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之引魂灯》 第一章 忘川河旁 尚在人世时,别人都说,地府里的光景,永远比不得世间的风光。 如今想来,那不过都是旁人的猜测话。 我静静坐在忘川河旁的一层石阶上,日暮交接时分,如沐春风,犹似夜来。 忘川河畔,一片朱红万千。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在河中央徐徐盛开,如火,如血,如荼。清风吹拂,花瓣随风飞舞,坠落忘川,点点碎碎,嫣红遍处,高贵冷傲,唯留芬芳一片。 忘川河旁伫落着一个宫殿,四周被绿色的竹林掩绕,白雾氤氲。黑瓦红墙,金龙飞檐,正中央的金色牌匾上写着几个鎏金大字:阎王殿。 阎王殿,我想对于很多人并非陌生,也是我白桑此刻的容身之所。 地界历来与人间分隔,或为生死,或为重生。自天帝建立天、地、人秩序以来,一切都有他自定的命数,环环相扣,生死轮回,都是在围绕一个亘古不变的生死循环。而地界就在维持这些生死平衡,有人生,便有人死。不论历经几千年还是万年,规律永远不变。也许有人不甘,也许有人悲悯,可我们却无法改变。 而我,也难逃命运。 我原本亦是凡人,只是算命先说我命薄,果真竟然在我二八生辰那日咳着鲜血死去。 算命先生还说,姑娘的命里天煞孤星,百年难见,若有高人指点必能度过劫难。那时我天真无邪,万物为奇,不过一句戏言怎可当真。况且我自是不信鬼神之说,何来有意躲过。 可不想他的话竟然一语中的,而我难逃劫难。也兴许是先生的话灵验,我死后并没有与她人那样喝下一碗孟婆汤就去转世,而是成了一名引魂人。 起初,我并非相信自己与众不同,可黑无常却与我说:“茫茫人世,生死离别,轮回重生,因果报应,皆掌握于天命。你既来此,必有深意。” 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我生来不幸天命,却因天意失去性命,如此这般,倒不如索性答应了。 黑白无常还说我与地界有着极强的感应,若是我引完十二个不同时辰死去的魂灵便能够起死回生,并且能够知晓我的前世今生。虽然我对自己的前世并没有太多兴趣,可一想到能够重返人间,能够再次见到故人,我还是有所动心。 当然,这十二个灵魂并非寻常人死后的魂魄,而是十二星宿的星魂。据说每千年便会有十二星宿下凡化人,历经生死,尝遍百苦,这样死后的魂魄才能经受住幽冥池火焰的灼烧,最终羽化成仙,重列仙班。 虽然自此之后我便要忍受地界千年如一日的孤寂清冷,但是却因结识到他们甚是欢喜,何况如今每日吃喝不愁,亦不要再忍受人间疾苦。 宫殿里常常只有四个人,黑白无常,我,以及孟婆。 黑白无常其实并非我们所认为的一黑一白,而是一女一男。黑无常这三个字虽说有些男子气,但她其实原名降雪,而白无常则名星辰。 降雪性子素来冷艳,不常说话,但是模样却是极其绝色。一头青丝飞扬,一身黑色衣裙尽显清冷,深邃的眼眸里唯有冷凝寒霜,让人一眼看去便会退步生寒。 而白无常星辰的性子却是截然相反,他虽有着一张好皮相,却极其风流,嘴巴亦是如此。若是遇见貌美的女鬼,便会一直唤着姐姐,甚至他能愣将孟婆唤得满脸通红。但是他却尤爱缠着降雪不放。若是碰见降雪,便会迎上去一直唤着:“雪儿,雪儿。”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可降雪却并非好惹,有时动起手来星辰的身上左一处是伤,右一处是条口子。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本着打不死的小强精神,照样整日围着降雪。 有时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便会询问星辰:“何苦单恋着降雪,虽说美人难求,但如降雪这般的女子,你这样实在是自讨没趣。” 可星辰却说:“世间倾城女子是多,可如降雪这般清冷得像一抹白月光的女子却是少数,而我却偏偏喜欢。” 其实降雪并非无心,只是天生没有七情六欲,她说自己从不会爱上一个人,可我深知她却深深讨厌上一个人。因为讨厌,才会惦念在心。 只是她自己却不知而已。 事实上星辰也并非表面上那般瘦弱,那般风流。 孟婆告诉我:“一千年前星辰曾是天界的天狼星君,英姿凛凛,气宇轩昂。天宫中不知多少仙女为他寝食难安,可他却从不接受,一直忠心耿耿地守护着天界太平。可不知因为何事,天帝对他大怒,并且将他从万人之上的星君贬为地宫的白无常,终年忍受寂寞孤苦,以及年复一年的无尽黑暗。” 我想星辰那无法言说的缘由必定与降雪有关,只是他不说,降雪自当不明。他们二人之间的心结,我想唯有他二人才能解开。 至于孟婆,她常年呆在奈何桥,久得连她自己都忘了过了多少年。而阎王帝君我却从未见过,只听白无常说起过帝君在外处修炼,何时归来却不得知。 此外,忘川河的另一边是冥河,所谓血海所在。那里白骨森森,鲜血铺海,鬼面獠牙,骷髅异虫。那里是凡人口中所说的十八层地狱,大奸大恶之人死后的魂魄要在此处遭受鞭挞酷刑,经历哀毁骨立。那里是痛苦的起源,是恐怖的开始。 好在那边不归我管,所以我也甚少去。 第二章 学习法术 来到地界已经一年有余,星辰与降雪每日都在训练我如何引魂。 引魂术于我来说甚是困难,常常惹得他们头疼。原以为万般皆由心生,换了身份,换了地方便能重新来过,却还是让我有些不适。 生前,我本是一个极为普通之人,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如今让我学习法术,实在是头疼得狠。再者,我的记性向来不好,那么难读的咒语常常绕的我舌头打架,索性后来我选择放弃。 “白桑,我知你生前孤苦,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若是白白浪费……”降雪素来铁石心肠,可今日她却难得展现温柔一面。她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后,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一旁的星辰见了这般光景,赶紧朝我扮鬼脸状,努力惹我高兴:“小白,你现在可是我们地王殿的人,放心,若是你实在学不会,以后有你白无常哥罩着你!像我这般天生贵胄,英俊潇洒之人,随便去哪,哪里都要让着我,你有这般好的福气,多少人可羡慕着呢。” 我闻言,“噗嗤”一声笑了:“我自然知晓,谢谢星辰。” 看到我的心情平复,星辰的笑容更盛了:“小白笑起来的模样也着实好看。其实引魂术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困难,我明白你觉得那些咒语绕口,其实只要你闭眼凝神,由心出口,这些咒语便不会费事。” 他顿了顿,伸手指向前方含苞待放的罂粟花,然后接着说:“小白,我要你此刻注视对面的花朵,放下杂念,屏气凝神,然后想象她便是一个人间女子,一个你万般熟悉的故人。你且在心里尝试与她交流,最后说出你想要说的话。小白,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望着他鼓励期许的目光,我朝他温婉一笑,心底却是万般忐忑。其实我心如明镜,降雪的话语不错,我这一生莫不是有天大的福运,也不会当上引魂人。这是我人生的第二次机会,庆幸尚且不说,更何谈胆怯。 将视线慢慢转移到对面的那朵罂粟花上,我闭上眼睛,强制自己排除一切害怕,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在脑中勾勒出花朵的模样。然后,在心底轻轻默念:“愿汝盛放……” “是你在唤我吗?”一句极其清越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猛然张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位绝丽妖娆的女子,身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罂粟花海。我看着她,明明陌生的女子却似乎熟悉,不禁问出:“你是?” “明是你唤的我,你却问我何人?”女子幽幽地朝我说着,唇边绽开一抹笑容。 我凝神细想,不自觉想起方才那朵罂粟花:“你是……你是那朵罂粟花?” 她再次朝我嫣然一笑:“是,也不是。竟没想到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我不禁感到疑惑,诧异地看着她:“莫非我们曾是旧识?” 她仍旧微笑,沉默不语,许久,她才央央开口:“放心,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很快再见面的。不过,这世间种种皆要靠你自己,谁也帮不了。记住!” 女子留下这段话,便突然隐身离去,只余一片罂粟花海。我正在想着她说的那番话,而星辰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白,”他不解地扬眉道:“在想何事?” 我恍然回神,眼前的花海早已不见,唯有睁着大眼望着我的小黑。我微垂睫羽,正欲说出刚才之事,可还未开口,身旁的星辰便拽着我的肩大叫:“小白,你看,你做到了!” 我抬眼,先前那些还未开放的花骨朵此时全都徐徐绽开,微蓝的幽冥河畔,罂粟浴火,妖娆灼烧,放眼望去皆是惊艳。忘川的水愈加剔透,满池清辉,映着河畔的遍地朱红,嫣然灼目,美的让人心醉。 我适才抓住他的手,虽不过分激动,却仍旧有些兴奋:“我从未想过我也能如此,星辰,真的谢谢你!” 星辰被我抓的生疼,“哎哟哎哟”疼得直叫唤,我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手,正欲向他道歉,却下意识地想起方才那个女子,不禁低喃道:“似乎不对,方才我不过是用了几分力度,怎可能将……莫非是那女子?星辰,你可知……” 我刚要向星辰打听那女子的情况,偏冷不防听闻身后一声厉色,那与生俱来的冷,低低沉沉地蔓延在空气中,在不经意间摄人心魂。 “逢春开花,遇秋凋零。花开花落,各有天命,不论万物。你破坏了罂粟花的天命周期,违逆伦常,若是今后引魂时也背抗天命,则万万不能饶恕!” 渐行渐近的说话声,缓慢却精准地向我身后的方向传来。星辰适时地跪下,随后恭敬地立在一旁,前所未有的沉默不语。 我转身抬眼,几乎是立马间,我确认了他的身份。 当今阎王,长衡帝君。 第三章 初见帝君 星辰的样貌是极其俊美的,可是,与眼前的男子相比,却终究失了几分神彩。长衡帝君身上的气度,只一眼,便教人永生难忘。 他的面容上不带一丝微笑,眸眼,亦冷如寒星。 青衣黑发,眉宇间攒着贵胄之气,轮廓如水墨春色,过分俊逸的脸庞上是棱角分明的线条,似一轮轮微凉的月光,清寒如水。浑身上下泛起的威严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这万千人世,不过芸芸众生,与他毫无瓜葛。 只是,他,却有着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令人难以抗拒。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没有见过帝君的真面目,愣是生生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若非星辰轻轻提醒,我竟忘了下跪。 “盯着本君看了这么久,也该够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凉无度,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你便是新来的引魂使者?” 我惊得一声机灵,双腿跪下,垂下眼眸,躲过他冷冽的视线,放缓语气道:“拜见帝君,小女子白桑正是新来的引魂使者。” 说完,我偷偷瞥向他的眼睛,幽黑的眼底深不可测,似是望了我许久,他才开口说话:“从刚才的罂粟花一事看,作为引魂者你已经不合格。星辰,查下生死薄,看下还有谁能够担当此任?” 星辰一听,赶紧替我解围:“帝君,罂粟花之事并不能责怪小白。这主意是我出的,还请帝君责罚我一人便好。” 想着星辰为我说话,我的心有些暖意,胆子也有些大起来。微一沉吟,直视帝君了无温度的眼,轻轻说道:“白桑自知违背了命理,任凭帝君处罚。但是只因罂粟花一事就将白桑撤换,我想帝君也违背了天命。白桑初来时便被告知自己与阴灵有些许感应,我想这便是白桑的命数,所以才会来到地界做了这引魂使者。既然已经找到了我,我想任凭星辰在生死薄上也不会找到第二个适合引魂的人。” 话虽说完,但我的心却倏然沉到最底。自知这话会得罪帝君,却依旧抬眼望向他。 他盯着我的眼眸似是微微震动,又像是讶异了许久,唇边依稀泛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却远未及眼底。他饶有兴致地说道:“没想到,你很勇敢。” 我心再次一冷,有些无奈开口:“做帝君的手下,需要的不止是勇敢。白桑希望还有机会能够让帝君看到白桑的其他面。” 帝君的笑容似是又浓了几分,开口道:“你似乎很有信心我将会把你留下。” 他一拂手,我身前的罂粟花丛突然伸出无数藤蔓,直直向我飞来。藤蔓速度太快,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被藤蔓缠住。我努力想要挣脱,可越用力却缠得越紧。望着周围全似利爪的藤蔓,心下索性一横,放弃了再次挣扎,整个人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帝君饶有兴致地望着我,只是唇边的笑意更冷:“怎么?我以为你会挣脱出来,可你却退缩了,莫非你已决定要放弃做引魂使者?”明明是问话,可他脸上冷漠的神色却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淡淡一笑,恭敬回答道:“既是帝君想要困我,白桑即便再有本事也是挣脱不出的。既然挣脱不出,索性任凭帝君处置。可白桑一心想要为地府出力,还望帝君成全。” 我自然是不想离开地宫的,然而却也清楚地明白眼前的处境。我选择将话说的不无保留,无非是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让他相信,我不会愚蠢到将复生的机会白白在眼前溜走。明知胜算不大,却是我此生唯一的选择。 帝君依旧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我,只冷笑不语。 “帝君,小白她确实是引魂的最佳人选,希望帝君能给她一个机会。”星辰显然是有些急了,虽然有些惧怕帝君的威严,却仍旧坚持地对着帝君开口。 “哦?既然星辰都为你开口了,本帝君哪有拒绝的道理,不过……”他眯着眼睛朝我看一眼,我只看见他的手指轻闪,下一瞬间,我便被藤蔓松开,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漫不经意一笑,接着道:“不过你既然如此自信,倒不如三日后就去引第一个星魂,我想,这对你应该并不难?” 望着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心莫名一紧,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中唯有一片空白。 深吸一口气后,不敢有任何犹豫,迅速磕头说道:“多谢帝君,白桑自当不负厚望。” 帝君看了我半晌,终是点点头:“但愿,你够聪明。对了,”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厉色,“稍后在清霄阁等我。” 随后,帝君飞身离去。 第四章 迎接考验 随着帝君消失在我的视线,我终于长松一口气,轻闭眼睛,再抬起时已敛去所有方才的不适情绪。 星辰有些担心地靠过来,轻拍我的肩膀:“小白,可还好?” 我神情微倦,却还是还他一抹笑容:“放心吧,我并非如此孱弱到不堪一击。” “小桑,你如何了?方才是否见着帝君了?”老远便传来孟婆的大嗓音,一声大喊,伴随着一抹纤细的白影,直直地朝我冲过来。她紧张地抱紧我,大声道:“方才我不在,谁料想你会碰见帝君,小桑,是不是帝君对你严厉了?” 我内心微叹,到底是大嗓门,即便要瞒也瞒不过去了。我微微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安和:“孟婆,就算有事,被你如此一喊,即便是妖怪也都被你吓跑了。” 她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随即转头望向星辰:“星辰,帝君对小桑的印象如何?” 星辰轻叹一声,在对上我的眼神时眸色微微一黯,我的心霎时一凉,正欲难过之际,却见星辰突然激动地跳起身,大声嚷道:“这还需想?小白向来心性沉稳,遇事冷静,我想几遍是帝君再三刁难,也无法将小白难倒。” 面对这突变,我顿时一愣,还未来得及问话,便听得不远处传来降雪冷冷地声音:“白桑,竟连我都未能猜到你能如此顺利通过,看来是我当初小瞧了你。” 我显然大大吃了一惊,疑惑地望着她:“降雪,你们这话是何意思?明明帝君他,他对我极其不满?” 许是因为降雪的到来,星辰眸中早已泛着春光,一脸忸怩便朝降雪身旁靠去,怎料被她及时推开。 降雪淡淡说道:“白无常,你且告诉她。” 似是得到授意,星辰大笑着与我说道:“小白,你可知道,帝君方才虽然对你很严厉,实则不过是想见识你的勇气,结果显然易见,你并没有让我们失望,而是顺利得到了帝君的认可。” “可他明明……”我依旧有些不解。 降雪适时地开口道:“若是帝君当真对你不满,怕是你此时早已在幽冥河界,怎能还会让你在此处呆这么久?” 我似懂地点点头。 降雪接着说:“今夜你将会面临抉择,是否顺应天命,是否适合引魂,都将一一得到答案。” 我内心微沉,虽然方才之事已通过,可今晚的考验却不知如何应付。 帝君虽将我留下,可也不是命定之事,若我不能让他满意,最终,还是逃不过离去的命运。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底,却还是万分恐惧。 “小桑,无需惧怕,做你本身便好。”孟婆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笑了笑:“有你们在,我自是不会胆怯。” 与他们寒暄几句后,我独自来到了清霄阁。 清霄阁坐落在忘川之上,残星如萤,晚风微凉。漫天莹蓝,顷刻便将清霄阁浅浅映衬,放眼望去皆是碧蓝。 帝君正席地而坐,凝神休憩。换了一身月华白长袍的他,在蓝色的莹光中,随风微微轻拂,衬的他宛若月中神仙,华贵清冷之极。 我的脸莫名绯红。 我双膝跪地,行礼如仪,温雅地开口道:“拜见帝君。” 听闻我声,他微微张开眼睛:“你来得有些迟。” 我内心微微一凉,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若说之前听完星辰的话对帝君已然没有惧怕,可现下的情境又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不由得便想着即便今日通过考验,今后也要小心行事。看来,帝君是万万惹不得的。 我随即敛目,答得很是恭敬:“今夜帝君召见,白桑自是不敢怠慢,可衣裳残污,所以先去换了一身衣裳后才过来。” 他点点头,淡淡说道:“你既决定做引魂人,有些东西便要舍去。你可明白?”虽对着我说话,可他的眼睛却是一直淡淡看向冥河的方向。 我依旧对答如仪:“白桑知晓。” “好。”他突然转身抬眸望向我,“我说过: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忙点头行礼,却在我跪拜的一瞬间长袖一挥,再抬眼时帝君早已不在我的面前。 我还来不及思虑,已经听得一声安慈关切的声音:“桑儿,你可终于醒了!” 我缓缓地抬眼,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位慈祥的妇人,我顺口唤出:“娘!” 第五章 重见母亲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再次看见母亲的。 我安静地任由母亲将我从床榻上轻轻扶起,在她温柔的目光下一勺一勺喝下汤药,我的手里,紧紧篡着她的手臂,仿佛下一瞬间,我的手中便一片泡沫。 我紧紧盯着母亲,早已在眼眶打转的泪光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唯有她的存在。 我一把拥住她的腰身,将头深埋在她的胸口,“娘,娘,我真的好想……”,“你”字还缠绵在舌,一声极细的嗓音伴随着一抹倩影闯入房中。 “哎哟,还真是母女情深,不过是让你洗洗衣服罢了,竟还会晕倒?我说,大小姐的身子还真是弱得狠哪!” 那妇人虽衣着华贵,大方得体,眼神中的鄙夷却明显让她降了身份。那是二娘,父亲后娶的夫人。 我松开环着母亲的手,朝二娘微微一笑,虽然并不愿,却随意眯了她一眼,笑着开口:“真是托了二娘的福,小桑身子向来硬朗,如今并未离去,二娘当真是家中的活菩萨。” 她不屑地啐了一口,愤愤道:“走着瞧!”说完,便摔门而去。不大的房间终于又恢复到方才的宁静。 “桑儿,你觉得怎么样了?”母亲摸着我的发丝,眼里尽是无限恋爱。纵然已经压抑住自己的心疼,却藏不住,眼底的悲伤。 我双手握住母亲的手,乖巧地撒娇:“你看,小桑不是还在这的吗?放心吧。到是娘,为我晕倒定是花费了不少心。娘肯定到现在还没睡过,所以赶紧去休息,我没事的。”我连忙坐起要去扶她。 “可是桑儿,你的身子还需……”她显然有些踌躇,我再次微笑,“娘就赶紧去吧。” 她犹疑了许久,终是点点头,再三嘱咐我多休息后离去。 她身影消失前,在心底,终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微一咳嗽,手心里嫣然开出一朵血花。纵然知道这些场景已经离我远去,可如今再次重新回到故去,我想我仍旧留有不少遗憾。 来,总比不来好,至少我与母亲的时间又多了些许。 这样一想,心情也不由得明朗了很多。赶紧拿出手绢将手中的血迹抹去,然后披了一身衣裳后,走出了房间。 外面是漫天飞雪,顷刻便将整座白府浅浅覆盖,放眼望去皆是白色。一夜飞雪,宛如千树梨花盛开,院子里的几棵腊梅迎寒绽放,映在园子里的积雪上,即便是深夜,依旧照的整个园子亮亮堂堂。 这一年,我刚十四岁。 父亲与母亲少时同村,青梅竹马,待到他们长大后双方父母便让他们成了亲。因为父亲从小便以考取功名为志向,所以成亲后就远赴京城进行赶考。好在父亲学富五车,竟真的考上功名,于是便在京城任官,白家自此也光宗耀祖。 虽然门楣富贵,可父亲的心却再也容不下母亲。没过几年,父亲便娶了李员外家的小女。待到二娘进了白府,我与母亲的日子就再也不好过。 母亲虽比二娘来的早,可毕竟乡下女子,二娘才貌双绝,与父亲男才女貌,于是母亲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等到二娘生了妹妹之后,父亲的心更无我与母亲,自此母亲与我虽有着名分,却与奴仆无异。 本想着我与母亲能够安然度过一生,可那母女却视我们为眼中钉,经常让我们做些下人的粗活,甚至对我非打即骂,母亲护我心切,即便再屈辱也都忍了下来。而我这一身的病根也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我深知自己的时日已然不多。可一想到母亲将要在世上独自面对一切,内心便深感内疚。 第六章 旧忆沓来 我无论如何都没料到母亲竟会比我先行离去。 那是一个不眠的深夜,院子里突然传来父亲的大吼,以及母亲低声的哭泣,我拖着身子打开门一看,心不由得沉入石海。 母亲与厨房管事的东叔跪在地上,二娘正在父亲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我直接冲了出去,却被护院拦住了。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父亲恭敬地一直磕头:“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让娘跪在地上?即便娘再有过错,桑儿认为那也是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妹妹白芷的声音及时响起。她好似丝毫没有在意我脸上的担忧,声音大声传来:“大娘与东叔背着爹做出苟且之事,姐姐,你说这还是无心之过吗?” 我的心倏然一惊。母亲与东叔的事情我从未听闻过,可现下这般场景,绝非事出无因。只一刹那,我便明白了二娘与白芷的意思,于是隐去自己胸中的愤怒,只平静跪着说话。 “爹,您与娘生活了十几载,娘的为人爹最清楚不过,若是连爹都看不明白事中蹊跷,我想娘这辈子只怕是爱错了人。” 院子里寒风呼啸,一片寂静,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良久,父亲微微叹了口气,定下心神淡淡说道:“桑儿,爹知晓你娘的性子,只是我亲眼看见你娘与管家躺在一张床上,你说……” “老爷,姐姐恪守本分的性子是多年前的事,可这几年老爷甚少踏进她的房门,这老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这几年姐姐会不会春心思切,做出有辱……”二娘尖细的嗓音响起,打断了父亲的话。说到适当的地方时,故意语速微微停顿,声音极其放小,果真父亲的神色愈来愈黯。 我忍不住大声嚷道:“你说谎!这全是你安排好的,因为你嫉妒娘大夫人的地位,可又不能明着告诉爹,所以你便设了这场计,好让你坐上夫人之位。” “白桑,你休得胡说!你爹可在这里,容不得你随意放肆。”二娘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可目光中的紧张却依旧被我捕捉个透。 我惨淡一笑:“正是因为爹在这里,我才要讨个说法。” 我凝望着母亲,母亲这一生为父亲付出了所有,从年轻到垂暮,从青丝到银发,她这一生将所有都托付在这个男人身上,却不知他的心早已随着岁月逐渐走远,他们之间的爱一步步苍老,一步步凋零。 许久不曾开口的母亲突然说话,随即有些勉强的笑意:“桑儿,你别担心娘。娘相信天命,若是天意如此,娘自当认命。只是,娘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娘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记住,一定要快乐。” 我微微一怔,她目光中的悲怆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瞬间母亲突然冲向身旁的柱子,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冷静。我只记得我的眼前一片明艳的红,嫣红的血色在我的眼睛里灼灼燃烧,最后死一般沉寂,如蝴蝶一样了无生息,垂落,陨灭。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母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早已僵冷,心早已麻木,全身早已没了知觉,不知是痛,还是不痛。 “啊——” 远处的白芷望着死去的母亲吓得躲到了二娘的身后。二娘虽当着父亲的面流露出面上的悲伤,可嘴角却难掩胜利的喜悦。 “好好将夫人安葬吧。至于那个老东西,赏他三十大板,然后让他走吧。”父亲最后望了一眼母亲,叹气离去。声音隐匿在风中,打碎了一夜凉薄。 “二夫人,这该如何……”二娘身旁的侍女阿静带着略微不安的声音朝着二娘说着。 二娘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还能怎么办?赶紧处理了呀,真是晦气。”白芷扶着二娘疾步离去。 我依旧静静地望着母亲,院子里依旧一片寂然。 过了许久,我才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母亲,将她抱在怀中,而泪水浊湿了衣衫。 抬眼,天边一轮明月,弯如钩。 第七章 情景重现 “大小姐?” 往事种种如尘,而管家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我的回忆。看他小心翼翼地模样,我淡淡一笑,收敛起自己复杂交错的情绪,轻声说道:“管家怎么还未入睡?” 管家的眉目间依稀浮现出稍微焦虑与紧张神色:“老爷让我……让我吩咐胖嫂去煮些宵夜。” 我顿生疑惑,却掩住眸中情绪,再次笑道:“那管家赶紧去吧。” 管家朝我鞠了一躬后,快步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晓今后将要发生这些事的原因,望着管家的身影,我右眼皮一直在跳,按耐住不安一步一步跟随在他的身后。 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脚步,转弯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将碎石踩出了声。 管家忙回头仔细打量,我躲在墙角处学了几声猫叫后才让他免去了生疑。 我瞧着他快步往二娘的房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边,便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开门响,间杂着一个女人压低了的声音:“到这边说!” 我看着二娘和管家走到回廊的拐角,她刻意环顾了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冷冷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可办好?” 管家连连点头,轻道:“小的在大夫人的茶水中放了迷药,此时此刻已经晕倒在房间。接下来还请二夫人明示。” 二娘似是不屑地笑了笑,声音依旧冷冷传来:“想跟我斗,唯有死路一条!你过来,稍后你就……” 她后面的声音压得极其低,我听不真切,只听得管家的声音略带惊讶与迟疑:“二夫人,这……这有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二娘打断:“有点什么?你现今与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临阵脱逃,这后果你可是最清楚的!” 管家顺时噤了声,讷讷道:“小的明白。” 二娘很轻地笑了下,低低开口:“你到白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你那两个儿子到今日都还未娶上老婆,只要这件事做好了,我自会帮你的儿子安排亲事。” 管家愣了片刻,有些犹豫的开口:“谢二夫人。” 二娘点点头,摆摆手:“赶紧去吧。” 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寂静中唯有寒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我紧了紧握着拳头的手,原来记忆中的那一天竟然就是今夜,望着空旷的院子,我又待了好一阵,确信没人发现我时,我才回到自己房间。 我静静地端坐在床榻,这样安静的夜最是漫长,却也足够我沉下心想出法子来应对稍后出现的事端。 思前想后,我终于勾唇展开一抹笑容。 漫长的等待过后,院子里终于传来期待已久的声音。我淡淡一笑,在去了一下厨房后,才去了院子。 院子里早已是站满了人,相对方才还安静的白府,此时早已如案板上的蚂蚁一般,炸开了锅。众人脸上的表情俱是戏谑,全然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父亲望见我来,没有多说什么,可面上的神情却早已说明了一切。 白芷大声说道:“姐姐,你怎么才来,若是再晚一步,大娘可就见不着你了!”她的话语,带着警告,也有淡淡得意。 我对白芷温婉一笑:“姐姐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还望妹妹告知。” 白芷随意看我:“姐姐病了三日自是不明白府中情况,想必姐姐连素日陪在身边的大娘也看不透了吧。” 我再次一笑:“妹妹这话究竟何意?” “何意?”白芷加高了声音,“姐姐瞧不见大娘与厨房掌事正跪在那边吗?我想明眼人都能看明白是咋回事。难道姐姐就看不出?” 我依旧微笑:“恕姐姐笨,真当看不出是何回事。桑儿只知娘若是犯了错,也定是有人诬陷。” 父亲半晌不语,过了许久,脸上的怒意依旧不减:“白府家门不幸,如今竟出了这种败门风之事。阿翠,念着十几年的情分,我只休书一封给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老爷,不!我是冤枉的,冤枉的……”望着母亲悲愤欲绝地瘫倒在地上,我的心再一次被莫名地扎了下。 我在心底极淡的笑了笑,纵然早已知晓今日的场面,可有些东西,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誓死不能改。 我还记得母亲头顶上的鲜红汩汩地在我手掌心淌过,她的身体如失去灵魂的飞鸟那般靠在我的怀里,直到手脚冰凉。 原想着我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此刻摆放在眼前的种种早已与我没了联系,然而内心表现出来的却依旧是剪不断的纠缠和疼痛。 其实,我自己才是最明白的。 那样熟悉的痛感,是不需要刻意展现的,所以,即便是知道会发生的事,我也要试着做出斗争。至少,能够护得了那些我在意和在意我的人。 第八章 做出抗争 许久,院子里一片寂静。 白芷默不作声地站在二娘的身后,本该悲伤的面容上却没半分难过。 我自然知晓她们的心里作何想法,遂偏不能如她们意,所以对着父亲说道:“爹,您说娘在背后做了不轨之事,那桑儿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下东叔,问完之后一切皆凭爹做主。” 白芷咬了咬下唇:“即便姐姐问了东叔,也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我方慢慢开口对东叔说道:“东叔,桑儿自小便知你是嗜酒如命,想问今日是否有喝……?” 白芷适时打断:“当然有喝,大娘房内的桌子上可是有一壶早已空掉的桃花酿呢,指不定他们这是对酒作乐呢。” 我点点头,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我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白芷,“那劳烦妹妹可否替我闻一闻我娘口中是否有酒气?” 她似是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开口急说:“就算大娘身上并无酒味,兴许大娘临睡前已经……已经洗漱过!” 我朝父亲身上看去,他正好对上我的视线,随即示意身旁的顾大妈去检查母亲身上的酒味,顾大妈仔细闻了闻母亲,最后摇摇头。 我再次点头,接着说:“东叔,桑儿还想问你究竟是否进入过我娘的房间?” 东叔颤抖着跪在地上,哆嗦道:“小的……小的只记得喝了一壶酒,然后头脑中闪现我与大夫人喝酒的情形,对了,小的还记得快到亥时大夫人的侍女春花在门外问候了一声。最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沉下声音:“既然如此,那你可记得是何时进入过娘的房间?” 东叔摇摇头。 白芷再次朝我异样一笑:“姐姐不知有句话叫做酒后乱性么,酒后做的事情有谁记得清楚?” 我看着笑的一脸得意的白芷,刚要开口,一旁的二娘已经朝着父亲缓缓说道:“老爷,事已至此,还需要做这些干甚,难道非要搞得所有人看白府笑话?” 我大声回复:“大娘难道是怕事情落入到自己头上,所以想草草了事不成?” 父亲皱了皱眉,脸上泛起不悦:“桑儿,莫要胡闹,怎可与你二娘如此说话?赶紧与你二娘赔不是。” 我微一沉吟,虽不情愿,却仍旧拂了拂礼。然后再次转向东叔:“真是怪事,东叔明明喝醉酒不记得任何事,却偏偏记得亥时春花在房门外问候。桑儿想,若不是没喝醉那怎会如此清楚?若是未喝醉那为何东叔要说谎?” 白芷听了这番话显然急了,欲要说话却被我抢先了去:“爹,您看!” 我拍掌,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让人端来母亲晚上喝的莲子羹的瓷碗,然后放在地上,即刻从院子旁边冲出来一只白色的猫,猫舔了舔瓷碗后,不过片刻便沉睡了去。 父亲看了,顿起疑惑,连忙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深深看了一眼二娘和管家,然后低头答道:“这是母亲晚上喝的莲子羹,里面被下了迷药。” “迷药?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父亲显然是被震惊了,脸上的神情有些难堪。 我方要开口,二娘率先抢了话:“分明是你白桑让人放了迷药,不然你怎会如此清楚?” 我垂眸,拂手从衣襟里拿出一物,对着管家说道:“管家,这你可认识?” 那是一个烟袋,红色麻布所做,唯有周边镶了一层金丝,而府中唯有管家拥有烟杆,所以当我将烟袋拿给管家看时,他的神色刹那变得煞白,他本就心慌,不一会头上便渗出不少细细汗珠。虽是寒冷的冬夜,却依旧止不住往外冒汗。 因着紧张,他有些吞吐:“大……大小姐是从何处……捡到的烟袋?” 我不在意的笑笑,语气却直逼向他:“就在方才管家去找二娘的路上。” “你胡说!”二娘明显也急了。 “二娘这么急是作何?莫不是心里有鬼?管家,你说是不是?”我缓缓开口。 父亲终于按耐不住,朝我说道:“桑儿,管家与二娘做了什么?” 我再次缓缓开口:“晚上我曾偷偷跟着管家瞧见了二娘与管家偷偷密谋陷害我娘,原本想直接冲上去对峙奈何没有证据,所以方才悄悄潜进管家屋内,终于找到了这包迷药。”我再次伸向衣襟,取出迷药。 其实,这并非是迷药,不过是我匆匆在厨房找到的面粉。 做贼心虚,这个道理我懂,而越是假的证据,却越是让人防不胜防。 再抬眼,并无意外地看见了二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而父亲终于叹了一声长长的气。 第九章 天命难改 那晚之后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父亲虽然知晓是二娘与管家有意为之,可却不忍心施予惩罚,只是把二娘禁了两个月的足。至于管家,由于看在为白府辛苦勤劳了一辈子的份上,不过杖责了二十板后,此事便草草了了。 我本就不愿将事情闹大,如今母亲已经安然无恙,我也便不再计较。 二娘与白芷固然是天不能饶恕,然而却也不是我能够左右命运,只能任由她二人自由。 母亲经过那事后愈加珍惜与我在一起的时刻,我的身子也随着母亲的心情一天天好了起来,其实我的痨病看似好转,实则只是因为我知晓这不过是一场梦,待梦醒后,我已没有任何遗憾。 毕竟我已是死去之躯,对阳世本已没有过多纠缠。 只是,偶尔望着母亲日渐消瘦的容颜,我的心仍旧有些痛楚。母亲活了这一生,最不愿看见我离去,若是知晓我已是逝去之人,该如何不痛心。 这些天,我经常扶着母亲在府里闲逛,虽然只是说些平常闲话,却依旧让母亲的笑容更甚。 今夜是元宵佳节,京城的雪还没有化透,满地白雪,映着花架上各色玲珑的花灯,七彩斑斓,美的让心醉。 我与母亲一步一步地逛着,望见有趣的时候,相互对视一笑。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逛了好些个地方,抬眼月早已上了树梢,便决定回府,正欲回去时,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 “姑娘,可否信天命?” 我与母亲回头,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身道服装扮,身旁立了一根长长的招牌:算命预测。 我本已忘了现实,更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间有些不安,忙问:“不知先生这话是何意?” 老道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天命即为人命,既可改之,也可违之。可天下本为大同,继而改,则俱乱。姑娘可曾想过?” 母亲在一旁听了虽不懂却也有些害怕,连忙拽住我的手要让我离开。我拂了拂母亲的手,示意让她宽心。 我心底亦有些发憷,老道的话明里暗里都指在母亲一事上,心一横,索性说道:“我自是知晓,可我也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理。” 老道叹了口气,最后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该有姑娘自己领悟。但是姑娘可要记住,天命不可违,则可顺流而下,游刃有余,如有天助。”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尽头,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也隐隐地泛起不安。 母亲皱着眉说道:“尽是些糊弄人的法棍,小桑,咱们还是赶紧回去。” 我点点头,拉着母亲的手赶紧离去。 “着火啦,着火啦……”突然,前面的人群陷入一阵慌乱,大家全都急急忙忙地往我们身后跑去,我此时才看见远处的花灯架子上不知何故着了火,火势蔓延很快,不过眨眼的光景,火舌便如蛇信子那般朝我和母亲头上的花灯竹架袭来。 我一阵心慌,暗暗不知如何才是,只能拉住母亲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奈何火势太过凶猛,我与母亲不过才跑了几步,火苗便朝着我们前方燃去,随即一声“咔嚓”响后,正前方的竹架轰然倒在我们眼前,然后火势再次迅猛袭来,眼看着我与母亲已经无路可走,母亲突然冲向前方,用手将燃着的火架子往右方抱去。 我只听见母亲大声朝我喊了一声:“小桑,快跑!”随后母亲的身影便消失在火光中。大火烧的迅疾,如鲜血一般,灼灼刺目。 距离那么近,我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母亲的身形在火光中被一点一点吞噬,不遗一丝一毫。 惊痛,绝望,直至无声无息。 天命不可逆,继而改,则俱乱,老道说的没错。 可是,我曾以为只要我改变了那日母亲的死,她便能安然地活在这世上,享受天伦之乐,直到终老。仿佛人生所有事,只要化险为夷,便再无其他。 可终究是我错了。我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火苗,犹如心死。过了良久,我分明望见火光中有个人影,而那人的眼睛,却是冷冷的。 不知为何,却是在突然间,莫名的回想起一切,想起自己是在梦境中。而我这几日经历的种种,从未原原本本地存在过。 我在意的,早已不在人世间,即便我救下那日的母亲,也无法改变任何。我已经失去了母亲,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天命是否可逆,也早已与我并无关系了。 正想着,却听到一句没有温度的声音由远及近:“白桑,你果然还是让本君失望了。” 我忙抬眼,眼前坐着的正是长衡帝君。只是,那双眼,却依旧,了无温度。 我忙恭敬回答:“禀帝君,正是因为方才经历过母亲的死,白桑已然知晓天命不可逆,如今对尘世已无再多留恋。所以白桑对三日后的引魂充满信心,望帝君能给白桑这个机会。” 帝君并未回答,脸上依旧挂着冷漠地神情。仿佛他正坐在高高之上,仰望所有,却又像不顾所有。 大殿内一片寂静。许久,帝君才喃喃开口:“好,就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且记住,如今人世已与你毫无瓜葛,所以切不能让人知晓你引魂人的身份。” “白桑谨记。” 第十章 准备引魂 日子一晃,已是两日后。 我带上所有引魂需要的东西,一盏引魂灯,一把护魂伞,以及一条打魂鞭,随后便准备去接手第一个任务。 引魂灯模样较为寻常,与普通百姓家中所悬的灯笼并无多大差别,唯独灯芯乃是幽冥河水引上地界炎火所做,故在常人眼中虽没异样,可在死去之人眼中却是散发着幽蓝烛光,以便牵引那些无魂人走向奈何桥。当然,引魂灯还有一作用,它可看到人的今生今世。 护魂伞是一把红色纸伞,也与寻常伞并无区别,只是无魂之人若是站在伞下便可在白日里行走,与常人无异。 打魂鞭则是我的法器,若是遇到难缠的恶鬼生魂,打魂鞭便能让他们魂飞破散。只是我的学术不精,至于能不能将打魂鞭用到极致,我尚不能清楚。 好在临行前星辰又给我恶补了几招法术以及该用的咒语,我想若是幸运,此行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终于到了第三日,在降雪的陪同下,我终于克服犹豫,还是步入了灵镜阁,我这般胆怯的人,即便是想退缩此刻也是不能的了。 灵境阁中唯有一面无棱镜,镜名忘生。镜面如水,波光粼粼。忘生镜可显现人世间种种,不论人、妖、魔,只要是人间生灵,镜中便可看见他们生死。 望着忘生镜,我轻声念叨:“天玄地黄,生死列张。星宿问道,推魂显让。”忘生镜中随即闪现一道金光,金光散去镜中显现八个字:子时魂生,画烬消散。 我不明所以地问降雪:“这是何意?” 降雪盯着八字许久,才淡淡说:“子魂该是画魂。我想,你这第一魂便有些困难。” 听完她的话,我揣摩了片刻。画魂我从未曾听闻,若非是画中人成灵,或许便是某张画能让画成灵。不论是何原因,单单一个画魂些许我便不能成功。 她扫了一眼我,摇了摇头:“白桑,并非是我对你不够相信,实则是你的确难当此任。”她看我不解,继续说道:“且不说这画魂究竟是何生灵,就说它是在子时死去,你可知若是在子时死去那可是厉鬼,即便是我,也难说能够将它收服,更何况你能让它乖乖去重生。” 我微怔,定定看着她,方才开口:“降雪,今日之前我便一直担心自己能否引好第一个魂灵,可现在终于面对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可即便害怕,又该如何办呢?我知晓你的猜测,可猜测若是错的呢,若一切全是我们庸人自扰,所以相信我吧。” 降雪看我的眼神不免激赏,语气却有些微冷:“白桑,若是我白担心便罢,可若是你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我可不会去帮忙!” 听她这样满不在乎的口吻与我说话,我心下自是有些感动,她这人虽然面冷,却心善,嘴上如是说,心上却为我担心。握住她的手,我冲她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敢劳驾我们黑无常来救我,我可只好让星辰来解救我了。到时候只怕某人吃醋哦?”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随即白了我一眼:“白桑,胡说什么呢?他与我有何干系。” 我笑意盈盈的看向她:“那要不我们做个赌注如何?” 她再次冷下脸:“什么赌注?” 我笑出了声:“若是此行我单独完成任务,你就得给星辰一个机会,如何?” 她狠狠瞪我一眼:“你做任务,为何要扯上他?” 我不以为意,大笑道:“就说你敢不敢赌?” “赌就赌,”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勾起一抹玩味与戏谑的弧度,“反正我赌你此行定不会如意,若那厉鬼难缠得紧,你便来求姐姐我,若是姐姐心情好,自会去救你。” “好!”我再次扮了一下鬼脸,与她重重击了一掌。 “白桑,此去你……你可要好好保护好自己!”降雪原本已经露出笑容的脸再次冷下,只是神情中不由多了几分关切。说完,她将视线慢慢移出窗外,却依旧被我瞧见了眼角的闪烁。再回头,她已将她的担忧,连同与我的不舍,再次藏到了那张漠不关心的面容下,只是那样的她却不由得让我看的心疼。 我走向她,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笑着说:“放心,我会回来的!” 正欲说着,门突然“咿呀”一声被撞开,应声而倒在地上的不是旁人,正是星辰和孟婆。 星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脑,含糊道:“原本……原本是想等着小白出来再送你的,可是……可是孟婆非要拉着我偷听……所以,可不能怪我啊!” 气得孟婆拿起手中的银瓢就敲上他的头顶,一边敲一边骂:“你个小子,明明是你老远便听见她们在说你,你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才拉住我来,现在竟扯到我的身上,看我不打死你!” 看得出孟婆的力道不轻,疼得星辰哇哇大叫,一边直往降雪身后躲去,一边朝着降雪求救:“雪儿,你可得救救我啊!” 降雪眯了他一眼,满口不屑道:“孟婆与我是亲人,可你却不是,我为何要帮你?”说完,便径自在灵境阁内的椅子上坐下,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望着他们打闹的场景,我的心下有些割舍不断。虽然与他们相处时间并非很长,却像一家人那般关怀帮助。如今我便要独自去引魂,离别的伤感便纷纷涌上心头。 “大家先听我说话。”我轻咳了一声嗓子,勉强忍住眼中的泪光,说道:“白桑今日便要离去,在这里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小白,我好舍不得你!你可一定要早日回来。”星辰突然朝我冲来,一把抱住我,眼泪鼻涕全往我身上擦来。 “嗯,我答应。” 我看着他们的面容,默默地在心里答应。 只要引完子魂,我一定早日归来。 第十一章 遇苏承景 夜凉如水,漆黑如墨。 半弯残月垂在树梢,天地间唯有一片寂静。阴阴的寒风拂过,森严壁垒间惊起一阵树叶声,远处的寒山峻峭,白雾蒙蒙,四周万物只一片模糊。无边的黑夜仿佛吞尽了一切,独留我一人拿着引魂灯在这黑夜中踽踽独行。 我素来最怕独自夜走山路,年少时隔壁长我一岁的哥哥总会说些鬼故事吓我,自此长大后我的胆子愈来愈小。可如今我却要在此引子魂,只得硬着头皮前行。 突然,一抹红衣从我眼前迅速飞过,随即消失不见。林子里的树叶声沙沙响得可怕,我紧紧握紧手中的引魂灯,壮大胆子说道:“我是引魂人,我知道你在此处。若是你再不现身,我手中的引魂灯也可引向你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极其尖细的笑声在树林中传来,原本寂静的夜在如此鬼魅的笑声中显得更加可怖。 我还未来得及思考,残月突然朝云层中隐去,树林陷入一片黑暗。同时,天空突然下起一阵大雨,雨水冲刷在泥地里,树木和泥土如溃烂一般纷纷落皮,空气中陷入了死一般的窒息。 我在惊吓中拿出打魂鞭,紧紧攒在手中,正欲向四周甩出,一张全部是血的脸庞刹那间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瘫坐在地。 “哼,不过是个小姑娘,竟还妄想做引魂人?”那血脸突然演变成一个红衣女子,绝色倾城。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是果真绝色。说来降雪亦是一等一的美人,可与眼前的女子相比,着实被比了下去。 我虽还是害怕,可看见她的真身倒也不那么恐怖,便说道:“我今日便是来引你的魂魄。” 女子冷冷道:“就凭你?” 我从地上站起身,将打魂鞭示意她看:“对,就凭我。” 话刚说完,女子便伸长指甲朝我飞来,她的指甲很尖细,手掌拂过,我身旁的树干便被深深烙下一道指甲印。我飞身跃起,躲过她的手掌。待她下一掌欲要落下,我将打魂鞭甩出,正中她的手臂。打魂鞭所碰之处,迅速燃起一道灼痕,她的皮肉迅速褪去,露出森森白骨。 “没想到你竟还有些本事!”她望着我,充满恨意的眼神中燃着熊熊怒火,随即她飞上树梢,再次消失不见。 然而这样的情景,我是不得不慌的。 果然,两条长长的布条突然朝我袭来,我将打魂鞭甩出,不料被其中一根布条缠住,我连忙拽回打魂鞭,另一布条却紧紧将我的身体缠住,同时愈缠愈紧,奈何呼吸不了的情况下,我松开了打魂鞭的手,打魂鞭随即落地,而我被布条绑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女子再次出现,唇边的笑意甚浓,她用手捏住我的脸逼迫我直视她,长长的指甲顺时嵌进我的肉中,我虽不是人,却依旧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我啐了她一口:“要杀要剐,谨遵悉便。” 她得意地大声笑道:“听闻若是吃了引魂人能够提升法力,既然你落入我的手中,那我就……”她话音未落,胸口突然插入一把剑,她原本完整的躯体突然如火焰一般燃烧,眼看着她快要灰飞烟灭,我急忙说出口:“剑下留魂!” 这时一句极其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响起:“姑娘可否有事?” 女子身上的剑迅速离身,离身后的身躯再次完整,还未待我回神,女子消失不见。 “怎让她跑了?”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时我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我不由一惊:“帝君?” 男子愣了半晌,许久才指着自己说道:“姑娘可是在与我说话?” 我自是没在意他说什么,自顾自跪在地上,虔诚道:“帝君怎会来人间,我本以为帝君是最不待见白桑,却没想到帝君会在危急时刻会来相救。” “姑娘究竟是在与谁说话?若是与在下,怕是姑娘认错人了。”男子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你并非帝君?”我起身,仔细打量他。 他的模样与帝君并无不同,只是一身白衣雪华,温颜如玉,从容有度。就连眼神中的顾盼安然都与帝君完全不同,举手投足间尽是气度翩然,风华无双。 我有些讶然:“你……你是何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拱手朝我作揖后说道:“在下京城人士,姓苏名承景,方才路遇此处,发现姑娘正被女鬼缠身,所以才出手相救。”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当真不是帝君?” 苏承景摇摇头:“在下的确不是。” 第十二章 承景相助 如果,没有昨夜在树林里苏承景的偶然相救,我断然不会得知他竟是当今苏相的公子,或许我也不会有方法成功引好子魂。 我曾在世时便常常从白芷口中听闻,当今苏家公子文韬武略,容貌更是一绝,多少权贵妄想将自己的女儿嫁到苏家,奈何苏家公子自小立志学习术士道法,所以年少便出门闯荡,任凭苏相如何劝说也不得用。 怎料如今,他却被我碰着,不知是幸或不幸? 我与他从树林里出来后,便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苏承景虽是富贵出生,却并无挑剔,倒也不显得拘谨,着实让我对他又多了几许敬意。 第二日清晨,苏承景便在我的房间外敲门,隔着门,他的声音很轻:“不知姑娘是否醒了?在下是来与姑娘辞别的。” 我赶紧叫住了他:“苏公子,不妨留步!” 因眼下情况棘手,我必须重新寻找子魂,可我一人实在难与那女鬼周旋,若是能够通过苏承景的帮助,事情兴许有转机。 所以赶紧穿好衣裳,将房门打开,朝他鞠了一躬后继续说道:“敢问苏公子是否师承昆仑山?” 苏承景显然愣了片刻,微一迟疑,终是点点头:“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 其实昨夜临睡前我便通过引魂灯看到了苏承景自十二岁便在昆仑山拜师学术,但又不能让他得知我的身份,只好胡编了一番:“白桑自小便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也算是知晓天下事,我猜公子手中的剑不是旁物,而是龙渊剑吧。” 他看着我,明眸之中含了一层赞许。 我继续说道:“传说龙渊剑是欧冶子与干将师徒共同所铸,剑身有五色龙纹,遇鬼神便出红光,剑欲离鞘。昨夜有幸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听完我这番话,他恭敬地朝我作揖道:“原来是在下小看了姑娘,难怪昨夜姑娘敢独自一人去树林收那女鬼。” 我笑着回了回礼:“公子言重了,白桑靠的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可公子凭的却是真本事。白桑自小听闻西海之南,流沙之滨有一大山,名曰昆仑山,据说那是上古东华帝君的宫殿。如果公子师从东华帝君,那希望公子能帮白桑一个忙。” 他抱拳对我爽朗一笑:“在下的确是东华帝君的大弟子,如今正在下山历练。若是姑娘有需要帮助之处,不妨直说。” 我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对他抱拳道:“实不相瞒,白桑虽没什么本领,但是自小便跟着师父收妖捉鬼,可昨夜竟让那女鬼逃脱了,若是让师父知晓我定会免不了责罚。所以可否让公子帮忙将那女鬼收服?” 他笑了起来:“这自是没有问题,毕竟在下的志向也是如此,只是……”他顿了顿,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只是为何昨夜姑娘要让我将剑拔出,而不是直接让女鬼灰飞烟灭?难道这其中或有隐情?” 我心底微微一沉,然后微露尴尬之色,缓缓与他说道:“因这女鬼生前与我是同乡,白桑曾答应她的父母要好好感化她,故才适时让公子收手。好在白桑手中有师父给的一盏琉璃灯,此灯上开有佛光,若是能让她主动进入琉璃灯,她自会反省,愿意投胎重新做人。” 他微微一笑:“原是如此。可不知姑娘有何方法让她能主动进入琉璃灯?” 我淡淡一笑,温婉开口:“法子白桑已经想好,只等公子帮忙了。” “哦?但听姑娘详解。”他饶有兴致地走进我的房间,顾自倒了茶水后,坐下静静听我说话。 我慢慢说道:“这女鬼本叫雪颜,只因心上人秦子墨辜负后便对男子恨之入骨,可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浓,所以白桑认为解铃仍需系铃人。但若是牵扯上秦子墨本人必定会有性命之忧,不妨苏公子装扮成秦子墨如何?如此这般,雪颜便会真心入那琉璃灯。” 苏承景听我说完,脸上泛起一阵为难,似是犹豫了许久,才想好如何与我说起:“姑娘,在下认为此事……实在不妥。” 我不以为意:“公子有何担忧?” 他温润开口:“世间唯有情事最难看破,想那雪颜亦是有情女子,在下本就敬重此般敢爱敢恨之人,现下又怎能对她欺骗?恐怕,在下实难做到。” 我心底再次一阵钦佩,他果真是个谦谦君子。 我朝他抱拳:“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只是若是不如此,又该如何呢?” “这……” 看他眉宇紧蹙,我接着道:“公子想,若她能早日投胎也不用再受****之苦,于她于秦子墨,双方都好。”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番做法却不是君子所为,在下……” 我赶紧补充道:“君子应当不拘小节,才能成就大事。我想,公子应当比白桑更懂这些道理。” 他终究犹豫了许久,才点点头:“罢了,只当是为了成全他二人。” 说完之后,我与他便约定今晚子时重回树林,将雪颜成功引出来。 望着苏承景离去的身影,我陷入了沉思。 昨夜我早已通过引魂灯望见了雪颜的一生。其实,我与他是说了谎。那女子名雪颜是真,只是她却从未犯过错,更无害过他人,又遑论大奸大恶。她这一生虽无仇无怨,却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 或许,这世间百态,总有因果轮回,逃不得,怨不得,却也敌不过情之所至。 而雪颜的故事,也不过追月逐花,皆是年少未眠的梦罢了。 第十三回 雪颜情初 我将视线重新落在了那盏引魂灯上,迷离中,我的眼前展出一幅画卷。 渡口桃花灼灼,孤烟梅雨纷纷扬扬。 蜿蜒的河流映着远山曲折的从小镇边流过,沿河而起的木舟泛着潮湿的气泽。从檐前落下的雨水滚落在青石板小桥的清水中,映着天边艳丽的晨光,犹如少女温婉的眼波。 远远望去,雾气朦胧中仔细辨认,才清晰地瞧见河水上漂着一条小舟。 小舟虽然不大,此时却正站着三人,一位年长的船夫在前头划着船桨,口中大声哼着船号子。他的身后坐着个姑娘,姑娘年纪似乎不大,不过那抹曼妙的红影却为烟雾缭绕的清晨染上一丝动人的心醉。 她淡施脂粉,面庞莹白,碧波清澈,着红衣之饰。娇颜媚骨,万种风情。 那是鼎鼎有名的美人雪颜。说是有名,倒不如说说她的画技。 世间历来喜爱画画者众多,有人能点睛成龙,有人能画花招蝶,而她雪颜亦有她独有的画技,那便是作画成真。虽然死物成活后不过一个时辰,却也让世人纷纷惊奇,一时间雪颜在北疆之地名声大噪。 只是,却无人得知,雪颜的画技并非天生所有,而是由她身旁的男子秦子墨所教。 小舟徐徐划向巷口,日已东升,阳光柔柔地,轻轻地照在地上,宛若轻纱一般轻盈。望着远处的无限风光,雪颜轻声地问着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公子,我们去哪儿?” 秦子墨淡淡一笑:“江南。” 她微微一愣,却还是笑了一下,温言开口:“为何要去江南?”问完后,她微微垂眸,似乎很识大体,似乎是那么好的风度,却无人得知她内心的慌张。 江南,那是秦子墨的故乡。他从未带她来过,他曾说那是伤心地,不去也罢。 秦子墨再次一笑:“不为何故,想去而已。” “可是,那里有……”一阵风拂过,周围的桃花随着微风片片飘散,雪颜正要说着,却在抬眼时看见秦子墨折扇轻摇,正遇上绯色花瓣吹上他的肩头,霎时便令她入了怔。 他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云淡风轻的一笑,带上惯有的漫不经心:“一场迷离烟雨绪,墨香翻转千缕。风花袅袅寄沉鱼,谁记春意?寒夜踏破玉宇,三尺青锋铜绿。焚香醉拨三两曲,弦断谁续。” 雪颜微垂羽睫,一味地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只是心底,却莫名的涌上一丝冷意。 雪颜从前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千金,遇上秦子墨时正是她家遭遇变故的时候。 只是那时年少,多年前的一切仿若东水流逝,脑海中的记忆不复存留。虽然富贵荣华不再,可她向来志不在此,即便颠沛流离,却也乐得自在。 这么多年,她只记得后来被秦子墨所救,然后便做了他的丫鬟。 而这一做,便是数载。 她陪他看遍世间繁华盛景,他教她画尽人间曼妙风光。譬如漠北荒凉的壮丽,譬如沙漠里流动的清泉,譬如绵延千里的胡杨林,譬如质朴的边疆风情。 只是,虽然日夜相伴,她却始终猜不透那双终日温润的目光下究竟藏了怎样哀伤的心事。 她只知秦子墨曾是江南世家公子,却是不知究竟因为何故离了家乡。他从不对她说任何关于他的旧事,仿佛那是一张昔年泛黄的宣纸,虽然薄,却未曾捅破。她时常也会无意间询问,可不论如何言明,他始终只字不提。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这么多年,秦子墨终日携带一幅画卷,画轴不过一般材质,只是画的内容他却从未让她看过。 那画上大抵临摹的是他的心上人?雪颜时常会恹恹的想着,那仿佛是一个梦魇,让她茶不思,饭不想。她想知道那画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绝妙的女子,才会让秦子墨这般过惯了随性漂流日子的人终日念念不忘。 心底深处突然就有了深深的尖锐疼痛,随即不受控制的迅速蔓延,然后无论怎样的淡然,无论怎样的看得开,无论怎样的说服她自己,可终究是,没有办法不去理会,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她开始嫉妒地发狂。 她的骄傲与洒脱,在那一瞬间,似乎全都沉落到了阴暗里面,关于那个埋藏在心底的他终究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者说,统统变成了再可笑不过的自欺欺人。? 偶有一次,她终是鼓起勇气问他:“子墨,那画上的可是你的妻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乌黑的眼眸一点一点转深,她看到了太多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她看不透,也无法分辨。 秦子墨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他的背影在雪颜的视线中越走越远。? 第十四章 何谓画魂 小舟行了一日到了姑苏城,最后在临江渡口靠岸停泊。 入夜,姑苏城里燃起万家灯火,似为朦胧月色增添了几笔胭脂红。 雪颜与秦子墨在城中选了一家客栈住下。因秦子墨要去拜访他的几个故友,便只留了雪颜独自在客栈。 客栈里人虽不多,却也极为热闹。 雪颜刚下楼时,几个酒鬼正在一起大谈鬼魅。恰巧看见了貌美的雪颜,顿时便起了色心,拦住去路便不让她过,口中还流里流气:“姑娘如此美貌,倒是不似常人,若非岂是妖?听闻那些塞北之地常有妖魅,美貌赛过人间女子,若是有幸能尝过其中味道,倒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雪颜皱着眉恼怒道:“快走开,不然我便喊人了。” “哟呵,这小脾气还挺呛人!我看你这小娘子倒是不像妖,倒像是画魂。”其中一个酒鬼笑着冲雪颜挤眼睛。 另外一个酒鬼急忙接过话:“对对对!姑娘可曾听说画魂?那作画之人滴上一碗心头血方才制成,而画魂则会一生一世陪伴在作画人左右。我说小娘子,倒不如一生一世跟着我可好?” 那酒鬼趁着酒兴一把抓住雪颜的手,嘴便朝着她的脸飞过来,雪颜适时地拿过一只碗横在中间,眼神一亮,然后故作笑道:“你们既然说我是画魂,那你们可曾见过?” 那酒鬼虽被雪颜止住了兴趣,却依旧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几年前倒是有幸见过画魂,那可当真是从画里出来的模样。可惜那是个男子,哪有姑娘你这么美。不过我曾听闻,那画魂似乎最忌火。看来姑娘对此挺有兴趣,要不我们进房细细探讨?” 雪颜骤然握紧了拳,可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她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倒是挺有兴趣。只是你们共有四人,我才一个,那究竟是谁先第一与我相处,谁是最后呢?” 那几个酒鬼本因雪颜即刻答应满是高兴,可一听到谁是先后的问题立马脸上便耸拉下来,几人脸上俱是为难。 雪颜见后,不急不缓,从袖中拿出一支笔,一张纸,然后淡淡说道:“你们既然认为我是画魂,倒不如我画一物,你们谁先说出我画的是何物,谁便是第一,然后依次如何?” 这几人一听,很是兴奋,兴致勃勃地接连相互共饮了好几杯。 而雪颜则在他们喝酒时寥寥几笔勾画出几只蜜蜂,她刚落笔,方才抓住她手的酒鬼便兴冲冲地大叫道:“这是蜜蜂!这是蜜蜂!” 雪颜听后,对他微微勾唇,然后倾然一笑:“你可答得真快!” 那酒鬼一听,笑的合不拢嘴:“那是自然,我还等着……哎哟,哎哟,啊——”他话还未说完,脸上和手上便被从画中飞出的蜜蜂蜇了好几个大包,疼得他直叫唤。 旁边几个酒鬼眼看画中的蜜蜂竟然成了真,直接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嚷着:“妖怪!妖怪!”,随后在惊吓中跑出了客栈。 雪颜偷偷在心里笑出了声,然后在店小二那处点了一碗面后便重新上了楼。 用过饭后,她又略微休息了一会,便有老板娘说沐浴汤水已经备好将要马上送来,于是她便在房内准备沐浴。 在随身包袱内找寻换洗衣物时,秦子墨终日不离身的那幅画卷突然从包袱内露出一角。她将画轴从包袱重拿出,端着画轴的手指,微微颤抖。 虽然无数次她曾有过念头要将画轴展开,但眼下当真到了这个节骨眼,她的内心却突然涌出无限慌张。而方才那几个酒鬼的话语,亦在此时全部在她的脑海中迸出,在这一刻,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可是,她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那颤抖的双手终究一点一点将画轴全部展开,直至整幅画卷展现在她的眼前。 画上并无他物,唯有晴光潋滟江水潺潺,只是,独独花草中央空白一片,细细看来,似乎是缺了什么。 酒鬼的话再次迸在她的脑海:“那作画之人滴上一碗心头血方才制成,而画魂则会一生一世陪伴在作画人左右。” 她的心倏然一惊,她突然觉着画卷上的人应是自己,否则怎会空白一片。这样荒诞的念头着实吓了她一跳。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沉思中的雪颜被激了一惊,拿着画轴的手突然一滑,食指立马被画轴上的竹刺划了一个小口,一滴嫣红瞬间在空白的画轴上染了颜色,雪颜慌忙要将血渍擦去,却发现鲜血在刹那间没了踪迹,那血竟让画轴吸了去。 雪颜心烦意乱地将画轴收好,打开房门是老板娘送来沐浴汤水。老板娘见她脸色苍白,问她是否生了病,她却笑了笑,并无回答。 只有她知道,她得的是心病。更何况,无人能治。 第十五章 梦别经年 第二日清晨,雪颜早早地唤秦子墨起床。 仿佛昨夜不过一场梦境,秦子墨不曾记得,雪颜也只字不提。 不论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也不论他对她究竟是否出于爱,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想妄自揣摩,她已然明白,因此再不会奢望他的心。 只是,想是一回事,做到毫不在意却是极其难的。 或许,她能够接受秦子墨不爱她的事实。 却终究不能容忍,这么多年,他从未把话言明。 今日的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海棠树隙洒下一片金黄,他站在窗下,温存的眉目展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让她再也移不开眼。 秦子墨望向她,有些疑惑:“雪颜?今日你可是病了?” 她微微一愣,倏而展出一抹笑容:“昨夜你喝醉了,不知此时你可否好些?” 他莞尔,有些疲惫,淡淡道:“不过是心病,不提也罢。今日,你与我去看看秦府吧。” 她的心底再次一凉,却还是点点头:“好。” 秦府在五年前一直都是姑苏城中的大户人家,殊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秦府竟会一朝残败,如今落了个人走茶凉的境地。 秦子墨与雪颜二人是在临近中午时分抵达的秦府门口。 说是秦府,此时却早已是旁人的府邸,只是门匾上的“秦”字依稀闪得亮堂。 雪颜偷偷瞥了一眼秦子墨,他的眸中尽是说不得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悲哀,还有决绝。他那副模样,是雪颜从未瞧见过的姿态。此时的他,早已失了他惯来深藏其中的内心与骄傲,以及他一直以来的悠闲与自得。 “公子……”她担忧地望着他,眼眸里是深深的疼惜。 秦子墨回头看她,视线慢慢略过她的脸,略微停下,随后回过头,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看,这便是我曾经的家,五年未见,却早已是别人的宅子。” 她有些不知所措,怔了一下:“公子,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为何要走?难道我连回来看看都是不可以的吗?”他突然回头,带上坚定强硬的语气,大声的冲着她吼道。些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稍重,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若是你不想去,你便在客栈等我罢,稍后我就会回去。” 雪颜的眼中是偏有的波澜不惊,望了他半响,方才悠悠说道:“你知道的,我哪处都不会去,你若在哪,我便在哪。” 秦子墨深深凝了她一眼,良久,淡淡开口:“进去吧。” 雪颜点头,上前握住门环用力地敲了敲,片刻后,一位老者将门打开,见是两位生人,忙问道:“两位来秦府是有何事?” 雪颜轻声答道:“老人家,我家公子曾经是这宅子的主人,只是五年前因事离开,如今重归顾里,想来这宅子再看一看,毕竟是在这里土生土长,多少有些情分。还望老人家能和你家主人通报一声,我家公子必定重谢。” 老者笑道:“我家主人有事外出,不过既是故人,那就请进吧。” 说完,便将整个大门打开,热忱地领了他们进去。他边走着,边说着话:“你们且先逛着,小的我还有事就先忙去了!” 老者走后,雪颜便跟着秦子墨在宅子里走。 那是雪颜第一次瞧见了秦子墨从小生活的地方,眼里尽是别样的新奇。 宅子并非很大,只是府邸中央的花园却极能瞧出宅子主人的心细。花园里种了好些花,千从万朵,样样别致。一阵风拂过,周围的花瓣随着微风片片飘散,暗暗沉沉仿若升起点点繁星,透过和煦的阳光,尽是迷离轻盈的姿态。 “公子,能否带我去你曾经的房间看看?”雪颜目光恳求地看着秦子墨。 他点头:“既然来了,那就去吧。” 两人穿过前面的花园,沿着弯弯曲曲的长廊往内院走了一段,方才瞧见一间极雅致的卧房。他们二人正欲再往里走,忽然之间,雪颜却觉着有些胸闷,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子墨望着她的目光微微紧了紧:“怎么了?可是病了?”他一把揽过她的肩,就欲扶住她,雪颜虽有些不适,却依旧语带坚持地开口道:“公子,我没事。” 其实,方才他对她的紧张,她一一看尽了心底,那份柔软自内心深处慢慢涌来。 不过片刻,她却是苦涩一般笑开来。 她这一生并非拥有多大愿望,有的也不过是同他在一起。 既然有他一份担忧,那她雪颜还怕什么? 随即,她便推开房门,与他一同进了房内。些许是房内常年未见阳光的缘故,房内一片阴凉,刚步入房内的雪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房内的陈设如门外一般,格外清雅,除了眼前瞧见的一些常用的家具外,房间中央却无端放置了一具冰棺,冰冷的寒气从冰棺中汩汩冒出,而里面则静静躺着一个女子。 只一眼,便把雪颜愣在了原地。 那女子有着和雪颜一样的容貌,一头墨丝轻轻散开,发间仅别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莲花,只是她的脸庞确是苍白如纸,妖异而美丽。 她显然是惊着了,过了许久,才慌然出口:“公子,她……她是谁?” 适才秦子墨本因回到自己曾经的故处正陷入回忆有些黯然伤感,突然被雪颜的声音拉回,连忙疾步走到她的身旁,刚想要问她是如何,却被冰棺里的女子所愣住,下意识呼出:“春娘?” 第十六章 重回故宅 雪颜瞬时被秦子墨的话呆住,一道狠狠地目光从心底直直望向他。那一刻,她突然想,她对秦子墨的爱恋,终究又再次沉了下去。 而秦子墨显然没有注意到雪颜表情上的异样,依旧直直盯着冰棺里的女子,一边顾自轻轻抚摸她的发丝,一边喃喃说着:“春娘,时隔多年,没想到我竟还能再见到你!你可知道,无论做什么事情,我总是会想,我的春娘此刻是否过得安好,我的春娘是否衣食无忧,我的春娘是否受人欺负受人践踏。若是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即便丢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他说着,泪水不禁染红了眼眶,他那般淡然温雅的男子,头一次,竟为女子落了泪。 这是雪颜第一次瞧见秦子墨,久尽风雨的男子,却是在她面前,含着泪,为一个与她同样容貌的女子声声哭诉。 她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内心纠缠了良久,才慢慢问道:“你当年救下我,只是因为我与她容貌一样,是吗?” 秦子墨没有回答。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雪颜突然苦笑起来,红了眼,泪水一滴一滴滑到嘴边:“公子,我从见你第一眼便喜欢,一直喜欢了这么多年。我原以为,只要我能在你身边,只怕有一****能够对我也喜欢,我便是再要承受多少委屈,也是值得的。在我的记忆里,你向来都是云淡风轻的笑,即便悲痛,眸子里也不会含太多愁绪。可现在,你却为她这般哭泣,到底是我输了。我在豆蔻春华的日子里遇到你,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里爱上你,到现在已是这么多年。公子,我只想问问,你对我究竟有几分情意?” 这番话是她哭着说完的,想要微笑坦然的,却终究未能够。 秦子墨平静地听完这番话,想要说些什么,却愣在那里,他知道此刻的话语说了也止不住她的悲痛,什么也不说,反而说明了一切。 于是他继续望着冰棺中的女子,内心却还是不由来地疼了几下,只是不过两三下,然又恢复了平静。 房间内突然陷入了往常般的安静,两人默不作声。雪颜望着他的脸笑了,泪水混着笑容,仓皇而绝望。偏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 “我来替他回答,雪颜姑娘。” 那声音很软,雪颜随即感受到秦子墨的身躯微微一颤,她的心再一次跌入万丈悬崖。 女子进门,她踏着轻盈的步子,腰身纤细,姿态轻盈,拖曳的裙摆上绣满了芙蓉花纹,她就这样停在秦子墨和雪颜的面前,像一朵含笑绽放的牡丹。然后用一种极其熟稔的口吻看着秦子墨,说道:“子墨,是我,我来了。” 秦子墨呆愣在那,“你……你是?” 女子笑着启齿:“我是春娘,与你结发成亲的妻子,宋春娘。” 秦子墨摇头,指着冰棺里的春娘问道:“那她……她是?” 女子依旧笑着,一面从怀中拿出一支断了的毛笔,一面盯着秦子墨的眼睛:“你看?这是当年你用的那根毛笔,到如今我依旧收着。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从春到秋,再到夏,最后到冬。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你依旧没有消息,后来我便将秦府买下,即便你不归来,也算是我能够为你做的仅有的事。” “你定是疑惑当年我明明已经死去,为何我却说我还活着。当日我在秦府自尽正巧被路过的黄道长救下,可我的魂魄已经远离身躯,黄道长拼尽全力已是回天乏术。后来他正碰上一个姑娘染上绝症,便将我的魂魄附在了那个姑娘身上。我虽然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可我却将原先的身躯保存在了冰棺内,这便是后来的故事。” 女子继续说着:“我原本以为今生我已不能再见到你,没想到今日你竟回来了。子墨,我真的好想你。” 女子说完,一头扑进了他的怀抱,然后声嘶力竭地哭泣。 秦子墨任由她紧紧抱着,先是发愣,随后臂弯越来越紧,最后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那般,不再放手。 似是过了许久,女子才从秦子墨的怀中抬起头来,贴在他的耳旁轻声说话,声音虽小,雪颜依旧听了个透。女子说:“子墨,如今我已回来,那她……”,女子回头瞄了雪颜一眼,复又说道:“你明知晓若是她长时间留在世间便会产生感情,那样就再也离不开你,她本不属于这里,子墨,你又何苦伤了自己,又害了她?” 秦子墨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抬眼望了下雪颜,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心下自是不忍,低头看着春娘说道:“春娘,话虽如此,可她毕竟也陪我这么多年,若是让她离去,我又如何对得起自己?” 春娘脸色微微一变,转眼又无比温柔,轻轻一叹:“我知你心地纯良,可她毕竟不能在人世停留太久,子墨,听我的好吗?” “可是?” 未等秦子墨说完,春娘便大声唤道:“黄道长,麻烦你了!” 从门外极快闪进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他先是朝着秦子墨和春娘拂了拂礼,然后一甩手中的拂尘,用极其严厉的口吻指着雪颜道:“妖孽,还不赶紧受死?” 雪颜陷入不安中,恳求地望向秦子墨:“公子,我怕……” 秦子墨对上她害怕的眼神,对着春娘说:“春娘,要不我们便让她走吧,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心地善良。况且她从不知自己就是……” 他的话再次被春娘打断:“子墨,她非人,你又如何做得了保证?我明白你舍不得与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何知晓她以后不会做出妖魅之事?”她一面说话,一面轻轻握住他的手,“所以,还是让她消失吧!” 她转过头,对着黄道长说:“麻烦道长了!” 黄道长得到授意后,从后背上抽出桃木剑,然后随手捏了张符,口中念着法诀,黄符瞬时燃了起来,此时黄道长松开手,木剑随之漂浮在空中迅速飞转,待到转了几圈后剑尖直指雪颜。 “不要——”眼看着木剑直直朝雪颜飞去,秦子墨冲上前想要将她推开,可到底迟了一步,木剑插入了雪颜的心脏,而雪颜的身体迅速泛黄,无力,然后跌倒在地。 不一会儿,她的身躯开始变薄变轻,原本放置在客栈里的卷轴突然出现在房间内,最后她就如同纸人那般回到了卷轴上,在火光中画卷燃烧灰烬。 消失前,她静静地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那个她深爱了多年的人,他的眼中有迟疑,有怜惜,还有悔恨。 或许他的心中还是有她的吧,她傻傻地想着。她多想听他对自己说一句喜欢,哪怕只是一句,也就够了。 她没有家,她的家早在回忆尽头随风而逝。 她没有朋友,她的心里早已装不下任何一个人,哪怕一个朋友。 她也没有爱人,她爱的人此时却拥着另外一个女子。 到最后,她才发现,她所拥有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第十七章 情不过此 秦子墨是在子时时分回的客栈,归来时却是喝得酩酊大醉。送他回客栈的是他少时的玩伴,在看见雪颜时,那男子不由惊呼出声:“春娘!” 雪颜诧异地不解:“你可是认错人?” 男子发现自己口误后,直说抱歉,雪颜只当他的确是认错人,朝他笑笑,表示并非介意。然后,她与那男子说了一些家常话,之后男子便离开了客栈。 秦子墨向来酒量很浅,雪颜与他相伴的这些年,她甚少看见秦子墨会喝酒贪杯,可如今这副模样,很显然是因归到故里思起伤心往事。 她将他的外衫脱去,悉心地擦拭着他唇角的残污。 星稀月朗,烛光微恙。她的手一点一点的覆上他的头发,眉,眼睛,鼻子,唇瓣。她似乎永远也看不够他,永远也望不完他。 她尚记得印象中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仿佛从遥远的天边踏云而来,束着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几缕鬓发散乱,恍如谪仙的面容里写满了温润与安静,手中的折扇摇晃,薄薄的嘴唇轻启:“雪颜,我叫秦子墨。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一切是如此的恰到好处,一切是如此的命中注定。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不笑的时候,都能在眉宇间攒出几分暖意。于是,她冲他笑了笑,她晓得自己生来就是美的,笑得时候一定也是很好看的。 果然,秦子墨点点头:“好。” 这么多年,无论雪颜走到哪处,无论遇上怎样困难,都会想起他云淡风轻的那一句。比过任何刀山,胜过任何险阻。 雪颜顾自沉浸在曾经的回忆里,突然,床榻上响起一阵呢喃声:“春娘,春娘……” 她连忙收起回忆,抓住秦子墨的手,轻声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她不知为何秦子墨会一直呢喃这个名字,想起方才他故友看见自己口误时亦是唤得春娘,莫非? 她的内心上下忐忑,来自女人的直觉她突然断定他的过去定与这春娘有关。没由来地内心一阵疼痛,可还未等她如何自怜自叹,床榻上的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深陷的眼窝里是别样的深情与思念。 秦子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仿佛是早已历经千年未曾相见,从他臂膀传来的力度似要将她融进血肉。他极尽疯狂地呢喃:“春娘,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雪颜面上热得厉害,虽然此刻很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奈何理智却清晰地告诉她,自己并非是春娘。她想要挣脱出怀抱,急切辩解道:“公子,是我呀,我是雪颜。” 可眼前人却似没有听到她说话,依旧紧紧地拥着她,口中继续说着:“春娘,当年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可以吗?求求你,别走了,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这些年,我真的好孤单……” 雪颜本想着叫醒他,告知自己是雪颜,可听到后面的话,却再也不想费力挣脱。她任凭秦子墨抱着,就像是一个失去生气的玩偶,在刹那间发现自己无心的事实。 先前,她断断猜测那画卷中藏着的是他心尖上的良人,所以她顾自流泪,黯然神伤。可今日她终于瞧见了那幅画卷,画上却并无任何女子,有的只是空白一片。她开始猜测自己是否果真便是画魂,可即便真是画魂,她也认了,只要她能常伴秦子墨左右,无论她是何物,只要他不弃,她自当不离。 可此刻,他口中念叨的却是旁人的名字,他心之所念的是对旁人的情。仿佛一梦惊醒多年,那些他与她一起经历过的岁月都像是一朵冰花,现实惊醒后,迅速破碎,分裂。胸口的疼痛紧紧勒在皮肤下,如一把弯刀,活活将她的心脏剜出,然后随意鞭挞。 秦子墨仍旧紧紧地将她抱着,只是呢喃声愈来愈小,像个婴儿那般拼命地抓紧母亲的臂弯,随后渐渐沉沉睡去。 看着他再次熟睡后,雪颜走回自己的房间取了一件斗篷裹在了身上后,便来到院子望着弯月发呆。 她想起了她与他第一次相见的情形,她被一群劫匪堵在了巷子口,她的手中是仅存的一点钱财。看着劫匪一步一步逼向他,她紧张的不知如何办才好。 而秦子墨就那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大雪在风中徐徐飞落,将他的身形绘制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还想起了刚与他在一起时,她便生了一场大病。她开始连夜的发高烧,到第十天的时候,便已是再清醒不过来。 在她生病的这些天,秦子墨日夜伴她左右,给她找大夫,喂她喝药。她醒来后的第一眼,她瞧见他眸中的温良。那一刻,她暗自发誓,这一生即便至死,都不会离开。 曾经的种种,让她固执地相信,他们还有以后。 可现在,她只愿他们还有来生,希望来生再次相见。 第十八章 悲心悠悠 未到子时,我便提前赶到了树林,因有苏承景的帮助,我格外有信心。将手中的引魂灯抛向空中,然后随手捏了个障眼法,引魂灯瞬间变大然后将整个树林都罩住,随后便隐形藏匿在了空气中。引魂灯虽对人无害,但若是魂灵被困在灯中将会受到炎火灼烧,尝尽痛苦。 没过多久,苏承景也随之赶来。许是因为要装作他人的缘故,他特意换了一件玄色的衣裳,背上的龙渊剑也没带来,反倒是拿了一把折扇,月下细望,长眉俊目,温润雅致,别是一番书生意气。 我不由得看的脸热了起来,连忙将视线别过去,可又无事可做,便干咳了两下,说道:“公子可是吃了饭才过来?” 他有些惊讶我的问话,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脸上也多了几抹绯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说那秦子墨是个书生公子,所以适才换了一身衣裳过来,让姑娘笑话了。” 我有些害羞地假装懂了似得点点头。 可能是尴尬的缘故,本不会惧寒的我只觉得寒意直逼全身,我不适应地打了个冷颤,然后不自觉地轻轻跺着脚。 他见我如此,使了法术燃起了一堆炭火,他说:“距离子时尚早,她应该还不会出来,不如我们边烤火边等。” 我点点头。围着火堆坐下后,方才感觉到丝丝暖意,伸出手放在火苗的上方轻轻地烘着。 “姑娘是哪里人?听姑娘的口音倒像是与我同乡,莫非也是京城人士?”他转头笑着问我。 我回他一笑:“以前的确是在京城,不过几年前便跟着师父四处闯荡了。公子应该也是如此罢。” 他点头后,没有说话,一时间便又陷入了沉默。 我见他不说话,便顾自拿了根树枝挑了火苗自乐,正玩得兴起时,冷不防听到他这么问了一句:“姑娘第一次见我时将我认错了人,那人莫非对姑娘很重要?” 听完这话,我不由得再次红了脸,我有些结巴道:“公子你……你可不能乱说,那人是我的一位朋友,原本以为你便是他,倒是让公子看笑话了。” 他对我笑了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日见姑娘如此的确是将我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姑娘你是与其他人那般,如此看来,倒是在下唐突了。” 我有些疑惑,正欲问他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思,却见他的脸微微一红,顿时明了,再次尴尬地一笑:“公子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我想有姑娘惦念也是正常的事。” 他被我说的更是不好意思,面上神情混合着羞涩与淡然,然后说道:“还是说正事打紧。姑娘可有把握她一定能来?” 我轻轻点头:“她这般重情,来是一定会来,只是……” 他有些一怔,面露疑色:“只是什么?” 我还未说话,他的声音却继续传来:“世间难得两全,她这样为情,不知是对还是错?只愿她今日能够得到安息。对了,姑娘可有心上人?” 我微微一愣,问:“公子是何意?” 他缓缓开口道:“若说时间消磨一切,感情一事,若是入骨,便永远无法抹去。我想雪颜姑娘正是如此,倒也怪不得她。一看姑娘你便是无牵无挂,曾几何时我也想了此一生就好。可情之一字,到底是躲不得的。年华太长,若我知晓一人会爱我至深,我定不负她相思意。其实雪颜姑娘,我还是挺佩服她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悠悠扬扬,一点一点飘没在夜色中,直至隐去。 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音却哽在喉间,在我的想象中,他该是云淡风轻,无牵无挂之人,即便没有如此淡然,却也应是逍遥一生,不被世俗所羁绊,从未想过他会如此感叹伤怀。 而他的语气稍稍有些淡漠,带着些微笑意,继续说道:“这世界会有一百一千个人对我好,可我只遇到了她。然而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在绝望之中让她陪伴我,却又转瞬让我失去她。” 不期然的,他的声音再次一沉,我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一抹沉重后,很自然的便想到了什么,微微笑着,轻声道:“能让公子这样牵肠挂肚的女子,想她定是让旁人羡煞的紧。我相信公子与她即便现在因为何事而分开,日后也定有相见之时。等到那日将误会解开,有情人自当成为眷属。” 听了这话,他看了我一眼,眼底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然而待我细看时,他却微微一笑:“借姑娘吉言,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的声音有些温和,虽是宽慰的话,却还是带上了几分好奇:“一看公子就是有福之人,与心上人相聚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公子与她为何会分开呢?我虽没有经历过****,可我也深知相互珍惜的道理,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这世上能喜欢一人着实不易,若是分开,那该……” 那该多么痛苦,那该多么绝望。 最后几个字被我卡在了喉咙口,没有说出来。 曾经,我也知晓何为喜欢,那种深埋在心底深处的贪恋让人甜蜜,让人发慌。只是到底是我的命格不好,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他被我的话怔住,半响没有说话,最后温柔一笑:“今日时辰不对,等到改日我可将故事说与你听。” “这样……” 我还欲说些什么,可也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毕竟是外人,如此不顾忌讳地打听别人的往事不好,于是便笑着点点头:“好。” 第十九章 收服雪颜 林子中飞鸟惊起的时候,我们尚沉浸在无声的寂静中。 苏承景静静地坐在炭火旁不再说话,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墨发飞扬。虽然安静落寞,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眼角的温柔风华。 听到鸟声后,我们同时猛然想起正事,苏承景担心雪颜即刻便过来,连忙拂袖将炭火扑灭,然后看了眼我画的秦子墨的画像后,摇身一变,他便成了秦子墨的模样。 我记得秦子墨对雪颜的态度,所以对苏承景说:“公子只要站在树下便好,她定会主动来寻你的。” 他点头浅笑:“在下明白。” 我转身便要躲向暗处,却在回头时被他叫住,他皱着眉,似是思索片刻后说道:“姑娘会如何处置雪颜呢?毕竟,她……” 我微微垂眸,没有让他瞧见我眼底的慌张:“回去后,师父定会做法超度她,让她好好投胎。” 他点点头:“如此做法倒也能够让她早日忘了红尘旧事。”说完,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复又说道:“那麻烦姑娘了。” 我找到一处极其隐晦的树丛,只身躲了进去。望着远处站着的苏承景,我的内心深感歉疚。我并没有教我法术的师父,亦不会做法超度,只是,我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或许我是欺骗了他,可到底是萍水相逢,何况即便过程不同,结局相同也就够了。 正在这时,树林里突然刮起一阵诡异的大风,激得树叶沙沙作响。我顿时明白,是雪颜来了。 果然,远处一团红色的影子迅速飘过,在树林里四处飞荡。突然,她注意到了林子里的苏承景,似乎愣了好久,最终犹豫不决地化成人形,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 虽然他们与我隔得不近,但我依旧能够将她眼神中的慌张与痴情瞧了个透。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定会觉着事情蹊跷,可她却依旧朝着她所希望的秦子墨走去,无疑的是,她到底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秦子墨的。 可是,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她却偏偏信以为真,更何况,苏承景虽然模样上是秦子墨,但是风雅气度仍旧是不同的。 她在距他三步以外停住脚,轻轻唤道:“公子,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极柔。好像是细雨沾衣,又像是微风迎面,一字一字间,饱含深情。 “是。”苏承景回头,迎面对上雪颜的眼睛:“我来了。” 我知道苏承景定是不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显露,所以即便是看见她走入了隐形的引魂灯下依旧不想让她伤心,我不知道这是否能让他们二人安心。 雪颜静静地盯着他,仿佛过了百年、千年,终于开口:“公子,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原本以为,你对我真的无情。可现在看到你来,即使如我想的那般,我也算欣慰了。” 苏承景望着她,静了半晌,不自觉地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直到最后,才淡淡说了句:“雪颜,只愿你来世平安,莫不要再遇上我。” 原本以为她会悲伤,却不知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以为这点小计俩就能让我上当么?”她笑的很大声,笑着笑着,她的模样迅速变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骷髅头,下一瞬便要扑上苏承景,眼看着如此动作,我急忙点足飞起,边拿出打魂鞭便大声叫道:“公子,小心!” 苏承景闻言,虽是有些惊讶,可身体却并无行动。他看着雪颜,缓缓说:“雪颜姑娘,别再执迷不悟了,何不放下这些执念呢?” 雪颜完全不听他的话,骷髅头直接朝他飞去,待他不留神狠狠咬住他的肩膀,顿时苏承景的肩膀处被咬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可他依旧不动,仍是轻声说道:“姑娘难道只因情伤便要滥杀无辜吗?在下向来敬重那些为情付出生命的女子,因为在下相信她们单纯善良,即便心存怨恨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姑娘真要杀人才能解气,那在下愿意做这个人,只愿姑娘不要再沉迷苦海了。” 他的声音动人悱恻,只是在雪颜听来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你这般傻的人,既然你愿意,那我就成全你!哈哈哈……”她大笑着幻化出一团红影,锋利尖锐的长指甲即刻便朝着苏承景刺去。 我整个人僵住,甩出手中的打魂鞭就要打在她的身上,可她一偏巧妙地躲过,眼看着她的指甲就要刺向苏承景的胸膛,我奋力一扑,挡在了他的身前,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我便倒了下去。 “姑娘……” 我听见苏承景急切的声音,可是只来得及唤我一声,雪颜的长指甲便再次朝着他飞去,我不顾身上的疼痛,咬着牙念出了引魂灯的咒语。 引魂灯迅速显形,然后即刻缩小,雪颜被困在了灯内,任凭她如何撞击都脱不了身。待到灯完全缩小成原先模样后,引魂灯轻轻停落在我的身旁。 看见他无恙后,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苏承景的声音响在耳旁,带着焦虑:“姑娘,你怎如此不顾性命?今日之恩,在下定当永记在心。若是他日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姑娘只管说便是。” 我展开眉目,笑了笑:“公子也助我将她收了去,所以我们也不差什么了。”低头看了眼胸口,被雪颜刺破的地方正流着黑色的血,想来伤的不轻,只是碍于苏承景在场不好过多解释,我便轻轻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客栈吧。”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一把将我横抱起,欲要走出树林。 我内心纷乱,虽从未与男子这样有过亲昵,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起身便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却听到苏承景温润如风的声音轻轻传入耳中:“姑娘莫不要在意俗世礼节,在下是看姑娘伤势太重。若是有侵犯了姑娘之处,还请姑娘明日再责怪。” 我只好点头,微微闭眼,没再看他。 这一路似乎很长,丝丝凉风无声拂过,贴上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像一圈圈涟漪徐徐散开,直暖到人心底。我不自觉地动了动,将身子完全缩在他的怀里,一步一步倾听他的心跳,直至睡意模糊,昏睡了过去。 第二十章 感同身受 烟烬不及微光暖,紫衣潋滟余盏香。 这是我在第二日醒来看见的场景,窗外梅花争艳,紫砂香炉溢出的袅袅香烟散发着菡萏特有的香韵,不由得让我迷离恍惚。苏承景一身紫衣风流,眉色安然,将头静静地靠在床柱上,初晨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在那一瞬间,粗陋简单的客栈万籁俱静,我的眼睛里,突然容不下任何,唯有眼前这张世间最为俊逸的容颜。 不期然的,突然想起曾在人世时的那份情感,那人也如苏承景这般风流如玉,也不知,他此刻过得如何。 我不愿惊扰苏承景,只想轻轻起身,却不料撕扯到身上的伤口,黑色的血液霎时染遍了被褥,我疼得轻轻叫出口。 苏承景被惊醒了开口:“姑娘何时醒了?怎么不唤醒在下?” “刚醒。”我依言捂住伤口,蹙紧眉目,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一颗一颗低落在床榻。我忍着疼痛说道:“公子一夜未睡吧,我已经醒了,公子还是赶紧去歇息吧。” “姑娘是为在下伤的,岂有不管的道理?方才大夫为姑娘把过脉,只是……只是姑娘的……”他盯着我的眼睛,有些疑惑地开口,说到中间不由得停顿了下。 我猜到他说及的是何事,我非人的情况定会让他发现,只是帝君说过千万不能让旁人知晓,那么,只得能拖一时便是一时了,或许明日之后也不会再相见,所以还是不要纠缠太多为好。 我轻柔应道:“公子疑惑的是白桑的身子吧,从小大夫便说白桑命里犯天煞孤星,因我从小就与旁人不同,无论是何大夫都把不到我的脉,而我流的血也是黑的,所以小时候别人都将我视为异类,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公子不必担忧。” “原是这样。”他点点头,温柔开口:“姑娘这异样的确与旁人不同。” 我在不经意间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只是,却不知这话他是相信了,还是不信。 苏承景再次温柔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药瓶,取出一粒药丸,说道:“姑娘既然不同于常人,倒也不用常人的方子罢,这是在下的师父亲自炼的回元丹,对痊愈伤口有很大的功效。” 我接过他手中的药丸,和着茶水一并吞下。 兴许真是东华帝君亲自炼的丹药,刚吞下我便不觉得伤口有多痛了,反而身子有些暖暖的感觉。我感激地对他说:“公子的师父果真不愧是上仙,吃完药丸我感觉好多了。” 他不好意思地于我扬唇一笑,然后说道:“姑娘的伤口还未痊愈,还是再休息会儿,在下便不打扰了。”他说完便要离开,却被我叫住。 “公子,等等。” 他疑惑地转过身,有些不明所以。我轻声说道:“公子莫要再唤我姑娘了,叫我白桑便可。公子总是姑娘姑娘的挂在嘴边,不免显得有些生份。” “原是如此,”他再次尴尬地笑笑,然后有些腼腆地微微点头:“那姑娘你……哦不对是白桑,那你也不要再叫我公子了,叫我承景吧。” 我尽礼仪地点点头,随后他便出了房间。 “怎么,引魂人对男子有了爱意?”从引魂灯传出雪颜满是讥讽的笑声。 我不予理睬,却不想她反而显得有些焦急,加高声音:“莫不是不敢承认?放心,勾引男子的本事我可是信手拈来!要不要我教一教你?” 我不禁笑了一声,“哦,是吗?” “怎么,不信?” “当然不信,若是你有那勾引男子的本事,一个秦子墨又怎么会搞不定?” “你……你看了我的记忆?” 我反问:“是又如何?” “那你这是在嘲笑我?” “我没有。” 她轻轻笑了:“你若不是嘲笑我,又何苦如此挖苦我?” 我摇摇头:“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更不会谈及嘲笑。你深知我的目的,所以又何必想方设法来激怒我,我所做的只是把你送上奈何桥,斩断所有前尘,所以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一时间,两人无话。 引魂灯里,是一片火红的绝望。 她静静地坐在灯笼的一角,长长的青丝漫过身体,眉头紧蹙,满是消沉。 我瞧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内疚。 安静了许久,我说道:“雪颜,这一世你不曾得到幸福,我相信下辈子你会有别样的人生。秦子墨不懂得你是他的遗憾,你要的是将这份遗憾在心底忘却,然后重新去收获你的幸福。” 雪颜轻轻笑起来:“如今我这模样,还有何姿态去说幸福呢?我的人生,你是知晓的。”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又咯噔了一声,毕竟我不是她,又如何能理解她心中的愁苦。我可以做到一名守准则的引魂人,却始终无法做到冷漠和狠心,大概我的人性终是难以摒弃。 “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第一眼看见你的眼睛时我就知道。我曾见过这个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可唯有你的眼睛里是那么纯粹,那么干净。”她悠悠地说着。 我看了她很久,终究仍是听了下去。 “你肯定觉得我很可笑,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却还对你说这些,有时候我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死后我变得极易愤怒,甚至怨恨,这曾是我最讨厌的样子,可如今我却不知不觉已经沦为如此。有时候我想若是让公子看见了现在的我,是不是更加恨我了呢?不过也好,这样可怕的我还是不要让他看见的好。” 她再次陷入无声的沉默中,将头埋在发丝里,不再说话。 “你……你还爱着他?” 她没有回答。 “我想给你七天的机会,让你亲自去问他你心里的疑惑。”我长叹一口气后,终是做出了有违天命的决定。 “可是你……” “我已经决定了,不要让我反悔。”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我的瞳孔里,眼神里似乎有东西闪了闪,最后点点头。 “谢谢你!” 我迎上她的眼,微微一笑,“不用谢的,不过是晚几日回去罢了。” 第二十一章 真假春娘 两日后,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与苏承景也即将面临分别。 我看着他收拾好自己的行装,朝我行了行礼后,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不过天涯何处不相逢,我相信日后定有与你再次见面的时候。” 他的话很诚恳,我的心为之一颤,就在他转身要走出客栈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承景,后会有期。” 苏承景有些微愣,随后很爽朗地笑了起来,“好的,白桑,后会有期。” 我目送着他走出客栈,随后消失在远方的景色里。 送走苏承景后,我回到了房间,将雪颜从引魂灯中放了出来。出来后的雪颜明显失了气色,本就因为是白天鬼魂不能现形,又加上引魂灯内吸收阴气,所以她的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 我将她扶到床上,然后拉上帘子,房间的光线顿时暗了许多。 我想要出去给她弄些吃的恢复下体力,却被她笑着拒绝:“你忘了,我已是鬼魂,是吃不下那些的……倒是需要一些香火气息……” 我尴尬地回到她的身旁,点燃了屋子内的新香,顿时一股余香袅袅。“雪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复而我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们一样,都是死过两次的人。”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会忘了,然而每次想起自己已是死人的时候,又觉得无比嘲讽。所以……所以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我坐到床边上,仔细听她的下文。 她颤抖着从床上坐起身,拉住我的手,然后说道:“自从我成为魂魄以来便一直想要找公子问个清楚,可是……你也明白,我已经成了鬼魂,阴气太重,入不得秦府,即便想见他一面也都是奢望。所以我想求你,能否让我的阴气散去,只要几日便可。若是能让我见到公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愿意。” 看着她恳切的眼神,我点点头:“这点放心,我自有办法。等你休息两日后,我便随你一同去往姑苏城。” “白桑姑娘,谢谢你。” 两日后,我同雪颜走上了去苏州城的路途。临行前,我给她吃了一颗还魂丹,虽是还魂,不过只有七日的时效,待时辰一过,终究还是要变回原形。 来到苏州城的那天,冬日正暖,较之先前的地方明显暖和了些许。空气中处处都透露着阳光的味道,无比惬意。 很显然雪颜比我更是兴奋,重新回到人形的她对捕捉到温暖的阳光很是开心,一路上都在跑跳着,惹得路人纷纷看着。望着她开心的模样,我却不知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了秦府。还未入府,便远远听到一片吹打响声,秦府门口更是被围了水泄不通。待我们走进时才看见秦府上下一片喜气,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原来今日秦子墨与春娘成亲。大厅里那对新人深情对望,目光灼灼,仿若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秦子墨,与在引魂灯里的他相比,现实中的他更多了几分俊朗与出尘,我想也只有这般出众的男子才能够让雪颜念念不忘。 站在秦子墨身旁的春娘亦是清丽绝尘。一身红色嫁衣如火,如水的裙袂摇曳,伴着宾客的声声祝福,在银色的月光下开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若不是同情雪颜的缘故,他们这一对简直是珠联璧合,羡煞了旁人。 只是我看着看着,眼前瞬时觉得有些模糊,秦子墨的身形有些忽明忽暗,我仔细揉了揉眼睛,却只能依稀辨别他大致的模样。 难道是在人间呆得太久?我有些疑惑地想着,身体却跟着人群往前面涌去。 我与雪颜混在人群中,虽然我与她尚隔着一拳距离,可我依旧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地颤抖。突然,她向前冲去,我连忙拉住了她:“你要去哪?” 她的语气中明显有些颤音:“公子不能和她成亲。” “雪颜……你……”我叹了口气:“我虽答应你还魂,可你也不应该破坏人间的一切。再者,你更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秦子墨已经与你无关了。” 她的脸上莫名涌起一丝愁容,方才还有些血色的面容上再次变得苍白,唇瓣上也有些微微发抖。我知她是因为秦子墨成亲导致郁结攻心的缘故。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 我连忙扶住她,再次叹了口气:“我并非怪你,只是你虽吃了还魂丹但依旧不能太激动,若是魂魄出体,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她点点头,咬着唇瓣目光一直望着前方被人群挡住的秦子墨,她的眼神中有悲情与遗憾,还有深深的绝望。曾几何时,我也在人间体会过这样刻骨铭心的疼痛。 “白桑,我明白你的担心。可是我的确没有说错,他不能娶她。我并非是嫉妒,只是真相太让人揪心。”她喘着气接着说道。 “我曾一直好奇那幅画中画的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我自知他对那女子一直有着刻骨的感情。所以我从未奢望过能成为他心上的人,这些年我的梦想只不过是能够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然后一生繁华,了却此生。但是我做不到,眼看着他娶错了人。” 我握住她冰凉的右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阻止?你还是……太过执着。” “那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春娘。” 我顿时一愣,“这……”,我先是惊讶,随后再次一叹:“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难道你想说,你是春娘吗?引魂灯是不会骗人的,我是见过你的原形的。” “难道连你都不信我?” “我……”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呵呵”,她凄凉一笑,微微启齿:“你不信我没关系,可是……我的确是真正的春娘。” “你……”我再次哑然无话。 她继续说道:“我先前也不知道自己便是春娘,可我死去的那一日,所有的记忆全涌上心头,然后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切。” 第二十二章 如斯往事 春娘是秦子墨的结发妻子。 她原是姑苏城李家裁缝铺李裁缝的女儿,只因向来秀气温婉被秦老夫人看中,于是便决意让自己的儿子秦子墨娶了她。 那日的婚事办得相当喜庆,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般风光的场景让旁人羡煞了眼。可又有谁能够得知她的心酸? 嫁入秦府的春娘更加娴静温柔,秀丽端庄,秦府上下无不喜欢如此待人宽厚的少夫人,却唯独秦子墨对她从来都是冷言冷语。 因他本就对这门亲事并无好感,又因他所钟爱的是另有旁人,所以他从未与春娘有过任何来往。他喜爱的是梨春园的锦玉姑娘,当红青衣。曾经一曲名满全城,声动天下。 春娘自知比不上锦玉,所以她也甚少与秦子墨说话。只要秦子墨在何处,她就会知趣地离开。她所能够做的唯有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给予他那份浓烈的爱。 夫君是她的心结,却也是死结。 秦老夫人有的是一双慧眼,她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她也知这世上有哪个男子不爱三妻四妾,可她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又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媳,所以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她唤人叫来了春娘。 她常对春娘说:“墨儿如今正值风华,有些年轻气盛是正常的,你要做的是尽到妻子的责任。纵使野花再香,那也成不了几日的气候。耐心等待,为娘我也是如此才换来的一切。” 春娘有些淡然一笑,望着秦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双眼,良久点了点头。 是啊,野花是成不了气候的。何况是个戏子呢? 老夫人瞧见儿媳的顺从,拉过她的手:“你的贤良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只管放心,只要我有一日还在秦府,自是不会让墨儿亏待了你。” 春娘抬头,对上老夫人的眼睛:“多谢娘,春娘自是明白的。” 老夫人一笑,吩咐身旁的李嫂拿了一些刚从杭州新进的丝绸给春娘,微眯了眼,含笑着说到:“春日里乍暖还寒,这些你先拿着,让下人给你做几套新衣裳,身子可别着凉了。” 春娘再次点头。 老夫人继续说道:“过几日文试就要开考了,你也应该多多监督下自己的丈夫。” 春娘似是愣了一下。老夫人没有理会,春娘迟疑了很久像有话说。老夫人抬眼:“怎么了?” “娘,可是夫君他……他已有好几日都未曾回来。”她慢慢地说着。 “不回来你就不能主动去找么?”老夫人突然加重了语气。 “可是……”春娘还想说什么,却终是咽了下去,朝着老夫人行了行礼后说道:“春娘这就去将夫君找回来。” 从西厢房出来后春娘就有些后悔,她是最不爱进戏园子的,她这人虽识得一些字,却是看不懂戏文,也不爱看戏。那台上的人唱尽人世间的种种,却终是假的,假的不论如何都当不得真。可既是答应了老夫人,又如何收得回话,梨春园这一趟不跑也是不行了。 来至戏台后院,两个如胶似漆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女子莺声燕语,男子眉眼含笑,叫那春光都羞煞了眼。 春娘不由愣在那里,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尴尬地站在自家夫君的面前。戏台后院里有些昏暗,不期然地,如她的心那般,带着灰白的落寞。 浓情中的秦子墨抬出头,看到了一身淡装的她,眉头微皱:“春娘?你怎么来了?”随后,他的神色一脸嫌弃:“你怎这样就出门,真是丢了我的脸!” 她鼻子略酸,强扯出一个笑容:“寻夫君匆忙,也没来得及换身衣……”她话音未完,就被秦子墨打断,“你先回府吧,稍后我自会回去。”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离开她的视线。 日子一天天过着,她依旧每天带着秦少夫人的头衔,而秦子墨依旧每日清晨而出,夜半才归。 春娘再次见到秦子墨已是一月以后。 那一日是个雨天,淅沥的雨声轻打在窗沿上,春娘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若不是丫鬟小雪轻声叫她,她便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原来今日是秦子墨高中状元的日子,府外早就传来鞭炮的声音。 春娘跟随着众人来至府门口,这才看见了久日未见的秦子墨。只是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锦玉。女子抬起眼帘,流转的眼波里似乎盛着一潭秋水,肌肤则像阳春白雪一般。 春娘一下子蒙在那里,手足无措。还是老夫人明事理,虽也觉得此事上不了台面,但仍旧笑着脸将锦玉迎进了大厅。 春娘默默地站在一旁,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望着大厅里那双璧人的模样,她的心一下子沉在了谷里。 那一****终于看清了自己在秦子墨心中的地位,也就在那一****捏着拳告诉自己她必须要离开。 她心里是很明白的,他心里既然无她,也容不得她,倒不如自己走的干脆,免得日子长久,挣不出情之一字,也让秦子墨难堪。 在离开秦府的前一日,她站在秦府的门前,望着生活了五年的园子。在那一刻,她突然哭出声来。 离开秦府后,她去了京城,也学了唱戏。着上青衣,咿咿呀呀,翘指弹花。她本是恨他,可是偏偏学着他爱的模样。看着台下的男子,无一不为她倾倒。原来,戏虽假,看人才是真。 戏班要去江南巡演,她又回来了。趁着空闲,她不自觉来到了秦府,却见一片惨败荒凉。 她忙问人打听,原来秦家少爷勾结绿林大盗,死在行刑下。 她如当头喝棒,钻心的痛弥散全身。原来,他于她,终是放不下。再是恨又如何,一旦爱了,便在心里雕了刻,烙了印。平静如她,着上一身青衣,点了梅花妆。这是他爱的扮相,曾想过他看到会是怎样的表情,却终是遗憾。 秦子墨,她虽恨他,却见不得他一人。 黄泉路上,她要去陪他。 第二十三章 前尘旧事 雪颜在说这话时,声音是极其轻柔软淡的,似乎是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明显被她的话所震惊:“这是……你所经历的?”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了句:“我从没想过春娘就是你。” 她笑了笑,眼神又望了下远处的秦子墨,平和地说道:“当然,”她略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如同现在大家知道的结局那样,秦子墨他,没有死去。” “这是你之后才得知的?”我轻轻地问。 她点点头,继续说道:“他被人救下,之后便卸下了年少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上了浪迹漂泊的日子。” 我再次惊讶,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你不是白白地牺牲了自己!”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可她却仍旧是笑一笑:“没关系的,你说得不无道理。” 可我仍旧觉得有些愧疚,犹豫了一下不免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说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再伤怀了。” 她低头看着我握住她的手,“我明白。” “可我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秦子墨他不是很讨厌你么,那为何如今却相反呢?”我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其实这也是我后来才得知的。原来他的身上总是会携带一幅画卷,里面的女子像极了当年的春娘。”她再次一笑,声音有些凄凉,停顿片刻后继续说:“果真是造化弄人。原来他当年初见春娘时便一见倾心,只是因他的大哥莫名死去,为了追查他大哥的死因才接近的锦玉。得知春娘死后,他百感懊悔,在画卷上画上了春娘的模样,滴下了自己的心头血,从此以后世上便有了雪颜。” 我又是一惊,我曾一直好奇为何雪颜一直坚持说自己便是春娘,如今听完她的话我竟不知如何面对她。先前只为可怜雪颜的一往情深,如今往事和现在叠加在一起,我的心再次被深深地触动。 我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却被她抢了去。她真诚地望着我的眼睛:“白桑姑娘,你说……如若,如若当初我知晓的早些,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总在想,如果这个世间真的能够发生改变,那么我自己是否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模样。 只是,从来没有如果的。 雪颜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你是不是好奇我又如何成为雪颜的?” 我点点头。 原来,秦子墨年少时便才富五车,品冠绝伦。他素来喜爱的就是收集全天下的名画书法,府中收藏的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字画。 春娘决意离去的那日,她带走了一幅画卷,只是画卷上却并未着画。她先前听闻秦子墨说过,这虽是一幅画卷,却有着让画成真的愿望,只需滴上自己的心头血,便能让人走出画。 在京城的那段日子,她每每都想在卷轴上画下秦子墨的像,可每次欲要动笔她都止住了。作了画又怎样,终究是假的。 后来,她回到了江南,得知秦子墨死去时,心里的那份念想终于崩塌。她坐在地上,昔日的书房早已是一片残垣,唯独只剩一点桌角留在故地。她抱着桌角,失声痛哭起来。 她说:“秦子墨,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荒废的园子不会说话,只有凄楚的哭声。 她在临死前紧紧抱着手中的卷轴,匕首穿过胸膛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卷轴上,晕成一朵一朵妖艳的牡丹,嫣红夺目。 那是秦子墨最爱的东西,她至死都要牢牢握住。 雪颜平静地说着:“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因为滴在卷轴上的鲜血,让我的魂魄留在了上面。”她看着认真听故事的我,微微一笑,只是藏在齿间的苦涩与悲怆就犹如她此刻的心境:“当我听说他是那样喜欢我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欢喜。不论我是当初义无反顾喜欢他的春娘,还是偷偷将他藏在心底的雪颜,不论我做哪一个,我都无悔,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她的话一字一字敲在我的心上,我终于同意了她的制止。 她对我点了下头,便向前方的喜堂走了过去。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大声说:“秦子墨,你们不能成亲!” 第二十四章 忧思难忘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她的身上,她面无表情,依旧说道:“她不是春娘。” 秦子墨的笑容突然凝注,不敢相信似地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过了万年,她与他已是陌生。他有些吃惊:“雪颜,你明明已经……” 雪颜看着她,却是淡淡笑起来:“消失了是不是?兴许是我命大,有位姑娘救了我。” 秦子墨稍微沉默了下,有些迟疑,还是将话说了出来:“那你今日来是怪我那日没有救你么?当日的确是我不好,可是雪颜,今日是我与春娘的大喜之日,你要是有任何委屈我们可以稍后再说。好吗?” 秦子墨的表情是极其内疚的。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里总有些闪躲。 我看得出来,他虽不爱眼前的雪颜,可毕竟有着和春娘一模一样的面容,还有这些年一起有过的相互守候。即使不爱,也是愧疚的,愧对了她的信任。 雪颜摇摇头。盯着秦子墨看了好久,她才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不是春娘。” 旁边的新娘顿时急了,“你休要胡说,我确实是春娘。雪颜,我知道这些年你代替我照顾着子墨,可如今我回来了,你即便不离去,也不该如此纠缠着我的相公。” 雪颜被这话一时激起,皱眉道:“纠缠?那好,你说你是春娘,那你有何证据?” 新娘拉过秦子墨的手:“我与子墨历经了这么多年,终于将所有苦酒熬成喜色,你说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呢?只要子墨是信我的,那便够了。至于雪颜你,我不懂你为何苦苦执着,你明知他心中想法,所以我求你……你还是走吧。” 雪颜听后,沉默了许久,我不知她是否被新娘的话所触动,虽然她的内心定然是很纠结,可我确信她从不像表面那般柔弱。 果真,她缓步走到秦子墨的身前,姿态优雅,带着生前春娘的矜持与高贵,视线望向秦子墨:“我说我才是春娘,你信不信?” 不顾他目光中的惊讶与内疚,她继续说道:“我说,我临死那日鲜血溅落在画轴,将魂魄覆在了上面成了雪颜,你信不信?” 她又说道:“我不知你究竟如何认定心目中的春娘,但是我相信你是不会认错的。” 雪颜还欲要说话,却被秦子墨抢了去。他先是惊讶了一会,然后稍稍有些愤怒,不由得说道:“雪颜,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你若再这样……” 雪颜本是很平静的,可因秦子墨这么一说,性子有些急了,语气急促:“秦子墨,你以为我是骗你的吗?可我真的是春娘,你可记得当年我们……” 秦子墨实在不愿细听,彻底被她激怒,声音很大:“你是不是还想说当年我与春娘是如何相识的?你是否还想说眼前的春娘要来害我?雪颜,我没有想到你会成了今日的模样。当初我因思念春娘成疾,才将你画出来。若是早知你今日如此蛮横无理,我断然不会将你画出来!” 无视眼前女子脸色的苍白,他依旧说道:“你能与春娘比吗?你以为我不知晓平日的你是如何嫉妒画中的女子吗?你以为我不知素日你对那些于我有好感的女子做了什么吗?我只是装作不知,可我并非糊涂。假的终究是假的,当不了真。你只是假的春娘,怎能比得过春娘的一丝一毫?” “如今春娘回来了,你却想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我警告你,如若你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雪颜怔怔地望着眼前她深爱的男子。她以为她可以把一切解释清楚,却终究是她想得太过简单。 可是秦子墨这么深爱着她春娘,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第二十五章 事态急转 亲事如期举行,我陪着雪颜喝了好多酒。她喝得有些醉意,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公子……子墨……你怎么能不信我呢……究竟如何做我才是对的……” 她说的声音并不大,可还是惹得宾客们纷纷回头。我很是礼貌地向众人一一表示歉意,可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身形俊朗,衣袂翩翩。那分明的样子很像是苏承景,可一眨眼却又没了,我迟疑着揉了揉眼睛,的确没有人影,莫非是我不胜酒力?还是我在人间总是会出现不良反应? 想到此,我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或许,的确是一直呆在地府的缘故,视线可能会出现重影。我赶紧倒了几杯酒,让自己缓和过神。因为雪颜的情况不是特别好,端起一旁的茶盏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垂着头。“白桑,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开了?公子已经有了一个爱他的人,而我迟早还是要离开的。如今我已经见到他了,什么遗憾都没了。” 我收回显在脸上的担忧情绪,心中感慨她所经历的一切,只得迟疑着点点头。“若是你还想去人间其他地方看看,我还是可以陪你的,七日期限的还魂丹也不算太浪费。” 她的目光望向秦子墨。他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在喜气中,唯有她一人陷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她仰头喝了一杯,望向我:“也好,反正作为雪颜,我来的干脆,走得也干脆。不如,陪我去与新娘道个别吧。” 似乎是早就料到我们的到来,新娘并未惊讶。雪颜开门见山说:“我不知你是何人?可你若是真心待子墨好,我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但若是你对子墨别有所图,我不论哪一世都不会放过你!” 新娘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其实,你便是春娘,是么?我万万没想到雪颜就是真的春娘,你说这是缘还是孽呢。我更好奇的是,若是子墨真的知晓你是春娘,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秦子墨。你呢,只要乖乖地远离就可以了。”她边说着边倒了两杯酒,递到我们面前。 突然,我隐隐约约闻到一阵气味,下意识地望向酒杯,只见杯中无色,却隐隐泛着余红,因我不再是凡人,所以眼睛能够看透一切。我赶忙打掉了雪颜的酒杯:“酒中有毒!” 新娘见事情败露,随即伸出右手将我一把揽过,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颈,她恶狠狠道:“没想到你们还有些本事,不过你们既然已经看穿,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雪颜紧紧盯着她,良久吐出两个字:“你是锦玉。” 新娘笑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雪颜显然有些惊讶:“子墨明明并不爱你,你为何还要装成我的样子去骗他?” “骗?”锦玉的目光突然变得极冷,“他当初亦是骗我爱上了他。我这么做,又有何不对?不过是以眼还眼罢了。倒是你,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他的心里都是你。当初,我以为你不过是一幅画,却没想到你竟是真的春娘。你说,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做?只要我将你杀了,他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说完,她握着匕首的手力度又加了几分,直至在我的脖子上抵出几滴黑血。 “怎么会这样?”锦玉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只见我的脖颈上的伤口迅速融合,然后完好,如从未出现过任何伤口那般。 “你……你究竟是何物?你……”还未等锦玉反应过来,雪颜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地上。 我望着锦玉,慢慢说道:“我是引魂使者,凡人的东西自然伤不了我。” “原来如此!”锦玉冷笑一声,望着雪颜说道:“我如今被你发现了也无话可说,只是春娘,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已经死了,又何必再缠着子墨不放?” 她迅速地拿起地上的匕首,往脖子上一抹,鲜红的血液瞬时流了出来,低溅在地上。 “你……”雪颜被她的举动惊住,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口。 我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我看过她的过往,除非锦玉死了,那她才能真正的安心。毕竟,很少有人能忍受自己爱的人陪伴在所恨的人身边。 锦玉再次笑了,虽在垂死边缘,但依旧笑得很放肆:“哈哈哈……李春娘,你看你比我又好得了多少呢?你恨我,你恨不得我现在就死了,然后你便能得到子墨了,是吗?可是你不是也快死了吗?你舍得让他知道你是春娘后又要忍受生离死别吗?即便你不告诉他真相,那若是让秦子墨发现你杀了我,他对你有的可只有恨了。还有春娘,关于秦子墨的秘密你永远别想要知道!李春娘,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哈哈哈……”锦玉在笑声中咽了气。 雪颜没想到锦玉会这么做,明显一怔,看了看她的尸体道:“白桑,她……她的魂魄你需要引吗?”她担忧地又看了我一眼:“虽然对锦玉我是不喜欢的,可也是为情所困的女子,她和我又有什么不同呢?若是你引她的魂,只希望你能好好带她走完最后一程路。” 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是凡人,魂魄不归我负责,但是我会让其他引魂人好好带她的。” 见她的心稍稍放下些,我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秦子墨若是进来看到,那雪颜的日子定会难过。再加上他本就不相信雪颜,看到倒在地上的锦玉…… 我突然不敢往下想。“雪颜,赶紧走。不然你和秦子墨会更加说不清的。” 可她只是站在那里,淡淡望着我:“该来的迟早回来,躲不掉的。” 她低下头,继续说:“我和秦子墨,这些年的一切都是我未曾料到的,也是我这辈子都无法逃脱的。也许我会爱上天下人千千万万中的一个,可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无论生死,我都认了。” 第二十六章 有情无情 其实早在秦子墨进屋的那刻,我便看出雪颜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她仍旧在赌,赌一个她至死都不愿相信的事实。 秦子墨是听到动静后进来的,不可置信地望着倒在地上的锦玉,以及拿着匕首的雪颜。 他的怒意顿时被点燃,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大吼道:“我说过,只要你敢动她,我便杀了你。为什么死得不是你呢?” 雪颜没有表情,只是锋利的匕首刃似乎划破了她的手掌,我能看到鲜血顺着她的手低落在地。外面残星如萤,晚风微凉,大红的灯笼照得犹如白昼,唯有那一袭娇小身影却寂寥的让人心凉。 随后,她缓缓地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死在你的手里,我不后悔。” “既然如此,我便随了你的愿!”秦子墨拿过匕首,狠狠地刺向雪颜的肩膀,血色的红花瞬时将雪颜的衣裳染透,明知是钻心的疼痛,可此时的雪颜却一个字都不吭声,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我实在不忍看到这一幕,即刻甩了一掌将秦子墨打到在地。 雪颜看后连忙冲上去,不顾身体的疼痛,“子墨,你有没有事?” 可他却狠狠地将她推开,冷笑道:“雪颜,你是真的爱我的吗?你到底爱我哪点呢?” “我当然……” “那你为何要杀了春娘!”秦子墨猛地高喝,打断了她,“你明知她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可你却还是让她从我的身边彻底地离开。雪颜,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好,我会让你知道爱我秦子墨究竟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秦子墨说完这句话后,便抱着锦玉离开了房间。 泪水从雪颜的眼睛里滴滴落下,我赶紧将她扶起,扯下一块布条欲要将她肩膀的伤口包住,却被她推开,她双眼空洞,摸着胸口道:“我已经是死人,伤口包扎了又有何用?何况疼的又岂止是伤口?最疼的是这里啊,可是他又怎会看见呢?” “他问我是不是爱他?爱是把那个人放在心尖上,他想要的,无论是死是生又有何差别?他既然想要这条命,那就给他。” 她艰难地走出房间,那一瞬间,我才清晰地看见,月光下的雪颜,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却终究是一个人。 第二日,雪颜彻底走上了被秦子墨羞辱的日子。 这日天气很冷。很少下雪的江南,却被几场毫无预兆的簌簌飘落的雪花洗礼了。院子里梅花开了,寒梅点缀琼枝腻。 本是大好美景,我却无心观赏。 雪颜一大早就被秦府的管家给唤了去,锦玉的灵堂摆在大厅中央,一片悲白。秦子墨要求她在院子里对着锦玉的棺材磕头,从早上一直磕到晚上。 我从房间出来时,外面的雪正下得大,雪颜跪在大厅前面的雪地里,身子早已经僵硬,若不是她坚持在磕头,早已经成了一具冰雕。她的脚边是厚厚的雪层,梅花树上掉落的冰雕时不时坠落在她的头顶,可她仍旧不顾。 “雪颜,你疯了吗?”我冲上前,执意要将她扶起,可她却不肯,吃力地用手推开我。 “你……”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她仍旧跪在地上,一个头一个头地磕着,每一个她似乎都磕得很诚恳。头埋得低低的,不说话。 “你……你确信你真的要为他付出这么多吗?你知道的,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我实在不明白感情为何能将一个人逼到这个地步。她与秦子墨隔了这么多年,隔了两个人,却依旧爱得这么深。 她的额头已经磕破了,雪地上留着一点一点猩红的血迹,可她却笑笑:“我只有七天的时间,每一日都可以见到他,不过是让我对着锦玉磕头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呢?倒是姑娘,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 她的话很轻,那份执念与淡淡的期望夹杂在寒风中,唯有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地传来。 我还欲说些什么,身后的雪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我回头,是秦子墨。他的眼神冰冷无度,静静地盯着前面的雪颜。 仿佛过了很久,他转身离开了。寒风夹着白雪吹过他的眼角,他只是轻轻拂去。我知道,雪颜于他,在心底已经没有一丝挽留。 到了晚上戌时,秦子墨再次派人传话来,雪颜才肯从雪地上站起身。我将她扶起的时候,心猛地疼了下,她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裙子上下无一处不是湿的,一天下来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 在地府待了两年后早已不会哭泣的我,那一刻,我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覆满了我的脸颊。我慌张地大喊:“快去找个大夫来!” 我艰难地将她扶到房间的床榻后,偷偷去厨房盛了一碗热粥,然后又去找了一个炭火盆,升了火,她吃下整晚粥后,过了一个时辰,她的身上才微微有些缓了过来。 她感激地抓过我的手,声音很柔:“白桑,你真是个好姑娘。若是没有你,我真心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边说着,边努力想打趣让她开心:“想当初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原先还以为你是难缠的厉鬼呢!” 她被我逗乐了:“想那时候也是我怨气太深,不过那位假扮子墨的公子倒是一位翩翩君子,白桑可要抓紧了才是,莫不要如我这样……” “你呀还是赶紧将身体保护好,待大夫来了,让他开一服药,你呢睡一觉,明天兴许寒气就除了。”见她又说起不开心的事,我适时地打断了她。 “嗯。” 大夫来后问了一些情况,最后只是摇摇头,让雪颜莫要再不顾身体,否则会失了性命。 听完这番话后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可也不好当着大夫的面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将大夫送出门去。 “白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雪颜见我正对着门迟迟不回头,有些抱歉地与我说道。 我几乎连笑容都做不出来了,听见她的自责,又于心不忍,终究转过身,故作愉快地朝她走去。 “我知道你肯定在生我的气,你为了我不惜做了那么多,所以我……”她的声音在我耳边,突然吃力地坐起身,朝着我对我磕了一个头。 “雪颜,你这是做什么?”我赶紧拉着她,惊呼道:“我的确是生气,可我生气着实不是因为你呀,我只是忍受不了秦子墨这样对你,你只有七天的期限,你该与他好好相聚,而不是因为一个误会与他越来越远。” 我小心地扶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雪颜,我有引魂灯,可以让他得知所有真相,看到你的前世今生,这样你们之间的误会就可以化解了。” 可是,她却艰难地摇摇头,她说:“白桑,不行的。即便告诉他我是春娘,那又如何呢?我终究是个死人,与其让他在得知真相后又要失去,还不如莫要告诉他。如今被他恨着,我是心甘情愿的,至少他不会忘记我。” 她说得很坚决,一字一句,我只得无奈地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我只愿你不会后悔。” “谢谢你!” 我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待她熟睡后,我才轻轻地将门掩好,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雪已经小了很多,看着茫茫天空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眼角,有些许冰凉。我长舒了一口气后,转身将门关上,却在这时听到有人叫我的声音:“真的是你!白桑!” 我回身,竟然是苏承景。 回想昨日在宴席上偶然瞥到他,本以为是恍然的幻觉,却没想到果真是他。 只是这里,不是像他这种衣衫贵胄之人该来的地方,看他样子,也不是像要来除妖。但是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再捋一捋思绪,也没有想到任何理由。他却首先笑着开口:“方才远远瞧见你,本以为是别人,可又觉着与你十分像,没想到果真是你。” 我对他笑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一开口,我才发觉我的嗓子有些喑哑,伴随着一阵急剧的咳嗽。 “白桑,你怎么了?”他慌忙地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要不要去喝口水?” 我点点头,与他一道进了院子角落的亭子。他倒了一杯水给我,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却又因喝得急促不小心呛了起来。 他再次拍打我的后背,声音却好似笑了起来:“你喝得这么急,倒不像平日里那个冷静的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嗓子后终于舒服了许多,脸一红:“你莫要再取笑我了!” “没事的,只是呛住而已。”他再次温尔一笑,接着说:“与你上次分别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子墨是我的朋友,先前他修书一封说这几日要成亲,因此我便赶来了。” “原来如此。” “你……”他望着我,顿了顿,“我昨天看到了雪颜姑娘,还有她说的话。她那日明明被你收入了灯笼内,昨日见她与人无异。我想……”他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那是因为……”我不由得结巴起来。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你是地府的引魂人吧。”他的话云淡风轻,似乎在讲述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爱若成痴 第一缕月光的痕迹,是凉亭角落那抹微弱的亮光。彼时,雪渐渐停了,地面上仍残留了很多积雪,风依旧很冷。但那一抹如同银色剑刃的月光,却将光明,一点一点送来了。 我和苏承景面对面坐着,虽然外面寒冷,可那时我的心却莫名地颤了起来。 我没想到他能够猜出我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终于还是淡淡点点头。 “你是如何猜到的?”我轻轻拿起石桌上的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不经意道,“我以为自己瞒得挺深的。” 他听了我的话后,只一句便笑了起来。“上一次见你的血与常人不同,已是让我心生疑虑。”他轻轻笑着:“又见你手持一盏灯笼,再加上雪颜的事,我想你定是引魂人无疑了。只是先前听师父说引魂人男子为多,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姑娘,让我好生佩服。” 原是如此,虽然他说出了缘由,其实我也应猜到了几分。他毕竟是东华帝君的大弟子,若不能看透我的身份,也委实无法拜东华帝君为师。 许是见我太淡定,他又笑了笑道:“你早看出来了,不是吗?” 我扬唇一笑:“彼此彼此,你说呢?” 苏承景点点头,又给我倒了一杯水:“好一个彼此彼此,就知道我不会看错白桑你的。你放心,对于你的身份,我会为你保密的。” “对了,雪颜她怎么样了?”他继续说。 听他问及雪颜,我的愁思再一次涌上脑海,别过头,盯着不远处的红梅望着出神。 “怎么不说话?”他望着发呆的我,沉稳的声音中略带关切得说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呢?我看雪颜姑娘不像是说谎的人。” 我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之后,我将整件事都说了出来。 凉亭里,突然陷入一阵安静。此时已经快深夜了,周围的绿植参木已经看不清,唯有地上的白雪扫过所有黑暗的阴影,亮得无比清晰。 “雪颜姑娘她,”他在轻泯了一口水后打破了沉寂,我没有看他,只是听着下文。他放缓了声音道:“她这样的女子,值得我一辈子敬佩。” 我没有苟同,只淡淡开口:“可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生活。”说完,我的视线再次盯上了远处的红梅,“就好像那棵梅树,就着白雪皑皑宛若美人眉间朱砂,浓烈艳丽,又恰到好处。可是要承受难熬的寂寞和严寒,所以你怎知这就是她想要的呢?”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那该如何帮她呢?” “你愿意帮忙吗?”我转过头望着面前气质儒雅的男子。 “当然,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会愿意的。只是,她不愿让子墨知道真相,那终究……”他没说完,可我知道他的意思。 “你既是他的朋友,我想你的话他肯定能听得下去。若是连你的话也不听,那我只愿别让雪颜再如此伤身体了。”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休息了一个晚上后,雪颜的身体有了明显的改善,面色上也有了红润。兴许是苏承景的原因,整整一天秦子墨都未曾过来找雪颜的麻烦。虽然如此,可我依旧很忐忑,生怕秦子墨心血来潮突然又有什么想法来折磨雪颜。可是,直到两个晚上都没有关于秦子墨的消息,下人们也很和善,我的心情也就慢慢好起来。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雪颜的房间竟会无端起火。 待我发现时,她已是奄奄一息。画魂最忌火,果真如此。她的面容有些退去,全身都有些焦灼,仔细去看明显有黑色的灰烬模样。 我将她从浓烟中救出,才发现秦子墨和苏承景早已站在院子里,只是秦子墨却冷冷地看着我怀里的雪颜。 他冷笑一声:“怎么,还没死?” 他说这话带着冷漠的意味,雪颜奋力地睁开眼睛,淡淡一笑:“你说过的,你让我死,我才会死。你还未开口,我又怎么敢先离开呢?” 这话在旁人听来有些讽意,可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他是她这辈子唯一心心念念的人,她喜欢了这么多年,从年少青春到苍老,从玉指青葱到心灰意冷,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秦子墨听后,脸一下子沉了,伸手便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字一顿说:“雪颜,记住你今天说的!你最好别死在我的前面,因为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死得安生!”他说完便要离开,可就在他转身时,我惊讶地看见他的额头呈现黑色,还未反应过来,他便突然倒地,随即失去了知觉。 望着他倒地的模样,我突然陷入了沉思中。 我看一眼站在旁边大量秦子墨的苏承景:“他这是怎么了?” 他摇摇头:“找个大夫来看看才知晓。” 深夜,我坐在床榻上照顾着雪颜,透过她脸上依稀的伤痕,原本绝美的脸上却多了好些裂缝,好似晶莹剔透的玉镯上生出了几条罅隙,让人叹止。容貌,果真是个脆弱的东西。我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叹了叹气。雪颜的容貌,是可以恢复的。只是,再漂亮的容貌,于秦子墨,都是不会看的。最多,也不过是缅怀一下当年的春娘而已。 我收回思绪,天已渐亮,原想着找一处地方打个盹,突然看见床上的雪颜睁开了眼睛,正瞧着我。 “雪颜,你醒了?身体可还疼吗?”我担忧地问道。 “又一次让你麻烦了,还连累你不能睡觉。”雪颜顿了顿,有些过意不去地垂下头:“定是风打翻了烛台引起的大火,我太大意了。对了,子墨他可还有事?” 她这么说着,脸上的忧虑一下子浮现在脸上。紧紧盯着我,但是语气里尽是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能顶撞他呢?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原谅不了自己。” “雪颜,要我说多少次才好呢!”我没由来地嗔怒:“你不要事事把他放在自己的面前,他是人,你就不是了吗?” 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笑笑道:“知道啦,我的好姐姐。” 见她如此,我只得讪笑了笑:“知道就好。” “你呢,只管专心养身体,你要知道你的身体刚经历寒冷,又发生火烧,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若是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还魂丹再有用,也止不住你三天两头的受伤。明白吗?” 雪颜点点头:“放心,从今日起我定会养好我的身体,毕竟还有五天呢,不然白白浪费可就糟蹋了。” 这丫头,看来还是有点能够明白我的心。 “雪颜,我毕竟是为你好,我是真心想让你在最后的七天里完成心愿。”我深深叹一口气:“以前我也有过心爱的男子,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还未来得及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我便死了。可若是我也能如你这般,我想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明白的。”她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 三天后,雪颜在我的照顾下逐渐恢复,脸上的伤也渐渐地消失不见。苏承景一有空时也会过来帮我照顾雪颜,并且会告诉雪颜一些关于秦子墨的状况。 想起当日秦子墨无端晕倒,我不经意问道:“大夫可有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吗?” “倒也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是忧思过度。”苏承景缓缓说着:“兴许锦玉之死对他的打击过大,我听下人们私下里都悄悄说,子墨半夜经常回做噩梦惊醒,口中一直叫着春娘的名字。” “这也正常。”我自顾自说着:“承景你对画魂了解多少?可知道若是跟画魂接触久了会发生什么事?”心里有隐隐猜测,总觉得秦子墨的晕倒或多或少与画魂有关。 雪颜听了,不禁问我:“是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子墨是因为与我呆在一起所以才会晕倒?” “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府中这么多人,并没有瞧见其他人有这样的状况,可能是我多想而已。”我虽安慰着她,可脑中却似有闪电划过。 “或许只是巧合。”苏承景也安慰着雪颜。“不过对于画魂,我了解的情况并不多,只知道天下有这瑰宝,却从未瞧见过,可见雪颜姑娘与人无异,可见此物的确奇妙。” “子墨可有好些?我想做些吃的帮他调养身体。”雪颜听我们说秦子墨的晕倒并无大碍,便将话题绕开了。 我隐隐有些担忧:“你不怕他对你再做一些不好的事吗?”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只是,此举太险啊。我不免为雪颜再次忧虑起来。万一,万一秦子墨起了要杀她之心,那我之前做得全都白费了,这不是没有可能。 “白桑,雪颜姑娘的心情是能够理解的,虽然子墨这人太过固执,可毕竟忍心都是肉长的,既是雪颜姑娘的心愿,倒不如成全,”苏承景看着我,声音并不高,却像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不激昂,却直达我的心扉。 我整理了思绪,淡淡一笑:“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阻止什么呢?只一件事雪颜你必须答应我,你必须让我帮忙。” 雪颜笑着点点头,“什么都依你。” 她在说话时,眼睛里的笑容那般明媚,仿若落英飞花。可我却没有对她说,即便她待秦子墨这般好,她于秦子墨什么也不是。 第二十八章 怅然若失 这已是第六日,今天的天气竟是出奇得明朗。阳光透过红梅洒在院子中,柔柔地,轻轻地照在地上,宛若薄纱一般轻盈。 雪颜将做好的饭菜铺设在靠近秦子墨房间的烟波亭中,周围是她特意求管家从花市上买来的鲜花碧草。 她做了很多小菜,她一边做菜一边热情地对我介绍:“这是子墨最爱的狮子头,以前他总爱一口便吞下一个;这是子墨最爱的蟹黄酥,吃过饭后来点小点心是他的习惯;这是……”她说了很多,我在一旁静静听着。 她的声音温柔如春日的暖风,那样好听。我仿佛又看见了雪颜初遇秦子墨的时候,那般娇羞,那般好看。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会儿要去找苏承景,请他将秦子墨约出来,于是便出了厨房。 我在府中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苏承景的身影。在临近后花园的拐角处看到了两个人,苏承景站在秦子墨的一侧,只是温慈的眉眼间却是三分苍冷,以及七分冰寒。我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却见秦子墨一直点着头,之后两人便分开了。 我装作不经意间经过,“承景,”我的声音很轻,又似不愿惊扰他:“我想让你去叫秦子墨,原来你在这儿!” “哦,我只是四处转转罢了。”不知为何,他似乎有意不让我知晓方才的事情,仿佛刚才那人并不是他。 “我也是刚到此处。”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只是内心却万分疑惑,为何不让我知晓呢?还有刚才他的神情,与那人真的很像? “我们还是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好。”我点点头,与他一道去了后花园。 到了那才看到秦子墨已经坐在烟波亭内,只因我们不方便出现,只得悄悄地藏在了假山后面。 “我与他说过,我有点事要和他探讨,只希望子墨见到是雪颜姑娘时不会大发雷霆。”苏承景挨着我轻声说道。 我也隐隐担忧:“希望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雪颜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她明显是精心梳妆过的,明明已经倾城,却依旧换了一件新的水绿衫,绾了流云髻。她垂着眼睑,纤纤素手端起桌上的酒壶,朝两个酒杯中都倒了小杯酒,然后才端庄地坐下。 秦子墨的脸色,在雪颜步入烟波亭的刹那,变得如同暴雨前的雷电那般,一下子响起。 “你怎么来了!”秦子墨的声音充满了怒吼。 其实,在秦子墨开口的瞬间,我就已经猜到了现在的情形。 “你不用赶我走的,等到明天,我自己会离去。”雪颜说这句话时彻底惊住了我。 我感受到雪颜语气中的坚决与无奈,我不知道她为何要亲口与他说离别。我只知道,这样的决定她一定下了最大的决心。 她继续说道:“对于新娘的死,我不会推卸责任,可是我也不想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白桑说,我应该爱惜自己。所以我想再次为自己争取下,不管结局如何。” 显然秦子墨没有料到雪颜会说这些,沉吟了很久后,他才略显不耐烦地说:“你究竟要说什么?赶紧说!我没这么多功夫等着你!”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不自觉地绽出了笑容:“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时才十三岁,虽然我们未曾见过,可我却知道你。他们说,秦家少爷不仅温润俊逸,而且才识过人。” 她说到此处时有些激动,抑制不住内心的娇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从没想过能够遇见你的,直到那个下雪天。我被一群劫匪堵在巷子里,手中是父亲替客人做好的名贵衣裳,若是衣裳丢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就在那时,你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如暗夜天际的光明,和漫天绿林的鲜红。你让我在原地等,我就真得不敢多走一步。你追劫匪追了好久,天都黑了,可我只记得你说的话。好在后来,你回来了,多少年后,我都不曾忘记那个场景。你一手拿衣裳,一手执灯笼,微笑着站于树下,身后是随风飘落的雪花。” 说话间,她给他们一直斟了好几杯酒,两人都微微有些醉意。 雪颜的脸颊上红得烫人,可依旧在说:“其实,我有想过你不会回来的。就像小时候娘亲那样,她说过不会丢下我和爹,却还是离开了。可是你没有走,那时我就想,若是长大后我能够嫁给你,一定也不会离开。因为,你是除了爹之外,第二个我想要守护的人。” 她显然醉得厉害了,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眼看着她不胜酒力,我想要去亭子里扶她,却被苏承景拦住。 “其实,你不觉着,只有他们醉了的时候,才能将真心话说出来么?”他静静地说着。 我默默地点点头,用无奈的眼神望着烟波亭中的两人,此时的他们就如两个把酒言欢的挚友。我自然,不能够打断。 天渐渐黑了,夜风吹动亭子四角的风铃,悦耳动听,犹如寂静的夜色中划过一道流动的碧水。 秦子墨兴许也是醉了,一直静静地听着她讲故事,最后不禁问了句:“后来呢?没见过他了吗?” 雪颜停住了拿酒杯的手,缓缓道:“后来回去后,夜里我就咳嗽起来,连带着发了烧,因爹只记得做衣裳顾不上我,最终我烧坏了脑子,那天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你。直到你的母亲上门提亲,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秦子墨愣住了,也不知是何原因,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对面的雪颜。我虽然离得不近,可我突然瞧见了他目光中流露出炽热的情愫,我不禁脱口而出,“他这是……” “他这是将她认作了春娘。”苏承景将话接了去。 他说得不错,秦子墨的意识此时明显早已不清楚,他坐起身,一把将雪颜拥住,仿佛要把她融进血肉,他将脸埋进她的发丝,轻声呢喃:“春娘,是你么?是你回来了么?” 雪颜稍稍有些惊讶,可只是片刻,她便笑起来,嘴角一个满足的弧度:“是我,我是春娘,我回来了。”我清晰地看见了她眼眶中的泪水,虽悲,却暖。 我想,在那一刻,那些斑驳在尘埃里的旧景,寥寥几笔,便足够温暖了她的全身。即便是失去灵魂,她也会无法遗忘。 只是,雪颜不懂,男子的心,一旦硬起来便是泥塑木雕,点滴情意都不会念起。 秦子墨,我信他方才,是真心被这个故事所触动。可是,他总以为任何事,都永不变质。就如他自己坚信的真相,连带着所有都变成谎言。 而我,不论做什么,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局外人。 所以,在秦子墨惊醒看见自己正抱着雪颜时,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她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桌上的瓷碗摔碎成片,割伤了她的手。他瞪着眼睛冷冷道:“你不是春娘,你是雪颜,你是骗子,你是凶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道:“子墨,我是春娘啊!你怎么了?”她艰难着起来,想要靠近他,却被他再次推到再地。 