她止不住担忧, “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 说到这个, 顾云霆老怀甚慰:“我刚问过, 小显说湉湉有东西落在家里,他带她回家取了。你不知道, 他平日最不耐烦应付女孩子, 凭实力单身了小三十年……咳,总之, 他们兄妹俩应该处得不错!”又有些黯然,“果然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吧……” 过往那些事情, 方舒窈听顾云霆讲过, 此刻也唏嘘不已, 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湉湉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亲哥哥,还闹着要把逸辛留在我们家。那时老楚打趣说,不如以后让逸辛当上门女婿好了。” 想到杨家人的倒戈,她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很快挥散,展颜一笑,“这下可好,她总算有哥哥罩了。” *** 片场忙碌,陶香筠摸鱼刷了会儿手机,刷到一个帖子,猛然灵醒。急匆匆转发私信,她又拨通楚湉湉的手机,劈头道,“快看我刚转给你的帖!” 楚湉湉“哦”了一声,随口问,“香香,你知道怎么能一夜暴富吗?”鸽子蛋随便扔着玩的那种。 “……”陶香筠建议,“要不你去买本刑法看看?听说都在里面写着。” “好主意,我顺便帮你查一下教唆判几年。”楚湉湉打开未读信息,点开里面的链接,只一眼,她倒吸一口气—— 【云哥又双叒叕结新欢?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在大热的娱乐八卦论坛,已经盖起了高层。主楼是几张手机偷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又很模糊,但楚湉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她妈妈和顾云霆。 “像素感人,等一个鉴定” “云哥三十年老粉,确认过眼神,80%肯定是他本尊,女方不认识” “我怎么觉得昨天才看见他离婚的新闻?说起来他和宋碧琴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别是婚内就劈腿了吧” “心疼宋碧琴,年轻貌美,嫁给能给自己当爹的过气影帝还被三,也没说过前夫一句不好。这么难得的好女人不懂得珍惜,非要找外面的野鸡,顾云霆又渣又瞎” “我美琴大热天拍戏那么辛苦,昨天还划破了手指,野鸡倒是带着男人扫货逍遥,真是不要碧莲!呸!” “看身形就知道肯定丑,给我们美琴提鞋都不配” …… “……宋碧琴的水军进场控评了,那些尬吹敬业的基本上都是,”陶香筠安慰道,“你别太在意,评论里还是有明眼人的,以顾影帝的身份地位,宋碧琴借着他的东风才上了天,飘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可惜少数明白人的回帖,都淹没在了心疼宋碧琴、讨伐小三里。谁让宋碧琴正当红,水军又特别能打呢? 听到楚湉湉问“一夜暴富”时,顾显还在想,这是察觉糊弄不了他,索性自暴自弃,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拜金本质了? 眼见她低头紧盯着手机,前面就是台阶也不知道抬脚,一下被绊得向前扑倒。他赶忙探臂,拦腰捞住她。 “你是专门到我家碰瓷来的吗?” *** 休息室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宋碧琴拿牙签扎着水果,刷新帖子,对走向很满意,又返回主楼,仔细观察照片。 “这女的到底是谁?你确定不是圈内人?” 助理摇头,又忐忑,“这样控评会不会出问题啊?万一顾先生……” “老顾心软,不会怎么样的。”宋碧琴翘起腿,“晚些时候,记得发个声明——强调我和老顾是和平分开,夫妻缘尽但仍是朋友,表示我为部分粉丝出于维护之心而发表的不当言论感到愧疚不安,呼吁粉丝冷静克制,再塞点儿文艺鸡汤,什么人生布满荆棘,有爱才能开出玫瑰之类的。还有热搜,配合刷一波。” 助理心悦诚服。她蹲守各大八卦论坛监控风向,发现这贴,报告给宋碧琴,宋碧琴立刻做出了一系列安排。这一通操作下来,坚韧隐忍又理智大气的原配人设算是稳了,能赚到不少路人好感。既艹了热度,还不留任何把柄。 “那……要带上顾总吗?”助理心头火热,“顾云霆毕竟息影好多年,热度有限。之前跟顾总那些小道……” “提都不要提!”宋碧琴厉声喝止,“我跟你说过,那些只能私下传一传,让圈里人对我有所忌惮。绝不能传到顾显耳中!” 助理迟疑,“可如果有人告诉顾总呢?” 宋碧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喂,听说你跟你前继母有一腿,真的假的?——你敢去问顾显吗?” 助理:“……” 谁特么敢啊!找死吗! 助理再次献上膝盖。艺高人胆大,这样的人不红,那真是没天理了。 *** 楚湉湉紧捏着手机,愤怒在胸腔中翻腾燃烧。 那些人……那些人凭什么用污言秽语,肆意辱骂妈妈?如果妈妈真的嫁了顾云霆,身份信息被曝光,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连爸爸……甚至连爸爸也会被拿出来议论,成为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 顾显见她心不在焉,索性直接把她拎上了台阶。 太瘦了,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方女士怎么养的孩子,没给她饭吃吗? 进了顾宅,他正要去取她丢的东西,衣摆却被拉住。他回头,撞进一双喷火的美眸中。 “是不是你跟宋碧琴合伙?”楚湉湉揪住他的衬衣领口,怒火烧红了眼,“我知道,你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得明白,我也明确告诉过你,我同样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妈妈?” 顾显捉住她的手腕,“什么宋碧琴?你在说什么?” “你的姘头宋碧琴!你爸的前妻!你的前继母!”楚湉湉挣扎,“说出来我都嫌脏!恶心!” 姘头? 顾显气笑了:“楚小姐,说话要负责任。” “你敢说没有?”楚湉湉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你敢说你不知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下作的手段,真是无耻之尤——” “够了。”顾显沉下脸,拎着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他拿过手机,快速下滑扫过,眉心越蹙越深。 那些谩骂侮辱在脑海里嗡响,楚湉湉气得直打颤,“你才够了!你们顾家人连乱|伦都是高贵的,我们小市民高攀不起,活该被辱骂是吧?” 顾显居高临下,直视着她,“第一,我跟宋碧琴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行为我不买单;第二,我要对付你们,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还把我父亲也拖下水?” 越想越火大,“乱什么伦?你听谁说的?听风就是雨,脑袋长着光是好看的吗?” 楚湉湉将信将疑,“你没参与?” 顾显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人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接着,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有宋碧琴的项目,全部停掉。” 挂了电话,他抱起手臂,“说吧,听谁说的?” 楚湉湉当然不能供出陶香筠,含糊道,“我前天在片场,听打杂的说的。他们说你从来没否认过,还让宋碧琴拍顾氏投资的戏,就是默认了。” 顾显磨牙:“从来没人在我面前嚼舌,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怎么否认?” 顾云霆离婚时,特意交代他不要报复宋碧琴,他也懒得关注那女人。哪知她胆子不小,还蹬鼻子上脸,玩起了灯下黑! 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楚湉湉有几分心虚。他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被她扯开了扣子,领口微微凌乱敞开,一小截锁骨若隐若现。她忙移开视线,“……对不起,我错了。” 顾显余怒未消,长腿几步便消失在了走廊。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轻轻一抛,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楚湉湉慌忙伸手去接,盒子却堪堪擦着指尖划过,“咚”的一声,撞入她胸口。胸前饱满的绵软轻颤了颤,小盒子随即下落,跌入她大腿间,被她下意识夹住。 “……” 顾显脑子一空,难得地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盒子卡在腿心最尴尬的位置,楚湉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察觉顾显的目光,她更涨得满脸通红。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难言的怪异气氛,顾显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吧台,“你想喝什么?” 楚湉湉趁机飞速捞出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鸽子蛋本蛋,小心翼翼放回包里。 “不用了,谢谢。”酒店那件事之后,她再也不喝别人经手的茶水。 她偷偷觑了一眼顾显,清清嗓子,“既然我们都反对父母这件婚事,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 “如果……”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如果我们谎称是情侣的话,为了成全我们,我妈妈一定会和你爸爸分手。因为要是他们结婚,我们就成了兄妹,不能再在一起。” 这是母爱绑架,是下策中的下下策,楚湉湉深深唾弃自己。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把握能劝服妈妈,而经过那个帖子,她更加不能让妈妈跳进顾云霆这个火坑。 “是吗?”顾显问,“我们今天才见面,就爱得难舍难分了?他们傻吗?” 37.第 37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 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汲着拖鞋,一瘸一拐下了楼,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 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 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笑得又甜又乖巧, “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 “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 有一瞬的心虚, 旋即点点头,“妈妈很好, 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 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 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 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 楚凌远还在世, 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面试结束,楚湉湉后背都是汗,忐忑得有点精神恍惚。休息区的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有的估摸着面试难度,顿感压力山大,有的暗自得意,认定这个对手不足为惧。 “顾氏也是你能进的地方?绿茶婊。” 擦肩而过,楚湉湉猛然回头,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那个女生的背影进了面试室,她才终于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俞天娇? 气愤冲淡了忐忑,又不能冲进去跟她理论,更是令人憋屈。 憋屈使人发愤图强,楚湉湉沉着脸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最后一份期末论文写完,提交给了教授。 全神专注起来,时光过得飞快,她伸展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发现天已擦黑。一看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妈妈,另一通来自顾显。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校门口,出来。】 妈妈的手机占线,楚湉湉跑到校门口,正四处张望,又有短信进来: 【斜对面,黑色宾利】 楚湉湉若无其事过了马路,在宾利前自然缓下脚步,隐晦地环顾四周,然后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又趴在窗上警惕观望。 “……”顾显看着她,“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楚湉湉一窘:“协议上不是规定,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怕被人看到了,万一暴露,肯定会天天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还怎么上学?” 取车时也不忘约上青梅竹马,堂而皇之出双入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知道惦记起协议了? 质问的话,反倒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他当然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顾云霆没事乱结婚的问题,按协议办事自然最好。 顾显冷了脸,“很好。既然说到协议,不妨谈谈那晚的事情吧。为了把我们的关系表现得可信,那样的接触,以后也许还会有,你不自然的表现,逃不过我父亲的眼睛——别忘了,演戏,他是专业的。” 隔了这么些天再见到他,楚湉湉心中原本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然而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一股热意冲上她脑间:“没有感觉,要我怎么自然?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魅力?” 顾显黑眸眯起,紧盯着她,眼神阴沉得可怕,“——没有感觉?” 她正襟危坐,低垂着头,憋得小脸涨红。看在对面二人眼中,俨然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方舒窈笑着开口,“湉湉饿了吧?我们先点了几个菜,有你喜欢的蟹粉蛋和水晶虾仁。” “这里的干烧鲳鱼也是一绝,”顾云霆忙道,“酱汁是厨师的招牌秘制。小显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感叹,“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馆子,外面世事变迁物是人非,这里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顾显回应得漫不经心。他察觉到楚湉湉的不配合,正要隐晦提醒一下她的义务,这时,只听“咕噜”一声轻响—— 楚湉湉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耳边传来顾显的低笑声,她恼得一眼横了过去,“笑什么笑?你……”蓦地顿住。 顶灯光线柔和,洒落在他含笑的眸中,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英挺清隽的脸上,淡漠矜傲的表情被愉悦的笑意取代,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域被春风拂过,刹那间冰消雪融。 那句话怎么说的? ——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笑得眼梢舒展时,那颗极小的泪痣也随之微动,凭添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她呆呆地直盯着,直到那颗勾人的泪痣占据她视野中央,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 ……!! 楚湉湉倏然瞪大眼睛。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做戏而已,自然只需一触即离,然而分开时,耗费了比顾显想象中大得多的自制力。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粉嫩的唇瓣,那香软的味道仍萦绕在唇齿间,仿佛要勾着他再一次、更深入的品尝。 红唇娇艳欲滴,几乎要瓦解他的克制,他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埋在她发间哑声轻笑,“真可爱。” 这番举动如同晴天里一道惊雷,不仅楚湉湉被劈当机,对面的顾云霆和方舒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顾云霆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显,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她是你妹妹!” “湉湉……”方舒窈伸手,想把女儿抢回来。 顾显大掌扣住楚湉湉后脑,防止她挣扎,冲顾云霆一扬眉,“我老婆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 “胡闹!”顾云霆血气上涌,扬手就要一巴掌抽过去。 顾显不闪不避,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吼声,“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打出去打!” 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阿姨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来,看清顾显的长相,反手先敲了顾云霆一个栗暴,“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会影响消化的,没常识哦!” 顾云霆:“……” 方舒窈:“……” 顾显&楚湉湉:“……” “朱嫂!我不要面子的啊?”顾云霆揉着头,“这小子实在不像话……” 38.第 38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她正襟危坐, 低垂着头,憋得小脸涨红。看在对面二人眼中, 俨然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方舒窈笑着开口, “湉湉饿了吧?我们先点了几个菜,有你喜欢的蟹粉蛋和水晶虾仁。” “这里的干烧鲳鱼也是一绝, ”顾云霆忙道,“酱汁是厨师的招牌秘制。小显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感叹,“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馆子, 外面世事变迁物是人非,这里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顾显回应得漫不经心。他察觉到楚湉湉的不配合, 正要隐晦提醒一下她的义务, 这时, 只听“咕噜”一声轻响—— 楚湉湉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耳边传来顾显的低笑声, 她恼得一眼横了过去,“笑什么笑?你……”蓦地顿住。 顶灯光线柔和,洒落在他含笑的眸中,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英挺清隽的脸上, 淡漠矜傲的表情被愉悦的笑意取代,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域被春风拂过, 刹那间冰消雪融。 那句话怎么说的? ——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笑得眼梢舒展时, 那颗极小的泪痣也随之微动, 凭添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她呆呆地直盯着,直到那颗勾人的泪痣占据她视野中央,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 ……!! 楚湉湉倏然瞪大眼睛。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做戏而已,自然只需一触即离,然而分开时,耗费了比顾显想象中大得多的自制力。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粉嫩的唇瓣,那香软的味道仍萦绕在唇齿间,仿佛要勾着他再一次、更深入的品尝。 红唇娇艳欲滴,几乎要瓦解他的克制,他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埋在她发间哑声轻笑,“真可爱。” 这番举动如同晴天里一道惊雷,不仅楚湉湉被劈当机,对面的顾云霆和方舒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顾云霆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显,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她是你妹妹!” “湉湉……”方舒窈伸手,想把女儿抢回来。 顾显大掌扣住楚湉湉后脑,防止她挣扎,冲顾云霆一扬眉,“我老婆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 “胡闹!”顾云霆血气上涌,扬手就要一巴掌抽过去。 顾显不闪不避,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吼声,“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打出去打!” 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阿姨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来,看清顾显的长相,反手先敲了顾云霆一个栗暴,“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会影响消化的,没常识哦!” 顾云霆:“……” 方舒窈:“……” 顾显&楚湉湉:“……” “朱嫂!我不要面子的啊?”顾云霆揉着头,“这小子实在不像话……” 朱嫂叉腰,“反正在我这里吃饭不许打孩子!打出一肚子气来,再好的饭菜也品不出味道,白白浪费我们老朱辛辛苦苦做的菜!” 转头瞧见还窝在顾显怀里的楚湉湉,她眉开眼笑,“哦哟,小云你儿子眼光不赖,找的小媳妇真水灵!我去让老朱烧个酱肘子,胶原蛋白,小姑娘吃了好!”她摇头感叹,“当年你在这儿打工端盘子的时候,还没娶上媳妇呢,转眼连儿媳妇都有了。唉,时间真快,我们都老喽……” 被朱嫂这么一打岔,先前的剑拔弩张彻底消弭。 楚湉湉好容易挣开顾显的手臂,一口气还没松开,手又被他捉住,握在掌心。她想抽出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僵住不敢再动。 协议……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顾显姿态闲适,无视二老仿佛要瞪穿两人交握的手的眼神,语气悠然,“半年前,我回来处理你离婚的事情,顺便接手了垣耀科技的收购。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湉湉。” 想到他“遇到”她时,她的状态……楚湉湉的耳尖腾地烧了起来。 “那是美妙的一晚,过多的细节不便分享,即便回了欧洲,我也念念不忘。而缘分就是如此奇妙,那天我刚回国,正好见湉湉挺着肚子——当然,那只是个误会,她其实是在片场,不过我以为……惊喜冲动之下,我告诉你方女士要当外婆了。” 正盯着害羞的女儿发呆的方舒窈恍然,利箭般的目光射向顾云霆。原来如此!所以湉湉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亲密过的对象,就是顾显…… ……怪不得妈妈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楚湉湉怒瞪顾显,却被他轻点了点鼻尖,一下子化解为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次日一早,我就去找了湉湉。缘分真的很奇妙,这次重逢,让我认定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但是湉湉……她顾忌着你们的关系,而我也对你旁敲侧击过。” 顾云霆默然。顾显的确说过,要他“三思”。 “你知道我的作风,既然想要,就立刻采取行动。所以,就在今天下午,我已经带她去领了证。”长指滑入她的指缝中,十指交扣,顾显唇角勾起,“我和湉湉,现在是正式的夫妻。” 最高明的谎言,是真中掺假,假中掺真。当谎言中有九分是真的时候,那剩下的一分假,便会很容易被人相信。顾显这番叙述,真真假假,把假的说得比真的还真,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楚湉湉差点都要信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满桌可口的饭菜终究被辜负,顾云霆险些上了朱嫂的黑名单。 他无心纠结,等到顾显终于跟楚湉湉“难舍难分”告完别,他沉着脸,“你过来。” 露台宽阔,虫鸣声声,夜幕掩映着远山苍茫起伏的轮廓,习习微风送来花和青草的清香。顾云霆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儿子他了解,说好听点叫意志坚定,说难听些就是心坚如铁,从小跟着顾老爷子,被教成了一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冷血商人。 爱到情不自禁以至于闪婚,根本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顾显一摊手,“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或者用中国俗语来说,男大当婚?我想结婚,我结了婚,就这么简单。” “那也不该是湉湉!”顾云霆抹了把脸,“前天你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你一直怪我,我也恨我自己……可是舒窈和湉湉是无辜的!如果你认为我罪不可恕,应该孤独终老,我接受,你何必拖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水……” 顾显面上阴云翻涌,“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 “不是吗?”顾云霆反问。 目光对峙,彼此都是愤怒中含着失望。须臾,顾显转身。 “随你怎么想。” 回到房间,顾显拿起签过的婚前协议,锁进公文箱。 这原是让王晋为顾云霆起草的,略作修改,正好合用。他自认条件不算太苛刻,可对于以靠婚姻捞金为目的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阻碍。 楚湉湉对冗长的财产条款没有提出异议,只要求增补修改了几项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条款。顾显有一丝动摇——或许,她真的不是他想的那种女人? 但也可能只是演技而已。 譬如顾云霆,即便签了婚前协议,在被哄得头脑发热之际,仍有可能大手一挥,把身家性命都赠给佳人。 可他不是顾云霆。 他和父亲不一样。他不会轻易踏入女人的蜜糖陷阱,被迷了心窍。 绝无那种可能。 …… 方舒窈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楚湉湉咬着手指,又悔又怕。 她真是头脑发热,才会想出那样一个馊主意,又被顾显牵着走,现在上了贼船…… 指尖划过唇瓣,她一怔,旋即用手背大力擦拭。 那个禽兽!他凭什么……凭什么亲她啊!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初吻会是跟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她想象过无数浪漫的场景,无论哪一种,甜蜜的初吻,都要跟互相喜欢的人分享。 可居然就那样……就那样被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地夺走了…… “嗡——嗡——” 手机不停振动,楚湉湉抹去腮边的泪珠,接了起来,“喂?” 顾显一下子听出不对:“……你哭什么?” “协议上又没规定我不能哭。”楚湉湉吸了吸鼻子,“有事?” 顾显沉默一瞬,“我在你门外。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去。协议上没有规定我必须随叫随到。” 楚湉湉挂了电话。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绝对是故意的! 送这么多礼物,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39.第 39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啊?什么顾总?”楚湉湉歪头看着蒋鹿鸣, 眸中满是不解, “……什么色|诱?表姐, 你在说什么?” 那晚的事情, 她仔细回忆分析过,顾显没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 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瓷白肌肤上, 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 “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 “可是,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 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 耳中嗡嗡直响, 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40.第 40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送这么多礼物, 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 可她懂—— 是, 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 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 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 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 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 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 她却毫无反应, 没有只言片语, 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 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顾氏成为垣耀的控股股东后,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管理层,楚凌莲卸去了董事长头衔,依然担任执行总裁。可如果顾氏决定大换血…… 要知道,顾氏对控股公司的总裁可是有任免权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要赶紧回去,和母亲商量对策。走出两步,又眼珠一转,转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所在的楼层。 实习?做梦吧。 …… 没穿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楚湉湉忍着疼一路小跑,总算挤上了公交车。 蒋鹿鸣性格多疑,刚才她的一番做派下来,她一定会找姑姑商议。姑姑总裁的位置听着风光,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去留全凭顾氏的态度。如果她听了消息焦急着慌的话…… 盘算一路,到站下了车,还要再走一长段路。 脚跟可能磨破了,越走越疼。她想象自己是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有着最美丽的歌喉,却为了见傻缺王子而放弃,结果失去了一技之长,上了岸也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依附于王子,最后惨遭抛弃,死无全尸……哇,太惨了!脚痛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呢。 后来,巫婆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专注事业,凭借歌喉成为全球最红的女歌手,赚得钵满盆满,王子为她疯为她狂,为抢不到她演唱会的门票而心痛撞大墙…… “——滴滴!” 内心戏被鸣笛声打断,楚湉湉回头,只见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杨逸辛的脸。 “湉湉!你去哪儿?上车吧,我载你。” 楚湉湉继续走,“不用了谢谢。”刚刚剧情走到哪儿了? 踩在刀尖上走路实在太慢,到了MINI店门口,停好车的杨逸辛已经赶了上来。 脚痛使人心情恶劣,楚湉湉自顾自开门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说明自己是来取车,被告知让她稍候。 杨逸辛默默伴在旁边,楚湉湉深吸一口气,决定跟他说清楚:“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一来,杨伯伯的立场,与我有冲突;二来,我不希望引起表姐的误会。”她的烦心事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一桩。 杨逸辛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苦笑,“车店惯会忽悠女顾客,我帮你看着点。” 他不走,楚湉湉总不能赶人,只好抱着手机,当他不存在。冷不防,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是顾显。 【在干什么?】 要你管。楚湉湉顺手返回。 那次事故错不在她,维修费用由肇事方全权负责,可全面保养的费用还是需要自己出。她看着账单,估算过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咬了咬唇,问工作人员,“可以分期吗?” 一旁的杨逸辛掏出钱夹,“我来吧。” 楚湉湉蹙眉:“不需要。” 杨逸辛委婉道:“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都可以。” 楚湉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氏的实习薪水不低,顺利的话,下个月她就能拿得出这笔钱…… “还是算了。”她摇头,打算问问陶香筠,能不能救个急。正当此时,顾显又发了短信过来。 【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义务】 义务?她有什么义务? 她的义务不就是和他扮演恩爱闪婚夫妻,给她妈妈和顾云霆看?可现在四缺三啊,要她唱独角戏吗? 另外还有不得向顾氏资产伸手、不得让外人以为她和顾显有关、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她哪项没有做到? 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是要演恩爱吗?她磨着牙,一字一句敲着手机,怎么肉麻腻味怎么来—— 【亲亲老公~你的老婆在店里取车呢~你怎么还不回来嘛~人家想你想得脚都痛了QvQ一千一万个爱你么么哒[心][心][心]】 发送出去后,对面陷入了静默。想象顾显被恶心得俊颜扭曲,楚湉湉得意一瞬,旋即终于想起—— 顾显,是顾氏集团的大boss。 现在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限。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完毕,楚湉湉同学的心情十分后悔,无以复加。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顾显不理他,抬脚就要上楼。 “嚯!”顾云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他的后颈,“别动,这有条毛毛虫!” 顾显瞬间僵硬。 “绿油油肥嘟嘟的,营养一定很好,”顾云霆凑过去,边观察边描述,“有这么长,毛茸茸的……” “闭嘴!快给我弄掉!”顾显汗毛倒竖,瞪着顾云霆。 顾云霆闲闲抱起手臂,“这就是你有求于为父的态度吗?” 顾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爸爸,请您,把它弄掉,好吗?”见顾云霆挑眉,他紧咬牙关,“……谢谢爸爸。” 顾云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捏。顾显忙别过视线,退开几步,如临大敌。顾云霆下意识安慰他,“别怕,有爸爸在。” 小时候,顾显被有毒的毛毛虫蛰伤,手臂肿了一大片,又痛又怕,哭着喊爸爸。 41.第 41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 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 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 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 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 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 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进了电梯,直达顶层, 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 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 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 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 也会起身, 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 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只可惜,他不是他父亲,不会掉入这种低级的美人陷阱。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顾显端起水杯,对着那张懵懂睡脸,兜头一泼—— “……啊!” 楚湉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冰水寒凉刺骨,淌过发烫的面颊,沿着发梢不住地滴下。寒意窜入脊背,浸入毛孔,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更让她惊恐又混乱。 从垣耀出来后,她上网搜索顾氏相关……晚上如约见到表姐……表姐泡了茶,说顾氏要压价……然后……很困……热…… 身体仿佛被火与冰的两个世界撕扯,楚湉湉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盖着一条浴巾。 对了……顾氏…… “——顾、顾显?” 女孩儿湿漉漉的,淋了雨的小猫一样,连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心头像是被她扑扇的卷翘睫毛划过,顾显按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看吧,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楚湉湉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亲人失望,还是该对这个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愤怒。 浏览媒体报道时,她还对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钦慕不已,几乎要加入那些梦想成为顾太太的怀春少女。此刻,他衬衫领口敞开,发丝微乱的样子,大概也足以引无数女人疯狂。 然而光鲜漂亮的皮囊下面,真实却这样不堪…… 乖乖女如她,翻遍脑海,也找不出几句骂人的狠话。颤抖着嘴唇,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卑鄙。” 顾显怔住了。 什么? 她叫他……baby?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43.第 43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爸, 方姨。”顾显在楚湉湉身边落座, 手臂闲适地搭在椅靠上,松松将她圈在臂弯中, 低头看向她, “刚才就在嚷嚷饿坏了,想吃什么?” 他的眼神语气柔情脉脉,楚湉湉却像浸在冰水里, 全身僵硬,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走进这扇门, 顾显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谁?你把顾显怎么样了? 她正襟危坐, 低垂着头, 憋得小脸涨红。看在对面二人眼中,俨然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方舒窈笑着开口, “湉湉饿了吧?我们先点了几个菜, 有你喜欢的蟹粉蛋和水晶虾仁。” “这里的干烧鲳鱼也是一绝, ”顾云霆忙道, “酱汁是厨师的招牌秘制。小显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感叹, “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馆子, 外面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这里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顾显回应得漫不经心。他察觉到楚湉湉的不配合, 正要隐晦提醒一下她的义务, 这时,只听“咕噜”一声轻响—— 楚湉湉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耳边传来顾显的低笑声,她恼得一眼横了过去,“笑什么笑?你……”蓦地顿住。 顶灯光线柔和,洒落在他含笑的眸中,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英挺清隽的脸上,淡漠矜傲的表情被愉悦的笑意取代,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域被春风拂过,刹那间冰消雪融。 那句话怎么说的? ——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笑得眼梢舒展时,那颗极小的泪痣也随之微动,凭添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她呆呆地直盯着,直到那颗勾人的泪痣占据她视野中央,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 ……!! 楚湉湉倏然瞪大眼睛。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做戏而已,自然只需一触即离,然而分开时,耗费了比顾显想象中大得多的自制力。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粉嫩的唇瓣,那香软的味道仍萦绕在唇齿间,仿佛要勾着他再一次、更深入的品尝。 红唇娇艳欲滴,几乎要瓦解他的克制,他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埋在她发间哑声轻笑,“真可爱。” 这番举动如同晴天里一道惊雷,不仅楚湉湉被劈当机,对面的顾云霆和方舒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顾云霆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显,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她是你妹妹!” “湉湉……”方舒窈伸手,想把女儿抢回来。 顾显大掌扣住楚湉湉后脑,防止她挣扎,冲顾云霆一扬眉,“我老婆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 “胡闹!”顾云霆血气上涌,扬手就要一巴掌抽过去。 顾显不闪不避,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吼声,“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打出去打!” 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阿姨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来,看清顾显的长相,反手先敲了顾云霆一个栗暴,“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会影响消化的,没常识哦!” 顾云霆:“……” 方舒窈:“……” 顾显&楚湉湉:“……” “朱嫂!我不要面子的啊?”顾云霆揉着头,“这小子实在不像话……” 朱嫂叉腰,“反正在我这里吃饭不许打孩子!打出一肚子气来,再好的饭菜也品不出味道,白白浪费我们老朱辛辛苦苦做的菜!” 转头瞧见还窝在顾显怀里的楚湉湉,她眉开眼笑,“哦哟,小云你儿子眼光不赖,找的小媳妇真水灵!我去让老朱烧个酱肘子,胶原蛋白,小姑娘吃了好!”她摇头感叹,“当年你在这儿打工端盘子的时候,还没娶上媳妇呢,转眼连儿媳妇都有了。唉,时间真快,我们都老喽……” 被朱嫂这么一打岔,先前的剑拔弩张彻底消弭。 楚湉湉好容易挣开顾显的手臂,一口气还没松开,手又被他捉住,握在掌心。她想抽出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僵住不敢再动。 协议……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顾显姿态闲适,无视二老仿佛要瞪穿两人交握的手的眼神,语气悠然,“半年前,我回来处理你离婚的事情,顺便接手了垣耀科技的收购。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湉湉。” 想到他“遇到”她时,她的状态……楚湉湉的耳尖腾地烧了起来。 “那是美妙的一晚,过多的细节不便分享,即便回了欧洲,我也念念不忘。而缘分就是如此奇妙,那天我刚回国,正好见湉湉挺着肚子——当然,那只是个误会,她其实是在片场,不过我以为……惊喜冲动之下,我告诉你方女士要当外婆了。” 正盯着害羞的女儿发呆的方舒窈恍然,利箭般的目光射向顾云霆。原来如此!所以湉湉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亲密过的对象,就是顾显…… ……怪不得妈妈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楚湉湉怒瞪顾显,却被他轻点了点鼻尖,一下子化解为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次日一早,我就去找了湉湉。缘分真的很奇妙,这次重逢,让我认定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但是湉湉……她顾忌着你们的关系,而我也对你旁敲侧击过。” 顾云霆默然。顾显的确说过,要他“三思”。 “你知道我的作风,既然想要,就立刻采取行动。所以,就在今天下午,我已经带她去领了证。”长指滑入她的指缝中,十指交扣,顾显唇角勾起,“我和湉湉,现在是正式的夫妻。” 最高明的谎言,是真中掺假,假中掺真。当谎言中有九分是真的时候,那剩下的一分假,便会很容易被人相信。顾显这番叙述,真真假假,把假的说得比真的还真,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楚湉湉差点都要信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满桌可口的饭菜终究被辜负,顾云霆险些上了朱嫂的黑名单。 他无心纠结,等到顾显终于跟楚湉湉“难舍难分”告完别,他沉着脸,“你过来。” 露台宽阔,虫鸣声声,夜幕掩映着远山苍茫起伏的轮廓,习习微风送来花和青草的清香。顾云霆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儿子他了解,说好听点叫意志坚定,说难听些就是心坚如铁,从小跟着顾老爷子,被教成了一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冷血商人。 爱到情不自禁以至于闪婚,根本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顾显一摊手,“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或者用中国俗语来说,男大当婚?