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又逃婚了》 第1章 不打架,咱与梁国和亲吧 雍国,建兴二十三年冬,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个月。 雍国老皇帝的老对头,梁国老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养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儿子。那小子称号临安王,领兵八十万,在雍国边境叫板儿,想趁机打个架,好得了功名回去加薪升职。 雍国老皇帝巴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他大儿子,很懂政事却体弱多病,打不了仗;他二儿子,既懂政事,还不体弱多病,还有个野心巨大的贵妃妈做后台,常常很想翘翻了他老子哥哥自己个儿当皇帝,能让他趁此良机带兵打仗么! 老皇帝默默几番,眼皮子也不抬。不打架,咱与梁国和亲,做相亲相爱的两家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嫁一个美貌天仙的姑娘过去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多嫁几个! 咱雍国有的是美女!陈昭君、云飞燕、陆一一、林凤微……那都是鼎有名的大美女。其中,陈昭君就很合适!貌美,就不说了,还懂文化,还懂军事,估计也懂几分政事理论!老皇帝眯着一双眼睛,仿佛看到了陈太傅养育女儿这些年的艰辛与不容易。 就让陈太傅为国家做点贡献。 老皇帝大手一挥,写下一道圣旨:兹,令陈家大小姐陈昭君与梁国质子长安君联姻…… 老皇帝没有手抖,确定没写错。他确定那和亲对象是来雍国做了十三年质子的长安君,不是如今在雍国门口叫板儿的临安王! 老皇帝深思熟虑,陈昭君配长安君,契合咱们“巧妇伴拙夫”的传统文化。哪有夫妻双双都完美无瑕,百分之百匹配的?临安王闹腾一阵,两手空空而归,如果不服气还敢再叫板儿的话,那就给他配一个咱们雍国的美貌弱智女。绝配! 哈哈! 老皇帝一定是婚姻方面的老专家,也是政坛的老手。 陈昭君去北城赈灾,才回来两日。她周围的富贵人家,陆家的,杜家的,林家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紧守着库房的财富,一面添置冬衣和炭火,一面求老天爷快快让这个冬天过去。哪像陈昭君?本该缩在闺房里,暖阁中绣花,却把自己活得比她亲哥哥陈道渊还像男人,她练武功,读兵法,雪灾来了抢在最前头,带着府兵去救人,救房子,施钱施粥,安顿灾民。 北城去一趟,陈昭君的脸上都起了冻疮,这两天还没散开。 陈太傅心疼女儿,吩咐丫鬟随从:“今日别让你小姐读书练剑了,让她出门散散心,城里走走,去吃顿火锅也好,去渝湘楼听两场书也好,和同学们说几句话喝口茶,都好。” 总之,就是不要再看这《孙子兵法》了。 女儿家的宿命,是嫁人。再懂兵书能打仗,皇帝也不会让你去领兵。就算领了兵打仗打赢了,还是要嫁人的。 陈昭君或许明白,或许也不明白,她把书揣进袖袋里,披了一件鹅毛织成的大氅,手拿一把短剑,笑着说:“谢谢爹爹,女儿这就出门了。” 陈太傅把女儿揣在袖带里的书看在眼里,却没再说什么。 陈昭君出了闺房门,就坐上了轿子,然后是上好的马车,一路密不透风,往大街上去。外头那铺天盖地的雪气,她几乎不曾沾染一分。 丫鬟桃子问陈昭君今儿想去哪儿? 陈昭君说去听。渝湘楼的说书先生今天准备了临安王的故事。 “绿萝,红掌!走,本君请你们吃火锅。”上流人士聚集的渝湘楼门口,一个形貌昳丽的年轻男子,左拥右抱,嬉笑摆酷,好不招人讨厌。 这就是梁国长安君韩蓄,梁国人自己都嫌弃的一个皇子,送到雍国来做质子的。 小二们一出手就拦住了韩蓄。长安君和他左右两个伎女就被挡在大门。 韩蓄的脸色很有几分下不来,没翻脸,却还一脸和气:“小哥儿,拦着本君作甚?是本君今日没穿正装么?” 不过,这估计不是正装不正装的事儿。小二们很硬气,继续拦着长安君:“客满了!” 客满了,就这么等一等?要等到何时去了!韩蓄的脸色讪讪的,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扭头走也不是。渝湘楼里飘出来的味道香得很。 绿萝和红掌明明就很想吃这顿火锅嘛,再说也是他该请的。韩蓄不愿意打道回府,很有几分尴尬地原地等着。 鹅毛般的大雪顿时扑向他的脸、眉毛、头发。不一会儿,韩蓄整个人都被雪气给冻得发紫了。还好就在那会儿,掌柜传来了命令:“让他进来!” 只听见声音不见掌柜本人。 也不是掌柜忽然腾出了一个位置,有长安君韩蓄的席位了。而是楼里有眼尖人发现,今儿陈家大小姐在二楼坐着呢。 陈昭君不是得了圣旨,要嫁给长安君这个窝囊废嘛?吃火锅的群众们,就想看看热闹。让掌柜赶紧把韩蓄给放进来。 韩蓄左右跟着两个伎女,就那么走进渝湘楼来,很拉风,很琐。 渝湘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了,大家就等着二楼栏杆边的陈昭君忽然看到韩蓄这放浪形骸的那一刻。 据说,陈昭君的武功不差哦,她常常把她亲哥哥,咱们雍城四少之首陈道渊公子打得满院子跑。 未婚夫不守夫道,光天化日之下还左拥右抱。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天雷勾动地火? 但陈昭君靠着栏杆雅座,淡淡地喝茶,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她根本没看到韩蓄。 吃锅群众们很是不甘心,也不愿意就这么等着,不如给小二使个眼色,让他把韩蓄带到陈昭君的座位去。冤家路窄嘛!总要有萍水相逢那一刻不是? 小二把韩蓄往楼梯这边让。 韩蓄一下子看到了陈昭君,惊叹着,大声道:“昭君!是你吗?” 陈昭君那惊鸿一瞥的侧颜,以及她那安静坐于闹室的身姿,韩蓄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抛开左右两个美人,匡次匡次爬上二楼,滚到陈昭君身边去。 “陈家大小姐陈昭君与梁国长安君联姻……”这是圣旨啊,天意! 韩蓄强装低沉,却又雀跃:“亲爱的昭君,今儿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呵呵……我亲爱的小君君,昨儿皇帝陛下的圣旨,你可接到了?往后,你和我就是夫妻了!你心里高不高兴!” 韩蓄来到陈昭君身边坐下,很热情,很熟络:“君君,今儿我请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你我是一家人!” 谁都知道,长安君穷,冬天穿不了皮袄,夏天穿不了丝绸。谁都知道,长安君府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长安君自己这顿饭,还不知道够不够钱。 陈昭君一看韩蓄这自来熟的样子,而周围一片安静,似乎只有火锅冒着热气的声音,自己可不已经成了渝湘楼的焦点?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皇帝大笔一挥,给她选的和亲对象! 明明吃不起火锅,还要带着两个伎女来撑场面?要不要这么作!也不要因为有几分姿色名列雍城四少,也不要因为那道什么狗屁一般的圣旨,就能为所欲为,和她陈昭君成一家人! 他看不明白此刻大家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么!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当着韩蓄的面说出口。这毕竟是皇帝明令昭昭的和亲策略嘛。 老皇帝的谋略,陈昭君很有几分能领会。但真要问她陈昭君心里怎么想,若她注定要和亲联姻,要她为雍国几十万百姓做点什么贡献,她愿意,如果联姻对象是临安王,不是面前这长安君的话。 纵然十分瞧不起,陈昭君却也不会在这个场面,做最伤害韩蓄的那把匕首,让吃锅群众痛快。 陈昭君起身回避,走了。 吃锅群众们一阵哄笑。一桌接一桌的火锅,烧得滋滋滋,贼香贼香的,让人狂吞口水。说书的先生神采飞扬,书里的临安王意气风发,屯兵雍梁边境。 哄笑声里,说书先生的故事声里,韩蓄似乎红了脸,奋力地起来,追着陈昭君喊:“君君!小君君!昭君!别走!我就和你说说话!” 韩蓄就那么追着下楼,脚一滑,直接滚到最底下去了。 陈昭君可头也不回。大伙儿赶紧给陈小姐的背影点赞,那个决绝的背影,多么温柔以及刚烈,给长安君做配,暴殄天物了。 韩蓄爬起来,还接着追。 从楼梯到大门口那几步路里,他就能绊倒三四次,狠狠摔地上两次!那脸就肿了。 周围又是更大的一阵哄笑,摇头的,鄙夷的,笑出眼泪的。 韩蓄似乎没听到那些笑他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哪里摔疼了。他眼里只有她。 “昭君!等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绿萝姑娘和红掌姑娘于我有恩,我请她们吃饭是理所应当的!你别生气!” “临安王频频告捷,梁国皇帝大喜,遂令其领兵权,封亲王……是日,临安王大起三路兵马,经泰安,过华宁,直抵新乡竹山逼我雍国边境,且是为何也?” 陈昭君没听到韩蓄喊她,也没听到韩蓄碎碎地解释,更没看到韩蓄摔地上的狼狈样子,她只听到了临安王。陈昭君在门口站住脚,回头。 韩蓄再看到陈昭君绝世的颜、深泉般的眼。 此刻的韩蓄,站在大大的厅里,先前懂得发紫的脸色终于回暖了过来,但脸颊却肿了一块,右手指也翘了起来,腿也瘸了。他周围是形形色色的人,吃香喝辣的,绫罗绸缎的,一个比一个显赫。 这般破败,居然忝居雍城四少之列! 陈昭君居然笑了:“你想和我说什么话?” 陈昭君和他说话,韩蓄那脸,红得要滴血。韩蓄搓搓手指,还指着楼上那张桌子,瑟诺几番,好不容易出话来:“没什么!你忙么?就是……那个……你忙的话,吃了火锅再走!我已经点了菜!你爱吃的……我们一起……” 吃火锅? 陈昭君一脸宽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菜!你点的菜,你自己吃!另外……我已经付过了饭钱!今天,算我请你。”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陈昭君家有钱,大家都知道。一个穷小子傍上了一个大富姐儿,做梦!只是有人梦醒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失望罢! 韩蓄却还执着地挽留陈昭君:“说好的我请你!你为什么要付钱,是怕我没钱么!你怕什么?我韩蓄再穷,吃饭这点钱还是有的!何况,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够了!陈昭君一个手势。 打住! 看这一脸热切虔诚,感情牌不是这么玩儿的!咱们在婚姻里,讲究的是势力,讲究的是匹配度,不要比谁更惨。如果卖个惨象,再装出个“我的心里就是你了”的样子,就可以网罗一段婚姻的话,那这婚姻真是太廉价了。 陈昭君向来自立自强,也不是非要嫁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比如敌国那位临安王。但她若要嫁,却一定要嫁这天底下能给她最幸福婚姻那个好男儿。 陈昭君抬头,二楼栏杆上,绿萝、红掌巴着看热闹,好欢。四周,吃锅群众们吃得津津有味。 韩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韩蓄于她陈昭君的世界,就像一个误入的小丑。 陈昭君再次宽容,笑道:“你有钱没钱,与我何干。你要吃什么,和谁吃,也与我无关!我与长安君,今儿就只是萍水相逢,前日无恩仇,后日无既往。另外,皇帝陛下那道圣旨,我没接!我也不打算接。” 那笑容也很决绝。 韩蓄的脸,刷地定格了颜色。 吃锅群众却已经笑出了猪叫,庆祝长安君“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蓄看着陈昭君,脸上再没有半分嬉笑的颜色。她敢不接皇帝的圣旨,是个拧脾气! 碰巧了!他也是个专一且又专情的,认定了就绝不放手的。岂不是绝配? 第2章 敌国女粉丝 韩蓄揪着陈昭君,陈昭君走不开开。 于是,陈昭君就在渝湘楼的大门口,面对着一屋子吃锅群众,赫赫然陈词慷慨一番: “梁国临安王韩迅,已率大军逼迫边境,我等雍国儿女,享皇恩,浴皇泽,此时不为国分忧,更待何时!” 所以? 韩蓄顺着说下去:“昭君,你我两人结亲,不正是为两国局势分忧嘛!为黎民百姓造福啊!”多亲切的语调。 “你错了!” 陈昭君赫赫然,再次打断韩蓄的美梦:“我已向皇帝陛下呈上请愿书,我陈昭君,愿拿出陈家给我的所有陪嫁,充作军饷,再带领家丁三百人奔赴边境,支援前线。” 渝湘楼的吃锅群众们没有了笑声,一片安静。 陈昭君不是开玩笑的。 她宁愿打仗,也不愿意嫁给他。拧得很,和他的专一简直有的一拼。韩蓄盯着陈昭君那脸上还未散开的冻疮,要伸手去给她捂一捂,一脸温柔:“你可知边关苦寒,不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能承受的!” 仿佛他曾经历过边关苦寒似的! 陈昭君侧脸一闪,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上,闪出一双傲然的俊眼。她偷偷使她哥哥陈道渊那把一百八十斤的大刀那会儿,韩蓄还不知道在哪地儿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呢!“打仗以及边关苦寒这样的事,就不劳烦长安君考虑了!我还有要事,失陪!长安君好好吃这顿火锅!若以后两国开战,愿长安君福寿齐天,长安一生。告辞!” 陈昭君自认很给韩蓄留余地了。没骂他没生气,没抢白也没瞧不起。 这就是陈大小姐的个人修养,挺高的。 韩蓄人生第一次最近接触女神,这么铩羽了。女神不接圣旨,不想嫁给他,正闹情绪呢!可韩蓄毕竟是未婚夫,不是那亲爹陈太傅以及亲哥陈道渊,会由着她的喜好胡闹。两人结婚,那是板上钉钉的事。韩蓄耸了耸肩膀,一伸脑袋,又回到渝湘楼去,接受一众吃锅群众的嘲笑与鄙视。 吃锅群众们此刻当然不懂长安君内心的高洁之处!他们不过鄙视这受尽世人冷落的长安君,这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傍上这雍国大富之家。 其实,这位尝尽人间冷暖的长安君比世人都明白,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与权势高位,不过是虚无。最珍贵的,是在那个万千人唾弃践踏他的世界里,她曾给过他一丝尊严和帮助。 她真的很善良,别看她此刻像一把锋利的剑。别看她行动如风慷慨激昂,她其实很温柔。 世人只知道陈昭君那刺眼的美貌,他却更明白她那颗可贵的心。繁华世事,几多凶险沉浮。他韩蓄此生真正在意的,真正想要拥有的,不过是与她的一生一世而已。 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他不会只是她人生里的渺渺一粟,他会是她整个世界里最亮的光,伴她温暖一生,绚烂一世。 陈昭君此刻笃信,自己才是自己的光,自己才能给自己最正确的路。别人眼里的,她爹陈太傅是国家栋梁,她哥哥陈道渊是整个雍国少年的榜样和标杆,到了陈昭君这里,早去掉了所有的仁义道德和膜拜盲从,兄妹之间争论真理且顺便打个架,父女之间辩论家常爹被气得哭,时常都有。 那韩蓄算什么光? 陈昭君其实没有什么要事在身,她今天最要紧的事,就是来渝湘楼吃顿火锅,听说书先生说临安王的近况。都被韩蓄突然出现,给搞砸了。 陈昭君当然不会跟韩蓄置气,在她眼里,韩蓄还是个不足以让她动气的存在。 陈昭君的世界里,除了她哥陈道渊,也还有能让陈昭君动气的,比如云飞燕,就是那个老皇帝眼中那貌美弱智的,那个姑娘。 陈昭君前脚出了渝湘楼,准备再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吃火锅,后脚就被云飞燕在街上堵个正着。 云飞燕与陈昭君并列雍城四美。都是有美貌,懂武功,有钱有地位的人家,云飞燕自认没有输太多,不是西风压了东风,就是东风压了西风,分不出个所以然,一团浆糊! 这场一直以来都很焦灼的pk直到昨天忽然来了转机。 陈昭君将要和亲质子,也就是说她的人生将会从云端坠落下去。陈昭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云飞燕相提并论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云飞燕觉得实在解气,解气,太解气了! 必须逮着机会奚落,落井下石呀。 云飞燕特地摆了好大的架势,几乎把整条街都给堵住了,把陈昭君给堵在正中间。 云飞燕面前,就是那个满心想着临安王的陈昭君,被皇帝下旨嫁给临安王的哥哥质子长安君和亲的那个陈昭君。 云飞燕一张俏脸,忍不住不笑。 临安王!那可是九万雍国少女的痴梦。陈昭君已经在靠近临安王的中途,就被铲除了。哈哈。 云飞燕依着名字,本该很苗条,却生的微胖,说话的语速倒是贼溜。她一把堵在陈昭君面前:“哟!还有心情在这儿听说书的说临安王呢?” “哟!还想跟皇帝陛下请命呢!皇帝陛下会给你机会,让你去边关亲眼见临安王?陈昭君,别做你的美梦了!” “我劝陈大小姐,赶紧回家准备准备!三天两头,北城南城跑什么跑?天塌下来了还是怎么了?要你一个女儿家跑在前头救灾施粥?瞧瞧你这脸上的冻疮,哎,我看得都心疼!为何不好好找个人嫁了呢!圣旨都下来了,你也不想想,还能退的回去?赶紧趁这两天再吃两顿火锅,我请你啰!等到陈大小姐当了质子妃,虽然穷得只能喝西北风,虽然长安君府听说是和陈大小姐你结亲,人人都高兴得流口水,但是你好歹挨着娘家近便,你姐妹儿我也会时常接济你的,你也不会过得太难!” “哎呀!陈大小姐,我真是佩服你呀!我们比了一辈子,比美貌,比才华,比武功,比谁更有钱……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最后却只能嫁给质子!哈哈哈!” “皇帝陛下圣明哪!” “诶——如果陈大小姐真不愿意,收拾收拾,赶紧逃婚也可以哦!我云飞燕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嘢!” 云飞燕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看样子是在陈昭君面前憋屈了三百年。 这顿奚落,云飞燕很过瘾。 陈昭君最终给了她一个白眼:“说够了?我问你,我为什么要逃!我需要你助什么力!你什么时候能助我的力了!” 云飞燕一时短了线。 陈昭君却很大气,很有情怀,一把攀住她:“飞燕,大家都是姐妹!我不接圣旨,还请愿去前线,我是为了见你那位梦寐以求的临安王,不假。飞燕,以我们这么多年打不散和不好的交情,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放心,我就算见临安王,也会带你一起。公平?皇帝陛下面前,我会帮你一同请愿的。” 什么! “你疯了!你真要去受苦受累?你别编派上我!”云飞燕睁大了眼睛。 陈昭君一脸认真,不像信口胡诌的。 云飞燕想赶紧摆脱面前这个被逼急了的疯子。正因为互相了解,云飞燕绝不怀疑陈昭君的话,她相信陈昭君说得到做得到。 云飞燕想来想去,决定赶紧回家,找舅舅禁军教头李将军打探皇帝的最新决定要紧。 云飞燕撤了人手,骑着马一路狂飙。 她知道的!陈昭君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人人践踏的长安君?陈昭君怕是要被皇帝这道圣旨给逼疯了。 陈昭君要是疯了,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她或许真的会操了家伙跑去边关打仗的,她或许也会顺带捎上云飞燕,因为两人实在积怨太深了。 云飞燕光想想就害怕。 陈昭君之所以要和亲,还不是因为临安王天天在边境叫板儿。 那临安王虽然是九万雍国少女的梦,但实实在在的临安王在战场上那据说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铁血人物。 虽然闲暇时候,云飞燕也会给临安王飞鸽传一封情书,也会偷令牌给他寄雍国的好果子去,但她绝不愿意和陈昭君上前线,以敌人的身份跟临安王面对面对峙。 除了陈昭君对云飞燕来说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果子,还因为临安王的形象实在铁血硬派,就一双鹰眼也能吃人。 万一临安王在人堆儿里,没认出这花容月貌的就是她云飞燕,也忽然没想起她就是夜里给他写情书、白天给他寄皮袄的那位敌国女粉丝,一支百步穿杨的箭射过来。 后果太不堪设想。 云飞燕可不想这么香消玉殒,她还想跟临安王再隔空培养几年坚厚的感情。 陈昭君要去送死,就让她自己去好了。 不!也不能让她这么疯。得帮她悬崖勒马! 第3章 世上最好的男儿 “君上,陈小姐在皇帝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一直在等皇帝的答复。” 长安君府,简陋的几进院落。东边三间屋子的主屋里,一盆微微的炭火,一盏微弱的油灯,韩蓄在灯下看书。 侍从韩小飞今晚第五次来报。 灯火下,韩蓄闭了眼睛。这油灯用着真不舒服,光线太刺眼了。 韩蓄片刻养神。 听说,她家丫鬟桃子、护卫松林,昨天刚接到那道圣旨的时候,就已经给她设计好了逃婚路线,还准备好了逃婚需要的盘缠,统共几十万两银子! 陈大小姐真有钱! 韩蓄睁开眼,看着自己的侍从。韩小飞和韩蓄一样,冬天穿不了皮袄,夏天穿不了绸缎,关键时刻还要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配合观众的情感需要。 韩小飞的嘴唇冻出了紫色。 韩蓄请他离火盆近一点,问:“她还好么?” 韩小飞点头。人如今好着呢,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了,背不驼肩不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每过半个时辰还高声喊两句老皇帝,给他提醒这外头她还跪着呢。所以说,自家主君眼神雪亮呢,那么优秀的姑娘是怎么被他给发觉到了的? 韩蓄却揉皱了一张脸,放下书,难掩的失落:“我韩蓄,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堪么?” 这个灵魂发问,韩蓄可能是在问苍天,而不是在问这个和他一样时刻保持惨败状态的小侍从。 韩小飞点了头,马上又摇头。自家主君在雍国人眼中的形象,就别提了!简直不能用不堪来形容,那是有多弱势就多弱势,人人喊打,人人可踩。要指望众星拱月的陈大小姐慧眼识英雄,很有难度。 韩小飞说:“主君是世上最好的男儿!” 韩蓄看着这个陪着他度过了十三年的质子生活的随从。他了解他的。他也不想那么不堪,但他却必须不堪。 他知道,她心高气傲,肯定也想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不过,她眼里,这世上最好的男儿是? 韩蓄站起来,踱步到窗前,窗外漆黑的夜,大雪乱飞。韩蓄问:“小飞,你说外面这个天,冷不冷?” 冷嘛!外头站三秒,保准把人冻成冰柱子。 韩小飞点头,使劲点。如果他还得再出去打探一次情况的话,他也不会推辞的。虽然他也觉得外头冷得让人受不了。 陈昭君就在这样天气里,跪地上请愿。 韩蓄摇头了:“算了!随她去!她喜欢跪,就让她跪!她抗得住冻,就多冻会儿!反正,皇帝是不会收回旨意的!” 韩小飞点头。对对对,皇帝的旨意,对于陈昭君来说,那是一座永远无法撼动的大山。今夜大不了,他再跑几趟打探消息。 韩蓄却做出重要指示:“她是个倔脾气的!一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在成亲之前,你和云腾把她看紧点!尤其要注意她身边那个护卫。” 她身边那个护卫松林,是雍国四大高手之一。 陈昭君向皇帝请愿不成,她恼羞成怒,选择一骑红尘飞奔出雍城去,身边有四大高手之一护着,还有他韩蓄什么事儿? 陈昭君这个人,韩蓄还是很了解,大小姐,有脾气,有底气,敢作敢当,从不畏首畏尾。 韩蓄算得准,皇帝驳回了陈昭君的正当请求。 皇帝让陈太傅把女儿领回家去,好好做做思想工作。皇帝说,与梁国长安君结亲,对两国局势大有缓和,是于国于家都顶有力的大事。皇帝还说,长安君一表人才,盛世美颜,名列雍城四少,与陈昭君很般配。 而且,皇帝还说,让陈太傅这个月之内就把喜事给办了。 陈太傅说,争取半个月内就办好。 皇帝和陈太傅一唱一和,很默契。 看着自己老爹和皇帝陛下这年纪了,还这么淘气,陈昭君这面部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金銮殿内差点儿就要再次慷慨请愿,不顾所以地据理力争。 陈太傅很了解自己女儿,他绝不让陈昭君有在圣驾面前说真心话的机会。 陈太傅三两下就把女儿拖出皇帝家的大门去,还不忘及时训诫她:“忘了为父以前如何教导你了?凡事莫动气,你先动气你就输了!凡事莫要给人留下把柄,要滴水不漏!从长计议,才好!” 话说,这个皇帝让一个月内办好婚礼,她亲爹却豪放地要在半个月内搞定,这叫从长计议么! 不是自家人坑自家人么? 陈昭君很努力地去t陈太傅那个“从长计议”。 蚍蜉撼不动大树,但蝼蚁却能蛀空大树。对策总是有的,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陈昭君忽然觉得自己通泰了,与其在皇帝面前做无谓的挣扎,把脸撕烂了难看,还不如回家后再说。 陈昭君跟着自己老爹回了家。 当夜,整个陈府点灯熬夜,就开始忙活起来了。铺天盖地,罗罗框框的嫁妆,敲锣打鼓地准备。 陈太傅简直是,严格执行上级命令!他一晚上忙得团团转,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对他未来女婿的满意程度几乎是零。 陈昭君被吵得睡不着,廊下逗鹦鹉。 桃子揣着金银细软,松林手握长剑,在一旁侍立待命。 就等陈大小姐说一声,闪。 什么从长计议?连桃子都知道的,离婚礼越近,陈昭君就越没盼头了。 松林和桃子眼巴巴地等着。 趁此夜黑风高,鹅毛大雪,众人疲惫不堪放松警惕的时候。 他们准备的逃婚路线是极美极美的,出了雍城,一路绕山绕水,绕过西凉山,再南下蜀山巴山,东去还有庐山,山山水水走一圈,既达到游山玩水的目的,又达到了避开追婚人耳目的目的,再加上陈府一向家底丰厚,属于陈大小姐的那份儿家业遍布全国,不愁吃不愁穿。 逃婚,就是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罢了。 就是眼下府里的人正激动的,还不消停,加班加点,准备婚礼。要找一个安静的出口,暂时还没有。 陈昭君看看天色,很体恤下人:“桃子,你去给陈福吱一声儿。让大伙儿先睡觉!事情明儿再办!今晚,火盆多生几个,被褥多铺一些。大家都辛苦了,别怕花这几个小钱。” 陈福是自己人,他负责调离大伙儿的视线,以及开门并且善后。 陈大小姐的命令刚传给下人们,下人们都很感动,有炭火有被褥,还不用加班了,还不赶紧抱在一起睡觉去。 陈昭君听着府里下人们的道谢声,等着父亲院子的灯火熄灭。 陈昭君很安静地等着。 就等西南角门一开,连夜出奔,巴山庐山,哈哈。还有……临安王! 哦,亲爱的临安王,请原谅陈昭君,她不得已才以这样的姿态跟你见面。 等见面了,你们好好谈。 可风花可雪月,可纵马可比剑,还可比翼双双心相印。 第4章 乖乖,睡觉吧! 桃子还没回来,云飞燕却踏进了陈昭君的院子。 云飞燕一个小小的包袱藏在斗篷底下,望着陈昭君一脸坏笑。“哟!陈昭君,人逢喜事,这么兴奋,还睡不着呢!你不睡,这鹦鹉还要睡呢!天这么冷,在这廊下逗鹦鹉,不怕把你这鹦鹉给冷死了?真是狠心!算了,就看在你这会儿心情火热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 云飞燕已经来到陈昭君的闺房门口,一张口就是那么亲切与自然。 陈昭君装不出热情,就那么冷静地看着云飞燕。不管什么时候,她俩的交情也到不了半夜促膝长谈的地步。云飞燕面前,陈昭君装都不需要装的。 云飞燕这时候来,是来添堵的! 陈昭君示意松林,找陈福,赶紧撵人。 云飞燕却把自己的小包袱丢给松林接着,自己取下了斗篷,还抢过陈昭君手里的挑子,指着那只鹦鹉,笑得可美了:“乖乖,睡觉!你家小姐,今儿晚上我陪她!飞吻一个,乖!小可爱,看你被冻的,嗯~~” 这样子,还真是来抵足而眠促膝长谈的!陈昭君已经在云飞燕的身后,使出了杀猪一样的眼神。 云飞燕背对着陈昭君,也能准确明白陈昭君眼神里的杀气。云飞燕对着鹦鹉说,她要陪着陈昭君度过出嫁前的每一个单身之夜。 说完,云飞燕很俏皮地转身,得意地看着陈昭君那气愤得想要掐人的表情。她是有备而来,传说之中的那种有恃无恐。 陈昭君最终消化几番,还是很客气地笑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飞燕,你请回!松林,送云小姐出门!”。 不过熟悉陈昭君的人都知道,只要陈昭君祭出了松林,就是杀招。松林一出,必有一输。 云飞燕赶紧一个滑步避开还没起势的松林,笑着向着北方行了一个大礼,说:“我已经请了皇后懿旨!皇后怜你我情同姐妹,许我伴你这半个月,直到你出嫁。不,是直到你成功嫁入长安君府!” 皇后? 原因在这里。 陈昭君止住松林,呵呵笑了。 云飞燕请支鸡毛当令箭。行!她今晚上大费周章地来,不怕这大雪大晚上的把她给冻死在路上,不就是为了及时绊住她么? 陈昭君只好亲自招待云飞燕了。 可桃子已经回来了。 那边陈福已经把门开了!桃子看松林,问,眼下是走,还是等会儿走,还是等云飞燕在这儿睡一觉再走? 陈昭君已经一脸热情,亲热地挽着云飞燕,把她请进自己的闺房,还让桃子赶紧去倒滚滚的茶,又让桃子马上给云飞燕铺床。 陈昭君这种转变,毫无违和感的,云飞燕从来不上当。 云飞燕只是打量着陈昭君的房间,从床铺的暖和程度,再到室内的别致雍容,最后她笑容满面地劝告陈昭君不必麻烦。 今晚两人睡一张床,皇后同意了的。 然后,云飞燕已经跳到了陈昭君的床上,还给她留了里头一半的位置。 那新崭崭的锦被,就那样被踩出了褶子。 陈昭君的闺床,十几年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上面坐一下踩一脚的。 而云飞燕的小胖脸,近在咫尺。陈昭君多想一拳打过去。 陈昭君终于按捺住那股不爽快,打算歇息就寝一般,换了衣裳,梳理了头发,靠坐在床头边。陈昭君和颜悦色,很谦虚:“飞燕,我家里寒酸,你今晚上先将就。你要是睡不惯,我让陈福去你家把你的被褥取来!你这么样来陪我,我心里真是感动得很。” 是很感动,感动得想现在将云飞燕一拳头打晕,让她半个月起不了床。 “谁让我们是姐妹!” 云飞燕仿佛不知道陈昭君此刻的心情。她呼哧伸手过来,把陈昭君的手紧紧攥住,还做出一个情比金坚的手势。“昭君,你的人生大事,我必须给你使劲,加油的!” 云飞燕不光加油,还点火。她一使劲,就把陈昭君狠狠拽进被子里去。 云飞燕今天晚上来的目的,就是要守着陈昭君睡,严丝合缝地守着,不给她一丝机会逃跑。直到陈昭君成功嫁给了长安君。 云飞燕弹指熄了灯火:“睡!好好睡觉,明天才是个没有黑眼圈的大美人儿!”那声音显示她真是个好闺蜜。 这种滋味实在别扭,堵心。陈昭君平复几番心情,终是要收回自己的手,云飞燕还不让,你来我往一阵翻腾。 陈昭君已经给云飞燕这包操作记下狠狠的又一大过。“飞燕,你压着我的手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我没有压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半夜跑了!我就只是拉——着你。我们拉着手睡嘛。谁让我们感情好呢?” “放手!” “不放!” “你这么做有意思么?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搞笑么?躺在我床上,还硬拉着我的手,飞燕,咱们就不能好好地躺下,以一个美丽的姿势?” “不!” “你这样让人怎么睡觉……” “嘿嘿!昭君,我告诉你,我睡觉就是喜欢抱个人才睡得着的……乖,我们今晚抱一起睡。” 呃! 陈昭君一口老血被闷在心口。云飞燕欠揍,是必然的了! 云飞燕虽然不爱读兵书,但她武功好,虽然多肉,但很灵活。陈昭君出招,她就接招。陈昭君奔脱了,她又把她擒回来。床上,有限的空间里,陈昭君也没有占到便宜。 最后,整了个势均力敌,两个人披头散发,都打得喘气儿了。还好夜里黑,谁也瞧不见谁。 云飞燕依然狠狠压着劲,半点不敢放松。估计,她打算就这么睡一晚。 陈昭君在离云飞燕最近的地方,听着她那咚咚的心跳。 陈昭君干脆就势躺在云飞燕那胳膊上,一瞬间又很亲切:“飞燕,上个月,你偷你舅舅的令牌,被打手板关禁闭的事,是怎么解决的?” 大伙儿都知道云飞燕属于九万雍国少女之一,心系梁国临安王不是一日两日。偷她舅舅的令牌,就是为了给临安王寄一条皮毛披风。 云飞燕说她被打手板儿关禁闭,早是过去式了。 那条给临安王的披风,早就寄出去了,估计此刻临安王正披着它,灯下夜读,研究怎么对雍国攻城拔寨。 陈昭君对云飞燕说:“你关禁闭的事,解决了是好事,明儿我帮你庆祝庆祝!” 怎么庆祝? 明天,西山翠湖,好茶好果子,还有满山的大雪,一湖的冰面。真是好景致。 陈昭君说她请客。 第5章 陈大小姐跑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一丝鸟叫。 大雪的天,怎么会有鸟叫?不对,天晴了!云飞燕忽然惊醒。云飞燕伸手一摸,旁边半床都凉透了。陈昭君早不在身边。 不好。陈昭君跑了! 云飞燕顿时炸起,一双俊眼使劲瞪着四周,也揪不出陈昭君一点儿影子。 “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今天西山翠湖要给本小姐庆祝,就是放了一颗烟雾弹。”云飞燕气呼呼找自己的衣服,衣服却不见了,她开口就骂,“好你个陈昭君!做贼心虚的!若不是怕本小姐把你抓回来,玩儿这种阴招儿。本小姐的衣服呢?你个狡猾的狐狸,本小姐严防死守,还是着了你的道。等着!” 云飞燕碎碎骂着,却不含糊,径直翻开陈昭君的箱子,抓了一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衣服穿起来,还顺手拎了陈昭君房里的一把剑,赶紧奔出门去。 早起的陈福,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一个飞一样的影子。从那微微圆润的身形判断,是云飞燕穿了陈昭君的衣服。云飞燕已经抢了陈府一匹马,飞着奔出去。 陈福开始给院子里扫雪。 哎!好厚的雪。云大小姐这一大早的策马狂奔,就不觉得冷吗?她就不怕路上滑,摔了马,把她给滚下来? 不用说,又是被咱陈大小姐给耍了! 陈福拿着扫帚,做着与他陈府大管家的身份很不匹配的扫雪工作。他得加快了些才行,扫了雪,他还得听自家大小姐吩咐,上西山去看风景呢。 云飞燕在马上,奔得很欢快,丝毫不怕这一大早的寒气。云飞燕绝不会相信陈昭君大晚上不睡觉,是去西山翠湖占好位置,庆祝云飞燕偷舅舅的令牌被打手板儿关禁闭解除的喜事。 云飞燕执着地认为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陈昭君这会儿铁定是出城了,且一定是奔着新乡和竹山去的,奔着临安王而去的。皇帝的圣旨催的那么急,整个陈府敲敲打打,半个月内就要把陈昭君嫁给长安君。陈昭君已经走投无路了。她一定是想在这半个月内逃婚成功,与临安王生米煮成熟饭。 作为最了解陈昭君的人,云飞燕怎么能让陈昭君轻易地如愿以偿呢? 那可是临安王,九万雍国少女的梦。 云飞燕策马奔腾,一路上连口水都舍不得喝。赶时间。 功夫不负云飞燕!果然,出了雍城,云飞燕就在大道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前头有快马奔腾赶路的痕迹,且一路循着这马奔跑的方向,还能闻到残留在路上的味道。就是陈昭君的气味。 昨天晚上,云飞燕在陈昭君的闺房里闻到了,就是这种气味,陈昭君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于是,云飞燕坚定不移地追。 一路猛追。 云飞燕仿佛已经看到,陈昭君在前头顾不得满头大汗,想要逃离雍城,逃离她和长安君这段婚姻的模样。 云飞燕却不察觉自己也是满头大汗,她今早挑的衣服太好太厚,把她给捂的。 到天完全亮,韩蓄在府里已经练了三回剑,读了三本书。 云腾刚来的消息。出雍城的大道上,陈大小姐和她的护卫一路狂奔,后头还有人跟着。 韩蓄这一大早收到这个消息,既意外也不意外。他算起的早的,没吃早饭就赶着练剑读书,结果他媳妇儿比他起得更早,还逃婚逃得都跑出城了。 他媳妇儿真是一只勤快的早起的鸟儿。怎么得了! 赶紧追。追回来打断她那护卫的小狗腿儿。 韩蓄收了书,顺手披了件大氅的披风。 韩小飞还分析着未来形势。“陈大小姐跑了,他们出了雍城往边境方向跑,一路快马加鞭。如果照这个速度,不出两日,他们就能到达边境。陈大小姐就可以见到她的偶像临安王……” 偶像! 临安王。 韩蓄拿了一把剑。 连韩小飞都知道!陈昭君喜欢迷恋的,是……他!她以为,临安王就算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快!君上!上马!” 韩小飞作为最衷心的心腹,他已经牵出韩蓄雪藏了三年的好马:“君上,这是最快的马!我们一定能把陈大小姐给追回来,太阳下山之前。”像这种自己未婚妻临阵脱逃给跑了,并且是去找别的男人,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韩小飞很理解情况,不能大张旗鼓带着人马出去。 韩蓄飞身上马。韩小飞说的对,太阳下山之前,把人给追回来。还管什么身份!管什么规定!追人要紧。 速度要快,姿势要帅。 只见,长安君府的大门一开,韩蓄和韩小飞骏马奔驰而出。 在这个还很安静的雍城早晨,两条快如闪电的白线,在大道上延伸向前,再向前。 等到看守长安君府的皇家侍卫反应过来,禀报了皇帝,领了皇命去追的时候,韩蓄已经奔了出城。 天晴了。白雪皑皑的世界里,阳光格外的亮。 陈昭君在西山翠湖的半山高亭上,凭栏遥望。出城的大道,风景尽收眼底。 啧啧! 这长安君骑马技术还真是好。 配上骏马飞驰,真是两匹极好的马!看来,长安君府,也不像传说之中的那么穷嘛!至少,还养的起这么好的马! 陈昭君算着时间。等太阳爬上来,等雍城里负责监守长安君的那些皇帝的眼线追出来,等陈福打了油纸伞上山来陪她喝茶。 化雪的天,就是冷。 不过西山上,笼个火盆,烤一只鹿腿,配壶清茶,陈昭君也没觉得有多冷。 陈昭君就希望落在最后追的那波人,还得慢一点。长安君是质子,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能出雍城半步的。这是国家规定。但至少,要等到长安君追上云飞燕的时候,把长安君给抓现行的,才好。 这会儿,桃子穿着陈昭君的衣服,松林随行密不透风地保护着,一路奔驰,着急忙慌地赶路,引着云飞燕去追。 云飞燕穿着陈昭君的衣服,拿着陈昭君的剑,一路狂奔,目标就是追上前头的陈昭君。 韩蓄骑着白马,着急忙慌,撒欢儿地追,追前头的人。 然后追着追着,然后韩蓄就追上云飞燕了! 陈昭君就是要给云飞燕和韩蓄制造那么一次惊鸿一遇。 别问陈昭君是怎么想出这个好点子的!若不是昨晚云飞燕这么执着地守着她,严防死守不让她逃走,她也不会想到这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反正就是和亲。陈昭君和云飞燕,谁嫁给韩蓄,有什么区别吗?对于雍国来说,不过就是出卖了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换取了敌国的暂时不攻击。对于梁国质子来说,都是一样的女人,一样的两只胳膊两条腿,生个儿子接着当质子。 微微可怜的,不过就是云飞燕罢了。 谁让她自投罗网呢? 非要和她陈昭君同床而眠,半个月寸步不离地看守,何必呢?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是么! 这下好了。当一群又一群的追兵接踵而至,铁证如山,一起指正云飞燕和韩蓄连夜相约私奔。 哈哈! 这戏,实在有点太美了! 如果云飞燕与韩蓄真的在这场误打误撞的私奔当中,电光火石一瞬间,看对眼了。嗯,有前途。这不就两厢情愿了? 陈昭君还可以学老皇帝,做个媒婆。 第6章 土匪头子发来贺电 这一天,陈昭君就一个人在西山喝着茶,看着太阳如日中天,再到日暮西山。 终于,入夜时分,雍城五十里之外,乌山上的土匪头子马铁霸给雍城府尹林大人发来贺电:长安君和他的心上人在他们手里,让城里的家属交赎金。 这个消息,瞬间炸燃了雍城的这个夜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比城里的灯火亮的还要快。长安君逃出雍城了?劲爆!长安君还带着心上人!哇塞! 吃瓜群众们连夜守望着,几乎都不睡觉,等着吃更大的瓜。终于,连夜守望着的大伙儿看到陈昭君从西山下来,管家陈福在边上,打着火把。 吃瓜群众们不得不对陈大小姐面露同情。昨天还是傲娇得什么似的,今儿就变天了,未婚夫起早贪黑逃城而去,还带着个心上人,逃就逃了呗,还被土匪给绑了!这该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不过陈昭君顶着厚厚的斗篷,披一件红色的大氅,对周围的唏嘘声音置若罔闻,那淡定的步履再配一个久经世事的老管家,还显得挺贵气的。 雍城老百姓们,只好强壮镇定地看着陈大小姐。而陈大小姐安然地走在雍城的大街上。那么坦然。 这时,还只有云飞燕家里人知道,被绑的人是云飞燕。云飞燕是养在舅舅家的孩子,连自己亲爹是谁也不知道。云飞燕姓云,雍国的国姓。据知情人士揣测,她约么是某个王公的私生女。 这天,李教头在皇宫里当值未归,消息又来得急,只能由云飞燕她妈李夫人带了二十家丁趁夜出城。李夫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为了云飞燕的名声着想,只能如此低姿态营救。 李夫人如是这般隐秘,陈昭君倒是算准了她这个做娘的一定会亲自去的。李夫人亲自去一趟,一定会对得起她这一趟的辛劳。等到李夫人把云飞燕和韩蓄双双解救出来的时候,云飞燕和韩蓄已经被马铁霸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度过了好几个美妙的夜晚……这丈母娘捡现成的,多好,多省事儿啊! 这李夫人平常时候也是个不多事的人,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常来常往的聚会里,她也有去的,也有不去的,不过是住在娘家,代表了娘家李氏与人来往,待人接物是极和善的,绝不向云飞燕那般墙头马上万般招摇。只是有一回,林凤微及笄的生日宴,陈昭君碰巧看到李夫人与宫里某位贵妃在席面里红了脸。 那是陈昭君第一次见有年份的女人之间撕破嘴脸,那是不需动武的,只在眼神之间,就是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嗜血吞人的可怕至极。 那位贵妃,给陈昭君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因为那一幕,这几年陈昭君始终不敢多与皇家子弟多说一句话,尤其深怕遇到那位贵妃的儿子。 