秦子墨眼睛里满是怒意:“我真后悔给了你一张和春娘一样的面容。”说完,秦子墨捡起一片瓷碗碎片,对准雪颜的脸便划了下去。瞬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一道狰狞的伤口爬上了她莹白的面庞,触目惊心的妖娆在烛光下显尽恐怖诡异。 “混蛋!”我被秦子墨的举动气得发颤,不顾我此时正躲在假山后面,直接冲上去狠狠甩了一巴掌给他:“秦子墨,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没有躲,反而大声笑了起来,啐了一口嘴角的血:“后悔?呵呵,将她画出来才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 那一晚,雪颜哭了很久。明明难受得厉害,可哭着哭着却笑起来。 她笑道:“他的那几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剜着我的心,看不到血,却痛到极致。” 她的笑容愈发的深,可我只觉着彻底的凉意,和嘲讽她自己的凉薄。 “可能我真得太傻了,我到现在才知道我这一生永远都无法得到秦子墨的爱。”那些压抑在过去以及现在的悲痛终于让她的心走向了边缘,她喝了好多酒,一边喝一边笑,嘴角的笑意惨淡而悲痛。 她说:“我决定放下他了。我与他终究成了陌生人。我突然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上过他,那该多好。” 她将指甲掐进肉里,一直低声地呢喃着这一句。 我到现在才清晰地感觉到雪颜终于学会了释怀,不论是绝望透顶,还是伤心所致,这些年将她困在情牢中的爱终于有走向云淡风轻的一天。 这短短的七天,似乎只是一场梦境,她将所有的爱都表现出来,而他,只是借着她的爱,一刀一刀划破她的心。绝望尽头,她终于想走出来,而他却从来没有走进过。 不论是春娘还是雪颜,她这一生都爱的太累了。可这两世的记忆却纷纷涌在她的脑海,挥不去,消不散。 而这一别,千山万水,海角天涯,却终究没了再见的一面。 第二十九章 生死徘徊 二月的江南清晨,一切都掩在蒙蒙烟雾中。 七天的时限已到,我将要带着雪颜回到地府。可刚要离开,却在此时碰上了一个人,伴随着急切地脚步声,拦住了我和雪颜的去路。 来人总觉得面熟,好像在秦子墨成亲那日见到过这人,见他打扮是道士模样,便猜出几分,应是黄道士无疑。 “另一幅画卷藏在哪里?”他的声音焦急而颤抖,指着雪颜说道。 雪颜一脸惊讶:“你这是何意?我只知一幅画卷,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黄道士显然不听她的解释,有些气急败坏:“你少跟我装蒜,你是秦子墨的妻子,你怎不知他有两幅卷轴?赶紧叫出来,不然我再次让你灰飞烟灭!” 我望着眼前着急的黄道士,突然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只是,无论是何真相,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与雪颜无关,我必须赶紧将雪颜带走。 我拉着雪颜的手,随即捏了个消失的咒语就要离开,却不料黄道士的桃木剑突然向我冲来,一下将我的法术打乱,我索性将打魂鞭甩出,可到底是我低估了他,他手中的拂尘突然飞散开来,直直绕在了打魂鞭上,我使劲全力拽住,可这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桃木剑从我身后飞来,待我未留意插进了我的后背,我下意识地松开手,跌倒在地。 我呆呆地看着桃木剑再次又向我飞来,眼看着剑离我的身体越来越近,下意识闭起眼睛。虽然我非妖非魂,可桃木剑对我的伤害依旧有些可怕。 “白桑,你怎么样了?”苏承景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我才睁开了眼睛,松开了握住拳头的手,慢慢地将视线望向了对面,桃木剑不知何时掉落,而此时的黄道士正满身是伤地坐在地上。 “谢谢你。” “不必客气的。”苏承景将我扶起身,然后疑惑道:“我和子墨在大厅里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究竟发生何事了?”他的声音里有作为朋友的关切,也有作为收妖人的本能。 “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竟是地府的……”黄道士首先将话抢了去,他的话语间断说着:“我说……这画魂怎么会没死……” “黄道士,你既知晓我的身份,就该不要多管闲事,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再追究。” “多管闲事……好个多管闲事!” 黄道士突然笑起来,那时虚假的笑,掩饰怒气的笑:“我大半生都在寻找画卷,你竟然说我多管闲事……我只是想要和她相聚而已……你们……”他的话没说完,我便打断了话:“人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可是有人却想听!我想秦子墨至今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吧!”黄道士声音高起来,带着奸笑。 “黄道士……”我很是后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迟疑了下:”雪颜是画魂,这是众所周知的。” “新娘死的那日,我可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他再次笑起来。 雪颜也有些慌乱:“你休得乱说!” “我真是佩服你这个女子,明明自己才是真的,却宁愿被误会。这样的傻瓜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哈哈哈……” “你……你别乱说!”雪颜激动起来。其实,我明白,她是害怕秦子墨得知真相后会疯掉,她好不容易才让所有的事情回到原点,若是因为黄道士,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黄道士却突然转向秦子墨:“世人皆知你藏了两幅画卷,其中一幅虽已毁掉,可另一幅却藏在你的府中。识相点的话,你便交出来,若是不肯,”他将话收住,转向雪颜,“那她的事,我也就瞒不住了!” 我朝苏承景使了个眼色,他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指着地上的黄道士说:“你这道士,自己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竟还有脸乱说,今日可以放你一马,赶紧滚!” 黄道士似乎知道一人难以抵抗我们,于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口中说着:“算你们狠!反正我有的是机会!”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而我和雪颜终是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我们放松警惕时,黄道士的拂尘突然飞出,一把将秦子墨勾住,我们都吃了一惊。黄道士用臂膀将秦子墨扣在身前,威胁道:“你的性命捏在我的手里,赶紧叫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不要!”雪颜太担心秦子墨的安危了,看着黄道士臂膀的力度越来越重,秦子墨被扼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禁大喊:“你放了他,我告诉你在哪。” “这怎么行,你们这么多人,你先去拿,我在这里等你。” “好。”雪颜快步的离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内心隐隐不安。 过一会儿,远远的看到雪颜朝这边走来,我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画卷,眼看着她已经走过来,我走到她的面前,低声道:“雪颜,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黄道士说:“这就是另一幅画卷,你先放开子墨,我便给你。” 黄道士放开了秦子墨,“画呢?” “在这呢,”雪颜一步一步走向他,将画卷一点一点展开,当她走到他面前是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他,黄道士瞧见后大骂道:“你竟然骗我!”反手一掌将雪颜打倒在地。 “不自量力,我就让你看看耍我的代价!”他口中念动法诀,桃木剑瞬间便朝着秦子墨飞去。眼看着不好,我和苏承景就要冲上去。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眼前的一幕将我愣在了原地。 雪颜未等我们反应,迅速从地上爬起,将秦子墨一把推倒,桃木剑深深地插入她的胸口。炽热的火焰迅速在她的身体燃烧起来,在她的胸前开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她就这样在我们的面前,像一朵恣意绽放的芙蓉。黄道士见此情形,趁我们不注意,使了个障眼法不知去踪。 在我回神的那一刹看到了她回过头看我,然后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愧疚,赶紧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住她:“雪颜,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要知道,你中了桃木剑会灰飞烟灭的!”雪颜虽有还魂丹护体,可终究是鬼魅,若是被桃木剑伤了,那将无魂无魄,永无轮回之日。 苏承景也跑了过来,“赶紧将这颗丹药吃下去!”他的手中拿着一颗丹药,正是那****曾给我吃的药。雪颜将药吞下后,他把自己的真气通过手指传输到雪颜的体内,暂时减缓了身体的燃烧。 苏承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只能维持一会儿。” 我的眼角似乎有东西滑落,无声无息。 第三十章 生死离别 雪颜艰难地拉着我的手不放,“白桑,”我低头看着他洁白的手,她继续道:“这段日子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可是还是要和你说,你真的是个好姑娘。”她的声音虽然低,口中的感激和坚定却是无法抗拒的。她将视线移开,转向苏承景:“苏公子,您的恩情我难以报答,我也没有什么能够答谢的,只希望您能够好好保护白桑,别让她受到伤害。”她在一一和我们告别,可我却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原本只是个局外人,却不知何时,早已被时局困住。脱不得,逃不开。 秦子墨站在不远的地方一直静静地看着雪颜,我的眼中满是悲戚,他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此时没有多大的起伏,听起来似是无情却又似悲伤。 雪颜从我的怀中挣脱出来,望着秦子墨,苦涩笑道:“我曾说过会一命抵一命,如今也算是还了。以前我总觉得你是讨厌我,所以我会尽全力让你不看到我。可当我知晓你心里有我时,我的内心真的很欢喜。你尤爱听《长生殿》,我学了许久,可总是唱不出锦玉那般凄凉,今日只怕是最后一次,也不晓得……我唱的如何?” 她开始唱《长生殿》。那是这般喜庆的词,可我的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 “追游宴赏,幸从今得侍君王。瑶阶小立,春生天语,香萦仙仗,玉露冷沾裳。还凝望,重重金殿宿鸳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是到最后的时候再次望着秦子墨,说了句:“我活了两个人生,从没有想过要拥有任何东西,只有你,倾注了我所有的美好。可是,爱你实在是太累了,好在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一颗晶莹的泪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划过她绝美脸颊,仿佛是将这十年的爱在这一刻瞬间崩塌,如断弦琵琶那般。 她的身体开始逐渐透明,她最后抬眼望了下秦子墨。 可只有我知晓,他的眼里有着惊讶,有着愧疚,还有着悔恨,却只是独独不见爱意。就如多年前她陪伴秦子墨走遍山河,踏过河海,却依稀没有对她流露过一丝情愫。他给她的是哥哥那般的温暖和关怀,却始终没有爱情。 “雪颜……”他迟疑着叫出了名字,快步走到她的身前。他颤抖着将她抱住,可是她的身体已经越发透明,一阵微风吹过,她的身体如同秋日里的尘埃那般随风远去,消失不见,最终只留下他的双手僵在那里。 苏承景适时得催动法术,将雪颜仅剩的一点魂魄聚了起来。“白桑,雪颜姑娘……只有这么多了。” 我幻出引魂灯,将魂魄收入等内。 “我对不起雪颜!是我害死了她。”秦子墨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我一直盼着她死,可她真得死了,我却很难过。”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恨和怨。我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沉默了很久,浅浅的哀伤的笑了。 “秦子墨,”我直了直身子,原本不能感受到冷暖,却突然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萧索。我望着远方,不看他:“你明白什么是爱一个人吗?” “我……”秦子墨犹疑着,看着我。 “其实你不懂。爱一个人,是将所有都拿出来给他。以前我总觉着雪颜太傻,你要什么,她便给你什么,可你给她的又是什么?她那么怕痛,却因为爱你,痛了两个人生。你知道她原本只有七天的时间吗?” 秦子墨的口动了动,声音欲要呼出,可是,我只看到他嘴微动,又咽了下去。 我看着她,嘴角不由就泛起一丝冷笑:“其实,你已经开始怀疑她是真的春娘了,不是吗?只是你害怕这个真相,你不敢面对她,所以你只能假装欺骗自己。因为你知道,不论她是不是春娘,你都偿还不了你带给她的伤害!” 我开始怒吼起来:“你也已经知道她之所以杀了新娘,是因为那是锦玉,她怕锦玉伤害你。可你却践踏她,侮辱她,她明明可以拥有下一世不一样的人生,可你却再次将她的美梦打碎。这下她投不了胎了,你满意了吗?” 他终克制不住,不由颤抖起来,踉跄的走了两步,而后转了脸来看我,“白桑姑娘,”他的眼神暗淡无光,久久停在我的身上:“你是地府的引魂人,对吗?” 我犹豫了好久,终是点点头。 “那你能将雪颜所经历的一切呈现给我看吗?”他的声音也因激动而哽咽起来。 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住,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在我看来,如同一夜冷雨过后肆意乱飞的柳絮,好不凄凉。我的内心也是不忍,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过后,不由得深深同情眼前的男子。不论他是否无情,是否残忍。 我点头:“只是,看了又怎样呢?” 我幻化出引魂灯,念了口诀,将秦子墨引入了灯中。灯里出现了雪颜经历的种种过往,秦子墨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早已是一片空白,那样子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身体也是止不住地颤抖。“原来她真是春娘。她先前说她是春娘,我总不信。春娘是这般美好的女子,怎会如她这样善妒?到头来,却终是我错了……我这样对她,我不是人……”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呢喃着。 一阵冬日里少有的狂风吹来,像是对他无情的挖苦,还有被命运玩弄的嘲讽。 我看了他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我想,这一生他都会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我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么轻,轻到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回头,是苏承景。 “也许吧。世间那么多人和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幽幽说道。 其实,一切虚妄荒诞,所有真假对错,都掩藏于绮旎人心之下。红尘俗世,终是花非花,雾非雾。 我想,成为引魂人让我收获最大的,是能在引魂的同时看到世间每个人经历的悲欢离合。痛苦也好,绝望也罢,总还是能让真相不埋藏于污垢中。 我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昨晚入睡前我从引魂灯内看了秦子墨的记忆。 先前我曾一直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我眼中的他总是忽明忽暗,原来才知他便是另一个画魂。那天晚上起火,他无端晕倒也是因为如此。他是秦子墨不假,只是却是被锦玉用笔所画。当年他的确死了,被锦玉杀害。可锦玉却仍是忘不掉他,便用自己的血赋予了他生命,给了他所有秦子墨的记忆。画成不久,他便与锦玉失去了联系。而他凭着自己的感觉将雪颜画出来。 虽然那时,秦子墨或许是因为对春娘念念不忘,所以对雪颜百般好,但是锦玉归来,又何尝不能为了锦玉留下?所以当最后锦玉将他找到时,他的一切便以锦玉为中心。他固执地相信,锦玉便是他的一切。 或许我知道,他并不爱锦玉其人,但却无疑是有鲜血牵引的,身上流着锦玉的血,又怎能放得下。 我总是埋怨他不懂得雪颜对他的爱,只因他的心一直属于锦玉。 我突然很心疼雪颜,她总是紧紧地抓着对秦子墨的爱,她这一生为秦子墨耗尽了太多,却终究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讨厌她。可亦或许,这已经无所谓。 大概雪颜便是这样的女子,任由****致生酿死,宁可将自己困在满身是伤的红尘里也不愿逃离,然后微笑着告诉自己,秦子墨,他的心里,始终念念不忘的,是她,春娘。 真正的春娘。 否则,人生怎会这般无奈,这般凄凉。 第三十一章 降雪过往 引画魂之事算是告一段落,我也打算回到地府。分别前苏承景有些担忧我,原本提议带我去其他地方游玩一番,但我着实没有心情,也只好作罢。 回到地府后,我的生活并无多大改变。星辰和降雪二人知晓我在人间经历的一切,也明白我所谓何事不开心,常常想来劝我些什么,可同我说了很多话与道理,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转眼间我回到地府也已经三个多月。长衡帝君是在三个月后召见我的,虽然对我擅自用还魂丹一事不满,可到底最后因我成功将子魂引好,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还是连连叮嘱我,切不可感情用事。 这些日子,我很守规矩。刚到地府那时,我因一直学不会法术常常惹得他们烦心,可这次人间一行却让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仿佛所有事,我在一瞬间彻底领悟了。也或者,这才是引魂人真正职责的开始。 可是我终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我必须接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都会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我要做的,我能做的,应该是去坦然的面对,还有重新开始。 一直到五月初的时候,降雪说有了第二次引魂的任务。降雪在我身旁坐下,看着外面的忘川河:“你说,人为什么会选择忘记呢?” 我有些茫然:“兴许是回忆太沉重,沉重到我们都接受不了。” 降雪点点头:“我从来没有同你说过我的故事,你想听吗?” 我猛地抬起眼帘:“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的故事?” 她没有表示,只是默默的给自己斟了一杯桃花酿:“我以前不知晓自己为何总喜欢独自饮桃花酿,后来我偷偷看了自己的记忆……” 我再次吃了一惊:“你为何……”本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便戛然而止。 降雪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然后开始了她的故事。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将我带入了她的过去。 “我原以为我是从来不爱天狼星君的。他那样风流的人,很难入得了我的眼。我很早就听说过他,听闻他一人穿过层层烈火,将七公主从魔窟中救出来;听闻他手持仙剑,将妖王无越斩死在天山……”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的是难以言说的幸福。 “我与他初识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他也是不会看上我的,我这样的女子,永远没有可能留得住他的心。 那时候,我刚满两百岁。作为朱雀,年龄着实有些小,更别说其他了……” “你曾经是朱雀?”我惊讶得不禁问出了口。 “是的,”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难道不像吗?”我有些不能想象得脑补了一下画面,虽然降雪倾城绝代,可她性子太冷,我实在无法想象她是朱雀的模样。 “当然,那时候我并非无情无欲的。”她似乎知晓了我的疑惑,笑了笑,继续说道:“那时候恰遇魔族大军利用混沌之术将雪山万年寒冰引入金乌山顶,朱雀族生来炽热,遇寒则亡。面对万丈寒冰,朱雀族彻底失败。而我亦被魔族抓去做了人质,在寒冰铁柱的冰牢中忍受魄冰入体的寒冷。 “幸得天狼星君相救,我才免了死去。可我却因寒冰伤了元丹,自此朱羽难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脱毛的朱雀不如鸡。那几日,我有想过了断了自己。” “因感激天狼星君救命之恩,父皇决意让我给他做牛做马。因此,我跟着他受了不少罪。只要是他看上的仙女,十有九回便是我去送情书。到最后,所有仙女都听说了他的风流,以至于不再理他。那一阵子,他似乎有些颓废,整日借酒浇愁,本想好生安慰他,他却不识好歹同我说,实在没有,降雪,有你也凑合!当时我听完,直接扭头就走。” “又没过几日,他再次活蹦乱跳,整日追着太上老君的座下弟子香月。香月素来清心寡欲,却不知哪日被他碰上后惊为天人之姿,自此以后他便天天跟在她的身后,倒让我得了几天空闲。他不在的那几日,我才发现自己的灵力越来越弱。自从伤了元丹,我的气息便时弱时强。我知晓自己的时日不多,倒不如一日算一日。” “直到五日后,我再次见到了天狼星君。他的眼睛放着亮光:降雪,快帮我品品这桃花酿。香月最爱桃花酿,你可要帮我。看得出他是动了真心。我喝了一口桃花酿,味甘浓厚,似是情义,缠绵在口。此后,我便彻底做了他的小白鼠,他每日都要做几壶桃花酿,日复一日,就这样竟过了好几年。” “我是到最后才免了试喝的命运。那时候我看见他们的手紧紧相握,顾盼中生情,脉脉不相语。我以为,我的心在那一刻是不悲伤的。他与香月的婚事定在三日后,本以为我的身体会撑不到那日,却意外地发觉精神正盛。来到紫霄殿,却发现他不在。正在疑惑时,香月将我带入房间。入眼的是天狼星君雪白的发,枯骨的身。”她说到这里,也不由得停住了。 我略微有些惊讶,故事说到这里,也怕是接近了结局。 于是小心地问道:“天狼星君他……最后如何了?他便是星辰吧,我听孟婆说过,一千年前他是天界的武神。” 降雪点点头:“不错,但那个时候他不叫星辰,叫云久。” 我开始越发的好奇,星辰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神将,如今却成为地府的白无常,还有降雪,朱雀的身份便能够让她站在无数人的肩上,可现在却宁愿成为黑无常。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降雪接下去说:“原来,他这几年跟着香月是求她将自己的元丹化在桃花酿里,而我喝的正是他的元丹。他说,他那么讨厌我,以至于讨厌到不愿意看到我死去。他还说,别为他哭,要知道,他从未爱过我。”她说这些话时,眼泪早已抑制不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降雪落泪,上次与我分别时她那么不舍却也只是红了眼眶,她唯一哭得这一次,却是因为隔了千年的过往。所有人都以为她冷血无情,可却忘记了,她也是女子,也会陷入红尘俗世,又如何避得了清高。她的泪低落在地上,消失无迹。 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抖:“有时候我突然想起他常说的一句话:降雪,这世上这么多女子,比你貌美的那么多。所以我,绝对不会爱上你。而我,亦没有爱过他。” 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他没了元丹岂不是要被降下天职?” 她点头,缓缓道:“他因失去元丹被降到地府做了白无常,同时除去了他的记忆,从此便忘了我。我不愿他一人孤单,自请玉帝做了黑无常,我不愿再拖累他,主动将记忆线扯断,然后关闭了七情六欲。” “你,你们,你们两个……”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这世道本就无常,又何苦跌入红尘,粉身碎骨。”她抬起眼帘,注视着我:“我说这个故事给你听,就是想告诉你,人这一世再多起伏,也不过是匆匆爱过几个人,离开过几个人。可是,无论如何,这都是命运。你若不去面对,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我点点头,突然间很想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了?”她见我沉默着,开口问我。 我一愣:“在想你的故事,总觉得太遗憾。”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窗前的栏杆旁,望着窗外的忘川河,仿佛看到了河底下埋藏着的无数灵魂,她反问道:“为什么呢?” 她见我不回答,她继续说:“你看这河中有那么多世人的魂魄,为情、为权、为财,可到头来终究只是梦一场,那些追花逐月的虚妄每一样都带不走,你说这世间的遗憾怎么会这么多呢?” 我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这三个月来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我要努力做个优秀的引魂人。” 她静默地笑了,然后她将手中的一枚戒指放在桌上,“这是与忘生镜相感应的渊戒,若是有十二时辰魂灵的消息,渊戒就会发出红光。以后,它就由你来保管了。只是这一次渊戒一直在闪绿光,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想你要去走一趟,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嗯,我记下了。” “白桑,”降雪突然叫我的名字,“你出发前和他们告别下,这几个月里,他们很是担心你。”说完后,笑着离开了房间。 晚膳时,我终于将房门打开,来了到大殿,他们三人见到我来不由得有些激动。“小白,你终于不把自己关在房里了!”星辰见到我,兴奋的便冲过来。 “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是歉疚地说道。 孟婆叹了口气,抿了抿唇道:“想通了就好,来,赶紧吃饭。” 我还想说什么,她却摆摆手,仿佛一切事尽在烟消云散中,朝我笑了笑:“本就是一家人,没必要人间那套。” 我答应着同他们坐下来一起吃饭。 “对了,你这次的目标是在你的故乡云国京城吧?”星辰突然问我。 我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晓的?” “因为我看过渊戒的指引,”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后,小声说道:“这次我的任务也在云国,要不我们趁此机会好好游玩一番!” 降雪一听,蹙起眉头:“胡闹,我们作为地府的神官,怎可如此肆意妄为?且不说会被帝君发现,即便不发现,到时候地府乱了秩序,那该如何是好?” “降雪,我只是……”星辰抿了抿嘴,一脸撒娇道:“人家只是好久没有去人间游玩了,这次难得能跟小白一起,再说了,小白刚经历引魂人断情断爱的痛苦,若是我们能陪她游玩,肯定能让她忘记烦恼。而且,小白遇到危险,我们也能保护她。”他说完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降雪最爱吃糕点,这次去人间我多买一些。” 降雪没有理会,只是眼神朝向我:“白桑,你的意思呢?” 我望着星辰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若是不同意,估计某人会恨死我。” 星辰一下子扑过来,眼泪差一点要落下似得:“小白,还是你最好了……” 第三十二章 游城玩乐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洒满云国的京城,街上便熙熙攘攘地开始了一早上的叫卖声。微凉的清风迎面而来,我虽感觉不到,却依旧洋溢着满满的清凉。我与降雪、星辰走在街上,不知何时,心中有些许的落寞,时隔两年我再次回到了这里,思绪里一直有这样一个熟悉的场面,如今双脚正站在这片土地,心却寂静了下来。 因是要回到了故乡,前一晚上孟婆不知从哪里特意找了几件衣裳,说是入乡随俗。我挑选了其中一件素白洒朱砂的罗裙,腰间系了一条红丝涤缎带,一直垂到脚边,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总觉得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小白,”星辰唤着我:“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我看了看周围,已经到了年少时最爱吃的一家酒馆,醉月楼。我笑了笑:“你难道就不想品尝一些美食?昨日你的眼睛可是在一直发光哦!” 星辰讪讪笑道:“平日里可没见小白你记性这么好啊。”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拉过降雪的手说:“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诶,小白,降雪……你们等等我啊。”星辰赶紧追上了我们的脚步。 走进醉月楼,一阵充满食欲的香味便扑面而来。我们四处看看,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最后,选了一处位子坐下,我们点了一些菜后就坐等小二上菜。 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让人垂涎欲滴。我看了一下,竟有六七道菜,分别是奶汁鱼片、炒螺丝、八宝野鸭、炒珍珠鸡、佛手金卷、香酥苹果、合意饼。星辰一下子跳起来:“天哪,怎么可以这么香?”他赶紧夹了一片鸭肉,连连赞叹:“真好吃,真香啊!” 我浅浅笑着看着他不顾模样大口大口地吃说道:“这是八宝野鸭,在整个京城就属醉月楼做得最好,但凡是来京城游玩的人都要来此尝上一口。” 降雪“哦”了一声,也夹了一片肉放入口中:“口感的确不错。” 我点点头:“这个是佛手金卷,也是醉月楼的招牌菜。它呢,先是将猪肉与各类佐料搅拌匀成陷,然后将马蹄剁碎,与肉馅混匀后包入鸡蛋皮内,最后放入锅中炸至金黄。”星辰突然问我:“小白,”他的目光中透着狡黠:“以后你做给我吃如何?”我看看他期待的脸想了想:“好吧。”我点头笑了。 我们正在吃着,却被旁边的聊天声所吸引,便静静地停了下去。 一人首先说道:“听说,皇宫最近正在张贴皇榜寻找神医。” 另一人回答:“我也听说了,我就找了一个熟人打听了下,原来是皇后陷入了昏迷,皇宫内的所有御医都治不好,皇上发了很大的火呢!” “是吗?皇后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呀?” “这可说不好,我还听说皇上本就和皇后的关系不好,谁知道是不是借此要……” “嘘,你可小点声,若是让别人听了去,那可是要杀头的!” “对对对!还是小心点才是……” 我们听见他们离去的声音后,方讨论此事。降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降雪朝我使了个眼色道:“引魂灯指引的地方便是皇宫,恐怕丑魂就是皇后无疑。我说渊戒怎会一直闪着绿光,原来她是被困在梦境里了。你要做得就是将她带回现实,然后让她安心的死去,将魂魄引入忘川河。” “嗯,我知道了。”我的手轻轻拂过戴在中指上的渊戒,感受它带给我的力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去皇宫,那你们两个呢?” 星辰眨了眨眼睛神秘道:“我们自然有去处,你别打扰我就是了!” 我尴尬一笑:“你能有什么好事?要么是带降雪去月老祠,要么就是去……”说完,故意朝他鄙视了一眼,心里却笑开了花。 星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委屈地吃着菜。“白桑,去皇宫不比平常地方,虽然你的法术进步了许多,但也要小心行事。”降雪不放心地再三嘱咐着我。我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容,虽然是感觉自己的心有些飘飘的,不过经历了引画魂之事后,我的法术又精进了不少,也算是有了些微经验。 “稍后去客栈后,我就收拾准备晚上去皇宫。” 吃过饭后,我们又去逛了一些集市,星辰对人间的一些小玩意特别新奇,连平日里不以物喜的降雪见到了一些雕花饰品都显得很是开心,因此我们三人几乎将整个集市给包下了。 正当我们在寻思该如何将所有东西搬回客栈时,一辆豪华的马车不知何时听到了我和降雪的面前,从马车里走下一个人,竟是星辰。 我不禁惊讶了起来:“星辰,你怎么会有马车的呢?还这般豪华?莫不是使了什么法术将人家的马车给牵来了吧?” 降雪的神情同我一样,略皱紧了眉头:“白无常,你要知道若不是引魂,在人间乱用法术可是反了地规。” 星辰见我们如此,无比得意地从衣袖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咱可是有钱人,用不着障眼法!” 亮晶晶的金叶子晃得我眼睛疼,“你怎么这么有钱?” 却只听星辰邪恶的笑道:“那可是我存了两百年的私房钱!” 第三十三章 别有梦天 五月的晚上,月光浅浅如钩,夜色却极明亮,如银色瀑布般倾泻下来,此时的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清清淡淡的水华之中。连绵起伏的宫阙楼台好似重山叠起,延续不绝。月光倾洒在琉璃瓦片上,发着粼粼波光,碧波烁烁。我使了隐身术行走在偌大的皇宫中,若不是有着引魂灯的指引,我定会迷了路,难以找到皇后的宫殿。 在绕过了好几条小道后,引魂灯在一处宫殿外暗下灯光,我抬眼一看,只见“朝凤宫”三个鎏金大字显得分外明亮,却也隐隐透着几分衰败。比起方才见到的许多华贵的红墙琉璃瓦片,作为皇后寝宫的朝凤殿已是格外简朴。 整个殿内充斥着淡淡的檀香,青烟袅袅,墙上挂着一些名家的字画,角落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素雅青瓷,窗沿上摆着几株兰花。此时正值夏兰开花的时节,花朵繁盛,淡淡的月白花瓣映着皎洁月光,像是一个个婀娜的仙子,在最美的时机里绽放自己的无双风华。 我不觉有些喜欢殿中的摆设。 守夜的宫女蹲坐在外室早已经睡着,我将帘子掀开,映入我眼前的是一张清秀雅丽的面容,虽然眼睛一直闭着,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但凝白如雪的肤色却衬得她的面容格外清绝艳丽。 手上的戒指依旧一直在闪着绿光,我将引魂灯放下,正欲要催动法术,通过引魂灯进入女子的梦中,突然脖颈尖却一阵冰凉,一把长剑抵在了我的脖间。 一声熟悉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皇后的寝宫!” 心下依然知晓是谁,转过身,笑了下:“是我,白桑。” 苏承景十分惊讶地将龙渊剑收回,周身充斥着他身上的余香,轻声看着我说道:“白桑,你怎么会在此?” 我指着床上的女子:“她便是我来此的目的。” “皇后?”苏承景又是一惊,他眼中有些异色,神色却平静了下来,扬了杨眉,问:“莫非她便是你需要引的下一个魂魄?” 我点点头:“只是,她与雪颜的情况不同,雪颜是死后成的孤魂野鬼,比较好引得多。但她……”我停下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可知她为何一直这样沉睡着?看她的模样,应该是困在了梦境里。” 苏承景一愣,眉头微微周琪复又舒展:“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与你分开后,我便被皇上召回了京城,负责在朝凤殿保护皇后的安全。因为皇后不知何故生了奇病,一连睡了好几个月都不曾醒来。御医们也都纷纷无策,皇上更是为此事烦透了心。” 我淡淡一笑:“不管如此,她的梦中是去定了。” 我心下明了。看来,还是要自己去走一遭,才能知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望着床上的女子,她眉眼如画,连神色都是淡淡平描,说不出地美。一旁的苏承景走上前:“听闻皇后她……遭遇的事情,是非人能忍受的!我怕白桑你到时候……” “没事的,承景。经历过雪颜一事我明白了很多,我不能刻意地去避开。”我将手摸向了引魂灯,闭上眼睛,内心深处告知自己必须坚强,必须面对。 “白桑,”是苏承景的声音,“我想陪你一起,至少有个相互照应。” 苏承景的脸上有一层忧虑,我报以释然一笑:“承景,这点小事我可以应付的来,而且……” “即便不是为你,也算是为了皇后,皇上让我负责皇后的安全,若是在梦境中发生什么,我也好有些措施。” 见他如此执着,我只好依他:“那好吧。” 我再次催动法术,引魂灯在咒语的作用下闪现出一道明亮的金光,随着金光愈发耀眼,我与苏承景二人便随着引魂灯进入了女子的梦境中。 入眼的是银色月光下一片炫目的白,那是花灯节的日子,树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好看的花灯。一阵微风吹过,雪花纷纷扬扬,与红色的灯笼交相辉映,遮住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苏承景温润的声音响起,我能听出他的欢喜:“这是京城的元宵节,好几年未曾回来见过,没想到能在皇后的梦中见到。”他停了停,好像解释说着:“你是在京城长大,你看的机会比我多多了,倒让你笑话我了。” 我笑了下说:“母亲在时常常去玩,后来自己得病后也就不常去了。” 他眼神有些许歉疚:“我似乎有说错话了。” 我笑了下,转了话题说:“今日你可是看着花灯节了,的确是很美呢。” “是呀,好美。”他一阵惊呼。他眼神明亮,低头思了一阵:“古人说,月与灯依旧,花市灯如昼。皇后深陷在此梦境中,难怪会忘了自我。大街上人头攒动,花灯如织,实在好不热闹。不知你有何感觉?” “夜。明月,花灯。转千絮,飞树花。虹扯流霞,雪披白纱。凤箫声歌醉,玉壶光留杯。星辰踏别南岸,小巷乱入西江。共织好梦坠海棠,却话风清岁月长。”我笑了,看了满街上的花灯,烟波迷离。 苏承景惊喜地看着我,即使身旁各种声音嘈杂万分,可我依旧能听出他声音中的喜悦:“白桑,没想到你作的诗这么好!真好,真好。”他赞叹着说着,却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外还能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年少时候的玩乐了。”我笑笑,“你作为京城有名的苏公子,可比我会多了,你这样抬举我,可让我不敢再说话了。” “我吗?”他那如天籁般悦耳的声音笑起来。说道这里他面露羞色,顿了顿道:“那还不是别人碍于我这丞相之子的身份,要真说我才华,还真是一般般。” 我被他逗笑了,本想回他一些话,却远远瞧着一对人从远处走来,少年和少女一人执桂花,一人执灯笼,微笑着站于桂花树下,身后是随风飘落的雪花。 “皇上……和皇后?”我缓缓地,一字一字地叫出少男少女的身份。 苏承景听后,一愣。 “的确是他们!” 第三十四章 少女之心 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与苏承景,此时正站在一座院落之中。 眼睛刚睁开一条线,就看见一个蒙眼的粉色身影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小月,我可是看见你了哟!”那粉衣女子露出狡黠的笑容,朝着院子的一角突然跑去,然后兴冲冲地将眼布拿下,拉出另一个女子的裙角,“哈哈……小月,我就说我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够抓到你吧!” 我定定地看着粉衣女子,大概她便是上官瑶吧。虽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但还是让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好美啊,她似乎才八九岁的样子,但肌肤却早已是晶莹如玉,红唇如水滋润般,天鹅绒般白皙的肌肤让人有种轻轻触摸的欲望,那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透着墨绿色的灵气。她的美不似雪颜那般娇媚,却是国色天香般可爱。 我有些自卑地低头看了下自己,面容虽有些清秀,可到底比不上眼前的女子。 “怎么了?”苏承景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眸关切地看着我,但是唇角却若隐若现一抹弧度:“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 天哪,一想起方才他的笑容,我的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一寸寸的目光艰难地将目光在院子里移动,尴尬地说道:“这是上官瑶的家,那此处便是璃国吧。” 苏承景半笑着点点头。 “小姐——”小月见上官瑶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脸惊惶地扶住她,紧张地叫道:“小姐,你怎么了?” 上官瑶却大笑着跳起来,“哈哈,又骗到你了!” 小月发现自己被欺骗后,又不好生气,只得红着脸说:“小姐,你又欺负我!” “瑶儿!”一声威严之声从身后响起,我与苏承景均被吓了一跳,转身才看见是一位慈祥的妇人,可是她眼中的精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应该便是上官瑶的母亲,上官仪。璃国数一数二的大祭司,我以前也听闻过她的事迹,亲眼见到她,果真一看就不简单。上官家族自两百年前便一直以保护璃国为己任,而且是传女不传男,所以皇后依的是母姓。”苏承景同我解释着。 我点点头,目光撒过去,落在上官瑶的母亲上。上官仪?难道这便是故事的起因? 只见上官仪朝女儿走去,一掌打掉她手中的眼布,声音极其严厉:“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上官家的女儿不能玩这些没出息的玩意儿。” “母亲,可是我……”上官瑶见母亲生气,乖乖地敛眉低首,本想说什么,却只是淡淡道:“母亲,我错了。” 因我与苏承景吃下连心散,上官瑶的感觉我们能够清晰地体会到。明明是万般不情愿,却还是忍住了。 她的眼圈儿微微转红,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的骇然悲切:“母亲,为什么非要逼我做祭司呢?你明知姐姐她就是因此才失去性命,难道母亲你一点儿也不心疼我们吗?” 不知为什么,望着上官瑶悲戚的面容,我的心竟忍不住酸痛起来,我告诉自己这是连心散的作用,可我知道自己早已被她感染。 苏承景忽然叹了口气道:“白桑,你还好吗?” 我忙笑着说:“当然了,你便放心吧。” 上官仪没有说话,只是扔了一本古籍:“这是所有祭司需要学会的法术,你比你姐姐贪玩了很多,要追上你姐姐的步伐,你的路还很长。” “我……我知道了。”待上官仪走出院子,她忍不住打了个抖,总觉得母亲的眼中有冷漠,也有哀伤。 “小姐——”小月颤颤地轻呼出声。 上官瑶绽出一个一点也不恼的笑容,耸了耸肩道:“我没事啦,”然后小心翼翼地望了下四周,“嘘”了一声后,说道:“等到母亲出门后,我们继续玩!”她那双灵气的眼睛里透着狡黠的聪慧,和少女的纯真。 我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上官瑶是这般天真可爱的姑娘。 正当我感叹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快速地转换,我莫名就要晕厥着跌倒,下意识地拉住身旁的苏承景,可上官瑶的记忆太多如漫天流星一般划过,即便苏承景委实力气大,也拉不住我,而我的手就这样从他的肩膀滑到胸膛,再是小腹,然后—— “啊——!!” 第三十五章 少女之心 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与苏承景,此时正站在一座院落之中。 眼睛刚睁开一条线,就看见一个蒙眼的粉色身影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小月,我可是看见你了哟!”那粉衣女子露出狡黠的笑容,朝着院子的一角突然跑去,然后兴冲冲地将眼布拿下,拉出另一个女子的裙角,“哈哈……小月,我就说我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够抓到你吧!” 我定定地看着粉衣女子,大概她便是上官瑶吧。虽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但还是让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好美啊,她似乎才八九岁的样子,但肌肤却早已是晶莹如玉,红唇如水滋润般,天鹅绒般白皙的肌肤让人有种轻轻触摸的欲望,那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透着墨绿色的灵气。她的美不似雪颜那般娇媚,却是国色天香般可爱。 我有些自卑地低头看了下自己,面容虽有些清秀,可到底比不上眼前的女子。 “怎么了?”苏承景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眸关切地看着我,但是唇角却若隐若现一抹弧度:“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 天哪,一想起方才他的笑容,我的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一寸寸的目光艰难地将目光在院子里移动,尴尬地说道:“这是上官瑶的家,那此处便是璃国吧。” 苏承景半笑着点点头。 “小姐——”小月见上官瑶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脸惊惶地扶住她,紧张地叫道:“小姐,你怎么了?” 上官瑶却大笑着跳起来,“哈哈,又骗到你了!” 小月发现自己被欺骗后,又不好生气,只得红着脸说:“小姐,你又欺负我!” “瑶儿!”一声威严之声从身后响起,我与苏承景均被吓了一跳,转身才看见是一位慈祥的妇人,可是她眼中的精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应该便是上官瑶的母亲,上官仪。璃国数一数二的大祭司,我以前也听闻过她的事迹,亲眼见到她,果真一看就不简单。上官家族自两百年前便一直以保护璃国为己任,而且是传女不传男,所以皇后依的是母姓。”苏承景同我解释着。 我点点头,目光撒过去,落在上官瑶的母亲上。上官仪?难道这便是故事的起因? 只见上官仪朝女儿走去,一掌打掉她手中的眼布,声音极其严厉:“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上官家的女儿不能玩这些没出息的玩意儿。” “母亲,可是我……”上官瑶见母亲生气,乖乖地敛眉低首,本想说什么,却只是淡淡道:“母亲,我错了。” 因我与苏承景吃下连心散,上官瑶的感觉我们能够清晰地体会到。明明是万般不情愿,却还是忍住了。 她的眼圈儿微微转红,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的骇然悲切:“母亲,为什么非要逼我做祭司呢?你明知姐姐她就是因此才失去性命,难道母亲你一点儿也不心疼我们吗?” 不知为什么,望着上官瑶悲戚的面容,我的心竟忍不住酸痛起来,我告诉自己这是连心散的作用,可我知道自己早已被她感染。 苏承景忽然叹了口气道:“白桑,你还好吗?” 我忙笑着说:“当然了,你便放心吧。” 上官仪没有说话,只是扔了一本古籍:“这是所有祭司需要学会的法术,你比你姐姐贪玩了很多,要追上你姐姐的步伐,你的路还很长。” “我……我知道了。”待上官仪走出院子,她忍不住打了个抖,总觉得母亲的眼中有冷漠,也有哀伤。 “小姐——”小月颤颤地轻呼出声。 上官瑶绽出一个一点也不恼的笑容,耸了耸肩道:“我没事啦,”然后小心翼翼地望了下四周,“嘘”了一声后,说道:“等到母亲出门后,我们继续玩!”她那双灵气的眼睛里透着狡黠的聪慧,和少女的纯真。 我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上官瑶是这般天真可爱的姑娘。 正当我感叹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快速地转换,我莫名就要晕厥着跌倒,下意识地拉住身旁的苏承景,可上官瑶的记忆太多如漫天流星一般划过,即便苏承景委实力气大,也拉不住我,而我的手就这样从他的肩膀滑到胸膛,再是小腹,然后—— “啊——!!” 第三十六章 逆天改命(上) “啊——!!” “白桑,你……”待场景停止后,映入我眼前的是苏承景那张变得极其窘迫的俊脸,一身温润的气度突然间让气氛转为尴尬—— 他将身体本能性地往后一跳,清俊的脸上隐隐透出粉色的红晕,本是温柔的性子,此刻却愣是憋着脸瞪着眼睛瞧了我半天:“白桑,你……你还好吧……” 我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仰起头,也不顾害臊:“可能是许久没运动,所以……有些晕厥!” “杀啊,冲啊——”不远处传来将士们的厮杀怒吼声,我下意识地将头埋在双臂间,生怕有人看见了刚才的凌乱的情景。 苏承景的声音轻轻传来:“这是在皇后的记忆中……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我抬起头,此时的苏承景已经恢复了面色,微微看着我,静静地站在原地。 我惶惶然点头,艰难地爬起身,内心却是万分懊恼:我怎么会……怎么会做如此羞耻的事情,与他本就是天天见面,这得多尴尬呀! “莫非这就是璃国与云国在打仗?”是苏承景再次打破了寂静,我四处张望,适才看见我与他此时正在璃国的城墙上,而现下似乎正值深秋,连绵的小雨正淅淅沥沥的打落在地上。 “母亲,这场战争将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说话的是已经十五岁的上官瑶,较之方才见到的她,此时虽依旧有些少女的纯真,但明显成熟了许多。 “瑶儿,你已经长大了,也继承了大祭司一职,现下你便要担起这个职责。”上官仪的语气中有一丝关切,更多的是语重心长的教诲。 上官瑶听话得点点头:“瑶儿明白。” “瑶姐姐——”我转过头,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从城墙的一边奔跑过来,男孩一身黄色贵胄衣裳,可爱的脸上充斥着不谙世事的童真。 见到男孩,上官仪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微臣见过皇上。” 我抬头诧异地望着小男孩:“他竟然是璃国的皇帝?” 苏承景点点头,声音也带了几分凝重:“璃国与云国自古便是一直纷争不断,白桑你既是云国人,应该也是知晓的。” 我也淡淡点头,皱眉沉吟:“原来现在便是那时候,当年父亲曾与武将一起去过云国和璃国的交界地,帮忙运送粮草。” 苏承景认同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尤其是在云国崇宜十一年,也就是璃国弘初四年,年仅四岁的新帝刚刚登基不久,云国的铁蹄便疾步踏上了璃国。原本七国之中,云国就属最强,所以不到两年,云国便将整个璃国收入囊下,独独剩下璃国国都锦州。我们此刻站的城楼就是云国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在心底暗叹一下,上官瑶从小便要承担国家的命运,而我这般年纪却只知与白芷在府中为了父亲争风吃醋。想不到,眼前的女子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不期然的,我对她多了一份好感,更多的是尊敬。 璃国小皇帝拉扯着上官瑶的裙角:“瑶姐姐,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上官瑶将他抱起,在高高的城墙上远远地眺望着远方。远处的山脚下,鲜血混着雨水冲洗着地面,茫茫视线内,一片尸横遍野,白骨森森。 小皇帝诧异道:“瑶姐姐,他们为什么不起来了呢?” 上官瑶愣了半晌,笑着对他说:“你知道瑶姐姐最厉害的便是法术了,你想不想看到瑶姐姐将他们变得和以前一样呢?” 小皇帝瞬间被上官瑶的话激起,开心地拍着手掌道:“当然想了,在我心里,瑶姐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瑶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上官仪听后,眉头微蹙。 上官瑶将小皇帝放下后,神情有些严肃地朝母亲说道:“瑶儿想到一个法子,或许能够救我们云国。” 上官仪凝神注视着她,神色瞬息万变,最后才缓缓说道:“不行,上官家族的人从未催动过如此大的法术,且不说法术催动时会发生什么代价,何况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娘该如何活下去。” 最后一句话娘该如何活下去,真真切切地煽动了上官瑶的心,她怔怔地看着母亲,眼眶有些红:“母亲,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眼下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路可走了,再不决定整个璃国都将会失去,母亲从小教我舍己为国,怎么如今却是舍不得了呢?” “瑶儿……”上官仪幽幽道:“记得你小时候只喜欢玩闹,娘总说你不懂事。如今你长大了,已经不让娘操心,我却……”她说着说着,有泪水从眼圈里流出,只得背过身去。 “娘,或许我们上官家的人,从来就不能为自己而活。” 我望着十五岁的上官瑶,她的眼睛里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坚定与忍耐,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里,沉淀了太多的渴望,以及痛楚。 第三十七章 逆天改命(下) 上官瑶踏踏上星宿台的那日,悠远厚重的钟声游走在星宿台的每一处角落,空荡的庭院中,处处弥散着定心凝神的香火味。 临行做法前,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她裹了一身朱红色的斗篷,瘦小的身体完全被包裹在斗篷内,让人好不疼惜。 身后是上官仪深深地叹息。 耳边传来星宿台檐角的风铃清脆的响声,叮叮咚咚却显得格外萧条。天气也仿佛是一下子暗沉下来,有些急躁不安的风狂卷着地上的落叶,随意飘摇,影影绰绰。 上官瑶的瞳孔慢慢张开又收缩,朱唇抿紧,轻轻吐出一句:“开始吧。” 璃国的大祭司身来便有预见未来,转换时空的能力。虽然上官瑶自小顽劣,可这几年不断学习法术,她深知此行的重要。她要将时光倒退回五年前的云国,亲手杀了还未登基的云国皇帝,宋衍。 一切准备就绪后,上官瑶走上星宿台。逆天改命术并非简单,那是所有祭司几千年来一直禁用的法术,除非事情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她拿起匕首,划开食指,将鲜血滴在星宿台中央,然后口中喃喃自语。瞬时,天空中打开一个缺口,随即涌出一个漩涡,愈来愈大。可是只是一会儿,缺口便再次缝合。 上官瑶面色微变,焦急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仪沉吟良久,似是明白了什么,拿起匕首在自己的手腕处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流了满地。她赶紧将手放置在星宿台上方,将血液流满了整个星宿台。 “母亲,你这是?” “我想这便是逆天改命术的引子,必须是一位上官家族的人用生命献祭,瑶儿,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她的血流的越来越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上官仪便渐渐失去血色,瘫倒在地。 上官瑶猛地扑过去,泣不成声。“母亲,你别死,母亲……” 此时,星宿台在上官仪血的引力下,天空再次打开了一个漩涡,她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母亲,喃喃道:“母亲,我一定救回璃国,救回你!”说话间,她走入了漩涡。霎时,天地俱变,所有一切涌入漩涡,无一幸免。 待她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五年前的她,美丽的面容上还带着一丝青涩。而此时的她正身处一片密林中,这是五年前的云国。她的右手紧紧篡着匕首,有些害怕地向前方走去。 我和苏承景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我此时感受到上官瑶深深地害怕。她这一生从未杀过人,甚至没杀过一只蚂蚁,她很怕自己在见到宋衍时该如何下手。 夜色朦胧中,她的眼前似乎飘来一抹白。正当她疑惑时,一个少年自树林奔跑而来。黑眸朱唇,眉目清然,只是身上的白衣却多处破损,合该狼狈的模样,可从他脸上,却生生多出一分贵胄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朝她高喝道:“快跑!”她未曾想到这样的举动,当时便愣在那里。一双眼睛既是惶恐,却又惊讶。她虽活了十五年,却从未牵过任何男子的手。她是璃国的大祭司,身份显贵,母亲说,能配得上她的,若非王侯将相,也是良臣贤者。 他拉着她飞快地奔跑,她攥着他的手,朦胧中她看着他的眼睛明目如月,声音如细雨沾衣:“别怕,我一定带你逃离这里。”只这一句,她似忘记所有前尘,卸下所有戒备。很多很多年后想起,她仍觉得掌心温暖。 上官瑶跟着少年跑出了密林,最终躲在十里处的一座山庙后面。少年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反而愈拽愈紧,让她的手疼得厉害。 这时,从山庙里面走出几个黑衣人,以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妇人。黑衣人将妇人扔到地上,其中一人拿刀架着妇人脖子,大声道:“三皇子,你母妃可在我们手上,若是再不出来,她可就没命了!” “衍儿,千万别出来,娘死了不足为惜,可是衍儿,你记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说完话,妇人便一扬脖颈,死在了刀下。 上官瑶明显感受到了少年握着她手的力度,以及身体的瑟瑟发抖。下一刻,他便松开她的手欲要冲出去,上官瑶立马拿起身旁的石块将他砸晕了过去,而她自己则静静地坐在地上,望着他的侧脸发呆。他便是宋衍,以后云国的皇帝,亦是她此行要杀的人。 方才他抓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便浮现出宋衍临死的场景。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而握着刀柄的手正是她。她吓得将匕首扔在地上,她再次前所未有的一阵害怕,不知所措起来。她从没想过她会与他这样相遇。这一年,宋衍十六岁。 宋衍这个名字于她并非陌生,自他的野心踏入璃国,自他的剑上沾染了璃国人的鲜血,她便开始恨他。后来,她开始知晓他的一切。云国皇帝宋衍历来残暴冷酷,自十八岁登基称帝后,便以雷厉风行之势横扫一切阻碍,不仅杀了横跨两代的老臣余相以儆效尤,还逼迫云国的前皇后自尽身亡。 可如今,宋衍却真真切切地躺在她的身旁,可拿着刀的她却迟迟下不了手。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到底是个小姑娘,杀人这样的事她做不来。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昏睡中的宋衍突然再次握住她的手,紧紧呢喃着:“母妃,母妃。她心一软,终是垂下了另一只拿着刀的手。 她想,她注定做不了一个杀手。 第三十八章 深陷囵圄 唉,我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天际,长叹了一口气,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宋衍并未死去,而且上官瑶成了他的皇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苏承景也叹了口气,几分无奈道:“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想必上官瑶爱上他了吧。” 黑衣人走后,上官瑶便将宋衍带到了山庙里。她安慰自己,她不过是看他因失去母亲心生怜悯,待到日后,她一定杀了他。宋衍显然因母妃的死受了惊吓,昏睡中噩梦不断,快到第二日时便发了高烧,然后便再也醒不过来。 我看到上官瑶脸上明显露出不忍、同情之色,心里不由暗暗释怀。 上官瑶虽是大祭司,自身却也懂得医术。在宋衍生病的这些天,她日夜伴他左右,给他把脉,喂他喝药。终于到了第五日,宋衍睁开了眼睛,望见了细心照顾他的上官瑶,心下一阵动容。 她的声音很是悦耳:“我从小便是孤儿,不想那一晚竟会碰上你。既然我们都无依无靠,倒不如一起相守。”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弯成一条桥,亮莹莹的眸子一闪一闪,像水波荡漾时一圈圈涟漪徐徐散开,宋衍的神情很是动容。 宋衍微微有些笑意:“我虽是个皇子,唯有十六年里与母妃在宫里小心翼翼地生活。我的母亲不过一个五品少监的女儿,说是皇妃,地位却及不上一个宫女。如今,母妃也死了,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留恋了。” 看得出少年的宋衍对上官瑶很是感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守候对方吧。” 上官瑶虽迟疑了良久,但终究点点头。那一刻,她相信眼前的少年是那么得善良,若是假的,只能说这人的演技,当真是太恐怖了。 宋衍的病虽然好了,可是身体却依旧虚弱的很,些许是以前便营养不良,等到这次的身体跨下后,便将所有症状都一并激发。而上官瑶毕竟年幼,医术有限,终是决定带他去医馆找大夫。但是因为云国皇后的人一直在追杀宋衍,在大的医馆里面就医太过危险,上官瑶托人打听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小医馆。 开门的是个妇人,很友善地将他们迎接至内厅。 妇人看了眼宋衍的病情,简单将情况告诉上官瑶:“小姑娘,你这哥哥的病是长年累月积下来的,若要完全治好,得要好几天。这样吧,你们且先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上官瑶点点头,乖巧道:“谢谢大婶。” 妇人端过一杯茶水,“小姑娘,我看你也奔波了一天,你先喝杯水吧。” 妇人眼中明显一阵异样,我清晰地感觉中杯中的水有东西,不禁脱口而出:“水中有毒!” “可是,她已经喝下去了!”苏承景淡淡说道。 上官瑶将水接过,显然没有起疑心,仰首便将水一喝而尽。 腹中是一阵绞痛,肠胃也是一阵翻滚。 “大婶,我怎么会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当她感觉到全身瘫软时才突然明白过来,一阵愕然,问道:“茶水中放了什么?” 妇人的表情一阵得意,单手制住她挣扎的双手,待到药效完全起作用,狠狠把她往地上一扔,干笑了两声道:“小姑娘,你说放得是什么?”她走至桌边坐下,抓起果盘里的一把瓜子,便嗑便说道:“看你们就是从富贵人家出走的孩子,不晓得民间疾苦,这年头谁还会无端给你看病呢?看你这美人模样,倒不如把你卖了,也值不少钱!放心,那不过是软骨散,要不了你的命的。” “你……你这黑心的医馆……我日后定要把你拆了!”上官瑶用力地骂着。 妇人低头笑道:“这软骨散果真是个好东西,虽然身体用不上力,可是神志却能让你保持清醒!青楼中用得最多的便是这药,所以呀,你还是赶紧趁机多骂骂,等到青楼的妈妈来接你,你可就没机会了,哈哈哈……” “阿瑶,快跑!”床上的宋衍不知何时偷偷溜到妇人身后,举起身旁的木椅便朝着妇人的头砸去。奈何他病得太重,没有什么力气,妇人只是倒在了地上,却没什么事。 “阿衍,你呢?”上官瑶忍着身体上的无力,咬着牙吃力得从地上爬起。她想要施行法术,可是在软骨散的作用下却一点都施展不出来。 “别管我,快跑!”宋衍眼看着妇人要去拽上官瑶,一把抱住她的腿,不顾妇人踢他,打他。妇人见宋衍如此,拿起桌上的烛台尖,对着宋衍的背就一下一下插进去。鲜血瞬时顺着他的上衣染开,上官瑶焦急地哭出了声:“阿衍,你等我,我过去救你!”可是她中的药效太深,好久地功夫她才用手支撑着爬了一步的距离。 “阿瑶,别管我,你快自己跑,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宋衍忍着疼痛,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挂了分温柔的笑意,望着哭泣的上官瑶,似是凝视他最珍视的朋友:“阿瑶,能够遇见你,真的很幸运。”最后,猛然大喊一声:“快跑,在老地方会合!”说完,狠狠地朝着妇人的肚子用力地咬了一口,那一口似乎是他所有的力气,妇人顿时疼得叫起来。 上官瑶趁此机会咬紧唇瓣,她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汗水,忍着无力迅速爬起身,“阿衍,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下去!”那一声她忍着心如刀绞般的剧痛,那一声似乎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站起身后,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衍,离开了屋子。 而在她离开的屋子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了从内屋出来五六个粗壮的汉子,手中正拿着明晃晃的斧头,一步一步朝着宋衍看过去。 我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也就在这时,上官瑶的记忆再次飞转,场景停下时出现的是先前的山庙,坐在山庙里的正是哭得带雨梨花的上官瑶。 第三十九章 至死承诺 山庙四周被密林所盖,庙外深处漆黑一片,繁密的星光被遮天的树叶挡在外头,四面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在这片林中层层回荡,偶有夜风吹过,随行处的草丛中却总有沙沙声响,静谧之中的感官更加敏锐,任一点风吹草动上官瑶都会抬起泪眼,跑至庙门口,极力呼唤:“阿衍,是不是你?阿衍,你回来了吗?” 可是,唯有一片诡异的安静,什么都没有。她突然前所有未地感到害怕,她害怕会失去宋衍,也害怕自己的心已经容不下报仇。他是她的仇人,她怎么能去喜欢呢。可是,一旦动了情,心又如何收得回来。 她盯着外面盯了好久,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在空地上画了一个圈,将头发放在中央,口中呢喃着咒语。但是她的心太浮躁了,她愣是催动了法术好几次,现身术都没有成功。 正当她急的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时,身后想起了脚步声。 “阿瑶,你没事,就好。”宋衍微弱的声音响起,“看到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上官瑶转过身,揪着胸口,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身上几乎没一处是干净的,浑身上下全是猩红的血迹。他的脸上早已经肿得不成形,唯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特有的坚毅。 她直起身,跑到他的面前,忽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红肿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汹涌涤荡:“阿衍,你为何这么傻……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性命。若是连你也不在了,那我当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是她的真心话。她这一生,姐姐没了,母亲没了,她好不容易遇上他,她不要连他都丢失了。 宋衍笑道:“我们两个这么可怜,上天是不会收我们的。”他说话时身子已经颤颤巍巍,上官瑶适时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握住他的手,脸上有的是坚决:“阿衍,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下后,都笑了起来。 上官瑶用庙里的破碗熬了一点粥,一点一点喂给宋衍吃下。两人均是小小的年纪,却有着比大人还坚韧的意志。 “阿衍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上官瑶的脸上依旧抑制不住方才的惶恐,声音有些喑哑,“我们既然选择了相互扶持,就该共进退。”说话着,脸上的泪水又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咳咳……咳咳……”宋衍忍不住咳嗽,直到嘴角渗出了血迹,然后笑着道:“你现在的样子,如我的表妹那般可爱,有你在身边,真好。” 宋衍又咳了两声,映着他苍白的面容,分外凄绝。上官瑶轻轻地扶住他,拍怕他的后背,然后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似是无意地说起:“你的表妹很……漂亮吧!” “是挺玲珑的,”眼瞧着上官瑶的眼神重重地沉下,他低咳了一声,面色一阵嫣红,“可是,我喜欢的却是你。长大以后,我想娶你为妻。所以,我就算拼尽性命,也会护你周全。”十六岁的少年脸上涌出的是超出年纪的果断和坚毅。 “阿衍——”上官瑶的泪水不知何时又流了下来,“你真是傻瓜!”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面颊滑下,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 上官瑶轻轻抚上他脸上的伤,小心翼翼问道:“疼吗?” 宋衍笑着摇头:“一点都不疼,要是你一辈子都这样照顾我,我宁愿一直受伤。” 上官瑶眼中露出惊恐的表情,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许你胡说!以后不许再这样说这种话!” 宋衍笑着道:“好,以后不说。” “阿衍,你以后不要做皇帝,好不好?” 宋衍摸着她的长发,将她拥入怀中:“我本来就不喜欢争皇位,若不是为了母妃,我早就逃出皇宫了。我宋衍从不稀罕做什么皇子,现如今我啥也没有了。你可愿意跟着我?若你愿意,我们便选一处山水就此归隐,彼此相伴一生,好吗?” 上官瑶的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真的么?你真的愿意不做皇帝,与我度过一生?” 宋衍点了点头,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小傻瓜,当然是真的。” 上官瑶抬头刚好对上宋衍真情实意的眼眸,即便在如此破陋的山庙中依旧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从今以后,我们便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堵上了自己的所有。她的母亲,她的国家,她的百姓,她将所有都抛在脑后。她第一次,要为自己而活。 于是,她以江山为注,赌的是璃国的未来,还有她的爱情。 第四十章 幸福相伴 上官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急切地爬起身想要出去寻找宋衍,可是在庙外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答,她的心再次一沉,她害怕昨晚的人来追杀他们。于是沿着小路一直寻找,终于在前面的小河里望见了宋衍的人影。 她不觉笑出了声。 此时的宋衍虽然带着伤,却将裤腿挽起,右手拿着一支鱼叉,正欲要叉鱼。她也将裤腿挽起,悄悄步入了水中。清晨的阳光透过河面映照着四周,好似有白色的山茶自宋衍周身盛开,纵使隔着凉凉的河水,上官瑶也能感受到其中沁满的温柔。 她低咳了一声,宋衍才转过身来,看见在水中的上官瑶,神色有些愠怒:“水这么冷,赶紧上岸去!” 他的神情实在太凶太担忧,宋衍一把将她抱起,温温柔柔的目光看向她,却让上官瑶胸口莫名一热,脸色忽红忽暗,满是娇羞之色。 她不由地将脸藏在他的胸口,然后偷偷瞄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如表面那般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即便身受重伤,竟还有这么大力气。他……还疼吗? 将她抱到岸上后,宋衍复又回到水中。“阿衍,你的伤还疼吗?实在叉不到就算了,你的伤是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的。”上官瑶的脸上满是担忧。 宋衍一脸温柔地望着上官瑶,双目灼灼如天上皎月,清澈晶莹。“马上就好,我要做鱼给你吃。” 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宋衍终于叉到了一条肥美的鲤鱼。他兴冲冲地将鱼拿给上官瑶看,她很是心疼地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后,两人回到了山庙中。 望着宋衍熟能生巧的炖鱼汤,上官瑶不禁有些心疼。“阿衍?”上官瑶轻声道,“你在宫中便会做这些了吗?” 宋衍抬头看了她一眼,纯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迟疑,轻轻说道:“我与母妃住的宫殿与冷宫相比好不到哪里,那些宫人见母妃不得宠也就不乐意侍奉,拿给我们吃的不是剩饭就是冷羹,母妃的身子长年累月下就积了病,我只好每日夜深人静时去御膳房偷些鱼和肉,做给母妃吃。”说道此处,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做的鱼汤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要好,阿瑶你喝了定会一辈子忘不掉的!” “嗯。”上官瑶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涌出些深深地落寞。她知晓宋衍在宫中过得不好,却从未想到会到这般地步。先前总听闻母亲说云国皇帝宋衍如何气势凌人,如何野心勃勃,可无论哪一点在她的阿衍身上都不曾找到。她想,这样的阿衍才值得她放下一切,也正是这样的阿衍她才敢放下一切。 鱼汤炖好后,扑鼻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山庙。香喷热腾腾的鱼汤,上面还洒着细细的葱末和虾仁,上官瑶赶紧盛了一口汤,美味一直暖到心底,香得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上官瑶忍不住伸起了大拇指,连连夸赞,乐得宋衍一直傻呵呵的笑。 吃完饭后,两人决意将山庙进行一个大改造。借着树林中的一些木材和竹子,两人很快将山庙布置一新。也就是在那天开始,两人便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他们在山庙周围种满了紫苑花。宋衍曾问上官瑶最喜欢什么花,她说:“紫苑花。花朵细致淡雅,奔放自由。我只愿自己如花一样,做最真实的自己。” 宋衍听后,从身后紧紧抱着她:“阿瑶,我一定好好待你。如若违誓,死无葬身之地。” 宋衍的手暖暖的,上官瑶很是感动。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总是会问自己是否后悔,答案却都是否定的。她坚信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宋衍就不会回到皇宫,不会做上皇帝,那么璃国也将不会受到亡国危机。 之后的岁月,他们两个是真的很幸福。那年,他与她,一起看庭中紫苑花开,风吹院落,又沾过杏花雨,迷离了时光。那月,他与她共赏连绵夜雨,复将几朵碎梦,葬于红豆树下。那日,他旧伤复发,她着一袭绯色素衣,坐在炉边温着老姜热汤,为他守夜。 如此这般,他们过了三年。 望着他们幸福的模样,我却突然有些伤感:“承景,你说他们若是一直这样幸福下去,那该有多好?” 第四十一章 山雨俱来 场景再次变化的那日,是个傍晚。残阳层层铺散开来,染红了天的尽头,如同鲜血一般的惊艳。 上官瑶正在屋中绣花,隐隐约约似乎闻到一阵烟味,原以为是宋衍在准备晚饭,却看见宋衍正在大厅看书,猛然意识到这是着火了,赶紧起身到屋外查看。 不出她所料,山庙四周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几人均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四周的火势越来越大,大火迅速蔓延,不过眨眼的光景,火舌便如蛇信子一般朝她和宋衍过来。 “阿衍,赶紧走!” 突然,上官瑶头顶上的房梁有些微微松动,眼看着房梁欲要倒在上官瑶的身上,宋衍一把将她推开,重重的房梁压在了他的身上,随即他便晕了过去。上官瑶使了移身术,抱住宋衍,离开了山庙,停落在了一个山涧旁。 可是,宋衍的伤势太重,再加上他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重重地房梁打断了他身体的好几根肋骨。她望着他苍白的面容,思量许久后,终是下定了决心。璃国大祭司最厉害的并非转换时间,而是续命术。所谓续命便是将一人的生命续在另一人身上,只是代价颇大。若是失败,两人皆是性命堪忧。即便成功,前一人也会失了一半性命。 续命术进行的很成功,她将她的二十年生命续给了宋衍,她不清楚自己能活多少年,可至少他有了她的二十年。完成续命后的她身体异常虚弱,随即她发现眼前的场景开始迅速转换,自己的身体也逐渐趋向透明,她明白自己的法力已经支撑不起她再待在这个空间。 她无比虚弱地望着地上的宋衍,似是喃喃不舍般俯身吻了一下他,随后她拿出随身佩戴的通灵玉放在他的身旁,然后在地上写了两个字:等我,随即轻轻说了句:“阿衍,相信我,我一定去找你!” 最后的法力在一点点溃散,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模糊,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随着漩涡进入了空间。闭眼前,她满脑子里想起来的,都是地上躺着的那个白衣少年。温暖,且美好。那是她此生唯一的自由和信仰。 上官瑶从五年前回到现在后,便一度陷入了昏迷。她的年纪太小,撑不起她耗费全部法力运用续命术,何况如今的她已经少了二十年的性命。她这一昏迷,竟睡了三年。直到三年后,她终于睁开眼睛。 我和苏承景正静静地看着一切,突然上官瑶的记忆圈开始出现明显的剧烈晃动,然后愈发严重,我猛然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惊恐与悲伤,记忆圈浮现出好多个上官瑶的面容,每个面容上都是凄然的模样。我一时间不知所措,有些慌起来。 “承景,”我的声音都有些微颤,“怎么会这样呢?” 片刻地晃动后,记忆圈终于恢复了平静。良久,苏承景缓缓说道:“大概,这里便是皇后最不愿回忆的地方。” 我心中微微一动:“最不愿回忆……那会发生什么事呢?” 上官瑶入眼的那刻,她看到了青衣黑发的宋衍。他们之间已经已经隔了五年,她的样子没变,可他却越来越成熟冷峻。一袭月白的长衫,头戴金冠,似流过了万千芳华。衣袂如雪,月华似练。修长的手指抚过上官瑶的面颊,如画的眉眼间却是三分苍冷七分桀骜。 她激动地唤出了声:“阿衍?是你吗?那一晚你可有事?” 宋衍将手收回,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良久,弯起嘴角,笑出了声:“阿衍?原来你还记得我。” 上官瑶微微一愣,欲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了,此时正躺在床榻上。她不解:“阿衍,你快将我松开。” “呵……”他低笑了出来,走至大殿的主座上,然后坐下,“松开你,然后你便再回到过去?久闻璃国的大祭司能力超凡,今日有幸得见,上官瑶,你说朕是不是很荣幸?” 朕?她突然生出可怕的猜想。“阿衍,你……你做了皇帝?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骗我呢……” “骗你?”宋衍从座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一把抬起她的脸,直逼着她的眼睛盯着他:“上官瑶,这还得感谢你呀,若不是你,我怎能下定决心坐上这皇位。若不是你,我又怎么能体会到这坐拥天下的快感。为何要说朕是在骗你呢?” 上官瑶陷入了惊恐:“你不是我的阿衍,阿衍是不会这样的!阿衍绝不会骗我!” 宋衍捏紧她的脸颊,锐利的指甲戳进她的肉里,他大声笑道:“你看看清楚,这就是你的阿衍,那个被你随意扔掉的阿衍。当初的他那么坚信着你是他的一切,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为了你,他愿意做任何事。可是你呢?你去哪里了呢?” 她惊恐地摇头。她不明白为何她的阿衍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她只是才离开他一会儿而已,为何一切都变得如此绝望。 他松开手,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继续说:“你是璃国的大祭司,怎会轻易爱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你的手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怎会因为一个少年阻挡住你的脚步?”他顿了顿,手上的力度加重,盯着她的眼:“你不让我做皇帝,我偏做给你看。你守护你的璃国,我偏将它灭了。你怀念曾经那个阿衍,我偏走向深渊。至于你?” 他的眼神愈来愈可怕,还未等她反应,她手上的绳子已被松开,下一瞬间,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然后狠狠地一握,她的手指被全部折断。不顾她的疼痛,他扬起唇角,笑得很大声:“阿瑶,这样你便再也不能逃离我的身边了,你说过的,从今以后,我们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然后,她的后脑勺被牢牢锁住,没有一丝向后的余地。冰凉湿润的牙齿撬开她的唇,在猛烈撞击声中一点一点索取,撕咬,直至燃烧汹涌。 这个吻,来得太猛烈,带着血腥的恨意和报复,不顾她的感受在她的唇中燃尽一切疯狂的决绝,娇嫩的唇被蹂躏得几近撕破,伴随着苦涩粘腻的血味,疼痛痴缠。 下一瞬,他一把将她按在床上,撕破她的衣衫,不顾她的挣脱和愤恨,压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夜,她流干了所有眼泪。 之后的时光里,上官瑶永远记得她所受的屈辱,永远记得宋衍那双血红暴怒的眼睛。 再后来,她每次回想,仍旧心有余悸,鲜血淋漓。 她想,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以为的跨越千山万水的重逢,却是这样抽人骨髓吞蚀人心的绝望。 第四十二章 此情难再 自那晚之后,宋衍便再也没踏过上官瑶的宫殿。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双手已废的上官瑶已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起初,宫人还会因她是皇上的女人而偷偷送些礼物,可到后来,便开始对她不闻不问。 没了宫人的打扰,上官瑶便天天坐在床上发呆。这一个月里,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 她想终究是她太自以为是,她以为凭她便可以改变璃国的将来,她以为凭她便能够让宋衍放弃皇位,她以为凭她便能够解救所有人。 可是,她凭什么呢? 她已经看不透宋衍,看不透自己,也看不透爱情。 她是在后来才知晓云国于两年前突然向璃国挑起战争,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宋衍的手段残忍至极,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全部被杀死,就连小皇帝也难逃一命。 她的恨意肆意增长,她从未如此憎恨自己,因为自己,她将几百年的璃国江山就此断送,因为自己,她把所有关爱自己的人推向了死亡。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碎开来,像一把无形的刀生生将她的心挖出,没有血,却断肠剜骨。 她慢慢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凄厉和绝望,撕心裂肺,如林间孤戚的女鬼肆意狂叫。 可是,她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宋衍,想到他那双清澈淋漓的眼睛。有时候,她努力告诉自己,她应该恨他,是他毁了她的国家,亦是他毁了自己的一生。可爱情就是如此,一旦爱上,就是爱了,无论怎样挣脱,那个人还是烙印在她的心底。躲不掉,逃不开。 她开始每日惩罚自己的懦弱,手已经废了,她还有脚。她的法术已经施展不开,她还能用武术。每日晚上,她都一点一点爬出宫门,在冷宫的院子里用脚练习武术,风雨无阻。 她已经失去了一次杀死宋衍的机会,第二次她绝对不会错过。怀里摸出那把预言中杀死宋衍的匕首,又想起他曾经许诺的那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明明是那般甜蜜欣悦的话语,她却生生地念出泪来。 皇后派人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发着连夜的高烧。 几天连续的下雨让她的身体再也吃不消,加上没有吃的补充营养,她手上的伤口便发脓得厉害,宫人也不管她的是死是活,待到冬日大寒的那天她终是抵不住寒冷,夜里便发起了高烧。烧得糊涂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的日子,那里有她的美梦,以及她的阿衍。 可皇后的手下却不顾她生病,愣是让两个太监架着她来到了朝凤殿。 云国皇后是宋衍在登基一月后娶的,因她是大将军之女,便封她做了皇后。可皇后素来疑心便重,听闻有上官瑶这样的女子存在后,便让人将她找了过来。 上官瑶早知有这样一天,只是真的来临,仍旧有些后怕。 十二月的皇城,还没有下雪,却是冷得出奇。她被太监扔在地上,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秋衣,她哆嗦着蜷缩在地上,良久才有些力气抬起眼眸。 皇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远山黛眉,潋滟星眸,额点红纱,三千青丝,步摇轻颤。她从台阶走下,朝着上官瑶一步一步缓缓走去。 皇后伸出食指将她的头抬起来,细长的指甲在她的脸上重重划下,顿时出现了几道血迹。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皇后嗤笑了一声,背过身去,连望都懒得望她:“也不过是如此姿色,倒是让皇上如此惦记,既然如此,本宫及成全你,也让你明白你在皇上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她的话里尽是嘲讽,上官瑶有些想笑,虽然声音很低,却依旧充满了冷意:“你便是宋衍的皇后?呵呵,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你想与我打赌,好呀,那就赌他一定会来,哈哈哈……” 皇后听完,气得一掌打在她的脸上,然后她便被人绑在柱子上,两个太监轮流一掌一掌将她打出血,但她仍旧笑了笑,啐了一口:“怎么,就这点本事?” 皇后被彻底激怒,大声吼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太监们手中拿着明晃晃的细针,她的十根手指被针一根一根刺入,明明是痛到深入骨髓,她却还在笑。皇后见她如此,更加变本加厉,让人继续用带刺的竹藤抽她,竹藤一鞭一鞭一抽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上全是鞭痕,衣襟都已经开了血花,她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尽管如此,她的那双眼睛依旧雪亮得惊人,不堪屈辱。 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狂傲地在她面前大笑:“上官瑶,你看,他并没有来,你看,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的性命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是我赢了,哈哈哈……” 然而,她以为的已经绝望的上官瑶却用尽了全身力气:“那……又……如……何呢……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也……不过是……他的……工具……” 她究竟是如何将这些字吐完的,没有人明白,她只是紧紧咬着牙关,她已经不怕任何,甚至不怕死亡,却只怕,她一张口,便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从没奢望宋衍会来,也不敢奢望他过来。他们之间早已没了爱,只有千斤万鼎沉重般汹涌的仇恨。 第四十三章 最是伤情 可真真切切见到宋衍出现在朝凤殿的时候,上官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只是,这与她又有何关系呢? 浑身难熬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身体和意志。她趴在地上,干裂的唇瓣上血早已凝成块状,嘴微微一动便是血腥味。 宋衍是冲进朝凤宫的,她抬不起头去看他,也没有余力去看他。她只听到一阵刀剑声,伴随着他疯狂的怒吼,朝凤宫的太监们全都死在剑下。然后是皇后苦苦地哀求声:“皇上,臣妾错了,是这个贱婢有错在先,臣妾只是教训她一下罢了!”。又听见一声重重的耳光和朱钗散落在地的声音,和宋衍朝他走来的脚步声。 上官瑶不禁在心底冷冷地轻笑了一声。 “阿瑶!” 是宋衍在叫她。 “阿瑶……阿瑶,是我不好!” 宋衍疾步走到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臂弯间的力量太大,一时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闭着眼睛不想睁开,随后感觉到唇边有东西递过来,那是水。瞬间,饥渴的欲望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想要本能着张开口喝下,可是一想到是宋衍,她的恨意就勃然而生。 她倔强着把头偏过去,用头撞向那只拿着碗的手,随即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院子里。 “阿瑶,求你喝点水吧!”是宋衍担忧的声音,明明是清冷的语气,却带着绝望和悲切。 求?他竟然对她用了求。 是他绝情地将一切都打翻,然后在他们两个之间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可现在却又来求她。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不会再有人相信绝望之后会有希望的光芒。 她缓缓将眼睛睁开,刺眼的光芒折痛她的双眼。她紧咬着牙没有说话,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她挣扎着扭动身子,拼命从他的怀抱中争夺出来,她的手已经使不上力,可她却仍旧一根一根掰开宋衍抱着她的手,直到磨出血来。 她挣脱后,一点一点,狼狈地朝着朝凤宫门爬去。快至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转过身抬起高傲的头,然后用极尽嘶哑的声音说道:“宋衍,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不是爱上你,而是多年前,就该一刀杀了你。我赌了江山,赌了爱情,赌了你。却不知,竟是输得一败涂地。宋衍,我恨你。” 她忍着泪水,忍住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瞪大了眼:“宋衍,我恨你。我要让你尝遍人间孤苦,永世寂寞。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她染着鲜血的娇躯随着话音的消逝缓缓停止,青丝散乱一地,混着鲜血早已经打结,背上的鲜血依旧缓缓流出,淌过她的衣裳,淌过她的指尖,映红了一片,然后静静地失去了知觉。 记忆到这边戛然而止,画面又恢复到之前的元宵节。在看完这些记忆后,原本以为自己会悲哀过度,却发现出奇得平静。连苏承景也有些质疑,语气中带着不敢相信:“白桑,你……竟没有受不住?” 我冲他笑笑:“和你说过的,我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软弱了。” 苏承景愣了愣,还是有些狐疑地看着我:“白桑,你没事吧?” “说了没事啦。”我一边说话一边四处寻找着上官瑶的守护者,可瞧了半天也没看见她的踪影。 苏承景不知何时飞上了空中,借着龙渊剑在天上认真地查看。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迅速飞回地面,平静的声音透着古怪,像是要发生什么:“这里是我们当初刚进入梦境的地方,一样的人群,一样的花灯,可是却少了皇上和皇后。我怀疑,这是那个女子布下的移魂阵。” 我有些不明白:“什么是移魂阵?” 苏承景瞥了我一眼不解的眼神,沉默了一会说道:“移魂阵是梦魇魔惯用的一种阵法,将人与外界分开,若是不将梦魇魔找到,即便是引魂灯也辨别不出方向,一辈子困在其中。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片平静的模样,等到我们精力耗光,便会一片黑暗,你虽可以不吃不喝,但是意志却会越来越弱。所以,我们不赶紧找到那个女子,必死无疑。” 我呆呆地听了半天,内心有种令我恐惧的东西在翻腾。 苏承景望了我一眼后,拉着我的手说:“虽然画面与之前相同,但是你看空中的月亮却移了位置,我们先跟着它走,若是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我低头沉吟了半响,点点头,跟着他朝着月亮的方向跑去。可是不论我们跑的多远,月亮依旧在我们的正前方头顶,直到我们精疲力尽,也没有追上。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跑下去,而就在此时,我的眼前却出现一大片一大片黑色的浓雾,越来越厚,完全遮住了了前面的一切。 “白桑,赶紧捂住口。”我只听苏承景一声急切地大喊,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第四十四章 深陷迷阵 “……护法,您确定她便是少主?可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魔灵珠显示,不会错的。” “可是她现在是地府引魂人,该如何让少主记起一切呢?毕竟少主的灵体俱散。” “先将那个收妖师解决掉,否则他会是个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遵命。” “将魔灵珠放在少主体内,至少能保护她的安全,其他一切等宫主指示。” “她快醒了,快走!” “咳咳……”我迷茫地睁开眼,已经黑雾散去,眼前大亮,尚有些刺眼。方才似乎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可究竟说的什么,我却丝毫记不起来。 苏承景呢? 我站起身,四处打量着,却看见自己此时正站在一条小船上,周围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海风肆意地狂吹,时不时有海浪扑卷着如饿狼一般袭来。船体微微摇晃,似乎下一瞬便要坠入海中。 我从小就怕水,少时噩梦般的记忆突然涌来,我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尖叫,痛苦地一下子坐在船上,蜷缩着抱着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桑姐,桑姐……”有女子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飘来。 我惊恐地抬起头,那是一双没有脚的腿空荡荡地悬挂在我的前方,视线再往上移,是女子血肉模糊的脸颊,我吓得往后退,止不住地尖叫。 女子凄然的喊:“桑姐,你忘了我吗?桑姐,我很想你……” 她突然伸出手将自己的头拿了下来,头在脱离了身体后依旧一直大喊:“桑姐,你忘了我吗?桑姐,我很想你……” “你……你别过来……”她已经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能够听到她牙缝间的“咯咯”声,我哆嗦着拿出腰间的打魂鞭,颤颤悠悠地将打魂鞭护在胸口,“你再过来,我就将你打入地府的十八层……”我说话的声音太过惊颤,根本唬不住她。 “桑姐,还记得当年吗?你还记得……”女鬼的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似乎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却在我迷茫之时,她的指尖猛然戳入我的胸口,她的声音加高了好几倍,冲着我咆哮道:“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灵儿吗?”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灵儿吗? 她的声音一直响彻在我的耳边,胸口的疼痛得我喘不上气,我忍着剧痛拼命将她一推,却脚一滑,跌落在了海水里。一大口一大口冰凉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从我的口灌入胸腔,我努力想抓住身旁的船沿,可胡乱摸去,什么也抓不到,渐渐地失去了力气,意识也渐渐模糊…… “白桑,快醒醒!快醒醒……” 耳边是谁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中带着急切,还有莫名的一股暖意。 “噗——咳咳……”久违的空气灌入口中,我的眼前终于一片清明。我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苏承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轻声道:“慢些,慢些。”他的声音如春日的细雨,清润微凉,渐渐抚平了我内心的恐惧。 身边,是除了他之外依旧一眼望不到边的尽头。我们仍然被困在移魂阵中,也不知被困了几日,我已经不清楚。望着苏承景苍白的面容,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纠起来。我不食不喝没事,可苏承景的脸上已经少了好些血色,眼神空洞暗淡,嘴唇也泛着白皮,皱皱巴巴的,身体更是虚弱得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承景,你是不是很渴?”声音发出,才发觉沙哑得厉害。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舔了下干燥的唇:“没事,我还熬得住。” 我想说些什么,可心里酸楚得更厉害,我艰难地站起身,拖着笨重的身子,大声喊道:“你出来!你想困住我们是吗?你以为你能得逞吗?有本事你出来啊,你出来!”可除了如死水般的寂静外,什么都没有。 “白桑,别喊了,保持体力。”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我有些不安地问道:“我们这是被困了几日了?” 他虚弱的伸出五个指头,我猛地望着他,竟有五天了,他连续五天没有吸收任何营养,他怎会吃得消? “承景……”我嘶哑着开口,尽力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你快躺下,你已经太虚弱了,若是再不喝点水,你就……” 他握住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话,笑道:“没事的……咳咳……这点小事怎会难得住我……倒是你……你……”他的声音突然止住,干涸的喉咙里不再发出声音,只有嘴一张一合,欲要与我说着什么。 我焦急得不知所措,一下子慌了起来,泪水也肆意泛滥着:“承景,承景,你千万别有事,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可是他的神志逐渐迷糊,偶有一阵似是清醒了过来,可下一瞬又晕厥了去。如此反反复复,他的身体已实在吃不消,又想到这五日是他一直在照顾昏睡的我,而他现在却随时面临失去生命的危险,思及此处,我的哀伤和恐惧已无法再用语言形容。 我已经无法想象,这五****究竟是如何坚持过来的。每日只有漫无目的的白色,只有万籁俱静的空荡,还有失去知觉的我。每天喝不到一滴水,吃不到一口饭,根本没有任何的体力能够让他支撑到现在。但他终是挺到我醒来了,可自己却倒了下去。 听着他愈渐低下去的呼吸声,我咬紧唇瓣,下了一个决定。我从他腰间拔出短匕首,将衣袖捞起,用匕首在左手脉搏处割了一条口子,一阵疼痛迅速从手臂间传来,黑色的血也随即流了出来。 将伤口放在他的嘴唇边,像是在沙漠中迷路的人那般,他的口中流进了液体,尝到了一点就渴望更多,他用牙齿紧紧咬着我的伤口,一点一点吸食着我身体里的血。失去过多血液的我头脑一阵晕眩,我踉跄着差一点摔倒,就在我痛得神志都迷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目光牢牢凝视着我,抓紧我的手,呢喃着:“瞳黎,瞳黎……”他连续呢喃着好几遍后,再次昏睡了去。 而我的心却又一次莫名的灼痛,只是这一次,却是在心上,那是无法言喻的痛。 第四十五章 绝望之处 直到过了大约十二个时辰,他才醒了过来。 只是,他似乎还不是很清醒,手摸着头部,无力地躺在地上,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良久,他才嘶哑着声音说道:“白桑,我昏睡了多久?” 我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只是一眼,我却身心俱颤,眼泪又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承……景……”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傻姑娘,”他伸出手揩去我脸颊上的泪水,笑着说:“我可是东华帝君的大弟子,地府怎么会收我呢?再说了,你可是地府的引魂人,若是真死了还得过你这一关,不是?” 我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轻轻将他的头托起,将他的外衫脱下垫在他的头下,又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摸了摸,见温度降了才松了口气:“昏睡了一日。承景,你可感觉好些?” 他点了点头,“好些了,很奇怪我竟一点也不觉得渴了。”说到这里,他唇角微勾,想要予我一个笑容,却突然见他紧紧地盯着我左手上绑着的布条,我连忙将手放在身后,想转移他的视线,因此说道:“已经六日了,再不出去,恐怕我们真的得葬身在此!” 可他却似没听见一般,眼神突然闪了一道精光,狠狠拽过我的左手,一把扯掉手上的布条,愤怒的眼神如同要吃了我似的,他怒吼道,“这是什么?这便是你用来救我的么?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我苏承景的命用不着你管!” 伤口被他磨茧的手磕的生疼,我疼得眼睛都眯起来,他似乎发现了握力过重,松开了抓我的手,只是剑眉依旧紧紧蹙着,我知道他还在生气。望着他此刻的模样,我的心却在某一处柔软起来,连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良久,他才闷闷开口:“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出去。” “承景,别这样,现在不是我们自责的时候,而是应该尽快找到破阵的方法。” 他诧异地抬起头看我,却见他眼中有太多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在波动,却只是一瞬,然后点点头道:“这五****找遍了整个空间,却找不到丝毫缺口。如果假设当真有缝隙在,那定是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话不禁引起我的思考。凡人通常用眼睛去判断事物的真假,却从不在乎眼睛是否会欺骗自己,因此最好的避免犯如此错误的方法便是闭起眼睛,用心去看,用心去触。 想到这里,我闭起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四周仍旧静得出奇,唯有我们两个轻轻的呼吸声,我静静地站在原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嘲笑声,我猛地睁开眼睛,却依旧除了我们外没有其他人。 “怎么了?”苏承景愣愣地望着我,“你发现了什么异样?” 我有些不敢确信,摇摇头,再次将眼睛闭上,却再次听到了方才的声音,只是这次的声音明显清晰了许多。 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再过一日,只要明日你们便会死在这阵中,而我的法力又将提升好几倍,哈哈哈……” 我顺着声音一点一点靠过去,却发觉声音竟来自我的脚下,我睁开眼睛,脚下空无一物。苏承景又是惊讶地望着我,方要询问,我伸出食指轻轻地说了个“嘘”,再一次将眼睛闭上。手也开始在地上摸索着,摸着摸着,一双手如同软鞭似的缠绕在我的掌间,同一刹那我将打魂鞭朝那双手抽去,只听“呲啦”一声,仿佛是生肉被烤熟一般,那双手顿时烧焦了耷拉在地上。 那女子已然不是我们当初见到的上官瑶的模样,而是一坨坨血红的肉堆积而成,大大小小的肉球上长满了恶心的蛆虫,着实很难让人分辨出她的手和脚。 “原来你在这里!”苏承景看见女子现身,随即拿起身旁的龙渊剑点足而起,可就在剑尖欲要刺向她那堆肉的时候,她却再一次隐匿在了空白中。 “承景,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还未来得及听苏承景回答,一条黏糊糊的触角突然一下子勾住我的脖子,我本能地想要甩动手中的打魂鞭,可另外四条触角将我的手脚死死地缠住,动弹不得。 苏承景一下子冲了上来,手中的龙渊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那女子身上的一坨肉被砍掉在地,龙渊剑带着璀璨的金光再次朝女子身上的肉飞去,她一声惊呼,缠住我脖子的触角用尽了八成力,我被勒得喘不过气,脸颊顿时憋得通红。 “你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苏承景被她的话喝住,不再往前走,只是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条缠在我脖子上的触角。他大声吼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既然让我们看了皇后的记忆就该明白早点唤醒她才是,你这样将我们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图?” “意图?”肉球发出无比难听的声音,仿佛细长的指甲沿着铜镜划过一般刺耳。她又伸出另一条触角,黏黏的液体在我的脸颊上到处游走,“果真是娇嫩的肌肤,若是被我剥下,你说会怎么样呢?哈哈哈……”她的笑声更加刺耳,惊得我动也不敢动。 突然,她止住了笑声,触角也松开了我的脖子,而是将我的下颚抬起,将我的脸掰到左边,直逼着我的眼睛与她对视。她的头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球,眼睛鼻子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蛆虫密密麻麻地在爬着,我实在忍不住感觉恶心的欲望,欲要挣脱出触角的控制,可触角却牢牢抵住我的下颚,我终是大叫出来:“你这个怪物,快放开我!” “怪物?”她再次大笑了起来,肉球上的粘液随着笑容一大把一大把的流着脓水,她忽然加大了缠住我四肢的力度,触角一圈一圈将我的身体缠紧,就在我快要被触角缠到窒息时,一张流着血泪的脸近在我的眼前,如妖冶的牡丹那般在黑夜中绽放着诡异的红,那般可怖,那般触目惊心。“桑姐,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我是灵儿啊,你最恨的灵儿啊——” “你,你——啊——” 我再也受不住,在尖叫声中回忆起了当年…… 第四十六章 深层记忆 一切都始于及笄那年—— 残月将落未落,寒星点点隐于天际。望着天色如墨,我的心倏然沉入海底,手掌心的汗渍早就浸湿袖口,而我却只能紧紧篡着嫁衣的衣角,在花轿中瑟瑟发抖。 一切只如过尽千帆,美梦过去,皆是层层灰暗。而这灰暗的根由,究竟是难逃的宿命还是一场残缺的梦魇?我自是不知。 几个月前,因我的痨病越发严重,二娘便在父亲那处说了一些枕边话,什么不能再让我待在府中,什么痨病会传染云云之类,于是父亲就依着她的意思将我送去了父亲和母亲的故乡,只让府中的一个丫鬟陪同我去。 母亲的故乡是于云国与陈国交界处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子。这是一个芳菲为幕,山水做城的桃花源,就连吹来的暖意盎然的风中,都弥散着淡淡的花香。 我本是很庆幸自己能来到此处,只是当我生活了三个月后才发觉这座镇子就是一个人间地狱,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源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镇子里的所有人都未曾想过如此一个依靠水的地方竟然连续三月不下雨,这让我们完全不明所以。 一次,镇长应了全镇人的意愿,他请来一个道长作法求雨。法事整整做了三天,我们全部跪在镇子中心的场地上,满怀虔诚地希望上天能够可怜我们,可是天公不作美,终究还是滴雨未落。最后道长长叹一口,摇头道:“世间一切围绕因果循环,你们镇久不下雨,那是惹怒了江中的龙王,若是长此下去,你们镇将会寸草不生啊。” 道长的话云淡风轻,可是落在我们心中却是字字千钧。 大家惊恐相问,该如何才能解救。 道长慢慢地扫过我们,轻声吐出几字:“与龙王成亲。” 大家听闻,哄堂大笑,俱是以为道长在开玩笑,可是道长神色颇为严肃,一字一句:“每年四月十三是水节,你们选上一个生辰同样为四月十三并且刚及笄的女子进行祭河,然后将她奉献给龙王。”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虽然道长德高望重,可是如此荒诞之事大家还是将信将疑。或许还是那一丝希冀点燃了众人内心仅有的渴望,最后众人还是点点头,即便这种做法有些惨无人道。 而我万万未曾料到,如此灾难竟会发生在我的头上。 今年的河娘一直未有合适人选,镇上的姑娘们不是生辰不应,便是没有及笄,镇长翻遍全镇人的生辰卷宗也没有找到能成为河娘的女子,除了我这个外乡人。 丫鬟莲儿誓死都想将我送走,可是众人怎能放过?他们每日都安排人围在我家的院子门外,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我修书了好几封想要父亲派人来救我,可信送出去好几日也不见任何消息传来,我明白是二娘希望我消失。 于是,当四月十三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只得被他们送上了花轿,毕竟在天灾面前,我一个弱女子算不了什么。 作为将要祭河的河娘,我被众人用花轿抬到河边。寒冷的夜风吹进花轿,帘子被风掀起,我的心跳得更加厉害。 只是突然间,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我正在疑惑间,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拉住,低声急唤:“趁他们还未发现,快走!” 我抬眼,竟是他,藏在我心尖上的那个人,萧然。 认识萧然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初识他的那日,是小镇的集市灯会。那****想顺应乡土人情,便绕着放莲花灯的河边踱步,却忽闻一阵笛音,婉转悠扬,清澈涤心。我循声望去,便望见了一身月袍的他。月华坠地,他手握长笛,长发飘舞,煞是好看,我不禁忘得出神。 “在下萧然,姑娘好兴致。”声清如水,落在耳畔。我转过身,面颊微红。在京城时因我有痨病,父亲从不让我出门,即便出去也是跟随家门。我与陌生男子的见面若是没记错,也是少年的时候了。只见他一脸温和,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刚想答话,一朵桃花便落在了我的发上,却已然不见他踪影。 日后,每至傍晚,我的窗边便会出现一朵桃花。日日如此,从未间断。我后来才得知他是济医堂的大夫,随后我便常常称病为去看他,这一看便是三个月。外人都说我们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谁人想到我会成为河娘,也就有了后来之事。 见到他来此,我惊讶着便要开口,他却用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手势:“嘘,别出声!” 我点点头,任他牵着我的手走出了花轿。我本以为会害怕,却发现原来有他在,心头无端倪地便会温暖起来。 河岸边插满了吐着信子的火把,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红。原本守在花轿外的一群人现在却不知所踪,我刚想开口问他,却听到穿过林子那边有很多人声。我望过去,只见那边火光冲天,滚滚浓烟。萧然神秘一笑:“我放的!”说完,便继续拉着我逃出了河边。 河岸外边是一片密林,晚风吹紧,最是寒冷。我看着漆黑的树林,只觉得耳边吹来阴阴的冷风,身体不禁哆嗦了几下。我与他藏在几棵松柏间的一块大石后面,通过稀疏的叶缝能够看到河岸的情况。他本打算赶紧将我带走,可我的内心总感不安,执意要留下来看一会。他拗不过我,只得与我一道躲起来。 看着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心里又是淌过一阵暖流。这世间,幸福何止千万。可什么,也比不过心尖上的人这样一个温暖罢。我正想着,思绪却被吵闹声惊扰。待我回神,才发现河岸上已经聚集了众人。他们的口中全都大声嚷嚷,从他们焦急愤怒的模样不难看出,他们知道了我不见的事实。 顿时,我的心不由来地再次狂跳不止,身体也随之惊颤。许是他感受到了我的害怕,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我抬眼,望着他温色如玉的眼眸,我的心在刹那间倍感安稳。四目不经意交汇,电光火石的瞬间,春光暗淡了,万籁俱静了。此时万物,不过是尘埃罢了。 第四十七章 水深火热 岸上的人似乎还在争吵不休,只是声音却渐渐消弱,人群也慢慢散去。看来他们已然接受了事实,我与萧然对视了一眼,便欲要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了女子凄厉的叫声。我猛然一愣,刚刚离去的人们此刻正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女子绝望地想要挣脱绳子,奈何力气太弱,双手终是放弃了挣扎。 女子我认识,是住在隔壁的姑娘,叫做陈灵。平时她总爱与我一起玩耍,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缠着我念诗给她听。她的父亲是樵夫,从小也没读过书,因此并不认识几个字。我见她比我小一岁,而且性子活泼,便与她做了朋友。 此时的她口中一直大嚷着:“我不知道桑姐在哪,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透露给你们!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看不清陈灵脸上的表情,只是那为我考虑的心和悲怆的喊声却让我不得不感动和内疚,任由纤长的指甲戳进手掌心的肉里,提醒着我的软弱。 “好,你嘴硬是吗?既然你不说她的行踪,那你就代替她吧!”一个妇人随手给了她一掌耳光,然后身后几个妇人将她按进轿子,不一会儿,她便被再次拽出来,只是原本破旧的衣裳换成了鲜红的嫁衣,发间仅别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在火把的映衬下她的脸庞越加苍白,妖异而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绯薄勾着一层悲色,即便隔着那么远,我依旧不敢直视。 “不行,我不能让她替我去死。”我挣脱出萧然的手,欲要朝河边跑去。 萧然及时的抱住我,柔声道:“桑儿,我定不会不管小灵的,你先在这边呆着,我来想办法。”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火光亮着的方向,众人已经将陈灵身上的绳子松开,然后齐力把陈灵抬入河边的船上,他们把船划到河中央,最后直接将她扔进水中。 我的手不由得微颤,揪着萧然的衣襟一遍遍念着:“萧然,赶紧……赶紧去……救灵儿!” 萧然点点头,迈开步子就往河边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我看着陈灵在水中费力地划着,只是水流太过湍急,她的手臂越来越往下垂,最后渐渐全部淹没在了水中,只是在她沉入水中的同时,她的目光似乎穿过匆匆密林向我瞥来,那眼中的嫣红,似鬼魅的笑魇,那般触目惊心,让我不由来的心寒,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当那抹倩影最后消失在我的眼底时,我终是撑不住,双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是不是,回忆起来了?我的桑姐!”当那句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响在我的耳边时,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并非之前的空间,而是多年前小镇的那条河。 依旧是半夜。 漆黑的夜色映着幽暗的河水,只一片寂静阴森。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我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 正当我停住脚,才感觉到脚上的鞋湿透了,低头一看,我正站在河中央,我“啊”一声大叫跌落在了河水中,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我本能地挣扎,可呛得难受,“救命!救命!” 却无人回答,唯有寒风轻抚过河面,四周里静的只剩下苟延残喘,如鬼魅那般,无声无息。就在我绝望万分的时候,陈灵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顾我如何在水中扑腾,她却在放肆的大笑。 她的身上依旧穿的是那件红色嫁衣,飘扬着的水袖如血一样灼目垂落,嫁衣上的细褶在风中摇曳出瑟瑟的纹路。只是,身上却不停地向下低着水珠,“滴答”,“滴答”。她的眼睛流出鲜红的血,如妖冶的牡丹那般在黑夜中绽放着诡异的红,那般可怖,那般触目惊心。 “桑姐,窒息的感觉你能体会吗?是不是你每次见到河水,都会想起当年我死的模样?”突然她没了踪影,唯有声音在空荡荡的夜里诡异的缭绕。可下一瞬,她的利爪便攀附在我的脖颈,映着河水我看见她鲜红的指甲深深插进我的肉里,在死亡关口我不知如何来了一股气力,借着她手掌的力量,我点足飞起,拿出手中的打魂鞭便往她的头部打去,可她的身体却瞬间融化,柔成了一堆水,与河中的流水融在一起。 这是?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难以置信地四处寻找着她的身影。就在我疑惑的刹那,河中的水汇聚成一根水柱朝我围过来,我来不及反应,那丝丝沁凉便顺着我的身体浸入到的每一条血脉之中。 我盯着自己的手臂,一条一条可怖的墨线在我的手臂间长开,如同是一根一根细线将我的身体绑住,我莫名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想要破体而出,甚至能闻到自己血液 的味道。心也如被刀狠狠割了一般,似乎断裂开来。 这样的恐惧让我变得异常清醒,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发疯般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幻化出身形,笑得很是讽刺:“白桑,你现在感觉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吗?当初你将我害死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望着她,泛出内疚:“当初是我害了你,可我也不比你活得久。” “活得久?”她猛地用尖锐的声音大吼:“白桑,我从没想过你是如此恶毒的女人!你所做的,你想要的,都是为了然哥哥,不是吗?你贵为小姐,却生了恶疾,所以你不甘!你不甘心然哥哥娶我为妻,所以你才想到让我死。明明我那么相信你,明明我以为你是我的桑姐,可你却为了自己,就夺走了我的一切。就连我死,都不得安身。所以,我恨你!你叫我怎能放得下恨?” “哈哈哈……”她再次朝我飞来,眼睛里流出的血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淌,格外狰狞。她的眼血红中带着恨,仿佛一瞬间便被怨怒焚烧掉整个天地,彻底忘了所有,只想宣泄着对我的不满和不甘:“所以当看见你被困在移魂阵中的时候,我便觉着报仇的机会来了。” 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表情说不出的诡异:“你知道,然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抛下你吗?那是因为,我进入到了他的梦中,给他布了一个梦境。梦境里你如何将我害死,我都一步一步展现给他看了。当他那么恨你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 “所以白桑,这辈子你都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幸福。因为,我会亲自将它摧毁。” 第四十八章 魔性出现 萧然那里,其实我知道会有离开我的那天,但总没想过会那么快。灵儿那里,我每日梦中都会浮现出她临死前的模样,对她的死我很是内疚,却从未想过她是如此恨我的。 那段在小镇的日子里,与她每日一起度过的时光,都让我此生难忘。她与萧然的婚事,我也是早就知晓的,每次她看他的眼神,那里面的温柔仿佛要融化,只是我从未明说,她也只是默默放在心里。 莫名地,我的脑海中又出现当年喜欢缠着我的姑娘,明明是那么灵动,明明是那么天真。于是,心底深处最可怕的恐惧在慢慢崩塌,内疚和感动在慢慢滋长。 “灵儿……”我低低地叫她。“灵儿,当年的事情我一直很感激,也很内疚。如果……能回到当年,我定不会让你替我。” 可她仍旧盯着我,冷笑,“不会让我替你?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当年你逃跑与然哥哥在一起,而我却还傻傻地为你牺牲,你现在却说不会让我替你?” “不是的,当年……”我想跑上前抓住她的手,“当年我是不想那么早死,我不想还未与阿然告别便……” 看到我跑向她,她有些微愣,可随即又幻作泡影,绕到我的身后,大吼道:“所以,你便要我去死吗?就因为我阻碍了你和然哥哥,是吗?” 她长发缠住我的脖颈,冰凉而狠狠地说:“是我太让你讨厌了?还是一开始你便瞧不起我?也是,我就一个乡下丫头,你可是大官的千金,我做什么都只是衬托你高贵而已。” “我没有!”我尖声大吼,拼命摇头,泪水再也止不住,一滴滴甩下来,“难道我在灵儿你心中便是如此的吗?当年我们一起去山上采茶,一起去偷葛爷爷家的南瓜,一起在月老庙许下心愿?难道你都忘了吗?灵儿,我是真的当你是我的朋友。” 我已经有些虚弱,可声音却撕心裂肺,带着哭腔:“你知道的,我虽在京城,可带着一身病,根本无人理会我,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是在认识你之后,我才知晓什么是患难与共,什么是风雨同舟。我是喜欢阿然,我也舍不得他,可我终究会因病而死。我有两件事一直未曾有机会与你说,我原想着在河娘那日与阿然告别后便永远离开,我知晓你喜欢他,你才是应该与他白头偕老的人。” “阿然的药囊里早已被我放了忘情草,第二****就会忘记我。可我怎么也未曾料到,那****会因我而死。我不承认再见到你时,我很害怕,你的死让我觉得自己死无数次也偿还不了,所以我内疚得害怕。可是灵儿,你真的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有些发抖,将缠在我脖子上的头发收回,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你骗人!我不想听!你一定是在骗我……” “白桑……”她不停的在念着我的名字,声音怨恨又懊恼,纤长的指甲在空中胡乱地划着,“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离开然哥哥……” 我虚弱地想继续解释,低喃道:“灵儿,我可以带你去投胎。灵儿,我可以帮你的……” “桑姐,你受伤了吗?赶紧跑,移魂阵的破解方法就是面对恐惧,赶紧跳入……”突然,眼前的女鬼恢复成灵儿的模样,连声音都是往日般的清越,可只是说了一半却再次变成恐怖的血脸,浓密的头发再次朝我身体缠来,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大肆吼着:“一个都别想跑出去!你们都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 我抬头,猛地一惊,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灵儿,你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女鬼反手从身体里拉出来一个幻影,尖锐地笑起来:“你想要救她是吗?她可真不会感恩?是我将你困在这阵中,更是我让她有机会报仇!啧啧啧……看来,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既然她这样对我,那也就别怪我了!” 我恍恍惚惚地看见她的手中抓着一个纤弱的影子,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可当那影子愈发幻城灵儿的模样我才惊醒,我下意识大叫:“灵儿——”我忍住全身的疼痛,冲上前抱住女鬼,一口便深深咬了下去,可于她不痛不痒,下一瞬她的另一只手扼住我的喉咙将我高高挂起,在我耳边冷笑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你知道吗?作为梦魇魔,最好的食物便是人的怨恨和恐惧,而你的,我两样都要!” “你放开灵儿!你要什么冲我来,放开她!”我死命地挣扎、乱踢甚至撕咬她,可口中只有腐烂的尸臭味。她奸笑了一声,咬着灵儿的魂体将她一撕两半,我只觉胸口一阵阵的痛,灵儿的魂魄如泡沫一样,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直至看不见。 “不——” 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在我的胸口堆积,我只觉火辣辣的疼,我一下挣脱出她的手掌,飞落在河岸边。“你杀了灵儿,”我哭喊,“你杀了灵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你的——”我凄厉地大叫着,来自体内的那股热量突然涌至我的头顶,“哗啦啦,”后面的河水突然以滔天大浪一般冲上夜空,来自脑海中的恶魔在我的耳边大吼,“杀了她!杀了她!为灵儿报仇!报仇——” 在那充满痛苦和愤恨的喊声中,我似乎看到了灵儿天真烂漫的笑脸,眉目灵秀,唇若薄樱,笑起来像水波荡漾时一圈圈涟漪徐徐散开,直暖到人心底。我看到天上的繁星如尘,随着微风轻荡,仿佛连绵的水浪,却又怎及得上那个我与她一起躺着数星星的夜晚,那般美丽。我看到,一颗吊在尸臭上的心,腐烂了所有的肉,流尽了泪水,放干了鲜血,随着寂静的黑夜一直垂直降落,然后沉寂。 我的眼前一片昏黑,随着天崩地裂般的摇晃和河水的巨大冲击力,再看不见什么。我勾起唇角,轻轻地笑,我终于为灵儿报了仇,我终于冲破了所有。于是闭上眼,将原本就埋藏在黑暗中的自己彻底掩于黑暗中,等待下一次……唤醒。 第四十九章 奇妙感觉 我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大好天气。 身体莫名的有些酸痛,脑子里也是一团凌乱。努力想回忆起之前的事,可无论怎么想,却依稀只有仅存的片段。我只记得刺眼的红光中,有苏承景,有那个女鬼,还有……消失的灵儿…… 扫眼看了一下四周,此时在一间极其雅致的房间里,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定是十分讲究。西墙上的中央挂着一幅不小的王冕《墨梅图》,左右两边各挂着一张字联,均是出自陆放翁笔迹,题诗云,“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屋子中央的案几上摆放着三两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淡淡的檀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镂空的雕花木窗里射入几束柔和的阳光。 我穿上床旁备好的衣裳,便走出门去。远远的还没走出多远,便闻着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清香,以及女子柔柔凉凉的说话声。 “你们听说了吗?少爷带回来的姑娘可是个不祥人!” “对!我也听说了!” “你们没看见,我可是两只眼睛都望见了,那姑娘的眼睛发着红光,昨晚上把我吓得半死!” “嘘,少爷来了!” 随后只听见女子们稀稀落落的离开声,然后一片安静。我已无心观赏这一碧如洗的天空和那满园的绮丽风景,她们方才的话映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承景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后,我看了看那在风中迎风自舞的栀子花,那时灵儿便站在这花中,绯衣乌发,暗香盈袖。我喃喃开口:“如果时光能倒流,多好?”停了下又说道:“我亲自看着她死去,两次。” “白桑,那只是幻境,梦魇魔就是想要这样致人死地。你如此悲伤,正是中了她的奸计。”他的声音轻轻淡淡,语罢叹了口气。 “可我,还是没能救得了她……”眼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苏承景将我的身躯扳过来,轻轻地让我的头埋在他的怀中,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安慰着:“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想哭便哭吧,别藏在心里。” 风很柔和地吹着,我们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有些缓过来。看到如此暧昧的样子,我心一下子乱跳起来。但很快便被脑海中的思绪掩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承景,昨晚上我们究竟是如何冲破移魂阵的呢?为何我一直记不起?” 承景清澈的瞳仁中复杂的异样一闪而过,忽地猛然望向远处,那一瞬间,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有事瞒着我,然而只是片刻,他便回转过头,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傻丫头,”他抚了抚我被轻风吹乱的青丝,温笑着说:“昨晚上你一直困在梦魇魔为你编织的梦里,我怎么叫你都不醒,好在我终于找到了结界口,我们才逃了出来。可是你仍旧处于昏迷,我便将你带回了苏府,我想你的失忆只是暂时性的,过几日便好。”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皇后醒了吗?” 苏承景摇摇头,看到他忽而凝重深沉的样子,猛地一怔。“梦魇魔不是消失了吗?皇后怎么还不醒呢?承景,我不明白。” 他的眼中再次露出复杂之色,淡淡道:“我猜测,皇后昏迷的原因不在于梦魇魔。” “你这是何意?不是她还会有谁?皇后那么恨皇上,正是这股怨恨才让梦魇魔将她控制在了梦境里,一点一点吸食她的元气。灵儿,亦是如此。”提起灵儿,我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话是没错,可为何皇后还不醒呢?除非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另有他人。我仔细看了下皇后的脉息,她的体内似乎还有一道真气,这股真气抑制着她回到现实,换句话说,是有人不想她醒来。而这世上只可能一个人,那就是——” “皇上!”不等他说完,我便愕然脱口,脑海中迸出宋衍的模样。的确,唯有他才想要上官瑶一直睡下去,也只有这样,她才会伴他一生一世。 见他依旧皱着眉头,我有些担忧地开口:“若是唤不醒她,她便不能安然死去。我这丑魂的任务也就完成不了,这该怎么办呀?要是实在不行——”我仔细打量了下周围,才偷偷说出口:“实在不行,我便——”却又想到了引魂的规矩,不耐烦道:“哎呀,这也不行,必须是她本人愿意才行。” 本是微微低头想事的苏承景抬起头来,淡淡的笑容扬起:“只能去亲自问他了。” “什么?”我愣得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他可是一国之君,更何况他……”我的声音不由得低下来:“何况他那么恐怖,我们若是这样直接问他,我怕他把我们给……”说及此处,我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他的笑容更深了,“怎么?你害怕了?你可是地府的引魂人,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怕?” “我……我当然不怕了,我只是为你担心而已。”我直起腰,信誓旦旦地望着他,想宣告着自己的无畏和勇敢。可还未过刹那,我的眼便瞟见身旁的凤仙花枝上一只毛毛虫正在一屈一躬蠕动着,我尖叫着一下就跳到了苏承景的身上。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一把托住我,可不知为何脚下一滑,我与他同时倒在了地上,而我的脸正无耻地贴在他的胸膛,在那暧昧与否的边缘,我想此刻的脸早已红得如同苹果,于是再不敢乱动。 “少爷,夫人与老爷正在前厅——啊——”一个丫鬟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我即刻反应过来,赶紧就要从他身上爬起,刚半撑起的双手突然一软,眼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想要托住我,可因为巨大的冲力,我的身体再次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而我的唇不偏不倚,贴上另一片温润。丝丝凉凉,如明澈静水的日光细软绵绵,更如熟睡人潮汐般的呼吸荡漾着循环不止的酥麻涟漪。 “唔,”我猛地直起身来,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可以起来了吗?”他有些无奈地开口,我终于惊醒过来,对上他那双黝黑的眼眸,惊诧、惊慌失措以及我看不懂的情绪在我眼前一一闪过。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站起身,却恨不得钻进地洞。 他却一下子像是遗忘了似的,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一脸云淡风轻:“去换身衣服吧,晚上我带你去皇宫。”说完,根本不等我明白过来,便潇洒着转身离去。 “你这是何意?承景?喂——” 第五十章 二次进宫 这是我除去那晚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皇宫,绕过层层宫门,终于来到了承乾殿。 殿内一片灯火通明,两旁各摆设了案几,上面俱是酒盏和水果。殿四周摆满了樱花,花朵开得极盛,透过樱花可见盛意盎然,一片片绿叶簇拥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带来画龙点睛般的美感。阁台上还搭了个极大的戏台,由此可见,好不热闹。天空,蓦地下起丝丝细雨来,映着满城红光,别有一番景色。 因要来皇宫,苏承景特意命人为我选了一件衣裳,那是一件用软烟纱织就的广寒留仙裙,束腰处特意用金线绣上了大朵牡丹花,莲形领口微敞,配上朦胧的暗红色,显得妖而不媚,艳而不俗。头发右侧亦是编了一朵牡丹,仅用一根红色丝带系住。 望见我时,苏承景的脸红得透彻,良久才笑着说:“第一次见你穿如此明艳的衣裳,很好看!”我绷着神情勉强让自己不喜形于色,跟随他在右边的第四个案几旁坐下。 他似是发现我很是紧张,有些调侃的语气道:“今日是柳妃娘娘的生辰宴会,别太过拘谨,轻松点就好。难不成你还想着今日白天里发生的事?” 他的话中暗有所指,我的脸霎时间就熟了,吞吐道:“怎么……怎么可能……我只是没见过这种场合,怕做错了而已。” 苏承景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就好。”因我此时正背对着殿门,所以我没有看到,一道目光径直地穿过我的身体,专注地盯着承景的脸,好久好久。 直到有一句极其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才转过头,那是一张娇美的脸庞,女子一身淡雅长裙,香肩微露,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此刻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承景,那双明眸似有水光溢出,目光温柔而深情。恰有一阵夜风从殿外吹来,有雨丝飘洒在她身上,女子的身影似与这漫天细雨融为一副绝妙的画卷…… “景哥哥,涵儿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怎么你回来都不与我说一声呢?”声音轻柔如莺,隐隐间透着娇嗔。 我凑到苏承景耳边,轻声问:“她是何人?” “沈涵。”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从小便与我订了娃娃亲。” “娃娃亲?”我惊讶地说道,因为承景心中早已有了那个名叫瞳黎的女子,但眼下又多了未婚妻,愣是我未想到的。 他远远看了她一眼,朝我点点头:“父亲于我小时候便与沈叔叔结了亲家,我几次三番想让父亲退了这门亲事,可终究无济于事。” 沈涵已经慢步来至我们的身前,苏承景回她温良一笑:“上个月便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沈府看望沈叔叔和你,是我做事不周,还望涵儿你别生气。” “当然不会怪景哥哥你了,只是这位是……”她的眼神在扫到我的身上时微微一敏,有些警惕似地开口,声音也较之前有些生硬。 苏承景欣然一笑,道:“这位是我的朋友,白桑。” 我于她微微一拂,简单行礼后,便没说话,倒是她也而懒得看我,拉着苏承景的手便坐下。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郁闷,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雨不知何时已经下的很大,承乾殿内的贵宾们也依稀坐满,却迟迟不见主座上的人。直到雨渐渐停了,才缓缓飘进几抹倩影。估计那几位便是宋衍的嫔妃们,只是再怎么看,却都及不上上官瑶的一分。 待她们全都入了座,我才惊讶地发现,虽然这些女子全是端着花容月貌之姿,但她们的眉眼,额头,甚至嘴唇都与上官瑶有着相似之处。原来,上官瑶于宋衍,用情已到疯狂的地步。我想,他原以为用尽一切便能得她一顾,原以为斩断所有便能换她陪伴一生。却原来,江山换,红颜已不再,独独只有他一人于这冰冷皇宫,在这苍凉江山,享尽孤独,断送天涯路。 “白桑,你是不是不舒服?”苏承景不知什么时候见我面色不善,有些讶异地问我。 我摇摇头,冲他微微一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也不知这宴席什么时候开始。”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只觉得周遭的怨气有些积深,沈涵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白姐姐没参加过宴会吗?也是,看白姐姐这般模样是从未来过皇宫的。” “涵儿,不可无礼!” “景哥哥……”她愣愣地看着苏承景冲她生气的神情,一双眉目中轻含着泪,“你从未对我如此凶过,今天你却帮着外人!”边说着,眼泪欲要夺眶而出,凄苦委屈的模样着实楚楚可怜。 苏承景皱了皱眉,终究轻轻叹了口气,道:“涵儿,白桑总归是我的朋友,我带她来此是有原因的,你这样子对我的朋友,未免太骄纵了些。” 沈涵点点头,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捏着衣角说道:“对不起,白姐姐,其实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她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泪珠滴落在凝脂如玉的手腕上,一滴接着一滴。 对她的反应有些手足无措,但又明白她的话中意思,温和地笑道:“沈小姐,其实我并不生气,看着你的样子,倒让我想起我的妹妹,她有时候也像一只小野猫。” “小野猫?”她不解地抬起头,却见我口中含着笑意,顿时明白了过来,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白姐姐若是饿了,我可以让丫鬟偷偷拿些糕点,先让你垫垫肚子。”气氛已经不再那么尴尬凝重,沈涵也放开来,笑着轻声道,“其实,我也是经常会等得饿肚子!” “原来你们两个都是小馋猫!”一旁的苏承景禁不住笑出声。 我刚想要接话,却在这时听见了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柳妃娘娘驾到!” 殿门外即刻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声音逐渐靠近,承乾殿内的所有人均跪在地上,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赶紧跪着,与他们一道行着宫礼,待所有礼仪完成后才站起身来,重新座回案几旁。 第五十三章 直面君王 宋衍的脸色微微一变,敛起了唇边的冷笑,沉沉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危险:“朕凭什么要听你说话呢?”忽地他一挥手,身旁的一个侍卫狠狠地拽过我的领口,宋衍狠狠地嘶吼:“还轮不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来告诉朕!” 我心中再次一惊,哑着声说道:“民女知罪,但是希望皇上能——”我话音未完,便被侍卫摁倒在地上,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却被苏承景一句话喝住,松开了我。 “皇上!”苏承景直起身脱口喊道,声音嘶哑,神色俱变。随即恭敬地低头,轻声道:“此事全是罪臣一人做的,请皇上责罚臣一人便是,她是无辜的。”他说完,侧过脸看着我,眼神中全是歉疚。 宋衍没有说话,从主座上起身,拢了拢龙袍的衣袖,良久踱步至我的身前,“你说,你能说出当年瑶儿离开朕的原因,那好,朕就听你说说!但……若是有一句是假话,朕便杀了你!” 我愕然地看着突然变脸的宋衍,回过神来,面容即刻端肃起来,沉声道:“谢皇上。只是,民女想问皇上一个问题,皇上为何要将皇后陷入昏睡中?” 宋衍听到这话时明显身子一僵,眼中各种复杂的神色一一闪过,扬唇道:“不错,连这点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我微微一愣,轻声说道:“该知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晓的也都……” “放肆!”宋衍怒吼着打断了我的话,透光宫殿内燃得耀眼的烛火隐隐能看到他脸上突起的青筋,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已经犯了好几条死罪!” 我瞟头看了他一眼,垂首道:“民女知罪。”复又抬起头,说道:“我们的命在皇上眼里算不得什么,但是皇后的呢?皇后在皇上心里胜过了一切,你们明明是相互喜欢对方,可为何不将误会解除,反而是将距离越拉越远呢?” “皇后?”宋衍的怒意再次升腾起来:“你竟敢用皇后来要挟朕?你这是不想要你的命了吗?朕只要一句话……” “皇上不妨听民女说完再决意是否要杀我。”我已经做好必死的信心,继续说道:“皇上难道一直不好奇当年你们分开的那天吗?那天明明起了大火,皇上被梁上的柱子打中,可为何醒来却是一处伤都没有?皇上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续命术。”我沉吟片刻,说道:“皇上既是知道皇后是璃国的大祭司,就应该知道璃国大祭司身来便有预见未来,转换时空的能力。她那双眼睛,能够看透别人生死。她那双手,担起璃国一切风雨。可她却为了皇上,放弃了一切。世人只知璃国大祭司拥有转换空间的本事,却不知她们最厉害的法术是续命。皇上可知,那****是将她的生命续给了您,她如今的生命已经不剩下多长的时间。” 顿了顿,我的目光望向了内殿,此时的上官瑶正躺在那里,继续说道:“皇后为了皇上,抛弃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母亲,自己的信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皇上你在一起。她当初明明可以一刀杀了你,可她没有。我实在不明白,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皇上对皇后变得这么狠……” 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看到宋衍明亮的眸子一点一点暗淡,声音沉沉的似乎融入进黑暗:“那么……她还有多久?” “还有,一年。” 我抬眼看着他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他的眉头越来越皱:“怎么会呢?她明明那么年轻的。怎么会?怎么会——”他的声音陷入癫狂,一遍遍的问我怎么会。 我看了眼苏承景,希望从他的眼神中找到安全。因为心里,说不恐惧,绝对是骗人的。宋衍是个危险的人,一屏一息都关系着我们的生死。 我凝聚起散乱的声音,大声道:“皇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将皇后沉睡在梦里?你可知,那样会让梦魇——” “白桑!”兴许是我的语气有些重,苏承景小心地在身旁提醒着我,我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对宋衍有些大不敬,赶紧平静了声音说道:“民女只是觉得此种做法有违常理,而且很可能会让皇后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喉咙被疼痛扼紧,我看着宋衍疾步走上前与我对视的冰凉眼神,真真切切的杀气充斥在整个宫殿,让我的恐惧感再一次燃烧。他的声音平静而寒冷:“说这些话,你真的不怕朕杀了你吗?何况,朕不清楚你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强扯出笑容,在他掌控中却不俱窒息的脖颈微微一动,便表示摇头:“不怕。皇上想杀民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宋衍露出一个满意却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松手放开了我,在龙椅上坐下,淡淡道:“你们走吧,今夜之事朕会封锁消息,没有人敢透出去一句。” “皇上!” “皇上!” 我和苏承景同时叫出声,相互对视后,我不再说话,而是听苏承景说:“皇上,皇后的日子已经不多,解开你们的心结才是至关重要的。当初皇上让罪臣保护皇后便已经说明所有,皇上是想用尽自己的一切保护她。” 我有些不解,却听他继续说:“皇上所做的一切是想让外面那些反对皇后的人无计可施,两个月前李皇后被废后,李大将军便一直在暗中集结势力,目的便是想将皇后从位置上拉下,重新让李皇后上位。皇后是璃国大祭司,大将军定会在这方面大做文章,云国皇后历来没有外来女子可以胜任,但皇上一意孤行,他们也不会作罢。皇上不惧怕大将军的势力,却怕他们对付皇后,所以皇上才会让皇后深陷于睡梦中,这样便能保护皇后。” 那些话,如同暖流那般融入我的身体。当初总觉得宋衍因爱成恨,然后变得阴冷恐怖,如今想来,却都是因为一个爱字。 只是,那样的感情不得到释怀,便总会一人一伤,然后自此一日千里两心相背,你归庙堂,我向寒屋,直到两不相欠。 第五十四章 忧思难忘 “别说了!朕让你停下!” 宋衍的目光停落在苏承景的身上良久,怒意和不安隐隐在黑眸中波荡,但在一阵发火后叹了一息,冷冷道:“你说得很对,可是她却始终不明白我!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连她只有三天的时日,也是你们告诉我的!” 他用了“我”而非“朕”,可以感受到长久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感情浓烈而悲伤,人世不满百,他却万年如一日,守着那份情永久沉沦。 我看着宋衍良久,咬着嘴唇,才说:“她何尝不想去了解你呢?她昏迷的那几年,想的念的全是你的安全,可是当醒过来,你却给了她痛苦至死的绝情。所以,在冷宫的那些日子,她每一日都在反省、后悔甚至怨恨,只因为你,她所信任的爱情不再是件华美的衣裳,而是千疮百孔。不论你现在越想努力挽救,她便……离你越远。” 他难以置信地听完一切,然后慢慢将目光移到内殿,仿佛能透过重重幔帐,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你们起来吧,别跪着了。”他慢慢说出几个字。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就算陷入致命的危险,也都相信她会回来……可她一直都没有,那时候我痛恨她,恨到……只想着她最爱的人死去……”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惊痛,却仍旧坚持着说了下去。 “我刚醒来的时候……” 十八岁的宋衍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潺潺流淌的溪水,地上清晰地两个字“等我”,以及手中一块通灵玉,他知晓那是阿瑶随身佩戴的护身符,却不明白为何会在他的手中,想起山庙无端起的大火,他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他原本苍白的面容上随着眼前的溪水与清寂夜晚的明月交相映衬下一点一点转为恐惧,那心上的姑娘,竟仿佛永远不再出现那般的,死寂没有回应…… “阿瑶——”宋衍发了疯似地拼命跑回山庙,可眼前只有一片灰烬,什么都不再剩下。 “阿瑶,你在哪里?” “阿瑶!” 却无人回应。 等到不再有力气,他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光了一般,缓缓松开了手,躺倒在草地上,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一颗一颗掉落在青草上,不再看见。 母妃从小就告诫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此刻却生生流出血泪,心底深处好像有一双手狠狠地将他的心拉扯了出来,然后蔓延全身,只痛到不能呼吸。 他抚摸着那块通灵玉,温温润润的碧玉被他攥出了汗渍,直到过了良久,他才渐渐缓过来。今日之事太过突然,能找到他们并能让他们致死的,唯有皇后。阿瑶现在也不知究竟是何情况,但是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即便不回来,他也要去找她。 他重新在山庙上搭建了一间茅草屋,在草屋周围种满了紫苑花。他每天都会悉心地给花浇水,花苗长得很快,他相信只要等紫苑花开,他的阿瑶便会回来。 前三****都在等皇后派人给他传递信息,若是皇后抓了阿瑶,定是要以此来要挟他。可是等到第七日都未曾见到皇后的人,阿瑶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响在他的耳畔,让他每每从睡梦中惊醒,失去阿瑶的空白灰暗如同置身地狱,昼夜难当。 这样的痛苦和害怕日夜积累,到第八日时已经无法忍受,他决意出去打探皇宫的消息。有种被欺骗的愤怒和思念的伤痛如同一根根细针扎进他的心底,抹上致命的毒药,痛得他鲜血淋漓。他恨皇后,恨她一次一次夺走自己最珍爱的人。 于是,他用了好几日的时间去各个地方打听关于皇后是否押了一个女子。但又要躲避皇后的眼线,于是他开始一边躲藏一边四处找人问。可无论他躲在哪里都有官兵。有时候,他躲在乞丐群中,为了躲避官兵便和别人争抢地上的馒头。但是,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回到茅草屋,看上官瑶是否回来。 可始终查不到上官瑶,就连上官瑶这个人是否真正存在过也打探不到。他开始坚信阿瑶不在皇后的手中,因为皇后要的是他,而非阿瑶。可是阿瑶究竟去哪里呢?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要等到她回来,既然她让他等,就一定不会骗他。他要好好地在这边生活,然后以最健康最完美的姿态等到她回来。 一想到这些,宋衍便觉着勇敢起来,他绝不能让阿瑶回来后见到的是消瘦的自己,更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雨后的清风吹过,吹落了枝头上渐次凋零的桃花瓣,它们打着旋儿飞上天空,又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瑰丽的花瓣雨。有一片桃花瓣落在荆离肩头,他纤长的素手轻轻拈起,似乎又见到了阿瑶那般,瞬间填满心田。 宋衍想着,转身回屋,开始整理屋子,让阿瑶回来后幸福愉快地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等了三个月,他还未等到上官瑶,却再次等到了皇后的人。那日大火后皇后派人去找尸体,可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后来在茅草屋里又发现了他。原来,皇后的儿子不幸染上天花,不到一个月,太子便死了。皇帝本只有三个儿子,除了太子,还有一个二皇子,可二皇子天生痴傻,所以这东宫之位便落在了宋衍的头上。 可他牢记上官瑶的话,他答应过她,一生都不会坐上皇帝之位。想要逃走时,却被人从身后狠狠击了一掌,随即没了知觉。 他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嘴上被布条堵住,说不出话,双手被结实地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这时候,四周却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赶紧送信给皇宫,人已经找到了。” “是。” “千万注意别让他给跑了,他要是跑了,我们几个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我们明白。” 这里……是哪里?他摇晃着脑袋努力想坐直身体,“砰——”,头撞上了某个坚硬的东西,痛得他顿时有了知觉。 他似乎在一辆马车上的木箱子内,忽行忽走,感觉走了很久才停下,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似乎是风吹打马车的声音,很猛、很烈,以及小二的高喝声,那是一家露天的小酒馆。 他心中一凛,正待想要大声呼救,却在手摸索中碰触到了一根细长的钉子,虽然手腕痛得难受,身体被狠狠地帮着,还是忍着疼将钉子握在手中,用力地割着布条。 阿瑶……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找到你的! 阿瑶……从今以后,我们便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 第五十五章 心有千劫 箱子被他从内打开,外面传来狂怒的风声,中间间隔着几个男子的喝酒声,马车外唯有一个人在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木箱子内走出来,右手紧紧握着那根钉子,每走一步,他的心就颤抖一分,苍白的面容上不断渗出颗颗汗珠。 “哐当”,他腰上的通灵玉不小心掉落出声。 “谁?你竟然想——啊——”男子还没说完话,宋衍将手中的钉子狠狠地插进他的胸口,鲜血顺着钉子流到他的手上,他吓得松开了手。 男子的声音消失在耳畔,身体不断往下滑,紧紧瞪着宋衍的双眼怨恨、绝望,几乎要将他的心捏碎或生生扯出。 “我……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是你要阻挡我的……咳……我真的不是非要杀你不可……”真的……不是故意的。 “咳咳……”强风灌进他的胸口,止不住地咳嗽,无法呼吸。 远方却传来另外几个人的声音,“大哥,是那小子,他要跑了!” “快!抓住他!” …… 宋衍已经来不及去想、去听,男子们的声音夹着风声容不得他思考,迈开双腿就往树林的方向跑去。 急速前进的宋衍,就如这突变的天气,大雨一下子冲刷下来,打进泥土里,他的脚上全是因泥泞的路沾上的雨和土,可他却不能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等待他的就是绝望。他不能,也绝对不能让阿瑶找不到自己。 