我想结婚,我结了婚,就这么简单。” “那也不该是湉湉!”顾云霆抹了把脸,“前天你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你一直怪我,我也恨我自己……可是舒窈和湉湉是无辜的!如果你认为我罪不可恕,应该孤独终老,我接受,你何必拖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水……” 顾显面上阴云翻涌,“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 “不是吗?”顾云霆反问。 目光对峙,彼此都是愤怒中含着失望。须臾,顾显转身。 “随你怎么想。” 回到房间,顾显拿起签过的婚前协议,锁进公文箱。 这原是让王晋为顾云霆起草的,略作修改,正好合用。他自认条件不算太苛刻,可对于以靠婚姻捞金为目的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阻碍。 楚湉湉对冗长的财产条款没有提出异议,只要求增补修改了几项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条款。顾显有一丝动摇——或许,她真的不是他想的那种女人? 但也可能只是演技而已。 譬如顾云霆,即便签了婚前协议,在被哄得头脑发热之际,仍有可能大手一挥,把身家性命都赠给佳人。 可他不是顾云霆。 他和父亲不一样。他不会轻易踏入女人的蜜糖陷阱,被迷了心窍。 绝无那种可能。 …… 方舒窈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楚湉湉咬着手指,又悔又怕。 她真是头脑发热,才会想出那样一个馊主意,又被顾显牵着走,现在上了贼船…… 指尖划过唇瓣,她一怔,旋即用手背大力擦拭。 那个禽兽!他凭什么……凭什么亲她啊!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初吻会是跟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她想象过无数浪漫的场景,无论哪一种,甜蜜的初吻,都要跟互相喜欢的人分享。 可居然就那样……就那样被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地夺走了…… “嗡——嗡——” 手机不停振动,楚湉湉抹去腮边的泪珠,接了起来,“喂?” 顾显一下子听出不对:“……你哭什么?” 44.第 44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拯救失足少女,可不是他的工作。用一杯冰水给她醒醒脑子,他自问仁至义尽,对得起已逝的楚凌远了。 他转身走向浴室,丢下一句,“给你三分钟, 穿好衣服,出去。”就要带上门。 “……等一等!” 顾显回头, 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 浴巾摇摇欲坠, 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 斥道,“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 年纪轻轻, 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 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 三分钟, 穿衣, 出去。” 门啪地合上, 不一会儿, 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她正襟危坐,低垂着头,憋得小脸涨红。看在对面二人眼中,俨然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方舒窈笑着开口,“湉湉饿了吧?我们先点了几个菜,有你喜欢的蟹粉蛋和水晶虾仁。” “这里的干烧鲳鱼也是一绝,”顾云霆忙道,“酱汁是厨师的招牌秘制。小显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感叹,“开了三四十年的老馆子,外面世事变迁物是人非,这里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顾显回应得漫不经心。他察觉到楚湉湉的不配合,正要隐晦提醒一下她的义务,这时,只听“咕噜”一声轻响—— 楚湉湉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耳边传来顾显的低笑声,她恼得一眼横了过去,“笑什么笑?你……”蓦地顿住。 顶灯光线柔和,洒落在他含笑的眸中,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英挺清隽的脸上,淡漠矜傲的表情被愉悦的笑意取代,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域被春风拂过,刹那间冰消雪融。 那句话怎么说的? ——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笑得眼梢舒展时,那颗极小的泪痣也随之微动,凭添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她呆呆地直盯着,直到那颗勾人的泪痣占据她视野中央,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 ……!! 楚湉湉倏然瞪大眼睛。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做戏而已,自然只需一触即离,然而分开时,耗费了比顾显想象中大得多的自制力。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粉嫩的唇瓣,那香软的味道仍萦绕在唇齿间,仿佛要勾着他再一次、更深入的品尝。 红唇娇艳欲滴,几乎要瓦解他的克制,他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埋在她发间哑声轻笑,“真可爱。” 这番举动如同晴天里一道惊雷,不仅楚湉湉被劈当机,对面的顾云霆和方舒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顾云霆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显,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她是你妹妹!” “湉湉……”方舒窈伸手,想把女儿抢回来。 顾显大掌扣住楚湉湉后脑,防止她挣扎,冲顾云霆一扬眉,“我老婆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 “胡闹!”顾云霆血气上涌,扬手就要一巴掌抽过去。 顾显不闪不避,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吼声,“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打出去打!” 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阿姨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来,看清顾显的长相,反手先敲了顾云霆一个栗暴,“吃饭的时候不能打孩子!会影响消化的,没常识哦!” 顾云霆:“……” 方舒窈:“……” 顾显&楚湉湉:“……” “朱嫂!我不要面子的啊?”顾云霆揉着头,“这小子实在不像话……” 45.第 45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 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 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 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内容如同这阴雨天, 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 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 “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 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 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是今天吗?你不说, 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 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 “但愿吧。” 从小到大, 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 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送这么多礼物,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46.第 46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等一等!” 顾显回头, 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浴巾摇摇欲坠,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斥道, “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 年纪轻轻,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 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 三分钟,穿衣, 出去。” 门啪地合上,不一会儿,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 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 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 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 在任何情况下, 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她抚过手背,瓷白肌肤上,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可是,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47.第 47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完蛋了!她会不会比宋碧琴凉得更透? “唉哟, 妹子,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 “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 我说了会负责, 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 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 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 “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 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 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 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 按捺不住疑惑, 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 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位置就在办公区外,两个男人的隐隐对峙,已经引起了不远处维修车间里工人们的注意。两男争一女,永远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几道目光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我看是美女脚踏两条船,玩脱了,这两个男人一碰面……这不,绿光在那里。” “清纯校花款啊,瞧那脸蛋儿,那腰,那腿……这么漂亮,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是哪一辆?” “喏,就那辆奶油色敞篷,车牌号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听车牌号,脸色大变,“你们很闲吗?都给我回去干活!”把人都赶回维修车间,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对娇小的女孩赔笑,“是楚小姐吗?我是维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脸色不太好。她的脚后跟已经痛到麻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陶香筠,她想着要不干脆把车寄存在这里,等手头能周转开再来取,可那个工作人员报出的寄存费高到离谱,话里话外劝她接受刺猬头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恳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主管听完一愣,“不是,您的费用早已结清,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您签个字,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这时,主管的手机响了。只听他一阵“嗯嗯”“她就在这里”“好的好的”“一定办妥”,挂断电话,神色愈发恭敬,“您的车送来时,一切费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们的账务系统出现了一点小故障,未能将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车子全程由我们最有经验的几位高级技工师傅修理保养,并且对一些配件做了更换升级,保证焕然一新。” 刚刚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强调务必招待好这位小姐,人家背后来头不小。背后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难,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总经理听起来压力山大。 主管略带同情地瞥了眼刺猬头和杨逸辛。 杨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涩不明。刺猬头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这哭起来梨花带雨、冷冰冰时别具风情的小美女了。同时他也很好奇——上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楚湉湉开车径直回了学校。 D大学生几乎全都住校,开车上学的人极少。她回到宿舍,脱下鞋子,发现脚后跟已经血肉模糊。她翻出医药箱,清洗上药,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暴雨那天,拖车来后,出面沟通的是顾显。如果有人提前支付了费用,还对修理保养提过具体要求…… 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顾显。 没一会儿,舍友之一进了门,面色古怪,“楚湉湉,听说你开了辆二奶车,停在三教后面?” 楚湉湉抬头,“我开的是辆MINI Cooper啊。” “那不就是有名的二奶车嘛。”舍友说:“我刚才在食堂,听几个碎嘴的在八卦,说你果然被包养了,平时就是甲醇假仙。” “……”楚湉湉气闷:“是谁这么无聊?” 舍友跟楚湉湉算不上多铁,但也不信她会被包养,答得干脆:“经管系的俞天娇,还有她的跟班小团体。你跟她什么梁子啊?” 楚湉湉仔细想了想,“没有吧?嗯……顾氏集体面试那天,我好像看见过她,她应该也进二面了。可是,说我坏话也不会改变面试结果吧?” “你忘啦?”另一个舍友也回来了,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抹了把汗,“去年林学长追你,俞天娇气得要死,她一直喜欢林学长来着。还有前段时间校内论坛上搞什么颜值评比,她落后你大几百票,屈居第二很不高兴。哦对了还有,优秀奖学金评定就要开始了吧?你最好留意一点。” 楚湉湉:“……” 前两项都无关紧要,最后一条她不能不在意。她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舍友粲然一笑,“谢什么?下回作业还借我抄就行啦!” 正值期末地狱周,舍友们没聊几句,就又收拾好书,相伴去图书馆临时抱佛脚了。宿舍里只剩下楚湉湉,她抱着手机,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拨通顾显的电话。 “喂?” 低醇的男声透过听筒,分外磁性,冷淡的语气似是有几分不耐,楚湉湉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喂,是我。”顿了顿,补充,“我是楚湉湉。” “嗯。” 楚湉湉扁了扁嘴,还真是惜字如金。白生生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她软声道,“那个……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哦。” ……这个人是挤牙膏吗,一次只能挤一个字? 楚湉湉继续:“他们把车修理保养得很好,就跟新的一样。谢谢你给他们指示,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用心。还有钱……我以后还给你。” 静默数息,顾显淡道,“没什么,那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么。” 是的,所以她格外感激他的用心。因为那辆MINI对她很重要,他便细心交待车行,这举动之中,仿佛让她感受到了丝丝……温柔? 楚湉湉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有股热意涌上脸颊,她强自镇静,“你很忙的吧?那我不耽误你时间……先挂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顾显突然开口。 正要按挂断的手指僵住,楚湉湉想起自己短信里那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嘛~”,手臂上汗毛顿时根根竖立。这还不算完,接着又听他问,“你脚怎么了?” ……反正不是想你想得痛。 她老实回答:“鞋子磨脚,”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脚后跟上,有点委屈,“磨破了,流了好多血。” “严重吗?”语气关切,很快又掩饰般地冷淡下来,“你怎么这么笨,磨脚还穿?我让人送过去的那些呢,没有能穿的?” 他不提那些“礼物”也便罢了,一提楚湉湉就忍不住炸毛:“那些都是豹纹!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喜欢的吗?” ……听起来居然很无辜? “我才不喜欢!”楚湉湉脸涨得通红,不自觉压低声音,“拜托你想象一下,我妈妈拆了一个盒子,拎出来一件……泳装,还是豹纹的——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分明是气急败坏,可那嗓音太过软糯清甜,像小猫伸爪子撒娇一般,挠得人从耳窝到心房,一路又酥又痒。 顾显怔忪住,须臾,低低笑出了声,“别怕,我学过急救。” 低沉愉悦的笑声钻入耳孔,仿佛自带混响,磁性得一塌糊涂。楚湉湉微张着樱唇,头皮发麻。 完蛋了,耳朵要怀孕了…… 等等,学过急救是什么意思?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48.第 48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Chapter 12-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 楚湉湉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 站在厨房门口,她看着方舒窈忙碌的背影,脚尖磨着地板, “妈妈。” 方舒窈显然昨夜也没睡好,眼中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冲女儿笑笑,“洗脸了吗?稍等, 早饭马上就好了。”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 楚湉湉知道, 妈妈一定是睡不着, 一大早起了床,或许还有考虑到昨天晚餐她没有吃好。愧疚如同一座小山,沉甸甸压在心头,她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对不起。”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相顾一愣。方舒窈回神失笑, 摸摸女儿的头,“傻孩子,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妈妈不好, 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 结果弄得阴差阳错。” 女儿回来得突兀,虽没明说, 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态度, 她作为母亲,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楚凌远过世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角,整日以泪洗面。她认为自己此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直到她遇到了顾云霆。他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满心甜蜜期待着与他组建家庭,也让女儿能有父兄照应。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甚至没有细想她为什么抗拒…… “宝贝,妈妈这样说可能很没有道理,毕竟我和云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你和顾显,是不是太快了些?” 听顾显的叙述,他们半年前就认识了,中间失去联系,而重遇后……这才几天时间? 顾显外表的出色毋庸置疑,年纪轻轻便能执掌顾氏,能力势必也十分出众,无论哪一点,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方舒窈忍不住忧心忡忡,“婚姻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是远远不够的。你了解他吗?他对你好吗?” 楚湉湉紧攥着筷子,咬住牙关,“他……他很好。”顿了顿,她试探着问,“妈妈,你和顾伯伯……?” “这个你不用操心,”方舒窈揉揉她的发顶,“妈妈会处理好。” 法律并不禁止亲家结婚,然而伦理舆论却不以法律为标准。顾云霆又是公众人物,还可能牵涉到顾氏……方舒窈清楚,她和顾云霆已经没有了结为夫妻的可能。 楚湉湉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婚前协议,和一个小红本。环顾四周,从床底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盒。 盒子里保存着旧物,小时跟爸爸一起做的手工,初中的相册,写得满满的手账本……她一一取出来,把协议和小红本放在最底下,再小心都放回去,最后合上盖子,落锁。她趴在地上,把盒子塞进床底最里侧。 一年,只要一年,这道枷锁,就可以按协议解除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楚湉湉一惊,迅速跳了起来,抚平床单,奔过去开门,“妈妈?” 方舒窈把电话递给她,“香筠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 啊!差点忘了,昨晚挂了顾显的电话,她索性关机了。 楚湉湉接过电话,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什么事啊香香?” “宋碧琴凉了!” 楚湉湉一怔:“啊?”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她所有的通告都停了,一个不剩!我们剧组昨晚连夜改了通告表,把有她的戏份全推后了,导演组今早开了几个小会讨论换角,几个群里都热火朝天,在讨论她得罪谁了。” 陶香筠想到什么,吃吃直笑,“对了,导演还记得你呢,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什么‘让宋小姐凉了’?厉害了我的甜,一语成谶啊!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来,跟我读——让陶香筠暴富!” 楚湉湉:“……” 顾显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暗自心惊,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他…… 超龄服役的手机,开机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终于进入主界面,有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突发状况,须前往加拿大处理,即刻出发,归期不定。——顾】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 楚湉湉又读了一遍,仍然难以置信。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丢下双方父母的烂摊子,他就这么拍拍屁股,飞去加拿大了?! “——王、八、蛋!!!” 骤然爆发后,电话里陷入静默,过了会儿,陶香筠小心翼翼:“……‘王八蛋’是暴富模式的开启暗号吗?” *** “阿嚏!” 刚下飞机,夜晚的冷风迎面而来,顾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没来由地,他开始有些想念D城。 D城的风是暖热的,夏天的气息混合着花香,还夹杂有一股独特的清甜味道。柔软得不可思议,又像是甜酒酿,让人不自觉醺醺然欲醉…… “赵经理的团队在会议室候着,与麦克拉姆部长的会面安排在明天一早。另外梁议员的秘书发来邮件,询问您接下来几天是否有空……顾总?” 后座里,上司抚着唇出神,似是在魂游天外,李助理硬着头皮轻唤他。没办法,顾总最讲求效率,夜快深了,可接下来还有几项行程,哪有时间发呆啊。 顾显放下手,抿了抿唇,“嗯,可以。”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 从小祖父带着他参加各种商业战略会议,经常称赞他是天生的猎手,总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直取对手咽喉。昨晚的情况,编再长的故事,也不敌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更直观、更让顾云霆和方女士震撼。 那是最高效的策略,他无比肯定,也并不后悔。 “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李助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boss突然的关心。 他忙示意手上的婚戒:“我结婚快十年了。” 那么应该比较了解女人。顾显清清嗓子,“我有个朋友,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略带强迫性质地吻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那个女孩子哭了,并拒绝与他沟通。” 李助理冷汗直冒。根据“我的朋友就是我”原则,这绝壁是一道送命题! 求生欲使他头脑转得飞快,“女孩子嘛,发发小脾气很正常,这未必代表她不喜欢您……的朋友。多送她喜欢的礼物,哄哄她试试?” 他偷瞄了眼后视镜,像顾总这样有钱有颜有出身的钻石单身汉,真有女人能抗拒得了? 顾显若有所思,旋即蹙起剑眉,“我朋友和她只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了共识,仅此而已。他对那种女孩没有兴趣,”他脸上阴云密布,“况且她另有所爱。” 李助理听了想跳车。 这题严重超纲!教练我想退学! *** 楚湉湉拦住妈妈持续往背包里塞食物的手,皱着小脸,“真的够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之后就放暑假了,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方舒窈这才停手。“暑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了吗?”她略微迟疑,“如果你想去垣耀实习的话,我可以找你姑姑说一声。” “不用,我接到了顾氏的通知,后天去面试。”楚湉湉咬着唇,“妈妈,我听说,爸爸和姑姑之间有代持股权的安排……” 方舒窈面上淡淡的,“那又如何?” 她和楚凌远做了二十年的枕边人,他主外她主内,一家和美。她对公司没有兴趣,也从不干涉,可直到丈夫去世,她才得知,他把股权全放在妹妹名下。 他在防着谁? 有些问题经不起深思。她没有坚持和楚凌莲争夺公司,半是伤痛,半是心灰——当然,拿不出代持协议,她和女儿连争夺的依据都没有。 她岔开话题,“怎么不见顾显?他不送你回学校吗?” 楚湉湉察觉妈妈的心结,再次坚定决心,必须找到那纸协议。她垂眸拉上背包,含混道,“他……去加拿大出差了。我们说好了关系不公开,我还在读书,不想被同学指指戳戳。” 事实是协议里规定要保密。反正这“婚姻”只是为了横在父母之间,到时便会悄无声息地解除,顾显不愿宣扬,也正合她意。 方舒窈点点头,“也对。读书要紧,至少毕业前不要怀孕,还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楚湉湉逃也似的跑向门口,“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穿快递制服的人。待到签收完所有的东西,客厅已淹没在一片缤纷绚烂的鲜花海洋中,大大小小系着缎带的礼盒无处摆放,只能在花海里见缝插针。 楚湉湉随手拆开一个,是某彩妆品牌整系列的全套口红。方舒窈也捡起一个小礼盒,好奇打开—— 豹纹……比基尼? 就像含着一颗奶糖,甜软诱人的外层融尽,舌尖触到冰冷坚硬的核,巨大的落差,才让人蓦然灵醒。楚湉湉按下那股道不明的委屈失落,低垂的浓睫轻颤,“抱歉。这和感觉无关,我以后……以后会好好配合。” 明明她服了软,顾显胸口那股郁气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盛。 没有感觉冲他撒什么娇?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想挤进顾氏?魅力……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姓杨的小子才有魅力? 长途飞行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涌了上来。挂心着她的伤,从机场直奔这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早知道……他真应该…… 这样几欲失控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陌生。将目光从她咬得发白的唇瓣上移开,顾显语气冰冷:“你明白就好。我父亲去了西北山村,跟进慈善项目,过几天才会回来。这几天我会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你准备一下,尽早搬过去。” 前面半段,楚湉湉听懂了。事实上,她这几天也看了不少顾云霆在山村里的跟踪报道,他亲力亲为,检查过他捐款兴建的学校,又去了解农村清洁饮用水工程。诚心做实事,并不像有些名人只是摆个样子,甚至承诺捐款却不兑现。 然而伴随着这些报道,也总有人孜孜不倦地挖掘他过往的情史,不论是亡妻还是绯闻女友,还是风头正劲却毫无预兆被雪藏的宋碧琴。楚湉湉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妈妈,否则妈妈也会成为这些花边小道的主角,被一遍又一遍地添油加醋,涂抹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句,她每个字都懂,可合在一起……她茫然眨眼:“搬过去?” 顾显冷着脸:“楚小姐,请你用脑子想一想。一个正常的男人,天雷勾动地火,迫不及待娶到手的老婆,会舍得让她住宿舍?” “可……可是,我前几天才跟舍管阿姨打过招呼,说我暑假会留在宿舍啊。”楚湉湉有点乱。 “那么你现在改变决定了。” *** 后跟的痂变硬,很快脱落,新生的皮肤泛着粉色,薄嫩而脆弱。 被强势而不容置疑地改变了决定后,一连几天,楚湉湉没再见到顾显。她没有反对的余地,更何况在那之前,她才刚信誓旦旦,表明会好好配合。 年轻女生要独自在外租房,宿管刘阿姨特别不放心,反复询问过地理位置是否安全,还打了电话给方舒窈核实情况。舍友们考完试,陆续离校返家,宿舍里只剩楚湉湉一人,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冷清。 参加过终面的候选人中,陆续有人接到了录取电话,楚湉湉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陶香筠宽慰她,让她再耐心等等,可楚湉湉感觉没那么乐观。或许,她真的应该去剧组打杂,顺便学习一下演技,免得再惹顾显不满…… 49.第 49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啊?什么顾总?”楚湉湉歪头看着蒋鹿鸣, 眸中满是不解,“……什么色|诱?表姐,你在说什么?” 那晚的事情,她仔细回忆分析过, 顾显没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 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 瓷白肌肤上, 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 “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 她面露讶异,“可是, 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 伴着一声脆响, 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 耳中嗡嗡直响, 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嗡——嗡——” 手机兀地振动起来,楚湉湉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接起,“妈妈!” 母女聊着,陶香筠扫了眼手表,正要提醒楚湉湉时间,却听她失声惊呼,“——什么?订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着好友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樱唇轻颤着,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怎么了,这是? “哪里的垃圾桶?”楚湉湉追问。 “家里。”顾显挑眉,“怎么?” 楚湉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眸光灼灼。 *** “湉湉生日是昨天?!”顾云霆一脸懊恼。 儿子造谣一张嘴,倒霉爸爸就要把锅背,赔罪都来不及,居然还错过了小姑娘的生日!他急于补救,“那我可得补上礼物——车怎么样?这样她来回学校也方便些……” 方舒窈摇摇头,“不用了。”她止不住担忧,“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 说到这个,顾云霆老怀甚慰:“我刚问过,小显说湉湉有东西落在家里,他带她回家取了。你不知道,他平日最不耐烦应付女孩子,凭实力单身了小三十年……咳,总之,他们兄妹俩应该处得不错!”又有些黯然,“果然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吧……” 过往那些事情,方舒窈听顾云霆讲过,此刻也唏嘘不已,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湉湉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亲哥哥,还闹着要把逸辛留在我们家。那时老楚打趣说,不如以后让逸辛当上门女婿好了。” 想到杨家人的倒戈,她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很快挥散,展颜一笑,“这下可好,她总算有哥哥罩了。” *** 片场忙碌,陶香筠摸鱼刷了会儿手机,刷到一个帖子,猛然灵醒。急匆匆转发私信,她又拨通楚湉湉的手机,劈头道,“快看我刚转给你的帖!” 楚湉湉“哦”了一声,随口问,“香香,你知道怎么能一夜暴富吗?”鸽子蛋随便扔着玩的那种。 “……”陶香筠建议,“要不你去买本刑法看看?听说都在里面写着。” “好主意,我顺便帮你查一下教唆判几年。”楚湉湉打开未读信息,点开里面的链接,只一眼,她倒吸一口气—— 【云哥又双叒叕结新欢?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在大热的娱乐八卦论坛,已经盖起了高层。主楼是几张手机偷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又很模糊,但楚湉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她妈妈和顾云霆。 50.第 50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 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 高层动荡, 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 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 进了电梯,直达顶层,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 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 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 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 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 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 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 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 上前两步。 “姑姑, 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只可惜,他不是他父亲,不会掉入这种低级的美人陷阱。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顾显端起水杯,对着那张懵懂睡脸,兜头一泼—— “……啊!” 楚湉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冰水寒凉刺骨,淌过发烫的面颊,沿着发梢不住地滴下。寒意窜入脊背,浸入毛孔,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更让她惊恐又混乱。 从垣耀出来后,她上网搜索顾氏相关……晚上如约见到表姐……表姐泡了茶,说顾氏要压价……然后……很困……热…… 身体仿佛被火与冰的两个世界撕扯,楚湉湉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盖着一条浴巾。 对了……顾氏…… “——顾、顾显?” 女孩儿湿漉漉的,淋了雨的小猫一样,连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心头像是被她扑扇的卷翘睫毛划过,顾显按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看吧,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楚湉湉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亲人失望,还是该对这个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愤怒。 浏览媒体报道时,她还对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钦慕不已,几乎要加入那些梦想成为顾太太的怀春少女。此刻,他衬衫领口敞开,发丝微乱的样子,大概也足以引无数女人疯狂。 然而光鲜漂亮的皮囊下面,真实却这样不堪…… 乖乖女如她,翻遍脑海,也找不出几句骂人的狠话。颤抖着嘴唇,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卑鄙。” 顾显怔住了。 什么? 她叫他……baby?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内容如同这阴雨天,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51.第 51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 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 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 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绝对是故意的! 送这么多礼物,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 仿佛蜻蜓点水, 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 她几乎要以为, 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 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 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 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 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 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 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 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 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 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顾氏成为垣耀的控股股东后,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管理层,楚凌莲卸去了董事长头衔,依然担任执行总裁。可如果顾氏决定大换血…… 要知道,顾氏对控股公司的总裁可是有任免权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要赶紧回去,和母亲商量对策。走出两步,又眼珠一转,转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所在的楼层。 实习?做梦吧。 …… 没穿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楚湉湉忍着疼一路小跑,总算挤上了公交车。 蒋鹿鸣性格多疑,刚才她的一番做派下来,她一定会找姑姑商议。姑姑总裁的位置听着风光,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去留全凭顾氏的态度。如果她听了消息焦急着慌的话…… 盘算一路,到站下了车,还要再走一长段路。 脚跟可能磨破了,越走越疼。她想象自己是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有着最美丽的歌喉,却为了见傻缺王子而放弃,结果失去了一技之长,上了岸也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依附于王子,最后惨遭抛弃,死无全尸……哇,太惨了!脚痛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呢。 后来,巫婆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专注事业,凭借歌喉成为全球最红的女歌手,赚得钵满盆满,王子为她疯为她狂,为抢不到她演唱会的门票而心痛撞大墙…… “——滴滴!” 内心戏被鸣笛声打断,楚湉湉回头,只见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杨逸辛的脸。 “湉湉!你去哪儿?上车吧,我载你。” 楚湉湉继续走,“不用了谢谢。”刚刚剧情走到哪儿了? 踩在刀尖上走路实在太慢,到了MINI店门口,停好车的杨逸辛已经赶了上来。 脚痛使人心情恶劣,楚湉湉自顾自开门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说明自己是来取车,被告知让她稍候。 杨逸辛默默伴在旁边,楚湉湉深吸一口气,决定跟他说清楚:“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一来,杨伯伯的立场,与我有冲突;二来,我不希望引起表姐的误会。”她的烦心事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一桩。 杨逸辛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苦笑,“车店惯会忽悠女顾客,我帮你看着点。” 他不走,楚湉湉总不能赶人,只好抱着手机,当他不存在。冷不防,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是顾显。 【在干什么?】 要你管。楚湉湉顺手返回。 那次事故错不在她,维修费用由肇事方全权负责,可全面保养的费用还是需要自己出。她看着账单,估算过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咬了咬唇,问工作人员,“可以分期吗?” 一旁的杨逸辛掏出钱夹,“我来吧。” 楚湉湉蹙眉:“不需要。” 杨逸辛委婉道:“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都可以。” 楚湉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氏的实习薪水不低,顺利的话,下个月她就能拿得出这笔钱…… “还是算了。”她摇头,打算问问陶香筠,能不能救个急。正当此时,顾显又发了短信过来。 【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义务】 义务?她有什么义务? 她的义务不就是和他扮演恩爱闪婚夫妻,给她妈妈和顾云霆看?可现在四缺三啊,要她唱独角戏吗? 另外还有不得向顾氏资产伸手、不得让外人以为她和顾显有关、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她哪项没有做到? 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是要演恩爱吗?她磨着牙,一字一句敲着手机,怎么肉麻腻味怎么来—— 【亲亲老公~你的老婆在店里取车呢~你怎么还不回来嘛~人家想你想得脚都痛了QvQ一千一万个爱你么么哒[心][心][心]】 发送出去后,对面陷入了静默。想象顾显被恶心得俊颜扭曲,楚湉湉得意一瞬,旋即终于想起—— 顾显,是顾氏集团的大boss。 现在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限。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完毕,楚湉湉同学的心情十分后悔,无以复加。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52.第 52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 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 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 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 内容如同这阴雨天, 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 “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 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是今天吗?