如此复杂的皇室里,云飞燕她娘居然还有一段往事? 闲暇时候,陈昭君也帮云飞燕盘算过,她那个神秘的亲爹究竟是何方王公贵族?不过枉然。设想,万一的机会,这番李夫人悄悄上乌山剿匪与马铁霸谈崩了,反被马铁霸抓住,而云飞燕那个隐藏多年的负心汉老爹终于坐不住不得不露面解救老相好…… 啊!一瞬间,云飞燕已经找到了亲爹,还找着了老公。 真是一桩了不起的功德啊! 陈昭君以德报怨,看她对对云飞燕真是好得没话说。 至于长安君,陈昭君更不担心。老皇帝是不会为了别国的质子出面交赎金的,好在长安君在雍国还有个姑母,梁国长宁公主,嫁给雍国宁国公陆燚。长宁公主得到长安君被绑的消息,自然会派人拿了金子银子给马铁霸送过去。 但事实是,韩蓄的亲姑母还很淡定,韩蓄他未来老丈人已经坐不住了。 陈太傅听到未来女婿被乌山上的土匪马铁霸给绑了,心里着实很惊慌。陈太傅连夜搜罗了巨额赎金,坐了马车,从陈昭君身边劫走了陈福,要去把长安君给赎回来。 陈昭君只好把管家暂时先借给亲爹,自己给自己打火把。 路过渝湘楼时,陈昭君顺便进去听一场书。 先前有长安君在的场合,要听临安王的故事,有点难度。这会儿,长安君不是被土匪给抓去了嘛! 还是那靠栏杆的雅座。 说书先生说的,还是临安王。听书的,还是陈昭君。 夜未央,故事正浓。说书先生眼冒精光,唾沫横飞,摇头晃脑,手舞足蹈。临安王已是手握兵权的亲王,他代表了梁国皇帝的旨意,这回带兵压境是来商量与雍国边境会盟的事。 意思是,梁国要把质子给要回去。 哎! 生子当如临安王! 陈昭君满眼崇拜,真心佩服。临安王意气风发,顶天立地,有担当。弱冠之年,已执掌梁国三军,挥斥之间,可定国土安危,可与邻国周旋。 真有边境会盟那时候,陈昭君好想去做个文字秘书哦。 陈昭君是真的很仰慕那临安王的风采啊。 嗯!这个事情,必须要向皇帝申请一下。 但皇帝眼下应该不会答应,他只想赶紧把陈昭君嫁给韩蓄。不对,皇帝其实应该三思了。人家都来要长安君回国了,咱再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长安君,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么,肉包子都打到人家梁国去了。 多划不来。 作为陈太傅的掌上明珠,深得陈家的学识功底,陈昭君很想得到这个为国出力的机会。但如果到时候最后确定去的人是陈道渊的话,她可以屈尊降贵给陈道渊做个随从的。 陈道渊虽然平时比较迂腐守制,但只要抓住了他的把柄和痛点,他还是只有乖乖就范的地儿。 眼下就只需要考虑和临安王面对面谈判的事,不用细说,焦灼点肯定就在长安君身上。主要讨论长安君能不能回梁国,以及什么时候回梁国的事。这长安君就是主要人物了。不过,这主要人物已经被土匪马铁霸给抓走了。 长安君为什么会被马铁霸给抓走呢?因为,陈昭君设计的。 陈昭君赶紧喝了剩下的半杯茶,戴上斗笠,蹬蹬蹬地下楼去。已经得出结论,长安君是主要人物了,这回得赶紧救长安君!没了长安君,她拿什么去见临安王,还拿什么给人家谈判? 陈昭君飞奔回家,赶紧捣鼓出一份儿私房钱,飞身就上马。 陈道渊带着家丁黑里杀出来,一把擒住陈昭君的马,喝道:“大晚上的,你还要去哪里?成日里这么疯……” 第7章 你怕是要再去点一把火了! “我没疯!” “我不信。” 陈道渊将陈昭君从马上揪下来,揪着耳朵教训:“你做的那些事,你打量爹爹和我不知道呢?姑奶奶,求求你,你就消停点儿!长安君此次若是毫发无伤的归来,那便什么都好。若是马铁霸起个什么歹心……我看你……看你以后怎么办!” 耳朵都被揪疼了。 陈昭君捂着耳朵,争辩道:“所以,我要去救他嘛!” 陈道渊狠狠一指,点上陈昭君的脑门,生气了:“我是你亲哥哥,我还不了解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你救他,你怕是要再去点一把火了?爹爹和陈福已经去乌山了!就不劳烦大小姐你了。你就好好在家里,安心备嫁,可好?” 陈道渊背后还有专属于他的十几家丁。陈昭君低了脑袋,哎!松林不在身边,她简直少了好多气焰。 这形势。 陈昭君吸了吸鼻子,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也不遮掩了。“我就是不甘心!皇帝指的婚,就一定要从吗?我不喜欢长安君!” 陈道渊这回没有说话。 陈昭君便又说:“我知道,你心里记着你和我打小积着的仇呢。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嫁个窝囊废?” 陈道渊被问住了,一瞬间急红了脸,急得举手对天发誓:“我是你亲哥哥!我们一母所生!我不盼着你好,谁盼着你好?我和爹爹的心都是一样的!” 陈道渊连脖子都急粗了。 陈昭君却不领情,堵了气,转过身背对着他。 陈道渊都懒得分辨了,也对着黑夜生气。 天忽然就开始下雪了,雪花越来越大。陈昭君抹着脸上的雪花,就去抹眼睛,抹得很认真,很委屈,很入情入境。 陈道渊那生气的心忽然就慌了,又开始举手,投降了。“君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不是要揪你耳朵!我也不是要骂你!我是关心则乱。爹爹出门去,嘱咐我一定要看好你。你想想,马铁霸是什么人?乌山上盘踞二十年的土匪头子,你若是去了,他见了这般花容月貌,你往后还能有安宁么?莫说嫁长安君那样的窝囊废了,你这辈子都够不着了!” 呸! 陈昭君被气笑了,一拳打到陈道渊肩膀上:“你妹妹我什么时候那么不中用了?我是要去端了马铁霸的土匪窝子!” 还说她自己没疯! 这一拳还是使了劲的,微疼。陈道渊改而温柔劝说:“你就消停点儿,乖乖在家里不好么?雪天冷啊,傻丫头!就算要剿匪,还有雍城城防呢!再不济,你哥哥我还可以顶上。” 陈昭君瞅着陈道渊,说:“你就是忽悠我的!你就是想把我困在家里!行,我不疯,我乖乖的。但这长安君都被绑了,我备嫁又嫁谁了?临安王还等着谈判呢!长安君都被绑了,我们拿什么跟人家谈判!” 这话招来陈道渊一记瞪眼。 “你还知道!看你做的这些好事!”陈道渊扶额,愁眉。 “后日,我就要随杜丞相和吴将军启程新乡,与临安王谈判。不管临安王如何气焰正盛,皇帝也不会让长安君回归梁国。”陈道渊看着陈昭君,眼里终是流露出深深的不忍,“君儿,你和长安君的婚事,一定会如期举行。你和长安君婚后,也会一直在我们梁国生活。你这婚事,但凡还有别的办法,爹爹和我也一定会为你争取。这都是没有法子的事!君儿,你就认了。长安君其人,虽是窝囊了些,好在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这又从哪里看出长安君不是一无是处的? 陈道渊说:“本来我也当他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不想,今早他不顾质子不能出城之规定,单骑涉险都要寻你……我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呃! 这还给韩蓄加分儿了? 他就没发现韩蓄团队的智商其实很低么?就这样把他给引出城了,还被土匪给绑了! “君儿,你和长安君婚后,女强男弱,未必是坏事。你的脾气,做哥哥的清楚,你是要人家舔着脸上赶着你的。长安君弱势,又无翁姑在跟前,你自然是作威作福了以你为尊的。依我看,这门婚事,也还是可行的!”陈道渊分析得头头是道。 陈昭君只得服了。 陈昭君改而问:“你就不担心父亲么?你也知道马铁霸是乌山盘踞称霸了二十年的土匪头子!” 呵呵!这一点,陈道渊不担心。陈道渊反而觉得应该担心的人是马铁霸。 陈太傅看似一介柔弱书生,实则足智多谋,二十几年来朝堂之事与江湖恩怨都是信手摆平不在话下的。 陈道渊让陈昭君乖乖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陈昭君心里盘算了好几番,终是说:“我在家里待着,心慌。哥哥,你我明明知道爹爹此次知会的人物是马铁霸,怎么安得下心来?也不知道这大雪天里爹爹可上得去乌山了?可别不要马铁霸没见着,山里的猛兽先给遇上了。我去北城的时候,见了很多豺狼,大雪天实在冷极了,跳出来和人拼命呀。若是爹爹此次带去的人是你,我也就不担心了。偏偏陈福又是个老没用的,除了算账管家,武功是一点没有。” 这也是陈道渊心里所担心的。 陈昭君见陈道渊的脸色终于松动,便说:“反正无论如何今晚上我是睡不着了!我不可能在家里待着!我本是要去找雍城府尹林大人借五十精兵,连夜出城奔乌山去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拦我!你有拦我的这会儿工夫,为何不与我一起去乌山呢?也好早点把父亲和长安君接回来!” “你当真是找林大人借兵去的?”陈道渊不信。 陈昭君对着亲哥认真地点头。她身边没有松林,连亲哥也斗不过。找府尹借兵,这是必须的。 陈昭君说:“本来,顶着我这张面子去找林大人,林大人也不一定借给我。但你去了,林大人看在林凤微的面子上,也多少会借几十精兵出来!” 陈道渊还迟疑。 陈昭君就举手对天发誓,说她一切行动都挺指挥,此举纯属担心亲爹,给自己的过错恕罪。 陈道渊算了算时间,如果借了兵,连夜赶到乌山,成功连夜把陈太傅和长安君给接回来,他也还有时间准备后日和杜丞相、吴将军出行边境的事。再说,他亲眼见到长安君被救回来,和临安王谈判的时候,心里才更有底。 最终,陈道渊往陈昭君脸上抹了一脸黑炭,又让她换了一身他的衣裳,才准她和他出门。 第8章 暂且兄妹同心 虽然满脸被抹了黑炭,还穿着她大哥的胖衣裳,但陈昭君一路都在窃喜。 陈道渊这么迂腐的人,又中了她的计。今晚上,先兄妹同心,端了马铁霸的土匪窝子。明晚上,再细细计谋去新乡和临安王谈判的事。 那会儿,当皇帝听手下人禀报说,陈昭君和她哥借了两百雍城精兵,以及自家三百府兵,连夜出城去救长安君了。皇帝一脸舒心的模样,自己简直做了一桩好媒,王八配绿豆,质子配骄女! 皇帝给皇太后晚上请安,在太后老母亲面前显摆:“这马铁霸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陈昭君连夜前往,营救长安君。说明了什么?母后,说明这两孩子他互相看中啊!儿臣这主婚的事,是做对了!” 皇帝已经自动略掉了马铁霸那边的传言,抓住了“长安君和他的心上人”! 太后点头,很包容这个上了年纪的儿子。 话说这长安君是怎么被马铁霸抓住的?被一起抓住的,不还有个什么大小姐吗? 可不就是云飞燕嘛!李忆莲的女儿呀! 太后还端着姿态,故意那般不经意地问:“皇帝就打算让长安君在马铁霸手里自生自灭?等陈太傅带了赎金去救回来?怎么就能确定陈太傅是去赎人的呢?万一陈太傅也不满意这个女婿,趁此机会借刀杀人呢?” 皇帝打包票说陈太傅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 太后又设问,想要借刀杀人的万一是陈昭君呢?陈昭君怎么会那么大气?长安君是带着心上人跑路的!陈昭君的脸面早都被丢光了! 皇帝也深深记得陈昭君昨晚跪求拒婚的那副铮铮铁骨。其实,陈家人不喜欢长安君的这个可能更大。 太后说:“哀家听说,马铁霸还抓了一个姑娘!且不管那姑娘是不是和长安君私奔的!他们已经落在马铁霸手上。马铁霸是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那姑娘家的,也是可怜见的,声誉要紧!皇帝也派个人去,马铁霸好歹有个怕头!若是马铁霸开口要钱,不过给他几两银子。咱们皇家的脸面重要!” 哼! 如此一说,皇帝心里哗啦一下子生气了。 皇帝生气的理由很可笑,与那十几年前的旧事有关。 皇帝知道和长安君一起的那个姑娘叫云飞燕。传言云飞燕的生世成迷,更有甚嚣尘上的说法是,云飞燕是皇家血脉!呸!云飞燕究竟是她娘与哪个野男人生下的孩子,这个问题一直是老皇帝心中的郁结。多少年来都还生气。 这回太后开口了,难道太后知道云飞燕的身世? 皇帝决计套一套太后老母亲的话:“母后,也还识得那姑娘?” 太后狡猾,赶紧摇头拒绝。不认识,不认识! “哀家哪识得她?哀家成日缩在这宫墙里!不过身为女子,最知道女子之不易。都是爹生妈养的,这姑娘的爹娘可是受煎熬了!皇帝是天子,是万民之父,当为天下子民之庇佑……” 皇帝还没听进去,他正自觉头顶一片大绿色。云飞燕的声誉如何,皇帝实在不想管。他就像看看那个做了十几年缩头乌龟的男人究竟是谁!皇帝就这么气呼呼地走了。 皇太后扶着额头,突突的心跳。妈呀作孽,亲生的孙女儿被土匪头子抓去了,可怎么办? 皇太后连夜给云飞燕她舅舅李教头带了口谕:不管用任何代价,都要把云飞燕从土匪手里救回来。 李教头还跪着磕头呢,感谢皇太后隆恩,就是小老百姓受到最上层建筑重视的那种激动的心情。 李教头不知道太后曾做下的丑事,李教头的亲妹妹云飞燕她妈李忆莲知道得很。 李夫人若是亲耳听到这道口谕,一定会翻个白眼,一口啐到脸上:死老太婆,装什么好人!哼!体恤民情呢?摆亲民的人设呢? 李夫人带着李家二十家丁,已经霍霍然驾临乌山脚下。乌山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满天的雪花翻飞,整个乌山银装素裹,美得就像画里的景致。 就在这么美的一座山里,藏了一个威震天下的土匪头子。 李夫人打着火把,高坐在马上上眺下望,根本看不出马铁霸的人,也看不到马铁霸的巢穴藏在哪里,更别说要探寻云飞燕的下落了。 李夫人愁了一脸,亲自举着火把,带着人高喊。 “马铁霸,快快束手就擒!”“马铁霸,弃暗投明,饶你全尸!”“马铁霸,归还人质,饶你不死!”“马铁霸……” 李夫人的喊声,好霸气。 反反复复地喊了好几个回合。 整座乌山回应她的,是茫茫飘飞的大雪,呼呼的风声。 “马铁霸……”露个面,大家好好谈谈,可以么?陈昭君和陈道渊来的时候,李夫人已经从气势高昂,憋到了无计可施,低声下气了都。 凌晨的风,就是那么冷凄凄的。 李夫人一见到陈道渊和他带来的人马,高兴得什么似的。李夫人赶紧把知道的都说给陈道渊。她是亲眼见着陈太傅带着管家和钱财,捡了一条小道上山去了。去交钱的。她本要和陈太傅一起上山,无奈被陈太傅拒绝。陈太傅让李夫人山下等好消息。 李夫人说。她已经在山下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但根据经验,大约等到马铁霸对钱财数目满意的时候,或许会把韩蓄或者云飞燕给丢出一条胳膊半条腿来!可谁能确定这茫茫的雪山里,陈太傅和他的老管家能找得到正确的那条上山的路,而不是被豺狼给叼走了? 李夫人心内焦急,她也没认出陈道渊旁边那个一脸黑炭似的假小子就是陈昭君。李夫人只与陈道渊商量:“大公子,这么等下去不行的!我算了一算,加上你带来的人马,咱们好歹也有五百余人。马铁霸整个山里不过三百多人,还有一半是外出打劫出任务没回来的!咱们以多敌少,可以强攻!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两百人打头阵,我随后接应你!” 陈昭君只是听着。乌山是马铁霸的地盘,现在大家连路都不清楚,又正遇大雪封山。天时地利,一个都没有,强攻?李夫人是想被马铁霸活捉吗? 李夫人又说:“大公子,咱们还可以同时进攻,你正面出击,我带人从后山突击。同样是兵分两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端了他的老巢。陛下面前,所有功劳都是公子你的,我只要救回我家飞燕!” 第9章 土匪头子眼瞎 陈昭君也只是听着。陈道渊也不发话。 刚派出了几路探子,估计这会儿探子才上半山腰呢。 李夫人已经急了:“大公子,马铁霸这人,得给他来硬的!就算是不成功,也不能让他松分了!若是大公子路途劳顿,要先修整片刻,也行。只要人马分我二百,我去!” 李夫人作势攻山,就是不能让马铁霸心里觉得松分! 松分了的话,马铁霸就有闲情逸致去审视他的人质。他一审视他的人质,就会发现人质里这个沉鱼落雁的姑娘其实是云飞燕,会被她的美貌吸引的无法自拔! 这是李夫人最担心的! 她的女儿云飞燕,那可真真是皇室血脉。雍城人都知道的。 万一马铁霸做土匪做腻了,想捞个皇亲国戚当当,云飞燕可不就是摆在面前的捷径么! 决不允许。 虽然陈道渊还没点头,但李夫人已经下令,今晚强攻,必须在天亮之前拿下马铁霸。 李夫人的声势很热烈。李夫人好歹从陈道渊手里抢了一百精兵,直接带着人进了乌山。 这群人呐喊震天,却呼啦啦就走散了。风雪怒号的山里,来来回回,李夫人再没见着一个自己人。 如此一来,李夫人心下发慌,使劲转悠几番,也既不知道是自己人迷路了呢,还是被马铁霸给活捉或者暗杀了。 李夫人孤孤单单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山里,草木皆兵。伴随她过夜的,只有狼嚎与风声。 李夫人根本没有找着那条正确的路。陈昭君猜对了。 陈道渊已经在山下扎了帐篷。陈昭君又派出了好几路探子,也不知道死活。陈昭君和陈道渊商量,决定先给马铁霸写一封信去试试他的水准。 “自古闻道,盗亦有道。山匪与平民,大路向天,各走一边。今乌山之上,大寨之中,马兄劫持梁国质子,实乃干涉国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昭君觉得,以马铁霸的文化水平,语言还是要直白一些。 “马哥还是早点想明白,把长安君快点送回来!不然,过几天临安王来了,让他亲自领着人来你这乌山要人?” 顶着火把,陈昭君把信的内容读给陈道渊听,松林和桃子也一边儿跟着听。 松林和桃子昨日把云飞燕引出雍城。待云飞燕发现她一直追踪不放的,竟然是穿着陈昭君衣服,和她一样发式打扮的丫环,云飞燕当时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而韩蓄随即赶来,与云飞燕狭路相逢。 各自目瞪口呆,脑袋免不了一阵空白。当两人明白这是陈昭君做下的局,已经晚了。黄雀在后,马铁霸带了手下,二话不说就把两人绑了。 据说,马铁霸死活不相信他绑的人是云飞燕。他非要一厢情愿认为自己绑的是陈昭君。 “你个土匪头子,你眼瞎呀!我是你云飞燕姑奶奶!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云飞燕无比气愤,踢腿挣扎,抡圆了自己滚。 从云飞燕身上缴获的剑器,上面还刻着“陈昭君”三个大字。 马铁霸很懂的样子,看看韩蓄,又看看云飞燕,推心置腹地表示理解。“陈大小姐,你不必掩饰!你如今落到你马大哥哥手里,没什么难为情的!你不就是和你这小情郎私奔嘛!你马大哥哥懂的呀!谁他马的没年轻过?谁他马的没尝过爱情的滋味?” 马铁霸对着云飞燕直眨眼睛,哈哈哈地笑。 把云飞燕麻得,想骂娘。 “陈大小姐,你放心!你马大哥哥是懂江湖道义的!只要你家里人给你俩交赎金,你马大哥哥绝对立马放人,皮肉都不伤你一点点的!”马铁霸指挥手下,把云飞燕和韩蓄稳稳地绑在一起。 马铁霸自认,是懂“情”的人。 如果陈家交赎金交的漂亮,马铁霸是可以在乌山给这两名人质办一场终身难忘的浪漫的婚礼的。 马铁霸早就听说陈昭君的嫁妆丰厚,听说她愿意拿出所有的嫁妆充作军饷的感人事迹。马铁霸以为,充作军饷实在浪费了,不如补贴给土匪窝子。 马铁霸就想在陈昭君出雍城的路上抢了她的嫁妆,结果那一早就听探子来报,说是从陈府里飞奔出一个妙龄女子,一把好剑,一骑快马,而后跟着长安君府跟着追来两人。 这不是陈昭君还是谁! 马铁霸当即下令,摆出土匪阵型,严肃对待。目标就是陈昭君! 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地成功了。好家伙,还顺便抓了个梁国皇子,长安君。 没有遇到一点点阻碍。马铁霸已经严重怀疑传说之中陈昭君身边有一个雍国四大高手的事。 马铁霸高兴之余,同时也给梁国皇帝和贵妃发去了贺电,内容大概是说,皇帝老夫妻给土匪们交点赎金就可以了。不然一国皇子就只能落草为寇,终身当土匪了! 马铁霸第一次见着长安君本人,虽然对其以盛世颜值名列雍城四少之位的事早有耳闻,但免不了被那阵形貌昳丽给震慑住了。马铁霸毫不吝惜他对韩蓄颜值的称赞:“呵呵!真他马一副好皮囊!你个男人,长这么好看,简直是犯罪嘛!老子亏得不喜欢男人,老子喜欢女人!你要是个女人,老子这会儿就上了!真是好看,他马的真是太好看了!你他马怎么就长成了一个男人……还这么好看!” 马铁霸很豪气地夸奖韩蓄,碎碎叨叨。 韩蓄的脸色不好,韩小飞的脸色也别提多难看了。主君受辱,做属下的岂能脸上有光!韩小飞一脸狰狞,对着马铁霸一口大啐: “把你那嘴巴给爷放干净点。咱们君上岂是你一个土匪能招惹的?还不快快松开!放人!免得明儿死相太难看!趁爷还好说话的时候,快快缴械投降!” 韩小飞正要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小罗罗却来报,说陈太傅带着管家,亲自来上山来交赎金了。 韩小飞马上闭了嘴,得看韩蓄的脸色,再行事。一个完美的心腹形象,就是韩小飞这样的。进可攻,退可守。 马铁霸根本没工夫跟韩小飞生气,他听说闻名天下的陈太傅亲自来了,已经受宠若惊,哈哈大笑起来。 马铁霸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望着韩蓄。“陈太傅?他亲自来!哇哦!” 马铁霸立即吩咐下去:“大伙儿都要严肃一些!对方是陈太傅,咱们好好接待他!注意了,各分队一定要整顿仪容仪表,把咱们土匪对文化人打心里的尊敬与爱戴拿出来。小子们,赶紧去把上山的那条路上的雪给好好铲一铲,两边的野兽也往外围赶一赶!还有,给两路点上火把,把咱们乌山的景色给雪景给突出出来!让陈太傅这个上山的路要有美感,美感,懂么!” 第10章 还不是被陈昭君耍了 马铁霸从来不隐藏他对文化人的尊敬。他把上山的路给陈太傅亮了出来。 那时,山上忽然蜿蜒出一条亮堂堂的路来,把陈昭君和陈道渊在山下看了个莫名其妙。难道是“引君入瓮”“空城计”? 不管如何,陈昭君赶紧趁着时机,指挥着桃子把这条路线给画了下来,再等探子回来合计一番,看虚实如何。 探子拿着打探好的线路图回来了,陈昭君与陈道渊一合计。完美的呀,那就是上山的路。路的深处,就是马铁霸的土匪窝子的藏身点。 陈道渊与陈昭君说:“父亲正在上山的路上,马铁霸明知我等已在山下扎寨安营,他竟要扫道相迎。可见此人太过于狂傲自信,其料定我等攻山山去,也会因为地形不熟,天气恶劣而困步难行,竟成瓮中之鳖。君儿,哥哥我却要出其不意。我便要趁今夜攻入马铁霸寨中。父亲与我,里应外合,我们救回长安君和云飞燕不是难事。” 陈昭君也有趁机上山的打算。她的打算里,她是打头阵的。 陈道渊却说:“你不去,你和桃子松林在山下,等我好消息。” 陈昭君都已经满脸末成了黑炭,她不上山去会一会那个马铁霸,多浪费这一番打扮!陈昭君说:“可以!你前脚上山,我后脚也上山!我不会拖累你的!有你在前头做诱饵吸引马铁霸的火力,我在后头还能捡大便宜呢!” 陈道渊还要说什么。 陈昭君却教育她老哥:“兵贵神速,你再磨叽,可就错失良机了。” 山上的火光正亮,陈道渊带了三白兵,刷刷刷地冲上山去了。 山里,马铁霸还先安排了韩蓄和云飞燕,便高高兴兴地等着陈太傅大驾光临呢。马铁霸对韩蓄说:“行!你丈人亲自来交赎金,我敬你丈人!” “来啊,把绳索给长安君松了!不过,还是要关起来的,门要给我锁牢了!” 马铁霸像个贴心的老朋友,看韩蓄,很了解的模样:“这会儿离你丈人上到这里来,至少还有两个时辰。你和你心上人累了一天,本该好好过个二人世界!结果被我给打扰了。我给你俩陪一个。” 等老丈人来的时候,送给他一个小外孙!哈哈! 马铁霸高高兴兴的,已经让人把门锁得牢牢的。 云飞燕已经被马铁霸的头脑给彻底震惊了。 “你个疯土匪头子!你有没有眼力见儿?姑奶奶我姓云,与这个人几辈子打不到一处!什么狗屁心上人!姑奶奶我的心上人是临安王!临安王你听过没?”云飞燕好几阵抢夺,几阵臭骂,反被马铁霸的人给狠狠关在屋里。 云飞燕闹腾几阵,统统无济于事,最后都把气撒到了韩蓄身上。 云飞燕斜了眼睛,骂道:“诶!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土匪头子这么对你,你还不赶紧想办法逃出去,还等着那土匪跟你称兄道弟呢!我告诉你,这是马铁霸!先收赎金,再撕票,再拿你的骨头熬汤喝,肉剁烂了包包子,马铁霸的做派,江湖人人都知道!别以为你老丈人来交了几个赎金,你就安然无恙了!” 云飞燕一面咄咄咄的说话,一面四处张望,找寻缝隙。 韩蓄却很安静,安静地坐在桌子的一角,不看云飞燕。仿佛,这房里没有云飞燕这个人似的。 云飞燕不得不认认真真地打量韩蓄。“算了,就凭你,这般窝囊,也甭想从这里脱身了?我今天简直是鬼上头了!我出门追陈昭君,你跟在后头追什么追?难道你也在监视她,知道她想逃婚,对?” 韩蓄不答。 云飞燕冷笑:“哼哼!你还知道要脸面?可惜,和我一样,还不是被陈昭君耍了!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被这土匪头子抓来。” 云飞燕气得,一轮拳头桌子上,桌子那一角就碎了。 韩蓄轻轻避开,好好地坐在一侧。 云飞燕瞪着韩蓄,问:“喂!如果出得去,你回了雍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韩蓄不答,养神。 云飞燕愤愤的瞪着他,说:“我回了雍城,第一件事就是,扒了陈昭君的皮,拿来烫火锅。” 可云飞燕身上,还穿着陈昭君的皮毛衣服呢。韩蓄终于看了云飞燕一眼:“你若不穿昭君的衣服,拿昭君的剑,骑昭君的马,也不会有这一番奇遇。” 云飞燕被堵了话,又是冷笑:“哼哼!昭君?还真是喊的亲热呢!你家那昭君此刻知道你在马铁霸这儿压着,指不定放烟花炮仗庆祝呢!” 是么?陈太傅都亲自来了,也就是陈家承认韩蓄这个女婿。陈昭君放不放烟花炮仗庆祝,不是重点了。 韩蓄背对着云飞燕,颀长而立。 云飞燕也看到了这个背影里的落寞,得寸进尺:“你长安君贵为梁国皇子,想不到这般没种,也这般是非不分!被陈昭君迷得云里雾里!我云飞燕可是个好人,站你这一边的。陈昭君想逃婚,我连夜赶去阻止。你该谢我!不然,你连出城追人的机会也没有,她早跑过巴山蜀山,和临安王巡视山山水水去了!” 今天,陈昭君没有出城。她给人的,是假象。虚而实之,实而虚之。 韩蓄心里笑了,说:“小姐奔波了一天,疲了累了,还是把尊口闭上。”虽然陈昭君把他耍得团团转,他也生气不起来。 云飞燕瞪了韩蓄一眼,心里骂他只配做个人人可欺的质子! 云飞燕便活脱脱蹦跶着,要砸墙逃跑。韩蓄一旁闭目养神,随云飞燕怎么闹腾,与她说话不过一二十字。 经过马铁霸连夜让人打扫山上的路,陈太傅亲自上山的时间比预计快了些。 陈太傅一来,马铁霸便带着手下十二当家里还在山上未出公差的,连夜严肃地接待了陈太傅和他的管家。马铁霸还把韩蓄和云飞燕给放出来,大家围了一桌子,吃饭。 炉火烧得旺旺的,火光照着每一人的脸。 马铁霸很正式地主持着这次饭局的开场白:“马某人一直敬佩陈太傅,陈太傅有勇有谋,庙堂江湖,人人无不称赞!今日得见陈太傅,实在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来,咱们先喝第一杯酒!弟兄们祝陈太傅喜事将近,新得贵婿!” 陈太傅新得贵婿这话,韩蓄听着还很顺耳。 但陈太傅喝酒前,告诉马铁霸,席面上这位姑娘不是陈家陈昭君,而是云飞燕。 马铁霸端着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愣愣地看着韩蓄,又仔细地研究了云飞燕的脸。最后马铁霸狠狠点头,是他马的漂亮,郎才女貌呀! 第11章 可怜面前这傻女婿 马铁霸豪气地说:“男子三妻四妾,正常!” 陈太傅摇头,他让马铁霸保守秘密,对外要宣称,长安君和云飞燕是分开关押的。 马铁霸为难了。全乌山的土匪罗罗都知道,抓回来的是一对儿,给关在一屋里过了二人世界的! “清者自清!”韩蓄已经起身,站在陈太傅跟前,恭敬陈述,“禀告爹,小婿并不认得这位小姐。小婿与这位小姐虽同处一室,却无半点逾矩,苍天可鉴!” 云飞燕紧跟着点头,对着一众土匪保证:“苍天可鉴!没有!我和这个人什么都没有!我和他,是偶遇的!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连说句“苍天可鉴”都是那么的默契。 马铁霸那十二当家的只是不当面拆穿罢了,配合嘛,据说女孩子的脸皮都比较薄。 马铁霸那脸色,也极力表明自己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他也明显不相信韩蓄和云飞燕那话的含金量。 马铁霸是亲眼见着的,明显是相约好了的私奔嘛!有那么巧的巧合? 韩蓄再次向陈太傅解释:“爹为了小婿之事,夜半劳动出城上山,小婿实在感激。昭君那儿,小婿定会向她解释清楚。” 陈太傅居然开始可怜面前这傻女婿。当下,解不解释已经不重要,人家相不相信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昭君会拿着这乌山上土匪们的证词,回到雍城禀告皇帝。陈昭君会拿出韩蓄和云飞燕铁一般的私奔证据,韩蓄和陈昭君的婚事,也就泡汤了! 陈太傅只是说,请马铁霸务必让小子们改口。 韩蓄好感动。 那时,小罗罗又来报,说是雍城又来的那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的,已经在山下扎了营帐,还派人送来一封信。 马铁霸赶紧让会认字的罗罗来念这封信。 “自古门道,盗……有道。山非……平民,大路向天,各走一边。今乌山的上,大寒的中,马兄去寺梁国……子,实……干步国正,……走石头……自己的脚……” 小罗罗念得很结巴。 没听懂! 大家都没听懂! 云飞燕一把抢过来,自己念: “马哥还是早点想明白,把长安君快点送回来!不然,过几天临安王来了,让他亲自领着人来你这乌山要人?” 哦豁,这哈马铁霸听懂了。 马铁霸那双绿豆眼认真地看着陈太傅,然后说:“陈太傅,有人威胁老子?居然有人敢威胁老子?他算老几!他不晓得,老子给梁国老夫妻一哈发了慰问信呀?大家都晓得长安君在我这乌山上做客的嘛!临安王又是个啥玩意儿,他来了老子就要怕他嗦!” 陈太傅也眨眨眼睛,帮忙解释,这不叫威胁,只是谈判时候的策略。陈太傅根据这封信的语气,百分之百猜测它出自陈昭君的手笔。 马铁霸却发话了:“都给老子听着!山底下那个男的,口气那么狂,今晚上就给老子抓上来,剁烂了包包子!” “好!好!好!” 土匪崽子们蜂拥而出。 把个云飞燕看得目瞪口呆。 云飞燕那颗狂躁了一整天的心再也不狂躁了,她冷静下来了。比起剁烂了包包子,跟长安君韩蓄关同一个屋子里,也还不是那么难堪的! 天哪! 然后,这个饭局竟然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开展下去。 马铁霸又满了一杯酒,这杯酒是与韩蓄对喝的,极是豪气冲天义薄云天:“长安君老弟,不满你说,在陈太傅上山之前,老哥我还收到一封信函,说是给老哥我一千金,取你人头!可惜,这封信来晚了!自古盗亦有道,老哥这回出马,绑的陈昭君,目的是为了陈昭君的嫁妆。怎么能三心二意收这一千金是不?可下回就不一样了,如果还有人愿意出这个价钱,老哥我和我的小子们很愿意做这桩买卖哦!” 云飞燕又是目瞪口呆。当着长安君对面说有人要买下他的头颅,就跟讨论今天的菜价一样云淡风轻。 韩蓄也是那么云淡风轻。 陈太傅也是不动声色。 马铁霸又给俩人倒酒,说:“咱们酒先喝着,不出几盅酒的功夫,山底下的人就给抓上来了。待会儿请太傅和长安君吃顿肉包子。” 云飞燕被哽得,吭吭吭咳嗽。马铁霸还很怜香惜玉地亲自给云飞燕倒酒,云飞燕居然学会了双手碰杯面带微笑,和颜悦色与马铁霸说两句好听话。 “马兄,你相貌威武,豪气云天,我与马兄相见恨晚……来,我敬你一杯!”云飞燕这见风说风话的本事,估计是从陈昭君那儿学的。 而小罗罗又来报,说是下山抓人的人,遇到了上山来的人,在山里打得激烈得不得了。 马铁霸居然给小罗罗赏了一壶热酒,命他喝了之后去鼓励士气,说是活捉了为首的人,今晚赏酒赏肉。 小罗罗屁颠颠儿地去了。 马铁霸还接着和陈太傅喝酒。 陈太傅终于让陈福拿出一本账簿,念与马铁霸说:“吾女昭君,身家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五万斤,良田九万亩,铺面八十间。老夫此次上山,愿与马兄商议,以白银黄金数万两,换长安君回城。马兄意下如何?” 马铁霸那是实实在在的不识字,光是一本账簿,他看不懂。他要看着真真实实的黄金白银才算。 马铁霸那绿豆眼把陈福和陈太傅上上下下搜罗个遍,也没见着哪有一丢丢的白金黄金渣子。 陈太傅说:“白银黄金笨重,拖着几万之数上山,谈何容易?且请马兄派了得力的人与我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马铁霸的绿豆小眼转得滴溜滴溜的:“不急!陈太傅来一遭乌山不容易,切要在山里盘桓几日,等明日天晴了,我带太傅山里去打猎,打几十条障子野猪回去过年。另外,我还有事相求。我这土匪窝子出了名的,没文化,没特色。我就想请陈太傅与我设计一个贴切的主题,咱们把乌山的土匪文化给做大做强!” 那十二当家们都齐齐点头。 陈太傅就问:“敢问哪位当家随我这管家下山去取银两?马兄,银两数目众多,多些人怕才妥当。” 马铁霸觉得是,便派了五位当家的,和陈福一个老头子,从后山下去了。 第12章 千钧一发出大招 “老大!就是这个女人!她在山底下骂阵!她让咱们束手就擒!她让咱们弃暗投明,留全尸!她让咱们归还人质,饶你不死!” 李夫人头发散乱,衣服泥泞,被马铁霸的小罗罗们抓上山来了。 一看都是经过了一场恶战,此刻还被五花大绑,这李夫人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云飞燕一见了亲娘就要蹦起来,但马铁霸先站了起来。 马铁霸那熊一样的身材,配一双绿豆似的眼睛,精光。云飞燕见识过马铁霸的手段,想着以前陈昭君常念在嘴边的“徐徐图之”,便眼瞅着母亲,乖乖地坐了下去,手里拔了根簪子紧紧握着,准备着关键时候去拼一把。 陈太傅就像见到了圣人一般的惊骇和恭敬,咕咚一下滚下来,亲自到堂下,给李夫人松绑。陈太傅说:“夫人受苦了!快快火炉边暖暖手!” 没有马铁霸的发言,小罗罗也不阻止陈太傅。 马铁霸冷眼看着,嘿嘿一笑,原来陈太傅喜欢李夫人这一类风韵犹存的。马铁霸说:“太傅!这虽然是个女人,肉皮也没那么嫩,做顿包子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若陈太傅喜欢……” 陈太傅赶紧打住,绝无玩笑之意:“不可!若是做了包子,马大当家的亏大了!夫人有家眷在京城,只要修书一封,她家的赎金未必会比我陈家的少啊!” 马铁霸问哪家的。 李夫人昂起头颅,说是京城禁军李教头家。 一听李教头,马铁霸噗噗来了气,大声喝来小罗罗,立即就要把李夫人拖去剁了。马铁霸说当年跟李教头结下了怨,他后背上那个大窟窿就是李教头给他剜的。 妈呀,云飞燕顿时就被吓哭了。 云飞燕滚到李夫人面前拦着,云飞燕请马铁霸剁了她,不要剁了她的娘。 马铁霸左看又看,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这老女人是这小女人她娘!都是他马李教头的家眷!马铁霸更来了气,说要把李教头的家人都给剁了。仇恨面前,马铁霸根本不管云飞燕是不是个美人,要剁就真要剁了呀。 “且慢!”韩蓄喊。 那小罗罗都懒得理会,更是马上就要把云飞燕和李夫人给拖出去剁了。 马铁霸也置若罔闻。千钧一发,陈太傅终于出了大招,大声说道:“夫人!夫人虽姓李,可早已嫁出李家,与李家并无关系。快快与京城的家人休书一封罢!” 马铁霸也觉得,此事可以在此处来个专机。 于是,李夫人被炉火照着,被迫写信。 最后,李夫人的信写给了老皇帝。马铁霸还要李夫人把写的信念来听,李夫人都气哭了: “请陛下安!自从别后,谨记君老死不相往来之言。今被马匪要挟,无奈之下与君书信,不为其它,只为求赎金尔。求君赐金百斤,他日定当悉数奉还。” 马铁霸是个粗人,都被这封信里的糊里糊涂之感给逗笑了。 马铁霸拿着纸条子,问李夫人:“找老皇帝借钱?夫人这语气,好像很不情愿啊!是皇帝当年欠了夫人什么?可明明是夫人找皇帝借钱!不对!夫人,你不要诳我不认字,读书少。我马铁霸的规矩,是家人交赎金。皇帝是夫人的家人么?没得你这封信给寄出去了,皇帝被你的信给气急了,来把我这乌山给炸了!我可就吃亏了!夫人,你重新写一封。语气要恳切一点儿的,可怜一点儿的,你就写,如果皇帝不给赎金,你和你女儿就要变成肉包子了……” 云飞燕还呆呆的不明所以。韩蓄已经明白了,雍国老皇帝当年的又一笔风流情债。 可李夫人已经真生气了,她看了一眼云飞燕,万般灰心:“罪孽!我燕儿此番鲁莽出城,与长安君被你这土匪掳劫上山,我女儿家的名声已经没了,这无异于要了我的命。你这土匪不必这般做作,要杀便杀!你要我写信去求老皇帝,我的信已经写了!你要是不满意,没有了。我李忆莲这辈子都恨那个负心人,妄想我有好言好语对他。” 李夫人闭上眼睛。 马铁霸看了一眼陈太傅,尴尬地笑了。 韩蓄又无奈再次澄清,对李夫人道:“夫人,苍天可鉴,我与小姐清清白白。” 李夫人看一眼韩蓄,就那么垂泪了。李夫人摇头,道:“你们男子,三妻四妾惯了!怎知道女子的悲哀。我燕儿被掳上乌山,消息已经传遍雍城,就算我母女还能活着回去,以后也是枉然!罢了,罢了!” 李夫人这般灰心丧气,马铁霸真是呆了。他榆木似的脑袋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大声叫道:“啊呀!我知道了!夫人不要伤心!夫人这信,我还是让小子们送去皇宫,亲自交给老皇帝。随皇帝怎么想,这赎金要是一来,我肯定是把夫人和小姐送下山去。皇帝要是不给赎金,也算了!老子不做老皇帝的生意!老子这辈子最是怜贫惜弱,最恨负心汉。小姐和夫人,仍旧好好送下山去!” 李夫人白了一眼马铁霸,懒得理他。 马铁霸如此豪气,竟然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只能出个绝招:“夫人怕累计小姐声名?这有什么要紧的!长安君要娶就娶,长安君不娶,我娶!我认夫人做丈母娘,这乌山上下都交给夫人和小姐打理!” 韩同时跳起脚来拒绝。李夫人顿时被气得晕死过去。 陈太傅和云飞燕手忙脚乱,要把李夫人给扶起来,抬椅子上趟着。正闹得不可开交,小罗罗来报,山下的人势头很猛,已经攻上半山腰了。 马铁霸顿时来了鸡血,大手一挥:“陈太傅,长安君,先暂时委屈两位回屋待一会儿。等我下山亲自去擒了那自不量力的人,再回来与两位喝酒细谈。” 然后,马铁霸两手操持了几百斤的混金铛,风一样的走了。 陈太傅和韩蓄两人就被关进了先前的那间屋子里,隔壁是云飞燕和李夫人。看守的人,是几个年轻的小罗罗,熬了这么半夜,都忍不住打哈欠。 陈太傅和韩蓄双双一对望,都顿时心里明镜似的。此时,就是机会!马铁霸和他的土匪崽子们倾巢而出,现在正是逃跑的时候。 第13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招儿 逃跑的重要机会摆在眼前。 陈太傅以眼神询问韩蓄,看他这盛世美颜底下的胳膊和腿脚,究竟像不像个男儿?能不能担此重任? 韩蓄往墙壁上敲了三下。外头,韩小飞听到了信号。那正是夜黑风高,四周没有敌国眼线,无需隐藏遮掩的时候,韩小飞只一个小飞腿,顿时踢到了一片。韩小飞拿了钥匙,给韩蓄和陈太傅开了门。韩小飞又要去救云飞燕。 韩蓄站在门口,那耳尖,听到外头碎碎沙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有人闷闷倒地的声音。 韩蓄及时换了一身无力仓促之感。 韩小飞与瞬间领会,连手里的钥匙都给掉地上了。“主君,慢一点!”韩小飞搀着韩蓄,很心疼的模样。仿佛韩蓄有一条千年不治的老寒腿一般,看起来简直比年过半百的陈太傅还不如。 陈太傅捡了地上的钥匙,正要给云飞燕和李夫人开门,外头已经杀进来几十人,为首的是一个满脸黑炭的小子。 那小子嘿嘿一笑,眼露精光,一排洁白的牙齿。“爹,我来晚了!此刻快快随我下山,哥哥在前头与土匪鏖战,我们绕过那条道。天亮之前,定能脱险。” 陈太傅已经给云飞燕母女开了门。 云飞燕一声尖叫,从屋里炸出来。 “是你!” 云飞燕一见陈昭君,简直怒火攻心,地上捡了一根木棍就给陈昭君砸过来。她也不管她妈李夫人是不是刚昏迷醒转极其虚弱,还需要她保存体力一起下山。她反正就是怒不可遏,一定要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好好与陈昭君清算一番的意思。 “陈昭君!你做的好事?你也知道黑头黑脸伪装一番,没脸见我不是?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看棍!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什么西山翠湖给我庆祝,你就是这样庆祝的?好手段哪!我今天就让你手断!”云飞燕那身手灵活呀,口齿滑溜得,简直就是一个矫健的小可爱。 陈昭君折腾了大半夜,风雪里赶了几十里山路,寨门口又和人血拼,这会儿战斗力也所剩无几了。面对这个莽次次的云飞燕,简直被打得一步步往后退。 “云小姐,有话好说!”陈太傅要劝架,人家云飞燕可不听呢。 云飞燕只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过陈昭君许多,出招更狠,决定一战定胜负,从此以后都能在陈昭君面前耀武扬威。 陈昭君差点就被云飞燕一棍子打在门上,好在松林及时赶到。 云飞燕见了松林,才稍稍收敛了,但那一脸怒气,简直无可比拟。 李夫人也劝说:“燕儿,别置气了!此刻下山要紧。你和昭君之间,要是哪一回能见了面不红脸,娘也就不担心了!快走!” 云飞燕指着陈昭君撂狠话:“可这么没完!回了雍城,本小姐要与你摆个擂台,把你陈昭君打得满地找牙!你要当着全城百姓说出你陷害我和长安君的事!还我清白!” 呵呵!幸而陈昭君涂了一张大黑脸,谁都看不清她的脸色。 可话都说到此处,必须要趁机坐实了呀! 陈昭君把手里的兵器背在身后,立即换了一张可怜的嘴。“飞燕!话怎么这么说?你和长安君相约私奔,雍城人人都笑话我!我不和你们计较,我连夜赶上山来救你,你却颠倒黑白!你还要我承认什么?承认我的未婚夫不顾国之规定,大清早与你私奔吗?” 云飞燕晕了一秒钟。 陈昭君在这一秒的间隙里陈胜追击。“飞燕!你我是打小的交情,你和长安君两情相悦,我不恼!我定会成全的。我可以退出!”陈昭君黑脸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可楚楚可怜了。 陈太傅揉了眼睛,不出所料。他亲生的女儿就是这么能颠倒黑白。妈呀,她为了能逃婚成功,真是不惜给自己戴一顶绿色的帽子。 可云飞燕已经被陈昭君气毛了,哐次冲上去,拽住陈昭君的头发。陈昭君那假小子的发型顿时被薅了个披头散发。 云飞燕被松林挡住,手脚一阵乱舞。“好一张嘴,我撕烂你!我要你成全个屁!你这是算计我!” 云飞燕好尖利的模样,旁边人都看得心发抖。 陈昭君竟然一点不生气。每次云飞燕对阵陈昭君,总没讨到便宜。孙子兵法说,怒而挠之。对付云飞燕这种爱炸毛的,就是要让她多生气,生气了破绽就来了。 陈昭君只向李夫人说:“夫人明鉴!昭君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夫人倒不说什么,韩蓄竟也受不了陈昭君这番巧言善辩,被挠出行动了。韩蓄离开韩小飞的搀扶,带着一条老寒腿,弱不禁风一般走到陈昭君身边。 “哼!你要怎么的?你能怎么的?” 陈昭君就看着韩蓄,看他要怎么接她布下的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招儿。 人韩蓄不接,只是顺手拉住陈昭君的手腕儿。 韩蓄虔诚用心地拉住陈昭君的手腕,足足一分钟,陈昭君居然奔不脱。 陈昭君眼神有了变化,轻轻摇头。 松林!她的松林,此时该出招了!但松林正全神贯注听十里之外山下的动静,似乎马铁霸和陈道渊的人围了打,打了跑,跑了又打,很激烈呢。 韩蓄那外表,就一点劲都没出的温柔:“昭君,我知道,你嘴上虽这样说,实在你担心我!我与爹还李夫人都说清楚了,我和那位小姐真是什么也没有的!