他的旧伤因急剧地奔跑,久未得到养护的多处伤口撕裂开来,痛得他全身发抖,却也让他的精神得到前所未有的集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跑。 “大哥,他就在前面,他跑不掉的!”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脚下一滑,趔趄着跌倒在地,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翻腾出来,紧接着胸口一紧,咳出一口血来。 身后的人已经在他不远处,脚步也停了下来,仿佛是戏谑一般,嘲笑道:“你跑啊!你不是有能力跑么?前面是瀑布,你倒是跑啊!”那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痰。 “大哥,别这样,再怎么说也是皇子!” “皇子?放他娘的屁!他杀了老五,真想一刀结果了他!” “别冲动,大哥!”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争论着,眼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宋衍从地上爬起,喘着粗重的气息,睁大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充斥着的眼睛,转过身,凄怆地大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回去的!”说完话,他头也不顾地就跳进了迅流湍急的瀑布中。 寒冷的风刺痛他的脸颊,然后一下子跌落入激流中。“咳……”,胸腔内连续涌入好几口冷水,冰冰凉凉的一下子流入心肺,痛得他不断没了力气,他的身躯已经伸展不开,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不再有力气。 水底荇草泛着碧绿的光色,他似乎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阿瑶的笑脸,如第一次那般睁开眼便看见笼在殷红霞光中女子安然的笑颜,没有多余的魅惑,却有着少女不该拥有的与世无争的恬静,他一伸手,就能够碰触到她掸落发梢肩头的碎花。 他突然想其实这样也好,有阿瑶,也有不再为难。气息在体内渐渐流散,意识也渐渐适应了漂浮不定的摇晃,他终于露出了笑容,“阿瑶……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阿瑶……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真好……真好。 “阿衍,别睡,快醒醒!”谁,是谁不断在他耳边呼唤。 “阿衍,我们说好的,要彼此相伴一生,你不要睡去……”究竟是谁在呼唤? 忽远忽近,忽飘忽定,一声又一声,一重又一重,他努力将那些迷雾拨开,却始终看不清,那是谁的脸,一幕幕的笑颜熟悉到极点又远在天边,彷如一梦别经年。 他终于睁开眼睛,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就如银针一根一根刺在脸上,伴着狂风呼啸,好不难受。他艰难着爬起,环顾着周围,落水后他被巨流冲上了一块大石头上,他的全身湿透,黑发贴着衣衫,本就苍白的面色因长时间泡在水中更加白得诡异。 他还没有死。 他那张完美的脸上毫无血气,唯有漆黑空洞的眸色形成鲜明地对比。只是如此冰冷,如此绝望,仿佛能让看见它们的人,再也不敢忽视那深埋在背后的孤独和凄凉,再也忍不住泛起心底的同情和怜悯。 他摇晃着身子,踉跄着迈开步子,就摔在了水中。他站起身,重新来,紧握成拳,却仍旧跌倒在地。 他的右腿应该断了,剧烈的疼痛烧得他全身抽搐。从未……觉得如此没用,就连自己,他……都没能保护好。 这样的他……倒不如死得干净。 可是? 他的阿瑶,还没找到他。 不行。 他不能失去意志。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苍凉的笑容,往前一步,再一步,再一步…… 她还在找他,所以他要活下去,为了那个只为他明媚的少女。 “爷爷,那边有个人!他要倒下去了……” 远处……是阿瑶单薄纤弱的身影向自己跑进,一点一点映入眼帘。阿瑶,是你吗?是你来接我了吗?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想到心都在痛,想到心都在颠,想到心都在狂。 阿瑶,你知道吗? “喂——你醒醒,你受伤了,快醒醒呀!” “阿瑶,你来了……”她的脸庞依旧那么清秀,那么真实,仿佛隔了几千年的距离,连手都是柔软的。 “喂,你说什么呀?你——” 他笑着将她拥入到自己的怀中,环上她腰间的力越来越重,仿佛要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不再让她远离。冰凉的身躯碰上她的温暖,在思念漫天的起伏中燃烧炙热。 我们说过要一辈子不离不弃,自然是哪怕上穷碧落下尽黄泉。 我与你,有那么长的时光可以厮守,又怎么会害怕负了这流年呢。 此情长忆,岂敢丢了你。 “阿瑶,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你说什么呀?” “阿瑶……阿瑶……” “喂,你别晕过去呀,喂——” 第五十六章 置之死地 “爷爷,他怎么昏迷了三天还不醒?”是少女的声音,那么清灵。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又掉落在山涧里,没有几日是不会醒来的。也不知这小伙子遇上了什么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唉!” 小伙子……全身是伤……难道指的是他吗? 眼睛刺得好痛……这儿是哪里?阿瑶呢?迷蒙的意识轻轻一动,宋衍睁开眼睛,歪着脑袋四处打量着,双拳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吗?爷爷,他醒了。”眼前的是一个少女,她的发间插着零星小碎花,面容清秀雅丽,此时歪着头,正看着自己。 “你是谁?阿瑶呢?你把阿瑶弄到哪里去了!”他一把坐起身,扣住她的下颚,力道紧得像是要把少女的骨头捏碎,她疼得哭出声。 “我们好心救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呜呜呜……” “你们究竟是谁?”他没有松开手,手依旧冷得冰凉,眼神里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小伙子,是我们救了你。我和孙女住在山涧附近,三天前在谷底水边看见了昏倒的你,我们对你并无恶意,你别紧张。”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看起来他已经约莫五十多岁,面容慈祥,身上衣服虽旧,却一脸善态。 他松开了捏着少女下颚的手,声音却依旧冰冷:“谢谢你们救命之恩!”说完,他便从床上起身,因动作太过猛烈,身上的伤撕裂开渗出血来,他忍着痛穿上鞋往前走,却还未走一步,便跌倒在地,猛吐出一口鲜血。 “喂,你的脚上还未好,爷爷前日刚为你接了骨,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好!” 他皱眉:“可我现在就要离开,我不会在这边停留的,今日我一定要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任性!就算你要去找那个阿瑶,你这样子一天也走不到多远。” “阿瑶在找我,我不能让她等!”他再次站起身,摔倒;站起身,又摔倒…… “喂,你真的疯了?你想走是你的事,”少女急起来,脸因生气涨得通红,不由吼道:“我们也不会管你了!” “我本来,就不用你们管!”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又因摔倒费了很多神志,他终于再也站不起来,只得躺在地上,惶惶不再说话。 少女和爷爷再次将他拖到床上,这一次他不再拒绝,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水月。” 他没有说话。 “你家在哪里呢?我和爷爷可以找你的家人过来接你。” 他依旧没有说话。 “小月,你就让他先休息吧,别打扰他了。” “好吧,不过他这人真的好奇怪。”水月在嘟囔声中走出了小屋,独留下他一人。 在这寂静的小屋中沉闷了很久,他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少女说得不错,他这样的残破身体,若是现在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那天他晕厥倒地,看见的,也不过是阿瑶的幻影,那根让他坚持到现在的弦虽一直紧绷着,却始终得不到发泄和松懈,他突然产生一个令人害怕的想法,是不是阿瑶把他忘记了呢,这个想法无端地让他吓了一跳。 他暗暗告诉自己,阿瑶不会如此的,更不可能将他忘记。只是这个想法却一直缠绕在他的脑中,仿佛生了根那般,铲除不去,反之越种越深。 他烦躁地阻止自己再往最坏的地方想,瞥了眼床角落,发现一根不知何时打好的拐杖正立在墙边,不知怎么,他的内心淌过一阵暖流,又想到方才对待水月和她爷爷的态度,不禁有些内疚。 他拿过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屋。 外面的雨仍旧下着,也不知究竟下了几天几夜,打在茅草屋上不见了踪迹,唯有啪啪作响。小屋临靠着上次他掉落的瀑布,从这边看,只一片澎湃风景,别有一番惊涛骇浪之感。水月和爷爷正在不远处的小船上撒网捕鱼,时不时有船上的大鱼跃起,溅到水月一身水花,那少女般的天真可爱,他看着看着不觉笑了起来。 “嘿,原来你会笑呀!”少女的声音动听地响起。 “你?”宋衍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笑容,眼中再次露出无法靠近的神色,“你刚才不是在船上么?” 水月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是怪得狠,我早就过来啦,也不知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他“哦”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叫宋衍。” “呵呵,那我叫你衍哥哥好了。” 他努了努嘴,“嗯……好。” “衍哥哥,你家在哪里呢?” “我的家……我的家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爷爷大声叫着:“小月,快跑!快跑!啊——” 他甚至没有听清水月爷爷究竟说了什么,只看见一片耀眼的红光,便再没有任何起伏波澜。一阵寒意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明明是五月的天气,他却生生地冷出一身激灵,不住的瑟瑟发抖。 “爷爷!爷爷!”水月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就要跑着冲到爷爷身边,却被宋衍紧紧抱住。 “小月,别去,别去!” “爷爷,衍哥哥,求求你,爷爷在那边,让我过去!”水月在他的怀中拼命地捶打着,雨水混着他伤口的血水一点一点留流在地上,那犹如桎梏般的坚决逼着他不能松开手。 他死死盯着远处走来的四个男子,正是那日追他的几个人。内心的恐惧和怨恨促使他不由得拿出腰间的匕首,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 “……殿下,是你逼我们的!若是你不跑,他们也不会死。”恶魔般的声音响彻在雨声中回荡。 “不——” 伴随一道银色光影,他怀中的水月如一只失去生气的灵物,耸拉着脑袋倒在他的胸口。他的手上是汩汩从她胸口流出来的鲜血,扬起的怨火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将水月轻轻放下,拿起匕首就往为首的男子冲去,可失去拐杖的他就如失去双翼的飞鸟,还没奔出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雨水早已将他的衣衫打湿,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才吐出几个破碎的言语:“咳……总有一日……我会杀光你们!” 宋衍此刻俨然已被愤怒蒙住了双眼,周身凝聚着重重杀气,可他除了无能为力便什么都不能做,他连替水月他们报仇的力量都没有,倏地一阵凄厉狂笑响彻在雨声中,混着苦涩、悲哀、怨恨和伤痛。 “大哥,殿下他……是不是疯了?” “疯了最好,只要交了差事就行!” 四个男人嘲笑着将他再次装进木箱中,无边的黑暗再一次将他包围,可他的唇角却露出一抹狂肆的狞笑。 总有一天,他宋衍会将他们五马分尸,然后在地狱的深潭里等着他们! 第五十七章 一切心死 云国京城,清临皇宫,潇吟殿。 宫殿的大门被人推了开来,深朱色锦丝宫装有着艳丽的光泽,却也很庄重。皇后慵懒地朝身后摆了摆手,随后缓缓朝他走来。她的神色平静安然,却能从那双丹凤眼中看出深藏的阴厉。 皇后秀丽的眉微微蹙起,眼中闪过得意之色,随后目光稍顿,落在宋衍的脸上。 他抬起头看她,却听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用清脆尖锐的声音说道:“望见皇后还不跪下行礼?” “啪——”一双晶莹修长的手,堪堪在他的脸上留下血红的掌印。 皇后微微挑眉,半笑着道:“见到本宫不开心吗?本宫可是把你好找啊!”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该知道,凭你自己是斗不过我的!” “呵,”宋衍像是一时禁不住笑意,往地上随意啐了一口,眼神却是越来越深陷,没有半分疑惑,没有半分惊讶,说道:“是吗?我怎不知道?还是说,皇后手下养的全是废物?” 皇后眼中闪过复杂的眼色,未等她开口示意,身后来了一个粗壮的侍卫,脚尖狠狠踢向宋衍的大腿内侧,他一下子被踢得跪倒在地,碰触到冰凉地砖的关节一下子痛起来。 “怎么……”宋衍身子微微向前,朝着皇后笑意又起:“你就只有这两下子?” 皇后却淡淡一笑,走到案几后方的雕花梨木椅上坐下:“你身子不好,又听说你在乡野之地遭了不少罪,你的母妃已经不能照顾你,只留下你一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饱受欺凌。本宫每每望着你,便想到你的母亲,毕竟……你如此的像她。” 她的目光露出异常的温柔,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多大的痕迹,她的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是与身俱来的贵气,让人无法忽视。可宋衍明白,那双温柔眼睛下藏着的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是她将自己的母亲杀死,现在却能细细的看着他谈论母亲,他很想知道,她的心到底是不是血肉长的。 宋衍冷冷地看着她:“那么,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应该仰仗您的保护,是吗?” 皇后愣了愣,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笑了,那笑容很浅,几乎不易察觉。“衍儿,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再说论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母后。你的未来……是掌握在本宫的手中,你可要明白?” “也是时候让你回到宫中享有一切了,今后你可是要做一国之君的。” 宋衍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一字一句,沉声道:“母后?这真是多么亲切高贵的称呼,该有多少人羡慕我?” 皇后再次浅笑吟吟,端起青瓷茶盏小泯了一口茶水,悠然笑道:“是否羡慕,还取决于你的态度。” “是吗?”宋衍寒光中的杀机一晃而过,双拳不由得紧紧握住,紧紧盯着她,缓缓说道:“你将我母妃杀死,又派人追杀我,小月和爷爷他们两个人的性命你又如何偿还我呢?阿瑶你又如何将她重新带回我的身边呢?你贵为皇后,只要一句话,所有人为你卖命,可你又如何体会过心死的滋味?我想,做不做皇帝,是我的私事,倒由不得母后费心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半响之后,她的面容慢慢平静下来,起身走到宋衍身旁,半蹲着在他耳边低声道:“本宫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倒是你提到的阿瑶姑娘,本宫可以帮你找到她。只是,作为云国的大祭司,她接近你会是巧合吗?”说完,再不停留,转身扬长而去。 “你什么意思?回来!回来!”宋衍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急切地想要挣扎着跑上去止住她离去,却被身后的侍卫狠狠地按在原地。却听一旁的太监诡笑着,“三殿下,皇后娘娘让您好好考虑,您可千万别辜负她呀!” 还未等到他明白过来,他便被人两边架起绑在了宽大的长板凳上,偌大的木棍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喊,甚至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唯有手中紧紧捏着那块通灵玉。 木棍被打断了,他的背上早已开满了血花。可太监们却还是几近残暴地换其他木棍在他身上落下一条一条的猩红,就像一个个只有力量的野兽在疯狂地撕咬口中的食物。 “阿瑶……阿瑶……”昨日的噩梦、今日的痛苦辗转地啃食着他破碎的身心,好几次他都已经晕厥了过去。可每当他觉得解脱时,渐渐恢复意识的他又再次陷入濒临地狱的绝望,就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接受一切。 阿瑶?是阿瑶!他似乎看见了阿瑶。 他兴奋地仰起头顺着模糊的视线闭起眼睛—— 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地纠缠着他的脑海,悲伤却如山崩洪水一般一颗一颗混着鲜血融合在一起。 啪—— 清脆的响声,通灵玉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不——”细细着颤抖,低到骨子里的声音不可抑制般突然升高破碎而出,“不要!” 突然加重的木棍力量让他再一次清醒,让他本能的睁大了眼睛盯着地上的碎玉,一瞬间他的心犹如凝固骤停,再也跳动不起来,全部留在了崩溃的边缘…… 有多少悲从中来,有多少哀从中来,有多少恨从中来,他已经数不清。 “阿瑶……你究竟在哪里!阿瑶……你会来吗……”迷糊中,他一直呢喃着这几句话,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他低头最后望了一眼地上的碎玉,欲要将它镶嵌在他的心底深处。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用吐血一般的悲鸣声说道:“上官瑶!……你究竟……是谁……你说过……等你……为何……究竟为何……”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 他已经说不出话,喉间的一串哭嗥声悲怆而凄楚。他以为,他将要悲伤至死,蓦然地,在那一刻,他却哭着笑出声来。 十八岁的宋衍,脑中已经再没法思索,再没有任何反应来承受起一次又一次剖心般的剧疼,甚至是上官瑶这个少女,他都已经没有力气去清醒地辨识她的身份。 也就在那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所有认知都随着那个叫做上官瑶的少女开始渐渐模糊,消亡,最后消失不见。 他错在不该那样相信一个人,相信她会不顾一切,就与他一生一世。 他错在懵懂不知,以为她会是她的一切,只要她一句话,他就会舍生忘死。可他忘了,不是所有人都会为爱奋不顾身。 皇后的人已经不顾他的死活,他只如断线的木偶解脱所有,然后一片死灰。失去知觉前,他大喊着上官瑶的名字。然而没有人回应,唯有那凄楚的痛,直达心底。 后来,他一再告诉自己,以后他都不要再想起那个姑娘。 因为,上官瑶的爱是鸠,饮下一口,便让人痛苦至死。 第五十八章 接近恶魔 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无论宋衍想怎么挣脱出来,可身体却始终像不是他的那般。 是死了吗? 如果是,那真的多好,再也不用忍受残暴狠戾的思念和日益枯黄的心。他要永远呆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考虑,没有上官瑶,没有皇后,没有宋衍。 “衍儿……不要睡……你要为母妃报仇……” “阿衍……我们说好的……永远不离不弃……你一定要等我……” “衍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谁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说话,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话了。头好疼,身体好痛…… 为什么要叫醒他呢? 他不要再醒过来,永远不要,不要醒来! “阿衍……阿衍……” 这是谁的声音,好遥远……却又好熟悉……然而越来越远…… 是她又要丢下他了吗? 不要!他不允许,绝对不许。 好痛……身体开始有了知觉……好痛好痛……仿佛身体被撕裂了那般…… “启禀娘娘,三殿下醒了!脉象显示已平稳,三殿下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嗯,你退下吧。” 床上的宋衍努力睁开了眼睛,乍然的光明让他眼里的影像一片模糊,瞳孔焦距逐渐凝聚眼神却空洞无神,额头上也渗出了惨白的汗珠。 “你醒了?”皇后缓缓坐到他的床榻边,浅笑吟吟,用手帕小心地擦拭着他的汗水,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如亲生母子一般。 宋衍没有说话,没有丝毫反应,失去生命般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雕花木窗外的枝桠,迎风而动。 “本宫没想到他们会对你下如此重的手,昨夜我便让人将他们处死了,也算是帮你出了一口气。至于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过两日答复本宫便可,这几****先好好养伤。”她将被子好好地盖在他身上,末了仔细叮嘱了宫女太监了一番,让他们好好伺候三殿下。 “你好好休息,明日本宫再来看你。” 皇后转过身,就要离去。 “我答应你!”坚毅的声音从床上的人发出,仿佛是一切的外物都与他无关,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唯有死一般的空白充斥在他的身上。 皇后停住了脚步,半扬的唇终于露出满意地笑容,疾步走了出去。 皇后离开宫殿后归于一片寂静。身旁的一个老太监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三殿下,你若是早些,又何必受这些苦呢?” 是啊,何必呢,一切都何必呢。 他宋衍何必要堂堂云国的大祭司费尽心思呢。 他残存的躯壳只剩下了冷漠和绝望。因为连死都不可以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做什么呢?又或许只有冷漠才能解除他心中刻下的怨恨。 清晨和日落交替着来来去去,宋衍在一夜之间彻底地改变。那个温暖善良的宋衍,早在他心死的那一刻,变成了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他的欲望与野心,开始在体内逐渐扩散,然后在适时的机会一点即发。 他表面上做一个温顺的太子,可背后的暗杀阴谋却一步一步逼近皇后。 他不要做任何人的傀儡,更不要将命运再次交付到别人的手中。他的命是他自己的,还轮不到别人做主。 他开始暗中收集势力,培养暗卫,因皇后有众多老臣支持,他便进行收买人心。可守旧势力依旧庞大,他便主动请辞皇后,说是要去走访民心,微服私访。 待他在江湖中说动一切可用势力后,他设计在宫中传出二皇子谋反的消息,在将二皇子的矛头直指皇后。他甚至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只为了全天下人人都渴望的权力。当大将军终于将所有兵权交给他时,他唇边扬起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又一步靠近了上官瑶。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宋衍一路以清君侧为由,一路杀上皇宫,当众斩杀二皇子,然后逼了皇后上吊自尽。 皇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恶狠狠的嘲讽:“本宫真后悔当日没有将你杀了!你以为你得到了所有吗?那个你珍爱的上官瑶,她在哪里呢?就算你赢得了天下,你身边的人还是会离你而去,宋衍,你这一生都将是孤苦无依!” 宋衍冷冷地听着,他的心里已经感受不到温情,看着她的眼睛也射出一丝犀利的光:“我的东西即便得不到,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上官瑶是吗?就算她是死人,也终将是我的。” 五日后,皇宫内传出皇帝病危的消息,御医们连续几日轮流上阵,却仍无回天乏力之术。没过几天皇帝就驾崩了。之后,宋衍登基,成为云国新一代君王。成为皇帝后的他开始让人寻找上官瑶的下落,再后来他知道了一切。 他知晓了上官瑶作为云国的大祭司为何要接近他,他知晓了上官瑶所有做得一切都不过是利用他,他知晓了上官瑶从一开始说的全是谎言,从未爱过他。他每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一点消息,他就会恨她一分,每恨她一分,他心中的恶毒便会滋长一寸。 生平第一次,他毫无抵抗地让仇恨由心底生根,发芽,蔓延。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傻到他只想放弃所有只与她在一起,傻到为了她可以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傻到他不惜为了她可以舍去性命。 可是,这所有的仇恨,他却不能杀她,甚至舍不得杀她。因为那个将他伤的体无完肤的人,即便在心底烂了,却仍旧沾在心上,割不掉,撕不开。 “阿瑶,你的心里除了我,其他都很重要,是吗?” 那么,他就要亲手毁掉她舍命保护的所有。 他眼中的血红闪得耀眼,暴露了他眼底的愤恨和绝望。 上官瑶,你既然满心想要保全你最忠心的国家,那我偏偏要将它毁掉。你想要让你的人民从此安生,岁月无忧,那我偏偏要让他们饥寒交迫,朝不保夕。那些你所爱的亲人、朋友,我要一个一个杀光,然后只剩下你一个。 上官瑶,我将一生一世都把你禁锢,让你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从今以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这是你对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这条路太冷清,我要你,至死相随。 然后,一同下往地狱。 第五十九章 再见生故 一年后—— “禀皇上,微臣已经将上官姑娘找到,只是姑娘似乎在昏睡中。” “带进来吧。” “是。” 坐在龙椅上的宋衍平静的眸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痛,怨气深锁的眉目一年来从未纾解过一分。 这一年他都在让人寻找上官瑶的下落,如今她就在他的眼前,可他却突然害怕起来。 宋衍毅然坐起身缓步走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前,指缝间节节声响的手掌冰凉地贴在龙袍上,却迟迟不敢抚摸她的脸颊,那些在脑海里深埋的恐惧成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两年了朕每每都是在梦中见你,你说,你究竟算什么,值得朕这样对你?”一抹淡淡的哀伤在他的眼中一闪而逝,“这一次,朕……不会再让你离开了!”话中透露出浓浓的强硬与无奈。 他的心里多出了一份空虚沉默,半晌他的语气又变得尖锐起来:“上官瑶,你睁开眼睛啊!你看看朕啊!” 身旁的御医不由得心怵了下,小心地说道:“皇上,上官姑娘因心力交瘁过度陷入了沉睡,想要唤醒还得过几日。” “哈哈……”宋衍大笑,“想不到,绝情如你也有这样一天。”说完,对着御医吼道:“朕要她现在就醒过来!否则,就拿你的命来换。” 仿佛熬过了千年,他看着御医在上官瑶的身上把脉、针灸,不期然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时间越长,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阿衍?是你吗?那一晚你可有事?”上官瑶轻轻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声音好似穿越空间,再次响彻在宋衍的耳畔。 阿衍? 原来她还记得他。 原来她还记得那个被她随意丢弃在路上的少年。 原来她还记得那个一直爱她,一直念她,那个愿意为她与所有人为敌,那个愿意为她双手沾满鲜血的少年。 只是,上官瑶,我们都变了。 上官瑶的身影在他眼前越来越透明…… 他的拳头缓缓松开又放下,如果人生必须要经过酸辣辛苦,那他又何惧什么后果。他所经历的痛苦,他要她一辈子来偿还。 他的眸对上她苍白美丽的面容,辗转出一种掺揉恨意的疯狂爱恋。他几近疯狂粗暴地撕去她的衣裳,不管她尖锐的嘶叫。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 他就是要伤害她! 他就是要她痛苦! 她越痛苦他越兴奋! 可到底,终究是自欺欺人。 那日过后,他就将她丢弃在冷宫,对她不闻不问,他以为只有对她恨,他的心才能好受起来。三个月来在一次次的克制中他没有踏足过一步冷宫,他不敢去看她,甚至不敢再去面对她。他怕她恨自己,他怕她那双死寂的眼睛。 等待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在苦苦的忍耐和焦灼的思念中,任寂寞将他撕碎。 直到太监禀告皇后将上官瑶带走,他拼命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去管,可是他却止不住得害怕皇后会对付她。有人说过思念可以杀人于无形,此刻的他早已深陷于其中,一点一点体会之间的彷徨与无助。一寸一寸一丝一丝将他的心,将他的骄傲,将他的硬气慢慢磨灭,最后变得孱弱和胆怯。 他发了疯一样冲到了朝凤宫,可是当走到门前,他却再次退缩了。 他这是干什么呢? 是上官瑶应该得到的,不是吗? 他想要她体会他所有受过的痛,品尝他所有受过的苦。他想要她知道,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造成的。 他要她知道,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他都不会再这样义无反顾地去爱上谁,许下的诺言是一滴滴践踏的鲜血,他不要再这样被伤害得伤痕累累。 可是,当他看到她那双布满血迹的手,看到她脸上肿的不成形,看到她身上一道一道伤口时,他再也忍不住,不知怎的,忽地就落下泪来。 他疾步走到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望着她那双犹如死神般的瞳眸幽然无神,不见一丝光彩,他的心中猛然一颤,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这一生,从来没有怕过,可这一刻,他却颤抖起来。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他的母妃、他的善良、他的自尊、他的爱情,他不要连她都将要失去,他哭出声来:“阿瑶,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去。” 只要她点头,他一定会听她的话,放弃皇位,放弃江山,然后继续过他们的自由生活。 可是她没有说话,似乎有种叫做悲伤的气氛在蔓延,淌过两个人的心,然后渐渐散去。 他将她带回了静心殿,几日后,朝凤殿无端起了大火,因是午夜,宫人救火未及时,皇后死在了大火中。又过了几日,宋衍娶了上官瑶,并且立她为后,还命人在皇宫中盖了一处茅草屋,草屋周围种满了紫苑花。 他还让人将上官瑶抬进了茅草屋,然后极尽讨好地说:“阿瑶,你看,这是按照我们当初住的草屋盖得,你看,这是我们的家。” 他不断地说着什么,从说他第一眼看到她便喜欢她,到今日他才知道他错了,问她可不可以原谅他。 可上官瑶却依旧呆呆地望着远方,只是身子,却越发地脆弱。她开始每日不停地咳血,一咳便是一大片,嫣红夺目。到最后,已是一睡不醒。 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任凭宋衍斩了十几个御医,他们的回复依旧一致:“上官姑娘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而且,娘娘已经有了身孕。” 本该欢喜的面容上,他却笑不起来。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上官瑶的床前,她的气色愈加苍白,身子清瘦如柴,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宋衍想,那个如莹珠一般玲珑明媚的女子,终究离他远去。 明明那般善良的女子,明明那般疼爱的姑娘。 他们两个却走到这个地步? 他看着茫茫天空下纷纷扬扬的雨花,落在眼角,好不冰凉。 他不明白,为何他总不是上天眷顾的人! 那犹如炼狱般桎梏的思念他已经不想再过,那疼入心肺的伤他也可以不提,可为何她却不能留下。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可以忍受她丢弃他,骗他,却始终不能忍受她又一次离开。 他害怕,是的,非常害怕。他一直欺骗自己他之所以要对上官瑶有最狠心的报复是因为他恨她,是因为他想让她知道他并非没了她就不能生活不下去。然而他却到了现在才领悟,他爱她,一直爱她,即便是身中数伤忍受多年相思之苦,他依旧爱她。 所以,他绝不能让她离开。 她是他的,一辈子都会是。 第六十章 因爱而恨 宋衍将他的往事一句话一句话说出来,仿佛是故事,云淡风轻。 虽是五月,我却意外地冷得生寒。 悲从心来。 言语中,我能感受到一股浓情而来。 我凝视着眼前明黄的君王,有情未必是幸,却也未必是不幸。他和上官瑶在命运的安排下兜兜转转,却从未抓紧住对方,最后在癫狂中各背负一身伤。他们都不是薄凉绝情之人,却任由误会,在绝望中一发不可收拾,越走越远。 “是不是觉得朕很可笑?”宋衍的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无奈。 “臣不敢。” 我明白,苏承景是由衷的。 宋衍的声音微弱却坚决:“朕与她因为一个误会伤害彼此,到头来,终究是一场梦。” “皇上——”我原想着开口,却被他打断。 “她的梦魇术确实是朕下的,稍后朕会让人解开。你们先退下吧。” “是。” 我本还想说什么,却见苏承景朝我点点头,我便不再说什么,跟随他走了出去。 “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呢?”我看着苏承景,疑惑地说道:“你故意让我们离开。” 苏承景微微一愣,没想到我会说出此话,随即笑了下,说道:“若是我们还迟迟不走,皇上兴许就会改变想法了。” “原来是这样。”自顾伴君如伴虎,看来这道理的确是深入人心。 苏承景的眼神亮了亮,笑道:“皇上已经很宽容了,不能太逼他。” 回到苏府后,已经是大半夜,我实在是太累了,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可是,比较让我沮丧的是,我完全没睡得够就被敲门声给惊醒了。 打开房门,才看见是带着一脸没有睡醒倦色的苏承景,我很是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此着急。 “白桑,刚才宫里有人来传话,说是皇后要见我们。” 我微微一愣,随即肯定地说:“好的,但是有说明是因为何事吗?” “没有,只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商。”他静静看着我,突然眼神往下移,面色潮红一片,我不由得一愣,低头一看,右肩的衣裳不知何时滑落到半臂,白皙锁骨若影若现。 我赶紧将衣裳拉起,他也随即转过身去,可他眼中的炽热却依旧让我看了个清晰。 “白桑,我……”他似是长舒了一口气,良久才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话像是捏紧了我的心,和他一般,全是尴尬的冷汗。 外面的初阳刚刚升起,似乎格外撩人,当微黄的日光拂在他肩上时,我才清晰地看见他后耳上未退的红色。 “好的。”我顿了顿,看着他将门关上后,紧蹙的眉目却再次皱起来。 我用手摸向心脏的方向,似乎那里有着一颗狂跳的心,好像是一个不安分的野兽,咆哮着想要挣脱自由的枷锁。突然间,只想落泪,不为别的,仿佛我又拥有了一颗心,踏入红尘俗世。那里藏着一个人,一个我无法跨越的人。苏承景……承景……他毕竟与我不同! 现在,却不是伤感与落寞的时候。我放下微微颤抖的双手,穿好衣裳后,打开门,若无其事地对他说:“承景,我们走吧。” 苏承景身体明显有些愣了愣,口中似乎要说些什么,我打断了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承景,这件事结束后,我就会回去了。也许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我们今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院中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回响,苏承景同样看着我,目光中的神色难以辨析,我只看着却不想去深究其中的复杂究竟有什么,因为我与他没有可能。 许久,苏承景仿佛松了一口气,紧握地双拳慢慢松开,眼中隐隐透出温柔:“走吧……皇后还在等着。”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和苏承景的相遇,已经……很幸运了。虽然走不了今后的路,但是,我也已经很满足了……即便今后没有交集。 “那么,”我开心地笑着,仿佛一切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我虚弱的笑容也转为平淡从容,淡淡道:“我们赶紧去吧,让皇后等久了可是大问题。” 到了朝凤宫,外面站着一排太监宫女,看见是我们后,一个宫女进去传了话,不一会儿,殿门打开,有宫女唤我们进去。 上官瑶已经醒了,此时正虚弱地靠在床榻上,两旁的宫女一个端着茶水,一个警惕着我们,我和苏承景跪下行了宫礼后站起身来。 我面上仍保持着卑微的神色站在苏承景的身旁,抿嘴不语。 却见上官瑶冷冷朝着两个宫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事自会传你们的!” 两个宫女相互对视一眼,面露难色,但是还是应了声“是”。 待她们走出去将门带上后,上官瑶才垂下了眼神,与方才犀利的神色形成明显的对比,让原本凝视她的我,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上官瑶艰难地支起身,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们曾去过我的梦中。” 我全身微微一怔,随即尴尬地点点头。再看苏承景,他也略微有些惊讶之色。 “引魂人——”上官瑶神色幽暗,深深望着我的眼睛,薄唇轻泯,后面却没继续说下去。 我垂下眼睑,恭敬地弓着身:“皇后想要说些什么?” 上官瑶眼中浅光波荡,良久,开口的时候清润温柔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乞求:“其实,我想求你一件事,之后我愿意跟你走……” “啊,你指的是……”我一愣,却也猜出她话中的意思,才点点头道:“皇后尽管开口便是,我和承景一定会帮忙的。” 苏承景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朝着她说道:“既是皇上让微臣保护皇后,皇后让臣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话未说完,上官瑶便打断了他,随着我的目光,一同看着苏承景。 “我想求你们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阿衍。” 我浑身猛地一阵,似乎也预感到了她想要说的什么。 我愕然抬头,却见她再次扯了笑意:“姑娘,苏公子,我先谢谢你们了!” 饶是她唇边的笑意再浓,都能感觉到一丝苦涩和悲凉。 ——即便是包容下所有情感的心还是太小了,毕竟……恨占据了太多。 上官瑶微微一笑,脸上神色柔和,是那种春天雨露般的纯净和清爽。她淡淡说道:“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很多。其实很多事情怪不得他的,要怪就怪命运。少时我不懂这些,可现在即便不信,也由不得我。我想改变的所有,到头来只是重蹈覆辙,所以这次……我不想改变了。” 苏承景轻声问道:“皇后的意思是……要杀了皇上?” “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声音猛地一顿,刺杀皇帝是多大的罪过,更何况何必又要将事情闹大呢!我咬了咬牙,努力平复了心绪,声音沙哑:“承景,你……你要帮她……杀皇上?” 他点点头,朝我温柔一笑:“白桑,我想皇后的本意是假装杀了皇上。” 假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瑶将靠枕垫在身后,脸露微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用清和平稳的声音说道:“第一次抓住他的手便看到自己杀了他,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和他最后的结局。”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凝了下,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睫毛流下,她的内心该是多么的苦涩,却始终将泪拼命止住,然后再次说道:“可是,我明白自己的心,从见到阿衍的那刻我就知道他是我此生的劫数。但我始终没有勇气,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所以这次我再不能放弃了。” 她在朦胧的水汽中,一句一句说着。我却依旧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极力想要掩饰的痛楚。我甚至仿佛能听到,她心底被细针深深地戳着,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冰凉孤寂。 “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态度坚决。 “断肠散。”她脸上淡定从容,“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只有斩钉截铁,才会结束。” 我多想开口,开口拒绝,说我不允许。这样,我就会好过一些。 可是,此时此刻,在那样的目光下,在那样疼痛透彻的恳求下,我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她在那么无声,却又那么哀伤地恳求我。 “好,稍后我命人送来。”苏承景轻轻地点头。 上官瑶就静静地看着我们,看着看着却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凄清的笑。 那笑声,仿佛连她长达十几年的坚持忍耐在那刻瞬间崩塌,如绳断珠落一串。 我们在她的笑声中离开了朝凤宫。 再次知晓上官瑶的消息,是半夜时分一个宫人急匆匆地来见我们。 他的脸上带着悲伤,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苏公子……皇后她……她殁了!” 第六十一章 最后结局 五个时辰前,上官瑶让宫人将她抬到御花园赏花,白色的锦衣恰巧遮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轻轻抚着,然后一遍又一遍。她对宋衍的态度也微微有些变化,宋衍问她要吃什么,她会回答。宋衍问她想要什么,她也会回答。 一时间,宫里所有人都说皇后和皇上相爱如宾,果真是羡煞旁人。 “阿衍,你说当初我若是没有见到你,又会是如何呢?”上官瑶的头埋在宋衍的发丝间,想要将她的哭声掩藏,却依旧掩不去其中的苍凉和悲痛:“阿衍,你还记得那日花灯节的花灯吗?” “阿瑶,今后我让你每日都会看到那日的花灯。” “可是,终究不一样的。阿衍,你还想回到那一天吗?”她抬起头,看着遥远的天空,泪水轻轻滑落在风中支离破碎。然后,她缓慢却坚决地说:“那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梦,我从未忘记过那时候的场景,也永远不会忘记。即便……” 即便,她消失在这个世上……也一样! 说完,她笑着伸出手,轻轻一挥,眼前的御花园霎时就变成了冬天的摸样。天空雪花飞舞,四周整座皇城都被白雪浅浅覆盖,放眼望去皆是美丽的银白。 此刻的他们正坐在高高的皇宫城墙上,从城墙上俯瞰,下面是人头攒动的集市,花灯如织,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一轮圆月不偏不倚正好挂在枝头,如水月光给河面镀上了一层粼粼波光,河里的花灯顺着水流晃晃悠悠漂向远处。 “阿衍,你看……那便是我们!” 她的身体被宋衍在寒风中紧紧搂着,仿佛下一瞬,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心中一酸,柔声道:“阿瑶,我看到了,看到了!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好怀念!” 身后忽然一暖,宋衍已将她紧紧环在胸口,声音有着自制和悲痛:“阿瑶,我答应你,今后我都会对你和以前那么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阿瑶,你别再哭了,好吗?我真的好害怕……” “阿衍,”她撑起迷离的意识和躯体,轻轻抚摸着小腹,声音极柔:“我与你那日就是在这样的花灯下,不想已经过了好几年。时间真的好快好快,明明感觉还在昨天的,可为什么我们就这样了呢?” 胸口剧烈地起伏彷如惊涛巨浪般突然涌起,可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滴,一滴,两滴…… 那是怀念,那是伤痛,纠结在她的胸口,生生世世。 宋衍的眉不禁皱起来,唇也有些发抖。他将她拥在怀里,像是珍宝一般,“阿瑶……” 可她没有抬头,继续说着:“第一眼见到你时,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你这般芝兰玉树的少年。所以,我可以为了你忘了母亲,忘了小皇帝,忘了璃国,可他们是我的命啊,无论什么理由,我总是想,只要你陪着我,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哪怕是我的命!”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再次颤抖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就算是给你续命时我还想着一定要找到你,即便睡了这么些年,也在梦中等着。可我醒来才知道,我的阿衍死了,死在了五年前,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那声音如此绝望,如此撕心裂肺。 她明明可以保护小皇帝,明明可以保护璃国的子民的…… 她的神志已经很模糊,眼前也有些黯淡,再也忍不住咳了一口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裙。 宋衍摸着她的脸,可泪水早已止不住,随着怀中人无声的泪水和鲜血,他的眼神里一点一点涌出恐惧:“阿瑶,是我不好,你看,我是阿衍啊,阿衍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可上官瑶依旧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她指着远方的一棵花灯树说:“你看,那边是我,旁边是阿衍,他们还在那里,他们没有走。” 她想起了当年,想起了那个花灯节上,想起了那个银色月光下的少年,想起了好似有白色的山茶自他周身盛开,纵使隔着冰凉的雪花也能感受到其中沁满的温柔。 可他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她的少年再也不在了。 “阿衍,”她喃喃地唤他,“你心里爱我吗?” “我当然……” 宋衍的话被她打断,她说:“你怎么会知道爱呢?爱是把一切她想要的都给她,可是你灭了我的国,杀了我的亲人,你怎么又会知道爱呢?所以,这样的爱太脆弱,太自私,我——宁可不要。” 她的眼中慢慢空洞、无神,只有缱绻连绵的哀伤,如同外面飘散的雪花,毁天灭地。 “我恨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可是你……就算将我的心杀死……我还是恨你……” “呲”,她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朝宋衍刺去,可是一大片鲜血却随着她的身躯蔓延开来。那是幻影术,虽然表面上刺中宋衍,可匕首却插在她的身上。 “阿瑶——”宋衍发了疯似地抱住怀中的女子。 “我们的命运由预言开始,也该由预言结束。阿衍……我要去找我的阿衍了,他一定在等我,我不能让他一直等的。”她说完,嘴角流出一大滩血,宋衍用手绢赶紧止住,可是血越来越多,直至染红了她的全身。 宋衍怔怔地看着她,那绝美的容颜,仿佛永远不愿再醒过来那般,死寂安静…… 她露出一个笑容,一直在笑,停不下来,最后一口气时,她已经看不清宋衍的表情,她说:“我服了毒,杀了自己,也杀了孩子,阿衍,我们再也两不相欠了。”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曾骄傲于她的预言,可她发现她杀不了他,她这一生预言从不会差错,却独独败在他的身上。 这是她的劫,她认了。 她想,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只能是斩草除根,然后不再内疚,从此忘记她。 下一世,她再也不要遇到他,她的情,她的心皆葬在这一世,已经太痛。下一次,他们互不欠,互不怨,互不遇,互不知。 我看着引魂灯内跳动的红光,内心一片叹息。 这大概是宋衍和上官瑶最后的结局。 第六十二章 夜下阑珊 这一晚上,不知为何睡得极不安稳。不仅连夜做了好几个梦,似乎还回到了困在移魂阵中的场景。 快至清晨时分,我终于在不安中醒来。身上早已被汗水侵湿,我起身想要给自己倒杯茶水,却在对面的铜镜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啊——”我经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白桑?”房门被苏承景一脚踹开,映入我眼帘的是他冷峻焦急的面容,然后转瞬变为惊讶,然后由惊讶转为呆滞,最后由呆滞转为疑惑。 良久,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涵儿……怎么是你?” 我瞪着不知所措的双眼,抬头看向苏承景,一脸的无辜模样:“承景,我……我是白桑呀!” “白桑?”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我,仍旧狐疑道:“涵儿,白桑呢?” “承景——”我不由得慌乱急切起来,看着镜中明明是沈涵的模样,顿时蒙住了。不过,也不足一息,我很快冷静下来,轻声道:“承景,我与你第一次相见是在树林里,那****还把你当做了别人。这事我从未与别人说过,我真的是白桑。” “你果真是白桑?”听我说完,苏承景已经恢复了面色,微低了头,静静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半晌,叹了口气,道:“怎么会变成涵儿呢?如此的话,涵儿此刻难道是你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方才醒来后便成了她的模样,也不知她此刻是否变成了我?” 苏承景的黑色眸子里精光一闪,垂眸道:“不会无缘无故你就成了她,你可有注意到你和她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和涵儿一定产生了某种联系?” “不错。”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可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良反应?” 我惶惶然摇头,微凉的身躯不由得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呼道:“承景,我好像……能够感受到寒冷了。” 苏承景面色不变,但目光却凝了下:“你通过涵儿的身体感受到了冷暖变化,那你是重新成了凡人。” 凡人?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下,虽然自己作为引魂人有心,可以感受到食物的味道,可除却其他,唯有一片冰凉的世界。 我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抬头看到苏承景脸上挂起了几分焦虑,不禁问道:“若我是成了人,那涵儿她……” 苏承景有些愕然地摇头:“我们不能妄下猜测,还是得去沈府打探下。”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紧去吧。” 苏承景有些笑意浮起:“你这么早与我同去沈府,只怕是沈伯母以为我与涵儿……” “噗——咳咳……”我听得满脸通红,“那我再睡会起来。” 片刻后,他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我刚准备躺下,却突然看见在我的头上正漂浮着一个异常漂亮的男子。我从未见过有人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尤其是个男子。可在他身上却似乎恰到好处,但那双神色的眸子仿佛毒蛇一般扬着邪恶的笑意。他全身都散发出冷傲狷狂之气,雕刻般的五官却呈现出一种比女子还绝色的惊鸿艳丽。 “你……你是……”我惨白了面色,对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男子莫名的有些惧意。 男子却不以为意地轻挑眉毛,飞至离我身体两三寸距离,“白桑?” 我的心微微一沉,他怎么会知晓我的名字?疑惑间,他轻拢俊眉,呼出的气息轻轻柔柔地洒在我的脸上,惊得我不敢动一下。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全身打量了我一番,只是淡淡地说:“这凡人的躯体倒真不适合你。” 我再次一愣,“你怎么会知道这不是我的身体?你究竟是谁,不然我就大喊了!”这可是实话,若是他敢动我一下,定会大声呼救,相信承景定会飞奔过来。想到承景,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仿佛忘了此刻危险的处境。 “你在想其他男人?”他语气缓缓地说着,但那狠厉的声音却直让人心底发毛。 他怎么总是会猜到我的想法,突然间,对他有些提防起来。 我掩嘴轻笑,仿佛是故意说给他听:“是又如何,总不会有人会去想你这样下流的登徒子。” 男子的嘴角突然裂开一个邪狞的笑容。 我突然感受到一阵冷冷的寒意,仿佛比地府的气候还要冷,这个男子太危险,我必须赶紧逃脱他的魔掌。顿时,有了一股勇气,我积聚起掌间的力量,对准他的胸口就要打去,却被他稳稳地钳制住。突然,手腕一转,我的手被他抵在床上,而他则将我压在了身下。 “你——”我想用脚踢他,却被他全身压住,纹丝不动。“你到底想要干——”我正要开口怒斥,唇上却感受到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他的舌一下子滑入我的口中,我下意识想要阻拦,他却轻巧地躲过,抵住我的额头,加重了吻的力度。 直到有血腥味充斥,他才松开了唇,用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知道吗?喝了我的血,你身体的这个姑娘可就活不了多久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脸一下子苍白。我实在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莫名的出现,莫名的亲吻,莫名的话,究竟他这么做事为了什么。 “你不必懂什么意思!”他的睫毛如鬼魅般扑腾着,突然他纤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逼着我直视他的眼睛:“三日,她只有三日的时间。若是不想她死,叫长衡来找我。而你,也要来!” “你究竟是谁!”他的力度很大,捏的我疼得厉害,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恶狠狠地盯着他:“为何让帝君去找你?你以为帝君是你这种人可以见的吗?” “哦?我是何种人?”他突然贴近我的耳边,银发倾洒下来,与我的青丝交缠在一起,只一片妖媚且暧昧的画面,我的脸不由得再次红了起来。 还未等我明白过来,只感觉一阵轻松,他的人影便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唯独留下他依旧冰冷的声音:“记住,我叫夜阑!” 第六十三章 回到地府 确定他已经不会再出现,我才渐渐平复心跳和情绪,缓缓地起身下床。果然,我的手臂上开始出现一条条黑色的纹路,好像魔爪一般紧紧地扼住,仿佛瞬时间失去知觉。 我抬起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将衣裳穿好。 内心,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沈涵无缘无故因为我而受到牵累,可我却连究竟是何原因都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这里绝对解决不了,必须赶紧回到地府,同时要让星辰和降雪为我想想办法。 思及至此,我带上随身物品就走出房间,却在花园拐角处碰上迎面而来的苏承景。 “白桑,不好了,方才沈府派人传话说涵儿不见了!” 我面色不变,点点头:“嗯,我已经猜到了。” “怎么回事?你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走进我身前,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摇摇头,直视着他的瞳孔,缓缓说道:“承景,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吧,不管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我一定会将涵儿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苏承景的眉目逐渐皱起来:“白桑,我不明白,涵儿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一定会亲自去找她。” 我认真地看着他:“这件事不是你能够处理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不能与我说清楚呢。走,我们去沈府看看!”苏承景的话越来越急躁,眉头越来越紧,不自觉地握住我的双手,疼得我奋力甩开了他。 “承景?”我压制住内心的急迫,轻声道:“相信我,好吗?”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还是说沈涵对他而言真的是比任何事都重要,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关系呢? “白桑,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为何你总是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底,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到底在你心里……”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沈姑娘,我一定会安全地送回来。这些日子,多谢苏公子照顾。”我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清晰地瞥到他眼神中的暗淡和伤痛,径直走过他。 却在快走到前院时,他清冷的声音传至我的耳畔,“白桑,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我狠心吗?兴许是吧,可这样不应该是对大家都好吗? 如他这般温润的人,竟因为我变得如此,而我却什么都给不了。 只是,为何我的心这么痛,仿佛一点一点被疼痛腐蚀,喘不过气来。 那张脸,犹在眼前。可现在,却隔了千万年那般距离。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府,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戴上面纱后直奔客栈跑去。 想到这几天因为上官瑶的事情一直没有和降雪他们联系,走到客栈门前时疾步去西南角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虽然并非稀奇,但对地府的黑白无常来说可是稀罕物什。 可是到房间时发现他们的随身物品已经不见,唯有店小二在打扫屋子。 我不禁问道:“住在这里的客人呢?一男一女?” “哦,他们已经退房了。”店小二头也没抬。 我点点头,“能给我那一只装着水的碗吗?” 小二狐疑地抬起头,但仍旧点点头:”好的,我拿给你。“ 待他拿来碗后,我将房门关上,用针刺破手指,挤出血来滴入碗中。引魂人之间都有鲜血感应,若是将血滴在碗中会出现其他几人的位置方向,可我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反应,怎么会这样呢? 我又重复了好几次,可依旧是如此。我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两个出事了? 于是,我就赶紧回了地府。 回到地府,才看见奈何桥上一片混乱,孟婆在桥端忙得满头大汗,桥上各种鬼魂争相打架,几个鬼兵已经控制不了局面,更有甚者好几个鬼魂跳下冥河。 ”孟婆,怎么回事?怎么这里这么乱!“我随手拿起打魂鞭,一跃上空,将打魂鞭直接甩在那些闹事的鬼魂上,顿时他们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灼痕。 ”还不是降雪和星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孟婆一边盛着手里的忘情水,一边冲我大喊道:”咦?小桑,你怎么上了别人的身?“ 我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是沈涵的模样,但又没时间解释,只好说道:”稍后在同你仔细说。但是,他们是怎么回事?“ 孟婆说道:“这些死去的鬼魂没人引领,就到处作乱,还好你及时回来。“ ”他们没回来?“我皱着眉引着鬼魂往前走,心却一直绷着,他们果真出事了。 孟婆点点头。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十个鬼兵排着两行整齐的队伍跑过来,一个一个站在鬼魂的身旁,严禁他们再发生事端。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地面上,抬手擦掉额上的汗水,向身后同样满头大汗的孟婆说道:”看来帝君知道此事了。“ 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帝君严厉之词:”白桑,你过来。“ 我跟着帝君走到清虚殿,走到内殿时才再次开口:”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也不知是问还是说,我只好点点头:”嗯,但是降雪和星辰他们还……” “本帝君知道。”他的眼中精光一闪,仔细地看了我几眼,然后从一旁的案桌上拿出一封信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展开,署名是魔花宫魔君。 上面是几个简单的字:黑白无常在本魔君手上。 我不禁急切地叫起来:“魔花宫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降雪和星辰?” 帝君并未说话,清冷却炯炯有神的目光依旧盯着我,良久沉声道:“妖魔界现任君主,夜阑。” 夜阑? 我有些愕然地盯着信笺,是那个夜阑吗?又想到夜阑临走时与我说的话,难道帝君与夜阑有什么过节? 我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忙小心翼翼地说道:“帝君认识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仍是停留在我的身上,饶是我重新能够感受到冷暖,却仍旧被热汗蒙得有些干燥,却听帝君淡淡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什么?“我有些讶异,心紧跳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脱口问道。 帝君对我的反应并未不悦,依旧淡淡说道:”夜阑扣了黑白无常,无非是想给本帝君一个下马威,你附着的身躯应该也是他弄的。引魂人无法附别人的身,除非……嗜血术。“ ”嗜……嗜血术?“我忍不住心又狂跳了下,眉头紧皱起来,慌张道:”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的手臂里已经张满了血虫,三日之后,这具躯体便没用了!“ 第六十四章 魔宫较量 原来如此,我竟是中了嗜血术。 我将长袖撩上去,的确,手臂上已经红色一片,虽然肉眼看不见体内的血虫,但是手臂里传来的噬咬痛却是真实的。 其实这点痛倒是可以忍下,只是沈涵若是就此死了,我该如何对承景说呢? 我一边将长袖放下,一边问道:”他大可以也将我抓去,为何要带上无辜的人呢?沈姑娘与他非亲非故的,他这样做简直没有人性!“ 帝君脸上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许是我看错了,我似乎看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气。他说道:“他是否去找过你?” 我点点头:“的确,我也不懂他为何要——” 我还没说话,便被他打断。 ”他有对你说什么?“ 我一下子想起夜阑凤眼微眯的冷冷笑容和那个吻,不由得吞吐了起来:“没……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找帝君。” “帝君?”我微微一动,“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收拾一下吧,既然他指名道姓要本帝君去,那就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能耐!”帝君洋洋洒洒地说着,可我却不禁感到一阵冷意,他那双利刃般的黑眸简直要将夜阑吃了一样。 魔花宫远在泰山之巅,听说那曾是魔界的宫殿,但自从三千年前魔君暗痕消失了之后,夜阑就接管了暗痕的位子,成为新一任妖魔两界的统治者,掌握世间黑暗力量。但自此妖魔两界却大不如前,与天界虽一直处于抗衡阶段,却从未发动过战争。 我同坐在帝君的乘骑谛听身上,从未飞过这么高的我被一晃而过的云层撞得有些晕厥,我下意识抓紧帝君的玄色衣袍的一角,牢牢握住,不让自己晕过去。 帝君显然被我拽得有些不耐烦,深邃的眸色中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他一把将我拽入他的怀中,让我的身躯紧紧贴上他的胸膛。 我被他莫名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可又说不出什么,只好一手被他握着,一手环着他的腰。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我一直浑浑噩噩地,却未曾追究。 忽然又想到苏承景最后冷冷的笑意,心又一下子烦躁起来。 “别动!”耳边传来帝君的声音,我来不及细想,谛听一下子往地面俯冲下去,耳边杂乱的风声充斥着耳朵,我不由得抱紧了他。 “啊——”我大叫了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身子又是下坠。可是鼻尖却充盈了淡淡的龙涎香,以及清凉的微风,拂过我全身的肌肤甚至毛孔,舒舒麻麻的,却似乎又有莫名地快感,搅乱着我的一池心湖。 “到了。”又是极短的声音。 睁开眼,我的双腿不知何时正紧紧夹着帝君的身躯,我的心一下子掉入万丈冰湖。虽然帝君与承景有着同样的面容,可帝君的性子与承景却是截然相反的。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内心一连串无声的苦笑:我怎么会这么糊涂,帝君最讨厌别人碰他,我这是在太君头上动土啊!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帝……君……”我轻轻地叫出声,不敢与他直视。 “走吧。” 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并未生气,难道是夜阑的事情让他太烦心了? 我赶忙跟上他的脚步,“是。” 不得不说,魔花宫的景色非常宜人。昨日的一场夜雨给泰山陇上了一层淡淡的烟雾,透明的,轻俏的,笼罩在远山翠兰上。逶迤起伏的山峦与飘渺的云朵融为一体,空灵悠远,仿若似有似无那般。耳边传来落叶的沙沙声,萦绕在微风中,我轻轻踩踏在上面,犹如置身在清香伴着的柔情唯美的梦境中。 正当我沉浸在如画的景色中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狂的笑意。 “长衡帝君果真很准时呀!” 帝君的神情微微一滞,却又转瞬恢复如初,他将手垂在身后,淡定自若地笑道:“你费了这么多曲折让本帝君来,本帝君岂有不来的道理!”他的声音并不高,却给人冥冥中轻易的震慑力。 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风突然袭来,还未等我反应明白,天空中飘起无数花瓣,然后越来越多,聚集,旋转,待到花瓣停下时,即刻变成夜阑的模样。 他一身红衣,如墨般的长发遮住他的脸,明明是妖娆的摸样却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深陷其中。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眼一直盯着我,唇边邪魅的笑意仿佛若有深意。 他笑道:“长衡帝君,好久不见!”然后将视线掠过帝君直直放到我的身上,唇边的笑意更深:“还有你,小桑。这具身体倒是更合适,也不知你之前的模样。” 听他提及自己的名字,而且是从他口中叫出小桑的字眼,我莫名的一阵犯呕。不过不得不说,沈涵的模样的确很美,她的身形也比我娇小了很多,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惊艳,可到底很不舒服,毕竟别人眼中的自己不是真正的样子。 此时他将情丝拂去,露出那张倾世绝尘的容颜,紧紧地盯着我。我赶紧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像他这种人,既危险又狂傲,只希望他不要在帝君面前说到任何事情,今后再不会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不理本君也行,但想必你这具身体可还等着本君的解药呢!“他慵懒地说着。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只淡淡说道:”真可惜,我可怀念昨夜……” 我赶紧抢过话:“你赶紧将解药拿出来,还有降雪和星辰,赶紧放了他们!” 他又笑道:“放是可以,倒是你给我什么好处呢?” “你——”我被他的话呛住,什么叫我给他什么好处,他一介魔界君王,还需要我给什么小恩小惠吗? 他这种人,真的是太难捉摸。 “你似乎是忘记了她是本帝君的人!”帝君的声音这时候适时的响起,我感激地看了帝君一眼。 夜阑轻轻一笑,流转着水波中荡漾起一抹纯净的涟漪,那笑竟是如此温柔美丽。我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我该不是中了他的魔障吧。 “好了,说正事吧,本君如此大费周章的让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帮我找我一样东西。”他的声音依旧是慵慵懒懒的。 他诡异一笑,又说:“至于你们究竟帮不帮忙,那就看你们了!”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又开始注视在我的身上,竟这么看着我,一瞬不瞬,眼中似有波光微动。 我心中微微一动,忙开口问道:“你要找什么?”你妖魔界这么多的人,找什么还需要我们呢?“ ”御龙剑。“ ”御龙剑是什么?“我不禁问道。 ”上古第一神剑。“ 第六十五章 诡异宴席 当天夜里,我和帝君便在魔花宫住下了。理由很简单,要想解救星辰和降雪,就必须赶紧将御龙剑给找到。因夜阑在主宫摆下了盛宴,我们也不好推辞。 按理说我第一次来到魔花宫应是十分陌生,可冥冥中却总觉着好似很熟悉一般。 魔花魔君宫殿被天竺葵花海包围在其中,一阵夜风吹来,香气扑鼻。天竺葵开花正是盛时,红****紫各色花瓣簇拥成团,千丛万朵爬满枝桠,朵朵饱满地盛开。信手捻起一朵,幽幽花香绕鼻,端看五合花瓣,舒卷有情,隐匿其中的花心像极了含羞掩帕的娇俏少女。 不过,我已经无心欣赏这片风景。无时无刻地盯着那张恶魔脸的夜阑,早已对这个盛宴失了兴趣。 眼前的夜阑换了一身白衣,倾城的面容上与素洁的白色形成一体,倒显得更加风度潇洒,俊秀绝伦,让人移不开目光,这怎么会是那个让人讨厌的魔花宫魔君呢? 只是我心中的惊呼声未落,他的身边瞬时出现了五六个艳丽的女子,她们全都摆着妖娆的身姿,在夜阑的主座旁坐下。 夜阑慵懒地斜靠在座椅上,意兴阑珊的望着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依旧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光淡淡地扫过帝君,说道:“长衡,似乎有几百年的时间,我们未曾共同饮酒了?” 帝君似是对他的话并不在意,拂了拂袍角,脸上虽带着浅笑,望着夜阑的目光也带着危险的气息:“若是喝酒就算了,本帝君可没那个功夫!” 我心顿时一愣,他们两人这是要上纲上线啊,一股危险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 我暗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下气氛,于是随意说道:“你要御龙剑做什么?你本事那么大,还要一把剑有何用?” 可他却不理我,一直专心地玩弄着其中一个女子的青丝。那女子似乎很享受,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将有着自己唇印的酒杯递到他面前,眼波流动似要勾住他的魂魄,轻轻冲他妩媚一笑。 果然是狗改不了****,他这种人简直是侮辱我的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杯酒,加重了声音,道:“魔君,打扰了,若是实在没有事,我想直接去找龙渊剑吧!” 这时,夜阑才偏过头看我,嘴角勾出一股耐人询问的笑容,推开身前的女子。那些女子看到他的表情,都识趣的退出了宫殿。 气氛一下子又诡异起来…… “知晓御龙剑真相的,只有一个人。我要你进入她的记忆,告诉我剑在哪。”夜阑看着我,修长的十指一下一下气定神闲地敲打着案桌。 “记忆?”我有些不解,”查看记忆对魔君应该很简单吧,何必需要引魂人呢?” “因为记忆的主人喝了忘情水。” 忘情水,取自冥河里的水,有着清除世尘一切的作用。即便是神仙,也抵挡不了。 “这样啊,”我轻轻呢喃着,“好吧,但是你什么时候放了星辰他们,还有什么时候把身体还给我。” “不急,就看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剑在哪。”他淡淡地说着,“不过,你可要抓紧时间了,你附上的这具身体到第三日可就完全腐化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有些气不过地说着。 我承认我是不聪明,但也绝不是个傻瓜。若是他仅仅只要龙渊剑的下落,大可直说便是,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周折。这只说明,不单单是寻找龙渊剑这么简单。 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帝君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动作优雅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微笑道:“只希望魔君不要食言了就好。还有,你可要记着,本帝君的人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无论是谁。” 此话一出,我反而有些懵了,原来一直以为他们说的是降雪他们,可看到他们两人的目光纷纷落到我的身上时,倒叫我一脸茫然。 犹疑地看了帝君半晌,他仍旧是皮笑肉不笑。良久,他才将笑容收起,冷笑着朝着夜阑:“白桑的身体在何处?”随即目光一转,落在我的身上:“魔君的嗜血术果真名不虚传。在这世上恐怕无人能解,如魔君这般人若不是朋友,那可是个遗憾。” 夜阑随意地整了整胸前的青丝,轻笑道:“帝君真会开玩笑,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帝君淡淡一笑:“那本帝君的人你应该现在就放了!” “帝君,我不是说了,只要找到龙渊剑,我就会把他们完完整整地还给你!”夜阑看着帝君,面上露出个似深非深的笑容。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夜阑虽有心放了降雪和星辰,却并非真意。 帝君含笑饮了一口酒,却不接话,只是手轻轻抚着手中的酒杯,忽而幽幽笑起来,道:“既是这样,你就不怕本帝君拆了你的魔花宫?”他的声音很轻,可下一瞬,手中的酒杯粉碎成末。 好冷,我周身的寒气突然逼人,忙看着帝君,轻声说道:“帝君,我们还是赶紧去看那个记忆的主人吧,他这种人毕竟是魔君,我们还是不要与他沾染上任何事情!” “小桑,你这么说,还真是伤了我的心哪。”夜阑看着我,又看看帝君,仿若是孩子那般展开天真的笑颜,去却分外惹人讨厌,“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昨夜我们的一吻缠绵吗?我记得,你可是……” “你——”我哑然了一声,却不知如何接下去,帝君凌冽的目光也投射在我的身上来,一时间我只恨得牙痒痒,赶紧朝帝君解释道:“帝君,我和他其实……” 我的话消失在帝君蛮横的吻中,他一把拥住我,虽只是短暂的分开,却似乎分外地焦灼和霸道,仿佛在夜阑面前宣誓着我是他的主权。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帝君吗?他……他怎么会…… “你先出去,本帝君与他还有一些话要说。”他狠狠地在我耳边吐出一句,狠狠地收紧了我的手,又轻轻松开。 木讷的我已经被方才他的举动惊呆,只得愣愣地点头,又忍不住说道:“帝君,你……我……那我先去找记忆的主人……你在这……反正早些休息……”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究竟自己说的什么意思,我也弄不明白了。 帝君没回答,只是眼神中似乎有淡淡的忧伤一闪而过,只是下一瞬又恢复成冷漠。 见他如此,我只好走出殿外。 第六十六章 奇怪女子 此时,安静的大殿中,明晃晃的烛火左右摇曳,却只剩下夜阑和长衡。 夜阑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神中藏着太多的忍耐和深意。过了许久,将手中的酒杯在殷红的唇边微微擦过,轻柔却又邪魅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帝君好似忘了,若是天界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我想后果帝君应该是有想过吧。” 长衡形态悠闲地坐在位置上,淡淡的目光扫过夜阑的脸,微微一笑,随即说道:“但是你好像也忘了,不论是什么时候,她都是属于本帝君的。” “是吗?”夜阑不可置否地笑笑,面上淡淡,嘴角却微微扯出一丝冷笑:“那我,若是偏要抢呢?” “就你也配?”长衡依旧悠然地笑着,右手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流即刻便朝着夜阑飞去,如同千万炳锋利的长剑一般,直捣黄龙。 瞧见气流朝自己逼近,夜阑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一个响指,气流瞬时化成一滩水掉落在殿中,打湿了一片。 “帝君这么快就想着杀人灭口了?”夜阑淡淡说了一句,抬起头来,仿似全然漫不经心的从容,忽然,又淡淡笑起来,仿佛是自语:“都说阎王帝君冷酷无情,一点情面都不讲,可谁人想到三千年前你可是温文尔雅的仙界第一尊主呢。呵呵……果然情最可怕。帝君,想必现在很后悔吧。” 长衡听后,神色顿了顿,脸上笑容不退,眼中光芒却说不出的幽深难测:“夜阑,你知道吗?你若是将她的消息透出去半分,对你,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再者,你以为本帝君不清楚你做了什么吗?大家都是一个目的,希望……她回来。” “那帝君的意思是……”夜阑望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她那边……” “夜阑!”长衡嘴角的笑容更深,“就算要说,也该由本帝君告诉她。何况,还没到那个时候。” “好!但是,你最好记着,为了她我可以拼尽一切!”夜阑的目光里带着一阵凉风,声音也不由得加重。 我从主宫殿出来后,便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 哼,看来这魔界的人实在无聊。但想跟着我,也没那么容易。 我一转弯绕进前面的林子里,反手一掌打在那人背上,然后将手绕了个弯,扣在了那人的喉骨间。 将那人的身体扳过来,竟是那个绝色的女子。 “你……你不是那个罂粟花中出现的女子吗?”我惊讶地呼出声。 “是。”她干脆地说着,细长的眼睛眯眯微起,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你认识我吗?”我警惕地问她。 “不认识。”她依旧回答得很利落。 “那你为何一直跟着我?”扣着她喉骨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慌张,甚至……相当冷静。 “引魂使者可以先放开我,若是对使者有敌意,魔君也不必请你们来魔花宫。还有,我是魔花宫的第一护法,叫做琉影。” 我松开手,她笑着用手抚了抚脖颈,笑道:“由此可见,使者现在的法力比第一次见面时精进了不少。”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我的手掌间已经凝聚了一股真气,可手臂间传来的疼痛却疼得我微微颤抖。 琉影低头瞥了眼,嘴角一扬,轻轻笑道:“使者现在使用法术可对这具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不信,使者可以自己看下手臂。” 我半信半疑地收回真气,将衣袖捞起,果真血虫已和我的经脉融合为一体,可以看见皮肤下一条条血虫在啃食着我的脉络。我疼得头上全是汗,勉强提气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笑得花枝乱颤,无视我眼中的阴冷:“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何况,谁叫使者你这么不寻常呢?” “是魔君的血。”她继续笑着说,“魔君的血自小就带着世间最致命的毒,只要身中一滴,即便是神是仙,也只有一日的时限。” 果真妖魔界的人都是怪物,连血都是如此致命。只是,若真是照她这么说,那为何我有三日的活命呢? “都说了,使者是不寻常的。”她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异样,“不过,究竟是为何,使者就要自己去问魔君了。我作为魔君的属下,不该说的自是不能说,还望使者你不要责怪。” “你让我问夜阑?” 她点点头。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去问他,我不如直接去撞死。 我再度冷着脸,说道:“算了,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是你们让我来找龙渊剑的,那么就该好好配合我。” “这是自然。使者若是需要什么,我们定会全力配合。” “那么,就领我去找那个人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她低垂了头半晌,忽然抬起头,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需要使者蒙上眼睛。”她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狠辣和阴郁,我不由得一阵疑惑。 “怎么,还怕我偷见了你们魔花宫的秘密不成?”我看着她,露出了一脸的不屑,“如今看来,你们魔花宫也就一群小人得志嘛!就算是有秘密,我也懒得稀罕。” “使者说笑了,我们不过是按照吩咐做事。”她依旧是笑里藏刀的模样。 “好吧,不看就不看。”见她依旧不肯让步,我只好妥协。 说完,她拿起一条黑色的布条将我的眼睛蒙住,然后轻轻在我耳边说道:“使者,现在可以跟着我走了。” 我在她的指引下,一步一步朝着前面走去,似乎辗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以及水桥,还有虫鸣鸟叫的林子,最终在一处地方停下。 “使者,到了。”琉影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将布条拿下,眼前出现的竟是地牢。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早料到琉影不会将我带到多好的地方,却也没想到会是地牢。只是,那个人,竟是被他们当做犯人? 一路经过地牢,琉影没有说话,我便明白目的地还在前方。 越往里面走,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生出如此一幅恐怖的场景。 第六十七章 魔界凤主 地牢里面关的人不多,可每个人却是经历了地狱一般可怕的折磨。 我虽是地府中人,却也被生生惊了一阵颤抖。 他们全都是生死不能的模样,有些人的身体已经不全,却又偏偏死不得,徒留一口余气咽在喉口,然后慢慢等着溃烂,在黑暗的牢狱中苟延残喘,任凭蛇虫鼠蚁撕咬致死。 我已经很是尽量地避免不去看两边的景象,可地牢中浓烈的腐臭味却依旧惹得我的腹中一片翻江倒海,我实在是忍不住,靠着墙边稍作休息了一下。 却在这时,目光瞥向了右边的一个牢房,直接让我胸口抑制下去的呕吐物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一个被剥光了全身皮的男子,四肢被钉在了木桩上,鲜血早已经流尽,身上的经脉一条一条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蚊蝇…… 魔花宫简直不是常人能呆的地方,若不是有事要在此,我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琉影停下脚步,待我吐完后,拿出一条帕子,并且伸手做了个请继续往下走的姿势,我狠狠白了她一眼,可她却不为所动,唇角的笑容反而愈深,我只好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愈往里面走,地牢里便越觉着讶异恐怖,待到终于见不到路了,才依稀看见出现一道石门,门两边各站着一个看守,仿佛里面关押着的是绝世妖魔。 “使者,这就到了,我们进去吧。” 我不由得犹豫了下,淡淡道:“里面是什么人?” 琉影动了动嘴:“魔君喜欢的女子。” “什么?”我差点就咬到舌头。一直觉得夜阑是个危险的魔君,可竟然将自己喜欢的女子关在这种地方,他究竟是不是人。不对,他本身就不是人,是地地道道的魔鬼。 在琉影的引领下,我走进了石门。 石门内是另一番景象,虽同样是地牢,可相对于方才经过的那些地方,此处简直就是人间天堂。这里的摆设就像是把一间房搬了过来,若非外面有人看守,里面的人绝非想到这里是一处牢狱。 此时坐在床沿上的女子正发着呆,这是个极其美丽妖娆的女子,虽头发衣衫凌乱,可倾世绝丽的面容则清晰地告诉我她多年之前的风华绝代。尤其是那双翠绿欲滴的眼睛,偶尔掠过的邪魅和诱惑让我想起了夜阑,他们骨子里似乎是如此地相像。 看见我们进来,那女子似乎将全身的寒意都笼罩了全身,她想调动真气聚掌,可又被生生压了下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她体内的魔气,让她发挥不出任何法术。见我们走的越近,她花容失色般大叫起来:“你们是谁!你们是谁!啊,头好痛——” 女子仿佛陷入了头痛剧烈中,抱着头惨叫,脸色已煞白一片,连双唇都毫无血色,牙齿咯咯地响个不停。 琉影赶紧上前一步,朝着女子轻声道:“凤主,我是琉影呀。” “琉影?”女子恍然中抬起头,盯着琉影呢喃道,“琉影?琉影是谁?” “琉影是魔君的第一护法。” “护法?那我是谁呢?我是谁呢?”女子一遍遍地问着,空洞的眼神中显示着无助和害怕。 “您是魔界凤主,风无姬。” 风无姬?她就是风无姬?我不禁再次惊讶了。 我虽不懂魔界其中渊源,可风无姬的名字我却是在星辰偶尔一次听他提起过。 听闻,魔界一直想独霸六界。自从新任魔君上任以来,以雷厉风行之势将妖、魔、人三界困于他的手掌之下,誓要将六界统统拿下。而魔君最信任之人,犹为他的左右臂之一,独峰岭上的凤楼主人,风无姬。 据说,风无姬虽是女流,却心狠手辣。尤其是练了上古时期留下的魔功,一身妖术,无人能敌。她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生灵涂炭。所以,很多除妖人士虽有苦难言,却只能暗地里商量对策,唯等着哪天一举上山,直捣凤楼。 可是,我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女子与风无姬联系在一起。 “她便是风无姬?”我问道,“怎么与传闻中的她不像?” 琉影脸上虽挂着笑,眼底却一片冷漠疏离:“那使者认为她该是什么样呢?她的一切是魔君给的,自然她的命便是魔君的。好了,使者该开始了。” 风无姬有些从恐惧中抽离出来,看着我说道:“你是带我走的吗?你是不是带我走的?” 琉影再次哄着她,将她扶到床上后,盖好被子。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在这种地方让我进入她的记忆,可不好吧。” 见我说这话,琉影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使者的要求不免有些太费事了,我们魔界中人向来利落。” “琉影!”一声傲慢从我们的身后传出,我一听便知晓来人是谁,再次蹙起眉头,夜阑这人怎么到处阴魂不散。 “白桑使者是魔花宫的客人,她让怎么做,照做便是。”夜阑的声音依旧是慵慵懒懒的。 我虽十分讨厌见到他,可方才这话的确是为我说的,只好转过身反而扯起笑容,却看见帝君正站在他身旁,我激动地唤出声音:“帝君!”然后赶紧跑到帝君身边,似乎心底无端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喜。 帝君朝我点点头。 忽然又想起在宫殿中的那个霸道的吻,我的脸莫名地红起来。不同于承景那般温柔,却丝丝痒痒地搅乱着我的心。 “小桑,你这样可又让我太伤心了……”夜阑一身白衣在这地牢里显得格格不入,仿若是地府的白无常,勾人心魂。不对,他比星辰更加妖媚,更加魔魅。 “好歹本魔君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美男子,难道在小桑你的眼中只有你家帝君么?” 他这话什么意思?我就纳闷了,我看帝君也碍着他了么?他是长得很好看,那也不是世间上所有的女子都要看着他吧。再说了,就他那种恶魔,谁稀罕看他呢? “多谢魔君了,那就麻烦魔君命人将风无姬安排在上好的房间吧。”虽然内心这么想,但还是恭敬地朝他说了一些客气的话,毕竟帝君在场,若是气氛闹得太僵,让帝君会很为难。 “好,”夜阑突然如鬼魅般闪到我的面前,笑着道,“但是,我要与小桑你一起进入她的记忆!” 第六十八章 同窥记忆 “什么——” 我一脸震惊地盯着他,无奈沈涵的身形太娇小,我只好踮起脚尖双眼愤怒的瞪着他:“你以为这是去游玩吗?何况,您是魔君,只要等结果就行了!何必——” “我怎么能确保你们拿到剑不会将剑藏起来,然后对我说没找到呢。虽然我很想新人小桑你……”他唇边的笑意似深非深,不愠不火,好似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一样?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着他阴森邪恶的笑容,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白桑!”帝君仿佛视若不见,淡淡道:“魔君既然不相信我们,那就带上他吧,本帝君也一起。” 等等,帝君的意思是,这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 夜阑眼内神光微敛,冷笑一声道:“帝君也要一起么?” “魔君不喜欢?”不理会他的讥诮,帝君微微皱眉。 经过前两次的引魂,我已经对引魂术运用得手到擒来。可这次要与帝君一起,倒让我隐隐得举手无措。倒不是害怕他见到自己法术的不成熟,只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帝君注重,有些欣喜若狂。 魔花宫的人将风无姬换了一处精致的房间,夜阑难得端起严肃的面容,冷声道:“没有本君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是!”一干众人纷纷走出了房间,又只剩下我们三人。 风无姬已经睡着了,沉睡中的风无姬的确是美的惊心动魄。恐怕任何一个见到她容颜的男子,便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了吧。若是承景呢? 我苦笑,怎么又想到他了呢? “喂,是不是在想本魔君?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夜阑勾着笑,死死盯着我。 我晦气地将头偏过去,轻轻念出咒文,引魂灯浮现在房间内。引魂灯内带出的幽光,隐隐约约,照亮了整个房间。 帝君右手一挥,引魂灯内打开一个巨大的空间,我们三人一齐走了进去。风无姬的记忆很多,引魂灯会找到符合我们要寻找的那个记忆然后停止旋转。在等待引魂灯寻找记忆的时候里,夜阑的声音再一次打断平静。 “你每一次引魂都要等这么长时间?” 我和帝君都没理会他的问话。 “你们怎么不说话呢?不烦闷吗?”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长衡素来话少就算了,小桑你不会也如此吧。” 我再次白了他一眼。 “小桑,待到我们出去……” 我终是忍不住他的聒噪,“不要啰嗦了,马上就到了。” “是,”他幽幽一笑,“女子还是要经常笑一笑,才会有男子爱慕。” 我终是被他打败了。 待到记忆停止时,我们眼前出现的是秋日一片肃杀的场面。磅礴的大雨如洪水一般滔天灌下,仿佛要将地上的一切都冲刷洗净。此处似乎经历过一场血雨厮杀,连绵的大雨混着地上的鲜血一同涌入泥土,仿佛铺天盖地的妖艳将整个天地都渲染,猩红一片。 这里是何处? “果真是剑宗门。”夜阑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与方才邪魅的他截然不同。 难道他早就知道要来此处? 帝君的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微风中稳稳传过来,与冷冷的雨声融合在一起:“你似乎早就知晓这里,又为何要让我们来找。都知剑宗门是人间第一修剑门派,而御龙剑又是剑宗门的传世古剑。” 帝君那轻描淡写的话,就如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夜阑轻轻一笑,“我原以为你长衡整日在地下已经万事不顾,没想到你还知晓这些。不错,御龙剑是在剑宗门,但是无论怎么找,那把剑就是找不到。我甚至怀疑,御龙剑是否真的在此处。” 我听得稀里糊涂,却也听出这里应该就是所有事情的起源。但因为这次运用引魂灯是魔界的关系,所以我对风无姬也并不喜欢。 透过雨水,我看见了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风无姬。 此时的她,正是意气风发的凤楼主人。 她一身红衣,妖艳绝伦,仿佛是睥睨天下的女皇,站在万丈巅峰,俯视着众人为她俯首称臣。 只是,妖女就是妖女。 在内心深处,我万分鄙视她。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带着一股杀气朝她冲了过来,他的眼睛里是熊熊怒火的精光,手中幻化出无数的长剑,全部冲向了风无姬。 但还未冲出去几步,一股强大的气旋便向他卷去,从正面直接打在他的胸口,他被狠狠地甩了出去。猛地他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的眼中没有身体的疼痛和恐惧,也没有屠门的悲伤,他的眼中甚至已经看不见灼热的恨意,只有毅然决绝地奋起和执着。 他白色的衣裳,不,那根本算不上白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只有鲜红的血液,沾染了雨水、泥沙,惨不忍睹。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紧紧的……撑着手臂,双手沾血,满脸雨水,混合着头上低落的汗水,缓缓从地上爬起……就是不肯气馁。 “我不会放弃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哽咽在这空旷的院子回荡。 死死盯着他的风无姬似乎忽地浑身一震,不过也只是一震。 男子再次幻化出一把长剑,剑气锋芒。只见一片茫茫剑光,头上的阴影化作无数落樱纷纷盘旋在他的头顶,剑气如排山倒海的气势向风无姬冲去。 风无姬只是右手一扬,以柔和魔力化解了剑气,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条红菱,横扫千军般迎向男子的剑锋,男子不由得退了好几步,一下子又猛吐出几口鲜血。他的修为实在太浅,幻化出的长剑被红菱瞬时打散,他还想提起真气,可方才损失的修为让他已经幻化不出来,再次跌倒在地。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惊魂菱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站起身,握起地上的长剑冲向她,可是转瞬便被众教徒打趴在地。一次又一次,风无姬站在雨帘外就那样瞧着他。 每每连我都觉着他不会再爬起来了,可他还能支撑起残破的身躯,咬牙站起。 “魔女,就算我还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会杀了你们。” 风无姬望着他笑了,笑的很是妖媚,似要颠倒众生。她轻声说:“好,我等着,等着你有一天杀了我。” 第六十九章 初次对峙 “妖女,一群妖魔。”我实在忍不住,盯着风无姬喃喃道。 “妖如何?魔又如何?本魔君想拿到的东西,谁都不能阻拦。”夜阑的笑凝结在冰凉的唇角,冷寒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过那个男子,“他应该庆幸,若非他知道龙渊剑的下落,否则早就死了。” “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我被他的话气得舌头都打架。 忽然他又朝我嘻嘻一笑,如鬼如魅,“这世上如我这般人还真得不少,你的帝君就是其中一个。” 帝君?帝君才不会如此。帝君虽然外冷,但我深知,他心善。 我不由得仰起头看着帝君,期待他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依旧漫不经心地盯着远方,不理会任何事。 夜阑又笑嘻嘻地将头凑过来,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帝君好太多?要不要,以后跟着我。“ 我深深给了他一记白眼,冷嘲热讽道:”跟着你的下场就是被关在地牢,亏风无姬是你喜欢的女子,都沦落为这样的下场。“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竟然没有反驳。 倒是帝君听后唇边扬起微微的笑意,让我很是意外。 直到那个男子终于因身上的伤晕了过去,场景才又开始转换。 依旧是那个男子,只是不变的是,换了地方。 这里应该是魔界凤楼,不同于魔花宫,凤楼更多了一些女子的温婉和秀气。 男子被五花大绑押入殿内,依旧惯有的一身傲气,眉宇紧蹙,深深打了死结。 “祁初,你就这么想要离开?这已经是第五次你想要逃离了。”无姬声音微凉,仿佛在空气中微微一碰就会破碎。 冷不防,一枚银针从他的袖中飞出,伴随着一声倒地的重音,无姬身旁的侍女中毒身亡。 祁初冷冷道:“我知晓自己打不过你,可我在一天,便会杀死明月宫中的一人。” 风无姬微微一笑,仿若缥缈的虚音:“你为何这么恨我?你知道的,只要你说出龙渊剑的下落,你就可以安全地走出去。” 祁初难掩胸中怒气,嘶吼道:“你杀我满门,如今你却问我为何恨你?你这魔女永远不懂人命的可贵!想要龙渊剑是吗?就算是死,你也别想从我口中捞到一个字。”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玄衣,眉目清明,眼底却是万丈寒冰,莫明地,对他生出一抹敬意。 不禁叹道:“他真是有血有肉的男子!女子要嫁,也只愿嫁他这种七尺堂堂男儿。” 突然手中一暖,帝君突然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我不明地想要抽出手,却被他越抓越紧。我忍不住开口唤道:“帝——” “嘘——”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我不要说话。只是眼神中波光涌动,似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千言万语融在水中。 我尴尬地扬起头看夜阑,却见夜阑的眼神冷冷的,目光只是一直盯着我。原本展颜嬉笑的脸上,此刻唯有一点点哀伤从戏谑讥讽变为无边的慌乱和害怕。 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帝君,他向来是对我冷冷的,可今日先是一个吻然后是此刻握着我的手,他莫非是考验我?还是说,只因为我现在是沈涵的身体? 我突然很是心烦意乱。 却在此时,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将我从烦躁的心事中惊醒,风无姬掌风一闪,大厅内的所有侍女全部化成白骨,然后粉碎成末。 她笑得很轻,却振振有力:“你说我杀人如草芥,你也看到了,可你方才杀了我的侍女又算什么?” “你简直就是恶魔。她们都是你的侍女呀,你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祁初对着风无姬大吼。 她再次笑了,“是啊,我就是恶魔。”风无姬莫再管他,轻摆手,便让手下将他带了下去。 “阿静!” “凤主。”唤作阿静的女子轻声走进大殿。 “在剑宗门搜查的怎么样?可有找到龙渊剑?” 阿静摇摇头,“凤主,我们找到了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风无姬突然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才淡淡开口:“知道了。”风无姬有些疲倦,但声音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告退。”阿静悄声退下,只留下无姬静静地坐着发呆。 “祁初,祁初……”阿静走后,风无姬便一直轻轻念着他的名字,目光涣散。 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了那个叫祁初的男子,凭我前两次通过引魂看到的爱恨情仇。可是,她不是夜阑的人吗? “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再继续吧!”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气得仰起头,他真当这是游玩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帝君,你看他……”我不觉嚷起来,却正好对上帝君深邃的眼神,以及灼热的……情意。 但只是一瞬,转眼他便松开我的手,淡淡道:“听他的吧。” 听夜阑的……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们两个。可既然帝君都开口了,那还能怎么办呢?等等,那降雪他们怎么办? “那你这样一直拖,降雪和星辰你什么时候放?不行,我今晚就要见到他们。” 他又在那里笑,“三日的时限还没到呢。”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说:“琉影会带你去。” 我不禁有些怀疑:“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好心?”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耳边的青丝,随意撩起,我抬手挡住了他,他却不以为意,凑到我的耳边:“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要不要我一一展现给你看。” 咦,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无比嫌弃地跳开一步之外,与他拉开了距离:“算了吧,你还是一一展现给你的凤主看吧。” 提到风无姬,夜阑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那,真可惜。” 待引魂灯现形后,他不再理会我们,径直从灯中出来,离开了房间。 第七十章 一团乱麻 琉影走了进来,瞥了我们一眼,道:“帝君,使者,请吧。” 琉影将我们带进了一个偏僻的院落,这里不似地牢那般破旧,倒更像是私有的邸宅。因为天色较暗,在外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进入邸宅后,院子里面挂满了灯笼,灯火通明,才看清楚邸宅很是清幽雅致。庭院里种满了美女樱和合欢花,纷纷缠绕在一起,树下挤满了一丛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很是好看。尤其是美女樱的花瓣和粉色的合欢花瓣随风飘落在走廊上,让我移不开眼睛。 院子有两个房间,门口分别站了两个小妖,琉影止步,说道:“他们分别在房间里,你们要看就赶紧吧。” 我与帝君首先进了右边的一个房间,里面是星辰。 房间并不大,摆设的也很清逸。只是进入房间五步处设了一道结界,星辰被关在结界内。我尝试着想要冲破结界,可一碰触到结界,我就被反弹了出来,身体碰触到的地方也像是被炎火灼烧过似得,隐隐作痛。 帝君看着我烧得红肿的手,说道:“这是炼火网,破不掉的。” 我点点头,又看见星辰熟悉的面庞,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几日不见,星辰似乎清瘦了不少。望见是我和帝君,他激动地叫起来:“帝君,小白,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不过小白,你怎么……” “但是看见你们,真的好开心。”星辰高兴地继续说道。 “星辰——”我眼眶湿润,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本是与我一起去的云国,可惜却遭到如此变故,是我没有照应好他们,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我……是我不好……”我吞吐地说着,一脸愧疚地看着他,后面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帝君脸上虽然依旧冷冷的,声音却很温暖:“放心,后天你和黑无常就可以出来了。” “谢谢帝君。” 星辰抬起头,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由深沉地问道:“小白,降雪她……还好吗?” “稍后我就去看她。”我安抚般地朝他说着,微微弯起眼睛,“星辰,你一定要好好的,魔君已经答应我了,只要做好他要求的事情,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星辰点了点头,终是放心地一笑,“嗯,你们还是赶紧去看看降雪吧,我……我有些不放心。”说到此处,他的脸上微微透着一抹红晕。 这小子!我心里不禁偷偷乐了一下,脑中隐隐在补充他们后天想见的场面。 “走吧。”帝君已经迈出门,我赶紧和星辰道别,跟上了步伐。 降雪的房间与星辰困着的房间一样,都被设了炼火网,无法进入。 但降雪的反应却与星辰不同,她只是平静地朝帝君行了礼,然后淡淡说道:“帝君,你们来了。” 帝君看了她一眼,“有没有受伤?” “谢帝君关心,我没事,这魔花宫倒也不至于能把我怎么样。” 降雪很冷静地说着,突然脸色阴沉了下来,沉声道:“帝君,我察觉有一件事情很是奇怪。对了,他们找你们来是为了何事?还有,你怎么附了别人的身?” 我回答道:“帮他们找龙渊剑?至于上身,此时说来话长。” “龙渊剑?“她似乎陷入了深思中,眉头也不由得紧紧皱着,“你说的是,第一神剑,龙渊剑?“ 我不解地点点头,反问道:“怎么了?” 她缓缓看了一眼我和帝君后,说道:“我只知龙渊剑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剑,没有人知晓究竟是如何而来。听闻龙渊剑的威力足以毁天灭地,当年我还是朱雀时有幸见过此剑,龙渊剑的力量是很巨大的,当时风云变色,整个天地都在颤抖,只是后来剑便失踪了。” 降雪的话未落,我便隐隐觉着此时的确有些蹊跷,不由得看向了帝君。看帝君的反应,这些他应该都是知晓的,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这就奇怪了。别说妖魔界让我们地府的人帮忙寻找龙渊剑,更何况……这是第一神剑! “帝君,的确太奇怪了,若是龙渊剑威力这么大,若是被妖魔界得到,那天下岂不是不会太平?”我赶紧说道。 帝君点点头,沉声道:“龙渊剑的确不能落在夜阑手中。几千年来,各界都想得到龙渊剑,尤其是上次仙魔大战后,妖魔界一直处于弱势,但如今是要利用龙渊剑卷土重来。” “那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将龙渊剑给他们了。” 降雪接着道:“话虽如此,可我看得出你附上的这具身体已经渐渐失去生气,若是拖久了,她就会死的。” “等等,”我不由得纳闷了,问降雪道:”为何你们都能看出来我是附身在别人身上呢?” 降雪笑道:“你已经是地府的引魂人,自是与凡人有所不同。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的眼睛能看见凡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能看见你依附在这个女子身上。” 原来如此,我说呢,怎么人人都能看出来。 “只是……”,降雪望着我,语气不由得顿了顿,“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已经将我们扣押在此,又何必用你来做威胁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这,这个……”我脸色微微一变,难道要告诉他们是因为夜阑吻了我,而我故意咬了他,然后才沾染了血虫吗? “白桑,怎么了?”他们两人纷纷将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 “其实……其实我是被他——” 帝君打断了我的话,沉声道:“好了,此事还是以后再议。不论如何,龙渊剑都不能落入到夜阑手中。黑无常,你和星辰先不要着急,后天一定将你们救出来。” 降雪点点头:“谨听帝君的。” 我与降雪又寒暄了几句后,便与帝君一同离开了宅邸。 随后,琉影将我们带到另外一个宅邸,说道:“这里便是你们的住处,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 我客气地点点头:“好的。” 待琉影走后,我正想走进我的房间,却被帝君叫住了。 “白桑,你来下。” 第七十一章 不同反常 我一愣,对上帝君深沉冷冽的目光,却见他不以为意,把房间门推开,然后顾自走了进去。 “白桑,坐罢。”帝君微微笑了起来,我不由得再次一愣,忍不住打了个颤抖,但还是坐在了桌边。 气氛突然间异常地诡异,我举手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让我进来是有何事。 帝君轻轻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我说:“手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谢帝君关心。” “手臂给我看下呢!”话语间有些强硬的语气。 见帝君如此,我只得将手臂抬给他看,他小心地拂过我的手臂,我疼得泪水都被激了出来,不疼是骗人的,许是已经过了一日,手上的皮都有些脱落,猩红的伤口微微泛出脓水,狰狞恐怖。 帝君看后,他的神色有些过分的凝重,我的心微微一凛。 “血虫已经触及心肺了,还说不疼。”帝君轻靠着桌子,有些埋汰地与我说话,那双仿佛不为天地变色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心疼,只看得见我手上的伤口。 我狠狠一泯,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涌入胸口,身上的伤也不觉得多痛,只觉胸口微暖,只余感动。 帝君,他究竟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到底是因为沈涵的身体?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我微微蹙起眉头,将手臂从他手中迅速抽出,却被他牢牢抓紧,“别动!” 他的手掌轻轻划过我红肿的手臂,一阵清清凉凉的感觉从手臂间传来,红肿的伤口缓缓变轻,随即一眨眼的功夫,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也不再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我有些惊讶得开口:“帝君,这怎么会……” 帝君松开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却忽而优雅地笑道:“只能暂时压制住伤口,等到后天还是会严重,不过这两日还是能够让你不会感觉到多痛。” “不过白桑,”帝君突然收起笑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往日那般的冷峻:“以后与夜阑保持些距离,毕竟是魔界的人。” 我不知如何地张了张口,原本想解释些什么的,原本想说明我和夜阑没有关系的,可莫名地,我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反问了句:“帝君,你和魔君的关系不好吗?” 帝君的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妖魔一向与世间为敌,关系自然是不好。” 真的只是因为如此吗?可为何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呢? “怎么?”他的目光盯着我,温热的气息吐散在我的身上,“你对我和夜阑之间的事情很感兴趣?” “没,没有。”我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含糊道:“只是觉得你与他在一起,就会吵架。原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呢……”说完话,我忍不住干笑了几声。 “没有就好。”他浅笑着泯了一口茶,节骨分明的指尖在烛光下显得很是好看。我竟差一点误以为眼前的男子是苏承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温良,一样的笑意。 “你在想别人。”帝君忽然盯着我的眼睛,有些不悦的语气。 “啊?”我一愣,他是生气了吗? 我小心地问出口:“帝君,为何……你突然对我这么好?”一开口,我就后悔问了,我怎么能问他这个问题呢? “怎么?你希望我对你苛刻?”他深深地看着我,眸光意味不明。 我不禁咬了下唇:“那,那倒不是……” 帝君又笑了起来,笑得疏离而冷漠:“早点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入那女子的记忆中。” 我微微一怔,随即又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好,那帝君也早些休息。” 见他点头后,我才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子时了,忙了这一天,我早就疲惫不堪,倒在床上便想睡了去。 可是屋内却突然传来夜阑戏谑的声音:“这么晚,想我了吗?” 我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被子全部拢向了全身,警惕道:“喂,你是不是淫贼啊!半夜三更你跑到一个女子的房里!” 夜阑反而更无耻地走向了我的床边,全身扫了我一眼:“说实话,小桑你本来的样子也太……这个姑娘嘛,还算看得过去,但比起我那些舞姬来,还是差了太多。” 他的话实在是太气人了,我不由得脸涨得通红:“你是没事干了吗?大半夜的来这里就为了寒碜我!” 看他那种与绝世容颜不符合的行为,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日你与我亲吻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的脸凑近我的唇,眼神别有深意的望着我,笑得一脸猖狂,“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此刻,我心中的怒火早已不是一点点。我不能想象他堂堂魔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却毫无理由地大半夜过来找我。再者,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偏偏是在我困意正浓的时候…… “要你管。”我冷冷地回答,“我又不是你魔花宫的人。” 他的眼神有些凝滞,忽然嘴角一扯,身子向后倾了过去,斜靠在床柱上。“你喜欢的莫不是那个叫苏承景的捉妖师?” 我惊讶地睁圆了眼睛,我与他认识也不过几日,他怎么会知晓苏承景? 夜阑的指尖随意幻化出几只荧光闪烁的蝴蝶,顿时黑暗的房间里满是银光,漂亮迷离。他兴致勃勃地在指尖把玩着,只是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想找些什么话胡塞过去,于是白眼道:“我已经很困了,想问夜大魔君,您能什么时候离开呢?” 他勾唇一笑,手指轻点,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黑暗。然后,侧头凝神望着我,神色很是严肃:“睡吧。” “可是你……”我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不敢轻易躺下。 他却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我,良久,轻轻说了句:“等你睡着了,我便离开。” 虽然我很是不情愿,但见他的脸上挂着执着的表情,我只好乖乖躺下,并且将被子四周的边边角角都掖好。 许是我实在是太困了,不过片刻,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以至于夜阑究竟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只是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很短,很短。 第七十二章 血魂珠现 “使者,您该起来了。”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琉影端正地站在我的床前,神色安然。我下意识地惊醒了,“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卯时我便进来了,只是使者未发觉而已。” 我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提醒使者该去风吟殿吃早膳了。”她依旧平静地说着,只是身后突然出现四个侍女,恭敬地朝我拂礼。 我的心倏然沉入到谷底,她们这是要来干嘛? 只见她们分别拿着衣裳、洗漱水等,全部盯着我,齐齐喊道:“使者,该给您梳妆了。” 还未等我同意,她们便将我从床上拖起来,待整整弄了两个时辰后,她们才将我放开。看了眼对面的铜镜,镜子里的女子眉目如画,如一朵妖冶动人的芙蓉,美得惊心动魄。果然,如沈涵这样的女子,只要稍作装扮,竟比风无姬还要绝丽几分。 待到吃完早膳后,我们再次来到了风无姬的房间。她依旧是疯疯癫癫的模样,夜阑不耐烦地指尖一点,她便昏睡了过去。 今日进入风无姬的记忆很是顺利,就连昨日很爱说话的夜阑都没做任何打扰,好似恍然间换了一个人那般。 既然他没有说话,我们更无人说话了,气氛是诡异得安静。 记忆停止时,依旧是在凤楼。 此时偌大的主殿中,是无声的压抑。 四个身穿紫衣的妙龄女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排,脸上均无其他表情,只是一脸虔诚地看着坐在她们前面的红衣风无姬。 良久,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双手抱拳,恭敬道:“凤主,属下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那祁初关在地牢里,而不是……”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但明显是暗有所指。 斜靠在塌椅上的风无姬慵懒地伸了下腰,接过旁边侍女递过的清茶,掀开茶盖,轻轻地抿了一口,又把茶杯递给了侍女。然后,又软软地躺在了塌椅上,手却把玩着身上衣衫的丝带,满脸惬意。最后,终于幽幽地说出了一句话:“怎么?紫月,我的做法不对吗?”她美丽柔和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一丝阴狠,随即便消失了。 那个叫做紫月的女子顿时吓出一身汗,跪在地上,连忙说道:“属下不敢,只是魔君让我们寻找龙渊剑,可已经过了半个月,若是再无任何消息,到时候魔君怪罪凤楼,那就不好了。” 风无姬摆摆手,示意紫月站起身,“龙渊剑,我自会拿到,至于祁初……”她顿了顿,从榻椅上起身,严肃道:“至于他,我有的是办法!”她目光灼灼,手上带着的小玉指环被冲出来的魔气震得成了一堆粉末。 “依凤主的意思,我们该……” 风无姬笑了笑,“他的心上人呢,这几天如何?” 紫月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恭敬道:“那女子依旧那样,整日不吃不喝,非要嚷着见到祁初,若不是我们看着,可能早就寻死了。” “是吗?想死?”风无姬轻笑了声,眼中随即浮上一丝戾气,“死多么简单,可我要她死得有价值!去带她见祁初!” 虽然不明白风无姬的意思,但紫月依旧恭敬地点头,随即使了个飞天诀,消失在了大殿上。 正在这时,阿静从殿外走了进来,“凤主,祁初又在绝食了。” “是吗?他们还真是绝配!”风无姬一边勾唇笑着,一边手中幻化出一颗珠子。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珠子,全珠泛着血色的红光,顷刻间有源源不断的黑气从珠子里渗出,顿时天上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整个天地一片肃杀,随时能将整个宫殿覆盖。 “啊——” “啊——” “啊——” “啊——” 殿中的阿静和其他三个紫衣女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凄惨的叫声,她们全都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身上的魔力被源源不断吸入到珠子中,眼睛、鼻子、耳朵里全都被震出血来。 阿静痛苦地望着风无姬:“凤主,饶命啊……” 风无姬勾唇冷冷一笑,将珠子握在手中,这时一切才恢复到平静。 阿静调息好修为,才恭敬地双手抱拳:“凤主的血魂珠果真是厉害无比!” 血魂珠…… 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时,我的心骤痛了下,仿佛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我紧紧拽住,疼得我喘不上气来。 “白桑,你怎么了?”帝君发觉到我的异样,将我的手拽过,摸在我的手脉处。 我一愣,笑了笑:“帝君,没事的,可能昨晚上受了凉,头也晕沉沉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无恙,我很开心地手舞起来,却不想手也疼了起来,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手臂一下子不能动弹,一点一点红色的火星子爬上我的手臂,我甚至能看到手指变成一根一根灰烬,微微一动,便有灰掉落在地。 我吓得不敢动:“帝君,我……我这是怎么了?” 帝君手中化出一道绿光,抓住我的手,可当他手掌覆上我的手臂时,只听“呲——”的声音,犹如烧红的铁瞬间放入水中的刺耳声,帝君的手被迅速灼伤了一块。 我担心地叫起来:“帝君,你的手!” “没事。”帝君轻轻朝我一笑,笑容里多少有些沉思。 “这是血虫在发作。”夜阑有些内疚地看着我。 “血虫?可是你说了有三日的期限,你不说是明天才会发作,这怎么会……”我不明地问道。 他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咬破了食指,有鲜血从他指尖流了出来。 “快喝下去。” 我嘴角抽了抽,心底都在冒冷汗。他这是要我现在就死吗? 我偏过头,给了他不要的表示。 “我这是在救你,这个梦境已经被血魂珠控制,我和长衡都非人身躯,唯有你身上是凡人。但好在你体内有长衡的真气阻挡,否则你早已灰飞烟灭了。” 我认真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他继续说:“用我的血以毒攻毒,至少现在不会有事。” 我的心又抽了下,以毒攻毒……好吧,先熬过了现在,再说。 望着帝君也朝我点头,我才抓过夜阑的食指,狠狠吸了下去。 第七十三章 威胁祁初 顿时,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我的口中,我忍不住有种呕吐的冲动,可一想到这是能够救命的,便强制自己将鲜血咽了下去。 吞下去后,并非如我想象中那般痛苦,反而是清清凉凉的感觉,身体的疼痛也开始微微散开。 我努努嘴,有点不愿相信,但仍旧说道:”好像手臂是不怎么痛了。“ “都说了这是在救你。”夜阑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有些得意道:“魔君的血滴滴无价,能用在你身上,你该感到庆幸才是。” “……”我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说:“别浪费功夫了,还是赶紧接下去看记忆吧。” 帝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夜阑,唇边带了一丝冷笑,却没有说话。 我念动了口诀,引魂灯开始转动,方才静止的人又再次动了起来。 风无姬已经将血魂珠放入了口中,手掌一挥,她的人影便消失在了主殿中。 “咦,她人呢?” “肯定去找祁初了。”帝君思索了下,才道,“魔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严刑逼供,又何况折磨一个知道龙渊剑下落的人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夜阑紧紧盯着帝君的眼睛,徐徐道,“若按你的意思,那地府折磨人的事岂不是更多?” 我急急争辩道:“那不一样!”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们地府折磨的都是恶鬼凶煞,可你们呢,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落在你们的手中,都逃不过一死!” “是吗?”夜阑扬唇幽幽一笑。 “当然是。”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目光中的深沉敛下。可我却察觉出那暗如汹涌的眼神中,流过一丝迟疑。 风无姬再次出现的地方果真如帝君所说,是关押祁初的地牢。 凤楼的地牢与魔花宫的地牢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给人一片阴森和恐怖之感。地上全部是蛇鼠虫蚁,光是这一点就能把寻常人吓死。 “你们真是怪物!”我指了指前面一个被丢弃在蛇坑里的男子说道,气得大声说道:“你们竟然如此折磨人,真的是……真的是……”我已经被气得说不上话来,只能死死地盯着他。 可夜阑却没说话,目光只是冷冷地盯着祁初。 算了,和他争辩也是无用。 “听说你还是不肯吃饭?”阿静幻化出一张椅子,风无姬坐下后,直面轻笑着看着祁初。 祁初正在墙壁上刻着血字,一笔一划,刚劲有力。墙上全是他用食指流出的血写的字,他已经失血太多,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祁初本身就是那种清瘦的男子,第一眼看见他时,我便觉着他有着与苏承景那股清高和冷傲。 风无姬静静地看着,黝黑的目光中无波无澜,朱唇却紧紧抿起。 “你不说话是吗?”风无姬收回笑容,站起身,朝牢门走去,愈往前靠近,牢门的震动声愈响,在风无姬走至门口,牢门顺势断开,她走进了牢中。 “魔界妖女,必杀之……“她看着墙上,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墙上的那些血字,有血沾到她的指尖,她闻了闻,径直放至舌尖,好似品尝一道精品佳肴。 我差一点就要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果然风无姬真心是和夜阑混在一起的,做事风格完全一样让人恶心。 祁初也如我一样被风无姬的行为震惊,“你……你这妖女简直……” “简直什么?”风无姬迎上他的惊恐,目光中流露出笑意,“简直就是恶魔是吗?” 祁初没有说话,那抹孤立的身影在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格外纤瘦,紧紧捏住拳头,不停地……微微颤抖。 风无姬好听却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有这写字的闲情逸致,都不如关心下你的婉如姑娘。我还未见过她,但是听闻她可是一个倾城绝丽的女子……” “婉如怎么了?你若是敢动她,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龙渊剑的下落!”祁初身子微微一僵,恼怒的吼声呼啸而来,刹那间回响在安静的牢房中。 风无姬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极为妖艳的笑容,寒潭般的眼波中却是点点让人绝望的冰冷杀意。 她冷冷地说道:“我从不喜欢别人威胁。”她面对他,语调波澜不惊,吩咐道:“阿静。” 阿静恭敬地点头:“是。” 这时,一个女子被两个侍从押了进来。女子显然受尽了折磨,那张脸上全是憔悴,更已瞧不出什么模样。她的脸上苍白如槁,头发披散凌乱,她已经毫无力气,任由侍卫将她驾着,却怎么看都不是清丽的女子。 看到女子出现,祁初一下子冲了上去,却被风无姬掌心一挥,无法再动弹。 “如儿,如儿,我是初哥哥啊——” “如儿——” 他喊得声音很大,可那女子却始终抬不起头来。 风无姬转过身,走向那个女子,右手指尖一把挑起女子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冰凉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欣赏的光芒,笑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我刚好奇她是如何看出来的,就见风无姬轻吹一口气,婉如脸上的污渍已经不见,青丝垂下,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身,女子抬起头来时,我才明白她的话,的确女子长得很美。 婉如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却有着月牙似的眼睛,一潭明汪汪的水雾里波光动人,如桃花瓣般的脸颊上镶嵌着粉润的唇,轻灵可爱,眉宇轻扬,赫然是个灵动的姑娘。 婉如恢复了一些力气,眨着睫毛,但只是微微一闪,发出轻颤的声音:“初哥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祁初心疼地说道:“如儿,我在这呢,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还真是一对可怜鸳鸯……”风无姬的手轻轻划过婉如的脸颊,黑眸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她,“啧啧,这么纯净的一张脸,若是将它放在有用之处该有多好!” 祁初愕然的睁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正好上个月黑风洞洞主花豹王的夫人死了,倒不如把婉如送给他!” “妖女,你要什么冲我来!你别动如儿!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她?”祁初发了疯一般狂吼着,甚至有血从喉咙里咳出来。 风无姬再次走到祁初的面前,她的全身散发出冷冷的寒意,“你知道的,我只要知道龙渊剑的下落。” 第七十四章 魂灵二珠 “好!”那样爽朗的声音从祁初的嘴里说出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眼睛里是毅然的决绝和对婉如的缱绻思念,仿佛是下了一个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决定。 突然,我的胸口莫名一痛,不禁抚上了胸口。 这种痛不是身体受伤的疼痛,更像是心痛,那种我曾经体会过的绝望的痛。 怎么会这样呢…… 风无姬狠狠收回在祁初身上的目光,望着他,唇角轻轻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突然地,她有些力不从心地一凉,纵然是她将他困了这么久,纵然他对她的恨意那么浓烈,但还是抵不过婉如两个字。 我心中猛地吃了一惊,我怎么会听到风无姬内心的想法呢,她心中的痛我怎么会感受到呢?这怎么会,莫非? 我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虽引魂灯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且它只认我一个主人,可它到底没有让我能够拥有读心术的地步。 只见清光一闪,祁初已经脱离了定身术,用从未所见的速度,右手一把快要扼住风无姬的喉咙,可终究是……停住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连我都吓了一跳。 可风无姬的眼睛却一眨不眨,仿佛看穿了他的心,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怎么?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么?” “你放过如儿罢。”他的脸上是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却偏偏被他忍了下去。 他“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跪下,他是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却狠狠跪了下去。他说:“凤主,只要您能放过如儿,我立马带您去找龙渊剑。” “呵呵,是吗?”风无姬的心口仿佛是被他的话狠狠揪了一把,痛到无法呼吸。 那个人,她认识不过几天。他不过是她随意抓进来的奴隶,是个下贱的凡人,可是她的心——却难受至死。 随着风无姬内心的疼痛,我也跟着痛起来。此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它们早已不是属于我的,也不再受我的控制,我只能任由自己的心,跟着风无姬的情绪——波动……再波动…… 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完好无损,难道还是风无姬? 果真,我发现风无姬的手掌上出现猩红的血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疼得我意识迷离。那一刻,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要让自己受伤。这真的值得吗?何况……祁初也不会在意的。 风无姬只是看着他,狠狠地,胸口已经疼痛不止,可她却还是笑了出来,带着三分苦涩:“好,明日就出发。”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她只想要赶紧逃离,逃离有他的地方。 可就在她走出一步后,身后传来重重的恳求声:“谢谢凤主,只要您放了婉如,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她止步,转过身看着地上的他,脸露微笑:“既然如此,你先同我成亲,然后再找龙渊剑。” 这句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夜阑都没想到。 风无姬笑得更加妖媚,右手伸向胸口,掌间突然涌现万般红光,从她心口处一点一点幻出血魂珠。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方才那样惊心动魄。 “这是我的元神,叫做血魂珠,你服下后便再不能与我说谎,若是你欺骗我将要忍受万蛊噬心的痛苦,生死不能。你可同意?” “我愿意。” 祁初一下子站起身,拿起她手中的血魂珠就吞了下去。 突然,喉咙处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一直从脖颈传到胸口,直到全身。 这又是怎么回事? “啊——”我疼得大声叫起来,全身如剜肤一样的疼痛几乎要让我晕眩,我原本因风无姬伤心便脸色有些惨白,如今额头上都渗出汗水。我猛得咬紧牙关,直直便向后倒了下去。 “白桑!“帝君赶紧将我单手接住,焦急地看着我,扶着我身子的手力度又紧了几分,近在咫尺的呼吸全触在我的脸颊上,“白桑,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刚才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 我很想要回答他,可身体汹涌着千般巨浪的疼痛将我的头脑淹没,强逼着自己的意识不涣散看着帝君。 “帝君,我……我真的……啊——” 又是一声惊痛的长叫,迷糊中我彻底感受到自己的心脉全部沸腾的声音…… “帝君,好痛……真的……好痛……” “白桑,别睡,看着本帝君啊!”帝君狠狠地在我耳边说着。 “我不许你睡过去,小桑,睁开眼睛看着我啊!” 竟然是夜阑的声音,我努力睁着眼睛看着他,他绝色的面容上眉紧紧皱着,大声地在我耳边喊着我的名字,出乎意料地,我却不觉着此刻的他碍眼,甚至讨厌。 “长衡,小桑她喝过我的血,按理说应该不会再受到血魂珠的吞噬,莫非……” “莫非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小桑体内的血灵珠正在召唤。” 血灵珠?我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过的呢?我一往脑子里去想,就听到了身体被啃食的声音,痛的身体似乎快要爆炸! ”什么?血灵珠!“帝君忽然满脸严肃起来,他伸出右手,掌心凝出一团真气,强制将我的胸口面向他,眼中极具气愤的目光一闪,猛一用力将掌心的真气压制在我的胸口,并用力将我体内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 “帝君,这是做什么——”我一下子惊呼出声,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胸前排山倒海地凉气袭来,一丝一缕透体而入,清清凉凉的感觉一下子在身体内缓解开来,我正要欢喜,却突然眼前一片热烈耀眼的红,火辣的痛,痛到胸口停止了声音。 “帝君——” “白桑,你快醒醒——” 帝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身体发生变化,然后目光移到我胸前飞出的一颗黑色珠子,紧张地摇晃着。 我朝他绽开了一抹笑容,一切突然间全部静止,唯有眼前焦急的帝君和夜阑。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只看见整个天地在我眼前打开一个缺口,漫天的大火燃烧掉全部的空间,在喷出一口黑血前,我只看见帝君紧紧抱着我的身体,被漩涡席卷至全身,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入进漫天的大火中。 第七十五章 不周山下 很热…… 真的很热…… 这是我有意识后的第一反应,终于将眼睛睁开后,才发现自己与帝君正在一个水结界中,透过结界可以看见四周全部是红色的大火,正咆哮着要将一切都燃尽。 “醒了?”旁边的帝君有些柔和的开口,在火光的映照下,一身灰色的华袍流光溢彩,好像要与水结界的轻柔融为一体,和着他冷峻的美颜,一时让我觉得他并不是帝君。 “怎么了?本帝君脸上有东西?” 我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听到他的声音我才回神,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 “啊……”我竟忘了身体还带着伤,一下子痛得轻叫出声,眼泪都快疼得流出来。 帝君将我的身子扶起并依靠在他的怀里,这样极其暧昧的姿势让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帝……君……我们这样……” “反正此处除了我们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帝君的声音很是果断。 “可是……”可是即便没人,这样的举动也不大好吧!只是这句话我放在心里说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帝君的手紧紧捏住我的手脉,一颗青绿的元神从他的口中吐出,熠熠发着蓝光。元神的元气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尖传到我的手臂。我抬起头,看着帝君:“帝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帝君眼中流泻出淡淡的哀伤,面容上再没有往日的冷漠淡然。如此不同的神情,从帝君的眼神中看到,我的心……突然被揪起来。 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很淡:“你的身体正在被血灵珠吞噬,心脉全部断了,我只能用自己的元神帮你暂时压制住魔气。” 帝君的元神! 看来自己的确是受了很大的伤,不然是没必要用到帝君的元神的。 以前曾听星辰为我讲解过关于修仙的一些等级。 长衡帝君原是统领东方天将的轩辕天帝,是以除了天帝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时候,长衡尤以修真法术最高屹立于天界,他的修为已达到飞升境界。 修仙等级分为三个不同境界,每个境界都有不同层次的修真等级。三个境界分别是:修行初端、修行中端和修行高端。如我这种刚步入地界的人来说,还处于修行初端。 修行高端又分为五个不同的层次时期:离合期、合体期、渡劫期、大乘期和飞升。长衡帝君就是处于飞升期,只是后来他不知何故犯下天条,在经历九百九十九个劫难后回到地府做了阎王,修为也就只有合体期。 莫名地,内心涌出无限的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原因才能让帝君不惜犯下天条呢? “又想什么呢?你还是赶紧运行下真气,看看是否能动了?” 我点点头,坐起身子,腿盘起来,双手相向幻化出一抹气流,可这抹气流中明显有正魔两道真气在互相冲撞,由不得我控制。我累得满头大汗,身体也有些熬不住。 “集中注意力,将所有气流凝聚到经络各处,不要任由真气在你的体内乱窜。”帝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同激励一般鼓舞着我的斗志。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脑中所有思绪排散,手中的力度也不由得加了几分,顿时体内的冷热真气开始缓缓融合,我能明显感受到身体在一点一点迎合,然后顺着我周身的脉络绵延而出,化为滔滔不绝的力量充斥在我的全身。 我心喜,猛地大叫了一声:“帝君,我能动了!”说完,直接站起身,连蹦了好几下。 可帝君的脸上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凝重的脸上没有一丝愉悦。 我有些好奇地坐下,问道:“帝君,你怎么还是忧心忡忡的?难道……”我顿了顿,隐约感觉到不安:“难道我有生命危险?” 此话一出,帝君重重地叹了一声,复又看了我一眼,才说道:“风无姬手中的那颗珠子叫血魂珠,全体赤红,你体内的那颗叫血灵珠,全体纯黑。它们两颗珠子互为阴阳,本是一体。” “互为一体?”我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难道正是因为我体内的这颗血灵珠才引得我能够读懂风无姬的心,我才会感受到她的痛? 可是,我原本就是凡人,成为引魂人后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使者,体内怎么会有魔界的珠子呢? 除非,是有人将它放入我的体内。 我脸色狠狠一变,运气内息就要将那颗珠子从体内逼出,可无论我如何逼,都找寻不到血灵珠的影子,直到血管和经脉再次出现疼痛,我才泄下起来。 我不悠然地感到莫名的恐惧,怯怯道:“帝君,为何我不能将它逼出来?” 帝君再次一叹:“我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如此,怕是它要与你融为一体了。” “什么!”我直接跳起来,惊恐到声音都有些颤音:“难道……我……变成魔了!” 帝君没有回答,可他目光中的冷冽却完全表达了他的回答。 我握紧了拳头,冷声道:“一定是夜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 “白桑!”帝君轻轻地唤我,“要想把血灵珠拿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三个神物!” 我一下子有了希望,忙问道:“是哪三个?” “凤凰木、麒麟血和女娲泪。”帝君淡淡地说着,“只是这三个神器实属世间利器,要找也要费些功夫。” 我再次泄下气来,这些神器全是上古时期的圣物,我又如何能找寻得到呢? “这些我自有办法能打探到,你先别管这些,我的元神能压制血灵珠的魔性,这件事可以往后放一放。只要一有那三件神器的下落,我自会与你去取。明白了吗?” 我心头一暖地点点头,支吾道:“多谢帝君……只是,帝君好像变了……” 这句话是真心的。自从我来到地府之后,与帝君见面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更谈不上说几句话。在我的心中,帝君是高高在上的神祗,神圣不可冒犯,如同君威一般在心中刻上了坚不可摧的烙印。可这次与他一道出来,他虽然有时依旧是冷漠的模样,可很多时候却让人倍感安心和温暖。 我想,我再也无法能看清帝君。或许,我亦是从未看清过他。 但不论是什么,对他的敬重和仰望,一辈子都不会变。 第七十六章 讙兽七七 “怎么个变法?”帝君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定定地望着我。 我有些不敢说出心头的话,轻轻说道:“只是觉着,帝君不似往常那般严厉。” 听了我的话,他的反应是出奇的平静。正当我以为帝君因我的话而生气时,他却说道:“那你之前是很畏惧我?” 我的舌头开始打起结来:“这个……我……我之前是有些……可是后来……我就……”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帝君脸上露出一丝清笑,似是想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常态,转而又冷肃起来,直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白桑,这件事无论是谁都不能告诉,黑白无常、孟婆他们,一个字也不许提。眼下越少的人知晓,才更安全。” 我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答应道:“帝君放心,我一定不会泄露的。” 帝君满意地点点头,默然地道:“至于魔君将血灵珠放在你体内是何原因,我一定回查出来。不论是否和地界有关,他此番行动大有深意。” 我无比赞同地说道:“待到出去后,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帝君:“帝君,我们三人是在引魂灯中,怎么此刻却是我们两人被吸入这里呢?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全部都是火焰?” “应该是你体内的血灵珠将我们引来的。你昏迷前,我抓紧了你,跟着你一起来到此处。至于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方才一直在猜测,但猜来猜去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白桑你看,这里除了我们就是火海。我在你昏迷的时候,碰了一下火焰,却发现竟是三昧真火。” 我深吸了一口气:“三昧真火不是道家修炼的真火吗?我听星辰说,天界只有太上老君才有。” 帝君摇摇头:“三昧真火是当年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一株火种,此火种以心炼念为火候,息念养火,在上仙修习下可成心火,练就上品天仙之道。” 我有些不明白:“也就是说很多人都能得到三昧真火?” “不错。但是如这样大范围的三昧真火山,却闻所未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此处就是当年女娲补天时火种掉落的地方,不周山。” “啊,”我猛地抬起头来,“帝君的意思是,这里就是不周山!”我努力缓了缓心神,缓缓说道:“可是不周山早在万年前就不见了,听星辰说他也未曾见过!小时候我也听说过关于不周山的故事,那里是水神共工居住的地方。那时我只当是个故事,没想到不周山却真的存在。” “西北天界之外,荒莽一隅,有山常年积雪,凹陵不合,名曰不周。没想到自从共工怒触不周山消失之后,积雪洪水不见,反而变成了漫天无边的烈火。” 我听着帝君的话,看着结界外的大火有些出神。 不周山?为何血灵珠会将我们带到此处呢?莫不是血灵珠与这里有关? “帝君,我想……”我本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胸口一股热量突然聚集,还未待我回神,通透黑亮的血灵珠从我的胸口飞出,稳稳当当的停落在空中。我不由得惊讶,“帝君,这……” “别动,看它想要干什么!” 只见血灵珠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并且迅速在空中转动,结界中闪动着红黄橙绿不同的光彩。各色光芒突然直接冲破结界,不周山上的火焰一点一点被吸入到血灵珠中,直到珠色变得血红才停止,最后血灵珠又恢复成黑琉璃色。 似乎有感应一般,我深出手掌,血灵珠轻轻落入我的手中。 有清脆稚嫩的声音传来,带着孩子惯有的天真:“主人,我好想你……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谁?谁在说话?好像……是从手中的血灵珠传出来的。 不会吧。 我有些颤抖地将血灵珠拿到眼前,仔细地盯着血灵珠。它并无奇特之处,珠内有莹光在肆意流动,隐隐会发出一些奇异的光芒,不过却只是一瞬,稍一会儿就暗淡了下去。若是别人看到,还以为这不过只是一颗普通的琉璃珠。 “怎么了……”帝君站起身,见我一直盯着手中的血灵珠,问道:“莫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我有些惊诧地拿起血灵珠放到帝君的耳边,愕然道:”帝君,你可有听见一个小孩子在说话?“应该总不至于是我出现幻觉才听见的吧,如果真的是,那这颗珠子难道有迷幻人心的作用? “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啊。白桑,究竟怎么了?” 垂下的眼角余光莫名看到空中飘浮着一只黄色的狸猫,只是却有着三条很长的尾巴,而且只有一只眼睛。 我一惊,抬起头来,对上那只澄澈幽黄的瞳仁。那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我纤弱的身影。仿佛我的所有都被它所认知,然后全部吸收…… 我缓缓抬起手,就要碰触到它柔软的毛,似乎看起来比狐裘都要细腻…… “主人,你终于看到我啦,喵呜……好想念主人的味道……喵呜……”它伸出毛茸茸的头就要往我的手上蹭,我吓得赶紧将手收回。 见我如此反应,它有些眼泪汪汪的瞧着我,委屈的小脑袋往两只前腿上一耷,简直一幅可怜巴巴的表情。 “主人不要我了吗?喵呜……主人不爱我了……” 我……我抿了抿唇,指着狸猫的方向微微朝着帝君说道:“帝……帝君,你能看见一只狸猫吗?”为了让他确保自己不是在开玩笑,我还故意添加了描述:“是一个黄色的狸猫,一只眼睛,三条尾巴,就在我的前方……” “主人,除了你,别人是看不见我的!“小狸猫抬起头,直起身,三条漂亮的尾巴在后面上下飞舞,得意地扬起小鼻子,说道:”七七是主人从翼望山带回来的通灵讙兽,能震慑邪灵,通晓仙魔两术,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我的!除非是我想让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我才会现行!” 看着它得意洋洋的神情,我不由得无奈地笑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随身灵物 “你说的可是讙兽……?”帝君愣了半晌,忽然盯着我视线的方向,不敢相信地说道:“讙兽是上古灵兽,怎么会……” “怎么不会!”小狸猫一下子现身在帝君的眼前,两只小腿叉在腰间,想努力站起来说话,语气有些蛮不讲理:“你是谁啊,怎么会与我家主人在一起!” 我惊了口气,希望帝君千万不要因此而生气啊,赶紧解释道:“帝君,我也不知道它……它是怎么出现的,而且……而且我也从未见过它,更不知道它是什么讙兽了!” “主人!“讙兽看见我,眼眶中的泪水又要落下来了,两个小爪子相互摩搓着,”主人,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呢……人家都记得主人……每天都等着主人将我的封印解除……喵呜……”话还未说完,泪水就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地上。 我露出个笑容,内心千万般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它的额头,两只小耳朵柔软可爱,摸起来还是挺舒服的,“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但是你千万别哭呀!” 讙兽听完我的话哭得更凶了,泪水如水闸一般再也关不上,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砰”一声破裂声,水结界被它的哭声震碎。 “轰”,不周山上的大火一下子燃烧得汹涌起来。 我一下子感觉到周围剧烈地晃动起来,脚下的土地都要崩裂开,地动山摇。 冲破耳鸣般的尖刺声从脑海一直传到心肺,全身上下都有开始有一丝一丝剧痛蔓延,抑制不住的恶心感快要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翻了出来。我只觉头昏脑涨,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正当摇摇欲晃时,忽觉口中腥甜,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白桑?!”帝君一把冲过来将我扶住,急切地看着我:“你怎么样?讙兽的叫声果真厉害无比,你赶紧让它停下来!” “可是,我……我不知道如何让它停下叫声?” “它既认你做主人,定是只依你的话行事,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若是再不停止,我们都要命丧于此……” 我听令似地点点头:“好的,我来试试……咳咳,可是我……我说不出话来了!” 帝君手掌运起真气,用力将引入的天灵地气进入我的身体,我才稍微有些舒适的感觉,赶紧朝着讙兽说道:“七七是吗?我虽然不是你的主人,可是我或许可以做你的下一个主人。我从小便喜欢狸猫,你若是真心想要跟着我,那我们就永远的在一起,好吗?” “真的吗?喵呜……”七七突然止住哭声,眨巴着眼泪汪汪的眼睛,有些欣喜地说道:“七七真的可以跟着主人吗?” 我点点头:“当然,只要你愿意。” “哇!”七七一下子扑到我的怀中,用它毛茸茸的小脸拼命往我的衣服里凑,良久,皱起眉头道:“唔……这不是主人的味道!” 额,我突然一下子愣在那里。什么叫做不是我的味道! 帝君见哭声停止后,赶紧运气真气再次设了个水结界,将我们全部罩住。方才暴露在外面的炎热身体突然感受到清凉,仿佛一下子享受到细雨沾湿的轻柔。 帝君看着七七,冷冷问道:”你说她是你的主人,可有什么说法呢?” 七七别过小脸,将尾巴背对着帝君,一点都不想理他。 手上忽然有冰凉粘腻的触感,低头一看,它正在用舌头舔我的手心,酥酥麻麻的让人心痒痒。 这小家伙,倒真的是十分可爱,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对它的喜欢就越来越多了。 我不禁问道:“七七,为什么你只有一个眼睛呢?” 七七红着眼睛,将爪子伸向我的衣襟,玩弄着我垂下的青丝,疑惑地说道:“主人希望我和你们一样有两只眼睛吗?” 我不明白它的意思,却见它轻轻一晃自己的身躯,原先额头中央的一只眼睛变成了两只,以完美的位置长在它的脸上。我不经讶然道:“原来你是可以有两只眼睛的!” 它在我怀中得意地抖了抖自己的毛,边舔着自己的爪子边说道:“七七原本只有一只眼睛,因为这样才能更集中地发现主人身边是否有危险出现,但是既然主人喜欢七七有两只眼睛,那就两只好了。” 