你不说, 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 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 须臾, 反手牵住他, “但愿吧。” 从小到大, 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 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53.53 -Chapter 52- 唐之曼的衣着举止依然优雅大方, 望见楚湉湉,微笑着招手示意。 “不好意思, 我来晚了。”楚湉湉落座, 把手机塞进包包最里面的口袋。 “没有, 是我习惯早到。” 唐之曼拎起青花瓷小茶壶,泛着淡金色的茶汤缓缓倾入小巧精致的茶杯中, 袅袅茶香扑鼻。她放下茶壶, 将茶杯推到楚湉湉面前, 笑着道, “今年的明前龙井。” 全然不见上回被她旁观了尴尬一幕的不自在。 倒是楚湉湉有几分不自在, “谢谢。”可是她不喝外人给的茶,自从表姐那壶加了料的茶之后。 “哦!”唐之曼见她没有动作,懊恼恍悟, “抱歉, 是不喜欢茶吗?”说着, 就要扬手召唤侍者。 “不用了不用了,”楚湉湉忙拦住她, “我喝水就可以。” 推脱一番, 唐之曼还是又叫了一扎鲜榨西瓜汁。 冰镇过的饮料凉丝丝的, 杯壁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楚湉湉咬着吸管,耳畔响起唐之曼柔和的嗓音。 “真不好意思,大热的天把你叫出来。湉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见楚湉湉点头, 她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贝齿洁白耀眼, “其实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只是我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人可以问。我知道顾叔好事将近,显哥又这么看重你这个小妹妹,我想也只有你有可能给我点提示了。” 楚湉湉手指紧了紧,触到冰凉的杯壁,忽然想起了隆冬寒夜里那杯冰水。 唐之曼叹了口气,描画精致的柳眉轻蹙,“说来不怕你笑话,从小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生在我们这种人家,商业联姻是很正常的安排,年少叛逆的时候,我也想过要追求真爱,抵死反抗之类的。可是当我父母提起与顾氏联姻时……” 她面颊染上一抹红晕,眼神仍是落落大方,“我想,上天最好的安排也不过如此了。更让我开心的是,显哥也并不反对。” 楚湉湉低低地“哦”了一声。 顾唐两家门当户对,资源互补,唐之曼又漂亮能干,顾显无论是从利益,还是别的方面考虑,与唐家联合都有利无弊。他想来是不会反对的。 当然,他否认这件事情得到过他的首肯,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种情况,一般不表示反对,那就是倾向于同意,唐家的理解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才不过短短数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唐之曼自嘲地笑笑,“那天让你看笑话了。但我真的不懂,也不甘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他什么都不顾了?” 她端起茶杯,用杯盖刮去茶沫,浅啜一口,接着道,“我妈前些日子在瑞士的疗养院里看望顾爷爷时,遇到了显哥。你能想象吗?他在顾氏铲除异己,把不少跟着顾爷爷干了半辈子的老人都逼走,还限制顾爷爷与外界的联络……那可是一手养育教导他的人啊!而且你猜怎么着?” 楚湉湉摇摇头。 唐之曼满心荒谬,“那个女人一个电话,他当天就急匆匆走了!” 楚湉湉脸色白了白,心口砰砰直跳。不是一个电话,是她闹脾气不肯接电话。 她忍不住为顾显辩解,“可是顾氏的业务没有受到高层变动的影响,反而更好了啊!如果是仗着顾老爷子的势倚老卖老,企图对他指手画脚,还结党营私的老人,留下来反而是隐患吧?” 见唐之曼挑起眉梢,楚湉湉忙补充,“我……我在顾氏实习,听同事议论的。同事们也都称赞,顾总雷厉风行,给积弊已久的公司注入了新鲜血液。” 唐之曼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欲与她争辩。 楚湉湉分明从她的笑中读出了一抹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这其间的复杂,远非她的层次所能理解的。 她打从骨子里,不觉得她和她,和顾显,是一个层次的人。 乌云笼上心头,乌压压沉甸甸的,楚湉湉心口堵得慌,喉咙像是也被堵住。清了清嗓子,她硬声道,“唐小姐和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唐之曼察觉到她突然之间的不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道了声抱歉,“我没有姐妹,一见你这样可爱亲切的妹妹,忍不住多倾诉几句。我其实……”她有几分难以启齿,“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显哥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你见过吗?” 楚湉湉机械地摇头。 见过啊,一照镜子就能看见。 唐之曼循循善诱,“你不必担心,她应该不会有机会成为你的嫂子。你还小,不了解男人。男人对于认真交往、想要负责的女人,一定会迫不及待昭告天下,这是雄性圈地盘的天性使然。既然一直藏着掖着,连顾爷爷主动想要见她,他都说没那个必要。” 她勾唇笑了笑,“我想,他大抵不过是一时迷恋,连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她登不得大雅之堂吧。” 说得口干舌燥,她又召侍者添了一壶茶。见楚湉湉垂眸不语,她推心置腹道,“所以呢,我其实也只是不服气,你也是女孩子,能理解这种心理的吧?我就是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想看看,我是有哪里不如她呢?” “然后呢?”楚湉湉终于开口。 唐之曼不解,“……什么然后?” “看看自己哪里不如她,然后呢?”楚湉湉认真地问。 唐之曼心头闪过一丝恼意。 这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她都把话讲得那样明了,那个女人想必不是什么正经出身,显哥现在虽然正新鲜热乎,却不见得不清楚什么才是最合适的。 换句话说,她作为继妹,贸贸然站队那个女人一边,一点也不明智。 “没有然后,因为根本不会有什么然后。”唐之曼放下茶杯,瓷器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似是忽然想起,“湉湉开学就大四了吧?怎么样,对时尚感兴趣吗?我们浅光旗下不仅有百货,还有不少时尚奢侈品牌。要是你想去哪家工作,我可以直接跟总监打个招呼。或者你对演艺有兴趣? 楚湉湉摇摇头。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她在唐之曼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轻易拉拢的对象吧? “唐小姐,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唐之曼面上倒看不出来多大的失望,只是叹了一口气,“看来的确是我强人所难了。” “不碍事的。”楚湉湉勉力维持客套。 离开茶室,楚湉湉心口像压着一座小山,又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她知道,唐之曼才是顾老爷子中意的孙媳人选。以老爷子的独断专行,如果见了她,他大概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她告诉自己,顾显告诉老爷子没必要见她,只是为了不让她到时难堪。 顾显也认为她应付不来老爷子。试都不必试。 楚湉湉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挫败感,混着不甘与不安。 前几天从家里回来,他第一件事先要她那份协议。走之前才告诉过他自己回家会取,她没有任何借口可扯,只得给了他。 可是…… “……在想什么?”顾显不满地轻咬她的唇。 好容易接回了人,结果一整个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连接吻都会走神? 楚湉湉被他咬得一颤,睁着一双泛着潋滟水波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他真好看,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时,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他真好,会变着花样哄她开心,会告诉她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他做她的后盾,会飞十几个小时,只因为她在闹脾气…… 他真的只属于她吗? 不——她真的要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深究她是否完全误会了顾云霆,不去管这是否是个错误,不在乎妈妈的感受,闭上眼睛耳朵,自私地享受他的好吗? 顾显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转着什么念头,下一秒,她突然扬起纤细的藕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娇小的身躯攀着他,压着他向沙发上倒去。 红唇急切地贴上他,以前所未有的急切亲吻他,她是如此热情,柔软的小手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衣襟,那份迫不及待,彻底点燃了他。 他握着她的纤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以同样的热情回应她,邀请她,引诱她。 楚湉湉亲他的侧颈,小舌舔过他有力搏动着的动脉,用牙齿轻轻碾了碾,感受到耳边的呼吸更热更急促了。当她轻轻舔过他的喉结,他喉间溢出一声难耐的闷哼,游走在她后背上的大手将她用力按向自己,像是想把她镶嵌到身体中去。 54.第 54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 问, “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 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 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 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 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 同样的剑眉星目, 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 满世界奔波, 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 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 然而老爷子不放, 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 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 将顾氏的商业帝国, 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 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顾云霆数月前迁入新居,未曾意料,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遇见他想共度余生的女人。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他更惊喜不已,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唉哟,妹子,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我说了会负责,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55.第 55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等一等!” 顾显回头, 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 浴巾摇摇欲坠,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 斥道, “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奉劝你一句,年纪轻轻, 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 三分钟, 穿衣, 出去。” 门啪地合上,不一会儿,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 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 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 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 在任何情况下, 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56.第 56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 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 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 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 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 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 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 更警惕地后退两步, “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 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 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 疑窦丛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 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 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顾显不理他,抬脚就要上楼。 “嚯!”顾云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他的后颈,“别动,这有条毛毛虫!” 顾显瞬间僵硬。 “绿油油肥嘟嘟的,营养一定很好,”顾云霆凑过去,边观察边描述,“有这么长,毛茸茸的……” “闭嘴!快给我弄掉!”顾显汗毛倒竖,瞪着顾云霆。 顾云霆闲闲抱起手臂,“这就是你有求于为父的态度吗?” 顾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爸爸,请您,把它弄掉,好吗?”见顾云霆挑眉,他紧咬牙关,“……谢谢爸爸。” 顾云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捏。顾显忙别过视线,退开几步,如临大敌。顾云霆下意识安慰他,“别怕,有爸爸在。” 小时候,顾显被有毒的毛毛虫蛰伤,手臂肿了一大片,又痛又怕,哭着喊爸爸。 这是他杀青后回到家中,听妻子讲的。到了那时,红肿已消下去大半,他心疼地抱起儿子,告诉他别怕,有爸爸在。 彼时坐在他臂弯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有着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闭着内心,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包括他这个父亲。 尤其是他这个父亲。 “你要是复出,不如接个好爸爸的角色,说不定还能冲击小金人。” 话语如冰锥,打碎了顾云霆的回忆。他目送儿子上楼,黯然长叹。 舒窈满含怒气的短信,仿佛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当年是他一时疏忽,让贱人钻了空子,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他长久以来的担心,或许成了真——顾显对女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偏激,竟至于恶意中伤人家小姑娘? 顾显站在淋浴下,不管怎么冲洗,仍有种毛毛虫在皮肤上爬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他仅有的弱点。 顾显不喜欢弱点。 长腿跨出浴缸,水珠沿着润泽的麦色肌理,顺着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下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迹。他抓过手机,拨通私探的电话。 “——盯着那对母女,有什么举动,及时向我汇报。” …… 楚湉湉气呼呼坐在桌前,咬牙切齿。真不该倒他头上——应该连桶一起塞他嘴里! “怎么了,小花猫?”方舒窈忍俊不禁,拿湿巾给她擦脸。 看到纸巾上黑乎乎的灰,楚湉湉更气了。 “妈妈!”正要狠狠告顾显一状,兀地,她心头一动,转口问道,“你昨天……为什么问我那个?”思来想去,妈妈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啊? “哦,那个啊,”方舒窈犹豫一瞬,决定不把顾云霆供出来,免得女儿更难接受他,“因为……今天是你二十岁生日呀!” 楚湉湉倏然张大了眼睛。对哦! “小迷糊……”方舒窈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长大成人了,从各种意义上。妈妈希望你能遇到你喜欢,也喜欢、珍惜你的人,哪怕你想暂时保密也可以,妈妈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做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尤其是你还在读书,你的未来,还很长远。” “……我知道。”楚湉湉小小声。 “我有东西给你。”方舒窈站起身,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放在她面前。 尽管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打开盒子,楚湉湉的心仍然一阵刺痛。 黑色的绒面上,嵌着一枚白金戒指,上面的钻石不算大,却华光璀璨。是爸爸送给妈妈的订婚戒指。 方舒窈取出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唔,有点大了,你要戴的话,恐怕得改一下。” 楚湉湉垂眸,妈妈空空的无名指上,只留下一圈明显的痕迹。 “为什么要摘下来?我不要。”她心里其实清楚,爸爸已经走了快三年了,婚戒早就没有了意义,生活总是要向前的,妈妈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道理她都懂…… 她扑进妈妈怀里,呜咽着,“我想爸爸……我很想他……” “我也很想他啊……每天都想。”方舒窈也红了眼眶,轻抚女儿的背,“宝贝,这不代表我不再爱他,更不代表遗忘他。” 楚湉湉吸了吸鼻子,“那个人,他……送你戒指了吗?”见方舒窈点头,她问,“我能看看吗?” 硕大的鸽子蛋流光溢彩,美得张扬,十分符合顾云霆的身份。楚湉湉紧攥父亲的戒指,咬着唇,“妈妈,关于顾……他的事情,你都了解吗?” “是说那些绯闻吗?”方舒窈道,“宝贝,不要单凭流言蜚语,就轻易否定一个人。很多事情,并不像传闻所说的那样。他其实是个很好很有趣的人,等你见过他,再下结论,好吗?” 楚湉湉嘟哝,“演技真好。”完全糊弄住了妈妈。 “可不是?”方舒窈笑了,“他在《香草之恋》里太迷人了,那是我少女时代最爱的电影,每次看到结尾都会哭。还有《高塔上的瓦伦汀》……” 她双眸晶亮,对顾云霆参演过的电影如数家珍,已然陷入了迷妹模式。楚湉湉的心,越来越沉。 才短短几个月,妈妈已经彻底被迷住了心窍……即便她说出顾显试图用钱摆平她们,万一妈妈不信是顾云霆授意的呢? “好了,先去吃早饭,”方舒窈心疼地捏捏她的脸,“看看,瘦得脸都尖了。吃完咱们去逛街,中午在外面给你庆生。” 楚湉湉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决心另找法子,再劝说妈妈。她乖乖吃饭换衣,跟着方舒窈出了门。 短短半天随便逛逛就过去了。中午选在一间意大利餐厅。 刚刚落座,手机“叮”的一响,楚湉湉顺手划开。 是杨逸辛,问她有没有空,想见一面。 方舒窈态度不冷不热。楚湉湉睨着他和前凸后翘距离过近的站姿,心中的小人跳着胜利的舞蹈。 演!看你还怎么演! 顾云霆浑然不觉,对前凸后翘介绍道,“这是方舒窈女士,是我的——” “邻居。”方舒窈冷道。 “……呃?”顾云霆一愣,“哦对,我开春搬去城郊,和舒窈家邻近。” 坏了,还没消气…… 前凸后翘打量着方舒窈母女,眼中兴味十足,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顾云霆又向方舒窈介绍,“这是唐之曼,我发小家的千金,这间百货商场就是唐家的产业之一。说起来,曼曼出生的时候,我还陪老唐候在产房外呢!转眼就长这么大,在美国留完学回来了。” 然后看向楚湉湉,笑得慈祥,“这就是湉湉吧?跟妈妈真像,一样漂亮。” 57.第 57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对不起。”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相顾一愣。方舒窈回神失笑, 摸摸女儿的头,“傻孩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妈妈不好, 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结果弄得阴差阳错。” 女儿回来得突兀, 虽没明说,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态度,她作为母亲,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楚凌远过世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角, 整日以泪洗面。她认为自己此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直到她遇到了顾云霆。他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满心甜蜜期待着与他组建家庭, 也让女儿能有父兄照应。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 甚至没有细想她为什么抗拒…… “宝贝, 妈妈这样说可能很没有道理, 毕竟我和云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可是……你和顾显,是不是太快了些?” 听顾显的叙述, 他们半年前就认识了, 中间失去联系, 而重遇后……这才几天时间? 顾显外表的出色毋庸置疑, 年纪轻轻便能执掌顾氏,能力势必也十分出众,无论哪一点,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方舒窈忍不住忧心忡忡,“婚姻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是远远不够的。你了解他吗?他对你好吗?” 楚湉湉紧攥着筷子,咬住牙关,“他……他很好。”顿了顿,她试探着问,“妈妈,你和顾伯伯……?” “这个你不用操心,”方舒窈揉揉她的发顶,“妈妈会处理好。” 法律并不禁止亲家结婚,然而伦理舆论却不以法律为标准。顾云霆又是公众人物,还可能牵涉到顾氏……方舒窈清楚,她和顾云霆已经没有了结为夫妻的可能。 楚湉湉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婚前协议,和一个小红本。环顾四周,从床底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盒。 盒子里保存着旧物,小时跟爸爸一起做的手工,初中的相册,写得满满的手账本……她一一取出来,把协议和小红本放在最底下,再小心都放回去,最后合上盖子,落锁。她趴在地上,把盒子塞进床底最里侧。 一年,只要一年,这道枷锁,就可以按协议解除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楚湉湉一惊,迅速跳了起来,抚平床单,奔过去开门,“妈妈?” 方舒窈把电话递给她,“香筠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 啊!差点忘了,昨晚挂了顾显的电话,她索性关机了。 楚湉湉接过电话,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什么事啊香香?” “宋碧琴凉了!” 楚湉湉一怔:“啊?”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她所有的通告都停了,一个不剩!我们剧组昨晚连夜改了通告表,把有她的戏份全推后了,导演组今早开了几个小会讨论换角,几个群里都热火朝天,在讨论她得罪谁了。” 陶香筠想到什么,吃吃直笑,“对了,导演还记得你呢,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什么‘让宋小姐凉了’?厉害了我的甜,一语成谶啊!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来,跟我读——让陶香筠暴富!” 楚湉湉:“……” 顾显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暗自心惊,以后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他…… 超龄服役的手机,开机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终于进入主界面,有未读信息跳了出来。 【突发状况,须前往加拿大处理,即刻出发,归期不定。——顾】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 楚湉湉又读了一遍,仍然难以置信。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丢下双方父母的烂摊子,他就这么拍拍屁股,飞去加拿大了?! “——王、八、蛋!!!” 骤然爆发后,电话里陷入静默,过了会儿,陶香筠小心翼翼:“……‘王八蛋’是暴富模式的开启暗号吗?” *** “阿嚏!” 刚下飞机,夜晚的冷风迎面而来,顾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没来由地,他开始有些想念D城。 D城的风是暖热的,夏天的气息混合着花香,还夹杂有一股独特的清甜味道。柔软得不可思议,又像是甜酒酿,让人不自觉醺醺然欲醉…… “赵经理的团队在会议室候着,与麦克拉姆部长的会面安排在明天一早。另外梁议员的秘书发来邮件,询问您接下来几天是否有空……顾总?” 后座里,上司抚着唇出神,似是在魂游天外,李助理硬着头皮轻唤他。没办法,顾总最讲求效率,夜快深了,可接下来还有几项行程,哪有时间发呆啊。 顾显放下手,抿了抿唇,“嗯,可以。”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 从小祖父带着他参加各种商业战略会议,经常称赞他是天生的猎手,总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直取对手咽喉。昨晚的情况,编再长的故事,也不敌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更直观、更让顾云霆和方女士震撼。 那是最高效的策略,他无比肯定,也并不后悔。 “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李助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boss突然的关心。 他忙示意手上的婚戒:“我结婚快十年了。” 那么应该比较了解女人。顾显清清嗓子,“我有个朋友,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略带强迫性质地吻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那个女孩子哭了,并拒绝与他沟通。” 李助理冷汗直冒。根据“我的朋友就是我”原则,这绝壁是一道送命题! 求生欲使他头脑转得飞快,“女孩子嘛,发发小脾气很正常,这未必代表她不喜欢您……的朋友。多送她喜欢的礼物,哄哄她试试?” 他偷瞄了眼后视镜,像顾总这样有钱有颜有出身的钻石单身汉,真有女人能抗拒得了? 顾显若有所思,旋即蹙起剑眉,“我朋友和她只是为了促成同一个目标,而达成了共识,仅此而已。他对那种女孩没有兴趣,”他脸上阴云密布,“况且她另有所爱。” 李助理听了想跳车。 这题严重超纲!教练我想退学! *** 楚湉湉拦住妈妈持续往背包里塞食物的手,皱着小脸,“真的够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之后就放暑假了,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方舒窈这才停手。“暑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了吗?”她略微迟疑,“如果你想去垣耀实习的话,我可以找你姑姑说一声。” “不用,我接到了顾氏的通知,后天去面试。”楚湉湉咬着唇,“妈妈,我听说,爸爸和姑姑之间有代持股权的安排……” 方舒窈面上淡淡的,“那又如何?” 她和楚凌远做了二十年的枕边人,他主外她主内,一家和美。她对公司没有兴趣,也从不干涉,可直到丈夫去世,她才得知,他把股权全放在妹妹名下。 他在防着谁? 有些问题经不起深思。她没有坚持和楚凌莲争夺公司,半是伤痛,半是心灰——当然,拿不出代持协议,她和女儿连争夺的依据都没有。 她岔开话题,“怎么不见顾显?他不送你回学校吗?” 楚湉湉察觉妈妈的心结,再次坚定决心,必须找到那纸协议。她垂眸拉上背包,含混道,“他……去加拿大出差了。我们说好了关系不公开,我还在读书,不想被同学指指戳戳。” 事实是协议里规定要保密。反正这“婚姻”只是为了横在父母之间,到时便会悄无声息地解除,顾显不愿宣扬,也正合她意。 方舒窈点点头,“也对。读书要紧,至少毕业前不要怀孕,还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楚湉湉逃也似的跑向门口,“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穿快递制服的人。待到签收完所有的东西,客厅已淹没在一片缤纷绚烂的鲜花海洋中,大大小小系着缎带的礼盒无处摆放,只能在花海里见缝插针。 楚湉湉随手拆开一个,是某彩妆品牌整系列的全套口红。方舒窈也捡起一个小礼盒,好奇打开—— 豹纹……比基尼?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进了电梯,直达顶层,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58.第 58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顾显唇角微勾,背在身后的指尖捻了捻, 仿佛仍留存着那丝滑腻温软。 他立她蹲, 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 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 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 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 无处不是软绵绵的, 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 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 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影帝被他的亲儿子,用“肥肉”形容……楚湉湉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急着拒绝。”顾显脸冷了下来,“我在给你们机会,相信我,她从那个快六十的老头子身上,得不到什么。” 楚湉湉深呼吸,“你说我妈妈是为了钱?” 顾显笑了:“不然是为了真爱?”他轻嗤一声,“小姑娘,少看点童话故事,现实里可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湉湉肺都快气炸了。 她真后悔,没有跟陶香筠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气得唇瓣颤抖,却无词可骂。 眼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双眸中氤氲一片,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骂哭下属是家常便饭的顾显,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内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 “你尽管放心,”楚湉湉捡起地上的小桶,硬声道,“我一点也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这个送你——不要钱!” 说着,她举起小桶,对着他兜头一掀—— 杂草枝叶夹着泥土,劈头盖脸地袭来,顾显被尘土迷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揉。生理泪水奔涌而出,不一会儿便两眼通红。 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灰头土脸,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上。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迎面撞见坐在吧台前的顾云霆。 原本垂头丧气的顾云霆,瞥见儿子的狼狈样,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掉沟里啦?”打了个转,360度欣赏完儿子的窘态,他从他发间摘下一根草叶,坏笑着晃了晃,“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顶点绿,看开点儿吧兄dei,不哭啊。” 顾显不理他,抬脚就要上楼。 “嚯!”顾云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他的后颈,“别动,这有条毛毛虫!” 顾显瞬间僵硬。 “绿油油肥嘟嘟的,营养一定很好,”顾云霆凑过去,边观察边描述,“有这么长,毛茸茸的……” “闭嘴!快给我弄掉!”顾显汗毛倒竖,瞪着顾云霆。 顾云霆闲闲抱起手臂,“这就是你有求于为父的态度吗?” 顾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爸爸,请您,把它弄掉,好吗?”见顾云霆挑眉,他紧咬牙关,“……谢谢爸爸。” 顾云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捏。顾显忙别过视线,退开几步,如临大敌。顾云霆下意识安慰他,“别怕,有爸爸在。” 小时候,顾显被有毒的毛毛虫蛰伤,手臂肿了一大片,又痛又怕,哭着喊爸爸。 这是他杀青后回到家中,听妻子讲的。到了那时,红肿已消下去大半,他心疼地抱起儿子,告诉他别怕,有爸爸在。 彼时坐在他臂弯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有着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闭着内心,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包括他这个父亲。 尤其是他这个父亲。 “你要是复出,不如接个好爸爸的角色,说不定还能冲击小金人。” 话语如冰锥,打碎了顾云霆的回忆。他目送儿子上楼,黯然长叹。 舒窈满含怒气的短信,仿佛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当年是他一时疏忽,让贱人钻了空子,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他长久以来的担心,或许成了真——顾显对女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偏激,竟至于恶意中伤人家小姑娘? 顾显站在淋浴下,不管怎么冲洗,仍有种毛毛虫在皮肤上爬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他仅有的弱点。 顾显不喜欢弱点。 长腿跨出浴缸,水珠沿着润泽的麦色肌理,顺着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下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迹。他抓过手机,拨通私探的电话。 “——盯着那对母女,有什么举动,及时向我汇报。” …… 楚湉湉气呼呼坐在桌前,咬牙切齿。真不该倒他头上——应该连桶一起塞他嘴里! 59.第 59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为缩减开支, 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内容如同这阴雨天, 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 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 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是今天吗?你不说, 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 违心道, “你也是为她好, 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 反手牵住他, “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 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 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 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 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关于垣耀的事情,很重要。】 “妈妈,”她盯着手机,“我要出去一趟。去……去改戒指大小。” 方舒窈不疑有他,“早去早回。” 楚湉湉回复完杨逸辛,推开门,迈出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60.第 60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Chapter 7- 早上明明还阳光晴好, 暴雨说来就来。杨逸辛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管理层都已经到齐了。他避开杨万忠不悦的眼神, 在蒋鹿鸣身边落座。 为缩减开支,公司早已搬出了之前的大厦, 环境条件大不如从前。业务部正在汇报, 内容如同这阴雨天,一点也不乐观。 蒋鹿鸣凑近杨逸辛,轻声问:“你之前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 “今天是湉湉生日, 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 “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 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 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 须臾,反手牵住他, “但愿吧。” 从小到大, 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 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就像含着一颗奶糖,甜软诱人的外层融尽,舌尖触到冰冷坚硬的核,巨大的落差,才让人蓦然灵醒。楚湉湉按下那股道不明的委屈失落,低垂的浓睫轻颤,“抱歉。这和感觉无关,我以后……以后会好好配合。” 明明她服了软,顾显胸口那股郁气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盛。 没有感觉冲他撒什么娇?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想挤进顾氏?魅力……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姓杨的小子才有魅力? 61.第 61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尴尬羞窘如汹涌海潮, 楚湉湉恨不得被拍进沙子里。什么唇形什么泪痣, 她什么都没想! 她一把扯过毛巾,蒙头擦拭。抬手间, 玉指上流光闪耀。刚才撑伞时,顾显就注意到了, 盯着那星点光华, 他突然问, “你多大了?”不觉得订婚太早了些吗? “嗯?”楚湉湉察觉他的视线,下意识捂住戒指, 轻轻摩挲。不能让他知道,她接过了父母的旧戒指, 否则他大概更要以为, 她和妈妈是决心要巴上顾云霆了。 忆起他早上的态度, 心跳渐渐重新归位,她垂下眼帘, “二十。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顾显适度表现出惊讶,淡淡道了句, “生日快乐。” 看得出来, 她很宝贝那戒指, 连抚摩都带着深深的眷恋。车内陷入沉默,顾显发动引擎, “我先送你回家。” …… 顶着一双红眼睛回家, 免不了要被妈妈询问。楚湉湉略去顾显的部分, 只说是车子半道抛锚。 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在门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当然,这样最好——等妈妈认清了顾云霆的本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她们就与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 方舒窈担心她湿着衣服会感冒,催她赶紧去换。 看来还没发现鸽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气,乖乖去冲了个澡。一时找不着机会物归原位,她倒在床上,给陶香筠打电话。 “我是该吐槽‘给你五百万让你妈离开我爸’呢,还是该惊叹你脑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鉴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郑重其事,“答应我好吗?”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严肃:“如果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偷你妈的戒指养我,好吗?” 楚湉湉:“……” “其实,我有个绝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兴奋,“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你不知道顾显有多抢手,颜好钱多还单身,圈里圈外,超模名媛,哪个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亏!”俨然忘了之前还要教她骂他个狗血淋头。 “……妙个头啦。”楚湉湉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上回还说宋碧琴跟顾家父子……咳,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鸽子蛋不是假的,她得从别的方面抓到顾云霆的实锤,好让妈妈清醒。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小小的声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认—— “证据就是她在拍我们公司的戏啊!”陶香筠啧道,“你大概不清楚,我们公司也是顾氏控股的,顾显能允许她继续在圈里风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认了传言吗?” ……所以这根本是自由心证。不要说铁锤了,连塑料锤都算不上,却足以粉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难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着唇,默然不语。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来,宋碧琴还打听你来着,估计把你当潜在威胁了。不过导演让我问你,他的新戏,你有没有兴趣去试镜?反正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没事的话,不妨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哦。” “不要了,我又不会演戏。我申请了顾氏的暑期实习,在等面试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叹气,“听说竞争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声:“让我猜猜这个走向——深入敌后,与狼共舞,找到顾总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顾氏,夺回垣耀,这是《公主复仇记》;娇俏实习生,霸道大总裁,办公室茶水间书桌上……这是《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气,“香香,答应我,等你以后当了导演,一定要把剧本交给别人写,好吗?”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点滴答,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盘算着那份代持协议,不知不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灿金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边,几声鸟鸣清脆。楚湉湉缓缓睁开眼睛,片刻的迷蒙过后,陡然坐起。 鸽子蛋! 她侧耳倾听,楼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应该是妈妈在忙家务。机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个空。楚湉湉心头一咯噔,慌忙把包内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拎着包底抖了又抖,直到里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着包带,脸白如纸。 …… 风雨过后的清晨,草木葱郁,空气分外清新。顾显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节奏。 顾云霆勤于锻炼,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体力终究不及年轻时,在后面紧追慢赶,气喘吁吁,“慢……慢点儿,等等你的老父……嘶!”一声痛呼。 顾显脚步骤停,不悦转身,“我说过,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不需要结伴。”长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么了?” 脸色很臭,语气也硬邦邦的,顾云霆却分明听出了几分担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盖。不要紧,咱们接着跑。” “还跑什么?膝关节损伤很难恢复,盲目运动只会加剧伤情。”顾显没好气,“还能走吗?先回家。” “没事没事,”顾云霆摆摆手,觑着儿子的脸色,“小显啊,我发现你从昨晚回来,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上赶着去“路过”那个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碍她叫救援、报警;对他自荐枕席,还能让青梅竹马的恋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哪是什么等待骑士拯救的落难少女? 身为资深演技派,顾云霆对细微表情和语气变化极为敏感。瞟了眼儿子紧绷的下颌线,他心道,你就闷着吧,也不怕闷出内伤来。 进了家门,顾显径直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丢给顾云霆,“先敷着,回头让医生来看看。” 