你别误会。” 别误会?就是要误会,越深才越好呢!陈昭君明白了,这质子能做稳十三年的,工夫火候也不弱。 陈昭君一口老血被闷在心头,就哭了,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你骗我!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不必如此两面三刀!此刻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我爹虽是太傅,也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你,也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你的不好。我陈昭君虽然眼里容不下沙子,但也知道世事不可强求。你既然决议与飞燕私奔,那便是无论如何不回头的。我陈昭君只愿你和飞燕今生今世幸福一生!绝无怨言!” 陈昭君一张黑脸都哭花了。 连韩小飞都觉得陈昭君可怜了。 陈太傅真觉得上头。 哎!他堂堂陈太傅,仁义道德,忠厚老实,是怎么养出了这么个狡猾的姑娘! 第14章 谁去放火 养不教,父之过。 陈太傅拿着手杖,杵地,生气了:“够了!快快下山!你这点小事,回家再闹。唉,我这把老骨头,为了收拾你弄出的烂摊子,半夜出城上山,我这张老脸……” 陈太傅倚老卖老,陈昭君都被唬住了。 陈昭君黑脸上还泪迹深厚,花里胡哨,身板儿和语气都忽然正经了。“爹,我和松林前头开路。飞燕和长安君跟上,你和李夫人走中间,其他人断后。走!不要火把,把身子放低一点,脚步轻一点,不要有声音,小心路旁有野兽。” 正常了,一秒钟的时间里,绝无违和感的。 陈昭君已经摆出战斗姿态。 云飞燕也连带着正经了,她接过陈昭君递给的剑,非要说句“回城之后再算账”。 松林走最前头。 陈昭君紧随其后,手里握着短剑,一路披荆斩棘,遇险脱险。韩蓄紧跟着陈昭君走,几次看她要滑到的时候想出手去搀住她,却都被松林及时回手先了一步。 云飞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总是要莽撞一些,总是免不了摔跤。她那么重重地摔了几次,韩蓄终于看不下去,最后伸手带了一带,免了云飞燕一记重摔。 韩蓄把云飞燕拽起来的劲挺大的。 云飞燕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但黑暗里她又什么都看不清。韩蓄是个男人,力气比她大,本是很平常的,但他又老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雍城里的少年都爱欺负他奚落他。 陈昭君已经把人带到了半山。 陈昭君说:“前头一条岔路。直走,就是马铁霸和陈道渊正在激战的地点,左下走,是另一条下山的路,虽然遇不上马铁霸,但很可能遇到马铁霸派出去和陈福取银两的那五大当家。” 五大当家手里有人,至少不下百人。 正是因为他们带走了百人之数,所以马铁霸和陈道渊交战才显得弱势。陈昭君指挥大家原地休息,派了两个人先去打探前面两条路的情况。 山里积雪正厚,天还没亮,大伙儿都是熬了一个整夜的,显得疲累不堪。 一停下来休息,便是许多喘气的声音。可想而知,如果在此时遇到马铁霸的任何一队人马,都是惨重难当的。 前头探子慌忙回报,左路有人上来了。 这回,连陈太傅都惊了。 陈太傅思索一番,决议说:“君儿,事出无奈,只得轻装简从。你和长安君、李夫人还有云小姐,捡岔路下山。我从左路下山。” 陈太傅左路下去,然后直面那五大当家?陈太傅当垛子,吸引土匪的注意力? 陈昭君站在原地想了又想,把自己带来的人马细细算了又算,除了眼下正在陈道渊手下与马铁霸鏖战的,还有许多是走散了。或许熬到天亮,自己就能找回那些走散了的人。 陈昭君说:“我们别把马铁霸想得太简单了!与他在这山里捉迷藏,终究不是办法,讨不到他的便宜。我们虽然逃了几十里,只要有一人还在马铁霸的掌控之内,就不能算脱险。我们要想个全身而退的法子!” 陈太傅说:“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今已与马铁霸陷入鏖战,且我方实力并不占优势,可奈何?” 陈昭君说她有办法。“爹爹,我想给马铁霸放一把火。他前头和哥哥鏖战,不外乎有恃无恐,以为他的大后方安稳。先前只为赶紧脱身,不敢惊动马铁霸的老巢。现在我们大家都是毫发无伤的!我们大可在山里找个安全之所先藏起来!” 李夫人说这个方法好。 陈昭君就说:“飞燕,你带着李夫人,还有我爹,长安君,你们往前面直走,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和松林即刻上山,我去给马铁霸的老巢放一把火。” 马铁霸山中激战,一看老巢着火了,那就无心恋战了。陈道渊可陈胜追击,也可见好就收,那时,云飞燕再出来与陈道渊汇合,也就安全了。 “不行!” “不行!” 此话一出,云飞燕和韩蓄具是反对。 云飞燕一把利剑横在陈昭君前头,气愤极了。“陈昭君!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做英雄,我云飞燕是怕死鬼?” 云飞燕横极了:“火,我去放!人,你带着走。” 陈昭君抹了抹脸。她一脸的黑炭,雪气冻了,又汗熏化了,糊脸上好难受。陈昭君望着云飞燕,说:“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跟我掰扯了?你那么胖,上山比下山还难?等你去放火成功,马铁霸早都用了不下十个姿势把陈道渊给摁灭了!” 云飞燕跳起脚了:“我胖?我哪里胖?我比你武功高,你信不信?” 陈昭君指了指松林,耐心解释:“你不胖,只是我家松林太瘦了。他薅着你,还要飞蹭蹭上山去,降低了实效嘛。” “你呢?你不胖?你不也百来斤!大家都是百来斤,多个一斤两斤,松林是雍国四大高手,顶得住!”云飞燕坚持说。 陈昭君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配一张花脸,好漂亮:“不是这个一斤两斤的事!是默契,你懂么?我和松林,那是一直以来的完美搭档。他托着我飞上山顶,都不带歇口气儿的……” “好!我懂了!你要跟你家松林浪漫飞升,你早说呗!”云飞燕不是滋味,酸了。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优秀的护卫嘛! “我说了呀,你非要装作不懂!”陈昭君微微笑,招手松林,就要返回上山,去给马铁霸放火。 韩蓄一挡手,拦住了陈昭君。 韩小飞很是时候地从路边滚出来,对着陈昭君和云飞燕作了个揖,笑着说:“说到身轻如燕,一刻钟的工夫上山下山,我韩小飞就没怂过。陈小姐,云小姐,二位就别争了。两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折腾了这么半夜,该休息休息闭目养神,那放火的事,就交给小的去办。小的去去就回。” 别看韩小飞说话慢吞慢吞的,他说完了一溜烟儿飞走的速度,那可赶上飞鸟了。 第15章 马大当家神力无比 15 陈昭君还定定的望着那背影,她还没交代完呢!放了火,至少还要放出消息,漫山遍野地放出来,一定要说马铁霸老巢已经给毁了,惨不忍睹地毁啊! 韩小飞能领会么? 韩蓄倒是不着急的样子。 陈太傅且看着韩蓄。韩蓄更是弯下腰,一阵咳嗽,猛捶捶自己的腿,一个支持不住倒在陈昭君肩膀上。“借我靠一靠,小飞不在,我坚持不住了!” 陈昭君被这个碰瓷儿的讹诈,简直想要一推将其推下山去。 陈太傅装没看到,说:“君儿,咱们赶紧找个妥当的地方,躲一躲。” 然后,韩蓄便在陈昭君的生搬硬驼之下,跟大伙儿一起躲避到了路旁一处山坳里。陈昭君取下自己的大斗篷,毫不吝惜地丢给韩蓄:“长安君披上!好好护着你的腿。” 韩蓄生生受了陈昭君给的这件儿黑色的衣裳,这衣裳一股男人味儿。韩蓄都给皱了眉:“我不要!” 陈昭君正指挥人把周围的痕迹给盖起来。 陈昭君无比耐心地走过来,把韩蓄给狠狠用披风盖起来:“我哥的衣服!配长安君这雍城四少的身份,不丢脸!” 那时,山顶上的火光起来了。 一满山的土匪惊呼声也起来了! “着火啦!” “人质跑啦!” “快追!” 山里一团乱糟糟的。 陈昭君望着山上的火光,一个劲儿的叹息。 陈昭君说,这个时候,要很配合想,四下里窜出许多黑衣人,将这群满山乱窜的土匪崽子给一个个毙了,顺便传出惊叹哀嚎的声音。 那才能让马铁霸心慌意乱。 云飞燕冒出来:“你就想做那样的大英雄!做梦!陈昭君,不是我打击你。你就和我比,也是三两下被我打得溃不成军。你和马铁霸,和马铁霸的小罗罗们,不是我鄙视你,你这辈子也就靠松林傍身了,什么也别想了。” 陈昭君没了斗篷,正冷得手指发麻,也正想笼个火盆烤一烤,再山里打头野猪烤着吃,该是什么滋味呀。 云飞燕又说:“你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逞什么能?看你冷得!哆哆嗦嗦,我实在看不下去。明儿你脸上再起冻疮,你可别怪我。” 云飞燕其实是想说,如果陈昭君冷,她可以允许她跟她缩在一个斗篷里。 陈昭君也抬手摸自己的脸。可不嘛?前两天的冻疮还没好,这又雪山里冻了一晚上,脸都肿了。 陈昭君搓搓手掌,背挺起来。“就你吵!你一时半会儿不和我吵就过不得!你有和我吵的功夫,也拿耳朵听一听前头。” 前头,马铁霸确实慌乱了,强壮镇定还要和陈道渊大战三百回合。 探子来报。 回山的五大当家也刚好经过这个岔口,几个正争论得很激烈。有一个说应该马不停蹄奔回老巢去救火,有一个说应该立即驰援马大当家的,有一个说应该先救火再驰援马大当家的,更有一个说马大当家神力无比,根本用不着驰援。 然后,意见统一。马大当家根本用不着驰援。 一众人哗啦啦奔上山去。 直把陈昭君给听笑了。陈昭君与陈太傅说:“爹爹,此番马铁霸已经末路了。爹爹和李夫人在此等候,我和松林带人冲出去,与哥哥前后夹击马铁霸,生擒他!” 云飞燕眨了好几番眼睛。马铁马正坚持鏖战呢,怎么就末路了? 陈太傅还要费心给她解释,这个人心散了,也就是末路了。云飞燕才懂,马铁霸的五大当家们已经不想救马铁霸了。 云飞燕一把抓住陈昭君,问:“你家陈福,究竟给了他们多少银两?” 究竟要多少钱财,才能让一个凝聚了二十年的土匪窝子瞬间崩溃? 陈昭君说,也就是大约白银十万两。 云飞燕一口气不来哽在心头,一巴掌抓住陈昭君的肩膀,问:“你怎么能这么有钱?你不心疼?” 陈昭君扒掉云飞燕的手,说:“可心疼了!那都是你昭君姐姐我的嫁妆呢!你前两天不也奚落我么,说什么长安君没钱,这回我一下子少了十万两白银,我嫁人的话真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云飞燕拿眼睛瞟长安君。他似乎无动于衷啊! 陈昭君反手一巴掌拍在云飞燕的背上,说:“姐姐我都计划好了!先生擒马铁霸,然后再上山剿匪,顺便追回我那十万两嫁妆。飞燕,这回这个英雄你来当!你去,你带人去追回来,反正那五大当家的你也见过了,熟人熟事好办事。” 云飞燕连连摇头,也知道陈昭君又是在算计她。“我信你的话?你那张嘴,能骗鬼?五大当家都走远了,你还在这里和我胡扯?不出去擒杀马铁霸么?赶紧呀!” 云飞燕捞起短剑,手一挥,呼啦啦就冲出去,还挺像个首领做派。 与其和陈昭君说话被她耍,还不如出去找马铁霸打一架,寻个痛快。 一上路,云飞燕便奔着马铁霸的方向,大喊:“冲啊!” 云飞燕一喊出声,也就露馅儿了。马铁霸听出是女声,本来一阵惊慌,结果反而不慌了,对左右匪崽子们说:“是个娘们儿!弟兄们,别中计了!跟我上,擒住那姓陈的小子!” 然后,马铁霸使着那两百斤的混金铛,呼啦啦就直奔陈道渊而去。 陈昭君带着后面的人都冲过去。松林赶到马铁霸面前,在陈道渊前头截住他。马铁霸终于见着了松林,三两下一交手,便觉得很有些斤两,问:“阁下是谁?” 松林报了名号。 马铁霸不认识松林,只问:“就是陈昭君身边那个雍国四大高手?” 松林说:“在下不才,屈居其列。” 马铁霸问:“陈昭君也来了?人在何处?”马铁霸很想见见令他心驰神往大名鼎鼎的陈昭君。 那黑乎乎的一张脸,火把下看起来甚是搞笑的,陈昭君一手举剑,大声道:“姑奶奶我早就来了,已经烧了你的老巢,接回了长安君!眼下正要生擒你!” 就着火光,马铁霸眯了眼睛,脸都皱了:“老子我还没看清!姑娘脸上黑咕隆咚的是啥玩意儿!” 第16章 生擒了,懂么 长了冻疮,脸上抹的是祖传冻疮药。 陈昭君就这么回答马铁霸。 马铁霸手举着两百斤的混金铛,商量:“姑娘,你能否洗把脸,让老子见见你的真脸。” 不能! 陈昭君花容月貌,雍城四美之首,决不能让这个土匪头子惦记上了。见什么真脸?一点都不能见!陈道渊那一纵身的灵活,跳到陈昭君身前,挡的严严实实。一杆铁枪,陈道渊呼哧哧挥过去。“松林,你去收拾残局,马铁霸交给我了!” 陈道渊溜溜地来,如沙尘卷狂风。 马铁霸哪还有时间逗陈昭君玩儿呢!抡起混金铛,便呼哧哧舞起来,迎接陈道渊那股狂劲。 陈昭君还举着火把,伸着脖子劝说:“马大当家的,有件事我先说在前头。这番与你较量,是为陛下分忧,擒拿你这窝居乌山的匪贼。置于长安君,你该按你们的道义好好放其下山回城的。你那五大当家已经收了我家银子,足足十万两呢!” 哈哈! 十万两哦! 真他马是有钱! 马铁霸收了混金铛,哈哈大笑,绿豆眼望着陈昭君的大花脸,说:“你既已知道我那五大当家的都回山了,还不速速就擒?” 陈昭君摇头,颇有些同情的意思。 陈昭君指着山上的火光,对马铁霸说:“五大当家的商议好了,先回山顶救火,然后才来救你。他们刚好从前头路口路过,此时也快上到山顶了!毕竟,随身押解了十万白银,行路是要艰难些的!上了山顶再救火,费劲力气救了火再下山来救你,就看你这熬了一夜还顶不顶得住!” 马铁霸顿了脚,望着山顶看。 马铁霸又盯着眼前的陈昭君。这是一个敢前往北城赈灾济民的女子,也是一个敢抹着大花脸上山剿匪的女子。勇,确实是勇了些的! 还有一个,也是个炸毛的脾气。 “让你绑你姑奶奶了?你姑奶奶也是你们能绑的?姑奶奶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云飞燕打得正欢,三两下砍到一个匪崽子,口里对着马铁霸骂得欢快。 马铁霸像是终于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他问:“长安君在何处?” 韩蓄摸着老寒腿,裹着陈昭君给他的那件黑袍子,靠着一棵大树。 “托马兄的福,在下尚且安好。就是这一夜的雪气,冻得人难受!马兄快快缴械投降,与我等下山,笼个火盆烤一烤,喝口热酒……” 韩蓄劝马铁霸投降,劝得那么委婉。 马铁霸那绿豆眼是瞪得老大了,一双混金铛又给轮起来,大喝一声:“奶奶你个熊!谁他马投降还不一定呢!小子们,跟我上!活捉陈昭君,生擒长安君,回去之后统统有赏!” “活捉陈昭君,生擒长安君!” “活捉陈昭君,生擒长安君!” “冲啊!” “上!” 土匪崽子们还很有士气。 估计眼下背水一战,若不拼命,那就是被擒。擒回去,老皇帝可不会给他们好路子。 土匪崽子们好一顿猛拼。 那韩蓄简直是眼尖,多少次明刀暗枪里得出的经验,借着夜色连滚带爬,左右躲闪,还真是一次次逃脱土匪崽子们的围攻。 云飞燕打得热烈,从土匪崽子手里抢来一杆红缨枪,据说这红缨枪也是土匪崽子从我方军士手里抢来的。“上?上啥呀?也不看看你们现在几斤几两!生擒?生擒谁呀!长安君再弱势,人家也是梁国皇帝的儿子!你们抓去做什么?做你们乌山的老大么!还活捉陈昭君?得!我们这所有人里头,你要是把陈昭君给抓去了,我恭喜你,我恭喜你马大当家的,陈昭君就是个魔王……你把她抓走了,我云飞燕代表全雍城贵族少女谢谢你!可惜,你要是抓了陈昭君,你们乌山也就大难临头土崩瓦解了!” 看来,人总得圆润一些的好。多么中气十足,一边打,一边骂,骂得都不带休止符号的。 陈昭君全副精力战斗时,也感受到了云飞燕帮忙鼓舞的士气。 但云飞燕确实跟马铁霸说明了一点,陈昭君是个祸害,不要招惹她。 若是单单只有一个陈昭君,马铁霸那是一点都不用怕的,但还有那么一个松林啊。马铁霸的武力值也就普普通通排在雍国前几位了,但松林就一个雍国四大高手的名气,实力确实越打越猛。看着松林颀长匀称的身材,居然跟马铁霸那浑身肌肉块儿的厚实土匪打得越来越站上风。 最后,马铁霸居然被松林生擒了。 是的,那一刻,马铁霸的小绿豆眼儿是很茫然的。他马铁霸盘踞乌山二十年,居然也有着一天! 松林把马铁霸踩在脚下。两百斤的混金铛已经被打落,马铁霸啃了一嘴的雪泥,背后心一根冷冰冰的利剑。 “你降不降?”陈昭君问。 马铁霸恼怒得慌,倔强地抬起脑袋:“老子不降!有本事,你把老子放了,老子亲自与你打!” “啪!” 云飞燕跳过来,一巴掌扇在马铁霸的硬骨头的脸颊上。“打你个奶奶的熊,看你个熊样子!松林,把他给我往死里踩!也不撒泡尿自己好好照照!姑奶奶我现在给你打个火把,你好好看清楚了!现在是你,是你土匪头子马铁霸,是你被我们擒了,生擒了!生擒了,懂么?” 夹缝里,马铁霸眼见着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个被抓住了。 “嗯~~呜!”马铁霸若不是被松林踩在脚下动不得,肯定已经一拳把云飞燕给打上天去了,“他娘的废话多!老子落在你们手上,你们想怎么样?” 陈昭君指着马铁霸那五十余土匪崽子,除了打死打昏的,还有就是那些趁乱逃跑了的,马铁霸的人心确实已经散落了一地啦。 “我数到五个,你马大当家的若是不降我陈昭君,不降我陈家陈太傅,我便杀你这五十个土匪崽子,一刀一个,全扔在这雪地喂狼!都给听好了!准备,五!四!三!二!一!刀手……” 陈昭君喊得很认真,陈道渊也很配合,积极监督军士即刻行刑。 夜色里的火把映着刀光,马铁霸那绿豆眼雪泥里挣扎着。 “他马的!降!你老子马铁霸,降!呸!” 不知道那一刻,马铁霸后悔自己先前没有接那一千金的活计,或是直接将韩蓄给灭掉算了,或是直接将陈太傅给剁了,总好过此刻这么狼狈。 陈昭君让松林将马铁霸给好好绑起来。 第17章 一路尊尊教诲 “老子降了!” “你马铁霸老子降了!” “你老子马铁霸,带着你叔叔爷爷们降了……啊……呸……”马铁霸嘴里塞了一嘴的雪泥,骂骂咧咧,好不难听。 陈昭君刮了树上一块皮,硬把马铁霸那嘴给堵住。 马铁霸死死地反抗。 陈昭君看准时机,一拳头打上去,正中他那骂骂咧咧的嘴角,疼得他龇了牙。“嘶……”马铁霸瞪着陈昭君,挣扎着就要和陈昭君拼了。 松林狠狠地拽着马铁霸,马铁霸也只有挣扎一番的莽劲罢了。 “咱们公平决斗,各凭各的本事!你马大当家棋差一招,被我陈太傅给端了,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我陈昭君,损失了十万两嫁妆,我还没有一丝不痛快呢!” “马铁霸,你我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谁让你把主意打到我陈昭君身上来了!你若不动这个歪脑筋,人家长安君和云大小姐早已私奔出了雍国,多美的日子!你说你个土匪,是不是坏人家好事!宁拆一座桥,莫拆一桩婚!懂了么?依我说,这都是你的命!你马铁霸命里有此一劫!老天给你的报应!” 陈昭君押解着马铁霸,一路尊尊教诲。 马铁霸那嘴塞了树皮,绿豆眼瞪得比鳄鱼眼睛还大。 他拆婚了么?他从来都是要成全人美事的!这女子先是狠狠给他一拳,再又是耳提面命地唠叨他,烦人! 然而,乌山之王,不可一世二十年的土匪头子马铁霸就这么样雪地里被拖着撵着走,他许久终于想明白,他敢情是被这女子彻头彻尾地给耍了! 他马的! 为人做嫁衣了。 马铁霸气得一顿跺脚,一顿乱踢。松林仍然雷打不动地押着马铁霸,马铁霸一路气愤,全是因为嘴里塞了硬树皮,骂不了痛快话。。 韩蓄似乎很是个讲义气的,他在马铁霸被陈昭君夺命连环一顿臭骂抢白到最后,空有气愤不能昭雪的时候,居然很有情谊地安慰他一番:“马兄莫急!回城之后,我定会与马兄求情的!马兄你铮铮男儿,铁一样的汉子,是韩蓄敬佩的人!” 长安君韩蓄一样的边走边咳,雪路上踉踉跄跄。 哼哼! 云飞燕那时怒目,一把揪住韩蓄:“你脑门儿被风挤了是不是?给他求情个甚?依我说,回了雍城,午门斩首示众!你忘了乌山顶上,这个土匪是怎么对你我的?” 韩蓄被云飞燕一刨拉,直接摔雪里,好一阵爬不起来。 陈昭君偷笑啊。 对了嘛!云飞燕只要还记着乌山顶上她和韩蓄发生了什么就好。 陈昭君顶着闪烁的火光,夜色中不可琢磨的一丝坏笑,竟全被陈道渊看在了眼里。 陈道渊扭头一看,韩蓄好不容易爬起来,走的一步比一步踉跄。这一夜耗费了许多精力,本来就是个身子弱又经不起磨造的公子爷。可怜,给他遇到了陈昭君这个魔王! 陈道渊再看陈昭君,其实她也没比别人好多好。可能是今天晚上做成了一桩大事,擒住了乌山之王马铁霸,陈昭君心里高兴,明明是雪地里走着都是要打滑的,却硬是走的趾高气扬。 松林紧紧走在陈昭君后头,毫不漏风地,紧凑无虞地押解马铁霸。 这走到一处凹地,长安君韩蓄又滑了一跤,狠狠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久爬不起来。 好像都没有人愿意去把韩蓄给扶起来。 陈道渊终是看不过去韩蓄那样狼狈的模样,放下脚程回过头去扶他,韩蓄却也像是发脾气,把陈道渊给甩开了。 韩蓄像个小孩儿一样,脸朝着陈昭君的方向。 陈道渊明白人,瞬间领悟了,刚才陈昭君那一脸的坏笑是没有逃过韩蓄的眼睛去的。纵然在这夜色里,微微的火把之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道渊喊住陈昭君:“君儿!你过来!你扶着长安君走!” 陈昭君根本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长安君那一脸的窝囊样子!就他这副模样,还想着与她陈昭君携手共度一生,愉快地完成与梁国的和亲使命? 太天真! “男女授受不亲……”陈昭君向着她亲哥嘟囔。 “你和长安君,还谈什么亲不亲!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摔断骨头,或是滚下山崖去?你们还有半个月就成婚了!” 陈昭君肯定是很情愿看到那一幕的。 云飞燕支着耳朵听,也看热闹,她看长安君在没人推他的情况下,仍然能一屁股滚到地上死活爬不起来的熊样,也想着自己这身手矫健的尚且免不了在雪地里打滑摔几跤,更忘了自己先前曾狠狠地推过韩蓄一爪,居然点头表示同情。云飞燕说陈昭君:“让你扶一下而已!又不要你几两肉!陈昭君,别那么冷漠无情嘛!人家好歹是你未婚夫啦!” 云飞燕像是不知道陈昭君的怒点,又去挠她。 陈昭君那脸上的肌肉几丝抽搐。 云飞燕弱智,且不理她。长安君这种人,还挺会给自己造势的,她算是领教了!好像他总是弱势,需要人家拯救。 对付这种人,最好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扔他在这深山老林里,任其自生自灭的好。不然,妖孽总乱世! 然而,妖孽还有个完美无瑕的兄弟。这个妖孽好歹必须安然回到雍城,她陈昭君才能借机跟这妖孽她兄弟和谈一番。 临安王。 若不是为了和临安王来个惊鸿一晤,她用得着来这乌山受这个罪?这冻了一晚上,又冷又饿,脚底还打滑!抓马铁霸,斗土匪崽子们,还折了她十万两嫁妆! 天哪。 她脸上的冻疮越来越硬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得早早地回去,把这冻疮消了,免得见面的时候吓着了临安王,虽然她知道临安王绝对是更关注女方灵魂的那一类优质男人。 外人看来,陈昭君明明不情不愿,却还是听了陈道渊和云飞燕的话,几步走过去,一通胡乱就将韩蓄给搀起来。 韩蓄那顿舒服的感觉,就只差把整个人挂在陈昭君的肩膀上。“君儿,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都怪我,拖累了你!咳咳……咳咳……你真要相信我,我和云小姐是清白的……咳咳……” 第18章 不讲江湖道义,又怎么地了 黑夜里,陈昭君那好几个白眼,韩蓄应该好好体会。 长安君唯一的随从,那韩小飞上山去放火没花多少时间,但是这会儿山下的人都已经将马铁霸给擒住了,他还没回来! 莫是被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或是被马铁霸的手下给扣起来,大卸了八块?长安君是不明白形势么?还敢当着她陈昭君的面作! 她若是一掌推出去,这长安君也只有滚下山林去呜呼哀嚎的份儿。陈昭君试着问:“长安君,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你那个随从?” “马的,老子不走了!” 韩蓄在陈昭君的搀扶下往前走了一段路,这马铁霸还发脾气了。马铁霸一大口吞了嘴里的硬树皮,咣呲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走了。 “老子不走了!” “老子说什么也不走了!” “老子他马的为什么要投降?” “老子马铁霸做了一辈子土匪生意,老子一辈子都在绑人绑架,要赎金! 老子今天来教教你们,什么叫盗亦有道?什么将江湖上混,总要讲个道义?陈昭君,你他马的抓了老子,还有老子弟兄五十个,这个不假!但是,老子和兄弟们也有赎金!” “你们都在这儿等着!老子不走了!老子要等,老子要等到天亮,老子至少要等三个时辰!陈昭君,你给老子山顶上的弟兄写封信去,让他们拿赎金来!” “跟他们写信去,让他们拿赎金来!” “老子昨天抓了长安君,可是给了你们雍城一整天的时间!老子也不跟你们罗嗦,别说一天的时间,你就是给我山顶上的弟兄三个时辰的时间,老子也算你陈昭君讲江湖道义!” 陈昭君听着听着,也就明白了。这哪是江湖道义的事情?这是马铁霸此时要耍诈的事情! 陈昭君一脚踹上马铁霸那熊一样的后背。“我不讲江湖道义,又怎么地了?马铁霸,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是你这个人在我陈昭君,在我陈家人手里!敢跟我们谈条件?” “这谈条件呢,也没个谈条件的样子,你一屁股坐在地上算什么?你是怕我家松林拎不起你来,是不是?” 陈昭君那么说,松林就一胳膊往上拎,要将马铁霸给拎起来走。 这马铁霸估计是休息了一会儿,武力值又恢复了不少。松林一拎,那捆绑马铁霸脖子上的绳子居然就给拎断了。 陈昭君惊骇了。这土匪头子敢抗衡了? 陈昭君和陈道渊火光里对望一眼,兄妹心有灵犀,各自领了任务。 陈昭君走道马铁霸身边去,举着一个火把。“你是想在这里原地等着?等着你的弟兄们拿赎金来救你,是不是?那请问马大当家的,你觉得以你这个身份,我应该写信,要多少赎金才合适呢?” 看陈昭君这语气转换的,多么随和。 还好马铁霸那手上还绑着绳索,仅是猪一样的坐在地上。 “多少赎金?老子是乌山之王,再怎么的也要十万两!十万两怎么样?三个时辰之内,我的兄弟们,一手交钱,你们一手交人,怎么样?” 马铁霸倒是个耿直的人,和陈昭君谈生意。 陈道渊早已带了个人去刮树皮,要编许多结实的绳子,再来把马铁霸狠狠绑牢靠。 刮树皮,绑结实的绳子,那不得要半刻钟的功夫。 这陈昭君呢,就很有耐心,亲自举着火把,亲自从马铁霸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她要亲自给山顶上的土匪崽子们写信去。 陈昭君抽了路旁一根荆棘条子,拉起马铁霸把一根食指,狠狠往上一扎,顿时扎出血珠儿来。猝不及防的,马铁霸又免不了“嘶”一声,眼睛鼓得像铜铃儿,骂陈昭君:“你个娘们儿,真他马狠!”。 “人家才不狠!马大当家的身上的布料,马大当家的血迹,你的弟兄们才能快快来交赎金不是么?人家又没剁你手指头!”陈昭君对马铁霸笑,一张黑脸,一口软语。 马铁霸打了个寒噤。 陈昭君在那块破布上写:十万两白银,三个时辰! 然后,陈昭君让马铁霸亲自看着这块布包裹好了,再交给了一个军士,让这个军士快快上山去。 军士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 陈昭君笑嘻嘻的看着马铁霸。“这个,马大当家,你看啊,这山里的雪确实是太厚了!冷,实在是冷的慌!你看,我堂堂陈大小姐实在是窝囊啊,连披风都给打掉了,这脸都已经冻出冻疮来了,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咱们到山下去。山下,我扎了帐篷,帐篷里我还有一个可爱的乖巧的侍女,她给我煮好了酒,暖了火炉,正等我们回去呢!” “下山后,我让我那个小侍女唱首曲子,吹个笛子!咱在帐篷里好好的等着,等着你山上的兄弟给你送十万两白银来。只要白银一到,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两不误,你觉得怎么样?” 陈昭君的法子,是个好法子! 但马铁霸还是马铁霸,他既然敢一屁股坐地上不走,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马铁霸屁股落地寸步之外就是一出大雪坑,被填了松雪,夜里看不真的。马铁霸这种常年在山上盘踞的土匪当然知道得很清楚,但是陈昭君和她的军士们不知道。 马铁霸把身体转向雪坑的那一边。 陈昭君为了哄马铁霸不闹情绪乖乖跟她下山,就一定会放下身段跟他面对面,只要她跟他面对面,陈昭君就会掉进那深不见人的雪坑里头去。 陈昭君掉进去了,这场格斗也就算结束了。 马铁霸傲娇地等着,等陈昭君舔着脸来。 “马大当家的,你就别闹别扭了!你想想看,这里多冷!我们下山去,听漂亮侍女吹笛子唱曲儿,看她烹茶煮酒……多美!” 呃! 陈昭君真是一步一步走向马铁霸,然后准确无误地掉进了他为她准备好的那个雪坑。 陈昭君一脚踏进去,再想跳出来就已经晚了。陈昭君已经不可阻挡地掉进深渊里去了。 松林发现不对,伸手去抓。马铁霸突然蹦起,狠狠地给松林撞过去。 第19章 我是一定要陪你的 松林飞开了三尺远。 韩蓄却想也不想,直接跟着陈昭君跳进那个雪坑里去。云飞燕在旁边看的,直瞪眼睛。 什么个情况? 而马铁霸随即也跳了进去,云飞燕一个趔趄,崴了一脚,滚到过来,举起火把朝洞口看,好深哪!“马铁霸他跑了!”云飞燕回头,大叫。“马铁霸跑了!大公子,马铁霸跑了!他把陈昭君给踢到陷阱里去啦!” 云飞燕赶紧喊陈道渊。 陈太傅和李夫人也回转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洞口。 松林还很冷静,绕着洞口走了三圈,拿着剑把敲打着边上的地面。 云飞燕对着坑里喊:“喂!陈昭君!喂,陈昭君!” “长安君!” “你们听得到吗?” “喂,马铁霸,你耍什么花招……” 松林告诉云飞燕,别白费力气了,这个洞不下一百米深。松林做了准备,就要跳进去。 但云飞燕在关键时候却是一个有大局观念的人。云飞燕狠狠拽住松林,朝松林使了一个颜色,虽然陈道渊已经赶回来了,但马铁霸那五十个手下正抓紧时机奋起反抗,与我方军士争夺起来。 云飞燕说:“我去!我找陈昭君!我去找长安君!松林,这里归你!你知道我武功不高,我对付这五十人,不如你!如果陈公子在押解这五十人下山的时候出了差池,回去是会被陛下处罚的。” 松林看看陈太傅,有陈道渊,他们都是陈昭君会拼了命去保护的人。松林他好歹是跟了陈昭君十来年的贴心人。 如果陈昭君在面前,陈昭君也会是这个决定。 松林是好钢,会用在刀刃上的。 陈太傅看着李夫人,说:“如果和马铁霸比武力,君儿占不了优势。” 但,陈昭君会比智力。云飞燕,韩蓄,陈昭君对马铁霸,是三对一! 李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她也知道今晚上山救她的,是陈昭君。 云飞燕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雪坑。 陈道渊把新拧成的几十条绳子分给众人,大家便马不停蹄地把这马铁霸那五十个土匪崽子给加固地绑紧了。 “先下山去!”陈太傅说。 松林也说是,他说等到把这群土匪们送上了安全押解回城的路上,他就折回来救陈昭君。 陈昭君掉进雪坑之后,当她几乎弄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雪坑,她也就知道松林不会马上来救她了。 这与其叫做雪坑,不如说它是乌山里头的暗坑,另外一条暗路。满山都厚厚的雪,这雪坑再往里走是没有雪的。 陈昭君摸着地面,向着温暖干燥的那一边走去。 但,韩蓄毫不客气地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陈昭君的身上。 “哎哟!” “是我!君儿。” 韩蓄很找准了人声和方向,砸了陈昭君不说,还趁着黑暗就要来抓陈昭君的手。 这一点,陈昭君很挺生气。 这种关键时刻,她可不要这么样一个猪队友。 “你怎么也滚下来了?” 这定是个傻子,明明看到前一个人已经失足落进了坑里,他还会再在这坑上面踩一踩,然后也不小心给落下来了。 韩蓄说:“我下来陪你。” 黑乎乎的,陈昭君倒听出韩蓄的语气,很平和,很不惊恐失措。 韩蓄还要继续攻心,他说:“君儿,你别怕!不管你到哪里?我是一定要陪你的!” 陈昭君要怼人了:“你来陪我做什么?我倒是不用你陪的!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韩蓄似乎默了少许,又说:“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却怕你有危险……我说过,你我是一家人……” “够了!” 黑暗里,陈昭君一声冷喝。“长安君,这会儿这个黑洞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在我面前,你还用得着装吗?你跟着我下来,是看我不见了,怕我从这个雪坑里头跑了?” 怕她逃婚。 韩蓄赶紧说:“不是的!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呢?你看你连披风都给了我,我怕你冷!” 韩蓄就要把披风取下来,给陈昭君披上。 陈昭君赶紧后退一步,冷笑:“这个世上,总是聪明的反被聪明误。你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心眼儿!我还是那句话,我和你不可能!你千万不要用什么皇帝陛下的圣旨来压我!我陈昭君,什么都不怕!” 陈昭君是什么都不怕的,但那马铁霸就那么准确地从天而降,咣当的砸在她的的旁边。 巨大的移动带来的风声,伴着土匪身上特有的气质,韩蓄早将陈昭君给挡在了身后。 陈昭君更是赶紧往后退几步,避开韩蓄这装模作样的保护。 黑乎乎的世界里,马铁霸那小绿豆眼似乎很好用,他似乎能看透周围的各色景象。“陈昭君!长安君!”马铁霸朝着陈昭君喊。 陈昭君轻轻蹲下身子,摸起地上一块石头,准备随时给马铁霸砸到脑门上去。 “怎么样?我马铁霸说过的话,活捉陈昭君,生擒长安君,没差?” 马铁霸那手居然还绑着绳子。 陈昭君绝不迟疑,一石头给马铁霸砸过去。咚的一声,砸骗了,砸到了马铁霸那厚实的肌肉块儿上,一通闷响。 “嗯~”马铁霸很生气。 陈昭君喊:“快跑!”。 韩蓄很能领会,一双眼睛眨巴两下,绝不惊慌失措,准确无误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陈昭君,就开始浪漫地往那头跑去。 陈昭君和韩蓄手牵着手,跑得很欢快。马铁霸却并不着急要追赶。马铁霸只是举起被绑着手,将上的绳子往石头上磨。 马铁霸要将这绳子先磨断。 “你们不识路!那边,是没路的!”马铁霸还好心地提醒陈昭君。 陈昭君一顿脚,猛地甩开韩蓄的手。陈昭君折返回去,马铁霸的绳子才磨了一半。 陈昭君赶紧又找一个方向跑。 陈昭君刚跑两步,顶上又砸下一个人来。 “哎呦,我的妈呀!” “哎哟,这是哪里呀?” “哎呦,陈昭君,你还在吗?” “妈呀!没声儿?陈昭君!我来找你啦!陈昭君,你是不是摔死了?难道长安君也跟着摔死了?那马铁霸呢?摔死了话,我怎么没摸到骨头?” 云飞燕在黑暗里伸着手四处摸,一摸摸到了马铁霸的脚后跟儿上。 第20章 君儿!我来助你 “我的妈呀!马铁霸!” 云飞燕摸到了马铁霸,又开始胡思乱想,问:“陈昭君呢?马铁霸,你不是摔下来的时候,把陈昭君给压死了?” 马铁霸还在坚持不懈地磨石头,手腕上的绳子,又磨的呲路呲路的。 马铁霸估计也已经t到了云飞燕的智商。 陈昭君黑暗里一伸手,将云飞燕给拎过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可惜啊,你昭君姐姐还活着呢,活蹦乱跳,一点都还没摔疼,腿脚利索着呢!”陈昭君一张黑脸对着云飞燕,可生动了,可惜云飞燕根本看不清。 哦。 “你活着,你倒是出个声啊!在这深坑坑里装死人,有意思吗?”云飞燕眯着眼,瞅不见黑乎乎的陈昭君。但听声音,马铁霸的绳子即将可完全解开了。 云飞燕就说:“赶紧的,趁着土匪头子手还绑着,我们赶紧逃出去!别磨磨叽叽!” 说得好轻松!云飞燕是从顶上给掉下来,这雪坑究竟有多深,她自己心里没个数吗?陈昭君问:“云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好方法?” 云飞燕也会怼人的:“陈昭君,你不是个聪明得很的吗?眼下这种事情哪轮得到我云飞燕来出主意啊?应该你呀!陈昭君你先到这坑里,你先来探究这个地址,你知道的多!你先来说说,我们怎么出去?” “还出去啥?做梦么!” 马铁霸已经解开了手里的绳子。“你们出去啥呀?三位现在都是我马铁霸的人质,活捉陈昭君,生擒长安君,外带一个小美人!” “老子马铁霸,这回没白干!” 这黑暗里,云飞燕也能够准确地感觉到马铁霸出手的动作,那带来的风也很生猛。 云飞燕率先一声尖叫,慌忙不迭地出手抵抗。 云飞燕哪是马铁霸的对手?想也不用想,陈昭君赶紧右路进攻,支援云飞燕。 马铁霸这种力量型的选手,就凭这黑暗里的感觉,也是一手接一个,对付云飞燕和陈昭君毫不费力气。 陈昭君正觉得吃力,想要动个歪脑筋。 “君儿!我来助你!” 韩蓄轮了一个软绵绵地空拳,对准马铁霸直接冲上去。 陈昭君就感觉到身前一团乱麻在搅和。 “啊呀!” “呃!” “呜!” 就听见韩蓄一声更比一声跌宕的惨叫。 陈昭君大喝:“你滚出去!不要你来添乱!” 韩蓄不来添乱,她还打得畅快些。 但韩蓄那么执着地要和陈昭君同进退。韩蓄穿花儿似的,在马铁霸身边晃悠。然后,云飞燕终于重重吃了马铁霸一拳,倒在地上,捂着胸口。 马铁霸带着胜利的姿态,蹲着马步,摆出铁拳,正享受中场休息。 “姑奶奶给你拼了……”云飞燕翻腾一个阵仗,马上就要跳起来。 陈昭君利索地后腿两步,喊:“打不过,就跑!” 快! 终于开窍了。 终于,陈昭君,韩蓄,皆是利索得很,一个劲地往前奔跑。 “你们跑不掉的!” 马铁霸收了拳脚,追来了:“我要把你们统统抓住,一个都不少,全带回我山顶上去。” 云飞燕跑得最卖劲,她跑的最前头,还一边跑一边摇头。刚才在上面的时候,她是怎么奚落抢白马铁霸的,云飞燕自自己个儿都还记得清楚的不得了。 这会儿怎么能被马铁霸给抓住了呢! 这回被抓住了,绝对不会是回到山顶上给一个暖烘烘的屋子,围着吃火锅等赎金那么简单了。 云飞燕丝毫不管自己这最微胖的身材,还跑在了最前头,是否阻挡了我方大部队的逃跑流畅度。她自己是跑的很顺溜啊! 云飞燕就只往前都带。 三人一路往前跑,马铁霸一路在后头追。并且,不管是云飞燕还是韩蓄,还是陈昭君,他们三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会儿紧急的因为脚底打滑,或者说两腿发软而摔倒过一次。 韩蓄是多么具有开发潜能的一个人。 就这样,四个人,追的跑的,竟把乌山深处这条暗道给跑通了。 马铁霸终于追得气喘吁吁,他终于停下来,撑住膝盖弯。 “奶奶的,跑的真是够快的!” “他奶奶的,你们跑的那么快,也没用啊,这乌山之上都是老子马铁霸的地盘!”马铁霸揭示谜底。 陈昭君和韩蓄云飞燕越往前跑,就越知道自己离出山的路越来越远,反而倒是离山中心越来越近了,越来越靠近马铁霸的土匪窝子。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三人正以势不可挡之势,跨进乌山之深渊中。 乌山之中,竟成瓮中之鳖。 还可以回头么! 陈昭君拉住云飞燕,先歇口气再说。 反正马铁霸都已经懒得跑了。 云飞燕回头看,指着马铁霸,喊陈昭君看。马铁霸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棍杖,老粗老粗的。他就像个撵鸭子的人,或者说像一个猎人,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在一定的距离里,虎视眈眈的看着前头三个人。 你说气人不气人! 好在,天已经变亮了。 老天还是向着陈昭君的。 韩蓄听到了水的声音。 奇迹!浑身是雪的乌山里居然还有水?一定是地热使然!说不定就有出口。韩蓄指着水的方向,说:“我们去水边,喝口水,洗把脸!” 有水的地方,就有路。下山的路,顺着水的方向就可以了! 陈昭君心下认同,招呼云飞燕:“喝水去!渴死了。” 这回,节奏才终于慢下来,陈昭君和云飞燕终于可以不快不慢地走向水边。到了水边,韩蓄说他望风,陈昭君和云飞燕先喝水洗脸。 韩蓄就那么颀长而立。 雪山初晴的早晨,那一张盛世美颜,超脱红尘的身姿,若是入画,也是风骨决然的。 云飞燕喝了水,回头一看,也被惊了。 云飞燕用手肘戳陈昭君的背心。看,快看帅哥! 陈昭君正洗得花搓搓一张脸,便跟着回头一看。韩蓄那惊世的脸,便侧眸一笑。 云飞燕又呆了。 云飞燕说:“我敢打包票!他比临安王帅多了。” 陈昭君继续洗脸。云飞燕向来有搜集临安王各种姿势的画像的爱好,她说韩蓄比韩迅长得好看,那就是一定的了。 第21章 你老公真是个帅哥啊 “陈昭君,你简直赚翻了呀!”云飞燕又拿手肘戳陈昭君的背心。 陈昭君洗到脸上那团冻疮,她很是小心翼翼,全身灌注,看着水里自己的脸。 云飞燕又是一个狠戳:“你给我走点心,看帅哥呢,好好看!” 陈昭君身子一歪,差点就要落到水里去,最后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 陈昭君算是明白云飞燕究竟有多震撼于面前这副皮囊了。 陈昭君扭头,喊韩蓄:“长安君,我们洗好了!换你来!我来望风。” 陈昭君站起来,顺带一把把云飞燕按在石头上。她好好给她坐牢固了,她即将给她制造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让她近距离接触长安君这副神采身材与脸蛋。 那清晨里,韩蓄一股矍铄,爽朗地走过来,蹲在水边,喝水,洗脸。 哇! 云飞燕就那么坐在石头上,看着韩蓄颀长身姿。 “陈昭君,你这辈子走狗屎运了!你老公真是个帅哥啊!”云飞燕捧着下巴,感叹。 云飞燕流了口水。 云飞燕就是这么个出了名的,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女人。 “不是我老公!”陈昭君都懒得回头。 陈昭君也不用看,也不用费心去想。长安君韩蓄,以梁国质子的身份,居然排名雍国雍城四少之位,他又没钱财又没权势,落魄如一个叫花子,当然全靠一副皮囊给自己加分了! 看这会儿,把个云飞燕给惊讶的! 陈昭君专心地望风,盯着马铁霸的动静,马铁霸也埋头在水边洗脸喝水,修整呢。 云飞燕这会儿好安静。 许是,云飞燕终于发现,这世界上除了临安王韩迅之外,还有一张盛世美颜的韩蓄。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陈昭君是没见过临安王的真颜的,只是那书里说临安王韩迅真是长着一张粗犷的脸,特别有男儿气概的,毕竟嘛常年带兵,风沙里行军跋涉,但这并不影响临安王的粉丝们对他的崇拜和迷恋之情。 其实,以云飞燕这样的爱好个性,她真应该和韩蓄组队。 韩蓄洗好了脸,云飞燕就站起来看着他的脸。韩蓄终于感受到云飞燕这个清晨对他那种舍不得眨眼的目光。韩蓄那脸色真是别提多尴尬了,他很是无助地望着陈昭君。而陈昭君,就那么不厚道地笑了,还给韩蓄竖了个大拇指。 陈昭君很鼓励韩蓄,她也是很想给云飞燕做成韩蓄这一桩媒的。 映着雪山之中的晨光,陈昭君笑得那么大度,明亮,清澈。 “漂亮!” “真他马的漂亮!” 