我无言,果然,七七是挺可爱的。 眼看着帝君的脸色越来越差,我赶紧问七七:“七七,为什么你总是叫我主人呀?” 它再次睁大无辜的小眼神:“因为你就是我主人呀!” 我再次无言。 帝君的眉皱起来,冷冷道:“她是本帝君的下属,若是你再不好好回答,本帝君就让她把你扔了。” “你……你是坏人……喵呜……”七七一下子将头钻进我的臂膀间,吓得瑟瑟发抖。 我嘴角不由得扯了扯,原来帝君也有这样幼稚的时候。我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得用力地憋住,着实难受得很。 见七七更加不理他,帝君绷着脸,视线往我胸前的七七沉来,下一瞬一只手从我的怀中将它拎起来,气得七七一下子将所有毛都竖立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帝君,伸出爪子就要抓向他。 帝君使了个定身术将七七定住,薄薄的唇紧紧地抿住,冷笑道:“即便你讙兽再厉害,却也逃不出本帝君的手掌!” 听到帝君的话,七七竟然被吓到了,一下子委屈的小脸便垂了下来,朝着我哭泣道:“主人……主人不要丢下七七——唔,其实七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你为主人,只是刚才一见到主人时,有个声音便告诉七七,你就是主人!” 我怔了怔:“那七七可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比如你说的,翼望山又是什么地方?” 七七再次摇摇头:“七七不知,七七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主人……” 帝君手摸向它的一只前腿,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它的记忆被人抹去了!” “帝君是说,七七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帝君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不论是什么,定是与血灵珠有关。” 第七十八章 意乱情迷 我也点点头,一片了然之态说道:“好吧,不过这也不是此刻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从这里出去呢?” “喵呜”,七七跳回我的怀中,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又看看帝君,也是不知道到底如何办。 “主人,快听!“七七突然竖起耳朵,极其认真地说道:“主人、坏人,你们听到了吗?” 我愣了下,很是疑惑地不知所措,好像……并未听到任何动静。”七七,你怎么了?我没有听到什么呀。” “哎呀!”我看着七七一下从我的怀里跳落在地,动作不甚灵敏地前爪用力地刨地,然后一副准备战斗的模样,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不安却温馨的感觉,问道:“七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声“咔嚓”响起,随后前面的不周山开始崩裂开来,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山上开始往下滚来,同时火焰更是发出奇怪可怖的吼声,如电闪雷鸣般震聋欲耳。 “快跑!”帝君赶紧收回水结界,七七则随即跳入我的怀里,下一瞬,帝君拉着我的手就往反方向跑。 然而无论怎么跑,后面的大火依旧跟着我们,很快我们就被团团大火包围在中央,并且一点一点收紧。 就在我们无路可逃,几乎就在三昧真火将我们燃烧的同时,从地下传来一声巨响,我们的脚下开始不断地旋转,直至成了一个不小的漩涡。我们三人全部被卷入了漩涡中,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我们就一直在下降,下降,再下降…… 就在我以为是无底洞的时候,“嘭——”一声重重的巨响,我直接掉入了一个很深的水潭中,忽地冰凉的潭水从四面八方全部灌入喉中,双手碰触不到任何支撑,只能任由潭水将我迅速冲击,不给一丝生机。我浑身一麻一软,犹如荇草一样在水中随波逐流。 这一刻,我除了脑海中是对水的恐惧,甚至再次想到了灵儿,心中恐惧万分,竟无法有任何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迷糊中,一双强健有力的手搂住了我的腰,并且一把将我从徐徐飘荡的水底拖了上来。 是帝君救我了吗?还是七七呢? 我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拥着我腰间的手,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放。周身的水流汹涌,冰凉生寒,可我在那一刻却突然觉得热气升腾,灼热温暖。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帝君黑亮晶莹的瞳仁,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三昧真火般熊熊燃烧的火焰,紧紧盯着我看他的目光,然后下移,直到变得越来越深沉…… 我的意识开始迷离涣散,仿佛不敢确认般不禁唤出口:“帝君,是你吗……唔……” 原本搂在我腰间的手突然狠狠收拢,后脑勺也被紧紧地固住,不给我一丝后退的余地。帝君冰凉温润的唇轻轻覆上我的,然后撬开我的齿在灼热中燃烧。 这是帝君在……吻我吗? 这个吻,仿佛要燃尽融化掉一切疯狂和沉沦,灼热的气息透过唇齿在我和他之间传递蔓延,我的意识渐渐地越来越沉,耳边只余他沉重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天地间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白桑……” 帝君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而我早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不觉,吻又加重了几分,似乎没有带任何犹豫,他的吻就密密麻麻地下移,从唇瓣到脖颈、锁骨、耳畔,激起一阵阵难以自持的酥麻和微痒…… 他的手滚烫灼热,一点一点如同火源一样点燃我身上的异样,即使周身是冰凉的潭水,我却莫名地感到干燥和口渴,急切地想要得到释放。 “承景,承景……我好想你……” 恍然间,我似乎看见了苏承景,带着惯有的笑容和温柔轻轻抚过我的全身,却在听见我的呢喃后猛地一顿,连灼热的手掌都即刻变得骤冷。 这是怎么了呢? 承景,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我突然浑浑噩噩地打了个激灵,他是帝君,并非是苏承景。莫名地,像是心痛了一样,却只是一瞬,他们毕竟不一样…… 眼前的帝君眼光复杂冷漠,方才的怜惜和柔情早已不见,他抬起强健的手臂,掌间一挥,我只觉一股激荡的力量带我冲出了水潭,片刻之后,我稳稳当当地躺在了水潭边的石地上,身体已然脱离了深水,却仍旧是昏昏沉沉的酸软无力。 视线望向左方,他依旧在水中,任凭冷水彻底将他浇灌。 以前,我从未想过,如他这般高高在上的地府阎王,眼中也能有如此深邃波荡的深情。 只是帝君,你方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主人,主人,你有没有事,呜呜呜……人家……人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主人了……”七七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身上,看着我全身湿淋淋的样子,眼泪又快掉了出来。 我连忙坐起身,笑着说道:“七七,我没事。你看,我根本还是好好的呀!” 它这才放下一百个心,用小舌头舔着我脸颊上的水珠,待全部舔完后,才开心地跳起来。似乎是太累了,将头埋在三条尾巴里后,便很快睡了过去。 这时,帝君从雾气深浓的水潭里飞了出来,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褪下,湿哒哒的水珠沿着他的发尖一直滑到他白皙健硕的胸膛,一头黑色青丝完美地垂在他的肩膀,给平日冷漠的面容上增添了几丝柔和俊美,深黑晶莹的眼珠一直紧紧地盯着我,而他就那样不顾上半身****裸地站在我的身前。 那景象简直是秀色可餐,我忍不住咽下了口水。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瞳孔中的悲伤、压抑和孤寂,仿佛方才水潭下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梦醒了,就不该存在。 此时,气氛竟是诡异得安静,连我本该抽离的意识也不知何时牢牢篡住他眼底的那抹绝望。良久,良久,我们只是相互对视着,却谁都没有说话。 好像……从来没有如此静静地注视着帝君,更加从没想过,他一个人是如何能熬过几千年来的孤寂和清冷,毕竟……他一直是一个人。 而且,他,只能是一个人。 他到底是对我动了什么情意,还是真的只是把我当作……泄欲而已,我想这些,恐怕我这一生都是不想要去探知的了。 第七十九章 不周险遇 “帝君,赶紧将衣服从水底捞出来烘烤一下吧,不然会着凉的!”我扯出一个笑容,极其从容地说道。 只是良久都未得到回应,我看着帝君深沉的脸,剑眉微微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正待犹豫着要不要重说一遍时,却听见他冰凉的声音响起:”这水潭底下全是曼陀罗花,对人有强烈的迷幻作用。“ 我微微一愣,曼陀罗?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曼陀罗的作用。这本该庆幸不是吗?我却突然生出一股失望来。 我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才道:”曼陀罗怎么会长在水下呢?这也太奇怪了。” “这里位处不周山地下,本就气候潮热,有曼陀罗花也并不奇怪。何况,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诡异。” 方才一直在思虑水下之事,倒是忘了观察这山洞。周围光滑的壁岩万丈壮阔,犹如身处一个巨大的地宫。只有些微微的光亮能将整个山洞看清,只是蜿蜒至内的最深处却是一片漆黑。 想到这里的确有众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即使这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倒也没什么稀奇之处。于是将七七抱在怀里,站起来说:“既然如此,帝君,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也不知道我们究竟离开了多久,若是到第三日,涵儿的这具身体……” 我止住声,不敢再细想下去。我曾自己许诺苏承景,若是食言,我该如何再面对他。 “好。”帝君淡淡道,似乎大家都已经忘了水下的事情,看了我一眼道:“你现在可还支撑得住?” 我点点头,搂紧了七七。刚从水底出来,衣裳早已湿透,不禁打了颤。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帝君轻吹一口气,我身上的衣裳就全干了。我无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帝君的心思还是挺细的。 “接着。” “啊?” “还不赶紧走?”帝君变出两个火把,随手将其中一个扔给了我,随后便举着火把朝前面走了进去。 我怔了怔,一脸惊讶地看着帝君。他不会就这样往前走吧? 赶紧使了个法术,将帝君水下的衣服捞了出来。 “帝君,你……你不穿衣裳吗?你不会就这样……吧!” 帝君转身扫了我一眼,结果我手中的衣服,却并未穿上。随后对着我无所谓的一笑:“本帝君太热了,正好凉快凉快!” 我的眼中微微露出笑意,真的……是这样吗?看他在前面走的模样,一脸正经严肃,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是阎王帝君,与我一同被困在这不周山下。更无法想象,其实他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表温柔多了。 只不知,这前路茫茫,何时才能出去。 “贴着岩壁走,右边是万丈悬崖,别掉下去!”帝君的声音突然响起。 恍惚中,我能感受到来自脚下蒸腾勃发的杀气,抱着七七的手不由得更加紧了紧,尽量让自己的背贴着岩壁,脚下的一些小石块也随之掉了下去,却久久听不见回声。 耳中听到来自帝君的声音:“空气中有血雾,赶紧掩住鼻耳……” 然后,身子一轻,眼前的一切陡然消失,等我勉强明白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与帝君已经被分开来,自己正悬浮在崖壁上。 那种恐惧,我无法去面对,却也知道,若是不想办法,定会在血雾中死去。 “白桑……我好想你……好想你。你在哪儿?”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熟悉的声音。 我始终跟随着那声音,正在疑惑这是谁,下一瞬,却突然发现自己正身处苏府的后花园中,一样的栀子花,一样的情景,这是怎么回事呢? 头上是明亮的月光,四周是无声的寂静,此外,什么都没有。 “你还愣着干什么!少爷……少爷他……”身旁跑过一个丫鬟,哭着冲着我吼道。 苏承景?他……他怎么了? 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也顾不得任何仪态,跟着丫鬟就跑到苏承景的房间。 床上正躺着那个熟悉的身形,只是这么多日不见,他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呢?明明是清爽英俊的面容,此刻却夹杂着深深的伤痕。 望见是我,苏承景想要坐起身,原本紧皱的眉毛,却慢慢舒展开来,再皱起,又舒展。干裂的唇,张了又张,才痛苦地发出了一些声音。 “……白……白桑……”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字在我心中插上无数银针,悲痛、绝望、哀伤、后悔,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情感在我的心中沉淀,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承景,不要——” “求求你,不要——” 我猛地冲过去,紧紧抱住眼前的男子,声音几近嘶哑地哭喊:“你还没见到涵儿回来呢,求求你……不要……离开……” 他将我搂在怀中,声音满是歉疚和责备:“白桑,对不起……对不起……”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是那么温暖,也是那么地决绝,仿佛要将我融入到他的体内一般。 “白桑,白桑……”他一直呢喃着我的名字,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脖颈间的发丝间,“我绝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死也不会……可是白桑,对不起……” 我浑身一震,腹上猛然一痛,松开他的手,黑色的花朵在我的衣衫上迅速开放,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插在我的腹间。 “承景,为什么?” 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可他的脸上却如失去血色一般,呆呆地看着我,眼神中是疏离的冷漠,不再是惯有的温柔。 “白桑,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涵儿,我为了就涵儿被魔界的人打成重伤,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害人精!你走,你走……” 苏承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眼中却是分明的憎恨。 “承景,我会想办法救出涵儿的……” “你滚!滚——” “承景,你听我说……” “滚——” 为什么?为什么承景你不相信我呢?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我的心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右手抚上胸口,是热的,可心底,却是冰凉的。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血液流淌过全身,低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承景,我真的不是故意……” 可是,在此情此景下,我却突然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我多想告诉他,我没有骗他,我就算拼尽自己的性命也会救下涵儿。 我甚至多想告诉他,苏承景,我喜欢你。 “主人,快醒醒!主人——” 鼻尖突然闻到一阵浓烈的味道,清清凉凉的湿意粘在脸上,很是不舒服。 “白桑,赶紧醒醒……我已经用讙兽的尿将你的血雾毒解开了。”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讙兽的尿液…… 这是…… “啊——” 第八十章 无限尴尬 ——即便是因承景的话伤心万分,可在听到讙兽的尿液这句话后,一下子反应过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莫名的刺痛袭来,映在我眼帘里的是七七两只睁得浑圆的大眼睛,它们正紧紧地盯着我。我感动地哑声道:“七七,谢谢你救了——” “我”字还没说完,一股咸咸涩涩的液体流入到我口中,顿时,脑海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想法,随即很用力地扯了扯嘴角:“七七,这是什么?” 七七听及我的声音,小脸一下子又憋了下去:“主人,不是我弄得……虽然是我的……可是,可是坏人说只有这样……主人才会好起来!” 我的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啊——”一声再次叫了起来,七七乖乖地端过来一壶水,想笑又不敢笑地说:“给你,主人!” 我连忙接过水壶,倒了好几次水才勉强将脸上的味道洗去。 帝君一直在远处静静地靠着岩壁望着我,见我忙完,才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只有它有尿,没办法!” 咳咳,我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反正,谢谢帝君。” “休息好了吗?前面还有路要走,若是没事,我们还要赶路。”说完,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以确保我是否可以走路。 我点点头,抱起七七,准备离开。 “主人,你受伤了吗?有血……”七七突然指着我的身后,扯着尖细的大嗓音,朗声叫喊起来。 我不明所以,朝着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忽而一顿,脸迅速红了起来,“啊!七七,嘘,小声点……” 我猛地将身后的衣裙揪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朝着本就要往前走却突然被声音吸引转过头的帝君,笑着轻声道:“帝君,我没事,赶紧走吧。” 却见他眉头迅速皱起:“不许坐地上,凉。” ……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明白了?天哪! 我强扯出一个笑容,从地上坐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尴尬了! “喏,给你。”帝君将自己的衣服扔给我。 衣服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干了,我红着脸将他的衣服将下半身围住,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何模样,却很清楚,我的心早已埋在了地下几千里。 再往里走竟是一片水月洞天,与方才的悬崖陡壁形成鲜明的对比。 山洞中央是一片幽兰的水潭,只是水潭却泛着荧荧蓝光,照的山洞格外美丽,同时不时有阵阵水雾从潭底蒸腾出来,犹如仙境之外。 “主人,这里好美啊!”七七从我的怀里跳了下来。 我也被这洞中的景象惊呆了,不由得低头朝着潭水看去。 下一瞬,我简直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水潭底下竟是汇聚的浓浓岩浆,火红的烈焰与蓝色的潭水在水底下互相交融,竟没有一丝不和谐。 好在我没有掉下水潭,否则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啊——”七七的尖叫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七七,怎么了?” “这里……这里好多骨头……” 顺着七七指向的角落,我将火把举近了些,才讶然眼前的可怕景象。 靠着水潭的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死人骨头,我一一数了过去,竟有几十个人多,突然觉得有些吓人。 七七不由得大叫了几声,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冷。我低头看着它惊惊颤颤的模样,心不由得一股怜意。 我俯身抱起它,摸了摸它额头上的毛发,轻声道:“七七不怕,我就在这里。” 它乖巧得点点头,将身体全部缩在我的怀里。 我虽抱着它,可心思却全部在眼前的人骨头上。毕竟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未曾发现过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可眼下这个地方竟会出现这么多死人,莫非这里便是尽头? 忽地感觉心头一惊,帝君低沉的声音响起:“没路了。” 我举着火把一看,果真前面是完全封闭的死角。 “主人,墙上为什么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呀?”七七从我怀中跳下,一下跳到了光滑的岩壁上,锋利的爪子顺势勾住了岩壁上的小孔。 “小心!这里危险!”帝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叹,一把搂过我的腰,足尖一点,借着岩壁上猛一蹬力,单手牢牢抓住了山洞上方的藤蔓,我们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半空中。 耳边突然传来“咻咻咻——”的声音,低头一看,四周的岩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在突然间从各个方向散射出细长且锋利的箭头,山洞中仿佛也一下子暗淡下来,有些急躁不安的狂风从反方向席卷而来。 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后,方才停了下来。但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箭头突然齐齐朝着水潭的方向飞去,并且一并掉落在水中,沉落,沉落…… 只听一声“呼”,那些箭头全步融化在岩浆中,灰飞烟灭。 我怔了怔,心中有个答案无比清晰地显现出来。原来那些死人骨头皆是因此而送命,若非自己真实看见,谁能相信刚才那一幕呢? 帝君带着我们重新飞回了地上,一切又都恢复到我们刚进来时的模样。 “腾——腾——”,我们尚沉浸在惊魂未定中,却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比箭头的声音更猛、更烈,直到终于在我们面前现出形来。可还未看清究竟是何物,一股夹杂着烈焰的飓风扫过我手臂上的肌肤,阵阵烧得生疼。 我心中一凛,正待将视线缓缓上移时,却即刻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只觉眼前一花,眼睛疼痛燃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入了帝君的怀中。 我有些慌张地用手用力地揉着眼睛,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股不安的恐慌。 “帝……帝君,我好像——” “别揉眼睛。”靠在帝君的怀中能感受到他淡然的平静:“这是火蛇,千万不能看它的眼睛。”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只听见一声布条被撕下的声音,然后是帝君轻轻的耳语:“我将眼睛蒙上了,你只管抓好我便是,什么都不用担心。” “啊?” 还未等我反应,只感受到他单手箍紧了我的腰,几乎是在同时间,迎面而来的是飞向空中的快感,和决绝。 第八十一章 火蛇出没 “帝君……”感受到在空中飞翔,我顿时明白了帝君正在与火蛇进行奋战。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狂热的气流,虽然中间还隔着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可在那一刻我的听觉却是出奇的灵敏。“帝君,它在右边……” 可就在我话刚说出口,火蛇的动静在右方迅速消失了,我的左臂猛地感受到一阵疼痛、灼热,几乎要将我的左手咬断或生生融化。 “帝君,这里有两条火蛇!” “必须将它们两个的视线扰乱,否则我们赢不了!” “你怎么知晓的?还有你方才是不是被它咬了?火蛇两颗硕大的毒牙有着最剧烈的毒……” “咳咳……帝君,别管我!”有冒着火星的热风突然呛进我的口中,难受得我无法呼吸,可眼前的事态容不得我休息,不顾疼痛,大声说道:“火蛇其实看不见我们的,快屏住呼吸,这样它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急速前进的帝君听见我的话后,抱着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此刻还是先解决它们再说——”我运起体内的十成真气,无法承受开拓如此强大经脉的沈涵躯体一下子仿佛炸裂开来,痛得我想要大声叫起来,却也让我更有足够的忍耐,深吸一口气后猛地紧紧闭住。 帝君松开我的手,我扔下怀中的七七,然后各自分开,分别对付两条火蛇。由于不能呼吸,胸口像是被滚烫的油锅在迅速燃烧一般窒息得难受,因此我明白此事一定要速战速决,绝不能拖泥带水。 突然,一团炙热的火气将我迅速包围,全身都有灼热的感觉袭来,我忍不住紧紧咬住了唇瓣,任由火焰开始一点一点向我集中过来。 真气在体内自然流转,沈涵的躯体也已经完全适应了全部真气在经脉上漫延,除了手臂上被火蛇毒牙咬的伤口外,此刻,我却再感受不到其他疼痛。 我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呲——”,我的耳朵微微竖起,火焰已经开始燃烧我的衣衫。 就是此刻,我一下子凝气飞起,随即幻化出打魂鞭,朝着喷火的方向一下子打在火蛇的身上。 “嘶——”,只听一声凄惨的声音,我能感受到火蛇即刻倒在了地上,并不断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我终是如释重负般的瘫倒在地,迅速张开嘴,狠狠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主人,小心——”只听七七骇然大叫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阵爪子锋利的声音,像一阵风卷过,随即消失。 我猛地一滞,右手紧紧捏着打魂鞭,紧张地就要一跃而起。可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可是,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消失了……一般。 “七七,帝君,你们在哪儿?你们有没有事?”那颗在胸膛中狂跳的心,仿佛即将要冲破身体的束缚,破体而出—— “放心吧,本帝君怎么可能有事!” 是帝君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不可一世,依旧是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渴望听见。 我迅速起身,直接冲到了声音的位置,双手在空中急切地寻找着他。“噗通,噗通——”清晰的心跳声似乎在告诉我主人的安全和强健。 “你打算就这样摸多久?” “啊?”我愕然想起自己的举动,赶紧将正抚摸着他胸膛的手收回。 接着,莫名的安静。 不对,七七呢? 七七……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七七——”我再次骇然地大声叫起来。 “主人,我在这里啦。”七七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赶紧张开手臂,下一瞬,七七柔软的身躯落入我的怀中,我下意识将它紧紧搂在怀中,再舍不得松开。 “主人,你的眼睛……还看不见吗?”七七的声音有些惴惴,却流露出关心。 “嗯。估计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伸出手摸到了岩壁,顺势将身体靠在了岩壁上。经历了刚才的那些,沈涵的躯体很是吃不消了。 “可是主人眼睛的眼色……”七七的语气有些担忧,只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我心中一怔,有些惊疑地问道:“怎么了?我眼睛怎么了?” “是红色的。” 红色的眼睛?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曾在某个地方听到过这个说法。可我的眼睛是被火蛇所弄,应该没什么联系。 帝君说道:“被火蛇所伤必须要用仙林草煮过的水才能治疗,可眼下我们也没有地方能找到仙林草,只能先用潭水里的水清洗一下,我再用法术将伤抑制住。” 我点点头,眼下只能先这样了。 帝君扶着我往水潭边走去,我伸出手朝水底下摸去,顿时感受到潭水清凉的湿意,不由得心生一股玩弄的趣意。直接扬起手中的水就朝身旁飞去,虽然看不见,可心底却是能想象出他们此刻的模样。 “呀,主人,你好坏!”七七不满地叫出声来,下一瞬,一股清凉的水将我的衣衫打湿。 我刚想再次还击,却听帝君的声音响起:”别玩闹了,还是抓紧时间吧!“ 我只好点点头,双手盛了一点水,然后轻轻地清洗着两只眼睛。却突然,眼睛刚碰到潭水,疼得更加厉害起来,一阵阵撕裂磨搓般疼痛从眼底慢慢延伸,到脸颊,到脖颈,再到全身…… 这水……难道有毒? 我疼得叫起来,再也无法坐好,直接朝身后仰倒了下去,又连续翻了好几个身,却依旧止不住的疼。 如千万只蚂蚁在眼睛中齐齐啃食一般,死死纠缠着我的头脑和身躯,疼痛更加剧烈,一点停止的现象都不曾有…… “白桑——” “主人——” “帝君,我的眼睛好痛!全身都好痛——” 我撕心裂肺的在山洞中嘶吼起来,听着他们关心的呼唤声,我却没有任何力气去回答,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将我迅速地掩盖,然后消失…… 我终是忍不住疼痛大声哭了出来,却突然发现疼痛竟稍稍减了一成,流出来的眼泪越多,仿佛灼痛感减少的越多…… 待我完全将眼泪流出来后,疼痛竟完全消失了。我再次揉了揉眼睛,确保红肿的确消失了后,才缓缓将眼睛睁开,强烈的光一下子涌入我还未适应的双眼,莫名地微痛了下。待完全适应后,却惊奇地发现他们两个竟然消失了。 咦,他们人呢? 七七和帝君去哪里了? 第八十二章 奇怪潭底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燃烧的荒原,虽然看不见太阳,却可以感受到干燥灼热。四周几百里处都没有人烟,给人顿生一股诡异感。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对,我没有吸入血雾,这里更不可能是梦魇,所以我应该还在原地。 可是? 我随即再次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才确保自己的确还是在山洞中。七七和帝君,也依旧在。刚才兴许是眼睛刚刚恢复,所以会有一些幻觉。 “主人,你的眼睛好了?哇,主人又可以看见我了!“七七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兴奋地跳起来,”真好,主人又可以看见我了。” 我笑着蹲下身,揉着它黄黄的毛,不过它的毛真的是好软好舒服哇。直到它不满的声音响起:“主人……” 我邪恶的一笑,将它一把抱在怀中,轻轻刮了下它黑色的小鼻子,说道:”就要挠你!就要挠你……哈哈……“ “喵呜~”虽然它想反抗,却仍是让我挠着,我俩就这样一直玩闹着,竟将帝君给忘记了。直到他的声音响起,我才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笑出来。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嗯。”我点点头,扬唇害羞地一笑,“方才太激动了。” 见我如此,帝君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能看见就好。没想到这水竟能解开火蛇的毒。” 我抬起被火蛇咬伤的手臂细瞧,之前的伤痕已经不见,完全看不到任何伤口,才点点头道:“是啊,我想这潭水被人设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让中了火蛇毒的人得到治疗。” “对了,刚才见你一直愣着,是身体还不舒服?” 我笑笑不可置否,随即说道:“没事的。对了,火蛇呢?” “化成灰消失了。”帝君将他的衣服摊在地上,示意我坐在上面。 我一边走过去坐下一边说道:”那七七那一声大叫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 帝君也在我身旁坐下,随即扬唇一笑:“我怎么说也是阎王,怎么可能会有事?倒是这个小家伙,还是挺有些本事的。” 帝君话音刚落,七七就得意的抢过话说:“那是肯定的,主人,你别看我小,可我的本事大着呢。” 我好笑地点点头:“知道啦,知道你最有本事了。” 突然,心中一紧,脑海中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帝君,其实我……我根本没见过火蛇,但是在那个瞬间我的脑海中却有个声音在同我说话,告诉我该如何做。帝君,你说这是不是……是不是血灵珠的作用?“ ”血灵珠?!“帝君在听到后面几个字后,神色一凛,紧张地说道。 见他如此反应,我忙小心地说道:“帝君,这些我只是猜测而已,可能……并不是。” 他微微皱了下眉,才道:“不论是什么,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若是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我点头笑笑:“放心吧,帝君。” 帝君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下就是要怎么走出这个地方了。前面已经没有路,后面是我们之前来的方向,两边若都不是出口的话……那么只有……” 看他说话还留了一半,我不禁差异道:“难道答案是在这个水潭里?”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前面的幽蓝水潭,许久才淡淡道:“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没有作声,表示不解。 帝君的眉头方舒展开来,此刻又微微皱起:“看这些人骨,说明他们是主动来到此处的,那他们为何要傻到来此送命呢?” “原因只能是一个,那就是这里有着他们愿意为之送命的东西。” “帝君的意思是,这里藏着宝贝?” “这里是不周山,本就很是神秘。而且,方才出现的两条火蛇让我更加断定了这个猜测。火蛇一族自古便是作为守护神出现,它们存在的地方便说明有值得它们守护的东西。” 我微微一愣:“那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帝君思虑了片刻,幽深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道精光:“这就需要我们去寻找答案了。” 我点点头,望着空荡荡的山洞陷入了迷茫。虽然这个山洞并不是很大,可要是寻找一个被藏匿起来的东西,还是很费力气。 我和帝君全部站起身来四处查看着,就连七七也不闲着,这里用鼻子嗅嗅,那里用爪子刨刨,可过了半个时辰后,大家全部又回到原地集中,除了相互对望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突然,水中一声轻响,七七一下子扑了过去,“哇,有鱼!” “扑通”一声,七七直接跳入了水潭,身体全部没入了水中。 我的心猛然一惊,七七,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七七——”我眼看着它跳入了水中,脑中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心想着一定要将它救起来。 只是这迟疑的一顿,却再也看不见七七的身影,只看得见水下岩浆突然迸出一阵火花,随即迅速燃烧,然后恢复平静…… 此刻的我,已经来不及思虑。“扑通”,我猛吸了一口气后,一头栽入了水下。 漫天的水气朝我袭来,这已是我今日第二次落入水中,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口中被灌入水,可是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将我东拉西扯,胸口一阵阵气闷让我喘不上气来,只能随着水流的力量一点一点下坠,向未知的远方奔去…… “白桑!你个笨蛋!快将你的手给我……” 朦胧中,我似乎看见了帝君也跳入了水中,正在向我游来。不行,我还没找到七七,我必须要将七七也带回去。 脑中一个激灵迎面击来,身体也能主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意识到这一点,我赶紧朝着水下游去。 看着越来越接近岩浆,连水都开始热起来,如同一条鱼在烧开的水中无力地挣扎。正万般疑惑间,胸口一阵灼热感袭来,紧接着血灵珠又从我的胸口中飞出,在幽蓝的水下散装朱红色的光芒,红蓝相称,煞是好看。 咦,奇怪,这血灵珠怎么朝着岩浆飞去,而且红光越来越亮,甚至亮得连眼睛都再睁不开,难道是? 第八十三章 潭底木盒 “白桑,快走,快抓住我的手,这里有些不对劲!”帝君的声音中带着嘶哑的吼声,神色也从惊骇变成了恐惧。 “可是七七……七七还没找到呢?七七你在哪?七七——”帝君不等我答应,直接抓住我的手就将我从水下往上拽,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我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在快要接近水面时,帝君拥着我直接破水飞出,落起的水花直接溅了我们一身。 双脚刚在地面上落定,我便紧紧拽住帝君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帝君,七七它还在水下呢,求求你,救救它——” “嘘,别说话!”帝君直接用食指止住了我继续要说的话,神色紧张地盯着幽蓝的水潭,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似的。 我一惊,也感觉出水下好像有些动静,方才脑海中只顾着要赶紧找到七七,却未曾注意到水底下竟出现了原本落入水中的那些细小且锋利的箭头,正在水下齐齐乱射。 见到这般后怕的场景,不由得心有余悸,好在帝君反应及时,否则早就完蛋了。 “帝君,这是怎么回事呀?” “水下应该就藏着我们寻找的东西。” “什么?水下?” 帝君的神色一凛,突然急忙运气真气设了一个光壁将我们两人紧紧罩住。见我一脸惊骇,他才缓缓解释道:“等一下你就看到了!” 果然,才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幽蓝的水面却像是突然沸腾了起来,并且迅速剧烈,直至变成了一片血红的水潭,与血灵珠的颜色一模一样。还未等我回神,一阵刺眼的金光从水底直冲上天,山洞内的一切都被金光洗扫过去之后粉化成末。 在下一瞬,我突然明显感觉到山洞剧烈地晃动起来,头顶上的岩石逐渐化成石灰一点一点掉落在光壁上。脚底下更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地裂声,我心头猛地一颤,急忙说道:“不好,这里要崩塌了!” 帝君却如没有听到我的声音那般,身体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从水潭低下飞出的一个金黄的木盒,木盒是极其普通的样式,却缓缓地停落在半空中,不再飞动。 心乱如麻之际,我的思绪却渐渐明朗起来,这山洞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木盒而设。而且,与其说是我们在寻找它倒不如说是它在寻找我们。难道,这个木盒也与血灵珠有关? 我猛地一怔,突然醒悟过来,血灵珠是为这个木盒而来的?到底这血灵珠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不周山的神物为之显现? “白桑。”只是转瞬的思考和出神,帝君已经将光壁收回。水潭上的木盒依旧稳稳地停在半空中,金光也已经淡去,帝君的目光一直冷冷地盯着木盒,良久说道:“让这么多人命丧于此的神物,究竟是何东西?” 帝君一下飞到半空,将木盒拿到手中后才听落到地面。 近看,木盒依旧是很普通,与集市上女子用的沉香木盒并未什么不同。只是,这木盒的香味却有些呛人,不如沉香木那般好闻。 “主人,主人,我回来啦!”突然,七七的声音一下子在山洞中响起,我循着声音赶紧朝水潭看去,它一个纵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七七,你去哪里了?我明明看见你,你被火……”脑子里全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方才那些担忧和害怕早已一扫而光。 七七的眼圈……似乎红了,黄色的毛发乱乱的,黑琉璃般的珠子也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忸怩道:“主人……我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主人,你真好!”说着,便将毛茸茸的头使劲地在我的长裙上蹭,那模样着实可爱的很。 我抱起它,仔细地检查着它的身体是否存在着伤口,确认没有一处伤痕后说道:“七七,你刚才去哪里了呀?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七七歪着脑袋模糊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只是感觉好红……全是是鲜血一样的红!” “红?”我愣了下,难道七七落入岩浆中却没死? 望着它一脸茫然的模样,我也不忍心再问它,毕竟它已经身体无恙的回来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突然,胸口像是有感应似的一阵灼痛,低头,却见血灵珠从水潭下缓缓飞起,然后再一次融入我的身体中。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七七再一次大叫起来:“主人,小心,头上有石块!” 我心中骇然,猛地将七七搂得更紧,然后一下将帝君往左边扑倒,方才我们正站着的地方一块巨大的石头从上方重重地掉落,幸亏七七提醒得及时,我们才幸免于砸伤,可尽管如此,我的右臂依旧被石头锋利的一角擦破了一条口子。 “怎么回事?”帝君这才从他的思绪中回神过来,转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我,突然看见我右臂上的伤口,微微皱起眉头:“疼吗?” 我摇摇头,心思却在帝君身上:“方才帝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帝君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讙兽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笑道:“哦,七七是刚才回来的,本以为它出事了呢,没想到是我太过担忧了。” “咦,主人,这是什么呀?” 原来由于我刚才那一记扑倒,木盒因此摔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卷轴。 我和帝君分别站起身,帝君将卷轴拿起并缓缓打开,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奇怪,一个空白的卷轴被好好地藏在这不周山下,这也太诡异了? “主人,坏蛋,快走,山洞要蹋了,不走就来不及了!” 正说话间,身后的石头一块一块迅速掉落,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急剧裂开。同时,旁边的水潭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波空洞,然后在中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水柱,犹如狂风那般将整个山洞的一切都要搅得天翻地覆。 眼看着水柱要朝我们过来,帝君赶紧将卷轴放入怀中,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跑去。 七七的速度很快,我们在后面紧紧追赶,可后面的水柱却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我们也吸入…… “帝君——” “白桑——” “主人——” 漫天的水气疯狂地朝我们涌来,我的意识一片模糊,只觉得痛苦在身上迅速蔓延开来…… 终于,我们三人被水柱冲分开来,我的脑中也猛然一空,只能任由身体随着水柱浮浮沉沉,然后睡了过去。 第八十四章 回到梦境 “小桑,你怎么晕倒了?”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的是一句轻佻邪魅的声音,闻到的是一阵淡淡幽谷的清香。似乎是有人在抱着我? 我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被夜阑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拥在怀中,动弹不得。我不由得赶紧将他推开,大声嚷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哪哪都是你,你……” 我还欲要说下去,却不由得及时打住了。这里……这里不是不周山! 我赶紧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眼前是静止的凤楼,静止的风无姬,以及静止的祁初。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些不确定地问夜阑道:“我……我这是还在风无姬的记忆中?” 我不确定现在身处的地方仍旧是风无姬的记忆中,因为我和帝君他们明明刚刚还是在不周山底下,而且那要命的水柱,还有那血灵珠……这些都太过真实太过深刻,可怎么会? 夜阑微微皱了皱眉,浅笑道:“你不过是晕了一小会而已,又不是傻了!” 我郁闷地瞟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帝君,急切地说道:“帝君,我们刚才不是……” “刚才只是因风无姬的血魂珠在召唤你体内的血灵珠引起了短暂的记忆漩涡异常,你和我都受此晕厥,现在醒来,你可还好些?”帝君突然将我的话接过去,可是却丝毫未曾提起不周山的一切。 难道,这是不想要夜阑知道? 也是,毕竟是魔君,若是让他知晓,又该因此而牵连出多少不好应付的事情。 我摇摇头,赶紧笑着说道:“没事。” “主人,这里是哪呀?”一句尖叫声把我吓了一大跳,七七突然从我的衣领里爬出来,然后死死拽着我的上衣,大哭道:“主人,我们还没死啊。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主人了呢……” 我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七七虽说不是大个,但是也不小好嘛?可是它究竟是如何能藏进我的衣服里,甚至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不过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一定不能在夜阑面前表现出七七是刚跟随我的,否则关于不周山的秘密就要藏不住了。 “七……七七?”我有些虚弱地唤道,到底是经历了在不周山下的九死一生,身体有些支撑不住长久的疲劳,我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痛出了声。 “主人,你怎么了?”七七一下子跳在地上,抱住我的腿角很是担心。 帝君也慌忙扶住我,紧张地问:“白桑,身体还是很疼吗?” 我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只是有些头晕,稍作休息应该就好了。” 夜阑在一旁没有动静,我微微瞥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神色很是难堪,我趁机问道:“你为何要在我的体内放一颗珠子呢,我已经中了你的嗜血术,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神色猛然一顿,似乎有什么在他的眼中迅速隐去,稍纵即逝。 他的眼睛慢慢充满冷意,吐出了几个字:“因为,我要你成为魔族的人。” 那几个字,却仿佛是突然将四周的气氛降到了极点…… 帝君虽拥着我,却依旧止不住我身体的颤抖,我盯着夜阑的眼睛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可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而冰冷:“本魔君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再也不想说任何话,目光对上他冰冷不屑的眼神,实实在在的寒气迅速在风无姬的记忆中蔓延,让我一点也不怀疑他夜阑就是一个真正的恶魔。 “喂,你怎么比坏蛋还要坏!”七七一下子飞跳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夜阑,硕大的眼睛透出无尽凶兆,身上的毛发也一根一根直直竖起,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摆出一副就要攻击的姿态,朝着夜阑就要猛扑过去。 想是夜阑也没想到七七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未回神之际,手臂便被七七的爪子深深地抓了一条血红的伤口,有微微鲜血渗了出来。 我猛然闻到一阵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喉咙口也下意识地有些微干渴的感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喵呜!你放开我!”正当七七准备再次攻击时,夜阑左手推掌而出,手指一勾,仿佛捏蛇的七寸那般将七七托在半空中,用力一握,七七就发出疼痛的尖叫声。 “快放开七七!”我不顾疼痛,一把冲到夜阑的面前,咬咬牙吼道:“你要什么冲我来,难道你们魔界的人都是以伤害最亲的人为手段吗?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哈哈……”夜阑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我在小桑你的心中便是如此一个卑鄙小人?不过,你骂来骂去,就只会这么几句?” “你……”我瞥了眼静止的风无姬,愤愤道:“对呀,你若是想听好听的,大可去找你的风无姬啊!” 夜阑嘴角微扬,听到我的话神情忽然猛地一顿,笑容也随之收住。左手的力度猛地加紧,七七的小身躯迅速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捏紧,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从七七口中哼出。 “夜阑!你快松开手!”我猛地就冲过去,想用身体将他撞倒。奈何我的身体本就虚弱,在撞上他的刹那,他纹丝不动,我反倒是被反弹摔倒在地。 “主……人……”七七的小脸憋得通红,却依旧在担忧着我。 “小桑!” “白桑!”帝君的右手猛地化出一道耀眼的金光,一把闪耀着金黄相间光芒的弯刀出现在帝君的手中。刀身皆被光芒环绕,如张牙舞爪的游龙四处飞腾,却又时刻缠绕在刀间。 那竟是鬼王刀。 我虽在地府呆了快两年,却从未见识过帝君的鬼王刀。相传鬼王刀是用冥河十八层地狱里的无数恶鬼魂魄提炼而出的鬼刀,若一刀挥下,只一片爆破惨叫声不绝于耳。同时鬼王刀可号令所有地府鬼众,见刀即见阎王,权力无可至上。因此,阎王的鬼王刀从不轻易而出,除非事关地界,关系天下苍生。 眼看着帝君将所有真气往刀上凝结,鬼王刀瞬间变得透明如冰刃,我下意识大吼出声:“帝,不要!” 帝君猛显一愣,但仍是收住了举刀的手。 我淡淡一笑,却也表明了态度。是的,我不希望帝君用鬼王刀因为我与魔界大动干戈,我的事这么轻,实在是不值得。 夜阑也没想到我会如此,怒视着我的目光随即转为惊讶,再到担忧。我虽坐在地上,可眼神也毫不退让地盯着他。终于,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伤痛,皱眉道:“我们还是不要先内讧的好,我的手中可掌握着三条人命。这一次,我就先放过这只猫。” “小桑,你说呢?”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左手一松,七七即刻掉落在了地上。 我赶紧将七七搂在怀中,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好!” 一切又恢复如初,我却再也不想说话,而是继续跟随风无姬的记忆看了下去。 第八十五章 准备下山 风无姬让祁初答应的首要条件便是与她成亲。而成亲的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初。 祁初虽是答应了条件,却也附上了一件事。他认为成亲是终身大事,应由父母做主。可如今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也应当去坟前告知他们。 风无姬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笑道:“好。” 随后,风无姬命人给祁初安排了一个房间,祁初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一出地牢,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 风无姬跟在他的身后,瞧见了他的不适,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容:“我以为你傲气铮铮,什么都不怕,却也怕这寒冷的秋夜?” 祁初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跟着凤楼随从进入了为他准备的房间。 秋天的夜晚是冷的,尤其是凤楼又处在独峰岭的峰顶,一到晚上,寒风吹得极紧,若非是习惯了呆在山上,常人是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兴许正是因为如此,房间的桌上早已放着备好刚炖的参汤。只是祁初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冷冷地说道:“凤主若是怕我跑了,大可在门外安排人守着。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要上床休息了。” 风无姬的双眉从微蹙变得紧皱,走向房间中央的桌子,然后坐下,冷冷道:“我若是不想走呢?” 祁初猛然怔了怔,仿佛憋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你又想怎样,你想要什么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到底还要我如何?” “把这些喝了!”风无姬一下打断了他,白皙纤长的双手将瓦罐打开,小心地用瓷碗盛了一碗汤,然后放下,面容妩媚地说道:“我会看着你把这些全部喝下!否则……我不会离去!你可以与我倔强,毕竟我有的是功夫陪你。” 祁初眼中的矛盾和交杂渐渐转为冷漠隐忍,紧握了手中的拳头后,一句话也没说,疾步走向桌子,直接将碗中的参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风无姬的目光闪了闪,将视线移向了窗外。远处,夜风吹拂,树叶飘飞,她的嘴角却不经意间绽出一抹笑容,只是祁初却未曾看到。 “我全喝光了,你可以走了吗?”祁初将瓦罐中最后一口汤喝完后,随即下了逐客令。 风无姬转过头,单手撑起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祁初,唇边露出诡异的笑容:“明日我们就要去祭拜你的爹娘了,何不今日我们便行夫妻之礼,也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你——”祁初气得浑身发抖,竟一句话也接不上。 “哈哈哈……”风无姬大笑起来,右手一扬,红色的惊魂菱将祁初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他动一分,惊魂菱便捆得越紧。 “你这妖女就是个骗子!我就不该相信你!”祁初气得咬牙启齿,却偏偏一点辙都没有。 风无姬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很是轻盈,很是小心,良久才笑道:“你既然早就知晓,为何还要信我呢?” 她的手缓缓伸向他的下巴,然后以极其轻佻地方式抬起他的下颚,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道:“仔细看你也是俊朗的模样,倒不如直接跟了我,也好过一辈子受人欺凌,不是吗?” “呸!”祁初直接啐了她一口,面容是冷酷无情的森寒和冰冷,“我说过,这辈子我一定会杀了你,想让我跟着你,还不如直接让我死去。” 风无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右手一挥,惊魂菱收入了她的袖中。 “好好睡吧,明日我们还要去祭拜你爹娘!”说完这句话,风无姬便消失在了房间。 只是下一瞬,她出现在祁初房外的一棵树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的房间,直到房内的烛火熄灭。 “祁初……”她的唇动了动,眼泪的苦涩颗颗渗进舌间。 “是谁在那边?”突然,一个紫色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后,紧紧握着手中的长鞭,警惕地问道。 “是我。”风无姬立马换回严肃的神情,眉目蹙起,冷冷道:“有何事吗?” “原来是凤主!”女子吓得打了个激灵,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属下不知是凤主,还请凤主惩罚!” “起来吧。”风无姬顿了顿,才继续道:“给我盯好他,若是让他逃走了,我拿你是问!” “是。” 风无姬回到宫殿后,却发现阿静正在殿中等候她。 “凤主,您为何要答应明日与他一起下山呢?”阿静将手中的一张写了几个字的纸条递给风无姬,然后说道:“外面已经有消息传出去说是凤主明日会去剑宗门,知晓这个消息的人除了我们便是祁初了。” 风无姬结果纸条,朱红的唇抿紧,狭长的凤眼细细弯成了一条缝,漆黑的眸色在大殿灯火通明的烛色下亮得格外醒目。 “凤主,此次下山,定是他事先与人谋划好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山下就有消息传出。” “要是凤主明日还是坚持要下山,属下现在就去安排人手暗中进行保护。或者,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属下一直不明白,为何您会要求他……与您……凤主,您没事吧?” 风无姬扶着贵妃榻坐下,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里却不见一丝波动。 “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查的出来吗?”风无姬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挺进去,淡淡地问道。 阿静低眉垂首道:“这个……属下还需要几日。但是,依属下的看法,应该是那个婉如搞的鬼。只是她被放走后,却如神出鬼没一般,再也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风无姬捏住纸条的手微微一紧,纸条化成一堆粉末,半晌才道:“是吗?看来是我小瞧了她,我本来还对她有怜惜之意,既然她不放过我,那我也只能不好放过她了!” “可是凤主……您还是打算要去吗?”阿静微微抬起头,继续说道:“若凤主是为了龙渊剑……也不必牺牲自己的,毕竟凤主您是……” 风无姬猛地站起身来,鲜红的长裙在夜风的吹拂下翩翩飞舞,柔曼的身段显得格外诱人。“我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若真实那个婉如放的风声,那就赶紧给我找到她!其他的,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第八十六章 客栈遇刺 整整骑了一上午的快马,他们才赶到断垣残壁的剑宗门。 经过上一次血洗剑宗门,如今的它只剩下枯叶飘零的曾经,一个月时光一晃而过,剑宗门之事也消失在茶楼说书人的口中。再也无人说起剑宗门当初是何等的繁荣,再也无人忆起剑宗门当年是何等雄风。 天上不知何时飘下雨来,将跪在父母墓碑前的祁初完全淋湿,可他却不为所动。雨越下越大,豆大一般的水珠,坠在灰白的墓碑上,似乎是在无情地嘲笑他的软弱。他不禁紧握成拳,看着爹娘的名字,死一般的沉寂…… 风无姬莫名一酸,柔声道:“你打不过我的,还是好好与你爹娘告别吧……” 祁初顿了顿,终是松开了拳,从袖中拿出一支长箫,面对着墓碑,将箫凑到唇畔,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箫声响起的刹那,如皓月初升,春花绽放,整个天地都被宁静安详笼罩。 风无姬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听着,也不知听了多久,她只觉得眼前似乎是一片水雾迷蒙,她焦急地想要看清祁初的身影,却越来越朦胧。润含在眼角的泪水轻轻滑落,划过鬓角的肌肤,冰凉疼痛。 “走吧。” 箫声是不知何时停下的,她的泪也不知何时早就被风吹干了。 此时已经渐近天黑,大雨绵密而落,要赶回独峰岭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们便留宿在一家客栈中。 夜阑人静,客栈里静得出奇。因赶路累了一天,风无姬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快至半夜时,一阵琴声响起。清幽袅袅,心声哀荡。 风无姬被突然响起的琴声惊醒。她不能确认这是祁初弹奏的,她从未听过祁初弹琴,可一想到白日祁初吹箫时的姿态,风无姬便放松了懈怠,这般哀鸣的琴音竟让她有些不忍打扰。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从窗边摇晃的树影瞥见几个身形。原来,这琴音果真就是信号,她随即一跃而起。黑影人冲进屋里与她周旋。他们自是不能与她打,她手掌一弹,他们便中了寒毒即可倒地。 祁初的房内也响起了打斗声。当她冲进房内的时候,祁初的身上已是很多条伤口,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染红了衣裳。她飞身将他抱在怀里,用真气止住了他的流血的伤口。 躲在房间中的一个黑衣人见到此情景,举着刀剑就朝她飞来。她顾不得照顾祁初,对着黑衣人弹指一掌,却被黑衣人轻巧躲过。他的功夫比其他黑衣人高出很多,一招一式都极其狠毒,直直逼向她。 可风无姬是何等人,二人一直在上下周旋,僵持不下。一瞬间光华大震,照亮半边地。 可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一掌朝向祁初,无姬身形一闪挡在了他的身前,硬生生接下一击。黑衣人的真气雄厚,那一掌将她打出了内伤,她顿时落了下风。她自知此时难以致胜,她手掌一挥,一阵毒烟弥漫,她趁机扯下黑衣人的面纱,却不惊愣住。 那是前些日子被祁初杀死的一个手下,阿烟。 她来不及继续思考,拉着祁初便逃离了客栈。逃了许久,终于在一处水潭边她才停下脚步。带她松开了祁初后,两眼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待她醒来的时候,身旁不知何时生起了火堆,祁初坐在旁边的榕树下,靠着打盹。他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安静,长长的发丝轻轻飞扬,调皮的睫毛不时地上下翻飞,她竟一时看得出神。 “呲——”,她突然疼得皱起了眉头,低头望向手掌,掌心黑得厉害。这是毒液侵体的现象,她竟不知自己中毒了。抬眼看了下熟睡的祁初后,她起身步入了水潭。 沁凉的水冻得她五脏六腑巨疼,仿佛要生生将她血淋淋的心挖出来一般,眼睛里都渗出鲜血一般的朱红。她将整个身子完全没入水中,任凭肆意的潭水灌进她的全身。 银色的月光照着水潭,也照亮了她白皙的躯体。突然,她“啊——”一声长叫,随后天地间便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唯有月光依旧皎洁。 祁初睡醒的时候,双眼迷蒙着夜晚的雾气。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睁眼看到的那一幕竟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在一刹那,我胸口中的血灵珠告诉我,祁初是真心地有了一丝迟疑。只是当时,他除了怨恨地将所有都麻痹,什么也不想去看清。 一个雪白肌肤的女子,不!那根本已经看不清是女子,她的身旁全是蛇鼠毒虫,围在风无姬的身旁,凶猛地撕咬着她的躯体,水潭里是一片耀眼的血红,唯有她的长发格外耀眼。她的青丝开始逐渐变得银白,一寸一寸,沿着发丝变得晶莹。 那女子的身躯似乎要被所有虫子咬烂,可是,却还在挣扎。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胸口不知被什么狠狠捅了一刀,他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究竟她,为了什么? 风无姬的全身都被附上伤口后,蛇鼠才开始退去。她伤口的血水混着河水,再也分不清。 祁初赶紧冲入水潭,冲到她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将身上的衣服给她穿好。 她的眼睛闭着,全身渗透出殷红的鲜血,浑身冰得如同雪山下的冰柱一般。突然,她的身子开始像尺蠖般蜷缩起来,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温暖她。奈何她的身体太凉了,仿若常年呆在雪山那般,已经不见血色。 他赶紧将她从水潭抱起,靠着火堆紧紧地搂着。 银白的长发衬得她的脸色愈加苍白,一阵冷风伴着河岸的潮湿吹来,风无姬忍不住往他的臂弯里紧了紧。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奄奄一息的身体,却决绝的薄唇,终是伸手轻轻地抚了抚。明明有着颠倒众生的容貌,却偏偏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他在心底重重一叹,只可惜…… 他不能心软的,她杀了他的父母,杀了那么多人的人。她是魔界臭名昭著的魔女,他绝对不能心软。否则,春风吹又生。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目光如鹰那般锐利地盯着她。突然一阵耀眼的白光冲向天空,点亮了整个山谷。却直到点点血腥味伴着胸口的苦涩从身体全部传来,他才发觉一直压抑的仇恨终究还是报不了。 心的位置突然有滚烫的余温传来,一下一下跳动,在不知何时间,灼烧了他的整个灵魂。 第八十七章 怨恨加深 风无姬从痛苦中醒来的时候,那一刻,晚风轻拂,衣袂飘飘。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只一片羞愧万分,再也容不得她的脑中思虑其他。 在空旷却清凉的水潭边,她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祁初的怀里。他的胳膊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腰间,那样刻骨铭心的温暖不由得让她脸红。 风无姬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祁初,并非简单地只是想得到龙渊剑,那个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理由只让她明白,她喜欢他。 从雨中杀她的那一日伊始,那双干净决绝的双眼,毫无理由地,种在了她的心上。 她自己最清楚,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她如此心动,在这样一个安静即难忘的夜晚,做一个不同于凤主的自己。 可是—— 下一瞬,她突然瞥见自己飞扬的银丝。她猛地一震,忽然醒悟过来,即刻发疯似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用手紧紧地捂住长发,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声音仿佛是哭着嘶喊出来:“你别看,别看!求求你,不要看!求求你……” 披散在身的银丝白得让她几乎晃了眼,她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这是她最丑的样子,她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现在却偏偏将它展露在祁初的眼前。她突然有些绝望地想笑, 直起身一下跃起,她只想要尽快逃离此地,逃离有他的地方。可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终究瘫倒在地。 “你一个魔界凤主,就这么点能耐吗?”祁初的声音很是讽刺,只是眼中的光芒担忧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没有机会一般,纠结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风无姬看着她,心却一点一点下沉,只是却依旧倔强地勾唇道:“我没有能耐,你便是有的吗?你说过要亲手杀了我,可是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你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你生来就是一个废物,救不了你的父母,救不了你的婉如,你看现在……” “你住口!” “你给我住口!” 祁初撕心裂肺地止住了风无姬的话,发疯一般冲到她的面前,猛地举起左手狠狠捏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咯咯”作响,随着真气从四肢经络聚集到一处,他的手中慢慢幻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已经就要刺入她的胸口…… 风无姬像是绽出欣慰的笑容,不带任何遗憾和眷恋,默默地闭上眼睛,静等死亡的到来。 ——可就在这时候,长剑停住了。 “砰!”一声清脆的巨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山涧,似乎大地都感受到了震动,在颤抖摇晃。 风无姬缓缓睁开眼睛,那把长剑此时已经碎成了两半,映入眼帘的是他鲜血淋漓的手背和一双冷漠的没有温度的眼睛。 “你——”风无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其实方才是准备死去的,那番话任谁听了都会受不了,更何况他是如此地恨她呢。 但是她还是没想到,他……他竟没有下得去手。明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还手,可他依旧没有趁人之危,这算是君子吗? 那她是该觉得幸还是不幸呢? “好好休息吧。”祁初低沉、无力的声音像是隔了千年一般在她耳畔响起,“什么事都等过了今日再说,但是,”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在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但是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失手!” 她恍惚中有种感动的错觉,慢慢抬起头说道:“好,但是别忘了和我的约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温度,他的眉间依旧紧紧皱着,让她几乎以为他刚刚那一剑没有落下只是错觉。 她缓缓直起身,那娇媚妖娆的笑容里此时竟是如地狱那般可怕。她看着他,眼睛含笑,说道:“你知道吗?你今日不杀我,来日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人知道她那身魔功究竟是如何而来,也无人得知她的弱点。在世人眼里,她风无姬风光无限,无人能敌。可又有谁知道,她这一生所承受的痛苦与煎熬非常人能接受。 五百年前,她是一个随意被人丢掉的弃婴,只能靠着偷蒙拐骗过日子。五岁那年有幸遇上了她的恩人,亦是他的师父,夜阑。他待她极好,似乎要将这世上的一切都送给她。他还教她练最厉害的魔功,血煞。只是要练好血煞,却要经历生死劫难。 血煞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将人血与五毒血互通。练血煞时,必须要选在至阴至寒处,通过月光将血液循环发挥到极致。也正是如此,每月月半是练血煞之人最虚弱的时候。而且,必须每月都要承受五毒噬咬,否则便会五脏六腑破裂而亡。 所以,她承受的远远比别人多。只是这些,又有谁能够明白呢? 莫名地,她的眼泪仿佛在眼眶里汹涌,酸酸涩涩的卡在鼻尖,无法宣泄,也不能宣泄。 祁初就静静地看着她,黑眸无波无澜,神情却微微淡然。 “我既这次不杀你,以后就不会后悔。”祁初将烘烤干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冷声道,“天气凉,你赶紧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风无姬面色沉静地看了他半晌,结果他手中的衣服,淡淡道:“希望如此。还有,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仇人。” 他的声音很是冰凉,却很是清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缓缓进入了梦乡。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祁初是何时将他们下山的消息传递给婉如的,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可是每次看到他清眸的眼睛,她的心便容不得怀疑他。 就如同第一眼她看着他固执地拿着剑想要杀死她的那一刻。 虽败犹荣。 她始终……无法不去想理由去保护他,无论何时。 只是,她与他的结局到底是如何。 她忽然,觉得命运与她开了一个完美的玩笑,那玩笑大到,她不知道如何去应付,甚至去面对,仿佛她存在的这几百年,只为了遇到他,然后葬在他的手里,无声无息。 可,谁又能告诉她,她究竟该如何对他? 她究竟,又是否该爱他? 第八十八章 瘟疫村子 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一点一点传来,下意识地,风无姬从睡梦中迅速惊醒,掌心即刻化成一团火焰,坐起身来。她这几百年作为凤主的直觉,让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很好地察觉出外界的一切,从而避免自己被危险圈在其中。 “你醒了?”祁初见到她醒来后,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中刚刚踩来的新鲜野果扔到了她的手中,“快吃吧,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快点赶路吧。” 雨,由飘飘零落化为漫天飞舞。原本就微寒的秋天,夹着轻柔的细风和雨花在空中萦绕,整座山谷都氤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们准备好后就离开了此地,因风无姬担心会有人在半路再次进行截杀,他们便选择了一条回独峰岭的偏僻小路。 死寂,安静。 这条小路掩藏在一片密林当中,四周都被荆棘树木围绕,若非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其中的通幽小径。路的尽头是一个小村庄,只是他们二人越往里走却越加觉得诡异无比,整整走了三个时辰,他们都未曾遇上一个人。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村口。 在快要进入村口的时候,风无姬突然止住脚步,沉声道:“瘟疫!” 果然如她所料,整个村庄只一眼,就生生将活人拒之门外,村内的景象完全是常人所能够接受的惨淡和恐怖。 整个村子早就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弥漫着死亡和腐败的呛人气息,一路看过去,村内尸体遍野,即便没有死去的男女老少身体也都溃烂,有的甚至已经没有身形,森森白骨直接裸露在外。 风无姬想也没想,便直接走进了村子里。 “你一个魔界凤主,来这样一个小小的破村子,可有失您的身份!”祁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话语间是极近冰凉的寒意。 她淡淡地笑了笑,止住了脚步,那笑容嘲讽中竟带了一份悲凉:“有些身份不是我想有就有,我想放弃就能够放弃的。既然我在你的心中便是如此,你又何必多说这一句呢?” 祁初仿佛是呆了呆,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慢慢透出悲悯和同情。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半晌才跟着她的脚步向前走去。 “等等。”他及时地叫住风无姬,待风无姬疑惑地转过身,他才淡淡地说:“虽然你是凤主,也不要这么不把命看在眼里。”他随手撕下自己的衣袍,迅速地扯下一根布条后,递到了她的手中。 看着他的动作,风无姬忍不住扬起唇角:“你这是关心我吗?” 祁初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只希望你别死在这里。”边说着,边扯下另一根布条将自己的口鼻蒙上,然后继续走了下去。 只一瞬间,仿佛汩汩暖流淌于风无姬的心间,一直孤单寂寞的她,似乎捕捉到一丝不一般的感动,那一刻,她眼角的波光再也抑制不住,滴落下滚烫的一颗。 每走过一步,眼前的景象就更加可怖残忍一分。 “官爷,求求你们别把我们烧了!求求你们了!” “我儿子还没死呢,你们真的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老天啊,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啊!” …… 不远处突然传来纷乱的吵闹声,只见前方十几个身穿衙役衣服的人正在搭着火架子,下面是几十名奄奄一息的染病村民,看情况是要将整个村子烧了,以绝后患。 “没想到他们竟然全部得了天花。”祁初只看了一眼,便淡淡说道。 天花,也称痘疮,是人人惧怕的绝症,也是无药可救的绝症。 “仙女!仙女来了!仙女来就我们了!” 待风无姬未留意的时候,一个全身都已经看不出是肉还是痘疮的老妇人紧紧拽住她的裙角,用极其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是上天派来的仙女是吗?是来救我们的,是吗?” 老妇人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见状,直接朝风无姬和祁初跪下,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们,哭着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吧,她还小,她才五岁呀……”男子说着说着,泪水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实在是令人同情和心痛。 “大哥!”祁初走上前,一把扶起跪着的男子,温柔地说道:“这位大哥,你先起来说话。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男子站起身,手中的拳头不由得迅速握紧,眼中的怒火也燃烧了起来:“要怪就要怪魔界的那些妖怪!若不是他们,我们福寿村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听到这里,风无姬的掌心瞬时化了一股真气,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我们福寿村临近独峰岭,原本我们村子也是平安无事的,可自从五年前开始,独峰岭的那些妖怪便让我们每年都要上交五百石粮食,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呢?起初我们也想抵抗,可紧紧靠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啊!因此,一旦我们没有交上足够的粮食,就会有妖怪来我们村子将小孩子抓走。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前几年我们只能咬紧牙关将粮食凑足,可今年一场大暴雨将所有粮田都淹了……” “怎么会有此事?”风无姬凝重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是不是你们想要骗我?我可从未听说过会发生这种事。” “骗你们?”男子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淡淡道:“我有什么可欺骗你们的呢?今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交上去的,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妖怪把我们的孩子抓走,我们便集体商量要和他们拼死一战。他们知道后,竟然……竟然丧尽天良地在村子里爆发了瘟疫,一夜之间……村子里病的病,死的死……只留下……我们这些生不如死的人……”男子说及此处,泪水又不停地掉了下来,直至泣不成声。 男子哭了许久,突然再次抬眼看着风无姬,哭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仙女,否则你不会不怕就进来的!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好吗?求求你……” 男子的哭声撕心裂肺,任谁听了都不免生出同情。风无姬的心中不知为何竟一阵酸痛,刚想要答应男子的要求,却被祁初冰冷的声音止住。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语气极冷:“你们求她是没用的,她绝不会帮你们!” 第八十九章 凶恶衙役 祁初的话是运用了全身的真气,整个村子都能够完全听到。这句话说完,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聚集过来,爬的爬,走的走,缓缓朝着他们靠近。 “仙女,你不救我们吗?”之前的老妇人拖着那条已经完全是骨头的腿,一直在地上猛磕头,眼中满是绝望中惊起一丝希冀的亮光。 风无姬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涂满红色蔻丹的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生生将眼眶里的微热忍了下去。 “我不是什么仙女,救不了你们。” 祁初的目光依旧盯着她,声音依旧冰凉透底:“看到了吗?这就是魔界的作风。” 风无姬想要说些什么的,可话语却始终憋在心底,久久没有说出来。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大吼:“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官府在办事吗?赶紧出去,出去!” 风无姬抬起头,只见远处火架旁边的几个衙役朝他们跑过来,手中拿着大刀,口中正大骂着什么,一幅就要将他们吃下去的模样。村民们看到衙役跑过来,纷纷抱着头重新缩回了原先的角落,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 跑在正前面的一个衙役许是众人中的头儿,趾高气昂地站在风无姬的面前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个村子染了瘟疫,你们还进来,简直不要命了吗?” “他们还没死,你们这样就将他们烧死,是不是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了!” “人命?”领头的衙役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祁初,“那你说,我们该拿他们怎么办?这可是天花,若是不将他们烧死,那死去的人将会更多!到时候,那又是谁的责任呢?”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是刺耳,可是却很有道理。天花不是一般的传染病,若不是及时的处理,引起的后果将会更加可怕。 祁初的眼中闪过深思的光芒,沉声道:“那你们可有将没有感染的人群分离出来,天花是很可怕,但是也不能像你们这样什么都没查清楚,就如此草菅人命!”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府尹大人下的命令,哪轮得着你这个小子指手画脚!来人,给我将他拖出去!真是什么玩意儿都敢上来跟我说话,也不看看你小子是什么东西!” “力哥,这个?”后面的一个有些白面的小个子怯怯地说道:“要是让府尹大人知道了,那我们是不是会……” 头儿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祁初,不过很快就大笑起来:“是他们扰乱官府办案在先,即便以后追究起来也不是我们的责任,所以大家就放心吧!” “是吗?”风无姬迎上头儿的目光,只对着他笑得妖娆:“他是我的人,官爷,你们也要动手吗?” 这个头儿早就对绝色的风无姬垂涎已久了,见她主动对自己说话,开心地声音都有些抖起来:“美人……美人开口的话……那……那就不一样了……” 风无姬妖娆带笑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随即嫣红的嘴角一掀,轻声道:“那奴家可要感谢这位爷了,对了,”她顿了顿,走上前,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呼了一口气,温柔地问道:“奴家也想问爷呢,他们有的还没染上瘟疫呢?你们这样做,多不好呀!” 她的声音酥酥软软,轻轻的,只感觉一阵春风拂过,却能够一点一点侵入你的心扉。衙役头儿已经完全被她的声音迷醉,眼中的贪色已经显露无疑,迫不及待道:“美人,这你就不明白了……” 风无姬笑着启齿:“奴家既然不明白,还望爷给奴家指点指点啊!” 只见衙役头儿的笑意更深,连连点头:“嘿嘿,我们府尹大人才不会管这里究竟谁染病谁没有染病,总之只要将这里的源头切断,那便不会再扩大传染,我家大人也就高枕无忧了!” “原来是这样!”风无姬勾唇一笑,那双波光流转的明眸经过眉笔深深的勾画,分明的千娇百媚,哪怕是一个细微到极淡的笑容,都能勾勒出数不尽的万般风情。“既然如此,爷就别怪奴家了!” 衙役头儿眼睛一暗,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额,美人是?”说完,他的眼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火,伸出手就要摸向风无姬的腰身。 “哎呀,别急嘛!”风无姬一个转身逃离出他的手掌,然后“咯咯”笑起来,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极近魅惑,笑道:“爷,你喜欢吗?” “当然,当然,美人如此倾城绝色,即便是让我死,我也愿意啊!” “砰——砰——”风无姬的手缓缓下移,直至他胸口的位置。唇角的笑意微微露起,深眸中渐渐流露出兴奋和难以言说的神色。 “那我可是真的要你的心啊!” “美人要,那我肯定给啊!” “好!那我就成全你!”那诱人的心跳声早已让她按耐不住,“呲”一声长嘶刺耳,她的指甲迅速变得细长锋利,不过片刻,他的心脏便被她取出,然后随意丢在了地上。 衙役头儿连尖叫声都还未来得及喊出,便睁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空洞地朝身后倒下。 “她……她是妖怪!” “快跑!” “死人了,啊——” 衙役头儿死去后,身后的十几名衙役纷纷被眼前的场面吓傻了,在颤抖声中全部跑出了村外。村子内的人们也都被惊吓了,可迫于身体的溃烂无法逃命只得呆在原地,可身体却是止不住地发抖。 “你为什么,要放了……”祁初顿了顿,似有些疑惑,“你不怕他们回来?”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只有雨水轻轻打湿在地,和风吹过的声音。 “我要的是那个府尹的人头。”风无姬的声音中带着森寒的凉意和冰冷,“我要的就是他们重新回来!” “呵呵,果然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祁初自嘲地笑了笑,“魔界凤主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人呢?” “是。”风无姬的声音,平静安稳,强硬中带了丝丝的柔软,盯着祁初的眼睛,与其说是给他听,不如说给自己听,“我做事从来不需要别人过问。我的目的是杀了所有违抗魔界的人,无一例外,就算是你,也会死在我的掌下。” 第九十章 救治村民 祁初再没在看她,仿佛是早已明白她要说什么。 “仙女,我不相信你是妖怪,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孙女!求求你……”方才那个老妇人瞧见了所有后,虽然害怕,可也明白风无姬所做的是在帮他们,她不信眼前的女子是个恶魔,即便是恶魔,也不会见死不救。 老妇人看着远处的小孙女,抬起泪湿的脸,全身瑟瑟发抖,紧紧盯着风无姬。不再说话,却还是抱着希望的,紧盯着她绝色的容颜。 风无姬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就要开口答应。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忽然朝着祁初说道:“走吧!” “仙女——”老妇人直接拖着溃烂的腿就拦住了风无姬的去路,朝着她就一直猛磕响头,一声一声落在地上,直直磕在她的心上。 风无姬的拳头不由得握紧,冷冷道:“我说过,我不是仙女,救不了你们!” 可老妇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对着她止不住的磕头,她的额头都已经磕破了,可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众人见状,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再次全部都围拢过来,集体朝着风无姬和祁初磕头。 风无姬再也忍不住,仿佛望见了幼儿时的自己,也是如他们一般没有希望,若非夜阑,她早就死去。她双眉蹙起,低头道:“你们别磕了,我答应你们便是。” 听到这话,他们的眼中精芒电闪,纷纷感激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仙女,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太谢谢您了!您若是要我的命,我都给您!” …… 风无姬的面容上平静无常,语气却是异常冷漠:“赶紧寻一处干净的屋子,你们需要好好休息!” 老妇人抬起苍老憔悴的脸,感激道:“谢谢仙女,我们这就去。” 过了半个时辰,村子里健全的青壮年将所有村民都抬到了村子中央的一处空地上,又按照风无姬的吩咐去打了两大桶井水,因村子染了瘟疫,水桶里的水并不清澈,甚至有些发黑。 她划破自己的手指,在两个水桶里各滴入了一点血,只见水桶里的水迅速沸腾起来,过了许久,水变得透明纯净,与方才的水明显不同。 “大家没人喝一口这里的水!”风无姬凝重地看着他们,将手中的两颗药丸递到老妇人的手中,叮嘱道:“这是一颗凝气丸。明日你将这药丸再放入水中,你们喝下水后就会彻底好了。” “你们所有人都听着——”她用真气将声音传开,“我只能救你们一次,今后你们若是再次发生此事,便要你们自己去解决。你们村与外界隔绝,就应该多学习一些救命法子。希望下一次,你们有自己的大夫,而不是坐以待毙。” “听清楚了吗?” 她的话听起来冷漠,其实却很耐听。她的确做不到救他们第二次,她能做的,只能告诉他们如何自给自足。 众人点点头后,轮流着喝下桶里的水。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众人身上的糜烂伤口开始迅速愈合,并且开始结疤,身上的病色也在慢慢减退,很快就恢复成正常的肤色。 一个青年男子兴奋地大叫道:“没了!我的病完全好了!” “是啊,爹,我不疼了!”身旁的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高兴地在空地上跳起舞来。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站起身,跳的跳,跑的跑,为获得第二次生命而欢乐。 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样子,风无姬心中放下了石头,对着身后一直不说话的祁初道:“走吧,时间已经耽搁太久了。” “风无姬,”祁初并没有动,声音沉沉地道:“你为什么救他们?你是不是也……” “祁初!”她打断了他。 祁初走上前,与她的目光相对视。他那张俊秀的面容上不若平日那般孤傲,反而有着淡淡的温柔,低声道:“你其实内心是善良的,不是吗?” 风无姬冷冷一笑,回复他:“你是这样觉得吗?方才你还觉得我是个冷酷无情的恶魔?” 祁初那双如清水般冷峻的眉微微一凝,缓缓笑起来。他的笑容很轻很淡,“我的直觉不会错,你的内心其实并不想做这样的凤主。你孤独,你无依无靠,你把最真实的自己藏在最内心深处,因为你怕别人轻易窥探到你的内心,那样你就会失去凤主的威严了。失去凤主的名号,你风无姬,其实什么也不是。” 风无姬的内心在听完这些话后狠狠一怔,紧握的拳头微微地发抖,被他一览无遗的胸口更是传来一阵一阵脆弱的疼痛。 “你以为……仅凭今天的事情就看透我了吗?”她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过是我的一个俘虏,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能让你死!” 祁初唇角的笑意依旧挂着,“你的确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可是你不会!”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风无姬的唇角绽出一丝冷笑,凤眼紧紧眯成一条线,右手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单手就将他拎了起来,随着她手的力度越来越紧,他的脸憋得越来越通红,仿佛下一瞬便要窒息而死。 似乎过了很久,风无姬才像是扔小鸡一般将他扔在了地上。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她略带嘲讽的声音说道:“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分量!”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村外走去。 她怕,再多看他一下,她的心就会痛到生不如死。 她还怕,再多停留一刻,她便会不再是凤主,做出连她自己都会后悔的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绝对可以做到,天生无情无心,生来冷血寒身。永永远远……都不可能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甚至用整颗心去爱上。 可是遇到祁初,一切都变了。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注定忘不了他,以至于念得真真切切,恨得轰轰烈烈。 不觉间,风无姬抚手摸了摸眼角,原本以为是有泪的,却不想,泪水都在心里。 第九十一章 小英礼物 “仙女姐姐——”方才那个小女孩一声大唤叫住了风无姬,眼前人影一晃,她已经拉住了风无姬的手,死拽着紧紧不松开。 风无姬不由得猛然一愣,低头深深望着眼前的小女孩,想要让她松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堂堂魔界凤主,偏偏对小孩子无能为力。 老妇人赶紧跑过来,一边对着小女孩怒斥一边朝着风无姬恭敬地说道:“仙女别生气,小英她只是想感谢仙女,若是顶撞了仙女,还望仙女不要放在心上。” “奶奶,我只是想让仙女姐姐留下来吃晚饭而已,呜呜呜……仙女姐姐救了我们,爹爹说过要知恩图报,所以小英才会……呜呜呜……”小英话还未说完,松开拽着风无姬的手,忙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站在旁边便伤心地哭了起来。 风无姬凝神看着她,眼中波光荡漾,心底淌过一丝暖流。良久,开口的时候声音中竟带了几分温柔和清悦:“小英,姐姐就不留下来了,要不这样,下一次姐姐再来看你?” 小英停止了哭声,泪眼婆娑地扯着稚嫩的声音说道:“可是小英准备了惊喜要送给姐姐?仙女姐姐,你就留下来嘛!”说完,小英就可怜兮兮地望着风无姬,末了眼泪鼻涕又下来了。不过只是一瞬,她突然开心地笑起来。 风无姬微微不解,顺着小英的目光望向后方,她也诧异地看了去。 祁初不知何时变了一个小戏法,手中正拿着一朵鲜艳的花,正温柔地朝着小英招手,小英兴奋地跑上去,高兴地说道:“哥哥好棒!” 祁初宠溺地摸着小英的头发,笑道:“小英喜欢吗?” “嗯,喜欢。” “那就送给小英吧。” 小英跳起来,拿过祁初手中的花,随即“啪叽”一口,在祁初的脸上轻轻小啄了一下,“真的吗?太谢谢哥哥了!” “小英不是说要送给仙女姐姐一个惊喜吗?哥哥很期待小英的惊喜,赶紧去准备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与风无姬说话的冷漠,话语虽不多,眼中却闪烁着柔和的爱怜。 见祁初同意,小英兴冲冲地拿着手中的花,拉着奶奶的手便走远了。 “你凭什么就替我做决定?”风无姬转过身,毫不抑声地对他说话,下一句却又放慢了语气,柔声道:“为什么要留下来?”一双仿佛能夺人心魄的眼睛望着祁初,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祁初也在看着她,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疑惑,俊秀的双眉微微蹙起,望着她的眼睛忽而笑道:“你既已经救了他们,何不多呆一会呢?你说过要与我成亲,就算做这是我答应成亲的一个小小要求吧。”说完,笑着从她的身边走过,朝村子唯一的大祠堂走去。 是肯定的语气,不是询问的语气。她怔怔地在原地愣了许久,才跟上他的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漫天的星河早已在天空尽头高高悬挂,弯月笼着一碧如水的银色在地面上洒下浓浓的光华,尤为好看。 福寿村的祠堂并非特别大,虽坐落在村子中央,却也只是平常人家住的房子一般大。祠堂三面都是摆满了木椅,与大门相对应的是正面,正面端放着一张长桌,桌上竖着一座财神爷的石像,石像前面早已摆放好准备供奉的鸡、鸭、猪肉等。祠堂上方是四四方方露天的屋檐,月色直接将光华照进院子,祠堂中央则是摆设了七八张大桌子,各个桌上都有八个小碗,一眼望过去,很是整齐。 村里的人望见是他们两人进来,连忙热情地将他们招呼坐下。随后他们纷纷将准备好的丰盛的菜一个一个端上桌,其实这顿饭算不得是什么美味佳肴,甚至都只是一些穷苦人家吃的家常便饭,可莫名地,风无姬却是吃得特别香。 她意犹未尽地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小英便拉着她的手神秘地凑在她的耳边说道:“仙女姐姐,快来快来!” 风无姬有些无助地望向祁初,祁初倒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不过有些笑着朝小英说:“哥哥能去吗?哥哥也好想看到小英为姐姐准备的神秘礼物啊!” 风无姬一愣,她一直以为祁初不会帮她,至少不会如此爽快地帮她,她以为的是,祁初会从始至终的恨她,看她如何从风华无双到无人问及,然后长扬大笑后离去。 可如今他真的陪伴她,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正思索间小英笑嘻嘻地双手各牵着她和祁初的一只手,然后诡秘一笑道:“大哥哥来就当然更好了!爹爹说,有些东西要两个人看才更好看!” 风无姬一愣,随即领悟过来,见祠堂内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们,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讪讪道:“小英,我们还是赶紧去吧!等会天就更黑了……小英还要早些睡……” 她的话消失在祁初奇怪的直直注视下,不由得另一只手附上面颊,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这样子……”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半句便没接下去,转头朝着小英道:“我们走吧!” 风无姬也懒得去深究他神色中是何深意,思索了下,便跟着他们走出了祠堂。他们就这样三人手牵着手,朝着村子南边的田间走去。 走着走着,竟是到了竹绿林深处。虽然也是夜晚,可在明月星辰照耀下,碧绿光影,幽兰若溪,空山鸟鸣绝。这里是一大片草地,蜿蜒的河流映着远山曲折,泛着潮湿的气泽。深浅不一的的大水洼中,映着天边银色的月光,犹如少女温婉的眼波。 “到啦!”小英泛着少女特有的纯真,笑着将他们的手松开,忽然神情极其痛苦地捂住肚子,然后大声对他们说道:“仙女姐姐,大哥哥,我……我的肚子有些疼……我先离开一下!”说完,她就如一阵烟似得,一下溜的没了人影。 “这里便是神秘礼物?”风无姬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地道,“还真是小孩子。” 祁初看了看四周的风景后,伸出双手,慵懒地撑个懒腰,在草地上随性躺下,享受着远离喧嚣的平静,然后勾唇道:“毕竟你是凤主,自是看不上这些,我倒是觉得挺好。” 风无姬又是一愣。 第九十二章 夜色萤火 风无姬低头望了一眼躺在草地的祁初,见他不再说话,便只好也择了一处草地,却只是坐着,目光却是极其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似乎只要有风吹草动,下一瞬她就会飞身跃起。 “你这样子不累吗?”祁初的声音沉沉,“何不放松一刻,做一回真正的你呢?” 风无姬不由得看着他愣了半晌,长长的青丝散落在草地,飘扬的白衣,就这样夹杂着秋日特有的风韵,毫无保留地显在他的脸上。 她终是松懈自己的警惕,躺在了他的身旁,一时间,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耳边回响着叶蝉的歌唱,以及树叶的沙沙声,那么好听,忘了怎样去打扰。 “风无姬,”祁初低低沉沉,略有疲惫的神色浮现在他的眼光,“如果你不是魔界凤主,又会是怎样呢?” 她心口一滞,心头忽然极度混沌了起来,侧头呆呆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祁初也偏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没什么。” 他不再说话,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把竹萧,眼神望向明亮的月儿,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箫声响起的刹那,如皓月初升,春花绽放,整个绿林都笼罩着悠扬婉转的乐声。 风无姬撇头,望着他的侧脸,莫名生气一种淡淡的心疼。恬淡的光影在他的身上流转,有午后淡金中的孤直,有夕阳斜曛中的落寞,有月从西窗过的傲慢冷淡,有沉沉黑暗中的固执守候,有清冷晨曦中的疲惫孤单。 恍惚间,她萌生出一种错觉,他其实至始至终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天地交替间追寻着一点渺茫,然后踽踽独行。 她一时间看的愣在那里,时光在他的箫声中一点一点流逝,直到她的胸口窒闷到不能言语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她不禁扯出了一丝苦笑,淡淡道:“就算我不是凤主,也会是其他人,有人教会我一种执着。这种执着,过尽千帆皆不是,是权力为上。”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冰凉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裙,冰冰凉凉的,萦绕在她的周身,从身体一直冷到心底。 不管这是多么错的行为,不管……他与她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结局,他的死势在必行。 因为仇恨已经形成,不是弥补谁的过错就可以掩盖一切,而留在伤口上的结疤会一直不会痊愈无境延续下去…… 祁初停下箫声,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出口的声音却如以往的低沉,只是却带了丝无奈:“你的回答,果然如我所料那般……冷酷无情。” 她的心再次冷不禁地跳了下,明明心底是千万句不甘的解释,却始终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笑容在唇齿间绽开,带着彻骨的凉意。 祁初看着他,嘴角勾出一抹莫名复杂的笑容,然后慢慢掩去。 她的心里忽然有一丝一点的酸涩和惶恐在心底蔓延滋长。她莫名地有些后怕,仓惶着便要坐起身,正要打算离去。 却在这时候,眼前的草地上突然飞起一点一点银光,穿过轻如蚕纱的薄雾树林,落入她的眼睛里。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朦胧的光色中,这里的一切忽然间恍若仙境。 月下缕缕飞着的光影中,星影婆娑,蜿蜒曲折的小径上,满是闪闪发亮的星辰莹硕。虽夜色迷离,却又有着质朴纯净之感,似是承着露珠的小荷的嫩叶,又如月影斑驳的静静的溪水。 “好美啊!”她不禁看得愣在那里,复又重新倒在了草地上,望着头上漫天飞舞的星星点点,不觉伸出了右手,有一只闪着亮闪闪光的萤火虫落在了她的指尖,当她下一瞬将要抓住时,萤火虫却远远飞走了。随后,她又重复了好几次,却始终抓不到,倒是累得她满头大汗。 当她终于不再抓时,侧过头,却发现祁初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眉头微蹙,左手却莫名地停在半空中。一阵酸涩再次涌上心头,渐渐湿润潮湿了她的眼,和她的心。 在她察觉到自己落泪后,顿感有失身份,连忙便要伸手将眼泪擦去,却被他及时地抓住了手。她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那里深不见底,那里平静无澜。可是恍然间,她却不敢盯着那双眼睛,仿佛那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轻易就能将她的一切套牢。 她急忙想要挣脱出手,可他的力气不知何时变得很大,“别动!”他的话很简洁,仿佛是有魔力一样喝住了挣扎的风无姬,任凭他的手掌附上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泪揩去。 “答应我,今晚忘了凤主的身份,好吗?”他的脸上忽然泛起莫名的潮红,静默无波的眼睛柔柔地盯着她。 风无姬忽的一愣,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盯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过尽千帆历经数年,又仿佛在透过自己去看清他的心…… “好。”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地点头,那一刻,她只知道,她想要回抱他,可抬起了手,却空荡荡地停在了半空中。 “过来!”祁初一把拉起她的手,然后从身后拿出一物,仿佛是惊喜一般放在她的眼前。 “这是小英送你的!”祁初将手中的物品展开,是孔明灯。 她的心再次暖暖地,热烘烘地又一股淌过暖流。 “你有什么心愿?”他的眼光灼灼,目光中带着期许。 心愿? 她的嘴角绽开了一抹凄冷自嘲的笑容,声音虽带着笑,却似在哭泣:“我没有心愿。” 祁初似是没有听见,嘴角的笑容里多了几份玩味,背对着她,很快在孔明灯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孔明灯点燃,手松开后,灯随着风一飘一摇飞去了遥远的天空。 她不解,下意识地就想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你有什么愿望?” 是杀了她为父报仇吗?还是与婉如成亲生子呢? 内心流过一阵轻笑,不论是什么,却都与她无关。 毕竟,虽然秋夜是美,萤火映雨露,皎月盈满光。可世事易变,他们怎能挽留得住。 祁初于她,不是缘分太浅,只是命运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透那些所谓的尘埃落定。 事事已经注定,其实她早有体会。比如,她见你的第一眼就深陷其中。又比如,他们终究是不同的天地,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使命所然。 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唯她一人,伴着相思,寂寂无边。 第九十三章 漫漫长夜 “若是有机会,会告诉你的。”祁初的声音顿了顿,“今夜的惊喜,喜欢吗?” “喜欢,也不知今后还会有……”风无姬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话中的遗憾,却是明显无遗。 只听祁初坚定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想,我可以天天陪你看。”他的目光灼灼,如同一把烈火想要燃烧尽他的眼睛。 她浑身狠狠一震,眼睛忽的浑圆,心里只觉莫名惊讶。他这话……他这话……是可怜她呢……还是其他…… 耳边再次传来坚定的声音,然后是他温热的目光:“你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冷漠,为何不放下面具呢?这样……真的不累吗?” 这样……真的不累吗? 怎么会不累呢?只是再累,她也不能倒下,她也绝对不能倒下。 那些深藏在内心的脆弱,只需祁初寥寥几句,就能够拆穿最真实的她,让她不住的回避,回避胸口那层朱色上早已苟延残喘的血花。 在一闪而逝的瞬间,她转过身。眼睛里流下的自卑到无底洞的泪水,轻轻地掉落在地。那些无人知晓的悲伤和痛苦,随着她无望的叹息,随风漂流而逝。 回过身时,她只是看了一眼祁初,忽然开口笑道:“那你一直念着为父母报仇,你便不累吗?” “你——”祁初空洞的眼神望着她,叹息似的话语吹散在她的耳边,“有时候,我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看懂你。” 她没有回答,转身就要从他的身旁离开。 “风无姬!”身后却突然传来祁初愤怒的声音。 她不想留步,她不想听,也不能听。她对祁初,已经一次次背离了自己的目的,她该让他继续恨自己的,她绝对要狠下心。 手腕却突然被他狠狠拽住,她止住步,却不回头,不挣扎。 “你当真就要做一个冷漠无情的凤主吗?”祁初的声音很是疲惫,却始终透着一股倔强,手上的力度也是加了几分,“若是我不打算报仇了呢?你呢,愿意放弃凤主之位吗?”他的声音仿佛像是抽干了全身的血液,说完便寂静了下来。 良久,除了风吹过沙沙的声音,什么都不曾听到。久到她已经忘了手腕的疼痛,久到已经疼到麻木,他们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是祁初再次开口:“算了,走吧。”他松开拽着她的手,上面已经有一圈微红的淤青,在她白皙的手臂上赫然醒目。 她直接掠过他,往村口的方向走去。在走至十步远时,风无姬停下脚步,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的仇人!还有,别忘了,婉如还在等你!” 说完,她穿过满是萤火虫的林子,绕过纷乱的树枝。银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也在祁初的眼中不断跳跃。 他们回到村子后,便不再多说话,似乎两人不约而同地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事情。又或许,两人都不愿提起。 “仙女姐姐,礼物喜欢吗?”大老远的,小英就看见了他们二人,一下子就扑了上来。 风无姬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笑道:“当然喜欢了,谢谢小英。” 听到这话,小英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就往家跑去,风无姬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却又不好挣脱出她的手,只好跟上小英的步子。 进了小英的家后,小英径直将她拉入一个房间,然后睁着无比期待的眼睛,说道:“仙女姐姐和大哥哥今晚就谁在这里吧?” 什么? 风无姬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祁初,他的目光很平淡,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她赶紧朝着小英说道:“姐姐和大哥哥全部睡在这里,有些不好吧?” “可是奶奶说,你们就该睡在一起的。”小英眨着迷糊的眼睛,有些可爱地说道。 …… 风无姬实在不好说什么了,只好作罢。 这时,小英的奶奶端着一大罐汤走了进来,然后极其热情地说道:“这里夜晚会有点凉,仙女赶紧喝点热汤暖暖身子,这是孩子爹下午去林子里打的鸽子,你们多喝点啊!” 风无姬笑着点点头,小英的奶奶随后便出去了。屋子里又是别样的安静,唯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良久,风无姬盯着屋子里唯一的木床,手足无措地说道:“要不,你睡床上,我反正也睡不着。” 祁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拉着她的手直接倒在了床上,并且将被子盖在了他们身上,愣的风无姬脱口而出:“别动!”然后闭起眼睛,抓着风无姬的手,一动不动,不再说话。 她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噗通,噗通”,下一瞬仿佛就要破体而出。她想要挣扎着起来,可身子却被祁初紧紧地抱住,动弹不得。她不由脸红起来,蹙眉道:“你这是干嘛?我说了我不要睡,你……”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你……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祁初没有回答,依旧是睡着的模样。 “我说了你快放开我!”风无姬有些愠怒道。 “仙女,你们还未睡吗?”门外突然传来小英奶奶的声音。 这时,祁初才睁开眼睛,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不想小英和她奶奶发现我们再争吵吧?” 风无姬只得咬了咬唇,换成温柔的语气说道:“奶奶,快去睡吧,我们也要睡了。”在听到脚步声离去后,祁初指尖一弹,顺手将桌上的烛火灭了。 外面的夜风扑打着小窗,有些寒风从细小的纸洞里吹进来,风无姬不禁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却不想祁初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拥在了怀里,下一刻她的身体被一股温暖包围。 “你——”她大惊失色地叫出来,可不知说什么,随后便咽了下去。 若不是黑夜的掩藏,她面上的通红早已在祁初的面前显露无遗。但不得不说,对于此刻全身寒冷的她,这个怀抱真的很是温暖,让她暂时忘记了所有困扰,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大开杀戒 在温暖的熟睡中,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突然响起。风无姬顿时从睡梦中惊醒,却见到祁初的脸正对着自己,他的呼吸正打在自己的身上,他的手依旧将她紧紧搂着。任谁看到这个暧昧的姿势,都会浮想联翩。 她瞥过脸,将他的手从她的腰间拿下,只因原本冷情的她已因他的触碰而烦躁火热起来。她赶紧坐起身,想要去桌上倒些水喝喝,却觉得异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好!这是着火了! 她赶紧静心聆听,在小英家不远处有匆忙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而且有数几十人。难道是白天里官衙中的人?还是追自己的黑衣人呢? 正思索间,忽的祁初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门外什么声音?” 她微愣之际,床上的祁初已经坐起身,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上,秀气的眉目早已经蹙结在一起,听了好一会后,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赶紧去把他们叫醒!” 就这样,她和祁初走出了房间。小英家的屋子已经被大火燃得通红,祁初直接进了小英的房间,她还在睡梦中,祁初轻轻地将她唤醒,醒来后的小英瞧见屋子正在着火,顿时哭了出来:“大哥哥,屋子……屋子怎么着火了?奶奶呢?爹娘呢?” 祁初回过头,却见风无姬神情一暗,冰寒的面容上却带着淡淡的哀伤,然后摇了摇头,“小英……” 小英见到如此,哭得更凶了:“仙女姐姐,爹娘怎样了?奶奶怎样了?” “小英,他们……”风无姬有些平静地说道:“以后,姐姐会照顾你的。”随即,走到小英的面前,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没有温度:“哭是没有用的,要想为你的家人报仇,你必须不许哭,将泪流在心底,直到长大后去给他们报仇。” 祁初的眉目即刻皱起来:“你怎么对孩子说这些?” “是,我还要她看到我是如何杀掉这些人!”话音刚落,风无姬的人影便消失了。 “风无姬——” “风无姬,你别冲动!”可是,她早已经消失不见。 待祁初抱着小英从屋子里出来时,见到的是另一幅场景。 风无姬的青丝随风四处飘扬,红色的长裙早已分不清上面是不是沾染了血迹,银色的月光洒在风无姬那双丹凤眼上,薄薄的雾气让她的微微苍白皮肤添了一丝生气。微凉的清风一丝一丝拂过如同鸦羽的翘睫,搅碎几抹清梦。只是现在,却冷得如同没有一丝气息。 只见她一声大吼,十指指尖锋利细长,双手一挥,原本站在村子口的几十个人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的身体纷纷裂开,身体爆炸,全部化成一滩红血,再也不见人影。 祁初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并且同时用宽大的手掌遮住了小英的眼睛。此时,他的双眼都牢牢地盯在风无姬的身上。 “你把他们全杀了!”他看着她的目光似乎都在僵硬地颤抖,愤恨愤怒的话从他的喉间一字字蹦出来:“即使他们再有错……你也不该把他们全杀了!” “风无姬——”祁初发疯般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也是人啊!是不是在你眼中,别人的命都一文不值,只有你的才是最宝贵的,是吗?” 风无姬咯咯笑起来,用诡异的声音笑道:“是,难道他们不该死吗?福寿村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些人死去,难道不应该为小英报仇吗?” “所以你就要杀死所有人?” “祁初,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你不也一直想着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吗?还是说,你今天想要告诉我,那些仇恨你都可以放下吗?”风无姬冲着祁初笑,明明灿烂无比的笑,却因为那厉鬼般的吼声显得格外恐怖。 “你做不到……不是吗?你脑中还记得三个月前的雨夜,我亲手杀了剑宗门的所有人,那些你从小到大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你每时每刻都刻在脑海,不是吗?哈……哈哈哈……祁初,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能够看清我,可你看清楚自己了吗?其实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只是你更胆小,更懦弱,连杀死我的本事都没有!”她说着发颤的话语,其中紧紧压抑的哽咽,却也比不上心间的痛。 祁初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关节收拢的声音分外的清晰,仿佛恨不能将眼前的女子杀了泄愤。 “大哥哥……”小英忽然挣脱了祁初的手,站在了风无姬的前面,脸上布满了哀伤的痛和不解,似是坚韧的勇敢,双肩却忍不住微微抖动,声音很是呜咽:“求你不要伤害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是好人……” 莫名地,风无姬心中尽是被撕扯的痛,蔓延的愧疚,以及对眼前看起来小不点一样小英举动的感激。 “我可以做到!” “我可以做到忘记报仇!”祁初猛地盯着风无姬的眼睛,大声吼道。 “你说什么?”祁初的话像是一根毒箭狠狠插入她的心,然后毒素逐渐蔓延到全身,疯狂地灼烧着她惶恐的不安。“你说,你愿意放弃报仇?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她的声音忽然缓慢了下来,脸上的疑惑和和愧疚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因为你!” 祁初突然冲上前,温热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 风无姬能听到他粗重混乱的呼吸声,以及他喉咙间可以压低的嘶吼声:“风无姬,你明明是我最恨的人,甚至我现在活着的每一日都想着要杀了你,可是我却发觉自己已经做不到了!你身为魔界妖女,却偏偏让我看到脆弱的一面;你说你要杀尽天下人,可看到老弱妇孺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你念我剑宗门龙渊剑,却非要沾惹要与我成亲;你生来冷无情,却也只是你欺骗别人的面具。你让我看到那个柔弱无助的风无姬后,又再如何不心生怜悯?”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细听起来仿佛包含了多年隐忍的愧疚和爱怜:“风无姬,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我如何?” “你——”她很是惊,很是讶,她甚至恍惚生出一股错觉,眼前的男子不是祁初。他是喜欢她吗……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她脸一红,猛地说道:“你这话想说明什么?” 祁初凄然一笑,伸手轻轻扶上她的脸:“你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难道非要我说的很明白吗?” 风无姬再次一愣,却正好对上迎面而来祁初的脸,他的唇轻轻覆上了她朱红的薄唇。(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莫名一吻 她猛地睁大了双眼,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祁初,漆黑的眼眸中深幽色的瞳孔慢慢变得闪烁,她还未来得及细看,祁初狠狠搂着她的腰进一步吻起来。她的身躯紧紧贴着他衣衫下灼热而绷紧的肌肤,探入她口中的舌疯狂地进行索取,由不得她后退一分。 那吻刚开始只是一点浅啄,再后来便是开始疯狂索取,像是惊涛骇浪般地要将他们两个都吞噬,将那些深藏在最心底处的激情慢慢释放出来。 直到风无姬已经精疲力尽,瘫软在祁初的怀中,他才停了下来。犹如是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那般,轻轻地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的思绪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深情一吻中,抬眼却正好与他干净耀眼的黑色瞳孔相对视,禁不住低低呢喃出口:“祁初,你……”声音出来时,才惊觉竟是莫名地撩人,顿时脸红得像是一个红色苹果,再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祁初的身子后退了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右手却仍旧圈在她的腰上,目光炽热且柔和地朝她说道:“无姬,和我在一起,好吗?” 风无姬傻傻地抬起那双雾气迷蒙的眼睛,唇微张,下一瞬就要说出那些隐忍多日的话。 可唇却紧紧闭着,看着他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胸口也有种种酸涩遍体袭来。祁初他喜欢的真的是她吗?就算他真的放弃报仇,忘记婉如,可是她呢,她能轻易就能放下魔界的一切,抛下凤楼所有人不管吗?她可以自私地和祁初逃走,然后去过上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世外日子,可阿静、紫衣她们就要因为她而死吗? 她很想开口说她很愿意,可是跳动的心却是撕扯般的疼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告诉她:风无姬,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做,后果谁能承受的了?凤楼所有人的死,她又该如何去承担…… 身体猛地一暖,她再次被祁初重重地搂在怀里,他的心脏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每一声跳动都像是在渴望她口中的答案。他抱住她的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的所有都要融进他的躯体,声音沙哑而诱惑:“答应我好吗……别再考虑了……” 突如其来的幸福,以及内心最不安的惶恐全部都涌上心头,她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就要回抱住他,却在那时,她看到了远处几个紫色的身影,在绕过远处的小山后,朝着他们迅速奔过来。 她本能地直起身来,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祁初,她甚至在推开他的同时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和绝望,那种悲伤到骨子里的目光让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无姬,你……”他盯着她,用绝望的眼神一遍遍地反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眼角被泪水浸湿,有几滴顺着她的脸颊流入她的衣襟,脖颈上,肌肤上,很凉,真的很冰凉。祁初,她可不可以把今天的美好当做一场难忘的梦?一场醒过来就再也回不去的梦? 她将指甲嵌进掌心,疼痛的感觉慢慢顺着脉络蔓延,悲伤和贪恋,两种相互排斥的煎熬在她的心底肆意纠缠,沉淀:“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就凭你这样一个无名鼠辈就想要和我在一起,你真当自己是斩天剑的主人?本凤主与你成亲只是为了让那些正道看看,你们剑宗门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败类!你竟敢对我痴心妄想,简直是不自量力!” 听完这些话的祁初,满眼绝望的祁初,紧紧盯着她的祁初,终是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他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轻笑,脸上是失去一切的绝望和哀伤,站在这满是火光的村子空地上,孤寂清冷。 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一定对她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心死莫大于哀伤大概就是他此刻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前,风无姬常常想着这辈子是不是就会在凤楼孤零零地呆上一辈子,可是当祁初出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能够爱上一个人的,可是如今当她听到她想要的话语时,却又是她亲手划上了他们之间的万丈沟壑。 祁初认为够了解她,可她却一点也不了解祁初。她可以将她的爱深藏在心底,却始终逃不脱……身不由己的命运! “凤主!” “属下知罪,属下来迟了一步,凤主可有事?”阿静恭敬的声音打断了风无姬的思绪。 她猛地回过神来,听到她继续说道:“一听到客栈出事后,属下便赶了过去,但是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找到。后来属下听说了福寿村的事情,便直接赶了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凤主。”她说完后,视线移到了祁初的身上,随后便迅速低下了头。 风无姬很是疲惫地说道:“客栈之事,回去之后再说。至于福寿村的事情,给我好好查清楚。竟然会有人偷偷瞒着我做出这种事,阿静,查出来后直接杀了!” “是,属下遵命!” 天空突然飘下几个白衣绝美的女子,腰间各自系着一根红色丝带,丝带一头连着一顶四方轿子,从天上徐徐飞落。 风无姬径直走向了轿子,在经过祁初身旁的时候她微微顿了一下,却也只是一瞬。轿子飞向天空的时候,从空中传出风无姬清冷的话语。 “阿静,这个小女孩带到凤楼抚养,祁初给我关进房间,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见!” 没有人知晓,轿子中风无姬有多么的悲伤,更无人能看见有清凉的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滴下。真正的痛苦,怎么可能就这样忍耐,根本……连死的心都比不上……感情多残忍,她本是那么风华绝代的女子,而现在她的心早已繁华落尽,只剩下一副被岁月啃噬得干瘪的躯壳,再也什么都放不下。 风无姬忽然捂住了胸口,她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在她看到那多嫣红的花朵在手掌心盛开时,心底的痛再也无法抑制地生长,噗通,噗通。 她的心随即闪动着红色的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耀眼。她明白,那是血魂珠的作用,他的心比她更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黑风洞事 回到凤楼后,风无姬便着手开始彻查阿烟之事。 当风无姬将所有事情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后,她有些怀疑,不论是客栈的刺杀还是逼迫福寿村交贡品之事,似乎看起来两件事并未有任何联系,可隐隐中,她却觉着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心里没有往前的那种斗胜的喜悦和冲劲,反而是一种淡淡的不安。甚至在半夜无人时偷偷看着祁初的房间时,隐约有些惶恐。 她是亲眼看着阿烟被祁初扔中了毒针,死在自己的身旁,可是客栈里又怎么会出现,甚至是活着刺杀她呢。同时除了婉如以外,如此熟悉他们行程的,唯有凤楼的人。莫非凤楼出了奸细? 看来,其中的因果缘由都不是她此刻能发现的。只是,究竟会是谁呢?风无姬紧皱着眉头,在心底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到底是什么呢?内心焦躁的恐惧又是什么呢?以婉如他们为一派的正道人士已经寥寥无几,仅凭那几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掀不起惊涛骇浪的,何况做出逼迫村民之事? 阿静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凤主,祁初要求见面。” 风无姬瞥了阿静一眼。阿静有着娇嫩的脸颊,瓷白如雪,一双杏眼犹如三月春水,干净,澄澈,不染人世一点沧桑。阿静是她一百年前从贩卖人口的人贩子那里买回来的,她在凤楼长大,从小便只对风无姬马首是瞻,风无姬从来未曾怀疑过她的忠心。 风无姬相信,即便是所有人都背叛她,阿静也不会离开她一步。 阿静见她不说话,小心问道:“凤主是有什么心事吗?要不,我去给祁初回话就说凤主不想见他。” 风无姬微微心一颤,看到阿静不解的盯着自己的目光。她定了定神,脸上却依旧不改神色地说道:“让他过来吧,魔君给了三个月期限,若是再拖一下去,只怕就会怪我们办事不利了。” “是。”说完,阿静便退了出去,并且顺带着将门带上了。 祁初进来时,她正倚窗望着外面的皎月出神。今夜晚风清凉,夹着丝丝缕缕的紫藤花香,轻轻吹拂过面颊。藕臂轻拖着腮,红色衣袖顺势滑落,露出腕上那串血色红豆。 忽然心中骤然一疼,慢慢生出一股淡若无味的愁苦来。曾几何时,同是繁星满天夜,同是满簇紫藤花,这串珠子示着生死相依,可是如今早已不复当初。 “无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唤,是祁初来了。 风无姬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一句:“你找本凤主有何事?” 祁初望着风无姬的背影,轻笑道:“无事便不能找你了吗?不过今日我是想来告诉你,我与你今夜就成亲,成亲后我可以名义上作为你的丈夫,但是你要放我走。” “不行!”风无姬随口坚决道,转过身盯着祁初的眼睛,“这事由不得你说了算!” 祁初抬头看了一眼她,神色温柔:“怎么?你不是很想和我成亲么?还是说,你不相信我,怕我欺骗你?” 风无姬对上了他的目光,他那双带着几许哀伤的黑眸悄然闪过一抹黯然,温柔的神色仿佛要将她融化,然而那种如水般的温柔,却即刻化作一滩清凉的冰水,他继续说道:“凤主还真是太抬举在下了,一个连仇人都没有勇气杀死的人,又何来的其他小心思。” 风无姬的心猛然一疼,微微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带了几分嘶哑:“好,今夜就成亲,我会让全天下人都要看到我们的喜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人是能逃脱魔界的掌控。” “好。” “凤主,阿静有事要禀报。”正在这时,阿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进来吧!” 门被推开,阿静扫了一眼站着的祁初,然后朝着风无姬说道:“凤主,刚收到消息,黑风洞一百三十五个小妖全部被人杀了!” 她眉头一皱,一张绝世容颜面色一沉:“什么时候的事?有查出什么是谁干的吗?” 黑风洞是离独峰岭不远处的一个妖洞,洞主是只五百年的黑风怪,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对付他。何况黑风洞历来誓死效忠风无姬,难道凶手是要针对她? 阿静沉吟了下,答道:“应该就是一盏茶前的事,凤主还是亲自去看一眼的好,好像他们的死状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风无姬眯着眼睛斜眼瞥了一眼窗外,心里无端生出一抹不安来。 “具体信上没说明,凤主还是现在就动身去看看。” 风无姬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将视线移到祁初的身上,冷声道:“你,和我们一起。” 来到黑风洞才知道,整个洞里甚至连一滴血都看不见,只有像陷入睡眠一般的一具具原形尸体。 “凤主你看,最奇怪的地方便是这里。”阿静挥手一扬,那些尸体的衣服突然迅速腐烂,随即消失不见。而那些躯体上不知何时多了不少细小的虫子,纷纷从尸体的皮下钻出来,噬咬着他们的皮肉。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整个尸体只剩下一个骨架,慎得骇人。 “这是……”阿静犹疑着不敢说下去。 “蛊香。”无姬冷冷地接过话。 说起蛊香,不得不说青木峰上的万蛊楼。万蛊楼世代以种蛊为生,放眼整个天下唯有万蛊楼如今能与凤楼相抗衡。而万蛊楼的楼主杜容苏亦是魔君夜阑的左右手,只是一千年前却无端归隐,魔界的琐事也不再搭理,但是杜容苏却是谁也没有见过,自风无姬认识起便一直带着一张面具,还一直扬言要娶风无姬,曾经便向夜阑当面提亲。 所以,提到此人,风无姬有的便是愤怒。她自恃目中无人,更无所畏惧,可杜容苏却偏偏令她毫无办法。她虽得夜阑真传,却始终打不过杜容苏,他知晓她的秘密,从幼年时便知。 那时的她尚未懂得如何杀人,夜阑虽然教会她血煞,却时常没有时间去陪她,只好将她送去了万蛊楼,在那里她见到了白衣男子杜容苏。也在那里,她开始走上了一条由鲜血铺染的不归路。 他将她关进漆黑的密室,里面站着十几个被种下蛊毒的魁梧男子,而他只给了她一把极短的匕首。他站在门外,冷声说,如果你不强大,死的就会是你。 之后,当他打开门时,密室内唯有一片血河,渗人灼目。而她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心疼地冲过去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她说:“杜容苏,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后来,风无姬确实离开了万蛊楼,自此也再未踏过青木峰。她开始一心打理凤楼,她要将凤楼发扬壮大,她要让所有人在听到凤楼时瑟瑟发抖。她要在夜阑面前将杜容苏狠狠踩在脚下,然后告诉他,他这一生都胜不过她,而她风无姬才是魔界真正的王者。(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无限距离 落日余晖。 暮云如水。 清幽的水涧潭边,风无姬安静地坐着,任凭微风吹皱她的衣袂。缕缕阳光斜洒,一袭红衫的她周身似镀上一层金光,眼波周转间浅浅晕开,叫人看不真切,好不梦幻。 她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所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杜容苏策划的,为的便是让她陷入四面楚歌的绝望境地,然后在濒临绝望之际再回到他的身边。就因为这个自私的理由,他可以什么都不顾,这就是他,白容苏。 她忽然想,她若是死了会怎样呢?至少,祁初可以安全地去找他的宛如姑娘,可是他会不会为她伤心欲绝而难过呢?还有魔君,他虽是她的师父却如兄长一般的存在,她却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出对自己不一样的眼神,那他会在自己死后变成什么模样呢?阿静又会去哪里呢……可是,她又做不到绝对的狠心,做不到一切都放下……唯一的一点善念,在支撑着她。 “无姬……”焦虑、担忧、心疼交织出祁初一声短短的轻唤。 祁初走至她的身后,声音是极轻:“你想要攻打青木峰?听闻他残暴狠厉,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会放过,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确定打得过吗?” 她心里一痛,满心的委屈竟是无处诉说,满腹的酸涩竟是无处安放,只能点头,呆呆地看着眼前随风逐流的潭水,像极了此刻她无望的心境。 “是。我此生曾发誓定要将他杀死,只可惜……”风无姬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竟是那样的轻若浮萍,“只可惜我永远是他的手下败将。” “无姬……”祁初轻柔的声音近在咫尺,“若是我将斩天剑给你,如何?” 她一愣回过神来,是啊,若是有斩天剑在手,多少个杜容苏都不在话下! 祁初低低地叹了口气,在她的身旁坐下,“只是……我若把剑给了你,那我们的婚事……” 无姬盯着他那双清明的眼睛,许久苦笑一声,“我们的婚约便作罢,我放你自由,你和宛如便能重新开始新的日子。”不过很快便浮上往日那轻笑,她道:“无论怎么算,斩天剑换你远远划算多了。”说完,她放肆地狂笑,笑得很大声。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却不觉涌出了温热。 “无姬,你究竟……有为自己想过吗?”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奇异地能安抚人心,“宛如我自小当她是亲妹妹一般,我可以照顾她、关心她,却做不到将她当成心上的那个人,直到遇见……” “够了,你以为本凤主稀罕听你的故事?你只要赶紧将斩天剑拿出来,你爱去哪就去哪。”她咬了咬唇,心底的剧痛像虫蚁噬咬在心间那么疼痛难忍,却只能说出违背自己内心的冰冷话语。 忽然就有种悲凉到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与他终究走到了尽头,不论她多想将他困住,却终究是无可奈何。没有人知道,她见到祁初的第一眼其实并非三个月前,那是她十五年前,那年她化作一个乞儿混入混入剑宗门。 那是一场修剑大会,当时的主办人是祁远山,而她就在那时见到了年少的祁初。高贵清华,一身孤傲。她看着众人对他点头称赞,称他青出于蓝,赞他年少有为。 她当时竟一时看得愣在原地,少年一身翩然的模样让她热血澎湃,她在那一刻发誓,她要将他打败,她要他俯首称臣。 只是,真正当这一刻来临时,却与她梦中的幸福相背而驰,那些恍惚间拥有的错觉终究是过眼云烟,她手上早已沾满无数人的鲜血,苍白的记忆力唯有一片猩红,她从未奢求自己能够得到什么。那些新旧交织的记忆在她的脑海散落,直至最后一片灰白。 “其实我……罢了,”她看不见祁初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轻叹一句,“日后……你有何打算?”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半晌,浮上一抹笑容,“本凤主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没有打算而言。你应该为自己考虑才是,下一次千万别让我碰上,否则你和你的宛如可再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无姬,你还是如此。”他的目光霎时有些黯淡,“无姬,有时候我多情愿你不是魔教凤主,我不是剑宗门祁初。那样或许……” 是啊,她何尝又不是这样盼望,她曾在夜里无数次质问上苍为何偏偏是她?为何在经历一切后拥有和失去的依旧是她?可偏偏就是她。摆脱不掉,挣脱不出。仿若一生一世的烙印,将她狠狠压住,直至生命老去。 你看,这就是穷途末路的下场;你看,这就是恶人恶报的结局。她本应该得尝的,不是吗?她酸涩地扯出一抹微笑,强忍住内心的悲凉。 她只觉得浑身忽地一冷,竟打了个抖,良久,她轻声说道:“如果我不是风无姬,你……还会爱上我吗?” “请你,回答我。” 树林突然陷入空灵的寂静,风无姬就那样双眼盯着他,赤裸裸地渴求着他舌尖的咬字。可偏又害怕那无情的拒绝,她感觉自己恨极了这样的风无姬,想爱却又怕爱。她也恨极了藏在他心里的风无姬,她成为不了他心目中间最卑微的美好,也成为不了他所谓的善良女子。 祁初依旧沉默不语,愣了良久,他说:“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淡然地转身离去,却在走出十几步后,悲凉的声音在空旷的树林里回荡:“其实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她呆呆地望着远去的祁初,再回不过神来。 那清清冷冷的声音,悲悲凉凉的话语,即使在她后面的日子里,也从未忘记。 她这一世,虽得不到爱人的权利,却也并非不完满。那句她想要的答案早在她绝望之际刻在了她的心头,她即使从此失去他,也应该满足了。她已经活得太久,早就厌倦了生命的寂寥,以后的时光,说不清是解脱又或是生命的重生。不论是什么,她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祁初,那个她曾经真真切切爱过的祁初。(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婉如之死 偌大的凤楼主宫里此时诡异的安静,虽然人不少,算上风无姬也有数十人在场,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却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分,更无人说一句话。 是以清晨时分,有人将一具尸体送到了独峰岭。尸体被包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负责开门的小月于卯时打开大门,却意外发现门口放置着一具尸体。尸体被白布裹着,可送尸体的人却早已不见。 “凤……凤主,”紫衣惊魂未定地望着一言不发的风无姬,不知为何,她的神色显得格外紧张,“属下问过小月,也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冒犯……凤主!” 风无姬依旧没有说话,神色淡然,平静地扫过她们的脸,才道:“这是谁的尸体?” 阿静双眸一敛,沉声道:“属下看过了,是……”却顿了顿,抬眼看了下风无姬,“是宛如。” 风无姬一愣,随即右手一扬,宛如身上被包裹着的布全部飞开,露出的是宛如那张清秀却极其苍白的面容。 风无姬仔细端详着尸体,很显然婉如是被****致死,白色的衣裙上尚残留着黄色的污渍和红色的鲜血。她的眼睛仍旧睁着,空洞的眼神似乎显示着不甘,更像是无论如何都咬着牙死不瞑目,身体上下遍布是伤,那凄状的模样实属难以入目。 风无姬紧紧盯着躺着的尸体,杀死宛如的人究竟想做什么,还是说杜容苏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论他想做什么,都不容小觑。他现在不止盯上了她,更是想从她的身边人着手。 祁初……他若是知道宛如死了,会怀疑是她杀的吗? 奇怪的是,这一刻她却是出奇的平静,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论真相是什么,她都要查出是谁杀了宛如。不为自己,只为了祁初,这也是她不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直到现在,她才明确地感受到。爱上一个人,并非要与他同生共死,相守到老。心上的痛依旧还在,会在骨子里钻心的疼,却不再深入骨髓。因为她已经也必须学会一件事——学会放下。 “凤主,要告诉祁初吗?”阿静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一大早……我便叫人在门口看住了,不让他随便出房间。” 风无姬瞥了她一眼,垂眼道:“暂时先将消息封死,先别让他知道。” 话音刚落,从门外突然闯进一个玄色的身影,竟然是祁初。殿内的手下看见是他冲进来,急忙全部摆好阵型,一副祁初再动一步就要将手上的利器嫁到他的脖子上的模样。 “让我进去!风无姬,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听到了随从在议论如儿,如儿怎么了?受伤了吗?”祁初想要从几个手下的包围中挣脱出来,却无济于事。 听着他的声音,风无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竟然……还是要知道了。 “让他进来吧!”风无姬瞥了他紧紧皱着的眉头,脸上挂起了一分浅淡却真实的笑容。 祁初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婉如尸体,原本镇静的身躯不由得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手中的拳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手上,下一刻似乎就能将整个宫殿给震碎。可是他偏偏却一动不动,唇角露出一抹微微的冷笑,和掩藏不住的杀意。 风无姬眼前黑影一闪,祁初脚步一晃,他手中化出的透明剑刃已经抵在了风无姬的喉咙处,并且用力逼近了几分,冰冰凉凉的触感让风无姬有些微微地痛意。 殿中的其他人纷纷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众人脸上难掩惊恐讶异之色,即便是向来沉稳内敛的阿静,额头些微有些冷汗淌下来。 “我说不是我动的手,你信吗?”看着祁初冷然决绝的神色,风无姬低声道,“我也是才知晓她死了。” 这句话,显然并未有什么作用。祁初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凶恶的眼神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便杀了你。” 这话,绝不是虚言。她刚刚,有看到祁初泛红的眼睛里有杀人嗜血的欲望,和眼角流出的一滴悲伤的泪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纠葛,她相信,抵在她脖间的那把剑早已就****到了鲜血的滋味。 “祁初,你若是敢伤害凤主一分,你就休想从独峰岭出去!”阿静直盯盯地望着祁初,不由得威胁出口。 不待祁初回答,风无姬如矩的目光投射到阿静身上,冷冷道:“你们退下!” “可是凤主——” “我的话你们也不听吗?”风无姬的声音冰凉凉的加了一分。 “是。” 祁初的神色一凛,冷声道,“风无姬,我是对你……但我不会因为这就不会杀了你!” 说着他握剑的手一扬,锐利的剑锋狠狠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划了一条红色的伤口,霎时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花。 他怒视着她,她也回望着他,脖颈上的鲜红的越流越多。终于,他眼中闪过一丝疼痛,皱眉道,“你为何不躲?” 她笑笑,看他眼中渐渐黯淡下去的怒火,撇过头,不想去思考那些无意义的理由,淡淡道:“宛如是被昆仑鞭杀死的,她表面虽然看不出其他伤口,但是体内五脏六腑已经破裂。虽然常人看不出,但是昆仑鞭的主人跟随我多年,这点我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他不由得一惊,终于颓然地收回了长剑,许久,才不敢确定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无姬淡淡道:“不错,我知道是谁,只是……” “只是什么?”祁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又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风无姬没有即时回答,目光一转,瞥向地上的尸体时,眼中已带上了若有若无的杀气,“只是这昆仑鞭的主人正是你杀死的阿烟随身物,上次在客栈遇刺,也是她。” “可是她明明已经——”祁初迅速皱起眉头。 风无姬忽然抬起头看他,眼中压抑着波要汹涌的冰潮,语气低沉冰凉:“不论她是鬼是人,我都要将她找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奇怪阿静 二更送到!求订阅、求打赏,新书刚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风无姬的房间。 “呼——”夜晚的风将窗子拍打地啪啪作响,随后,又一切回归到平静。 “凤主!”门外传来阿静地声音。 “进来吧。” 阿静推开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静静将羹汤呈递在风无姬的面前。“凤主,先将这个喝了解解乏吧,今日之事也不是现在就能解决的。” 风无姬点点头,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思绪全都收进体内,才又张开眼睛。 她将桌上的羹汤端起正欲饮下,却突然紧紧皱眉,那是一股奇异的淡淡香味。确切的说,那是失传许久的上古时期的毒药,玉雪。说是毒药,是因为此毒不论是仙是魔,中毒者都会昏迷三天。玉雪与浴血谐音,中了此毒之人三天后血管将迅速融化,随即血液全身流散,最终化为一滩血水。 风无姬停住手,抬眼看着阿静,如天籁般悦耳却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你来凤楼有十八年了吧,可曾想过离开这呢?” 阿静显然是一愣,赶紧跪在地上,摇头道:“凤主自小便是阿静的师父一般,阿静早已把这里当做了家,从未想过要离开凤主。可是——”突然,一道寒光从阿静的指尖飞出,以惊人的速度便朝着风无姬飞来,她两指轻轻一夹,银色的箭头在她的指尖化成一团粉末。 “你以为,凭这点本事就想对付我?”风无姬看着她,不觉露出一丝冷笑。 阿静从地上直起身,“哦,是吗?”唇角诡异地一笑。 风无姬忽然顿觉全身无力,低头一看,她的掌心涌现一团黑色,“你竟然在椅子上下毒?” 阿静嘴角一掀,“对付魔界凤主,不多想点策略又怎么行呢?风无姬,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风无姬苦笑一声,“为什么?什么人在你的身后?杜容苏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只听阿静愣愣地开口,仿佛是在对着风无姬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这些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抢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你必须死。” 说完,她手中握着一把亮晃晃的短剑,剑尖闪着寒光,一步一步逼向风无姬,眼看着离风无姬越来越近,十几个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突然间从门外冲进,围在阿静的周围。领头的是紫月,只听她躬身道:“属下来迟,凤主你怎么样?” 风无姬坐起身,摇摇头,静直打坐,闭起双眼,利用真气将毒逼了出来,一时间体内的毒气全部排出,真气在体内潺潺流动。风无姬向阿静走去,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是阿静,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阿静眼中精芒电闪,突然开口大笑起来:“怎么样?被自己最信的人背叛是何感受?风无姬,你这一生都逃不脱诅咒,你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一个离你而去。我虽杀不了你,可你却会比死还难受。哈哈哈……” 阿静放肆地狂笑起来,突然趁众人未留神之际,挥掌一扬,霎时一阵浓浓的烟雾呛鼻,正当大家捂鼻之际,阿静飞身跃起,逃出了房间。 “风无姬,你……你没事吧?”祁初从门外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焦急万分。 “刚才那个是阿烟吗?”祁初顿了顿,才继续道:“她一个人怎么敢来这里呢?” 风无姬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样关切的目光缓缓地钻进身体,一点一点,驱走身体上的伤痛。她轻声说道:“我没事。她装扮成阿静的样子是想杀了我,究竟她是谁呢?” “凤主,既然刚才那个不是阿静,那阿静堂主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一旁的紫月站在风无姬的身旁,恭敬地垂首道。 站在紫月右边的紫衣接过话:“属下觉着此人虽与阿静堂主很像,可暗中观察她却并非带了人皮面具或者是幻术,这事实在是太过诡异!莫非还有什么法术能够改变人的外貌?” “法术?”风无姬有一瞬间愣住,脑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好的想法。不知为何,方才那女子像是阿静,又不是阿静。偏偏到底说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良久,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莫非是魂易?” 风无姬的脸上无波无澜,平静而淡漠地想着什么,随后眉头不由得皱的更深。 “魂易是什么?”祁初盯着她的眼眸微微一怔,睁大眼睛,脱口问道。 紫月目光冷冷地扫过祁初,解释道:“魂易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禁术,很多人都闻所未闻,更别说现在我们能够亲眼所见。听说,魂易是将自己的躯体杀死,然后将魂魄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躯体上。拥有了别人的身体后,那人也就拥有了身体主人的记忆与法术,所以中了魂易之人很难被别人发现。” 祁初白着脸浮现深思状,看着一脸淡漠却极其冷静的风无姬,问道:“若是如此,莫非阿静和阿烟都是中了魂易?难道都是同一个人下的魂易术?” 风无姬点点头,语气是极力压抑的冰冷:“竟敢动到我的人身上,杜容苏,我一定要拿你的人头!” “可是凤主……”紫月嘴角一泯,有些担心的说道:“魂易其实是为魂魄,很难杀死,那我们该如何——” “斩天剑,唯有斩天剑才能杀死。”无姬话语微顿,看向祁初:“明日就给我斩天剑,你想要为婉如报仇,就在此一举。” 祁初看着他,良久,微微一笑:“好。” 祁初呆呆地看着风无姬沉思的侧颜,纤瘦白皙的肌肤,一时反应不过来。