顾云霆被冰得直吸气。 “待会儿陪我去挑件礼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儿……”他斜睨顾显,那口造谣的锅,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气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顾显指尖微微一动。 昨晚他到家停好车,无意间瞥见一个小盒子躺在副驾脚垫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纯明晃晃的实证,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应该摆出来给父亲看看,一个女人拿着订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钱,她对他能有多少真心?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却是——那小哭包发现戒指丢了,会不会又哭成红眼兔子? ……爱哭不哭,关我什么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让浓郁的焦苦赶走脑海里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讨论过婚前协议了吗?” “她提过,我拒绝了。我是认真打算和她共度余生,还没开始就规定好怎么结束收场,多不吉利?”顾云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纪轻轻,不要总这么现实嘛。” 顾显拍掉他的手。 你年纪一把,怎么还这么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点几乎没动过。 方舒窈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昨晚去喊你吃饭,你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饿过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湉湉摇头,咬了口包子,没心情品尝味道,勉强咽了下去。 她把房间翻了个遍,不见鸽子蛋的影子。打了电话给4S店,车里也没有落下东西。难道……是掉在顾显车上了? 方舒窈试探地提起和顾家父子吃饭,本担心女儿会抗拒,却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饭都还没吃完,急什么?”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可她没有顾显的联系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门?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万一他没有呢?那颗石头,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旋即又有问题冒出头来:如果被顾显捡到了,她要怎么解释鸽子蛋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如果他当着妈妈的面还回来怎么办? 她越想越慌,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之下,脱口而出:“那我们先出去吧!”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昨天时间太短,人家还没逛够嘛……” 无论如何,先缠住妈妈,让她离家远一点——那个抽屉现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绝对不能给她打开的机会! 方舒窈被晃得无奈,“依你依你!先把饭吃完,不许剩。” …… 顾显接到许昌的汇报,道母女俩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华楼盘开售传单,还头挨头讨论了一番。 指节轻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头子坚持不考虑婚前协议,那么他别无选择,只能出手。 *** “这条怎么样?湉湉?” 楚湉湉蓦然回神,胡乱点点头,“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着长裙在身前比划,“可是紫色好像有点老气……哇,这么贵!”放回去,继续浏览别的架子。 楚湉湉心头压着块价值连城的鸽子蛋,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焦躁不安,在店里打着转,无意间转到了打折区。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原价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内衣。 罩杯都大得能当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码,还是狂野的豹纹。又翻了翻,从底下抽出配套的内裤——丝质豹纹窄如柳叶,遮不住重点区域,侧边镶着黑色蕾丝,半透半隐。 呃…… 这时,眼角余光中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凑近橱窗,向外望去。 对面的男装店里,年长男人笑容满面,拥抱过前凸后翘的年轻女人。女人拎起一条领带,在他胸前比划。两人距离很近,很亲密。 ——现行!抓到了!!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楚湉湉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快快,拍照……不对!手上东西顺手往胳膊下一夹,她一阵风冲到方舒窈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妈妈!我看见顾……伯伯了,我们快去打个招呼吧!” 虽然戴着副茶色眼镜欲盖弥彰,但她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想染指妈妈的顾云霆! 拯救失足少女,可不是他的工作。用一杯冰水给她醒醒脑子,他自问仁至义尽,对得起已逝的楚凌远了。 他转身走向浴室,丢下一句,“给你三分钟,穿好衣服,出去。”就要带上门。 “……等一等!” 顾显回头,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浴巾摇摇欲坠,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斥道,“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年纪轻轻,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三分钟,穿衣,出去。” 门啪地合上,不一会儿,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杨逸辛半开玩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别的小朋友说,‘逸辛哥哥是我的,我长大了要当逸辛哥哥的新娘子。’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吧……” 楚湉湉这会儿满心凉凉,压根儿没注意杨逸辛都说了什么。明明之前还自我警醒过,不能得罪顾显,结果一个冲动…… 完蛋了!她会不会比宋碧琴凉得更透? “唉哟,妹子,真巧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有几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备,猛然转过头。刺猬头举起花臂,“哎!我可没恶意啊。”他只是塞了点钱,叫车店的人在小美女过来提车时刁难她一下,再给他报个信。 “上回真是对不住,我说了会负责,说话算话!”他拿过账单,冲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不满道,“不是说了都记在我账上吗?” 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刺青张牙舞爪,杨逸辛最看不上这种所谓的“社会人”,眉心深锁着问楚湉湉,“他是谁?”流里流气的,湉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哟,妹子换男人了?”刺猬头这才注意到杨逸辛,摸着下巴打量他。温吞小白脸,远不如上回那个有气势。他笑得痞气,“不如考虑下我呗?” “你放尊重些。”杨逸辛拉下脸,按捺不住疑惑,又看了楚湉湉一眼。还有哪个男人? 到底与他相识多年,这一个眼神的涵义,楚湉湉立时便懂了,一股荒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蓦然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逸辛已经变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照顾她、保护她的温柔大哥哥。他一边跟表姐交往,一边又对她示好,还想对她管东管西。 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位置就在办公区外,两个男人的隐隐对峙,已经引起了不远处维修车间里工人们的注意。两男争一女,永远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几道目光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我看是美女脚踏两条船,玩脱了,这两个男人一碰面……这不,绿光在那里。” “清纯校花款啊,瞧那脸蛋儿,那腰,那腿……这么漂亮,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是哪一辆?” “喏,就那辆奶油色敞篷,车牌号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听车牌号,脸色大变,“你们很闲吗?都给我回去干活!”把人都赶回维修车间,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对娇小的女孩赔笑,“是楚小姐吗?我是维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脸色不太好。她的脚后跟已经痛到麻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陶香筠,她想着要不干脆把车寄存在这里,等手头能周转开再来取,可那个工作人员报出的寄存费高到离谱,话里话外劝她接受刺猬头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恳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主管听完一愣,“不是,您的费用早已结清,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您签个字,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这时,主管的手机响了。只听他一阵“嗯嗯”“她就在这里”“好的好的”“一定办妥”,挂断电话,神色愈发恭敬,“您的车送来时,一切费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们的账务系统出现了一点小故障,未能将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车子全程由我们最有经验的几位高级技工师傅修理保养,并且对一些配件做了更换升级,保证焕然一新。” 刚刚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强调务必招待好这位小姐,人家背后来头不小。背后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难,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总经理听起来压力山大。 主管略带同情地瞥了眼刺猬头和杨逸辛。 杨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涩不明。刺猬头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这哭起来梨花带雨、冷冰冰时别具风情的小美女了。同时他也很好奇——上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楚湉湉开车径直回了学校。 D大学生几乎全都住校,开车上学的人极少。她回到宿舍,脱下鞋子,发现脚后跟已经血肉模糊。她翻出医药箱,清洗上药,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62.第 62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 他更惊喜不已, 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 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 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 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 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 同样的剑眉星目, 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 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 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 然而老爷子不放, 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 他只得放弃。 听说, 他十足的克己自律, 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这下,方舒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湉湉已经成年,有男女交往的自由,前提是,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咬牙,问得更明确了一些,“你怀孕了吗?” 楚湉湉呆了呆,脸倏然涨得通红,“没有!!” 如果那时候真的被怎么样了,她现在的肚子该有、该有那个假肚子那么大了吧! 方舒窈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转念一想,怒火丛生—— 顾云霆居然造谣中伤她的宝贝乖乖!什么居心! …… 楚湉湉心里装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摸摸脸颊,满是泪痕。 梦里还是小时候,爸爸把她举在宽厚的肩膀上,在庭院里奔跑,逗得她尖叫大笑;他给她绑了个秋千,推着她越荡越高,高得仿佛能飞到月亮上;他教她怎么侍弄花草,趁她不备,把水珠弹到她脸上,引来一场大战…… 窗外鸟鸣婉转清脆,微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送来清新的花香。 屋里很静,楚湉湉下了楼,在老位置找到园艺工具,提着小桶出了门。楚凌远热爱花草,庭院中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她蹲下身,开始一株株的松土,浇水,修剪。 日光渐盛,蒸腾起丝丝暑气。她用手背随意一抹额角沁出的细汗,继续忙碌。 骤然间,面前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楚湉湉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神降世一般。光线刺眼,她眯起眼眸,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旋即目露警惕。 顾显微微失神。 晨跑经过这里,远远望见一排木槿花开得浓烈烂漫,少女沐浴在晨曦的金纱中,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神情认真又专注。 她清减了不少,长发也剪至及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仰脸时露出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里清晰地满映着他的影子,鼻尖上细汗晶莹,白皙通透的脸颊泛着红,看起来娇嫩得不可思议。 绿野,繁花,阳光,少女。这画面沾染着丝丝馨香,恬静明媚得犹如雷诺阿的油画,更比油画生动鲜活。 顾显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上她的脸。 楚湉湉愣住。 肌肤的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更温暖,顾显回过神来,手一僵。很快,指腹在她面颊上抹了一下,镇定自若收回手。 “有灰。” 低气压酝酿多日,眼看濒临电闪雷鸣的边缘,然后一通电话,很快便万里晴空。觑着上司唇角那抹化不开的笑意,李助理不禁感慨,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果然很有两把刷子。 楚湉湉挂了电话,捧住脸颊,试图让不正常的热度降下去。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汲着拖鞋,一瘸一拐下了楼,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笑得又甜又乖巧,“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有一瞬的心虚,旋即点点头,“妈妈很好,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楚凌远还在世,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63.第 63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湉湉!你……?!”杨逸辛怎么也想不到,向来乖巧听话的楚湉湉, 会和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 对顾显投怀送抱。一时间,失望难当。 “啊?什么顾总?”楚湉湉歪头看着蒋鹿鸣,眸中满是不解,“……什么色|诱?表姐,你在说什么?” 那晚的事情, 她仔细回忆分析过, 顾显没有趁人之危,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 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 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 瓷白肌肤上, 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 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 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她面露讶异, “可是, 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 伴着一声脆响, 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嗡——嗡——” 手机兀地振动起来,楚湉湉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接起,“妈妈!” 母女聊着,陶香筠扫了眼手表,正要提醒楚湉湉时间,却听她失声惊呼,“——什么?订婚?!” 陶香筠唬了一跳,眼看着好友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樱唇轻颤着,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怎么了,这是? 见她不接,他抖了抖毛巾,“新的,没人用过。” “……”尴尬羞窘如汹涌海潮,楚湉湉恨不得被拍进沙子里。什么唇形什么泪痣,她什么都没想! 她一把扯过毛巾,蒙头擦拭。抬手间,玉指上流光闪耀。刚才撑伞时,顾显就注意到了,盯着那星点光华,他突然问,“你多大了?”不觉得订婚太早了些吗? “嗯?”楚湉湉察觉他的视线,下意识捂住戒指,轻轻摩挲。不能让他知道,她接过了父母的旧戒指,否则他大概更要以为,她和妈妈是决心要巴上顾云霆了。 忆起他早上的态度,心跳渐渐重新归位,她垂下眼帘,“二十。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顾显适度表现出惊讶,淡淡道了句,“生日快乐。” 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戒指,连抚摩都带着深深的眷恋。车内陷入沉默,顾显发动引擎,“我先送你回家。” …… 顶着一双红眼睛回家,免不了要被妈妈询问。楚湉湉略去顾显的部分,只说是车子半道抛锚。 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在门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当然,这样最好——等妈妈认清了顾云霆的本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她们就与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 方舒窈担心她湿着衣服会感冒,催她赶紧去换。 看来还没发现鸽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气,乖乖去冲了个澡。一时找不着机会物归原位,她倒在床上,给陶香筠打电话。 “我是该吐槽‘给你五百万让你妈离开我爸’呢,还是该惊叹你脑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鉴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郑重其事,“答应我好吗?”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严肃:“如果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偷你妈的戒指养我,好吗?” 楚湉湉:“……” “其实,我有个绝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兴奋,“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你不知道顾显有多抢手,颜好钱多还单身,圈里圈外,超模名媛,哪个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亏!”俨然忘了之前还要教她骂他个狗血淋头。 “……妙个头啦。”楚湉湉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上回还说宋碧琴跟顾家父子……咳,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鸽子蛋不是假的,她得从别的方面抓到顾云霆的实锤,好让妈妈清醒。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小小的声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认—— “证据就是她在拍我们公司的戏啊!”陶香筠啧道,“你大概不清楚,我们公司也是顾氏控股的,顾显能允许她继续在圈里风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认了传言吗?” ……所以这根本是自由心证。不要说铁锤了,连塑料锤都算不上,却足以粉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难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着唇,默然不语。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来,宋碧琴还打听你来着,估计把你当潜在威胁了。不过导演让我问你,他的新戏,你有没有兴趣去试镜?反正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没事的话,不妨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哦。” “不要了,我又不会演戏。我申请了顾氏的暑期实习,在等面试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叹气,“听说竞争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声:“让我猜猜这个走向——深入敌后,与狼共舞,找到顾总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顾氏,夺回垣耀,这是《公主复仇记》;娇俏实习生,霸道大总裁,办公室茶水间书桌上……这是《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气,“香香,答应我,等你以后当了导演,一定要把剧本交给别人写,好吗?”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点滴答,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盘算着那份代持协议,不知不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灿金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边,几声鸟鸣清脆。楚湉湉缓缓睁开眼睛,片刻的迷蒙过后,陡然坐起。 鸽子蛋! 她侧耳倾听,楼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应该是妈妈在忙家务。机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个空。楚湉湉心头一咯噔,慌忙把包内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拎着包底抖了又抖,直到里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着包带,脸白如纸。 …… 风雨过后的清晨,草木葱郁,空气分外清新。顾显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节奏。 顾云霆勤于锻炼,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体力终究不及年轻时,在后面紧追慢赶,气喘吁吁,“慢……慢点儿,等等你的老父……嘶!”一声痛呼。 顾显脚步骤停,不悦转身,“我说过,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不需要结伴。”长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么了?” 脸色很臭,语气也硬邦邦的,顾云霆却分明听出了几分担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盖。不要紧,咱们接着跑。” “还跑什么?膝关节损伤很难恢复,盲目运动只会加剧伤情。”顾显没好气,“还能走吗?先回家。” “没事没事,”顾云霆摆摆手,觑着儿子的脸色,“小显啊,我发现你从昨晚回来,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上赶着去“路过”那个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碍她叫救援、报警;对他自荐枕席,还能让青梅竹马的恋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哪是什么等待骑士拯救的落难少女? 身为资深演技派,顾云霆对细微表情和语气变化极为敏感。瞟了眼儿子紧绷的下颌线,他心道,你就闷着吧,也不怕闷出内伤来。 进了家门,顾显径直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丢给顾云霆,“先敷着,回头让医生来看看。” 顾云霆被冰得直吸气。 “待会儿陪我去挑件礼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儿……”他斜睨顾显,那口造谣的锅,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气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顾显指尖微微一动。 昨晚他到家停好车,无意间瞥见一个小盒子躺在副驾脚垫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纯明晃晃的实证,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应该摆出来给父亲看看,一个女人拿着订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钱,她对他能有多少真心?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却是——那小哭包发现戒指丢了,会不会又哭成红眼兔子? ……爱哭不哭,关我什么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让浓郁的焦苦赶走脑海里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讨论过婚前协议了吗?” “她提过,我拒绝了。我是认真打算和她共度余生,还没开始就规定好怎么结束收场,多不吉利?”顾云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纪轻轻,不要总这么现实嘛。” 顾显拍掉他的手。 你年纪一把,怎么还这么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点几乎没动过。 方舒窈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昨晚去喊你吃饭,你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饿过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湉湉摇头,咬了口包子,没心情品尝味道,勉强咽了下去。 她把房间翻了个遍,不见鸽子蛋的影子。打了电话给4S店,车里也没有落下东西。难道……是掉在顾显车上了? 方舒窈试探地提起和顾家父子吃饭,本担心女儿会抗拒,却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饭都还没吃完,急什么?”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可她没有顾显的联系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门?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万一他没有呢?那颗石头,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旋即又有问题冒出头来:如果被顾显捡到了,她要怎么解释鸽子蛋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如果他当着妈妈的面还回来怎么办? 她越想越慌,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之下,脱口而出:“那我们先出去吧!”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昨天时间太短,人家还没逛够嘛……” 无论如何,先缠住妈妈,让她离家远一点——那个抽屉现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绝对不能给她打开的机会! 方舒窈被晃得无奈,“依你依你!先把饭吃完,不许剩。” …… 顾显接到许昌的汇报,道母女俩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华楼盘开售传单,还头挨头讨论了一番。 指节轻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头子坚持不考虑婚前协议,那么他别无选择,只能出手。 *** “这条怎么样?湉湉?” 楚湉湉蓦然回神,胡乱点点头,“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着长裙在身前比划,“可是紫色好像有点老气……哇,这么贵!”放回去,继续浏览别的架子。 楚湉湉心头压着块价值连城的鸽子蛋,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焦躁不安,在店里打着转,无意间转到了打折区。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原价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内衣。 罩杯都大得能当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码,还是狂野的豹纹。又翻了翻,从底下抽出配套的内裤——丝质豹纹窄如柳叶,遮不住重点区域,侧边镶着黑色蕾丝,半透半隐。 呃…… 这时,眼角余光中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凑近橱窗,向外望去。 对面的男装店里,年长男人笑容满面,拥抱过前凸后翘的年轻女人。女人拎起一条领带,在他胸前比划。两人距离很近,很亲密。 ——现行!抓到了!!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楚湉湉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快快,拍照……不对!手上东西顺手往胳膊下一夹,她一阵风冲到方舒窈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妈妈!我看见顾……伯伯了,我们快去打个招呼吧!” 虽然戴着副茶色眼镜欲盖弥彰,但她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想染指妈妈的顾云霆! 她鼻子一酸,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进了电梯,直达顶层,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64.第 64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Chapter 15- 低气压酝酿多日,眼看濒临电闪雷鸣的边缘,然后一通电话,很快便万里晴空。觑着上司唇角那抹化不开的笑意,李助理不禁感慨, 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 果然很有两把刷子。 楚湉湉挂了电话, 捧住脸颊, 试图让不正常的热度降下去。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 汲着拖鞋, 一瘸一拐下了楼, 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 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 “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 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 “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 笑得又甜又乖巧, “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 有一瞬的心虚, 旋即点点头, “妈妈很好,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楚凌远还在世,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面试结束,楚湉湉后背都是汗,忐忑得有点精神恍惚。休息区的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有的估摸着面试难度,顿感压力山大,有的暗自得意,认定这个对手不足为惧。 “顾氏也是你能进的地方?绿茶婊。” 擦肩而过,楚湉湉猛然回头,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那个女生的背影进了面试室,她才终于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俞天娇? 气愤冲淡了忐忑,又不能冲进去跟她理论,更是令人憋屈。 憋屈使人发愤图强,楚湉湉沉着脸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最后一份期末论文写完,提交给了教授。 全神专注起来,时光过得飞快,她伸展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发现天已擦黑。一看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妈妈,另一通来自顾显。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校门口,出来。】 妈妈的手机占线,楚湉湉跑到校门口,正四处张望,又有短信进来: 【斜对面,黑色宾利】 楚湉湉若无其事过了马路,在宾利前自然缓下脚步,隐晦地环顾四周,然后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又趴在窗上警惕观望。 “……”顾显看着她,“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楚湉湉一窘:“协议上不是规定,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怕被人看到了,万一暴露,肯定会天天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还怎么上学?” 取车时也不忘约上青梅竹马,堂而皇之出双入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知道惦记起协议了? 质问的话,反倒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他当然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顾云霆没事乱结婚的问题,按协议办事自然最好。 顾显冷了脸,“很好。既然说到协议,不妨谈谈那晚的事情吧。为了把我们的关系表现得可信,那样的接触,以后也许还会有,你不自然的表现,逃不过我父亲的眼睛——别忘了,演戏,他是专业的。” 隔了这么些天再见到他,楚湉湉心中原本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然而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一股热意冲上她脑间:“没有感觉,要我怎么自然?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魅力?” 顾显黑眸眯起,紧盯着她,眼神阴沉得可怕,“——没有感觉?” “有点事情。”杨逸辛含糊其辞。 “哦?”蒋鹿鸣眸光闪动,“今天是湉湉生日,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怎么帮她庆祝呢。”她叹气,“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都怪我关心则乱,当面说破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也难怪她……” 杨逸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是今天吗?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拍拍她的手,违心道,“你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的。” 蒋鹿鸣审视着他的表情,须臾,反手牵住他,“但愿吧。” 从小到大,杨逸辛都更关照楚湉湉,伯伯阿姨们都捧着她,自己这个表姐也得讨好着她。谁让她会投胎,有个有本事又娇宠女儿的爹,而自己一家全得仰仗他鼻息呢? 可惜,短命爹已经没了。现在,她蒋鹿鸣才是总裁的女儿。 “对了,”她问,“暑假快到了吧?你要不要问问湉湉,想不想来垣耀实习?” 杨逸辛为难:“可我早跟她没联系了。” 蒋鹿鸣对这个回答满意,笑道,“那回头我问问她。” 那一耳光,迟早要她加倍还回来! …… 雷声轰鸣,顾显长指轻叩着方向盘,雨声节奏密集的哗响让人心烦。她早上还往他身上丢毛毛虫……何必管她? 她拿钻戒去估值,显然是出自她母亲的授意。与楚凌远在世时相比,这对母女现在的生活可谓贫困,她们要么是想卖了那枚戒指,要么是以它的价格为参考,估量能从老头子手里榨到多少钱。 母女搭档,让人抓不到方女士的把柄。很聪明。 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微风拂过,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被他指尖抚过的脸颊却阵阵发热。楚湉湉下意识抬手去擦脸。只是她手上沾了灰,这下子,白皙小脸上真的添了几道灰印,花脸猫一样。 顾显唇角微勾,背在身后的指尖捻了捻,仿佛仍留存着那丝滑腻温软。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65.第 65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Chapter 1- 天空灰蒙蒙的,整个城市笼罩着一层晦暗的雾幕,又阴又冷。 寒风像无数小刀子一样, 把脸颊刮得生疼。楚湉湉呼出一口白气, 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 冰冷的玻璃外墙倒映着昏沉的天色,顶上“垣耀科技”四个大字标牌, 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鼻子一酸,咬唇强忍住泪意,推开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近一年间,高层动荡,公司历经数轮大裁员,早不复之前的繁荣盛景。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雇员,也难掩人心惶惶。 楚湉湉在前台同情的眼神中, 进了电梯, 直达顶层, 走向房门虚掩的总裁办公室。 “……康顺基金的债权马上就要到期……” “……估值才两亿多,不知道顾氏……” “得想办法……湉湉,你怎么来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楚湉湉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办公桌后, 曾经属于她父亲楚凌远的位置, 如今由姑姑楚凌莲坐着。不会再有人一看见她就笑开了花, 无论面前公务再繁忙, 也会起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视线触及那张皮椅,楚湉湉又重新聚起勇气,上前两步。 “姑姑,我听说,你要拍卖股权?” 楚凌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姑姑要拍卖股权,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 “是啊,湉湉,”一旁的杨万忠和蔼道,“远哥去得太突然,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们都在努力支撑下去。你是小孩子,不懂得经营,你姑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嫂子和你。” 是啊,支撑下去。 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曾经估值四十亿的垣耀科技,支撑到了两亿多,不得不变卖资产偿还债务。 “可是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失去垣耀了啊……”楚湉湉哽咽。 两年前,楚凌远突发心肌梗塞,猝然辞世。作为垣耀科技的灵魂人物,他的离世,不仅让至亲悲痛欲绝,也让这个一度势不可挡的公司,前途变得晦暗莫测。 董事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遗孀,楚湉湉的母亲头上。然而清点股权,却发现楚凌远所持股份并不多,股权的大头握在妹妹楚凌莲手中。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控制人自然成了楚凌莲,加之杨万忠也站在了那一边…… 再后来,董事长也理所当然易了主。垣耀的命运,楚湉湉母女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连知情权都欠奉。 “杨伯伯,你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你比谁都清楚爸爸对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眼中带着恳求,看向在座的其他高管,却被他们避开了视线。就连杨伯伯的儿子,与她自小相识的杨逸辛,也低垂着眼帘,不与她对视。 楚湉湉的心,沉到了谷底。 高层还有别的要事商议,楚湉湉很快被助理送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她心下茫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湉湉!” 楚湉湉回过神来,循声回头,“……表姐?” 追上来的是楚凌莲的女儿,大她四岁的表姐蒋鹿鸣。 “还好赶上了!刚才我在隔壁,听助理说你刚走。我妈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的状况……唉。” 蒋鹿鸣抬手,抹去楚湉湉长睫上的泪珠,仔细端详她。 十九岁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甜美青春的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小鹿般澄澈的大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红红的眼眶,更显我见犹怜。 干净的少女,是那个姓赵的喜欢的类型。 主意拿定,蒋鹿鸣眸光闪了闪,“明天的拍卖,顾氏有意出手,只是……” 楚湉湉想起,刚才的确听到姑姑他们提到顾氏。 顾氏集团的名号,无人不知。医药、地产、矿业、传媒、高科技、时尚……顾氏帝国的投资版图在全球不断扩张,轻轻一动,各个行业都要抖三抖。 原来是顾氏想要收购垣耀…… 她急于知道详情,正要追问,只见蒋鹿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今晚八点,你来丽兹酒店5108套房,到时再说。” …… 夜幕沉沉。 顾显阴沉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丽兹酒店。 不省心的臭老头子!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处理父亲顾云霆的离婚事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个月前突然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嫩模,被八卦媒体津津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突然宣布离婚,再次占据娱乐头条…… 没错,是娱乐头条。 他的父亲,年轻时放着企业少董不做,丢掉顾姓,以“云霆”为艺名混进了演艺圈。祖父震怒,切断了所有支持,要他赶紧滚回家继承家业,结果他硬是从跑龙套,一路打拼至斩获了几个影帝头衔。顾老爷子彻底放弃儿子,转而培养起了孙子。 头顶富三代星二代的光环,显赫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强势果决的手腕,顾显样样不缺。素来各色女人的投怀送抱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饶是如此,这位狮子大开口的“前继母”,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暗示举动,顾显满心嫌恶,只想赶紧回房冲个澡,把那蜘蛛丝一样黏腻恶心的目光都冲掉。 酒店前台磨磨蹭蹭,红着脸偷眼打量面前的极品帅哥。不苟言笑高冷范十足,黑色长大衣挺括有型,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强大的禁欲气息,令人想入非…… 啊! 寒潭般的黑眸只轻轻一瞥,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冰渣,前台打了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办好入住,递出房卡,“祝您……” “愉快”还没出口,顾显已然转身,大衣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背影也好帅好有气势啊……”前台痴痴捧心。 关上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显捏了捏鼻梁,对这种目光厌烦极了。 发小偶尔会打趣他,年近三十,身边没女人,不是不行就是gay。 顾显嗤之以鼻。他的能力和取向自然都没有问题,他只是…… 他只是,厌恶那些轻浮虚荣的女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51层。