马铁霸在五十步以外,也喝了水洗了脸,刚好站起来,正看到陈昭君这灿烂的笑颜,发自肺腑地感叹。 陈昭君感受到了那分发自肺腑的意思,她顺着马铁霸的目光回看,就看到韩蓄这张脸。 是! 在马铁霸这样的男人看来,韩蓄这颜值也未尝不是惊为天人的。 陈昭君就望着马铁霸,绝美地一笑。果然是个英雄,虽然草莽了些,但也还有几分审美!他马铁霸要是看上了长安君,他可是需要她陈昭君把长安君找个什么理由送给他? 她很愿意成全的。 只要韩蓄和她陈昭君的这桩婚事能被搅黄了。她都很愿意!呵呵。 马铁霸的一脸雪泥洗完之后,还是一张土匪的脸,本来硬气的不行。但一见到陈昭君的笑,马铁霸也就不可遏制地笑了,露出两排硬气的牙齿。 韩蓄那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别提跳得有多好看了。 韩蓄将身上那件黑色披风取下来,还给陈昭君,顺便将陈昭君整个人都给挡住了。他家陈昭君洗完脸,可是美美的一张美人脸,不过就是脸上一团冻疮,更让人看着心疼,更添了她的美色。 “天亮了,我用不着它了。披风还给陈大公子,请陈大小姐一定帮我谢谢大公子,谢他这件披风为我挡了半夜的风雪!”韩蓄说。 陈昭君接过披风,立马穿上,还顺便拉起披风的斗篷,遮住头顶,遮住脸上的风。 陈昭君说:“不谢!” 韩蓄看着她紧捏披风的这双盈盈素手。主人傲娇,他幸好是对陈道渊道谢罢了,若是对她,她或许就把披风给丢水里了。 但陈昭君是不久要去和临安王谈判的,她这会儿可爱惜脸上这团冻疮了。 陈昭君转过身,把手放在嘴边哈口热气,又再把手上的热气拿来捂在脸上。 这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那马铁霸远远的看着,看着看着,土匪头子又笑得很欢快。天知道马铁霸的美梦! 前头三个人,一男两女。一个是梁国皇子,抓住了他,再向梁国皇帝要赎金一万斤。另外两个都是雍国绝顶的美人,一个丰腴,一个飒爽,都拿来做压寨夫人。 一万斤黄金在手,左右两个美人在抱。天呐,这样的日子,人生巅峰啊! 求他去雍城做皇帝,他都不去。 嘿嘿! 马铁霸又捧起水来喝一口。 水边一条肥鱼,呲溜的穿过。马铁霸捡起一颗石子,噗噗弹入水中,那鱼就翻了白眼。马铁霸将鱼捞起来,拧断一根竹叉子,将鱼给叉起来,再水边拣两块石头堆出个坑,石头中间生个火,鱼就给烤起来了。 马铁霸都不追人了,改叉鱼烧火做饭了。 这边陈昭君和韩蓄云飞燕也是整整十几个小时水米未尽,又干了一整夜的活儿,真是又累又饿。 云飞燕眼睁睁看着马铁霸生起了火烤起了鱼,烟火中烤鱼的香味忍不住往外冒,关键那是好大一条鱼,足足十几斤重的大鱼。 马铁霸一个人吃,吃得完么! 云飞燕拉一拉陈昭君的袖子:“唉,陈昭君,你不是总老往外面跑吗?这山里头生个火,抓一只野鸡烤了吃,你会不会?” 陈昭君老往外头跑,不假。若恰逢情况特殊,她还会野外风餐露宿一顿。可是那些生火做饭打野鸡的事情,都是松林做的。 陈昭君倒是全程看过松林怎么抓野鸡,怎么生火,怎么烤熟了吃。陈昭君还看过松林怎么样弹指一挥间,就抓住河里头七八条大鱼,大鱼一尾接一尾的全部浮起来的,然后可爱的桃子就在一旁欢呼雀跃的生火烤鱼。 所以,每当陈昭君独处的时候,最想念的人就是自己那个贴身的丫鬟桃子,以及那个忠心的护卫松林。 但这会儿陈昭君身边的,是和她相杀相争了十几年的云飞燕。 陈昭君就问云飞燕:“你都知道跳进洞里了,你为什么不带着我家松林和桃子一块来?桃子不来,松林不在,你们还想吃烤鱼?看来只有饿肚子了!” 马铁霸烤的鱼呲溜呲溜的,冒着泡泡飘出香气来,从那香气判断,鱼已经熟了。 第22章 云飞燕已经爱上韩蓄 “唉,我们商量个事呗!我有金首饰,我用金首饰给你换一条烤鱼,可以不?” 云飞燕肚子饿得慌,她学了陈昭君的样子,换脸就跟换衣服似的,她要跟马铁霸讲和,换他手里一条烤鱼填肚子。 马铁霸只专心烤着鱼,他对这边儿的情形置若罔闻。 “喂!”云飞燕捡起了一颗石子,往马铁霸那个方向扔去。马铁霸才不管云飞燕是不是朝他丢了丢石子,也不管云飞燕是不是真要用金子来给他换鱼。反正云飞燕,陈昭君,还有长安君,眼下都是囊中之物,翁中之鳖嘛。 马铁霸只需要专心的烤鱼,等鱼熟了,吃饱了肚子,然后抓人就可以了。 云飞燕恨恨地一跺脚。“我出马,不行!陈昭君,该你出马了!你去,用你那富可敌国的美貌去腐蚀他!我就不信他马铁霸还能逃过你陈昭君的美人关!哼!” 云飞燕鼓励陈昭君去将马铁霸拿下。 陈昭君反而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她也肚子饿呢。陈昭君感慨良多:“飞燕,咱们虽然身处困境,但是不能穷了志气!你家私塾先生,是这么教你的吗?什么叫节气?什么叫不为五斗米折腰?你懂不懂!就为了马铁霸手里的那一条鱼!我们没有鱼又怎么的了?我们生不起饭,吃不了鱼又怎么的了?” “飞燕,我告诉你,生不了火,烤不了鱼,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生吃嘛!只要能抓住鱼呀!” “但是,就算是抓不住鱼也没关系。不还有个你吗?你这是肉溜肉溜的,我生吃的话,那可得吃好多顿呢……” 云飞燕的脸,就那么样慢慢的绿了。 陈昭君还一本正经的脸色,对着山顶上的那一轮新鲜的红日高歌:“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云飞燕是真生气了,捡一块大石头砸在陈昭君脚边的水里,激起好大一阵浪花。要不是马铁霸在跟前,她准会打得陈昭君满地找牙!“陈昭君,你有能耐我跟贫嘴?胡虏肉,匈奴血?得!你能耐!你壮志,你可以啊!那马铁霸不就那坐着呢,你去啊,你去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啊!”云飞燕气呼呼的,双手一抱,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再用那厚实的屁股把陈昭君给哐次一下挤到地上去。 陈昭君拍拍屁股站起来,很淡定。 马铁霸也已经开始吃鱼了,好香啊! 但韩蓄在每当陈昭君和云飞燕吵架的时候,他就是个看热闹的。她俩这一路上时不时发生的小打小闹,时而搞笑幽默,时而剑拔弩张,韩蓄确实不敢笑的。纵然韩蓄不敢笑,只装傻充愣埋头听好故事,但总要被云飞燕当成撒气的狠狠骂一通。 “看什么看?看热闹的,看够了没有?你是不是个男人?你是个男人,你倒是动动手干干活啊!你不饿吗?光是带我们水边喝水,喝水就行了?窝囊……” 云飞燕骂着,她真是生气。 陈昭君就很认真的审视韩蓄的脸,看他在被云飞燕骂的时候,他是做何反应。天地良心,陈昭君真的打心眼里很想将韩蓄和云飞燕给凑成一对的。本来韩蓄掉下来,陈昭君真是气的牙痒痒,想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但随即而来,云飞燕又跟着掉下来了。然后陈昭君这心里头就有底了。 如果掉进这雪坑的单单是陈昭君一个人,想都不用想,云飞燕肯定在旁边跳起脚来鼓掌叫好,她怎么可能会为了陈昭君要跳进这个大雪坑呢? 绝对是因为韩蓄也掉进来了!所以云飞燕也要跟着一起来! 对不对? 眼下云飞燕骂韩蓄窝囊,那是因为她在意啊,她在意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关键时候能有爷们儿气质!而陈昭君自己就一点都不在意韩蓄是否能挺身而出挡在她前面! 云飞燕已经爱上韩蓄了! 哈哈。 陈昭君这回真的是做了一桩好事。 一桩好姻缘,眼看就要在这一场追逐游戏之中诞生了。 陈昭君要做的是催化剂。马铁霸那边啃鱼啃得贼香,留给她们的休息时间不多了!陈昭君说:“我们都别吵了!该好好想想怎么样把眼下的难关给度过去。飞燕,你和长安君下水抓鱼,我捡一把干柴,我去向马铁霸借火,行了?” 云飞燕的眼睛吱溜吱溜的转。“为什么是我下水抓鱼啊?你说为什么?这水里那么冷?” 韩蓄那眼睛也是转得好看,陈昭君必须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又要把他和云飞燕一起凑,还真明目张胆。 陈昭君已经迈步去捡起柴火了,她灿灿一笑,挺柔和:“不为什么!你家昭君姐姐这两天特殊时期,伺候大姨妈呢,不下水,这个理由够不够?” 既然这样,陈昭君说够,那就很够了。 云飞燕一屁股站起来,拍拍韩蓄的后背,说:“你家未婚妻特殊事情!走,你跟我下水,抓一条鱼起来给,她补补身子!你要配合好我,你要是敢把鱼给放走了,飞燕姐姐把你摁水里去……” 但事实是,云飞燕和韩蓄两个人,水里捞鱼,捞得那是相当困难。 云飞燕那裙子湿了好几次,有时几乎整整一个人都掉水里去了。 好在有韩蓄适当的时候拉了她一把,不然的话,估计鱼没捞到,云飞燕就要被水给冲走了。 云飞燕居然在韩蓄跟前还很拽。“你能不能跟我配合好一点!什么叫配合,你懂么?你家习武的先生没教过你?这边,这边!哦~豁,鱼又跑了……” 陈昭君抱起一捆干柴,心里偷笑。 感情嘛,不就是这样给培养起来的。 陈昭君去借火。马铁霸说:“我为什么要将火借给你?” 陈昭君就说,反正也像现在这种情况,她、长安君、云飞燕,三个人是逃不脱被马铁霸抓住的命运,与其被他们抓住了,还要马铁霸抓鱼来烤鱼给他们三个人吃,那还不如等他们三个人自给自足,自己给自己烤鱼来吃饱了,然后马铁霸再将他们抓起来。 只不过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不影响结局。 马铁霸就递给陈昭君一根小火把。 陈昭君拿了火把往回走,还不忘回头给马铁霸说了个谢谢。 马铁霸看着陈昭君脸上的那块冻疮,他也笑了,还有几分憨厚老实的样子。 第23章 反间计成功了 “鱼!鱼!我们抓住了!” 当陈昭君终于升起了火,而水里捞鱼的云飞燕和韩蓄也几经波折,终于捞起了一条小小的鱼。 “陈昭君,快!接着!” “陈昭君,你等着,飞燕姐姐再给你抓几条!大的!诶,姓长的,我们这回动个真格,那边那条大的,瞧见了没有……” 云飞燕这种状态,陈昭君真是很满意了。云飞燕平时虽然总喜欢跟她对着干,但关键时刻还是很给力的。嘻嘻,陈昭君学着马铁霸的样子把鱼给插起来,在火上烤着鱼,顺便烤烤自己脸上的冻疮。 等冻疮散了,她再给脸上敷一些好气色的中药面膜。 等见到临安王的时候,她陈昭君可不就是美得很的了。 临安王啊临安王,美得很。陈昭君帮他找了一个好嫂子,根本就不会威胁到临安王继承皇位的那种好嫂子,人漂亮,智商还低。临安王该多么欢喜! 哈哈。 云飞燕一回来,陈昭君就赶紧把温暖的火堆旁边的位置让给云飞燕和韩蓄。 陈昭君将手里烤着的鱼,毫不客气的交给韩蓄,让他拿着,让两人一边烤火,一边烤鱼。多么浪漫! 陈昭君就一个人走边儿上,望风。 马铁霸可有耐心了,吃了鱼,还漱口,漱了口,还坐石头上晒太阳,就等陈昭君这边抓鱼生火吃顿饱饭呢。 但这一个早上的光景,马铁霸也真是看明白了。马铁霸其实挺佩服陈昭君这个人的心胸,自己的未婚夫要和别的女人一起谈情说爱,她竟然顶支持的。 马铁霸心下想,如果某一天当陈昭君成了他的压寨夫人的时候,而又在某一天,当他马铁霸又看中了山下的某一个妙龄女子的时候,陈昭君一定会特别豪气的说:走!夫君,我与你下山去,将那妙龄女子请上来,今天晚上就安排她和你洞房…… 想想,就真是好美。 马铁霸止不住流口水。 耐心地等着陈昭君那边的鱼烤好,等她们三个人吃了鱼,马铁霸才开始喊话。“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收拾收拾了啊!与我往山上走,顺着水的反方向,咱们上山去!咱们寨子里弟兄们都等着各位呢!” 上山的路,跟水流的方向相反。那么这个下山的路,就一定是沿着水流的方向了嘛! 绝没错。是时候了! 陈昭君刚扔了一排鱼骨头,还洗了手,睫毛一抖,眼皮微微向上一抬。云飞燕可是瞬间接收到了陈昭君的信号! 还等什么? 两双眼睛一对视,准备!3!2!1! 开跑! 陈昭君和云飞燕是挺默契的两位奇女子,撒腿开跑十几米了,这韩蓄才反应过来。“等等我!” “等等我!” 陈昭君和云飞燕这种顶有经验的姑娘一定知道,逃跑的时候是不能喊的,要不喊对方,对方才有危机感、紧迫感,以及迎头赶上的这种目标感。 看韩蓄跟得多紧凑,一点儿没被落下。 三人又一起用力的跑,马铁霸又开始奋力地追。 这回天亮了,下山的路更透彻了,一路上总是带着风。马铁霸终于因为顶着一个大块头,阻力太大,总是被三个人甩了百步之远。 云飞燕高兴了。 “看到没有?马铁霸他其实跑不过我们!陈昭君,咱们现在不怕他了。拼了命的跑,总要将他给甩掉!唉,那个姓长的,你跟得上不?你要掉队了,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云飞燕总是时常忘了韩蓄曾几次仗义出手将她给救起来的时候。 韩蓄这样的大好男儿,总不能和女子一般见识。 韩蓄要是这会儿都还不知道陈昭君打的什么算盘,他未免太蠢笨了。韩蓄一定谨遵的一个道理,就是绝对不能和云飞燕多说任何的话,绝不多做任何的无谓的纠缠。 但是这云飞燕似乎智商总是不在线上,她似乎总是t不到陈昭君的那点阴谋诡计,她总是要主动的招惹韩蓄,总是时不时的要奚落他。 所以,连雍国皇帝都评价云飞燕是一个光有美貌没有智慧的女人。 哪像陈昭君?既可以扮猪吃老虎,又可以上山端了土匪的窝子,还能下山的时候给自己未婚夫做个媒,送自己一定绿帽子! 其实,就这会儿的形势,真应了陈太傅的话,他们三个人跟马铁霸周旋,也不一定是吃亏的。 但形势已有变化。 “那边!” “他们在水边!” “放箭!” 不知道路旁什么时候窜出的人,他们藏在山崖上,居高临下。那不长眼睛的箭头就这么刷刷的下来,还顺带滚了许多石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阵! 云飞燕和陈昭君顿时什么都不敢想。云飞燕拿起手里的打狗棒,抡圆了,挡着如流星一般的箭头。而陈昭君已经撤下了披风,将披风给挥舞起来,用披风为她自己和韩蓄阻挡山上的箭头。 就是这么一个手无寸铁,面对这敌方居高临下的攻击。 如果对方势头再猛一些,陈昭君想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跳入水中,顺着河水的势头逃命去。但,毕竟凶多吉少。 暂且先抵抗一阵子再说。 情况紧张,谁也没有问谁还抵不抵得住。谁都知道,必须得拼命地抵抗,完好无损地抵抗。 “奶奶的,是哪个熊样儿的?” “你们是哪个当家手里的崽儿?那么不长眼睛?老子是你们马大当家的!”马铁霸也被一堆不长眼睛的箭头给逼得跳脚,几棍子给挡开。 马铁霸那一棒子指着山顶上的人,很是霸气:“给老子看着点!别把人给射死了!老子要活捉!” 马铁霸对着土匪崽子们说他要活捉。 而土匪崽子们里头的一个小头子,却对着那群小土匪崽子,说:“都给我射!一个都不要留活口!” 这话居高临下的说,又顺风顺水,这山底下的听得清清楚楚。 马铁霸那小绿豆眼睛简直几番眨巴眨巴眨巴,好久都没有弄明白。 陈昭君明白了呀,陈昭君知道她的反间计成功了。就是成功得有点晚。也是挺悲哀,反间计成功了,这土匪崽子们也不想给她陈昭君留活路啊!要把她陈昭君,马铁霸,还有长安君等等,一其灭在这三山涧里。 第24章 求长安君心里的感动面积 “躲起来!往山崖边躲!”韩蓄出了个好主意。 反其道而行之。 土匪崽子们要把他们灭绝在这山沟沟里,那一定是把出山的路都给算计了个遍。而今就要找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先躲过眼下这阵火力,再等陈道渊和松林的救兵。 陈昭君挥舞披风遮挡流矢,让韩蓄好好找一个准确的地方。 韩蓄发现了一个山洞,他告诉了山洞的准确位置。大家且战且退,赶紧往山洞的地方撤退。 借助这个凹型的山崖口,总算是暂时挡住了外头那一阵猛攻。站在洞口,三个人都不敢进洞去,又怕里头还藏有猛兽,更怕待会儿山上的那群土匪崽子几下子下来,洞外头放火一烧,用烟来熏。 还别说是什么瓮中之鳖了,简直就是几条死猪熏猪。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可怜,几个人赤手空拳连件兵器都没有。 马铁霸也已经逃过来了。他极是谨小慎微的沿着崖边挪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昭低声君说:“我们不能躲在这里!趁他们还没下来,我们赶紧再去找别的地方躲起来!” 其实相对于白天,夜晚更适合躲避,但陈昭君在满目白雪皑皑的大山之中,穿着一身无比醒目的黑色夜行衣,无论她躲到哪儿,都是一团灵活而醒目的黑色。 很容易就被对方给发现了。 “他们在那儿!都给我上!他们没有兵器!不要活口!给我上!” 土匪崽子搅弄了很大的阵势,一窝蜂地涌上来。马铁霸首当其冲。赤手空拳地搏斗起来。 陈昭君很想问问这群土匪崽子,问他们为什么收了钱,还要反悔?十万两白银呀!干嘛不学学人家马铁霸呢?抓活口嘛,利用他们向陈太傅再要十万两白银,轻而易举嘛。 可是为什么非要这么狠地治他们于死地呢? 可见土匪子们脑袋是翘的,不够用。 还好云飞燕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和陈昭君做背靠背的姐妹,再加上一个韩蓄,虽然也不是太顶用,总不过是偶尔还能打打个把个人,三个人谨慎的背靠着背,在一个凹型的洞口外,顽强地抵挡着来自四周的土匪崽子们。 打的很不容易。 马铁霸那儿也是顶不容易。 听声音,似乎马铁霸是受到了更多的土匪崽子们的围攻。 虽然马铁霸这个当家的确实有的时候太霸道了,可能不受所有当家的喜欢。但眼下的形势,可能是这个乌山土匪里头的内讧,他们想要趁机清楚马铁霸,都等不及马铁霸被官方抓走,而非要亲眼看着他呜呼哀哉。 马铁霸一边打一边骂呀。“奶奶的,你们个熊样儿,你们不知道老子是你马大当家的吗?老子横扫乌山的时候,你们小崽子们还他马不知道在哪里吃屎呢!说给老子!说!是谁哪个混蛋小子想要老子的命?说!” 马铁霸那热情高涨,真是赤膊上阵了。 马铁霸靠着自己的英勇,横扫了一片,并将其中之一的小土匪头子给活活抓住了。 那可怜小土匪吃了马铁霸一记重拳,顿时眼眶裂开了,嘴角歪斜,牙齿一圈都掉了。 旁边一个个土匪看的胆战心惊颤,抖抖地说:“马大当家的,小的们只是听人差遣,小的们也不愿意与马大当家的为难!” “是李二当家的!” “李二当家的,他说收了宫里一位贵人的买卖,要将长安君给了结在咱们这乌山之中。马大当家的您不同意!这是宫里贵人的意思,您不同意,那怎么能成?只好委屈马大当家的了!” “小的们这就回去复命,马大当家的你小心!待会儿见!” 待会儿还要见呢! 卷土重来,等着。 马铁霸那绿豆眼扫过陈昭君,长安君,还有云飞燕。这情形弄明白了?说白了,还是那桩买卖,买卖已经做大了,从只要长安君一个人的头颅,现在已经壮大到了,顺带将马铁霸的脑袋也一块去了。 马铁霸忽然仰天大笑。 “奶奶的,老子是这乌山上的大当家!老子是乌山之王!做不做长安君这桩买卖?老子说了算!皇宫里头的贵人?贵他娘的人,他算老几?就算是皇帝老子到了老子马铁霸这儿,也算不到老几!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说!李老二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不顾土匪道义,跟着他混蛋!” “都给老子听着,老子就是不做长安君这桩买卖!老子马铁霸,从今天起还要保护长安君,老子还要保护他和他的娘们儿们出乌山,回雍城!谁都别想给老子搞怪!” 话说长安君韩蓄一个追老婆逃婚的,莫名其妙被马铁霸给绑到乌山上来了,又莫名其妙被哪个贵人给做进一桩买卖里头来,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马铁霸因为什么可笑的江湖要以,非要忠心耿耿的保护他。 求长安君此时此刻心里的感动,面积。 马铁霸已经打散了那群围攻他的土匪崽子们,还放狠话:“只要我马铁霸活着一日,就休想做成这桩买卖,坏我乌山的声誉!快给老子滚!” 马铁霸发了火,那土匪崽子们是见好就收,赶紧回到山顶上去,请更多的人来。反正这些土匪崽子们打又打不过马铁霸,先暂时讲点情面,小土匪头子和他的土匪崽子们就愉快地撤走了。 马铁霸望着这群逃走的背影,那一胸腔的怒气还无处放。 云飞燕望着马铁霸,这世事变化!刚才,他不是扬言要将他们给抓到山顶上去吗?刚才还那么不可一世! 云飞燕竟然没有奚落马铁霸。 云飞燕只是挺尴尬的忘了一眼马铁霸那赤身的胳膊,说:“不穿衣服,挺冷的哈?” 马铁霸才想起自己刚才在激战之中怒发冲冠,已经将衣服给扒了。 韩蓄竟然亲自给马铁霸捡起了衣服。 韩蓄将那极具土匪特色的衣服递给马铁霸,说:“马兄暂时先委屈一下。我韩蓄别无长物,府里也是常年穷的叮当响,像马兄这身皮毛,我自然是常年穿不上的,若是马兄喜欢穿皮毛,我下山之后去老丈人家里借两件儿。” 第25章 你还想看她换衣服 看这韩蓄说话的艺术。 他自己穿不起,他还要在马铁霸面前当好人。他去老丈人家里让家里借?他的老丈人不就是陈太傅嘛。他去借的钱不就是从从陈昭君嫁妆里扣的嘛。 云飞燕就要看陈昭君怎么反应。 但对于钱财这事,陈昭君一向挺大方:“几件衣服的事,小事!马兄喜欢穿皮毛也好,喜欢光着胳膊也好,喜欢穿棉布衣服,粗布衣服,丝绸也好,通通不在话下。马兄,是喜欢住山里,还是喜欢住城里,也通通不在话下。但我陈昭君,敬佩的是马兄你本人,你讲的江湖道义!” 可不嘛?若不是马铁霸一个憨直性子,非要讲什么江湖道义,陈昭君和长安君云飞燕在这深山里头,早不知道死了千百回了。 陈昭君往旁边一让。旁边有颗大石头,陈昭君请马铁霸坐在大石头上。 陈昭君自己在旁边的一颗石头上也坐下,还请韩蓄和云飞燕也坐了。 陈昭君竟然对马铁霸拱手敬礼。 陈昭君说:“此番进山,对马大当家还有整个乌山深是打扰,我很抱歉!若不是马大当家讲究江湖道义,我陈昭君此刻也见不着长安君和飞燕了。见不着长安君,且不说什么和亲大计,我们拿什么来向雍国皇帝和百姓交代呢?” “马大当家敬重我父亲,我陈昭君才能有机会略施小计,从马达当家的大寨之中接出我父亲和长安君,还有云飞燕!马大当家行事光明磊落,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我陈昭君敬你!” “我云飞燕也敬你!” 这姑娘的话,有些义薄云天的意思了。 韩蓄都忍不住笑了。 马铁霸那莽憨莽憨的脸上,简直了。他一辈子当土匪,一辈子是和男人称兄道弟,这会儿和两个姑娘讲江湖道义,还免不了荡胸生层云,义薄云天哪。 陈昭君又说:“讲道义的人,不应该得到这个下场!” 所以? 陈昭君看看马铁霸,又看看云飞燕,再看韩蓄。陈昭君很是慎重,说:“此时情形特殊,我想乌山之中能给你我活路的时间不长了。眼下,你我四人应该马不停蹄,毫不停歇地下山去!我们等待时日,回城后,向皇帝陛下请兵再回来,还这乌山一个正义!马兄觉得,我这个提议可好?” 云飞燕深深点头,陈昭君的计谋多是多了点儿,狡诈是狡诈了点儿,但是关键时刻她还是很靠谱的。 韩蓄也点头。 马铁霸尚未开口,他也许想冲回大寨和李老二决一死战。 陈昭君很真诚啊!她说:“我此番劝马兄与我等回雍城,绝不是要马兄你投降,也不是要马兄你被招安。我陈昭君,不管你马铁霸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我既然认了你马铁霸这个朋友,你就是我陈昭君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你马铁霸从此以后,就是雍城人的朋友!待我回城请兵,将那李老二与山上一众闹心的土匪们彻底清理了,追回了我那十万两的嫁妆……我那十万两嫁妆,我早已经将它交给了马兄。是我拿来向马兄你赎回长安君和云飞燕的赎金!那十万两银子是马兄你的!那以后,你马铁霸是要回山上继续安营扎寨,或是在我雍城里看上了哪个姑娘,想要踏踏实实过个安定下来的日子?我都能与你置办房屋……” 陈昭君把话都说到这里,马铁霸能不感动吗?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在你面前义薄云天地告诉你,她要帮你追回属于你的东西,还要给你一个安定下来的机会。 马铁霸“啪”得一拍胸脯:“得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这么磨磨唧唧的!有什么事情,比命要紧?大小姐,你说的对,这会儿这乌山是个凶险之地。我熟悉乌山的路径,我那群土匪崽子们,他们比我更熟!所以,现在只能趁他们赶来之前,我们讨个先行的时机。要是等到他们蜂拥下山来,我们四个人,四双手,四双眼睛,也是难得很难得的了。” 已经确定了由马铁霸带着,走最熟悉的路,走最快的下山的路。但是,陈昭君那身黑色的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 韩蓄最后想了一个办法,他让陈昭君和云飞燕互相换一换,都把那身最黑色的衣服藏在里头,将浅色的衣服穿在外面,在这雪山之中,没那么显眼。 韩蓄这个办法一说出来,云飞燕顿时就很生气。“你个登徒子!想不到你真的是个好色之徒啊!你平日里在雍城里左拥右抱,招罗那绿萝红掌,不说了!你现在也不分分什么时候啊?还想占我和昭君的便宜!是不是想偷看我和昭君换衣服?我戳瞎你那狗眼……” 陈昭君却止住了云飞燕。 陈昭君说:“换。” 陈昭君说换就换,都不带说声让韩蓄和马铁霸转过身去的。 倒是马起霸和韩蓄看到陈昭君就开始拉自己的腰带,很自觉的把身体背过去。 这是一个和男人比谁更爷们儿的女人,你还想看她换衣服? 她都已经把你当哥们了!看你的哥们儿换衣服,就跟看你自己换衣服一样,你还很有兴趣吗? 陈昭君要做的事情,比如眼下换衣服,云飞燕若配合起来,也会做的很好。 就那么短短的功夫里,她两人就已经换衣服成功。 陈昭君说了声可以,都已经飒飒爽爽的两个小姐妹,各人手里拿一根打狗棍,说出发就能出发。 马铁霸听到陈昭君说可以的声音,也是隔了那么一会儿才敢把头扭过来。还真别说,这土匪头子横行乌山二十年还真自由他自己的道理!你看,他讲义气的时候还真值得人打心眼儿里佩服。 他说不偷看,就绝不偷看。 不过,等他再扭头光明正大地看时,嗨,面前果真是两个美人啊!只是,现在不是想美人美不美的时候。现在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是同仇敌忾的哥们儿。 马铁霸还穿着自己那身皮毛,天气虽然说晴了,但是仍然冷得很,刚出洞口的水上,带着地底下的温度,再往前就已经渐渐冻结成冰。 他们沿着水的方向向下走。 马铁霸在前头,云飞燕紧随其后,韩蓄走中间,陈昭君走最后,断后。不用怀疑,河道是冻结了的。这样的路要想加快速度,也确实挺难。 但是形式就是那么敌强我弱,它会驱赶着每一个在路上的人,让他发挥出他的潜能。 马铁霸一个乌山里头的熟人,他竟也被路旁的一大块黑乎乎的石头给绊倒了。 “马的,什么玩意儿?” 第26章 穿帮的地方来了 马铁霸还出脚踹了一下。不想,那竟是个冻硬了的人。 云飞燕一阵惊骇。 “想必冻成这样,也就已经冻死了?” 陈昭君也围过来,她想着自己带来了的五百号人,在这山里头走失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她干脆出手将这人给翻过来。 嘿,你猜有多神奇?这个冻成冰块的人,他竟然是韩蓄那个身轻如燕的随从韩小飞。 韩蓄竟然就没有率先认出他来! 就算是最后认出来了,云飞燕都紧张了,一脸难色,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冻死的人起死回生,好歹他还是个独自领了任务飞身上山去烧了马铁霸老巢的英雄啊! 韩蓄倒也很平和,并不紧张。 陈昭君伸出手去探韩小飞的鼻息。冻得像冰块一样的人,居然很平稳。陈昭君说:“像是还活着!” 云飞燕眨眨眼睛,也伸手来探韩小飞的脉搏。冰冷的皮肤底下,确实还有血液流动的正常秩序。 莫不是韩小飞修炼了什么武林当中早已失传的龟息功? 但眼下怎么办? 韩小飞虽然不是死人,但他并没有醒过来。 是把他原地不动扔在这儿,让他自己醒过来,任其自生自灭,还是勉为其难的把它给扛下山? 丢下倒好办了!但是这要扛着走可难了!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朝韩蓄的方向努嘴。“你未婚夫怎么这么冷清呀?他的随从唉?怎么办?让他扛着走?他扛得动嘛?” 陈昭君也犯难。要她就这么把韩小飞丢下,她确实也做不到。韩小飞真是英雄的,不能过河拆桥的!要把他扛着走,关键是后头还有山匪在一路狂追,怎么办? 马铁霸已经毫不客气地拔下自己的皮毛,给韩小飞批在肩上。 再一弯腰,马铁霸已经把韩小飞给扛在肩上了。 连云飞燕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几乎就要夸奖马铁霸几句了。陈昭君赶紧绷出一个笑脸,给马铁霸点了一个赞。 “就这么个把个人,你马大哥哥扛着不成问题。若再来几十个,那可就没办法了!这小飞兄弟还行,不怎么滴沉!” 马铁霸的义气,连陈昭君都觉得汗颜。 如果现在他知道,就是他背上扛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小伙子,是这个小子蹭蹭蹭半夜里飞到乌山顶上的土匪老宅里去,放了一把火,还给引起了一阵深厚的骚乱,所以后来才有这个土匪窝子里头众叛亲离,以致于马铁霸不得不跟着陈昭君下山去躲避的下场…… 马铁霸会怎么办?他是会把冻成冰块的韩小飞给就地扔地上,让他摔碎了,还是摔碎了之后,再咔嚓咔嚓把他嚼碎了吃了? “不对!” “这小子,他是长安君你的随从,他为什么没给长安君您一起?他是怎么掉到这水边上的?莫是这小子执行了什么特殊任务?” 马铁霸高高举着韩小飞。他要把他扔下来,很容易的。 云飞燕都一脸尴尬了,她都不敢直视马铁霸的绿豆眼睛,她只好看陈昭君的脸。 陈昭君也不能不正面回应。 韩小飞是为了执行陈昭君的命令,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结果。而那把火,是陈昭君下令去放的。 陈昭君解释说:“这小飞兄弟,是我让他上山去打探一下情况的。不料,小飞兄弟就这么你那群土匪崽子们给伤了。” 陈昭君开始一脸伤心以及难过,泫然欲泣,连云飞燕都只能佩服她的演技。 马铁霸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嘿嘿地说:“小飞兄弟估计是山里冷,给冻了一夜,好在还有鼻息……” 韩蓄说:“小飞是睡着了,他应该没有受伤。” 韩蓄本来是要做和事佬,结果云飞燕却给挤出两滴同情的眼泪。“睡着了?然后……就在这寒冷的山里给冻成了冰块?这敢情……是活活冻成这样了?” 陈昭君也看韩蓄要作何合理的解释。 韩蓄却说:“小飞许是上山太累了,他睡一会儿就好。我们继续赶路!” 马铁霸也以为然,便再不怀疑地扛着韩小飞,使足了劲一路飞奔。 韩蓄果真诚不我欺。他说韩小飞可能是睡着了,睡一会儿就醒。果真是的。当马铁霸扛着韩小飞从开始的满劲一路飞奔,再到扛着扛着越走越慢,最后已经明显能够听到后头追过来的土匪崽子们的脚步声的时候。 韩小飞就那么神奇的睁开了眼睛。 韩小飞睁开眼睛,好似他还在云里雾里,就如如梦初醒那般迷惑。 “我怎么在这儿?我怎么睡着了?我睡着了多久……”好像有许多话在他的脑子里头打着转转,转着转着,他好像终于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君上,你怎么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马铁霸已经把韩小飞稳稳地给放下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醒了?能走?咱们快点,后头的人已经追来了!有什么话我们下山再说!” 韩小飞那眼神,别提得几番转换才能跟得上局势发展。当他看到马铁霸又看到陈昭君,然后还看到云飞燕,还看了韩蓄,别提有多么的莫名其妙。 但也只有韩蓄知道,韩小飞那一脸的莫名其妙是装的。 韩小飞是故意到这个点与他们会合的。 也是韩小飞,故意把自己冻成了一个冰块。用这个相逢的办法,才不会让人起疑的不是? 睡醒了的韩小飞果然就像韩小飞了。 他的轻功极好,身轻如燕,在雪嚓嚓的山路里,像一只腾飞的燕子。 马铁霸那一瞬间恍然,嘿嘿一笑:“小飞兄弟,你马哥哥竟然被你给瞒过了!你哥哥这双眼睛行走江湖二十年,竟然看不出来你这行家厉害!有你这情况,我那群土匪崽子们追不上了!” 这,这个穿帮的地方不就来了吗? 既然韩小飞的轻功那么好,土匪小子谁都追不上,那他出现在这条路上,且还以这一个冰块的姿势出现,必然是只得探究的! 再说韩蓄的长安君府,常年揭不开锅,时常穷的叮当响,却能养出两匹快如疾风闪电的骏马,一看价格不菲。再比如韩蓄人人可欺,在雍城常年抬不起头来,但是他却有一个身轻如燕,轻功绝顶的随从,这个随从,只是轻轻一跃就能够上到山顶,将马铁霸的老巢给烧了! 第27章 是我韩蓄,要与你携手一生 也是! 如果韩蓄就仅仅是那么一个,如他表面看起来的智障,或者就是一个窝囊废,那他又怎么能够在雍国雍城生活十三年之久? 从韩小飞身上,就能窥见很多关于韩蓄的秘密。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陈昭君都没有兴趣。 陈昭君现在应该做的,或者说是她即将要做的事情,都在她早早的设想之中:先将长安君和云飞燕完好无损的送回雍城去,等待着云飞燕和长安君的传闻,急速发酵,超速发酵…… 而她呢?她将继续去找雍城府尹林大人,借精兵,再兑现她与马铁霸许下的诺言,回乌山将乌山的李老二与剩下的一众人给端了。 陈昭君正设想得美好,韩小飞却是很不愿意自己整穿帮了的。 韩小飞还会不着痕迹的修补。 韩小飞那一低头的不好意思,简直把马铁霸那豪气的称赞给整得婉约了许多。“马大当家,您说笑了!我的轻功也就平平常常……都是平常府里闲得,没事做,我也就跑着跳着玩儿,也不知道哪一日,就有位公子,他也就像马大当家一样,说再下的轻功好得不得了,他还要下重金把再下给买过去……” 打断了陈昭君美好的幻想。 陈昭君面带笑意,看着韩小飞,呵呵。 既然是有心人的专门解释,那必须要要认真听,以及人家希望你提问的地方适当地提一个人家希望你问的问题。陈昭君很感兴趣的样子,问:“哪家公子这么有眼光?” “杜丞相家,杜俊成公子。”韩小飞说。 云飞燕都笑了,她很为韩小飞觉得可惜啊。杜丞相权倾朝野,在此就不用赘述了。关键杜宰相他没有亲儿子,杜俊成是他到隔壁大哥家过继来的,可宝贝了。杜俊成有没有才华,暂且不提,就只因为他的这身特殊的身份,人家就能轻轻松松跻身雍城四少之首位。 韩小飞说:“承蒙杜少爷错爱。我韩小飞没见过世面,也听说杜少爷家才万千,连最低等的下人都是绫罗绸缎毛皮裹身的。” 再看看韩小飞,这一身,常常冻得青紫,衣衫趋近于褴褛以及衣不蔽体。 韩小飞说:“杜少爷他有很多人可为他效忠。但……我家君上,他只有我一个。” 只有他一个。 既不悲伤,也不卑微。 陈昭君那一瞬间的眼睛,竟然莫可名状地闪过一片泪花。陈昭君眨了几眨眼睛,还是微笑:“自古主有雅量,仆才有衷心。长安君与小飞兄弟的情谊,我领教了。” 云飞燕很有几分不明白,她巴巴地看着马铁霸。 马铁霸就以为云飞燕是走不动了,要他帮忙的意思。马铁霸就真很讲义气,一点儿就不记挂云飞燕曾经奚落他那会儿的睚眦嘴脸。 反正马铁霸浑身是劲,云飞燕走不动的地方,他就扛着她走。以至于云飞燕一个微胖的身材,在举步难行的雪山里,竟然走出了凌波微步一般的风姿。 陈昭君只有望洋兴叹的意思。 陈昭君手背撑着肋下,望着马铁霸的背影,真就是个猪队友!还等她回城给他置办田产房屋呢?他得先把云飞燕放下,留云飞燕和韩蓄在后头相扶相持,一路电光火石嘛! 陈昭君对着马铁霸的背影,喊:“诶!” “马大哥!” “马大哥!你等等……我……啊。” 韩小飞都被逗笑了。 哎!既然迟早是自家君上的自己人,算了,让她看穿是迟早的事。何必等她喊回了马铁霸,与马铁霸来个手牵手雪地里如履平地,打谁的脸呢? 韩小飞可再不是那个冻成冰块的需要马铁霸扛着走的人了。他一手轻轻带着韩蓄,韩蓄就已经飞起来了。 韩蓄顺手一带,已经把陈昭君给带飞了。 然后,陈昭君已经瞬间挪移,什么雪地,路面,两旁的树木,硌脚的石头以及雪堆儿,早不是难题。 韩小飞带了两个人,竟然轻而易举地追上了马铁霸。 陈昭君就呆了。 你看韩小飞的日光下的身姿,哪是什么身轻如燕的燕子,那简直就是一头豹子!莫说是带韩蓄和陈昭君两人,就是然他再带一个云飞燕,他也是绰绰有余的力气足得很。 韩蓄还在陈昭君耳旁说:“君儿,别怕!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这个速度,那群土匪崽子当然追不上了! 有韩小飞,韩蓄和云飞燕其实是不需要人来救的!也根本不需要陈太傅连夜上山来交赎金的! 马的! 简直岂有此理?陈昭君也想像马铁霸一样爆粗口了。这乌山之行,被耍的人,也不止云飞燕和韩蓄以及马铁霸呀!还有她陈昭君呢。 她陈昭君,一个做局之人,就这么被局中之人给耍了! 陈昭君那脸,在飞驰的晨风中,耀眼的阳光下,红一块白一块。韩蓄说,那是因为她的脸被冻伤了。“君儿,我府里有上好的冻疮药,待我回去与你拿来……” 陈昭君半空中,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 “不必,长安君的药,长安君自己留着用。另外,长安君这么拉着我的手,实在是男女授受不亲,特别地不妥当……” 嗨…… 韩蓄像是叹了一口气,他那语气并未幽幽:“君儿,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她得认。 认下他! 陈昭君哼哼一声冷笑。她反手一推,狠狠地把自己给推了下来,重重地落到地上。 她要放手,谁能阻止? 韩小飞也半空里顿了脚,半脸难堪。人家小情侣要吵架,他多尴尬啊。 韩蓄的脸色有几分变化,他似乎是想开口要说什么。 “陈昭君!你等死呢?快快地走!” 云飞燕回头不见韩小飞,便朝陈昭君喊。 陈昭君的脸冷了,她说:“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隐藏了什么,我也不管你在蓄谋什么,我不愿意的,就是不愿意。就像现在,如果我一个人落了单,被李老二追上,是个死,我也绝不要你长安君来拉着我走。” 陈昭君的话,是决绝的了。 韩蓄却再伸出了他的手,骨节分明,浸润如玉。韩蓄说:“不是长安君要拉着你走!是我韩蓄,要与你携手一生。” 那伸出的手,没有磨厚的虎口,像是常年拿书执笔的风骨。 陈昭君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废话连篇!你就是长安君,长安君就是你。若你放过我,我也能与你此生井水不犯河水!” 第28章 陈昭君欠马铁霸一生的幸福 韩蓄淡淡地笑了。 不能够。 韩蓄的手再上前一步,道:“岳父和舅哥可在山下等了我们许久……” 岳父?舅哥?不要脸了。陈昭君那一巴掌蠢蠢欲动,当即就要甩过去了。 一个青衣少年,一手握着剑,一手撩着衣服的下摆,如风如云,刷的降落到陈昭君身旁。 “松林来晚了。小姐受苦了。” 松林终于来了,在她冲动之前。 陈昭君看着松林,灿灿一笑。她从来就相信松林一定会来。不用问,山下的事情,肯定已经安顿好了。 松林说,本来要让陈太傅和李夫人先回雍城,但是两个老人家说什么都不同意,都说在山底下等着,一定要亲眼见着陈昭君和云飞燕安全出来才肯离开。 但是,马铁霸的五十个土匪兄弟,倒是一个不落的都已经在押解回雍城的路上了。 此时,山下一切都有陈道渊主持着。这会儿,马铁霸心服口服地下山,长安君和云飞燕、陈昭君完好归来。简直是一个漂亮的胜仗! 松林一边简单说着山下的情况话。六个人已经两两组合,马铁霸带着云飞燕,松林带着陈昭君,韩小飞带着韩蓄,真是刷刷刷几道飞驰的影子。那后面追着而来的土匪们,连望洋兴叹的资格也没有了。 只是,到了山口处,马铁霸倒是顿住了脚。 舍不得? 这是他做乌山之王二十年的地盘,这一次,他一旦踏出去,他就再不是那个乌山之王了! 马铁霸倒是很潇洒,他只回头看了那么一眼,仅仅一眼。 马铁霸哈哈笑,问陈昭君:“大小姐,是不是你府里真有那漂亮的侍女,会弹琴会歌舞会斟酒的?” 陈昭君还没有回答。 云飞燕抢着回答:“别说陈昭君府里有,就是陈昭君她府里没有,只要你马大当家说要,说喜欢,陈昭君铁定十个二十个给你买得好好的,给送你身边儿去!” 马铁霸可喜笑颜开了,他就只问:“真的吗?真的有吗?” 云飞燕眨眨眼睛,说:“当然有!别的我不知道,就咱们陈大小姐身边的那个叫桃子的那姑娘,哎呀,可水灵了!我还是个女的,我若是个男的,可还有别人什么事儿,我早把桃子姑娘抢我身边来了!你说是,小君君!” 陈昭君已经瞪眼睛了。 桃子是谁?桃子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比心腹还心腹的,就像是自己的手和脚一样的。 陈昭君心痛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就怕万一马铁霸喜欢桃子这样的姑娘呢?咱桃子真是漂亮可爱的没话说的! 没见这次上山,陈昭君都没有带桃子上来了,只让她在山下营帐里头等着消息,往雍城写信的嘛。 可马铁霸已经记住了。 “哦,叫桃子是?嗯,好名字!一听就是个好姑娘!我喜欢!” 松林常年不开口,常年不喜欢说话,这个时候他却说:“桃子是个好姑娘,马大当家你不要去招惹她!” 如果马铁霸管不住自己,也就别怪松林会不客气的。 不用怀疑,松林的底气肯定来源于陈昭君。 马起霸就那么不可思议地望着陈昭君。前两个时辰,才信誓旦旦的说好了的呀!说好了的,如果他看上了哪个姑娘就要与他置办房屋,陈大小姐行走江湖难道不讲究诚信么!怕还是讲究的好哦! 陈昭君点头,她只能好好的缓和着说:“是!我那个桃子,确实是个好姑娘,人确实是长的漂亮,可爱,水灵,多才多艺,会弹琴,会唱曲,会写字,会读书,还会算账,心灵手巧,心思细腻,体贴入微。我却也是舍不得她,她是我一手调教起来的……所以马兄,你说的吃喝玩乐也好,其他的什么场面也好,这不还有长安君嘛!前两日,他还带着咱们雍城有名的两位姑娘,红掌和绿萝,快别说那两个姑娘了,真是漂亮啊,弱柳扶风,那细腰啊,盈盈一握,连我都看得心痒痒……” 陈昭君的话还要接着往下说,但马铁霸已经不高兴了。 马铁霸哼哼一声,背过手去,像个生气的的小孩子。 那模样,他就光听一个名字,他就喜欢桃子了,非她不可了。 可把陈昭君给为难了。 而云飞燕就那么不厚道的笑了。 让这种陈昭君剜了心头肉去喂养马铁霸的感觉,云飞燕就想笑。 云飞燕就做好人,她说:“马兄,你别跟陈昭君一般见识!总不过嘛,她自己的人,她舍不得,也不知道是想留着替她傍哪个大款儿的!不过这些统统没关系,我认识那个桃子姑娘!走,咱们这就去!我这就把桃子姑娘引荐给你!马兄,你这么威武,高昂,仪表堂堂,浑身上下止不住的爷们儿气质,那么彪悍,威风,咱们桃子那样的姑娘必须喜欢你这样的!走!我带你去!” 云飞燕一路说,一路带着马铁霸走得飞快。 陈昭君的心,真的痛了。 云飞燕这个背影真是招人恨。陈昭君已经在她背后捏起了拳头。 但像马铁霸这样的草莽人物,山底下的众人亲眼一见了真颜,莫不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前一阵子可着劲儿的要活捉陈昭君生擒长安君,后来又可着劲儿的要保护韩蓄,保护长安君回雍城,这会儿谁都不用他保护了,都安全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亲眼见一见那个漂亮的桃子姑娘,陈昭君身边的那个侍女。 或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叫心动,心驰神往的美好! 人家一个草莽山匪也有审美追求,他要追求雅致细腻的美,为什么就不能给个方便呢? 云飞燕就是这么批评陈昭君的。云飞燕说,众生平等,谁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马铁霸尤其有。因为,陈昭君欠马铁霸一生的幸福! 