眼前的女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浮动的树枝,带着严肃的神色垂下长长的睫毛,一切都不去注意,屏蔽所有…… “明日早点出发。” 祁初说完话就和众人全部退了出去,离开前,他透过敞开着的窗户再次望了眼房间中的风无姬,一时有浅浅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渴望…… 良久,他才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往远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前往雪山 求订阅、求打赏,新书刚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凤主,祁初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了。要不要让他进来……”紫月一大早便来到风无姬的房间,一边给风无姬梳妆,一边恭敬地说道。 风无姬摇摇头:“就让他在门外等着吧。” “凤主,好了。” 风无姬抬眼望了下铜镜中的女子,今日紫月给她穿的是一件普通女子的素色纱裙。按照紫月的意思,穿便装可以避免再次有像上次客栈的事情发生,也算是一种保全。 镜中的女子一身素衣,三尺水袖像雪一样莹白垂落,青衣上的细褶随着微风摇曳出瑟瑟的纹路。清雅秀丽,步步莲华。 她恍惚间有种陌生的错觉,仿佛镜子里的女子她并不认识那样。多年之前,她也曾盼望过自己能够如寻常人家的小女儿一般,可到最后才明白,那是最奢侈的愿望,她做不到,也不能做到。 “凤主穿这件衣裳真的好美!”紫衣望着风无姬,由衷地赞叹道。 风无姬低头看了眼衣裙,眼神悲痛而……黯然:“是吗?美又怎样呢?” 胸口有异样的轻痛,谁能明白她心底深处的渴望呢?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别人的尸体上踏过来的,她可以成为妖女,甚至是人人闻风丧胆的血魔头。她重重叹了口气后,说道:“走吧。” 紫月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跟着风无姬走出了房间。 风无姬走出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等候她的祁初怔怔地看着她,许是有些惊诧她今日的装扮,一时未曾反应过来。随即,脸上有一抹淡淡地几乎不可捕捉的红晕一闪而逝,漆黑的双眸,从深情注视到缓缓沉淀。那眉眼,仿佛要将世事都看清,却又掩藏不了难舍的惊鸿。 同样的眼神,于是扬唇一笑,流云成歌。 她想,这样的回应……就够了。 却听他忽然轻轻说道:“斩天剑是极阳之物,必须要远离人气,所以我把它藏在了极北雪山。那边风大,你……要不要多穿一点?” 风无姬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淡淡道:“我不冷。” 经过快马的奔波,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雪山。“呼呼——”来自峰顶的寒风狂烈地从耳边刮过,刺得人生疼。 藏剑的地方很是隐蔽,他们绕着山路走了几圈也没发现任何异样,直至他们走到了一处绝壁。祁初不紧不慢地来到悬崖旁的一棵松树下,一边轻轻敲打着树干,一边右耳则紧紧贴着树枝,仔细在那处摸索着。过了许久,只听一声“咔嚓”作响,地面突然间裂成两半,随后出现了一条直通下去的阶梯。祁初点燃手中的火折子,便走了下去。 整个密道一直通往雪山的最山底。建立密道之人可谓是用尽了心思,四壁全是千年寒冰,其他一切都不可见,大约走了快半个时程,才遥遥望见最下方才是一片别有洞天的风景。洞底下两排都摆满了小灯笼,祁初将所有灯笼点亮后,整个山洞底下都亮堂起来。 “这里是何处?”风无姬不禁询问道。 但是祁初却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那般自顾自地走到了山洞最里面的一处岩壁,伸手在石墙上四处摸索着,突然他的手中幻化出一把闪着蓝光的长剑,轻轻插入看似牢固的石墙上,刹那间,石墙好像如一把锁一般被长剑轻轻一转,石墙也在他们面前打开一条左右分割的暗门。 暗门后面是一个密室,密室里面光彩四溢,流光万丈,几十把泛着各个颜色光芒的长剑在密室里循环飞动,而这其中的中心是一柄通体绯红的长剑。这柄剑明显与围绕在它周身的剑完全不一样,仿佛冥冥之中它就是这里的王者,无需任何语言来描述。它的剑身流动万千金色光泽,剑柄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舞爪金龙,在白雪的银色下更是映衬得闪闪发亮。 “这便是斩天剑?”风无姬显然很是兴奋,伸手就要去拿那炳剑。 祁初依旧没说话,甚至眼睛都没有瞄过她一眼。良久,祁初淡然却锋利的目光落在风无姬的身上,紧紧盯了很久才双眉紧皱,右手掌一扬,那炳剑便到了他的手中。 “你想它已经很久了。”他眼中精光一闪,再次一瞬不瞬地盯在她的脸上。风无姬从容而决绝地会看着他,只是那盯着她的眼神里却似乎隐藏着万千波涛汹涌,她突然有些看不懂。 这世上,如果有连她都看不明白的人心大概就是祁初。这世上,如果有她真正想要去彻彻底底地去了解的人,也只会是他,祁初。 “无姬?!”突然一声熟悉的亲切轻唤从他口中脱口而出,却也只是一瞬,他的神色一变再变,他的脸上原本是很容易看出表情的,可此刻她却像是站在一个陌生的人面前,她心中有些疑惑。他莫非是后悔了吗? 祁初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她,“呲——”,锋利的剑刃不小心划过她的手掌,一阵冰凉直达心底。而祁初却只是冷冷看着。 风无姬接过剑仔细地端详着。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打败杜容苏,如今斩天剑在她手中,那杀死杜容苏便是指日可—— 待字还盘旋在脑海,可撕心裂肺的剧痛却从她的胸口蔓延全身,炽热的鲜血飞溅在她的唇边,冰凉的,像极了情人的嘲讽。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仓皇地看着雪白的一切,唯有自己站着的地方,呵气微暖。 不可,置信! 胸口如撕裂了一般疼痛,狂暴地冰凉从胸口肆意席卷全身。从未濒临过死亡的感觉如此逼近,从来没有像这一次痛到断肠淋漓。 “你——”她其实是有想过祁初会背叛她的,可她更坚信自己心中的那份情。不论是三个月前她将剑宗门的所有人都杀死在他的眼前,还是这些日子她对他的包容放纵,她以为即便是恨也会慢慢消磨,可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唯有冰凉的绝望。 那是一把透明的长剑,看似也是在是很普通,只是却全身剔透,隐隐泛着冰凉的死亡气息。她入魔界后便是不死之身,即便受伤也能迅速缝合伤口。可现在的她只觉鲜血直流,筋疲力尽。 有时候,放下一切便是所有,而她现在,有的便是这种感觉吧。 她突然痴痴地笑起来。有血迹沿着她的嘴角流出来,鲜红如火。风无姬想,那个在她心底深入骨髓的男子,终究离她远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无姬失命 二更,求订阅、求打赏,新书刚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原来祁初的真身竟然就是那把所谓的斩天剑,也正是风无姬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斩天剑,竟如一个玩笑那般,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身边。她突然有些无奈地想笑,是怪自己太傻还是他太会伪装了呢。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又是怎样的真假呢?第一次,她不再渴望他口中的答案,第一次,她只想让自己的血完全流尽。 她的鼻腔里开始涌出鲜血。 然后是嘴角。 眼眶。 暗红色的液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肆意流淌,如一朵又一朵渴望用生命盛开的花朵。失去力气的她再也撑不住,狠狠地栽倒在地,像是松了线的木偶,再也毫无生气。 她紧握着拳,咬着唇瓣,很想告诉自己她可以理解他的行为,这些如果换作是她,也一定会这么做。可终究徒留一口气哽咽在喉咙口,她还是不甘心地问出了口:“为什么呢?”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是,这个答案终究是白问了呢? 祁初只是看着她冷冷的笑,那眼底又怎会充斥了几分深情,那目光又哪里还看得见曾经有过的温柔。 “我曾说过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会杀了你。你看,如今我做到了,我为剑宗门所有死在你手上的人全部报了仇。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吗?是因为我至始至终都是在跟你演戏,你以为像你这种魔女会有人疼爱你吗?你做梦!你还在傻傻地认为我会将斩天剑给你吗?告诉你吧,其实斩天剑并非真正的剑,而是历代祁家人体内的那颗心,只有真正的祁家人才是斩天剑的传人。被斩天剑刺中的人伤口无法愈合,可我怕你的血煞会将你的伤口缝合,所以我才将你引入这雪山底下。方才的长剑被我下了冰魄,所以你才会更加发寒。风无姬,我无时无刻都恨不得杀了你!” “原来如此。”风无姬突然大笑起来,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笑。她突然觉得自己恨透了他,恨他的无情以及冷漠。当她以为他们两个将要各自走向两端的尽头,却偏又交织在一起,剪不断。 “那你对我……就当真没有动过一丝真心?”她伸出手想要努力撑起身子,想要更贴近他的身躯,然后更清楚地听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祁初皱了皱眉,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收回目光:“你明知道,我的心早已给了婉如。” 仿佛是早已经就料想到的话语,风无姬无奈的一笑,终是虚弱的将双手寂寞地垂下。轻轻滴落下一泪,随后万物陨灭,她闭上了眼睛。 风无姬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引魂灯停止了转动,随后我们三人都从灯中走了出来。 连着将风无姬的所有记忆看完后,我的身体已经是累的不行,想着赶紧要去房间睡他个昏天动地。 可是一看到床榻上依旧睡着的风无姬,我的心不免有些纠结起来:难道就是因为那样她才会变得疯疯癫癫,失去了心智吗? “后来呢?后来她是如何在魔花宫了呢?” 可是夜阑却缓缓别开眼,身子轻轻一缩退到阴影中,阳光再照不到他的脸,以及他的表情。“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斩天剑的下落,其他的,你也就不需要去了解了。” “这两天小桑你也辛苦了,还未带你去魔界转转,要不明日随我去看看?”他忽然转了语气,笑着注视着我。 我微微撇开头,压下内心深处的不满,淡淡道:“你不告诉我,我又何必答应你其他与我本职没有关系的事情呢?” 然后转身,再不回头准备扬长而去。 “慢着!”夜阑的声音及时地在身后响起,我随即停住了脚步。 “本魔君可以告诉你,但是明日你也必须得赴约!” 我回过身,冷冷一笑:“看情况!” 只见夜阑正一脸闲适笑容地朝我走来。我嫌恶地皱了皱眉,他难道当真以为自己有多么的魅力吗? 正在这时,床榻上的风无姬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依旧是神志不清的模样,盯着我们喃喃自语:“你们是谁?你们是谁……”边说着,便拉过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被包裹在内。 夜阑望着她,冰冷的目光缓缓转柔:“我将她放在身边几百年,可她却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夜阑,平静冷然地道:“莫非是你后来救了风无姬?” “白桑,你别天真了!”帝君冷冷地嘲笑道:“应该这所有的幕后黑手便是你——夜阑吧!” 我不由微微一惊。 夜阑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将视线转向帝君,笑着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长衡帝君的眼睛,毕竟,本魔君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便骤然冷了好几分,再没有安然的感觉。 房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随即琉影的声音传来:“魔君,属下可以进来吗?该给凤主吃药了。” “进来吧。” 夜阑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闪现出复杂的神色,他抬起头,复又看了我一眼,黑眸中仿佛积淀了万年的哀伤和疼痛,却终究只是一瞬。 琉影端着一碗药进来,分别朝我们行了微微礼后才向风无姬走去,似乎风无姬早已习惯了这每日的喝药过程,并未有任何抗拒,乖乖地将一整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药的风无姬忽而紧紧盯着琉影,黑眸中依旧空洞一片,却拉着琉影的手不断地问道:“祁初是谁?你认识祁初吗?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全部都是祁初,祁初,祁初……他究竟是谁?是谁!” “凤主,这……”琉影赶紧转头像是请示了夜阑一眼,可夜阑只是冷漠地打了个响指,风无姬便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此举让我再次不满,“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你这个人真的好可怕,好自私。” “是吗?”夜阑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突然便朝着我走进,眼神里慢慢凝重起来,就在我觉得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都要轻吐在我脸上细密可发觉时,帝君适时地挡在了我与他的中间。 夜阑似乎略微尴尬地分别看了我和帝君一眼,忙退开了一步,转身走到房间最中央的座位上,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想知道我更自私吗?那你们可要接着听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婉如出现 雪山的雪一直在下着,从未停止,犹如人心一般,凉薄透底。 风无姬在痛恨中闭上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站在身旁的男子浑然倒地。 当祁初再次睁眼时,仿佛像是经历了一番奇怪的梦境,此刻如梦初醒,迷蒙中望见了看见早已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瞬间那颗在胸口的位置跳动着的心好似停止跳动了一样,痛到全身都开始麻木,失魂,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又不能不信眼前的一切,只能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汹涌地更加猛烈。 他仓皇地跪在地面上,抱起风无姬,发疯似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魔界的凤主啊,你怎么会死呢?你告诉我啊,你怎么能死呢?啊——” 撕心裂肺地狂吼声冲入云霄,可除了他毫无力气的怨恨和后悔,只有寂静纷纷扬扬,掩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止不住的泪水,无声的泪水,一连串一连串……轻轻地低落在地上,打碎不见。 “你还记得我在福寿村那夜许下的愿望吗?”他轻轻说了句,摸上风无姬的面容,手抚了抚,却又无力地颓废收回。“知道吗?我唯一的心愿便是,你要继续永永远远地活下去,即使我不能陪在你的左右,也要保你千岁无忧。” “可是为什么呢?无姬,你告诉我呢?难道这就是我忘记仇恨的代价吗?难道我这一生注定要一个人生活吗?爹娘走了,婉如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 可是,依旧是永久的安静……沉寂的安静…… “初哥哥……”有一个清灵虚弱的声音突然在山洞里响起,伴随着淡淡的悲伤和哀怨,在安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大声。 “婉如?你……” 祁初的目光扫向身旁的白影,缓缓地,愕然地盯着婉如的眼睛,不敢相信…… “你不是已经——” “初哥哥,是我,我是婉如。”的确,这个白色的身影正是已经死去的婉如。只是,却也不是曾经的婉如。此时的她全身泛着透明,身形容貌全都模模糊糊,仿佛轻风一吹,她就要被吹散。 “我没死,初哥哥,见到我你开心吗?”婉如笑着就要抓过祁初的手,可手却未碰到祁初半分,径直透明地从祁初的手穿了过去。 “婉如,真的是你?”祁初再次呢喃出声,“婉……婉如,你的身体怎么了?” 婉如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唇边的笑容越发的狰狞,越发的收不住。“初哥哥,你看,那个女魔头终于死了,魔界风无姬死了,她终于死了,现在再也没有人会把我们分开了。你说是吗,初哥哥?我真的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是……是你杀了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婉如,你从来不会杀人的!你究竟是怎么了呢?” 祁初抑制不住颤抖哽咽的嗓音,望着透明的女子,大声不停地祈求问着,“我带她来雪山就是想告诉她我便是斩天剑,可是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竟然要问我为什么?难道你把祁伯父祁伯母忘了吗?你把剑宗门的深仇大恨忘了吗?”婉如紧紧地盯着祁初的眼睛,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杀气。由于激励的情绪,身体更加的变得模糊,甚至有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 婉如的神色狰狞的可怕,可忽然间,她一反态度,大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如水温柔,“初哥哥,其实你也是恨她的,不是吗?否则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她你就是斩天剑呢?完全没有必要带她来雪山,对吗?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初哥哥,我们从此归隐山林,不再管这些事了,好吗?” “初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曾说过会对我好一辈子,初哥哥,千万不要骗我。”婉如的眼睛里闪动着期冀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渴望着祁初的回答。 “婉如,我……”祁初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酸涩,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如儿,你从小便是我的妹妹,我此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放心,我……” “妹妹?”婉如大声地叫出来,“你把我当妹妹,那她呢?”她指着地上躺着的风无姬,尖叫道,“难道你就能把她当作是心上人?她可是魔女啊,人人唾弃的魔女,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选择她都不会容下我,为什么——”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怨恨,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响彻在山洞,一时间,整个山洞都抖动了几下,有雪簌簌地从山上滑下的声音,震天动地。 “就为了她,一个连人都称不上的魔头,你竟然愿意背负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她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你还问我为什么?她杀了你剑宗门四十九口人和我名剑山庄六十六口人,她还不该死吗?她从我的身边抢走了你,她还不该死?她将我关在那个老妖怪的手中,她还不该死?她永远不会知道,是我让你中了魂艺,那个亲手杀死她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我啊。可惜,她已经不知道了。我就是要让她含恨而死,我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她就可以轻易得到,究竟凭什么呢?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失去你的人却该是我?所以在阿静跑出去的那刻我便附上了你的身,我要她尝尝死在心上人剑下的痛苦,如今她终于死了,哈哈哈……” 婉如颤抖地诉说着她的怨恨和苦痛,此刻的表情早已因嫉妒扭曲在一起,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激愤:“我永远不会让她得到你的!初哥哥你永远只爱我一个,只爱我一个,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如儿!如儿——” “你醒一醒,别再这样了,如儿,是我对不起你!” “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初哥哥,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她胸口不由得剧烈起伏,眼角的泪也不禁一连串掉落下来。 “如儿!我与你之间那不是爱。”祁初原本内疚的表情,随着眼前的女子越发透明的身体并且渐渐隐去,慢慢转变为一丝一丝流泻而出的痛苦。 “那你和她就是了吗?”婉如的身体已经淡去地开始看不见容颜,可眼中的怒火却越发得旺盛。“初哥哥,我为了你甘愿练魂易,可你却爱上了那个魔女!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 “初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幕后黑手 一切都发生在突然之间,“噗——”祁初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红的血,直直地喷溅在地上。 婉如随即脸色一惊,大声喊道:“初哥哥,你究竟是怎么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了。”祁初轻叹出一口气,皱紧了眉,才缓缓说道:“无姬死了,我的心也跟着她走了,即使我活下去了,今后的日子没有她,那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咳咳……” 在身旁的婉如终究是瘫坐在地上,嘴角幽幽地笑了起来,“知道吗?初哥哥,我真的好怀念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候你整天都陪伴着我,那时候我以为你便是我的一片天,无论我在哪里,上天都会一直保护我。若是我们一直长不大,那该多好呢……” 祁初漆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说不上炽热,却也是灼灼逼人,许久,他才将视线慢慢地一寸一寸移向了旁边,然后一点一点朝着风无姬的尸体挪去。他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想要朝着风无姬爬去。他很想握紧着她的手,可是地上的女子依旧静静地在那里躺着,闭着眼睛,毫无生气。 快要接触到她的手时,他顿了顿,手停在了半空中,回头再次看了下婉如,淡淡说道:“有时候我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能够忘记仇恨,然后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是不恨她的,只是越恨心里的那份在乎就越深,让你无论怎么忘记也忘不了。婉如,真的……对不起。虽然我不能履行承诺继续照顾你了,可是,还是很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真的……对不起。” 他说完话,抓紧了风无姬的手,紧紧握着,不再松开。 他不再回头,因为他的眼中,只剩下地上躺着的那具冰凉的尸体,和那张……他贪恋已久的容颜。 风无姬,这个缠绕在他心底很久的那三个字,从不知何时生长,也不知何时能结束。他多后悔自己没有真正地有勇气在她的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悸,他多后悔自己没对她说过那一句,我对你的心意,早在水潭的那一晚便情根深种。 眼前忽然暗了暗,一股濒临死亡的气息在他的体内蔓延开来,这便是快要失去呼吸的感觉吗? 他颓废地再望了眼风无姬,眼神重重地垂下。 “初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初哥哥——” “你快醒过来啊——” “杜容苏,你出来!你出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啊——”暴戾、疯狂的尖叫声在空气中拼命的宣泄,可唯有静静的,流淌着死亡、平静、无声的氛围。 良久,婉如发出了一声声长叫后,才恍然明白过来,她的初哥哥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初哥哥,能待她如儿时一般的好。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空洞的眼神凝滞,消失。 直至一切又重归平静。 雪山经过一夜白雪的洗涤变得更加寒冷,只是再怎么冷,也冷不过婉如的心底。长时间的一动不动早已让她的躯体变得僵硬麻木,可没了初哥哥,她活着也不再拥有任何意义。 “沙沙——”从黑暗深处的走出一个红衣男子,蹙着眉头,缓缓地走至洞中明亮处。脚步,随后顿住。 婉如猛地抬起眼帘,看到来人是谁后,疾步就从地上站起朝着男子冲过来,却依旧是直直地从男子的身体穿过去—— “杜容苏,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还有初哥哥,为什么他会死?你说啊,为什么?” “放肆,这是我们魔君,不得无礼!”跟在红衣男子身后的女子没有任何表情地走上前,冷冷说道。 “魔君?呵呵……”婉如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女子身上:“阿静?哈哈……风无姬至死都以为那日的你是中了魂易,她始终都相信你是不会背叛她的,可你呢?两面三刀,连畜生都不如!” 阿静的目光闪了闪,只是语气依旧冰凉:“魔君和凤主都是我的主子,没有不同。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凤主即使知道了,也会明白的。至于你和祁初……能够死在魔君的手上,是你们的荣幸。” “你——你们……你们不得好——” 透明的身躯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寒风一吹,不留一丝余迹。 雪山外的暴雪倾盆而下,夹在空气里的冷风透过暗道窜了进来。阿静的神色依旧是不温不热,手却不由得冻得搓了搓。 “魔君,没想到这斩天剑竟然藏在这里?”阿静有些激动地从地上拿起那炳通体绯红的长剑,恭敬地将长剑递到夜阑的手中。 “呯——”,长剑在夜阑的手中随即碎成两段。 “魔……魔君。”阿静随即跪在地上,低着头极其害怕地说道:“属下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轰——”一团火迅速在他的手掌上燃烧起来,长剑在他的手中即刻融化消失不见。“罢了,你起来吧。” 夜阑不再说话,而是径直朝着风无姬走去,将她轻轻抱在怀中,目光爱怜地轻抚着她的面容。“小姬,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还是魔君您想得周全,不仅一箭双雕,还让凤主再次回到您的身边,恭贺魔君。凤主即使知道您便是杜容苏,也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那个婉如果真是傻,竟然傻傻地相信我们会帮她杀了凤主。属下想,她怎么也不会明白她和祁初究竟是怎么死的。练了魂易之人唯独不能附到自己的心上人身上,否则离身后不但心上人会即可死去,而且自己也会永远成为幽魂,无意无识,如丧魂一般。” 夜阑敛了敛眉,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丸倒入风无姬的口中,唇角微扬,“如若不是那个祁初和婉如,小姬又怎能看得清雾里雾外?又怎会知道这世上唯有本君才能保护她。” 夜阑眼中精芒轻闪,紧紧地盯着风无姬,殷红的嘴唇轻张,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小姬,你要明白这一生只有我能让你死!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前尘如水 求点击、求打赏、求订阅,愫愫在这里谢谢大家了哈! ———————————————————————————————————————————————— “魔君,你给凤主吃的是……” “忘情水,本魔君要让她一切重新开始,从此以后心里再没有其他人。” “魔君英明。” 夜阑忽而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漠到极点的笑容:“她这几百年从来没有离开过魔界,没想到她竟然会爱上一个凡人,我可以容忍她做任何事,却唯独不能离开我。我本想借着祁初的手来让她死心,可那个凡人竟然也爱上她。他自己断送了自己的路,那我也只好成全他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魂易,就能让小姬看清楚谁才是对她最好,这样简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阿静,你此次功劳颇大,本魔君重重有赏!” “谢魔——咳咳……为什么——” 阿静的脖子被夜阑的手掌紧紧握住,她死死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方才还对自己笑的男子,身体因为喉间的窒息而缓缓失去支撑力,眼睛里渗出暗红的血丝…… “本魔君的秘密,谁也不能知晓!”夜阑的笑容依旧,直到阿静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才悠闲地松开手,冷酷地自言自语道,“敢背叛自己主子的人,我从来都不会留活口!” 他垂眼望着怀中的风无姬,“小姬……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如魔潭般深黑幽暗的瞳孔中突然泛出晶亮的光芒,淡淡道:“原本我是舍不得让你死的……毕竟你那么像……可是,你一再地忤逆我,那么,你剩下的价值又在哪里呢……?斩天剑,我势在必得!” 一晃三天已过,当风无姬再次醒来的那一刻,晨光微雾,鸟声轻鸣。她仿佛是昏睡了一个春秋,陌生的光亮让她的眼睛难以适应。 “小姬,你醒了。” 说话的男子声音很好听,白肤胜雪,眉目如月,一身红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那样的好看。她有些看的痴了,声带仿佛静止住了一般,她想要发出声音,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小姬,这里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男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地好听。 “这里是?你是……我又是?”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些什么,可说了半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仿佛内心有个地方在慢慢地崩塌,甚至她都可以听见内心汹涌的波澜,好像要迫切地告诉她什么,可是仍旧一切都沉淀下去,直至平静。 她总感觉自己似乎在某一瞬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有些虚弱地想要晕倒。 “小姬——”夜阑连忙接住她,像救世主一样,将她脱离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这个动作太过陌生,莫名地,她生出一种想要拒绝的感觉。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双清明的眼睛,眉眼端方,清冷如仙。她下意识地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却突然无端地陷入迷茫中。 她的头突然疼得厉害,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神情如魂灵一样涣散……恍如死寂般枯槁安然…… 那些纠缠在脑海中的记忆要命般地搅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痛苦地抱住头,却被夜阑握住。 风无姬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子,望着望着,她的眼眶不觉间有些湿热。 突然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名字,她努力地想要记住。却终究只是一片模糊,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魔君。”琉影轻轻在身后唤了一声。 “怎么了?” 兴许是顾忌在风无姬在眼前,她不由得有些支支吾吾:“方才……属下按照魔君……说的地方仔细查找了……可是未见到任何……斩天剑的踪迹……” 夜阑的拳头紧紧地篡起来,看着已经陷入痴傻的风无姬,喃喃道:“你的伤口的确是斩天剑所伤,这剑究竟去哪里了呢?” 时间在空气里的一点一点罅隙中悄悄溜走,他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语言,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原本我是不打算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你到底要逼我……” 琉影将桌上的茶水端了过来,夜阑随手接过来小泯了一口,然后扬唇笑道:“小姬,我养了你这么久,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魔君的意思是?”琉影不解地愣了下,“凤主她……属下多嘴一句,魔君对凤主那么好,属下是真心希望魔君能和凤主在一起,所以属下实在不明白魔君是什么意思?” 夜阑唇角又轻轻一扬,不禁露出一个冷笑:“她的确在我心中占了重要的位置,但所有都不是毫无理由的,即使是当年我收养她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她就得为这个理由实现她存在的价值。” 琉影一愣,眼神中闪过浓浓的余悸,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沉静道:“属下明白了。” “这几****要去人间一趟。”夜阑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到窗前,暖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映照在他的周身,突然幽幽地说道:“三千年了,整整三千年,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魔君说的……可是……?”琉影望着夜阑黯然的身影,内心不免生出一丝心疼。 “难道魔君是想将凤主……”琉影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你说她还会记得我吗?”夜阑的眼中淌过淡淡的哀伤,神色却越加轻柔疼惜。 “魔君?属下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琉影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话。 “什么?” “魔君对凤主可是真心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她的眼睛与……很像?” 听到这话,夜阑随即便转过身来,眼睛里顿时燃起熊熊怒火,手中的关节握的咯咯直响。那张绝世的容颜,带着与之不符合的怒色,走到了琉影的身前。 还未等琉影回神,夜阑锋利的长指甲便已经掐进了她的脖子,她痛得不禁呼出声来。“魔君,饶命……属下知错……” 夜阑看着琉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才睁着幽黑无度的眼睛冷冷道:“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不该听的事情别听,下一次就别怪本魔君不念旧情!”他的手轻轻一松,琉影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属下知错。” 她的耳中只听到夜阑脚步离开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失。 魔君的心思,她永远看不懂。可是,他真的是冷酷无心吗?还是,只有她才能让他有所谓呢? 那个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相见甚欢 二更来了!求点击、求打赏、求订阅哇! —————————————————————————————————————————————— “所以,是你亲自将她弄疯了,可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难道就因为你所认为的背叛就要这样惩罚她?”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夜阑,他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衬托下闪闪发亮,冷漠的俊颜上却没有其他什么动容的表情。 他微微抬眼,声音低低沉沉,“你想要听得我已经说完,那么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无耻!他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前两步坐到他的对面。他将一杯刚泡好的茶杯推到我的面前,眨着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笑道:“小桑该不是反悔了吧?” 我接过茶杯,掀开茶盖,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顿时充斥在我的鼻尖,可我却再次将盖子合上了,并未品尝。 “怎么,这茶不合你的口味?”他忽然扬起唇角看着我,淡淡的笑容敞着十分完美的弧度,目光中却又深藏着难以明白的暗涌。 我皱了皱眉摇头道:“茶是好茶,只是我喝不惯罢了。既然我答应了你明日与你的约定,那我自是不会迟到。但是,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放了星辰和降雪,还有解开我身上的嗜血术。” “这个是自然。”他轻泯了一小口茶,随口对身后的琉影吩咐道:“将他们放了吧。” “是。”琉影轻声走了出去。 “至于你身上的嗜血,我明日单独为你解开。” “什么?”我一惊,差点将旁边的茶杯碰掉,有些不悦地开口说道。 帝君似乎对夜阑的反应很是不悦,上前坐到了我的身旁,皱了皱眉道:“绝对不行!” 夜阑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看了半晌,才说道:“那拖到明日晚上,小桑这身体可就真的没用了!小桑,你说呢?是你的朋友重要,还是不与我赏景重要呢?” “帝……帝君……”我努力敛下心中的怒火,放缓了语气,才朝着帝君说道:“白桑不能眼睁睁看着涵儿因为我而丧命,还望帝君能够答应。” “好吧。”帝君深深地凝望我了一眼后,道:“一切万事小心。还有,永远不要被这个人欺骗。” “嗯。”我不由得望向了夜阑,他唇角的笑容依旧,只是幽深的眸色越发黑暗,让人无法看透那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我顿觉浑身一阵寒气,直直逼身。 从风无姬的房间出来后,帝君的神色一直冷冷地显得格外凝重,于是我们都没有说话,一路上很是安静。 我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因为内疚的缘故,看着他走在前面形影单只的身影竟有些心微微一触,说实话自从从不周山回来了之后,我的心在面对帝君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狂跳。不过我当然不会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能安安稳稳地在地府过完我的第二次性命,已经是我最大的满足了。 于是,我小跑着走上前,笑着说道:“星辰和降雪,他们应该在等我们呢。” 帝君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脚步也慢了下来:“嗯。关于不周山的事情,对他们也先不要说。” 我愣了一下,“帝君,怎么了?” “先等我查一查,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也是……毕竟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想起不周山发生的一切诡异事情,又想起自己用水潭的水洗了眼睛之后的不适……这些的这些,都是那么的奇怪,难道……这都是冥冥注定的? “你最近若是身体出现不适应之处,一定要告诉我,以及那只讙兽,它要是也有什么,都要告诉我。知道吗?”帝君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担忧的表情,那语调感觉就像是害怕我会遭遇什么不幸那般,让我不觉有些感动,“还有明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毕竟我们还在魔花宫,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帝君!白桑!”从远处传过来一阵欢快的男子声音。 我转过身,看见的是星辰那张喜笑颜开的脸,说道:“星辰,你还好吗?” 星辰笑着道:“当然好了,倒是小白你,有没有被他们魔界的人欺负?要是他们敢欺负我的人,我一定绝不会轻饶了他!” 我有些想笑,看到了走在他身后的降雪神情依旧那么淡定从容,不禁故意埋怨道:“降雪,两日不见,你都不想我的?” 降雪温柔地笑了笑,“我可不会像某个人那样兴奋成这个样子!” “雪儿,你……你说得不会是我吧?”星辰顿了一下,才羞赧地笑了笑,“我不是太想念帝君和小白了嘛?所以一时就忘了形了。” 看着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再次笑出了声:“好啦,没人笑话你的,你们出来就好了,明日晚上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明日?为什么是明日呢?”降雪有些惊讶地问出声。 “夜阑说明日会将我身上的嗜血术解开,到那时我就终于可以安心地将这具身体还回去了。” 他们分别点点头,也不再疑惑什么。 我看了帝君一眼,他似乎也在为他们能够出来而开心,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容。不由得说道:“既然明日就回去了,我们何不为此庆祝一番呢?我先提议,明日我在做主厨,给你们弄一顿凡间的美味宴席!” “真的吗?小白,你莫不是在骗我吧?”星辰忙脱口而出道。 我心里暗笑:就知道星辰最好这一口,也不知若是降雪以后和他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虽然知晓降雪一千年前是天真活泼的朱雀,可让现在的降雪为他做饭,还当真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趣事? 表面却故意为难地说道:“但是,你要来做我的副手?” “啊,可是我……”星辰顿时有些纠结地说不出话来,“我什么……都不会啊!” “呵呵……”看到他如此窘迫的表情,帝君和降雪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白,原来你是逗我的啊!”星辰一下子反应过来,明白了是我在捉弄他,大叫着就要朝着我扑过来。 我一看他那架势,连忙就笑着作事就跑开了,他在我身后笑着追赶…… 此情此景,满院的笑声,满院的欢乐,满院的温暖,让我早已忘记了那些惹人的烦恼,沉浸在这无忧无虑的喜悦中。 也正是因为当时我只顾和他们玩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一道冷冷的目光,穿过阳光,穿过花丛,穿过其他人,孤寂落寞地停在我的身上,那么长,那么疼。(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悬崖约会 求打赏、求订阅,愫愫在这里非常感谢你哒! —————————————————————————————————————————————————— “不许欺负我的主人!”突然间,七七的声音从我的衣服里传出来,下一瞬它已经跳出来化出原形,摆出一股就要随时跳上星辰的脸的架势。 “这个是……竟然是只小讙兽?小东西,你可凶的狠啊!”星辰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挑衅和鄙夷,而且嘴角还掩不住得意的笑容。 想到七七的厉害模样,我不禁暗笑,看这模样他俩可是避免不了一场争斗了。 “你是谁?竟然看不起我!” 我赶紧解释道:“星辰,降雪,这是我刚收养的一只讙兽,叫做七七。七七,他们是我的好朋友,这个大哥哥叫做星辰,这位漂亮的姐姐,叫做降雪,他们分别是地府的黑白无常。以后若是我不在,他们也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 “喵呜,可是他明显瞧不起我!”七七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跳上旁边一棵树枝,指着星辰说道:“看在你是主人的朋友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在平时,你早就败在我的爪子下了!” 星辰明显一愣,可能没想到七七是这样的反应,不由急起来:“那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比就比,谁怕谁!” “现在可是在魔花宫,你们要比也等到回地府呀!”我一脸正经地说道,“要我说啊,你们两个都很厉害!” “不行,一定要比个高低!明日回去就比,谁不比谁是小狗!” “喵呜,好,咱们就说定了!” “好!” “你说你是猫还是什么……看着还挺可爱的!” “你——”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地模样,我们三人只好自动回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日,也不知是夜阑忽然好心,还是如何,琉影等人竟然没有过来叫醒我。 因此,这一睡我竟然一直睡到了大天亮,由于昨夜与星辰他们玩得太开心了,一觉醒来我只觉得浑身酸痛,全身都在疼。 “使者,我可以进来了吗?”门外响起了琉影恭敬的声音。 “进来吧。”看着她走进来的时候明显和前几日的嚣张气焰明显不同,我有些微微一愣。 连对上我视线的时候都是匆忙地躲避,不敢与我直视。 说起来,这几日,我对琉影的印象并没有像之前那么讨厌。兴许她毕竟不是夜阑,没有做什么让我非常憎恨的事情,何况她与我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经过琉影的悉心装扮后,我朝着琉影与我说的地点走去。 那是一个悬崖的边界,四周荒凉无边,连寸草都未曾看见,唯有被狂风卷起的黄色沙土在肆意猖狂。 这样一个苍凉荒废的地方,他找我来看风景,这明显不是说笑话吗? “你很准时。”夜阑那讨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却毫不在意,倒是笑了起来,眼中闪过愉快的光芒,说道:“原以为你会不来呢。” 我沉着张脸,要不是为了涵儿,打死我都不会主动来找夜阑。“不是说赏景吗?难道就是这里?那赶紧赏吧,速战速决。” 他逼近一步,面色依旧是笑意地看着我:“性格是一点也不像,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什么像不像的?我后退一步,面色惴惴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说的我究竟和谁不像,但是仍旧烦请你快点,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你。” “好啊!”他扬唇一笑,“那你可要牢牢地抓紧我了……” 他得意地笑了一声,一把将我搂在怀中,直接从悬崖边跳了下去。 这个恶魔,简直是不要命了吗? 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刮得脸生疼,我强烈忍住往下看的恐惧和害怕,死死地环手抱紧了他的腰,可是嘴上却忍不住大骂了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你若是想死,我可不要陪着你!” 他原本是带着玩笑般的笑意看着我,忽然一愣,手不自觉地拭去我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竟然害怕?”忽又觉得我会害怕是件极其好笑的事情,于是竟然在我面前放肆地大笑了起来。“你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怎么……” 谁天不怕地不怕了?什么叫做以前?又要拿我与别人对比,我心烦意乱地不再说话,只盼望着赶紧到达目的地。 “没想到你害怕的模样是这么可爱,早知道就该让你多多害怕了!”他笑意未尽的挑衅声依旧在我的耳边充斥。 早知道?这话怎么这么刺耳?我皱眉很是气愤地看着他伸长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顿时,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充斥在我的口中。 他却毫不恼怒地笑笑,冲我挑了挑眉:“到了。” “不过……”他的头朝我逼近,我慌忙将头缩后,可越往后缩,他抱着我的手臂力度就越来越紧。没等我挣扎,他已经有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这样咬我,被别人看到,是会被误会的。” 说完,便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来到悬崖绝底,我才终于知晓什么叫做世外桃花源,什么叫做真正的山水美色。 六月,一碧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没有经过云层的过滤,直射大地。 这里若非我亲眼看见,绝对不会相信可以同时感受到冬夏的美景。这里被设了一个超大的结界,结界外面是飘着雪的终南山,十里山峦,极目雪白。结界内却又是另一番场景,五颜六色的花草浮动,时有飞鸟阵阵。山脚下绵延至长河的大片大片金黄色花朵将云彩都染上了一丝明黄,暗香袭人。长河畔,夜阑鲜红衣裳,青丝飞飏,与这迷蒙的山水之间,他清新得有如秋天初来时的一缕薄荷香。 清晨的阳光较之傍晚更为恬雅,细看下每一片叶子背面的浅绒都历历在目,熟睡人潮汐般的呼吸荡漾着循环不止的涟漪。一大丛一大丛扶桑花开得极盛,枝叶澄碧娇俏,枝端花苞边隙透溢丝丝红晕,正如清纯无瑕的少女那般。 夜阑一袭红衣走到花丛中,周身仙雾缭绕,仿佛百花开遍。他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如他的人那般很是好看,骨节修长,晶莹有光。“走吧,我带你去前面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嗜血解除 二更了哈,求订阅、求打赏,愫愫会爱死你们哒! ————————————————————————————————————————————————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想法,但我还是无视了他伸出的那只手,跟在夜阑的身后往前走。 走至百花丛中的中央,他停止了脚步,我一个踉跄没有止住步,头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后背,下意识就要朝后倒下,他赶紧单手将我及时扶住。 “小心些。”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强忍住笑意,“你果然很可爱。” 我有些恼怒地身子向后伸了伸,抖抖道:“还不是你突然不走。” 见他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我不禁急了,吞了一口梗在喉咙口的口水,吞吐道:“你……你赶紧将我放开!” “若是我不呢?”他白皙袖长的手指抚向我的脖颈间,指尖轻轻划过,激起一阵阵酥酥麻麻。 我,瞬间呆滞了。他不会是想再咬我一口吧? “你难道不想从这具身体里离开吗?” “当然想啊!” “那就把这个喝下去!”他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淡淡地对着我说道。 我将药瓶接过,打开塞子,一股腥农的味道直直吸入我的鼻子,我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 他却只是盯着我,什么也不说,我被他盯得发毛,最后只得投降:“好吧,我喝。” 我将药瓶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吞进了肚子,也不知道瓶中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腹中一阵痛得难受,只好紧紧地捂住肚子,“为何我会这么疼?” 可他仍旧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而我,却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看他。 我终是痛得倒在了花丛中,腹中仿佛直灌而入一股灼热的真气,几乎将我的每根血管和经脉都要撑到爆裂。 “小桑,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是我绝不后悔。” 他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后悔? 还未待我仔细去深思熟虑,我仿佛像是被一双手生生地将身体与灵魂剥离,那种剥皮的痛将我疼到快要停止呼吸,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痛到晕厥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旁边躺着一具身体,沈涵的身体。 我又回到我自己的身体上了! 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刚想活动一下身体,却因经脉撕扯的痛而立刻放弃了。 “小桑,你知道吗……要你去承受这些,我……真的很难受,可是……”他的目光中竟然涌出一些亮闪闪的晶莹,是那样无止境的痛苦、悲伤和无望。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一双手揪起,无由来地从心底生出一阵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我的头已经痛得很是厉害,眼神也有些迷离。可还是抬起头,尽力看清楚夜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却见他忽而强露出一个笑容,手中幻出一条晶莹的链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亮,他将链子轻轻地戴在了我的脖颈上,“无论何时,都不要拿下来!” 我只觉得此链似是有灵性一般,我下意识就要将它拿下,可无论我怎么拽都拽不下。“这是什么?” “这是流云链,与人会通灵性。只要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便会出现。” 我忍不住嘟哝道:“我不需要。” “永远不许拿下来。”他忽然冷冷地道:“这一生你都不许拿下来!” “凭……什么?”我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却坚定地想要说出自己的意愿。 他的手抚上我早就疲倦的眼睛,“快睡吧,好好睡一觉,睡醒后,一切都不同了!” 我很是听话地点点头,眼皮真的好重,好重…… 好想要赶紧睡一觉…… 实在是太累了…… 耳边还是夜阑在耳边说话吗?他的声音怎么这么温柔,这么轻…… “这一生我就算放弃所有人,也不会离开你……” 是在他哭泣吗?为什么呢?他堂堂一个魔君,为什么会哭呢? 不管了,我只想要睡觉…… 我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帝君温柔的目光,正直直地凝视着我,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看见我醒过来,他终是缓缓展开了紧皱的眉目,不着痕迹地露出若轻若无的笑容,道:“你醒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了四周,这里竟是地府,我的房间。 可是记忆中,我明明是与夜阑在魔花宫的悬崖底下,他解开了我中的嗜血术,然后我便睡着了…… 蓦然地,我仿佛看到了夜阑那张悲伤的面容,全身红衣如血,在初晨阳光的粉色柔和下,映衬着他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唇和飘散的长发竟是……那么让人心动。 我恍然回过神来。 “帝君,我怎么会……” 帝君浅浅一笑:“是夜阑告诉我你在悬崖底下的,后来我便带着你回来了。” 夜阑? 我微微动了下身子,脖颈上流云链温润的触觉尚在,那他为何要丢下我独自离去呢? 帝君忽然靠近了我几许,伸手把上了我的左手脉,他的脸紧贴着我的左耳,轻声道:“嗜血术完全解开了,这几****先好好休息。” “嗯。那……涵儿呢?”我抬起头想询问,却不小心碰到帝君高挺一滑而过的鼻尖,眼中有略略炽热的深情和黯然一闪而逝。我慌忙往后退了一步,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已经让人将她送回去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我终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窗外飘进来的幽兰色光芒暖和熟悉:“谢谢帝君,若不是帝君,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他微微一笑,轻唤出声:“不论出什么事,我们地府的人都在。” 帝君走向窗子,将窗帘轻轻挑起,忘川河最碧蓝的水波再无一份遗漏地映照在房间的屋顶上,洒下一片悠悠荡荡。 我看着无比熟悉的地府,恍惚间想起我刚来这里时的彷徨和不安,如今都已经一一淡忘。这里,有着我的未来,这里,有着我的家人…… 看着帝君轻轻走出房间后,我方要盖好被子准备入睡,却瞥眼看到了桌上的引魂灯,灯内的荧光闪烁,跳个不停…… 那里面,竟又多了一个灵魂。 我赶紧直起身, 那是—— 风无姬。(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人间寻礼 新的故事,新的起点,大家的打赏、订阅统统砸过来哈! —————————————————————————————————————————————————— 因为嗜血术之事,我在床上几乎躺了一个多月。不论我如何渴望能够下床去活动活动,孟婆他们偏偏就是不允许,非要说什么是为了我的身体好。甚至害怕我会偷偷下床,竟然对我下了定身术。 于是,经过了漫长的一个月,我的身体在终于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才对我手下留情。好在正巧赶上了七月半就要来临,对于我们来说,中元节就好比是人间的春节,其热闹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即便我被迫在床上困了一个多月,但一想到节日临近,心情也就好了一大半。 这日,我正在忘川河上的步烟亭里嗑瓜子,却看到星辰一脸欠扁的表情跑过来,很是神秘地在我耳边说道:“小白,我问你个事呀,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什么事?”我顿时来了精神,疑惑地道:“你能有什么小秘密?” 他有往前凑了凑,看到了我手中的瓜子,抢了一颗,边嗑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七月半就要来了嘛,我想问你……借点钱!” 我直觉往后坐了坐,把手里的瓜子捏紧,警惕道:“你要钱做什么?话说,我可是知道你很会藏私房钱啊!”说完,还朝着他露出一个极其邪恶的笑容。 “我那……那不是全用掉了嘛!”星辰立刻可怜兮兮地解释道。 真是个太可爱的白无常,明明年纪比我大太多,却偏偏爱装无辜可怜状。我继续磕着瓜子,笑着道:“你知道的,我每个月就固定那么几两银子,若是要借给你,也不是不能。但是……” 星辰顿时打了个抖,却又想着我的那几两银子,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什么?小白,我俩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可是最清楚的,所以千万别难为我呀!” 我抬眼仔细盯着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兴奋,于是缓缓说道:“你借钱要做什么?” “我不要告诉你。”半晌后,他红着脸大声说道。 “你……确……定……吗?”我坏笑着向他逼近,两只眼睛紧紧地直视着他。 星辰果然放弃了,“好吧,我是想给雪儿一个惊喜。” “给降雪的惊喜……?”我一愣,随即逼问道:“给她的惊喜你直说便是了,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 星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过几日就是雪儿的生辰,你也知道的吧,她以前是只朱雀,她出生的时候正逢正魔大战,朱雀一族死伤无数,所以她总觉着自己是灾星,不喜欢过生辰,可是我想偷偷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别再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是温婉动听,目光一直远远地望着忘川河奔流不息的水,神态平静,让我差一点不敢相信这是我所认识的星辰。 “那我们一起去给她准备一个礼物吧。”我轻轻地笑着说道。 “小白。”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谢谢你!” 我大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叫我们是好哥们呢,再说了,降雪也是我的朋友,我来地府一年多,若不是你们一直在陪伴鼓励我,也许我可能都熬不过去。” 是啊,若不是他们,兴许我依旧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也正是因为他们,才会有现在不一样的我,不一样的白桑。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白桑。 “事不宜迟,要不我们今日便出去买礼物吧?”我不由得兴奋道。 星辰的眼中顿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小白,你真好。” 因为念及降雪以前是朱雀,于是星辰提议去南诏国看一看。 南诏国的京都临州,大街上的人并不是特别的多,谈不上热闹非凡,与云国的京城相比实在是人少的很。也兴许是中元节快要来临的缘故,各个店铺上都挂着纸钱、纸人,狂风一吹,纸片四处纷飞。若非我本身是地府的人,见到这样单调萧瑟的场景,一定会觉得非常恐怖吓人。 一路走来,街道上的人在见到我和星辰后,脸上都纷纷露出十分惧怕的神色,更有甚者,当着我们的面将店铺的门狠狠地关上。 我努力想拉个行人打听下这里的情况,可他们的目光一直是惴惴的,连眼神都不敢与我直视。倒是星辰仿佛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直往前走。 “星辰!”我忍不住叫住了他,停住了脚步,“为何他们见到我们是一幅特别害怕的神情呢?”说着又指了指右边一家刚刚关上门的吉祥楼。 “人间的事情我向来不是很懂,大抵是觉着我们是外向人吧。” 看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一幅完全是看戏的神情,不由笑道:“你不会想去问问吧?” 难道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我点点头:“你不是想要买礼物吗?你都不了解这边的风土人情,更不了解这边有什么好玩的,那你怎么去找不一样的礼物给降雪呢?” “好像有道理。” 我无奈地笑了笑:“大哥,是很有道理,好吗?所以我们必须去打探一番。”我再次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一家酒楼,正中悬挂着“望江楼”三个字。 “只好这样了。” 我们刚走到酒楼门口,店里的小二便急急忙忙地就要将大门给掩上,幸亏星辰眼疾手快,一闪身便卡在门中间,弄得店小二横竖不是个办法。 只见星辰气冲冲地朝着店小二说道:“你这么大个酒楼,为何不让我们进来?莫非是瞧不起我们!” 店小二哪里见过这样凶悍的客人,何况星辰身着不凡,明眼人就能看得出这是个有钱的主,忙哆嗦着身子头却一直不敢抬起来:“对不住客官,不是我们不想让你们进来,是最近外面实在是不安全,看你们是外乡人,我还是劝你们赶紧回去吧!” 见他的神情突然表现出极其恐惧的神色,我不禁小心问道:“你指的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几天有吃人妖狐出没!” “吃人妖狐?” “嘘——”(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吃人狐妖 “阿枣!”这时候,老板从柜台内间走了出来,听见我们在打听吃人妖狐,神色立刻暗了下来,却又不好直接将我们赶走,只好说道:“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见星辰没有说话,我忙扯了一个笑容,笑笑道:“哦,我们来两碗牛肉面。” 说完,我们便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老板“哼”了一声,又仔细看了眼我们两个,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跑过来送死。不是我们不欢迎你们,实在是我们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尤其是这位公子,天黑了以后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啊!” 我和星辰惊异莫名,还是由我问道:“就是因为出现了吃人狐妖的缘故?” “怎么?你们不信?”老板再次哼了一声,“也不怪你们,若是在以前即便是我听说了,打死也不会信的!” 星辰一跺脚,不耐烦地道:“老板你就赶紧说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板狠狠瞪了他一眼,眉毛略微一抬,悻悻道:“若非看你们也算是好人,否则老夫才不会将你们迎进门。” “老板,”我赶紧赔笑道,“我们的确得多谢谢您,还望您将整个事情赶紧给我们说说呢。” “哼!还是姑娘你性子好。” “要说这事还的确怪得很,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大家都在流传这样一个故事,据说每当大街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有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在向男子招手。若是你跟她走了,她便化为狐妖吸食人肉,挖你心脏……” “那你可有见过?” “这位公子,听你这语气还是不肯相信老夫的话了。你别不信,这个月已经有五个男子被挖了心脏了,他们的死状简直恐怖极了。” “正是如此,大家才变得非常害怕吗?”我不由得陷入了思索,“如果是这样,那为何不找人去捉拿那只妖狐呢。” “小姑娘,你这话说的可是轻松。那是吃人心的妖怪啊,一般人听到这个名字便不敢动了,更何况是去捉呢。虽说官府确实有请了不少捉妖师,甚至皇上还贴了皇榜,但至今没人捉到那只狐妖。” 星辰喝了口桌子上的热茶,嘲讽道:“那是他们没本事!” “公子,你这话……” “老板,别生气!”我赶紧再次赔笑,“老板你别理他,我这朋友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不经过脑子。” 我朝着星辰使了个眼色,他才努努嘴道:“赶紧上面吧,我都快饿死了!” 老板气得走开了,店小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放在桌子上,我们两个赶紧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突然间,一阵诡异的大风突然刮起,望江楼里所有紧闭着的窗户和大门全都被风吹了开来,大风呼呼地刮着,一下一下,打的门窗忽开忽闭,哐哐作响。 “不……不好了!是……是那个吃人的狐妖来了……大家快跑!”店小二突然大扯着尖锐的嗓子喊叫道,可还未跑出去几米,他的心脏便被一只锋利的手取出,而那只手的主人,来自一个极其妖艳的女子,只是面色却狰狞可怖。她似乎很享受心的味道,贪婪地咀嚼着这可口的血肉,完全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眼光。 “大胆狐妖,竟敢在小爷我的面前杀人!看我不将你打的魂飞魄散!”说话间,星辰已经腾空跃起,右手一挥,掌心口诀引出,红光一闪,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根光芒流溢的招魂棍,棍上系着一颗金色的招魂铃,微微一动,叮叮当当,在常人耳中并无异样,可狐妖听后,面色越发狰狞,痛苦地将双手紧紧抱着头,痛的她飞落在地。 狐妖的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满目憎狞的疤痕,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星辰,忽然化作了原形,两腿向前弯曲,身子弓起,大笑道:“你们以为就凭这两下就能将我抓住吗?简直是笑话!” 突然间,她的两只前爪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形,顿时从地上飞起无数个细小的虫子,直直地就朝着我们飞过来,四周的桌椅在碰上小虫子后全部化成粉末。星辰一下子拉住我的手,一下跳到了房梁上,可小虫子紧追我们不放,似乎连屋子在碰上它们后也都逐渐消失。 “这是食人蜂,碰上它们必死无疑。” “那该怎么办呢?”我不禁紧张地说道。 星辰再次念出法诀,朱红色的招魂棍从他的手中迅速飞出,如巨蛇一般蜿蜒作舞,绕着食人蜂快速地飞翔,飞快中犹如风驰电掣,紧紧地将狂怒中的食人蜂缠绕住,力道之大,它们很快就因失去了方向而纷纷掉落在地。掉在地面上的食人蜂已毫无价值,瞬间被狐妖画的圆形全部吞没,不留痕迹。 “可恶的狐妖,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星辰带着我重新跳落在地。 狐妖唇角一扬,“就看你是否承受得了了?”说完,右手突然朝着我们的方向掷下一物,一声爆破声响,浓烟过后,并无其他。 “啊——”我大叫了一声,脖子上突然有一根针刺般的疼痛,她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勾住了我的脖子,狠狠地缠着,疼得我难以呼吸。 星辰急忙担心地望着我,眼睛狠狠地怒视着狐妖,大声吼道:“你竟然如此卑鄙,在我的面前使诈,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你可知道惹到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还是劝你乖乖地将她放开,我还可以网开一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吗?”狐妖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是妩媚,即使我被她困在手里,可依旧觉得她的声音很是妖娆。 “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是专程来找我们的?”星辰少有的聪明眸子里精光一闪,忽然揣度道。 “哈哈哈……”狐妖再次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猖狂。 “想要知道是不是吗?那就来找我啊!午夜之前最好出现在橡子林,否则她的小命可就没了!哈哈哈……” “小白——!小白——”星辰焦急地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脖子上猛地一紧,我只觉得恍惚痛到了极点,随即便晕晕乎乎地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要挟条件 待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面前正生着一堆炭火,燃烧着的木头正哔哩啪啦地四处飞溅着火星子。而火堆的对面,正是将我抓来的那个狐妖,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人形,让我不禁想起了以前人们常常说狐妖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就是妩媚妖艳。 她其实穿的很简单,一点都没有过分想要装扮自己的感觉。一袭素锦色长裙,外面披着一件水蓝色轻纱,夜风徐徐吹过,轻纱随意舞动,整个人都散发出淡淡的灵动之气。飘扬的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发髻,只有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将它们温柔的束缚住。 而她的旁边,是一个昏睡着的男子。面色苍白,呼吸似乎也并不均匀。我清晰地能够闻到男子身上快要失去生命的气息,不由得皱了皱眉。 刚想要动一动身子,却这才发觉我的身体由不得自己动弹。我赶紧低头一看,自己的躯体不知何时已经离去,独留我的元神被困在一个结界之中。 我大惊失色,脱口疾呼道:“你这个狐妖,伤人性命不说,将我抓来又想做什么?” 她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眸,轻轻地朝我走进,对上我的是一双紫琉璃般的晶亮眼眸,轻轻地朝着我的脸颊嗅了嗅:“你便是引魂人?” 我愣了愣,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那就赶紧将我的躯体还给我,否则我可不会——” “难道你便不想要引卯时的灵魂吗?”女子冷冷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还真是怀疑你是否真是引魂人,你当真就看不出来我是什么?” 她的笑容高深莫测,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清楚地瞧见她的头顶上正飘着一抹很淡蓝色的魂魄,我手上的渊戒也发出很微弱的红光。没想到她竟然是卯魂,既然如此她为何要主动来找我呢。更让我觉得惊奇的是,看她的模样明显很是康健,又怎会丢失性命呢? “我今日找你不为其他,只是想要帮助你引魂。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做,卯魂必然归你。” 此话一出,我实实在在地愣住了,连现在是被她已经控制的处境都忘了个干净。她这话什么意思? 我忽然有些狐疑,“若是我偏偏不呢?” “你若是拒绝……”她含笑的红唇顿时凝注了,直直地望向我,那眼中的怒火仿佛欲要将我吞灭。“如果你要拒绝,那我就只好将你——”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如小鸡啄米那般连连点头道:“好吧,我答应。” 就在我说出口的那瞬间,我仿佛听到她的手快要拂过我的脸颊,手速很快,让我几乎以为是她就要甩给我一个耳光。却见她只是手掌一扬,我四周的结界迅速隐去,我急忙念了个口诀,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躯体。待我准备好一切后,才看到她已经坐在火堆前等我。 她的声音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身前响起:“别想着耍花样,我已在你的身上种了同心蛊,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消失!” 我颤抖地点点头。刚想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星辰焦急的声音:“小白,你还好吗?”又听他声音一下子怒吼起来:“好你个狐妖,竟敢对抗地府,看我不将你的魂打散!” “星辰——,不要!”我及时地叫住了他。 见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只好赶紧走到他的身旁,朝着他摇了摇头,“她在我体内种了蛊毒,若是她死了,我也会没命的!” “她竟敢——竟敢如此做!”气得星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费力将气焰给吞了下去。 “小白,那我们该怎么办?”星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我敛眉沉思,说道:“先听听她到底需要我们做什么再说。” 星辰点点头。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似在竭力维持着冷然,然后说道:“他是南诏王,楚沉。” “我只想要和你们做个交易!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换命?”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星辰高声道:“换命这事违逆天命,即便我们答应你,也绝对不能做的。” “是吗?呵呵……”女子又笑了起来,右手迅速伸展出锋利的指甲,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心的位置,“如果,我这么一下去,她可是也会没命的……” 星辰顿时急了,“慢着!这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的寿命……” “这就不用你们劳心,我找道士算过,他的寿命还有三十年,所以现在是死不了的。” 女子那双紫琉璃般的眼睛紧紧凝视着我,一转不转。 “看来,你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星辰看了看我,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冲她大声吼道:“那你既是为了救他,又为何要残杀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她忽然抬眼看了下挂在空中的圆月,感觉似乎在释放长久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她咬了咬唇,良久才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丧尽天良的事,可我却偏偏控制不住我自己。以前常常听人提及狐妖会吃人心,却总觉着那些都是骗人的。轮到是我自己时,才明白有些东西是无论怎样都摆脱不掉的,什么善良,什么纯真,统统都是不真实的。” “你知道吃人心时候的感受吗?”她突然看向我,仿佛在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赶紧摇摇头。 “那是一种让你至死都难忘的瘾,甘愿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甘愿放弃一切后果。所以,如我这样的人,怕是葬身地狱,也洗不掉我身上的罪孽。” 星辰的目光不屑地扫了她一眼:“你既然早知道后果,又何必自甘堕落?” “后果?后果是什么?”她不断地呢喃着那两个字,“谁能知道后来会变成这样呢?要是当真知晓今日会如此,那我宁愿多年前就不要碰上他。或许,我便不会成为今天人人唾弃的模样。”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开口问道。 她冲我一笑,“想知道吗?听我讲个故事吧。” 星辰本想拒绝,我朝他点点头,他只好作罢。 女子这才开始说道:“多年前,我还没有占据这个身体,还不是真正狐妖的时候,我叫苏雨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年少雨落 那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久到她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样子,以及名字。 那时候,她还还没有占着这具身体。那时候,她也不叫苏长安,而是苏雨落。 护国公苏成是南诏国的开国功臣,膝下有两个小女,大女儿苏雨落是已故夫人所生,二女儿苏长安是续弦所生。 彼时,年仅十二岁的苏雨落可谓是临州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虽然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打起人来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她的母亲本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可在她三岁的时候却因病逝去。 母亲离世的时候,拉着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说:“你这生的命格太硬,生来守不住任何东西,所以,是你的,就要拼尽全力。” 于是,母亲死后便再无人管得住她。 苏成自夫人去世后便一直愧对苏雨落,所以之后的那几年对她可谓是疼爱有加,即便是闹出再大的乱子,他也不会去多说什么。有了父亲的袒护,苏雨落便更加肆意嚣张,她只要一不顺意,就连府中的下人也被打得忍气吞声。她甚至开始随意欺负大街上的小孩,到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因她是护国公的大小姐,别人即便是被她打了也不敢吱一声,所以临州城里几乎无人敢惹上她这个主儿。 但苏成的所有庇护,最终因为苏长安的存在,而渐渐地,烟消云散。 苏长安与她完全不同。她的母亲是烟雨楼里的歌伶,虽是风尘女子,却向来清冷矜持,洁身自爱,惹得苏成很是喜爱。苏长安兴许是继承了母亲的高贵娇柔,骨子里生来就拥有与苏雨落不一样的温柔。她生来随性温和,对待下人亦是平易近人,她甚至会拿自己的零钱接济乞丐。 苏长安可谓是极美的,她有着绝美的容貌,连那双好看的眉眼里都似乎沁着如水的笑意,殷红的朱唇,似清冷,却也温柔可爱。长安自小便跟随府中的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她天赋极高,才三四岁的时候便已经名动京都。再加上,苏成素来以小女儿为骄傲,常常领着她去参加各种诗会,于是乎,几乎全南诏国都会知晓少女才子,苏长安。 故事的发生往往都有一个起始,而苏雨落的故事一切便是发生在那一天,那个让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天,也正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遇见了楚沉,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少年。 那是云城最寒冷的一个冬天,鹅毛般的大雪说来就来,纷纷扬扬被寒风卷起又重重落下。 那日还未入夜,护国公苏府便早早点起火红灯烛,似为朦胧月光添了几笔胭脂色。 那晚是苏家祖母的六十岁大寿,她身为当今太子的奶娘,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却也是皇家的大恩人,寿诞自是格外隆重,办得可谓是相当风光。不止是朝中大臣,就连当今南诏王也赶来恭贺,整个苏府蓬荜生辉。即便是在很多年之后,人们谈及当时的苏府,也可为是风光无限,盛世荣光。 此时,苏雨落正高高兴兴地朝着大厅走,却正好在转角回廊处看到苏长安将方写好的一卷字轴收起也往前院的方向走,于是她赶紧跟随在身后,一路上并未看到其他任何人,于是在经过荷花池上的玉晚桥时,她直接一把从苏长安的怀中抢过字轴,狠狠地扔进荷花池中,然后扬着唇角,冷冷地看着它被池水一点一点吞没。 “姐姐,你……”苏长安委屈地看着她,眼角的泪水顷刻而出,一脸柔弱。“你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呢,姐姐?” 苏雨落素来骄横跋扈,又瞧不惯她与生俱来的乖巧与聪慧,然一眼又瞥到她手上戴着显眼的玉镯,恶狠狠道:“我看你如何讨父亲欢心!” 说完,跑上前扯下苏长安的玉镯,用力狠狠地一摔,玉镯顿时碎裂在地上,满目耀眼。 “我就是看不惯你整天善良的模样,我就是讨厌你被爹那么喜欢,你只不过是一个**的孩子,凭什么就要抢走我的一切!” “姐姐,我没有……爹也是很在乎你的!” “不!在那个女人生下你之后,一切都变了!都是因为你!苏长安,我真的好恨你!” “姐姐,我……”苏长安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泪水早已覆满了脸颊,分外惹人心疼。 苏雨落含着得意的笑,看着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苏长安,冷冷道:“有我在,你便永远只是苏府的二小姐!” “苏大小姐真是好脾气!”正当苏雨落骄纵自得时,从花园的阴影处走出一名少年,摇着折扇,走到她的面前,含笑道:“先前曾听闻苏府大小姐的各种事迹,今日一见,果真是……久闻不如一见,让我好是佩服!” 那笑声中含有冷冷的彻骨凉意及狠狠的嘲讽,她正欲抽出自己腰间的软鞭,却在抬眼后不由得惊住,分润的面颊上也莫名地带上一丝绯红,想要说出去的话亦是被她咽了下去。 她从没见过哪个少年长得这般漂亮,不过是青衣黄冠,却显现出不一般的卓然风流。他微弯着眉眼,手指握着白色的折扇,淡淡地神色一直盯着她。 “你……你是什么人?我……我不过是——” 她面对着少年绝色的容颜,正要解释什么,少年却突然将折扇一收,右手一伸,折扇瞬间抵在她喉咙处两三寸的地方。 她一下子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双脚直直抵着玉晚桥的桥沿。身后是冰凉的荷花池水,她的身后已经没有支撑的依靠,退无可退,在等待那折扇继续往前顶直到喉咙咽喉的瞬间,她昂起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却听到他神色淡然的声音:“若是你再欺负长安,下一次绝不会再这么幸运。”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年已经不在,远处是少年搂着苏长安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 苏雨落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拳头,生平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苏长安能够永久地消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宫酒宴 苏成是在后来才知晓这件事情的,因为苏雨落的刁蛮任性,苏成狠狠地责罚了她,并且关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禁闭。 那段时间,她再也没有见过那晚的少年,无论她怎么去打听,那个少年便如消失了一般。她虽然很想知道关于那个少年的一切,可作为苏府大小姐的自尊心,让她在无论何时何地的情况下,都不会低下头去问苏长安。所以,她只好在心中偷偷地想着他的一切。 再一次见到少年,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的时候。 南诏国地处中原最南边,与陇西接壤,因陇西新王刚登基不久,立誓要将南诏国一举拿下,于是陇西与南诏国便爆发了数年已久的战争。这场战争一打就是很多年,终于在这年来春的时候,以南诏国的胜利结束了尾声。 陇西之战赢得胜利,南诏国举国欢腾,南诏王更是为了庆贺大胜而归在皇宫内宴请群臣,苏成做为护国公应邀在内,而苏雨落和苏长安也协同前往。 正是这一次去了皇宫,苏雨落才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少年。也正是这一次,她才知晓了少年的身份,南诏太子,楚沉。 楚沉作为太子,自小便已经是盛名京都。听闻他三岁时候便能作诗作画,五岁时候看懂兵书,九岁时候便随王叔上疆场带兵打仗。 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这样蛊惑人心的明朗少年,仿佛在那一刻,便于她的心底开始疯狂地滋长。从未有过任何柔软的她,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延伸。 她兴冲冲地便朝着他奔过去,却脚步,猛地顿住。苏雨落怔怔地看着她的前方,在人声鼎沸的人潮中,她那么喜欢的少年,手中却牢牢牵着另一个少女。 自卑,怨恨,一股脑的全部涌上脑海。她那从不会轻易流下的泪水,越聚越多,冷冷地,低落在地上,仿佛在嘲笑着她的一切,所有她光鲜亮丽的大小姐身份,在苏长安的映衬下,都变得什么都不是。 今日的苏长安当真能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一双美目秀丽如云,晶灿灿的眸子里映出水来,眉间印着一朵妖娆的牡丹花瓣,朱红色宽袖长裙翩翩轻扬,仿佛是由那纤长婀娜的身体生长出的花瓣状羽翼,分明的欲说还羞,将大家闺秀的神态显了个十足。 楚沉的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毫不犹豫地拽着苏长安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边。虽然很多人都看着,却也没人说什么,毕竟是太子,何况南诏王瞧见了楚沉的行为,虽有些不顾皇家体面,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宴席开始,大家全都沉浸在喜气热闹中。 不知因为何事,南诏王的宠妃柳妃突然提议道:“王,今日难得如此热闹,倒不如趁兴来个比赛如何?” “哦?什么比赛?”南诏王停住了酒杯,笑意盈盈地问道。 柳妃的眼中波光流转,清澈迷离,悠悠启齿道:“其实很简单,我们来个对诗比赛?臣妾先说一句,看各位对的下一句究竟怎么样。” “爱妃的提议果然不错,那爱妃就先出个上联吧!”南诏王笑着点点头。 柳妃神光一闪道:“那臣妾就先卖弄下了!曾开花落未有时,相爱何必曾相知。” 刚说完,坐在下面的各家公主少爷们纷纷动起脑子,不一会儿,他们似乎都各个胸有成竹的模样,唯独苏雨落睁着两只浑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楚沉。 “这个实在是太简单!”坐在中间的陈尚书的二公子陈亮站起身道:“此生若不曾相栖,化蝶蜕即守白头。” 此句一出,大家纷纷给他透出赞许的目光。 这时,旁边的七公主却不服气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看本公主的:相濡以沫终有尽 沧海桑田忆当年。” “这个的确不错,只是却终究少了一份意境。” “我觉得公主作的就很不错啊,凄婉哀凉,惹人可惜。” 大家都在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突然,南诏王微微一笑道:“怎么没听我们南诏国的才女来接一句,长安,你来试一试呢?” 听到南诏王念及自己的名字,苏长安悠悠站起身来,倾城一笑,声音委婉动听:“陈公子和七公主接的两句都各有千秋,陈公子作的让人身临其中,感叹爱情的美好。而七公主的诗虽然带着惋惜,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两句我都很是喜欢。只怕长安会有些献丑了!” 随即娇柔的脸颊上浮现出点点红晕,继续道:“天涯芳草萋萋尽,残红裂帛离人心。” “妙啊!果然是妙!”南诏王大声拍着手掌,大笑道。 “不愧是护国公的千金,苏成,你可是立了一大功,以后未央当了王后,那可是天下有福啊!” “多谢大王!”苏成闻言一听,精神猛地一震,赶紧跪在地上叩谢,“苏府一家定当一心为国。” “起来吧,这是酒宴,不必如此拘束。对了,”南诏王眼光一转,瞧见了苏成身旁的苏雨落,眼睛微微眯起,“既然长安已经作完,这姐姐的也应该接一句。雨落,你也来接一句?” 苏雨落直接畏缩了一下,让她作诗还不如要了她的命,略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大王,我对作诗并不是特别……” 苏成也赶紧说道:“启禀大王,小女雨落生来性子顽劣,只会玩耍作乐,若是让她作诗,只怕会玷污了大王您的耳朵。” 南诏王却毫不在意,“都说了这是酒宴,苏承,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是。”苏成只好恭敬地点点头,眼神却瞥向了身旁的苏雨落,轻声嘱咐道:“给我好好回答。” 苏雨落漠然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沉,他的眼中全是深情、留恋和欣慰,却不是为她。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 “噗——”陈亮一下子没收住,直接笑了出来。其他人虽然也想笑,却碍着南诏王的俊颜,只得愤力忍住。更有妃子早就羞红了面容,狂喝下眼前酒杯中的酒才勉强换下心绪。 苏雨落却不明所以地盯着他们,这一句难道不对吗?她可是常常听到府中的小邓子挂在嘴边,她虽记不得诗句,可这一句却牢牢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本是很庆幸的,还好自己能对上一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发恶念 可是苏成却一点想笑的念头都没有,他知晓自己的大女儿肚子里没有一点货,但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蹦出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大王恕罪,小女冒犯了大王,是微臣管教不当,回府后一定会让她闭门思过。” “诶,爱卿你这就太严肃了,雨落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反倒是南诏王并不是很生气,而是很有兴致地盯着苏雨落,笑着问她道:“你这句话是如何想出来的呢?” 见南诏王并未生气,苏成才长舒出一口气,眉头却依旧紧紧拧着,心头惴惴不安。 在身旁的苏雨落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和父亲一般,手心里全是汗。 “回大王,我不过是只会背这两句而已。我当真不知道,这两句话竟然会惹出麻烦。”她的声音很是稚嫩,胆子又慢慢大了起来。 南诏王又笑道:“不知者无罪。好了,大家还是将方才的小插曲忘了吧,今晚不醉不归!” 苏雨落这才重新坐下。 楚沉漆黑的双眸不知何时盯在了她的身上,冷然停留了许久,才淡漠地将视线重新落在了身旁的苏长安上。 四周又重新恢复了热闹喜气的氛围,阁台上的戏子也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宫殿中的四周摆满了黄色的迎春花,花朵开得极盛,黄色小花清新舒卷,幽幽花香扑鼻,凛冽清香。枝丫舒展傲立,与外边的屋檐角上挂满的红色灯笼交相辉映,呈现出一片迷离盎然的风景。 苏雨落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论是什么时候,她的目光都一直跟随在楚沉的身上停转,虽然此刻的她早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是个草包,她却仍旧渴望着那道目光。她不想去理会那道目光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不屑也好,厌恶也罢,她都可以接受。 突然,她看到楚沉拉着苏长安的手悄悄地走出了殿门,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也跟随着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御花园的仙清池边,他们才停下。 春日的夜风很是温和,像是沏入拂扫过叶尖的微凉茶香,皎洁的月光映在御花园的各种花草上,刚好是一幅灵透悦人的好时景。 “长安,”楚沉看着苏长安的黑亮眸子,轻轻地将她搂在了怀中,微微拂过她的脸颊,“你真的好美!” 苏长安的表情羞色而温柔,仰起头,轻声道:“我只喜欢听你说这句话。” 躲在暗处的苏雨落甚至能感受到楚沉炙热的目光落在苏长安的身上,虽然遥远,却那么真实存在。不知如何她的眼角再次有热泪涌了出来,胸口的地方酸痛得厉害,竟无论如何都抚不平。 她这是怎么了?她是那么骄傲的苏府大小姐,从小到大,无人能够抢走她的东西,也无人能够让她自卑到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楚沉啊楚沉,她到底该对他,怎么办。 楚沉环着苏长安的手臂越来越近,低沉暗哑的声音紧紧贴着她的耳朵,“长安,长大后,我一定会娶你为后。你一定要等我,好吗?” 苏长安羞色地将头紧紧地埋藏在他的臂弯中,“阿沉,我一定会等你的。” 那一刻,那一瞬…… 仿佛所有的光亮都照耀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如同是天上的仙女仙人,竟那么耀眼到让人闪晃了眼睛。 他们的誓言铁骨铮铮,她即便再什么都不懂,这样赤裸裸的誓言她却明白的那么透彻,如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将她的心搅得鲜血淋漓。 眼泪,汹涌的酸痛感,就那么从面颊上流下,却再无其他地方发泄。就只能静静地站在树下,生生地用右手狠狠地将眼泪抹掉。 她从小就嫉妒苏长安,可这一次她全身滚烫的血液仿佛都在告诉她,她恨苏长安,她想要苏长安永远的消失。明明她才是苏府的嫡小姐,可偏偏却是苏长安得到了楚沉,得到了她心中意气风华的少年。 脑中猛地擦过一个极为阴狠而恶毒的想法。耳边,亦是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一遍遍重复地告诉她,只要苏长安消失了,只要她消失了…… 是啊,只有苏长安没了,楚沉才会注意到她,注意到那个一直在心底默默地喜欢他,却不敢说出口的苏雨落。 她如同着了魔一般猛地朝前面的苏长安奔去,伸长的手臂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地朝着苏长安的后背推去,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落在了池中。 落入水中的苏长安迅速被四周的池水疯狂涌入,她扑腾着两只手想要紧紧抓住身旁的东西作为依靠,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任凭自己被冰凉的池水将自己吞没。 “长安——” 楚沉猛地紧跟着跳进了水中,将苏长安从水底抱了上来。 仙清池的水并非很深,苏长安不过是惊吓过度晕厥了过去,身体却没有什么大碍。 “啪——”一声重重地耳光声响在了苏雨落的脸上。 “苏雨落,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她是你的妹妹啊!” 因为楚沉的吼声太过响亮,仙清池附近迅速涌过来一大帮人。众人的指指点点,大家的议论纷纷,全都在那一刻,将苏雨落的心全部包围。 苏成首先冲了过来,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变成现在的模样,随后甩了一掌,颤抖道:“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苏雨落僵硬的身体顿时一震,听完父亲这般话,她却幽幽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是那么的绝望和怨恨,让人看不出眼前的少女只有……十二岁。她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血迹,冷冷道:“娘在我三岁的时候死了,于是你便娶了那个女人,然后生下了她。别人都说你纵容我,可那也只是纵容,那不是爱。正是因为有了苏长安的存在,你便再没有爱过我,如今我是不是你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她笑得,竟是那么凄厉。 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永远不要出生在苏府,那样,就永远不会有苏长安。 那样,她还有爹娘。 还有,她渴望的一个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执行家法 订阅、打赏统统砸过来吧,越多越好哈…… ———————————————————————————————————————————————— “大家都赶紧散了!”南诏王猛地一声大喝,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很不满意,皱着眉头道:“今日是庆贺战争胜利,苏成,赶紧将这些家事解决了!” 说完,南诏王领着众人全都离开了。 苏成从楚沉的手中接过苏长安,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救下小女的性命,微臣这就赶紧去找太医给她瞧瞧!”待楚沉同意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苏雨落突然觉得很搞笑。 如今,究竟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苏长安是父亲的女儿,那她呢?她便不是了吗? ——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是啊,他有苏长安一个女儿就够了,苏长安知书达理,温婉端庄,整个南诏国都知晓她的惊人才华,又是南诏国的未来王后。所以啊,还需要她苏雨落干什么呢?她有的,只会给苏府抹黑,她的存在让所有人都觉得多余,那她又何必让他们为难呢?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她仿佛在一瞬间长大,长大到明白了所有的道理。 她看着也要离开仙清池的楚沉,立刻叫住了他:“为何你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一下我,我哪里不如她?” 楚沉缓缓地转过身,眼中怨恨的血丝怒涨,拳头迅速握紧,冷笑道:“你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你究竟有哪一处可以与长安相比?你如此小的年纪,心就肮脏不堪,又怎能和长安相提并论?” 苏雨落的脸色苍白,她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不是吗? 她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是玲珑明媚的才女,你们本该就是一对,难道不是吗?”她再次笑起来,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我明明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你的……但是……仍旧那么渴望的……求你能够……看我一眼……” 她的泪水已经被她吃进嘴里,忽然睁着迷茫的眼睛:“你说啊,我究竟怎样做了,你才能看我一眼呢?” “永远不会有那样一天!”他说出的话如同天空中下的一块块坚硬的冰雹,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痛得她一点一点失去自己的意识。“苏雨落,你这一生,我都不会去看你一眼,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说完,再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纠缠的,疾步离去。 “呵呵——”她唇边的笑容无声无息地绽开。 她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明显的跳动声,却仿佛在嘲笑她的存在……噗通,噗通…… “其实永远的沉睡,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那样,就永远感觉不到痛……和绝望……” 她缓缓地伸开了双臂,往仙清池的池中央一步一步走去。 这一世她已经活的够了,一切的过往,纠缠……都将随着她的消失而恢复到平静! 池水一点一点蔓延过她的双腿,腰间,脖颈,头顶…… 冷水全部涌入喉间的窒息感竟是那么亲切,只要再过一会儿,她便什么忧愁都不会拥有了…… 这样挺好的,与其让所有人为难,倒不如赶紧消失。 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迷离…… “快来人啊,有人落入池中了!” “快来救人!” …… 当苏雨落醒过来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竟然没有死去。四周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容。 “小落,你终于醒了!”出现在她眼帘的是二娘,也就是苏长安的母亲,江怡。 望见苏雨落醒了,江怡一时忍不住激动,兴奋地朝着门外的苏成叫道:“老爷,小落醒了,快进来看看吧!” “没娘教的东西,终于肯醒过来了!”苏成气冲冲地走进房间,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藤。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把将刚刚苏醒的苏雨落从床上拖起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祠堂走去。 “老爷,你这是……”江怡心头猛地一颤,看着苏成将苏雨落拖出去后,赶紧追上去,因焦急而涨得通红的面容上更加美不可言,她不顾一切,猛地从苏成的手中夺过苏雨落,大声说道:“小落她刚刚醒过来,即便是要执行家法,那也得等她的身体好了……老爷,老爷!” 江怡毕竟是个弱女子,怀里的苏雨落再次被苏成拖了回去。 “夫人,这事由不得你管!今日我必须好好让她长长记性!什么人都不许进来!”说完,将祠堂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苏雨落被他扔在了地上,正前方是苏家列代祖宗灵牌。嘴巴猛地被一个耳光给滑过,苏成望着她,眼里是深深的恨铁不成钢。 “雨落,你知不知道自己错了?”苏成的语气里含着愠怒,语调平稳却不失威严。 苏雨落的双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将眼前她所谓的父亲上下打量了一遍,良久才轻笑道:“爹,您是希望我说知道错了还是说不知道呢?” “你——”气得苏成狠狠地将手中的竹藤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吭都未吭声,只是抬起头,笑得更加猖狂:“您下手就这么点力气吗?只怕是连一只蚂蚁都打不死的吧?哈哈哈……” “你真是反了天了!我跟你娘怎么能生出你这样一个逆子呢!”原本还有些顾虑的苏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背上。 连续打了十几下后,苏成看着地上早已被鲜血浸染的少女,她背上的猩红血色越发浓郁越发扩散,可她苍白的面容上却一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嘴唇紧紧闭着,不说一句话。 “你还是不肯说话是吗?你是真的想要气死我,对吗?好,既然这样,我今天就替苏家除去你这个孽女!”苏成怒吼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罗刹,响彻在苏雨落的耳畔。 “啪——” “啪——” “啪——” “噗——”她终是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听到了身子重重倒下的声音,晕厥了过去。 “砰——”祠堂的大门被江怡重重地推开,看见了晕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再也不理会苏成的阻拦,将少女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更来啦,继续打赏、订阅哟,赶紧快来吧! —————————————————————————————————————————————— “可怜的孩子,小落,你放心,只要有二娘在,就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江怡温柔且小心翼翼地轻轻用手帕擦拭掉苏雨落身上的血迹,泪水却已经沾湿了她的衣襟。 “娘——,我好想你……”昏迷中的苏雨落仿佛受到了感应,轻轻地呢喃着。不过随即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夫人……”站在江怡身后的朱大夫轻轻说道:“大小姐的身体不能再受到一点伤害了,还请夫人提醒苏大人……” “嗯,知道了,小雪,替我送送朱大夫。” 身后的丫鬟小雪应声道:“是。” 待小雪和朱大夫走后,江怡不由得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是你吗……”虚弱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从苏雨落的口中蹦出来,“真的好想你……” 深陷在昏迷中的苏雨落仿佛游走在记忆与现实的边缘,一幕幕过去的场景迅速地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那些场景,就像是漫天的大雪落在身上,又一下子跌入水中,冰冷到让她窒息,如何挣扎也醒不过来。 恍然中,她仿佛看见了手摇折扇的楚沉,他束着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几缕鬓发散乱,恍如谪仙的面容里写满了温润与安静,一切是如此恰到好处。 然后画面一转,他的怀中抱着楚楚可怜的苏长安,再然后他的折扇又一下子抵到苏雨落的喉骨,下一瞬,折扇前头伸出锋利刀片,一道寒光她的脖颈间涌出鲜红的温热。 他冷冷的面容看不上一丝表情,“苏雨落,你这一生我都不会睁眼瞧你一眼!”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中汹涌出什么,脖颈间流出的又是什么,他忽然……转瞬消失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母亲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眼神中是深深的坚定:“你这生的命格太硬,生来守不住任何东西,所以,是你的,就要拼尽全力。” “可是娘……我……”她破碎地发出几个字。 “小落!”江怡的心头一阵大喜,赶忙抓紧了苏雨落胡乱在空中抓取的小手,“小落,二娘在这里,别担心!” “你是……二娘!”朦胧中睁开眼睛的苏雨落一下子惊醒过来,顿时将手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 “你给我出去!我不要看见你!走啊!”苏雨落大声地吼出来,歇斯底里地叫着。 “小落,我……”江怡想要解释着什么,“我其实……”,忽然瞥见了她的后背因激动过度渗出丝丝血迹,想要拿出帕子给她擦去,却在伸出手的同时,苏雨落害怕地一直朝后退缩,江怡尴尬地只得将手停在了半空中。 “苏雨落,你为何一直将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呢?”一直站在门口的苏长安幽幽地说出话来。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用着极其平稳清和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苏雨落,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是我娘一直连日连夜地在照顾你。你被爹打了,娘比谁都要心疼。可你呢,却总是觉着我娘和我是坏人。你总说我抢了爹的宠爱,可你何时又不是……” “小安——”江怡适时地打断了苏长安仍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转身看了一眼苏长安,轻声道:“姐姐才刚刚醒来,你不是最懂事的嘛,所以就让姐姐好好地休息!” “娘——”苏长安仍旧要说什么,却终究点了点头,晶莹的眸子望了一眼苏雨落后,乖巧地走出了房间。 江怡温柔地笑道:“小落,若是你哪里不舒服或者饿了,只要叫二娘便好了,我就在不远处。现在,你就安心地睡吧!” 那样温柔的笑意,那样动听的声音,在苏雨落的心中一遍遍地流淌,痛苦而内疚。即使是这样,她却仍旧在心底记恨着她,其实她又有什么错呢?这么多年,她对自己从未有过异样,甚至将她当做是亲生女儿。这一切,却都是她自己硬生生将所有过错全部发泄在二娘身上。 她这人,说到底,又何尝不是特别自私呢? “二娘——”在江怡刚要踏出脚的一刹那,苏雨落大声叫住了她。 江怡转过身,有些惊讶道:“小落?” “我想请求您一件事,希望二娘能答应。” “只要二娘力所能及的,小落只管说便是。”江怡笑了笑,脸上浮现的是惯有的温柔和亲切,眼中的神光也带着笑意。 “二娘,我想去天行山学武。” “学武?”江怡不由得大吃一惊,眼神中也闪过凝重之色,“小落,你这是……” “我是认真的。二娘,我真的想去天行山学武。” 江怡敛了敛眉,迟疑道:“天行山离京都那么远,若是你真的铁定心要去,那何时才能回家呢?再者说,你爹他虽然表面上对你很冷漠,其实内心还是很关心很爱你的。一旦你离家,那他……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苏雨落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江怡,乞求道:“所以,我想求二娘能在爹的面前帮我说说话!爹向来最听您的话了,若是您开口,爹一定会同意的!” 江怡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女,她其实出落得也很水灵,只是整日将自己打扮得跟疯丫头一般,背上的伤口狰狞得刺眼,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她轻轻地坐回到床边,温柔地抓过苏雨落的手,刚开始她有些稍微地想要抗拒,不过却也没挣脱,柔软的温暖毫不保留地从江怡的手蔓延到苏雨落的全身。 “既然是你已经决定的事情,二娘一定会尽量帮你。但是,你也要答应二娘,千万不要再惹你爹生气了。你爹向来是个硬脾气,你总是忤逆他,他该会多伤心呀!” 苏雨落的目光落在江怡的身上,鼻子略略一酸,“二娘,谢谢您!” “傻孩子!”江怡的眼中露出宠溺的笑意,“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始终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分那么清呢!” 苏雨落的泪水顿时溢了出来,不禁内疚道:“长安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 “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而且,二娘相信你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所以,我们都往前看吧!” “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你和长安都是我的孩子,你们永远都是亲姐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求订阅、求打赏,愫愫会非常感激哒! ———————————————————————————————————————————————— “吱呀”,书房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苏成从疲惫的公文中抬起头,看见是夫人正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参汤走了进来,连忙坐起身走上前,将江怡手中的参汤接了过来,“夫人,你怎么来了?” 江怡扬唇一笑,悻悻道:“怎么,我就不能来了吗?”边说着,边拿起手中的帕子在苏成的额头上轻轻擦拭着汗水。 “夫人,你真好!”苏成一把握紧住夫人的纤纤素手,诡笑道:“这一生有夫人在,我即便是在牡丹花下死,也是做鬼风流啊!” 江怡一愣,随即面上一红,娇嗔道:“老爷,我们也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说这种话!” “老爷我可是正经的很哪!”苏成笑得更欢了,“来,赶紧坐下吧。” 江怡坐到苏成身旁,用勺子在参汤中轻轻搅了一搅,“赶紧趁热喝了吧。” “其实,我来找老爷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夫人尽管说就是了,你我之间何必顾忌那么多拘礼。” 江怡幽幽一笑,半晌才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关于小落的。” “那个孽女?哼!”苏成刚想将一勺参汤送入口中,却在听到关于苏雨落时猛地将手中的勺和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滞,冷着脸道:“她又怎么了?” 江怡轻轻拍打着苏成的后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呀,有时候也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小落其实和你简直就是一个脾气。” 苏成嘴角一瞥,吐出一句:“我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孽女一个性子,我也是在是纳闷,她母亲是那般随和之人,怎会生出她这样整日叛逆的野丫头!” 江怡的嘴角依旧含着笑意,递了一杯茶水给他消消气,然后说道:“老爷,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小落之所以总是忤逆你是因为什么?” 苏成疑惑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呀,从来只知道为国家忧思忧虑,可小落心里真正想要的,你却从来不去了解。” 江怡幽幽笑道:“小落她,其实很想去天行山学武。” “什么——学武?”他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还未完全吞下去,就直接喷了出来,大声说道:“孽女!简直是孽女!她这是真的想要气死我啊!你说,她要是有小安的一半好,我也就知足了。” “你啊你!这脾气,又来了!”江怡不由得微微蹙紧了一双秀眉。 “夫人,我这不是……”见夫人生气,苏成赶紧敛下心绪,好生说道。 “其实,我觉着你让小落去五行山学武,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的去处呢。你呢,总是觉着她整日不学好,现在她能喜欢上一个东西也算是哪能可贵。再者说,若是小落真能学得一身好功夫,也算是为你争光了。不是吗?” “这个……可是……”他支吾了半天,想要说出反驳的话,却又觉着江怡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老爷,你们两个人呢就从来都不去与对方沟通,她虽然是个孩子,却比其他孩子心思早熟了许多。所以你呀,明日与她见面时千万不能再这样怄气了!” 见苏成没有说话,不由得加重了一分声音:“老爷,你可知道了?” “好吧,就听夫人的意思。” 天色刚蒙蒙亮,苏成便于老时辰醒了。打开房门后,便瞧见了站在院子里早就在等候他的苏雨落。 苏雨落轻轻地唤了一声:“爹。” 苏成点点头,看了一眼她后,淡淡道:“去书房……说吧。”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独自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跟在苏成的身后。 进了书房的门,苏成按照惯例将窗子打开,一边背对着她,一边声音平稳地说道:“听你二娘说,你想要去天行山学武?” 苏雨落点点头,轻轻地应答道:“是。” 苏成转过头,盯着她背上的伤说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学武不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何况你又是姑娘家家的,还是先在家将伤养好再去吧。” 她轻轻说道:“可是……爹,我想明日就走。” “你这个事并不急,正巧下个月是你妹妹的生辰,下个月再去吧。到时候,我去跟那边的主事说一声,你就可以安心地在那边学武…… 苏雨落冷冷地打断了他:“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关于学武的事,爹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听爹的安排。” “是吗?你每次都是这样!”苏雨落冷冷地看着他,“你有问过我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吗?你真的有在乎过我吗?你的口中挂着的总是妹妹,妹妹!难道我真的就这么不受你的待见吗?她是你的女儿,我苏雨落也是啊!” “你不是一直讨厌我吗?如今我就要在你的眼前消失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你——”听完苏雨落说完话的苏成,脸色随即阴沉下来,气得他全身发抖,“你……你这个孽女,行,你走,你走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 “我走就走!”她说完,“哐”地一声将门带上了,直接跑了出去。 江怡正好端着早点从院子走来,看见了哭着奔跑出来的苏雨落,不禁疑惑地问出声:“小落,你不是和你爹……你们……究竟是怎么了?” 她赶紧走进书房,问苏成道:“不是让你和孩子好好聊的吗?怎么又吵架了?!” 苏成生气地“哼”了一声,“我想要和她好好地沟通,可是她呢?她非要和我反着来,还有什么好聊的。她不是想去学武吗?那就让她去,从此以后我没有她这个女儿!我看她在外面怎么活?救她那娇生惯样的性子,别说出去一个月,就算一天她也会受不了!到时候,她不是照样回到这个家!” “老爷,你就少说两句!小落毕竟是个孩子,你俩闹成这样……唉!” 江怡望着苏雨落奔跑的方向,只好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父女两个都是如此倔强的脾气,也不知这心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行山上 二更来啦,订阅、打赏统统砸来吧! —————————————————————————————————————————————————— 临行前一日,苏雨落在花园后面远远的瞧着楚沉。很多天不见,他变得更加成熟冷峻了不少,苏长安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树上的绯色桃花吹落在他们身上,那画卷,只一眼便教人深陷。 楚沉,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重新配站在你的身边。我要你,不会再看不见我。 随后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坐着府中的马车,走上了天行山的路途。 天行山远在南诏国的疆域边界,四周荒凉无边,寸草不生,唯有被狂风卷起的黄沙在肆意猖狂。赶车的师傅好几次都快要迷路,好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路程后,终于来到了天行山脚下。 昆仑门是坐落在天行山最顶峰的唯一门派,常年与世无争,几百年来一直以教人习剑为业。虽然远离江湖纷争,但在武林中仍旧保留着一席位置。不论是****白道,至今尚无人能撼动得了昆仑门的地位。因此,昆仑门非正非邪,独立在正邪两派之外。 在告别了马车师傅后,苏雨落独自一人走上了天行山的几万级台阶。经过长途跋涉,苏雨落终于爬上了天行山顶,这才清晰地看见眼前矗立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在她爬了九百九十九重台阶后,她看到了“昆仑门”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以及大门前跪着的十几个少年。 一个高大些的少年不禁皱着眉头道:“竟然是个小姑娘?难道是来这里学女红的吗?” 此话一出,其他的少年纷纷大笑起来。 苏雨落盯着那少年的眼睛,冷冷道:“我是来学习剑术的。” “就你?”那高壮的少年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到苏雨落的面前,一脸鄙视地低头看着瘦瘦小小的她。 她仰起头,扯了扯嘴角:“是啊,就我。” “哈哈哈……”少年眯起眼睛,笑得前翻后仰,“就你这小小的模样,别说是坚持到最后,只怕第一轮你就过不了!” 她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看了看她,不确定地说道:“你不会连昆仑门的规矩都不知道就上来了吧?” 她愣了愣,颐指气使地看着他,问道:“那你现在同我说说呢。” “哟呵,小姑娘,你的口气倒是不小!算了,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哥哥就告诉你。别说我欺负你,这昆仑门还真不是你一个小女孩可以呆的下的!” “你爱说不说!”苏雨落再次冷冷道。 “昆仑门虽然历代教人习剑术,可昆仑门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管是上半年还是下半年,也不管来学习剑术的究竟有多少人,最后留下的一定是一个人。所以……我劝你呀,还是赶紧下山吧!” 苏雨落拧了拧秀气的眉,淡漠开口:“我是不会走的,要走,也是你走!” “你——你这个小丫头,竟然……”他的话还没说完,昆仑门两扇厚重的大门被人用力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干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者,满头白发,俨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人正是昆仑门门主,独孤仁。 高壮的少年赶紧重新跪在地上,苏雨落见状也跪了下去。 “你们都是想来这里学武的吗?”一句苍老的声音响彻在他们的周围,独孤仁淡淡地问道。 所有人都恭敬地回答道:“是。” 独孤仁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星芒,出口的声音却有些温和:“既然你们已经来到了天行山,就应该知道昆仑门的规矩,接下去的一个月你们将要接受最残酷的训练,一个月后只有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才能真正的留下。你们可都清楚了?” 所有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回答:“清楚了。” 独孤仁突然瞧见了跪着的苏雨落,微微皱了皱眉:“竟然会有一个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苏雨落抬起头,声音很是清脆:“我叫苏雨落。” “你也是来学习武术的?”独孤仁恍然地笑了笑。 “是的,还望您成全。”她说的斩钉截铁,一点都不像是十二岁的小女孩。 “既然如此,你可知晓在这里学武可是一件很苦的事情,你能忍受得住吗?” “我能。” “哈哈哈……”独孤仁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点点头道:“你的精神我很欣赏,只希望你一个月后也是这样的坚定。”说完话,独孤仁便离开了,留下了他的大徒弟田有光,以及一些门众。 田有光看着这些跪着的少年少女,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这里的规矩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现在我就给你们先分配各自的临时师父和房间,房间是两个人同住一间。待到明日早饭过后,大家分别去寻找自己的师父,你们的临时师父是昆仑门里的子字辈大徒弟,他们的剑术深得门主的真传,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学习。一个月后的这里,你们将进行最终的决斗。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好,那现在我就开始点名!于小荣,一号房,你的师父是子尽。” “是。” “王岭,一号房,你的师父是子旭。” “是。” …… “最后一个,苏雨落,鉴于你是个小姑娘,你就一个人一间房,住在你的师父是子良。” “是。” “好了,你们现在赶紧去各自的房间吧,晚饭统一在万流斋吃。” 天有光说完后,大家全部跟着领首的门众前往自己的房间。 苏雨落也跟在人群队伍中往前走,却在这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她回过头竟是那个高壮的少年,正笑嘻嘻地对她说道:“原来你叫苏雨落!这名字可真……难记,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小不点吧!” 她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小不点,你怎么不理我呀?我叫慕容安,你也可以叫我小安子。诶……别关门啊!” 苏雨落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徒留慕容安在外面大喊大叫。 “小不点,明天早上见哈!” “真是神经病!”苏雨落一下倒在了床上,蹦出了几个字后,很快便累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临时师父 打赏、订阅赶紧砸过来! ———————————————————————————————————————————————— “小不点,赶紧起床啦!”一大早,慕容安的声音便响彻在苏雨落的房门外。 “我可是给你带来了香喷喷的包子哟!” 苏雨落想到外面的慕容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弱小女子么。 “你一大早就过来,不用睡觉么?” 她打开房门,冷冷地看着满脸笑容的慕容安,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与你本就不是朋友,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 说完,狠狠地便要将门关上,却不料慕容安的一只手已经打扣在了门把上,关门的瞬间夹得他的手龇牙咧嘴的疼:“疼,疼,疼!好妹妹,快将门打开啊!” 她只得将门重新打开,眼睛却再不看他,直接走回了房间。 慕容安再次扯上痞痞的笑容,将手中冒着热气的包子放在桌上,对着苏雨落讨好道:“看在我已经受伤的份上,你就笑一笑嘛!要知道,爱笑的姑娘才是最好看的。” “我不用你管!”苏雨落冷冷道。 “不过说真的,你一个小姑娘就敢千里迢迢的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学武术吗?你的父母怎么就不担心呢……” 听到他提及父母,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已经说过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说完,她右手一拂,包子被她甩在了地上。不等他反应,她走出了房间。 “诶,小不点——” 苏雨落按照昨日田有光的要求去找自己的临时师父子良。只是找了好几处地方,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子良究竟在什么地方。 师父……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正当她疑惑时,她在正殿的林子里看到了一个身穿绿衣的身影,仿佛是喝醉了……身形摇摇晃晃,下一瞬仿佛就要倒下…… 难道他便是自己的临时师父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的问题,当她越来越走近眼前的男子时,她才看清楚该男子的模样。他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只是身上穿的绿色衣裳早已发黄泛白,眼神空洞迷茫,下巴上长满了黑黑密密的胡渣,全然是一幅邋里邋遢的模样。不期然的,她的胸口竟泛起……一阵浓浓的恶心,以及反感。 但这些却也不是她最震惊的。 他的右手拿着一把剑,剑刃早已经不见了,只有残缺一半的剑身。 眼前忽地一花,银色的光芒铺天盖地般闪晃过她的眼,下一瞬,残剑已经抵到了她的肩上,颓废的身躯也站在了她的面前,浑浊无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你……你是何人?嗝……”他边说着边打了个响嗝。 “谁让你来这里的?!”他冲她大吼道,手本能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好痛!”苏雨落低低地叫出声。子良才猛地松开手,仿佛有些清醒了过来,眉头不由得紧紧一皱。 “一个小丫头?——一个小丫头能来做什么!”他喃喃自语道。 “我是来学习武术的!”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往后踉跄了几步,努力与他的目光对视。“你就是我的临时师父,子良吗?” “学武?!哈哈哈……”子良收回自己手中的残剑,拿起地上的酒坛往口中猛灌了几口酒后,摇摇晃晃地又开始舞起剑来,一边舞一边大笑道:“一个……小姑娘……竟然想学……剑……就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学——” 还未等苏雨落明白他口中说的是什么,他手中的那把残剑猛地丢到了她的怀中,直撞得她的胸口生疼,手微微一抖,残剑掉在了地上。 “哼,连一把剑都接不住,竟然还想要学武术?”子良嘲讽地看着她,嘴角洋溢的是冷冷地笑容。 苏雨落看了眼对面的子良,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一把将地上的残剑拿起。 好重!她从没想过一把剑竟然这么重,可她又不愿让他瞧不起自己,于是咬着牙关紧紧地握住剑身。 她嘴角扯了扯,他以为这样她就会退缩了吗?永远不会。 “我不会放弃的。” 耳边又是一阵冷哼,一声轻笑,又狂喝几口酒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苏雨落。”她拿着剑,直起身,将他的上下全部打量了一眼后,问道:“你就是我的临时师父吗?” “怎么?看着不像?还是说,就我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教人……习武?” “是!” “呵呵,小丫头,你倒是很诚实!”子良再次大笑了起来,只是转瞬就又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不过,你既然是要跟着我学剑术,就要什么都听我的,我说往东,你就绝不能往西。我说往前,你就绝不能往后。可曾听明白了?” “是,弟子明白了。” “声音这么小,给我大声些!到这里学武,就不要再将自己当成是个小姑娘,否则,一个月后,第一个离开的就是你!明白了吗?”子良厉声道。 苏雨落顿了顿,再次将拳头握的更紧,然后大声回答道:“是,弟子明白了!” “好了,那我就教你从最简单的开始吧!第一个就学:扎马步。当然了,扎马步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给我将这柄剑举在手中。若是我回来后,剑若是掉了,你便给我走吧!” “是。” 她学着子良的样子将两腿分开,半蹲着身子,当手中再举着那把剑时,她腿部痛得竟有些让她撑不住,痛得她意识模糊。 子良在帮助她摆好姿势后便离开了,独独留下她在烈日炎炎的太阳下暴晒。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已经快要失去了腿上的知觉,久到她觉得自己下一瞬便要晕厥了去。 脑海震痛得厉害,簌簌地往下滴着一连串的汗珠,眼前似乎都开始出现了幻觉。她的眼前越来越黑,手中的残剑也开始抖动地厉害,就在她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恍惚中却听到了一句极其熟悉的痞痞声: “小不点,你还真是挺有模有样的嘛!我本来还以为,你不过是个花架子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更来啦,快丢给我打赏、订阅啊,么么哒! ———————————————————————————————————————————————— 苏雨落抬起眼睑,看到了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的慕容安,立马冷声道:“你干嘛过来!” 慕容安大笑起来,盯着她的马步细瞧,最后漆黑的眸子里竟流露出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我带来了一壶水,你要不要偷偷地喝上一口?我看你已经渴得两眼昏花了,要不,就喝一口?反正你那个师父也不会知道的!” 她看着他手中拿起的水壶,不由得暗暗吞了下口水,摇摇头:“我不会喝的!” 慕容安又拿起手中的水壶在她的眼前用力地晃了晃,“你确定真的不喝?” 她果断道:“不喝!” “小丫头,还真是有毅力!”子良不羁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一刻,他的人影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微微一愣:“师父?”脸上不由得露出疑惑,“您怎么……会出现?” 子良有些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神色也比之前刚认识的时候和蔼多了,“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几分刻苦的劲头。就冲你这个倔强的劲,这一个月我一定好好教你!好了,现在回去歇歇吧,从明日开始,我就会真正的教你学剑。” 苏雨落这才将手中的剑拿下,双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僵硬地走不动路。她强扯了一个笑容:“弟子多谢师父!” 子良点了点头,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去吧!” 她刚走出一步,双腿就发麻地剧疼,还没走出几步远,她就要摇摇欲坠地摔下去,慕容安疾步上前将她的身体稳稳地扶住。 她猛地将他推出一步距离,淡漠道:“我不用你管!” “小不点……”慕容安稍稍愣了愣,不理会苏雨落的挣扎,再次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中,笑道:“谁叫我最是看不得小姑娘辛苦呢?” 她眼中的怒火早已经升起,正想要再次挣脱出来,却不料他的力气越来越大,又听他轻轻哼了声:“都说了,在这里我就罩着你,这样一个月后兴许我就不让你失败得太难看!” “你——”她气得不想再跟他说话。 之后的几天,子良都在一招一式地教着苏雨落学习剑术。因为念着她终究是个小女孩,子良择了一炳轻薄的剑给了她。 将剑拿在手中的时候,不知如何,她竟有些委屈地想要落泪。许久,她才从齿间挤出一句话:“苏雨落,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剑客。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一定要挺过去。” 也兴许她的确有着这方面的天赋,不过才短短几天,她便已经学会了昆仑剑法的初级招式,子良也对这个临时徒弟很是满意。 不过好景不长,苏雨落便有些飘飘然,不仅心法口诀没有牢牢记住,就连学过的招式剑法都使得没有任何力度,这让子良对她的表现很是不满。 “你以为就你那几招三脚猫的剑法就能够在一个月后胜出了吗?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觉得天不怕地不怕,我告诉你,即便你的剑法再厉害,仍旧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你苏雨落,永远不要骄傲自负!” 从那天起,子良便对她越来越严厉,那双如鹰一般锋利的眼睛几乎无时无刻不紧紧地盯在苏雨落的身上。一旦她的招式错了一步,他就会拿棍子打她。几乎每一****的身上都会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痕,甚至严重时她被打得下不了床。 尽管如此,他对她的严厉教习依旧没有减少一分。 每一日,鸡还未打鸣时分,她就被子良叫起来在院子里扎马步。待到昆仑门所有人全部起床后,她才被允许去吃早饭。每一日,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她却依旧在练着剑术。不论刮风下雨,每日都是如此。 有时候,她实在是几乎就要忍不下去,可这时她便会想到楚沉。她不期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好人,却希望拼尽全力也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左手右臂,成为一个对他有用的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讨厌她,他才不会再疏远她。 而一个月的期限,眼看就已经到了。 进行最终决斗的前一日,子良破天荒的没有让她练习剑术,而是将她叫到了思过崖边。 初晨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像是火烛一样,无尽的燃烧更多的光线。 “雨落!”子良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却是冰冷无度的:“明日你便要进行最终的决斗,我与你的师徒情缘也就要结束。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叫我师父了!” 她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分,她的性子虽然冷,可内心却也不是没有情分。虽然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日子。“师父,为什么……” “啪——”一击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右颊上,顿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我都说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师父!” “是,我明白了。” 子良又淡淡道:“将你的剑拿出来!” 她乖乖地将手中的剑递交到他的手里,“呲——”一声清脆,子良用两根手指狠狠一捏,长剑竟然折成了两段。 “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雨落震惊地望着他,她不敢相信他为何要如此做。 她颤抖着弯下腰将断了的剑捡起,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把剑,是她想要改变自己的第一个见证。 可是,究竟为什么? 子良凌厉的目光盯了她好久,最后才冷然地开口道:“今日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学剑术并不是为了打败别人,更不是为了杀人。知道我的那炳剑为何是残剑吗?” 她摇摇头。 他继续道:“它有一个名字,叫做不杀。二十年前,我亲自用它杀了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为了惩戒自己就将它一折两半,一是为了提醒自己,二是为了不再杀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更是冰凉到极点。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的剑术是我教的,所以,我也要你不许杀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决斗开始 订阅、打赏快统统砸过来哇!数据惨淡,急切就拯救! ———————————————————————————————————————————————— 日暮西山,昆仑门大殿前的空白场地上。 此刻,早已经站满了几十多个人,尤其是与苏雨落同时进来的少年们,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他们与方来到昆仑门时完全不同,不仅褪去了孩童的稚气,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对即将到来的最终决斗表现得极为兴奋。 坐在最上面的,是昆仑门门主独孤仁。 坐在独孤仁两侧的分别是他的大徒弟、二徒弟,田有光和陈有青。 再往下数去,便是子字辈的弟子们,从右往左数过去第六个,苏雨落看到了她的临时师父,子良。他似乎对这次的决斗并不放在心上,手中依旧拿着一个酒囊,时不时地喝上一口。不知如何,她忽然想到了昨日子良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握住剑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 这次决斗的总共是二十个人,唯独她是个小姑娘。 按照昆仑门惯有的决斗规矩,每五个人进行一组,每组中选出一个决胜者,最后每一轮决胜者进行最终决斗,选出最后胜出的赢者。当然,虽然昆仑门收的弟子都是少年,却依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虽是比武,却终究是各凭自家本事。即便你最后死在了场上,也只能怪你技不如人,杀人的责任一概不究。因此,那些想要来昆仑门学武的少年们,在来到天行山的那一刻,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独孤仁站起身,将手中的一杯酒朝着身前空白的场地洒去,随后又从旁边下人的手中重新接过一杯酒,举杯道:“决斗马上就要开始,我在这先敬大家一杯,预祝你们二十人中的其中一位赢取最终胜利!”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甩手将酒杯扔碎在了地上。随即,金锣密集的鼓声一声接一声地响彻在场地上,决斗正式开始。 首先上场的五个少年一跳便跃上了院子中央的决斗擂台,其中一人,苏雨落认识,正是天天出现在她眼前的慕容安。 她对慕容安的印象一直是吊儿郎当的纨绔世子,却从未见过他究竟有几分实力。她忽然生出一股想要看的兴致,琥珀般明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直直盯着擂台中央的慕容安。 第一轮开始,擂台上的五个人都静止不动,似乎全在揣度对方四人的心思,以及在试探他们的实力。 忽然,站在最慕容安右边的少年猛地抽出手中的长剑,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慕容安冲来,他的速度极快,手中的剑划过慕容安的左颊,刹那间,慕容安左边的鬓发被轻轻斩断,徐徐飘落在地上。 眼看着那少年下一剑就朝着慕容安的脖颈间飞去,慕容安随即将头向下一闪,顺利地躲过了剑。然后,点足一下飞跃起,左手推掌而出,用力地打在了那少年的胸口。那少年立刻摔倒在了场上,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后,晕厥了去。 其他三人瞧见了这阵势,好似是共同商量了一般,将矛头都直直抵向了慕容安,随即把他包围在了中间。慕容安却仿佛早已料到了他们的想法,嘴角一扬,一跃而起,借着擂台飘扬的旗子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三人的外围跑了一圈,未等所有人明白过来,只听“砰、砰、砰”三声响,那三人手中的剑已经全部掉在了地上。失去了武器的三人,纷纷惊恐地朝着擂台下跑去。 苏雨落的眉头微微一紧,好快的轻功。没想到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慕容安,竟然会有这么快的身手。自己究竟能否胜得了他呢? “第一轮,慕容安胜——” 耳边传来通报声,“第二轮开始——” 之后两轮也进行得非常快,很快便轮到第四组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雨落的额头已经微微有汗水的感觉。 “第四轮开始——” 通报人的声音响起后,她紧紧捏住手中的剑便朝着擂台走去。当她与其他四人面对面时,他们纷纷不屑地瞧了她一眼。她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千万要平静。 可擂台下面的低语声,却依旧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耳中。 “这就是那个唯一的女娃吧,这么娇小,估计……唉!” “话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都说人不可貌相,尤其不能看一些小女娃,她们狠起来也是要人命的呢!” “对,也是!比如你家那个母老虎,哈哈哈……” “你!赶紧住嘴吧,就要开始了!” …… 后面的话语她没再仔细去听,只是更加捏紧了手中的剑。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后,她轻轻地拔出了手中的……断剑。 “哈哈哈……她……小女娃竟然是用的断剑!” “唉,这小女娃铁定是要输了!原本我还想押她赢呢……” 因场上只有她一人是女娃,其他四个少年自然就认定她是最弱的,于是齐齐举着手中的剑全部朝着她走过去。刹那间,苏雨落只看见四道明晃晃的剑光飞来,她惊得连续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断剑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 他们越来越逼近,眼看着她就要被他们逼下擂台,她狠狠地咬了下干裂的嘴唇。不行,她绝对不能输,她必须赢! 想到这,她的胸口仿佛积聚了一股不可控制的能量,下一瞬就要喷薄而出。她苍白了脸,手中轻轻晃了晃断剑,便以同样的速度朝着他们相冲过去。 瞬时间,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喘息声,相互交杂在一起。 她的身形娇小玲珑,能在四人轮流与她交缠当中顺利地来回飞走,只是毕竟是四人对她一个,很快她便有些招架不住,落在了下方。她的手臂更是被划下了一道道伤口,猩红的鲜血染红上了白色的衣裙。 她的剑法很快,只是受伤后的手已经使不上力气,使出的每一剑都不似刚才,偶尔他们以剑逼过来,她都只能想方设法退开,却仍旧避免不了被刺中,嘴角和身上已经到处都是红色的血迹。 她开始心慌起来,手臂上的伤疼得她拿着断剑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清晰,她拖着快要倒下去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动着,咬紧了牙关。 可是她知道,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倒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决斗胜出 二更来了,订阅、打赏快砸过来吧!愫愫爱你们哟! ———————————————————————————————————————————————— “喂,看你是个小姑娘,要不你主动认输吧!”站在苏雨落正对面的少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她猛地提起全身的气,啐了一口口中的道:“想的美!快来啊,我还没倒下呢!” 呵,冷笑。想让她放弃,永远不可能! 她猛地一跃,脚尖将四把在她面颊上划过的长剑微微点过,一个纵身,跃在了慕容安先前抓着的旗杆上。 当他们也要飞上旗杆时,她举起手中的断剑便朝着下面的人影刺去。因是断剑,只是在对方身上划了一小条口子。反倒是她,再次被四人围困在了中央,一阵刀剑厮杀过后,她的手臂被砍得只剩下白骨,顿时吓坏了其他四人。 苏雨落的眼睛已经被杀得染红了眼,可是她已经稳稳不动地站在擂台上。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四人。 这样的她,早已经吓坏了四个少年,他们的眼神竟比满身是血的苏雨落更加恐惧了两分,双腿发软。 她忽然在心中冷笑,嘴角也跟着微微翘起,刚刚还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却猛地飞奔起来,举起手中的断剑就要往一个少年的胸口刺去,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了少年黑衣包裹下地砰砰跳动的声音。她及时地收住了手—— 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她猛然想起昨日子良对她说的话:学剑术并不是为了打败别人,更不是为了杀人。 那个少年已经被她突然冲过来的剑吓得跪倒在地上,又看见她犹豫的举动,忍不住求饶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其余三个也是吓得纷纷丢弃掉了手中的剑。 这一轮,她赢得了胜利。 当她听到通报者的声音时,她终是幽幽地笑起来,缓缓地瘫坐在了地上。 只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最后一轮是由刚刚四轮赢的人进行最终决斗,分别是慕容安、苏雨落和另外两个少年。 由于刚才那一轮她已经损耗了太多的力气,这一轮她实在是再也挥不动剑。 一上场,四人便两两一方站在了对立面。慕容安望着失血过多的苏雨落,轻轻说道:“小不点,你站在我身后便好,这一轮就由我去对战他们!” 说完,他一下跳上了其中一人的肩头,不待那少年反应过来,瞬时凌空翻下,举起手中的剑便朝着他劈下去,不过那少年也不可小瞧,拿起手中的长剑猛地还击,剧烈碰撞下的两把剑擦起无数火光,落在他们二人的周身。 另一个少年见状,拿起手中的剑也与他们厮杀在一起。 慕容安还想与他们继续打下去,可刚开始那名少年却不愿与他再过多纠缠,慕容安的剑越往前一分,他就往后退一分。待到少年快要退到苏雨落的身旁时,少年猛地跳跃起身,飞落到苏雨落的身前,然后迅速地将剑举起,往她的胸前刺去。 “快闪开!”当慕容安意识到他的想法时,猛地冲到前面将虚弱的少女推开,自己则生生接下了这一剑,直刺而入的冰凉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刺穿。 苏雨落被慕容安的举动惊住了,她从没想过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少年可以为她这么做。不由而来地,她莫名地有些心慌。 她握剑的手微微一动,猛地对准那少年的心窝,一道寒光凌空而至,那少年虽是躲避了胸口的一剑,可他的右手手指却被砍断了两根,疼得他顿时叫起来。 “你,你,你——” 苏雨落不理会他,举着手中的断剑朝着另一个少年奔去。此刻的她,漫天的杀气,凌厉的眼神,用尽全力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另一名少年没有接住,断剑直直划过他的小腹,点点鲜血瞬时染透了衣裳。 她还想在给他一剑,却听他已经大喊道:“我认输!”随即,他便与方才那名少年一同跌跌撞撞地走了下去。 此时,偌大的擂台上只剩下她和慕容安。 慕容安紧紧地盯着眼前已经杀红了眼的少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苍白干裂的唇张了张,忽然用沙哑虚弱地声音说道:“小不点,咳……”他才说了几个字,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你看……我说过……要……罩着你的……所以……我一定……让你赢!”他说完这句话后,猛地拔出胸口插着的长剑,鲜红的血顿时从他的胸口不断涌出,溅满了他苍白的面容。 随后,“嘭——”一声,随着他缓缓向后倒下的身体,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眸中…… 苏雨落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几乎疯狂地尖叫声从她的喉咙中喊出:“喂,你别死啊,你千万不要死啊——” 可是,昔日笑笑咧咧的少年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心从未有过如此惊恐、害怕,甚至不知所措。