顾显刷开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 老头子离婚是突发状况,他临时决定回国,顺便把垣耀科技的收购案接了过来。 两年多前,他曾和楚凌远打过一些交道,双方就顾氏对垣耀科技的战略投资基本达成了共识。可惜还没待落实,楚凌远就猝然去世了。他在惋惜的同时,仍然认可垣耀的投资价值,奈何接手的楚凌莲过于短视,被寻求高额套现退出的康顺基金牵着鼻子走,要求顾氏对垣耀本就相当乐观的估值再加一成。 最终没有谈拢。 而这短短两年间,如同顾显的预料,垣耀管理混乱,技术骨干纷纷出走,市值一缩再缩,曾经的辉煌风流云散。 可惜了。 不过,正好抄底,明天—— 顾显的脚步猛然顿住,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思绪也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卧室中心的大床。 床头灯昏黄暧昧,光影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光裸肌肤如凝脂似暖玉,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层峦起起伏伏。青丝如瀑散落了满枕,粉颊泛着桃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邀人采撷。 诱人春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定力过人如顾显,也不免燥意上涌。 然而顾显毕竟是顾显。一瞬的失态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这他妈是楚凌远的女儿! 当初会面时,楚凌远曾自豪地秀过爱女的照片,不住夸赞女儿是如何乖巧可人。顾显还记得,照片上的校服小姑娘粉妆玉琢,笑容甜美,无怪楚凌远忧心忡忡,生怕哪家的混小子带坏女儿,酒意上头时,更恶狠狠放话,谁敢打他乖女的主意,必须三条腿都打折。 他若是泉下有知,爱女如此自甘堕落,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显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收购案而来。在垣耀科技断崖式下滑的状况下,能够接盘的,只有顾氏。可以说,那间公司的未来,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套房的暖气像是失了控,燥热得不像话。凝滞的静谧中,只闻两道呼吸声交错。 顾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浴室,抽出一条大号浴巾,又接了杯凉水,想了想,打开冰桶。冰块哗啦啦入水,杯壁上迅速凝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床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人心神飘荡。顾显咬牙,一抖浴巾,盖在女孩身上。 她眼皮微动,浓黑长睫轻颤,让他充分怀疑,她是在装睡。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以身体为诱饵,静静地只等猎物上钩。 只可惜,他不是他父亲,不会掉入这种低级的美人陷阱。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顾显端起水杯,对着那张懵懂睡脸,兜头一泼—— “……啊!” 楚湉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冰水寒凉刺骨,淌过发烫的面颊,沿着发梢不住地滴下。寒意窜入脊背,浸入毛孔,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更让她惊恐又混乱。 从垣耀出来后,她上网搜索顾氏相关……晚上如约见到表姐……表姐泡了茶,说顾氏要压价……然后……很困……热…… 身体仿佛被火与冰的两个世界撕扯,楚湉湉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盖着一条浴巾。 对了……顾氏…… “——顾、顾显?” 女孩儿湿漉漉的,淋了雨的小猫一样,连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心头像是被她扑扇的卷翘睫毛划过,顾显按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看吧,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楚湉湉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亲人失望,还是该对这个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愤怒。 浏览媒体报道时,她还对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钦慕不已,几乎要加入那些梦想成为顾太太的怀春少女。此刻,他衬衫领口敞开,发丝微乱的样子,大概也足以引无数女人疯狂。 然而光鲜漂亮的皮囊下面,真实却这样不堪…… 乖乖女如她,翻遍脑海,也找不出几句骂人的狠话。颤抖着嘴唇,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 “……卑鄙。” 顾显怔住了。 什么? 她叫他……baby? 微风拂过,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被他指尖抚过的脸颊却阵阵发热。楚湉湉下意识抬手去擦脸。只是她手上沾了灰,这下子,白皙小脸上真的添了几道灰印,花脸猫一样。 顾显唇角微勾,背在身后的指尖捻了捻,仿佛仍留存着那丝滑腻温软。 他立她蹲,海拔的差距,视线一不小心,就瞟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打废的部位。楚湉湉慌忙站起身。 然而蹲得太久,腿麻了,又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正好被顾显接了个满怀。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先前的魔法。顾显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转冷。 来了。教科书式的投怀送抱。 女孩身体柔若无骨,无处不是软绵绵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比花香更多了一丝清甜。腰肢如杨柳般纤软,不盈一握…… 等等,不盈一握?! 短暂的晕眩过后,楚湉湉意识到自己紧贴在顾显胸膛上,腰身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忙不迭地挣开,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更警惕地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顾显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出席董事会议,面对商界最善操弄人心的老狐狸们,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早已练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再震惊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肚子,面上也丝毫不显。 “楚小姐,关于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又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等一下——” 楚湉湉打断他,打量他一身运动装,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有路过偶遇?未免太巧了吧。 顾显抬了抬下巴,示意斜坡尽头的一幢房子,“我父亲住在这里。” 楚湉湉望向那座比她家起码大两倍的豪宅。高高的地势,不算太远的距离,可以将她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就知道!”她瞪向顾显,“你监视我家?!”细思恐极,“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架着望远镜,偷窥我妈妈?”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变态”二字,饶是顾显,也愣了一下,“……嗯?” 他不打算让话题被她牵着走,直接道,“我不知道什么望远镜。我来,是给你们一个开价的机会——只要你母亲现在抽身离开,终止这场闹剧。” 楚湉湉杏眸圆瞠,红唇微张。 顾显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的软化。 “我父亲的名气,地位,银幕上的形象,让他就像一块肥肉,免不了吸引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偏偏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又轻信,所以,”他放柔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拿着钱,让你母亲出去散几个月的心,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66.第 66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那晚的事情, 她仔细回忆分析过, 顾显没有趁人之危, 不像是和蒋鹿鸣一伙的。她不敢再以任何善意揣测这个表姐,虽然没有证据能指控她,但她至少可以躲开她的污水。 她抚过手背, 瓷白肌肤上,淤青的针孔触目惊心。杨逸辛心脏一缩,“你生病了?” 怪不得小脸惨白……他怀疑地看向蒋鹿鸣。湉湉那么乖又生着病,怎么可能去勾引顾显? 蒋鹿鸣心念急转。所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没遇到顾总?那倒是再好不过——错过赵经理已经够可惜了, 要是再让她搭上了顾总, 架梯子的自己岂不要怄死! 心中暗喜, 她面露讶异, “可是, 你那天明明……” “啪!” 楚湉湉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 伴着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蒋鹿鸣的脸颊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鹿鸣被打得脸偏到一侧,耳中嗡嗡直响, 完全反应不过来。杨逸辛更是目瞪口呆。 “——闭嘴贱婢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老碧莲吃屎去吧满口谎言的臭碧池!” 不带停顿地一气吼完, 趁着两人还在呆滞中, 楚湉湉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 转过街角,她靠在墙上拼命喘气,盯着自己红通通热辣辣的手心,一双眸子亮得出奇。 “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那句话,用上了吗?”接起电话,陶香筠急吼吼地问。 楚湉湉猛点头,半晌才意识到她看不到,“嗯!骂完就跑真刺激!我还抽她了!” 陶香筠为她骄傲:“干得漂亮!回头再教你几句,下回见到姓顾的,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姓顾的……可能已经被我打废了啊。 楚湉湉气弱:“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会跟那种大人物再有交集啊。” 陶香筠“切”了一声,突然道,“我想不通,楚伯伯一手做起来的公司,为什么大部分股权在你姑姑名下?” 楚湉湉默了默,“我也不明白……但是律师看过文件,股权就是那样分配的。” 楚凌远正值壮年,去得那样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没有遗嘱,没有时间交代后事,就算疑惑重重,她们也只能接受。 她更不明白,爸爸把姑姑姑父都安排在公司管理层,她有的东西,也会给蒋鹿鸣准备一份。蒋鹿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还有杨逸辛…… 没有了爸爸,一切都变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明是潜力无限的科技企业的千金,照垣耀当初发展的势头,很快就能上市,市值达到几百上千亿都有可能。然而旦夕祸福……易地而处,陶香筠自问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楚湉湉仰头,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阳光仍然穿透乌云,给乌云镶上一抹金边。 “当然是做爸爸希望我做的事。” “那是……?” “好好生活,照顾妈妈。” *** 时光荏苒,匆匆半年。 初夏的日内瓦湖,天水一色,蓝得醉人。湖水的气息沁人心脾,天鹅悠闲游弋,漾起粼粼波光,揉碎了远山白云的倒影。 落地窗中,映着顾显颀长挺拔的背影。气定神闲中,自然透着股成熟内敛的上位者气度,激光笔在投影大屏幕上勾勒,“……顾氏持续领先道指7到10个百分点,投资回报率亦稳中有升……” 长会议桌上,皆是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人物,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出头来,“顾总,您父亲的律师来电,说有急事。” 顾显剑眉蹙起,冲与会者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他又要干什么?” 顾云霆的老友兼律师王晋打电话来,通常没好事。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结个婚而已。” “……” 顾显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头子一样,养养花遛遛鸟,没事催我结婚给他生孙子?” 王晋哈哈笑:“催你有用?好了,知会过你,我要愉快地度假去了!” 挂了电话,顾显叫来助理。 “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准备飞机,回D城。另外给我查——那女人的家庭关系,过往历史,我要全部资料。” 李助理应是,又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调查部刚才送过来的。” 顾显随手一翻,神色冷凝了起来。 熟知老板脾气的李助理,立刻把调查部负责人叫了过来。谁引来的炮火,谁自己挡,他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点蜡。 “半年前完成的收购,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顾显将文件扔在桌上,“你们是吃核废料长大的吗?一群废物!” 垣耀的股权结构,明显不合理,他怀疑有代持股权的可能,着重吩咐过要仔细调查。当时他们怎么汇报的? “楚女士一直坚决否认,我们也没找到代持协议,直到最近……”顶着老板威压十足的目光,调查部负责人如芒在背,声音越来越低,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下不为例。” 挥退如蒙大赦的下属,顾显拿起这份楚凌远、楚凌莲兄妹间的股权代持协议,送向碎纸机的刀口。 收购早已完成,顾氏集团作为不知情的第三方,接手了由楚凌莲代持的楚凌远的股份,在法律上是有效的。然而,若是楚凌远的遗属向楚凌莲追索这部分股权,哪怕顾氏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也难免要被拖入纠纷之中。 资本逐利,任何损失的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里。这是祖父的教诲,是顾显历来坚持的铁律。 一张湿漉漉的白皙小脸蓦然闯入脑海,湿润眼眸中透着仓皇,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显的手一顿,磨了磨牙。 ……下完毒手,跑得也比兔子还快! 他把出价又压低了半成,交易完成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垣耀科技的标牌给拆了,以作警告。而楚凌远的乖女儿,别说赔罪求饶了,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可见为父亲的心血竭力争取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又是一个妄图以美色交换名利的拜金女。 …… D城。 车停在路边,楚湉湉被从后座拖了出来,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的小甜甜!你可千万不要临阵脱逃啊——” 陶香筠几乎是架着她往里走,“只是给宋碧琴当一下‘孕替’,so easy!天气太热,她嫌捂汗,不肯绑假肚子,可替身演员临时掉链子,联系不上,可怜我一个小助导要背锅……你就帮帮忙吧!” 时间紧急,她在车上已经把她准备妥当。楚湉湉努力跟上步伐,边听她絮叨,“宋碧琴倒是好命,野模出身,跟顾云霆离婚分了大笔资产,还能顶着前妻身份,各种耍大牌。啧,真以为嫁过影帝就是影后了啊!”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有小道传说,她跟顾影帝的儿子,也有些不可言说……” “……”脑中兀然闯入八块坚实的腹肌,深嵌的人鱼线,以及下面……楚湉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画面晃散。吭哧半晌,“……贵圈真乱。”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里,顾显死死地盯着窗外。 确切讲,是盯着那道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娇小身影。 “……顾总?”司机小心翼翼,“这里不方便久停……” 顾显收回视线,“走吧。” 黑色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昧。膝头上摊开的资料中,一个极有韵致的美妇笑得温柔,成熟风韵中犹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也难怪能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的人生轨迹很简单——大学毕业就嫁给楚凌远,做了家庭主妇,随着垣耀科技的水涨船高,进入上层圈子,又因着楚凌远的去世,风光不再。 女儿诱惑他未果,接着不久,母亲就借着应聘私厨的机会,钓上了他的蠢父亲。 …… 虽是第一次到片场,不过替身戏份简单机械,楚湉湉的领悟力又不错,说戏不用第二遍。一场戏往往要反复要拍上十几回,她绑着沉甸甸的硅胶肚子,也一声都没喊累。 宋碧琴众星拱月,姗姗来迟。闲闲旁观了会儿,察觉到导演眼中的欣赏,她的目光在楚湉湉青春饱满的脸蛋上打了个转,冲她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楚湉湉指着自己,“我吗?” 正值两场戏的间隙,倒水不过举手之劳,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宋碧琴触到杯子,脸色就是一变,“怎么是冷水?不知道我胃不好,沾不得凉的吗?”陡然松手。 杯子下坠,水花泼溅的方向,正正冲着楚湉湉。旁边有工作人员看不过眼,欲要发声,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顾云霆息影已久,但影响力犹存,即便宋碧琴跟他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据说她和顾总……总之,得罪不起啊。 这时,导演走了过来,“楚湉湉,准备一下,下一场戏——这是怎么搞的?” 水沿着腿滴答下淌,楚湉湉扯了扯湿透的裙摆,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宋小姐凉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导演嘴角抽搐,瞥了眼她身上的狼狈,摆摆手,“好了,碧琴自有助理照顾,凉不了。你先去换衣服。” 这是不让继续为难她了。宋碧琴银牙紧咬。 楚湉湉进了洗手间,拿纸巾擦拭身上的水。不一会儿,陶香筠冲了进来。 “宋碧池欺负你了?对不起啊湉湉,我刚不在……”她一跺脚,“靠,我找她去!” “哎……”楚湉湉赶紧拉住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扁嘴嘟哝,“就会泼水,果然一丘之貉。” 陶香筠愧疚又心酸,又不解,“谁?” 67.第 67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除了母亲, 顾显还从来没被哪个女人这样软声唤过“baby”。 对上那双被水浸润过的湿亮眼眸, 喉结不自觉地一滚, 他赶紧强迫自己收敛心神。 拯救失足少女,可不是他的工作。用一杯冰水给她醒醒脑子,他自问仁至义尽, 对得起已逝的楚凌远了。 他转身走向浴室, 丢下一句, “给你三分钟,穿好衣服, 出去。”就要带上门。 “……等一等!” 顾显回头, 见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浴巾摇摇欲坠,露出肩头大片雪肤。他忙别开视线,斥道, “楚小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 年纪轻轻, 少走歪路。” “可是……拍卖……” 虽然还没完全理清楚状况, 眼下压在楚湉湉心上的头等大事, 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公司。顾氏的决策者近在咫尺,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有一……啊嚏!一个提议……” “我只重复一遍, 三分钟, 穿衣,出去。” 门啪地合上,不一会儿,淋浴喷洒的水声哗啦响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连打几个喷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战——是离开,还是等他出来? 爸爸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以后。 可是,明天的拍卖…… 顾显将濡湿的额发向后随意一捋,阖着眼眸,任水流冲刷着身体。 管理偌大的顾氏,事务再繁杂,他也游刃有余。然而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轻易便让他满腔烦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头子,明显只是求财求名。顾云霆是傻子么,还会落入这种陷阱?还勒令他不许报复…… 他呼出一口浊气,关上淋浴,扯过浴巾,往腰间随意一围。 “你怎么……”一打开门,刚平复下去的燥意又上来了。 楚湉湉起身,“顾总,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关于垣耀……你!你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腿弯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坐。 男人精壮的躯体,占据了全部视线。坚实的腹肌块垒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过窄腰两侧倒V的深沟,没入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围而来,楚湉湉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深处被冰水浇退的那股热流,仿佛又蠢蠢欲动。 顾显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这女孩显然深谙如何引诱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却故意凌乱不整,湿发披散着,漾满红晕的小脸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青涩得浑然天成,风雨蹂|躏过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动物,让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护她,怜惜她。 个中老手。 顾显眸色转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会里,有你的位置吗?谈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吗?” 楚湉湉脸一白,“我……” “还是说,”指腹抚过她嫣红的唇,顾显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想凭……”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楚湉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气,“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这就开始攀诬他了? “楚小姐,”顾显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睡了你,就会任你左右吗?” 她耳侧的肌肤遍染绯色,身体不住轻颤,顾显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尝尝那颗鲜红欲滴的小巧耳珠。 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然而听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这个人承认了,他把自己给……给…… “你……你无耻!”她胡乱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脸!” 顾显不防备之下,被靠枕砸了个结实,也火了。 这样就恼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夺,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间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间那个雄伟的东西,在眼前晃荡。楚湉湉尖叫着,举起靠枕,狠狠抽了过去。 顾显弓着腰,连连后退,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法动弹。余光瞥见她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 待到他终于缓过气来,肇事者已然逃离现场,芳踪无觅了。 …… 楚湉湉冲出酒店,几缕还没干透的发丝,瞬间结了冰。在寒风中冻到四肢麻木,快要化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去医院。” 在妇科做完检查,夜已深。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吓得够呛,连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湉湉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而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更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混乱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亲感情很深,公司要被卖,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体贴地没再追问。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着天花板,一个认知才渐渐浮出水面—— 她把顾显给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坏了。 爸爸公司的命运,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声音很吵,体内像是有火在烧,烧得骨头一阵阵发疼。间或又仿佛是骨髓结了冰,冷得她不住颤抖。 “湉湉?天,你发烧了!好烫……” “来,把这个吃下去……” 头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飘在云端,不知道飘了多久,她挣扎着,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床边,陶香筠捏着体温计,眉头紧皱,“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几点了?”她蓦地坐了起来,“拍卖……”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经……结束了。” 名为拍卖,其实竞拍者只有顾氏一家而已。仅仅一亿多的出价,低得令人唏嘘,却一锤定音,买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权,成为绝对的控股股东。 病中的日子浑浑噩噩,待到楚湉湉痊愈,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在道边,她仰起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楼顶原本竖立着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过一样,空空荡荡。 推开玻璃大门,前台空着,大概已经离职了。 一片死寂中,忽闻“叮”的一声,是电梯。 啊,原来还有人在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显露出一对拥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震惊,但事实上,她半点也惊讶不起来。 尤其是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 “你!”蒋鹿鸣终于注意到有观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湉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姑姑也问过这个问题。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没有认清现实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里,是家一样的存在。回家需要缘由吗? 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拒绝承认,由姑姑和杨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垣耀了。 顾显说得没错,对公司没有任何决策权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找他谈判?他当然不会听她的提议,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来告个别。”她答道。 杨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两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过,想撮合孩子们。虽然不无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排斥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啊。 “湉湉,”他审视她苍白的小脸,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蒋鹿鸣挽着杨逸辛的手紧了紧。 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负责项目的是赵经理,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湉湉送给他,换取谈判筹码。可拍卖那日,竟然是顾总亲自前来…… 顾总的事情,她不敢随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迷。难不成,她牵了线搭了桥,正好让楚湉湉巴上了顾总? 不,这不可能! 那个满脑肥肠的赵经理还好说,顾总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楚湉湉这种干瘪小丫头?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蒋鹿鸣决定先发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关切又责备,“那天我就劝你,不要去找顾总。拍卖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色|诱什么的……” 她顿了顿,作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别怪姐姐说得难听,可那跟ji……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惹恼了顾总,临时又压低了出价。你……唉!” “家里。”顾显挑眉,“怎么?” 楚湉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眸光灼灼。 *** “湉湉生日是昨天?!”顾云霆一脸懊恼。 儿子造谣一张嘴,倒霉爸爸就要把锅背,赔罪都来不及,居然还错过了小姑娘的生日!他急于补救,“那我可得补上礼物——车怎么样?这样她来回学校也方便些……” 方舒窈摇摇头,“不用了。”她止不住担忧,“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得来?” 说到这个,顾云霆老怀甚慰:“我刚问过,小显说湉湉有东西落在家里,他带她回家取了。你不知道,他平日最不耐烦应付女孩子,凭实力单身了小三十年……咳,总之,他们兄妹俩应该处得不错!”又有些黯然,“果然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吧……” 过往那些事情,方舒窈听顾云霆讲过,此刻也唏嘘不已,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湉湉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亲哥哥,还闹着要把逸辛留在我们家。那时老楚打趣说,不如以后让逸辛当上门女婿好了。” 想到杨家人的倒戈,她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很快挥散,展颜一笑,“这下可好,她总算有哥哥罩了。” *** 片场忙碌,陶香筠摸鱼刷了会儿手机,刷到一个帖子,猛然灵醒。急匆匆转发私信,她又拨通楚湉湉的手机,劈头道,“快看我刚转给你的帖!” 楚湉湉“哦”了一声,随口问,“香香,你知道怎么能一夜暴富吗?”鸽子蛋随便扔着玩的那种。 “……”陶香筠建议,“要不你去买本刑法看看?听说都在里面写着。” “好主意,我顺便帮你查一下教唆判几年。”楚湉湉打开未读信息,点开里面的链接,只一眼,她倒吸一口气—— 【云哥又双叒叕结新欢?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在大热的娱乐八卦论坛,已经盖起了高层。主楼是几张手机偷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又很模糊,但楚湉湉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她妈妈和顾云霆。 “像素感人,等一个鉴定” “云哥三十年老粉,确认过眼神,80%肯定是他本尊,女方不认识” “我怎么觉得昨天才看见他离婚的新闻?说起来他和宋碧琴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别是婚内就劈腿了吧” “心疼宋碧琴,年轻貌美,嫁给能给自己当爹的过气影帝还被三,也没说过前夫一句不好。这么难得的好女人不懂得珍惜,非要找外面的野鸡,顾云霆又渣又瞎” “我美琴大热天拍戏那么辛苦,昨天还划破了手指,野鸡倒是带着男人扫货逍遥,真是不要碧莲!呸!” “看身形就知道肯定丑,给我们美琴提鞋都不配” …… “……宋碧琴的水军进场控评了,那些尬吹敬业的基本上都是,”陶香筠安慰道,“你别太在意,评论里还是有明眼人的,以顾影帝的身份地位,宋碧琴借着他的东风才上了天,飘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可惜少数明白人的回帖,都淹没在了心疼宋碧琴、讨伐小三里。谁让宋碧琴正当红,水军又特别能打呢? 听到楚湉湉问“一夜暴富”时,顾显还在想,这是察觉糊弄不了他,索性自暴自弃,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拜金本质了? 眼见她低头紧盯着手机,前面就是台阶也不知道抬脚,一下被绊得向前扑倒。他赶忙探臂,拦腰捞住她。 “你是专门到我家碰瓷来的吗?” *** 休息室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宋碧琴拿牙签扎着水果,刷新帖子,对走向很满意,又返回主楼,仔细观察照片。 “这女的到底是谁?你确定不是圈内人?” 助理摇头,又忐忑,“这样控评会不会出问题啊?万一顾先生……” “老顾心软,不会怎么样的。”宋碧琴翘起腿,“晚些时候,记得发个声明——强调我和老顾是和平分开,夫妻缘尽但仍是朋友,表示我为部分粉丝出于维护之心而发表的不当言论感到愧疚不安,呼吁粉丝冷静克制,再塞点儿文艺鸡汤,什么人生布满荆棘,有爱才能开出玫瑰之类的。还有热搜,配合刷一波。” 助理心悦诚服。她蹲守各大八卦论坛监控风向,发现这贴,报告给宋碧琴,宋碧琴立刻做出了一系列安排。这一通操作下来,坚韧隐忍又理智大气的原配人设算是稳了,能赚到不少路人好感。既艹了热度,还不留任何把柄。 “那……要带上顾总吗?”助理心头火热,“顾云霆毕竟息影好多年,热度有限。之前跟顾总那些小道……” “提都不要提!”宋碧琴厉声喝止,“我跟你说过,那些只能私下传一传,让圈里人对我有所忌惮。绝不能传到顾显耳中!” 助理迟疑,“可如果有人告诉顾总呢?” 宋碧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喂,听说你跟你前继母有一腿,真的假的?——你敢去问顾显吗?” 助理:“……” 谁特么敢啊!找死吗! 助理再次献上膝盖。艺高人胆大,这样的人不红,那真是没天理了。 *** 楚湉湉紧捏着手机,愤怒在胸腔中翻腾燃烧。 那些人……那些人凭什么用污言秽语,肆意辱骂妈妈?如果妈妈真的嫁了顾云霆,身份信息被曝光,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连爸爸……甚至连爸爸也会被拿出来议论,成为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 顾显见她心不在焉,索性直接把她拎上了台阶。 太瘦了,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方女士怎么养的孩子,没给她饭吃吗? 进了顾宅,他正要去取她丢的东西,衣摆却被拉住。他回头,撞进一双喷火的美眸中。 “是不是你跟宋碧琴合伙?”楚湉湉揪住他的衬衣领口,怒火烧红了眼,“我知道,你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得明白,我也明确告诉过你,我同样不希望妈妈嫁给你爸爸。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妈妈?” 顾显捉住她的手腕,“什么宋碧琴?你在说什么?” “你的姘头宋碧琴!你爸的前妻!你的前继母!”楚湉湉挣扎,“说出来我都嫌脏!恶心!” 姘头? 顾显气笑了:“楚小姐,说话要负责任。” 68.第 68 章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演!看你还怎么演! 顾云霆浑然不觉,对前凸后翘介绍道,“这是方舒窈女士,是我的——” “邻居。”方舒窈冷道。 “……呃?”顾云霆一愣,“哦对, 我开春搬去城郊, 和舒窈家邻近。” 坏了,还没消气…… 前凸后翘打量着方舒窈母女,眼中兴味十足, 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顾云霆又向方舒窈介绍, “这是唐之曼, 我发小家的千金, 这间百货商场就是唐家的产业之一。说起来, 曼曼出生的时候,我还陪老唐候在产房外呢!转眼就长这么大, 在美国留完学回来了。” 然后看向楚湉湉, 笑得慈祥,“这就是湉湉吧?跟妈妈真像,一样漂亮。” 楚湉湉眨眨眼,又眨眨眼。 方舒窈冷淡的态度略略松动,冲唐之曼礼貌笑笑, “唐小姐。” 唐之曼展颜, 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你们好,希望你们在浅光百货逛得开心。”转头问顾云霆,“顾叔,刚才那几条领带你觉得怎么样?对了,显哥回来了吗?” 柔媚的女声,把“显哥”二字,唤出了无尽亲密之意。 捉奸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这位唐大小姐,显然又是一个顾显的西装裤下之臣。楚湉湉气馁地别开眼,撇着嘴小声嘀咕,“显~哥~~恶!” “叫我?” 一道低醇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楚湉湉差点被嗓子眼的那口气呛住。她兀地一转身,眸中闪耀的灼灼光亮,让顾显有种被阳光晃了眼的错觉。 见到他,就这么高兴吗…… 浅蓝衬衫搭配深色西裤,勾勒出宽肩窄腰大长腿,这男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自然鹤立鸡群。楚湉湉仿佛看见了救命鸽子蛋,正要开口,却被人欢快地抢了先—— “显哥!好久不见呀。” 唐之曼踩着红底细高跟,步态婀娜走过来,轻撩长卷发,小香套装下的曲线波涛汹涌。楚湉湉看看自己——帆布鞋,早上匆忙套上的高中时代旧衫裙,随手扎的丸子头。 顾显微微点头,“Amanda。” 唐之曼笑容愈发妩媚,“真巧,我刚才还在向顾叔叔问起你呢。”目光扫过一旁的楚湉湉,她歪歪头,“你们……?” “不认识!” “没见过。” 两道回答同时响起。 “……噢。”唐之曼挑眉。 楚湉湉无心解释,几步开外,顾云霆正低头和妈妈赔笑说话,她愤愤咬唇,就想上前搅局,恰好顾云霆转过脸来,露出足以迷倒万千影迷的笑容,“湉湉!我想借用下你妈妈,帮我挑套礼服——咦,小显来了?” 他招招手,“认识一下,这是你方阿姨和湉湉妹妹。”又对楚湉湉柔声,“不要乱跑哦!喜欢什么,让哥哥给你买。”转向唐之曼,“曼曼,把刚才那几条领带记在我账上。” 说完,不待应答,就拉着方舒窈走了。 “哎……”楚湉湉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气恼地噘起了嘴。差一点,明明差一点就抓到金刚石锤了! 顾显唇角一抽。谁是她哥哥! “Well,”唐之曼目光来回扫过二人,心道原来如此。她笑容轻松了些,“我先去让他们把领带包起来。” 细腰翘臀摇曳生姿,像走维密秀似的,背影风情万种。楚湉湉偷眼瞟向顾显,料想他肯定盯着人家口水横流,估计魂都被勾走了——却不料,直直撞进一双深幽的黑眸当中。 视线猝然对上,顾显僵了一瞬,旋即抱起手臂,“演得不累吗?” 楚湉湉以为他在说唐之曼的猫步秀:“还不是给你看的?” 她居然承认了,刚才瞪着顾云霆咬牙切齿,就是在他面前刻意作出的样子? 顾显深深看她一眼,“不必,没用。”他本来就不信她真的反对这件婚事。 ……那你直接去跟唐小姐说,让她不要扭屁股了啊! 楚湉湉莫名火大,想到鸽子蛋,又弱了下来,“那个,你昨天有没有看到……” “——这位小姐。” 打断她的是一个挂着经理胸牌的中年人,穿保安制服的壮汉紧随身后,还有刚才那家店的店员。经理态度中透着鄙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楚湉湉懵住。 经理语速缓慢得刻意,一字一句:“有人看见,你刚才在M&G店内偷窃。”店员点头确认。 铁塔般的保安堵住楚湉湉侧后方,强硬道,“胳膊下藏的东西,拿出来。” 楚湉湉从未受过这样的指控,愤懑委屈在胸口燃烧,她忽的一下双手举起,以证清白,“我没有藏——” 啪哒。 不到巴掌大小的轻柔布料飘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微不可察的细微声响。听在楚湉湉耳中,却犹如惊雷。 豹纹,蕾丝…… “这是怎么了?”唐之曼正好回转,弯腰用两指夹着拎了起来。标签飘旋,“70% OFF”的红色贴纸醒目得刺眼。她眉稍高挑,“张经理?” 张经理毕恭毕敬,隐隐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是这样的,我们在按规处理一起盗窃事件……” “我没有!”楚湉湉脸颊涨得通红,耳根脖子都要烧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我是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看内衣,然后看见顾……顾伯伯在这边,我只是忘了、忘了放回去……” 即便她自己听来,这解释也烂透了。人赃并获,谁会相信事实如此呢? 如果……如果偷窃被坐实,他们会通知学校吧?她的优秀奖学金会被取消,跟教授的研究项目会被劝退,暑期实习也要泡汤…… 心像被卷入漩涡,没顶的溺水感席卷而来。恐慌无助到了极点,她下意识看向顾显。 目光交汇,犹如落入一汪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她霎时心尖沁凉。 是了,他一定觉得丢人极了,况且他原本就轻视她和妈妈。说不定,他对她被当小偷铐走喜闻乐见…… 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滂沱大雨中,车辆绕过她猛鸣笛,虽然听不见咒骂,但她能看见司机们愤怒的脸;那个坏人撞了上来,她束手无策,孤立无援…… “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 男声质感磁性,优雅如上好的大提琴,低沉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楚湉湉瞳仁微张,怔怔地看着他,胸口像是有蝴蝶在扑扇着翅膀,想要破茧而出。 ——就像那一刹那,隔着朦胧的雨帘,乍见顾显撑着伞,信步向她走来。 顾显移开视线,挥退保安,从唐之曼手中拿过那块小得可怜的布料。丝滑软凉的触感包裹着指尖,提醒着他,他的举动有多么不理智。 他应该放任事态发展,让父亲看看,他“单纯善良”的女人有个偷窃癖的女儿。可她偏要睁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哀求般的望向他,仿佛天地间唯有他可以依赖…… “楚小姐说她忘了放回去,那就是忘了放回去。”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店员,“付账。” “还是我自己付——” 顾显冷眼一瞥,她乖乖收了声,紧抿着樱唇,满面通红。 倒是会看形势,知道这里能救她的,只有他。 …… 咖啡厅内角的雅座里,楚湉湉低头搅着杯中的拿铁,拼命克制藏到桌子底下去的冲动。 路人停步指指点点……店员接过黑卡时瞬间格外恭敬的脸……唐之曼若有所思的眼神……脑海里种种画面走马灯似的旋转,最后定格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块暧昧的布料握在掌心。 男性的粗粝与蕾丝的柔媚交缠,有种异样的亲密,让人脸红心跳…… “楚小姐刚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低醇嗓音在头顶响起,她像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惊得手一抖,银勺磕在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尽力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她清了清嗓子,“谢、谢谢你,刚才……还有昨天。” 她眼神飘忽,浓密的长睫不停轻颤,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就连颈侧的肌肤也染成一片动人的绯色。羞涩得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她对内衣的品味那么野性十足…… 顾显喉结滚了滚,余光捕捉到她手指上折射的星点钻芒,霎时清醒。 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冷,“我只是不希望牵连到我父亲。” 对哦……顾云霆是公众人物,自然要避免扯上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相信她…… “我真的是忘了放回去。”楚湉湉垂睫抿唇,玉白的纤指搅成一团,不知为何,比被当众指控时更觉委屈。她是偷了鸽子蛋没错,可她哪有偷内裤…… 啊,鸽子蛋! 她蓦地抬眸,急切又紧张:“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小方盒?我可能落在你车里了。” “有。” 楚湉湉惊喜得差点叫出来,又听他道,“扔了。” “扔了?!”她瞪大眼睛,“扔哪儿了?” -Chapter 4- 顾云霆数月前迁入新居,未曾意料,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遇见他想共度余生的女人。 乍见儿子出现在门口,他更惊喜不已,伸手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年轻的俊脸上淡漠无波,让他手臂僵在了半空。 “……真不可爱。”他嘀咕着,勉强完成了这个单向的父子拥抱,问,“怎么有空回来了?这回能多住几天吧?” “关于方舒窈女士,我希望你三思。” 没有问候,省略寒暄,直入主题。顾云霆看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儿子,一阵恍惚。 媒体常道,顾显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同样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年轻时的顾云霆——他的眼神气质,清冷内敛,与父亲迥然相异。 