陈昭君这锅就给背大了。 陈昭君想着自己那可爱的桃子,她在山底下那军帐之中,等陈昭君回来,可是很焦急,陈昭君在山里头奔波了一夜,桃子也在山底下撑着灯火,守了一夜。桃子知道自己不能上山,她上山是累赘,所以她留在山下集合整理山上山下来的消息,必要的时候她还要负责回雍城去搬救兵。 桃子在山底下,最先等回来的是大公子陈道渊。 松林折回去找陈昭君之后,桃子又给陈道渊打下手,协助他指挥分派,清点花名册,写册子,将缴获的五十土匪的名字手印一一画押起来记录下来。 当这些都做完之后,陈昭君也就回来了。 桃子就听到外头一阵嚷嚷的声音,她可高兴了。 桃子挑开大张的帘子,笑呵呵的就奔出去。 “松林,是大小姐回来了吗?大公子,是大小姐回来了吗?老爷,是大小姐回来了吗?” 属于马铁霸人生中,最绚烂一抹的惊鸿便就在那么一瞬间。 第29章 云飞燕的身世上了雍城头条 桃子的笑颜就那么深深烙印在那个时候,马铁霸的眼睛里。 若是往常,马铁霸见到一个漂亮姑娘,一定会猖狂至极:“真他妈的漂亮漂!亮!犯罪啊!漂亮到犯罪呀!” 而今天,马铁霸望着桃子,哑然失笑,哑然的差点儿淌出了口水。 连韩蓄都看出来了。 这种感觉,就是爱情。 陈道渊不知什么时候来,他那不动声色地将桃子给挡起来。陈道渊吩咐说:“还有一些名单没有誊抄完,你记得去把它誊抄了!还有,你小姐的东西去收拾收拾,我们也就准备走了!” 马铁霸望了个空。 然后,陈太傅、陈道渊、韩蓄等等,已经彻底把马铁霸给围了起来,绝不让他有一丝机会去想那个漂亮的侍女。 这也好,陈昭君和云飞燕都已经用不着花时间敷衍马铁霸了,在非常时候才用得着她俩,而现在她俩只需要做回一个个安静美丽的女子就好了。 回程的路上,李夫人、云飞燕,还有陈昭君都坐在马车里。 李夫人可着劲儿地握着云飞燕的手,一个劲儿的感叹:“儿啊,这一遭真是险!你可知道,为娘的心一直提着吊着,总是放不下来,直到看到你,还有昭君,你们都安然无恙了,这个心总是不遭罪了!” “儿啊!娘多少次说你别冲动,你总是不放在心上,你以后可都改了? 你说这一回,若不是昭君,若不是陈太傅破费了那么些银子,又像林大人借了府兵,你说你和长安君两个人在马铁霸那山上,可还有什么指望?难道你非要娘这年过半百的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娘只有你这一个儿啊!” 这话好严重! 云飞燕也就眨眨眼睛,说:“娘,你说的太夸张了!哪能够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最多,大不了你,就找了一个土匪女婿呗!” 呸! 李夫人一巴掌拍到云飞演的手背上:“给我住嘴,你!这些话以后再也不能说!乌山上的事,咱们都画一个句号。我与那马铁霸已经说好了,他既然如今被招了安,那他就是咱们雍城的人,他说话可得过过脑子!可再不准说那些什么有的没的的胡话!你明白了没有!” “你以后,你但凡做事也过过脑子!” 听着云飞燕这么被教育,陈昭君心里可舒坦了。 不过,刚才陈昭君好像听桃子提了那么一句,就是李夫人在马铁霸那山寨子里头给雍城老皇帝写去的那封信,好像据说已经在皇城里头引起了渲染大波。 因为情况杂乱,没太听桃子说的清楚。 陈昭君准备待会儿晚一点的时候让桃子好好说给她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当云飞燕、李夫人、韩蓄,还有陈太傅,都通通在马铁霸手里握着的时候,马铁霸也不知道他将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就被陈昭君给降伏了,并且生出了一定要保护长安君韩蓄的心的时候,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后来会有这些事儿,他一个劲儿的以为他这个乌山之王还能够做个一百年两百年,他兴致高昂的逼着李夫人给皇城里的皇帝写了那封信。 李夫人在那个信里头,把皇帝那个负心狗给臭骂了一顿,然后让皇帝给借钱。 这个皇帝陛下,虽然说年龄偏大,是个老皇帝了,但毕竟年轻的时候还是挺风流的。自己这一把年纪了,对于年轻时候的风流债,时常还是回忆得起来,当他知道李夫人连夜去了乌山,其实那会儿老皇帝心里头还是挺嫉妒以及痛恨的,他痛恨的是不知道是哪个臭男人,他想让那个臭男人给现身,等到他现身去救危难之中的李夫人的时候,他便会给那个负心汉给记下一笔,以后找个机会算计他。 结果,老皇帝半夜三更收到了那封信,李夫人的那亲笔信,李夫人的信里虽是借钱,却依然恨他呀。 这老皇帝当年也是个情种,他虽然在政坛杀伐决断,运筹帷幄许许多多年,但是他对李夫人的性格还是摸得挺清楚的。李夫人是那种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便绝对不相往来的人。 李夫人还愿意和他往来,虽然还只是一封信,除非……除非只有一个可能! 老皇帝收到这封信,便连夜爬起来,再连夜敲开了老太后的宫门,把老太后从床里头给托下来。 老皇帝指着那封信,瞪红了一双老眼睛,气愤地看着他的亲妈。 “母后!母后当年,一定知道,是吗?母后昨夜宛转,让寡人派兵去乌山镇压土匪,莫不是母后知道这飞燕……她其实,其实是寡人的血脉!” 老皇帝和老太后就开始吵来吵去。 老皇帝几十岁的人,对他的亲娘简直颇有埋怨,埋怨当年老太后从中作梗,以至于他失了那段和李夫人的姻缘,以至于李夫人深深痛恨老皇帝,痛恨了十几年,而在云飞燕的生死关头,李夫人不得不将云飞燕的生世,与老皇帝再谈一把。 最后,老太后默默不言,老皇帝也陷入了沉思。 他想认回云飞燕,也想将李夫人接回皇宫之中,以弥补这十几年的遗憾。 然后,等不及天亮,老皇帝已经撑着灯连夜写起了圣旨。 云飞燕那时,正刚和陈昭君一起跳入了那个大雪坑,被马铁霸追赶。 老皇帝写好了圣旨,却不急着发布。他只待皇后早起来与他请安的时候,便将这个事情跟皇后提一提,皇后肯定是看皇帝的眼色办事。当然,这件事情如果交给皇后出面去做,那就更完美了。由皇后去将云飞燕迎回来,然后由皇后出面将李夫人接回宫里来,这既显示了皇后作为一国之母的雍容大度,又显示了老皇帝和皇后夫妻情深,互相扶持,互相了解,互相理解的意思,多完美。 关于云飞燕的那道圣旨,就此刻压在皇宫里头,秘而不发。 关于云飞燕身世的传闻,以及李夫人和老皇帝当年的那点趣事,早已经上了雍城头条。什么长安君和云飞燕被抓呀,陈昭君连夜上山剿匪啊,这些事情暂且靠后。 等到陈昭君弄明白之后,她简直深深的遗憾自己这狠狠算计一番乌山里头的惊险一夜,敢情是为人做嫁衣。 这老皇帝和李夫人的新闻上了头条,那也就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舆论的导向都会关注老皇帝和李夫人,比如李夫人进不进宫啊,云飞燕未来怎么办呢,皇帝会为云飞燕找一个什么样夫婿呀? 放心,皇帝不会让长安君当女婿的! 妈啊!那谁来管云飞燕和长安君韩蓄的那段莫须有的玩意儿呢? 第30章 那就叫泥足深陷的爱 陈昭君又要怎么样才能让云飞燕和韩蓄的莫须有给发酵起来?简直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尤其因为,整件事情里头比较关键的人物马铁霸,人家好像真的已经看上桃子姑娘了! 如今马铁霸怎么处理?放哪里?是个问题。马铁霸那五十个土匪崽子,肯定是毫无疑问,先送到林府尹那儿关押起来,再听候发落。但这个马铁霸,人家也是弃暗投明,人家保护长安君,人家保护云飞燕,人家保护陈昭君,是有功的!并且,陈昭君曾已经信誓旦旦要认他做朋友! 这个朋友究竟放在哪里呢? 陈昭君很想让马铁霸跟着长安君回他家去!反正他不是为了保护长安君而来的么。 但马铁霸屁颠颠地,真的要跟着陈昭君回陈府。 而陈太傅也颇是欢迎的,邀请马铁霸到陈府居住。“陈府一向简陋,还请马英雄多多海涵,不要见外才是!” “不见外!不见外!”马铁霸可高兴了。他高兴的原因不是因为陈府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他高兴的原因他绝不遮掩,他逢人就跟人家说,陈大小姐旁边的那个桃子姑娘可漂亮,他老喜欢了! 桃子就这么被气哭了。 桃子自从回到陈府之后,都已经躲在房里不出门了。 这个桃子的心事,本来以前陈昭君还不太明白,以为她就是个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情窦未开,以为桃子的世界里就是松林,就是她的大小姐,还有就是陈府上上下下嘛。 等到这个马铁霸忽然横空出世来搅和来了,等到陈昭君看明白桃子非常嫌弃马铁霸的这个眼神之后,陈昭君终于懂了。桃子有喜欢的人。 桃子喜欢的,是陈道渊。 只是以前,陈昭君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自从韩蓄这几天,天天在陈昭君耳朵面前叨叨叨,以及无数个眉目传情,之后,陈昭君终于懂了,原来桃子看着陈道渊的眼神,那就叫爱,以及泥足深陷的爱。 马铁霸对满府里人嚷嚷,他很喜欢桃子。桃子真是委屈啊! 桃子又站在窗前流泪,那窗户就对着陈道渊的院子,能看到他院子里那高大的树。那树,在日影的西斜下,慢慢变淡。 陈昭君其实很想劝劝桃子。 陈道渊是陈府的大公子,他的婚姻说白了,陈太傅都不一定能够做得了主,亲爹亲妈都只是看看热闹,比如她陈昭君就是这么一个前车之鉴。 就算是陈道渊能喜欢桃子,两个人互相爱慕,那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若是陈昭君像别的当家主母一样,看到这做丫鬟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当头一闷棒子,冷冷一喝“死了这条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别玷污了你家大公子!” 陈昭君自认自己做不到。 她从来没有把桃子当成是低贱的人对待,她把桃子当成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可以互相依靠的人,她是希望桃子幸福的。 可桃子的幸福,也和她陈昭君的幸福一样,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多少挣扎与不屈,才能够得着! 陈昭君盘算着,马铁霸耿直莽夫,他这么鼎鼎有名,预计老皇帝也会这几天见上他一面。老皇帝为了趁机拿掉乌山余孽,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招安马铁霸。若马铁霸开口向皇帝讨要桃子呢? 老皇帝一定会高高兴兴地答应。 陈太傅也会满口应承,回头就把桃子给马铁霸送过去。 桃子啊,桃子!说说你这是什么命?先有陈昭君被迫嫁长安君,后有小桃子无辜献给马铁霸! 哎! 桃子像是感受到了陈昭君的这番心思,她抹了两把眼睛,满脸是笑地转过脸来,像是从不曾哭过。“小姐,你这两日劳累了。陈福已经让人备下了汤池,我陪你过去。松林先过去了,蜜饯果脯干果也让小丫头们摆着了。”桃子已经捧起几套事先准备好的衣衫。 陈昭君笑了,说:“好!就知道你最贴心了。你也带上你的衣服,和我一起。” 桃子陪陈昭君去汤池,陈太傅设宴,请马铁霸赏月喝酒。 马铁霸对月长谈,说他来了陈府觉得很高兴,就是还想请桃子姑娘来为他倒酒。 陈道渊都已经拒绝了,还拒绝的很斯文:“马兄,不怕你见外!桃子是大小姐的人,虽然大小姐认你马兄做朋友,但这毕竟男女有别。在乌山上是一回事,咱们回来雍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府里人来人往,下人多,眼睛杂,指不定就传出什么不好的声音了。你没见着今晚大小姐也在自己房里吗?何况桃子姑娘了?” 陈道渊简直是把雍城男女的相处之道给马铁霸温和地普及了一番。 马铁霸那小绿豆眼儿眨巴眨巴,又眨巴眨巴,好几下。 陈太傅就一旁点头,说:“是!是这样的!嗯,我们这些迂腐的规矩,让马兄见笑!” 规矩就是规矩,规矩就是给人定的。人若不遵守,那还要什么规矩呢? “今日晚了,且说不说这些。君儿这两日着实累得慌,她真该好好休息,且再说她与长安君的婚事也一直在筹备,桃子里里外打点,也是疲累得慌。明日,白天,白天总没有什么。明日白天,我与君儿还有马兄,我们上街走走,也请马兄见识见识我城里的风土人情。” 氤氲汤池,桃子还忙着算账,毕竟嘛,万一陈昭君没能逃婚成功,主仆几人是会带着身家性命去长安君府里摸爬打滚过日子,得算仔细了的。 陈昭君就枕着厚垫子,把灯光挪过来,灯下看一本《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看完一册,陈昭君合了书本,扭了几扭脖子,舒服。 外面就传来云飞燕的声音。 “真是会享受啊?腐败!” 桃子手里拿着账本,看着陈昭君。云大小姐的亏还没吃够,她还要来守着陈昭君过大婚之前的每一个单身之夜?么? 陈昭君让桃子把云飞燕给请进来。 “啧啧啧!满城人里头,也就只有你这会儿有这个闲心!”云飞燕那坦坦荡荡的目光,就那么看着陈昭君那被温水浸湿了的,湿衣服粘在身上,几缕头发丝贴在脸颊边的样子。 桃子连忙去倒茶。 云飞燕丢下外衣,噗通一声跳进汤池子里:“不倒茶,倒酒!” 第31章 我没爹,我不哭 汤池里的水汽,遮掩住了云飞燕的红眼睛。云飞燕把自己浸在水下,好久都不起来。 桃子倒了滚滚的茶来。 水下,云飞燕好久不曾吐出一个气泡泡来。 桃子瞪瞪看着水下,陈昭君抹了一把额头,硬着头皮说:“桃子,你吩咐陈福,把家里的好酒拿来,咱们喝两坛子酒,庆祝我们从乌山完好无损的回来!” 水下终于吐了两个泡泡。 陈昭君松了一口气,让桃子快快去办。 酒很快就来了。 陈昭君亲自接过来,把酒倒好了,还让桃子先回屋休息去,只留松林远远地在外面守着。 偌大一个汤池,就只剩下陈昭君和云飞燕。 陈昭君对着水下喊:“好了!起来了!我可不想你这么无声无息地淹死在我家的汤池里,明日皇帝陛下找我要人,我拿什么来交差?你别害我……” 噗噗噗! 水底下腾腾地翻滚,云飞燕水里冒出来,沾了陈昭君一身的水。 那水顺着眉毛眼睛一直流到下巴,陈昭君皱了脸。 云飞燕已经甩了几把身上的水,那水又溅了陈昭君一脸。云飞燕端起酒壶,说陈昭君的汤池太热了,她口渴。 云飞燕还是说如果她今天晚上喝醉了,还是要在这儿住的,她让陈昭君不要没良心,半夜三更把她给送回去了。 云飞燕咕咚咕咚,立马就喝光了一壶酒。 “怎么?光看着我喝,你不喝?不是说要庆祝我们从乌山上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么!就知道你陈昭君假模假样……”云飞燕粗鲁极了,捞起一壶酒,往陈昭君嘴边灌。 “好像你飞燕姐姐不知道你的酒量似的!保管你把我喝趴下了,你也清醒着呢?你陈昭君是什么人我云飞燕清楚得很!” “我喝!我喝!我还不成吗?”陈昭君被迫开始喝酒。 哎!陈福拿来的,的确是好酒。估计是外头陈道渊招待马铁霸那儿的烈酒,给匀过来一坛子。 云飞燕被辣的,眼角流了泪。 云飞燕龇着嘴:“没有个下酒菜么?” 怎么没有?桃子早就备好了的。 陈昭君想云飞燕可能是铁了心想要把自己给喝醉的意思,她赶紧把下酒菜给她挪到面前,而自己再沉到温水里去,去去酒意。 “陈昭君,有的时候我很怀疑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云飞燕一脚踏在水上,对着水发脾气。 但今晚,陈昭君格外宽厚以及温和,还任人埋怨。陈昭君肯定知道云飞燕为什么事情喝酒,陈昭君反正不敢挑明了说,她也怕此时摸了云飞燕那老虎屁股。云飞燕正怒火中烧没处放! 再说,云飞燕如今的困境,陈昭君好像似乎的确也是脱不了完完全全的关系。 陈昭君简直是不敢说话,只敢喝酒。 “哼!你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一见到陈昭君默默喝酒,云飞燕更是敞开了喝。 烈酒下肚,云飞燕终于说了句温馨可爱的话:“今天晚上,不是我陪你。算你陪我!”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两个人,也能从同处一室的火药味浓厚,到这会儿虽然谈不上什么生死之交的那般浓郁,竟然有几分厚实亲近的感觉。 “我云飞燕,从不是个怂人!我十几年没有爹,雍城里所有人都笑话我,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个没爹的孩子,这又怎么样呢?这也不能阻止我云飞燕在雍城里横着走!”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习惯了!” “昭君,就像我云飞燕习惯了你。我习惯你陈昭君生来就是爹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这会儿了出去捅个篓子,你爹陈太傅大晚上的,能不顾自己的风湿老腿带着你这老头管家陈福,连夜上山去马铁霸谈判。我云飞燕认命的!你有爹,你行!我没爹,我不哭。” 但云飞燕却真哭了。 云飞燕哽咽着,说:“桃子!倒酒,姑奶奶把你留下来,不是让你看姑奶奶的笑话,是让你好好给姑奶奶倒酒的!来!满上!” 呃! 云飞燕已经喝醉了。 她什么时候把桃子给留下了? 桃子早就回避了。 陈昭君说:“还桃子呢?云大小姐喜事连连,您是忘了我家桃子也忙得很是不?我家桃子熬油点灯,忙着算账写账簿呢。” 云飞燕瞪着眼睛,气鼓鼓的。 陈昭君在她面前挥挥手:“今天,我听说了。我知道云大小姐有喜事。既然有大喜事呢,那么我亲自给你祝贺。我亲自给你倒酒,如何?” 陈昭君给云飞燕倒酒,也给自己倒酒。 陈昭君没有半分笑谈之意:“飞燕,我们确实是要好好喝一杯的。你想,这屋山之行这么凶险,其实在山上的时候,我没有底气我们是否能够从山上安全的下来,尤其是当我们一起落入那个大雪坑的时候,我身边没有松林,只有你,还有长安君,马铁霸的实力,你我都知道……” 陈昭君的话,被云飞燕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来,喝酒,喝!说过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你也不要用这些话来岔开我,你真以为姐姐我脑子不好使?姐姐我脑子好使着呢!” “陈昭君,如果,如果我没有被马铁霸这个土匪头子给抓住,我么没有掉在马铁霸手上,是不是咱们皇帝陛下就永远会认不会认我?” 陈昭君不敢接话。 “陈昭君,你真是个坏蛋!你知道吗?你真是坏到家了!我云飞燕这么好好的生活,我先前给你说的,你记住了没有,我没有羡慕你有爹。你有爹,我不羡慕,我没爹,我不哭!可你为什么要破坏掉我的美好生活?” “你为什么要破坏掉……” 云飞燕红了眼睛,站起来,指着陈昭君的鼻子骂醉话。 “你,陈昭君真是坏人,坏的不见底!你知道吗?” “你说说现在我怎么办?咱们皇帝陛下十几年不认我,不管我!现在这会儿,忽然要把我接进皇宫去,做他的女儿,还要把我妈给接回去!你说我怎么做?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他的金瓦金銮店里,向他磕头谢恩,还喊咱们的皇后娘娘‘母后 ’?简直草蛋!” 第32章 陈昭君真为自己感到惭愧 云飞燕直直地指到陈昭君鼻子上,又点到她的额头上。 陈超君就这么受着。 陈昭君说:“飞燕,我也不知道是这样。我跟你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是有爹的孩子,你是没爹的孩子,而对你另眼相看。相反,我一直都佩服你,你很有性格,你活的很有型,不受世俗的偏见,你知道雍城有很多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说你的身世,但是你从来不在意。你知道的,我陈昭君,佩服的就是你的心胸!” “虽然啊,虽然我们常常一见面就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是你今天都已经来跟我喝酒了,我想我还是要把我的看法说出来!” 云飞燕瞪着陈昭君说她的看法。 若陈昭君的看法有那么一丝丝不准确,她就准备把她摁倒水里痛打一顿。 而陈昭君说:“飞燕,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不管你爹是谁,也不管你以后怎么样?你是要有一个皇帝的爹呢,还是有一个皇后的妈,或者说还是你以后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你,你就是云飞燕,你就是和我陈昭君从小打到大玩到大的,云飞燕!” 陈昭君那一脸虔诚。 云飞燕却一脸不冷不热,淡淡喝上一杯酒,翻个白眼,说:“你当我是马铁霸呢!你跟我说,你这些话不管用,你陈昭君的计谋斤两,我是清楚的很。” 陈昭君到这会儿也就只有他高举她的双手,做投降状。陈昭君说:“那你要我怎么办?这个说实话,就算是皇宫里的颁布下圣旨了,他是颁给你的!总不成,我扮个叫花子去,半路把圣旨给你抢了?或者说我去篡改圣旨,把你云飞燕的名字改成我陈昭君?如果我能这么着的话,我陈昭君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然后说不定皇帝陛下还会取消我和长安君的婚事呢。” 呸! 云飞燕一口啐到陈昭君的脚边:“别扯你和韩蓄的事情!韩蓄是个帅哥,你就知足!别得了便宜还在那儿叽叽歪歪。” 陈昭君笑了:“说的得便宜!诶,飞燕,那这回虽然乌山之行凶险,你也算是因祸得福,都已经找回亲爹了!这亲爹再怎么地,他也是亲爹啊,你以后就是公主了呀!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看到你都得跪在你脚边,向你磕头的!以后,你可别给我们穿小鞋!” 云飞燕已经瞪大了眼睛,生气了,叫道:“你说什么呢?陈昭君,枉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这么奚落我!你这会儿这么奚落我,有意思吗?” 嗯,对的,她不敢奚落她,是她嘴欠。 陈昭君说:“你不也拿长安君来奚落我了!你若再说长安君的事,你就去嫁给他!” 云飞燕也住嘴了。但是,韩蓄是真帅呀。 陈昭君打总结了:“飞燕,还是刚才那句,不管你怎么样都好。我们时常来往,我陈昭君的闺房大门,永远给你云大小姐敞开着,你只要是哪个晚上睡不着,你就尽管来,我让桃子煮了酒,咱们摆上小菜点心,畅谈。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陈昭君的闺房大门还能属于她多久? 不外乎十天八天了。 云飞燕居然没有拆穿陈昭君,只与她和和美美地喝酒说话。 最后,陈昭君那是撑着一个下巴,眼皮子打架,打了好几回,都让云飞燕给重新扒拉开了。云飞燕就要让陈昭君好好听她讲,她没爹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她的舅舅是怎么把她当成自己亲生的,她的妈是怎么样在众多女人的鄙视与猜测之中,活过这么多年的…… 越说到后面,陈昭君真为自己感到惭愧啊。 自作孽。 活该今晚受这番磨造。 以前啊,她虽然没有瞧不起云飞燕,但是也曾有八卦,心里也曾会为了那么一点儿奇闻异事,或者说桃色新闻而蠢蠢欲动,想去扒拉一下,尤其是当云飞燕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时候。 可当这个真相一揭开,陈昭君明白了,若要一个人那么痛苦的面对自己的身世,那还不如让她一辈子不知道的好。 那天晚上,这两个姑娘畅谈到很晚很晚。 桃子实在等不及了,她点了灯火来看,原来两个大小姐已经喝醉在了池子边儿。桃子那阵惊恐失措,简直差点呼出了声音。 桃子细细琢磨,两位小姐这番景象实在不宜让外男瞧见,让陈福赶紧去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妈妈来帮忙。 陈福叫的妈妈们还没来,陈道渊已经风急火燎的来了。 陈道渊就要闯进去救陈昭君。 桃子挡着,对陈道渊摇头。 陈道渊叹一声:“迂腐!你大小姐的命重要,还是别的重要?我是君儿的亲大哥。” 桃子想想也是。 如果关键时刻要抛开迂腐,那刚才为何要舍近求远,直接让松林来不就对了? 可陈道渊坚决拒绝让松林插手。陈道渊说:“男女授受不亲!君儿就快嫁人了。这种情况,松林还是回避的好。” 大哥,和亲爹一样,是比全世界任何男人都安全可靠的男人。其他男人,坚决不行! 陈道渊就那么亲自把他大妹妹给抱回了她的闺房。云飞燕是后来的老妈妈们给抬过来的。那会儿,陈福请的太医也来了。 王太医开了一剂醒酒汤,嘱咐给两位小姐喝下去。 王太医临走时,陈太傅亲自叮嘱,今晚之事切莫说出去,尤其是云大小姐今日在府上的事。 那时,马铁霸巴望在陈昭君的院子前,嘻嘻地对松林赞叹:“桃子姑娘真是能干哦!处事不惊。是个好姑娘。” 王太医转身就把两位小姐醉酒的事告诉了长安君。 长安君府还是那么简陋。还是那么微微的一盏灯光,弱弱一个火盆,韩蓄仍然坐在灯下看书。 王太医顺路来给长安君治老寒腿的。 “君上要多加注意,这双腿可别再受寒了。此时年轻,尚且守得住,以后年纪大了,可不是小事。还有……君上别怪微臣……外臣啰嗦,这灯下看书,最是伤人眼睛,君上可少看些。尤其这时候天寒地冻,君上早些上床安歇才是!” 第33章 莫要以为来的容易走的轻松 韩蓄被太医王仁礼一阵唠叨,微微咳了两声。 王太医又说:“君上的事,外臣本不该过问。无奈,外臣此生挂念那位旧人!外臣只当是为旧人照看君上罢了,恳请君上不弃。” 韩小飞陪在旁边等王太医唠叨。 韩小飞觉得差不多了,才说话:“本来今日君上早早是要安歇的,却听王太医要过来,非要这厅里等着。王太医今日过来晚了些时候,可是在路上被耽搁了?” “外臣在来的路上,特地去了躺陈府,因为他家陈大小姐今日多喝了几杯。”王太医就说给陈昭君开醒酒汤的事。 韩蓄看着王仁礼。 王仁礼赶紧笑道:“不妨事!大小姐身体强健,睡一觉,明日保管活蹦乱跳。” “她脸上的冻疮,可好些了?”韩蓄问。 王仁礼赶紧回答:“据说,大小姐是在泡汤池的时候与云大小姐喝了酒,然后两人醉了酒。这脸上的冻疮,想必就是那时候给散去的。” 人才!喝酒泡汤池,她脸上的冻疮居然散了。 韩蓄拿起书,说道:“劳烦你老走一趟,让小飞送你回罢。” “使不得!使不得!外臣这就告辞,君上早些安歇罢!”王仁礼赶紧推辞,躬着身体麻溜退出屋外。 王太医利索地上了马车。王太医在马车上一张大皮袄子,围得严严实实。诶呀!长安君府里实在冻得慌。那娇滴滴的陈大小姐嫁过来,人家可怎么受得了。陈府,长安君府,真是火冰两重天的生活,差距真不是一点点的大。 王太医走了,韩蓄还是没有听话地去床上捂着。 今晚,雍城还有大事。 云腾来敲门。“君上,那个人来了!”云腾禀报说。 韩蓄的眼皮抬起来,他看着韩小飞,那眼神几乎不为所动。 韩小飞与云腾使个眼色,云腾也就下去了。 那个人来了。并不是说有某个人今天晚上会到长安君府里来做客,而是有一个人,是韩蓄一直关注的那个人,他今晚已经到了雍城。 韩蓄又继续灯下看书,只是他这看书的心已经不再宁静。 韩小飞是身边人,他请示韩蓄:“君上,这几日我们不出府了?” 不出府,免得与那人狭路相逢。 但几日不出府,怎么行呢?陈昭君是个爱折腾的,韩蓄至少得一天三趟跑,要不去拜见陈太傅,要不就是去约大舅哥陈道渊喝茶下棋,要不就是往陈府去给送几坛子便宜又好喝的米酒,或者几十只真真的鸽子蛋之类的。 韩蓄说:“该出门,还是得出门的。” 韩小飞的脸都已经有点为难了。那万一走在大街上就遇到了呢,正碰到雍城那群纨绔组团欺负自个儿的时候,那岂不是挺尴尬的? 韩蓄说:“他来此一游的目的,不外乎是在父皇和母妃面前讨得欢心。临安王只是听说本君在马铁霸手上,竟是不顾个人安危潜入雍城,在父皇和母妃那儿,他是兄弟情深,而把他说成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也未为不可。小飞,让他去!雍城地大物博,人物众多,他大可以在此多盘桓几日,只要不被老皇帝发现!如果能避开老皇帝的眼线,他还能几日几十日都安稳,那这说明我们临安王的本事实在是高之又高了。” 可话说云腾都知道临安王来了,雍城老皇帝能不知道吗? 雍城老皇帝当然知道。 就在韩蓄得到云腾密报的时候,老皇帝都已经思考怎么样来会会这个临安王了。 老皇帝想来想去,已经把吴将军当今吴贵妃之弟,再加上陈太傅,还有陈道渊等几个都给叫进皇宫里密谈。 皇帝绝不放心把一件事情交给吴将军,他怕吴贵妃从中插手,也怕吴贵妃的儿子干预太多,所以老皇帝把陈太傅和陈道渊给拉进来。陈道渊是个优秀的小伙子,本来也是既定的,要去和临安王谈判的人选之一。 老皇帝很欣赏陈道渊的,连与他结亲的亲家,皇帝都给他安排好了,林府尹的女儿林凤微。只要等到陈道渊完成交给他的任务,皇帝就会再下一道圣旨,那时候陈家就真是红得透顶了。 皇帝的御书房内。 吴将军极力主张出动武力,将临安王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扣下来,然后最好是将临安王和长安君这兄弟一对儿给他都留在雍城做质子。 吴将军是鹰派,老皇帝等着看陈太傅说什么。 陈太傅说:“吴将军的办法,是个好办法。这样就能打消临安王的年轻气盛,又可以向梁国昭示我雍国的国力。” 陈太傅都如此赞同了,吴将军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但老皇帝的脸明显没有很欣赏的意思。 陈太傅又说:“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吴将军一个老打仗的,听一个老给人家讲书的人告诉他孙子兵法的用兵之道,吴将军皱了眉头。 吴将军问陈太傅:“何谓上上之策,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陈太傅默默然一笑:“吴将军是耿直男儿,对付临安王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子,吴将军自然有万千种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但眼下,毕竟在我雍城之境,临安王潜入我雍城不外乎有两个目的,其一,为了长安君的安危,其二,顺道打探我雍城的虚实。敢问吴将军,若有敌军潜入我军内部打探虚实的时候,我军应该如何反应?是虚张声势以震吓敌军,或是做小伏低,让其大意骄傲?” 陈太傅说到这会儿,老皇帝的脸上有点儿意思了。 吴将军想了片刻,说:“两国的情形,我欲安稳,奈何梁国屡屡作祟!再看临安王这小子如今的势头,估计两国之间终究难免一战。虽然长安君眼下仍在我雍城为质,也掩盖不了梁国不愿与我国交好的狼子野心。若是两国之间必有一战,那这时候便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真实实力。” 陈太傅点头:“吴将军果真是用兵行家!” 老皇帝发话了:“刚才听了众卿家的意思,寡人想也应是如此。既然这个临安王,他是来咱们雍城打探消息的,长安君这事儿也没什么,本来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太傅,你家与长安君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办!若是可以,最好把临安王那小子留在这儿喝个喜酒。莫要让他以为,来的容易走的也轻松!” 第34章 又开始加班加点地准备婚礼了 陈道渊已经领会到了皇帝话里的真谛。 其一,务必要向临安王展示雍城年轻人好逸恶劳的情形,大街上最好都是一众贪图享乐的富家子弟,陈昭君这样的热血女儿就给好好躲家里!咱们全雍国人都对战事统统不感兴趣,没有扩张之力,九万雍国少女成天啥事儿也不做,只喜欢对临安王没日没夜地犯花痴。 其二,也要让临安王看到长安君在雍城是多么受人待见,尤其是雍城四美之一陈昭君与他联姻,婚事要办得又风光又体面。 其三,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与那位临安王见个面,就当个江湖朋友不知底细的人,一般聊聊天说说话,探究几分梁国人的野心几许。 那夜陈昭君真是因为对云飞燕心生愧疚,给喝醉了,虽然有皇宫大内的御医王仁礼享誉盛名的醒酒汤,依然是稳稳的睡了一大晚上的觉。 陈昭君竟然不知道陈太傅和陈道渊半夜出了陈府进了皇宫一趟回来之后又开始熬夜点灯的加班加点地准备她和长安君的婚礼了。 那个热闹的阵仗,简直是把马铁霸给激动的,睡不着。 马铁霸那浑身是劲在院子里头转悠,一会儿来到陈福的身边,说:“管家,有什么活儿,你尽管交待我,让我也为陈大小姐和长安君的婚事出点力。” 其实马铁霸是很想跑到陈昭君的院子里去帮桃子出点儿力。 据说桃子听到满府上下的人都在加班加点地整理嫁妆了,桃子简直是连夜里爬起来又开始算账本了。 桃子心里也很没有底啊,这情形能逃得婚逃的成功吗? 陈道渊也是满院子里忙活。。 陈道渊很知道陈昭君心里的那点小小心思。陈道渊趁黑夜里还来陈昭君的院子里看了两圈。果真,陈昭君和云飞燕喝醉了酒,睡得像两头猪一样。松林很安分,桃子很守己,没有任何一点要逃婚的迹象。 侧屋那盏灯光通明。 想必是桃子正在加班。 陈道渊站在门口。 “夜深了,为何还不休息呢?”陈道渊对桃子说。 桃子回头,见是他家大少爷。那低头的脸,微微的红了,垂手整理了几番衣袂裙角,抬手摸了摸耳鬓的发丝,桃子笑道:“大少爷这会儿不也没有休息吗?” 陈道渊笑着说:“我怕是休息不了,还有要事要做。” 桃子也笑:“我也一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道渊出了陈昭君的院子,而桃子又继续灯下算账。 桃子算来算去,陈昭君也就那点家当,还有几十万两银子,百来间铺子,许许多多的田产。如果要问为什么陈昭君会有这么多嫁妆?那是因为陈太傅心疼这个嫡女,早早的记在她名下的。如果要问这陈太傅你一个教书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田产和银两,估计陈太傅也就只有去问他那个早已经在坟里头住了几十年的亲爹以及老祖宗们。 陈家的财产是祖传的。 陈昭君好像是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那么有钱?也没有思考过为什么陈家会那么有钱。反正钱多,她只负责花,以及貌美如花。 也有例外的,比如前几天她花出去的那十万两白银,交给乌山上的那笔赎金,陈昭君铁了心的,她说一定要把那十万两白银亲自给马铁霸追回来,然后给马铁霸在雍城置办田产以及房屋,还要给他取一房媳妇儿。 马铁霸那嘻嘻一张脸,笑着问陈昭君:“大小姐,能不能把桃子姑娘嫁给我?” 马铁霸的雄心壮志已经升级了,之前只是想要桃子给他倒个酒,给他吹唱个小曲子。现在,他发现桃子绝对不是那种随意给别人倒酒以及唱曲儿的姑娘,桃子是那种适合娶回家去珍藏的那种姑娘。 马铁霸的要求被陈昭君回应一个充满了醉意的笑。 陈昭君说:“自古以来,男女情事,不讲究个两情相悦吗?马兄,你是自由奔放的人,总不能因为桃子是我的丫鬟,我就这么给她做主了呀!据我说,我倒是挺中意你马兄的,巴不得现在就给你们把事情办了!那人家桃子她心里究竟怎么想,我们能不在意么?” 马铁霸那绿豆眼都瞪起来了。 哦? 敢情绕这么几圈,不管是陈道渊还是陈昭君,这拐弯抹角的意思,原来是说桃子不喜欢他呀! 马铁霸扭了扭脖子,那喉结都给凸出来了:“桃子!桃子姑娘,她肯定喜欢我!大小姐,你信不信?” 陈昭君点头,很是宽容的笑。 陈昭君拍拍马铁霸的背,说:“马兄,我这两日可能确实以及肯定没太多的时间管你和桃子的事儿啊,请您一定谅解!你看,咱们陈府这么多人,忙里忙外都在准备我和长安君的事儿,我也有挺多东西要置办的。你也知道,长安君府真穷,我得上街再去买点儿,多买点儿!马兄,你怎么?和我一起去么?” 陈娇君觉得像马铁耙这种粗鲁汉子,一定不喜欢跟女人一起上街逛胭脂店,水粉店以及绸缎铺子等。 陈昭君都已经想好了,如果马铁霸真的要和她一起上街,待会儿她就把马铁霸给拉到西山翠湖外的那几家教访司里去,让他随便选一下,红掌绿萝那家也好,还是李阿妈的那家,都可以。让马铁霸在那儿去听曲儿嗑瓜子儿,如果心情来了,红掌绿萝迷花了他的眼,他不就忘记小桃子了么! “诶——” 马铁霸还伸个脑袋往陈昭君背后去看。 “云大小姐呢?昨儿云大小姐不是在这儿吗?她一会儿跟我们去不?” 马铁霸自以为,一定要云飞燕和陈昭君都有才妙,一路上那吵吵闹闹的,两个人,你针对我,我针对你,你来我往的,那才有意思呢。马铁霸光在旁边看热闹,觉得带劲。 陈昭君告诉马铁霸,云飞燕一大早就被李夫人他亲哥哥李教头给接回去了。原因是,今天李家上上下下都要洗干净了,恭恭敬敬地焚香沐浴,再接受皇帝陛下的圣旨。 然后,马铁霸还很八卦的问陈昭君:“那传言是真的?云大小姐真是皇帝老子的血脉?” 陈昭君没怎么点头。 那马铁霸就忽然炸起来,嘿嘿的哈哈大笑:“嗨,敢情老子还做了一件好事?那李夫人不得感谢死老子啊!那皇帝老儿不得叫老子恩人哪?不是老子,他找的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吗?” 马铁霸就是那么地高兴以及自信。 而马铁霸是看不到李夫人和云飞燕那想要杀人的眼神的。 第35章 陈昭君与他极为亲近 “君儿,你今天好好带着马兄玩儿,听大哥的话,别惹事儿啊!” 马铁霸大白天地随陈昭君一起上街去逛逛,陈道渊身负要事,没能一起。 陈道渊奉旨秘密查探临安王的一举一动,陈道渊当然也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给陈昭君知道,相反,他还会让马铁霸把陈昭君给牵绊住,拒绝一切陈昭君可以与临安王狭路相逢的机会。 马铁霸看得出,陈道渊在面对陈昭君时,竟是时时难以抑制地表现出老父亲那般担忧。马铁霸觉得好笑。 马铁霸也以为陈昭君上街买买大采购的时候,桃子会一起。结果,陈昭君旁边就跟了一个爷们儿松林。松林是雍国四大高手之一,人家见到他,都会绕着走。 马铁霸一路上少不得失落。 陈昭君心里暗暗好笑。 陈昭君哄他:“马兄,渝湘楼的火锅最好!渝湘楼说书先生说书,最是精彩!我们进去坐上一坐可好。” 马铁霸心里想,出门的时候,陈道渊不是交代不让去人多的地方,说是有喜欢的可以买几样,然后就去西山翠湖上划船,听绿萝红掌唱曲子嘛? 但马铁霸笑着说好。 陈昭君与马铁霸上了渝湘楼二楼,还是靠栏杆的雅座。 楼底下,说书先生口里的精彩主人公已经从那个边境大军压境黑不可催的临安王变成了貌美如花的云飞燕,以及云飞燕她娘李夫人。 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云飞燕那可是打小身世就极为坎坷,受尽了人间白眼,以及坎坷磋磨,最后想不到却本是天子之女,皇帝老子他的私生女!进而,说书先生又说道皇帝老子当年和李夫人的那一段露水姻缘,那是要多缠绵就有多缠绵,要多感人就有多感人,要多让人余恨绵绵那就是有多余恨绵绵! 连马铁霸这样的糙汉子都听得感动了,几乎流泪。 马铁霸强撑着眼角的泪,说:“真他马感人!老子要是知道李夫人她受了这么多的罪,老子那天晚上就会好好的对她!” 呃…… 马铁霸的嗓门挺粗的。 马铁霸的声音引来了几位吃锅群众。 这得要吃锅群众们怎么理解?这李夫人都已经确定了真是的身份,实际上是皇帝的姘头,这个糙汉子,又想来搞哪一个晚上? 不怪这阵目光实在奇怪,只在马铁霸的话太粗,却又挑不出毛病。陈昭君连连对别人摆手,让他们到别处去玩。 但陈昭君越是不想让人家来,人家偏要热情的坐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那对着陈昭君呀,简直就是阿谀奉承,感叹的非常一般:“陈昭君,你上山生擒马铁霸那小子的事儿,早就已经传遍了雍城!好家伙,你陈昭君真不愧十条女汉子!兄弟们本来想着,你昨晚回来了,立马就要几坛子上好的酒上陈家来给你敬贺敬贺,这不想着你劳累了,疲倦了嘛,许是要在家里补觉!嘿!今儿在这儿遇到了,真是三生有幸啊的缘分哪!我们哥儿几个,早就听说马铁霸那厮,尖嘴猴腮虎豹环眼,拎双二百斤的混金铛能把一头熊给砸的稀碎。昭君啊,你快给哥哥们说说,你是怎么生擒马铁霸的?是不是一拳挥过去,把那厮打的满嘴吐牙,满地找牙,找不着?诶,陈昭君,你新请的这保镖不错,身体挺壮实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武功不错?就知道你家有钱,请这么个家伙,老花钱了?” 怎么不是呢? 花了足足十万两白银,已经两三个白日黑夜的功夫呢! 费啊。 陈昭君其实真是带马铁霸来听说书先生说书的,绝不是想让马铁霸来找这些不痛快。 谁让马铁霸在雍城久负盛名呢,不可避免就摊上这好运了! 马铁霸一拳头捏住面前那小子,呼哧一下子就给丢楼底下去了。马铁霸环视渝湘楼上上下下,高声道:“嘿嘿,小子们,老子就是你马铁霸爷爷!怎么?想见见老子那双二百斤的混金铛?老子就是不用二百斤的混金铛,也能把你小子们给砸个稀巴烂,要不要试试?” 此话一出,渝湘楼的气氛顿时紧张以及沉重起来。 人心一阵惶恐,几番惊扰。 掌柜早为自己找了藏身的安全地点,唯有那说书先生还兢兢业业地讲述着老皇帝与李夫人别后重逢的故事,实在堪比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啊! 陈昭君赶紧出手,阻拦:“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们,还不快快给我马兄陪不是!” 那些公子哥瞪眼了。马铁霸是土匪,他们是雍城里头有名有姓的公子哥儿,给马铁霸陪不是,陈昭君中了乌山上哪门子的邪乎? 陈昭君说:“马大英雄是我们雍城的朋友。” 吃锅群众们不认账。 陈昭君又站起来,高高的举起一杯酒,对着渝湘楼上上下下的爽声说道:“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我陈昭君今儿带着我的朋友,马铁霸,马大英雄,来这吃顿火锅听回书,还请各位给个面子,就这么散了!” 如果不散,非要打一架,目测只有吃锅群众们吃亏的份儿! 陈昭君喝完一杯酒,整个渝湘楼也安静透了。 陈昭君这边和马铁霸整得坦荡,对面某个角落里,更有一个身形出众眼神矍铄之人物。那人即使低调,一双眼睛却如鹰一样。 “君上,看样子马铁霸确实已经被招安了,他果真如传言一般,住在陈太傅府上了。陈昭君与他极为亲近!” 霍青是临安王韩迅的侍卫,此次随主秘密潜入雍城,明面上是来营救长安君的,实际上是来勾结联络雍城内的反动势力。 “君上,属下一再打探,陈太傅府上忙着喜事,陈昭君嫁给长安君,那是铁板上钉钉的!而且,陈昭君一听说长安君被土匪头子给抓去了,简直是连夜什么都不管不顾,找林府尹借了几百精兵上山剿匪亲自营救亲夫去了,绝不像是会逃婚的样子!”霍青说。 韩迅那双鹰眼,像盯猎物一样。 “霍青,你说的对,这渝湘楼是个好地方。只要我们蹲守在此处,就一定有猎物自动上门!” 第36章 传说中那位花痴少女 就在说书先生把李夫人与老皇帝的感情讲述得荡气回肠缠绵余味的时候,一火辣女子大脚踹进来。 “闭嘴!再不闭嘴,姑奶奶撕了你!” 说书先生被踹了一个跟头,忙忙地扶正帽子:“姑娘,你怎么动不动就踹人呢?小生就是一个说书的,大家喜欢听也就罢了……” 云飞燕揪住说书先生,一把直直给扔到外面去了。 “陈昭君,躲哪儿看热闹呢?快给我出来!” 掌柜的已经从安全的缝隙里滚出来,滚到云飞燕脚边,磕头响响的:“哎哟!容和公主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公主,陈大小姐在二楼呢,小的这就引您上去!小二,看茶!最上等的茶!后厨,上锅,最热乎的麻辣锅,墩子,配菜,最新鲜的羊肚鸡肠牛排……” 云飞燕就那么来了,一大屁股气呼呼地坐下,她真是准确地挡住了陈昭君那第六感的视线。 “飞燕,你挡住我了!”