以前的她虽然飞扬跋扈,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更没有一个人因她而死,如今这个为她而死的少年就在她的眼前,她惊恐地落出泪来。 通报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最终胜出者——苏雨落!” “慢着——”坐在最上方的独孤仁忽然站起身来,“虽然胜出者是这位小姑娘,可这个少年却因保护她而受伤,这种精神值得令人感动。所以,我决定这一次就破例,这个少年和少女同时成为决胜者!” 什么?所有人都被门主的决定惊呆了,更惊讶的便是苏雨落。 她拼命地摇晃着慕容安的身体,大声哭喊道:“喂,你听到了吗?我们两个都是胜者,所以你赶紧醒醒啊!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所以你赶紧醒醒啊!你个小混蛋,你为何要保护我?谁要你罩着了……” “咳咳……你再这么摇晃下去,我可就……真的没命了……” 她的眼睛猛地一明,“你……你没死!” “咳咳……当然没死了……我还要在这里罩着你呢!”慕容安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睛,随后便再次晕了过去。 昆仑门的弟子们赶紧将昏迷的慕容安抬了出去,她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陷入了沉思。 看来,以后学武的道路上,不孤单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学武成满 一更来惹,订阅、打赏赶紧砸我吧! ——————————————————————————————————————————————————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慕容安的伤已经痊愈了。作为昆仑门新收的弟子,独孤仁尊重了他们二人的意见,苏雨落真正地拜子良为师父,开始了学习剑术的道路。 一眨眼,七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七年,苏雨落终日苦练剑术,终于习得一身好剑法。放眼整个江湖,她苏雨落已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剑客。这七年,她早已褪去了年少的任性和泼辣,谁能认出,眼前这名女子是当年娇蛮跋扈的苏家大小姐呢。 按照昆仑门的规矩,弟子学满七年就要拜别师父,独自下山闯荡。这一日,子良将她叫到了他的房间。 “师父——”她一想到就要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七年的师父告别,她有些喃喃不舍地轻轻唤出声。七年了,师父已经有些苍老,头上也依稀长出了白色的长发。 子良也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柔光微荡,良久,开口的时候很是温和:“丫头,这一跟……你竟跟着我学了七年,想当年,你还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如今摇摇一变,竟也出落得这么水灵!” “师父,我……”她出口的声音微微一颤,随即将不舍的情绪敛了下去,才平静道,“这七年,若不是师父的尊尊教诲,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师父对于雨落来说,就是雨落最亲的人。” 子良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唉,你这丫头,虽说七年来我不曾问过你的私事,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这丫头,性子倔强的很,早晚得吃苦头啊!” 听到师父为自己担忧,她的心又是莫名一暖,“师父,下山后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师父您不必担心。” 子良嘴角一扬,笑道:“说起若是有其他人能欺负得了你,恐怕这天下倒也没有几个人。只是,为师担心的是你……唉,不说了,今日为师想送你一件礼物。” 苏雨落眼睛一亮,“师父,您……” 子良点了点头,右手一扬,一阵银光一闪,剑已经飞到了他的手中。 “这把不杀已经跟了我二十七个年头,想到它就要与我分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啊……”子良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眼光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 “师父,您这是……要将不杀送给我?”她微微一愣。 那可是师父最钟爱的宝贝,平日里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去碰它,就连她也只是刚来的那一日摸过那把残剑。如今,师父要将它送给她,那不是…… “师父,徒儿不想要。” “呵呵……你是嫌弃它只是一把残剑吗?” 她赶紧摇头:“徒儿不是这个意思,不杀是您最珍贵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徒儿不敢要。何况……它是您纪念师母唯一的一个念想,所以徒儿万万不能接受。” “傻丫头”,子良冲她微微一笑,“这把剑我既爱它,却也恨它。当年我用它杀了无数人,手中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却也没想到最后一剑杀的竟然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今日决定将它送给你,便是希望你也能将它当做是一个告诫,切记,千万不要杀人,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师父……师父,您……”不知怎地,她的泪忽地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徒儿谨遵师父的教诲!”她将不杀接到手中,郑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这一别也不知今生我们能不能再见面了,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是,徒儿一定会回来看师父的!” 子良再次笑起来:“呵呵,你呀还是赶紧出去吧,恐怕外面的人等不及了!小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师父!”她的脸一下子红得透彻,“师父,您就不要再开玩笑了!” 子良的眼眶有些微微转红,随即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说道:“去吧!” 苏雨落还想说什么,终究是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轻轻地将门掩上,走了出去。 走出门,看见慕容安早就在树下等着她。看到她微微红肿的眼睛,慕容安双眉蹙起,轻轻道:“小不点,你怎么了?” 苏雨落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边抽泣边冷冷道:“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不点,我都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哈哈哈……”慕容安一阵狂笑,才继续道:“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小不点!” “你——”她立马又红了脸,不过语气却变得很是温柔:“你……你以后不要再等我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是啊,就要分开了……”慕容安有一瞬间的愣住,愕然紧紧盯着她的眼眸,不知为何,与平日里的他竟有些不同,眼中带着的竟是深深的哀愁和伤感。 苏雨落随即扯了一抹笑容:“你要去什么地方呢?是去江湖历练还是回家呢?” 慕容安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她一句:“你呢?” “我……我当然是回家了。”不知如何,她说话的声音竟隐隐带了一丝颤抖。 她究竟在怕什么呢?是啊,她能怕什么呢?她这七年呆在昆仑门为的不就是学会一番剑术后回去吗? 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来慕容安对她的情意,她又何尝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好。她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这些年,她权当他是自己的兄长,一个时常照顾自己的朋友,却从没想过有其他的念头。从七年前见到楚沉的那一眼,她的心中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所以她只能做到对不起。 他的眼眶慢慢红了下来,轻轻说道:“是啊,你要回家。我?我或许去四处闯荡,亦或许保家卫国吧!”他看着她,时间多长都不愿移开,那么深刻的感情,那么炽热的注视,仿佛眨一眨眼睛就要消失一般。 “什么时候走呢?”他轻轻问了一声。 “明日就下山。” “那我去送送你!”他的声音很是小心,语调中却带着深深的伤痛。 她摇了摇头,努力克制住眼睛里就要掉出来的泪,轻轻说道:“不用了,我明日清晨就走,不想再劳烦师兄了。相信我们……有缘自会相见!” “好一句有缘自会相见,呵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山归来 二更来了,快来订阅、打赏哇,萌妹纸跪求! —————————————————————————————————————————— 清晨的日出光华浅浅,光色极明,如水银般倾泻在天行山上,整个昆仑门都笼在浓浓光华中。入云的水榭楼台如山峦叠嶂,起伏不绝。日光倾洒琉璃华瓦,粼粼波光,碧波烁烁,有一番别样的仙境之美。 苏雨落久久地看着自己生活了七年的昆仑门,心中竟是一片感慨万千。 “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金黄的“昆仑门”牌匾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经过三天的快马加赶,她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京都。望着头顶上那块金黄色的牌匾,她突然有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苏府的王管家,紧紧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惊讶地叫出声来:“大小姐,竟然是您,您终于回来了!” “王管家,好久不见!”她有些不适应地微微一笑。 许是王管家依旧对她的印象停留在七年前那个刁蛮无理的大小姐身上,如今听到她亲切地打招呼倒很不习惯,摸了摸头脑,才缓缓说道:“大小姐出去历练了果真不一样,倒叫小的受不起了!来来来,大小姐,快请进!”说完,便赶紧将大门打开,让苏雨落走了进去。 她每走一步,脑中便生出许多回忆。莫名地,她竟有些恍惚地想要落泪。 七年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她的容貌,更是心中的那一份愧疚。这七年,她也明白了许多,懂得了许多,她很后悔年少时做的那些荒唐,她更后悔这么多年她与父亲竟没有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前院飘来淡淡的幽谷清香,那曾是她最喜欢的兰花,也是当年她生辰时,二娘亲自为她栽种的,竟不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二娘如今过得怎样? 快走到前厅门口时,王管家忽然微微止步,似是有话要说,却又许久不曾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雨落轻轻笑道:“王管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这个……”王管家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主要是大小姐这么多年未归,小的先去告诉老爷一声,以免老爷到时候……” 她再次一笑:“不妨,王管家且先去吧,我在这等着便是。” 王管家仍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似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不是小的不让大小姐进去,只是老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您不会来,老爷还以为……以为您不想要这个家了……所以小的才……” “我明白,王管家您不用担心。您先去吧!” “哎,小的这就去!” 看着王管家进入前厅的身影,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流过一股淡淡的伤感。 王管家回来后,领着她进入了前厅。大厅里站满了人,除了几个下人外,便是她最为熟悉的几个人:爹、二娘、苏长安,以及楚沉。 果真是经历了七年的光景,在重新见到他们的时候,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看上去比以前苍老了不少,样子也有些憔悴。身旁的二娘虽然多年不见,却依旧是那么美丽,岁月在她的身上竟未有过一分的停留。 而长安,恐怕变化最大的就属她。七年间,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高贵与娇羞。她着一袭水绿衫,绾着流云髻,不过是轻垂着眼睑的模样,却教人再一眼便移不开,深深的沉迷沦陷。 她不由得呆了呆,低头看了眼自己,全身上下唯有一件黑色衣裙,虽然她尚且才十九岁,可多年在烈日风霜的摩挲下终是有些细纹,就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花,仍是抵不过风雨的摧残。七年的光阴,在她身上早已磨光的不仅仅是白皙的肌肤和青春,还有那颗孤傲的心。 至于……楚沉,她忽然有些很害怕见到他,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他轻轻地别开了眼,却在别开的那瞬间,她看到了他眸中的光芒忽而一亮。 她在心底轻轻笑了一下,七年,他更俊美绝伦了不少,外表虽然看起来温润柔弱,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容小觑。白袍蓝锦,长发如墨,如此风流才子的模样,竟让她生出一股无端的敬畏感,仿若仰视着睥睨六界的神。 “爹、二娘,雨落不孝,今日才回来!”她上前一步,跪在了苏成的身前。 “哼,你竟然还知道回来!”苏成冷冷一笑,不理会跪着的苏雨落,直接坐到了饭桌旁。 “小落?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这么多年你都不会来,还好你没事,如今倒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江怡看到了七年未见的苏雨落,眼睛里兴奋地噙满了热泪,激动地走上前将她扶起来。 “傻丫头,快给二娘看看!丫头,你怎么这么瘦了?不过,倒是比以前高了些……”江怡喃喃地说着,手却紧紧地拉着她,再不舍得放开。 她的心里微微一暖,面上也红了红,“我在天行山一切都好,多谢二娘挂怀。” “既然这么好,干脆在那里安家好了!”苏成又是一阵冷哼。 江怡愣了一下,不由松开她的手,走到苏成旁边,小声喝到:“小落不回来的时候,你说几句就罢了,如今回来了,你又在说!你呀你,非要连我也一块气走才高兴,是不是?” “夫人?!”苏成一听,随即无奈地看着江怡,复又看了看苏雨落,才放低声音道:“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小落,快过来!”江怡高兴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这么多年没回来,快来尝尝二娘做的菜!” “嗯,谢谢二娘!”她嘴角微微勾起,很是倾心一笑,“二娘,您自己也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夹起一个鸡腿放到苏长安的碗中,低低说道:“长安,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我!” “姐姐?”苏长安愣了愣,随即恍然,温柔应道:“多年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如今姐姐回来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姐姐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和阿沉的婚事就在三个月后,到时候有姐姐陪着出嫁,那一定很幸福。” 苏雨落的手猛地顿在了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子暗影 今天是祖国母亲的生日,求打赏、求订阅哇~ ———————————————————————————————————————————————— “来来来,小落,你也多吃点!”江怡适时地将话题转了过去。 可到底苏雨落仍旧是听进去了。 她的心头猛地一阵酸痛,仿佛被人在用力地撕扯一般。当年她在天行山进行决斗的时候身上被砍得露出森森白骨,她都未曾觉得有如这般痛不欲生。 到底,楚沉在她的心中……胜过一切!只是,她却不配拥有。 “长安,”苏雨落抬起头,强扯住一个笑容,“作为姐姐的,自然是为你欢喜。既然是你出嫁,我定不会离开的。等到那一日,我一定亲自送你到皇城!”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笑容不轻不淡,竟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情绪。 “姐姐,你……你变了!”苏长安再次愣住了。 苏雨落轻轻笑起来,“毕竟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吗?” 江怡再次将话接过来,“对对对,小落这次回来果真是不一样了,变得这么乖巧懂事。欸,”她忽然顿了顿,推了推身旁的苏成,埋怨道:“好不容易盼着回来了,你也不赶紧多说几句!” 苏成顿了顿,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然后说道:“长大了就好,吃过饭后,跟我去祭拜下你娘吧!” “好的,爹。”她恭敬地点点头。 “小落,快多吃点!” “姐姐,这是你以前最吃的东坡肉,你快多吃一些!” “谢谢长安!” “阿沉,你也快多吃点!” “好。”楚沉抬起头,微笑着用手宠溺地揉了揉苏长安的头,笑道:“你要多吃才是,我可不要瘦瘦的新娘!” “阿沉——”苏长安娇羞地叫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苏雨落的心又是狠狠一痛。 后来,这顿饭吃的很是安静,大家再没有人说话。直到楚沉站起身,恭敬地朝着苏成说道:“苏伯父,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苏成停止了手中的筷子,赶忙也站起身,鞠了一躬道:“那太子赶紧回去吧!”转头对着苏长安说道:“小安,快去送送太子!” “我去!”苏雨落猛地站起身,不理会所有人震惊的眼神,未等苏长安应声便直接大喊道。 江怡不由得担忧道:“小落,你这是?” 她抬起头,这么久,第一次有勇气紧紧地盯着他俊秀的侧眼,脸上扯出一股苦笑:“太子,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说。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雨落了,所以大家不用担心的!” 楚沉转身看着她,那么陌生的眼神,那么陌生的女子:“好!那出去说吧!” 曾经,她不明白什么是守候。后来,在经历过天行山的那七年,她终于懂得,守候并非是占有,而是默默地站在那个人身后,寂寞为上。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前厅,楚沉走在前面,苏雨落紧紧地跟在身后。在走到花园里的烟雨亭时,他止住了脚步,冷冷地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 苏雨落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平和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一阵清风吹过,吹落了枝头上渐次凋零的梨花瓣,它们打着旋儿飞上天空,又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瑰丽的花瓣雨。 她的眼中露出傲然的笑意,高昂起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神:“楚沉,我苏雨落回来了。” 楚沉微微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经意的迟疑,神色却依旧淡漠:“你出来就只是想和我说这个?可是你回不回来,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目光纷繁复杂,落在他身上:“你曾说过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好人,可如今我做到了。所以,不论你是否会不会瞧我一眼,我都要站在你的身边,成为你最有用的人。我不期望我能够在你心里,因为我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长安,所以我不想去嫉妒她,也不想再伤害她,她是我的亲妹妹,而你将是我的妹夫。我会拼尽全力,帮助到你!” “不过,哪怕这是你不需要的,哪怕你依旧这样对我,我却仍旧会这样做。我的生命向来是不重要的,而你,才是最重要的。” “楚沉,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直呼你的名字。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你的暗影。所以太子,你不敢杀的人我帮你杀,你讨厌的人我帮你除。你的皇位之路危险重重,而我便站在你的身后。无论谁挡住了你的路,我都会帮你除掉。” “我苏雨落向你发誓,当所有人都背叛你的时候,我也永远不会,而且绝对不会。只要你在的地方,我一定会在,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眼前的女子笑容清冷,漆黑到纯净的眼神里迸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坚韧。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轻刮的微风,夹带着细细的轻柔袭满周身,也顺时席卷了楚沉突然温热跳动的心。 黑衣黑发黑眸,她的眼眸里,是透过岁月的沧桑,以及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悲伤。 他不由得惊讶出声:“你……你何必呢?” 她笑了起来,笑得如一朵凄厉绽放的花朵,淡淡地道:“知道我这七年是如何熬过来的吗?因为我无论面对怎样的人和困难,我总是想着,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归来,我要成为对你最需要的人,我要扫平你前方的一切障碍,我要助你成为南诏君王。所以不论我苏雨落这七年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如果,你认为我是自作多情,那么我觉得你完全不用这么想。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对你是,你对长安是,这些都理所当然,你不用觉得内疚。更何况……你是注定要成为君王的人,多一人帮助你,必定是好的。所以,不要拒绝我!” 耳中仿佛能听到楚沉低到尘埃里的轻轻叹息,“随便你!” “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心里永远只有苏长安。所以不论你为我做什么,都及不上她!” “你要成为我的暗影,好!我可以答应!不过……” 楚沉闪了闪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冰凉眸色,悠悠吐出一句:“不过你永远不能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你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下,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属下!而且要,不顾一切保护好长安的性命!你能做到吗?” 她抬眼看着楚沉冰寒的脸,点点头,跪在了地上:“属下谨听太子的吩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敌军包围 二更来啦,七天国庆,不断更哒! ——————————————————————————————————————————————————— 如苏雨落早已料到的那般,其实,楚沉表面上的风光并不是他人看到的那样。甚至,他这个太子身份,都随时都能被三皇子取代。 楚沉是已故皇后所生,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可好景不长,皇后因病去世。皇后走后,后宫就被荣宠正盛的刘贵妃牢牢掌权,而她的儿子三皇子也因此子凭母贵。这样一来,朝堂里很快便形成了两股不同的势力。一股是******,另一股则是三******。 两股势力看起来虽然和平共处,但私下里却一直是明争暗斗。繁华清明的南诏王朝,清冷如斯,喧闹如斯,谁人都不会想到,究竟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苏雨落自从成为楚沉的暗影后,白日里依旧是苏府的大小姐,可一到晚上,她便成为了黑暗中的杀人鬼魅,也成为了楚沉用来争夺王位的一把利刃。 她开始刺杀支持三皇子一党的官员,只是朝中大臣的府邸向来戒备森严,有时候她也会失手,可她从不想让楚沉失望,一次不成功,就会第二次。至今为止,她出过的任务从未有过失败,甚至成为了一个传奇。大家全都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杀手能在一个月间杀了那么多人? “倏——”一阵风影,苏雨落房内的烛火瞬时熄灭,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她面前猛地一现,静悄悄地站在了身后,无声无息。 “太子?!您怎么……来了?”她惊讶地轻呼出声。 “明日我就要跟随大军去边塞,这几****留在京都不要有任何动作,待我回来后再说。”他低头看着她。 她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不过……”她迟疑了下,继续说道:“我总觉着此次战争爆发的很是奇怪,甚至是疑点重重。陇西自七年前大败后便与南诏签下了和平协议,也保证不会再主动引起战争。可这次却挑事在先,难道就不觉着明显有问题吗?所以,太子一定要小心。” 楚沉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此事我也觉得很是可疑。不管怎样,一切都等我回来后再做安排。还有,你自己也要注意小心!” 她脸一红,点点头:“谢太子!” 他的唇动了动,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苏雨落就收拾好了行礼,并且留了一封信在桌子上,便匆匆换上士兵的盔甲,离开了苏府。因她实在是觉得此事实在很不对劲,所以在楚沉率领五万精兵队伍出发塞北前,她便早早地混入了军队中。 经过了七天七夜的长腿跋涉,行军队伍终于来到了虎头谷。所谓虎头谷,便是山体形状犹如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头,仿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进入谷中的人。 虎头谷两边都是高有万丈的绝壁,整个山谷只有前后两个出口,若是敌方在此进行伏击,行军将被围困在内,毫无还击之力。所以,在进入虎头谷前,楚沉便让整个行军队伍一定要保持四周警惕,以免生出任何事端。 忽然,只听一声声巨大的轰隆声从上面突然传来,苏雨落猛地抬起头,“不好!大家赶紧躲开!” 只见一个个巨大的滚石从山上瞬间落下,速度极快,刹那间便砸死了几十个士兵。整个队伍顿时慌乱了开来,大家全都只顾着自己的性命,纷纷抱头四窜。瞬时间,整个山谷只充斥着阵阵人马的哀鸣声,五万精兵生死悬于一线。 “大家千万不要慌啊!这是敌人的诡计,目的就是让我们失去斗志,大家千万不要中计啊!”她拼命地大喊着,可却无人听。 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冲她回答道:“喂,小伙子,你也赶紧逃吧,管他娘的是什么计划,逃命要紧啊!所以抓紧时间往来的方向逃……啊——”他话还未说完,一根飞来的箭便插入了他的心脏,倒了下去。 从虎头谷的另一个出口突然涌出黑压压的敌军,密密麻麻的箭雨也如流星一般冲过来,无路可挡。 不好!楚沉! 楚沉……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发了疯一般抽出腰间的不杀,一边往前冲一边抵御着匆匆飞来的箭雨。 近了,楚沉就在她的眼前。 突然,一只黑色的箭就要往楚沉的方向飞去。 “太子——快倒下!”她猛地点足一跃,一把扑到楚沉的身上,将他压在了身下,她虽穿着厚厚的盔甲,却依旧被飞箭刺了个透。 苏雨落喘息着望向敌人的方向,说道:“太子,这其中一定有诈,我怀疑有内奸。所以我们赶紧先撤出这里再说!咳咳……” 楚沉先是莫名一惊,随即紧紧皱着眉头,怒吼道:“苏雨落?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呆在京都,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喷出了一口血,神色却依旧温柔:“我说过的,只要你在的地方,我就会在。我一定会保护你安全地回到京都,咳咳……小心——” 她的话还未说完,几十个敌军突然朝着他们冲过来,苏雨落忍着身体的剧痛,拿起手上的剑便向他们飞去。 “雨落——”楚沉的脸色巨变,想要拉住她,可她已经跳到了十步之外。 那一日,她的印象中,只记得白骨累累,满目鲜血淋漓。 她一人拿着手中的残剑与敌军对战,拼命厮杀,她的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可她不敢倒下,只要她有一口气,定要保护楚沉突出重围。 她厮杀,狂吼,几乎已经要接近疯狂,可是追兵越来越多,即便她和楚沉已经杀出了一跳血路,可依旧被逼到了悬崖边。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几乎是有些释怀地看了看身旁依旧满身是伤的楚沉。有种身心欣慰的满足,在她想到自己就要与楚沉在同一日,甚至是同一个地点死去时,在她的心底肆意地生长。 苏雨落,这一生你已经很是知足了,不是吗?而楚沉,我只希望,下一世我们可以认识得更早一些!越早越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跳下悬崖 国庆小长假第二天,依旧求打赏、订阅! ———————————————————————————————————————————————— 楚沉漆黑的眼神随即愈发黑浓,朝着满是血脸的女子发出嘶吼的喊声:“苏雨落,你给我快走啊!走啊——走——”他一边冲进后面追来的敌军人群中拼命地厮杀,一边急切地想让苏雨落逃走。 她盯着他的眼睛,低沉柔和的嗓音淡淡地回答道:“我说过我不会扔下你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说完,又举起手中的剑朝敌军刺去。 她通红凄厉的眼神望向四周围着的敌军:“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们亡!” 他们以死拼命,敌军头目惊骇,大喊:“抓活的!” 楚沉和苏雨落体力已经消失到极点,他紧紧地盯着一脸轻笑的敌军头目,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想抓我?做梦!我楚沉宁死不做奴隶。除非……我死——”一转身,张开臂膀,一闭眼,猛地跳了下去。 苏雨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她不敢相信楚沉就这样离她而去,愣了片刻后,身体猛地朝悬崖后方倒了下去,唇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楚沉,我说过,即便是死,我都会紧紧相陪。” 苏雨落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她的身上被划了好几道深红色的伤口,微微一动,却发现自己竟然吊在悬崖上的一棵树枝上,而楚沉在树枝的另一边,早已晕厥了。 她努力将身上的衣裙扯下,扯出一条一条后将所有布条系在了一起,布条最上面她系了一把短弯刀,随后她用力地朝悬崖上扔去,在经历了好几次重复后终于勾住了悬崖旁的一棵树根,她背着楚沉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当她终于爬到悬崖顶上时,她的身体疲劳已经到达了极限,她直接晕了过去。 “雨落?雨落?”在昏睡了许多个时辰后,她听到了一个清润悦耳的男子声音:“你快醒醒!” 苏雨落豁然惊醒,艰难地直起身,看清来人后,又猛地吐了口血:“咳咳……太子,你的伤还好吗?” “你是不想要你这条命了吗?”右肩上的伤口猛地被他碰了一下,她差点疼得就要叫出声,他却不顾她的反应,抓起手中的药草直接敷在她的伤口,冷冷地说道:“若是疼的话就叫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明明你的伤比我严重的多,却还要这么死撑……” “太子,我不疼的。”她紧紧咬着牙,神色很是平静却坚定地说着。 看她眼中满是不惧的神光,楚沉撇开头,手里摆弄着正在被火烤着的野兔,淡淡道:“不过,这一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估计我已经在黄泉边上了。” “保护太子是我的责任。”她斩钉截铁地接过话。 “你为什么……跟着我跳下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 是啊,为什么就这么可以不顾一切地将生死就这么置之度外呢?她苦笑了下,才道:“死,谁不怕呢?七年前,我在天行山上就差点死过去,可老天却依旧没有收下我。直到今天,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依旧还活着。大概,连老天都觉着,我这一生的职责便是守护你。你在,我便好好活着。若是你走了,怕是我的命数也到了。我的一生都是因你而存在,又何谈得上怕不怕呢?” 他听完她的话,面色有些触动,也有些不忍,不由轻声道:“苏雨落,你能这么舍身为我,我的确很感动。真心来讲,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确很是讨厌你,后来又因为长安差点因你而死,我甚至恨不得杀了你。可是七年后,你却以另一个姿态重新回来,不得不说,你很成功,我现在很关注在意你。可是……你要知道,在意并不是心动,感动也不是爱意。所以……” 苏雨落的脸上露出一抹强扯的笑容,她低下头,泪水侵湿了眼眶,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清明,她抢过话说道:“太子,一切我都明白的,您不必多言。两个月后,您就要与长安成亲了,长安是个好姑娘,自小我便不如她,少时我太任性不懂,因此做了很多错事。可不管怎么说,到底是长安与您郎才女貌,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 她顿了顿,眼中竟隐隐映射出浓浓的伤感,声音暗哑却轻柔地说道:“我很庆幸自己能成为你的属下,既然有一日是你的暗影,那这一辈子便都是你的暗影。我做这么多,从来都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只要能一直帮助到你,我便……很满足了。” 她的胸口再次涌上一阵又一阵难以呼吸的疼痛感,那样浓烈深藏的感情……她真的害怕有一日再也抑制不住,只得紧紧地用手揪住胸口,让痛击痛。 他望着她清寂出尘的侧脸,内心忽然涌出不一样的温暖。将手中烤熟的野兔递到她的面前,温柔道:“你伤的很重,再不吃些东西又会晕过去,赶紧补一补吧!” 她缓缓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愉悦的笑容,接过野兔,柔声道:“谢谢太子!唔,真的好香啊!”刚说完,又不知如何地咯咯笑了起来,脸上更是莫名染上一片绯红,在橙黄跳动着的火光下竟是出奇得明媚动人。 楚沉莫名地蹙了蹙眉,不知眼前的女子究竟为何事笑,压住好奇的神色问道:“怎么了?莫非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苏雨落红着脸,欲言又止,“主要是因为……因为是太子烤野兔给我吃……” 楚沉有些好笑地望着她:“本太子烤野兔怎么好笑了?” “从没想过太子你也会做这些,原以为这些粗活你是不会的,现在一看,太子更像是江湖中人一般。”她再次笑了起来。 他也不由得笑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你可别小瞧我,除了烤东西这些事情,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是吗?” “你听我给你说……” …… 月华如霜,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像是为他们铺上了一层银色的丝绸,柔和,温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清月明 他们二人在经过一夜短暂的休息后,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种种迹象都表明,虎头谷被围困之事一定是有内奸,否则怎会一路上所有消息敌方都了如手掌? 因五万精兵全军覆没,南诏王对楚沉的表现大为不满,不仅当着所有官员狠狠地训了他一顿,更是责罚他一个月内不许出东宫大门。不过到底没怎么重罚,一是念及他是前皇后的儿子,二是想着两个月后的太子婚礼,故再怎么惩罚也不能太过。 自从与楚沉从边塞回来之后,苏雨落便整日忧心忡忡,甚至白日里也不怎么踏出房间一步。她总觉着所有的事情都与三皇子有关,甚至可以说陇西主动挑唆便是三皇子的阴谋。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推测,更加奇怪的是,三皇子党最近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一直去打听了好几个晚上,依旧没有什么线索。 又想到楚沉被禁足,她的心情又一下子跌入谷底。后来几天,她的心情更是差到极致,一直没有楚沉的消息,她几乎是每日饭吃不好,觉睡不着,江怡每次问她,她也只是胡乱塞个借口,将二娘糊弄了过去。 这一日,她又在床上辗转不眠,于是披了一件外衣出门,踏着如水的月色,缓步走入花园的凉亭,栀子花沐浴在月光下,寒凝带露,如一帘清远的幽梦。 恍惚间,她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师父,随即将手中的不杀剑放在了石桌上,轻轻地用手帕擦拭着它剑鞘上的余灰。师父那么叮嘱她不要杀人,可她依旧违背了师父的话,用这把不杀又杀了无数个人,又沾上了多少无辜的鲜血。若是再见到师父,她该如何有脸面呢? 还有慕容安,此刻的他又在何处呢? 她一直将他当做自己最信任的兄长,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就不会觉着害怕和孤独,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想什么呢?”楚沉平和沉稳地声音响起来,“竟然想的如此出神?” 苏雨落猛地一惊,脸上随即绽放出喜悦的笑容,惊呼道:“太子!怎么是你?你不是……” “嘘——”楚沉将食指放在嘴边小声道:“你声音这么大,是要将你府上所有人都招来么?” “哦,对呀,是我太冒失了……”苏雨落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莽撞,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嘴捂住,警惕地打量了花园的四周,然后才放心地轻轻说道:“太子,这么晚,你怎么还出来呢?” “你不会是……”她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由脱口道,“太子你不会是害怕我太担心然后……” 话刚出口,又觉着是自己莽撞了,不由赶紧改口:“是属下失言。” 楚沉的目光顿了顿,很快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许久没有见到长安,心中很是想念,所以就偷偷想来这里与她见上一面。却不想,她早就睡了……因此,顺便来看看你。” “哦,原来是这样。”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她早就该告诉自己不能乱想的,不是吗?否则痛苦的,仍旧是她自己。 “我来是想告诉你,最近不要打草惊蛇,先将事情放一放。” “属下明白。”她赶紧将方才的心事沉下,扯了一抹笑容,不咸不淡道:“在没得到太子的吩咐前,我一定不会暗自行动的。” 楚沉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其实,有你在身边,我很放心。” “嗯?”苏雨落不明白地抬眼看着他,“太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依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看着眼前女子眼中的皎皎明月,楚沉轻轻冒了一句:“当年第一次遇见你便是在那座小桥上吧?” 那回忆说不出的好笑复杂,竟让他有些怀念。 她点了点头,尴尬地说了句:“没想到太子还记得,我倒是宁愿……你不会记得……谁在那——” 忽然,西苑拐角处飘过一道黑色的身影,苏雨落大声惊呼道,楚沉听闻随即点足跃起,一眨眼,他的人影便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 “姐姐,是我!”只见苏长安的轻柔绝丽的倩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雨落轻轻舒出一口气,笑着迎上她,关切地问道:“原来是长安,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我睡着睡着,觉着有些口渴便想去厨房找些水喝,却听到花园这边有人在说话,原来是姐姐你在这里。怎么,这里只有姐姐一个人吗?”苏长安温柔的笑意里似乎带了份清冷,目光也在四处寻找着。 苏雨落含笑再次坐到了烟雨亭中,“想必是你听错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睡不着,便在这边歇一歇。倒是你,还是赶紧回去睡吧,夜里风很大,千万不要染上风寒。” 但是苏长安并未离开,反而坐到了她的身旁。 “姐姐,你还喜欢阿沉吗?”苏长安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地问道。 苏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长安,你想什么呢?你和太子两个月后便要成亲了,怎么还在担心这个呢?” 苏长安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急切道:“姐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微微一愣,随即脸色沉重起来,“姐姐现在就告诉你,姐姐早就不喜欢他了。他是你的,便一直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那姐姐,你一定不要和阿沉在一起,好吗?”苏长安的声音有些颤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雨落无声地点了点头。 长安还在担心吗?其实没必要担心她的,不是吗?她能够拿什么去和长安比呢? “姐姐……是不是觉着我很可笑?”苏长安的眼中忽然略过一丝淡淡的哀愁,仿佛有几分苦涩,以及几分无奈。 她轻轻地抓紧苏长安的手,郑重道:“长安,姐姐是真心祝福你的,你一定会是整个京都最美的新娘!” “真的吗?” “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子遇刺 六月的南诏京都突然下了一场暴雨,所有人的心情也都如这阴晴不定的气候一般变得极差。到午后时分,黑压压的铅云低垂,另一场风暴又要将至。 苏府上下随着两个月后的婚事将近全都在为婚礼而忙,苏雨落也跟着江怡打算去绣楼挑选嫁衣的布料。偏在这时,一个随从慌慌张张地跑到打听,颤抖道:“大……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他遇刺了!” “什么!”闻听此言,苏长安猛地一振,手中正端着的茶杯也掉碎在地,紧紧地盯着来人问道:“那阿沉他究竟怎样了?到底伤得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他人此刻在哪呢?” “启禀苏小姐,太子倒是伤得不重。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引起怀疑,特意叫小的偷偷来接小姐,以及大小姐。” 大小姐?站在身旁的苏雨落虽然心里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可只能干着急,却没想到楚沉会让她也过去,难道是有急事要与她说?不是说过,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暴露身份吗?难道真的很急? 随从走到她的身边,又看了眼苏长安,弯着腰,轻声道:“两位小姐,还是赶紧随我去东宫吧!” 她们二人点点头,紧紧跟着随从步入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长安,”苏雨落轻轻抓过苏长安冰凉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太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长安点了点头,道:“相信阿沉吉人自有天相。” 马车很快进入了皇宫,在经过重重宫门后,才终于缓缓地停下。 “两位小姐,到了。” 苏长安急匆匆地便从马车了走出来,不顾身后的苏雨落,疾步便走进入了东宫的大门。一下就冲到内殿,一把抓住床榻上楚沉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眼泪,声音颤抖着哽咽:“阿沉……你伤的怎样……阿沉……你千万不能有事……” “傻丫头……”楚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只是小伤,没什么大碍的。”话虽说着,他的目光却已经越过了眼前的女子,眼中沉静如水,波光浅浅,静静地看着一声不吭的苏雨落。 女子眼中明明是那样的哀伤,那样的担忧,却比任何人都表现出坚强。 忽然,他轻轻地对苏长安说道:“长安,你先出去,我与你姐姐有话说。” 苏长安惊讶地抬起头来,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露出一抹淡淡的苍白笑容,“阿沉,你和姐姐……那我先出去了,若是哪里还痛,一定要叫我。” “好。” 待苏长安走出内殿后,苏雨落赶紧恭敬地跪在地上,“属下见过太子。” 楚沉从床榻上起来,目光沉静如黑幕,他将胸口中包着的布条拆下,他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地扬起薄凉的弧度。 “太子,你……”她诧异地脱口而出,“你没有受伤!” 他没有说话,而是从手中拿了一张纸递给她,她不解地接过来,看完后,不经愣在了那里。许久,才诧异地道:“有人竟想借用江湖中人的手……杀了太子?这么做不是很奇怪,江湖素来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何况要动用江湖中人,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 “哼!”楚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微微扬起,“想杀我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不过,楚季的话……不对,此事绝不是我们眼中看到的那般简单。” “太子认为是三皇子在江湖中发的赏金告示?” “楚季没有那个头脑。” 她歪头想了半晌,愕然道:“那太子是认为还有第三个人?” 楚沉冰冷的目光沉在那一刻,许久才缓缓说道:“不论是谁,也必定与楚季有关。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在掩人耳目,而那个人,就是我。” “属下不明白!” “利用江湖那么一个圈只是想刺杀我?你不觉得这太麻烦了吗?恐怕这赏金告示只是一个幌子,我今日叫你来,便是给我找到那个刺客!” “刺客?”她又是一愣,随即脸色凝重了起来,“太子你不是没有遇刺么,难道受伤的另有其人?” 楚沉冷冷一笑,道:“他以为他能杀的了我,却不知我穿着金丝软甲。” 她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我在他面前假装晕了过去,趁他不注意,看到他脖子后面有一个月牙的胎记。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胭脂香,那不是普通的香味,而是月凝香。所以不论他是谁,定是整日来往于醉生阁。” 月牙胎记?苏雨落微微一愣。难道,是巧合吗?还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而已。 她轻声问道:“醉生阁?就是那个最大的风月馆吗?” 所谓醉生阁,便是让天下男子醉生梦死的地方。世上男子本爱风流,杯中酒色如碧,怀中美人似玉,自是春风得意事。更遑论那醉生阁的女子端的便是那倾国之容,所以上到皇亲贵族,下到普通百姓,都为能去上一次醉生阁而不再遗憾。不过说来奇怪,醉生阁在临州城开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老板。 楚沉点点头,道:“我要你明日晚上与我一起去醉生阁,我总觉着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刺客。” “属下遵命,只是……只是太子你也同去?” “我知晓你的担忧,所以此次你与我都易容去,这样方便行事,万不能让他们得知我没有受伤。今日急匆匆让人叫你们来,也是叫别人误以为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既然他们先动手,那我……绝不能再心存怜悯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机,手中的拳头紧握得骨节直响。 “属下明白。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告退!” 楚沉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低着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安心……和贪恋,看着她,轻声道:“雨落,别走!”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太子还有吩咐?” 楚沉还欲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一切都等这事结束后再说。你让长安叫进来吧,我与她有话说。” 她点点头,无声地将门掩上,默默地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二更来啦,快订阅、打赏啊! —————————————————————————————————————— 青骨妖娆共春宵,红帐旖旎短眉梢。 这是苏雨落刚步入醉生阁便想到的一句话。 浓浓的胭脂香味充斥在整个灯壁辉煌的大厅。今日的她一身男装打扮,长眉俊目,温润雅致,虽跟在易容成中年男子的楚沉身后,却依旧吸引了无数女子的目光。 “哎哟,你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俏啊!”突然,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大汉猛地抱住了苏雨落的腰,手也贪婪地抚上她的面颊。 “你——”她大惊失色,话虽说不出来,但手上已经积聚了一股气,刚想要给他一掌,却见楚沉的手臂已经猛地给了眼前的醉汉一击,下一瞬她的身躯已经落入了楚沉温暖有力的怀抱。 醉汉的眼中既恐惧又生气,“你……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 苏雨落的脸上瞬时烧了个通红,但是对于刚才楚沉的举动,她的内心又是很感激。只是,眼下她的装扮是个堂堂男儿,如此暧昧的举动……也太让人尴尬了! 楚沉的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却冷如冰窖,“你说什么!” “你……你们……”醉汉仍不服气,可又惧怕楚沉打他,只好将接下去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太……爷,我们还是走吧!”苏雨落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轻声说道。 楚沉看了一眼苍白着脸的她,又从容加了句:“下一次,你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说完,便拉着苏雨落的手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突然,大厅的帘幕拉起,一个绝世妖娆的女子轻附一条系于悬梁上的红丝徐徐落下,水袖一扬,堪堪半掩了妆容,一双光波流转的明眸经过眉笔深深的勾画,分明的千娇百媚,将妖娆多姿的神态舞了个十足。 台下男子们眸中的炽热迅速升腾,就连楚沉的眼睛也微微弯起了一条缝,很是享受地边看着那女子在空中舞动,边端着旁边茶几上的茶杯小泯了几口,再抬眼时,已经是一双深沉锐利的眼睛。 **从二楼楼梯走下,大声说道:“感谢各位爷今夜又来醉生阁捧桃夭姑娘的场,当然依旧是老规矩,竞价最高者便能得到桃夭姑娘的一夜陪伴。现在就请大家开始吧!” 话音刚落,全场一阵沸腾,大家全都争先恐后地报起价来。 “我出五百两!” “八百两!” …… “五千两!” 楚沉微微小泯了一口茶,道:“一万两!” “一……一万两!”苏雨落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俊秀的容颜,就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他竟然花这么多银两,她不由得暗暗为他担心。 难道他也被这位桃夭姑娘迷住了吗? 莫名地,她的心很是烦躁不定,隐隐地也闻到了一股暧昧的气味,不对,确切地说,闻到了月凝香的味道。她勉强压下涌上心头的烦躁和不悦,小声在他的耳边说道:“爷,难道我们找的就是她吗?” 楚沉抬眼看了下她郑重不喜的神色,嘴角却扬出一分邪魅的笑容。 “小女子桃夭见过这位爷!”桃夭不知何时飞到了他们的雅间,她“咯咯”地笑着,腰肢忸怩,极尽魅惑。 “这位爷看上去陌生的很,莫非是第一次来醉生楼吗?”她边说着,白皙素手已经攀上了楚沉的脖子,她左肩的衣裳早已滑落半臂,白皙锁骨若影若现,只一片无限妖娆春色。 “桃夭姑娘果真可人,我可等不及了!”楚沉的眼中燃着熊熊烈火,未待桃夭明白,已经一把将她抱起,足尖一点,凌空飞起,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身后独独传来众人的惊羡唏嘘,还有**的谄媚笑语:“大家散吧,今夜桃夭姑娘归这位爷了!” 苏雨落讪讪地跟着他们的方向来至一间房外,却迟迟不敢敲门进去。 那瞬间,她只想压下心中的烦躁,落荒而逃。 “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楚沉淡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不由得微微一愣。她是不是打扰他了?他叫她进去又是何意呢? “进来吧!别傻站在门口了。”楚沉的声音在房内大声响起。 她不由得微微一愣,也不知是进好,还是不进好,犹豫了良久,她才吞吐道:“爷……您若是有事,吩咐便是。” “进来吧,我们没有做什么!”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终是不好拒绝,只好轻轻地将房门推开走了进去,只见桃夭和楚沉正衣着完好地坐在桌子旁,两人手中都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难道,果真是她自己想多了吗? “这位是个姑娘吧!”桃夭那双邪魅勾人的眼睛抬眼看了下她,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楚沉,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朝着他吐气如兰,“爷,我真不知道你的那个人是谁。” “是吗?”楚沉冷冷地一笑,眼中慢慢闪过一抹怀疑和慎重,漠然地道:“桃夭,真名李秀兰,作为江湖中唯一一座信楼——明月楼的楼主,屈尊降贵待在一个小小的青楼做花魁,难道就不怕委屈了自己吗?” 桃夭点点头,双眉紧皱,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究竟是什么人怕早晚楼主都会查出来。我今日来的目的,只是让你帮我找到一个人。我想这对于明月楼,不是什么难事吧?更何况,那人也主动找过你。明月楼的规矩一直是价高者得,他出什么价,我都付三倍。楼主,你可觉得好?” “爷真是好阔绰!只可惜,那人只来过一次,行踪不定,我即便是想帮你,也是无能为力。不过,我有一个消息倒是可以告诉你,那就是他找的东西与你一样,也是找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太子——楚沉。” “楚沉?”他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 桃夭再次笑道:“不论你是何人,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那人是个杀手,即便是想找到他,我想那时候,你们也已经死了。因为能见到他真面目的,只有死了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故人偶遇 一间幽黑密闭的空间里,只点着几盏微弱的油灯。墙壁上的水气不时“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这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如无声的鬼魅一般,跪在玄衣男子的身侧。 “太子!”是苏雨落的声音。 “属下刚刚跟随那桃夭姑娘,果然不出你所料,她去了……丞相府!” 楚沉点了点头,那双极度危险的眼睛眯起,在密室里来回小踱了几步后,才道:“郭来真是越发糊涂啊,竟然表面与我为伍,竟暗中帮着楚季,呵呵……他真的是越老越糊涂!” 楚沉低头又看了眼苏雨落,冰冷的眸子里缓缓转柔:“还有什么发现没?” “属下看见了那个刺杀太子的刺客,不过他未作稍长停留便匆匆离去了。不过,属下早已在他必经之路上洒了追魂香,他跑不了了。” 楚沉的嘴角微微完成一个弧度,轻声道:“干的不错,明天晚上你就给我将他带回来! 苏雨落敛了眉目,低眸道:“是。” “对了,一定要千万小心!那个人不简单!” ———————————————————————————————————— 夜幕低垂,乱眼的繁星闪动着微弱的光芒,似散落天际的一颗颗明珠,叫人心生向往,不由地想伸手摘取。 苏雨落一身夜行衣打扮,脸上也蒙了一块黑色的布,飞跃在黑夜中,只如一只黑色的夜莺。她紧紧跟着追魂香的味道,很快便走到了一处早已废弃的山庙前。 破败的山庙隐匿在黑夜之中,望不见里面任何动静,只有无声无息。透过月光洒下的微凉光芒,她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朝庙内走去。 刹那间,一道银色锋利的光笔直地朝着她冲过来,她猛地一跃刚刚躲开,下一剑又朝着她的腰身飞来,她随即拔出剑鞘中的不杀用力一挡,两剑相碰磨出万千火花,但对方力气明显比她大,只逼得她步步后退,脚上的靴底都要被地面磨穿一般。 杀气,猝然弥漫。 突然,对方猛地松开了剑,“小不点——?” 她听到对方轻轻地,带着万分惊讶,叫出那个熟悉的外号。 慕容安…… 为什么会是他呢?他不是下山闯荡江湖了么?莫非……他此次的任务就是杀死楚沉? “慕容安,你怎么在这里?”她将脸上的黑布扯下,声音沉着到冷静。 慕容安的身子顿了顿,也扯下脸上的蒙布,随即转了个无比熟悉的笑容:“我是专程来找小不点你的啊!” “慕容安,”她没有理会他惯来的笑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无波无澜的眼神一直瞧着他,静静地看着,良久才吐出声,“你究竟为什么来临州城?” “小不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嘴角一扬,又是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又换上一个极轻松的语气:“我们有一个月未见了呢,原本还想着下一次见面又该到什么时候了。” 她笑了笑,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师兄,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好吗?这是朝政,你一个江湖中人何必要插进去呢?当我求求你,可以吗?” “小不点……你这是第一次求我呢……”耳边突然传来慕容安的轻笑声。 良久的沉默后,他撇开眼去,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多年,我每次都问你为何一个女子要去天行山学武,可你却从来没有回答过我。所以,我现在是终于知道答案了是吗?你苏雨落,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太子?” 他的声音虽很低沉,却依旧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以及……嫉妒。 “师兄——我……他……他的确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子。” “呵呵,最钟爱……好一个最钟爱的男子!”他藏匿在阴影下的俊颜在笑,可眼中却是刻骨到渗入每一丝血液里的恨,“那么,我在你的心中呢?我的……那份爱呢?是不是在你眼中,什么都算不上?还是至始至终,我在你的心底,一直都只是个笑话?” 她一惊,眼睛里不知何时涌上泪花,焦急道:“师兄,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啊?我不相信你这么多年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说啊——” 慕容安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凄厉,声音也加了几分颤音:“苏雨落,我慕容安喜欢你啊!一直一直都喜欢,不论是开心的你,还是倔强生气的你,我都很喜欢啊!” 她再次一惊,抬起头来,对上他幽黑到融入进黑夜里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的是她的脸,那张早已被风雨摩挲失去了青春气息的脸。 第一次,有一个人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对她说喜欢。第一次,她整个人被温暖地包裹在其他人的心中。第一次,她仿佛明白了被人喜欢的感觉,竟然好到让人几乎沉醉,再不愿醒过来。 慕容安蹙着眉看着她紧紧咬着唇瓣发白的脸,缓缓地抬起了手…… “小不点——” 她一愣,本能地将头往后退了退,慕容安迎过来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师兄……我真的很谢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说过什么,可我却是真心把你当做是兄长的。其他的感情,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 慕容安露出一个苦笑,心中千万般滋味,却还是凝神看着看着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是,我是郭来派去刺杀楚沉的杀手。我原想着自己可以不插手朝堂的事情,可现在我改主意了,楚沉……我一定会杀了他!” “师兄,不要——求求你,不要!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真的不想!”苏雨落痛苦地看着他,乞求能从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动容,可惜却一直没有。 慕容安冷冷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我永远不会放过他!” “嘭——”苏雨落手中的不杀掉在了地上,手也轻轻颤抖起来。 她嘴角抿了抿,良久……扬起了一抹冷笑:“好!既然师兄你执意这样,那我们……只能为敌!” “下一次,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色醉人 夜晚的风有些凄清的凉,随意吹紧都甚有悲凉的味道。 苏雨落施了轻功飞到东宫寝殿时,楚沉正举着酒杯怅然若失地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她恍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眼前的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眼前浮现的依旧是第一次初见的画面,以及那温润的嗓音。 其实,不是他们变了,而是时光在变。即使是头顶上的那轮明月,无论如何变化,却依旧燃不彻这寒夜,暖不尽这座城。 莫名地,她又想起了慕容安那双让人心疼的眼睛。他临走时的神情那般落寞,让她的心总归有些不忍。毕竟是多年的情分,怎能说无就无?她虽然从未拾起那份情,却终究演了一场离恨凄美。即便注定辜负,仍旧长存心间。 心下念及如此,让她的心犹如针扎,细小却又是狠狠地痛着。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双深邃如夜空般的双眼。那双眼无时无刻地不在盯着她,好像可以透视到她的心底去,但那双眼,又是温柔的、孤寂的,仿若月光下的平静的大海。她很害怕着那双眼睛,却似乎总是逃离不开。 其实,她自己何尝又不是拥有那样的眼睛呢?其实,她与他又遑论不是同一类人呢? 其实,他们都一样。这一生遇见那个人,便至死认定,相依相随。 “你什么时候来的?”耳边突然传来楚沉轻声的问话,她才恍然回神,“属下来了一会儿了,怕打扰到太子,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楚沉指了指桌旁的座位,扬起一抹苦笑,声音沉沉地说:“坐下吧,我不过在想小时候的事情。” 她倏然一楞,今日的他与平时很不一样,他静静地凝视着她,漂亮的眸子里,慢慢流露出一种叫做悲伤的光芒,过了许久许久,他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只是眼眶里却涌出些点点闪烁。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现在的他,看起来竟是……那么哀伤? 她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疼,轻轻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偌大的东宫宫殿中唯他一人,桌上是早已备好的酒菜,他却似乎未曾动过,只是一个劲地饮着酒壶中的浓酒。旁边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壶,若是再这样喝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她心中一惊,猛地从楚沉的手中抢过酒杯,“太子,别喝了!” 楚沉低垂着眼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倒了一杯直接仰头喝下。 “雨落……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轻轻呢喃着,目光却依旧浓浓地洒在她的身上。 “天下?究竟是不是真的很重要?难道真的要走到手足相残这一步吗?” 他的话无关轻重,却在她的心上一点一点烙下刻印。 她低眉,轻声道:“即便太子你不这么做,三皇子也会走到这一步的。” 他目光突然沉沉暗淡,看着窗外的明月,低声说来:“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属下从来不会觉得太子可怕,毕竟这世上可怕的人心实在了太多了。” 他目光再次一暗,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长抒一叹:“我总会想到小时候他与我一同玩耍。我没有母后,也没有朋友,其他兄弟们都因我是太子不敢与我玩,唯独他主动与我靠近。如今,走到这一步,我竟连他也要失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的神色也是越来越淡,烛影斑驳下他竟清晰地看到有颗晶莹的泪花在他的眼眶打转,心下一动,随手拿起手中的锦帕拭去他眼角的温热。 她拿着锦帕的手欲要收回,却被他紧紧握住放在了他的胸口,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却不失身份:“雨落,我的胸口痛,很痛很痛,我该如何才能好呢?” “太子,你有长安,你有整个南诏国,还有……我。”她轻轻地说着,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才发觉今日的夜色似乎格外撩人,先前她未曾发觉,当银色的月光抚在他的肩上时,她才清晰地看见他醉酒的模样。那么乖巧,那么安静。 一时间,她猛地愣在了那里。 楚沉见她不再说话,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轻轻说道:“雨落,陪我喝酒。” 看着他有些憔悴的神情,她不禁小声开口:“太子,你还是早些睡吧,你这般喝醉,明日该如何见别人……” 她话音未完,他醉红的俊颜已经近到了她的面前,她吓得便要往后退缩。可楚沉却一把勾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吐气道:“雨落,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苏雨落的面上已经烧得通红,正要挣脱他的怀抱,唇上被落下重重一吻,她惊讶地僵在了那里。她本能地便要推开,可是他的力度太大,纵使她用尽全力,于他眼中不过螳臂。 他这是……在吻了她吗? 过了许久,他都未曾将她放开。正当她觉得极其羞煞的时候,她才发现楚沉竟这样靠在她的身上睡着了。 她只好稍稍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很是费力地将他扶到了床榻,可手刚腾出就被他压在了身下,看着他醉酒的模样,她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仿佛如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那般。 “雨落……雨落……你在吗……” “太子,你……你醒了吗……唔——” 她张着嘴正说着,他的舌头不知何时又溜了进来,霸道地侵犯着她的领地。 “太子,你……”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而他却依旧如品尝蜂蜜那般轻轻地撕咬着她的舌尖,虽非用力却让亦让她感到有些微微的酥麻。这种感觉于她来说,万般陌生,却是致死般的可以让人上瘾。 “雨落,雨落。”他虽没有意识,可口中却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而他的手也不曾安分,胡乱地抓起她胸前的衣裳用力一撕,随即她只感觉一丝凉意,胸前早就没了遮蔽的布料,白皙的皮肤赫然立于他的身下,与他的衣服做着奋力地摩擦。 那种疯狂的感觉突然间完全占据了她的脑海,那一瞬间,她仿佛忘记了所有,内心竟是那么渴望地去拥抱这具火热的身躯,然后极尽燃烧,直至沉沦…… 罢了,罢了,就这一次,管他明日究竟如何,今日她只想好好地忘掉所有,做一回真正的苏雨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入敌手 苏雨落从梦中醒来时,弯月还未隐去。看着身旁楚沉熟睡的模样,她的心一阵温暖。她轻轻地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似一件珍宝那般小心翼翼,轻轻触碰。 不知何时,她竟未曾发现眼角涌出些许微热,鼻子一酸,泪水早已收不住,顺着脸庞滴滴流下。 过了许久,她才恋恋不舍地穿衣而去。 就当这是一个甜蜜的秘密吧,她这一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回到府中经过第一天的休息后,她收到了楚沉传来的飞鸽传书。这一次,她的任务是刺杀郭丞相。他忽然想起了昨夜楚沉那般哀伤的模样,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不杀。 他终是决定走到这一步了,不论后面的路途多么艰难,她都会陪他走下去。 今夜星辰稀疏,月色不明,这样的天气是最适合杀人的。 她没想到此次过程竟是如此顺利,她一路上都没碰到任何巡夜的侍从。只有偶尔几个看上去年幼的丫鬟在洗衣服。起初,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实在是太安静了,是一种诡异的安静。可在屋顶上观察了半个时辰后,她总觉着是自己多想了。 她运用轻功在丞相府四处寻找着郭来的身影,终于在书房的窗户外看见了一道人影。 是他! 她长舒了一口气,趁着夜色从书房的窗户一跃而入,眼前的黑色人影不由得让她猛地一惊。这黑影竟然是皮影戏呈现的假象,她下意识地明白,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她握着不杀的手猛地握紧,让自己迅速处于戒备状态。 不好! 她想运起全身的真气,可无论如何却已经提不上气。这是软筋散?! 她忽然好生懊恼,这么明显的气味充斥在整个房间,她竟忽略了。正当她暗自想着该如何脱身时,身体已是动弹不得,软软地倒了下去。 “公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啊!”一个极其尖细的男子声音谄媚道。 “哼哼……”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大笑了起来,隐隐中竟全是危险的气息。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很是妖媚的男子,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并无危险,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尤其是嘴角扬起的冷冷笑容。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容却收了起来,“这是谁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苏成的大女儿吧。没想到今日却沦落为楚沉手下的一条狗,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她抬头,看着眼前讥笑的男子,无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拳,面上也露了一抹冷笑:“我今日着了你们的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不过……郭阳,你长大了也依旧是这副讨人的模样!” 他脸色猛地一变,露出一只装有满是倒钩的银爪残臂,猛地在她脸上狠狠一刮,她只觉一阵刺痛,脸上留下了五道鲜红的划印。 “这是当年我弄断的吧!”她不顾疼痛,大笑了起来,“早知道今日我会栽在你的手上,当日就该将你的两只手臂都弄断!哈哈哈……” 郭阳原就阴沉到黑暗里的脸,听到她的笑声,声音都恐怖起来:“苏雨落,今日我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人世!” 苏雨落与郭阳七年前便认识,那时候,她正巧撞上郭阳欺负一个小女孩,因此将他打成重伤,一只手臂也被她折断,但因双方都是孩子,郭丞相即便因爱子痛失手臂而心存怨恨,却也只好表面作罢。却没想到,七年后的今天,她苏雨落却落到了郭阳的手里。 “是吗?”她轻轻啐了一口,依旧大笑道:“郭阳,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姑奶奶我绝不会掉一滴泪!” 郭阳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么大的忍耐力!来人,给我好好伺候她!” 他话音刚落,身后出现一群黑衣人。拖起她无力的身躯,绑在了院子的柱子上。 随即,她感受到匕首划过她的脚踝,然后狠狠一挑,她忍不住痛得咬破了唇。紧接着是另一只脚踝,再然后是左手,右手,她的手脚筋全被挑断。 她脸色苍白,瞬间一颤吐出一口血来。 她直了直身躯,手指无力地在空中乱动着,扬起了一抹更冷更嘲笑的笑容:“郭阳,你就这么点本事吗?咳咳……还有什么,快使出来啊……” “苏雨落,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郭阳右手的银爪伸出,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她。那银光闪烁的钩子上,亮如天上明星,轻轻地抵在了她的脸颊上,尖细森寒的银勾上立刻渗出丝丝血迹。 寒光一闪,她的脸上被划了数几下,鲜血顿时模糊了她的整个脸颊,可她却一声不吭,依旧紧紧地咬着牙。尤其是那双明亮到渗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那与身俱来的杀气却在肆意弥漫,不容人抗拒。 郭阳微微一愣,眼中闪过诧异之色:“看来不对你来点狠的,你还真以为能活着出去吗?” 他扬起手中的银勾,疯狂地在苏雨落的身上狂抓,她的全身被划了九九八十一下,早已是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什么模样。她身上的伤一动就裂开,黑色夜行衣上完全是血迹斑斑。 她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力气,脑中早已经是一片空白,她从未想到自己就这样终结完这一生。温热的血液顺着全身往外缓缓地流淌,等待血液的流尽…… 在她感觉自己将要失去知觉前,她忽然想到了楚沉。她从未想过自己就这样离开楚沉的身边,她还未看到他登上皇位,她还未看到他娶妻生子。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还没替他完成。 但其实,她已经很满足了不是吗?她虽没有得到他的爱,却已经得到了他的重视与关心,她不应该再贪恋了。这或许,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她能陪伴他走到这里,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所以,她真的该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吐露心声 “公子,她……她好像没有气息了!” 郭阳这才停住,皱着眉头,轻哼道:“死了就扔了吧!”说完便要离身而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吩咐道:“别扔,给我套个麻袋,送到苏府门口!” 随从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公子,这样不好吧……若是……若是让苏大人知道了,那……” 郭阳立马瞪着他,“费什么话,我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哪那么多废话!”说完,便满是春风地走开了。 苏府大门口,一辆马车飞快地将一个麻袋扔了下来,随即便离开了。 王管家寻声打开门,疑惑地望了望地上的麻袋,犹豫再三,将麻袋掀开,那是—— 大小姐的尸体。 “大小姐,大小姐……”他狂喊着,可麻袋中的女子却依旧毫无反应。 闻声赶来的苏成、江怡等人见到了苏雨落的尸体后,也不得僵在了原地。 苏成的面色比江怡还要惨白上几分,他不敢相信地哆嗦着走上前,麻袋里的女子已经看不见容貌,只有炫目的红色覆盖住眼前的所有。 良久,他才沙哑着开口:“抬进来吧!” 楚沉是在事后的一个时辰知晓的,他如发了疯一般骑着快马冲出了皇宫直奔苏府而去。 马还未停,他便施了轻功飞到了苏雨落的房间。 “阿沉,你怎么来了——”苏长安轻轻地想要叫住他,可他却直接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透过夜幕般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所有人都不禁愣了,那是这样一双悲哀到极致的眼睛,没有往日高高在上的尊贵,只有如海一样深的感情,和蓝天一样广的哀伤。 “雨落……雨落……你醒醒啊!我命令你醒醒啊!”他疯狂地叫喊着她的名字,嘶哑的怒吼。 他赤红了双眼,一把抓住她血迹斑斑的手:“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我的吗?是你自己向我保证过的啊,那你为何现在又离我而去?为何不守信用?你说啊!” “阿沉,你……”身后的苏长安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粉嫩的朱唇微微地颤抖,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 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沉,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竟是……连她都未曾想过他会这样。是因为苏雨落吗?是因为她吗? 她的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渗出鲜红的血迹。 “噗——”床上的苏雨落忽然猛地从胸口喷出一口血,那夺目的鲜红,瞬间溅在了楚沉的脸上。 陷入昏迷中的苏雨落意识模糊中,仿佛听到了楚沉的声音,那么悲伤,那么绝望,不知怎地,她的心竟痛到不能呼吸。 他怎么会这么哀伤呢?不,他绝不能因为任何事情难过,她说过要让他一辈子安乐无忧。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只是眼前却模糊不清,胸口是要迸出来的痛,她只好虚弱缥缈地呢喃着:“太子……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呢?这里便是天上吗……还是地狱呢……咳咳……噗——”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楚沉赶紧将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眼睛里,是荡漾着异样的温柔留恋,轻声道:“雨落,是我,我就在这里。你别说话,你先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伤的!等你伤好了,我们便成婚,如何?” 在场所有的人听闻,全都是大吃一惊。而苏长安的眸子里,却是死一样的冰寒。 “成婚……?”苏雨落呢喃着,“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我答应你,我一定娶你!” 她恍恍惚惚地努力睁着眼,看见了满眼疼惜的楚沉,终是笑出声:“楚沉……楚沉……我……我没想到还能这样叫你……我从没想过你会说娶我的……可如今你就在眼前……我却觉着是上天的恩赐……这一生……我已不求你爱我……若下一世……我还能遇见你……我定会誓死相随……还有,还有……你……”说到这里,她忽然激动了起来,紧紧地想要抓住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待……长安。”说完,终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雨落,雨落——”他绝望地大吼道,“我不要下一世,我只要你这一世陪着我啊!”可是无人应答,他只好抱着她,如狼那般大声吼叫,发泄着所有的愤恨与悲痛。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去她。从小,他便不喜欢这个满心算计的姑娘,他知晓自己满心阴暗,为达目的不折手断,因此他想要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陪伴他,可以弥补他所有阴暗的未来,所以他才要远离苏雨落,他才要讨厌苏雨落。 可是七年后,这个惹人厌恶的小姑娘却带着骄傲与不羁回来,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心底深处激起心动的水花。他想要告诉自己绝不能喜欢她,绝不能被她迷惑,可****便是如此,一旦动了心,哪怕是滔天恶人,也止不住。 那一日,他已经与苏长安说了取消婚礼的事,原想着等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后他就要告诉她,他爱她,他愿意用他一生的力量去保护她。可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她等了他七年,他却辜负了她七年。 那些伤害了她的人,他绝对不会原谅。有他楚沉在的一天,他就绝对绝对不会给他们一天好日子,哪怕是要他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咳咳……”突然床上的女子又有了气息,他猛地盯紧了她,大声吼道:“快来人啊,雨落……雨落她……又有动静了!” 身后的大夫赶紧走了上来,摸了摸苏雨落的脉象后,惊喜道:“启禀太子,大小姐有救了!”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身后的苏长安却重重地朝身后倒了下去。 一时间,两个小姐都陷入昏迷,苏府上下手忙脚乱。 这时,楚沉的贴身随从走了进来,悄悄在楚沉的耳边轻声说道:“太子,一切都查清楚了,泄露苏大小姐行踪的正是苏长安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醒归来 三个月后。 “水……水……”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反应。将刚刚步入房内的丫鬟惊得茶水都掉在了地上,随即兴奋地喊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另一个丫鬟也赶紧跑过来,皱着眉头道:“真是好神奇,两位小姐竟然同时醒!” “嗯?你的意思是?大小姐也醒了?” “是啊,果真是奇怪的很。” “难道说,这两位小姐性命连在了一块吗?” “嘘,主子的事情,可不是我们乱说的。”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苏雨落很不适应地将眼睛睁开,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竟然没有死,她本以为自己的脚已经跨入了鬼门关,难道是阎王爷不肯收留她吗?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刚进来的丫鬟随即跑了过来,“二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苏雨落点点头,“我没事。” 这声音……她的心没由来地颤了一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丫鬟的眸子,“你……你刚才叫我什么?还有我的声音……怎么回事?” 丫鬟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她,疑惑道:“二小姐,您……您难道失忆了吗?” “二小姐?”苏雨落轻轻地呢喃着,身子轻轻缩了缩,越过丫鬟的身体看向了她身后的铜镜,里面出现了一张娇柔的容颜。 她……震惊了。 那明明是苏长安的脸。 她猛地就从床上下来,拖着许久未曾活动的双腿,直直地跑到铜镜面前。倾丽的容颜映在铜镜里,也在她的眼中不断地清晰。 她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漠然、错愕、惊恐、沉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会变成长安呢?那长安呢?长安是不是成了她的模样? 不行,她要去看一下。她要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慌慌忙忙地就朝着门外冲去,连脚上的鞋都顾不上穿,就往自己的房间奔过去。 房门口站满了人,有二娘,还有爹。 她猛地停住脚,望着满面愁容的爹,内心很不是滋味。自己若真是死了,那爹岂非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这里,她情不自主地呢喃道:“爹!” 苏成抬眼,看见是小女儿,点点头:“小安,你没事便好。也不知,小落她……”说及此处,他的眼眶里噙满泪花,心酸的感觉终是化成眼泪喷薄而出。 她微微一愣,是啊,如今的她是苏长安,而不是苏雨落。只是,她从不知道爹对她并非表面那般冷漠无情,原来爹,也是在乎她的啊! 她忽然知道,少时的她是多么的自私和叛逆,如今是她的第二次生命,她一定要好好地爱护他们。 眼泪不知何时落到嘴角,苦涩也渗入心底。她用手擦去泪水,压下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姐姐……如何了?” 江怡叹了口气:“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苏雨落不由地咬了下唇,将目光移向了房内。 她轻轻地走进房中,然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一张容颜。她含泪的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容颜:“太子……!” 楚沉却未回答她,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眼中流出的是憎恨,和阴狠。 “是……妹妹……来了吗……”床上的人忽然直起身,破碎的声音轻轻发出。 苏雨落盯着她,随即有些惊慌地抵住胸口:“长安……你……你的脸……” 那是一张划满了刀疤的真正苏雨落的脸。她猛地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晚,她所经受过的挑筋剜肉的痛苦,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瞬,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噩梦。 苏长安也看着她,不知是否是她的眼花了,苏长安唇边却微微有些笑意,不过很快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颤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长安……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你说什么……”苏雨落猛地一愣。 “妹妹。”苏长安唤了她一声,知道苏雨落不会答应,继续道,“你想要太子,我也已经退出。为何……还要对我痛下杀手呢?消息是你告诉郭阳的,不是吗?” “消息?”苏雨落诧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苏长安泄露的消息?”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沉突然站起身,猛地抓住苏雨落的手腕,冷漠道:“苏长安,你想要我娶你,好!我一定会娶你做太子妃!可是,你别想要我踏入你的房中一步!我从来没想到你苏长安竟是这么心肠歹毒之人,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我……楚沉……我是雨落啊!”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才是真正的苏雨落啊!为何只是昏迷了而已,可醒来后却什么都变了呢? 楚沉眼中掠过厌烦之色,大声喝道:“苏二小姐刚醒来不宜到处乱走,赶紧护送她离开吧!” 苏雨落焦急道:“楚沉,我真的是苏雨落啊!你记不记得在虎头谷,我们掉下悬崖后,是我用布条救了我们,还有……” “我都说够了!苏长安,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楚沉冷冷地盯着她。 她不由得呆了,不得不承认眼下这样的场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释,又遑论其他人呢?就算她解释清了,又有谁能相信呢。 一阵风吹来,身上单薄的中衣冷得她直发抖,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楚沉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身后的随从,大吼道:“还不赶紧将她送走?” 随从尴尬地点点头,只好走到苏雨落的身旁,轻声道:“二小姐,您还是赶紧离开吧,不要叫小的们为难。” 苏雨落猛地捏紧了拳头,任凭指甲掐进肉里,却已经感受不到痛。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点点头:“好。” 忽地,她嘴角一扬,大笑了起来。 竟笑得像个死囚犯一样,那般渗入骨髓的痛楚,那般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轻轻地呢喃道:“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一死百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爱一个人就是孤注一掷,爱一个人就是倾尽所有,爱一个人就是万劫不复。 而所有的代价,便是众叛亲离,永不得人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死噩耗 苏雨落浑浑噩噩地拖着失魂落魄的躯体回到了房间。 她将自己关在漆黑的角落,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江怡端着饭进来过两次,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仿佛世间一切事情都已经与她无关。 她忽然好恨,恨上苍不肯将她的命收去,却也不让她无忧地度过接下去的一生。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要降临在她的身上。她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换回来楚沉关注的目光,可不过才几日,统统都化成了一场泡沫。 她真的不明白。 还有苏长安,她明明已经知晓那具身躯不是她的,可为何却还要假戏真做呢? 还有刺杀郭丞相一事,真的是她告的密吗? 为什么呢? 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积压在她的心中,让她只要一有意识就会不断地在脑中乱想。直到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人影。 “姐姐可还好?”竟是苏长安。 苏雨落猛地抬起头,“你——”她大惊失色,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盯着那个占据了她身躯的女子。 苏长安带着面纱,缓步朝她走来。 “你……你……为什么?”苏雨落紧咬着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朱唇轻齿。 苏长安将面纱轻轻拿下,露出了满是伤疤的恐怖面容,看不出她的脸上是否挂着笑容,声音极冷:“姐姐……哼……是不是很讽刺,现在你成了妹妹,我变成了姐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一切是你弄的?” 苏长安看着满脸惨白的苏雨落,冷笑道:“是,所有的这一切全是我弄的。不论是我向郭阳高密,还是将你变成了我,还是你即将面对的……” 苏雨落微微一愣,“即将面对什么?” “这就要你自己去领悟了!” “长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长安有些好笑地扬起了唇角,居高临下地望着苏雨落,一点一点将脸靠近她的眼睛,淡淡道:“苏雨落,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看到这张脸了吗?这张原本属于你的脸却恐怖地成为了我,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忍受这么可怕的模样,你现在竟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苏雨落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妹妹。 苏长安的笑容渐渐凝固,双眼盯在苏雨落的身上,吐出口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恨意:“从我一出生,就注定了我永远比不上你在爹心中的位置。不论我表面多么风光,他却只是把我当成是炫耀的工具,可是你呢?你不用做什么便能得到他的关注,所以我嫉妒你,恨你,因为我一辈子都取代不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 苏雨落盯着她,目光渐渐转柔:“长安,爹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否则他怎会一直都是打我骂我呢?” “是吗?可是他却从来不这样对我。有时候,我宁愿他会骂我几句,打我几下,哪怕只有这一点点的小关注都没有!”苏长安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地吼叫着,“就连娘的心里也只有你,她真的好偏心!明明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她却将全部的爱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你,而我……而我什么都没有!除了阿沉,这世上只有阿沉对我好……”她的目光里突然浮现出久违地温柔。 “可偏偏又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又要回来呢?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夺走我的阿沉,那是我仅剩的唯一啊……”她边说着,边失声痛哭了起来。 “长安,我没有,我从没想过要抢走太子……”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苏长安嘶哑着尖锐的嗓音带着哭腔怒吼了起来,“你若不是为了抢走他,又何必惺惺作态地回来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吗?你不就是想让他感动而死心塌地地爱上你吗?你看,你做到了。苏雨落,我承认你真的很厉害。你竟然能让阿沉愿意为了你而和我取消婚事,呵呵……你真的很厉害!” 苏雨落看着她,心一点一点下沉:“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不论是不是故意的,我已经不在乎了!”苏长安的眼中滑过悲伤、绝望以及不甘,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后,将面纱重新遮上,“反正现在的我才是苏雨落,所以不论过去的真相如何,我也没必要计较了!三日后,他虽然名义上娶你做太子妃,我只是个侧妃,可实质上他一次都不会去看你。我不嫉妒他爱上你,因为即便爱你又如何,他抱着的却是我!苏雨落,这就是我给你的报复,苏雨落,这一生,你都别想得到他!” 苏雨落的声音虚弱却决绝:“我是你的姐姐啊,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这每一步都是你逼我的。若是你没有回来,一切都可以顺利成章。我苏长安成为太子妃,而你逍遥自在地在江湖中闯荡。是你不给我活路,又何必怪我翻脸不认人呢!” “长安,你真的好陌生!”苏雨落慢慢地站起身,声音一点一滴发泄出来,“我总是为以前对你做的事情后悔,因为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妹妹,我应该不惜一切去保护你、疼爱你,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不怪你做的一切,我只当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妹妹!” “是吗?你不当我是妹妹,可我毕竟还是要叫你一声姐姐,毕竟真正的好戏还没有上演呢?你不是好奇为何我们会身体互换吗?那是因为,我偶然救下了一个狐妖。她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与我做了个交易。她只要帮助我互换身体,我就答应把我的身体给她附体。只不过,我的身体现在是你的了……” 苏雨落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长安再次笑了笑,“不必我解释清楚的,毕竟这一点需要你自己去领悟。哈哈哈……” “苏长安,你——” “放心,这只是第一步。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六章 一更来啦,求打赏、求订阅,么么哒 —————————————————————————————————————————————— 三日后很快就到眼前,今天是楚沉迎娶太子妃和侧妃的日子。因外人看见的苏雨落满脸是伤,所以即便南诏王答应太子娶苏雨落,也只能算作侧妃。真正的太子妃,仍旧必须是苏长安。 苏雨落也是在后来才听说,在那昏迷的三个月里,楚沉以买官售官为由将郭丞相一家打入死牢,却偏偏逃了郭阳。为防止郭阳混入刺杀,整个东宫里三层外三层加了不少侍卫。 此时的苏雨落,头上正遮着红盖头,眼前是一片明艳的鲜红。 她今日便是楚沉名正言顺的妻子,可内心却无论如何都愉悦不起来。她这个所谓的太子妃,既是得不到楚沉的垂帘,空有这个头衔又有何用。 苏雨落安静地任由丫鬟将她搀扶到喜房,随后只听到关门声,然后房内便是死一般夜晚的安静。 外面依旧是一片喜气热闹,祝福喝酒声不绝于耳。苏雨落将头上的盖头拿下,做到铜镜前,久久地盯着铜镜中的女子,有泪从眼角轻轻地落下。 大红织锦胭脂嫁衣,广袖飘逸如仙。曳地的裙摆极尽华丽。如瀑长发绾成飞天髻,上插七宝琉璃簪。镜中人轻点绛唇,美目顾盼之间煜煜生辉,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的有些渗人。 这明明是该高兴的日子,这明明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这明明是她这么多年来最渴望的日子。奈何,嘴角难掩的一颦一笑,却都是苦的。那些最痛最难言的苦,到底只能深埋在心底。 “听说了吗?太子现在直接去了侧妃殿。” “是吗?那……太子妃……怎么办?” “嘘,小声点,若是让太子妃听见,那我们就倒霉了!” “对对对!” …… 听着外面的议论纷纷,苏雨落的心更是沉到了最底。 罢了,罢了,当自己成为苏长安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既然她已经是苏长安,又何必整日为此烦忧呢。 突然,喜房门外再次传来丫鬟的低呼,纵使她声音再低,苏雨落依旧听得清晰。 “怎么办,方才小月说,太子遭到郭阳的暗杀了!” “什么!那怎么办?要不要将这事禀告给太子妃?” “这事谁都不能说,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若是让别人发现,啊——太子妃!您怎么……您怎么出来了?这吉时还未到,您……您……” 苏雨落直接冲了出来,急切地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丫鬟神色一紧,犹豫着该如何回答,良久才点点头:“太子妃,这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会不吉利的!不过,听说太子的伤很是严重,若是……若是不止血……诶,娘娘,您去哪?” 不等丫鬟说完,苏雨落直接冲到了另一间喜房。此时喜房外面站了五六个侍卫,见她要冲进去,急忙将她拦住。她虽换了身躯,但是武功招式依旧记得,才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侍卫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当她推开门时,楚沉正虚弱地躺在喜床上。看见是她,沉默了一会,皱着眉道:“你怎么来了?” 苏雨落盯着他,目光沉沉,没有说话。他的胸口此时正汩汩地朝外流着黑色的血,楚沉中毒了。 她的心口仿佛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她想要说些什么,唇却只是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她猛地走上前,将身上的喜服扯下一条布。 “你……妹妹,你想要干什么?”苏长安见她如此,立马挡在了她的身前。 苏雨落微微抬眼,淡淡地道:“你若是想救他,就赶紧让开!” “你——”尽管苏长安还想说什么,但仍旧是救楚沉要紧,狠狠剁了一下脚后让出了路。 苏雨落随即点住了心脏附近的穴道,以免毒气攻心。 “你竟然会武功?苏长安,你究竟还有多少隐瞒我的!”面对救他的苏长安,即便已经很是虚弱,在看到她显露武术后仍旧免不了大吃一惊,却又不能大声怒吼,只好瞪着眼睛。 苏雨落毫不在意,对着楚沉吩咐道:“想要活命就别说话!” 说完,她猛地撕开他的喜服,低下头,用嘴对准伤口将毒一口一口吸出来。 这样的举动,让苏长安和楚沉都猛地震住了。但,除了迅速将毒液吸出来,也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 在毒液终是慢慢变淡时,苏雨落才虚弱地停止,用布条紧紧地将伤口包扎住。 “这……这便是……好了吗?”苏长安面露难色,急迫万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雨落点点头,又看了看楚沉清俊的面容,突然极淡的露了下唇角。若不是今夜的小插曲,或许自己真的连新婚之夜都见不上名义上的丈夫,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论委屈呢。 楚沉微微一怔。明明眼前的女子是苏长安,可那笑容,那神态,甚至救他的手法,都让他莫名地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这怎么会?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莫名地像雨落呢?可雨落就在他的身边,究竟为什么? 他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还在身边的人,却仿佛远在天涯,远到海角,远到他触不到,摸不着。可那个他本该恨的女子,却在冥冥中牵引着他的那颗心。 就好似七年后见她的第一眼。 莫名吸引。 未等他细想,苏雨落却已经缓缓的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那孤单落寞的身形让他的心再次一颤。他想要叫住他,可是却终究忍住了。 苏雨落拖着虚弱的身子朝着门外走去,待走出很远,确定无人跟着她时,她才倚靠着花园的一个石凳坐下,慢慢将手掌摊开。 那里是一团浓浓的黑气。 因救楚沉,她竟然也中毒了。 她虚弱的身躯眼看着就要随时倒下,却在这时,一个极其妩媚的声音响起:“真是一副好漂亮的皮囊啊!这一单买卖,不亏!” 她猛地一惊,抽出腰中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怒喝道:“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狐妖附体 二更来啦,求打赏、求订阅!喵呜~ ——————————————————————————————————————————————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那声音极度妖媚蛊惑,听得苏雨落浑身一振。 她眸光一寒,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似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你稍后自会知晓我是谁,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已经中毒了!你若是再不解读,只怕……” 苏雨落打断她:“你想怎么样?” 那女子声音又悠悠地笑起来:“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会怎么做?毕竟中毒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你知道怎么解毒?咳咳……”她已经虚弱地吐出一口毒血出来。 “放心,稍后你便知道了。哈哈哈……” “你人呢?人呢?”苏雨落焦急地想要找到那个说话的女子,可是什么也找不到。 “噗——”她随即又吐出一口黑浓的血。 “娘娘,你怎么了——”寻声过来的一个小厮赶紧跑过来。 “我……没事。”苏雨落的声音沙哑无力,却万分坚决,“你赶紧给我倒一杯茶水来。我……有些渴。” 小厮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她,犹豫道:“娘娘您……真的没事吗?要不……小的去叫小月她们先扶您去休息吧?” “水……快去拿水。” “好,小的这就去。” 苏雨落的脑海突然是剧烈疼痛,仿佛有上千万个虫蚁在啃食着她的头脑。喉咙口,是一阵莫名地干咳,那么急迫地想要有流动的液体喝下。胸口被用力地扯紧,想要活生生别人捏裂了一般…… 她忽然很是烦躁地将头顶上的凤冠扔在了地上,直起身来,嘶吼道:“你快出来啊,你究竟在哪里?” “噗通,噗通,”她突然竖起了耳朵,一阵极其轻快的狂跳声激起她莫名地兴奋,这是? 她猛地抬起眼,小厮正端着茶水朝她走进。而她清晰地听到的狂跳声,竟是他的……心。此时的她,眼睛里映出的正是一颗血红跳动的心,喉咙间竟是那么贪婪地想要将它放入口中,然后咀嚼,吞下…… 她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她究竟是怎么了? 眼看着小厮越来越近,她及时地压下内心的迫切,急吼道:“站住!放在那边便好,我自己会喝水!” “可是……娘娘您——” 她的眼睛突然如火一般烧得疼痛,滚烫的炙热蒙蔽了她的视线,刹那间,眼前的一切她都无法看得清。 “娘娘,您的眼睛……您的眼睛——” 看不见一切的她忽然陷入了无限的恐慌,她匆忙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的眼睛变成红色的了!” “红色?”她轻轻地呢喃着这两个字,视线却在这时候忽又明亮了起来,只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炫目的红,红得让人惊慌。 小厮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害怕和恐惧,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娘娘……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我……小的还是……去叫其他人……” “不许去!”苏雨落大吼道。 小厮害怕地往后退道:“可是娘娘您,可是……唔……你!” 苏雨落将全部变长变锋利的指甲刺入到他的胸口,然后紧紧握住,猛地拉出。 她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以及那颗心。眼泪却似发烫的烛油般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掌,这手是她的,却偏偏那么陌生。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究竟……变成了妖怪吗? 她想要将掌心的那颗心扔掉,可是脑海中却一直有一个妖媚的声音在告诉她:吃下它,吃了它你的毒就解了,吃了它,你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快吃下吧! 她一口将心吞下,结束了她手心正在蔓延的毒,也结束了她的……人性。 她确信四周无人后,将小厮的尸体拖入了假山后,才缓缓离开。 回到房间后,苏雨落一把将被子紧紧地将身躯裹住,却仍旧是止不住地发抖。 这便是苏长安说的狐妖吗?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狠毒? 为什么,要将她逼到这一步? “是不是很害怕这样的自己?”那个妖媚的女子声音又出现了。 “你……你给我出来!我不要做这样的自己!快将我变回来!”苏雨落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在顾不得任何尊严信心,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声音冷冷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已经成为一体了!除非你死了,那我也就自然离开你这个宿主了!” 苏雨落闻声抬起头来,轻笑道:“是吗?那我这就让你离开!”说完,她拿起腰中的匕首就要朝着胸口狠狠刺下。 “你以为这样便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吗?”狐妖奸笑着,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将苏雨落手中的匕首甩在了地上。 “你变成今天这般模样,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恨意吗?你的妹妹如今变成了你,霸占了你的所有东西,包括你最爱的男子,难道这一切你就当算了?” “当你被你爱的男人误解时,你的妹妹又在何处?她在享受这原本属于你的位置。这一切你也可以忘了?当你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时候,她又在何处呢?” 死死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忽地浑身一震,缓缓握紧了拳,猛咬了咬牙,将喷薄欲出的眼泪努力全部咽了下去。她所承受的一切……究竟凭什么? 她站起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的圆月,“不,不会算。” 狐妖的声音再次妖娆起来,“这样才对嘛!现在……你得去好好补充点体力!” “好!” “这才对嘛!既然你已经成了我,就该适应它,而不是拒绝!” 苏雨落缓缓扬起一抹极冷极淡的笑容,冰寒地目光一一扫过喜房内的一切,这便是她的成亲之夜,果真是个让她怀念一生的日子。 子时,临州城。 白天繁花如锦的街市,此刻却是人影星稀。各家门口的大红灯笼,在风中苟延残喘,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苏雨落瞧着远处一人从醉生楼里醉醺醺地走来,眼中不觉闪过一抹幽光,锋利的指甲再次伸展,下面的猎物便是他了。 不过片刻,他的心脏便被她取出,她贪婪地咀嚼着这可口的血肉。 随后,她不再看那尸体,毕竟,这种男子,死不足惜。(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楚季秘密 就在苏雨落准备复仇的时候,苏长安却在第二日来求她高抬贵手,原来此时的苏长安已经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三个月,仔细算来,那正是苏雨落与楚沉醉酒的那一夜,想到这将是她与楚沉的孩子,她同意了苏长安的请求,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腹中的孩子。 一晃半年过去,南诏王也就在这时候病入膏肓。一时间,朝堂又再次陷入太子与三皇子相争的两派争斗里。但因为三皇子失去了郭来的支撑,很快便败下阵来。待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南诏王因病驾崩,楚沉顺利登基,成为新的南诏王。 三皇子楚季似乎因夺帝失败主动请辞南诏王废掉王爷之位后,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楚沉虽见他如此,但警惕心依旧尚在。 而成为皇后的苏雨落虽空有皇后名分,楚沉却从未踏进昭兰殿一步。苏长安也因待产在即,再未与她又过其他交流。当然,除了她们之外,楚沉后来又纳了几个嫔妃,但都因为苏雨落是个不受宠的皇后,他们也就从未来找过任何麻烦。 苏雨落看起来整日清闲,却无人知晓每个月她都会因渴望人心而痛苦挣扎,因此每个月中旬她都会在夜半时分去大街上寻找猎物。 这一日,黑夜似墨一般浓稠。残月将落未落,寒星点点隐于天际。 看着繁华如水的醉生楼,苏雨落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嘴角扯了一抹笑容。 苏雨落变作一个普通的男子,晃晃悠悠地走进醉生楼。满脸堆笑的**望见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面孔,立马摇着扇子,走过来道:“哟,是一个新来的小哥呀,您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这里总有一款适合您!” “滚开,我自己找!”说话间,便直接从**的身旁走过。 正当她眯着眼睛寻找着下一个目标时,一道纯白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掠过。她立刻将目光停落在那个人影身上。那人是—— 楚季。 她虽是听说楚季自从废掉亲王后终日寻花问柳,可方才他的眼神里出现的却是冰凉的冷漠,以及对贪婪的渴望。 苏雨落的心里顿时流过一丝不安,她总觉着他的到来并非那样简单。他忽然又想起三个月前虎头谷的事,虽然当时只是对他怀疑与那事有关,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果真,不出她的所料,楚季的眼中透出浓浓寒光,冷冷地对着身后两个侍卫道:“守住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说完,便一闪身,进入了身旁的房间。 苏雨落赶紧跟上脚步,走进了紧挨着的一间房,用锋利的爪子迅速戳了一个洞,仔细看着。 随即,隔壁传来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 苏雨落认得这个女子,那她桃夭。 桃夭平静地看了楚季一眼,冷冷道:“王爷现在过来就不怕身后被跟了尾巴?” “哼,”楚季轻笑了声,“什么王爷,我现在可是一介草民。一个草民又何必浪费楚沉白费力气跟着我呢?” 桃夭笑容一舒,声音却还是冷冷的:“王爷还是小心点才好!对了,我家主子对王爷您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啊!” 楚季环顾了一下她的脸,笑道:“朝中支持他的人毕竟多,我败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现在对我们的时机不是更好,难道不是吗?” 桃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楚季,良久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道:“王爷那边可都准备好了?毕竟事关成败,您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否则……” 楚季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们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关乎到两个国家。” 楚季的喉间溢出淡淡的笑容,“放心,一切就等你家主子指示了!呵呵,再过几日,这南诏国便是我楚季的天下了!我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楚沉跪在我的脚下,他那么不可一世,不还是被我玩弄于手掌之中!” 桃夭将鬓角的一缕青丝缠在食指间把玩,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好!我相信王爷!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不过,”楚季突然盯在她的眼镜,收住笑容道:“我还是有一个疑惑,还希望桃夭姑娘能为我解开,不然我这没日没夜都睡不安稳啊!” “王爷有什么疑惑尽管说吧!” 楚季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顿了顿,收起笑容,略略将身子向前盯着桃夭的眸子,缓缓地说道:“据我所知,郭丞相为你家主子做的也不少,就连上次虎头谷一事亦是他通风报信,他这么大的功劳,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虽然是楚沉陷害,可若是你主子动一动手脚,也能相安无事,但是你主子并未有所行动啊……” “所以……”楚季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容颜清绝的女子,绝色的姿容和意味深长的笑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所以,我怎么确信他……不会也将我除去呢?” 桃夭依旧噙着优雅淡定的笑容,喝了一小口茶水,双目精光闪耀:“王爷您的担忧未必是多余了?若是我家主子早就想动你,又何必当初与你谈合作呢。只要您乖乖地听我们主子的,南诏国迟早是你的。至于郭来,哼!他儿子竟然动了主子最珍爱的东西,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最珍爱的东西?难道是指……?” 桃夭随即冷下脸,“王爷,我家主子的事就没必要您来深究了。只要您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就一定不会亏的!” “好!那我就静等姑娘你的好消息了!” 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楚季很快就走了出来。苏雨落盯着他的背影,却陷入了沉思中。 楚季果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来早就与别人勾结。只是,他们口中所指的主人究竟是谁呢?还有几天之后又是什么意思? 几天,几天…… 难道他们指的是几天后的新王祭祀大典? 苏雨落的脚步怔了怔,手中的拳头不由得暗暗握紧。 她到底是做不到无情,只要关乎楚沉的一切,她都会在方寸间大乱。 所以,她一定要帮助他。 不惜任何代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寺内变故 时间犹若流水,稍纵即逝,五日日后的祭祀大典已是近在眼前。 今日褪去炎热,东风吹开十里繁花似锦,吹散天边云卷云舒。殿外的花园里也响起了鸟叫声,好一幅热闹的画卷。 因苏雨落是一国之后,面对如此隆重之日,她必须站在楚沉的身旁,以国母的身份一起参与祭祀大典。 就连昭兰殿的宫女们也不敢怠慢,仔细为她梳妆选衣。莫说其他,宫女们的手倒是挺巧,不过才半晌的功夫,她早已瞧见身后宫女眼中的惊艳。更何况她现在顶的是苏雨落的身体,必然是人见倾心,月见羞颜。 那镜中的女子淡施脂粉,面庞莹白,碧波清澈,着一朝凤挂珠银钗。一身青色百褶凤尾裙,纤长拖地,衣摆上的粉色绣花亦真亦幻,臂上的烟罗紫轻绡层叠婉转。纤尺素腰,只一条翡翠织锦系上,云鬓花裳,步步莲华。 “娘娘,您真美!”一个宫女真心说道。 她轻轻冷笑:“不过都是身外之物!” 刚出殿门,发觉迎驾的车撵早就在这等候,有宫女轻扶着她上了车撵,与她随行的还有身怀八个月的苏长安,以及其他几个嫔妃。 车上实在无聊,她掀起车帘,今日确实与往日不同,宫中各处的侍卫较之常日多了不少,宫女太监也都在匆匆奔走,忙着各事。仔细瞧了片刻,我便倚上了帘子,陷入了沉思中。 她不禁想起几日前在醉生楼看到的那一幕,若他们真的选择在今日动手,那他们究竟会躲在哪里呢?又会在何时行动呢? 整整一路上,苏雨落都心事重重。直到一声细长的“落”后,车撵稳稳地停下,她才将思绪收住。她的脚刚落地,便看到法华寺门口早就是人山人海。 她仔细地打量着法华寺的四周,就怕自己错漏了一些小细节。 偌大的寺院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个透,寺门前也是站着两排官兵,训练有素,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仪和肃穆。进入寺内,院子中间立着一个铜鼎,方正巨大,她内心估摸着该有千斤重量,鼎的周围站满了宫女太监,四周更是撑起了很多华盖,为的便是给诸多妃嫔遮挡些太阳。 “妹妹,”苏长安突然从拐角处走上前,笑着对她道,“好些时日未曾看到你,没想到你过的挺好。” 今日的苏长安依旧带了一层面纱,身着粉色衣裙,身姿婀娜,行步轻盈,其他则没有一件饰物点缀,长过腰际的发丝仅用一根丝带随意绑起,水袖飘逸,颇有仙灵神秘之感。 苏雨落因思绪全在寻找楚季等人的阴谋上,所以不愿与苏长安多多周旋,淡淡道:“今日我不想与你多说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长安顿时皱起眉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不就是寻找一个倒霉鬼呢?” “随便你怎么说。”苏雨落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不愿再多说什么。 很快,祭奠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伴随着沉闷的钟声响起,祭奠仪式正是开始,而苏雨落对此却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致,连什么阴谋也已经完全放下。因为此时的她,眼里早就只剩下他,那道明黄的身影。 玉临潇洒青骨相,风姿凌然贵胄影。她突然讪讪地想,也许自此以后,她唯一能看到的也许就是他的背影了。 “请大王点香!” 法华寺的住持拿着一柱点好的香朝着楚沉走过来,他的步伐有条不紊,目光却忽然朝着人群里瞥了一眼,随后是不经意的点头。 苏雨落的心中猛地一惊,脱口而出道:“不好!大王,快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住持从袖口中突然拿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猛地就要向楚沉的胸口刺去。 苏雨落赶紧右手一扔,她手中的金钗立刻往住持的手飞去,顿时打掉了匕首。 守在外层的侍卫看见大王遇刺,就要将法华寺围住不让任何人离开。偏在这时,那些乔庄成百姓、宫女、和尚的杀手们露出原形,与侍卫们厮杀起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影纷纷。 明显侍卫们寡不敌众,杀手们迅速围成一个圆圈,将所有宫里的人都困在了里面。 “你们……你们竟然敢造反?究竟是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楚沉一时太过震惊,还未从刚才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半晌才冷了张脸大怒道。 住持冷冷笑道:“想知道吗?那就去地府里去问吧!”说完,忽地眼前一道白光一闪,他右手多了一把长剑,杀气腾腾地再次朝着楚沉冲去。 那剑的力道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苏雨落眼看着它就要朝着楚沉的头顶飞去,而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仿佛是在维持着他帝王般的尊严。 “不——”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躯本能地冲向前,右手手掌稳稳地将冰冷的坚韧牢牢地握紧,再握紧……掌心的刺痛一阵一阵袭来,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却死死地不肯松手。 “哼,竟然有人要做你的替死鬼!那就看能不能救下你了?!” 那住持的左手抽过腰上的另一把长剑,她只听一道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随后右肩肩头被利刃狠狠地刺入,直至完全莫过了身体。 “苏长安?!”楚沉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明明是那么娇弱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苏雨落虚弱地朝着楚沉吼道:“快走!快走!他们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所以不要拼,赶紧走!” 楚沉的双眼紧紧盯在她的身上,良久良久,啐了一口道:“孤的姓名怎需要你一个女子来抵挡,来啊,想要杀孤的人,赶紧过来啊!” 她看着楚沉已然做好战斗的架势,内心忽然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就是她钟爱的男子,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永远不会倒下。即便是输了,也要堂堂正正地输。这就是楚沉,这就是南诏国的大王。 这就是,她苏雨落愿意为之丧命的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现形狐妖 “大哥真是有天生的王者风范!让三弟我真是很是佩服的很!”突然,从一群人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楚沉正好对上楚季那双深沉却幽黑的眸子,那里,是隐隐的权欲在迅速膨胀,并生长。 楚沉冷冷一笑,“原来一切都是你!你终究还是不肯死心,亏孤对你还生发隐忍之心,对你之前的事情都不再追究!” “呵呵……”楚季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阴狠,“你说得倒是轻松,坐上王位的是你,你现在说什么风凉话呢?如今,只要将你杀了,整个南诏国就是我的了!” “你难道要悲伤弑君的罪名么!”楚沉冷喝一声,眼中杀机若因若现,嘴角却缓缓浮出一丝笑意,“即便你将孤杀了,整个南诏国的人民也不会服你的,难道你就不怕又出现更多个你吗?三弟,你可要想清楚。” “你以为我会怕这些……” 楚沉的笑容不退,反而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直到走到众多杀手面前,打断了他的话:“不论你怕不怕,孤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至于你的选择是什么,孤管不了你。” 楚季的神色忽然有些慌张,眼中也闪过挣扎,刚想要说什么,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极其冰冷的声音。 “楚沉,这就用不着你费心了!他,有我就够了!” 苏雨落紧紧地盯着眼前出现的男子,不敢相信地握紧了拳。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是慕容安? 究竟……怎么会是他呢? 楚沉冷冷一笑,语带嘲讽:“你?!你又是谁?” 慕容安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回答他,甚至都不气恼,却将视线落在了被侍卫保护着的苏长安身上。忽地目光一柔,回转身交代了句:“等下无论如何,都给我保护好她。她若是伤了一毫,你们就提头来见!” 连楚季都微微一愣,不禁问道:“她?她是楚沉的宠妃,你……你这是?” 慕容安没有表示,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苏长安,眼中溢满柔情。 忽地,他浑身一冷,迅速将矛头直指楚沉,眼中闪过冰寒的杀气。“楚沉,呵呵,你将她从我身边抢走,却又不好好保护她。我和她在天行山相伴七年,却依旧抵不上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可是你对她呢,只是把她当做一把杀人工具,就连保护她你都没有做到。今天,我就要将她带走,给她想要的幸福生活!” 苏雨落微微敛眉,说实话,听到慕容安的这番话,她不是不感动的。不论她这一生是否还能有机会和他见面,他都会是她最温馨的回忆。包括记忆中走过的那七年,会是她永生怀念的日子。 因为,那是最自由自在的她,也是最青春灿烂的她。 她知道她不该此刻对他保留着那份情谊,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苏雨落,而是苏长安了。 慕容安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苏长安身上,目光复杂莫名:“恐怕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松开手,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小不点……” “你究竟是谁?”楚沉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呢喃。 慕容安的语气原本深情难以成声,听到楚沉的喝问,他将愁绪迅速敛去,又冷冷地看着楚沉缓缓说道:“我是谁?你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猜出来!” 楚沉的眉目微微一皱,“你是陇西国的皇帝慕容安?” 苏雨落也随即愣在了那里,慕容安竟然是陇西国的皇帝! 难怪三个月前他会来刺杀楚沉,原来那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想把他们的视线移到郭来的身上。这样,就不会有人知晓他一个陇西皇帝会在南诏国了。 忽然,她有些不认识眼前的慕容安了,那些记忆中温良如玉的大哥哥竟是一个有着这样深藏不露的贪婪和野心的帝王。 也罢,也罢。 她原本有着对他深深地内疚和不忍,如今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后,她又有什么可以放不下的。只要谁危及她的楚沉,谁就该死。 “你果然很聪明,可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今天,我绝不会让你逃离出我的手掌心!来人,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所有杀手直把手中的剑对向了楚沉。 下一瞬,所有人都冲过来与楚沉厮杀起来。 “呯——磅——”楚沉手中的剑随即挡住其他人的剑刃,一时间,刀剑声不绝于耳。楚沉虽然剑术高超,可也抵不住这么多人同时一起上,他的身上已经被连续刺中了好几下,鲜红的血液顺着衣衫早已经浸湿。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这时,苏雨落眼看着又一刀就要劈了过来,她随即扑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刀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腰上,顿时骨头碎裂,猛吐出一口血。 楚沉冷峻的面容一凝,猛地抬起头看着倒在他身上的苏雨落,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孤不需要你救!你赶紧起来!”说完,他便要将苏雨落推开,努力站起身来。 可是,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尽管已经单手用剑努力想要支撑站起,可全身竟虚软到使不出一丝力气,又再次瘫倒在了地上。 “不论如何,我今天都要将你救出去!”苏雨落斩钉截铁地盯着他,淡淡道。 “你——”楚沉发出微微的虚弱声,却没继续说下去。 “楚沉,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就这两下子。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都要落入我的手中。”远处的慕容安似是在欣赏一场精彩之极的戏,脸上露出冷漠且得意的笑容。 “是吗?可我今天非要将他救走!”苏雨落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已经在缓缓地伸长,她一边轻轻抹掉了嘴角的血迹,一边冷笑道:“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她嘴角轻轻一扯,勾起一抹轻柔的浅笑。 突然间,她化身原形,一直浑身赤色的狐狸落入所有人的眼前。恍惚间,楚沉只看见它伸着锋利尖锐的爪子,带着危险渗人的寒光,一个个插入杀手们的胸膛,只有漫天猩红的鲜血,和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妖怪!是妖怪!” “啊——” “快跑啊——” …… “苏长安?!”楚沉不敢置信地叫着她的名字。 可眼前唯有灼热滚烫的鲜血溅落在他的额头、脸上以及手掌心,夹杂着恐惧的眼神,映入他的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雨落只记得当所有人的尖叫声全都停止,她才恢复人形站在原地。所有人都在用恐惧害怕的眼神看着她,包括楚沉。 楚沉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对眼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只是眼神里,却是一如死灰的黑夜,无边无际。 “大王……”她的声音似乎低到落入尘埃,“我们赶紧走吧……” 楚沉这才有了些微反应,看着那张被鲜血溅满的倾城绝丽容颜上,沙哑道:“你……杀了那么多人……你竟然……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双眼便已经失去了神光,缓缓地倒了下去。 苏雨落一把扛上他,不等慕容安的手下再次冲过来,便使了轻功逃离了法华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今日的二更来啦,快打赏、快订阅哇 ———————————————————————————————————————————————— “故事就到这里便结束了,后来便是去找你们了。”苏雨落用树枝扫了扫火堆里多余的灰,又添了几根柴,淡淡说着。 我和星辰正听得兴起,从未想过眼前的这个狐妖竟有着这样凄惨的一生,在为她暗暗惋惜的同时,又想知道接下去的事,不禁问道:“后来呢?后来你们就一直在躲着他们的追杀?为什么不回皇宫呢?堂堂一个南诏王理应不该沦落至此啊?” 苏雨落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后来,我才知晓陇西竟秘密驻军在两国边境处已经数月,待法华寺事情一出,他们迅速占领了南诏国多个州城,南诏国的命运岌岌可危。而楚季在慕容安的安排下坐上了王位,虽然楚沉仍旧逃离在外,但他们却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令朝中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也就不再有任何追究了。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谁做南诏王都无所谓,毕竟都是楚家兄弟。” 我又怔了怔:“可是发生法华寺那么大的事情,难道就真的没有人怀疑吗?何况是弑君那么大的动静,总会有风声传出去的吧?”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即便有消息传出去又如何?他们是官,老百姓是民,自古以来,民终究是怕官的。所以,大家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此话一出,我和星辰便又陷入了沉思中。 “既然逃命便是了,为何又要杀人?”星辰小声地嘟囔道,“谁知道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星辰!”我听他这样说,赶紧轻轻用手臂怼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这样不礼貌。 苏雨落虽然愣了一下,但眼中却慢慢流露出苦笑的神色,无奈道:“其实,我又何尝想要杀死任何人呢?楚沉自从那次被我救走以后便陷入了昏迷,谁想,他竟然已经只剩一口气尚存。我忽然想起少时有个道士为他算过命,他虽有几十年的性命,却会在青年时历经一劫。只有贵人相助,才能化险为夷,百岁无忧。我似乎在刹那间明白,法华寺一劫兴许便是那个劫,而我就是所谓的贵人。”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向狐妖求助。她告诉我,要想救他的命只有找地府的引魂人,否则他必死无疑。可是要寻找引魂人是何等的困难,而他又奄奄一息,我只能以自己的命相博,用其他人的人心给他服食,以延长时日。” 我再次一惊,“可是你这样做是天理难容啊!更何况别人的性命是何等无辜……” 她的脸色苍白,连唇色都过分惨白,颤抖地打断了我:“以前常常听人说,恶人是要进第十八层地狱尝尽折磨鞭笞,那时候总觉着不会走到那一步。即便少时的我那么顽劣不堪,却也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努力地妄想做个好人。如今,我却双手沾满无数人的鲜血,犯下罪恶累累。旁人即便不说,我自己却也懂得。可是为了楚沉,就算舍弃自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了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我的声音夹杂着无奈的惋惜声,轻轻应道。 “什么才叫做值得不值得呢?在没遇上他之前,我总不懂自己存在这世间的意义,在见到他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天命。他生来就是王者,而我呢,或许便是他生命中匆匆而去的过客,短暂却带着使命。” “我想,如我这样罪恶滔天之人,再不会有下一世,更别提什么轮回。大概,我的轮回,就是葬身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曾那么不信轮回,现在却沦落到连轮回是何物都不得知。” “也不知……待我死后……是什么模样?他……又会如何……去回忆我?”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句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后来那么爱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就是苏雨落呢?”星辰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冰凉,略略带着同情和惋惜,“你现在是无所不能的狐妖,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总该还是可以的。” “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这般做。只是……” “只是什么呢?”我茫然地看着她,迎上她略有些恍惚的眼神,忽然急问道。 苏雨落既不回答,也不说话,而是静静地目光注视在昏迷中的楚沉脸上,良久,才用她惯有的声音淡淡道:“只是我该用什么身份再面对他呢?告诉他我是真的苏雨落简单,可狐妖的身份又该怎么办呢?我杀了那么多人,又该如何与他说呢。他是南诏国的君王,我一个狐妖又如何再配得上他呢。能配得上她的,应该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子,所以那个人只能是苏长安,而绝非是我。长安如今又有了孩子,他们更应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等所有事情完结之后,我便会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此以后,永远忘记我。” “啊?”她这话究竟是何意思?难道她要将苏长安救出来? 正待我继续询问,苏雨落瞥了我一眼,轻轻地说道:“我一定要将长安救出来。既然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我,就应该由真正的苏雨落去解决。长安是无辜的,更何况我要保住我唯一的孩子,那是我能遗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 “你……难道要闯进皇宫?”我恍惚中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道:“皇宫如此戒备森严,即便你现在是狐妖,可皇宫又怎是轻易就闯入的?再说了,慕容安现在认定苏长安就是你,一定会加派人手,你这样去了便是中了他的计。还是说……你要……一命换一命?” 苏雨落突然朝我嫣然一笑,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满是悲愤和决绝:“我本来就说过的,不是吗?我这条命死不足惜。只要能救回楚沉,我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我想麻烦你们,帮我将长安带出来,抹去他们二人关于我的记忆,然后让他们好好生活,从此以后忘了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遇承景 一更来啦,快求订阅、求打赏啊! —————————————————————————————————————————————— 正在说话间,突然一道红色的锋芒朝着苏雨落迅速飞去,我的心一紧。大声喊道:“快倒下!”只听见剑刃与树干的强烈冲击声,随后鼻尖闻到树木被燃烧的烟味。 那是龙渊剑。 那么身后来人,是苏承景。 我微微转过身,动了动嘴,看着一张极其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前,叫声:“承景……” 苏承景并未回答,只是拿那双温润的眼睛看着我。 倒是星辰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苏承景,嘴角扯出一抹迟疑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何……人?” 苏承景讶异地看着星辰,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我却已经抢先一步,对星辰解释道:“他不是帝君,是我在人间的一个朋友,苏承景。” 星辰虽仍旧还有些怀疑,但终究点点头,道:“哦,你是捉妖师?” 苏承景点头,神色却是比往常多了几分冷漠:“这是狐妖不能放她走,她已经杀了这么多人,罪恶累累,简直天理难容。所以,请你们让开!” 我不由欲要解释,却见星辰已经跳起来,嚷道:“既然你已明白我们的身份,就应该知晓现在是地府办事,所以用不着你们再出手了。其他的,我们会解决好的。” 苏承景却是嘴角轻扬了下,语气淡漠疏离:“若是我偏偏不肯呢?” 我心下一冷。这样的苏承景是我从没看到过的,仿佛是换了一个人那般,更是不与我直视,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难道他还在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承景,你……”我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星辰的脾气忽然一下子上来了,“若不是因为你是小白的朋友,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谁知道你顶着这张面容,是不是故意接近小白……” “呵呵……是吗?”苏承景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即便要接近谁,也不会是你们地府的人!” 我忽然疑惑了,若说承景并非是个记仇的人,何况我与他之间的纠葛完全是儿女私事。但看他这样生气的模样,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我赶紧问道:“承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间,你就变得……” 苏承景面色一冷,抢过我的话,神色悲愤大声道:“今日这只狐妖我一定要带走!谁知道你们地府会不会又在背地里做出什么幺蛾子!”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要针对我们地府!”星辰被他的话彻底激起来,气得已经幻化出招魂棍,棍上的招魂铃叮铃铃响个不停,像是要为主人加油助威。 而苏承景也手指一引,红色的龙渊剑再次出鞘,剑刃直朝着星辰的方向,喷薄欲出。 “星辰——” “承景——” “你们不要自己人动起手来,有话好好说啊!”我激动得大喊起来。 却听苏承景冷冷地开口,对着我,却又不像是在和我说:“我不会再被任何人欺骗,谁都不行!” “承景?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对吗?” 他的眉头随即紧紧拧了起来,垂首冷冷道:“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为何还要反过来问我呢?” “什么?”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实在是不明白。 “……小白,不要理他,还是先将苏雨落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抿了抿嘴,又看了看星辰,虽然我真的很想知道承景究竟是为何事如此大动干戈,但的确是苏雨落的事情比较紧急。 我点点头,看着苏承景的眼睛,轻声道:“承景,我不知你究竟对我们有什么误会,但是不管是什么,一定都是可以解决的。我现在还有急事,等事情结束后,我一定就去找你,好吗?” 苏承景漆黑的眸中波光浅浅流动,深深看着我,半晌才道:“那就把这个狐妖留下。” 我一惊,抬眼看到他眸子里淡淡的嘲讽和孤傲。 “承景,我真是有急事,她真的不能给你!你要相信,我一定会好好解决此事的!” 他嘴角一扬,扯出一抹冷漠的笑容:“我也是替天行道。” “小白,别与他多废话了。他若是要挡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两是要一起来么?”苏承景眸光一亮,口中念动法诀,龙渊剑瞬时如银蛇一般,只朝着星辰袭去。 星辰也不甘示弱,招魂棍随即用力一挡,两神器相撞,直觉一道白色的光芒直冲整个树林,光华大震,照亮半边地。一瞬间,整个树林里,只一片地动山摇,发出“砰砰啪啪“””疯狂地爆裂声。 空气中全是因他们厮杀在一起激起的飞尘,我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干着急。 一直未曾出声的苏雨落露出焦急的神情:“他们这样即便打上一天一夜都不好,可楚沉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等。是不是只有等我的魂魄给了你,你才能救活他?” 我迟疑着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必须赶紧去皇宫了。楚沉,就交给你了。”她说完,便化作原形,往黑暗的树林里面跑去。 “想跑?”一直处于交战中的苏承景看见了欲要离开的苏雨落,立即一个回身,手中的龙渊剑便朝着奔跑中的狐狸刺去。 顿时,狐狸中了剑。 同时,我低低呻吟了一身,胸口忽然涌上钻心的疼痛,一大片鲜红色的血迹顺着纯白的上衣一点一点渗透出来。龙渊剑果然威力无比,尽管我忍住疼痛,可依旧缓缓倒了下去。 “小白——” “白桑——?” 他们二人见我倒下,终是停止了打斗,急忙地朝我奔了过来。 我强咬着牙用单手将半个身子撑起,虚弱地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再打了!救人要紧!” “小白,我们走!”星辰说着就一把将我抱起,不理会苏承景脸上的疑惑,便要离开。 “白桑,你这是怎么了?”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里是深深的后悔和关心。 星辰却啐了他一口,“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承景,我没事……不过,快……快就苏雨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达成一致 二更来啦,么么哒,大家继续支持哦! ———————————————————————————————————————————————— 虽然苏承景并不愿意救苏雨落,但因为我的执意恳求,他只好将她的血止住。然后皱着眉头看向我,黑眸清冷却隐隐透露出点点关心和担忧。 他轻轻叫了我一声:“白桑。” 我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不想过多让他担忧,更不愿意,让他更加内疚。 星辰却大声叫喊起来,紧紧皱着眉头,埋怨地紧紧盯着苏承景,“你还真是有脸叫小白,若不是你,她又怎会白白受伤。真搞不懂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虽然长着一张相似的面容,心却那么黑!” “星辰……”我轻轻地叫住他,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星辰还欲说什么,见我如此,只好将更多的苦水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承景,”我拖着虚弱的身子轻轻开口,虽然胸口的血也已经止住,但终究伤及心肺,说话仍旧很是苍白吃力。“承景,因我中了她下的同心蛊,所以才会如此。你不要怪星辰这般无礼,他也是太担心我才会这样……” 苏承景随即“哼”了一声,脱口而出道:“我才不会和笨蛋置气,不值得!” “你……你……”星辰气得就要再次挥动手中的招魂棍,却终究是忍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缓缓说道:“当然,现在最关键的便是赶紧完成她要做的事情。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到底是应了人世间最难逃离的爱情。纵然她有再多的错,杀了再多的人,心如蛇蝎,却终究是为了情之一字。” “呵呵,情?”苏承景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难道这天下所有事都因为一个情字便要原谅所有过错?这对那些受伤害的人公平吗?” “承景,你……”我对上他那道漆黑却无比纯净的目光,无比疑惑地道:“你怎么如此激动呢?” “那是因为涵儿她……”他突然双手紧紧握成拳,黑眸里也燃烧起愤怒的熊火,但最终却只是吐出几个字,“罢了,待这件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我只好点点头,不论是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站在他的身边。 哪怕,事情真的超出我的想象。 否则,我真的面对不了沈涵,面对不了苏承景,更是面对不了我自己。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苏雨落已经再次恢复了人形,见我们已经决定好,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是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一双柔美的眼睛一直盯在我的身上。 “你有话就说。”苏承景静静站着,冷冷地开口,目光却一眼都未看她,“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饶是我对他的了解,都因他的话微微一愣,赶紧温柔地对着苏雨落说道:“还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苏雨落绝色的面容上感激之情漫溢,看了我良久,才露出一个倾城的笑容,道:“姑娘你的恩情我已经无以为报,我真的很感激你能答应我救楚沉。或许,你会怪我是使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你们,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这样。待你们将长安救出来之后,我便会给同心蛊的解药给你,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只是……” 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住了,脸上浮现出难以启齿的神情,“只是,还望姑娘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情。” 