早年顾云霆拍戏,满世界奔波,父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妻子去世时,顾显还小,他曾想把他接到身边抚养,然而老爷子不放,顾显也选择跟着祖父,他只得放弃。 听说,他十足的克己自律,像一台不知疲倦又冷血无情的机器,将顾氏的商业帝国,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老爷子对这个接班人,应该满意极了吧? “是王晋那老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吧?”顾云霆摇摇头,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倒了两杯,递给顾显,冲他举了举杯,“我猜,你不是特意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这回还有订婚仪式?”顾显轻晃着酒杯,琥珀色液体荡起小小的金色漩涡,映出他唇角的一丝讽意。 “不要这样……”顾云霆皱起脸,“宋碧琴那回,完全是个意外。我承认,我被她骗了,差点喜当爹。发现之后,我不马上离婚了吗?这次不一样,舒窈是个好女人,单纯善良,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肯花一点时间了解她,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单纯,善良? 想起方才所见,顾显一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拭目以待。” 正如商场对敌,要知己知彼,他对顾云霆很了解——永远处于叛逆期,一味反对,只会让他更坚持。 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顾云霆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 “对了,”长腿踏上楼梯,顾显回头,“方女士,有个女儿?” “对对!在D大读书,舒窈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她放假回来,再让我们见个面。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顾云霆越想越美,忽而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黯然,“你妹妹要是……也该跟她差不多大了。” 顾显眼底一片冰寒,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这是父子间不可触碰的话题,气氛瞬间冷凝。顾云霆有些后悔提起,正要说点别的,只听顾显开口,语气一如平常,“那得恭喜方女士,快要当外婆了。” “……哈?”顾云霆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想要追问,可楼梯上哪还有人影? 顾显不至于造谣中伤一个小姑娘,那么…… “我的天,舒窈知道吗?等等……好像听她提过,有个跟湉湉从小玩到大的小伙子,叫……叫杨什么来着?”顾云霆踱来踱去,越想越担心,“年轻人真是……哎!不行,得跟她通个气!” 楼梯拐角,顾显继续抬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顾云霆不论搬到哪里,总会为他留好房间,依着他的习惯布置,打扫得纤尘不染,像是随时等着他来住。 那晚,他要是没把持住,难不成她还打算把青梅竹马的孩子,栽在他头上?以为他和顾云霆一样蠢么。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很晚了。楚湉湉拒绝了导演的饭局邀约,拦了辆车。 D城的远郊,在楚湉湉小时候,还是乡间野地。近些年,这块被开发成了别墅区,依山环水,环境清幽。楚凌远也将自家的老房子重建,作为别院使用。 现在家里在市区的房产都变卖掉了,只剩这幢房子。离学校太远,她这学期课业打工又尤其繁忙,回来的次数很少。她只知道妈妈在给人当私人厨师,赚钱补贴家用,却不知客户是那人。 屋里透着温馨的灯光,楚湉湉跳下车,直奔大门。 方舒窈又喜又忧,“宝贝!怎么这么晚……”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儿,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是因为妈妈下午说的事情吗?” 楚湉湉埋首在母亲肩头,不说话。 在片场,在回来的车上,这件事翻来覆去,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她的心。 爸爸已经去了,她不认为,也不希望妈妈用余生来守着,孤孤单单。如果妈妈遇到了合适的人,像爸爸那样好的人,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不会成为妈妈幸福的阻碍。 道理她都懂,可是在听说妈妈想再婚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妈妈要放下爸爸了……她不想怨怪妈妈,可她控制不住地为爸爸感到被背叛,感到被抛弃。 更何况,那个顾云霆,根本就是个花边不断的渣男! 他的第一任妻子,传闻是被他的出轨活活气死的,直到那时,大众才知道他有妻有子;上一段婚姻,也就在不到一年前,对象年纪可以当他女儿了,就是今天各种刁难她的宋碧琴! 他儿子顾显,也……也不是好人。况且他们父子俩都跟宋碧琴说不清楚…… 如此秽乱不堪,简直震碎三观——妈妈怎么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 方舒窈感觉到女儿无声的抗议,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想起顾云霆那通支支吾吾的电话,她神色一肃,握着女儿的肩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对了宝贝,你……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楚湉湉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 丽兹酒店那晚倏而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她……她怎么知道了? 方舒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女儿,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交了男朋友,还……亲密过了? “有、有啊。”楚湉湉回忆,自己在疑似受到侵犯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这样如果有万一,才能及时保留证据以便报警,也能采取紧急措施。这应该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没错吧? 69.第 69 章 -Chapter 68- 赵经理说完, 才推开会议室的门。 刚才那一句话, 隔间工作区的员工们基本都听见了, 刘经理捏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虽然他语气温和, 乍一听似乎轻飘飘的, 可明里暗里不就是在指责她工作敷衍,还有蓄意包庇的嫌疑? 可以说是丝毫面子也没给她留了! 门在身后关上,刘经理扫了楚湉湉一眼, 目光冰冷,接着转向赵经理,“那天我就跟小楚说了,肯定会调查清楚, 也就这两天部门里事情多了些,暂时没能腾出手来。让小楚等急了吧?” 两天都等不了, 不仅沉不住气, 还会越级打小报告。试问谁会喜欢这样的员工? 俞天娇看看罗意,又看看楚湉湉, 罕见地安静如鸡。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来, 这是两个经理之间的斗争,删除报告事件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她又忍不住瞥向楚湉湉——找赵经理告状?哈,这下炮灰了吧? 罗意也保持沉默, 看起来一派沉稳。 楚湉湉疑惑地“啊”了一声, 满面不解, 像是下意识看向赵经理, 脱口而出,“我没……”即刻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若是她辩解,刘经理当然不会信,只当她敢做不敢认,可这样奇怪的欲言又止,反倒令她狐疑了起来。难道只是赵经理在拿这事做文章,而小实习生不敢得罪他,只能默认了? “刘经理这话说的,”赵经理仍是笑眯眯的,心里对楚湉湉“反应过来”之后闭嘴的表现满意,决定卖个好给她,反正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正好今后还用得着,“这两天我是不在,可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总不能心里没数,还要等着当事人来报告才知道吧?要是事事都晚上十万八千拍,还怎么管一个部门,你说是不是?” 替楚湉湉解释的同时,也是警告刘经理——你以为我人不在,就对公司里谁干了什么,谁动了什么小心思一无所知? 楚湉湉当然知道赵经理在员工中有笼络的耳目,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具体是谁,因为顾显不放心她,一早把跟赵经理有牵连的人都插上了小红旗,免得她不小心踩到雷。因此她要做的,不过是确保正确的人知晓这件事,那么赵经理自然也会听到。 刘经理不是希望小事化了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罗意也意识到了事情恐怕不妙,石雕般的沉稳表面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心中急速转着各种对策,同时一股愤懑在胸腔中积聚——果然女人就是会依靠卖弄色相,跪舔上司让上司来撑腰!何其不公?!明明就算拿了offer,过不了两年就会回家生孩子带孩子,一个女的在这里争什么争? 这时,IT部的技术员匆匆赶到。进门先摘下几乎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擦了擦鼻梁上的汗,然后重新把眼镜戴好,环顾一圈,“呃,是要看哪个电脑?” 监控拍到罗意动用楚湉湉的电脑,事实一目了然,罗意也无法否认。他所抓住的,无非是文档数据清理得彻底,无法读取到被删除的时间这一漏洞,辩称自己打开电脑只是看看,没有做其他的举动。 这辩解让赵经理呵呵笑出了声,“看一眼,就把好好的文档看没了?小伙子在战投部屈才了啊!应该去国防部,战时派你打头阵,一眼把敌人都看没了,秘密武器不是?” 刘经理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事本来过去就过去了,实习马上就要结束,大家都这么忙,过几天谁还在乎?不说别人,她都早抛到脑后了!可偏偏被挑出来摊开——现在要怎么收场? “我不是要以恶意推断楚同学,可是文档到底有没有被删除过,不是没有办法确定吗?”事已至此,罗意只能咬死了自己的说法,“我还是觉得,会不会是她记错了?” 赵经理继续呵呵,一双眯缝小眼睨着刘经理,“小刘,你怎么看?” 刘经理硬着头皮,“这样看来确实有点可疑……”仍是模棱两可。 “咦?我上回忘记提了吗?”技术员又推了推眼镜,“虽然文件粉碎机一类的软件能粉碎数据,扰乱系统log,让改动难以判定,但软件不能粉碎自身的数据啊!大家想想,自己蹲在篮子里,能不能把自己提起来?不能吧,哈哈……”发现没人get到这个类比的好笑之处,他又干笑两声,接着说回数据,“总之,软件卸载时系统会有残留的隐藏文件,不容易完全清理干净,可以查到写入时间,我看看啊——” 他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接着报出了一个时间。 罗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被抽的干干净净,变得苍白如纸,嘴唇翕动着,“怎……怎么可能……” 他认真研究过软件的原理用法,保证删除不留痕迹,才敢放心使用。他甚至还检查过,怎么可能还会有隐藏文件? 事实上技术员上回是提过一句的,不过楚湉湉是半个电脑白痴,那会儿满心都是无法恢复的文档,之后又被罗意的倒打一耙气得够呛,直到过后冷静下来重新梳理证据,才重又想起这回事来。 她想过再去找刘经理理论,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对方存心袒护罗意,那么她说了也没用,反而提醒了罗意。 不如让罗意以为自己拿不出铁证,再让赵经理插手。 赵经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刘经理脸的机会。他假模假样地确认了一下监控拍到的时间,摇了摇头,“我当这么久都调查不清楚,是多么复杂多么玄乎的案子呢。原来是这样,唉。” 刘经理恨不得时光倒流。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会多追问几句!谁知道漏洞居然这么明显,明显到蠢的地步?! “果然还是得赵经理出马,一下子就真相大白了,”刘经理咬牙认栽,“总监总要求咱们都向赵经理学习,还是我学习的不够,远远不够啊。” 早该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有野心不是坏事,可野心与本事不匹配,还明晃晃写在脸上嘛…… 赵经理依然笑眯眯的,和气摆摆手,“这可不算我的功劳,事实一清二楚嘛,过问两句算得什么?行了,公司有规章制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彻底把刘经理踩成连“过问两句”都做不到的无能之辈,他施施然起身,挺着啤酒肚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才想起苦主楚湉湉来,回过头道,“小楚不错,认真谨慎,服从管理,咱们不能让这样的年轻人寒心啊。” 见刘经理紧绷着脸色点头,他才满意离去。 尽管脸刚被按在地板上摩擦,刘经理仍然得负责处理后续,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待。剜了一眼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低垂着头默然不语的罗意一眼,她的火气犹如火山爆发,啪地一拍桌子,“用这么拙劣的手段陷害同僚?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进来头一天的orientation里,反复强调的顾氏价值是什么?团队!团队合作!战投部不需要没有团队精神的人!” 罗意的身形晃了晃。 “对不起,楚同学!”他猝然抬头,看着楚湉湉,眼神透露着恳求,“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过后我就后悔了!我很羞愧,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或许……或许能跟她和解…… “可是我给过你机会啊。”楚湉湉直视他,嗓音轻柔,“我一开始去找你,不过是希望你向刘经理坦白你所做的,并向我道歉。承认并且道歉,这很难吗?比处心积虑破坏我的报告还难吗?后来当着刘经理的面,你仍然有机会说实话,可是你选择了狡辩。即便如此,我相信经理会查出真相,并没有向同事宣扬这件事,如果你想的话,这两天你还是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来找我解释。” 她摇摇头,“但你没有。直到证据摆出来的前一刻,你还在否认。你说你后悔了,我相信你,但你不是后悔删了我的报告,而是后悔被抓住了。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原谅你。” 按照规定,出了这样恶劣的事件,主犯立刻停职是必须的。很快HR和保安的人都来了,一番谈话和确认后,HR当即做出了开除的决定,并由保安盯着罗意收拾个人物品,然后送离办公大楼。 员工们看似在埋首工作,实则个个都竖着耳朵,关注着动静。罗意始终低垂着头,额前垂落的刘海将他的表情掩得晦暗不明,只有紧绷的下颌,攥着装他的个人物品的盒子边缘的手上发白的指节,让人得以窥见几分他的情绪。 经过楚湉湉旁边时,他的脚步微顿,终究没有说什么,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对比入职第一天时的意气风发,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楚湉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何必呢? “唉,何必呢?”刚才全程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最低的俞天娇这时感叹出声,“听说罗意家境不是很好,可能因为这个,他才格外看重顾氏的offer吧?毕竟薪酬待遇发展前景都不是别的公司能比的。这下全毁了,有被顾氏开除的记录,估计其他公司也会犹豫吧。你也够狠的……” 她不自觉收起了惯常的尖酸和阴阳怪气,虽然看似楚湉湉什么也没做,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想想上回的小三风波也是,闹得那样沸沸扬扬,还不是一夜之间轻易翻盘? 况且这女人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罗意被开除……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楚湉湉问她,“要以德报怨,说我能理解他,原谅他吗?很抱歉,我理解不了。看重顾氏的offer,他可以正大光明竞争,事实上,以他的能力和表现,明明他的机会很大,可他偏要去破坏别人的心血。连你都不至于会做这种事吧?更何况就算我表示原谅他,你以为公司的制度是摆设,刘经理不会按规定处理吗?” 俞天娇想想倒也是,实锤这么硬,罗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留下来了。 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会儿,再咀嚼过楚湉湉刚才的话,她才觉出哪里不对味—— 什么叫连她都不至于会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拿她当参照??? …… 一个实习生被开除,实在算不上什么大新闻,知情的私下议论几句,很快就平息下去了。倒是楚湉湉听顾凡提了一句,公司那个匿名八卦群不知怎么忽然解散了,而就在解散前,还有人在内涵这事搞不好没那么单纯,被开除的人可能是冤枉的。 不论什么时候,阴谋论总是有市场,楚湉湉听过笑笑也就罢了。 罗意的出局,倒是让俞天娇变得老实了一些。而就在第二天,刘经理将剩下的两个实习生交到了办公室。 “时间过得真快,感觉好像你们昨天才来一样,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最后一周了。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很好的融入了战投部这个大家庭,想到很快就要分别,大家都很不舍。” 这样的开场白,让两个年轻女孩都精神一凛。 看来offer到底落在谁手中,已经有了结果。尽管决定了毕业后去垣耀,楚湉湉还是忍不住紧张得手心冒汗。一个夏天的努力,她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够得到肯定。 “两位都非常优秀,也非常善于学习,在工作中展现出来的责任心与团队精神,都是顾氏格外看重的品质。无论是同事们,还是我和其他几位经理,乃至总监,都很高兴团队中加入了你们这样年轻新鲜的血液,与你们共事,大家都很愉快,也希望你们在战投部度过的这段日子,让你们觉得有所收获。” “当然!”俞天娇抢先道,“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同事们都特别友好,还要多谢刘经理您耐心指导。” 马屁不嫌多,不管有没有用,起码嘴甜没坏处吧? 刘经理笑笑,“虽然很不舍,但实习项目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们也还有学业要继续。不过相信你们有所耳闻,每年我们都会欢迎一部分表现突出的优秀实习生,在毕业后加入我们,正式成为顾氏的一员。这几天我们部门管理层多次讨论,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楚湉湉无意识地攥起裙角,俞天娇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大气都不敢喘。 ……会是谁? “在两个如此出色、如此潜力无穷的年轻女性之间做选择,实在是个艰难的决定,不瞒你们说,为了达成一致,管理层也争论了好几轮。”刘经理故意顿了片刻,欣赏两个年轻女孩略带稚嫩的脸上显而易见的紧张。谁不喜欢这种手握权力,掌控着旁人情绪,仿佛能一句话定人生死的感觉呢? 静默的空气让俞天娇很不习惯,她干巴巴开口,“辛……辛苦经理们了。” 一句话把吊胃口的气氛破坏了个干净。 刘经理唇角的笑容僵硬一瞬,索性公布了结果。 “我非常荣幸,代表战投部邀请你们毕业后全职加入本部,”对两人的惊讶反应暗自满意,她点头强调,“对,你们两个,both of you。” “可是……不是说,只有一个名额吗?”俞天娇不小心问了出来。 “顾氏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只挑最优秀的人,可以用万里挑一来形容,然而如果是能力出类拔萃的人才,能够为团队、为公司创造价值,我们不会拒之门外。”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可事实上,如果依刘经理的看法,她是不想一下子招进来两个女生的。女员工事业心大都不如男员工强,又是年轻未育,过不了两年就要结婚,然后没几个月就要休产假……从前顾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顾氏集团曾经是男性员工比例占压倒性优势,无奈顾总接手后,责令HR增加了反歧视条例,要求必须招聘过程中不得性别歧视,必须招聘足够比例的女员工。 几个经理和组长意见不一,而总监觉得既然两人各有长处,都是团队所需,那么何不两个都要?于是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刘经理也只能怪三个实习生里唯一的男性罗意太不争气,自己把自己作出了局。 “谢谢经理的肯定,”短暂的激动过后,楚湉湉向刘经理道谢,又转向俞天娇,“祝贺你啊。” “哦……也、也祝贺你。”俞天娇也是心情激荡,还难得有些局促。 刘经理又勉励了两人几句,简单交待了一下接下来HR会负责合同以及其他流程,便起身离开了。 “你看,很多时候实在很没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的吧。”楚湉湉也站起身。 “谁跟你争了?”俞天娇不承认,“好笑!” “我又没有说是你,何必急着对号入座?”轻飘飘丢下一句,楚湉湉施施然推门出去,徒留下瞪着眼睛的俞天娇。 没多久,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得到了消息,都过来表示祝贺,顾凡更是热情地组织起了聚餐。楚湉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早点言明。 “那个……我刚刚正式给经理写好信,发了出去。”她坦承道,“你知道,我在和我姑姑打股权官司,如果顺利的话,我应该可以拿回我爸爸交给姑姑代持,却被她侵吞掉的股份。当然……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已经卖给了顾氏,交易无法更改,但我还是希望毕业后能进入垣耀,尽我的力量帮助爸爸一手创建的公司重回辉煌。” 同事咋舌,“哇,拒绝顾氏offer的人可不多……可万一你输了官司怎么办?到时候可别进不去垣耀,又丢了这边的offer,落个两头空啊。” 顾凡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会输?人家可是……”蓦地顿住口,差点咬到舌头。 “是什么?”有人嗅觉灵敏,立刻追问。 顾凡脑子卡了壳,“呃,是……” “是正义的一方啊!”楚湉湉一本正经,“律师说我们的证据充足,赢面很大的!” 这话不是夸张,代理楚湉湉母女的律师是行业翘楚,职业记录中胜诉率一直保持领先,由他牵头准备的各项证据直观翔实,再加上终于被楚湉湉逼出来的那份代持协议,足以钉死楚凌莲和杨万忠的各项侵占指控。 情势会一下子扭转得如此彻底,完全超乎了楚凌莲和杨万忠的意料。直到收到法院的传票,两人才如梦方醒,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段时间是中了那对母女的离间计了! 原以为那母女俩,一个软弱可欺的家庭主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三年前明明一句话都不敢说,哪知竟然让她们抓住空子,设了这样的全套让他们钻? 可惜后悔已晚。 这几天,楚凌莲和杨万忠都想尽了各种办法,找了一个又一个律师,却绝望地发现,业界稍微有点名望的律师,都拒绝接他们的案子。要么说手头案子堆积太多,腾不开手,要么直接告知基本输定了,建议找原告和解——怎么可能! 一来二去的碰壁,两人对对方的怨气倒是越来越深重—— 要不是他╱她窝里反,给那对母女提供了那么多证据,她╱他哪里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听说姑姑和杨伯伯打起来了!” 顾显接起电话,就听见她激动的八卦,不禁失笑,“是吗?” “对啊,还是在外面打起来的,目击者甚众,网上还有视频呢!只见他们先是吵起来了,姑姑越吵越激动,抬手就给了杨伯伯一个耳光,不过她指甲好像留得挺长,把杨伯伯的脸都刮出几道红印子,嘶,看起来可疼了!不过杨伯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还是面子更重要,于是他也礼尚往来,给了姑姑一巴掌!” 解说得绘声绘色,跟综合格斗比赛解说员似的,顾显唇角上扬,埋首工作大半天的疲倦仿佛一扫而空,“哦?难道一击K.O.了?嗯,虽然打女人不太好,但同场竞技,总要全力以赴,也是没办法吧。” “哪有!姑姑怎么可能轻易认输?虽然杨伯伯是男人,力量悬殊,一个巴掌就把姑姑打到地上去了,可姑姑同时抓住空档,把争斗带到了地面level——她半躺着,抬腿踢了杨伯伯一脚!正中那个,咳,那个最痛的地方!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杨伯伯瞬间完成了从人类到虾米的华丽变身!” “……”光用听的都觉得很痛,顾显唇角直抽,“我想,战斗到这里,差不多胜负已分?” “现场没有裁判喊停,不过姑姑那一下子摔得够呛,高抬腿好像又扯到了筋,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远远没有!因为表姐来了!” “表姐一看姑姑躺着,杨伯伯站着,判定一定是姑姑吃了亏。她就像斗牛节的主角——不是前面跑着被追的那个,是后面追人的那群——轰隆隆冲了上去,连抓带挠又踢又打!可怜杨伯伯弯着腰,脸正好被挠个正着,那个不忍直视啊……” 顾显以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才勉强忍下没有笑出声,“那可真够惨烈的。”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远远没有!接下来还有杨逸辛没有登场啊!激战正酣时,他终于姗姗来迟!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制服了表姐,过程中也在表姐的指甲缝里留下了不少血迹,我猜……最后登场的是警察叔叔,看样子四个人应该都去医院了。唉,有话好好说嘛,何必打架呢?打架成本高啊,浪费时间,给警察蜀黍找麻烦,还会心情郁闷,噫,不划算不划算。” “他们脑子不好,有什么办法?”软糯糯的嗓音装模作样,简直让顾显心头长满了草,想见她拥抱她的渴望成了一种难解的痒,“你那边差不多了吧?过来陪我?” “我还要一会儿诶……对了,刚才有督察部的人过来,把赵经理带走了!前两天我拒绝了offer,他还劝我来着……”压低声音,“你终于动手啦?” 顾显想起当初蒋鹿鸣设计,险些将湉湉送给了赵向新,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若不是为了引出他私底下交易的对象,他早就把他处理掉了,哪里容得他又蹦跶这么久! “嗯,天凉了,他也该凉了。”赵向新背后那些事情太脏,既然人已经收拾了,他不欲跟她说得太详细。 没想到这么含糊一句,引来她一声调笑,“哇哦,天凉赵破?霸道顾总爱上我!” “才知道我爱你?你现在过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知道她向来受不了他转沉的声线,果然,听筒中她的呼吸声明显变了,隔了几秒,才响起她的娇嗔,“讨厌!” 顾显故作受伤,“我爱你,你却讨厌我?” “……墙壁,眼睛,膝盖。” “嗯?”顾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下再也忍不住,朗笑出声,“宝贝还嫌我土味?” “懒得理你啦!我先挂了,再过三个……两个小时,再上去找你。” “我过会儿要出去一下,跟人见面谈事情。你先过来等我,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吩咐陈秘书,知道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朋友不要顶嘴。” “喂!” “小朋友不要‘喂’。” “……一会儿上去收拾你,哼!” 收到要被“收拾”的威胁,顾显却心情大好,收了线,唇角上翘的弧度依然久久不去,以至于电话一接通,只听到一个“喂”字的顾云霆都察觉到了,奇道,“心情很好?” “不错,怎么了?”顾显放松地靠在椅靠上,语气也是罕见的温和。 顾云霆有点受宠若惊,“不错好,不错好……不对!你又对你祖父做了什么了?我知道他回来了,第一时间去请安,本来以为会吃个闭门羹,就跟过去几十年一样,结果他老人家居然肯见我了!” 顾显微微讶异,然而想到祖父已经九十高寿,“那不是好事吗?” “我当然不是在抱怨……你爷爷这个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不知道还剩下多久的日子。我跟他倔了大半辈子,现在我都快成了老头子了,再这样下去实在没有多少意思,所以他肯见我,我还是很高兴的。可是……” “可是?” “可是他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把儿子带坏了!天地良心啊!”顾云霆冤得不行,“你才八岁就被他抢走了,我想见你一面都困难,天天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给你寄过去,十有八|九都被他扣下了……我就是想带坏你,也得有时间有机会啊,是不是?老头子简直不讲道理!” “……” 顾显破天荒地安慰他,“起码这回是当面骂你,也算是一种进步了,不是吗?照这个良好的趋势,下回应该……应该会少骂几句吧。” “他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呢?啊?瑞士是什么神奇的地方,我也想去休养一下了!” “这个我可以安排。” “安排……”顾云霆还真的有点心动,想想又放弃,“算了,舒窈又不会去。” “关于这个,我听湉湉提起过,岳母有意向去法国,学习甜品烘焙。” 顾显会主动向他提供情报,简直是天要下红雨,不过这会儿顾云霆无暇感动,因为这消息太让他震惊,“啊?什么时候?” “还没定吧。” 方舒窈这段时间一心扑在股权官司上,私房烘焙都已经很久不接单了。绝大部分顾客对此表示理解,也有那么极个别的,无法下单就像是没被伺候到位似的,甚至在网上破口大骂。当然,这些早被顾云霆处理掉了,以免方舒窈看到,影响心情。 “唔,那我回头问问她。” 电话中有几秒钟的静默,顾云霆有些恍惚。这好像还是许多年中的头一回,父子俩如此心平气和,聊了这么久的天吧? 他忽然有点舍不得就此挂断,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跟湉湉,是怎么打算的?老头子那一关,不好过吧?” “怎么会?”顾显轻松道,“祖父不是没做什么吗?他不会怎么样的。” 儿子太过老神在在,倒显得担心的他很没面子似的。顾云霆很快找到了找回场子的机会,“那唐家呢?我听说你们去接机,唐家丫头母女俩是跟老爷子一起飞回来的?不要小看老唐的夫人,那女人搞起事来,老唐都压不住。” 顾显蹙起了眉头。 他的态度,已经摆得再清楚不过。他很重视顾氏与唐家的浅光集团的合作,如果可能,他不想节外生枝,可如果唐太太以为她可以左右他的决定,那她可能是被老爷子那一拐杖敲坏了脑子。 “知道了,我会让人盯着她。” …… 唐母的伤其实没什么,只是额头的肿包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消下去。在肿包消下去之前,爱美的她都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心情去。 顾老爷子派人来看过她几回,送来数不清的礼物补品。她虽然不差这点东西,但这是老爷子在表达歉意,老人家礼节做得如此到位,她心里因为受了无妄之灾而积攒的那点儿怨气,也早就消了。 怨气消了,可不代表心情就好了。尤其是佣人向她回报,那对不要脸的母女中老的那一个,开得那不入流的私房烘焙,居然拒绝接单。 当然她让人下单,只不过是想看看她做的东西有多么不入流,会不会把人吃出问题。以她的修养,还不至于因为下不了单而去骂人,但吃了个闭门羹,也足够让她心气不顺。 “做烘焙生意,需要向有关部门申请食品经营许可吧?”唐母涂着淡粉指甲油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熟人的电话。 “喂,方局长?最近可好?有点事想拜托你查一下……前段时间我家佣人买了网上一家私房烘焙店的点心,吃完人就上吐下泻的,几天才好。我怀疑那家店是不是那个叫什么,黑作坊?好,我回头把网址发给你。麻烦方局长了,有你严格把关食品安全,民众才能放心嘛。过几天带夫人过来打麻将啊!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网上这些所谓的私房烘焙,大都没有食品经营许可证,基本上一查一个准。事实上,唐母知道,就算想申请许可证,只有住宅地址,没有商业地址,也是不给办的。 等无证经营被坐实,她再把这对母女跟顾显父子不清不楚的事情告诉顾老爷子!那样老爷子就能看清楚,这对母女攀龙附凤的吃相有多难看! “何必屈尊去跟那个野丫头斗?”她教育唐之曼,“这样不入流的货色,只要让她们现了原形,老爷子自然不会放过她们。” “可是显哥……”唐之曼咬着唇,终究还是不甘心,“显哥未必会听顾老爷子的。妈妈可能不清楚,这几年显哥一直在给顾氏换血,这段时间更是加紧了手脚,现在老爷子已经没有什么能制约住他了。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如果显哥坚持,他大概也只能妥协。” 唐母斜睨女儿,须臾,伸指轻戳了戳她的额心,“你呀!我一早就告诉你,要是喜欢他,方法不论,先拿下他再说!你可好,非要证明自己的能耐,要让他刮目相看——你看那野丫头能耐吗?能像你一样,主导十几亿的大项目吗?” 见女儿低垂着眉眼,唇瓣紧抿的沮丧模样,她终究不忍心,“我们曼曼是唐家大小姐,万里挑一的女强人,那个野丫头,外头一抓一大把。放心吧,男人就这样,顾显也就是尝个新鲜,过不了几天就腻了!” 70.第 70 章 -Chapter 69- “当然, 也不能光等着他腻了, ”唐母话锋一转, “事在人为,只要有机会, 你也要推他一把。” “怎么推啊?”下意识出声追问, 唐之曼又咬着唇,“还是算了吧……显哥看起来很喜欢那位楚小姐,我再强求也没什么意义了……”越来越低落的语气, 低垂的眼睫,无不透着沮丧。 唐母点点她的额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更多的是心疼。女儿从小自信大气, 任何事情都追求做到最好,何曾有过这样失落畏缩的时候? “怎么没有意义了?不到步入教堂的那一步, 鹿死谁手, 还未可知呢!” 唐之曼看着踌躇满志的母亲,红唇张了张,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 终是咽了回去。 她一直觉得唐顾两家联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中间冒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她仍认为顾显的改口不过是暂时的。她了解他——他现实而理性, 信奉利益至上, 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腕资本家。他不可能不清楚联姻能带来的莫大好处, 在这样的好处面前, 一时的鬼迷心窍算得什么? 对那个不敢露脸的女人耿耿于怀时,她甚至想过,顾显这番做派,也许是在跟她们唐家玩什么心理战术,想借机从联姻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无论是这个猜测,还是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许她在顾显当面告诉她,他不认可联姻的安排后,再不顾颜面地追逐他。 可她还是没忍住私下约了楚湉湉,想打听出“那个女人”的身份。嘴上再怎么大度,再怎么不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若是说她完全不介意、完全不嫉妒,那她连自己都骗不了。 大大的错误。简直蠢极了。 怪不得当面告知她联姻不存在时,他一定要把楚湉湉留下。 现在想来,楚湉湉每次见到她,一定都在心里嘲笑她吧?笑她这个手下败将,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还要让顾显堂而皇之地戴着戒指,再羞辱她一次…… “妈妈,”唐之曼紧攥着手心,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听说垣耀科技最近挺热闹的——就是楚小姐过世的父亲创立的那间公司,关于股权的归属,楚小姐母女与楚先生的妹妹和合伙人,似乎无法达成一致。” 唐母眼睛一亮,“哦?利益纠纷?” 唐之曼松开手,垂眸端详掌心留下的几道掐痕,弯弯如月牙一般,“嗯。还有楚小姐的表姐,也受到了诽谤楚小姐的指控,据说是因为表姐的男朋友和楚小姐有感情纠葛……” “真不要脸!”唐母啐罢,眼睛更亮了。 *** 大概是觉得她太不识好歹,在接到楚湉湉拒绝offer的说明信后,刘经理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关注一个小实习生的去留了。赵经理被带走得突然,一切的发生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在这种关头,她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格外卖力表现。 不过楚湉湉知道刘经理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顾显早已定好接任赵经理的人选,只等下周入职。 周五下班后,又是顾凡牵头,给两个实习生办了个小小的送别会。想起欢迎会仿佛就是昨天一样,楚湉湉感慨:“时间好快啊,夏天就要结束了。” “不要搞得这么伤感嘛!”顾凡拍拍她的肩,又凑近她,小小声,“什么时候吓死他们啊?我都等不及想看大家听到你跟……咳咳,跟那谁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楚湉湉侧目。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大家会怎么想啊?”她也小小声,心里完全没有底。 顾凡想了想,“会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了什么手段搞定了他,会想尽办法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那些自媒体会写些‘楚小姐这样的女人,靠什么套牢钻石王老五’之类狗屁不通的文章,轻轻松松阅读量10万+,关于你的谣言会满天飞,能猥琐到猜测你的床上功夫……” 楚湉湉打了个冷战。 “……但是管他们放什么屁呢!”顾凡接着道,“别听外人瞎bb,他们又不替你过日子。你过得幸福就好——当然,”她挤挤眼睛,“能给那谁吹吹枕头风,帮我升个职加个薪,在通往人生巅峰的路上进入加速模式,那就更好啦。” “什么?谁要升职加薪了?”旁边一个同事敏感地捕捉到职场之上大家最关心的关键词,一瞬间,几双眼睛刷刷转往这个方向。 楚湉湉:“……” “我这不是在向锦鲤许愿吗?”顾凡脸不红心不跳,指向楚湉湉,“念在同事一场,我就不藏私了。拜拜这只楚锦鲤,会有好事发生哦!” “哇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秉承着“万一呢”的优良传统,各种“求升职加薪”“求桃花”“求一夜暴富”“求瘦成一道闪电”的美好愿望如同汹涌潮水,一下子将楚湉湉淹得没顶。就连俞天娇也犹犹豫豫地过来凑了个热闹。 热闹过后,终有一别。 在餐厅门口,楚湉湉和同事们道过别。天黑得越来越早,这个世界,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扑面而来的风中没有了盛夏潮湿燥热的暑气,带着几许舒爽的凉意。 很快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楚湉湉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关上门之前,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扭头朝外看去。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情侣手拖着手漫步闲逛,商务人士臂弯搭着西装外套,边打电话边大步流星,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不时弯下腰,笑着逗小宝宝…… “有什么问题吗,小姐?”司机出声问道。 楚湉湉收回目光,带上车门,扯过安全带,“没什么,走吧。” 顾显又出差去了,走之前安排了司机专门接送她,还交待她不许乱跑,特别郑重其事的样子。一定是受了他的态度影响,她也有点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她似的。 错觉吧。 实习结束一身轻,又还没到开学的时间,楚湉湉一下子闲了下来,闲到陶香筠调侃她现在的状态是:“顾显走的第一天,想他;顾显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顾显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她决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更忙一点。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探望老爷子?”顾云霆为她捏着一把汗。 楚湉湉很确定。顾显已经在祖父面前将态度摆得明明白白,那么她也不能假装是个透明人,无论如何,她都要积极争取一下。再说,退一万步讲,即便只是出于礼节,她作为晚辈,也不该对老爷子不闻不问。 顾云霆倒是没想到,小丫头还挺有勇气的。车辆平稳行驶在去大宅的路上,余光无意间扫到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不害怕啊。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顾云霆没话找话,尬聊了几句,每每陷入冷场,他开始暗悔自己没多了解一下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谈论些什么。化妆品?流量明星? 又忍不住有点沮丧——想当年,他分明是上至八十下至八个月的女性通杀,曾经在动物园录综艺节目,还被母猩猩扯过衣服……怎么现在不光舒窈对他不咸不淡,跟女儿也搭不上话了呢? 难道他真的老了,魅力衰减,星光黯淡了? 噢,对了…… “前两天有食药监的人在查舒窈那个私房烘焙的注册资料和食品许可证。” 楚湉湉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了,“啊?怎么回事,什么许可证?妈妈不是挺久都不接单了吗?” 这也正是顾云霆觉得奇怪的地方。方舒窈做事精细,烘焙又费时费力,她原本承接的订单就不多,按说这样小的规模,又已经不再运营,不会引得大费周章来查。 除非有人在后面捣鬼。 “别担心,”他忙安抚,“手续都没有问题,注册用的商业地址是我的地产,所以下面的人报给我知道了。对了,不要告诉你妈妈,她这段时间忙坏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再烦心。而且……她不知道用的是我的地址,不然她不会肯的。”叹了口气,“我本来是要把店面送给她,可她说什么也不肯要。” 就连送出去的订婚戒指,也早就被她还回来了。 楚湉湉还是有点不放心,“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查呢?难道是有人举报?”她忽然想到,“……难道,是老爷子?” “应该不是,老头子做事不会这么小家子气,要是他出手,可不会跟狗仔挖小道似的扣扣搜搜,必须是一击毙命,让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咳!”顾云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行,不能在女儿面前长老爷子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他果断调转话头,“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查到底是谁在搞鬼了。” 楚湉湉一点也没法不担心。她的首要怀疑对象,自然是楚凌莲和杨万忠那帮人。她早该想到的,把他们逼得太紧,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 “顾伯伯,拜托您一件事情!”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后背直冒冷汗,“您可不可以安排人,这段时间注意保护一下我妈妈的安全?我担心我姑姑和杨伯伯他们……” “放心吧,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得知有人窥探舒窈,我就派了人去暗中保护她。” 小丫头那双跟舒窈十足相像的杏眸中透着感激,倒映在清澈眼眸中的他的影子,仿佛高大了几分,顾云霆全身上下无处不熨帖,那感觉,比拿了小金人还有成就感。臭小子有多少年没有用这样闪闪发亮的眼神看过他这个老父亲了? 顾云霆顿了顿,有点不情不愿地补充,“还是有人比我动作快了一步。据我的人说,小显先前已经布置下了人手,负责保护你妈妈。” 这话一出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亮了,只是他知道,他已经被扫至二线,说不定连二线都站不上,可能在十八线有个角落留给他吧。现在她满心满眼,绝对的C位,大概有且只有某个英明神武、洞察先机、运筹帷幄的顾显。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就是没有儿子浪。算了,不争了,随缘吧。 汽车在拐角处转弯,前方道路尽头,一幢建筑——不,确切来讲,应该是一片气势恢弘的庄园,赫然闯入视线中。深黑的镂空雕花大门缓缓打开,驶过长长的车道,绕过一座雕塑喷泉,车在象牙白色的西班牙式别墅前停下。 楚湉湉抱着精致的糕点盒子,随着顾云霆,在佣人的引领下穿过长廊,进入屋内。 室内宽敞开阔,点缀着不少绿植,单止客厅的面积,都比她现在住的那间公寓整个要大。采光很好,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在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上投下一片扇形的光斑。高高的穹顶上,垂落的水晶灯折射着阳光,随着水晶的微微摆动,七彩光芒如彩虹一般,在乳白的墙上舞动。 顾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老花镜,正就着日光在翻看一本书。 楚湉湉偷眼打量封面。 ……不认识的语言。 “是希伯来语的《圣经》。”顾云霆看出她的疑惑,悄声提示她,“老头子做生意,少不了跟犹太裔打交道,语言和文化是拉近关系的有力工具,他早年很下了些功夫学习。现在退下来了空闲多,估计是打发时间吧,又捡起来了。” 好厉害! 楚湉湉由衷感到敬佩。 不知道是故意晾着他们,还是看书看得入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老爷子依然不紧不慢,枯枝般布满皱纹的手不时翻过书页,发出哗哗的轻响。 顾云霆等了一会儿,就有点不耐烦了。老头子为难他也就罢了,这样给一个小姑娘难堪,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然而眼梢余光瞥见一旁的楚湉湉,他不由愣了一下。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耐,反而……那是什么,赞叹?敬仰? 所以顾家祖孙三代,只有他不被她仰视吗? 这也太令人挫败了吧…… 良久,顾老爷子终于合上书本,端起佣人刚换上来的新茶。用杯盖轻拨着水面,他掀了掀眼皮,“杵在那里干什么?当门柱?” 顾云霆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有小辈在场,老爹终于愿意给他留几分颜面,才不一见面就把他骂成孙子了? 又转念一想,他真是被虐坏了,底线如此之低,这样就受宠若惊了…… “顾爷爷,”楚湉湉笑容清甜,捧着盒子上前两步,“不请自来,打扰您了。正好我做了些小点心,很适合佐茶,您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 “我不吃点心。”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啊……顾云霆捏了一把汗,正要打圆场,却见楚湉湉面不改色,眨了眨眼睛,“哦……那爷爷您爱吃什么?”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怎么,你想来应聘,给我当厨子?” “不啊,我就问问。” “……” “噗!”顾云霆不小心喷了茶。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收到老父亲的瞪视,他忙拿纸巾擦拭,这时又听楚湉湉开了口,语气轻松似寻常家人聊天。 “我之前问顾显爷爷喜欢吃什么,他给我推荐了这几样点心,玛德琳小蛋糕,切达乳酪培根司康饼,蔓越莓燕麦曲奇……都是低油低糖,适合您身体的健康配方。”她噘起嘴巴,“哪知他根本是骗我的嘛!所以我想问问,爷爷到底爱吃什么啊?回头也要告诉顾显,免得他又搞错。” 捕捉到老爷子暗暗瞟向点心盒子的视线,顾云霆总算明白了。 顾显不可能搞错老爷子的口味,所以老爷子说自己不爱吃,纯粹就是在故意找不痛快。 说起来,反倒是他对老爹的口味一无所知啊…… 顾老爷子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反问道,“顾显事务繁忙,你非但帮不上忙,还拿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烦他?” 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楚湉湉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无关紧要?民以食为天,只有吃得舒心了,才能心情愉快,这样身体才会好。