陈昭君说。 云飞燕瞪眼:“怎么?你一大早就把我丢了,这么快急着要和我撇清界限?你昨晚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别以为你能来个酒后翻脸不认账,我告诉你,不可能!” 吃锅群众们伸着脖子听。酒后翻脸不认账?难道两位美女谈论的是乌山上的故事继续?难道是两个美女同时看上了同一个男人,陈昭君喝醉了就要把人给让出来,醒了之后又后后悔了? 陈昭君敲了敲桌子,在桌子上画了一个方向。陈昭君低声说:“你挡住了的,你身后,两个人眼生。” 马铁霸也看到了。 马铁霸也极为配合,很低声:“我行走江湖二十年,也没见过。鹰一样的眼睛,那眼光挡不住的!咦——” 云飞燕脊背发毛。 云飞燕问松林看到什么了。 松林回答:“他们不是雍国人。侧坐的那一位,惯使三百斤的大刀,善骑马。正坐着的那一位,功夫更是了得,武功或不在我之下,轻功可比韩小飞。” 嗯! 陈昭君眨着眼睛看云飞燕,嘀咕:“看,飞燕,这个世界是以你我都不曾察觉的速度变化运动着的!你我二人就才出去乌山旅游了一趟子,回来喝醉了酒睡了一夜,咱们雍城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来了这么两个了不得的人物?” 云飞燕瞪眼:“管他呢!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她此刻正在遭受的事情大吗? 云飞燕今早上乖乖地被她舅舅接回去,焚香沐浴,静等圣旨。妈呀!好一道圣旨,它乘着七彩祥云来了。 掌事太监一本正经地宣布,也难以压制圣旨里头那股浓浓的认亲喜悦之情。 皇帝的圣旨,有三个意思。其中之一就是认回云飞燕做亲生女儿,尊她容和公主,无上的荣耀的意思。第二个意思,老皇帝封容和公主生母李夫人为妃,进宫与老皇帝安享晚年。第三层,老皇帝顺带给云飞燕指了一桩婚事,临安王。 临安王! 是的。 这是老皇帝对亲生女儿十几年亏欠的补偿,他早就听说雍城里有个花痴少女,一直痴迷于敌国那位风采少年临安王,原来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云飞燕。 老皇帝干脆随了亲生女儿的心愿,大笔一挥为她做了主,就等亲生女儿接到圣旨之后感激涕零,滚到他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大喊“父皇!我等你等得好苦哇……父皇!我亲亲的父皇……你真好!” 云飞燕没有。 她接到圣旨之后,一瞬间血压升高,几乎给气得昏死了过去。 陈昭君才注意到云飞燕那脸,简直是红润呢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陈昭君劝说:“飞燕,说书先生说的,都是些胡编乱造的,博人眼球的,满足吃锅群众们低俗趣味的,你别当真!” 本来就不痛快,自己还非要到这渝湘楼来听到这场书,自己找虐嘛! 云飞燕对着地上就是一口啐:“呸!这说书的,它也配?” 对面那双鹰眼,可是一直盯着这边呢。 陈昭君有种预感,因为对面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今天这顿火锅不吃也罢,赶紧麻溜地离开为妙。 陈昭君看一眼松林,松林也点头。 可是热情的掌柜已经把渝湘楼最盛大的阵仗已经摆出来了,他要热情地款待新晋的公主。容和公主得到亲封圣旨后的第一顿火锅,准确说是第一顿饭,竟是渝湘楼享用,这不是活招牌嘛? 掌柜同时就把广告给打出去,响亮得很。 把个老皇帝给气得! 老皇帝只能认了,女儿正在成长叛逆期,女儿她妈也正在叛逆成长期,做家长的必须拿出十足的耐心以及爱心。 对,把耐心以及爱心拿出来。不然,认个女儿有那么容易到手么!赶紧派身边的掌事公公去给心爱的女儿撑场面。 最新鲜的羊肚鸡肠牛排刚下过,掌事太监居然赶来了。火速! 掌事太监传皇帝口谕:“陛下口谕,着令渝湘楼掌柜好生伺候容和公主用膳,不可懈怠!公主,您吃好!有什么不周到的,您就吩咐老奴!老奴这厢伺候着!” 云飞燕看着这掌事太监,嫩手一直,直直指向那边犄角旮旯里的那双鹰眼睛。 掌事太监一看清情况,一个趔趄站不住脚。妈呀!那茬儿是个茬儿!你临安王啥地儿不待,非要来渝湘楼给两人整出一个完美的邂逅! 掌事太监心里直呼见鬼,怪自己今日接活儿不看黄历,还误以为接了一桩好活儿。 云飞燕说:“公公,也没什么不顺眼的,就是那边那双眼睛碍眼!去把它剜了,正好拿来煮火锅,我马兄喜欢!” 马铁霸莫名其妙被点名,咯噔一侧。 这关他什么事儿! 马铁霸这鲁莽出身的,也在这时候对掌事公公谦虚:“不是!那个公公……咱没这爱好!这鱼眼睛就挺好!挺好!” 云飞燕却是时候很跋扈:“马兄,别客气!你大老远随我们从乌山上下来,我和陈昭君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就那双眼睛,咱以形补形,吃了它延年益寿。公公,劳烦您,去一趟。掌柜,你去,拿个干净的盘子伺候着……” 云飞燕动真格的样子。 陈昭君给尴尬地抹着额头,她可以确定云飞燕没喝酒,没醉。她不过跟老皇帝那尊圣旨斗气罢了,估计是想给老皇帝整出个雍城头条:容和公主晋封第一日便飞扬跋扈,在某招牌火锅楼里剜了别人的眼睛…… 第37章 那簪子还是从陈昭君头上拔的 陈昭君向云飞燕低语:“飞燕,咱换个玩儿法啊!那双鹰眼睛就算剜下来,咱也吃不下去是不?” 怪渗人的! 何况,真打起来,谁剜谁的眼睛还不一定呢! 若是云飞燕晋封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头条:容和公主飞扬跋扈,在某招牌火锅楼里聚众斗殴,被正义人士剜了眼睛…… 呃! 你说惨痛不惨痛! 云飞燕站起来,叉着腰,亲自扛了佩剑,大剌剌过去指着那犄角旮旯的人,大声喝道:“何方妖孽?鬼鬼祟祟!掌柜,去,报到林府尹那儿去,把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务必把他祖宗十八代给姑奶奶我问出来!” 掌柜的好尴尬啊。 怎么能呢? 但凡进得了他渝湘楼的,那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不是,也是当朝权贵给引荐来的。这双鹰眼睛,是宫里有个贵人给引的路。嗨!这公主,没地儿撒气还是怎么着? 掌柜正愁得慌。 长安君府,韩蓄的餐桌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俭朴,清汤寡水,没点儿油渍。 “君上!君上!不好了!” 韩小飞飞奔进来,急急告诉韩蓄渝湘楼里的盛况:“君上,要打起来了!临安王身边带了霍青!” 霍青! 梁国四大高手之首。 韩蓄一下站起来。他媳妇儿虽然几分任性,在打架那方面又非常自负,遇到临安王那头山鹰,再加上一个霍青,难说! “走!”韩蓄捞起一件破袄子。 韩小飞再拿了件破披风。 主仆俩赶到渝湘楼的时候,里头还没开打。 临安王韩迅刚刚看清了云飞燕这位帝国女粉丝的真面目,曾经白天给他寄皮袄,夜里偷偷给他写情书,都是甜言蜜语甜得掉牙,今天真是见到了,实则飞扬跋扈,趾高气扬,蛮不讲理。 “这位姑娘,鄙人并未有任何过错,为何要被抓起来!”韩迅站起来,走过来,每一步,均是步力带风,赫赫慑人。 韩迅直逼云飞燕。 云飞燕一瞬间被吓得吞了好几口口水。云飞燕赶紧躲到陈昭君身后去,云飞燕把陈昭君推到最前头,陈昭君无论如何是有松林护体的。 云飞燕说:“姑奶奶们要查你,还需要理由?说你形迹可疑,难道你们还不可疑了?姑奶奶天天在城里横着走,这才两天不在城里,怎么就有了你们!快快给姑奶奶们招出来,哪里来的细作!” 细作! 那不就是细作么! 即使明明知道那是细作,咱也不能揭开他,得给他机会让他做细作! 这掌事公公劝不了云飞燕,实在心慌。 掌事公公眼看就兜不住了,他赶紧给陈昭君使了颜色。 陈昭君也未能及时领会那意思。掌事公公只好背对着云飞燕,再给陈昭君挤眉弄眼,最后在无济于事的时候,在桌上摆了一双筷子。 掌事公公说要禀报皇帝去,搬救兵。 陈昭君看招掌事公公摆出的那双筷子。一双筷子,都是木头筷子,就是双木的意思。双木,不就是林吗?林,谐音“临”。难道,对面这双鹰眼睛,是临安王? 啊! 陈昭君好是惊骇,看着这双筷子,不可置信的笑容定在脸上。 当再仔细一看,这两人确实不同凡响,明显一主一仆,都是武功高手。临安王不就是以武力值闻名的嘛?再看这为主的,莫要说,他的眉骨和下巴,真与韩蓄有几分相像。临安王与长安君,不正是亲兄弟嘛! 陈昭君心里忍不住笑,她如今可舍不得把那双鹰眼睛给赶走了。如此不期而遇,不打不相识,何不就近坐下来一起吃一顿火锅呢! 对!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飞燕,这位英雄,咱有话好说。什么形迹可疑不可疑的,咱吃顿火锅就熟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嘛!”陈昭君把云飞燕拉回来,使劲给己方打圆场。 就是痕迹太过明显,不似陈昭君往常的风格,那般无痕。 云飞燕把陈昭君掰过来,审查她的脸:“陈昭君,你脑袋被门儿夹了?还是被火锅给煮昏了?这两人形迹可疑!可疑的意思,你懂么?” 陈昭君把云飞燕的耳朵给落下来,低声说:“痴梦!九万雍国少女的痴梦!” 九万雍国少女的痴梦近在眼前。 眼前! 云飞燕那眼珠子只差没凸出来,她紧紧瞪着陈昭君。陈昭君无比真诚地点头。 是他,临安王,货真价实的临安王。云飞燕的时间,静止了三秒。她再一把夺过陈昭君头上的金钗,飞身一转,将其径直袭击临安王。 一切来得太快,那只金钗划破了韩迅的手臂,哐当一声掉地上。 霍青下一秒挡出来,一把亮堂堂的剑。 陈昭君的心都跳出来了,眼看一场血战。就算对方是高手,我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韩迅轻捂着手臂,止住了霍青。 陈昭君看情形,也让松林和马铁霸退后一步。陈昭君陪着笑脸:“误会!误会!有话好说,好说!” 云飞燕还气鼓鼓的。“我没什么话说!你要有话,你自去说,恕我失陪!”云飞燕一把推开陈昭君,哐次哐次下楼了。 陈昭君只能能捕捉到云飞燕她反常。真是反常!九万雍国少女的痴梦,此刻正活生生地陈列在眼前,等着人去欣赏,结果云飞燕还气急败坏地把人给扎了一簪子。 那簪子,还是从陈昭君头上给拔的。 看此刻陈昭君这头发,颇有几分披散不羁。可它决不影响陈昭君要和临安王世纪会晤的大势所趋。 陈昭君热情地指一指身旁的桌子,热气腾腾的麻辣锅。临安王在梁国那清淡之地,能吃得到么?拿他来招待临安王,简直是国宴的档次嘛! 陈昭君自动外交使命上身。 有她在,还有陈道渊什么事儿! “英雄,请上座。”陈昭君把临安王请过来,安排掌柜亲自掌茶。 掌柜一时间只能适应了,陪着笑脸,亲自端茶递水,捞熟菜。 韩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换,也很自然的适应了。面前,他家大嫂,招待他吃火锅,这段佳话,就算是传回梁国去,爹娘也是称赞他们兄弟和睦的! “英雄,尝尝,咱们这儿的各色菜,真真都是极好的!”陈昭君笑眯眯地推荐。 第38章 面对面看临安王,比韩蓄耐看 临安王面带笑容,他就像个客人一般客随主便,接受陈昭君的推荐,坦率地吃过一口菜,一双鹰眼顿时聚着光,给陈昭君点赞。 陈昭君便开始了自己的强项,夸夸其谈: “今日得见英雄,我陈昭君心里实在佩服。别的没有什么,来了雍城,既然是我陈昭君的朋友,怎么少得了渝湘楼的一顿火锅。英雄,今天你两位敞开了吃!不要有负担!掌柜,再去宰一头活牛来备着,那新鲜的牛肚牛肝牛血可以先来着!掌柜,那说书的先生赶紧给请回来,楼底下我们把书说起来,堂子里的客人们活泛起来。吃火锅嘛,咱吃的就是一个热闹!” 于是,满堂子的烟火味,重新充斥着这上下两层的楼宇。 雍城人的盛世浮华,就在这说书先生的唾沫横飞以及火锅飘香中。 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是临安王,说临安王夜月潜入敌国都城,探救亲兄的惊险故事。 “话说那临安王一听到长安君被乌山之王马铁霸给绑架的消息,那还得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时候就分开了,一个忍辱负重入敌国为质子,十三年来温饱不得,受尽白眼辱没;一个是从小养在亲生母亲小吴贵妃跟前,金尊玉贵,受尽万般宠爱,被梁帝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从小,小吴贵妃就跟临安王说:‘儿啊!你可知为娘的心,每到一年的二月十四日,生疼,疼得不能自已!儿啊!娘对不住你!’” “临安王那时还小,不懂为何母亲的眼里总是长含热泪!后来,他懂了。那是一个柔弱的母亲,思念她那远在敌国为质的儿子,怕他温饱不得,怕他受人白眼,怕他一蹶不振,怕他误入歧途。” “临安王幼小的心灵里,一直有一个声音,有朝一日,等他强大起来,他一定要亲自去把兄长接回来,还母亲一张笑脸。” “时间很快,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窝在母亲怀抱里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月下习武,只见那位少年他,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临安王勇猛如斯,矫健如斯!灯下独处之时,临安王常常想起他那远在敌国的手足亲人。人人只看到临安王表面的风光,感觉不到他内心深处最最感人的那分牵挂。远在敌国的兄长,你这些年过得可好?你的武功可进益了?你的学问可精进了?” “终于,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梁国上下得到了马铁霸的信函。什么?长安君在马铁霸手上?马铁霸喊话要十万斤黄金?不然便要将长安君剔肉剜骨大卸八块?天哪!天哪!小吴贵妃失声痛哭,几乎昏死过去:‘儿啊!我可怜的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可怜我那可怜的儿,让我替他受苦受难!儿啊!我可怜的儿!是娘错了!是娘对不起你!儿……娘这就来!十万斤黄金,娘有!儿,你别怕!你千万要等等娘,娘与你一起!马铁霸算什么!’” “眼看母亲小吴贵妃已经急昏了头脑,临安王赶在之前下了最快最狠的决心:‘母亲莫忧!父皇宽心!不就是乌山上的一个土匪头子吗?儿去去就回,务必保得兄长平安!’” “说时迟,那时快!临安王与他的心腹霍青将军一道,飞身上马,两骑黑烟,越过新乡竹山之艰险沟壑,夜潜镇平镇安之冲波逆折,十二个时辰之内,已到达乌山脚下……” 故事里,男主角的所作所为就是那么惊心动魄、惊险刺激!故事外,那男主角深沉地坐在那儿,安安稳稳地准备吃上一顿火锅,与他亲兄的未婚妻一起,其乐融融,毫无负担的样子。 陈昭君以听书人的身份,再听自己编导的这出大戏,总要得出多少后知后觉的反省深刻。她要是知道这么整一翻,就把临安王给整来了,她绝对不会亲自跑到乌山上,还这么快地把韩蓄给救下来。她会选择跟临安王一道,以队友的身份,同仇敌忾。 面对面看临安王,嘿,真是比韩蓄耐看,英气啊,带劲!陈昭君那眼睛带着光,脑海里冒着小星星。 妈呀!她曾经以为,必须要穿巫峡下三峡,曲折婉转地逃婚,才能得见一面的临安王就这么美美地坐在她的面前,还与她一起吃火锅! 陈昭君虽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容貌,此时此刻也免不了担心自己那脸上的冻疮是否还影响形象。陈昭君撑起手指,微微挡住那一侧脸,甜甜地一笑。 那一笑,把马铁霸都给看呆了。 马铁霸由衷地赞叹道:“大小姐!我终于知道他们为啥子,把你排在雍城四美之首了!嘿,你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得很!你跟长安君还真是般配的一对,都是那种……惊为天人的!就是,惊为天人的那种感觉,成双成对!” 呃! 陈昭君不乐意了。这时候,提什么长安君?多破坏气氛呢! 陈昭君一拍熊掌,直击马铁霸的后背,把马铁霸拍得噗噗地咳。陈昭君还一脸如花,巧笑倩兮,温柔似水的样子,强壮镇定。 “长安君!” 马铁霸看见了救星。 马铁霸一见韩蓄上了二楼,可高兴了。 马铁霸赶紧站起来,邀请韩蓄过来:“快来!还没吃饭呢?正好!你媳妇儿才让人整了一头活牛,你不来,我们咋吃的完?” 好像韩蓄是正来赶饭点儿的! 韩蓄也不推辞不解释。 韩迅那一双鹰眼,看着这个身穿破皮袄,旁边侍从还捧着一件破披风的男子。长的是挺好看的,就外貌而言,他与陈昭君也算得上是惊为天人的成双成对! 可见,母亲的美貌,都传给了他。 韩迅的心里有一丝酸味,又把目光移向陈昭君。 可惜!上天不会把什么好的都给你!陈昭君是个多么光人的女子,她的爽朗比及韩蓄,韩蓄猥琐,不堪比较。 韩迅说不出,十三年后兄弟见面第一眼,他更多的是同情以及,可怜。 第39章 你家媳妇儿为人就是这么奔放 韩蓄就算知道那是韩迅,也装作不认识。 韩蓄一如地卑微,挤在陈昭君身边坐下了。 陈昭君也是习惯了韩蓄这种厚脸皮,不过当着心上人临安王的面,避嫌总是要避的,还要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陈昭君不动声色那一掌,就把韩蓄给推到马铁霸怀里,搞得马铁霸莽荒不跌地给接住。 幸好接得快,不然就跌锅里去了。 陈昭君还灿灿然一笑。 马铁霸自己都觉得挺尴尬。 马铁霸把韩蓄扶稳坐好,又瞟一眼陈昭君和韩迅。马铁霸埋在韩蓄耳朵面前嚼舌根,给自己洗脱嫌疑:“你家媳妇儿为人就是这么奔放,从来这么说风就是雨,都不待给人一个缓冲的!我是一点拦不住的!不,我是使劲拼命拦住了的!我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跟眼前这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突然搞这么熟?什么套路?我反正是不明白的!兄弟,等过几天,你把你媳妇儿娶回家去了,你再慢慢搞清楚了,以后教给我,别老把我整得这么尴尬!” 马铁霸的难为,韩蓄只一笑。 韩蓄根本就不记恨陈昭君刚才差点把他推锅里去的事。韩蓄的眼睛里,只看得到陈昭君的样子。 “君儿,你的头发怎么散了?”韩蓄将自己头上的那根素簪子取下来,给陈昭君别再发髻上。 韩蓄至始至终没有理会一旁的韩迅。 韩迅的脸也一直绷着。 “呵呵!”陈昭君挺尴尬。 陈昭君终于发觉自己有串头发早就给整散了。 云飞燕薅她的簪子,去刺伤临安王,簪子被打落在地上不见了。这会儿地上找不着,估计是哪个贪财的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藏起来了。 居然给了长安君人前这么样一个机会!简直,成何体统?在心机深沉的面前,坦坦荡荡的人就是一个笑话。但在临安王面前,陈昭君总得继续温柔下去不是?陈昭君推辞,说:“长安君太客气了!这不合适!” 韩蓄说:“合适!我为你,做什么都合适!” 韩蓄是真温柔。 韩迅那鹰一样的眼光,居然有了一丝触动。身为男子,当然明白男子的眼神和动作里,哪些是装的,哪些是真的!他亲兄,是真喜欢这位敌国女子? 被美色迷惑了? 韩迅沉沉地看。他看韩蓄那颤颤的老寒腿,卑微的腰身,腮边的旧伤,以及眼角的小心翼翼。 韩蓄的卑微乞怜,陈昭君的连连摆手,很对比! “别,别整这么亲切。我和你,还八竿子打不着……嗨!长安君,你就算不是这么讨好,你人都来了,这顿火锅我也会请你!我们明人别整虚的,行不行?”陈昭君说。 韩蓄倒是不虚,又是宽和一笑:“今日,我做东。” 那时,韩小飞已经把他手上那件,韩蓄的破披风,拿去抵押给渝湘楼掌柜了,还搬了一坛酒来。 “我请马兄喝酒!”韩蓄笑道。 这情形,马铁霸直感动得想哭。谁他马不知道长安君穷啊?人家穷得把最后一件儿破披风都给挡了,还请你吃火锅呢! 马铁霸都抹眼角了,他对低声韩蓄说:“兄弟!万一那一日真过不下去了,吱一声,咱有的是门路?” 没逃过陈昭君的耳朵。 门路? 和他一样,落草为寇么!陈昭君都给不厚道地笑了。 马铁霸瞅着陈昭君,说:“大小姐!大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男人,咱不看皮囊,咱看心胸!一个男人为了你,不惜以身犯险被土匪给绑了;他又为了你,不顾性命跟随;他还为了你,当掉他最后一件御寒保暖的衣服……呜……他马的,我要是个女人,我就嫁长安君了,还等你有机会呢!可劲儿珍惜!” 陈昭君本来该发火,把马铁霸这个不知好歹混搅一通的家伙给臭骂一顿,却真忍不住想笑。“可以啊!行!你就是个男人,你喜欢长安君也可以呀!谁说不准了呢?”陈昭君说。 呃!这个女人,仗着她那十分美貌,不进油盐。马铁霸气了,鼓着绿豆眼。 韩蓄给马铁霸递一杯茶,道:“马兄这话只是比喻,我懂。” 哼! 临安王正看着呢!陈昭君懒得理会,热情洋溢地招呼临安王:“英雄,这位是我们雍城有名的长安君,心肠实在是豪爽的!你别担心,你放心吃。今天中午有我,别拘束。” 韩蓄这件破披风,显然不够今天中午吃饭的本钱。 别把人家临安王给弄得,明明肚子饿得慌,还下不了口去。 陈昭君稍稍思索,决定必须给韩蓄适当地摊一摊她的底牌,让其知难而退。 “长安君!那个……婚事,我这边是一直积极主动地准备着的……我呢,这边一切都是准备停当的,随时可以逃的,并且一定能够成功的……长安君吃了这顿饭,就好好回府休养生息,毕竟,这个冬天还很长,很冷的。”陈昭君和颜悦色,不见一点儿情绪,对着韩蓄耳语。 韩蓄静静地听。呵呵,陈昭君说话声音虽轻,但距离近呀。多么亲切!韩蓄也很亲切地答:“君儿,有件喜事我要告诉你。皇帝赐了婚,容和公主和亲临安王。” “咳咳咳!呃!”陈昭君被呛得不轻。 容和公主,临安王?和亲?陈昭君一口大菜哽在喉咙里,硬生生地吞下去,挤得喉咙管生疼。 妈呀!看她这后知后觉! 怪不得,刚才云飞燕动作反常。那是恨不得当场刺毙临安王的意思。陈昭君现在才反应过来,是有多迟钝啊!看来,喝酒延误一个人的智商,这是货真价实的。早不该昨晚陪云飞燕喝酒,错过了多少第一时间的新闻,临安王来城也是,云飞燕和亲临安王的事也是。 陈昭君捂着嘴,心挺痛的。她都不敢抬头,临安王会看到她这份难以掩饰的失落。 “君儿,你慢点。呛着了?疼不疼?我给你揉一揉。”韩蓄给陈昭君递茶。 陈昭君推拒。 韩蓄就吹着哄着,喂。 陈昭君竟然被整得脸红了。 第40章 他亲兄竟来找亲媳妇儿秀恩爱 撒狗粮? 韩迅终于给眼前的景象下了一个合适的定义。他或者以为,他亲兄突如其来,是要跟他斗智斗勇的,他亲兄亲自来告诉容和公主和亲临安王这种大事,是意在言外。原来,他亲兄竟是来找亲媳妇儿秀恩爱的。 韩迅给自己端起一杯茶。他自己也意想不到,曾经那位敌国女粉丝云飞燕,白天给他寄皮袄,夜里给他写情书的,确实美貌的女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成了他的未婚妻,刚才还热情如火地刺了他一簪子。 可这是为什么? 韩迅捂着尚有隐隐血迹的手臂。帝国女粉丝,变心了? 陈昭君说:“长安君难道不知?容和公主她心仪的人,其实是长安君你呀!” 噗! 陈昭君口无遮拦,实是要引一出兄弟阋于墙。 韩蓄伸手就要捂陈昭君的嘴。韩迅的鹰眼,那一秒已经漫起了凶光,凶光又忽然下去,变得漠不经心。 陈昭君掰开韩蓄的手,还狠狠地咬了一口,把韩蓄给疼得。 陈昭君瞪着韩蓄手背上的牙印,道:“男女授受不亲!长安君还是安分守己些,总不能因为自己长得比别人略略好看一些,便为所欲为,整日里勾搭单纯的小姑娘!你以前怎么作的,我管不了!可是,云飞燕她是我朋友,我不能让她受委屈。你和云飞燕曾一夜独处,乌山上人人皆知,马兄一个大活人还看着呢,你怎么睁眼说瞎话,云飞燕嫁给临安王,像话嘛?皇帝陛下不知道情况,你长安君是当事人,就该把事情说清楚了,还大家一个公道呀!婚姻这回事,不能乱点鸳鸯谱。” 陈昭君声音不大。 渝湘楼一向有很多吃锅群众们。吃锅群众们在如此热闹的氛围里,居然听得清清楚楚,都把耳朵伸过来了。大瓜! 听众如此之多,韩蓄那脸就那么被憋绿了,纵使他脾气性子已经被熬的太过于无懈可击。 谁让面前这个女子,是他亲自看上的? 可从古至今,一个这么喜欢懂不懂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子,非陈昭君排第一不可! 韩蓄终于看了对面韩迅一眼。“君儿,我……天地良心!我韩蓄,生生世世,只要你!有你,我便什么都知足了!” 韩蓄仍然需要费力地解释。 陈昭君心里却笑了。 乌山上的流言,正好借着云飞燕亲封公主还要和亲临安王的事,给传出去呀! “呜……”陈昭君刷一下站起来,演戏就要演全套的,眼下顾不得临安王面前要什么面子了,先把韩蓄和云飞燕的事给做实了再说。 陈昭君捂着脸,抽抽搭搭就开始哭,声音可清晰度高着呢。 “长安君的话,谁信?前几日在这渝湘楼左拥右抱,左边一个绿萝右边一位熊掌……红掌!长安君的名声,雍城里谁人不知!非要把大家都弄得下不了台吗?我敬你长安君,不与你撕破脸面,那是看了皇帝陛下的面子!你长安君还真以为我陈昭君怕事不成?还真以为我陈家人好欺负?狎昵了云飞燕,还不负责任!还跑到我面前来装什么深情,有必要么,长安君不觉得愧对天地,愧对君臣宗亲师么!呜……我陈昭君一生坦坦荡荡,怎么就遇着长安君你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了?飞燕啊,我尽力了,我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无奈……长安君巧舌如簧,巧言善辩,我苦于没有证据!不,证据有,马兄,你就是证据,你说,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痛快不? 哈哈哈。 真是痛快! 陈昭君从指缝看临安王的脸,临安王才被云飞燕给热情地刺了一簪子,又听了乌山上的流言,他还会娶云飞燕么? 陈昭君猜他不会。 陈昭君表演得很投入,马铁霸已经举手投降了。马铁霸颇负责任地站起来,面对着吃锅群众们,他高高举起虔诚的双手,真诚地说:“各位,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陈昭君心里笑嗨了。 就是要马铁霸这么莽憨的性子,人畜无害地出来作证,他说他真的不知道,反正没说什么也没有!具体究竟有什么,吃锅群众们自己好好发回去! 韩蓄莫要指望马铁霸能舌赛莲花,帮他扭转得了乾坤。 陈昭君一脸哀怨,说:“长安君,罢了,罢了!现在坦白,还来得及!皇帝陛下新得爱女,爱女心切,若是你与飞燕两情相悦,必是一桩难得的好姻缘!” 请问,陈昭君此话,在大庭广众之下,究竟置临安王于何地? 陈昭君就这么把自己给作到了底线。 韩蓄都难得管,他这作妻还要如何作?她自己作着作着,临安王也就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反正丑的不是他,她再丑他也不嫌弃! 霍青听了半天热闹,实在是被陈昭君这活灵活范的表演搅得心慌。 霍青感觉自家王爷堂堂男儿,在陈昭君这写话里挺受辱的,尤其刚才还被那位刁蛮跋扈的什么公主飞燕给哗啦了一道大口子。霍青对临安王说:“爷,咱么换个地方!今日实在不堪!” 韩迅点头。该见的不该见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在这顿热热闹闹的火锅时间里,他都见了也知道了,也是时候避一避了。 陈昭君赶紧拦住:“英雄,您别走!您吃好了再走啊。我这儿不相干的嘈杂,英雄别介意啊。” 陈昭君望着韩迅笑,终于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陈昭君这个熊样儿,韩蓄都懒待看去。 但吃锅群众们看得很投入。 “既然是英雄,那便大家都见识见识!”一人高声,打断这会儿的热闹。 陈昭君听这心音,心下咯噔一声,不好。 韩蓄一看那人,简直是一物降一物,最好还是陈太傅。韩蓄不厚道地露出一丝笑,还很宽和。 陈昭君摆正了身形,看她爹,她爹身后还跟着大内的人,还有陈道渊。 陈道渊那脸上真是几分不客气,大庭广众之下,他几步走过来将陈昭君给拎起来。陈道渊左一看松林,又一看马铁霸,简直两个废物,跟在陈昭君身边就是摆设,随她胡闹成这样。 陈道渊被气红了脸的样子,出言训诫:“让你今天别闯祸!我的姑奶奶!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第41章 一看到他,就想要扑过去 再看那一整头刚宰好的牛,满桌热腾腾的火锅。陈昭君就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陈道渊觉得,他这做亲哥的,面子疼。 陈昭君还很小声地反驳,她没惹事,也就是设宴款待了一下临安王而已。 陈道渊脖子都粗了,紧压低着声音:“快走!这里没有你的事……” 还加上陈太傅一脸严肃。 陈昭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真正的两国会盟就要开始了!天哪,这是怎样一个天赐良机?陈昭君好想参与进来。 但陈道渊极不客气,把陈昭君和马铁霸都赶走了。 陈昭君那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十分以及百分不舍地望着临安王的侧影,啊,好帅啊,越看越带劲的,怎么就许给了云飞燕! 韩蓄那面皮,十分尴尬,竟也亏他忍得住:“君儿!等等!我还有话对你说!” 出了渝湘楼,陈昭君那是站在大门楼死活不想离开。 里头正是一出国家级的鸿门宴,说书先生也说不出那么精彩的故事来,竟然就这么灰溜溜地给躲一边儿去?就因为他陈道渊是陈太傅亲生的儿子,她陈昭君只是亲生的女儿。和敌国谈判这种大事就是陈道渊上,他像蔺相如一般名留青史;舍身喂敌国质子这种小事就陈昭君来,像王昭君一般垂泪万年。哼!岂有此理。 陈昭君叉着腰,望着二楼的窗户。 不如飞身跳进去? “君儿,刚才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没有听明白?你与我说,你准备好了逃婚的路线!你能与我说说究竟是那条路线嘛?我是一定要陪你的!”韩蓄站在陈昭君身旁,与她小心说。 “噗!” 马铁霸笑了。 马铁霸给韩蓄竖了大拇指。 马铁霸此时很有些佩服皇宫里那老皇帝的毒辣眼光。你说陈昭君这么一个热血沸腾的好女儿,为何每次她一碰到韩蓄,就像是子弹碰上了棉花,包容有爱,还很缠绵哪! 这会儿,陈昭君那眼神,别提有多冷静了。 陈昭君看一看韩小飞,又看一看松林,突如其来地一个手刀砍在韩蓄的大脖子上。韩蓄闷声就倒了。 韩小飞那脸,搐了一搐。 陈昭君说:“把你家长安君扛回家去!” “诶!”韩小飞可听话了,乖乖地过来,乖乖地把韩蓄抗在肩上。 “等着!”陈昭君喊住韩小飞,终是语重心长地给他普及了一番形势。 “小飞,这些话本来不该我跟你说,但不说,你家长安君又是这般死脑筋。知道不?里头那人物是谁?是临安王!临安王来了,咱皇帝陛下摆好了大阵仗来接待他!你们长安君这时候来,搅和什么?还不快快地这几天闭门不出,万一被那群不省事儿参一本,说他暗通临安王,意图不轨……我看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陈昭君拍拍韩小飞的背:“话今天我就说到这儿了!快回去!把他看好了。” “诶!”韩小飞听话极了,扛着韩蓄飞奔着就走了。 马铁霸又对着陈昭君竖了一个大拇指。敢情这两人组队儿生活以后,长安君被家暴的可能性极大啊。 陈昭君竟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可怜的长安君。 还是桃子姑娘好啊!人长得漂亮不说,关键是,她性情和顺,不会懂不懂就用手刀把人砍晕。 “我们出来这老半天,桃子姑娘可在做什么呢?”马铁霸眨着绿豆眼问。 陈昭君说:“想什么姑娘!里头家国大事呢!没有国,哪来家?没有大家,哪来我们陈家?没有陈家,哪来桃子姑娘!” 马铁霸被训得,话都不敢回。 意思是,为了桃子姑娘,他今天得翻一回窗户,然后被陈太傅给逮个正着。你说,这是造了哪门子孽! 马铁霸忽然说:“大小姐,我想到了一个漏洞!” “不科学!亲封容和公主这样的大事,和亲临安王这样的大事,你怎么才知道?临安王早就潜入雍城了,连说书先生都把故事编好了,你怎么可能才知道!” 马铁霸挺灵光的。 “很难理解么?有什么不科学的?有人专门对大小姐我封锁了消息,所以我才知道!”陈昭君翻着白眼。 陈道渊! 哼! 那儿都有他。 她不找个机会修理一下,他简直是忘了,尊卑这回事,靠的不是性别而是拳头! 陈昭君对着二楼那窗户,就要跳进去。 “大小姐!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说你那条逃婚路线,完美无瑕,绝对能成功的那条,究竟藏在哪里?是怎么个优秀法?分享一下经验呗。”马铁霸又喊住陈昭君,很无邪地发问。 陈昭君眯了眼睛,盯着马铁霸。 他被陈道渊收买了?就昨晚上喝了一顿闷酒?瓜娃子!他不知道桃子喜欢陈道渊哪! 跟情敌整一条线,这土匪大哥的智商! 陈昭君重新叉着腰,问:“你偷听我和长安君说话?” 马铁霸呵呵一笑,摆手:“不是故意要偷听的!碰巧听到了而已。” 陈昭君问:“你问来做什么?” 马铁霸搓搓小手,几分害羞几分自信,说:“大小姐你说你是一定要逃婚的,我想桃子姑娘是一定要随你一起的。那到时候,我不就落了单?怎么行?你逃婚的时候,要带上我呀!我是一定要跟着桃子姑娘的!” 马铁霸简直憨直可爱。 陈昭君说:“那个……逃婚的事,是一件极其隐秘而又慎重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是,临安王!” 马铁霸皱了眉:“临安王,啥子玩意儿?比不过我们桃子姑娘一个脚指头!” 陈昭君说:“什么什么玩意儿?大小姐我,最喜欢的就是临安王!一看到他,就想要扑过去……” 就像?他一见了桃子姑娘一样? 马铁霸骇然地握住自己一张大嘴巴。天!可怜的长安君。 马铁霸记起自己好像刚才听长安君说了个事儿。“老皇帝下旨,云大小姐要嫁给临安王,是真的么?云大小姐是公主的事儿,圣旨都下来了?”马铁霸不耻多问。 陈昭君拍拍马铁霸的肩膀,那动作很有深意,很有魅力。 “是的!云飞燕就是公主,皇帝安排她嫁给临安王。那又怎么样呢?马兄,世上一切,尽在人为。为了心爱的那个,全力以赴,又何妨?”陈昭君说。 第42章 长安君韩蓄,是条汉子 马铁霸居然觉得陈昭君的话很中肯,还没察觉出她大逆不道,忤逆圣旨。 陈昭君的点拨之下,马铁霸霍然开朗。 为什么每次韩蓄总要那么寒碜地,出现在他本可以避而不去的地方?为什么韩蓄总是要小心翼翼地讨好陈昭君,把唯一那件破披风都给当了也一定要在陈昭君面前争一回面子? 那就是爱! 为了心爱的那个,全力以赴,的那种爱! 长安君韩蓄,是条汉子啊!马铁霸没看走眼。 “我知道了!谢谢大小姐提点!”马铁霸一脸顺良而又憧憬的笑容。 马铁霸扒下自己身上那件儿皮毛,说是要立即当了,然后给桃子买街上最好吃的煎饼果子回去。 啊! 陈昭君听到马铁霸的这句话,太阳穴已经跳得厉害。 陈昭君忽然明白,自己乌山之行,之所以能成功把云飞燕和韩蓄给救出来,并不是因为自己计谋超群,而是因为马铁霸,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傻蛋! 一个被爱情冲昏了的傻蛋。 身边只剩下松林。松林问陈昭君,还跳窗吗?其实,里面的实质进展已经快结束了。这会儿跳进去,就是被陈太傅抓个正着,且没有意义。 陈昭君望着二楼那窗户,心里多么不甘。 马铁霸就是个卧底! 是她亲自招降了他,他竟然没有唯她马首是瞻! 不对。马铁霸说的,是誓死保护长安君!马铁霸是被韩蓄招安的!可马铁霸又看上了她家桃子!哼。 陈昭君决定,今天晚上就把桃子洗干净了,给陈道渊送过去。 谁还没抓住谁的软肋! 松林说:“大小姐,我们先回府。” 毕竟,陈太傅要是发火了,谁还不吃不了兜着走?松林的意思是,趁陈太傅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赶紧脚底抹油走干净了,回家免得挨骂,也好专心研究逃婚成功的后续项目。 陈昭君说:“走什么走!藏起来,找个临安王回到住所的必经之路。” 若是不来一个惊鸿偶遇,相拥相抱,怎么对得起人家这番大费周章来雍城一趟?必须把咱们雍城姑娘的热情似火拿出来。 哈哈。 陈昭君又找了个临街的宽敞的二楼,好视野,等着临安王与她转角处相会。 陈昭君问松林,男人的记忆里,和女子在什么情形下见面,才是最深刻以及难忘的? 松林最近只见过,马铁霸对桃子深刻以及难忘的初见,还有就是韩蓄对陈昭君那种狗皮膏药似的多次见。松林说:“美貌。” 是美貌? 对。是了。从古至今,哪个男人绕得开女人的容貌去?陈昭君想想自己好歹名列雍城四美,便站起来,摆出一个s形,一手撩住下巴,问松林:“大小姐我,行么?” 松林那眼睛里全是陈昭君那花花的影子,花花的脸,花花的手。松林说陈昭君行。 陈昭君也就有自信了。 和云飞燕面对面比,或许还有一个环肥燕瘦各有所爱的区别,可这会儿云飞燕不是发疯了失常了不能来到追星现场嘛。陈昭君单独出现,一定要给临安王一个深刻以及难忘的初恋印象。 对,初恋印象。 陈昭君又问松林,男人的初恋印象应该是什么样的? 松林说:“大小姐这样的。” 陈昭君想想,也对,只要自己忍住不出手,只要自己坚持不出口,那还是很初恋的一张脸。 “来了!”陈昭君看到一架马车。 陈昭君让松林丢个大石头先去袭击一下试试,然后自己英雄救美,如天神一般降临到临安王面前,与他并肩作战。 陈昭君还嘱咐松林,一定不能露脸,要善于伪装。 松林的石头丢下去了。陈昭君几下子跳下去英雄救美了。 “何方贼人?快快现身!陈昭君在此,缴械投降,饶你不死!”陈昭君跳上马车,对着松林从暗中投过来的大石头们一阵乱砍。 囫囵地砍完大石头,陈昭君又跳进马车去。 临安王,陈昭君热情如火地来了!哈哈。有没有很惊鸿?很初恋脸? “陈昭君,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 “呀!怎么是你?” 陈昭君被吓得不轻,临安王的马车里坐的不是临安王韩迅,竟然是云飞燕! 云飞燕扑过来就捂住陈昭君的嘴:“给我安静点!不然,拧断你的脖子。” 陈昭君被云飞燕死死摁住,脑袋好一阵回旋思考。 等云飞燕松了手。 陈昭君才动动自己这太过于激动紧张的脖子。陈昭君问:“怎么?伪装在临安王的马车里,你是想要做什么?逃……” “下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本府接到热心市民报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大胆匪徒劫持良人车马!下来!” 几十个官差就那会儿突然出现,把马车给团团围住。 陈昭君和云飞燕对看一眼,都认命了,高举着双手,从马车里下去。 “陈大小姐!” “容和公主!啊……怎么是你?不知公主在此,惊扰公主大驾,还请公主恕罪!” 官差头子认识这两位大名鼎鼎的姑娘。 云飞燕没好脸色地从马车上下来。云飞燕大街上,叉着腰破口就骂道:“姑奶奶我租了一辆马车,城里玩儿玩儿,怎么就成盗窃劫持了?你说说,姑奶奶我劫持谁了?劫持陈昭君吗?你们这群狗眼睛也不看看,陈昭君这虎狼之身,谁劫持得了她!” 斜街角,底楼,看热闹的。 韩迅那张冷脸上,升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坏笑。云飞燕陈昭君,一个飞扬跋扈,一个虎狼之身,一个劫了他临安王的马车,而又一个当街制造混乱自导自演前去救援? 有意思。 雍城之行,实在有趣。 长安君府,韩蓄窗前与自己下棋。韩小飞说,陈昭君刚才自导自演了一番,本来要英雄救美邂逅临安王,不曾想马车里是意欲潜逃出城的容和公主云飞燕。 韩蓄说:“她俩是螳螂和黄雀,一环扣一环。” 韩小飞也说,多亏了云飞燕,所以陈昭君逃不了婚,也多亏了陈昭君,云飞燕逃婚肯定也没戏了。 “我们就做那最后收网的渔翁。”韩小飞说。 不过,临安王来了,陈大小姐也亲眼见了,竟是恨不得马上扑过去,长安君竟是不担心么。韩小飞问韩蓄今晚上的菜有特别要交代的么? 韩蓄说不准备了,府里穷,唯一的大件儿披风今天中午已经当掉了,今晚只好去西山翠湖,找绿萝红掌支援一顿晚饭。 第43章 昨晚才做过,还轻车熟路的 大街上,陈昭君和云飞燕,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能用眼神就把对方杀死了! “陈昭君!是不是但凡有我云飞燕的地方,你就一定呀出来捣乱哪?你是不是嫌我的生活还不够乱哪?你究竟要我的生活给乱成什么样,你才能善罢甘休呢?陈昭君,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云飞燕揪着陈昭君的大衣领子,怒火中烧。 陈昭君这种传说之中的虎狼之身,在云飞燕的怒火下,竟然也这么任其磨搓。陈昭君都不带挣扎一下子的。 陈昭君说:“你又没在这马车上挂个信号,我怎么知道是你呀?” 这明明就是临安王的马车! 云飞燕一爪子捏上陈昭君的脖子,呼噜几下子摇摇晃晃,把陈昭君给洗白了一通。“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是不?临安王那么大一个奸细,他混进我们雍城来,还敢坐自己的马车大街上溜达?”云飞燕说。 “咳咳!” 陈昭君一阵咳嗽。 妈呀,云飞燕是下了狠手的。 “我被冲昏了头脑!那你呢?你不也明明知道坐临安王的马车不安全,为什么还要钻到他的马车里?”陈昭君问。 “放屁!孙子曾经说过,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临安王的马车,我怎么就坐不得了?如果不是你陈昭君半路跳出来,我早已经坐着这辆马车出了雍城了……”云飞燕很坚持自己是被陈昭君搅和的,并且倒打一耙,定说是陈昭君破坏了她的成功之路。 然后,彼此安静了。 因为她们俩终于发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容和公主与未来的长安君夫人双双大声争论有关“出城”的事,谁不知道她俩实在预谋逃婚呢? 欲盖弥彰,还是这么坦坦荡荡的! “大小姐!诶,云大小姐,你也在这里呀?看看,我买的花,漂不漂亮?我送给桃子姑娘的!” 马铁霸转角处惊喜地跳出来,他热情地给云飞燕介绍他准备为了桃子全力以赴的事。 陈昭君宽和地看着马铁霸,而马铁霸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那束花,满脸是幸福的爱情滋味。 陈昭君终于说:“马兄!今天本来要与你好好吃顿火锅,结果被两个形迹可疑人物给搞砸了。这事儿赖我,我给马哥补上!咱们西山翠湖有好景致,有好姑娘!” 马铁霸如今对别的姑娘已经不感兴趣了。 马铁霸谦虚地说:“就桃子姑娘就很好!大小姐不用再给我介绍别的姑娘!” 陈昭君那一顿心梗,硬梗着说:“哪是呀!别的不说,就那一对儿绿萝红掌姐妹花,红掌赔马兄你去划船,绿萝给马兄嗑瓜子……再说了,人家就是正经姑娘,卖笑不卖身,正正经经的解语花!雍城多少公子哥儿慕名而来,若不是提前预约,都每个见面号的。” 见面号? 马铁霸那绿豆眼眨巴眨巴几下子,竟然还有这玩意儿?雍城人真会玩儿! 陈昭君又说:“这不是欢迎马兄你来雍城嘛!再说,咱们云大小姐的喜事来临,我们不得认认真真给人庆祝一下?马兄,你看看,云大小姐,也没几天自由了,不马上就要被她爹给接到皇宫里享清福了!咱们小老百姓这种苦日子,她是没机会再享受了!” 呃! 云飞燕的脸,慢慢地怒气腾腾,然后一脸杀气。 云飞燕的眼神,杀向陈昭君,祸及马铁霸。马铁霸终于也被哽了一口。找到亲爹了还不高兴?要进宫做高高在上的公主了,还不高兴? 马铁霸在那样的眼神里,无处可躲,竟是可怜巴巴地躲到陈昭君的背后。“大小姐,我发现今天这个云大小姐似乎不太高兴啊?”马铁霸说。 那是似乎? 明明就是非常的以及特别的,甚至是绝对的! 