苏承景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便知晓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我不理会他的话,看着苏雨落的眼轻声道:“你说吧,若是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她再次嫣然一笑:“姑娘,你真好。其实,我在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楚沉。我每每都在想着,若是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那他又会遇上怎样的麻烦,又会陷入这样的危险。若真有那时候,又会有谁来保护他呢?所以,我努力做了一个决定:我希望姑娘在抹去他们关于我的记忆时,同时将他们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抹去。” 我不禁讶然开口:“这……这……” “我知道这个决定让你们很是不解,毕竟这关系到一个人的一生。但是,唯有这样做,他们才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不快,也不会再为争权夺利而受到伤害。我想,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人生,从此隐居山林,百岁无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映出的是一片美丽的桃花雨,夹杂着她美好的希冀和愿望,不随时间和空间遥远,随风慢慢化开…… 我的眼眶慢慢湿润,“好,我答应你。” “既然已经说完了,就赶紧走吧!”苏承景很不耐烦地突然说道。 我点点头,对着苏雨落道:“的确不早了,还是抓紧时间要紧。” “这样——”一直未曾说话的星辰突然大声嚷起来,并且用食指指着苏承景,“你就留下来照顾小白,至于去皇宫,由我和苏雨落去就是了!” 我不禁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道,“星辰,我也可以的与你一起……” 却被苏承景冷冷地插过话,眼神冰冷地盯着星辰,“白桑我自然会好好保护,只希望某人不要将事情办砸了才好。” 气得星辰又差点跳起来,却终究忍住,朝我走进道:“小白,你先留在这里,我去下皇宫马上就回来。对了,你一定要小心这个苏承景,他虽与帝君有着相似的面容,可我总觉着他有问题。所以你一定要……” 我突然有些想笑,轻轻地打断了他,“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还有一事,我刚刚偷偷地用生死簿查看了楚沉的寿命,的确如苏雨落所言,他命不绝此。这是一颗复魂丹,你到时候给他吃下,过一两个时辰他就能醒过来了。” “好。”我接过他手中的复魂丹。 末了,又紧紧地叮嘱道:“星辰,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开心地笑起来,如同一个几岁的孩子那般,笑得那么灿烂,“小白,你就放心吧,我是谁啊,乖乖地等我回来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告别长安 一更来啦,求订阅、求打赏哇 —————————————————————————————————————————————— 苏雨落和星辰趁着夜色来到了南诏国的皇宫,并成功从宫女的口中套出了苏长安所在的宫殿。待星辰将凤安宫所有宫人都放倒后,他们二人悄悄进入了宫殿。 苏长安对苏雨落的到来很是惊讶,明明很是惊喜的模样,却终究沉下一张脸道:“原来你还没有死,还真是命大。” 苏雨落对她的话却并不在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长安,这几****可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当然好了,毕竟他可是……那么钟爱你。只是,你现在来这里又作何假惺惺?”苏长安淡淡道。 “长安。”苏雨落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平和,一如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轻声道:“我今日来便是要带你走,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快跟我走吧。” 苏长安微微一愣,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她,原本紧紧握成双拳的手掌缓缓撑开,迟疑道:“你……你要带我从这里走?” 苏雨落悠悠笑道:“对,我今日来便是带你走的。” 苏长安的眼神闪了闪,随即遮掩过去,说:“你怎么……突然会?明明如果我消失的话,你和阿沉……便可以……双宿双飞了……为何你还要这般?” 苏雨落走上前,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来救你,谁才会救你呢?” 苏长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低头沉思了半晌才道:“姐,以前是我不好,我知道我太自私,甚至太恶毒,如今你竟然能不计前嫌,我……我……”她的眼中已噙满了滚烫的热泪,后面已经说不出话。 “傻丫头。”苏雨落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眼中全是深深的怜爱与不舍。 “姐,他……还好吗?”苏雨落忽然抬起眼帘,轻声问道。 “他很好,你们马上便能团聚了。” “那就好。”苏雨落舒出一口气,拧紧了眉,心头有些惴惴不安,良久才问:“可是,天下之大,我们又能去哪儿呢?何况阿沉真的会舍弃这南诏国的天下吗?他毕竟等了这么多年。” 苏雨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全部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先从这里出去便是。” “嗯,我相信你。” 星辰见她们拖拖拉拉,很是不耐烦道:“要走就赶紧,若是等会有人过来,想走都走不成了。” “对对对!”苏雨落听到这话,才想起正事来,焦急道:“长安,你赶紧换一身普通的衣裳。” “好。”苏雨落点点头,随即便进入内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姐,我们走吧。” 苏雨落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转身对着星辰说道:“谢谢使者为我做的一切,还希望你能将舍妹送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同心蛊的解药,我现在就将它给你。”说完,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颗药丸放到了星辰的手中。 复又看了看苏长安,似不放心道:“还请使者一定不要忘记和我的约定。” “约定?难道姐你……”苏长安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大大的眼中却慢慢涌现出惊恐与不安,“难道姐你不与我一同走吗?” 苏雨落微微一愣,随即浮上一道温柔的笑意,轻声道:“长安,你听我说,你先走,我会去……” 苏长安却是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苏雨落,你每次都是这样。你总是一厢情愿地将所有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扛,你以为你这样做就会让所有人都对你感恩戴德,然后一辈子都活在对你的愧疚中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真的成为一个好人了吗?就算你真的做到了,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是否真的愿意接受这一切呢?不,你从来不会,所以苏雨落,我恨你。我恨你的大度,我恨你的同情,我恨你的高高在上。” 苏雨落漆黑的双眸落在她的身上,冷然停驻了良久,“长安……你可以恨我,可我还是会这样做。” 苏长安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我要跟你……一起离开。要么一同走,要么……一起死。” “那么,”苏雨落右手一掌击向她的后脑勺,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从惊讶转向感动,淡淡道:“长安,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你——你——” 瞬时,苏长安瘫软地倒在了她的怀中。看着她渐渐失去神志,闭上双眼,苏雨落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这一世我真的不怪你,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想我存在这世上的理由,便是因你和他。所以,千万不要恨我,请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请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替我爱他。不论生死离别,还是来生以后。” 苏长安的脸上早已经是热泪肆意流,像是早已决堤的洪水喷薄而出…… 那是震撼心底的满满感动,是悔恨,是孤寂,是揪心,一点一点渗入到心底,浸透着她那颗原本枯黄苍老的心。 她的双手在空中抓了抓,口中也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却没人听得清,只能随着一腔悲切沉沉地睡了过去。 星辰将她带走时,苏雨落竟不敢看苏长安最后一眼,她只怕,仅仅一眼,她便会失去理智。 整个宫殿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终是掩面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仿佛要将她全身的水分都流尽干涸,滚烫的泪水灼烧了她的人,她的心,以及她的情。 其实,她说不恨苏长安,那是骗人的。 在成为狐妖那段最恐惧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恨着苏长安,甚至每一个噩梦般的黑夜里,她夜夜用沾着死亡的血液写着她的名字。 只是,当她真的面对即将死亡这一刻时,她才发觉,原来那些所谓的恨与爱,在这时都已经算不上什么。毕竟岁月繁苦,年华深重,所有这一切都抵不上宽容和淡忘。 “你在想何事呢,这么出神。”温柔如软玉清脆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爱意与渴望在苏雨落的身后响起。 她浑身猛地一震,双手迅速紧握成拳。(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雨落长安 当苏雨落转过头时,已经变成了脸上满是伤痕真正自己的模样。 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嘴角一扬,扯出一抹冷笑:“若说,我是在想楚沉呢。” 慕容安走上前,无视她眼中燃起的熊熊怒火,阴冷残酷的眼中慢慢流过温柔的波光,“小不点,你何苦还在想那个人呢?是他将你害成如今这个模样,他根本就不爱你,唯有我,不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心里至始至终都是爱你的。” 她眉头一皱,冷冷道:“是吗?你敢说你就没有利用我吗?你猜到我与你见面后一定会去郭府,这样就能将楚沉的视线吸引到郭来的身上。因为你这人疑心太重,谁都不信。所以,你就想借着楚沉的手趁此机会除去郭来,难道不是吗?” 慕容安低垂了头半晌,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讶,忽然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她的目光。那眼中的怨恨和阴辣,让原本觉得是最不陌生的苏雨落都微微颤了一下心。 “是!我是想借着楚沉的手将姓郭的给除去,可是我没想到他的蠢儿子竟然……竟然敢伤害你!”他边说着,边冷冷地笑起来,“所以他们都该死!” 她的手微微一颤,坦然望向慕容安:“为何你会变成这样的人?曾经,我一直视你为最亲近的朋友,因为你总是会给我最大的鼓励和支持,因为你永远会是一个我最信赖的好人,能在我最迷惘最无助的时候指给我正确的方向。可是我发现,是我错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装的,即便是在天行山的那七年,也不过是全部骗人的假象。所以我,永远不会再信任你!” “我没有骗你!”慕容安猛地一声大吼,眼中的神色莫名复杂,温柔溢出唇齿,“小不点,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你,更不会想要伤害你!从七年前见你的第一眼,我便倾心于你,所以无论为你做什么,这都是值得的。小不点,让我从此以后都保护你好吗?” 他忽然朝我温柔地乞求,那种自降身份的姿态仿佛低落到尘埃。苏雨落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他为她在擂台上苦苦战斗的模样,渴望而挣扎。 可是——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分犹豫,冷冷地说出那句话:“所以,请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慕容安的拳头迅速握紧,手掌骨节咯咯作响。刻骨的嫉妒、仇恨、控制欲,以及赤裸裸的帝王权威,在苏雨落的面前显露无疑。 “你就不怕我现在派人出去将楚沉找出来吗?你要知道,他若是落入我的手中,即便是寻死我也会不会让他痛痛快快地死。” 她抬起头,盯着那双阴鸷狠辣的眼睛,幽幽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去了吗?” 慕容安一愣,紧紧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苏雨落忽然癫狂地笑起来,眼神迷离,眼泪却已经从眼眶里慢慢流出来,淌至嘴角、脖颈、衣襟,直至低落在地。 慕容安看不懂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只是这笑声竟比哭声更悲痛、更凄绝,她大笑道:“他昨日在梦中来与我道别了……他说他要我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将我们的孩子抚养大……呵呵呵……他为何竟然将我一人丢下就走,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小不点!!!”慕容安骇然叫住她,他的身体随之轻微一震,声音颤抖道:“你……你不要……你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我发誓,我发誓会将你们带到陇西,好好地将孩子抚养长大……所以,求求你……求求你……” “求我?求我……”满眼充斥着水雾的苏雨落轻轻地重复着呢喃这两个字,“可是我能求谁呢?他死了,他死了!”她疯狂一般地大吼着,如同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飞鸟,无助着,彷徨着,迷茫着。 “苏雨落!这只是你的梦而已,他不一定死了啊!”慕容安惊恐地想要抱紧眼前陷入疯狂的女子,却被女子奋力地挣脱开。 “我的楚沉死了……他死了……我曾说过,无论他去哪儿,我便会去哪……如今他留下我自己单独走了,那我一个人还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要去找他,楚沉,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孤单……” 她举起桌上的火烛,往满是帐幔的床上扔去,迅速大火燃烧起来。 “雨落——”慕容安忍不住惊呼,却在接触到苏雨落的目光后大声说道:“难道你就真的想死吗?好!那我陪你!” “你说过,楚沉去哪里你便会去哪,那我也告诉你,你在我心中无人能代替,你去哪我也去哪!”慕容安放肆地大吼着。 大火很快就如海水一般迅速吞没掉整个宫殿,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浓烈的黑烟在宫殿上空浮动,却在这时,苏雨落冷冷地环顾着四周,忽然,她幽黑的眸色中神光微微一暗,缓声道:“可是……我却不需要你!” 话音刚落,慕容安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她的掌中传来,他一下子猛地从殿内冲到了殿外,摔倒在院子里冰凉的地砖上。 “不——”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想要冲进熊熊燃烧的凤安宫,可眼前只有被迅速吞没的大火,宫殿,还有他心上一直珍藏的那个女子……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她都不要他相随? 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心却在那一刻跟随着死去。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天行山上第一眼便看见的那个少女,少女淡淡远山眉,隐隐含翠,唇角倔强,眸间轻愁,如淼淼烟云,始终吹散不去。 正是这一眼,便让他一辈子就只认定她。这世上本就只有两种人,一种一辈子只爱上一个人,另一种则是可以爱上不同的人。 而他,注定就是前者。 一眼百年,却变成了生死两茫茫。 残月光辉映着明亮的火光,洒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也映透了他多年单薄寂寥的孤寞。 火烧一切,相思化灾。(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切安定 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过来,楚沉随即惊醒过来,从床上坐起,仔细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木屋,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知为何,总觉着这样的简陋的木屋实在是太过陌生,大抵自己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 所以,他为何会在这里呢?还有,他又是谁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记不起关于自己的一切呢? 还有脑海中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脸,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以及,她又是谁……? 楚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他仿佛就要念出那个女子的名字。 但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想出来。 “吱呀”,木门突然被人推了出来,那是一个容貌绝丽的女子,而那张脸……却并非是脑海中那张一直未曾看清楚的女子脸。他自己也不知晓,为何自己能那么确定。 他的视线往下移,落在了女子已经隆得很高的小腹上。一时间,他愣愣地怔住了,连想要询问女子是谁都忘记了。 “相公,你醒了?”女子随即将手中的汤碗放下,泛着黑眸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轻的担忧,白皙柔软的玉手抚上他额头,低声说道:“方才若不是好心人将你送回家,我看你真是忙得连自己的身体都忽略了。还好,他们便是大夫,说了你并无什么大碍。” “相……公……?”楚沉轻轻地呢喃着,呆呆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半晌,真的是过了半晌,他才疑惑地问出口,“你说我……是你的相公?” “咦?”女子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莫不是你这一摔把脑子都摔坏了吧?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早知道啊,就不该让你老是走那条路了,前几日刚刚下过几场雨,你这个人啊就是死脑筋,竟然还在走山上那条路。这倒好,竟然将脑子给摔坏了。”女子的声音里明明是过分的责备,语气里却带着掩不住深藏的担忧和爱意。 楚沉只觉得心在隐隐的微痛,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眼前的女子,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真的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你说我是你的相公,那我叫什么?你有叫什么?” 见他开口,女子才露出一抹倾心笑容,柔声道:“你叫陈文,是前面山下小村子里面的教书先生,我叫陆心,是你的妻子。前几日,你从山下滑了下去,所以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今你的腿伤还未好,一定要给我乖乖地在家中将伤养好了。知道吗?”陆心不由得蹙紧了秀眉,微微娇嗔道。 “好。”他乖乖地点点头。 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即便仍旧有什么在堵着胸口,却也被陆心的话一点一点暖进了心底。 其实,不管是什么,有自己的妻子陪在身旁,其他的又何必再管呢? 他浮上一抹笑容,双手也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大概,人世最幸福的事,便是这样深刻的缱绻与眷恋。 他这样想着。 ————————————————————————————————————————————————— 将楚沉和苏长安送到远离临州城的一个村庄后,我便与苏承景、星辰回到了临州城的一个客栈。 我守了自己的承诺,将他们的记忆一并除去,却也将苏长安重新恢复了她的容貌,并给了她一段重新的记忆。 大概,这就是我能为苏雨落做的仅仅几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最后望了一眼引魂灯中苏雨落的魂魄,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便念了口诀将引魂灯收入了袖中。 苏雨落一事也算是终于告一段落,望着窗外皎皎明月,我却再也无心睡眠,披了一件外衣便出了房间。 明日一早,我便要同星辰回地府。可苏承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又是何事呢? 真的是沈涵出事了吗?可到底出了何事呢? 帝君明明命人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她府中了呀? 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被这些烦恼的心事缠绕,我无比急躁地伸出脚就将眼前的小石子往前踢去,听了半晌都没有落地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小石子竟被苏承景紧紧地握在了手中,此时正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猛地一愣,不知为何,竟不敢与他的眼神对视。明明应该很期待看到他的,可是却有种无形的隔阂仿佛将我们分隔开,强烈地逼迫我将视线转移开。 “怎么?不想看到我?”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身前。 “我没有。”我重新将目光看向他,“怎么还不睡呢?”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他淡淡说着,不顾我脸上的惊讶,“原本我就有急死要办,只因这边出现了吃人狐妖被耽搁了路程,如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也要走了。” 我急切道:“为什么这么急?你还未告诉我涵儿她究竟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说的,或许这本该不应说出口的,所以忘了人间的事吧。”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我的瞳孔,微笑开口。 “你……你为何已经勾起我的好奇,却又什么都不说呢。我不知道,为何这一次见面,我们总像是隔了一条很宽的沟壑,无论我如何想去打破,你却总是一步一步后退,将这条沟壑越拉越大。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若是因为涵儿出了事,我一定会竭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你,不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去闯……” 说着说着,我的心里仿佛早已埋藏了几万丈的委屈,竟是一股脑的全都涌了出来。 眼泪更是拼命地流下来,再也抑制不住,一连串,紧接着一连串…… “唔……你……你……” 唇一下子被他下头含住,蛮横霸道,不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仿佛在宣誓着他的主权,却又像是呵护一件宝物,轻轻颤颤。 良久,他才放开我,却在我耳边轻轻地吐出一句,“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说完,他毫无留恋地转过身,疾步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降雪生辰 我与星辰在第二日天还未亮便退了房,去苏承景房间时才发现他早已离去,我虽内心烦乱,却也只好跟着星辰回到了地府。 恰巧我们又赶在七月十五回到地府,正好能给降雪过一个不一样的生辰。我虽然有心事在身,但毕竟降雪的生辰眼下最为重要,于是我、星辰、孟婆三人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生辰宴,忙得不亦乐乎。 当宴席真正开始的时候,帝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顿时将我们几人愣在了那里。到底是星辰胆子最大,朝帝君行了一礼后恭敬地问道:“帝君,您怎么会……会过来呢?” 帝君打量了四周后,淡淡道:“难道本帝君就不能来么?” “当……当然能来。” 我们赶紧起身,纷纷让出座位,却见他并未理会主座,而是疾步朝我的旁边走来。我微微一愣,忐忑地看着他,“帝君,您还是坐主座吧。” “今天是黑无常的生辰,哪有我坐主座的道理?”帝君微笑着看我一眼,随后目光落在降雪的身上,淡淡一笑:“这几年你与白无常为地府付出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本帝君一一都看在眼里,既然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帝君也没什么送你的,倒是可以给你送一颗龙睛珠。” 只见帝君的手中随即化出一颗晶莹剔透,光滑圆润的珠子,顿时大殿内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即使殿内灯火通明,可在它的对比下竟早已失去了光泽,就像黑夜的明星,散发出莹莹柔和的荧光。 我能看到降雪的目光微微一亮,激动地站起身来,恭敬道:“黑无常谢帝君的赏赐,今后一定会为地府更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轻声问星辰道:“龙睛珠是什么呀?” 星辰极其神秘地朝我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龙睛珠可是个世间难求的宝物啊,你可有听说过画龙点睛的故事?” 我点点头。 “那龙睛珠啊,就是当时那大画师张僧繇在画壁上点的那双眼睛。” “你说,那是龙的眼睛?” “对呀,因此龙睛珠最厉害之处便是能救人一命,它还有另一个名字便是还命珠。” “都坐下吧,今日不必要如此拘谨的。”帝君看着大家缓缓道。 “对了,你们还没有送黑无常礼物呢?”帝君忽然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白桑,你的呢?前阵子可是看见你与白无常特意去人间挑选礼物呢?” 听见帝君忽然提及我的名字,不由得心虚了一下,想到自己的礼物与帝君送的龙睛珠相比,实在是难以上得了台面。于是赶紧陪笑道:“我……我的礼物还是私下里给降雪吧,倒不如还是先看看星辰的礼物吧!毕竟星辰可是千挑万选的,星辰,你说是不是?” “你……我……”原本正在吃得香的星辰忽然听见我将话头指向了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又瞥眼望了一眼降雪后,脸又一下子红得像个苹果,羞涩地对着她说道:“我……我是想着你也不缺什么,就想去人间给你挑一个特别的……” “这个,我可以作证!”我赶紧补充道。 “小白!”星辰恨恨地看了我一下,又将目光望向了降雪,摸了摸后脑勺,傻傻道:“其实……也不算是非常特别的礼物……这个是人间女子用来画眉的螺子黛……我觉着你用上它一定会非常好看!” 他害羞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诺诺道:“这个……给你。” 降雪的脸也一下子红了,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手掌赶紧接过木盒,讪讪道:“谢谢你。” 瞬间,星辰,猛地呆滞了。 只是静静地看着降雪。 我见他这幅模样,随即将身体往前拢了拢,伸出左手,摸向他的额头,故意喃喃道:“咦,没有发烧啊,那他怎么会……” “哈哈……咳……”大殿内顿时响起了孟婆的大笑声,星辰这才尴尬地回过神,将目光从降雪的脸上移开。 降雪夹起一块红红的东坡肉扔到他的碗中,冷声道:“你还是赶紧吃吧!” 星辰脸又红了,支吾道:“好。” 之后,孟婆送了降雪一个护生镯,然后大家就兴致热闹地吃起饭来。只是我终究因为苏承景的事情尚有疑惑,所以并没有什么胃口。 “怎么?有心事吗?”倒是帝君忽然停下手中的筷子,忍不住问我道。 我一惊,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可能刚回地府有些累。” 帝君笑了笑,夹了一道菜放入我的碗中:“你刚引了卯魂回来,劳累也是正常,所以多吃些菜补补吧。” 我点头应了声,将菜放入口中,可却怎么嚼都只觉食之无味,反而越加烦躁。我索性将筷子放下,静静地看着帝君,轻声问道:“帝君,您上次是不是命人将沈涵送回她府中了呢?” “是啊,怎么了?”他面上淡淡,却仍旧点点头。 “那您有没有发现她是否异常呢?或者是,她哪里不对劲?”我小心翼翼地问着。 星辰突然不满地插嘴道:“你莫不是还在想着那个捉妖师吧?” “我……”我一下子哑在那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却狡黠地朝我吐了一下舌头。 算了,不理他!还是问正事要紧。 帝君并未说话,给我又夹了另一道菜,才说道:“按道理,既然夜阑已经将你的嗜血术解开,那就不会有其他危害。再说了,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那个女子应该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因为……”我忽然顿了顿,先偷偷看了下帝君的脸色,见他并未怎么生气,于是继续撞着胆子道:“因为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可似乎……与我们地府有关……或许这只是一个误会……” 我想轻轻笑着说,却不知如何都扯不出笑容,只好等待着帝君的答案。 “哦?”帝君有些诧异地停住手上的动作,“和地府有关?” “难道是……” 我猛地一惊,“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西海鲛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姑娘是凡人,经历了作为死亡躯体的你附体,虽然嗜血术解开能够醒来,但是她的意识却已经被沉睡,所以此刻的她就如同一个魂灵,无任何意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帝君淡淡说着。 “怎么会这样!”我浑身都打了个哆嗦,不安感迅速充满了全身。原来沈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怪先前承景会那般误会地府。 我深吸了一口气,掩住内心不安,急问道:“那到底该如何去解呢?” “是我忽略了,不过她也只是一个凡人,你何必如此挂记?” “帝君,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她会因为我而有事,还请帝君能够告知解救的方法。”我诚恳地说道。 “解决方法是有。”帝君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盯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不过那也是一个古老的办法,而且会有凶险,你当真要这么做?” 我点点头,“不管是什么,我都要试一试。” “你们可曾听闻西海尽头有一座海下宫殿,叫做冰泉宫?” 我摇了摇头。 却听孟婆悠悠说道:“莫非是五百年前鲛人族全部被一夜间灭绝的那个冰泉宫?” “正是那个冰泉宫。”帝君看了一眼孟婆,点点头。忽又问道:“那你可知是何原因吗?” “属下不知。” “那是因为鲛人族发生了一件震撼人心的事。传说,鲛人族真正的公主回到冰泉宫,不知何故魔性大发,将所有族人全部杀害,自此之后鲛人一族也就因此绝亡。” 降雪惊讶道:“那公主后来怎样了呢?” 帝君摇摇头,端起身前的一杯酒饮下后,淡淡道:“这就是令所有人都惊奇之处,自此那位公主却再也无人看见,也不知她究竟是否还活着。” 降雪皱了皱眉头,猜测道:“可是这和救那名女子又有何关系呢?莫非……我明白了,鲛人一族生来眼泪便是夜明珠,而这颗夜明珠便是救那个姑娘的方子。” “不错。”帝君继续说着,“鲛人的眼泪可化解失魂症,因此白桑你若真要救那个女子,就必须去找到鲛人的眼泪。” 星辰一听,立马跳起来:“可是那个公主……该怎么找到她呢?而且……也不知她究竟还活着不活着了?” 降雪见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亏你好意思说自己是白无常,想知道那公主究竟活不活着,去查下生死簿不就知道了。” “哦,对啊!”星辰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讪讪道:“我……我这不是一时太激动给忘记了嘛!我现在就去查一查。” 降雪又瞪了他一眼,“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又看漏了什么!” 星辰的眼睛都快笑弯了,一脸讨好的模样挨向了降雪,“有小雪你一起的话,那就更好了!嘿嘿嘿……” “滚!” 他们二人一打一闹地走出了大殿。原本只剩下我们三人,孟婆却也找了个理由迅速地离开了。寂静偌大的殿中顿时只剩下了我和帝君二人,两两相对,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明日你就与黑白无常去西海吧!” 帝君微笑地看着我说,连半点迟疑的态度都没有,我正疑惑着,他却继续盯着我的眼睛道:“其实,此行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寻找麒麟血。”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呢喃出口:“麒麟血?帝君是说……” 他拢了拢衣袖,点头道:“不错,正是可以化解你体内魔性的三大神器之一。听闻麒麟血便是消失在西海附近,所以你此行一定要找到麒麟血。当然,千万要秘密行事。” 我点点头,直视着他,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帝君,谢谢你!我自己都快将那事给忘了,没想到帝君却一直惦记在心。” “是吗?”帝君却忽然笑了起来,“那你有什么可报答的呢?” 啊?我下意识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正好对上他有些好笑和……神秘莫测的表情。 “帝君,你说什么?” “没什么。”帝君无奈地笑笑,忽而又沉声道:“你们此次去西海一定要千万小心,毕竟鲛人的心性变化莫测,尤其女子,多为狠毒阴辣。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要动手。” 我点点头:“明白。” “白桑?”帝君忽然喃喃地叫了我一声,却不再说话。 我刚想问他是何事,却听他温柔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畔:“如果我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帝君,你还会愿意呆在地府吗?” 帝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必须要回答。 可是,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我不知。”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异常冷峻的面容上微微显出疲惫之色,长而密的睫毛一直在轻轻眨着,忽而他将我的身躯朝他向了过来,温柔且坚决地将我抱在了怀中,并轻轻地在我的头上落下一个吻。 “不论我是谁,我都会在你身边。” “咳……”我差点就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帝君讲的这是什么话?脑中不自觉又想起额头的一吻……忍不住面上就红了起来,只觉自从与帝君从不周山出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默默地发生了变化。 说真的,其实我对帝君的感觉……总是会不经意间将他与苏承景对比,若说我对承景是喜欢,那对帝君更多的是一份尊敬。 尊敬等同于喜欢吗? 我也不知道。 “白桑……”帝君忽然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的目光直视,眼中蒙了上淡淡的嫉妒与悲伤:“那个苏承景……你真的喜欢他吗?” “我……”他竟然提起承景,他真的是喜欢上我了吗? 可怎么会?我明明……明明是那么普通,即便在人世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那他—— 帝君脸上淡然一片,说出口的声音却是凄然寂寞:“其实,我宁愿你喜欢他,那样便不会失望……”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终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中情意 晚饭后,我总是不经意间会想起帝君与我说的那些话,以及那悲伤的神色,那么哀伤,那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将它抹除。 冥河的风微微吹来,幽蓝的光芒随水波飘来荡去,脑海中却一直有那张忧愁的面容寂寥到让人心凉。 “怎么?睡不着?”星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该不会是在想我吧?” 我转头,取笑道:“莫不是你刚从降雪那里过来吧?看你这么高兴的模样,莫非你俩……” “咳咳咳……你不要转移话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随即便将脸别过去,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难道是在想那个苏承景?还是……帝君?” 我猛地一愣,他……他难道也看出帝君对我的情意? 我不自然地转移着视线,不好气地道:“你说什么呢!你可别乱说啊,小心我去降雪那里说你的坏话!” 他一下子急了,“哎,别呀,你看你!” 我这才看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刚才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叹了口气,坐到我的身边,眼睛却望向了远处火红的曼珠沙华,轻声说道:“其实,我曾在帝君的房间偷偷看见过一幅画,那画上的女子眉眼间与你有几分神似。所以我猜测,帝君当初让我找上你便是因为如此。”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完全不敢相信的理由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与另一个女子的神色……相像?我竟然真的与另一个未知的女子某一处相像? 原来在不周山水潭里的一切,不止是我将他当做别人,他何尝又不是将我看做是她人呢。 我忽然觉得莫名地寒冷,冷到身体都在止不住地打寒颤,连自己发出的声音,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那女子……是谁呢?” “还是我带你去看吧。”星辰忽然看着我轻声说道,但又怕我承受不住,担忧道:“其实,这都是我的猜测罢了,要不……就不看了吧?管她究竟是谁呢!” 我平静下来,狠狠地任凭指甲掐进肉中,然后冷静道:“带我去看吧。” 星辰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还想要说什么,却还是点点头,“那走吧。” 因帝君今夜去闭关,我们进入他的房间很是顺利。 星辰熟门熟路地来至一大堆卷好的画卷前,一幅一幅将画卷展开,终于在倒数第二个画卷里找到了那个女子的画像。 那是一张妖媚的脸,绝色倾城,未施粉黛,却莫名有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倾城”的绝色美,与风无姬相比更多了一分莲花般的清灵脱俗,却也比上官瑶多了一份魅惑。 三千青丝看似随意,却特意用一根红丝带系起来,泼墨一般吹在身后。额眉间的花钿更使得整张脸愈发雕琢起来,极为精致。 然而整张脸最出彩的,莫过于便是那双如星辰般纯粹的眼睛。干净得如同在水中洗涤过一般,不沾染尘世间一点尘埃。 我怔怔地望着这双眼,这眉眼真的与我相似吗? 可我的眸子里,却并非有那种与世隔绝的单纯,更多的反倒是对人世沧桑的单薄和冷漠。 “小白。”星辰突然平和沉稳地说道:“你还好么?” 我点点头,扯了一抹随意的笑容:“这个女子是谁呀?” 星辰摇摇头:“也不知她究竟是谁?或许是仙?或许是神?谁知道呢?”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不知为何,心里却像是被五雷轰顶一般,这异样的感觉仿佛刀尖在心口上碾过,原本完好的一颗心,突然间鲜血淋漓。 “她还真的是很美呢。” 我苦涩地弹出这几个字,干裂的唇角却再也噙不出一丝笑意。 白桑啊白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喜欢的是苏承景,又为何在为帝君默默感伤。不过是同一张脸而已,可他们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你铭记在心里了吗? 一定要分清楚啊……我默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小白……其实我想要提醒你,不论你喜欢的究竟是那苏承景还是……帝君,他们二人都不是你能靠近的。”他的声音是出奇的柔和,话语间也透着一丝关切,“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人,一个是阎王帝君。” “我……何尝又不是很清楚呢?”我有些呆呆地回答着。 星辰点头,道:“你心里清楚便好,有时候我们总是很担心你,你在人世间受过我们不能体会的痛苦,而你这人也不愿同我们说,不论什么都默默地放在心里,你要知道,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家人便是患难与共的。” “星辰,谢谢你。”看着他与往常不同的成熟,我心里流淌过一抹暖意。 “走吧,早点回去,明日我们便要出发去西海了。” “好。” 我同星辰分别往各自的房门口走去,却在快要走至我的房间时,在冥河上的步烟亭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杯接一杯地狂饮着酒,那身影竟是如此的落寞。 是帝君…… 喝着喝着,他似乎在放声大笑,我听不清笑声,只看见狂放的身影,以及那悲伤的眼神,一路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入我的心中,宛如千斤重。 他是在为画中的女子而悲吗? 他心中,究竟有多少苦?多少痛?又有多少绝望? 我静静地望着那抹身影,恐怕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无人夜晚,才能做回他最真实的自己。 那一刻,他与我的距离,虽然只隔了几十丈远,却好似远如天边。 我突然间明白,不论我究竟喜欢的是苏承景,还是帝君。他,永远都是帝君,是高高在上的帝君。而我,不论是活着的白桑,还是死了的白桑,都是一缕拂尘,终会消失。 无论我想如何靠近,怕也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我艰难地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当我将门掩上时,有泪水早已沿着眼角落了下来,滑到嘴角,不咸,却是很苦,很涩……(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迷路森林 第二日,我们三人便踏上了去西海的路。在行路中,我想起了苏承景所说的有急事要做,兴许也是去往西海。因此,这一路上我们走得很是匆匆忙忙。 经过五天五夜的连续赶路,我们未曾找到西海,却被困在了临近西海的一片迷雾森林中。刚步入森林,大好的日光都逐渐隐去,遮天蔽日,给人只一片诡异阴森之感。越往里去,我的心却越觉得不安。 不知何时,森林里起了一大片雾气,白烟蒙蒙,就连四周的景物都已经看不清。低低呼啸的风声从耳边迅速掠过,寒意愈发浓烈。我不由得拢紧了身上的衣裳,试图想通过抚摸身旁的树来辨别前方的路,最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清晰,外加上莫名的恐惧感,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去。 忽然,眼睛里一阵灼热的痛感,我猛地停住了脚步,眼睛疼得如撕裂了一般,我忽然想起了在不周山下水潭时,眼睛也是这样彻骨的灼痛。难道这是复发了吗? 不过却让我惊讶了,这次的疼痛很是短暂,不觉间,我的眼睛已经不再觉得痛楚。再睁眼时,却是另一片风景。 这是……我清晰地看见了森林里的一切,可是白雾依旧笼盖着森林,这是为何? 我赶紧继续往前走,星辰和降雪早已经看不见人影,一定是刚才的大雾将我们冲散了,哪里还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我,又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咦,我怎么眼界越来越广,甚至看见了远在森林外面的一片蔚蓝色的大海。不对啊,这白雾是如此的浓密,为何……而且不周山下那一次我仿佛也看到了百里之外的地方……难道我现在的这双眼睛是……千里眼! 我定睛细视,环顾了一周后,果然如此。 我心下惊了几分,也顾不得在考虑其他,赶紧寻找着他们的身影。却发现,只有葱葱密密的树木和茫茫浓郁的白雾,再也看不见其他。 “星辰——” “降雪——” “你们在哪里啊——?” 可是,除却逐渐稀弱的回声外,了无应答,一片寂静。 因我眼前再没有什么能遮蔽眼目,便壮着胆子往前走去。 整个森林里除了我的脚步声,忽然,我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两个人! 难道是他们? 我只觉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一般,忍不住就要尖叫出来,却生生地将它压了下去。待我一步一步走到那里时,竟果真是消失不见的降雪和星辰! 我赶紧蹲下身,拼命地叫喊着他们的名字,可他们却一直没有反应,于是我只好上前摇晃着他们的肩膀,“星辰,降雪,你们怎么在这儿呢?你们怎么晕倒了呢?醒醒啊,快醒醒啊!” 然而,还未等我彻底反应过来时,他们二人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们的脸在刹那间迅速变化,一条条如同藤蔓的黑色毒液爬上了脸颊,我的心一下子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中。 他们二人从地上爬起,面色是白纸一般惨白,空洞无神的眼睛里也慢慢流出黑色的鲜血来,最为诡异的莫过于是他们的唇色黑紫,淤青红肿。而他们两人的脖颈上更是有一道深深地黑色血痕,早已凝固。 我随即怔了片刻,随即焦急地冲他们喊道:“星辰,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白桑啊!降雪,降雪,你能听得见我吗?”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却就在我不知如何办才好时,星辰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旋即经不住后退,衣袖被猛地扯下。 我的目光立即望向他的指尖,竟在这短短的眨眼间,他的指甲生成了长达三寸的长甲,再次朝着我抓来。我未来得及逃脱,手臂被他划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他们这是丧失了魂魄?难道也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可他们是黑白无常啊,本就没有魂魄,那这是? 我来不及再细细思索,他们二人便都朝着我再次扑来,我随即便往前拼命跑去。他们在身后紧紧追赶,我跑了好久,身上早已是毫无多少力气,可他们却依旧是体力如初,完全看不出一丝疲惫的痕迹。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先将他们给困住! 再环顾森林四周,天色不觉间早已经黑了。夜晚的森林风声如同饿狼嚎叫,嘶吼不止,尽管我是千里目,可依稀的月光也只能勉强让我辨别脚下的路。不知何时,我已经跑到了森林的尽头,抛却森林里层层不断的树木和脚下到处的乱石,此刻的路却是舒服松软,我的脚步也就跑得更快了。 恍惚间,我觉得脚步声愈渐消失,转过头又仔细确认了一下,他们的确未曾跟过来。我正想转身去看下他们在何处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森林里传来。 未等我细细听,一大帮与星辰降雪一样丧失了人性的不同男男女女围着整个森林排成了一圈,一眼看过去竟差不多有上百人,全都是双目空洞的模样,尤其是他们的眼睛,泛着交错密布的血丝,沙哑难辨的声音自他们的喉间不断发出,仿佛是有人在向他们发号施令。 他们都还是人,却都是失魂的症状。 只是,我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却迟迟不见他们走出森林的边界。除了无止无休的嘶哑吼叫声,再无其他动作。 我心下忽然闪过一丝不确信的答案,莫非他们不能越过森林这条线? 思及至此,我往森林的方向走去,却在与他们有五步距离时止住。果真,他们全都伸长着手臂想来抓我,可就是那段超出森林的手臂如同是被烈火燃烧了一般,迅速燃尽,化成一堆烟灰,被风一吹,消失不见。 也就在这时,我的视线越过前面十几个男女,落在了一身白衣男子上。 苍白的面色,虚空的眼神,却依旧抹不去的英俊面容。 竟是苏承景。 他……他果真来了西海,只是他怎会也同星辰降雪一样遭了此招。 我的心不由得慌了七分,恐惧如同一条毒蛇,顺着冰凉的手心,一点一点缠上温热的胸口,逼迫得再也喘不上气。 面对此情此景,我却毫无还手之力。 我到底,又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阑告白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紧接着,一张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脸映在了我的瞳孔里。 “小桑,多日不见,可曾想念我呢?” 我心下本就因忧慌很是烦躁,听到是夜阑那个魔君的声音,更是气上心头,瞪着眼睛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夜阑却扯出一个笑容,乐嘻嘻道:“怎么,见到本魔君这张倾世倾国的脸不应该很高兴吗?毕竟,多少女子可是想对我投怀送抱呢。” 我抬眼微微打量了他的全身。 他今日依旧披了一件朱红色的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那双好看的眉眼里也好似比以前多了几份仙气,却仍旧带着如水波光的入骨魅惑。他的那双眸子仿若只要轻轻一眨,旁人的心就被剜了去,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说实话,他夜阑的确是我见过为止最好看的人。不论是帝君画卷上的那个女子,也仅仅占得上他的七分。 只可惜,他的美我却只能欣赏不来。 我嘲讽道:“那你大可以去找那些为你投怀送抱的女子啊,你来这里又做什么!我这里还有要紧事情要做,你爱去哪去哪!” “不就是想要找到解救那女子的鲛人珠嘛?又不算什么大事,我去给你找来便是。”他很是轻松地说着。 对啊,整件事本就是夜阑搞出来的,若不是他在我身上中了嗜血术,我也不会附身在沈涵身上,也不会将她变成今天这种模样。 一切的源头都是夜阑! 我心下一气,也不知何来的勇气,两步上前将腰上的打魂鞭缠上了夜阑,“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找到那鲛人珠?” 夜阑却不回答,也非生气却嘴角露出三分洋洋洒洒的笑意。 良久,他才噙着戏谑的笑意目光望着我,“听说五百年前鲛人族的公主便躲在了这西海,若是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我警惕地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不由道:“你想要什么?你这人果真是狡猾至极,先前让我帮你找龙渊剑就将星辰和降雪虏去,如今你又要做什么!” 夜阑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刻意指了指前面那群失魂症人中的苏承景,说道:“我就拿他做条件,如何?” 我一惊,我不知他究竟又要做什么,“你……那他做什么条件?”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我手中的打魂鞭再次缠回了我的腰上。他扬唇轻轻一笑,揽过我的肩膀,抬起我的下巴,轻声道:“很简单,若是我帮你拿到了鲛人珠,你便不许再见他。” 这一番话说的是轻飘飘,我却一直犹豫不决,心底自觉一股不舍。 他见我没有说话,不由得继续道:“怎么,舍不得?你要知道,你可是引魂人,若是与凡人纠缠在一起,迟早是会出事的!更何况,他是昆仑山东华帝君的大徒弟,你这样与他纠缠,就不怕断了他成仙的路途?” 我与他的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仿佛他在期待着什么。我听完他的话,只觉得心底莫名纠扯的难受,忍不住想要掉泪。我一直想告诉自己的便是,人鬼殊途,人是人,鬼即鬼,人鬼不共存,双道分明。可是我却一步步仍旧踏入****编织的那张网中,饮鸩止渴。 如今,连我自己也再也说不清,到底苏承景和帝君,我喜欢的究竟是谁? 或许,他们两个人我都喜欢。 可是,他们两个,我却谁都不能喜欢。 ——真的,不能。 怀着满心复杂,握紧拳头,彼时月亮已经升至高空,银亮如刃映白了整个森林,合着迷雾片片恍如仙境,有露水沾上我的睫毛,湿意盎然。 不能做到万古十全,唯有撤身而退。 我望向他,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助我拿到鲛人珠,我自会与他不复相见。我既然答应于你,就绝不会食言。” 我认真地盯着他,神色不动分毫,他缓缓眨眼,似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个字:“好。” 然而不过才互相对视了片刻,他随即便扬起一抹笑容,犹如方才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我说小桑啊,你也勉强长得算是个小家碧玉,倒不如跟了我,做我的魔君夫人,总比做个不知名的小小引魂人好!要不,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们就行了夫妻之礼,如何?”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碍着惹不起他,只得忍住,他却似乎看穿我的顾忌更加的得寸进尺,继续道:“只是这做我的魔君夫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当得了的。前几日,那百花宫的百合花妖与青丘的九尾狐打了一架,为的便是争着要做我的夫人。不过你的道行太浅,只怕你是打不过她们啊,到那时若是要我的帮忙,我一定会……” 他越说越不离谱,把我气得不行,反手就想要给他一个耳光,却被他稳稳地握住了我的手臂,然后反手将我固在了他的怀中,我想要挣脱,却只是徒劳。 “小桑……”他轻叹一声,徐徐开口:“若你真的能接受我,该有多好?” 我刹那间绷紧了弦,“你……你为何要这样说?”眼看着他的脸已经凑过来——朱润的唇便要覆上我的,我在同时间将头偏过去,他的脸顿时与我的侧脸擦过,有温柔瞬间划过我的脸,酥酥麻麻。 “你的心里真的就一点都没有我么?” 他的呼吸倾吐在我的耳畔,声调平和不辨喜怒,我没来由地慌了神,“你,你到底……为何会喜欢上我呢……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我一定改掉……” 他将脸退回去,郑重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不需要什么理由。你若是现在心里没我,那我会一直等,等到你的心里终究会有我的位置。” 我愣了愣。 “我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你做一切。你愿意为那个捉妖师放弃性命,我又何尝不能替你牺牲自己。但凡你有任何危险,我会拼尽全力救你出困;你放在心里不能说的痛苦,由我来帮你抚平;你受的每一寸伤,由我来替你治。” “你是地府的引魂人,所以与我这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自是敌对。可我向你发誓,这条毒蛇永远不会咬向你。” “所以求求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千万不要试图将我推开。” “求求你……” 夜阑紧紧地盯着我,深邃的眼眸中,慢慢流露出一种名叫渴求和悲伤的光芒,许久许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 我却,只能压下他的这份喜欢,然后忘却。 “好。”我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六昧真火 “好了,还是赶紧将他们救出来吧!”夜阑已然换成了平日的模样,对我说道。 我一愣,“你有办法救他们?!” 夜阑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声音却有些骄傲起来,“好歹我也是魔界君主,这点小法术还是入不了眼的。” 我的嘴唇不由得努了努:“好好好,你牛,你厉害!” 只见他指甲一划,有鲜血从他的指甲破出,他点足跃起,凌驾于森林之上,指尖一扬,鲜血全部洒在众人身上。 而那些人,忽然陡生异样。 随着夜阑的鲜血侵入他们的躯体,那些人脸上的黑气瞬间隐去,愈快,愈消失不见——直至他们恢复常人血色,却齐齐倒了下去。 就在我疑惑万分的时候,夜阑飞落到地上,轻轻叹气,神色微凝。 “你……你的血不是有着剧毒么?怎么还能用来……” 他得意一笑,“是剧毒不假,但要祛除他们身上的毒气扩散只能用我的血,以毒攻毒。”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众人反应,忽然却听他开口,“这是鲛人的控魂术,不过我也只能将他们体内的毒气逼出,但要想让他们醒过来,还是要找到真正的源头……” 我急急道,“那他们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呢?” 夜阑却并非急切,却是郑重地说道:“他们中的控魂术是由这森林里的瘴气侵入眼睛,再延及全身,所以在这林子待得越久,毒气侵入的也就越深。不过所幸,你这三位朋友毕竟不是常人,毒气还未伤及五魂六魄……” 我急急道,“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办呢?” 夜阑不同于我的急躁不安,反倒是郑重的看着我的眼睛,道:“他们中的控魂术,是由这森林里的瘴气侵入眼睛所致,若是在这森林待的时间越久,毒气便侵入的越深。所以眼下我们必须先将他们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这一点我稍后自会让魔界的人处理,你先放下心来。至于去寻找那鲛人公主讨要解法,我一个人前去便行了,你且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我一听这话,倏然想起临行前一日帝君交代的寻找麒麟血一事,急忙匆匆插话,“不,我要与你一同去西海,这样找到她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虽说你的道行已经高深莫测,可毕竟那鲛人公主人不见影,也不知是何模样,我们有的只是一个传闻,所以还是一起去胜算比较大一些。” 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肃容道:“鲛人族历来脾性难测,更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的样子。原本鲛人族就独立于正魔两道之外,所有他们的功法究竟是深是浅尚不得知。若是你与我一道同行,一定会陷入危险。” 我抬首看他,目光坚定,“不是你说你会保护我吗?再者说了,你向来自认无敌,还怕护不了我吗?” “咦?”他突然又浮现出痞痞的笑容,还不忘朝我扬了扬眉,“难道小桑你已经开始认可我了?开始需要我的保护了?”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如蛊一般魅惑,带着丝丝缕缕慵懒的笑意。 我闻他此言,不由暗自嘀咕,他这病又犯了,真心不知他怎会看上我这小小引魂人? “是是是,您说什么都是。”我立刻白了他一眼。 他微微仰头,轻哼一声,“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自古以来,敢伤害本魔君看上的女人,还从未出现过一人!” 我咳了一声,脱口而出,“行啦,我们还是赶紧找到她躲在西海哪里才是。” 他也不恼,反而开心地笑起来,“好吧,我们这就去!” 彼时,天色已经临近子时,四下格外诡异安静,来自森林的狂风也愈发凌厉起来,呼呼作响,身上的衣衫都被随意吹皱起来。 魔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将那群丧失灵魂的人移到了别处,此刻的西海岸边只剩下了我与夜阑两个人,我们身前生着一堆火,可我却依旧觉着很冷。 我伸出手,离火堆更近了些,任凭火苗轻轻划过手掌,感受它灼热的气流,却总隐隐地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仿佛有一双紧紧注视的眼睛在一直盯着我们。 夜阑手掌一挥,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燃的木柴霹雳作响,我也顿觉身子暖和了不少。 我的发丝被狂风肆意吹起,凌乱在空中,狠狠刮过耳侧,如刀刮疼。 不知何时,森林的雾气已经弥散开来,一点一点朝着我们的方向飘过来。 “不好,这瘴气已经不受界限控制,我们赶紧离开。” 我思虑了片刻,说道:“我的眼睛不知为何成了千里眼,即便毒气入侵,也不会有所影响。” 我的话刚说完,“轰——”一声巨响,生生将我的话打断,我与夜阑同时往森林里看去,却见从森林中央开始往外,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如毒蛇信子一般,来势汹汹。 来不及容我们仔细思索究竟发生了何事,那火舌已经朝我们扑了过来,夜阑随即施了一个光壁将我们包围其中,可是只听一声脆响,光壁迅速破了! 这,这,这!? 为了护我不受火侵,他紧紧地将我拥在他的怀中,飞越升起,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待到落地时,我们已经在西海的另一边。经过刚才的那场大火,我受了很大的惊吓,即便到了安全之处,我还是心有余悸。 忽然,眼角一瞥,夜阑的后背竟然被大火燃烧了一大片,红红的,肿肿的。我忙不迭地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万般复杂,内疚与心疼纠错成了一片。声音都有些破碎不堪,鼻子一酸,“你怎么这么傻?你当真以为我需要你保护吗?可是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好!” 他却噗嗤一笑,“你不会是心疼了吧?傻瓜……” 我见他还嬉皮笑脸,怒嗔道:“下一次,你管住你自己便是,我用不着你管!否则,我绝不会再理你……” “好好好!”他无奈着,不过下一瞬脸色却忽然阴沉了下来,“普通大火不能伤我一分,这火莫非是……六昧真火?” 六昧真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迷失心智 我原本以为三昧真火已经是最厉害的火,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六昧真火。这场火,难道也与鲛人公主有关吗? 见我神色惊恐不安,夜阑松开眉目,宽慰道,“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区区六昧真火怕什么?我可是魔君啊,这点小小道行还是伤不了我的,你就别担心了!” 我一听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他这是在哪都不忘记吹嘘自己啊!不管他了,反正这也是他自找的。还是先问清楚关于六昧真火的事情才是。 “你方才说的六昧真火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原以为这世上只有三昧真火……怎么还会有六昧真火呢?” 一侧的夜阑抿了抿唇,打了个响指,背后的伤痕已经不见,才说道,“三昧真火其实是仙界最弱的火,除了三昧真火,还有六昧真火和九昧真火。不过……在人间三昧真火已经是罕见,更别说这是六昧真火了。呵,莫非这四周还藏着什么高人?” 我一愣,“那这个与鲛人公主有关吗?” 他摇摇头,轻轻说着:“鲛人族虽然法术变化莫测,可到底是凡间灵物,若是要幻化出仙界的法器,这并不可能!除非……”他的声音微微变色,沉寂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除非她手中有麒麟血……” 麒麟血! 这不就是我需要寻找之物吗? “麒麟血……麒麟血是用作什么的?”我随意问道。 夜阑听到我的问话,像是如同天大笑话一般,顿时笑出声来,“小桑,你去地府已经快两年了,怎会连这个都不知——” 然而他话音未完,却看见了我眼中的愤怒,只好将情绪收住,向我解释道:“这麒麟血顾名思义便是麒麟的血,对于涣散的魂魄有凝聚作用,最关键的是,麒麟血能够让你在最短时间内将法力提升到最大,甚至远超仙界的一等一修为之人。至于这是不是那个什么鲛人公主使的,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正当我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话的时候,忽然天空中吹来一阵极其诡异的妖风,将四周的树根都连地拔起,过了好久,风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四周也逐渐归于平静。 却在这时,一个极其缥缈空灵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竟敢有人闯入西海,你们这是在找死——” 夜阑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神色,嘴角扯出似是而非的笑意,“是吗?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如何找死的?” 此言一出,四周竟是出奇得安静。 还未待我仔细反应,忽然只觉得头重脚轻,胸口也不由得微微一滞,我赶紧稳住身形,心下却是不由得一惊,难道那女子竟然控制住了周围的气场? 再看身边夜阑,倒是不像我这般,他的神色依旧是平淡如期,似乎是早已料到一般,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举起手掌,空中一握,就在他篡紧掌心的时候,我清晰地看清楚他的四周也随之涌动起一股气流,与另一道气流相互缠绕。下一瞬,我猛烈感受到周遭的气场开始产生剧烈的变化,刹那间,地动山摇,急剧震荡。 就在我以为此处快要发生地面塌陷的时候,夜阑已经占了上风。果然,另一道气流已经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我不禁暗暗感叹,夜阑的修为竟然如此高深,那他与帝君想比,又是谁更高一筹呢? 夜阑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就这么点能耐?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你……你……”那声音有明显的慌乱和迟疑,却还是怒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破了我的气功?” “这点小把戏,”夜阑对着空气说着,眼睛却在四周寻找,微露笑意,“对我来说,又有何难的……”言毕,眼睛已经紧紧地盯住西南方向上的一处暗影,瞳孔急剧转深。 “你在看什——” 我的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极其凶猛诡异的妖风迎面扑来,地面上的石子尘埃全部随风飞起。纵使我拥有千里眼,却也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细小飞沙走石迷了眼睛。很快,我便已经被妖风紧紧包围,再也分辨不清四周的方向。 忽然,我的手被一股暖意包裹在其中,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的心也而随之渐渐安定。同时,夜阑的声音也无比清晰地传来,“不要动,越动就越看不清。赶紧闭起眼睛,这风有让人迷失心智的作用。我就在你旁边,不要怕。” 我听进去他的话,赶紧将眼睛闭起来。一时间,再无人说话,只有疯狂的风声在肆意撕扯。我能感受到有东西在摸上我的手臂,紧接着是一阵刺痛,“白桑,将眼睛睁开吧,快睁开——”那声音越来越重,最后是撕心裂肺的狂吼声刺激着我的耳膜。 突然间,从体内一股灼热的气流仿佛要从胸腔中涌出,瞬间在四肢上游走,在下一瞬,眼前霎那间竟是换了模样!我知晓自己已然被那股妖风控制,所以极力想摆脱出控制,拼命地想要挣脱出来。可是我越是挣脱,可眼前的画面竟是越来越清晰,甚至是刻骨铭心。 那是一片我叫不出名字的山,四周俱是红色的鲜血,在随意地低落流淌。眼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缓缓倒下,很快,山中生起一团红色的血雾,遮住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昏暗了整个天地…… 一个白衣女子自天外飞来,可我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仿佛在紧紧地看着我……那是一双如星辰般纯粹的眼睛,干净得如同在水中洗涤过一般,不沾染尘世间一点尘埃——她手中幻化出一颗黑色耀眼的珠子,下一掌,直直地打入我的体内…… 她是谁?为什么总觉着见过她? 她到底是谁! 我惊叫着出声,眼睛也在这时候睁开,再也分不清虚实真相,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无尽的恐惧仿佛要将我的全身都淹没,然后脱离出身躯,形成一具行尸走肉。 如同森林里的所有人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鲛人公主 倏然间,有一缕温热包裹住我的手掌,随着源源不断侵入掌心游走在手臂间,意识也逐渐清醒,终于不再恐惧。 “小桑,不用怕,抓紧我的手,我就在你的旁边。轻轻呼吸,再呼吸……”清越的男声如一缕缕光芒遁去我内心满满的恐惧,眼前也逐渐清晰,我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四周的风沙也已经过去,唯有我全身早已浸出一身冷汗。 夜阑轻轻地将我的身躯倚在他的怀中,微拍着后背。我抬眼,他的眉眼轻蹙,眼中竟是深深的忧虑,却始终未曾说话,目光却一直看着我。 下一瞬,我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即从他的怀中挣脱开。他惊讶于我突然的反应,却也没有说什么。旋即,他才松开眉目,徐徐开口,“小桑,你可还好些?” 我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好多了,方才真是谢谢你。”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那女子将话打断。 “我还当真是小看了你们!”那女子的声音又徐徐传来,分散在空气中,辨析不出她的确切位置,却在骤然间发出地震一般狂吼,“你们都给我去死——” 还未等我们回神,从空中突然落下十二个黑衣男子,我与夜阑纷纷对视一眼,皆是吃了一惊。 饶是我已经见过失魂人的可怕模样,可此刻入眼的这一幕,依旧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这十二个黑衣男子,此时已经将我们团团包围在中间,并且一步一步正在逼近。他们的模样与在森林里失魂的那些人相比更加恐怖吓人,他们均是泛着煞白的脸色,伸长着猩红的舌头,依旧是毫无意识,傀儡一般朝着我们靠近。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从地上举起一块约莫有两百多斤的大石块便朝着我们扔过来,夜阑随手将我推开几步远,自己则一个扬手,那男子连带着那块石头一道被夜阑掌心的魔风扫到了十几丈远,巨大的石块落在地上碎成两半,地面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那男子虽被扇倒在了地上,下一瞬却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再次站起身来。 我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夜阑口中轻道:“他们只受那女子的掌控,已经丧失了人性,永远不会痛也不会有感觉。你即便将他们的四肢砍下,依旧会战斗不止。所以,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停下,那就是……找到那个女子。” 那男子与其他十一个被控制的失魂人一起朝我们大步跑来,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伤害到我,夜阑一个飞身跃起,漂浮在空中,然后凌空劈手斩下。 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自他的手掌旋即散开,金光所到之处,各物纷纷倒下。伴随着一声声巨大沉重的响声过后,地面裂开一道道深谷般的缝隙。 我几乎也因此震惊在原地。夜阑这招数看似简单,可力道却惊为天人。难道他的魔力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咳咳……你竟然这么厉害!”从东南方向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缓缓朝着我们走过来。 此时已经是卯时,初升的太阳已经微微晕染了天边,借着日出的亮光,我不禁为眼前看到的女子模样狠狠吓出一身冷汗。 我原以为这女子若非绝色也该是倾城,毕竟方才说话的声音若除去她的阴冷,也算得上是轻灵动听。 可眼前的这个女子,或者她……还能依稀看出是个女子的话,简直让人看完之后再不愿看第二眼…… 这女子的脸已经几乎看不出是脸的模样,两颊上的皮肉已经有一半脱离,皮肉翻出。还有一半皮耷拉在脸上,露出可怕的骨肉。而她的眼睛,眼睛里没有眼珠,只有黑漆漆的两个大洞。她虽身着华丽的衣裙,可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早已如枯萎凋落的花,皱巴巴的,不见血色。 她的唇角流着鲜红的血迹,想来方才夜阑的那一招将她打的重伤。再看方才的十二个黑衣男子,早已经耗尽体力,一个一个扭曲地倒在地上。 我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虽然知晓不能以外貌判人,可自己的身体却着实欺骗了内心。 女子不急不缓,停在了离我们几十步之外,陡然扬起的笑声在此刻显得分外阴鸷,“怎么,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吗?这个丫头看起来平淡无奇,倒是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秀色可餐!倒不如跟了我回去?” 此言一出,我心下不禁为她捏了把汗。如此直言不讳地调戏夜阑,还真是不要命了! 夜阑扬起唇角,顾自皱眉道:“你便是那个鲛人公主?这公主怎么长得……也太丑了点……我夜阑虽喜欢女子,可也只好美女,你这个模样,我还真是无福消受!” 我闻听此言,唇角不由得抽搐了下。都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女子的面色已然铁青,两个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夜阑,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吗?” 夜阑抚掌道:“难道不是吗?你不论怎么打都不会是本魔君的对手,不过我今日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只是想问你要一个东西。你只要给了我,我们便速速离去。” “……魔君?!”女子周身猛地一颤,又重复了一句:“你是魔界的人?” 夜阑扬了杨眉,“难道我不像么?” 女子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是魔君又如何,我鲛人族素来不掺和正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却独自来问我要一个东西,我凭什么给你!” 夜阑微微皱了皱眉,声音逐渐变冷,“你若不给,那我只好……”他后面没说下去,却对着女子轻轻比了个杀的手势。 我怕夜阑如此动作只会让她更加不愿给鲛人珠,于是赶紧扯了一抹笑容道:“我是引魂人,今日来找你只是想救我的一个朋友,她此刻的样子就与那些被你控制的人一样,所以恳求你给我一个鲛人珠。我们不想与你为敌的,只是救人心切,还望你能够体谅。” “引魂人?哈哈哈……今日还真是热闹,地府的和魔界的全部来了,可我却偏偏不给!”说完,她掌心一扬,一阵迷眼从她的手中散出,眼看着她就要逃走,我急忙冲夜阑说道:“留下她的一滴血,赶快!” 夜阑随即指尖一扬,女子的一滴血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我赶紧念出口诀幻化出引魂灯,将一滴血滴入灯内,一阵蓝色的火苗迅速将血液燃尽,随即我们看到了那女子的曾经。 我冲夜阑扬眉道:“要想知道那女子的藏身之处,还是得靠我这引魂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故事伊始 临近西海北部的边陲小国叫做昭圣国,虽然小,但因靠海,所以海上贸易极盛,资源富足,国泰民安。而昭圣国最繁华的城市,当属都城荆安。 因地理条件优越,一些在海上生活的渔夫们也打起了做人贩子的生意。西海内有鲛人一族在昭圣国并非是个奇事,那些人贩子将自己在海里所捕获的鲛人作为一种宝物在黑市上进行售卖。鲛人女子生来貌美,且落下的眼泪皆成宝石,所以鲛人的价格也就成了天价。再者鲛人实在是稀有,因此唯有昭圣国的王公贵族们犹以真正买得下一个鲛人。 而那个女子记忆初始的地方,便源自这昭圣国的荆安。 这一日,旭日初升,荆安城中最大的黑市——朝阳巷热闹非常,入耳的是巷子内吵吵闹闹的车水马龙。黑市里除了有天价的鲛人,更有数不胜数的各色奴隶。奴隶的命运与鲛人实在是天差异别,他们作为最底层人的存在,当真是贫富有分,人命轻贱,不过如此。 她,青璃,便是今日拍卖的主角。 她犹记得自己不过是偷偷溜出冰泉宫去玩,却不想自己竟被渔网给捕捞了上来。她才八岁,还未学过任何法术,所以任凭她如何向挣脱渔网,却终究是无可奈何。 青璃瑟瑟发抖地看着许多与自己不一样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良久,那领首的人贩子大声嚷道:“这鲛人少女可是今日清晨才刚刚打捞上的,看这模样可是极其水灵,长大以后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现在开始,大家赶紧报价!老规矩,价高者得啊!”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全都唧唧喳喳地说起来。 有几个财大气粗的大老爷们开始竞争起来。 “一千两!” “五千两!” “一万两!” …… “十万两……黄金!” 突然,一个极其清明的少年声音响彻在整个巷子里,众人皆回头望过去,就连一直被绑着困在水桶里面的青璃都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好奇地将自己的小脑袋探出去。 那是一个被众多人簇拥在中间的锦衣少年,气度雍容。日光和煦,映照在那一袭暗黄的广袖袍,少年清瘦身段,容颜皎皎如月,周身所见,俊美如斯。 青璃也曾见过不少英俊的鲛人族男子,但只看这少年一眼,便觉世间所有都失了颜色。她竟不知世间,竟还有男子比她们鲛人族的女子媲美。只是他神情清冷,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低眉流转间带着桀骜与贵气,缓缓行来,贵眷无双。 商连还是第一次踏足这种人贩子聚集之地,身为丞相之子,从不缺乏身边仆役,但大多手脚粗笨,始终没有一个合心意的,于是今日他想要亲自除服挑选一个想要的奴仆。 他从小便是听说过鲛人的,都说鲛人女子诡异妖冶,法术高超。 这一日,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因此,虽是早早地便来到了朝阳巷,却也只是随意地四处乱逛,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直到,有人贩子拖着装有鲛人少女的水桶过来,开始叫喝拍卖。他想都未想,便高声将价格报了出来。 适才只是远远的扫了一眼水桶,待他走进后才看清,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竟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幼小女鲛人。她的双手被绳子紧紧地绑在身后,身下是一条朱红色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摇晃,那鱼尾如纱一般瞬间展开,就像月色下绽放的曼珠沙华,如火盛开。 她虽然被束缚着,却依旧难掩她眸子里的一股倔强和不甘,与他紧紧相视的目光里竟是复杂万千,却独独没有畏惧。 她的模样与众人说的一点不假,即便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却依旧是掩不住她倾城的丽色。她身上一件粉色长裙,上面绣了精致的芍药花,腰间金锁,双腕银铃,长发如瀑散下,五官明媚夺人,小巧下颚略微扬起。 商连再次抿了抿唇,看她的模样绝非普通鲛人,不由得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他颇有玩味地打量了她一周,才缓缓开口,“我叫商连,你叫什么?” 青璃感受到这少年莫名的挑衅之意,遂挺直了腰,不卑不亢地与他直视,坦然道,“我叫青璃,是鲛人公主。你见到本公主,怎能不下跪!” “你是鲛人公主?”他紧紧地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少女眼中是那样清亮的眼神……他突然心中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当然是鲛人公主,不过今日被你们人类抓住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青璃年纪虽小,可眼中的不甘屈辱和振振有词的话语却叫商连顿觉一阵好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只是含着一抹笑意望着她。 青璃被他的神色看蒙了,她从小便一直被灌输了人类是坏人的思想,如今这少年又一直这样盯着她,她倒是冷静不住了,眼泪也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却仍旧是紧紧咬着唇,道:“母后说你们人类都是坏人,所以有什么招数赶紧使出来吧!” 商连再次扯了笑意,两步上前,白皙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就是你了,跟我走吧。不过……我也的确是坏人。” 他右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老奴随即走上前,手中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捏紧青璃的嘴将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青璃一下子害怕了起来。 商连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声音极淡:“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商连吧。青璃……忘了你的过去,你的公主,你的国家……你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商连。” 喝下的忘尘散开始有了反应,青璃的眼前开始出现一片迷蒙,她紧紧地盯着眼前锦衣华贵的少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喃喃地重复两个字:“商连……商连……” 那是昭圣十二年,是商连和青璃的第一次相见。 他是众人簇拥的丞相公子,她是即将忘却一切的鲛人公主。 这一切,却只是故事的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复仇之路 八年后,昭圣国王宫。 金碧辉煌的走廊里,红衣艳艳的青璃疾步穿行过去,倾城绝色,却独独看不出表情。直到走至一个镶金大门前,旁边的守卫一把拦住了她,厉声问:“什么人?” 她微微施了一礼,“奴婢是来寻……商公子的。” 守卫闻言面露不屑,松开了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冷笑道:“呵呵,那姑娘可得等着,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的习惯……” 青璃神情一黯,手中已经握紧了拳头。守卫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舔了舔嘴唇,面露色相。“倒不如姑娘你先与我待会儿,等我们完事了,你家公子也就出来了……”说完,他伸出手就要去摸青璃的脸,然而,还没等青璃动手,突然,一枚银色的飞镖,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守卫的手上,守卫疼的呲牙咧嘴,怒目回头。 门前,早已立着一个白衣公子。眼如寒星,眉宇清辉,遗世而独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如冰,俊逸的脸上却带着几丝明显的厌恶。 守卫捂着手哀嚎,啐了一口,嫌恶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王的爱宠啊……” 白衣公子神情一凛,随即轻笑道:“纵然我商连身份低微,却还有杀你的能力,毕竟……虎落平阳,也不能被犬欺不是?” 守卫听后气愤的看着他,却也不再吭声。 青璃走上前去,低眉道:“公子。” 商连点了点头,与她一同走了出去。 在回府的轿中,二人一直静默不语。青璃为商连用方巾润了水仔细的擦手,商连却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他开口:“青璃,你是不是嫌我脏?” 青璃手下动作一顿,轻轻摇了摇头。“纵然这世间人都会皆背离公子,我也不会离开公子的。我的命是公子救的,这世间唯有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何谈什么嫌弃不嫌弃呢。” 当年,青璃喝了忘尘散后,失去了一切关于鲛人的记忆。是商连告诉她,她是被人遗弃的少女鲛人,若不是他,她早就死了。所以,对于商连,她是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商连于她来说,是比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的人。 有商连,就有她青璃。 商连久久地凝视她,突然,轻轻一笑,神情凄凉,“可是,连我……都嫌我自己脏啊。 青璃紧紧攥着他的手,语气是那样的坚定,“公子,我们都活着。只要活着,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终有一日,我们会熬出头的。” 他点点头,靠在轿子侧,抓着她的手,静静地沉睡过去。 商连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心却不由得疼了一下。 多么可惜啊,他本该是最为尊贵的身份,锦衣玉食,受人拥戴。然而却沦落至此,受尽屈辱。世人皆知商连风华无限,却不知他卑微隐忍承受八年禁脔之苦。 过往回忆如潮水,全都一股脑尽数涌来。 那时青璃进了丞相府,成了商连的贴身侍女。当时,丞相府势力极大,连昭圣国大王都需礼让三分。再者丞相一心为国,兢兢业业,深得民心。但这份本该受到推崇的忠心到了王上眼里,却成了相权赶超王权,以下犯上。 因此就在不久之后,甚至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昭圣王出兵围住了丞相府,查到了据说是谋反的证据。到底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纵然知道这是诬陷,那又能如何?难道要真的做乱臣贼子吗? 丞相甚至没有违抗也没有辩解,便上了断头台。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苍天无眼。”就此,商氏一门,以谋逆罪名,满门抄斩。 然而,就在满门抄斩的那一天,王上亲自监斩时,却看到了犯人中间的商连。彼时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商连,却已经拥有了天人之姿,月华之容,纵使是那般狼狈的场景下也不掩光华气度。 昭圣王喜好男风天下皆知,别人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真的因为这个理由将叛臣之子留下。为了让商连的存在不惹争议,王上还亲自下令,给了商连一个极其残忍的“大义灭亲”的美名,说是是商连不顾亲人勇敢地揭发了丞相谋逆的罪证,从而戴罪立功,赐居丞相府。因此,偌大的丞相府,独独只剩下他一人,与一个誓死跟随的奴仆,青璃。 因罪臣之子不能给官位,商连的身份很是尴尬,但也不能没有称呼,所以在宫中,便被人称为“商公子”。而这一切施加于他的痛苦与屈辱,他都默默忍受,从没有违抗半句。 那一夜,商连从宫中出来,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到青璃的面前。青璃不忍,紧紧地抱住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几个简单的字:“哭出来吧,哭吧。”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里依旧是不染一丝杂尘的无辜,他轻笑道:“我为什么要哭?我的家人都死了,而我还活着,我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青璃。你是鲛人,你却不明白……”他顿了顿,笑得更加苍白,目光沉沉,“死是件太容易的事了,真正痛苦的,是活着的人。可是,我却必须要活着。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他阖上眼,声如寒冰,一字语句道:“我若不亲手手刃仇人,怎能配得上安稳的死去?怎配得上去见我的爹娘?我商氏满门忠烈,若是不能地下都闭不上眼,我这个商氏后人,又何必姓商这么多年。” 青璃心疼地抱住他,只是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未落一个字。 “青璃,你会帮助我的,对吗?”商连抬眼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是深切的渴望和坚定。 “公子,青璃一定会助你夺回一切。”她喃喃开口,一字一句,坚定的话语如盾牌一般,铮铮有力。 从此之后,商连背负着屈辱,沦落为昭圣王的玩物,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而青璃,也一直陪伴在商连的身边,这么多年。 从未离开。 也永远不会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青楼勾引 从那以后,青璃心里唯一的愿望,便是帮着商连复仇。 她开始穿梭于青楼楚馆,她开始学习谄媚花言。她本就是鲛人,不适应用双腿走路,可是为了学舞,即便她摔倒一次又一次,哪怕全身是伤,可是为了公子,她无怨无悔。 春襄阁,尤来是达官贵人们最爱光顾的寻欢之所,让多少人流连忘返。 在这里,不仅有绝美妖娆的西域美人,还有极具风情的荒蛮女子,让那些见惯了美色的达官贵人也垂涎不已,争着抢着一掷千金。 一到夜晚,便是男人们酒酣耳热之际。笙歌轻奏,丝竹乱耳。环肥燕瘦的美人起舞争艳,一派热闹场景。 此时,商连斜倚在椅中,微微眯着眼,一手端着紫玉杯,一手揽着一美人,时不时凑趣的逗弄一番,惹得美人娇笑不已。 而桌对面,位列御史之位的李大人,却偷眼打量着商连。虽没有官位在身,身为王上面前的红人,自是不敢得罪的。可未料到竟是如此一纨绔子弟,难怪城中那么多贵眷都与他交好,王上对他也比较放心。 他原以为这白衣公子向来是只懂读书作诗,却没想一下朝便被商连拉了出来,虽对这种烟花之地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提到他那随身女仆青璃…… “敢问商公子,青璃姑娘……该是什么时候出现啊。”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商连,眼睛却一直在往春襄阁的台上望去,一脸的期待。 他早年间曾在宫中见过青璃一次,着实惊为天人。但她终究却是皇上的男宠商连的贴身侍婢,因自持身份,也从不敢开口问询。然而,一听商连无意提到青璃今日要在春襄阁献舞,便实在抑制不住激动,跟了商连来到此处。 商连醉眼朦胧地笑了笑,故意大着舌头说:“别急,别急,不就是个小丫头么?这不是就来了?”他的声音很淡,可是握住酒杯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他的心里流过一阵轻笑,若不是这李大人只钟爱青璃,他又怎么会舍得将她送入旁人的怀中。青璃,想到那个一直陪伴自己至今的女子,痛心蚀骨。 可是,他又该如何办才好? 终于,一声箜篌轻响,吵吵闹闹的大堂内忽然寂静无声。随即,丝竹声起,声音哀怨,绕梁不绝。 大厅舞台的中央,一红衣人影背对着众人静静的立在那里。良久,她侧过头,闭上眼,轮廓极美。随着乐声的渐渐激烈,她红袖一扬,轻动腰肢,急速的旋转。那样炫目的红袖漫天飞扬,让人应接不暇,仿若漫天的繁花绽开。 一舞倾城。 台下的李大人早已经张开了嘴,看花了眼。 终于,音乐停止,舞蹈驻足。她以一个极难的姿势停住,微微喘着气。随即,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青璃款款走下台,仿佛漫天的赞誉都与她无关,她来到李大人的身边,躬身一礼,轻轻启齿:“李大人,不知今夜青璃可否有幸?” 商连看着对面神魂颠倒的李大人,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道:“大人既如此青睐青璃,今晚便让她陪你一晚,如何?” 李大人眼中光亮一闪,急急问道:“商公子此言可当真?” 商连毫不在乎的笑了笑。“不过是个随身丫鬟罢了,李大人若喜欢,便领了去吧。” 青璃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样清亮的眼神,看的他心忽然一颤。然而他还是硬下心,让李大人领走了青璃。 人去楼空之后,商连才卸下一脸的假笑,躲在角落里,随手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几年之前,他失去了一切。然而,他从悲痛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搜集了丞相府多年累计的势力,妄想与那恨之入骨的人一战。 家破人亡,堂堂七尺男儿却沦为禁裔,如何不恨? 可是他手中没有筹码,他只有利用青璃的美色,当做自己笼络人心的工具,一点一点站稳脚跟。一次次地把她当物品一样的送出,这其中她经历过的屈辱,未必比他所承受的少。甚至曾给过她机会放她离开,可是她还是义无返顾的陪着他。 可他,终归是负了她。 第二日,青璃清早回到宰相府的时候,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商连坐在桌子旁,桌上堆着成堆的酒壶。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声,他才醉眼朦胧地抬起眼。 他的声音带着醉酒,破碎不堪:“你……你……回来了?” 青璃点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垂下眉,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然而手却被商连一把拉住,随即被卷入了一个酒气四溢的怀抱里。 “青璃……我……是我对不住你!”他紧紧地揽住她,像是在试图挽留些什么,更像是在为自己辩解着什么。 而青璃,只是一点一点,坚决地,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声音里透着跨不过的距离,“公子,我累了。” 商连闻言双眼通红,一把将青璃拽起来,一路扯进内室,毫不犹豫的将青璃一把推进了木桶,冰冷的水,瞬间将她包裹。而她只是面无表情,也并不挣扎。只是抬起眼,静静的看着他。他疯狂着吼道,“你给我洗啊,给我洗干净!” 商连伸手扯住她如丝缎般的长发,狠狠将她按进了水里。 青璃呛了几口水,忍不住咳了几声,毫不惊慌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良久,她勾起了一抹笑,声音无力而沙哑。“商连,当初把我弄脏的人,不是你么?” 商连愣愣的看着青璃,眼神空洞,突然一点一点的,笑了,笑得竟是那般无力,“是啊,是我。” 商连拾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随后,摇摇晃晃地走出门。 离开前,他怔怔地停在门口,声音很轻,“你记得,若有一****要走,我随时给你自由。” 屋子重新归于沉寂,青璃一个人坐在木桶里,紧紧抱着双膝,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化成珠子沉在水底。 “你明知道……我永远永远,都是不会走的。” 可是,无人能看见她眸中的凄凉,以及绝望。 她想,她除了他,真的在这世上一无所有。 她唯一所求的,大概便是希望他不要抛弃她。 大概这也是她最大的心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心如刀割 春去秋来,昭圣国王上不知何故生了一场大病,很快便卧床不起。也在这时候,朝政废怠,多少奸臣贪官倍出。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倒也恰好给了商连有了可乘之机。 烛火昏暗的密室里,飞蛾扑火被火苗燃得清脆一响,映的商连苍白的面容有些狰狞,唇一直紧紧闭着,叫人实在是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他的身旁正跪着两个黑衣男子,眉眼里俱是凝重,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 良久,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公***里已经传来可靠消息,这次昭圣王是真的病的很重。若是,我们能够一举攻入王宫,这江山便是公子的了。” 另一人闻言,也点点头,补充道:“公子,现在的情势对我们的确极为有利,公子若是再不进行定夺,这大好的机会就要白白流逝了……” 商连一直沉着脸静静听着。他何尝不明白眼下的时机对他来言,当真是绝佳呢?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叹了一句:“现在,我们还缺什么?” “现在……现在虽是我们的机会,可宫中的御医得花钱买通,召集杀手兵马也要花钱,除了春襄阁和醉梦坊几处隐藏点,我们的产业已经全卖了,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的钱财了……可眼下十万火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实在是不能再拖了。若是再不用钱财巩固我们的人脉,几年的努力很可能在此处功亏一篑。所以……”那男子将话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商连忽然阖上眼,闭目沉吟。他的胸腔一阵憋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怎么不说了?” 那黑衣人听闻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张口,“公子……京都第一富商沙九看过了青璃姑娘的舞,所以想出高价迎娶姑娘。他说了,只要迎娶到手,多少钱都没有问题……” 商连突然睁开眼睛,眼光一扫,一脚便踹了过去,厉声喝道:“滚,都给我滚。” 那两个黑衣人临走时还不忘记磕了个头,其中一人再次恳切道:“公子,我们追随了您八年,这八年来我们一直都死心塌地地跟着您,因为我们相信您一定会成功。因此,多少条人命都拴在您的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还望公子,一切皆以大局为重。” 那人说完话后,便同另一人消失在了密室里。 昏黄的密室里重新陷入安静的沉默,商连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随手一扬,将密室里的烛火全部熄灭,任由自己彻底融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似乎是过了两个时辰以后,商连才苍白着面色缓缓地走出密室,门外,青璃早已经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候。他刚出来,她便奉上热茶和膳食,无微不至。见他面色阴沉不堪,她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侧。 他认真地看着眼前女子的侧脸,眼下万般种种,归根到底,却都是因为金钱。纵然昭圣王对他的确算得上恩宠,可那些赏钱对于成就一番大事,却远远不够。或者说,根本只是九牛一毛。 青璃……复仇…… 真的只能二者选择其中之一吗? 他实在是不甘心啊。这么多年的蛰伏隐忍,他为的就是这一天。若真的将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他怎能甘心?他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可是缺少金钱! 金钱!金钱! 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他究竟该如何才能获得金钱? 商连越想越是气恼,怪自己的无能,更怪自己的残忍自私。顺手一把拂落了放在桌上的茶盏,滚烫的热水毫无预兆地泼洒到青璃的身上,而她却只是一声不吭,微微皱了皱眉,很快便重新展开。 她为什么不恨他?她为什么就要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难道当真要他做到那一步吗? 商连斜眼眯成一条缝,看着平静无奇的青璃,心中的火气更加旺盛,再也收不住。他猛地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拉到身前,发了疯一般地大吼道:“你不是鲛人吗?你不是会泣泪成珠吗?你哭啊,你哭啊!我此刻那么需要金钱,你怎么就哭不出来呢?” 青璃微蹙了眉头,看着商连的眼睛,继续逆来顺受地忍着他的暴怒。许久,她才淡淡张口:“我身为鲛人,泣泪成珠是我们族人与生俱来的荣耀,不得轻易显露。我虽此刻是你的奴仆,但请公子尊重我。” 商连低头凝视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子,勾了勾唇角,冷冷地笑道,“青璃。我让你哭,你却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果然,连你,也瞧不起我了吗?” 青璃摇了摇头,无比凄凉地笑了笑,说出的话竟是那般苍白无力,让人心疼到尘埃,“我青璃的命都是公子你救的,公子之命自是不敢违抗。你让我做什么,我又怎会拒绝?” 她抬起眼睑,静静地看向他,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倏尔,好看的眼角下有泪重重地滑落。冰凉,寒冷,一颗一颗滚落在地。 她麻木的心仿佛已经渐渐失去知觉,痛如刀绞。虽没有利刃捅入她的心窝,却仿佛心在被割,竟是无法再平复起来。 商连静静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轻声道:“青璃,你走吧。你原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是我欺骗了你。我根本没有救你,是我花了重金将你买下。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到你的大海中去,重新做你的鲛人公主。从此海阔天空,不必再受屈辱。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也就是自由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无论你去何处,都比跟着我好……” 青璃抬眼凝视他,良久,轻轻跪在地下,“你明知道,我是……不会走的。什么大海,什么公主,既然已经忘却的,又何必再想起来呢。如今的我是青璃,永远是你的奴仆——青璃。” 商连阖上眼,叹了口气。然后载睁开眼时,已经眼锋如刀。“可是,我却不想再看见你了,我厌烦了。你若是真的不走,那么,你就嫁人吧,趁你现在还值个好价钱,来报答我这几年收养你的恩情吧!” 青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俯下身,额头触在地板上,遍体生凉。 “只如公子所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成亲之日 这日是荆安城里极为热闹的日子,因为这天京都城中第一富商沙九将要纳妾,娶的是举国闻名的第一美人——青璃。虽然她只是一个婢女,但因为是看在商连的份上,沙九却也是给足了风光。 可是让这位年过半百的商贾乐得合不拢嘴。毕竟这青璃可是倾城的美人,哪个男人不爱呢?便是万贯家财为之倾付,也甘之如饴。 而此时,丞相府中。 商连缓缓地走进她的房间。在走至门口时,他的脚步却不由得顿住。 房内的女子正任由喜娘装扮着,透过铜镜,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女子脸上的倾城。 一身大红色嫁衣,金丝凤凰优美地盘踞在她的胸口。拖地的裙摆极近高贵,华丽优雅。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长发被绾成飞天髻,上面正插着一支七宝琉璃簪。 青璃轻轻拿起朱砂纸,微微一泯,朱唇红润,一双美目顾盼之间万千风情。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她微微抬眼,扬起唇角,冷冷一笑,一举一动美得惊心动魄。 她将喜娘打发下去,转过身,淡淡道:“公子,你今日是来与我道贺的,还是分别的呢?” “我,我……想过来再看你一眼……”他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他听着她的冷嘲热讽,浑身猛地一颤,他的心仿佛在骤然间坠入万年冰窟,倏然间遍体生寒。那是一种面对即将要失去的痛楚,甚至比他家破人亡之时,更甚,更烈,更苦。 她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可却无论如何都已经与她不能靠近。爱不得,恨别离。 商连在半晌沉默之后,忽地露出一个与方才的愁容完全不相符的笑容,冷笑道:“是啊,我今日便是来祝贺你的……毕竟……你可是有了一个好去处……那商贾人家总好过一个禁脔……你说对吗?” 商连的心头有强烈的怒火腾然而起,疾步便朝着女子奔去。 盛装红艳的青璃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眉眼沉静,唇角扬起的却是看破一切世俗的淡漠笑容。疏远疏离,若隐若现。 商连从身后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然后极近用力得紧紧地揽住。 青璃垂下眼眸,恍惚间仿佛忆起了这么多年,她都在等待这个拥抱,却竟是在她出嫁之时。她只觉眼角有微微湿意,连脚都有些站不住。她无比凄凉地轻笑了下,闭起眼睛,再抬眼时,已经盖住了眼中所有情绪。 商连伸出右手,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他。突然毫无意识地一口下去,他重重地咬住了青璃的唇瓣。有朱砂的香味,还有一丝浓烈的血腥味…… 青璃一动不动地任凭着他的亲吻,可是?那是吻吗? 那是完全不含****的亲吻,仿佛只是为了发泄,狠狠地撕咬着,唇齿间俱是浓浓的血腥味。可那样的痛苦,青璃却只闭上眼忍受着,痛又如何呢?比之她所承受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商连才终于放开她,二人已是满口腥甜。 青璃淡淡地看了一眼门外,涣散的眼中眸光忽明忽暗,半晌才轻轻地说:“迎亲的队伍要到了,无论有多少想与公子说的话,只怕是也只能吞下肚中了。现在,青璃只能敬公子三杯薄酒,只当一切言语都融在这酒中。” 青璃走到桌子前,曳地裙摆拂过他的衣袂,自桌上拿出一个酒盏,满满的斟满。清澈的酒微微泛起涟漪,衬的她眉眼如画。 她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酒杯,如水秋波静静地望向他,唇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第一杯,青璃敬谢公子当年救命之恩。不论前尘是否是公子所说,也不论我青璃是否是鲛人公主。我只当,若无当日的商连,亦无今日的青璃。这一杯,我干了!” 说罢,她不带一丝犹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斟上满满一杯。 “这第二杯,我敬公子美梦成真。只愿公子终能得偿所愿,报得当日血海深仇。只待来日辉煌之时,得以扬眉吐气,告慰九泉之下的商氏亡灵。” 她又一次掩袖仰头,一饮而尽。商连却只是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第三杯……”青璃微醺的眉眼含着凄清的笑容,却迟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神色迷离地举着酒杯,贪婪地望着面前的白衣公子。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髓,融入血肉。 “公子,你知道吗?青璃曾不自量力地以为……以为……只要我永远呆在你的身边,你便会明白我的好……可是终究是一场虚妄。如今……如今我便要嫁作他人了,出了这道门,你与我便一刀两断。从此以后,你我各走各路,前尘皆散。” “所以这第三杯……我敬商连你,万事一切珍重,平安万福。而我青璃……再也不能相伴。” 言毕,青璃缓缓地朝他跪下,并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俯下身的那一刹,一颗晶莹透明的泪水自她的眼角徐徐滑落,化作明珠,掉落在了地上。 随后,她直起身子,缓缓地松开手,青玉瓷杯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落一地。 连同着一起碎落的,还有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青璃转身往门外走去,华丽的裙摆从商连身边滑过,决然而倔强。窗外的风带着清冷拂过她的脊背,如雪的长发在风中扬起,清冷的不带有一丝生气。 商连在背后一直凝视着她,恍然间便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般倔强孤傲,一晃已经这么多年,她也已经成为了这样绝代风华的佳人。 本以为是天长日久的长伴,终还是被他一手推离。 一口将桌上的酒盏里的酒尽数饮尽,苦涩的滋味自口中化开,却怎么也化不开心思的哭,解不开心头的愁。 他拾起了地上的那颗明珠,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然后走出了大门。 再抬眼时,他的目光中眷恋全无,唯有几分破釜沉舟的阴狠。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再无牵挂,再无七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终夺君位 转眼间,离约定好起事的时限,也不过只有几个月而已了。 王上的病经由商连收买的御医治过后只会愈发严重,卧床不起,甚至已经丧失了基本的神智。又因为王上尚无子嗣,唯一的兄弟又在几年前的战争中死去。因此,于眼下的形势,皇位急急空悬,各方势力均在蠢蠢欲动。 谁主沉浮,只在一线之间。 又因为,王上病倒之前便生性昏庸无能,骄奢淫逸。手下所提拔的一等一官员均为酒囊饭袋一辈,忠臣良将却都早已被杀的杀,砍的砍。是时,贪官倍出,百姓被剥削压迫,边境时有动乱。乱世之中,人人自危。 此时的商连早已经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这几个月里,手下诸人都在奔走忙碌,甚至连部分江湖人士都被他收入麾中。 而他,依然装出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掩人耳目。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作为王上男宠的娈人,日后又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呢? 那一日,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由飘飘零落化为漫天飞舞。原本就极寒的空气,夹着刺骨的厉风和雪花在空中萦绕,整个荆安都氤氲着一股寒冷的气息。 商连自朝中回府,却实在是不想乘马车,想一个人走走。自从青璃出嫁后,身边总觉着少了什么,心口也一直空荡荡的难受。于是他屏退周围数人,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在突然抬眼间,才发现自己已经深处在朝阳巷。 八年前,便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她。 也正是在这里,他亲手斩断了她原本美好的未来,跟着他踏上了一条满身是血的荆棘之路。 青璃啊青璃…… 你为何不走呢…… 商连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出这朝阳巷,竟在巷子的转角处,他的眼睛竟看见一抹熟悉的倩影,他顿时僵在了那里。 有茫茫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肩头,然后化成水滴,浸湿了他的裘袄,渗透出丝丝冷意。他却无任何反应一般,目光只追随着那抹红色的人影。 青璃依旧是穿着一袭她最爱的红裳,外面裹了一条狐裘,已经阔别了这么久,她似乎有些清减了些,脸色竟是苍白得比这白雪还要惨上几分。 下一瞬,青璃也看到了他,本想要逃离的,却还是停住了。 商连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青璃抬起头,无意识地咬着殷红的唇,却没有开口。 是商连首先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你过的……好吗?”可他始终不知该说些什么,迟疑了良久,却也只是吐出这么一句。 青璃一愣,嘴角化出一分凄清的笑,随即抬眼说道:“荆安第一富商的妾,怎么会过的不好呢?公子,你多虑了。” 他眼中一黯,点了点头。是啊,她跟了任何一人,都比跟着他这个废人好。他希望她一生幸福,此刻,不是已经实现了,不是吗? 随即,商连将所有的苦痛全都隐入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来,“也罢,是我想多了。肯定是比在我身边忍受屈辱,要过得好了不知多少倍。”说罢,他直直走过了她,不带有一丝迟疑,以及留恋。 青璃,你既已走,我也就再无任何顾虑。如今我便要放手一搏,成王败寇皆为命中所赐。沙九虽为商贾,但终归远离权力中心,定得护你周全。可终究,有太多话,我却来不及对你说。却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待到……待到我真的攻下王城,定会……娶你为妻! 商连的心中情绪翻滚,却并未看到,身后的女子转过头看他。明亮的眼中带着温热的泪水,于宽大的红袖中,一颗一颗,滚落在地上。 鲜红夺目。 那本该是他此生,最为不该错过的一幕。 昭圣十八年,王上一病不起,正当举国动荡之际,最大的变故,却是来自都城的权力中心。前任丞相之子,昭圣王的男宠商连,谋反了。 然而,当所有人都嘲笑这个酒囊饭袋之徒定然成不了气候之时,他率领着一万大军仿若过无人之境,攻入了王城。各级护卫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去阻拦,各地的援军也被堵在城外。这是无心之过还是故意为之,谁也无暇顾及。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便是和王城的禁卫军决一死战,成或不成,权看此战。 城外,一身黑衣的商连星眉朗目,含着笑看着眼前被他一手摧毁的王宫,心中的仇怨尽数化为力量,得以撼动天地。那是家破人亡的悲痛,是对掌权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仇恨,是受辱多年积郁的耻辱得以血洗的痛快。 然而,当晚攻城之时,身畔的黑衣人却皱着眉禀报。 “公子,对方紧锁城门,虽然攻破城门只是时间问题,可我们的粮草,不够了。最后我们积攒的银两全部买了粮草,如今已经弹尽粮绝。” 商连微微沉吟,“实在不行,也只有去周边百姓那里抢了。” 黑衣人摇了摇头,“公子,你今日起义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而今若再失了民心,日后入主王宫,实在是个大患啊。” 商连低下头,咬了咬牙。“那就传话下去,只需再忍一忍就熬过去了。” 可是,城内久攻不下,原本凝聚的士气因没了粮草也瞬间低落起来,商连没有办法,只得着手准备强抢,然而就在这为难之际,黑衣人运来了好几车粮草。商连惊喜问及来由,黑衣人只说是百姓送来的。惊喜之下,他竟没看出,黑衣人的闪烁其词。 终于,僵持已久的局势变得明朗,商连一朝攻进王宫,杀光了所有皇亲国戚,金碧辉煌的皇宫内院,顿时血流成河。最后,他将昭圣王残忍折磨至死,亲手终结了这个乱世。 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登上九重金銮殿,第一件事便是问他身边的黑衣人。“那日的粮草,究竟是谁送来的?” 黑衣人只得低下头,说出事实:“是青璃姑娘。” 青璃,青璃,竟真的是你! 商连的胸口突然涌入一阵暖流。他曾在心里说,若有一日,他能登基为帝,皇后之位,必会为她而留。 而如今,他已经君成天下,而他的青璃…… 她为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也该轮到他报答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复初见 商连领着一队禁卫军冲进沙府后院的时候,却早已是空无一人,地上乃至全府上下,一片狼藉。 商连的心中顿感一阵不安,难道青璃也跟着逃离荆安了吗? 不会的,她不可能会离她而去。他那么了解她,她一定会在等他。 终于,商连在院子后面的一间小屋中,看到了青璃坐于桌子旁的背影。依旧是红衣黑发,那般摄人心魄,那般叫他沉迷。 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冲上去,一把从身后揽住她,喜极而泣。“青璃,我们赢了。你看,我来带你走了。从此以后,我不回再让你受尽任何委屈。” “做我的皇后吧,青璃,我终于不用再忍辱偷生,我终于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辱,我要让你站在这高高的皇城里受万人朝拜供奉。” “青璃,好吗?” 然而,商连怀中的人却一声不响,动也不动,他只觉着有些奇怪,紧紧环抱她的双手也一点一点松开。他心中突然如擂鼓般作响,仿佛有她的声音响起,告诉他,不要看。 他心中疑窦陡生,手指微微颤抖,终于还是走到了她的前面。只一眼,他脑海中嗡的一下炸开。多年的隐忍,却也不如这入目的一眼所受的痛苦。 那……还是他的青璃吗? 青璃曾是那样绝代风华的女子……可此刻的她容颜俱毁,绝美的脸被刀伤强自分割,皮肉翻出,而眼睛……她曾经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不见瞳仁,只余黑漆漆的两个大洞。 商连顿时如同遭了雷劈一般,脑中再也想不起任何,只余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又清晰地看到她的手……五根手指……尽数折断。 他凄厉地喊叫一声,仿佛是在怒吼中宣泄,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青璃,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明明你应该是好好地活着啊,究竟是什么人伤害了你!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青璃闻及声响,扭过头来,声音却嘶哑着难听,“你来了,你竟然……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你果真还是来了……” 商连惊惧之下紧紧地一把抱住她,语无伦次地说道:“青璃,你究竟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吓我啊,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是商连,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青璃像是满足地一般轻轻笑了起来,可在外人看来,那笑容竟是显得极为恐怖。“公子,青璃今时今日,又怎么还配得上站在公子旁呢?所以,公子,还是请你走吧。” 商连眼睛一颤,深吸了口气,嘴唇发抖已不知该说什么。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青璃勾唇一笑,突然解开衣带,一点一点褪下了衣衫。本该洁白如玉的酮体,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烙痕和伤疤,极为恐怖。 商连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回不过神。 “无非就是,多年来逢迎笼络他人,被人当做玩物戏耍,承受着他们的宠爱。我的身体已然不堪入目,理所当然被受到冷落。”她咧嘴一笑,语气转冷。 “那人是天下第一富商,有很多妻子,那些喜爱争风吃醋的妇人,又怎么会放过一个奴隶呢?于是,当我被富商玩腻之后,便成了她们打发时间的玩物。大夫人砍掉了我的手指,说我偷了她的首饰,三夫人说我对她出言不逊,刮花了我的脸。” 她抚摸着自己曾经颠倒众生的面庞,想起在被砍掉手指之后,还曾在外面偶遇过他。却怕分了他的心,不敢说出实情。若是那时,她不顾一切的告诉他,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青璃不由得想笑。 “可是啊,我是那样爱你,公子。”她看向他,一字一句。 “听闻你前线受困,我将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尽数哭出来,装了整整一袋子的珍珠。可是实在不够,最终,我便将我最后的价值,鲛人最为珍贵的眼睛,挖出来卖了。” 商连的眼泪从眼角涌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是我对不起你,青璃,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对不起,对不起……” 青璃低下头,轻轻地说。“商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所以啊,我要报复你。在你来之前,我已服了穿肠噬骨的毒药,想必此时也快发作了……我这一生啊,都是为你而活。”她用手抚上商连的眉眼,温柔地说着。 “可是,我死前最后的心愿,公子,你知道我要什么吗?”说罢,她盈盈一笑。突然,她吐出一口鲜血,气息也渐渐虚弱。可她却坚持着说下去,“公子,我只希望……如果那年,你选的奴仆……不是我……该多好啊……” 商连紧紧揽住她的身躯,止不住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她的脸上。他骇然惊叫道,“青璃,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不论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都可以无所谓。我只要你醒过来,我只要你永远地陪在我的身边。我不怕你形貌尽毁,我也不稀罕这天下,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统统不要,我只要你,青璃。青璃,我们回家,好吗?” 青璃的神智几乎渐渐涣散,最后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抓住商连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公子,这一次……我们是真的要不再见了……”说罢,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气息全无。 商连怔怔地看着怀中香消玉殒的女子,终于将内心压抑多年的痛苦和仇恨化作一声长吼大喊了出来,他大吼道:“我商连从不信命,如今也终于站在这最高顶。所以青璃,我不会允许你死去!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 多年的忍辱唯有青璃一直在左右,悉心长伴,而今他终于苟延残喘地爬到了顶峰,可是那个他一直珍爱的姑娘,却被他亲手,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他不要这个结局。 他要她活。 好好地活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次成亲 青璃是从没想过自己是未曾死去的。 睁开眼睛的刹那,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明亮和光芒,仿佛像是一束光打开了她内心阴暗幽闭的暗房。 神思微微一愣,她明明已经没有了眼珠,又怎么重新见到光明? 抬眼见到的是商连熟悉的英俊面容,正带着嘴角的笑意,她顿时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床上坐起身,问道:“公子,我……我明明……我明明不是……死了吗?” “我还未娶你,又怎么会让你死呢?”商连笑着看她,“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不能先离开我。” 心底不可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暖流,她身体沉沉,可商连的话却在无意中给了她重拾生命的渴望。 原来自青璃闭眼后,商连一下子如同失去了半条命,整日不吃不喝,刚打下的江山也不闻不问。是以看见他如此颓废,跟随他许久的暗卫则给他出了一个计策。 那暗卫告诉他,世间若要让死去的人重新复生,唯有寻找还魂灵物——麒麟血。只是这也不过传说罢了,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商连听后,只觉得犹如雾里寻花,一切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命手下在苦苦寻遍了几日后,终于从一个道士手中夺过了救命稻草,麒麟血。 麒麟血果真是世间宝物,已经死去了七日的青璃,将麒麟血服下后便立刻恢复了气息,血色如初,连同她脸上皮肉分离的肌肤都完好地恢复,被砍断的手指也重新生长了出来。只是麒麟血只能凝魂,至于她脸上的容颜伤疤却无法回到当初。 商连叙述到这儿时,脸上的神色是重新拥有的喜悦。青璃恍然地点点头,没想到自己一心寻思,却终是没能死去。 “青璃,三日后我们便成亲吧,做我的王后吧。”商连温暖宽厚的双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无论你是倾城之貌还是容颜俱损,你都是我爱的青璃,我都不会放开你……” 青璃怔怔地看着他庄严肃穆的神情,内心一疚,将视线望向了床榻对面的铜镜,手不由得急剧握紧,身子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虽再次拥有了眼睛,可脸上的皮肤早已不似往日,蜡黄粗糙,形如枯草。这样的她,到底该以怎样的身份去做商连的妻子,做整个昭圣国的一国之母? 那一刻,她如发了疯一般猛地推开商连,将被子紧紧地裹住了自己的全身,止不住地颤着声音道:“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青璃,你相信我,我此生一定待你好。从前,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今后,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你便够了。”商连拥住她裹着被子的身躯,声音轻轻地说道,如一流春日的清泉潺潺地在她心底微微荡漾,渐渐抚平她内心的不安。 他继续说着:“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过去那般倾城,那样美丽。何况,你是最了解我的,皮囊不过是一个幌子,越美丽的皮囊往往人心越毒。你的美,从今以后只能为我,你要明白,你不是为别人而活。你是为我,为你自己。” 她静静地听完他的那番话,一点一点将身上的被子掀开,郑重凝视着商连的眼睛,“你真的确定,我如今这个样子,你还会一生一世只爱我吗?” “我确定。” “可是……”青璃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商连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掩住了还欲要说下去的话。 这个吻极近缠绵柔情,青璃这一生等着那么久,终于在此刻等到。 “好,我同意嫁给你。” —————————————————————————————————————————————————— 三日后,这是青璃第二次穿上鲜红的嫁衣。 第一次,她如同将死,第二次,却是心甘情愿。 一想到,她就要成为商连的妻子,心中满满的都是柔情和幸福,还有隐隐的,潜藏在最内心深处的自卑和不安。 毕竟,以一个婢女的身份要成为昭圣国的一国之母,定会会有人颇有微词。再者,她本就是不洁之身,又嫁作过人妇。这样的她,要让商连如何面对所有的群臣百姓呢? 商连走进凤仪宫时,看到了一脸惴惴不安的青璃,和她犹豫不定的神态。他不由摇了摇头,不由暗笑,他这个傻姑娘为何如此还是这样害怕呢? 他走上前,轻轻地从身后拥住了一身凤衣的青璃,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青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商连的王后了。你不再属于任何人,你也不能再从我身边溜走,我们以后便是一体了。” 青璃还是一阵恍惚,只觉这样的感觉若即若离,让她贪恋其中又害怕轻易失去。 “公子,我们真的就要成亲了吗?”青璃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直一直,就这么盯着,颤声道,“我们真的,可以成亲吗?你现在是昭圣王,可我这样丑陋的样子,等会儿给大臣们看见了,岂不是会……” “你是我的王后,便一直是。他们只会尊你,敬你。我不会让他们说你的,相信我。”商连将眼前的女子拥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搂着她,声音平和宁静,却坚定无比,“其实,我大仇得报并没有很开心,甚至是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最后我才明白,即便是家仇报了又如何,失去你便将我的心也失去了。所以,此生此世,我只爱你一人,青璃,永世不变。” 青璃不由得一阵颤抖,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即便她的模样已经面目全非,可她还有商连不是吗?她曾经一度认为拥有一张倾城面容有何用,不过是男人玩弄的工具罢了。她想要的,只有商连。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不是应该欣喜,不是吗? 她欣慰地将头埋进了他的身躯,环手抱住她,沉声道:“商连,我也是,我真的好爱你。你都已经不在乎了,我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这一生,我唯一想要的,便是你。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其他都可以没有,但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曾经的兜兜转转,或得或失,却终究绕回成一个圈,回到原点。 她所期盼的,不过便是如此这般。 梦醒初时,依旧有她意气风华的男子,怀抱一腔爱意,目光灼灼,对她说:“青璃,我一直在等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美好夜晚 迎亲的队伍到了,青璃看了一眼身后的丞相府后,便坐上了车辇。 因青璃没有爹娘,又自小生活在相府,于是就将这王后母家设在了商府。 青璃静静地坐在大红车辇上,伸手挑起车辇,只见荆安城中全是人山人海的百姓。因为这一日,是他们的王上,迎娶他最爱女人的日子。这一日,也是昭圣国将要有新王后的日子。 大街上全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连街头巷尾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青璃的头上遮着一块大红的红绸,所以众人看不见她脸上的丑陋和恐怖。 当车辇走了快一炷香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王宫的殿宇。 “王后驾到!”一声宫人长长的大喊声,顿时王宫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青璃任由一个宫女将她搀扶了下来,走上那铺满九十九层阶梯的红毯。 她一步一步,朝着凌波殿那人缓缓走去,终于触到了他的手掌。 “青璃……”商连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眼里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喜悦的神色,用暗哑低沉的声音说道:“青璃……你紧张吗?” 青璃仰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好,那我们向前走吧。” 昭圣国荆安城中的凌波殿上,站着数百个在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官员。大家的脸上也全都露着祥和尊敬的笑容,看见王上和王后往殿内走去,齐齐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祝王上王后百年好合,早生龙子,祝愿昭圣国永世安宁,举国昌盛!” 他们走到大殿台上后,商连大笑着道:“众卿家赶紧起身吧!” 随后,商连牵着青璃的手朝着他们身旁的一个负责司礼的官员点点头。那人明白后,走到他们二人的身前,大声道:“恭贺王上王后永结同心。现在一拜天地日月星,二拜东方甲乙木,三拜南方丙丁火……” 那人喃喃念着枯燥的拜词,终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严肃之色,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新人就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再经过了繁复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后,终于礼成。 嫁与君王,礼数不容稍费,待到宫人将青璃扶到凤仪宫后,她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 等宫人刚走,她便把红绸从头上扯了下来。虽然今日她的脸上用了厚厚的妆粉掩盖住脸上苍黄的皮肤,可现在却因汗水的浸渍下,已经早已晕开,又显出恐怖的伤痕。 她紧张地便要重新拿起梳妆盒中的妆粉拍在脸上,手臂却一紧,温温凉凉的触感沿着她的手臂传到全身,她抬头,对上的是商连光华熠熠的神情柔光,心里也不禁流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公子?”她惊愕出口,话也不由得惊慌起来,“你……你何时进来的?” “还叫公子吗?应该唤相公……”商连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加紧,将她一下子拉入他的怀中,那张绝美的容颜,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希冀和迫切,映入她的眼中。 她心头再次一愣,这样炽热的目光让她无端地陌生,吞吐道,“可是我……你……你是王上,我也该这样唤你……” 商连握着她的手不松,反倒又加了一分力,几乎要将她的唇贴近他的,沉声道:“你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想听你,这样唤我。” 她怯怯地盯着他的眸子,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扬在她的脸颊上,丝丝酥麻,轻声道,“相公……相公……” 商连的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两手支在她的颈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青璃,我很喜欢听,真的很喜欢。想到今后每日都能听到你这样唤我,我就很开心……” “青璃,我真的好想你。”商连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她的脸上,覆上的刹那,她本能地自卑便要挣脱开,可他另一只手的力道再次加紧,由不得她一动再动。抚上脸的指尖也微微柔和,仿佛是带着一丝燃旺的火苗,将她一步一步引向了欲望的边缘。 她缓缓地沉浸在他琥珀一般明亮的眼眸中,一点一点,沦陷在温柔中。 商连的脸再次靠近,一口含住了她早已温润发烫的唇瓣,带着他独特的清香,滑入她的口中,含着她的舌尖,轻轻吮吸。垂下的青丝与她的长发已经融为一体,辨析不出到底是谁的。 她微微迟疑了刹那,便勇敢地闭上眼睛,迎合上他的热吻。她的吻技生疏,犹如一只刚刚步入娘胎的羊羔迎接新生活的到来。原本垂在两侧的手,不知该往何处放,犹豫良久,才环抱住商连的腰,全心全意地去融入进去,去享受这个甜蜜的吻…… 她是如此地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只害怕这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只怕下一刻,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子,就要从她的手中,如泡沫一般,眨眼间就消失。 商连的吻只如一股魔力般,一点一点带着热情的诱惑,在她的身体上点燃出火花。下一瞬,他再也抑制不住,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相公……?”她睁开水汽弥漫的双眼,想要询问他怎么了,可说出的声音竟不是她往日那般,带着微微的嘶哑和缠绵响彻在他们耳边。 商连并未说话,只有眼中燃起的熊熊赤红愈来愈烈。他顾不得任何礼仪,却还强忍着自己的欲望,缓缓拂过她的脸颊,脖颈,胸口,然后将她身上鲜红的凤衣猛地撕开—— “青璃,让我爱你,好吗?”商连带着诱惑的声音低头望着她,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渴望怜惜地看着她。 她的脸早已经泛出了红潮,听他这样问,却又不知如何作答,“相公,我……好。” 在胆怯与惊喜中,她的双手缓缓攀上商连修长有力的肩膀,任由他,引领着她一点一点在炙热之火中尽情绽放。也任由他,将自己从泥泞中解救出来,破土重生。 从今日起,她青璃将是她最爱男人的妻子。 身无彩凤双飞翼,然彼此之情,与君无异。(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婚后生活 青璃与商连婚后的日子,不可谓不好,几乎如同金屋藏娇一般将她呵着,护着。又因青璃怕旁人见到她的模样,所以凤仪宫里并没有安排什么宫女,一切都是按照青璃的喜好来。 可因为商连毕竟是新帝刚刚登基,朝中根基还未稳固,所以这一个月里她白日里都很少见到商连,每次商连来到凤仪宫时,也已经是披星戴月,几近半夜。 她很是体谅他的辛劳,也不会去问什么,因为她知道,他会为他们的未来做好一切。因此,白日里她时常会拿一本书卷看看,偶尔也会带上面纱却宫里的花园随意逛逛。 这一日,她倍感无聊,与往常一样带上面纱,在王宫花园里的一个秋千上晃荡着。 花园外传来两三个宫女的议论声:“诶,你听说了吗?王上最近要纳徐太师的女儿为妃呐……” 接着是另一个宫女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道:“不可能吧?王上和王后的感情可是一直很好的,再说了他们可谓是青梅竹马,你也看到王上每日都要去凤仪宫呢!” “你懂什么!难道你们没有见过王后的样子吗?那可是……” “嘘——议论主子可是大罪!” “你们这几个小丫头不懂男人,男人嘛,总是会喜新厌旧的,更何况凤仪宫那位自从毁容后简直难以入目,你说要是一个男人天天对着这样一个丑女,谁能吃得消!” “对呀对呀,再说了,咱们的王上当真是如画中走出来一般,要是能被王上看中,那我们……” …… 后面的对话,青璃再没有勇气听下去。她如失了魂魄一般跑回到凤仪宫,颤抖着将脸上的面纱拿下,映在铜镜里面的是一张破碎丑陋的脸。 这不就是她吗?这张让人心生恐惧的脸就是她,青璃。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可现实却容不得她不去面对。 商连要纳妃了吗? 他不是说好此生只爱她一人吗?不,她要相信他,她要亲口听他说出来。 夜晚时分的凤仪宫很是安静,一阵夜风好似带着娟娟哀愁袭入殿内,吹乱了青璃原本垂在身后的青丝,胡乱地贴在她的脸颊上,挡住了她脸上丑陋的伤疤。 商连进来时,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绝美的身段让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疼,轻声走到她的身后,从后面拥住了她。 “青璃,在想什么呢?穿的这么少,不怕冻着了吗?” 青璃暗淡的眼神迅速隐去,随意扯了一抹笑容,道:“你来了。” 商连隐隐觉得她似乎不开心,关切道:“怎么了,你有心事?” 青璃转过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用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口吻说道:“你是要纳妃了吗?” 商连微微一愣,全身僵直沉默了一会才叹气道:“你知道了?” “所以,这是真的?”她低眉敛目,叫人看不出眼中情绪。 “青璃。”他低声轻唤,目光凝定,声音很是温和。“我一直在尝试该如何告诉你,纳妃并不是我想要的,可如今我虽是王上,人心却不稳。要想平息那些老顽固的想法,只能迫不得已。我知道你怨我,这也确实是我的错。” “我不怨你,即便你娶多少个女子,我都相信你。”忽而,青璃抬起眼帘,朝他一笑道。 “相公,我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明白。你虽在外人眼中是个纨绔弟子,可只有我知道,你对这些从来都毫不在意。所谓江山,所谓美人,若是可以,你都不想要。所以,我信你。” 她的身子随即一轻,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揉紧。商连温柔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畔,“青璃,谢谢你。”他的气息还是像平日一样暖,她的心底也再次暖起来。 她终究是信他的。 几日后,商连正式将徐太师的女儿徐柔纳为贵妃,赏赐怡居苑。虽然如此,但商连依旧每日只来凤仪宫,对怡居苑的徐贵妃不闻不问。因此,后宫的流言再次传来,大家都在说徐柔虽是贵妃,却只是如同虚设。更有甚者,还有人说,倾世绝尘的一个美人竟是比不过一个丑八怪。 这一日,青璃万万没有想到徐柔竟然来她这凤仪宫。她原本就不想让商连为难,故不想与她有过多纠缠,随即便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便让人对徐柔下了逐客令。 却不想,徐柔竟全然不顾,愣是闯入了内殿中。彼时,青璃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脸上也并未带上面纱,与进入殿中的徐柔正好对上了目光。 青璃随即低头,迅速将身旁的面纱遮上,重新抬眸望向眼前的女子。不得不说,徐柔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倾城佳人,虽比不上以前的青璃,却也有别样的风情。 青璃还未开口,却被徐柔将话抢了去,率先说道,“原来这金屋藏娇的皇后竟真的如此丑,我还真当是怎样的第一美人呢。我虽以前没有见过你,却常常听人说你青璃究竟是如何的惊艳绝伦,却也不过如此啊。” 青璃立刻感受到她的敌意,内心虽是惊了惊,却仍旧坦然道:“你来这里只是想对我说这些吗?” “我只是好奇,王上到底喜欢你哪一点。”她问的极是认真,倒叫青璃不知如何回答。 许是看穿了青璃的心事一般,她盈盈笑了,“你以为,王上的心里真的只有你吗?你每日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呢。” 青璃随即一怔,本不想与她争论,可她的话也太刁难,想也不想便驳斥回去,“无论我是否美丑,商连也只会爱我一人。我同意让他纳你为妃,就不怕他会真的会爱上别人!” “你……青璃,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明白,王上是不会喜欢一个丑女的!”徐柔哭着便跑出了凤仪宫,独独留下青璃一人望着门口发呆。 那些话虽然是说出口了,可是真的会如她所愿那般吗? 商连,真的这一生只爱她一人吗? 她忽然陷入深深的恐惧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惊人噩耗 这一闹之后,青璃早早地便让宫女准备好了晚膳。不知为何,今日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商连,想要拥入只属于她的怀抱中。 只是,等待了好久也不见有宫人通报。她有些急了,这时却听一个宫女匆匆在门外说道:“启禀王后,王上让奴婢告诉您,今日他不过来了。” 青璃的心底蓦然一颤,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忙问道:“那可否说是因为何事?” “这个……奴婢也不知。” 她的心一下子仿佛跌入万丈深渊,难道真的被徐柔说中了。没由来的,她前所未有的心慌起来。当日,商连让她嫁给沙久时,她没有怕过。可这一次,她的心却狂跳得厉害。 她随即将纱布往脸上遮好,将宫门打开,对着门外候着的宫女平淡道:“引我去怡居苑。”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去那里,她甚至害怕自己去那里。若是在那里见到商连,她又该如何…… 怡居苑与凤仪宫相离甚远,因商连原想让青璃不被他人打扰,于是就将徐柔安排在了王宫西南方向的怡居苑。青璃先前从未来过,今日看到这边的风景,竟不比凤仪宫相差多少。 映入眼帘的是如水月光下依旧幽艳一片的山枫红叶,在银色的月光下依旧如火一般将整个怡居苑都全部尽染。只是,这绝美的景致却也触动不了她那颗易碎的心。? 她来至怡居苑殿门口时,才发现殿内竟站满了宫人和御医。 宫人望见是王后过来,刚想要大声通报,却被她止住了。她淡淡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启禀王后,贵妃娘娘她忽然好端端地晕倒了,王上正在里面陪着呢。” 商连竟然真的在这里。 她在刹那间双腿忽然酸软地想要晕倒。 她随即抿了抿唇,心里苦涩万分,脸上却勉强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进去了。”转身便往回走去。 这一整夜,她都没有睡好,身心俱疲。再加上商连一直没有来凤仪宫,如今她的脑袋里仿佛只如搅了一锅热浆糊一般,直折腾的她浑身无力,甚至身体也依稀有些不对劲。 她只觉得,自从重新醒来后,身体里似乎多了一股力量,时不时地想要挣脱而出。 刚开始,她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可随着身体的渐渐康复,她有时会在无意间一挥手便能让东西自己飞起来。她害怕自己会变成非人的模样,所以从未将此事告诉过商连。 这一晚上,青璃似乎也想了很多。有时候,她恍惚觉得是自己太在乎商连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错觉,若是当真自己失去了他,那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任何能让她留恋的了。他让她要相信他,她也确实信,她会永远都坚信。 可是,徐柔的话其实又何尝没有几分道理呢? 她自小就陪伴在商连身边,那仅仅是因为他当年挑选自己做了女仆罢了。若是选择了旁人,那留在他身边的又会是别人。这所有的所有,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是鲛人。她有着让人看一眼便无法忘却的美貌。 但如今的她…… 她还有什么能足够自信到将商连一直留在身边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商连才有些疲惫地来到凤仪宫。 商连很是愧疚地轻声道:“昨夜有事走不开,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她微微动了动嘴,“我才不会那么小气。不过徐柔她……好些了吗?” “你昨晚上去了怡居苑?”商连微微有些诧异,随即说道,“她不过是染上了风寒,没有大碍。昨夜里陪伴她,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对她有些不忍,毕竟我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 青璃取过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给商连,轻笑道,“这些,我都明白的。你不用特意解释给我听。她怎么说也是贵妃,如今生病了,你也该多多陪伴她。”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眼睛里却莫明的闪过一丝精光。 商连午休小憩了一会后,便又因政务离开了。待他前脚刚走出殿门,宫人便通报说是贵妃娘娘来了。青璃有些好笑地扬了扬唇角,徐柔果真来向她耀武扬威来了。 这一次,青璃并没有将面上遮上,脸上的疤纹暴露在空气中显得十分诡异。她坐在凤仪宫的贵妃榻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徐柔,狰狞的伤疤与淡漠的眼神,让徐柔不由得微微一颤。 她皱了皱眉,淡淡道,“你今日又想来做什么?” 徐柔清了清嗓子,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大声道,“你说王上只爱你,我承认。但是爱不一定能留得住身边人,我不想与你争宠,我只想王上的心里有我一分位置便是。” “那我若是偏偏不同意呢?” 徐柔急了,“自古帝王就不可能后宫只有一人,即便没有我,之后还会有其他女子。你不能一个人便将王上霸占了。” 青璃笑了,冷冷道:“我与王上经历过惊涛骇浪,感情又岂是你能明白的。我能为他付出一切,你能吗?你不过是他王权路上的一颗棋子,不论是谁送进这后宫结果都是一样的,孤独地老去。而你,也是!” “你……可你有什么呢?”徐柔盯着青璃的脸,一步一步朝她走进,“我或许不能得到王上的爱,可我至少还有娇好的容颜。可你呢?你除了他的保护还有什么?你知道王上每日要承受多少的压力吗?因为你这个王后是整个昭圣国的耻辱,有哪个国家的王后是见不得人的!只有你,只有你呀!” “其实,我看过你以前的画像,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吗?我的眼睛与你有几分像吗?前几日,南诏国送过来几个美人,不论是眼睛,鼻子,还是嘴,与你都有几分像呢……” 青璃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心猛地像是被谁扯了一下,一时再也平静不起来。徐柔那双明亮的眸子,从沉静到缓缓波荡,竟真的与曾经的她有七分神似。原来,商连真的……只是爱她的外貌吗? 她一下子瘫软至地上,再也不愿意醒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初遇同族 “青璃,你醒了?”当青璃睁开眼睛时,看见商连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刚刚宫人说你晕倒了,怎么了?身体还是不适吗?” 她头也不抬连看他都没看一眼,沉声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无碍了。” “你……在生我的气?”商连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忐忑地说道。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道:“这几****总想着若是时光仍旧停留在从前,那该多好。至少,你需要我,会让我知晓你在干什么。可是现在,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青璃……?” 她支撑起身子,让自己的眼睛与商连的目光直视,才缓缓地对他说道。 “商连,知道吗?我现在所知晓的关于你的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知晓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连你如今有什么苦恼,有什么棘手的事,我统统都不知道。”她压下颤抖哽咽的声音,颤着道,“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好,不想我被卷入到这些权利斗争中,可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想要与你共进退,就和从前那样……” 因为这样如同金丝牢笼一般的生活,她真的好累,她真的好害怕…… 商连震了震,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心痛,半晌才做出郑重的承诺:“好,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点了点头,感觉心头卡着酸涩的感动,轻轻道:“那南诏国进贡的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南诏想与我国交好,自是送了几个女子过来。可是,我从没碰过她们。” “相公……”她满意地缩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幽谷清香,很是安心,“那你爱的是我……还是我的容貌呢?” 商连顿了顿,不解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我当然爱的是你啊,怎么会这么问?” “商连,”她从他怀中离开,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下,露出苍黄枯老的身体,“你是真的愿意爱这样一个我吗?” 