顾显最关心的就是爷爷的健康,可惜他太忙,没办法多陪伴您,这正是我可以帮他做的啊!” 她垂下眼睫,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哦?” 楚湉湉忽然发现,老爷子漫不经心睥睨着人时,那表情神态,与顾显实在太像了。这发现让她对老爷子油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来,心头仅剩的那点怯怯,也几乎全然消散无踪了。 “这样说会很像是在拍马屁,但我真的一直很崇敬您!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将顾氏一路发展到达到如今的规模,您的阅历、眼界、学识、经验……等等等等,可以说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我想,多跟着您耳濡目染,怎么样也能有所收获吧?” 赋闲在家的老头子最郁闷的是什么?无非是英雄迟暮,再无用武之地。打下的江山交给了继承人,权力交了出去,徒留下无人问津的寂寞空虚。 这马屁拍得虽然直白,但也拍到了点子上,拍得人熨帖。 不过顾老爷子即便心里再熨帖,沟壑纵横的脸上也丝毫不显,反倒接着呛她,“你当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我顾家么?” 这话委实过分,顾云霆忍不住出声,“父亲!” “我不是随便什么人,我是顾显的妻子,”楚湉湉也有点生气了,她捏了捏手心,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我有很多想向您学习的地方,但肯定不包括以出身论人这一点。您不喜欢我,无非是因为我的家族不够‘高贵’,在您看来,我没有‘资格’高攀顾显,高攀顾家。但是我有没有资格,难道您就有资格来判定吗?” 真以为自己是上帝啊! 到底是年轻城府浅,说到最后,不免还是泄露出了几丝愤慨。顾云霆手心捏了一把汗,做好了老爷子发怒,将他们扫地出门的心理准备。 仿佛还嫌火烧得不够旺,只听女孩儿绵软但透着坚定的嗓音继续浇油,还将手指向了他,“就像顾伯伯选择的职业——演员,不符合您的心意,于是您放逐他这么多年,还让顾显小小年纪,刚失去母亲,又与父亲分离;就像您判定顾显的母亲,和我一样没有资格高攀顾家,您就有权利时不时在顾显耳边贬低她、批判她?” “您是很厉害的人物,做出的成就非常人所能及,顾氏提供的就业岗位养着十几万人和家庭,慈善基金一直在帮助有困难的人……我很崇敬您,但在这一点上,恕我实在无法赞同。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顾伯伯选择了演戏,顾显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这是个人感情,个人意愿,与资格无关。” 憋着一口气噼里啪啦讲完,室内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楚湉湉张了张口,硬着头皮再补一句,“不管您听不听得进去,我的想法就是这样。” 顾云霆已经惊呆了。 回过神来,他想着自己该打打圆场,可是……小丫头说的,明明也全都是他的心里话啊!只是他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站在父亲面前,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他这样不对!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就凭小丫头为他、为小显、为小显妈妈抱不平,就算老头子要喷火,他也要在前面挡住了,“爸,你说你有意思吗,啊?独/裁也该有个限度,什么年代了,英国王室都娶平民王妃了,你还要搞什么三六九等,还要阻碍孩子们自由恋爱结婚,你无不无聊啊?” 他梗着脖子,反正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还有,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小显面前数落他妈妈了!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母亲,当年的事情,我有很多做得不够的地方,后来那样的结果……绝大部分责任在我,是我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太失职。但是恕我直言,你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们身上,作为父亲、作为祖父,你也未必合格!” 顾老爷子面无表情,脸上岁月雕琢出的纵横沟堑仿佛被冰封住,一时间像是连空气都凝固了。半晌,他才开口,苍老的声音沙哑,“说够了?” 目光扫视面前的两人,虚岁都六十了的儿子,腰板挺得板直,眼中透着不驯,才刚满二十的年轻姑娘,朝露一样的年纪,嘴唇紧抿着,小脸上有忐忑,更多的却是坚持。 “我才说了一句话,你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热闹。憋了很久了吧?”他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浊气,“我老了……顾显这些日子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让我自己意识到,我已经管不了你们了吗?罢了,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说着,他站起身,抬手阻住欲要上前搀扶的顾云霆,“还没老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老人回房的脚步缓慢蹒跚,顾云霆望着老父亲佝偻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心酸。他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些? 或许应该喊住他,服个软…… 嘴还没张开,只见老爷子顿住脚,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楚湉湉……手边的点心盒子上。 “点心留下。”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过走廊拐角,蹒跚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顾云霆:“……” 楚湉湉把点心盒子交给佣人,交待道,“司康饼可以稍微加热一下,但要注意不要让水分流失,变得太干燥就不好吃了。玛德琳小蛋糕虽然特意用的是低油低糖配方,但最好还是不要多吃……” 直到坐进车里,顾云霆还有些心神不定。他大半辈子都在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与父亲消极抵抗,从来没有这样堂堂正正站在父亲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 当然,如果是从前,老头子还年轻的时候,他怀疑即使自己说出来,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可现在父亲真的老了。 “我看,老爷子其实还挺喜欢你的。” 楚湉湉正深陷于懊恼、后悔、愤慨、困惑……等等各种复杂感情交织的漩涡中。她明明是来拍马屁讨好老爷子的,怎么说着说着又顶起嘴来了呢?还是太冲动了…… 闻听顾云霆此言,她满脸茫然,“啊?” 怎么可能会喜欢被指责啊。 “父亲大概是进入回顾人生,自我反省的阶段了。”顾云霆道。 楚湉湉似懂非懂。 两人离开后不久,唐太太上门拜访顾老爷子。不想却被告知老爷子睡下了,吃了个礼貌的闭门羹。 宁秘书送走唐太太,回书房向靠在躺椅上的顾老爷子回报。 老爷子阖着眼,手中缓慢盘着两个文玩核桃,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唐家的,这是想拿我当枪使呢。” 盘得红亮的核桃摩擦,发出咯吱轻响,老人悠长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一样。 “再给我讲讲,那个方舒窈的事情。” *** 处暑一过,秋意降临,天气很快一天凉过一天。 暑假仅剩的几天里,楚湉湉协助方舒窈忙活官司的事情之余,也在为大四要完成的毕业论文做准备。几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时隔数月再重新返回熟悉的校园,竟然有几分陌生的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应该是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吧?楚湉湉能感觉到自己有所改变,就连室友们也说她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说不清是哪里有变化。 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毕竟她从一个未婚少女,变成了已婚少妇啊。 还是个思念老公,日渐消瘦的小怨妇。 顾显这趟是去巡视海外各分公司,需要的时日不短。虽然每天不管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跟她视频,可思念就像一张越来越收紧的网,束缚着她的心。 “那些远距离恋爱的人都是怎么活的啊?”坐在咖啡馆里,她忍不住向陶香筠嘀咕。 “就剩两天了,坚持就是胜利!”陶香筠鼓励她,又窃笑,“话说小别胜新婚,这回等他回来,你会不会下不了床啊?” 嬉笑着躲她红着脸捶过来的拳头,她继续啧啧有声,“想当初莫名其妙的,顾总忽然收购了顾氏从来不涉足的母婴企业,”咬字重点放在“母婴”,“现在想想,未雨绸缪的可真早啊!不愧是永远占据先机的顾总!” 眼看陶香筠已经发散到问她打算生几个了,楚湉湉羞恼得直跺脚,”再乱说我要跟你绝交了!“ 陶香筠见好就收。 两个女孩子又头挨着头,聊了些别的琐事八卦,喝完饮料,起身结账离开。 背后的座椅里,一个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的人,稍待了片刻,也接着起身离去。 次日,楚湉湉抽了个空档,去了顾氏大楼。实习结束后她来过两回,去顾显办公室里看一些资料。 陈秘书将她走私上顶楼已然轻车熟路,出了顾显的专用电梯,陈秘书正要出去,倏然止步,一拍额头,“对了!楚小姐,有封你的信,不知道为什么寄到顶楼来了。李助理也不在,我还没来得及向顾总请示……” 她从放信件的架子上抽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她,“就是这个。” 楚湉湉打量信封,上面没有写寄件人,也没贴邮票,应该是公司内部信件。 难道是战投部的前同事顾凡?跟陶香筠一样恶趣味,揶揄她来了吧…… 正要拆信,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刚出去的陈秘书。 “呃……楚小姐,唐小姐来了,说要见你。”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知道她在这里? 楚湉湉不自觉挺直了腰,“让她进来吧。” 时隔多日再次踏入这间开阔的办公室,唐之曼无法不想起上一次在这里的情形。 顾显拒绝联姻,当着楚湉湉的面,用她的颜面,来博佳人一笑。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滚水般翻覆的心绪。 “楚小姐,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跟踪你。我正好在附近,看见你进顾氏,猜想你应该会来他的办公室,才跟了上来。行为冒昧,真的很不好意思。” 无论何时,唐之曼总是如此端庄得体。楚湉湉抬手示意沙发,“没关系的,请坐。” 在单人沙发上落座,隔着小几,她主动问道,“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一直想约你谈谈,但怕你未必信任与我单独接触,直到刚才看到你,我想到他的办公室倒是个不错的场所。”唐之曼十分坦率,“上回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和你说了那样一些话,我觉得非常不安,也很丢脸。” 是了,她说她从小暗恋顾显,说两家联姻是必然,说顾显金屋藏娇的女人登不得大雅之堂,说他们不会有然后…… 然而比起那次会面中听到的话,此刻楚湉湉脑海中浮现着的,是会面之后回到家里,发生的一幕幕。 她受了唐之曼的刺激,那一刻她无比清楚地确认了,她想要和顾显有以后,有很多很长的以后,她希望他只属于他。于是她……她把顾显推倒在沙发上,急切地亲吻他,解他衬衫扣子的手那样急,她可能扯坏了一颗,但她的裙子也被顾显撕裂了…… 呲拉—— “啊,小心——”唐之曼止住话头,见楚湉湉手中的信封里有东西掉出来,下意识伸手去帮着接。 下一秒,她才看清,掉出来的是白色的粉末,少量沾在她手上,剩下的全洒在楚湉湉腿上。 而楚湉湉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思想开小差时,手被不纯洁的大脑影响,居然把忘记放下的信封给撕开了。 “不好意思啊……”她耳尖发烧,有些悻悻然,“我让陈秘书拿湿巾来——” 话语猛地一顿,她死死地盯着信封里掉出来的一张纸,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成了冰。余光瞥见唐之曼似是要摆手甩掉手上的粉末,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大喝一声,“别动!” 唐之曼被喝得一愣,循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张纸,霎时也脸色苍白,机械地转过头,盯着自己手上的粉末,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 她心里有个想法,又觉得太过荒谬。 怎么可能?那不是只有十几年前的新闻报道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么…… 掉在地上,半展开的纸面,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红得触目惊心。 【你必死无疑】 “白色粉末……致死……”楚湉湉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会不会,是炭疽?” 71.第 71 章 -Chapter 70- “应该只是恶作剧吧?”唐之曼怀抱着一线希望, 只是下意识压低的声音中仍难免泄露出一丝颤抖。 “可是……万一呢?” 楚湉湉的心砰砰直跳, 全身都因恐惧而僵硬,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寄信人显然不可能指望她把不明粉末吃下去,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会由吸入引起感染, 那么粉末中应该含有病菌孢子, 不管是炭疽,还是别的什么要命的病菌…… 她不知不觉中更加放轻了呼吸,更微微抬起脸, 避免呼出的气流吹到粉末上,造成扩散。 “唐小姐,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把这作为一起严重的生化灾害事件来对待。”见唐之曼以眼神表示同意, 她接着道,“我们尽量保持静止, 避免粉末扩散。你离得比较近, 腿也比较长,能不能试试在保持手不动的情况下, 用脚尖摁一下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按钮?” 唐之曼明白她是想通知陈秘书。 换成任何一种其他的情境下, 唐之曼都会觉得自己维持身体不动,伸长一条腿去够桌角的按钮的姿势太没有形象太滑稽,可现在, 她只是无比庆幸自己平时坚持练瑜伽。 “湉湉?” 陈秘书的声音响起, 楚湉湉舔了舔干燥的唇, “陈姐, 刚才那封信是恐吓信,里面装有不明白色粉末,和一张写着‘你必死无疑’的纸。我和唐小姐都沾到了,我们怀疑可能是炭疽之类的毒物——请保持冷静,照我说的做。” “第一,立刻关闭这栋楼的空气循环系统。” “第二,报警,通知消防部门。” “第三,按照顾氏的突发事件应对章程,紧急疏散员工,从顶楼开始,依次向下,注意不要引起恐慌,以免发生踩踏。” 陈秘书整个脑袋都是木的,直到听到电话里一句“赶紧行动!”她才如梦初醒般,猛地跳了起来,“我的天啊……我、我明白了。你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得到“暂时没发现特别的症状”的答复,她立刻行动了起来。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外间的动静,只有保持着通话状态的内线电话中,不时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对不起啊唐小姐,是我连累你了。”楚湉湉几乎不敢去思考,如果白色粉末真的是炭疽,一旦感染,致死率非常高……信是寄给她的,她还算得上是避无可避,可唐之曼完全就是倒霉撞上了啊。 她想,她到目前为止能保持住这样的冷静,有一部分原因,得归于唐之曼没有惊慌失措。 恐慌是一种极具传染性的情绪,往往令人失去理智,让糟糕的失态变得更不可挽回。无端被卷入这种可能致命的无妄之灾,唐之曼肯定也是害怕的吧?害怕归害怕,可她仍能冷静判断形势,默默与她配合,楚湉湉不由敬佩她出众的涵养和心理素质。 难怪顾老爷子看重她啊…… 唐之曼垂眸看着手指上的粉末,想要叹气,又硬生生忍住。 “楚小姐有什么仇人吗?”她想到了楚湉湉的姑姑一家,又下意识否定。实在难以想象血缘亲人会做出这种事。 “没有啊……或许我姑姑他们算吧,因为官司的事情?”楚湉湉想不通,“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我跟顾显的关系,就算寄恐吓信,也不可能寄来这里吧?” 唐之曼心头猛地一咯噔。 想到顾显,楚湉湉心里酸酸的,半是思念,半是庆幸,“还好顾显不在,信没到他手上,不是他拆的……等他明天回来,一切应该都已经清理好,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等到顾显回来。还有妈妈……顾显会帮她照顾好妈妈吧? 唐之曼正要张口,正当此时,办公室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被缓缓推开。下一秒,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让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楚湉湉一口气梗在喉间,圆睁着眼睛,盯着动作轻柔关上门,又缓步接近的男人,无比希望自己是看到了幻觉,“我……” 她想质问他来干什么,傻了吗,不要命了吗?可是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婆别怕,我回来了。”顾显下半张脸被医用口罩遮着,喘息略有些急促,露出的眉眼中透着担忧。长腿三两步跨到楚湉湉身后,他瞥了眼地上的纸和她腿上散落的粉末,“消防检疫的生化紧急救援小组马上就到,这是我车上急救箱里的口罩,我先给你戴上。” 小心地调整好口罩,确认她的口鼻都被遮严,顾显给唐之曼也戴上口罩,然后重又回到她身边。 “吓坏了吗?”蒙着口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却挡不住期间蕴含着的深情与温柔,“紧赶慢赶,提前了一天回来,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还没到家……别怕,没事了,我陪着你。”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下了飞机,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满心都是她见他提前归来的惊喜反应。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得知消息时的恐慌——他想也不想地命令司机全速赶往公司,跳下车,不顾助理阻拦,逆着疏散人流一路向上狂奔,满脑子都是她害怕哭泣的无助模样。 唐之曼忽然想起不知道在那儿看过的一句话——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冷的人?只不过人家暖的不是你罢了。 楚湉湉眼眶瞬间红了,他在身边,她一直竭力压制着的恐惧惊慌仿佛全部化为了委屈,空悬着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然而现在不是撒娇要安慰的时候,她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陪什么陪啊!你快出去!你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拦住你?赶紧出去,离这里远一点!” 如果不是不敢动,她简直想把他推出去! 顾显抹去她眼梢的泪珠,“好好好,我马上就出去。别担心,小时候我母亲让大和尚给我算过,说我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在门外。” 楚湉湉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 所幸紧急救援小组很快赶了过来,一队人全身白色生化防护服,戴着厚厚的防护面屏,拎着几个箱子的工具设备。给三人重新换上专业的隔离口罩,领头的组长依次询问过是否有呼吸困难、胸痛、头晕等等症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拿出特制的密封袋,开始小心地移除两位女士身上沾染的白色粉末。 “好了,现在请唐小姐和楚小姐慢慢站起来。不用着急,慢慢来。看到旁边的橘红色隔离舱了吗?那是移动式负压隔离舱。我需要你们走进去,动作放轻,不急,慢慢来……” 楚湉湉屏着呼吸尝试起立,这时才感觉到自己两腿都麻木了,下意识看向唐之曼,发现对方也是一样软着腿两股战战,不由相视苦笑一下。然后目光投向被隔在外间走廊里的顾显,以眼神示意他自己不要紧。 接下来,隔离舱里的两人被要求脱掉身上穿的可能被污染的衣服,换上救援队给的一套宽大的T恤和裤子。与此同时,取了粉末样本的检疫专家正在现场紧急核验确定粉末的成分。 “他真的很紧张你。”唐之曼看向被拦在外间,谨慎起见也被要求换了套衣服的的顾显,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旁边的楚湉湉。直到现在她仍难以置信,这个男人——这个精于计算,将权衡利弊得失印入骨子里的男人,竟然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楚湉湉羞涩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对她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出了这种事情,把你卷了进来……” “我未必无辜。”唐之曼突然道。 对上楚湉湉不解的眼神,她踌躇一瞬,还是决定说清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顾显势必会调查,到时候被他查出了什么,只会更糟糕。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再劝说你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关闭了中央空调系统而空气格外憋闷,还是由于戴着口罩的关系,仿佛有什么压迫着她的呼吸。她闭了闭眼睛,庆幸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的神情,“现在看来,的确是我在自取其辱了,就连上天也作出了指示。” 她把自己向母亲提起楚家围绕着楚凌远的遗产而产生的恩恩怨怨,她母亲由此受到启发,或许向楚凌莲一系透露了楚湉湉和顾显的关系,和盘托出。 “如果今天这件事跟他们有关,那么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的……丧心病狂。” 楚湉湉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全身防护服的救援组长从隔间出来,她顾不上唐之曼刚吐露的信息,两人都转头看向救援组长,目光灼灼。 救援组长抬手揭开防护服的面罩,露出释然笑容,“是婴儿爽身粉。” “……什么?”楚湉湉呆呆的下意识问,不待救援组长再次重复,仿佛有股旋风刮到眼前,下一秒,隔离舱门打开,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紧紧的,温暖的,带着一丝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顾显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啄吻她的发顶,“只是爽身粉,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 “哦……”楚湉湉回抱住他,余光瞥见还在忙碌清理现场的救援队员,“那……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搞出这么大的麻烦?”她咬着唇,“还害消防员们白跑一趟……” “可别这么说!”回答她的是救援组组长,“遇到这种疑似危险生化袭击事件,第一时间报警处理是正确的,你做的很好。刚才我了解到你还吩咐把大楼的空调系统关闭掉?这是很明智的反应,如果是真的炭疽一类粉末,一旦顺着空调系统扩散,后果将不堪设想。关闭空调,疏散人员,都是及其重要的措施。” 楚湉湉这才松了口气,“没做错就好……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只记得之前在实习入职培训的时候,手册上有讲到一些紧急情况应对方法。” “你还想要多少经验?想吓死我吗?”顾显瞪她。 唐之曼杵在一旁,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顾总,楚小姐,这边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接我,恕我先行一步。” 她感觉到顾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无形中有股如有实质的压力。须臾,见他点头淡淡道,“唐小姐稍等一下,今天的事件性质恶劣,警方会需要在场人员做个笔录。” 唐之曼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然。” 紧急救援小组陆续撤离,警方采集了包括那封恐吓信在内的物证,又依次做完笔录,有待接下来进一步调查,才撤掉了顾氏楼内各处的隔离带,宣告整件事情进入继续调查阶段。 吩咐李助理留下来处理后续,顾显牵起楚湉湉,径直回了家。 是先前他们一起住过的家。 直到离开顾氏,惊魂未定的心渐渐归位,后怕这种感觉才犹如涨潮的水,一点点侵蚀而来。楚湉湉先给方舒窈打了个视频电话,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只是一场虚惊。 “简直丧心病狂!”方舒窈已然认定必是楚凌莲一系干的,“这不是恐怖分子么,啊?怎么能这样!”柔善如她,连句骂人的难听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翻来覆去地质问,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如此恶毒下作。 楚湉湉连连安抚她,听她表示要动身过来,顾显道:“岳母别着急,对方显然毫无下限,在有足够的证据抓人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更为安全。我父亲马上会到你那边,公寓附近我也安排了安保,湉湉在我身边,安全你可以放心。” 敏感时期,方舒窈虽想陪在女儿身边,但也不愿给躲在暗处的凶手以可乘之机,只得先应下了。 进了门,楚湉湉只来得及跟一脸惊喜的朱嫂打了个招呼,便被打横抱起,在朱嫂了然的暧昧笑容中,被抱去了主卧,接着继续向前,进了浴室,才被放下地。 她扶着顾显的手臂站稳,察觉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忙按住他的手,“那个……” 虽然只是婴儿爽身粉,但配上那几个不详的红色大字,怎么想都还是让人浑身膈应。她当然想好好洗个澡,让水流冲刷掉这种不爽利的感觉,但是…… “嗯?怎么了宝贝?”顾显手上动作不停,她护住上面护不住下面,很快T恤便失守了。 救援队不可能提供内衣,所以她T恤下面是空的,雪白饱满的浑圆显露无遗,小兔子一般弹了弹。男人眸色转深,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 “你……”虽然不是没被他看过,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楚湉湉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害羞,抬手捂胸间,大了太多完全不合身的裤子也被丢了出去。 “我?”顾显挑眉,倏然作恍悟状,“哦!宝贝是觉得不公平,对吧?放心吧,我也脱——还是说,老婆想动手?” 楚湉湉全身都要烧了起来,转念想到今天搞不好小命都要交待了,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孝敬妈妈,才只睡过一次顾显……更重要的是,不管之前再怎么死撑着努力保持冷静,可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啊……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交织,她索性把心一横,“站着别动,乖一点!” 顾显兴味十足,任由她红着脸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她的羞涩那么可爱,偷眼打量他时,眸中的喜爱迷恋之色令他如同喝了陈酿美酒一般,醺醺然欲醉,又仿佛漫步云端,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抱起她,让她双腿盘住他腰间,一手打开淋浴。柔和温暖的水流如瀑布般哗啦啦从花洒中洒落下来,他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于唇舌相贴间含含糊糊,“老婆,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嗯……”楚湉湉回应着他的吻,“想的……好想你……” 一个澡从浴室洗到床上,楚湉湉早已被他挑逗得好像化成了一滩蜜水。七荤八素间,她不知怎么的,脑中忽然闪过陶香筠那句什么小别胜新婚,一定会被他折腾得厉害,进而又回想起再之前聊过的,要交流感受…… “等……等一下。”她娇喘着,却不知自己桃花小脸鲜红欲滴,眸中春水潋滟的模样,让顾显不仅不想等,更不能等,只想不顾一切地与她融为一体。 “啊……”她忍不住一声抽气,指尖扣进他后背紧绷的肌肉里,“你……你怎么突然就……”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不再像前一次那样疼痛难受——一开始的稍许不适感很快被强烈的感觉取代,她不自觉的开始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温柔又刚猛的节奏中。 她感觉自己仿佛乘着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央,随着汹涌的海潮,被一波一波的浪头一次次卷起落下,又像是城门失守的守将,任由他在自己的城内肆虐进攻横行。 待到风平浪静,她已然累得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了。迷迷糊糊间,他好像把什么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来不及思考,下一瞬,她终是抗不过倦意,沉沉陷入了昏睡。 顾显爱怜地抚过她鬓边汗湿的发丝,一下下啄吻微张着的红润唇瓣。她就在他身边,轻柔均匀的呼吸带着一丝暖意,睡得安心香甜。他堆积多日的思念与渴望得到些微纾解,自听闻恐吓信与可怕的白色粉末后一直紧揪着的心总算舒展开来。 扯过毯子给她盖好,他起身披上衣服,去书房打电话给李助理,询问调查进度。 大楼的信件收发室是首要调查对象,寄信人显然钻了内部信件的空子,也利用了他和湉湉的关系的敏感性。如果是外来的快递或信件,交到他的办公室之前,秘书组会先筛选一遍。而寄往他的办公室,收件人却是湉湉,又是内部信件,知晓他和湉湉的关系暂时保密的陈秘书,才会特殊对待那封信,导致信件真的到了湉湉手上。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李助理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抽调出一个调查组,配合警方,细细梳理近两日收发室的所有人员往来。 信已送往警方技术部门检查,希望能提取到指纹之类有用的线索,查看监控也需要时间。顾显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吩咐朱嫂,“湉湉今天受了惊吓,我给她喝的水里有安神成分,她应该会睡上一会儿。要是她醒早了,就说我回大宅看下祖父,很快就回来,让她先吃点东西。” 朱嫂连连点头,心中大感欣慰。这都多久了,总算把人拐回来了啊…… 回到大宅,在宁秘书的引领下,顾显在花园的凉亭里见到顾老爷子。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副国际象棋棋盘,老人对着残局,正凝眉思索。 顾显看了一眼棋局,“马象杀王?先Kd4 Ke3,要逼迫黑王退往边角,Ne6……” “观棋不语。”顾老爷子抬眼瞪他。 顾显闭上嘴,索性坐到对面,直接动手,移动双方棋子,直至将黑王围堵至角落,插翅难飞,“将军。” 顾老爷子:“……” 挥挥手让宁秘书撤下棋盘,佣人为祖孙二人上了新茶,老爷子端起茶杯,眼也不抬,“出事了?” “万幸,只是一场虚惊。”顾显并不意外老爷子已经得了信,“这件事,如果我的推断正确,和祖父也不无关系。” “哦?”顾老爷子倒不会误解他是在指责自己有嫌疑,毕竟是在他身边带大的孙子,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有意使用普通粉末,随恐吓信寄给湉湉,意图不在害人性命,只想制造一起恐慌,而另一种,则是凶手以为信中夹的就是致命的病毒粉末,他不仅想制造恐慌,更想要湉湉的命,至于顾氏其他受到波及的人,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顾显忍不住后槽牙紧咬,手握成拳,“即使是前者,一场恐慌也能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祖父大概看到了,现在网上众说纷纭,各种小道谣言散播不少。而如果是后者,湉湉首当其冲会有生命危险,如若不慎,更可能造成顾氏楼内的大规模伤亡,由于这样一起灾祸,办公场所至少会部分封禁,势必影响顾氏的正常运行,更不用提这种□□对集团旗下上市公司股价的影响。” “另外还有一点,相信祖父也想到了——我的行踪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如果不是我出差未归,而是照常在公司,收到这样一封奇怪的信件,万一我替湉湉拆开了呢?” 顾老爷子枯枝般的手猛地一抖,茶杯盖子磕在杯沿上,发出一声脆响。 顾显接着道:“想到这里,祖父想必会厌恶上湉湉,所有一切都只是针对她的恶意,却波及到了顾氏,还可能连累到我,进而因为无人领导而拖累顾氏。这是顺理成章的迁怒,不是吗?”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难道不应当吗?” 这段时间,那小丫头隔几天就会跑过来一趟,第二回说是来为前一回言辞太激烈致歉,后来就直言是来讨他欢心的。 讨人欢心难道不是该在潜移默化间不着痕迹地讨好对方?直接说出来还让他怎么被讨好?还是说,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做法? 倒是她一口一个“爷爷”,听起来比顾显硬邦邦冷冰冰的“祖父”,好像要顺耳那么一点点。 顾显道:“所以我可以断定,以凶手的恶意程度,绝不会满足于使用普通粉末,那人必然以为信中所夹的,就是炭疽或者蓖麻/毒素一类的致命毒物。杀人诛心,凶手故意把信寄到我的办公室,想要的不仅是湉湉的命,更想要她因为连累了顾氏而被顾家厌憎,无论生死都无法进顾家的门,为此不惜将顾氏大楼里所有的员工都置于危险之中。而祖父您的反应,也被当作一把好用的刀,一并算计了进去。” 他笑笑,“当然,这些祖父肯定也想到了。” 顾老爷子人老成精,如果有人以为他年纪大了老糊涂就好糊弄,那可是打错算盘了。在听闻顾氏出事的始末后,联系近段时日前后种种,他自然很快便想到了各种可能的动机与后果。 “听说当时唐家丫头也在?”他抚着座椅扶手上的雕花,突然问。 “是的。” 唐之曼的在场,说明这件事其中即便有唐家的手笔,至少夹带致命私货的恐吓信这一招,不是唐家直接参与的。 事实上,唐母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唐之曼回到家里,亲眼确认女儿安好,她才泄出一口气,抱着女儿直哭。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啊!我只是让人把那对母女背后的靠山是顾家父子透露给了楚家人,暗示了一下弄倒她们靠山最快的法子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让她们声名狼藉,好让老爷子出手除掉她们。我哪里想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想到她那么丧心病狂,居然想拖整个顾氏下水啊……还差点害了你……” 唐之曼叹了口气,“我已经把事情都和楚湉湉说了。” “什么?!”唐母圆睁着一双泪眼,几乎是失声尖叫,“你告诉她干什么?!” “妈妈,顾显肯定会查,查到我们掺和在其中,只是早晚的事情,与其被动,不如尽量设法减小损害。楚湉湉单纯心软,我看得出来,她因夺我所爱而心存歉疚,这件事虽然有我们的过失,但我对她直言坦诚相告,应该多少能挽回一些。” 唐之曼几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满心的疲累,现下只剩木然,“顾显很宠她,只要她说几句好话,他应该不会太把我们怎么样。至于生意上,提高警惕,防备顾氏的报复吧。” “我……”唐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要仰仗她瞧不上的野丫头的枕头风,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噎得难受说不出。 *** 楚湉湉一觉睡得黑沉,醒来时只觉腰腿酸得厉害。某人显然是真的憋得狠了,又像是一场虚惊过后,急于确认她的存在,而她又特别配合,总之非常的……投入。 她还没忘记自己曾试图和他交流一下上回算不上舒服的体验,不过从这次后来的情况来看,嗯,应该也不用交流了。 厚重的窗帘紧合着,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不久前炭疽的恐慌,仿佛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她蓦然想起陷入沉睡前手指上感觉到的重量,抬起手举在面前。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室内昏暗的光线也难掩硕大的椭圆形钻石的耀眼,目测比顾云霆送的那颗鸽子蛋更大更闪。 “喜欢吗?” 她望向门口,撞进一双含笑的黑眸中。她嘟着嘴朝他伸出手臂,“要抱。” 顾显的心化成一汪春水,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上,把她抱了个满怀,长腿勾住她的,调整姿势让她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弯。 牵起她的手,修长手指滑入指缝间,紧紧扣住,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套着戒指的纤细玉指。轻啄她的手背,他又问一遍,“喜欢吗?”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楚湉湉忍不住脸一热,小声嘟囔,“流氓。” 顾显笑得很有成就感,却装得一派无辜,“为什么突然骂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唔,我想想,‘少了点什么’——宝贝是说我,做、得、不、够?” 拖长的尾音低沉暗哑,充满暧昧的暗示,楚湉湉连脖子都红了,又不甘心总被这流氓调戏得招架不住,她一横心,抬腿轻蹭他最敏感脆弱的部位,眼眸扑闪,吐气如兰,“要是不够呢,还有吗?” 小东西居然学会挑衅他了! 男人怎能被老婆质疑有没有行不行?顾显翻身压住她,“宝贝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湉湉很快就后悔自己无端的挑衅了,可惜为时已晚。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仅“有”,还很“有”,他故意拖着慢慢磨她,直磨得她软声求饶,才肯放过她。 “太急着套住你,没来得及问——”顾显对她的“少了点什么”心知肚明,喘息还没平息,便哑着声音,望进她迷蒙潋滟的水眸中,“做我的妻子,好吗?我爱你,余生有限,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 “……哪有你这样的嘛!”楚湉湉嗔他,“顺序完全都反了,哪有先结婚,然后不由分说把戒指套上了,最后才求婚的?” 顾显想想也是,不由失笑,“顺序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太太,快答应我吧?” 楚湉湉故意拿乔:“我要先考虑一下。” “行,你慢慢考虑。” “……哈?” 正当她惊讶于他的——不知道该叫好说话,还是叫毫无求生欲,只见他翻身仰躺,把她拉到身上,手脚并用地扣在怀里,接着坦然道,“什么时候考虑好了答应我,我们再起床。” ……所以不点头就别想下床了,是这个意思吧? 楚湉湉好气又好笑,轻捶他一记,“顾总这是在耍无赖吗?” “劝你谨慎用词,”顾总十分倨傲,“怎么能指责顾太太的老公是无赖呢?顾太太不要面子的啊。” 楚湉湉绷不住笑,结果一笑,牵动了酸软的腰。她还真怕他再使坏,于是点头,“好啦,答应你了。”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原问题还给她。 “……我也爱你啦!”果然资本家,真是斤斤计较,一点亏也不吃! 顾大资本家这才满意了。 终于能下床吃饭,又在顾显的虎视眈眈下签好了婚前协议作废的补充协定 ,看着他小心收了起来,楚湉湉才想起唐之曼的事情来。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她更关心的:“你刚才去见顾爷爷了是吧?今天的事情……他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趴在桌上,满心沮丧,“我这段时间去看望他好几回了,本来想讨好一下老人家的,可是他都不怎么理我。带去的点心倒是每次都收了……” 顾显摸摸她的头,“怎么会?祖父可不是谁的点心都收的,相信我,他不会讨厌你。” 祖父更讨厌被人算计利用,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清。 “真的吗?”楚湉湉眼巴巴望着他。 “真的。”顾显保证。 他急匆匆去见老爷子,无非是不放心他的态度。确认老爷子对对方拿他当刀使的企图心知肚明,他才终于能安心。活到老爷子这个年纪,观念很难再改变,他表态自己不再管事,乐得悠闲养老,其实已经是一种退让。 楚湉湉姑且先当是真的,接着把唐之曼向她坦诚唐家泄露信息的事情告诉了他,“……唐小姐还是很坦率的吧,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否则她也不会和我一起被困在现场,对吧?而且她遇事镇静,心理素质特别好,今天还好是她……” 顾显“呵”了一声,“你还挺喜欢她的?” 真是个傻姑娘!唐之曼那么干脆的承认,还不是意识到瞒不住,索性在她面前博个好印象,利用她心软,会替唐家找台阶? “……那倒也没有。”谁会喜欢情敌啊!楚湉湉顶多算是……算是,对唐之曼感觉复杂?想到这么优秀的女性从小喜欢顾显,她心里酸溜溜的,“都是你,招蜂引蝶。” 小醋坛子说翻就翻,顾显正要喊冤,又心念一转:“那顾太太还不赶快宣示主权?” 顾显逆着疏散人流冲向顶楼,许多员工都看见了。而现在各路小道流传,基本可以证实事发时唐之曼在顶楼,于是不明真相的八卦众人想当然地以为,顾总如此焦急失控,必定是为了唐之曼。 楚湉湉点点头,“等这件事了了吧。”不放心地叮嘱他,“真凶还没抓到,你也要小心一点。” …… 信件上没有留下指纹,不过事发前顾氏大厅的监控录像里,倒是筛选出了几个可疑人物。连夜一一排查过后,最有嫌疑的是一个顾氏前员工,用未上交的员工卡进入大楼。 这名前员工被带回盘问,很快便招认自己收了一笔钱,只是送一封信。他想着区区一封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至于交易对象,对方只在网上联络,他按指示在公园长椅下取到的信,并没有见到人。而转钱的资金来源是一个海外第三方账号。 作为最大嫌疑对象,楚凌莲和杨万忠几人都接受了讯问,然而苦于没有实证,一时没有太大的进展。楚湉湉提出由她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遭到顾显和方舒窈还有顾云霆的一致反对——这样的危险人物,完全无法用正常人的心理去预测对方会有怎样的疯狂举动,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 “可是粉末是从哪里来的呢?”楚湉湉凝眉苦思,“如果凶手也不知道那是婴儿爽身粉,以为是吸进去会死的东西,那他是从哪里买到的呢?而且还要把那么危险的东西转移到信封里,总不可能徒手操作吧?” 顾显劝道,“这些警方都在查,你就别操心了。” 楚湉湉叹气:“可是你都不让我去上学。” 陶香筠和以顾凡为代表的前同事都打电话发短信来关心过她,她一一回复自己没事,只是暂时要待在家里。她知道是为了安全起见,可是……刚开学就缺课,很不好啊! 顾显也没去公司,在家里陪老婆。这次事情之后,方舒窈总算默认了让楚湉湉搬回来,倒是意外的收获。 天已经凉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而她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抱着iPad倚在旁边,两只嫩生生的小脚丫搭在他腿上,不时抬眼偷偷看他,还以为他没发觉。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翻文件时轻轻划过她的脚底板。 “啊!”楚湉湉痒得蜷起了脚,控诉道,“你干嘛挠我?” 顾显一脸讶然:“啊?” 他看起来真的很无辜,楚湉湉不禁纳闷,难道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摆摆手,“没什么啦!你工作吧,我不吵你。” 其实她怕打扰到他,本来是想去别的房间,可是被他拉着不放,非要跟她窝在一个沙发上,美其名曰这样更暖和。 哪里就有那么冷了啊! 然而没过一会儿,又是一下。 一次还能说是偶然,两次那肯定就是故意的了吧!楚湉湉把iPad一扣,朝他扑了过去,直取他肋下的痒痒肉,“看招!顾太太的反击!” 顾显将她抱了个满怀,扣住她的手笑着试图阻止,“不行不行,这明明是顾太太的偷袭!哎,那里不能挠,挠了要出事的……” “我偏挠!除非你求我饶了你!” “那就要看看,今天是谁求谁了!” 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朱嫂偷偷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一脸老阿姨的蜜汁微笑。 她印象中的顾显,从小就是那副冷冰冰的老成模样,像这样又笑又闹扭成一团,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嘛!唉哟,看来今天的南瓜糯米饭里都不需要放糖了,这甜的来! 两个人谁也不服输,不一会儿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正当此时,顾显的手机忽然响了,伸手去接电话的空档,肋下又遭到袭击,接起电话的那声“喂”险些走了音。 楚湉湉听到是刑侦队长的电话,赶紧住了手,耳朵凑过去听,被趁机偷了个吻。她佯怒瞪他,被瞪的人挑起眉梢,一脸无辜。对这边夫妻俩的眉来眼去一无所知,另一端的刑侦队长还在尽责通报查证的情况—— “在楚宅丢弃的垃圾里发现了一些废纸,检验与恐吓信中的纸张是同一厂家的同一批次。我们申请了搜查令,在蒋鹿鸣房间里找到了防护面罩和手套。另外粉末的来源,是暗网交易,对方号称卖的是高纯度炭疽粉末,收了钱,给的假货——反正大概率买家没有途径或者技术手段验证,很容易糊弄。那小子被抓了还振振有词,嚷嚷着自己机智无双,善用爽身粉,避免了一起恐怖袭击,有功无过呢。” 楚湉湉想要觉得意外,但实在无法太意外。 蒋鹿鸣名誉尽毁,楚凌莲作为被告,股权官司的结果也并不乐观,一旦败诉,她们需偿还侵占的股份以及赔偿损失,再加上与杨逸辛的分手……种种所有,蒋鹿鸣都怪在楚湉湉头上。 而得知楚湉湉竟然真的搭上了顾显,更让她怒火中烧,不甘犹如无数淬了毒的箭矢,扎在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近乎疯狂——天知道楚湉湉能遇上顾显,极有可能就是那一次,出自她的设计! 多可笑啊,她给她架了个梯子,助她抱上了顾显的大腿。她不知感激,反而借顾家的势,反过来对付她和她母亲? 凭什么?!凭什么楚湉湉生来就有个能干的父亲,可以被娇宠得不谙世事,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的? 她绝不能让楚湉湉这样得意下去。她要让她成为顾氏的罪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丧门星,克死了父亲不够,还会将厄运带去顾氏……反正拜楚湉湉所赐,她已经完了,那么她就算死,也要把她拖进地狱! 蒋鹿鸣被带走后,警方迅速在网上做了警情公告,以正视听。这件事的性质之恶劣,迅速在舆论中激起了千层浪。 “我靠,这女人有病吧?太狠毒了!” “可别说她有病,当心用精神病脱罪” “手段缜密心思恶毒,这不是精神病,这是反社会!还好卖给她粉末的人给她的是假家伙,不然得害死多少人?重判,强烈呼吁必须重判,这跟恐怖分子都没什么分别了!” “我有点被弄糊涂了,这女人想报复的是她表妹,但是她把假的炭疽粉末寄到了顾总办公室里?exm???逻辑呢???” “对了大家听说没,那天顾总不要命的冲进了现场,因为唐大小姐在里面?” “居然是真的?天辣好感人!这才叫爱得奋不顾身啊~” “实名羡慕唐大小姐” “羡慕+1” “羡慕+手机号” “不是,难道就没人好奇,为什么那位楚小姐也在顾总的办公室里吗?” “卧槽!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Emmm我听顾氏内部小道讲楚小姐是实习生?而且她家公司不是被顾氏收购了吗,还在打官司,出现在那里应该挺正常的吧……我还是站唐大小姐” “真是扑朔迷离啊这剧情~” ……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楚湉湉暂时无暇顾及。危机解除,她终于可以正常去上课了,然而学校的课程系统出了点问题,莫名把她的一门课弄混了。 事关能否毕业,她找了教授和教务处,好在D大向来对准毕业生不错,还算顺利地解决了。