陈昭君挺皮实耐磨的样子,耐心安抚着云飞燕,她说:“有什么不高兴嘛?姐姐陪你喝几碗酒!若是这几碗不够,明天继续!” 云飞燕从怒火到委屈,也就在那么一瞬间。 云飞燕说:“陈昭君,你欠我一生的幸福!几碗酒就能陪吗?” 云飞燕的几分哀怨,几分埋怨,几分挣扎。 好勾魂的一个人儿呀!马的,幸好他已经倾心于桃子姑娘了,不然怎么受得了这女厮这番勾引,马铁霸的绿豆眼挣得老大了。马铁霸看着陈昭君,看陈昭君怎么还云飞燕那一生的幸福。 陈昭君说:“飞燕,你的话颇是严重了!我们俩,谁耽误了谁一生的幸福,这会儿下结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云飞燕忘了她那时候厚颜无耻地阻止陈昭君逃婚的事情了?这会儿装可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飞燕,别的我陈昭君不能给你承诺,但是陪你喝杯酒,听你述述衷肠,这事儿咱昨晚才做过,还轻车熟路的。今晚,我们换个地方……”陈昭君也不想老在自己那闺房里,把房子整得一身酒气,以后但凡回忆起来,就有云飞燕这酒鬼的影子。 “哼哼!陈昭君,这会儿不下结论什么时候下?等着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自己给自己洗白了,我找谁负责?我不管,我云飞燕的终生幸福,你负责!”云飞燕的嗓门儿老大了。 来来往往的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都听到了,容和公主要长安君夫人负责。莫不是如今流行女子与女子谈恋爱?情何以堪,情何以堪!长安君和临安王两兄弟,可怜啊,可怜。 陈昭君默默几番,摸摸自己的额头,问云飞燕:“你要我怎么负责啊?” “你负得起吗?”云飞燕很高声。 陈昭君没底气,摇头:“我负不起。” “你负不起,也得负!”云飞燕已经毫不客气地再次揪着陈昭君的衣领。 陈昭君这虎狼之身,就这么折在在飞燕跋扈的云飞燕手里。大家都以为,是因为云飞燕身份变了,有皇帝老子给撑腰,未来还有个临安王做老公的缘故。 陈昭君啊陈昭君,你烈烈如火许多年,竟也被云飞燕一朝翻身给打得下不了台! 马铁霸又看了许久热闹,他终于想了一个岔开话题的好法子。“大小姐,云大小姐,二位可否先暂停一下。我忽然觉得,如果这会儿去那什么山,看看什么掌和什么萝姑娘,也是挺好的……”马铁霸说。 西山翠湖,红绿坊,两位漂亮姑娘站门口,娇娇痴痴。 “长安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长安君也不提前送个信,我们姐妹去接你呀!” 韩蓄只是微微一笑,不多言。今天这西山翠湖有很热闹的事,绿萝红掌看守家门,怎可轻易出门? 第44章 你引我来是因为什么 西山翠湖,红绿坊的隔壁是李阿娘家,李阿娘的隔壁是卢莫愁家。 还未入夜,红绿坊和卢莫愁家已经先后挂起了大灯笼。知道规矩的人都知道,两家已经都有了客,不再接别客了。 红绿坊的客人,是长安君韩蓄。卢莫愁家的客人,是雍城一位贵公子,姓杜。那位杜公子今夜在此,专程等候临安王。 今晚虽然几家欢喜几家都有客人,但西山翠湖格外安静。 安静的翠湖外,叉叉叉的几匹骏马狂奔而来声音,由远及近。然后,两道闪电般的身影落到红绿坊门口。 “诶!不巧了!红绿坊今儿竟然已经有客了!”陈昭君看着高挂的灯笼。隔壁李阿娘家没挂灯笼,去李阿娘家。 李阿娘虽然是早十年前的当红姑娘,但任然是正经老姑娘,都是陪人喝酒唱曲儿,多十年生活经验,不更有生活底蕴吗! 陈昭君说去李阿娘家。 云飞燕一脚就把红绿坊的栅栏给踹了个窟窿。“凭什么?谁不知道姑奶奶我已经是皇帝陛下亲生的女儿,封容和公主来着?合该人人绕着我走,没有我绕着别人走的道理!”云飞燕就是这么跋扈。 不管三七二十一,两脚把门给踹开,云飞燕还把马铁霸往里头请:“马兄,你来了雍城,我云飞燕没什么招待你的,让红绿姑娘给你唱曲儿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是挺有本事的! 硬闯啊。 陈昭君只能感叹,如今云飞燕因为那道圣旨,已经性情大变而又本性毕露。一个人小时候受了磨难,等到她飞上枝头进入皇宫去公主之后,呵呵。 就有好戏看了。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 陈昭君大门口喊:“容和公主驾到!” 皇帝陛下亲封的容和公主来了! 里头红掌和绿萝已经娇娇地滚出来,行大礼了。 云飞燕一脚就踹到两姑娘脚边去:“你听陈昭君胡说!信不信把你俩踹到湖里去?” 云飞燕瞅着一屋子暖烘烘的气氛,俊眉轻挑:“你们的那位客人可在?” 红掌赶紧站着回话:“什么客人?公主和陈大小姐来带朋友来玩,我们姐妹自然是要尽心侍奉的。” 绿萝笑着说:“因是个熟客,那位客人自便罢了。” 然后红掌绿萝摆出了招待的架势,又是琵琶新作的曲子,又是一双锦绣飞天舞,瓜子核桃蜜饯葡萄果。马铁霸是嘿嘿的笑。 城里姑娘真漂亮啊。 陈昭君看了一会儿热闹,自己端了半壶酒,退到临湖的窗子。西山隐隐,翠湖华灯,几支划船的桨声,飘荡着几家姑娘的笑声。 “说!你婉转讨巧,引我来红绿坊是因为什么?”云飞燕也端了半壶酒,来到窗子前。 西山的夜色真静,很美。 陈昭君笑道:“哪有什么因为的!总不是你每次和我吵架,总要选在大街上,把我们吵架的事恨不得弄个满城皆知!” 云飞燕望着陈昭君,皮不笑,肉也不笑。意思是说,找了个红绿坊,她们俩就可以尽情地吵了? “说!你还想和我吵什么?”云飞燕瞅着陈昭君。 陈昭君说:“我干嘛和你吵呢!今天大街上,是你扭着我不放,是你非要和我吵,你还非要我对你的一生幸福负责。说实话,我真担负不了这个重任。我陈昭君确确实实是个女子,并且,我确确实实喜欢男子,虽然你云飞燕实在貌美如花,可也不能让我陈昭君砰砰心动啊!” “哼哼!我云飞燕的确不能让你怦然心动!临安王已经让你心动得不行了,是?”云飞燕端着那半壶酒,一步一走地靠近陈昭君,竟是把陈昭君给挤到栏杆上。 陈昭君斜眼望着栏杆外。 “说实话,飞燕!我个人觉得……长安君才更让你心动!”陈昭君说。 隔壁,韩蓄斜靠在软塌上,灯下看一本《史记·淮阴侯列传》。陈昭君和云飞燕的话传过来,那是听得清清楚楚。 多亏了红掌绿萝给他专门留的这间屋子,四通八达,各方来的声音都听得到。李阿娘家的,卢莫愁家的,声音顺着墙壁里走的声线,很清楚。 卢莫愁家,杜俊成已经见到了韩迅。 韩小飞说:“君上,果真临安王狼子野心,他竟是要与雍国丞相勾结?这是叛国的大罪啊!” 杜俊成是丞相杜玉庭的独家公子。杜俊成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丞相杜玉庭的态度。 韩蓄摇头。 临安王和杜玉庭勾结,是事实。但要说他犯了通敌叛国的大罪,还没坐实的事。无论怎么说,最危险的,永远曝露在危险之中的,都是他这个在雍国做着质子的长安君。 坐实一个质子通敌叛国,肯定比坐实一个热血沙场的军功亲王要容易许多。 韩小飞也愁了,你看陈昭君还痴迷临安王呢! “陈昭君,你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什么我云飞燕与长安君乌山一夜之类的混账话,什么我云飞燕心仪长安君了,你一个姑娘家,给自己戴绿帽子,竟是这么乐此不疲?我说你,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撇清和长安君的关系吗?不就是为了那可笑的临安王嘛?”云飞燕说。 陈昭君呵呵一笑。 “说得这么复杂!你和长安君乌山一夜,假不假?”陈昭君问。 云飞燕坦坦荡荡,说:“不假!” 陈昭君就笑了。 隔壁韩小飞都已经苦瓜一张脸,替韩蓄愁得慌。 云飞燕说:“实话告诉你!陈昭君,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一个大傻子!我问你,姐姐我就单单是长相,怎么样?” 陈昭君带着一分酒意,把云飞燕从脚看到头顶,从前胸看到后背。那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乍一看有颜值有思想,有眼神还有情怀,谁说云飞燕不是个顶顶的大美人呢! 陈昭君狠狠地点头,算是对云飞燕的肯定。 “你知道?陈昭君,就是我云飞燕这么一个大大的美女,放在韩蓄眼前,韩蓄就从没正眼瞧过我!我敢对天发誓,一次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过我,不管是有人的时候,还是没有人的时候!”云飞燕说。 失落么? 陈昭君倒是想,若不是云飞燕一直盯着韩蓄看,她怎么又知道,韩蓄一直没有看过她呢? 韩蓄可是在云飞燕无数次跌倒的时候,无数次出手相救,把她从雪地里给拉起来,免得她摔得太难看呢。 “陈昭君,你就算计了乌山一夜!我告诉你,就算是给韩蓄千百个乌山一夜,他也不会乱一丝心神!韩蓄,是个爷们儿!我云飞燕服。” 云飞燕知道陈昭君眼睛在盘算什么。 第45章 你不服的是命运 陈昭君举起半壶酒,独自喝了一口。 算一算,云飞燕都不是因为颜值深陷,而是因为人品深陷了。所以,云飞燕是真喜欢韩蓄! 陈昭君问云飞燕:“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啊?” 云飞燕端了酒,悠长悠长地喝了一口。 陈昭君说:“飞燕,其实你这样挺不厚道的!你云飞燕痴迷临安王,喜欢临安王,这是雍国雍成人人知的秘密!”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移情别恋,并且是经过本人摸着良心验证过的,有品质有保证地移情别恋。 云飞燕说:“不厚道的人是你!陈昭君,如果不是你,讨巧设计,也没有什么子虚乌有的乌山一夜,我也没有机会见识长安君的真面目!” 云飞燕的心,真已经飞了。 “陈昭君,我说,你不必这样,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那么不负责任地伤害他。人在做,天在看!韩蓄,他纵然在你陈昭君的眼睛里比不过星星与月亮,在别人那儿,他就是太阳。我希望你,善待他。”云飞燕说。 隔壁,韩小飞都已经捂住了耳朵。 韩小飞为难地看着韩蓄。云大小姐这么口无遮拦下去,长安君所有的委曲求全,还有意义么?云大小姐是嫌长安君追妻太容易了! 陈昭君心里笑出了声儿。 陈昭君问云飞燕:“你究竟要怎么样!” 云飞燕那一口悠长,半壶酒就已经喝完了,酒壶啪嗒一声丢水里去。 “我云飞燕从不整什么虚的有的没的!以前姐姐我几分痴迷临安王,白天给他寄过皮袄,晚上给他写个情书,这些都不假。可那是以前!自从那石头缝里给我蹦出那么一个爹来,我的世界已经彻底跟那个临安王无关了!” “陈昭君,我说了,我的终生幸福,你要负责也必须负,不想负责也必须负!我已经跟老皇帝闹掰了,你陈昭君也被我拉下水了,我说过,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说你挟持我,你一样讨不了好,说不定,你们整个陈家都要被治罪!” 陈昭君是怕这架疯叉叉的云飞燕。 “我怎么负责?你给我出个方案!”陈昭君说。 “哼!”云飞燕一条白眼甩过去。 “这是我云飞燕的终身大事,他们凭什么这么决定我!陈昭君,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摆布,这叫玩弄!我云飞燕的命,我云飞燕的命运,是让他们来玩弄的吗?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呀!就凭他是皇帝吗。” “凭他是皇帝?凭他自以为他是我爹?谁给他批准的?姐姐我不认!” 云飞燕扶着栏杆,指脚挖爪,气愤难填。 陈昭君甩甩脑袋。云飞燕的哀怨,好上脑袋啊。云飞燕敢情已经喝多了。 “甩什么脑袋!我让你听,你就给我听着!陈昭君,你给我听着!陈昭君,和你一样,姐姐那道和亲的圣旨没接!什么狗屁容和公主?没见过!和亲临安王?呸!凭什么!” 陈昭君又甩甩脑袋,问:“飞燕,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临安王哦,咱们雍国九万少女的痴梦啊,临安王!货真价实的临安王啊!” 云飞燕居然很有些不屑一顾了。 “哼,临安王,临安王是个好的,可又怎么样?如果用和亲这样的明目,来压你,你还会喜欢吗?陈昭君,就像长安君这样,你也亲眼见了,长安君是一个帅得不能再帅的谦谦君子,有担当有涵养,但是用和亲的名目让你嫁给他,你不也死死不愿意吗?” “别给我说你心里真真欢的是临安王!陈昭君,你和我一样,你不服的,是那一道压制着你圣旨,是你不得不从的命运,你不服的是命运,所以你要跳起脚来反抗!” 陈昭君嘿嘿笑了。 是这个意思。 长安君,临安王,那关了灯之后,不都一样的胳膊和腿脚,还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基因序列都差不多。 “是!我不服气,那时我真不服气。飞燕,你这么说,挺触动我的。你说,你、我,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不是牲口,不是宠物!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婚姻大事,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做不了主?”陈昭君那不甘的心,毫无保留的摆露在脸上。 云飞燕又是那分皮不笑肉不笑的情形。 “所以,如果你和我异地而处,你会怎么样?”云飞燕问。 陈昭君说:“如果我是你,我就高高兴兴进宫去做公主了,我就要高高兴兴的嫁给临安王了!” 呸! 陈昭君不负责任的回答换来云飞燕一口唾沫星子溅她脸上。“逃婚!你会逃婚!”云飞燕说。 那一瞬,云飞燕撕开了陈昭君所有的伪装。 “陈昭君,我都告诉你,也没指望你会懂我支持我。但是,你不可否认,如果换做是你,你一定会手脚抹油地逃了!说实话,告诉你,姐姐我今天来是来逃婚的?临安王那辆马车,是我故意劫的,姐姐我算准了你会半路撩拨临安王,在那儿专门等着你呢!” “陈昭君,我说过你欠我!我云飞燕现在有这番难堪的境地,都是你造的,如果不是你,那天一大早让桃子和松林跑出去,引我来追你,我就不会被马铁霸给抓住,也不会有我半夜上山寻我,我娘也不会在那般无助之下给老皇帝写信,我的身世便不会被揭穿了,我现在仍然会是好好的云飞燕……” 云飞燕好啰嗦的。 说过一次的,又来了。 陈昭君今晚上,简直上头。云飞燕的话,就像是烈烈的酒。“你想怎么样?”陈昭君问。 云飞燕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咱们换换。这回,应该我装作你,我代你去逃婚了!把你逃婚的路线交出来!” 云飞燕这顿威逼利诱,陈昭君心里这滋味。 陈昭君说:“不瞒你说啊,飞燕,姐姐我的确是还要逃婚来着,但是这必须是要经过周密的计划,以及万无一失的恰当时机才能行的!这会儿,你我茫茫撞撞撞的,一来就要两人互换了一个衣服,然后就逃婚?逃别人的天罗地网里头去吗?” 第46章 逃婚这件事,你有前科 云飞燕可不管那么多。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扒了下来,让陈昭君给换上,连首饰发型都必须得一模一样。云飞燕还把自己的佩剑也给陈昭君拿着了。 陈昭君别扭地穿。 “飞燕,我穿你的衣服,衣服胖了……穿着怪别扭的。”陈昭君说。 “给我老实穿!姐姐我的衣服很胖么?有比你胖很多么?你再说我胖,我把你扁成一头大胖猪……” 陈昭君能不老实吗?云飞燕都已经整到了这个份儿上。 陈昭君问云飞燕穿什么衣服? 云飞燕说:“你当我傻呀,我要是穿着你陈昭君的衣服,那还不知道哪路的土匪又把我给劫了呢!你放心,姐姐我这一回,考虑周全了,穿松林的衣服!” 松林的衣服! 可怜松林,就那么给逼着把衣服给脱下来,云飞燕非要穿进去。 陈昭君不得不说句大实话:“哎,飞燕,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咱们这雍城上上下下,方圆百里,哪里不是皇帝陛下的人!不管是你穿着我的衣服,还是穿着松林的衣服,只要你出城,保准早早就被发现了!” 陈昭君整得很坦荡,云飞燕也就很耿直。 云飞燕已经把松林那身衣服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说:“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姐姐我现在就是要逃婚逃圣旨,你看着办!如果你不帮我,如果我被人给抓回去了……陈昭君,我就说是你,我会在皇帝面前告发你,我说是你撺掇我逃婚的,你想破坏梁国和雍国之间的和好大业,毕竟在逃婚这件事上,你是有前科的!” 我的妈呀,云飞燕是个狠角色。 陈昭君狠甩几下脑袋:“说实话,就算我掩护你,就算我拼尽全力掩护你,也没用啊。对方是皇帝陛下,ok?” 云飞燕翻着白眼,她当然知道敌方势力是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如果不是皇帝陛下,她还不愿意劳师动众,铤而走险逃婚呢!毕竟,如果嫁给临安王,那毕竟还是成功抢得了九万雍国少女的痴梦,于一个女人的虚荣心而言,那可是大大地很满足了。 “把你那松林给我!陈昭君,你把松林借给我,让松林护送我,直到我逃婚成功!”云飞燕说。 借了衣服,要借路线,还要借松林!狮子大开口。 陈昭君捂着胸口,问:“公主大人,依您高见,要什么时候才算逃婚成功呢?” 没个十年八年,熬过临安王那风华绝代的青春年华,谁能确定已经逃婚成功了!陈昭君一直以来都很需要松林的呀,一分钟都离不开。 陈昭君指指那外头,还有红掌的曲儿、绿萝的舞里昏昏欲睡的马铁霸。 让马铁霸接手这个光荣而荣光的任务,好不? 呸!云飞燕再来一记白眼。 不如……两个人组队一起逃! 找死么? 陈昭君痛苦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想了又想,说:“飞燕,既然咱们确定要抗这旨,抗旨一定要抗得彻底,不能给人留后手,是?飞燕,你先别着急。尤其是不能现在着急,咱们从长计议!” “还不急!还不急?姐姐我今天晚上就得住到皇宫里去,这会不急,什么时候急?你告诉我!”云飞燕已经拉着陈昭君的衣领。 陈昭君很诚恳地帮云飞燕想办法。 “这样,飞燕,你给来接你回宫的那个太监好好说,给他们言辞恳切的说一说,说你实在舍不得我,今天晚上还想与我在陈府住一晚!明天,明天再进宫!” 云飞燕说,她就是用的这种方法才脱身到这会儿,不然这会儿已经进宫去给皇帝陛下谢恩去了。 太监给云飞燕的期限是,太阳落山之前就得进宫。不然,皇帝会派来气势强大的禁军们,排山倒海的来,将云飞燕给接进宫去。 陈昭君那颗心脏给彻底震撼了。 都已经这个模式了,云飞燕还想着去拒绝圣旨!还能逃吗?不能呀。 陈昭君尝试着劝一劝。陈昭君说:“飞燕,你要是害怕,要不我陪你!我陪你一起进宫,咱没有强大的禁军做后盾,咱还有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傲视皇权的傲气傲骨。如果皇帝陛下要敢给你乱安排,咱们据理力争好不好?咱们就说……那临安王实在太丑了!他杀戮成性,嗜血如麻,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咱们就说……他杀过那么多人,如果要是你跟他做了夫妻,睡在他身旁,半夜都会被吓醒,也不成眠……好!” 陈昭君的冷静思考,换来云飞燕一个又一个白眼。 “我不管!现在是定了,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太监们是知道我是来寻你了的,全城的人看到了,你陈昭君今日冲进我的马车里把我给劫持了,把我劫持道这西山翠湖划船了……” 云飞燕简直要把陈昭君给逼上绝路。 越到这时候,陈昭君反而越觉得只要她今晚成了云飞燕逃婚的帮凶,她便再没回头路,比自己逃婚一万次的后果还严重。 云飞燕显然是不顾一切要把她拉下水。 云飞燕绝对相信,陈昭君给自己找了一条逃婚的绝佳路线,陈昭君一定是安排的妥妥当当了。只要堵上陈昭君,逃婚一定成! 云飞燕就赌陈昭君有那么行。 “如果我没猜错,陈昭君,你那条最秘密的,且万无一失的逃婚路线的出口……一定在这西山翠湖!”云飞燕说。 隔壁,韩小飞无辜地望着韩蓄。谁说不是呢!他们主仆俩,也是这几天痛定思痛,反省错误,最终查出来,陈昭君的逃婚出口就在这西山翠湖。 “哼哼!你上次耍我和韩蓄,耍得很愉快是不?我们都以为你会乔庄改扮出雍城,谁想到你狡猾得实在过分,在西山里挖了一条通道!陈昭君,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云飞燕瞅着陈昭君。 陈昭君不敢说话,不敢狡辩,不能让云飞燕有迹可循。 云飞燕逼问陈昭君:“说!出口在那儿?绿萝的床头,李阿娘的衣柜,还是卢莫愁琴房门背后?” 第47章 更深露重,外头站的是皇帝 面对云飞燕的推测,陈昭君的脚尚且站得住。 隔壁韩小飞已经一下子软倒。红掌绿萝的床头,是韩蓄出城的密道!云飞燕赌对了! 谁说云飞燕肥美无脑的? 韩小飞尴尬地把那床头堵上,韩小飞对韩蓄说:“君上,咱以后是不是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 韩蓄摆摆手。要找到陈昭君出城的密道口,给她重新装下一下,让它直通长安君府里,韩蓄的卧床背后。 这韩小飞,在装修这件事情上,还有很大功夫需要做。 “不在?那就在山上的哪个亭子里?是不是半山亭?”窗户前,云飞燕还在逼问陈昭君。 陈昭君摇手,旁边李阿娘家已经撑起了灯笼。陈昭君说:“飞燕,别乱猜!李阿娘的衣柜里,明显没有出城的路。” 李阿娘的衣柜里,是进城的路。 进皇城的。 君不见,皇帝陛下已经堂而皇之从那条密道里,经过李阿娘的衣柜,从李阿娘的院子里出来,敲红绿坊的门。 “啪啪啪!”红绿坊的门,被隔壁李阿娘的小厮给敲得砰砰的。 陈昭君和云飞燕双双眯着眼睛往外瞧。 绿萝隔着帘子问外头。 “何事?” “找人!” 你说吓人不吓人,老皇帝半夜里只打了一盏灯笼,好是接地气地站在门外,等绿萝红掌给他开门。 云飞燕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刚才所有的伶俐都已经不见了。“妈呀!我的天哪!天哪!我的娘啊……”云飞燕跳着脚,大叫。 云飞燕一大脚踩在陈昭君脚上,把陈昭君疼得龇牙。 云飞燕一大把抓住陈昭君,摇晃了又摇晃。“陈昭君,快!快给我想想办法!我……我……爹他眼下就在门口!” 爹? 认了? 陈昭君都傻眼儿了。 外头敲门声很斯文,老皇帝也等得很耐烦,不过就是绿萝红掌两姐妹站不住,看了又看,是这会儿就去开门呢,还是快点开门呢!毕竟,更深露重,寒气袭人,外头站的可是皇帝陛下。 “来了!”绿萝提着裙摆,款款调开门帘。 “陈昭君,你快,快点想个办法!我要是被抓住了,我就要你拿一辈子来补偿我!” 云飞燕跳着脚,急得像猴子,全然想不出半个办法。 “吱呀!” 那是绿萝的开门声。 “嗨!”陈昭君叹了一口气,像是无法摆脱为人仗义的那种宿命。 “这边,上船。”陈昭君带着云飞燕,从窗子跳了出去,乘了船,往翠湖湖心逃去。 陈昭君费力地摇着桨,云飞燕像条狗熊一样,窝藏在矮小的木船里。“快!快!陈昭君,你快点!”云飞燕还催。 老皇帝随绿萝进了门,只看见马铁霸一脸满足地斜躺着,红掌地上剥瓜子。 老皇帝里里外外搜索一番,不见云飞燕。 老皇帝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示意身后的护卫从外头去找。 然后,云飞燕趴在那颤颤巍巍的木船上,就只听到满翠湖的骚动,整个翠湖就如忽然被繁星点亮了一般,亮透了。 云飞燕的心,也顿时凉透了。 “陈昭君,我们……我们没路了么!”云飞燕眼看着翠湖越来越亮,自己和陈昭君藏身的这艘木船,藏无可藏。 “飞燕!我今儿为你,不是因为愧!并不是因为我,才导致你是皇帝陛下和李夫人的所生的这件事曝光。这件事,若没有乌山之行做诱因,迟早就是会出来的!因为它本身就存在的。所以,你这点事怪不到我头上。但是……我陈昭君总见不得,你和我一样,因为不喜欢的事情而委屈自己。虽然……我不知道嫁给临安王是什么样的日子,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支持你!” 所以…… 所以,陈昭君把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条逃婚路线,在西山翠湖中心有条水道,通过水道后右转进入那条绝密小道,绝密小道十里之后在向左转,再行三十里,有人接应。然后每隔三十里就有人接应,而一旦妥当接应,接应人便会抹掉先前所有踪迹,一路上全是自己人。 陈昭君把那条路指给了云飞燕。 陈昭君说:“我是真把给我自己留的路给你了!” 这会儿,云飞燕已经悄悄下了水。她忽然一伸手把陈昭君抱住:“一起走!” 云飞燕是真心感动的,紧急关头嘛,见真心。 陈昭君笑了,摇头。 真不一起走? 云飞燕也瘪着嘴笑了。 就那么样,在满翠湖星星点点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的朦胧之中,云飞燕一头钻进了那条绝密的逃婚之路。 水面的波纹渐渐淡去。陈昭君这会儿还穿着云飞燕的衣服,那就得装云飞燕的样子。 陈昭君就一个翠湖里胡乱地转啊转,终于等到那皇宫里的绝世高手们踏水而来,将她擒个正着。 高手们将陈昭君的船给完璧归赵地划回去。 陈昭君狠狠地低着头。 “公主啊,可叫老奴好找啊!快些!是时候了!可把陛下给等的急了!公主……来老奴搀着你!啊~~~”等到那位老太监心急情切地把人掰过来,一看这脸居然是陈昭君的。 那老太监的脸别提有多难看了。 老皇帝的脸也瞬间绿了。 “陈昭君!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是你?” 老皇帝审问陈昭君,老太监便炸毛了地跑出去吩咐:“啊,公主不在这儿!侍卫!侍卫!公主不见了。快!快!快寻人去!” 妈呀。然后,这对西山一带还不太熟悉的老太监,就亲自领着一群钢甲侍卫趴趴趴的满西山翠湖去寻人去了。 而陈昭君就硬着头皮接受老皇帝的审视。 别提陈昭君那会儿有多抬不起头来,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乖咪咪地跪在地上。 “陈昭君,寡人知道你热血坦荡,寡人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说出容和公主的下落。”老皇帝看着陈昭君那一头的装饰,那一身的行头。 刚刚和云飞燕对换的,还仓促地胡乱了些。 老皇帝说:“容和公主是寡人的血脉,她刚与寡人相认,心里还有些情绪,这是自然的。陈昭君,你是个明白的姑娘,是陈太傅调教出来的人,你不会跟着一起胡闹。外头天黑了,容和公主还与寡人捉迷藏,是淘气了些。” 第48章 跟小女儿们一般见识 “不过,寡人是做父亲的,总不能跟你们这小女儿们一般见识。差不多得了,该回家回家,该备嫁的备嫁!普天之下,都是寡人的领地,寡人为了你们,是寻来寻去,才寻得的好亲事……” 老皇帝叨叨叨地没完。 陈昭君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能听着。 “谢陛下厚爱!” 长安君韩蓄忽然这时候从隔帘里回转而出,与老皇帝磕了头,道。 老皇帝看着韩蓄,那眼神有几分难以置信。 韩蓄已经不请自起,他手里还拿着上午他给陈昭君的那根素簪子,又给她好好地别头上去。“君儿,你要找的簪子,不正在这窗户底下,帘子给挡住了。”韩蓄笑着看陈昭君,又在她身边,陪着她重新跪下。 “簪子?”老皇帝看着韩蓄。 韩蓄解释道:“禀陛下:中午时分,容和公主与我家君儿在渝湘楼发现一形迹可疑之人,容和公主胆识非凡,抓起我家君儿的发簪便向那可疑之人刺去,竟是将那可疑之人哗啦出大大一口子。那根发簪身负重任,然后竟不知去向。我家君儿没了发簪,仪容有伤,韩蓄便以这根素簪以代金簪,为君儿上装束发。未曾想,今晚我与君儿赏湖光之月色时,这素簪又掉了!君儿舍不得我这支素簪,划了船就去找……” 划船去找一根素气无华的簪子,怎么不刻舟求剑呢? 老皇帝没奈何地。 韩蓄是来护妻的! 老皇帝道:“很好!很好!你夫妇二人,有这般和和睦睦,寡人也就省心了。陈昭君,你说,你真是划船去找这根素簪的?” 老皇帝逼视着陈昭君。 那一眼,简直就是虎视眈眈。 陈昭君没骨气地狠狠点了点头:“长安君没说假话。这支素簪真是不见了,刚才怎么也找不着的!” 被云飞燕逼着换衣服的时候,簪子掉了。这是真真的事!陈昭君不敢欺君。 但云飞燕商议逃跑的全过程里,韩蓄竟然在这儿,他必是知道了所有。 韩蓄这厮狡猾,能不动声色出来给陈昭君解围,他铁定也查出了陈昭君那条密道。 陈昭君狠狠地低着头。 老皇帝骇然叹了气,与其与陈昭君周旋,还不如另想个法子!老皇帝准备摆驾离开,俄尔又回身,说了一句:“你和飞燕年幼,尚不能体会为人父母者之心情,等哪一天……你和飞燕都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子女……那时,你们或许才能懂得今日寡人与陈太傅的所有殚精竭虑,都是为了儿女!儿女债,一辈子的债啊!回去!好好备嫁!寡人为你选的人,没有错!别学飞燕……” 老皇帝摇摇摆摆地走了,还是从李阿娘家的衣柜里走的。 马铁霸才敢滚出来,他竟是惊讶地发现老皇帝也喜欢来教坊司。“敢情隔壁李阿娘,竟然是老皇帝的相好!”马铁霸说。 陈昭君已经没兴趣管这些八卦,她带着松林和马铁霸,灰头土脸的一路回陈府。 韩小飞和韩蓄远远看着。 “君上,陈大小姐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犯错了?”韩小飞问。 韩蓄摇头。 陈昭君如果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她坚决不会帮云飞燕逃婚。陈昭君帮云飞燕,说白了,就是在帮她自己心里那口出不了的气。 韩小飞又笑道:“君上,这样也好!陈大小姐的逃婚密道,给了容和公主,我们自然能把它寻出来。陈大小姐以后还怎么逃!” 韩蓄看着陈昭君远去后剩下的那个黑点子。 狡兔有三窟,陈昭君至少有十窟。 韩蓄说:“盯紧一点!” 唯一还让韩蓄放心的,他老丈人和大舅哥还是个三观正常的。 这时候。陈府都已经炸开锅了。 那马铁霸从看热闹稀奇的,变成了一个又传话又解释又看热闹稀奇的。“嘿,大少爷,陈太傅,皇帝老儿他……有一条秘密通道在李阿娘她柜子里!” 不过,陈府这时谁还管这些八卦。 陈道渊又是最先冲在前头数落陈昭君的,那一万眼的恨不成钢啊! “我说你……我说你……什么好?我说你什么好!我说你疯了,你说你没疯!你说你究竟疯没疯?君儿啊,你那脑子是被乌山上的熊给啃了嘛,还是被寒冬腊月的风给刮去喂狗了!这样的事,你也干得出来!你也干得出来?” 陈道渊指着陈昭君头上手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云飞燕的装饰和钗环,恨不得三两下给她拔了,丢在地上踩碎了。 陈太傅估计也已经气的无话可说了。 孙夫人一个劲儿直给陈太傅顺气,使眼色让陈昭君快躲回屋子里去闭门思过。这时全家上下对陈昭君最最和颜悦色的,莫属秦二娘了。 秦二娘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陈家庶出的二小姐陈意如。 “老爷,夫人,大公子!大小姐也是快出阁的姑娘,这底下还有妹妹看着,怎能发这些大火,伤了脸面?我们大小姐,是要嫁入长安君府的!他日长安君封王,我们大小姐也是要封妃的……”秦二娘说。 陈太傅混摸一把眼睛和脸,呵呵冷笑:“怪我!怪我陈备一生自负,怪我陈备太宠她了,宠得她无法无天!” 陈太傅一脸青色。 陈道渊也默默低头:“怪我!怪我没有好好教导她,以致她做事如此不堪思索,为所欲为!” 把陈家置于险地。 亲爹和亲大哥都给气成这样了,陈昭君也知道自己这回犯下的错不小。“爹!大哥!你们莫生气,生气伤身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犯的错,不让爹爹和哥哥替我担着。我这就进宫去,向陛下请罪!”陈昭君说。 陈昭君抬脚就走。 那陈太傅是伸手就把陈昭君给抓回来,陈道渊立即狠狠一把将陈昭君给摁住。 “走?走什么走!你以为这事儿,是你去请罪就能扛得住的?那我说,你最好还是快快祈祷容和公主能安然回来!不然的话,我们全家都不得安宁!”陈道渊说。 但是,云飞燕会自己回来吗?不可能的。 秦二娘笑着说:“诶呀!大公子,这一家人,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咱们大小姐是有那么一点点错的,那容和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快别为难大小姐了!” 陈昭君也看着她爹和她大哥,她亲自去领罪他们不让,她要自己承担又臭骂她一顿,还非要把自己气成这样。 第49章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陈昭君平缓些许,终是挺起脊背。 “爹,大哥,我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我还是要说。我知道我这次犯了大错,惹你们生气了!可是……我不后悔!我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陈昭君说。 做了应该做的事! 陈道渊的脸给彻底气绿了。 陈太傅就别说多伤心了,他那双手都在抖:“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老大,传我的命令,即日起,君儿在家闭门思过,不得出房门半步!松林护卫不当,贬至后厨杀鸡。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接近,不得有人靠近半分。若是有人胆敢违抗,乱棍打死!” 如果是松林胆敢违抗呢,他可是雍国四大高手! 秦二娘为难地看着孙夫人,低声说:“姐姐快快与大小姐求情啊!老爷这回真的动怒了!” 孙夫人也叹了气,亲自把陈昭君给送回房间里,给关起来。 而松林,真的被发配去了后厨,开始了杀鸡宰牛的活路。 马铁霸看着松林,他杀鸡用牛刀,顶尖高手的配置,拿来杀鸡简直就是一种完美的艺术。 “哎!你说说,这大小姐才被关起来,我怎么忽然觉得府里冷清了许多,一点都不热闹了……”马铁霸怪想念陈昭君的。 关键是又不能偷偷去看一眼,不然要被陈太傅下令乱棍打死。虽然马铁霸不一定怕那些乱棍,但是马铁霸还是尊重人家陈太傅管教女儿这份之责。 马铁霸对松林说,陈太傅已经连夜进宫,给老皇帝赔罪去了。 而陈道渊也连夜再去审问陈昭君。 “君儿,你与大哥说实话,容和公主究竟去了哪里?”陈道渊穿着家常衣裳,就像是来与陈昭君兄妹谈心的。 陈昭君也是一身家常素衣,头上去了装饰,桃子与她灯下检视脸上的那片冻疮。 陈昭君的脸上敷了薄薄一层冻疮膏,桃子素手站在一旁。“云飞燕跑都跑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陈昭君回答陈道渊。 陈道渊与陈昭君说:“昨日半夜,爹爹与我被急速召进皇宫,你猜是为何事?” 陈昭君面上摇头,心里却猜到总不过是老皇帝安排他爹和他大哥亲自招待临安王的事。 “君儿,你自由熟读兵书,且知兵法,又懂治国之道,还有政治谋略。有些事,不用大哥我啰嗦,你想必心里都清楚。皇帝陛下才亲封云大小姐做了容和公主,竟是那般狠心让其和亲梁国?你竟是如此看待?君儿!你若如此,便甚是不懂人情世故了。亲封容和公主,再让公主和亲梁国临安王,并不是皇帝狠心,而是皇帝爱女心切!”陈道渊说。 陈昭君抬了抬眉毛。爱女心切?还是政治谋划! “君儿,若是只为国政局势牵一根纽带,那便是无论是谁都可以!为何偏偏是临安王?为何偏偏是云大小姐白天寄皮袄晚上写情书的那位临安王?”陈道渊问。 陈昭君被逗笑了。陈道渊谦谦君子一般的人设,他竟也知道这些坊间八卦! “因为皇帝为公主选的和亲人选,既是公主曾倾心的大英雄,又是前程无量的受宠亲王。君儿,你想想,若是公主顺利和亲临安王,临安王得了雍国助事,顺利继承皇位,公主以后是什么身份?” 陈道渊与陈昭君分析。 “皇后!公主以后会成为梁国皇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君儿,你可懂得了?” 陈昭君呵呵一笑。皇后?好!皇后好啊,母仪天下。这种父爱,就是那种传说中的,你妈你爹觉得你该当皇后的爱。 “君儿!实话不瞒你说,当我与爹爹听闻是你放走了公主,真是五内俱焚,万般生气。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这些年的书,白读了吗?爹爹这些年的教化,你白受了!以前不管你怎么胡闹,做大哥的总相信你本性明白,心里是有尺度和分寸的!而你……真是放走了公主……还拒不认错!”陈道渊一脸痛心疾首。 陈昭君只是默默说:“我没错!” 陈道渊说:“你有错!” “我没有错。”陈昭君终于站起来,向陈道渊走两步,“大哥,你和爹爹,还有皇帝陛下,因为你们是男儿!所以你们不懂,什么前途无量,什么自以为是的爱子计深远,如果都要建立在一个女儿家的终身幸福之上……这算什么!” 陈道渊那脑门当一声,然后嗡嗡响。 “大哥,我知道我这回犯了错事,但是我没做错,如果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你饱读诗书,又深受皇帝器重,文武百官都对你好评有加,你怎么会明白我心里这种煎熬呢……”陈昭君舔舔嘴唇,让桃子去给她沏壶梅花茶。 桃子去了。 陈昭君望着桃子的背影,漠漠地看,而又漠漠地转过来看她大哥。“大哥,如果让你在桃子和权势高位前途无量之间抉择其一,你一定是会选后者是?所以,你今日才能这么与我谈话一番。”陈昭君问。 陈道渊的脑袋又是嗡嗡作响。 连陈昭君也察觉到了他喜欢桃子?陈道渊摆手:“此话不可乱说!误人清誉。” “大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你再怎么隐藏,还是有端倪的。”陈昭君说。 陈道渊那阵血冲脑海,眼赤脸红,紧张地看了看门口。桃子没回来。 陈昭君又说:“我这傻桃子,我竟是不知道他日为她找一个怎么样的夫婿才能入得了她的眼?是送给高门贵户,如咱们家秦二娘这般,做个妾以后,为其生个一儿半女,将来儿女晋升,老来有依?还是平平选一个当对,做对贫贱夫妻,贫贱夫妻,寒门难得贵子。” “大哥,你看,我颇是看中桃子,我为她计谋了如此之多,或是实在舍不得她,将来留她在我身边,给主君做妾,还显得我贤良美名,又拴紧了这根臂膀。” 陈道渊的脸,从红色变到冷浸。 陈昭君问:“可是,桃子喜欢什么?桃子喜欢你!” 第50章 大红的喜服,好尴尬 陈道渊的脸,再一次红了。陈昭君拉起陈道渊的手。 “大哥,如果我真为桃子着想,护她爱她,我应该成全她和你,成全她的一片痴心!” “可是大哥,我却不想桃子仅仅是给你做妾,而已!大哥你是有前途无量的!你的婚事,你能做主吗?” “就像我,婚事是自己做不得主的!大哥,凭什么!我陈昭君是人啊!我不是宠物,不是猫狗,我不想嫁给长安君,我有错吗?云飞燕不想嫁给临安王,有错吗?我们所有的错,仅仅是不愿意被安排罢了!” “别说了!”陈道渊终于被触及,闭上了眼睛,“君儿,大哥对不起你!” 陈昭君摇头。 陈道渊抹了一把眼睛。 “谁不想有情人终成眷属,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君儿,这是你我的命。命是如此,如之奈何?”陈道渊说。 陈昭君再摇头。陈昭君说:“大哥,我也可以!不就是嫁长安君吗?不就是和亲吗?我陈昭君也可以!不就是嫁一个此生不爱的人,权势的游戏罢了!人前扮演相敬如宾,人后各怀鬼胎,就算是同床异梦,我也可以扮演一个贤内助,质子这个身份不可怕,我也可以助他弄权势搅风云!若是喜欢,我也可以捞个王妃、太子妃、皇后当当……不外乎是取天下之所有,满足我权力之欲望。” 陈道渊看陈昭君,慢慢眼里升起了可怜。 陈道渊说:“不是那样的!” 陈昭君说:“大哥,我是个女子,不能为官做宰,不能拜将入相,唯一能为这天下国家做点贡献的事,就是和亲长安君了。” 陈道渊也说:“不是那样的!你为雍城,你为百姓还做过许多。你与雍国所有的女孩儿,都不一样。你是我们陈家的女儿,是我们陈家的骄傲。” 陈昭君摇头。 陈道渊问:“君儿,这话我问或许不合适,但……嗨……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真中意临安王?” 陈昭君研究着陈道渊那脸色和眼神,几分真诚。 陈道渊说:“你打小爽朗洒脱,不拘小节,最不喜欢做出柔柔弱弱那般女儿姿态,行动如风,飒爽如风。你与长安君过日子,长安君这十几年来养成的窝囊性子,你见了怕是会整日里气不打一处来。” 陈昭君抬起自己的手掌,灯下看掌纹。 “但是……君儿,你帮公主逃婚这件事,你真的做错了!你可以自己逃,你甩下的烂摊子,大哥和爹都能给你收拾。但这回,是公主,是皇帝亏欠了十几年亲情的爱女……没那么容易过去!” 陈道渊摸了摸陈昭君的脸:“如果可以,把公主找回来!” 陈道渊撤了。 留陈昭君灯下思过。 但是,外头又是一阵吵吵嚷嚷。原来是陈太傅进宫请罪,连皇帝的脸面一丝也没见着,守门太监说皇帝已经气得睡着了。 然后,这陈太傅就马不停蹄地回来,连夜点着火烛灯笼,亲自监督陈道渊,全府上下不准睡觉,必须收拾陈昭君的嫁妆,说是明儿天一亮就把陈昭君给嫁到长安君府去。 陈超君被关在屋子里。那双手撑着脸,有气无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华正盛,容颜绝世的貌,抗无可抗的命。 陈昭君本以为陈太傅是说的气话,离陈昭君和长安君的大婚之日,至少还是有好多好多天,至少那么七八天。 陈昭君还能造出一条十全九美的逃婚之路。 但她爹真是动了真格。 陈道渊才被她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动了。陈道渊才说过,她要是逃了,她大哥和她亲爹还能收拾留下的那堆烂摊子。 可她爹,已经不打算给她机会了。贬谪了她的松林,软禁了她的自由,还天一亮就要给长安君府把人抬过去! 要她这么样就像命运低头,怎么可能。 陈昭君撑着脸,镜子前坐了大半夜。 快天亮的时候,陈道渊真是在陈太傅的监督之下,做出一套炫彩的红嫁衣。只要陈昭君穿上红红嫁衣,那是直接可以给抬长安君府里去了。 桃子看到这大红的喜服,好尴尬啊。 而陈太傅已经早早地又到皇宫去请罪。一整夜熬着没睡觉,半百奔花甲的年纪,为女儿熬成这样,真是可怜啊。 陈太傅还没能够亲眼见着皇帝。 陈太傅在殿外的冰地上跪了一大早晨。 临到上朝的时候,有官员弹劾陈太傅家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皇帝下旨查办陈太傅,立即就有人把陈太傅给关押起来了。 然后呢?然后,陈太傅的那位高徒太子云成熙殿下,老皇帝的亲生儿子,竟然也受到了牵连。 老皇帝那亲生儿子太子的罪名,不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而是大不敬。 老皇帝也没给太子生母王皇后什么面子,硬是把太子也给立即拘押。王皇后连哭都不敢哭的。 老皇帝就在同一天之内将太子和太傅都给查办了,多么地迅速。 消息传到陈府时,陈昭君简直被整的云里雾里,刚刚被迫穿上了那间炫彩的红嫁衣,正要被以挟持之姿态给装进大花轿里去。 陈昭君双手硬撑在轿门口。 陈昭君看着她亲哥陈道渊,老爹都已经被查办了,全府上下如今还有心情嫁陈昭君吗? 