商连的身体猛地震了下,眼中闪过若隐若现的担忧,忙握住她的手,说道,“青璃,你到底怎么了……” “那为何徐柔和那几个女子都与曾经的我很是相像呢?你爱上的我的容貌不是吗?若是当年我便是今天这个模样,你会挑选我吗?还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对吗……” “青璃,你听我说……” 青璃的心,凉凉的,一直冰冷到谷底,全身仿佛都颤抖了起来。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我累了,我想休息了,你先去忙吧。” 青璃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窝进被子,就被商连狠狠地搂入了他的怀中,任凭她怎么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出。 “青璃,那些女子我都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子!” “那送的人还真是了解你的心思!”她再次狠狠地将他推开,冷冷地看着他。 商连的眼睛里突然涌现出浓浓的惊痛,“当年我挑中你是因为你是鲛人,不是因为你的美貌。至于我爱上你,是因为你和我长久的陪伴,是你为我默默地付出。因为我知道,唯有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这几****先自己平静些,过些日子我再来。” 这是第一次,她与商连陷入了冷战。 接连几日,商连再没来过凤仪宫。 烟波亭中。 “娘娘,莫再喝酒了!”身后的宫女极力想夺走青璃手中的酒杯,却被她大声喝住。 她勾唇自嘲,手中的白玉杯晃动着乳白柔光,将杯中玉露映衬出一片迷离之色,举头饮下,一股沁凉滑向咽喉,淡淡的苦涩冲击着味蕾,她虽曾经流连于青楼楚馆,也喝过不少酒,可此刻却觉得是如此难喝。可唯有喝酒,才能一醉解千愁。 宫女见她这般,急忙连声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这好几日奴婢便见你这般宿醉,若是王上见到了,定会万分心疼的!” “他会心疼?呵呵……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的脸很恐怖?。”她眼神迷离,脑子一片模糊凌乱,嘴里喃喃自语着。忽地将脸上的面纱扯下,直直地盯着宫女。 “不……不会的……”宫女立刻结巴了起来,声音都不由得微微颤抖,仿佛是本能的对看见了怪物的反应,见到青璃再次将面纱遮起才放松下来。 “呵呵,连你都这样……又何况是他呢……”说罢,又继续喝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刚刚有两个禁卫军将一个鲛人打入了死牢,听说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贵妃娘娘,后来被打得可惨了。” “鲛人?长什么样子呀?” “就和我们长得一样。” …… 鲛人? 青璃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慢慢浮起一丝精光,唇边亦是勾起一抹弧度。 走至去死牢的路上,青璃的内心格外平静。走了许久,才隐隐看到传说中的地牢。望见是王后亲自来,守卫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将门打开。 任由守卫领着她穿过一道道牢门,她终于见到了那个鲛人。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衣衫褴褛,此时正躺在阴森潮湿的牢房中。牢里面多年淤积的湿水将她的双腿掩盖,微微有些浮肿。 青璃将守卫打发走后,淡淡道:“你便是她们口中所说的鲛人?” 妇人却似没有听见一般,依旧躺在地上,脸面对着牢房的墙,一动不动。 青璃继续道:“我今日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想不想听?” 牢房内微微有些动静,妇人缓缓地将双腿缩了缩,地上的水微微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良久回道:“其实,我知道你是谁,青璃公主,老奴已经寻你寻得好久了。” 青璃虽是微微一愣,随即沉吟道:“你知晓我?” 那老妇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地将身子挪过来,走至牢门前,盯着她的眼睛,喃喃说道:“我奉命寻找公主已经十几年,没想到,竟是在这里看到你了。公主,是老奴没用啊。”说完,她将两只颤抖的双腿缓缓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归之路 原来,这位妇人便是冰泉宫鲛人族的红袖长老。当年公主失踪后,她就奉着族长和族后的命来到人间寻找公主。可茫茫人间,根本没有一丝关于公主在何处的消息。而她为了打探消息,便去了徐太师府中做了一个老仆。却没想到,她是鲛人的身份竟在无意间被人发现,徐太师便命人将红袖的元神拿了出来,自此以后成了徐柔小姐的玩物。 失去元神的鲛人与常人再无异样,好几次她都想办法逃出徐府,可每每都会被徐柔找人抓回来。直到她在徐柔的口中听说现在的王后也是鲛人,她才心下一计,故意惹怒徐柔,然后被关入这死牢。但究竟能否见到所谓的王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到此处,红袖的眼眶中有泪落下,却不见化成明珠。 青璃惊讶道,“为何你不是泣泪成珠呢?” 红袖悲伤地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答道:“公主自小便在人间长大,不明白我们鲛人族的习性。我们鲛人一族生来就有千变万化的法术,一来是我们对西海附近的人类有刮风下雨的职责,二来则是我们保护自己的本能。但是若没有了元神,只如同废人一个,自是也失去了泣泪成珠的本领。” “原来是这样。”青璃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中。 “公主!”红袖忽然通过牢门的栅栏紧紧地抓住青璃的手,热泪盈眶道,“我的任务就是寻到公主你,现在我已经完成了,死不足惜。可是公主你一定要赶紧回到冰泉宫啊,你可是要继承王位的,而人间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不回去!现在这里才是我的家,而那个冰泉宫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青璃冷冷地甩开她的手,神色愠怒。 “公主,您怎么……” “我在人间生活了八年,经历过无数非人的痛苦,那时候你们在何处?为何不将我解脱出来?现在我好不容易嫁给了我最爱的男子,你却告诉我,要回去继承王位。你以为我很在乎一个王位吗?不!我在乎的只有他,只有他!”青璃原本是极淡地诉说着,可在提及商连时,她却再也抑制不住失声大吼起来。 红袖的身体猛地一震,脑袋重重地扣在栅栏上,声音有些发颤又哽咽道:“是老奴的错,若是老奴能早一些找到公主,也不会因此受了这么多的苦。” 青璃面无表情地平息了下情绪,语音转似柔和:“这些也不能怪你,毕竟这都是过去了地事,现在追究也是无力挽回了。不过,我却是要同你说一个条件!” 红袖心中一荡,眼泪又是忍不住涌出,自觉这些年愧对独自在人间长大的公主。 “老奴怎么能与公主您谈条件呢?公主若是有什么吩咐,老奴自是不敢怠慢。” 青璃面纱下的眉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抹镇定,缓缓地将脸上的朦胧面纱取下,用极平稳的口吻说道:“我会帮你拿到元神,但是我要你恢复好我面上的容貌,然后独自离开王宫,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消息。” 当红袖看到青璃脸上的恐怖伤痕后,心都猛地颤抖了下。她苦苦寻找的公主究竟遭遇了怎样非人的折磨?而眼前这个原本应该享受锦衣玉食的公主又是有着怎样的坚韧才能依旧镇定自若的笑着? “公主,您……您的脸……怎么会?” “很恐怖是吗?”青璃淡淡地一笑,波澜无痕的目光落在红袖身上,道:“都说了这些已经成为过去了,你不必内疚,我现在只问你,是答应我说的条件还是死在这里?” “公主……”红袖随即又跪在地上,苍老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急说道:“您的父王和母后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着你回去,尤其是王后每每都看着您的床独自落泪,难道您就一点不想她们……” 青璃随即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她的目光中随即杀意一闪,沉声道,“我只问你一次!” 她的双拳紧握,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悲色。只是想起自己原来还有爹娘,并非别人口中的孤儿,可自己此生却再无相见的机会,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伤痛。 红袖微愣了下,沉吟道:“老奴愿意此生跟随公主,保护公主。” 复又带上面纱的青璃唇角扬起一抹勾色,“好!” 凤仪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红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静静地站在坐于梳妆镜前的青璃身后, “是不是等你有了元神就可以将我恢复容貌了?”青璃的手轻轻地抚上粗糙鄙陋的脸颊,小心的摩挲着。再过几日……她又可以拥有以前那张倾世的面容了。 “公主,其实……”红袖在身后吞吐着,说了一半便没说下去。 青璃目光一怔,停止手上的动作,厉声道,“怎么了?” “其实……其实要恢复公主的容貌,关键不在于老奴,而是在于公主您自己。而且那个方法实在是……残忍至极……” 青璃转过身,盯着红袖的眼睛,“你说的关键在我是什么意思?”她顿了顿,垂下眼中羽睫,继续道,“只要能恢复我的容貌,我什么都不在乎!” 红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鲛人恢复容颜的办法不似人类那般简单,必须要以血滋养元神。老奴方才发现公主体内有麒麟血,那就更快了。一般鲛人恢复容颜需要一个月,但若是有麒麟血的话,只需五日就可。” “以血……滋养元神?”青璃像是在问红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回公主,这就是老奴说的残忍之事,必须要用活人女子的血才行。所以,还望公主您……三思而后行啊。” 青璃点了点头,道:“你先去休息吧。” “是。”红袖看了一眼处于沉思中的青璃后,再次叹了一气,缓缓离开。 青璃静静地盯着铜镜里面那张残破的脸,双手不由得握紧。事到如今,她还剩下什么呢?除了商连,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在烛火跳动下,极尽恐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揪心交易 第二日,青璃领着红袖前往去怡居苑的路途,还未至御花园,便听到荷花池唐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婉转清灵,似昆山玉碎般动听。 呵呵,果然是知晓商连不来凤仪宫,她就开心的很。面纱下的她唇角不自觉扬了扬,脚步也轻快了些许。 “这一池的红色锦鲤的确是很美,毕竟风送红帆鹦鹉渡,烟笼碧草鲤鱼洲啊,也难怪你在这观赏?”青璃的目光似是看着池中的锦鲤,又似是看着徐柔,手中则拿着红袖早已准备的鱼食,一粒一粒丢入水中,嘴上却幽幽开口。 徐柔神色一紧,首先是一愣,随即曲膝一福:“拜见王后。”她盈盈开口,配着那婀娜娇柔的身躯更显妖娆。身子站直后,往青璃的身子凑了凑,小声道:“你怎么来了?!”随即目光又瞥到青璃身后的红袖,目光再次一紧,“怎么是你?” “哼,看来你这个老不死的找到了依靠。也难怪,她与王后您是同类嘛?”徐柔的声音怪声怪气,话语间俱是不满。 青璃淡淡道:“我今日来找你是要与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徐柔眉头一蹙,笑道,“你与我有什么可以做交易的呢?我躲你还躲不起,为何要与你有过多交缠?” 青璃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让王上宠幸于你么?怎么,难道不想要了?” “你这话是何意思?”徐柔心下一愣,今日这整日只坐在内殿的王后出凤仪宫已经让她很惊讶了,怎么还会与她谈条件呢?莫非,这其中有诈? 青璃不理会她的神情,继续道:“王上这几日虽然不来凤仪宫,可他并不会一直不来,只是时间而已。我与他不过是小吵小闹,总会有和好的一日。而不论何时,王上都不会去看你一眼,除非你再次称自己有病,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是吗?” 她说及此处面向徐柔,仿佛暗有所指。徐柔被她盯得有些心虚,才讪讪道,“是又如何?难道你就是来笑话我的?” “我若是来笑话你,就不会说是与你交易了?” “此话怎讲?” 青璃淡淡道:“只要你将红袖姑姑的元神还给她,我便还你这个心愿。” 徐柔听后,一副豁然的表情,笑道:“原来你的目的是为了她!好啊,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又如何实现呢?还是说,你会骗我?” 青璃看着她,忽而笑道:“我既然答应你,便一定不会食言。戌时你到王上睡的长信殿来,一切便都知晓了。” 凤仪宫中。 “公主要让那徐柔来这里是作何呀?”红袖很是不解。 青璃任由宫女给她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裙,淡淡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拿回你的元神。” 红袖虽是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姑姑,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今日的夜色似乎格外撩人,先前青璃竟未发觉,当银色的月光抚在自己的肩上,踏着月光走向长信殿时,她才清晰地看见许久未见的商连面容上的飘逸。 她赶紧跪在地上,恭敬道:“青璃拜见王上。先前是青璃错了,不该与王上发脾气,还望王上责罚。” 商连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青璃,微微一愣,随即走上前,将她一把搂在了怀中。 “青璃?你怎么来了!怎么他们也不通报一声。” “是我让他们不要说的。因为,毕竟是我来认错的。”青璃的声音很是平稳。 “其实,是我错在先,我的确没有将那些事情告诉你。原想着待你气消失后再来见你,没想到你竟主动来找我了。还有,你怎么与他们一样叫我王上了,我说过,我喜欢听你叫我相公。” 久违熟悉的怀抱让她有些贪恋,但此时她还有事要做。急忙扯了一抹笑容道:“好,相公。” 随后,宫人将准备好的晚膳放到桌子上,青璃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轻声道:“相公,还记得吗?八年前的今日便是你收留我的那日,如今回想仍旧是满心感恩,我们干一杯吧!”说完,一杯给了商连,一杯给了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他点头道:“是啊,竟是八年过去了。青璃,我很庆幸,自己还有你。” 随后他们又共同饮了好几杯酒,看来商连今日心情很好,虽然他酒量很浅却依旧一杯接一杯,很快便浓浓有了醉意。 低头看着倒在桌上的商连,青璃一时之间内心交错万分。踌躇了良久,她想要叫醒他去床上睡,可他似乎如同孩童那般硬是不依,抓住她的手就是不松。无奈之下,她便只能扶着他走过去。 他本就比青璃高出许多,他这般高大的身躯让她一人搀扶着实有些费力。她吃力地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离床榻只有两三步时,她直接一气呵成,最终与他一并倒在了床榻上,而他则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用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可他却如磐石那样安稳不动。安静的夜色里,烛光忽暗忽明,只剩下他沉沉地呼吸声打在她的脸颊,微醺的醉意下他的面色通红,借着摇曳的烛光,她的心竟狂跳不安。 她这么做,究竟是错是对呢?她只要走出这一步,便是亲手将自己最爱的男子送入了别的女子手中。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若是这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呢?他让她要一直相信他,不是吗? 不,即便他是真的爱她,也不会久的。男子都爱美人,即便是商连,也不会不同。 想到这里,青璃狠狠心,将商连从她的身上推到床侧,然后大声道:“出来吧!” 随即,徐柔的倩影从阴影处走出来,今日的她可真是做足了准备,看她一身红色轻纱,微风轻拂,露出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她朝我抚了抚礼,轻声道:“王后果真没有食言,明日我定当将元神送还。” “好!”说完,青璃再没有任何停留,不顾心头的绞痛,疾步离开了长信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堕入地狱 翌日,徐柔被商连侍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宫,连青璃都听到凤仪宫院子里都有宫女在小声谈论。听闻,大把大把的金银珠饰送到了怡居苑,连太监宫娥都有数十来人,看来这一次商连是不能再独属于她一个人了。徐柔也没有食言,一大早便差人将红袖的元神送了过来。 商连是在结束早朝之后匆匆来到凤仪宫的,他的脚刚迈进殿内,便大声朝着青璃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璃淡淡一笑:“我是为了昭圣国的未来着想,毕竟我们都已经成婚大半年了,却还未有子嗣……或许人类与鲛人成婚是怀不了孩子的。所以,我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青璃!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商连彻底生气了,一把拽过她的身躯逼得她直视他的目光,“你难道就真的舍得别人与你共同拥有我吗?” “你坐上这个位子时,就注定不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吗?” 商连松开了狠狠捏住她肩膀的手,嘲笑地点点头,“是啊,是啊,你还是在怨我,对吗?” 青璃再次淡淡道:“所以希望你这几日就好好地陪陪徐柔吧。” “好,我就如你所愿!”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红袖叹息了一身后踏着脚步走来,“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既是选择留在人间,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若是让王后知晓,她该有多伤心!” 青璃没有表情,忽然冷冷一笑道:“不是有一招叫做欲擒故纵吗?他不懂我没关系,可是五日之后,谁也不能再与我抢商连!姑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红袖点点头,郑重道:“公主可是做好准备了?首先得要将你体内的元神打开,你从小就来到人间,还未习得任何法术,所以我要将我的真气全部传入你的体内,过程中会万般痛苦,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开始吧。” 她们二人分别坐在床榻,一前一后,红袖用尽心力将体内的真气由双臂引入青璃的后背,通过运转她体内的三十六周天,一点一点蔓延她的全身。片刻之后,青璃只觉体内有一股强烈灼热的气流在体内游蹿,顿觉恶心之感,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要搅翻一般,直直冲向她的脑海,只痛得她“啊”一声长叫…… 随后,她的眼前似乎看见了五颜六色的星星,绕得她头晕疼痛,呼吸也急促紊乱起来,忽地喉间一甜,“噗”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大后鲜血后,两人皆是瘫软地倒在了床上。 红袖挣扎着首先坐起来,虚弱地问:“公主……您怎么样了?” 青璃也撑着手坐起来,虽身体还没适应体内的真气,却已经没那么疼痛,轻声道,“我没事,倒是姑姑你……可还有事?” 却见红袖缓缓地笑了,声音越发轻弱,“公主……老奴……老奴也算是为……您做了一件事……我已将自己所有的法力都给了您……以后再不能陪着您了……您……您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她的话刚说完,便虚弱地垂下了手。 青璃怔怔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良久,她发了疯一般地将红袖抱在怀里,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收不住,汹涌着滚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刚刚与自己的族人相聚,为何又要分离?究竟是为什么? “啊——” 她发泄一般地大叫起来,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中的疼痛。 听到叫声的两个宫女迅速跑进殿内,望见了床榻上的一幕俱是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结巴道:“娘娘,红袖姑姑……她是怎么了?” 死死沉浸在痛苦中的青璃浑身一震,慢慢从悲伤中抬起头来,声音竟是带着嘶哑和颤抖:“将姑姑找个地方埋了吧!” “是。” 青璃又指着另一个宫女,声音转冷:“你,给我留下!” 待前一个宫女拖着红袖走后,青璃眼睛直直盯着另一个宫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恭敬道:“回娘娘,奴婢叫小云。” 青璃点点头,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好,小云,你过来说话。”待小云走近了些,她又轻声问道:“你来王宫多久了?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小云答道:“奴婢八岁便来宫中,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家中有爹娘,还有一个弟弟。” 青璃再次点头,“你是否愿意为我奉献自己的一切?” “奴婢是娘娘的宫女,自是要为娘娘肝脑涂地,伺候娘娘是奴婢的责任。” “那就好。”青璃满意地将面纱取下,冷声道:“看着我的眼睛。现在就该你奉献自己的时候了,你家中的亲人我自会为你托付好的。”说完,她的指甲迅速变得锋利,一把将小云抓了过来,指尖在小云的脖颈间一划,不尽鲜血如连绵之水滚滚流出,她随即化出体内的元神吸收着小云脖颈间的鲜血,不多时元神便充溢着四处奔涌的金光。 她怀中的小云在拼命地挣扎,可是青璃的力量太过巨大,容不得她丝毫反抗,在一阵阵仿佛要抽****全部血液的混沌中,她逐渐失去意识。 青璃将小云的鲜血全部吸完后,重新将元神吞入体内。不多时,铜镜中的她脸上已迅速退去脸上的粗黄皮肤,渐渐生出白皙的神色,与方才的肌肤天壤之别。她缓缓浮上一抹满意地笑容,再次将面纱放下下来。 这条路,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从此以后,不论她愿不愿意,都已经无路可退。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可是为了她的商连,舍去善良和纯真,她又何必在乎? 再说了,是商连将她一步一步推入这肮脏的尘世。所以,也该由他来将她脱离出来,不是吗? 她的颈间忽然有滚烫的液体落入,灼伤了她的皮肤,也灼痛了她的心。自此之后,唯有地狱与她长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惊艳登场 寂静的夜晚,更深,霜重,暗浓。 白天恢弘热闹的宫宇隐匿在黑夜之中,无声无息。笼着浓浓的月晕隐隐洒下微凉的光,孤独冷清。 几个忙完事的宫女走在御花园的碎石上,准备回房休息。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宫女眼睛直直盯着旁边的草丛,“啊”的一声惊扰了整个夜晚。 身后的宫女不明白发生何事,频频向草丛望去,却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吓愣在原地。 只见草丛中躺着一个宫女的尸体,只是全身竟如同干尸一般凹陷,皱巴巴的人皮在诡异的夜色下骇得慎人。又是一具干尸宫女,这个月已经是第五个了。 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在惊慌中赶快逃离了此处。只剩下惨白的月光在这寂静的夜色下冷冷地照着大地,如鬼魅般苟延残喘。 六月,一碧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没有经过云层的过滤,直射大地。虽然皇宫中还流传着恐怖的传闻,但白天的皇宫还是如往常那般庄严。 心情不错的商连正在徐柔的陪伴下赏着夏荷。徐柔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胸口,仿佛这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而已。 徐柔享受着商连怀中的温暖,这几日商连都陪伴在她的身侧,对她嘘寒问暖,已经有几日没有去过凤仪宫。她暗自想着,其实王上也并非只爱凤仪宫那位,不是吗? 正当她这样想着,突然周围一阵异样,宫女们的小声议论将她的思绪回了过来。 “你看,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啊,好像这荷花池中有东西……” 商连也被荷花池里的动静给吸引,将视线移向了池塘中央。 只见一朵很大的荷花缓缓升起,待到完全出现在人们眼中时,颦颦一绝美身影,红色长裙席地,傲然而立,一双秋水眼波凝视着桥上的商连。飘逸的裙摆和着呼啸而来的风看,一层一层地,摇曳如花般于她身后怒放。 “青璃……你怎么会……”商连轻轻地在口中呢喃,他松开搂着徐柔的手,全神贯注地盯着荷花池中的女子。 他不明白,青璃脸上的伤疤怎么会全部消失,他更不明白,难道那****将自己气走为的就是恢复容貌? 他未来得及细想,自青璃的袖拢间甩出两道朱红缎带,随着轻风已经在舞动,而那道清瘦身影随着缎带起舞。女子莲步轻轻移动,再次甩动手中的缎带,缎带飞起,她朝着商连回眸一笑,神色倾城,轻轻点足而起,红衣只如轻燕一般,在空中不断回旋,同时玉臂伸展,再将手中的锦带一扬,如瀑青丝随风中飘扬,最后如仙子落尘一般,缓缓地飘落在荷花上。 一曲舞罢,青璃站在花中,对着目不转睛的商连嫣然一笑,微风扬起她墨色的长发,他只如恍开了心神。商连是最了解她的舞技的,他知道她的舞有多美有多勾人心魂,可今日的舞却远远超过以前,她就这样以最惊艳的姿态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像一朵恣意绽放的芙蓉,美得惊心动魄。 徐柔眼神怨恨地望着青璃,她究竟是何时恢复的容貌?难道她要回红袖的元神就是想要用妖术恢复容貌再次抢回商连? 她方要再次挽住商连的手,却见他已经凌波微步般飞到荷花池中央,稳稳地将一只脚点在水面上。随后,一把将青璃抱在怀里,朝着凤仪宫的方向飞去。 徐柔眼中的阴狠幽怨不由地更深了一层。 夜晚,天际已经黑色弥漫,俱是沉霭墨色,最是灼目唯有窗外晶莹闪亮的星光,在银色的月光下愈加明亮,那样赏心悦目,如同她的心境一般凤凰涅槃。 苏言看着久日未见的商连,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入眼的是俊逸般的脸庞,浓眉斜挺,琼鼻如玉,勾勒出满目骨秀神清。这样让她癫狂的男子,却是踩着心计和鲜血再次得到。 她任由宫女帮她沐浴,帮她更衣,帮她梳妆。 她看着铜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容,妖艳倾城,却是蛇蝎般可怕。她伸手抚向脸颊,骇人的伤痕早已不见,如今的脸上白皙月华,她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夜晚,她静静地坐在床榻,心中难掩激动。他,以后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突然,她的腰上一紧,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青璃,你……真的好美” 她回过身,身后的商连正望着她,不似往日般温润,面颊晕染赤霞,唇若噙丹。双眼迷离,然而她却在那其中,看到了自己绝世的倒影。 果然……他爱的是容颜倾城的自己。 爱到天成,发乎于情。她的双手环上他的腰,寻着那两片薄唇,蜻蜓点水般吻了上去。商连感受到她的炽热,“青璃,我真的好爱你。”拥着她,反入为主地霸占着她的领地。 她的呼吸一下子沉重起来,仿佛一下子在胸口点燃,瞬时燎原。熟悉的情潮迅速席卷全身,她几乎就要窒息了去。下一瞬,她便被商连压在床榻,身上的衣衫被即刻扯去,她望着他的眸子,然后只感受到头顶大片晃动的幔帐,身心都随着陷入云里雾里。 青璃,这一刻你等了好久,明知堕入了地狱,却还微笑着引火自焚…… 第二日,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殿内静谧得仿佛一场梦幻。偏过头时,才发现商连正满含笑意地凝视着她。霎时间,她的脸一下子腾地一红,急忙便将脑袋埋藏于被褥之间。 商连揶揄的声音子耳畔响起:“害羞了?” 她没有回答,嘴角却是扬着幸福地笑容。 “青璃,”商连将被子拿开,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手臂缓缓缠住她的腰肢,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也许你觉得我是爱上你的容颜,所以前阵子你总是生气。可是我只想对你说,不论怎样的你,我都爱。不过看到你又恢复了容貌,真的很替你开心。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你再为任何事生气,好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恶魔降临 待商连走后,青璃静静地坐在铜镜面前细细描眉,想到她与商连复合,她的心情很是愉悦欢畅。却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青璃的唇边随即扬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是徐柔。 “青璃,你太不要脸了!”彼时,徐柔的声音已经传来,那抹粉色的倩影迅速闪现在青璃的面前,复而说完之际,她一把将青璃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扬在了地上,那血色翻涌的双眸却冷冷地盯着青璃,冷然道,“你是不是用了妖术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你以为你再次变美了,就能一直拥有王上了么?他总会有厌倦的一天的!” “是吗?”青璃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低低地轻笑出声,“若是这样,那你今日过来又是为什么?你不是害怕么?” “你——”徐柔气得直接就朝青璃甩手而去,却只见一阵风扬起,转瞬间便被青璃及时地抓住了手臂。 青璃看了她一眼,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抬起她小巧的下颚,“想打我吗?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你可别忘记了,如今我可不同往日了。” “青璃,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很美,便能在这王宫一手遮天。你就算恨我厌我,可我却也是这昭圣国的贵妃娘娘,不是你想将我废除便能,至少我爹的地位对王上还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还是不要闹翻了才是!” 青璃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张秀颜涨的通红,厉声斥骂着,白皙脸上是毫无怯意,细长眼睛里俱是愤怒之色,“青璃,你说呢?” 青璃听了这话,神色并未任何异样,良久,凤眼眯成一条线,“若我偏偏不呢?” 不待徐柔回话,她径自从座位上站起,绕着徐柔踱步道,“徐柔啊,你也该知道当年王上起谋反之心是因为商府被灭九族,他不过是想报仇罢了,对王位根本就没有一点兴趣。他原本就是白衣公子,爱的是诗书田园,最厌恶的便是官场政治。所以我若是在他枕边吹点耳边风,让他放弃这王位,也不是不可能。嗯,你觉得呢?” 徐柔怒极,胸口都微微起伏,“你……你这狐媚鲛人好不要脸!” 青璃扬唇一笑:“怎么?你就不是狐媚子?” “你!你……”她支吾着,却再也想不到其他字眼。 “青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忽而徐柔大笑了起来,眼中的怒意不减,恨恨道:“即便你恢复了容貌,我也不会让你得到他!” 青璃再次淡淡一笑:“如今我的容貌在你之上,你又该如何让我得不逞呢?” “我……我要杀了你!”徐柔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发了疯一般就要刺向青璃—— “啊——”下一瞬,却见匕首停滞在半空中,徐柔虽举着却怎么也挥不动,下一瞬,她的身躯已经飘浮在半空中,吓得她惊叫出声。 再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一下子拉到了距离青璃一臂间,青璃的指甲迅速伸长,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脖颈,有鲜红的血霎时渗了出来。 很痛。 这是徐柔的第一反应。她难道,要杀了自己么? “你要作什么?”她疾呼出声。 “你说呢?” 青璃的力度迅速握紧,正欲要加重力度时,她只觉眼睛灼痛的厉害,胸腔之内也沉重的厉害,手也颤抖起来。 徐柔怔怔地看着青璃,她的眼睛忽然如血一般猩红,更有黑色细长的纹线迅速爬上她的脸颊,一圈一圈加深,如着了魔障那般恐怖骇人。 徐柔的心猛地一紧,呼吸瞬间也急促了三分,看着青璃脸色在刹那间变化,以至于她险些忘了自己正处于临死的境地,立即清醒了过来。 “你……你放开我!” 青璃脸色阴沉,欲要再度加力,可手臂间却传来一阵刺痛,她犹自疑惑不解时,头也灼痛起来,仿佛有几百根细针在她的脑海中使劲地搅动,搅动。 她随即松开手,强压住疼痛,咬着牙,凝着双眸冷冷地看着徐柔,叱喝道:“走!快走!” 还未待徐柔有喘息的间隙,青璃锋利细长的长甲又要随她而来,她立刻反应过来,整个人踉跄着便往门外冲去。 看到徐柔走后,青璃一把将铜镜拿在手中,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恐怖的脸,更加诡异的是那张脸竟朝着她绽出一抹冷冷地笑容,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死死地盯着她。 “你是谁!是谁!” 她下意识地吼出声,可镜子里的她却没有说话,仍旧是在嘲笑地盯着她。 砰。 她狠狠地将铜镜扔在地上,猛然紧握住了拳,指节过于用力,指骨根根泛着森森白意,双目冷冷睁着,额角冷汗倏然就滚落下来。 “你究竟是谁?你想怎么样!你说话啊,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原以为再是一片寂静,可却在这时,竟有一个诡异嘶哑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一句接着一句,恐怖之极。 “……我是谁?” 突然沉默。 “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哈哈哈……” 再是沉默。 “我就是你的另一面啊,是你将我召唤了出来,是你的欲望和野心将我造了出来。你是我,我也是你。你将那些女子的血饮下的时候,我便跟着你成形了。那些女子的血可真是美味啊,年轻,热情,我现在想想都还很诱人……” “我现在很饿啊,你赶紧将我喂饱我啊……快点!” 青璃骇然地抱住自己的头,不住地大喊道:“你给我住嘴!别说了……别说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由夹杂着凄厉的吼声,逐渐低微,最后和哽咽凝在一起,含混不清,发丝早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娘娘,您怎么了?”闻声而来的小宫女随即冲进殿里。 清理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前出现一片血色的红,愣愣地转过身,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宫女,脑海中想要挣脱着什么,可锋利的长甲却已经抓向了她的脖颈。 美味的血啊,我好饿,快给我喝! 既已走出那一步,就要与我共存,就要与我一起往下坠,永远永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亲眼见到 午后的怡居苑清冷地很。满池水波随风闪动在墙上,九曲回廊,幽幽风鸣,檐边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可在徐柔听来却是万般刺耳。 自从青璃恢复容貌后,商连便天天留宿在凤仪宫,她的怡居苑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她每每让侍女去打听,可得到的回答总是让她咬牙切齿。 那个鲛人,怎能配得上王上的宠爱?她不过是通过妖术魅惑才得到他的垂帘,若是没有妖术,她什么都没有。 她满目怨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启齿问道:“玉儿,你说是本宫美,还是那个鲛人美?” 唤作玉儿的宫女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吓道:“自然是娘娘美,她不过是个鲛人,连人都不算是,怎能与娘娘您相提并论?” “那王上怎么不来,心里却偏偏只有那个妖女?”徐柔突然如发疯了那般,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摔在地上。 玉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连忙叫道:“娘娘,您千万不要生气。兴许王上只是喜欢她这几日而已,再者她既然用妖术恢复容貌,娘娘何不去王上的面前却揭发她呢?” “是啊。” 没由来地,徐柔忽然开口呢喃了一句,她顾自思考着,站起身来,步伐顿缓,“她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青璃那个模样明明是想要杀了她,可到底是什么让她忽然止手了。难道是不想杀她了? “她的脸忽然变成那般模样,难道是后遗症?”她略略停步,虽看着玉儿,眼睛却微微眯起,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猜测,沉声道,“你这几日可对凤仪宫有何发现?尤其是她到底是如何恢复容貌的?她的脸是几月前就毁了,而且那么严重,若是要恢复成原先那般美丽,不可能不用药吧?难道真的是通过法术?” 玉儿一顿,跪在地上的她显然未曾料到她有此一问,眉间凝起几分无措来,咬了咬唇,犹疑道,“回娘娘,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您也知道,王后娘娘本就不喜欢有太多宫人陪在身边,凤仪宫除了王后外,鲜少有什么宫人。不过,若真是要说有什么发现的话,倒是前阵子发现的宫女干尸中,好像……全部有出入过凤仪宫……” 徐柔一惊,蹲下身子,一把抓住玉儿的细细手腕,急切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几个宫女全部是那妖女弄死的?” 玉儿再次一惊,颤声道:“这……这种事奴婢可不能胡乱说的,还望娘娘……饶过奴婢吧!” 徐柔松开了手,再次站起身来,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你去准备一下,今天王上在与群臣们商量大事,暂时不会去找她。所以我要夜访凤仪宫,我倒要看看那个妖女究竟在做什么鬼把戏!” “是。”玉儿应声走出了大门。 还未近夜晚,天气忽地有些阴起来,灰白的云阴惨惨地布满天空,老树亦是投下怪异崎岖的灰影,又被青石铺成的路的缝隙划碎,了无生息地散在地上。寒风卷起枝头上枯叶,在这萧条的气氛中,偶尔有一两只寒鸦扑腾着翅膀,哀鸣着掠过王宫的上空。 徐柔穿好夜行衣,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黑夜完全降临,有风从床边吹进来,吹得她脑子有些晕乎,身子也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脑子里一下子又想起早上青璃极其恐怖的面容,那张面容比毁容时的她更加阴森骇人,甚至说得上是仿佛另一张脸,一张如同魔鬼一般陌生的脸。 过了许久,月亮才惨白惨白的挂在天上,恍恍惚惚的洒下来,恍惚的竟叫人有些害怕。她穿过御花园,蹑手蹑脚地偷偷潜进凤仪宫的内殿。 其实,要潜入凤仪宫着实很容易。因为此时的凤仪宫亦是诡异的安静,除了一个宫女在收拾着外,便再无其他人,就连青璃的人影她也未曾见到。 忽然,内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徐柔险些被吓得叫出声,那宫女也是被下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青璃。 “娘娘?您去哪儿了?”宫女恭敬地小声问道。 青璃淡淡道:“不过是出去逛了一会儿。” 宫女点点头,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她是不能随便问什么的,于是便又去做事了。 殿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躲在屏风后面的徐柔都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兴许那妖女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却在这时,青璃忽然大声吼叫了出来,神色十分惊恐,“你不要再说话了,你给我住嘴!快给我住嘴!你不要再说任何话了,你不要再逼我了!” 宫女听到她的大叫声,立刻跪在地上,急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娘娘您……是在与奴婢说话吗?可是……奴婢并没有在说话啊……” 可是青璃却似乎像是没有听到过一般,恐惧地盯着内殿的四周,脸色异常惨白,她的嘴唇上下颤着,仿佛在强压着剧烈的喘息,额头上都带了湿润汗意。 “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说啊,你说啊!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着我啊!” 宫女再次惊了片刻,她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却也清晰,“娘娘……您,您究竟是在与谁说话呢?奴婢……奴婢实在是担心娘娘……” 本以为青璃依旧是沉默,却见她的目光忽然幽幽地移向了宫女,喃喃道:“我就是在与你说话啊……怎么,你不想同我说话?” “娘娘,我……”宫女刚开口未曾说出几个字,只见青璃忽地一扬手,宫女就如同被她吸过去一般,直接朝着青璃飞过去。还未等宫女反应过来,青璃的指甲迅速变得锋利细长,一把就将她的脖颈掐在了手里,甚至深深地掐了进去,顿时有红色的鲜血涌了出来。 “娘娘,饶命啊!饶命啊,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命啊!”宫女颤抖着恳求道。 “饶了你?可是她不会允许啊!不是我不想放了你,只能怪你的运气不好,谁让今天是轮到你当值呢?所以,你不能怪我啊!”话刚说完,不等宫女再次反应过来,她手掌的力度再次用上几分,宫女嘶哑着想要说什么,可很快便失去了知觉,手也垂了下去。 见宫女没了气息,青璃从口中化出一个金色的元神,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宫女脖颈上的鲜血,仿佛在享受着一道美味的食物,贪婪,诱惑…… 徐柔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禁不住就要发出声的嘴,死死地骇然看着,仿佛过了好久好久,青璃才从殿中消失,徐柔终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显露无疑 自从青璃走火入魔之后,每日都要吸掉一个宫女的鲜血。 她冷笑,其实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是吗?是她自己亲手将心魔孵化了出来,亦是她亲手将那些鲜红的生命杀死。所以,这些都怪谁呢?更何况,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其实她当初选择走这条路时,就早已想好了以后的结果。不论是苦是喜,都需要她去承受。只是,这些若是让商连发现了,知晓她是一个双手占满鲜血的人,会怎么样看她呢?而她,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呢? “怎么,你害怕他发现你的真面目了?还是说,你想要摆脱我?”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忽然又尖着大叫道。 青璃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你若是想要继续我为你做事,你就给我住嘴!” “哼,我只是在提醒你,你最好给我记住,你与我已经是融为一体,若是想要我消失,你也会消失!” 青璃没有说话。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后,再次开口,语气已经转成温柔,“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再吵了,我饿了,你赶紧给我再找个女的!” 青璃没有答应,沉声道,“你就不能等一会儿,最近宫中已经人心惶惶,我若是再在这里动手,定会引起怀疑的。” 那声音却依旧是不依不饶,生气道:“我不管,我反正饿了,若是你不在这会儿将我喂饱,你也会跟着遭殃,那种痛苦的滋味你可是没有忘记吧!” “你……罢了,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次,下一回我会去冷宫帮你寻找猎物。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宁愿死。” “好好好!快点吧,我已经快要饿死饿了!” 青璃没有言答,思索了一会后,做回床榻,大声喊道:“来人!” 循声进来的一个新来的小宫女随即跪在地上,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帮我换件衣裳,我等会要去长信殿。”青璃的声音很是平淡。 “是。” 谁知小宫女刚准备去为她脱下现在的长衫,青璃的长甲就已经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条横口,小宫女拼命地挣扎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头上的发钗因挣扎掉落在地,那原本挽的整齐的青丝纷纷扬扬落下,而她的眼神由惊愕逐渐到恐惧,费力地想要抓取着什么,却终究失去了气息。 凤仪宫内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心魔的声音再次大笑起来,“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顺手了,哈哈哈……” 青璃没有说话,直接幻化出元神,神情自若地汲取着宫女的鲜血。 却在这时,两个人影从门口进入,怔怔地盯着正在吸血的青璃。青璃猛地一惊,手也紧跟着一抖,血肉模糊的小宫女随即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是商连和徐柔。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青璃心口一紧,那里竟是未知的恐惧和无措,低低地用颤音说道:“相公……我……我……” “王上,臣妾没有骗你吧。”徐柔有些得意地在商连的耳边说着,漂亮的凤眼撇向惊恐不安的青璃,大声道:“若不是臣妾昨夜偷偷来凤仪宫,还真不知道原来王宫里竟然藏着一个嗜血恶魔。现在我们终于知道,那些被吸干血的宫女们全是王后娘娘做的,亏她们全心全意地服侍着主子,却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商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青璃,眼睛里是深深的失望,和绝望。那双眼睛里竟像是被抽去所有一般,什么都不再有。 良久,他说:“为什么这么做?” 他面对她,语调波澜不惊,完全像对着一个陌生人般那么说,“你脸上的容貌就是这样恢复的?” 青璃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对上他那双浸透着无限失望陷入死亡不再波动的眼睛,仿佛隔了千年一般只是这样长久地对视…… 然后,她心死了。 这样的眼神她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当年他面对全家被灭门自己沦为禁脔时的眼神,整张脸都如同瞬间苍老了一般,那双明明映着万千彩霞的眸子,此刻却仿若空无一物,暗淡无光。 她知道,他对她很绝望;而她…… 而她,亦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是。”她将欲要喷薄而出的眼泪,生生地再度吞回肚中,冷冷地吐出一个简单却冰凉的字眼。 徐柔在这时候,大声说道:“我就知道你定是通过妖术才恢复的容貌,真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蛇蝎心肠之人,不对,你根本都不算是人,你只是生活在海里的鲛人。你们鲛人本来就生性残暴,所以你就不该接近王上!” 青璃没有回答,她的眼睛里只有商连,难道他真的连一句解释都已经不想要听了吗?难道,她与他真的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商连狠狠地收回留在青璃身上的目光,想要说什么,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终究转身欲走。 徐柔惊讶地看着商连竟要走,难道他一点都不生气吗?怎么与她期望的一点都不同呢?正当她这样想着,忽然她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迅速扯退,未等她明白时,青璃冰凉的指尖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那瞬间阵阵剧烈刺痛,她下意识一声惨叫,呻吟着呼出了声。 “你若是敢走,我便杀了她!” 商连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早已陌生的青璃,没有说话。 “商连。”青璃冷冷地看着他,语调不平不淡地道:“你对我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吗?” “你把她放了,我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无关?呵呵,若不是她,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一切。” 商连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想骗我一辈子?想让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单纯美丽的人?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爱我,留在我的身边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寻找猎物?”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纯净的眸子里神光冰寒无比,顿了片刻,忽然眼光波动微微一荡,嘴角轻轻扬了一句:“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绝望之境 静谧的凤仪宫内,血珠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青璃无情地捏着徐柔脖颈处的伤口,感受着她的一点一点流出的血液由温热变得冰冷,一如她的心,瞬间如坠寒冰地狱。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青璃突然嗤嗤一笑。 商连冷冷地看着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眼中已无半点温情。 “是,我真的很恨你,因为你骗了我。我只恨自己,我恨你恨到只想着从未认识过你。” “你这么说,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杀了她吗?”她仰起头,眼神渐渐聚焦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突然发现她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 “怕,所以我求你放了她。”商连皱眉,眼神中流露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 “你心疼了?呵呵……你不是说这一生只爱我的么?你也是骗子,又说我做什么?” 她捏着徐柔的脖颈,长甲又往内戳了几分,徐柔痛得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徐柔大声叫道:“你快放开我,快点,咳咳……咳咳……”她两片微颤的苍白唇瓣透露出她深受折磨的痛楚和怨恨。 “想要我放了你,是吗?”青璃突然又加了几分力度,几乎要将她的脖颈戳穿,却将视线移向了语气阴鸷,“可以啊,但是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商连猛地身体僵硬了下,不敢相信地望着青璃,很想从她的脸上能看出有什么表情,可她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冷冷地看着。 过了许久,商连也只是看着。 徐柔脖颈上的伤口越来越深,鲜血也流的越来越多。眼看着她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商连终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踌躇了良久后,他终究是朝着她跪了下来。 “哈哈哈……”青璃看到后,失声大笑了起来,她的泪水猛地便肆意流了下来,划至嘴角,如同在喝下一碗比鸩毒还要苦,还要让人痛楚的感觉。 她另一只手忽然打了个响指,脸上的容貌忽然变成了她毁容时的模样。绝美的脸被刀伤强自分割,皮肉翻出,而眼睛不见瞳仁,只余黑漆漆的两个大洞。 她猛地松开了手,将徐柔随意地扔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徐柔在重获自由后,大喘吁吁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正当她用手帕捂住伤口时,猛地看到了青璃恐怖的脸,不禁“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随即便晕了过去。 青璃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到商连的面前,指着脸上的这些伤疤,坦然俯视眼前的男子,“这张恐怖的脸是怎么来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可还记得我是能够为你连性命都可舍弃的女仆吗?你可还记得要娶我时对我的承诺吗?我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完完全全的得到你?可没想到,我用我的全部的爱去守护你,可到头来你却为了这个女人朝我跪下!” 她的声音愈发激动,隐隐带着一股绝望的沙哑,不知何时衣衫已晕湿了一片,而眼前男子淡漠的神色未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些事都已经与他毫不相关。青璃从未见过他这般无情的模样,这一刻,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碎裂,崩塌。 她继续凄惨地冷笑着说道:“你只恨我为何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我这颗肮脏的心不是你弄的么?这条黑暗的路不是你将我带上的么?你可还记得,商家满门抄斩,是我****夜夜陪着你照顾你,陪伴你走过那段最冰冷的日子;你可还记得,为了套取有用信息,是我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那些让人恶心的臭男人们;你可还记得,为了让你有足够谋反的粮草钱财,是我屈身嫁给一个糟老头子,然后日夜给他的妻妾们折磨成这个模样……这些年,我为你牺牲付出了那么多,商连,这些你都可还记得?” 她蓦地拉下松散的衣襟,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伤痕,虽然已经愈合,却仍显得触目惊心。 商连眸色冰寒,看向青璃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陪伴他这么多年的女子,而像在与敌人冰冷的对峙,虽口中在说着却已经不带任何感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为我付出的那些,我将来也不会忘记,因为我是真的爱你。你从来都以为我爱的是你的容貌,可你错了,我爱的是你,是真正的你,是那个从前纯真善良的你。或许你已经不相信了,可我仍旧要说,我不在乎你是否变丑变老,我要的只是你。” “呵呵……商连,你觉得我信吗?” 她的嘴角浮现的是极尽凄凉的笑容,她不再看他,脚步虚浮地在殿内走着,眼睛如一汪沉静的湖水,再无一丝悲泣。 其实,信与不信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她原以为自己能够陪伴在商连的身边便是一生的幸运,所以她从来没有任何抱怨,甚至愿意为了他的复仇牺牲自己的一切。到后来,她能成为商连的王后,她真的很是开心,开心到她觉得找到了与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 可现在,她与他却终是走到了缘分的尽头。他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或许,从她走上吸人血这条路开始,他们两个之间就已经有了一条再也跨越不过去的沟壑,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恨你。我恨你那年将我选做奴隶,我恨你那些年利用我毁掉了我的一声,我恨你现在去而没有兑现只爱我的诺言。我更恨她,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现在保护她而向我下跪?你可是昭圣国的一国之君啊,你竟然因为一个女子而向我下跪?呵呵……呵呵……”她再次凄惨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陷入极尽地疯狂。 “所以啊,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们呢!我要你们生不如死!我要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她死在你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嗜血杀戮 “杀啊,快杀啊,杀了这对狗男女,是他们欺骗伤害了你,所以他们两个都该死!”心魔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拼命地大叫着,撕心裂肺地撕扯着她的每一根血管。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青璃用手按着头,痛苦地大声喊着。 “你是挣脱不了我的,除非……将他们都杀了!”那声音悠悠地说着,就如同是一道激烈的闪电瞬间击中她的身体,刹那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睛充血,行动木讷,一股阴寒之气从她体内徐徐散开,她什么都再也听不见,什么都再也看不见,身体只任由着那个讥笑的声音所控制,冷冷地望向了地上早已晕倒的徐柔。 “贱人,竟然抢我的东西,找死!”说完,青璃的嘴角带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伸出手,轻轻一指。 “青璃,不要——”商连惊恐地看着,想要冲过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雾陡然从青璃的掌心周围飘散而出,缠住了徐柔,徐柔瞬间忽然清醒过来,想要尖叫出声,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了一般,说不出人话话。她的身体被黑雾一点一点收紧,商连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柔就这样在他的眼前,随着那团黑雾的逐渐消散化为乌有! 那一瞬,商连只觉得从不认识这样陌生冷血的青璃,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杀意蒸腾在他的胸口,甚至不知自己的神色是如何的惊恐和狰狞,清晰的痛楚在胸腔回荡不止。 他不是在为徐柔的死感到难过,他甚至谈不上喜欢徐柔,可那终究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他知晓自己也是从满是鲜血的这条路才坐上帝王之位的,可他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可青璃呢,青璃杀的都是无辜的女子,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啊。她为何变得如此陌生,如此没有人性,他爱的那个青璃到底去哪了呢? “青璃,你到底怎么了!青璃——” 可她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嘴角依旧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里是灰烬一样的空洞,她将视线投向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青璃,是我啊,我是商连啊,是你的相公啊,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青璃细长锋利的指甲已经捏紧了他的喉咙,他随即就要反手挣脱出来,可刚动,青璃便呼出一口气,他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动弹不得。她扼住他喉咙的手正在用力,腥甜的滋味儿弥漫在口齿之间,伤口中剧烈绞痛,可他已经毫不在意,他死死盯着青璃的眼睛,轻声说道,仿佛像视多年前那边,眼睛里全部是化不开的柔情: “青璃,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并不生气,毕竟是我欠你,我只想对你说,我从未欺骗过你,因为我真的爱你!” 失去意识被心魔控制的青璃朦胧中仿佛听到了那熟悉的温柔声,是商连吗?是他在对她说话吗?是他在对她说爱她吗? 她的眼睛里不觉间湿润了,有滚烫的热泪沿着她恐怖的面容滴滴落下,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珠子掉在地上,清脆作响。忽地,她的眼前一阵清晰,她惊慌地看着自己正掐着商连的手,猛地就松开手,商连顺势瘫倒在了地上。 “你竟敢背叛我!快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心魔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如同地狱修罗一般控制着她的身躯。 一阵剧痛火辣辣地牵扯着全身痛来,仿佛有一万双手在她的身体内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扯了出来,尖锐而痛彻,逐渐地,她的意识又再次消散,每一寸肌肤都像是有魔气将她迅速包围,耳边的声音依旧在大叫着,他们都该死,赶紧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不——”突然,青璃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努力在与心魔做着最后的抗争,心魔忽然一下子脱离出她的躯体,伸着黑色的手就朝着商连扑过去,青璃随即念出咒语,平举在手结印,将心魔重新塞回自己的身体,一股强风忽然在大殿中聚集,并且逐渐加剧,以她为中心旋转不止,连带着殿中所有的一切都飞升期,在不断盘绕。 “走!”下一瞬,她只觉景物飞逝流转,耳畔风声呼啸凌厉,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凤仪宫。当她落地时,波荡之间,碧水缭绕,金色宫殿,水下威仪,那是冰泉宫。 一大帮鲛人看见她,好奇地全都涌上来,想要看看是谁,却惊讶地发现来人竟是消失了八年的公主。 青璃的周身,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阴冷,那无声的气息,在不觉间震慑着冰泉宫的鲛人,他们想要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却无人敢上前一问究竟。 青璃沉默着缓缓扫是人群,始终面色淡然,可眼神里却泛出鲜红血色,如同鬼魅一般,仿佛万物尽在手掌之间。 “他们也都该死,这么多年他们任由你在人间痛苦,对你不管不问,他们都该死!”她的口中轻轻地说着。 她再次笑起来,仿佛又换了另一个人,“是啊,他们确实该死,他们都不在乎我,只有你对我才是最好的。” “是啊,就让我们一起将他们杀了!” 她声音出口,众人都惊恐不安地盯着眼前这个恐怖的女子,她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公主,您究竟怎么了!” 却听青璃冷冷大喊道:“我要你们全部都死!是你们负了我!” ——嘭。 忽然间,众人的身躯都化作血浆绽开,五脏六腑,全都身首异处。周遭每一个倒地之人,尖叫哭喊着,此起彼伏,随即,血花绽放。头颅残骸,尸横遍地,血浆脏器,汇聚成河。偌大的冰泉宫,顷刻之间成为人间炼狱,再无一个活人。 良久,地上血流却忽然之间汇聚起来,全部被吸入青璃的口中。 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仿佛是两个好友在说话一般,她的身影虚无缥缈,不起波澜,“从此以后,只有我心魔才能陪伴你左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进入西海 看完青璃的回忆后,我不禁对她有些唏嘘叹惋,原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其实她这一生也确实是让人悲叹。 我不禁喃喃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是却恨不起来。” 夜阑却啐了一口,皱着眉头冷冷道:“我倒是觉得她太懦弱,早些年任人欺负,竟然到最后才爆发出来。若是我,永远不会让别人动到我的头上。” 又来了,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真不应该和他说这些话的,毕竟他是魔君,他若是能说些正常的才奇怪呢。所以,还是和他说正事打紧。 “我们还是赶紧找到冰泉宫吧,只是这要下下水……我怕……”我有些怯怯地看着波澜壮阔的西海。 “哈哈哈,你竟然怕水?”夜阑笑得很是猖狂,好像又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 我不好气地又白了他一眼。 “放心,谁叫你跟着魔君我呢,我自有主意的。” 我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他得意洋洋道:“你只要紧紧地抱着我就好。” 我的脸一下子腾地就红了,他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到现在了还是这样嬉皮笑脸的,不由得大怒道:“你再这么不正经,我就自己跳下海了。” 他这才稍作严肃起来,沉声道:“我说的又不是不正经的话,是你自己想歪了罢了。”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抱着我是因为我会化一个水泡,这样我们就不会在水下憋死了。”他好笑地看着我解释道。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 他一把将我抱住,强健有力的臂弯将我环在他的怀里,虽然这是为了下水,可我实在是不想与他有过多亲密接触,所以尽量与他的胸前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当他虚指一点化作一个水泡后,他猛地将我紧紧地固在他的胸膛前,他火热的身体即刻与我贴在一起,我愤怒地就要将他推开,可他却玩笑似地朝我挤了一下眼睛,“要下海了,不想有危险就紧紧抱着!” 听到他这样说,我只好再不挣扎,反正他若是敢耍花样,我的腿只要朝上重重一顶,他就会知晓我这样做的后果了。 水泡一点一点往海底下沉,按照青璃的记忆,我们顺着往东的方向寻找着水下的冰泉宫。这一路上,我们没有都没再说话,我本以为能够安安静静地找到冰泉宫,可夜阑却突然开口了。 “我好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然后再也不分开,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能打扰。”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轻轻扬扬地扫在我的鼻尖,酥酥麻麻,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有些刻意地将目光移开,尽量不和他的视线进行交汇,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桑,你看着我!”他忽然腾出一只手将我的脸摆正,仿佛是乞求一样地说着。“你真的就这样讨厌我吗?” “我没有……” 他的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正深深地留恋地看着我,不肯错过任何一刻,相视的目光。他的眼波微微晃动,唇角发出的是低低的沉沉地声音,“小桑……小桑……” “算了,别看了!”他忽地手臂力度加大了几分,紧紧地仿佛要将我的身躯融入他的血液里,小心地两头埋在我的发丝间,一时间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莫名间,我似乎察觉有湿热的水底落在我的肩头,心不由得随之颤了下,那湿意竟一点一点,融入我的心底。 我……抿了抿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我不讨厌你的,刚开始是的,因为知晓你是魔君,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所以是对你又害怕又讨厌。可是后来……你其实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坏,甚至有时候……也像个好人……” “所以,其实我还有机会,是不是?”忽地,他一下子离开我的肩膀,直勾勾地望向我的眼睛,兴奋地问着我,眼眶里哪里还有泪光的痕迹。他趁我不注意,飞快地在我唇上点了一下,邪魅道:“我就知道小桑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毕竟放眼这天下可没有比我更俊美的男子了,是不是?” 又中了他的奸计了,都上了他无数次的当了,我怎么还是会被他欺骗呢?他这种人,简直就是死性不改。若是再放任下去,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我冷冷地望向他,淡淡道:“你不是一直问我有没有心上人吗?我承认,我喜欢苏承景。所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本以为他会生气的,可他却笑起来,“那又如何?一个凡人而已,就算你告诉我是长衡,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因为你与他们不可能,只有跟我才是最配的。何况……” 他突然说话只说了一半,我急急问道:“何况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手却伸向我的脖子,拉出了我挂在脖子上的链子,很是满意地说道,“你一直挂着我送给你的流云链,就说明其实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吗?” 我的心猛地一愣,对啊,我竟然将这条流云链给忘记了。一直忙着东奔西跑,都忘了想办法将它给取下来了。真是该死,现在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唉,只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又不能让他太得意,我只好不耐烦道:“好啦好啦,我只是想挂着提醒自己要时时与你保持距离,或许哪天你死了,我还能把它还给你,放在你的坟头呢。” “哈哈哈……”夜阑听了此话,惊讶地笑出了声,“我的小桑,你还真的是可爱至极啊!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天哪,我这样诅咒他,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他说更加喜欢我,真搞不明白魔界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看来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一些才好,说不定哪天他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了。我可不想自己因为这种东西,惹祸上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找到青璃 “到了!”就在我想的正出神的时候,听到夜阑的声音。 我猛然回神,才看见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磅礴大气的水晶宫。大殿门前,十四根汉白玉墩以前九后五的顺序相持而立。顺其而上,入目是由数以万计的玉石切成的宫墙,与碧蓝的海水交相映衬,我们停下后,缓缓踏上玉阶。 如此漂亮的宫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夜阑却是嗤之以鼻,很是不屑道:“你若是要看更好看的宫殿,就去我那怎么样?我的魔花宫你还没完全欣赏完呢!” 我装作没有听见,径直往里面走去。越往里走,就越让人失望。毕竟这宫殿已经荒废了五百年之久,又只有青璃一个人住,定是让它白白浪费了。我们在冰泉宫内转了许久,都未曾看见青璃的身影,难道她已经离开了? 我很是失望很是疲惫地往大殿主座上坐下,丧气道:“她到底是去哪了呢?再找不到他们的失魂症该怎么解?”我越想越急,忍不住就拿出旁边茶几上的茶壶泄愤。 却在这时,轰隆隆…… 突然传出一声沉重巨响,我和夜阑俱是一惊,四下环顾,才在大殿角落看见了一个石板,幽幽洞口浮现。 “这茶壶……”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刚刚碰触的茶壶,“竟提不起来啊……” 我随即起身,小心走到那突然出现的暗门洞口,俯下身凑近细看,那石阶蜿蜒而下,不知到底通向何处,却有隐隐黯然烛火在微微闪烁。 “夜阑……” “你害怕的话,就别下去了。” 我有些惶惶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很是害怕,可如今星辰他们还在生死未卜之际,他们中的失魂症更是急需解药,这暗门之下究竟是险还是转机,我都必须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我不怕,下去吧。”我斩钉截铁地对他说道。 他有些笑意地望着我,“真的?你若是害怕的话,只要躲在我的身后就行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耐烦道。 我们一节一节地走下那台阶,瞬间感受到寒意逐渐笼罩了全身。因是在海下这么深,寒冷也不足为奇,可我身为引魂人本就感受不到寒冷,兴许仍旧是有些害怕吧,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将它们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身躯。 夜阑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瞬时有温暖的感觉仿佛在顷刻间将我包围。我本想着要甩开他的手,可极近安心的感觉却让我迟迟没有下一步。算了,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就当他是暖手袋好了。 石阶很长,略微曲折蜿蜒而下,两侧闪烁的烛火并不能完全将前面的路照亮,只是依稀能看见自己的双脚。空荡的密室里,我们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万一……倘若这密室里又会出现那些恐怖的失魂症的人呢?先没找到青璃,倒是把自己送给了那些人,这得多亏啊! 不是有夜阑在么?他那么厉害,区区那些小喽喽算什么。而且,白桑你自己可是引魂人啊,学了那么多法术和本事,到现在还没展现过,总得自己学会保护自己吧! 心下想着,竟然不再那么恐惧了,脚步不觉间也轻快了许多,倒是把夜阑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只是噙着笑意没有将我说破。那石阶下到尽头又逐渐曲折向上,终是看到了石阶的尽头。 同样是一扇笨重的石门,雕刻的图案看的不是很清晰,唯有一个鲛人的图案印在中央,我甩开夜阑的手,抬手在鲛人的身上寻找着开关,四处摸索,却在不经意间,那鲛人发出响动,门竟然开了。 “小桑,慢着!”夜阑焦急地声音突然响起。 可我却没听进去,很是高兴地就跑到了里面,然而还来不及打量四周是如何,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巨大力量撞到在地! “呃……好疼!” 夜阑随即冲进来一下将我抱起来,眉宇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好像我是一个不小心受了伤的孩子,急切道:“哪里伤着了?快给我看看!” 我被他幼稚好笑的模样给逗乐了,“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也忘了方才摔得有多痛。 他不解地瞪了我一眼,冷声道:“不许笑!” 我只好将笑容凝住,“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不痛了。”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我轻轻地放下。却在这时,四周突然响起了无数奸啸和诡异的笑声,分辨不出喜怒。或长或短,回荡不绝。 我下意识打量四周。 这个密室里长着一棵树,枝繁叶茂,垂下无数枝蔓交错缠绕,如成精一般肆意生长,扎根。举目皆是藤蔓的分枝。那藤蔓之间,幽绿幽绿的火焰闪烁。 而适才将我掀翻在地的,是一缕缕幽魂,长着骷髅一样人的面庞。那些幽魂,愈来愈多。带着凄厉的尖啸和哭诉,尽数穿过纷杂缠绕的藤蔓,朝我围来。 我下意识就要后退,手中已经拿出了打魂鞭,一下一下打在那些幽魂的身上,他们痛得撕心裂肺的哀嚎,可忽然间一条藤蔓将我的四肢缠住,打魂鞭掉落在地,而我则被吊在了半空中。 嘭!突然一个响指,一道红色的金光自夜阑的掌心散开,我本紧紧闭着眼睛,此刻闻声睁眼,只见那些幽魂全都身体炸开,发出凄惨叫声,旋而渐渐消失不见。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够找到这里!” 在这静谧之间忽然传来女子的讥笑声,我陡然一惊,这是青璃? 正这样想着,青璃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经现身在那棵树下,恐怖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因为看过她的记忆,所以此刻看见她的丑陋,却已经不再感到惊慌害怕。 我定了定情绪,大声质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将解药拿出来,否则你今日定会死在我们的手上,你可要想清楚!” “是吗?”青璃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仿佛早已将岸上落败的事情给忘了。 我冷冷道:“难道你忘记了,你可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小姑娘,那你也别忘记了,这里……可是我的底盘!哈哈哈……所以,我可等着,这一次你们怎么逃得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与之交斗 “哈,哈,哈……” 青璃的身影突然隐匿在了空气中,消失不见。只有四面八方传来她的恐怖笑声,环绕着整间密室,那笑声诡异万分,阴冷至极,让人寒意顿生。 紧接着阴风骤起,席卷起地上的藤蔓,飞舞不止。地面之间,竟缓缓钻出一道一道黑色的身影,乍看以为是人,却只有空空的黑袍裹着身躯,里面竟是黑漆漆的洞。那些黑袍屋面人齐齐旋转起来,袍子飞旋,接着无数黑影拖着长尾袭来。 夜阑双眸一眯,身影一晃,一把抱住我的身躯飞身而起,我被他抱着飞出了密室,直接落到了大殿中央,借着便听到密室里一阵爆炸声,四分五裂!回首再看,那些黑影有些被炸得消失不见,有些也都千疮百孔了。 落地后的夜阑噙着笑容,全然不将再次涌现的一些黑影放在眼里,冷冷道:“仍旧是些雕虫小计!” 忽然,空中一缕黑雾逐渐汇聚凝成人影,竟不是刚才模样的青璃,而是她原本的容貌,惊艳之姿,唇红如滴血,诡美逼人。 “真不愧是魔君,让小女子真是喜欢的紧,要不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着我吧……”青璃轻笑着开口,“想来,你这样俊美之人,与我才是最配的。” 夜阑没有看着她,冷笑道:“你这个模样是吸了多少人的血才能保持的?吸了这么多,也才长成这个样子,那你以前是有多么丑啊?难道是刚才那个样子?哦,怪我眼拙,那还真是算的上很美了!” “你……”青璃被气的手指咯咯作响,不过忽而又扬了一抹笑意,双手环胸,笑意之间分外妩媚。“看来今日你是非要与我为敌了?真是可惜啊……我可真的是很喜欢你呢。” “少废话,我可没这么多时间与你耗着。早点完事后,我还得和我的小桑去谈情呢。”他话说着,还不忘对着我挤了下眼睛。 我白了他一眼,又不顾场合就随意开玩笑,他那张嘴真的是永远歇不了吗? “你真的是好大的口气!都给我上!” 青璃一声厉喝,黑袍无面人纷纷朝我们涌来,丝毫不惧夜阑的再次出手。夜阑随即手指一点,化作无数飞刃朝那些无面人飞去,可诡异的是,那些飞刃穿过他们的身躯,唯有布衣撕裂的声响,却不见血流出。不过顷刻,那些黑衣人又如同再生了一般,而且比方才更加厉害,手中是森然白骨,黑雾乍起,绕着我们飞旋。 夜阑不屑地一声冷笑,食指向上一破,一道火光伴随着他的食指金光一闪,冲天而起。那火迅速蔓延四处,肆意流走。那些无面人随即被烈火包围,消失不见。一直在那里站着观察的青璃被突如其来的流火所惊,勃然变色地怒骂着一声该死,双臂交叠复而展开,竟是凭空召唤出那些在森林里见过的失魂症人来! 夜阑再次右手一挥,顿时空气中出现无数细小却密集的金针,如同箭雨一般刺中那些失魂症人的每一处地方,那些人的脖子上很快就被针插得掉落在地,倒在了地上。 青璃又愣了一下,随即手中化出一条黑色的巨蟒从她的手中飞旋而出,蜿蜒就朝我飞来,我迅速抽出打魂鞭就要打在巨蟒上,却不料打魂鞭被巨蟒一口咬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打魂鞭给咬断。巨蟒碰上打魂鞭,只听得皮肤碰上火烧那种“滋滋”声。可下一瞬,巨蟒张开大口就要将我吞下。 夜阑随即一掌打在那巨蟒上,随即巨蟒便被烈焰环绕,消失不见。他再不想与青璃做无 谓缠打。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闪现在了青璃的身旁,仿佛使出五分真气化作一掌,落在她的肩上,只听她痛苦地大叫了一声,似乎是夜阑直灌而入的内力太过凶猛,几乎将她体内的每根血管和经脉都冻到爆裂。 “噗——”她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瘫倒在地。她冷眼盯着我,复又转向夜阑,吐了口气血,笑道:“今日落到你们手里,想要怎样随便你们,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解药!” 夜阑也笑着道:“是吗?你可千万不要浪费我的耐心,在魔界,我可是有几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死?我想死很久了,你帮我动手还真是让我尽早解脱了!我在这里浑浑噩噩地活了五百多年,你们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吗?孤寂,寒冷,绝望……你们知道吗?哈哈哈……”她说着说着,忽然便顾自笑了起来。 “好啊,你这么想死,我这就成全你!”夜阑的掌中随即带着一股气流,直直朝着她逼去。 不行! “夜阑,住手!”我随即大声叫道。 我下意识与他对视了一眼,告诉他千万不能让她死了,待他的唇角露出无所谓的笑容后,我才渐渐将整颗心沉下。嘴角也扯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走到青璃的身前,细细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待看清她眸子里那股冰凉死寂后,才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一切,我也明白其实你很无奈,很委屈,你觉得是所有人背叛了你,所以你不甘心,才会走上这条嗜血的道路!” 她的手微微一动,不过依旧冷冷道:“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挽回这一切?” 我轻声道:“我并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帮你。” “哦?”她不屑地看着我,有些好笑道:“你要帮我什么?” 我回她一笑,“帮你了解你的心,帮你看清楚商连的心。”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嘴唇都开始抖动起来,“商连?你提他做什么!你提他做什么!五百年了,我都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哈哈哈……是他负了我,所以他该死!他们都该死!”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 “可是你内心深处最明白一切,不是吗?只是你不敢去面对事实,因为他至始至终爱的都是你一个人。” “你胡说!胡说!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 “我会让你明白的。” 我手指一点,引魂灯迅速展开商连的记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商连独白 我叫商连,是前丞相的儿子,其实,我这辈子活了五十年,有一半是活在了前二十年。头十二年,我还没遇见她,活得不知所谓,亦是不知人间疾苦。但自从那年春天,她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想想那些走过的日子,那些说过的话,那些醉人的缠绵,哪个不是转瞬即逝?现如今,她只徒留泼给我一袭冰凉,以及一生一世不能泯灭的疼痛。 八年前,我出去游玩,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仆人而已,却正好碰到水桶里一脸无辜的她,我至今记得当时的女孩雪亮的双眼,那么倔强,那么透明,许是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所以我毅然决定就选择了她,甚至害怕她逃走,给她喝下了望尘水。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一定会得到。 后来她便一直跟随在我的左右,我叫她青璃,她唤我公子,我本以为我与她会一直很好地生活下去。可商府的变故却在这一年发生,就如同天降的厄运一般,始料不及,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都死在自己的眼前,可我却只能这样看着,什么办法都没有。 是那个时候,青璃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告诉我需要忍耐,需要时机。而她,会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只要能够复仇,她什么都肯牺牲。 却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堂堂商家公子竟然沦落为王上的男宠,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啊,男儿啊,可到头来,我却只能用那张所谓的绝世容貌取悦那个杀了我满门的仇人。 为了这条复仇之路,后来的我连自己都已经变得不认识。也是为了这条路,我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女子推上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当我看见她为了我去和那些满是嘴脸的人周旋,我的心有多么痛吗?那一瞬,我的心就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可只能将这些痛埋藏在深处,脸上却还是得露出愉快的笑容。可有谁能够知道,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海上的一叶扁舟,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 其实,青璃的心应该比我更要痛吧,可我却还说让她洗干净。她听到这句话时,该有多么难过,我有什么资格去说她呢? 有时候,我真的很痛恨自己。商连,你究竟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那个爱她的人!每一次,我都很后悔,可每一次后悔之后却又要面对既定的事实,又要去周旋那些恶心的嘴脸。 我很想收手的,很想去紧紧地抱着她,然后告诉她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可这句话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无力到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因为真的只剩下一步了,只要再往前一步,我就能给她想要的幸福。现在需要的只是粮草,钱财…… 后来,我牺牲的依旧还是她。这一次,她仿佛真的对我很失望,失望我终是将她推开,失望我竟是将她坠入万丈深渊,狠狠地,从内心逼死了她。 她穿上嫁衣的那一次竟然没有哭,虽然我宁愿她能大声对我骂对我宣泄,可她没有。她总是这样,只要是为了我她便能牺牲一切。 可那一次,她仿佛是铁了心要与我做最后的告别,我明白,我终是失去了她。她敬了我三杯酒,那三杯酒她饮的是那么干脆,而我与她的缘,就如同她手中的烈酒,引鸩止思。我曾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对她的那份爱捧在手心,可直到她离我越来越远,才发觉缘其实早就散了。 后来再次见到她,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悔不当初。若我能预料这样的变故,就该在岁月静好时,将她好好呵护。哪怕只是一个拥抱,哪怕将她轻轻地揉在怀里……或许我与她的结局,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她是含着笑倒在我的怀里的,虽然我亲手复了仇,也走上了君临天下的路,可是,她却为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当初。我失去了她,又怎能扬言可以给她幸福。我还记得,我拉着她的手,郑重许诺,待我坐拥天下,我的后宫终将唯她一人而已。 可那些所谓的相聚与别离,所谓的倾慕与思念,所谓的等待与蹉跎,所谓的爱,所谓的痛,都在我失去她的那一刻凝结成了短暂。 其实,我很少欠过什么,却偏偏欠了她一个幸福。我很少许过什么,却唯独许出了自己的真心。所以,我不要看着她离开,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不要连她也都会失去。 在她醒后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好开心,我竟迎娶了这辈子我最爱的女子成为妻子。那一晚,我听着她唤我相公时甜到了心里,仿佛曾经受过的所有苦难为了这一刻都值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却也只要看到她的笑容。 然而,她总是因为自己毁容而自卑,无论我对她说了多少次不会嫌弃,可她却始终耿耿于怀,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我知晓这一切我是有责任的,而我也没有资格去责怪她。正如她所说的,这所有不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因此,我必须保护她,而保护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离开,离开这纷繁复杂的王宫。 只要她安全,好好地活下去,这就够了。 只可惜,我却不能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只可惜,只怕从此以后我却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不知道,有没有来世? 应该没有了吧,她是那么地恨他。恨到她再也不愿意遇见他,恨到她竟然乞求他下一世莫不要再选她。 再后来,我想已经离她走后三十多年了,这些年我总是会痴痴地想着她就在我的身边。 “青璃,今天南边爆发了水灾,你曾说喜欢江南的柔美,所以我一定要竭力救灾,你放心。” “青璃,今天御厨做了你曾给我做的酒酿圆子,可惜他做的没你做的好吃。” “青璃,我好想你。” …… 我想你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其实,我多想在临死前告诉你,我宁愿化作一只黄鹂,一卷文牍,一片桐叶,也要告诉你,贴着你的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抉择 “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青璃看完之后,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来。仿佛那一刻,她的心猛地被一柄利刃穿透了胸膛。仿佛那一刻,她的心竟然在刹那间死去。仿佛那一刻,她已死的心再一次复活。 “我不信,我不信,是他负了我,是他负了我!”倏然,却听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悲咽自她喉间溢出,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艰难抽离出来。 “难怪他让我走……难怪……难怪……”她语无伦次地颠倒着这一句,忽而悲极而笑:“我就知道他其实是爱我的,只可惜是我配不上他了,所有的一切还是我错了。” “姑娘……”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仿佛是在与我说话,又像是在同自己说:“你说,我现在去地府找他,还来得及么?”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商连早已经在五百年前死去,也早已地在轮回道上投了无数次胎,即便他们二人再次相见,也不会在知道当年的事了。 她见我没说话,“呵呵”地笑起来,“我罪孽深重,又怎么会碰上他呢……我是要下地狱的……下地狱的……”她喃喃地说着,双眼早已找不到聚焦,突然间她的脸颊一热,有颗晶莹的珠子从她的眼角掉落,径直滚落在了我的脚边。 她这一哭,便再难止住。双肩不停地颤抖,她急忙别过头去,我却依旧看见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下,蹲下身将她紧紧地抱住,轻轻安慰道:“只要你们相互都爱对方,即便再也不相见,他也会感受得到的……” 随着这怀抱,最后她强撑的坚强也当然无存,她止不住充斥着四肢百骇的悲痛,转身将我回搂住,从啜泣变成嚎啕大哭。似是在发泄什么,又似是在祭奠什么。似乎要将她活了五百多年所有承受的痛和辛酸全部都哭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将哭泣声停止。 “小姑娘,那些人我会救他们的,你放心吧。”她的声音很轻,很是疲惫。 我正想感谢她时,却又听见她继续说:“知道真相后,我才明白他其实是爱我的,不论当年我与他是不是在一切,这都已经足够了。我曾同他说这一生永远不会离开他,现在也到了该承诺的时候了。” 我微微一惊,难道她要? 她似乎是知晓了我要说什么,朝我笑了笑:“你不必劝我的,这是我与他的宿命。现在我想麻烦姑娘一件事,能否陪我去换一件新的衣裳,他最爱我穿红色的衣服了,可身上的这件已经破了,我方才受伤太重,只能有劳姑娘你了。” 我看了眼夜阑,示意他在大殿里等我就好,随后我对青璃点点头,轻轻地将她扶起身来,朝着内殿走去。 内殿格局普通,也并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墙上却明显挂着一张画卷,画的正是一身白衣的商连。到底不论是多恨多怨,她的自始至终是爱着他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何方才我并没有看见心魔,或许她终究用心中的爱战胜了它。 她颤抖地拿出一件朱色的长裙,正是当年她跳舞的那一身。我将这件朱色襦裙帮她穿上,然后披了大红羽缎对襟纱罩。又帮她扑上脂粉,唇点绛脂,还在眉心处为她画了朵殷色芙蕖。 画完之后,她仔细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仿佛有很多年再未曾见过这样的自己。现在的她真的很美,一双丹凤凝波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语还休。这样美的她,又有哪个男子不为她心动呢? 忽然,她痴痴地笑起来,只是笑,却一直没有说话。良久,她才忽然轻轻说道:“姑娘,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我想再多看几眼他的画像,等我到时间了,会叫你进来的。” 我点点头,便要往门外走去,却在快要走出去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重新走回她的身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所以脸色极为尴尬。 许是她发现了我脸上的异样,轻声说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其实……”虽然得到了她的允许,可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在打量着她。 “姑娘但说无妨……”她看了我一眼,轻轻地说了句。 我这才稍稍舒缓了情绪,小声道:“其实我……我想要你的一样东西。” 她听了我这话,并没有其他反应,倒是轻轻地笑起来,反问我道:“你是想要麒麟血吧!” 我微微一愣,忍不住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身上除了眼泪,就只有麒麟血是宝物了。不过我想,你是不需要眼泪的吧……”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将话顿住了,再次扬唇笑了下,继续道:“我可以把麒麟血给你,不过……它虽是个宝物……但是……”她又停下了,眼神从我的脸上移开。 “但是什么?!”我急急地问出了口。 “但是,它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忽然再次盯着我,仿佛是在告诉她自己,“因为我产生心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或许你不懂,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好自为之吧。”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明白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麒麟血还有什么弊处吗?原本我还想要追问时,她却已经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身体内的麒麟血幻化了出来,然后将瓶子放入了我的手里。 “你拿去吧,我想自己单独与商连再说一会话。” 我顿时明白了,朝她感激地笑了笑,随即便退了出去。走出门时,发现夜阑正坐着在等我,看见我出来,赶紧奉承一般地朝我走过来,笑着道:“怎么样,小桑,这件事成了之后你可要兑现答应我的承诺哦!” 我随即白了他一眼,心里却一直在嫌弃他的话真啰嗦,“知道啦,知道啦,你可真烦!”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走向末路 “她在干什么呢?”夜阑收起笑容,轻声地问着我。 “她说她要一个人静一静,稍后会叫我,然后将解药给我。”我淡淡地说着。 夜阑听闻,眉头不由得紧紧蹙了起来,随即大叫一声:“不好!” 我猛地一愣,他这么紧张是作甚么,难道是怕青璃跑了!也不是有这个可能,毕竟我并不清楚青璃的心魔到底有没有完全清除。想到了这点,我随即跟着夜阑冲进了内殿。 果然如此,内殿里面早已是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半分青璃的红色身影。我暗叫自己也太粗心了,就这么好好的机会竟然就让青璃给逃走了。我有些懊悔地垂头丧气起来,自己怎么就被她欺骗了呢。 许是夜阑看出了我的懊恼,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我们还是会找到她的。小桑,别太懊恼了。” 我想要轻松些,可又想到苏承景他们因为我的一时心软结果就失去了解药又懊丧不已。却在这时,我的余光突然瞥到了梳妆镜前面的一个小盒子,这是什么东西呢?因为我可以很肯定,我还在房间时一定没有这个小盒子。 我经不住好奇心,轻轻地将小盒子打开,竟然是两颗鲛人珠。 这……这不是青璃的那双眼睛吗? 我的脑子里忽然间生出一丝不安的想法,夜阑也走了过来将鲛人珠拿在了手中,喃喃道:“这个不是她的眼睛么?难道解药是眼睛?我本以为是她的眼泪……”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已经被鲛人珠旁边的一张纸条给吸引,迅速地看完后将它递给了我,仿佛已经再也不关他的事情。 我狐疑不安地接过纸条,随即快速地读阅着纸条: 姑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也不想让你觉得内疚,所以我只能自己偷偷地将这两颗鲛人珠留给你。是的,他们的命只能通过我的眼睛才能救治,你只要将这两颗珠子磨成粉撒入水中给他们喝下就可以了。我走了,我要去找我的公子了。谢谢你。 我的心仿佛被一根根细小却密集的针刺痛着,她这样为我,我却还要冤枉她。若是早知道是需要她的眼睛,我又该如何办呢……其实,她这么做何尝不是因为怕我为难,她这么做不仅兑现了答应我的承诺,又不让我亲眼看见失去双眼恐怖的她。 忽然,我手指上的渊戒闪现出红色的亮光,正在我疑惑不止时,我蓦地感受到引魂灯里面多了一缕魂魄,惊得我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那竟是青璃的魂魄,她竟然是巳魂? 我瘫软地坐在座位上,眼眶里不觉间早已涌现出泪水,轻盈地滑落到嘴角。 夜阑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我的身边。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轻声道:“走吧,我们还要赶紧救人呢。” 我这才点点头,和他一起出了西海。 魔族的人将那些失魂症人安置在了离西海不远处的一座院落里,等我们将鲛人珠熬磨成粉末给他们服用后,他们才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苏承景是在两个时辰之后醒过来的,望见了是我,他的声音压抑却冰冷:“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想到与夜阑的约定,又想到自己与他确实不应该再有任何牵扯,只露出一个没有任何神情的笑容,淡淡道:“我答应会将沈涵的事情负责到底,既然她出事,我一定也要去找到解药。”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直接将熬好的鲛人珠粉末递给了他,便转身就要走出去。 “白桑,你站住!”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大声叫住了我,我本不想停步的,可身体却诚实地将脚步驻足。我迟疑着回过头,淡淡道:“你还有……唔……你……” 未等我的话说完,他已经疾步走到我的身前,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勺,低下头就含住了我的唇瓣,带着专属于他的清香,撬开了我的唇齿,辗转吮吸。我猛地就要推开他,可我越是拼命地挣扎,他的力度就更加猛烈,在唇齿撞击的疼痛中燃烧灼热。 这个吻,来得太过激烈,似乎带着千年的刻意压抑,更是仿佛要燃尽一切的决绝和疯狂,柔嫩的唇瓣被他的凶猛就要肆意地揉碎,几近破裂,伴随着口中浓烈的血腥味,肿胀疼痛。 “唔……苏承景……你快放开……唔——”我拼了命地挣扎,可他扣住我的那双手,却充满了攻击性,仿佛要将我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很小心地放开我,眼神里充满着浓烈的歉疚,再下一瞬,又将我拥入他的怀里。 “对不起,白桑,我知道我太冲动了……”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歉。 这是第一次与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多么想好好地双手环住他,然后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可是……可是我不能。 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已经准备好要将他从身上推开。 ——承景,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够这样对你,你和我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够在一起,我不能因为自私而将你的一生都害了。 ——承景,我只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沈涵才是最适合你的。 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人间大道……我回我的地府之门…… 我低头狠狠地将他推了出去,脸上是决绝愤恨的表情,脸上的口气极度不悦,冷冷道:“苏承景,你是疯了吗?” 他愕然地看着我,猛地一愣。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继续冷声道:“你以为你是东华帝君的大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可别忘了我是引魂人,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也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再靠近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承景的脸上神情带着不可置信,想要上前来握住我的手,“白桑,你这是……” “你给我站住!”我高声将他喝住。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俊挺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黑着脸,咬着牙吐出一句:“那些话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是。”我用指甲狠狠地戳着掌心。 “好,我会如你所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巳魂出现 苏承景收拾好东西后便随即离开了院落。 降雪和星辰虽然对我的行为不解,却也不好当面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见我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低落,想要对我安慰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星辰似乎执意要将我的思绪转移,说是他们二人因为中了失魂症对期间内的所有事情毫无印象,非要嚷着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要讲清楚给他们听,我拗不过星辰只好把所有过程都说了一遍。当然,我把那些惊险的事情全都放大了一倍,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当真以为我们碰上了什么千年妖怪似的。虽然我也没有太离谱,毕竟整个过程确实挺惊险的,若不是夜阑的帮助,我可能真的会落得九死一生的下场。 不过话说,夜阑究竟去哪里了,难道他也已经走了? 但星辰明显是不信,狐疑地看着我,“那鲛人果真有那么厉害?” 我的嘴一撅,冷哼了一声:“那是当然,不然你们堂堂黑白无常竟会被人使了失魂症?” “去去去!”星辰一听,满脸是羞愧,“小白,回去之后你可不能将这事情告诉任何人啊,孟婆也不能告诉,否则我得多没面子!” “真是没骨气!”降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我这哪里是没骨气了……我不过是……”星辰还想解释着什么,却被我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渊戒……渊戒又亮了!”我大声叫起来。 他们听到这话,俱是将身子凑到了我的身边,好奇地盯着我手中的戒指。 “小白,难道这巳魂……这么快便出现了……”星辰喃喃地说着。 忽然一把男声传来,下一瞬夜阑的人影已经闪现在了我们三人的面前,饶有兴趣地说道:“是不是又要引魂了?” “关你屁事!”星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冷道。 因上次夜阑无故将星辰和降雪绑架后,星辰就对夜阑恨之入骨,还扬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打败他,可是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他的冲动话,毕竟一个白无常还是无法与魔界帝君抗衡的。 夜阑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星辰,不由笑了出来,“你莫不是还在为上一次的事情生气!” “是又怎样!”星辰的气一下子腾地就升了起来,大声嚷道,“你别以为你是魔君我就打不过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饶不了你,咱们走着瞧!” 夜阑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言:“好啊,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我实在是受够了他们二人这样无止休的争吵,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若是要吵就留在这里吧,我就不陪你们了,我还有任务呢。” 星辰闻言,陡然起色,抓住我的衣袖,赔笑道:“小白,要不我和小雪与你一起去吧……我们好不容易出来这一趟……你说呢……” 我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未曾发言的降雪,轻声问道,“你觉得呢?” 降雪分别望了一眼夜阑和星辰后,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盯着星辰的眼睛冷冷说道:“我可不喜欢有人一直在耳边唧唧喳喳吵个不停。” 星辰听后,几乎都急得快要哭出来,“小白,小雪,我保证……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再吵了,我一定一路上都会乖乖的。”忽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眉头紧接着就紧紧的皱起来,不确定地望着我,手指却指向了夜阑,问道:“小白……不会他也跟着去吧?!” 他里面跳起来,继续道:“引魂是我们地府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他堂堂魔君跟着去呢?再说了,这是那么严肃的任务,他跟着去是觉得很好玩吗?”星辰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地府吧。”降雪再一次冷冷道。 “这个……这个……”星辰又露出为难之色,良久,他才狠狠地咬着牙关,“算了,一起就一起罢,反正有我在,你可千万不要对小白打什么鬼心思!” 我看着他满脸愤恨的样子,挑眉笑道,“走啦,我看这天色等会就要黑了,我们可是还要赶去凤九国呢。” 星辰不再作声了,而是走回院落去准备收拾东西了。我很是感激地朝着降雪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点点头,随后也跟着星辰去了。 其实,若不是降雪,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星辰解释为何夜阑会去,我不可能说与出和夜阑的约定,更不可能说出夜阑是对我有意,所以对于降雪的解围我真心是很感激的。 “怎么,还在想我和白无常的矛盾?”夜阑忽然将我的身体扳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我定也不会动他们。” 我没有看他,只是打掉了他的手,轻声道:“我答应了你不再见他,可我没有答应你对我动手动脚。” 他没有在意,反而是大声笑起来:“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他转身就要走,我却急忙叫出了他,冷声道:“你对我有意的事情一定不要让星辰降雪他们二人知道,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 他听到这话,驻足了脚步,再次转过身面对我,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我答应你的回报又是什么呢?” “你……无耻!你……你不要得寸进尺!”他怎么可以这样,什么事情都要回报,他以为他是谁啊! “是啊,我的确很无耻,谁让我是魔君呢。你若是不给我回报,那我现在就去他们面前说!”他作势就要离去。 “站住!你等等!”我拗不过他,只好作罢,死死地盯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你想要什么?我……我反正不会卖身!”我恶狠狠地说道。 他却没有说话,而是缓步走到起的身前,轻轻执起我的手小啄了一下,有丝丝凉凉的触感落在我的手背。 “这就是我要的回报!”随后,他的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地离开了,独留我一人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踌躇在原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借宿宋府 凤九国在云国东边,我们方到此处就觉得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果真,还没几许,豆大一般的雨点就已经倾盆而下,伴随着一道道霹雳闪电,我们急需一个躲避暴雨的地方歇一歇。 “小白,我们距离巳魂出现的笛梵还有多远?”星辰有些急躁地问着我。 我跟随着引魂灯指引的方向望去,那里指向的是一座繁华的府邸。不由得朝着星辰宽慰道:“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凤九国的京城凤都了,而巳魂就在凤都。” 听闻我这样说,他们三人全都安心下来,夜阑使了个飞身术,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下一瞬我们便已经出现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一块亮闪闪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宋府”二字。 我对夜阑的举动很是不满,大声说道:“你就这样扔下他们吗?都说了大家这一路一道同行,你若是再这样,我就不会再让你跟着了!” 夜阑却笑了笑,一点担心的意味都没有,“你就放心吧,若是地府的黑白无常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他们还怎么混呢?” 我刚想再次质问他,两道白光忽然闪现,正是降雪和星辰。 刚落地,星辰便气冲冲地跑到夜阑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威胁道:“你是不是就想这样甩了我们,我可警告你,我虽然答应小雪不和你计较,可你也不要尝试惹怒我,否则我可什么都不管了!” “星辰……”我小心地叫了声,将他拉到了一旁,小声地解释道:“其实他没有想对我怎么样,也没有想甩了你们,是你误会他了。他是魔君不假,可我们与他不是同类人,所以我们还是以德报怨吧,不论他究竟对我们做过些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见他沉默不语,我再次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与他一路,可他毕竟救了我,所以不能妄自将他赶走。只要我们赶紧将巳魂引完,我们不就可以回地府然后与他分道扬镳了吗?你说,是不是?” 他的嘴稍稍动了动,我明白他有些动容了。于是继续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有事,夜阑这人脾性变化很大,所以为了我忍忍好吗?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再出事了。” 他终是对我点点头,又瞥了眼夜阑,语气却明显是转柔了许多,“这一次就算了,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 “好了,还走不走了!”降雪这时候不耐烦地冷怒道,其实我明白她这是故意在将话题赶紧转移,于是我随即接过话说道:“巳魂便是在这宋府之中,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脚吧。” 我上前重重地叩响着大门上的铜环,不一会儿,一个小厮将门打开望见我们是陌生人,不由得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宋府干什么?”语气里是明显的警惕和敌意。 我朝他温柔一笑,又指了指外面依旧狂下的暴雨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来凤都寻找亲戚的,可不巧碰上了这样的坏天气,我们也无路可去,可否在你们抚上叨扰一晚?” “寻亲戚?”他再次小心地将我们四人打量了一番,“那你们为何不去亲戚家住?何况怎么不去客栈?” 我正要解释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穿了过来,“平子,你在门口与谁说话呢?”声音已经说完,我才望见一个年近四十的老者缓缓地出现在面前,疑惑地望着我们:“你们是……” 那小厮对老者很是恭敬,回答道:“王管家,他们是来城里寻亲戚的,但正好碰上大雨所以想在我们这里借宿一晚,我怕他们是坏人,所以正在问着他们呢。” “问什么!赶紧让他们进来啊!”王管家的人看着很是和蔼,朝着平子吩咐道。 “可是,他们……”平子还欲要说什么,还是将我们迎进了门。 我很是感激地朝着王管家说道:“真是太感谢您了,明日我们就会走。” 王管家却不以为意,一边笑着在前面带头,一边说道:“今日是我们夫人的生辰,你们几位来我们宋府定是天意,所以啊,你们几位若是没地方住,只管在这里住便是。” 听到这话,我对这位王管家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这么巧,要早知这样,我们几个应该准备些薄礼才是,现在空手来,倒是让您见笑了。” “哈哈……”王管家听得也笑了。 因下着暴雨,我们是从院子两边的回廊上往前厅走去的,不得不说,这宋府的确如外面看到的那般富丽堂皇,怎么看都是这凤都数一数二的大户。 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在大雨的浇灌下更加鲜翠欲滴,目之所的视野里皆是一片灿烂好看的粉色光景。院中繁茂的广玉兰伸张着青绿的枝桠,回廊下的荷花塘中有红色的锦鲤不时地跃出扑腾着,花园的假山青苔渊渊,一旁的石子路上被大雨的冲洗下泛着悠悠绿光,一派雨中诗意之景。 “各位,你们先在此等候下,老夫先去通报夫人一声。” 我点点头,“您请便。” 待王管家前脚刚走,降雪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呢喃道:“这里的空气可真清新,这里好美啊!” 星辰随即附和道:“你要是喜欢这儿,我以后天天带你来。”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星辰有时候还真的是可爱得紧,说是要追降雪,却总是会错了意,他就不能说以后为她建造一个这样的家么,还真是为他担忧。 “小白,你笑什么?”星辰嘟囔道。 我刚想解释,却被夜阑抢先一步接过话,“小桑笑你是个笨蛋!” “你……”星辰本想发火,却忽然将视线转向了我,“小白,你说!你方才是为何笑?” “我笑是因为……”我不过才说了几个字,却遥遥从府邸的另一头传出两个女子的说话声,我随即将话止住,好奇地将目光望了过去。 “小白!小白!你说啊!”星辰对我的欲言又止很是不解,急切地想要听我的回答。幸好又是降雪替我解了围,她小声地冲着他说道:“嘘——这里是别人的府邸,你小声些,别忘了,我们是来有任务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宋府少爷 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悠悠扬扬地飘了过来,很是悦耳。很快,有两个娇小的身影正穿过花园的回廊,朝这边走过来。许是她们不曾发觉我们就在不远处,所以并没有顾忌到声音并不低。 “小姐,你的病还没好,走慢些,走慢些。即便是大少爷回来了,你也不能跑这么快呀!”首先说话的是个玲珑的丫鬟,面容俊俏。 换作小姐的女子眼眸一抬,一抹光亮闪过,病恹恹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楚轩哥哥回来了我能不跑快些么?我可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小姐,你也真是的,早知道我便不告诉你少爷回来了。”丫鬟像是故意置气。 “你这死丫头,楚轩哥哥可有受伤?” “小姐就放心吧,少爷此次大败敌军,扫平东辽,皇上大喜,让他为了能赶上夫人的生辰就准许他京都了。我方才在前厅见着少爷了,好像此次回来便不用再出征了。” “真的么?”正在疾步往前走的小姐稍稍停步,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娇羞的喜悦。 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笑道:“难不成我会戏弄小姐?而且方才老夫人也说了,让您和少爷尽快成亲,也不枉小姐您已经等了他六年。” “修得乱说。”她娇羞一笑,脸颊浮上一丝少有的红晕,然后就急急朝我们走来。直到拐弯时,才看见了我们几个外人,应是想到了她们方才的话语被我们听见,那小姐的羞赧之意更是明显,朝我们拂了拂礼后,便径直走入了大厅。 其实,对于见惯了各色各样的美丽女子来说,方才那位小姐的长相算不得很出众,甚至谈不上有多惊艳,但是她却有着一头如墨的长发,安安静静地沿着她的后背缓缓而落。她的秀脸很是小巧,如清晨的露水一般,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顿生一股清澈甘甜,尤其是她一双眼眸那样清亮,神采奕奕地嵌在苍白的面容上,有着画龙点睛之绝。 “姑娘,公子,你们快请进吧!”王管家不时何时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正友好地朝我们说着。 “劳烦您带路。”我恭敬地与他说着,随后我们四人跟着走进了大厅。 进入了大厅,才看得出今日的宋府热闹非凡,几个丫鬟们正在忙碌着在桌子上准备晚膳。整个前厅摆满了应是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只见两个小厮正一箱一箱地往仓库抬。 望见我们几个进去,一个穿戴华贵的老妇人朝我们走了过来,神情与王管家一样,慈祥温柔,“姑娘,公子,你们来了便是我的客人,稍后与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我很是恭敬地朝她温婉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物,“是我们几个打扰您了,本想寻亲却不巧赶上这大雨,只得匆匆忙忙在夫人府中暂避大雨了。听闻今日是您的大寿,我们也没什么准备的,一点薄礼还望您不要嫌弃。” 我将手中的明珠递到夫人身旁的丫鬟手里,那是在冰泉宫时随手从地上捡的鲛人的眼泪,本想自己偷偷留着作为私房钱,竟没想到今日会在此用到。 那丫鬟瞧见这明珠顿时眼里大喜,轻声叫道:“夫人,这可是比夜明珠还要明亮的珠子,真是好漂亮!” 老夫人也不由得屡屡笑意,问我道:“姑娘这颗珠子当真是稀奇,老身可不敢收下这么重的厚礼。” 其实,她们不了解鲛人的珠子并不奇怪,因为这凤九国远离西海,并不知晓那些奇闻异事,所以看见这样明亮的珠子定是觉得稀罕。 我笑着答道:“既是送给夫人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其实这珠子在我们家乡一点都不稀奇,在那里四处可见。” 我说这话的时候,瞥见了星辰恨恨的目光,那眼神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竟然敢藏私房钱,而且私藏就算了,还将这样的宝贝白白送给了别人!我的嘴角不由得冽了几分。 老妇人再次一笑,“那老身多谢姑娘的礼物了,那你们先在两边座一下,老身先去忙了,你们自便就是。” “夫人请便。”随后,我们四人坐在了大厅的一侧,等待着晚膳开席。 “小白,你竟然有鲛人的眼泪!”果真,星辰一坐下就轻声地质问我。夜阑和降雪被他这样的幼稚惹得大笑了起来。星辰委屈地还想要说话,却听降雪的声音喝道:“不许闹!”原来,大厅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影,估计那人便是方才两个女子口中所说的少爷。 我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那人一身墨袍,锦带青丝,负手玉立,光彩耀人,的确是一个翩翩公子。只是—— 我和降雪立刻互相对视了一眼,我本能地就想要站起身,却被降雪的目光给止住,“白桑,不要动,先看看再说。” 夜阑见此情景,一股戏谑的笑容顿时生起,轻声道,“难道那人就是你们的巳魂?” 我随即皱了皱眉,其实他并不是,可既然如此那为何他的身份竟是如此奇怪呢? 我轻声回答:“他不是巳魂,巳魂显示的是个女子。” “女子?”夜阑轻声地重复着,满是笑意的弧度再次又加了几分,“那颗真是太有趣了,这个宋府竟然有两个魂魄?莫非这府中还有其他死人?我好像觉得这一次跟着你来是对了,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可不要错过。” 听闻这话,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去反驳他说的话,因为我的脑子里全是想着巳魂。 之前我从引魂灯里面看过,巳魂是一个倾城绝丽的女子,不是那个小姐,也不是这大厅里的其他丫鬟,那究竟又是谁呢?而且这一次的巳魂很是奇怪,以前引魂只要通过引魂灯指引便能找到魂灵在哪,可这一次只是指向了这宋府,却偏偏没有指出明确的位置,这到底又是为何呢?不论真相是什么,等会在晚饭时一定要找个机会打听一下这府中究竟有没有什么美女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丰盛晚宴 “楚轩哥哥……”那小姐轻轻地低唤了一声。 我顿时将目光望向了那边,那小姐的脸上早已浮现出朵朵红晕,衬得苍白的脸很是柔美,使人顿起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只是那人,应是叫做宋楚轩的少爷,不过是简单地对她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表现出有多么的惊喜,仿佛只是出于礼貌,而不是与小姐一样更多的是思念与爱意。 难道他的心中另有她人?会是那个巳魂吗? 倒是老夫人看见了小姐过来,绽放出一抹慈祥怜爱的笑容,亲自上前牵起她的手:“青儿也来了,正好,你们已有六年未见了,肯定想念得紧。” “夫人……”她低头垂眸一笑,娇嗔地呢喃着,但眼神却偷偷瞥了眼宋楚轩。 “楚轩哥哥……你好像比以前瘦了……”她的声音很是轻柔,伸出手就要抚上宋楚轩的脸颊,可他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倒让小姐的行为显得很是尴尬。 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稍稍沉了下来。 宋楚轩目光微斜,刀削般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却碍于老夫人在场,不得不转为亲切的笑容:“慕青,多年未见了,你竟出落得这般水灵,令为兄吃惊不少啊。我刚回来,风尘仆仆,身上衣衫还没有换过,听人说你最近得了风寒,为兄怕自己脏的让你的病更加严重。”他似乎将为兄二字暗暗咬重了些,而且看似那个理由却有些牵强。 我仔细注意着慕青,她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捏了一下,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黯然:“楚轩哥哥说笑了,不过还是谢谢楚轩哥哥。” 老妇人见两人又笑语盈盈,甚是欣慰道:“你们俩孩子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从小我就当青儿是我的儿媳妇,所以你们赶紧趁着这次楚轩荣升为大将军,喜上加喜,就把亲事给办了,也算了了我最大的心愿。” 慕青似乎很是欣喜,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喜悦,羞怯地朝宋楚轩望了一眼,低低道:“青儿一切谨听夫人的。” “好好好!”老妇人对她的表现很是开心。 宋楚轩却是冷眉一挑抚过老夫人的手:“娘,孩儿才刚刚回到京都,身子还乏累得很,而且大将军事务还未完全熟悉,我得先将那些事完善好。所以成亲这事,容以后再说吧。” 老夫人心疼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由得点头道:“也对也对,是我太操之过急了。这六年未见,你果真是消瘦了不少,这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好好好,那这事就缓几天,你先把事情忙完了再说。” “咦,咱们家今晚来了客人?”他身形微闪,将目光朝我们的方向望过来,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青璃诧异,不知他说的是谁,跟着他的视线看到我们时,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我明白她是想到我们听到了她与丫鬟的对话,顿时又是一阵尴尬。 我赶紧坐起身,同降雪她们一起走到了他们身边。“我们是借宿一宿的路人,见过小姐、少爷。” 老夫人笑着望了下我们,又看向宋楚轩:“楚轩,他们等会与我们一起吃晚饭,难得今日既是我的生辰,又是你归来,这样的好日子有客人在定是很喜气的。” 宋楚轩点点头,对我们也笑了笑,“既是来宋府借宿,只管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便是,只怕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谢谢夫人,少爷。”我再次感激地道谢。 “姑娘,不用这么生分,叫我楚轩就可以了。”他温和地笑着说道。 我本想开口答应,却被身旁的夜阑抢先说了去,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满和敌意:“楚轩?叫这么亲近,我们明日就走了。” 我生气得瞪了他一眼,想要对宋楚轩解释着什么,却已经听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顿时明白,他们定是误会了。 “是楚轩失礼了,没有考虑到姑娘,姑娘还是叫我少爷吧。”他这话一说完,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大笑了起来。他说完,又唤来身后的丫头吩咐她去收拾四间上好的厢房。 老管家走近招呼一声晚膳的时辰到了,我们全都围着圆桌坐下,下人们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肴一一呈上,不时有丫头斜瞄夜阑和星辰几眼,露出一片倾慕。 晚饭已经快吃了半个时辰,我见他们也有些意兴阑珊,才随意地朝着老妇人问道:“夫人,怎么府中的人并不是很多呀?除了看家的一些家丁,就您和小姐住在这里吗?” 因为这一顿晚饭,倒让老妇人对我们更加的友好了,也对我们知无不言地说起来。 原来,宋家其实并不算得上非常繁华,甚至可以说,先前的宋府日子过得也很艰辛。 早些年,宋楚轩之父宋离战死沙场,虽加进了官位,但府里的情况却是日益萧条。那时,老夫人为了让宋家的声望再次升起,只好独身前去月明城探访宋父的恩师王叔子,希望他能来京都教宋楚轩习武。却不料在半路之上,突遇劫匪,坠入山涧,正是身为孤儿的慕青救了她。所以,在王叔子答应此事之后,她顺道将慕青带回府中。她感激小姑娘的救命之恩,也被她的善良所打动,自此便有了一个想让她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念头。 宋楚轩果然是块习武的料,在王叔子的悉心教导之下,短短几年时间便在京都广负盛名。十六岁生辰之日,他主动向皇上请命前去东辽御敌。不过才仅仅六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扫平整个边塞大地,朝中大臣俱是为之震惊。今日回京,皇上大喜,特封他为天成大将军,赏赐黄金千两,绫罗万匹,字画古玩数之不清。这日,宋家才在一夜之间屹立在朝堂的顶端,只可惜,宋父未曾见到到此景,连王叔子也在他回城的前几月因病逝世了。 我听后,不免有些为宋府的遭遇既是欢喜,也有些伤感。不过,宋楚轩拥有了如今的地位,倒也是让宋父在九泉之下替他高兴骄傲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祠堂孤灯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安静中,我怕再这样追问下去会让他们引起怀疑,便只好不再说话顾自吃起饭菜来。 倒是降雪忽然亮着眼睛问道:“你们这府中可还有什么女子?” 大家都被她这个问题给愣住了,我知晓她的想法是与我一样的,但这样直接问倒像是很失礼了。我随即笑着解释道:“夫人,降雪的意思是,方才我们好像是看见了府中还有一个白衣女子,看似是不像丫鬟,不过也兴许是我们看错了吧。” 老夫人听了,疑惑地摇着头,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不解的目光,“白衣女子?这个……我们府中应该是没有吧……” 看她不明白的样子,应该是不像说谎,于是我赶紧说道:“定是我们看花了,毕竟是大雨中我们看得不清楚。” 可就在这时,我分明地看见宋楚轩的手微微地僵了一下,连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虽然是很短暂,可依旧被我尽收眼底。 晚饭结束后,我们与夫人、慕青和宋楚轩告别后,分别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不过这只是假象,因为星辰很快就回来说,宋楚轩果真独自一人去了宋府一个偏僻的角落。我们随机紧紧跟随其后。 宋楚轩拿着一个灯笼是在一座漆黑的房间前停下,随后就不见了人影。我们这才看见这是一个幽静的祠堂,祠堂内的烛火幽暗昏黄,台前供奉的冥位庄严且肃穆,给人一片阴冷寒冷之感。冥位的正中央燃着一盏幽蓝的刻着古怪花纹的琉璃灯,微风卷过,所有烛光皆闪,唯独是这灯,在风中巍峨不动,依旧通明。 我们四人将身体隐蔽在黑暗之中,宋楚轩只是盯着那琉璃灯,并未发现到我们的存在。降雪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紧蹙起来,我方想要询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宋楚轩迅速地灭了灯笼,轻声地呼唤道,“乐菱?乐菱——” 我正在疑惑间,冥位后的幔帘被人微微卷起,有一暗影自琉璃灯后款款而来。 月色潺潺,微弱的荧光流泻在来人。她一袭白衣,满头青丝在身后泄下,月光下眉如月,眸若流转秋水色,形似塘中映月花。颊边一点朱红,似一滴血,又如一颗泪。她抬起头,看见他时眼睛一亮,如仙乐般婉转的嗓音带着几分欢愉:“楚轩,你回来了!” 女子嘴角含笑,缓步上前,挽起长长的水袖,掌心幻化出一朵海棠,递给他:“听说你扫平塞北,喏,这花送你。” 宋楚轩将灯笼扔在地上,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乐菱,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像。这六年里,我没有哪日不是在想着你,我只盼着早一日功成名就之后就回来娶你。” 乐菱似乎快要被面前的人儿搂得喘不过气,笑着将他推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以为这些年你行军在外,应是成熟了不少,却没想到你依旧是这样幼稚模样。” 我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就是引魂灯闪现的巳魂么?原来她竟然躲在这祠堂之中,原来她和宋楚轩竟有着一段情。可他们两个,一个是巳魂,一个是生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随即就和降雪对视了一下目光,忽然乐菱像是猛然感受到了什么,立刻将耳朵竖立起来,难道她发现我们了? 果真,她的声音里带着警惕轻声厉道:“既然来了,又为何不现身呢?” 我们知晓藏不住了,便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宋楚轩看见是我们,脸上出现了震惊之色,“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乐菱倒是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走向我们,礼貌地盈盈一拜:“乐菱见过各位使者。” 星辰轻咳一声,缓缓向乐菱行了个礼:“你认识我们?” 乐菱饱含深意地将我们打探一番,又望向星辰:“想必你是白无常吧?乐菱在这世上已经多活了一百年,见过格式式样的鬼差,倒是还没有见过黑白无常大人。” 宋楚轩再次一愣,眼睛都已经睁得浑圆,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你们竟然是鬼差……你们竟然是鬼差……” 我本想着说句话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可他忽然又说道:“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难道你们是来带……”可他只是说了一半,后面却随即吞了下去,也不知他究竟想说的是带她还是待他自己。 乐菱温柔地扬了扬笑容,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他哦了一声,可不安的眼神依旧在眼眶里打着转。 星辰见此,说道:“宋楚轩,我们来此是为——” 降雪随即打断了他的话,独步走向冥位之中那盏琉璃灯,笑道:“这冥燃琉璃灯,燃了有大约两百年了吧。” 乐菱的眼中晃过一丝诧异,不等她说话,宋楚轩点头称是:“此灯乃镇宅所用,听我娘说,好像是先皇赏赐下来的。百年来,此灯风吹不灭,雨淋不灭,实乃奇观。” 话音未落,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嘴角微扬:“若不是我幼时实在好奇这琉璃灯半夜擅闯祠堂,也就不会认识乐菱了。想当初,她一袭白衣站在冥位后,我还以为是先祖复生了,吓得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温热。 乐菱狐疑地看降雪一眼,眼波一转,又掩唇一声低笑:“还说呢,你胆子也真大,我都告诉你了我乃琉璃灯之魂你竟也不怕,若是旁人恐怕早已吓得卧床不起了。” 宋楚轩早已忘记了方才之事,现在得意地挑起眉头:“说明我们乃天定姻缘。” “乱说。” “怎是乱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将你介绍给娘,让她答应我俩成亲之事。” “你又不是不知,我乃琉璃灯之魂,半夜方可现身。不说别的,宋夫人要是知道了我这身份,不得找个道士将我收走?”她戏谑道。 宋楚轩的脸色一白,握着她的手微微捏紧:“你放心,我娘一定会答应的。” 乐菱秀眉一挑:“随你随你,你想怎样都行。” 降雪这时幽幽问出一句,“你们想要成亲?” 宋楚轩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无论此生是生是死,只要能和乐菱成亲,我即便是死了也是无憾。” 降雪笑了,“那好,我们就留下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祠堂内暗起的阴风吹得四周幔帘霎霎,蓦地竟有雨丝飘落下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醉人酒意 “降雪,你明知他们都是魂魄,怎么还让他们成亲呢?这可不像你啊……”在回去的路上,我轻声问着降雪。 她没有回答,只是忽然将脚步顿住,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道:“难道你不想要完成他们这个心愿吗?” 我被她这个问题给问住了,讶然了许久,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们明知自己都已经是死去之人,却还想着要成亲,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或许,我也有点同情他们,算是给他们一个完成心愿的机会吧。” 我点点头:“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和宋楚轩谈一谈。” 第二日,原本我们正想再找个理由再借宿几日,却未想到宋楚轩早已经和老夫人说及过此事,说想留我们多住些日子,老夫人欣然同意了。我们对此也很是感激。 晌午的太阳有些微热,宋楚轩命人在凉亭里准备了酒菜并且将我们请了过去。徐徐微风,花香阵阵,叫人好不自在。 夜阑顾自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大声笑着说道:“你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吗?不会是要求我们饶了你的命吧!” 宋楚轩并没有回答,但我还是狠狠瞪了夜阑一眼,虽然早已料到他这人平时就爱这样目中无人说着一些中伤的话,可现在面对着宋楚轩,我总觉着他的内心肯定会藏着一些事的。昨夜我本想着通过引魂灯去查看下他的记忆,可我竟然惊讶地发现他的记忆竟然被人下了一道秘术,为的便是防止别人取窥探他的秘密。 “夜阑!”我随即给了他一声警告,并且说道:“我们现在是客人,我希望你能对宋少爷客气一些。” 他还算是很听话的,朝我勾唇一笑后,便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看来夜阑公子很喜欢姑娘你!”宋楚轩看了这一幕,笑着朝我说道。 “这话你可不要乱说!小白才和这个人才没有关系!”还没等到我开口,星辰便大叫了起来。 宋楚轩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楚轩哥哥。”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我们全都将视线望向了正走过来的两个女子,正是慕青和她的随身丫鬟。 宋楚轩懒散地撑开眼皮瞥了一眼,又速速合上,面露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慕青将手中的棋盘搁在石桌上,饶有期翼地看着他:“你回来的时候我染了风寒,不便四处走动,所以也未曾同你多说几句话。今日身子好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正巧,又想下棋,所以备了棋盘,我们两人有许久不曾对弈了吧。不过……”她的目光又望向了我们,声音随即有些失望,呢喃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我不想破坏慕青的好兴致,毕竟这姑娘看起来着实舒服,何况自从知晓宋楚轩喜欢的不是她之后,便莫名地觉得她有些可怜,便笑着说道:“小姐,我们与宋少爷的事情可以稍后谈也不迟。” “是吗?”慕青的眼睛忽然又睁得浑圆,兴奋地朝我感激道:“那真是对不住姑娘了。” 可却在这时,宋楚轩有些不悦地张开,不耐烦地说道:“有客人在呢,若是要下棋什么时候都可以,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可是……”慕青还想要说什么,可似乎不想让宋楚轩不高兴,于是只好垂下头去,玉指尴尬地拧在一块:“那好吧,青儿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我命丫头熬了你爱的雪梨羹,很快就送过来,你可一定要记得喝啊。” 宋楚轩点点头,“好。” 待慕青走后,宋楚轩才再次展开紧锁的眉目,无奈道:“让你们见笑了。” 我对他的做法甚为不满,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既是不喜欢慕青小姐就不应该让她这样白白等候着你,而且你对她的态度也太恶劣了些。她不过是喜欢你罢了,并没有什么错。” 宋楚轩端起一杯酒饮下,才回答道:“青儿的确是个好姑娘,我知道自己这样对她是会让她伤心,可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她的念头。不论如何,我都会和娘把这件事说清楚,事后也会替她寻一处好人家。” 降雪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今日想和我们说什么?莫非是想想说说关于你的死吗? 他愣了一会,随即点点头道:“昨夜听乐菱说了你们的身份后我便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了,可是我终究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他是误会了,虽然生魂亦是要进入轮回的,可他却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赶紧解释道:“楚轩公子,其实我们……”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话,语气不急不缓:“我是在一个月前死在了回城的路上,幸好在路途上遇上了一个道士,我苦苦央求他为我续了一个月的命,我知晓这样做违背了天理,可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 “我从见到乐菱的那天起,就明白了我此生存在的意义。我答应她一定会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然后再回来迎娶她。可是,却未曾想到,我虽做到了前者,却将命丢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低低的呢喃,那里面是无声的遗憾和绝望。 他忽然又抬起头,恳切地望着我们道:“你们昨夜说会答应我们成亲,这是真的吗?” 降雪点点头,“是的,一切都等到你们成亲完再说。” “好,我今晚就和娘说,我此生非乐菱不娶。” 忽然,降雪蓦地想起了什么:“你方才说,是乐菱姑娘逼着你去塞北?” 宋楚轩不解地点点头,却仍旧回答道:“是啊,她说,若我不能功成名就,就不要见她。” 降雪眯起眸子,脸上浮过一缕怪异之色。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哪怕是我的性命。”宋楚轩默默低喃一句,双手已经握紧成拳。 “不说了,不说了,难得有这样的美丽风景,大家就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夜阑端起酒盏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酒,“来来来,今宵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再提也罢。” 我的嘴角微微一冽,大家也都纷纷端起酒杯,迎着这风和日丽将所有烦恼都融入这醉人的浓酒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乐菱往事 月色之下的祠堂安静又诡异,白色的幔帘随风而动。一旁冒着红光的灯笼忽明忽灭,照得灯下六樽酒杯发出阵阵莹色。我不由得暗暗感叹,这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果真是好。 “这春风来,酒如其名。”乐菱抬袖轻咽一口,不由地咂嘴感叹。 星辰也急急说道:“果真比我们地府的酒酿好喝多了。” 降雪白了他一眼,冷冷道:“难不成你经常偷偷喝酒?” 星辰自知说漏了嘴,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我随即笑着对降雪说道:“这春风来确实不错,你也多喝几杯啊!” 宋楚轩眉头一扬,眼底尽是得意之色:“这可是我们宋家的传家酿酒法,你们若是想喝,离开的时候大可以送你们几坛。” 宋楚轩开始说起些行军打仗的段子,笑得不亦乐乎,酒杯时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儿,宋楚轩便红了脸颊,乐菱倒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脸色,不过夜阑的酒量倒是太超乎了我的意料。 蓦地,门外似有黑影一掠而过,降雪猛地清晰过来,黑瞳警惕地盯着祠堂外:“是什么人在外面?” “少爷,奴婢是小红。” 大家听到声音俱是停了酒杯,乐菱则迅速隐入琉璃灯中,不见了踪迹。 这时,宋楚轩才轻咳了一声嗓子,才大声说道:“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吗?” 半响,一丫头走进来,朝着我们盈盈一拜,才放低了声音,似是怕惊动了祠堂内供奉的冥位:“少爷,老夫人发了热,情况有些不妙,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宋楚轩蹭地一下站起来,急急吼问道:“我娘?我娘是怎么了?” 丫头担忧地看着他:“少爷还是赶紧随我去看看吧。” “好的,那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丫头出去后,宋楚轩望了一眼燃着青色火苗的琉璃灯,朝我们歉意一笑,“那我就先去看看家母了,你们继续聊。” 外面的风越吹越大,掀得白幔铮铮作响,祠堂冥位之中的那盏琉璃灯灯芯竟然闪了一下。 “既然他走了,乐菱想拜托大家一件事。” 我们回头,但见素衣女子站在冥位之后朝我们露出点点浅薄的笑意,一双玉手抓着白幔,骨节分明。若不是在这个场景之下,她这翩翩一笑定会迷倒不少人。 降雪的面上浮现一丝淡然的笑意:“乐小姐是早就看出宋楚轩已经死了吧。” 我微微一愣,她早就知道了,那么她…… 乐菱轻轻走回桌旁,应身坐下,淡淡道:“黑无常说的不错,从他回来时我便已经看出他是已死之人。”她举头饮完杯中的酒,沉着目光再次看向了降雪:“他身上满是生魂之气,又哪里看得出一丝人的气息呢?是有人替他续命保身的吧。一般来说,这身躯最多能支撑一月。” 夜阑听闻这话,仿佛瞬间来了兴致,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乐姑娘好眼色,他说他这么做不过是想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她再次又喝了一杯。 “他想与你共结连理,风风光光地将你娶到宋府。这样,他此生也就再没有遗憾了。”这句话是我回答的,我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深邃的眸子,急切想要从里面寻求到渴望期许的答案。 可她的眼里依旧只是波澜不惊的目光,良久,那颗黑瞳才微微转了转,笑着问我:“其实,你们来宋府就是来寻我的,是吗?” 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她,“不是说了,一切都等你们成亲后再说。” 她笑了,应该是明白了我方才说的话,点头道:“好,所以我今日想求你们帮我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降雪微微皱了皱眉头。 乐菱再次笑了,眼中浅光波荡,开口的时候清润舒缓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凄然:“你们想听关于我的故事吗?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就明白我要的是什么了。” “好。” “我的故事要从一百年前说起,那时候……” 那时候,正是崇明二十五年,皇帝殡天,太子晏南风登基。 根据先帝遗诏,晏南风要于登基之日与朝堂第一臣相嫡女乐菱完婚。因凤九国初建不久,根基尚且不稳,臣相的权利大于王帝,所以为稳固江山,只得出此下策。 乐菱幼时就被送入宫中伴晏南风读书,算来也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可是偏偏,他喜欢上了她的贴身丫鬟幽禾。 乐菱才负九州,名满天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虽是从小学习皇后娘娘的礼仪,也对晏南风芳心暗许,可他不愿,她也无意相逼。而且晏南风为了赢取幽禾,便求乐菱答应了自己的恳求。于是在成婚之日,两人从中做了手脚,送幽禾上了马车嫁入宫中。 乐父发现之后,大闹朝堂,同时禁足了她,然而事情却已成定局,只能不了了之。许是天意如此,也怪幽禾红颜命薄,崇明三十年,幽禾得了绝症,晏南风寻遍天下名医也无济于事。 直到坊间传言,乐家有盏祖传神灯名唤琉璃盏,风吹不灭,雨淋不灭,可用于修复亡者魂魄,而完成这样的法术只需一碗亡者生前最亲近之人的心头血作为药引就可。而幽禾最亲近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乐菱。 七月初三,晏南风以有急事为由约见乐菱。她被禁了足,出不得府,便约在乐府最静谧的祠堂之中。可她却怎么也未曾想到,她最爱的晏南风早已经带上十余个暗卫包围了祠堂,更让她寒心的是,晏南风竟命人当场刺穿她的心脏,然后生生取了她的心头血,来供养琉璃盏。 然而此事被巡夜的下人看见,打斗声惊醒了乐家上下。为了朝堂稳固,晏南风竟是起了邪念之心,一不做二不休,一夜之间便屠尽乐府一百九十八人。 第二日,晏南风将心头血给幽禾服下,她果真病愈。 也就是此时,坊间再次传出谣言,乐家小姐不幸打翻了家中琉璃盏,触怒天神,惨遭灭门,一夜之间全府一百九十八人俱是得到神祇的惩罚。 而传言终归只是传言,众人乃好一时之快,做茶余饭后的闲谈。而百年时光也是一晃而过,乐家之事早就消失在无边的风花雪月之中。再也无人说起乐家当初是何等的繁荣,亦是再也无人忆起乐家大小姐当年是何等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