从教务处出来时,正好遇上相熟的同学,对方热情邀请她晚上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寿星都当面邀请了,楚湉湉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答应了下来,回头发短信给顾显,告诉他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生日会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到了那里,许是冤家路窄,原来俞天娇也在。楚湉湉和她在学校的交集不多,即使实习共事过一个夏天,也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于是挑了个离她远的位置。 哪知没过多久,俞天娇凑了过来,期期艾艾问,“哎……那个,你没事吧?” 周围一圈人都竖起了耳朵。楚湉湉平时在学校里很低调,同学们都是从夏天里那些八卦中,才知道原来她家里出了那么多的奇葩事情。 而那天顾氏发生的疑似炭疽粉末事件谜团重重,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不好奇的。此刻终于有人向当事人提起了这个话题,目光齐刷刷都聚焦了过来。 “托福,有惊无险。”楚湉湉轻描淡写。 “你那个表姐可真够丧心病狂的,”俞天娇难得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不过……你怎么会在顾总的办公室里?唐小姐在还好说,你又不实习了,怎么混进去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大家的八卦心都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问—— “对啊,她干嘛把信寄到顾氏?” “听说顾总命都不要,冲进去救唐小姐,是真的吗?天辣想想都man爆了……” “对啊,谁说豪门联姻没有真爱啊~嗷,我也想要个顾总这样的男票……” “……” 在场女孩子居多,说来说去,都开始实名花痴顾显羡慕唐之曼,眼看着空气中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楚湉湉不乐意了:“他才不是去救唐小姐的。”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有人激动了。 “就字面意思,没有什么联姻也没有真爱,他跟唐小姐没关系!” 大概是楚湉湉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有人风凉道:“怎么听起来有点酸哦?你也不过是暑假在顾氏实习了两三个月,就什么都知道了,可以代表顾总发言了?” 怎么看都是妄想攀上顾总,所以眼红嫉妒唐小姐吧! “对啊,他不会介意我代表他发言。”楚湉湉一脸认真,“他不是去救唐小姐的,他是去找我的。” 现场静默一秒,倏然不知道是谁噗嗤笑出了声,接着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个逼装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醒醒啦少女!我有时睡前也会脑内这种羞耻小剧场,可现在天还没黑吧噗哈哈哈!” “来来来,干了这杯盐汽水,今夜我们都是顾太太!” “你们女生真可怕……” 妄想症少女楚湉湉无话可说。 大家只当她被顾氏封口要求不能透露详情,才故意满嘴跑火车,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唱过生日歌,吹完蜡烛,寿星许过愿,众人起哄切蛋糕。楚湉湉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后还没落座,她就发现哪里不对。原本坐在她邻座的女生换人了,变成了她同班的一个叫周侧畔的男生。她一坐下,周围人便开始挤眉弄眼起哄。 楚湉湉看着面上故作镇静,其实耳朵根都红透了的清秀男生,心中明白了几分。他们上个学期的小组研究课题分在同一组,对方的好感她察觉到了,以为隔了一个暑假已经时过境迁,没想到…… ……刚才应该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开溜的。 “楚湉湉,周侧畔有话要跟你说!”马上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来推一把,生怕男生临阵怂了。 “呃,有什么话不如晚点再说?”楚湉湉怕他真要当众告白,拒绝会太让人下不来台,不如拖延一下,晚点再私下说清楚,赶紧拉上生日会主角试图转移话题,“寿星刚才许了什么愿呀?” 寿星靠在男朋友肩头上,促狭地眨眨眼,“我的愿望嘛……就是跟我男票长长久久,有情人终成眷属。” ……又绕回来了! 楚湉湉总算明白周侧畔是怎么被赶上架的了。 “哇,早知道我也带我男朋友来了,”她不给周侧畔开口的机会,夸张地抚了抚胃,“不然哪能单方向被喂狗粮?我记在小本本上了,下回一定要扳回一城!” “——诶?!楚湉湉你有男朋友啊?” 说话人看向周侧畔,楚湉湉只当没察觉,笑盈盈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立刻引来连珠炮似的追问,“什么什么?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的?谁啊?” 楚湉湉摇头:“不是啦!他……呃,已经工作挺久了。” “哇!在顾氏工作吗?暑假实习认识的吧?”还不待楚湉湉回答,马上有人想到了俞天娇,“天娇不也一起实习的吗,你肯定认识湉湉男票咯?怎么样,帅不帅,年薪多少啊?顾氏是不是优质男人特别多?” 俞天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哈哈,“我还真不清楚,她藏得挺紧的……” 这么一说,众人对这位神秘男友更好奇了。没人再关心周侧畔还没开口就被掐死的告白,只有一个女生按住他的酒杯,小小声安慰,“工作挺久了,说不定是个秃顶油腻大叔呢?是她没眼光,错过你是她的损失。” 楚湉湉:……我听到了! 她注意到女生就是先前说风凉话,讽她代顾显发言的那位,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在心里直叹气,决定假装没听见,只希望这位不要又是一个俞天娇,可别因此而处处跟她过不去。 她大方回答之前的问题,“年薪多少我还真没问过,估计不多吧?”像顾显这种地位一般都不怎么拿工资了,补充协议上倒是列出了资产清单,只是太长她没看完,还有一早甩给过她一张黑卡,但完全没机会刷…… 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简单了——“帅,特别帅。就……跟顾显差不多帅吧。” “……噗!” 有人喷了水,呛得直咳嗽,拍着胸口,一手指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行了行了,知道顾总是你男神啦……哈哈哈!下回带出来给姐妹们鉴定一下,看看跟顾总比谁帅?” 楚湉湉怀疑自己如果坦白就是顾显本人,很大几率会被鉴定为妄想症晚期。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以常理来看,她和顾显交集着实有限,猛地一下爆料她和他是一对,尤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想可信度都不高。 正常正常。 但还是不免有点不爽。 她没注意到,一旁俞天娇表情变幻莫测不停,心中翻腾不亚于十级大地震。 这些人没进过顾氏搞不清楚状况,她家人中有顾氏高管,却是知道顾总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巡视分公司。他不在的时候,楚湉湉竟然可以出入他的办公室…… 她忽然想到楚湉湉背后那个神秘的“X”——顾显,也是X啊! ……不可能的吧?应该只是她想太多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几个爱玩的提出接下来去K歌,楚湉湉明早还有课,便表示自己不参加了。 一群人簇拥着寿星往外走。外面天已黑透,这一片地处大学城,不少附近大学的学生爱在这边聚餐玩乐,连晚风中都透着股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的味道。 “生日快乐!接下来玩得开心呀!明天见!”在门口道着别,楚湉湉盘算着时间不算太晚,她可以自己打个车回去。 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啊!那不是——” 楚湉湉循声望去,只见停在树影中的车里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剪裁合体的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蓝灰条纹的领带是早上她给他挑的,西装裤包裹着一双惹人嫉妒的大长腿,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今晚寿星和楚湉湉一样是经管学院的学生,来参加的也大都是同院同学,专业需要都会关注财经新闻,不难认得出这是谁。 “我的天!顾总,活的!”楚湉湉被旁边的同学扯住衣襟,压低声音尖叫,“新闻配图没有P过,真人更帅哎!!” 楚湉湉脑中莫名闪过顾显抱着手机,用P图秀秀聚精会神给自己的照片磨皮瘦脸拉长腿的画面,憋不住笑了出来。 身后还在窃窃私语,好奇顾总来这里干什么,也有胆大的跃跃欲试,想上去搭个话。楚湉湉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看着他越走越近。 “玩得开心吗?”顾显在台阶前停步,微微仰头望着台阶上的人。门楼上方,吊灯柔和的光线洒落,为她娇小的身影镀上一圈光晕,她泛着笑意的眼眸如同洒满了细碎的钻石,整个人看起来软软暖暖的,在这初秋微凉的夜晚,正适合拥她入怀。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紧黏着她,张开手臂,“过来给我抱一下。” 一群人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楚湉湉跳下台阶,被接了个满怀,下巴掉了一地。 “……谁掐我一下?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我喝的也不多啊,就两瓶啤酒……” “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居然是真的,”俞天娇喃喃,“怪不得……” 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胸口被她像小猫一样爱娇地蹭着,鼻息间满是她清甜的馨香,顾显的心尖能流出蜜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么想我?” 楚湉湉点点头,“特别想,一个脑袋都不够用的那种想。” 顾显失笑:“那可麻烦了,回头考试可怎么办?” “我在卷子上写你的名字,到时候考零蛋也是你的。” “……行吧,帮太太背锅,荣幸之至。说起这个,顾太太,你的同学们都还在呢。” “!!!” 楚湉湉身体倏然一僵,后背仿佛能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无数麦芒一样,终于领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她暗恼自己见了顾显居然把别人全抛在脑后了,一边从他怀里稍微退开,慢吞吞回头—— 要命,真的都还在! 顾显牵起她的手,坦然得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冲仍来不及消化冲击捡起下巴的一干木偶人点点头,“你们好。” “……顾、顾总……好……”声音巍巍颤颤。 目光掠过其中的一个男生,顾显眉头微蹙了蹙,很快舒展开。毛没长齐的愣头小子,也敢觊觎他老婆?不自量力。 这时楚湉湉终于做好了心理重建,一一向他将同学们介绍了一遍。一方介绍完,她指着顾显,“这是顾显,我的……” 她一时卡了壳,介绍时该用什么称呼来着?老公?先生?……另一半? “丈夫。”顾显替她做了决定。 咣咣咣,刚捡起的下巴又掉了一地。 顾显仿若未觉,继续道,“幸会,我们家湉湉平时在学校,还望各位多关照她。时间不早了,我来接太太回家,各位请便?” “哦……嗯!”反应比较快的忙不迭点头,“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关照是应该的。顾总请慢走!” “……嗯对对,应该的应该的!顾总慢走!” 其他人接二连三的附和,楚湉湉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被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心中必然奔腾着千万匹野马,她也被这么多道炯炯目光盯得有些害羞,于是再次跟众人道别,便由着顾显牵着,上了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红色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还堵在餐厅门口的一干D大经管高材生依然如在梦中。 “那什么,他刚才是说‘丈夫’,我没听错,对吧?” “好像是的……他说‘我们家湉湉’,还管她叫太太……” “……” 众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卧槽!!!”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丧病表姐把信寄到顾氏总裁办公室……怪不得楚湉湉会在顾总办公室出没……怪不得她说顾总奋不顾身是去找她的…… ……后悔没去顾氏实习啊啊啊!!! “——啊嚏!”楚湉湉揉着鼻子,“他们肯定在背后讨论我。” “会很困扰吗?”顾显知道她先前一直不愿公开,就是怕在学校太过引人注目,难免干扰她的学习生活。而从今天这些大学生们的夸张反应来看,大概是避免不了,多少会影响到她。 “倒也还好啦,大家顶多也就是吃惊,然后在背后议论我是怎么勾搭上你的,”楚湉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本湉湉扛得住。” 顾显忍不住笑了,“真奇怪,为什么不议论我是怎么勾搭上你的?” 楚湉湉斜睨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我的?” 顾显不假思索:“色|诱。” “……乱讲!”楚湉湉捶他,“我是那么容易被肉体迷惑的人吗?我明明是看上你的钱。” 顾显:“……” 还不如看上他的肉体呢! 应楚湉湉的要求,两人回了方舒窈处。方舒窈已经决定待此间官司了结,看着楚凌莲母女受到惩罚,让杨万忠吐出侵吞的垣耀资产并承担后果,她就去巴黎,读她一直想上的西点烘焙课程。 楚湉湉要在国内继续学业,不能跟随她一起,在那之前,她自然想多一些母女相处的时间。 对于顾显留宿过夜,方舒窈基本是默认态度,事实上,对于他对女儿是否真心,她已不再有太多怀疑。 这样就好。 *** 冬去春来,一晃三年过去。 春末夏初时,又是一年毕业季,楚湉湉作为校友代表受邀回校,看着青春张扬的学弟学妹们,不由想起自己那年的毕业典礼。 那回D大破天荒邀请到了商界大佬顾显作为演讲嘉宾。她穿着一身学士服,扶好学士帽,坦然接受同学们以及来参加她毕业礼的陶香筠和顾凡的揶揄。 某人肯拨冗前来讲话,的确是因为她没错啦。 当初同学生日会后,她被顾显接走,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校园。那之后她又陪同顾显参加了几个公开活动,大大方方站在他身边,公开了两人已结婚的事实。 媒体自然而然掀起了巨浪,楚湉湉的生平爱好家庭乃至老楚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快被扒了个遍,毕竟谁不好奇一个连校门都还没出的女孩,家世没落前也与顾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她凭借什么套牢了顾显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而楚凌莲一家毫无底线的欺压迫害,乃至最终锒铛入狱,更给整个故事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现代灰姑娘”的色彩。 “什么‘灰姑娘’啊!”楚湉湉忍不住跟顾显吐槽,“你看看,这边还有一篇,拿我当初帮香香救场,给宋碧琴做替身时的大肚子照片,说我是借肚子逼宫上位成功,奉子成婚的——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都多久了,怎么不想想肚子里的小孩哪儿去了?” 顾显关了她的平板,“看这些干嘛?交给律师处理就行了。不过说起灰姑娘……” 他不由想起那时她喝醉了酒,在他家里擦地,委委屈屈地控诉自己受尽欺压,堪比灰姑娘。她还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还要带他私奔。 “骗、骗人的吧?”楚湉湉听得目瞪口呆,坚决不信自己醉酒后竟然这么丢脸,“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我……我是有擦地啦,这个我有点印象,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既然老婆想私奔,我这就带你去私奔。” 直到真的踏上“私奔”之旅,楚湉湉才发现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旅行。难怪之前的大半个月他都忙得见不到人,原来是为了空出一段时间,好好带她出门游玩。 而在旅行的终点,希腊南部的一座小岛上,她一进房间,赫然发现梳妆柜前挂着一件精美的婚纱。轻纱裙摆重重叠叠,犹如一团洁白的云雾,如梦如幻。下一刻,方舒窈的出现,更让她惊喜望外,“妈妈!” 方舒窈在了结了垣耀科技相关的旧怨后,带着女儿的支持,去了欧洲。紧接着不久,顾云霆也追了过来。 这次补办的海岛婚礼,顾云霆发挥牛皮糖精神,而且作为男方父亲,自然也一并跟着。 “一直想跟你补办一场婚礼,知道你不喜欢劳师动众,这里很私密,只邀请了关系最近的亲朋,除了祖父身体不方便远行而没能来。”顾显从身后揽住楚湉湉,“老婆喜欢吗?” 楚湉湉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偷眼打量门外的二老,小小声问顾显,“你说爸妈他们……?” “他们不是挺好的吗?父亲彻底远离了公众视野,如果这样的状态能让他们更自在,也未尝不可。只要他们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有我们的支持和祝福。” “嗯,你说的对,我们只要支持和祝福他们就好。” 身为最亲近的亲人,不以爱的名义横加干涉,不因一己的偏见而逼迫绑架对方,尊重对方的选择,方才是相处之道。 碧海蓝天,海岸线绵延,细沙洁白如雪。锦簇鲜花铺就的花道上,拿着捧花的新娘挽着高大的新郎,两人相视而笑,笑容比鲜花更烂漫几分。海风吹拂,卷起花瓣飘舞,新娘的裙摆与面纱迎风飘动,整个画面美得如同童话一样。 几张婚礼照片通过媒体发了出去,迅速被疯狂转发。梦幻而又甜蜜的画面中,夫妻间自然流露出的浓情蜜意不容错认,现场精致而充满巧思的布置,更是有力地打破所谓“连个婚礼都没办,显然顾家只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媳妇,一点也不重视她”的传言。 “——顾太太,到了。” 司机的提醒将楚湉湉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手摸摸唇角,果然是上翘着的。 打开摄像头检查仪容,顺手自拍一张,发给顾显。 【我到会场啦】 今天有顾氏旗下慈善基金会的活动,顾显有事去了邻市,她作为顾太太,就要代表顾氏出席。事实上,近些年除了忙于重振垣耀,她也陪着出席过各种场合,学着怎么应对和交际。压力不可谓不大,但也顾显陪着她鼓励她,她渐渐能适应了“顾太太”这个角色。 进门之前,顾显的回复传了过来。 【这么美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太太,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楚湉湉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世界上最幸福的顾先生今天能回家吗?这么美的顾太太不想独守空房(害羞.jpg)】 对面秒回:【洗干净等着】 楚湉湉扑哧笑了出来,回给他一个飞媚眼的表情,这才收起手机,步入会场。 今天先是出席D大毕业典礼,又是一场慈善活动下来,她不免有些疲累,于是吩咐司机直接回家。然而一进家门,她就愣住了。 “咦,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环顾四周,“……这么多花,你把花店买下来啦?” 顾显迎上前抱住她,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老婆忘了吗?三年前的今天,我一早出门晨跑,遇见一个蹲在花丛下,正在专心松土除草的小姑娘。那场景美极了,阳光通透,人比花娇,很像雷诺阿的油画。” 然后他就被泼了个灰头土脸,还附赠一条可恶的毛毛虫。 楚湉湉恍然大悟,“啊……是今天啊!” “所以今天要有鲜花。再说……”顾显一把抱起她,笑得暧昧,“怎么能让这么美的老婆独守空房呢?我左思右想,还是早点回来,一、起、洗……” 说着,就要往浴室去。 楚湉湉慌忙抱住他的脖子,“先等一下!我今天去基金会的活动之前,去了趟医院。” 顾显脚步顿住,目光关切打量她的脸色,又巡视过她全身上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楚湉湉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要当爸爸啦。” 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僵,她赶忙收紧手臂抱紧他,“喂你小心一点啊,可别把我摔了!” 顾显哪里敢摔她?只是向来沉稳如他,此刻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面上绷得紧紧的,心里乱成一团麻,惊喜、紧张、兴奋、狂喜……大脑像是一台超负荷的电脑,操作系统无法发出下一个指令,只呆愣愣地抱着她站在客厅当中。 楚湉湉戳戳他的脸,感觉新奇,“傻了?”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夸张叹气,“完了完了,宝宝你是不是把爸爸吓傻了啊……” 顾显终于从巨大的狂喜中回神,哭笑不得地睨她,“有你这样的吗,在宝宝面前诋毁我的形象?”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品,蹲在她面前,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仍是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要有宝宝了?” 楚湉湉伸手盖住他的手背,在他们的掌下,她的肚子里,一个融合了他们血脉的小生命正在静静生长。“真是个奇迹,不是吗?小家伙会慢慢长大,以后会追着你叫爸爸……” 顾显忽然抱住她,“谢谢你,老婆。” 第一次检查时,时日尚浅,不久后夫妻俩才得知,这不是一个奇迹,而是两个! 得知怀的是双胞胎,最高兴的人非顾老爷子莫属。顾显迟迟没有孩子,老爷子忧愁得觉得自己死都无法瞑目,这下不仅有了,还一来就是俩! 而随着楚湉湉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大起来,她反倒担心起了顾显。 顾显实在太紧张了。 她哪怕皱一下眉头,他都会紧张得不得了,各种追问,生怕她有哪里不好。每次产检完,他都会拉着医生,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各项指数,也亏得他是顾显,医生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保证。 楚湉湉大概能猜到,这很可能是因为他曾目睹母亲早产出事,才会格外紧张,几近惧怕。 双胞胎孕肚自然比普通孕妇的大,在一天半夜她迷迷糊糊醒转,发现顾显轻抚着她圆胀的肚子,睁着的眼眸中毫无睡意时,她也一下子睡意全消。 “老公,我真的没事 ,”睡梦刚醒,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在黑暗中凑近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宝宝也不会有事,真的,我保证。” 正好这时候,仿佛是为了附和她,肚皮底下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 “……你看,他俩多活泼啊,简直把我肚子当摔跤场了。”她嘟着嘴,半真半假地抱怨,“等到时候出来了,老公要帮我教训他们。” “疼吗?”顾显小心翼翼。 楚湉湉摇摇头,“我看他俩就随你,大半夜也不睡觉,还这么精神。” “我睡不着,”顾显顿了顿,嗓子发紧,“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那时候在飞机上,母亲突然肚子疼……她流了好多血,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场景。其实我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当时的肚子,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那不一样的呀!我不会挺着大肚子,坐长途飞机去找你,对不对?我们在一起,我就在你身边,”楚湉湉抚着他的脸庞,直直望进他的黑眸中,“宝宝们在我肚子里长得很好,再过两个月,我会顺顺利利生产,你可以到产房里陪我,然后你就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们啦。” 她甜软的嗓音坚定而轻松,温柔的抚摸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顾显闭上眼睛,脸颊蹭了蹭她温热的手心,“嗯,一切都会顺利,我会一直陪着你。” 女儿怀孕,方舒窈自然要回来帮忙照顾,家里又不缺佣人,还有顾显重金请来的妇产专家,各方各面无微不至。 方舒窈观察了一段时间,十分满意,对楚湉湉肯定道,“他是真的疼你。” 楚湉湉笑着正要开口,忽然下身感觉不对,她倏然变了脸色,“妈我要生了……” “……!!!” 方舒窈迅速冷静下来,家里一切准备齐全,她很快指挥着佣人带好待产包,扶楚湉湉上了车,同时通知顾显,让他直接去医院。 顾显接到电话时,正在董事会议中。匆匆结束了会议,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下一秒就飞到她身边。预产期明明是十天后,他原打算让她提前几天住到医院待产,哪知道两个小家伙这就等不及要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过得很慢,看着她忍耐痛苦,他却无法分担,每一秒都让他揪着心,煎熬难耐。 楚湉湉一边配合医生的指示用力,一边还要担心吓得脸色苍白的老公,生怕他会撑不住晕倒。好在顾显毕竟是顾显,即便不停安慰她的话已经机械到语无伦次,好歹一直强撑着,直到两个宝宝都顺利出来,他才呼出一口气——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他亲吻着她汗湿的鬓发,心中满是后怕。 医生把两个红通通的小家伙放在楚湉湉枕边,她摸摸这个的小拳头,又戳戳那个的小脚丫,越看越喜欢。亲了亲顾显全无血色的唇,她骄傲宣布,“我有三个男人啦!都是大帅哥。” 顾显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听她说:“可我还想要个女儿……” “……”还是不了吧! *** 顾老爷子坚持要给重孙子们办个盛大的满月宴,邀请了各界名流,世交亲友,迫不及待想要炫耀自己两个玉雪可爱的重孙。 小孩子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眉眼轮廓稍微长开一点后,一眼便能从他们的长相中看出顾显的影子,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像足了楚湉湉,白嫩嫩如瓷娃娃一般,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人看过都恨不得把他们拐回自己家去。 两个小家伙也毫不怯场,面对满座政商界重量级人物,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四顾打量,不时举起小拳头挥舞,吐出个奶泡泡。 “宝宝真可爱,恭喜你们。” 唐之曼作为唐家的代表,也来参加了满月宴。自从那天的炭疽恐慌后,楚湉湉还是第一次再见到她。 听人说,那之后唐之曼就回了美国,一直在打理唐家的海外生意。浅光与顾氏的合作倒是没有全面破裂,只是顾氏一反之前的友好共赢态度,在不少方面都紧逼不让,甚至同时直接入股了另一家,蚕食掉一大块浅光的市场。 做了母亲后,楚湉湉的心态又改变了不少,对于在铁窗后面反省人生的楚凌莲和杨万忠等人,她已经甚少想起,完全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丝毫是时间和精力。而对于唐之曼,她也终于能平和以待,不再艳羡,不再自卑。 “谢谢!”楚湉湉笑容真诚,“你是没见过两个一起哭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半夜里,天啊,真的可怕!” 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不见一丝烦愁,白皙莹润的脸上透着红润的健康气色,才刚出月子,还带着几分孕期的丰润,柔和的母性为她犹添上几分成熟的妩媚风情。 唐之曼见过不少新晋的妈妈,大都疲于照料新生儿,而眼底黑青,精神憔悴,或者是那种生完撒手不管的贵妇,身上看不出一丝母性的味道。 一个女人幸福与否,是写在脸上的。唐之曼想,只有被照料的很好,可以尽情享受做母亲的喜悦的女人,才会这样由内而发的光彩照人吧? 这时,她见顾显转过身来。目光穿过半个大厅,他似乎毫不费力,准确地在人群中定位到自己的妻子,然后举步走了过来。 “老婆累不累?”他总记得她刚生完孩子,连下床都困难的虚弱模样,生怕今晚人多嘈杂,会让她应酬起来太辛苦。 “我就站着说了会儿话,哪里就累了啊。”楚湉湉张望,“宝宝呢?抱进去了吗?” “嗯,我让育婴师先带他们进去睡觉了。”那是老婆辛辛苦苦给他生的两个宝贝,又不是什么展览品,他才不允许一直放在外面,给这个看看,那个摸摸。 关心完老婆,顾显这才转头招呼道,“唐小姐。” 多的就一个字也没了。 目光掠过两人自然而然交握住的手,那样充满默契,眼神流转间,浓烈爱意仿佛有千丝万缕,织就成一张细密的网,一边是这对有情人,一边是余下的全世界,无法插足,更不与他们相干。 这一刹那,唐之曼倏而释然了。 “恭喜你们。”她再一次、更加真诚地说道。 送走宾客,安顿好顾老爷子,楚湉湉拉着顾显,去育婴房看宝宝。 两个小家伙头抵着头,睡得正香,蜷起的小拳头举在脸边,小肚皮一起一伏。 “好可爱啊,”楚湉湉怎么看也看不够,托着腮转过脸,偏头打量顾显,“好奇妙,他们明明长得超级像你,但是比你可爱多了。” 顾显:“……??” 跟两个睡得口水横流的奶娃娃争“可爱”,未免有失堂堂顾总的颜面,可就这么认输,又让人很不甘心。顾显轻哼一声,不屑道,“可爱有什么用?反正以后长大,会被别人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娶了媳妇忘了娘。” 楚湉湉一时无语。 听着好像也很有道理,毕竟儿大不由娘,到时候就成了别人家的……不对! “你想得还挺远的!”她嗔他一眼。可怜儿子们才多大?这就开始被亲爹唱衰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顾显一本正经,“总之这两个小子是指望不上的,能与你相伴一生的,只有我。” 楚湉湉没忍住笑出了声,怕吵醒儿子,忙把脸埋在他肩头,吃吃闷笑。 “那……”她眉眼弯成月牙,扑扇着鸦羽般的长睫,“可爱的顾先生小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哪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呀?” “没有。”顾显答得不假思索。 在被杏眼圆睁的老婆殴打之前,他迅速补充,“谁让会迷住我的那家姑娘,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楚湉湉放下拳头,柳眉高挑,“哦?那是哪家姑娘啊?” 顾显捉住她的手,分开五指,与她紧紧相扣。深潭般的黑眸专注凝视着她,薄唇印上她的唇瓣,交缠的呼吸温热轻柔。 “——你说呢,顾太太?” 72.番外二 叮~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足, 请补定或稍后再来看  -Chapter 15- 低气压酝酿多日, 眼看濒临电闪雷鸣的边缘,然后一通电话,很快便万里晴空。觑着上司唇角那抹化不开的笑意,李助理不禁感慨,那位“另有所爱”的小姐, 果然很有两把刷子。 楚湉湉挂了电话,捧住脸颊, 试图让不正常的热度降下去。 “管你哪天回来……哼。” 努力平复着心跳,她翻出几罐妈妈做的酱菜, 汲着拖鞋,一瘸一拐下了楼,转进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宿管阿姨吃惊:“唉哟,你脚怎么了?”转念一想, “高跟鞋闹的吧?”年轻女孩子为了美,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湉湉吐吐舌头, “面试需要嘛!”她放下袋子, 笑得又甜又乖巧, “我妈妈做的新鲜酱菜,说您和伯伯最爱吃这个,专门给我多带了几罐。” “这怎么好意思!”舍管阿姨笑着问,“你妈妈还好吧?” 楚湉湉不知为何, 有一瞬的心虚, 旋即点点头, “妈妈很好,她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舍管阿姨的岗位看似不起眼,鲜少有学生知道,这位刘阿姨,是副校长的小姨子。而兼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副校长,与刘阿姨的丈夫以及楚凌远,是大学同窗。 楚湉湉考入D大时,楚凌远还在世,爱女心切的他曾拜托过老同学,在学校多照应一下女儿。 刘阿姨天天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很容易看出楚湉湉有心事。她起身关上门,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对楚湉湉印象不错,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用功,人又低调乖巧。楚凌远在世时,她没仗着关系而飞扬跋扈,同学间没人知道她是垣耀科技的千金,楚凌远过世后,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免有几分怜惜。 楚湉湉垂下眼睫,“是这样的,阿姨……” 她把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却被人说成是“二奶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阿姨气愤不已,“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肮脏?是哪个,不是我们楼的吧?” 楚湉湉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转述,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而且,这种传言,会不会……会不会给学校抹黑啊?” 她不自觉红了眼眶,泪珠闪烁,要掉不掉。刘阿姨叹了口气,递纸巾给她,“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同学老师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即便是名校如D大,偶尔也会有极个别的女生,贪慕虚荣出卖尊严。一在社会上爆出来,受连累的是整个D大的名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刘阿姨对此最为厌恶,这么多年,她管辖的宿舍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丑闻,她一直深以为傲。而现在有人企图抹黑…… 有刘阿姨这句话,楚湉湉的心放下了大半。 造谣一张嘴,这种桃色谣言,让人根本无从澄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表明清白,毕竟,她能否继续拿到一等优秀奖学金,全看老师的态度。 话说得差不多了,楚湉湉看看时间,该起身告退了。这时,门被敲响,来人捧着个大盒子,“你们宿舍楚湉湉同学的亲戚送来的,说有急用,一定要马上送到。” 楚湉湉的第一反应是杨逸辛。从前他不时会捎东西给她,有时是冰淇淋一类易化的东西,就会说有“急用”。 下一秒,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刘阿姨乐了:“正好,拿去吧。” 楚湉湉道过谢,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拆开最外层,里面又是两个盒子。上面那个印有红十字,装着消毒纱布、消炎喷雾、止痛药、OK绷…… 这肯定不是杨逸辛。杨逸辛根本没注意到她脚痛,只顾着告诫她不要跟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还发了短信旁敲侧击,想知道为她付账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怕她被人哄骗”。 下面是个鞋盒。打开前,楚湉湉深吸了一口气。 上帝啊,如果又是豹纹的话,请在加拿大降一道雷,把某个人全身劈成豹纹吧…… 盒子里是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设计简洁优雅,小羊皮柔软无比,在灯光下泛着自然又柔和的光泽,看起来舒适极了。 “哇,香奶奶的经典款,好看哭了!”舍友围了上来,一个瞥见医药盒,怪叫,“哦哟~原来是慰问伤号,也太贴心了吧!” “不止哦!”另一个伸手,“那是什么?” 盒子旁边,塞着一袋奶糖。 楚湉湉拿了一颗,拆开糖纸,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浓郁,脚跟那股隐隐的抽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还真是学过急救的人。 …… 不知道刘阿姨采取了什么手段,流言没有扩大,很快平息了下去。 最后一轮面试很快到来。终面与集体面试形式相反,面试者要独自面对数位HR和部门主管组成的面试官团。 叫到楚湉湉的名字,她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紧张得手心出汗。脚下柔软的小羊皮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处,介于微痛与痒之间的感觉,奇异地让她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终面比二面节奏快得多,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留喘息的空间。 面试到中段,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姓赵,是战略投资部的经理。楚湉湉眼睛一亮,那就是她想进的部门! 赵经理态度和善,问了两个问题,始终面带微笑。其他面试官显然更喜欢观察候选人在压力下的表现,有位HR招聘官尤甚,问题格外刁钻尖锐,明知对方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一直揪着工作经验穷追猛打。 面试结束,楚湉湉后背都是汗,忐忑得有点精神恍惚。休息区的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有的估摸着面试难度,顿感压力山大,有的暗自得意,认定这个对手不足为惧。 “顾氏也是你能进的地方?绿茶婊。” 擦肩而过,楚湉湉猛然回头,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那个女生的背影进了面试室,她才终于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俞天娇? 气愤冲淡了忐忑,又不能冲进去跟她理论,更是令人憋屈。 憋屈使人发愤图强,楚湉湉沉着脸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最后一份期末论文写完,提交给了教授。 全神专注起来,时光过得飞快,她伸展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发现天已擦黑。一看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妈妈,另一通来自顾显。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校门口,出来。】 妈妈的手机占线,楚湉湉跑到校门口,正四处张望,又有短信进来: 【斜对面,黑色宾利】 楚湉湉若无其事过了马路,在宾利前自然缓下脚步,隐晦地环顾四周,然后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又趴在窗上警惕观望。 “……”顾显看着她,“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楚湉湉一窘:“协议上不是规定,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怕被人看到了,万一暴露,肯定会天天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还怎么上学?” 取车时也不忘约上青梅竹马,堂而皇之出双入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知道惦记起协议了? 质问的话,反倒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他当然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顾云霆没事乱结婚的问题,按协议办事自然最好。 顾显冷了脸,“很好。既然说到协议,不妨谈谈那晚的事情吧。为了把我们的关系表现得可信,那样的接触,以后也许还会有,你不自然的表现,逃不过我父亲的眼睛——别忘了,演戏,他是专业的。” 隔了这么些天再见到他,楚湉湉心中原本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然而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一股热意冲上她脑间:“没有感觉,要我怎么自然?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魅力?” 顾显黑眸眯起,紧盯着她,眼神阴沉得可怕,“——没有感觉?” 三点式清凉性感,豹纹狂野十足,方舒窈的心情……难以言喻。 不知道洗劫了几间花店的鲜花姑且不论,那些礼盒琳琅满目,包包、衣服、鞋子、化妆品……极尽奢华铺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晕头转向。 每拆出一件带豹纹的东西,方舒窈的目光都更复杂几分,楚湉湉的脸也越涨越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绝对是故意的! 送这么多礼物,显然是秀恩爱给妈妈看。妈妈不知道豹纹的含义,可她懂—— 是,那天全仰赖他,她才免于被当成内裤小偷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仿佛蜻蜓点水,在她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连同前一天雨中的相助……心潮起伏荡漾,她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她回顾那个丢脸至极的时刻;这是个提醒……或者叫提示? ——别把假的“宠爱”当真,想入非非,只会自取其辱。 *** “……顾先生数次想找方女士谈话,方女士都避开了。楚小姐已经回到学校,这周起D大开始期末考试,她每天都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唯一出校的一次,是去顾氏参加面试。” 果然是亲母女,在拒绝沟通这一项上,真是一脉相承。 指节轻叩着桌面,顾显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投她所好的礼物,她却毫无反应,没有只言片语,像是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一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顾云霆的怀疑? 他留意到许昌最后那句,“什么面试?” “暑期实习。” 顾显长指一顿。她想去顾氏实习? …… 顾氏用人制度严格,即便是实习岗位,也至少要经过三轮面试。第一轮集体面试后不久,楚湉湉就收到了二面通知。 她上午有一场考试,于是把面试约在了下午。刚好4S店离顾氏大楼不算太远,结束后可以顺便去接维修完毕的小MINI。 这次仍是集体面试的面试官。打过一次交道,让楚湉湉放松不少,过程大体相当愉快,结束时,面试官笑着提了一句,祝她终面好运。 这差不多是在明示,她杀进终面了。 楚湉湉雀跃不已,要不是记着电梯里有摄像头,她几乎要在里面转起圈圈。踏着轻快的脚步,行至大厅,迎面遇见一个人,让她的心情指数瞬间暴跌。 “湉湉!你怎么在这里?”蒋鹿鸣瞥见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楚湉湉掐着手心,提醒自己,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她当众失态,有可能会失去实习机会。 蒋鹿鸣将她一身的正装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了然,“来面试吗?哪个部门?” “总裁办公室。”楚湉湉撒谎。 “哇哦!”蒋鹿鸣一派热心,“顾氏可不好进,竞争特别激烈,要我跟顾总打个招呼,帮你安排一下吗?” 楚湉湉讶然,“表姐跟顾总很熟?” 蒋鹿鸣笑而不语。志得意满的笑容优越感十足,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和顾显交情匪浅。 “对哦,垣耀现在是顾氏的一部分了。”楚湉湉有些意动的样子,又想到什么般,眼眸微张,接着微撇了撇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用麻烦表姐了。他们说马上要着手整合垣耀的管理,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她陡然打住话头,像是自知失言,又反应不及该怎么掩盖,手足无措了一阵,急着告辞,“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考试!” 蒋鹿鸣盯着她慌张的背影,眸光闪动。 顾氏成为垣耀的控股股东后,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管理层,楚凌莲卸去了董事长头衔,依然担任执行总裁。可如果顾氏决定大换血…… 要知道,顾氏对控股公司的总裁可是有任免权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要赶紧回去,和母亲商量对策。走出两步,又眼珠一转,转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所在的楼层。 实习?做梦吧。 …… 没穿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楚湉湉忍着疼一路小跑,总算挤上了公交车。 蒋鹿鸣性格多疑,刚才她的一番做派下来,她一定会找姑姑商议。姑姑总裁的位置听着风光,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去留全凭顾氏的态度。如果她听了消息焦急着慌的话…… 盘算一路,到站下了车,还要再走一长段路。 脚跟可能磨破了,越走越疼。她想象自己是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有着最美丽的歌喉,却为了见傻缺王子而放弃,结果失去了一技之长,上了岸也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依附于王子,最后惨遭抛弃,死无全尸……哇,太惨了!脚痛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呢。 后来,巫婆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专注事业,凭借歌喉成为全球最红的女歌手,赚得钵满盆满,王子为她疯为她狂,为抢不到她演唱会的门票而心痛撞大墙…… “——滴滴!” 内心戏被鸣笛声打断,楚湉湉回头,只见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杨逸辛的脸。 “湉湉!你去哪儿?上车吧,我载你。” 楚湉湉继续走,“不用了谢谢。”刚刚剧情走到哪儿了? 踩在刀尖上走路实在太慢,到了MINI店门口,停好车的杨逸辛已经赶了上来。 脚痛使人心情恶劣,楚湉湉自顾自开门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说明自己是来取车,被告知让她稍候。 杨逸辛默默伴在旁边,楚湉湉深吸一口气,决定跟他说清楚:“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一来,杨伯伯的立场,与我有冲突;二来,我不希望引起表姐的误会。”她的烦心事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一桩。 杨逸辛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苦笑,“车店惯会忽悠女顾客,我帮你看着点。” 他不走,楚湉湉总不能赶人,只好抱着手机,当他不存在。冷不防,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是顾显。 【在干什么?】 要你管。楚湉湉顺手返回。 那次事故错不在她,维修费用由肇事方全权负责,可全面保养的费用还是需要自己出。她看着账单,估算过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咬了咬唇,问工作人员,“可以分期吗?” 一旁的杨逸辛掏出钱夹,“我来吧。” 楚湉湉蹙眉:“不需要。” 杨逸辛委婉道:“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都可以。” 楚湉湉略微迟疑了一下。顾氏的实习薪水不低,顺利的话,下个月她就能拿得出这笔钱…… “还是算了。”她摇头,打算问问陶香筠,能不能救个急。正当此时,顾显又发了短信过来。 【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义务】 义务?她有什么义务? 她的义务不就是和他扮演恩爱闪婚夫妻,给她妈妈和顾云霆看?可现在四缺三啊,要她唱独角戏吗? 另外还有不得向顾氏资产伸手、不得让外人以为她和顾显有关、不得要求对方履行夫妻义务……她哪项没有做到? 楚湉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是要演恩爱吗?她磨着牙,一字一句敲着手机,怎么肉麻腻味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