陈道渊说:“我们陈家的巨额财产,那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跟现在这个老皇帝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老皇帝还不会爬,不会走,在地上捡鸡屎糖吃的时候,那陈家就已经有巨额财产了!怎么突然会有什么来源不明的说法呢? 然而陈昭君的那一百零八台嫁妆,那是实实在在的,已经装了车,在院子里排好了队。 桃子清点数目一个不差。 陈道渊就要发号施令,出发! 陈昭君问她大哥:“说大哥啊,有必要这样吗?咱爹还关押着呢,咱们这会儿就这么极为不严肃地办这个婚事,是不是对咱爹有点大不敬啊?” 这个时候不得全副精力去找皇帝说道说道,给自己陈家洗白洗白?都已经大祸临头了,哪有精力管什么婚事啊! 这个陈昭君和长安君的婚事不就应该这么顺利成章地,作罢了吗? 第51章 走吧!别误了吉时 但陈道渊很坚决。 陈昭君闭门思过一大整晚,也没见她痛定思痛,涕泗滂沱。 看来只有去长安君府上住些日子,让陈昭君见些生活真正的火候,那时才有分晓。 “爹交代我,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先把你送到长安君府上去。”陈道渊让陈昭君乖乖坐进花轿里去。 陈昭君堵在轿门口,很不乐意。 “松林,等到你进了长安君府,我就给你放出来。”陈道渊说。 陈道渊说起松林。关于开辟那陈昭君那另外一条逃婚秘密路线,松林绝对是顶梁柱一根。但是,这么重要的人物,这会儿竟然被关押在后厨! 还只能陈昭君乖乖听话,才能被放出来! 陈昭君一脸瘪,非要这样吗? 陈道渊对陈昭君挥挥手,说:“你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住!离娘家有这么近,想回来,两炷香的工夫就回来了!你的院子,你喜欢的书,你喜欢的棋局,我统统给你留着,一点儿不动……就算是,你今晚你在长安君府晚上睡不着,你要回来住,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把长安君带上,就算你夫妇两回门了!我这做大舅哥的,不讲究那些,虽是欢迎你们!” 为了让陈昭君上花轿上路,陈道渊也是毫无底线。 孙夫人一旁扶个丫鬟,说:“走!别误了吉时!” 陈昭君别提有多傻眼了。这样慌急火燎的一天,还有什么吉时可言吗?她娘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陈昭君一手叉腰,简直是无语问苍天:“娘!大哥!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我算是记住了!” 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但是,更慌急火燎的事来了。陈昭君还趴在轿门口死死抵抗的时候,一群当差的竟是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一下子把陈道渊给抓走了。 跟风卷残云似的。 陈昭君简直惊讶的不行了。 陈昭君两步跳下轿子,奔过去给拦着:“官大哥,能说说么事吗?” 那官差简直是脸不是脸,眼不是眼,吹鼻子瞪眼,根本不给陈昭君说话的机会,一群官差推搡着陈道渊,就把陈道渊给推走了。 陈昭君看来看去,终于确定她亲哥就这么在她面前给抓走了。 孙夫人已经伏地痛哭。“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菩萨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发发慈悲!求你保佑我家老爷平安无事,求你保佑我儿平安归来,求你保佑我女儿婚事顺遂!观世音菩萨,信女孙远柔愿折寿十年!” 陈昭君摸摸脸,把那一脸的钗环给取了不少。 “娘!你起来说话。哪有这么严重了,爹和大哥不过就是配合调查!定能平安无事,都能平安归来。娘,来,我们去厨房,看管着厨房,好好做顿晚饭,等爹和大哥回来。”陈昭君像模像样,多么冷静以及理智。 陈昭君搀着孙夫人。 孙夫人就看着陈昭君的脸,拍着陈昭君的手背:“君儿!看你这样子,哪个新嫁娘不是整整齐齐的,你怎么取了钗环,成何体统?” 还要体统? 先把松林放出来再说。 陈昭君嘿嘿笑着:“娘,不妨事,不妨事!爹和大哥去去就回,你还有我,别怕!” 秦二娘身边两个仆人扛着行囊,身后跟着二小姐陈意如。秦二娘笑笑地走过来,还与孙夫人行了礼,道:“夫人,大小姐说的事。我们老爷和大公子是星辰一般的人物,此行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夫人,今日是我娘家三叔家婶子的生日,我和如儿拜寿去,也顺带回娘家住几天。家里一切,就靠夫人操持了!” 秦二娘带着女儿跑得飞快,像避难似的。 陈昭君看着那娘俩的背影,感叹无比。 “娘,看,凡事还是要亲生的才好!秦二娘这是做什么呀?有必要做成这样吗?爹爹和哥哥只是配合调查而已,这搞得像什么?二娘这是什么嘴脸?难道是觉得这几天爹爹不在了,府里就没有她吃的没有她的喝的了。哪像你亲生女儿我?你看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娘,你都别怕,我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陈昭君对下人们招手,那一百零八台嫁妆抬回来。 看不见府里出事了,人家陈大小姐要临危受命,扎起! 哈哈。 连马铁霸也说:“大小姐,你家二娘就是个见风倒的!这样的女人,你马哥见得多了!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到太傅安然归来的时候,她又会屁颠屁颠的,挂着讨好的笑回来了。这种人就叫做只能享福,不能患难!拿来没用。” 马铁霸或许是在思索,陈太傅这么精明的一个男人,秦二娘这样俗气的女子是怎么得以潜伏到他身边的? 其实,秦二娘虽然娘家不在雍城,但娘家也是做官的。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几分姿色。 孙夫人懒得理会秦二娘这嘴脸,想是共在屋檐下十几二十年早习惯了,见鬼不怪。 “君儿,你快快上轿去!你爹爹的嘱咐,娘是断断不敢忘的。”孙夫人打住那些往回抬嫁妆的下人,让他们又把嫁妆抬车上去。 “看看你,干干脆脆上了马车,不就什么都好了。这也不像你的行事做派,磨叽成什么样儿了?你爹爹是被拘押了,你大哥也被带走了,家里还有你娘主事!只要你娘还站着,你也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孙夫人押着陈昭君的手腕儿。 “娘!”陈昭君简直不可置信。 她的娘,许久不见这番有主见以及魄力。 “若是你今日不上这花轿,乖乖出这个门,乖乖给我嫁到长安君府去……别人不笑话我孙远柔每个家教,纵女如此?笑话!陈福,送大小姐上轿!给我听着,大小姐这动作若是不麻溜着,就回头把她屋子里的鱼给捞起来喂猫,把那鹦鹉的毛扒下做毽子,她的刀枪棋盘琴瑟笙箫都给搬后厨去,当柴火烧了……” 孙夫人说话都不带动气的。 陈昭君那面皮上,几跳几跳的。她娘好狠哪! 陈昭君说:“我嫁!我嫁!别扒我那鹦鹉的毛!陈福,一天早晚两顿水,听到没有?” 陈福点头。 第52章 君儿,与我回府吧 陈昭君都准备踏上轿子了,忽而又婉转一回头,那幽怨丛生的一双眼。“娘!我上花轿就上,可是也没见个新郎官他来接我呀!”陈昭君瘪嘴,委屈得要哭。 外头哗哗哗的声响就来了。 陈昭君惊讶地看着那抖抖抖地一层层被推开的自家大门。 杜丞相亲自领着人来了。 生活就是这么着淘气,他会给你连续不断的打击,一记又一记的重拳。关押了陈太傅还不算,拘禁了陈道渊这也不算,竟然在同一天,要把陈家抄家。 杜丞相宣布了老皇帝的圣旨,笑眯眯地看着孙夫人。 孙夫人顿时给气晕了过去。 然后,杜丞相大手一挥,他身后蹿出无数个官差,手脚麻利地,无比专业地对陈家里里外外开始了清点工作。有专门负责清点仆人的,有专门负责清点屋室的有专门负责清点物件的……陈家任何一丝一毫,都不曾漏掉。 陈昭君终于傻眼了。 陈昭君惊讶的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笑呵呵地把陈家的东西往外抬,连一张椅子,一个摆件都不放过,大家都说这些是点值钱的东西,一一都给记起来。 连陈昭君那只鹦鹉都给记下了年龄性别。 陈昭君的声音压在嗓子里。为什么呀?他爹陈太傅犯了什么大错,以至于要抄家! 得有多大的错! 杜丞相站在院子里,下人指着陈昭君那一百零八台的嫁妆,请示应该怎么办。 “丞相,这些东西眼下还在陈府,属于陈府的财产,咱一道搬走!” 那一秒,杜丞相很是心动,几乎就要下令给搬走了。 而陈福那老头,那么孤独无助的站在那一百零八台嫁妆的前面。陈福老头颤颤悠悠地,说:“谁敢?” 谁敢! “这是长安君夫人的嫁妆!长安君夫人与长安君的财产,不能算在陈家的家产里!你们今日,就是有陛下的旨意,也不能动它们丝毫!” 陈福人老,话很重。 权倾朝野的杜丞相居然被陈福这老头儿给气得下不了手,一甩手就走了。 然而抄家总是进行的那么如火如荼,就那么几个时辰,一众人已经把陈家给搬空了。巨大的府邸,顷刻间只剩下空荡荡的墙徒四壁,陈昭君,以及终于醒转的孙夫人,还有陈福老头子。 还有马铁霸、松林、桃子。 下人们被抓的被抓,充公的充公。 连陈福,都因为是陈家给陈昭君的嫁妆才幸免于难,松林、桃子也是陈昭君的嫁妆。孙夫人是有诰命的,无召不得僭越。 陈昭君还像在梦里。 陈昭君问:“陈福,这就是传说之中的抄家吗?” 陈福点头。 陈昭君黯然问孙夫人:“爹爹是知道会这样,所以才要急着把我嫁出去吗?”连夜准备的嫁妆啊,陈太傅和陈道渊一夜不曾合眼啊! 陈福说:“老爷心疼小姐,万不会让小姐沦落到可怜无助之地!” 而关于陈道渊和陈太傅的圣旨,就在那会儿来了。 杜丞相抄家得利,简直是策马奔腾赶回皇宫去,给皇帝禀报之后,皇帝是连气都不歇一口的就给下了圣旨。 圣旨大意是,查获陈太傅巨额家产无数,来源不明,而且陈太傅辅佐太子不力,以致太子犯大不敬之罪,着令太子与陈太傅一起,即日起贬谪江城。 陈太傅长子陈道渊办事不力,流放潼关。 而整个陈府宅院,即日起充公。 那道圣旨真就把陈昭君给听哭了。 陈昭君问:“我现在就去把云飞燕找回来!成吗?” 陈福默默摇头。 陈昭君茫茫然的心境,她来不及理通这许多变数是怎么来的,好像她只犯了一件错事,就是帮助云飞燕逃婚了。而这一件错事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扇起了整个太平洋的风浪,把整个陈家给掀翻了。 陈福说:“长安君夫人,只管长安君府的事。容和公主的行迹,自由大内的人去找寻。” 陈昭君默默然点头。 她明白了,一切都在老皇帝的掌控之中。谁都没有还手之力! 官差们来清理,只给陈昭君一柱香的时间,让他们快快滚出陈府。 桃子瘪着嘴巴,哭的可伤心了。 桃子想着陈道渊即将流放潼关,眼睛都哭肿了。 陈昭君尚存有一百零八台嫁妆,桃子和马铁霸正一手一个往外抬。桃子是一边搬一边哭。 飞来的横祸。 陈昭君默默地看着,默默着想着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就真的是被别人紧紧攥在手中,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坐等安排,坐以待毙的! “君儿!” “君儿,天色晚了。与我回府!” 韩蓄和韩小飞两个人,不声不响的站在陈家大门口。 韩蓄还是那般,身穿一件打了补丁的皮袄,没有一件披风。韩小飞一身布袍,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陈昭君摇头。 马铁霸和松林还在搬着陈昭君的嫁妆。杜丞相抄家的时候,把所有的马车、马匹都给拆走了,只剩下了一百零八台箱子。 要搬到什么时候! 天真是黑了。 韩蓄又说了一声:“君儿,我来接你回府的。” 不知道那一刻,陈昭君那脸上有没有流眼泪?她倒是呵呵一笑。“怎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这一百零八台嫁妆,竟然因为是我陈昭君的嫁妆,才没有没抄家的给带走充公!我陈昭君,竟然也是因为是嫁出去的女儿,才没有以罪臣之女处置……” 陈昭君哽咽了。 陈昭君的心,真的很哽。 这一切的一切,突如其来非要在这时候发生,真的是因为她放走了云飞燕吗?如意老皇帝老这么整他们陈家! 是要她乖乖听话和亲长安君吗? 陈昭君不愿意。 “君儿!” 是陈太傅的声音! 陈昭君一抹眼泪,转头一看。正是陈太傅被两个官人给拘押着!陈太傅给拘押他的官员说了句好话,那官爷才把陈太傅的手给放开。 陈太傅哆哆几步走到妻女身边。 陈太傅像是来交代后事的。陈太傅对陈昭君颇有愧疚:“君儿……本来还说,为父要亲自为你主婚,亲自送你上花轿。君儿,爹爹要食言了!” 陈昭君的眼泪刷刷刷地往下掉。 陈昭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她知道她此刻绝不能冲动,她不能从这群拘押她爹的人的手里硬抢人。她不能! 陈太傅强颜说:“君儿,你和贤婿好好过日子。你母亲和我一起,去江城。” 陈太傅不再说话。 孙夫人也没说什么。她走到丈夫身边,挽起丈夫的手,也没有回头再看陈昭君。反倒是陈昭君哭的泣不成声。 “爹!娘!爹……娘……” 第53章 新郎官亲自来接亲 眼泪不管用。 陈太傅夫妇还是被官差给押走了。 陈昭君的眼泪,像下雨一样,滂沱。 陈昭君迷蒙着一双眼,望着陈太傅夫妇离开的方向。 一百零八台嫁妆,在韩小飞地帮助下,终于快了那么一点,终于在一刻钟之内,那群官差封闭了陈府大门的时候,全搬出来了。 陈昭君站在陈家大门口,像个可怜的孩子。 韩蓄走过去,拉起陈昭君的手。 陈昭君不动声色地甩开。 韩蓄说:“天黑了,若不走的快些,等到三更我们也回不了家。” 东西又多,路又远,夜里又黑,天又冷。 陈昭君看看天,天真的好黑。 韩小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几辆马车来,韩小飞已经让马铁霸还有松林和他一起搬东西。 陈昭君一屁股坐在一口箱子上面,木讷地看着他们搬东西。 东西一会儿就搬完了。 陈福说:“小姐,启程,天黑了。” 难道,今天晚上陈昭君真的再无别的地方去了吗?只有这么落魄去到长安君府吗?桃子那无辜的眼睛,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看着沉浮。今晚真的无处可去,只能去长安君府吗? 陈福也看着陈昭君。 陈福的眼睛里,是洞炼世事的沉着与明白。“小姐,天是晚了些,好在新郎官也亲自来接亲,小姐此时启程,正是吉时!”陈福说。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吉时! 陈福那眼睛告诉陈昭君,她现在有一条最正确的路,就是跟着长安君韩蓄回长安君府。 一切,再是从长计议。 雍城的这条夜路,悠长又漫长。 陈昭君与桃子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想着这终生难忘的一天,陈太傅夫妇已经连夜贬谪去了江城,陈道渊也已经上了去潼关的路,秦二娘庶小姐早就逃难走了。一时间,陈府分崩离析。 陈昭君之所以完好无损,是因为她是长安君未过门的夫人。 陈昭君连冷笑也笑不出来。 陈昭君木木地的坐在马车里,木木地听着马车沉重的轮子碾压在这条幽静的夜路上。 陈昭君飞扬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她跟着另一个男人走向自己未来路上时,竟然是如此黑暗无助的情况之下。 还好,她还有桃子,一直陪着她的松林也,还有陈福。陈福也是陈昭君的陪嫁财产,谢谢她爹,好的都给了她。 “到了!夫人,请下车。” 陈昭君还在迷茫之中胡思乱想,长安君府就已经到了。韩小飞作为长安君身边最为得力的人,热情地帮陈昭君抬着嫁妆,招呼着陈福。 桃子撩开马车帘子,韩蓄已经在马车前等着了。韩蓄身后,是破落的长安君府,大门掉了漆,墙上的青砖全是坑。 “小姐,到了!”桃子对陈昭君说。 陈昭君坐在马车里,心情很是复杂。 马车外传来陈福对桃子说话的声音:“桃子,你随大小姐下车,我与松林先进去安置安置。” 陈福的气派,走到哪儿都很像是管家。 桃子躬着身体站在马车上,回头看着陈昭君。 “小姐,外面天好黑,夜里又冷……不如,我们先下车,进长安君府住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桃子说。 陈昭君的脸还是那么讷然,可她知道,这一脚踏进长安君府,对她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昭君下了马车。 韩蓄在车前等着她,脸上带着笑。“君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韩蓄说。 陈昭君望着韩蓄身后,一座落魄卑微的府邸,斑驳的院墙,掉落的门漆,大门口两盏闪烁的灯笼。这就是她以后的家! 陈昭君没笑。 “谢长安君收容!不过……” 陈昭君那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想跑,用尽浑身的力气跑。陈昭君撒开了腿,背过身子就跑。 “小姐!”桃子一阵惊呼。 陈昭君的脚步,桃子是追不上的。桃子无助地看着韩蓄,又向透过长安君府大门向里望:“松林!陈管家!小姐……她……” 跑了! 桃子跳起脚。 陈福不紧不慢地从长安君府里出来,他还让松林接着搬东西,马铁霸也顶出力地搬。陈福看着空空的马车,还有陈昭君那黑暗里不见人影的背影。 陈福说教桃子:“大惊小叫的!成何体统?小姐……不过是坐车累了,想四下里走走,视察一下周围环境!随她去!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小姐把东西安置下来,把床铺被褥收拾好,把晚饭看管好……待会儿小姐回来,一应都是现成的!” 桃子看着陈福。 这样也行? 陈福历来是最冷静的老人家了。 桃子望着那黑暗的四周,还有偶尔传荡出来的野猫叫和疯狗吠。“小姐一个人,不怕吗?”桃子问。 陈福一个鄙视嫌弃的眼神,说:“你这丫头,平时多机灵,今日怎么糊涂!大小姐是谁?她会怕这些?她要是怕,自己不知道回来吗?赶紧把你该做的事做了,免得到时手忙脚乱,今晚也让小姐早些休息。今天这一天,大家都不容易!” 桃子极为不舍地随陈福进了长安君府,然后就开始忙里忙外。 其实长安君府极为简陋,也没有好忙的。就是把陈昭君的东西给归置归置,今晚先整顿出一张床来,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好。 韩小飞把自己隔壁,那西边空着的三间屋子给了韩福、松林还有马铁霸。北屋堆放着长安君当年从梁国带了的一些杂物,没法住人。长安君自己住了东侧的三间屋子,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还有一间住了一条大狗,长安君的宠物。东南角是荷塘,西南角是马厩,西北角是厨房,旁边几间屋子住着两个老阿妈,专门负责烧火做饭,东北角一片光秃秃,什么也没有。 韩小飞让桃子自己选一个住的地方。 桃子怎么也选不出来。 韩小飞说,桃子与厨房老阿妈住,铁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府里除了马厩是还空了两间,其它的确是都满满当当了。 桃子问:“我家小姐今晚住哪儿!” 韩小飞那一脸惊奇,仿佛桃子问了一个笑话。“夫人肯定是和君上住一起啊!” 第54章 退无可退到了他的怀抱里 “我们长安君府,暂时还没有专门的院落给夫人单独住!桃子姑娘你先将就一下。”韩小飞对桃子说明了府里的实际情况。 桃子只好跟着韩小飞去看看。 那一看,桃子吓了一大跳。一条体型堪比铁牛的大狗,悍然地占据了一间独立的屋子;书房和卧室中间是联通的,房里连个箱子柜子也没有,空空荡荡,就只一张床,窗前一张坐榻,榻前一个弱弱的火盆,冷得让人浑身颤抖。 桃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桃子问:“长安君平时就住这儿啊!” 韩小飞点头,很正经地说:“是!我们这儿人是少了点儿,不热乎。眼下你们不是来了吗,人多了,自然就热乎起来了。” 这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啊?这是穷,穷得透骨的问题。桃子摇头,说:“算了!你们死了这条心!就算我今晚把小姐的被褥铺在这儿,小姐也不会将就的!你是不知道我们小姐的性子……” 陈昭君的小姐性子,正在寒风的黑夜里享受磨砺的感觉。 陈昭君从长安君府大门口跑出来,一路都是黑的,一路也是陌生的。 陈昭君才知道雍城还有长安君府这么偏僻的府邸。远远能够听到水声,如骏马奔腾,近而也有狗叫兽啼,说白了就是荒山野岭一片,从中一座茅草屋。 长安君十三年来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而自己,就要靠这样一个地方避难! 陈昭君直到跑到自己没有力气跑了。她蹲下来,把自己蜷成一团。陈昭君把脑袋埋起来,而山间的水声,树林里的野兽叫声,时时穿来。就是没有人声鼎沸的声音。 荒凉。 就如她陈昭君眼下的一样的,荒凉。 迷茫。 陈昭君歇了好久,终于又站起来,她想往山上走。她想看看,夜里的山上,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也真让人迷茫。是否能够登高望远,望到远处的光亮。 陈昭君跌跌撞撞,摸着黑,往山上走。 冷夜里的风冻僵了陈昭君的手指,树枝挂扫着她的眼睫毛,陈昭君只想向上爬,她甚至不怕失足而跌,也不怕山间猛兽。 陈昭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怕。 许是,此时浑身已经麻木,麻木到全然失去了所有的直觉与感受。 爬上一段山路,陈昭君抱着一棵大树喘气。林间,有微微一声窸窣的声音。陈昭君侧耳听去,地上不见动静,半空中却有热气喘息。 不好! 是猛兽。 陈昭君麻木的浑身终于警醒过来,她猫着身子,斜斜地躲到大树后面。 那林间大物像是已经瞄准了她,忽地腾地而起,向陈昭君扑过来。陈昭君慌忙洒出几个石子,而脚下一滑,滚滚地往后退。 “嗷呜!” 大物扫面而过,陈昭君只感觉得到一阵热风与腥气,退无可退,竟是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陈昭君心下一惊。 “是谁?” “是我!” 韩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微微的烛光里,那大物跌跌撞撞地倒地而死,留下汩汩血流,腥气顿时凝结在半空中。 “你杀了它?”陈昭君不可思议。韩蓄手里只有灯笼,没有任何兵器。 韩蓄仍旧提着灯笼:“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来寻你的!” 怎么可能? 陈昭君从韩蓄手中夺过灯笼,照着那大物的尸首勘探。大物的两个眼睛已经穿了,血流已成冰柱。 陈昭君说:“我那随手一撒,我连它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正中它的眼睛,还要了它的命?想不到,它竟然是头猫虎!还长这么大……” “是啊!这山里的野兽奇大,又凶残又勇猛,最喜欢夜里出来觅食。若是乍一见了君儿你这样的美人,都不请自来了。”韩蓄说。 陈昭君手里的灯笼,火烛闪烁跳跃。 林间妖风阵起。 不好! 一双双泛着绿光红光的眼睛,在林从中冒出来。群兽出没! 陈昭君紧紧地提着灯笼,阵阵后退。已经退无可退,竟退到了韩蓄的怀抱里,韩蓄还顺手帮陈昭君提着颤抖的灯笼。 陈昭君那面皮,真是颤抖地堪比灯笼里的幽幽烛火。韩蓄这会儿,还趁机占她便宜呢!她只是从不知道天子脚下雍城之内某座山上还有这些东西!不然…… “你让开,别挡着我!” 陈昭君喊。 韩蓄在陈昭君耳朵面前回答:“你退我身后去,我挡你前面!让它们冲我来!” 那时,四面八方的红眼睛绿眼睛们都聚集过来了,没有号角,没有狼烟。群群野兽越聚越多,慢慢靠近。 陈昭君被那些黑夜里的红眼睛绿眼睛给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韩蓄又这么作死地挡着。 “跑!” 陈昭君不管了。 韩蓄要挡在前面就挡,她选择跑。 陈昭君当即开始跑,滑溜地跑。那群绿眼睛红眼睛嗷呜嗷呜地就开始追。陈昭君就开始叫:“啊~~~松林!” 陈昭君那一路跑得,简直是风姿绰然,美人如风,疯子的风。 松林也听不到啊。松林正在陈福的安排下,捡了三间屋子中的一间屋子,自己给自己铺床呢。马铁霸的房间都铺好了,已经过来看松林的热闹了。 “嘿!老弟,你武功上一把好手,这做家务活儿的本事实在不咋地。准确的说,还很笨……拙。”马铁霸说。 松林以前在陈府,是需要自己铺床的身份吗? 陈大小姐的首席护卫,在陈府拥有众多痴迷深陷的女粉丝,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衣裳给他洗好了,被子给他叠好了,屋子也打扫好了。 看松林老铺得皱皱巴巴,马铁霸忽然绿豆眼睛一转。 “不会是桃子姑娘平时帮你铺床叠被!”马铁霸一脸心痛地问。 松林想了想,说:“桃子她会!她铺得又快又好,还暖和、柔软。” 还暖和?柔软!马铁霸那心口,顿时痛得,心慌。 马铁霸捶着胸口出去,嚷嚷着去帮桃子干活。 松林还慢悠悠地铺着。他没说假话,桃子铺得床,又快又好,又柔软又温暖。 马铁霸窜到韩蓄的卧室外,桃子正往那唯一的一张床上铺整陈昭君的物件儿,被褥,床单,枕头,还有蚊帐,还有睡衣睡袍…… 韩小飞就那么看着。 站在韩蓄的角度,显然不需要这粉红色的床单以及粉红色蚊帐,可是这是陈大小姐长安君夫人的必须之物,这可怎么办呢? 第55章 抱稳了! 韩小飞对女人,没经验。 是让桃子接着铺整呢,还是让她等等?等长安君和夫人双双回来之后,商议一下今天晚上睡什么颜色的床单,再说? 韩小飞以为马铁霸很有经验,他问:“马大当家的你说,这女人家的这些东西,真是很有必要么?”韩小飞亲身经历,他和长安君乃至整个长安君府,十三年没用过这些七七八八的,不也身体强壮抗旱抗冻的,犹如寒风之中傲骨铮铮那一丛梅林。 马铁霸也看着桃子,那素手纤纤,矫捷玲珑。 “桃子姑娘觉得必要,那就是必要的。”马铁霸说。 桃子说:“这些……当然都是必要的!长安君府已经冷得像冰窟窿了,被褥再不厚一些,可不把小姐给冻感冒了?” 桃子想起一件事,觉得趁马铁霸在这儿好办。 “马大哥,旁边有一条大狗,把它牵别的地方去!小姐晚上睡觉的地方,怎么能旁边有大狗呢!就算是隔了一堵墙,也是不行的!”桃子笑着与马铁霸说。桃子知道这样的事,让韩小飞来做,他肯定推三阻四,但让马铁霸来做,马铁霸一定屁颠颠地答应了。因为,自从见面后,马铁霸还没有拒绝过桃子的任何一项要求,虽然桃子每次与马铁霸说话,都是带着陈昭君的吩咐而去。 桃子那带着甜味的要求,马铁霸一大脚就踏过去,要去牵走旁边那条传说之中的大狗。 哪有什么大狗? 马铁霸问:“狗呢?” “什么狗!它叫铁牛,韩铁牛。”韩小飞说。 韩铁牛?马铁霸那绿豆眼儿转那转哪,铁牛和铁霸,都是铁字辈的!敢情他马铁霸与一条狗,无缘无故成了兄弟。 韩小飞呵呵笑,说:“铁牛虽然名叫铁牛,长得像狗,但它是实实在在是一头獒。我们铁牛喜欢晚上出去玩儿,桃子姑娘,你大可不必管它。前面山上有很多铁牛的朋友,留它一起过夜也未可知。再说,晚上有君上在,夫人是大可不怕的。” 然后? 桃子就看着韩小飞。 要陈大小姐以后和一头獒隔着墙和谐而住,那獒不会有生命危险吗?桃子估计,今晚要长安君和陈大小姐同处一室,也不知道长安君明天是否还能保持一张俊俏的容颜? 桃子拍拍手,说:“好了!都铺好了!我去打理我自己的事了,这儿交给你们了!” 韩小飞看着一屋子的风格骤变,好歹宽慰自己,今夜府里女主人登堂入室,是该换一番面貌。韩小飞就坐在房门口,忠心耿耿地等着男主人和女主人双双归来。 此刻,女主人正在山间一路狂奔着,逃离那身后追逐着她的几十双野兽眼睛。 韩蓄也跟得紧。 陈昭君倒是希望韩蓄停下来吸引一番敌兽们的注意力啊。他刚才不是说,他给她挡着吗?怎么也跟她跑得一样快,还非要拉着她的手一起跑。 “喂!” “喂!” “它们要追到什么时候啊~~~我一天没吃饭~~~我实在跑不动了~~~” 陈昭君只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整个人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像是那种忽然能量不足,浑身断流的感觉。 “我实在跑不动了!” 陈昭君撑着肚子,蹲下了。 “你让它们吃了我!我不想跑了!我真的跑累了。我……我……觉得,我觉得被这群豺狗山猫吃了,也是挺别致的一种升天之法。”陈昭君喘着气,给韩蓄摆手,让他自己快逃。 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没有松开一丝一毫。 韩蓄在陈昭君身边蹲下,还给她挡着后背,免得她一摊就摊下去了。 那群野兽口里喷着热气,一步一步地逼过来。 陈昭君被那群野兽盯着,紧紧闭上了眼睛。陈昭君说:“长安君,我今晚上死在这儿,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还能跑的!你快跑,你想着你以前被人家追着打的时候,如果不死命往前跑,就要被人家打死的时候,你照那种劲去跑。我没被人追着打死过,我实在没劲儿了!你快跑……” 陈昭君多为韩蓄着想! 韩蓄一把拉起陈昭君打横抱起。 陈昭君天旋地转一阵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韩蓄抱起来了。“我要跑,也是带着你一起跑!你跑不动了,我就抱着你,再一起跑。”韩蓄说。 何必呢! 逞英雄嘛? 不加分的!命更重要。陈昭君捶着韩蓄的背,要他看看后头。后头,那刷刷刷地红绿眼睛们,又是一顿扑上来。 “啊~~~” 陈昭君的尖叫声,萦绕着那一刻韩蓄的耳畔。韩蓄竟然觉得,这回荡在黑幽的山谷间之间的声音,今夜是多么美妙。 “啊~~” 陈昭君的裙子下摆被一双绿眼睛豺狼给撕烂了。 那豺狼一阵趔趄颠翻上天的尾巴毛扫到了陈昭君那露出的小腿上,陈昭君心里发毛。“长安君,我求求你,你别逞英雄了!你丢我下来!我自己跑,气自己跑!我能跑了!我有劲儿了!我浑身都是劲儿!”陈昭君不要韩蓄扛着她跑,实在跑得太慢了,还一路颠得她心口疼。 韩蓄还把陈昭君颠颠往上一送,抱得老妥当了。 韩蓄说:“抱稳了!我能坚持。下了山,我们就安全了。” 陈昭君不想韩蓄坚持了。在混乱之中,她的另一边裙摆也被豺狼叼了去,一只鞋子被虎猫抓了个空。 再这么下去,韩蓄能成功让这群豺狼山猫把她陈昭君的衣服腿脚全扒光了去。陈昭君不想连死都要死得这么狼狈。 陈昭君捶着韩蓄的脖子,说:“我服了!我服气了!长安君,我相信您。我相信您长安君是真在意我陈昭君,你连死都要和我一起死,还要让我死得这么难看……我真相信了!您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死得难看! 韩蓄刷然停住脚,怔怔然说:“怎么会死的难看!我要让君儿你与我白首到老,幸福一生,多儿多女。” 够了! 不用再多儿多女了。 陈昭君捶着韩蓄的后脖子,叫道:“你要跑就跑,停下来干什么!什么话非要停下说!我的衣服,我的衣服都被撕没了……” 刷刷的声音,韩蓄没听见吗? 第56章 今晚有人暖被窝 韩蓄那手,真还是顺手往下一扒拉,果真摸到了一片曝露于寒风中,冻得冰肌玉骨的小腿。 韩蓄那心都颤了。 “流氓!”陈昭君猛捶一通,“放我下来!看我不剁烂你这双手!” 韩蓄说:“君儿,你轻点儿。衣服破了,给你买新的。夫君被你捶坏了,谁赔你?” 陈昭君又是一顿大锤。 流氓。 就是流氓! “嗷呜!嗷呜!” 一声震荡突来的嘶吼。好吓人。陈昭君一感觉到自己的小腿置身于一大嘴的热气之中。陈昭君无暇再捶韩蓄了。 陈昭君低头一来,那不知何时到来的一头黑色猛兽。猛兽猛然前腿抬起,两只眼睛直逼陈昭君的脸。 “啊~~~” 陈昭君尖叫一声,把脚都翘起来,脑袋死死埋在韩蓄胸前。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陈昭君闭着眼睛,听着韩蓄那咚咚的心跳,问。 韩蓄没有回答。 陈昭君闭着眼睛,手捏成拳头,想着自己今夜的死状。 陈昭君说:“林府尹天天高堂稳坐,也不知道派个人来这山上清理清理,如此许多怪兽,简直是天子脚下也敢作怪,不怕皇帝革了他的职!长安君你天天在山下住着,你明明知道山上有这许多妖怪,也不向官府报备一声!” 明天又是雍城头天!新进罪臣之女陈昭君,郊外荒山夜游,惨死野兽之口,无一根骨头指甲留下。天葬!天葬啊! 陈昭君还想象着渝湘楼里的火锅滋滋,说书先生的唾沫横飞。 饿!真的好饿。 陈昭君觉得饿,耳畔还真就响起大嘴铁牙啃骨头的声音。那声音滋滋有味,铮铮响声,脆嘣脆嘣的。 陈昭君睁开眼睛抬起脑袋,就看见那黑发长毛的大兽,悠闲自得地趴在地上,吃着什么。而先前那群红的眼睛绿的眼睛,有的已经翻了白眼一命呜呼不带一声反抗,有的悄然散去留下一堆瑟瑟发抖的皮毛颤抖于风中。 唯有那黑毛怪兽一堆一堆地啃着骨头,淡定而又从容。 陈昭君哽了一口,拍拍韩蓄的肩膀,小声说:“我们趁着庞然大物不注意,快跑!你先放我下来……” 陈昭君的声音很小很小,而那正在享用骨头的庞然大物还是听到了。 它极为不满意地放下嘴边的骨头,幽幽地抬起前爪,瞬间俯视着陈昭君。陈昭君那双眼睛瞬间就被电花了。 陈昭君稳稳地闭上了眼睛,从眼角缝里摆出一副友好的姿态,应对那庞然大物:“熊大哥!我不是说你!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你继续……吃啊!多吃一点,吃好一点。我给你望风。” 陈昭君再拍韩蓄的背。 “够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占够了便宜,就把大小姐我放下来。你是看不懂眼前这头熊吗?它是把你我吃了,都还嫌饱腹感不够实在略感空虚的那种,庞然大物!你有明白是什么情况吗?长安君!” 陈昭君与韩蓄说话的时候,那头庞然大物就口里吐出半条舌头,颇羡慕嫉妒恨地瞅着陈昭君。 陈昭君已被那条狂野的还滴着血的大舌头略略地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韩蓄却转身给人家大舌头一个背影。 “铁牛,你长大了,我抱你颇是有些吃力。再加上你今晚饱餐了一顿,我怎么抱得动你!” 韩蓄抱着陈昭君的手,还颠颠地往上送,可抱得牢固了。 铁牛嗷呜一声儿,些许委屈,又坐下来吃骨头。 然后,韩蓄便打着灯笼扛着媳妇儿,一路安安稳稳地下山去了。 陈昭君在韩蓄的背上,琢磨了好一刻,终是明白:铁牛就是铁牛,韩蓄说铁牛长重了,不是说她陈昭君太重了;铁牛是那头庞然大物的名字;铁牛是韩蓄的……随从! 陈昭君眼等着韩蓄下山走远了,那头铁牛绝对没有跟在旁边的时候,才开问韩蓄。 “刚才那头……小可爱,真是很可爱哦。它叫铁牛哦……” “嗯。” “铁牛它是一头熊?” “獒。” 呃! 陈昭君感觉到臀部以下,一股凉悠悠的风。“铁牛比较护主,我总是这么占据着长安君您的胳膊和胸怀,铁牛会吃醋的。”眼看长安君府就到了,陈昭君强装镇定。 陈昭君委婉地请韩蓄将她丢在地上,几步路没有鞋子,她不怕冷。 韩蓄只把人抱得更稳。 “君儿,这是你第一次走入府的路,理应我抱你进去。”韩蓄说。 陈昭君垂手一捞,自己幸而剩下几片残群,遮得住大腿遮不了小腿。这第一次入长安君府的路,可真是走得终身难忘啊! 陈昭君扯扯几番,拉着韩蓄的衣服,遮住自己的小腿,说:“这样进府做客,实在挺不好意思的!长安君不要客气,放我自己来!” 韩蓄说:“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便宜也占了……君儿你怎是对我不负责任!纵然你害羞不肯负责,我韩蓄堂堂男子汉,又怎会和你一般?我韩蓄定是负责负到底。” 呜! 韩蓄进了大门,一路喋喋不休。陈昭君赶紧捂住韩蓄的嘴。 陈昭君横扫整个府里,黑灯瞎火,看不见一个下人。还好!陈昭君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祈祷韩蓄这迂腐走快点。 可人家毕竟把她一个大活人,足足百来斤的大美女从山上生生扛到了山下,这步履不怎么快的起来,也实属正常。 陈昭君觉得,从长安君大门,到一间她今晚可以休息的房间,韩蓄至少走了一盏茶的工夫。 这事若是搁在人丁兴旺的府邸,绝对已经万众瞩目,传遍了府里的每个角落。然而,这是在长安君府。 只有一个韩小飞,那么翘首以待。 韩小飞还果真盼得,长安君抱得美人归,这一幕。 韩小飞那笑脸简直是恭贺韩蓄得偿所愿,今晚有人暖被窝的意思。 “君上,夫人!床已经铺好了!”韩小飞哐当一声就把门给推来,还舔了舔嘴唇。 那房间内粉扑扑一片,顿时欲说还休似的,扑入陈昭君的眼前。 好个麻利的桃子!床都铺好了。可……桃子人呢? 陈昭君满眼找桃子。 好在韩蓄让韩小飞可以下去了,并没有说任何话。 可韩小飞很快乐的样子,对于陈昭君那光着的脚破损的裙摆真是一眼也不多看,说了声:“君上,夫人,早些休息!” 韩小飞快快乐乐地掩上了门。 陈昭君那阵尴尬,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人解释,她今晚视察荒山无功而返,战绩斐然,人生之中绝无仅有的第一次败仗。 “等等!”陈昭君喊。 韩小飞立在门口,问:“夫人还有何事?” “来点儿吃的!”陈昭君说。 “好嘞!宵夜!刘妈妈……君上和夫人要宵夜。”韩小飞快快乐乐的传话去了。 第57章 榻,塌了 此刻,全府安静,只听得到韩小飞以轻捷的轻功奔跑向后厨,并高喊要宵夜的声音。那声音愉快无比地回荡着。 韩蓄的耳朵,红到了脖子。 韩蓄终于把陈昭君放在床上。 陈昭君赶紧把露出的小腿藏进床帐里。 那层层粉色床帐,在这一刻韩蓄的眼里,比及喇叭唢呐大红灯笼高挂时,更有说不出的心动神摇。 韩蓄舔了舔嘴唇,看着陈昭君,想说点儿什么,但又怕话一出口会显得轻挑。 陈昭君只是把头转一边去。 陈昭君这一转,显见得韩蓄家徒四壁,满屋子空捞捞的。陈昭君问韩蓄:“这是哪里?桃子呢?陈福呢?松林呢……”桃子以及松林,就是陈昭君的安全感,陈福就是陈昭君的底气。 桃子,今晚大概只能住西边儿。韩蓄说:“小飞知道安排。” 陈昭君看着韩小飞为她安排下的住处,再多看几眼心里也就认下了。简陋自不必说,但好歹铺了自己的床帐物品,将就着住一晚也罢了。 陈昭君说:“长安君,谢你安排,也谢你……山上来找我!我这儿可以了,你回屋休息。待会儿宵夜来了,我自己吃,不磨造府里的人。” 陈昭君好自觉的。 但韩蓄告诉她,府里再没别的屋子空着,这间屋子是韩蓄的卧室,隔间就是书房。 陈昭君简直几番震撼。韩蓄家徒四壁这是绝对的,但韩蓄要说隔间是他的书房,还真是太太大言不惭了。明明像个狗窝,窗前一个竹榻,一团火盆,那就是书房? 陈昭君问:“书房?你的书呢!卧室……长安君你的床呢?” 韩蓄说,陈昭君眼下坐在上头的,就是他睡了十三年的床。 啊! 陈昭君瞬间像弹簧一样跳起来。 陈昭君顾不得自己捉襟见肘,站起来就露了小腿,坐下去又沾染了韩蓄的气息。 陈昭君赶紧从床上跳到地上,顾不得那地板冰冷,刺骨的冷瞬间钻入骨髓的感觉。 陈昭君很会找台阶,说:“小飞真是个实在的孩子,竟然把长安君的卧床拿出来待客。长安君纵然不介意,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今晚,我和桃子挤着睡……” 陈昭君光着脚要出门,说是去找桃子。 韩蓄那脸上,微微几抖。 府里上下穷得叮当响,陈昭君非要自己亲眼看一看才相信吗?而桃子已经亲自端着厨房做出的宵夜来了。 桃子推开门,正合陈昭君撞了个对脸。 “小姐!热乎乎的菜粥,快喝。”桃子笑眯眯地把粥碗递给陈昭君,竟又看到了陈昭君光着的脚,破碎的裙摆。 “啊!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山上遇到狼群了?你的鞋子呢?快让我看看,脚有没有划伤!快,快到床上去!地上冷!” 比不得陈府,没有地暖。 面前没有一张像样的坐榻,就还床上可以坐得。 “不用!”陈昭君接过一碗清粥,饿得发慌的肚子挣扎几番,也认了。 陈昭君喝着粥。 桃子不去给陈昭君找几套衣服来,却还执着地要陈昭君坐到床上去,要看她究竟有没有受伤。 陈昭君说她没有。 桃子说:“怎么可能!山上一路是雪,地上哪里不是石子!小姐你再是受了伤,也不要这样瞒着我。虽然我们今日比不得从前了,可小姐你是千金小姐,断断不能委屈了自己!” 陈昭君看着桃子那一脸单纯的着急。 陈昭君笑:“不委屈!我今晚,和你挤一挤!” 啊? 桃子脸露难色,说:“真的吗?小姐!实在太挤了!我今晚的住处,还是从松林那间屋子里挤了一半儿出来,隔了半间,搭了一张床板……我半夜里连翻个身,也要小心一点,不然床板就踏了!” 啊! 陈昭君惊讶了。 “桃子,给我找双鞋子!”陈昭君一口喝完了菜稀饭。 陈昭君要亲自去看看找长安君府的全部面貌。究竟是什么面貌,以致于桃子要去松林的房间挤一半儿出来,搭个床板凑合! 桃子找出了陈昭君的鞋子,衣衫。 “小姐,外头冷,你……还是不要出去了。”桃子说,虽然这屋子里也很冷。 陈昭君穿上鞋子套上长衫,拍拍桃子的肩膀,以往上山剿匪的时候,北城赈灾救雪的时候,比这冷多了。她是陈昭君,她不怕。 然而,陈昭君把整个长安君府转了一圈之后,她终于肯定了桃子为她做的选择,她终于肯定桃子把床铺在长安君的卧室里是一个理性的选择。 陈昭君很委婉地告诉桃子,如果在屋里再搭一张床板出来就更好了。 桃子想过的,只是长安君府穷得什么都没有,若要给陈昭君再搭一张床出来,也只好把府里唯一一道大门的门板,以及韩蓄这主屋的门板给拆下来。那么一来,府里上下全是穿堂风,韩小飞顶是不愿意的。 “我家君上睡觉可老实了,又不踢被子又不打呼噜,最多也就只占得了一半的床位……剩下那一半,给咱们夫人,那不是正好完美无缺!” 桃子想起韩小飞说过的话。 韩小飞为了韩蓄的幸福生活,也是操碎了心,扇足了火。 桃子说:“小姐,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本来桃子不敢自作主张,但小姐一向以虎狼之身闻名于世,料想长安君不是对手。所以……” 所以,桃子就给陈昭君把床铺在了韩蓄的床上。 陈昭君看着桃子,点头。 没办法,这单纯丫头是自己一个劲儿给宠出来,笨得恰是时候。陈昭君让桃子去打热水来,她要回屋洗漱睡觉了。 “嗯!”桃子快快地去了。 做完这出活儿,终于可以睡觉了。 桃子飞快地打了热水,飞快地端着跑去陈昭君今晚住的地方,绝对保证到的时候,水还是冒着气儿的。 而陈昭君正冒着气儿,亲自再给自己翻出了一床褥子,亲自给自己铺到了那所谓的隔间的书房,床边的那张竹榻上。 桃子瞪瞪地看着。 “小姐,你要睡这儿?”桃子端过水来。 那边韩蓄已经躺进了床里,还放下了一半的蚊帐。不然呢?陈昭君去把自己的粉色被子给抢过来? 罢了! 就当肉包子打了狗。 就当是给韩蓄今晚的谢礼,那床暖烘烘的被子就送给他御寒了。 陈昭君说:“这儿透气,睡着舒服。” 桃子看着榻前那已熄灭的炭盆。桃子说:“我刚从厨房过来,没有炭火了。” 陈昭君说:“你小姐我虎狼之身,要什么炭火?火气旺着呢!” 可脸上明明又开始生冻疮了。 桃子侍奉陈昭君洗漱完,等着陈昭君上了竹榻,把被子给她幄好。桃子在陈昭君耳边小声说:“小姐先将就一晚上!明日,我让松林上山去,砍些木头回来,好好搭一张床。” 好在,铺床的一应物件儿都是齐全的! 桃子出去,顺带关了门。 陈昭君也正式要睡觉,且不管隔间是不是住着一个尚且陌生的男人。估计因为这是竹榻,且有在窗户边儿,冷风一阵一阵,吹得头疼。陈昭君一翻身,把头给藏被子里。 然后。 然后这榻,塌了。 第58章 抱着媳妇儿睡,天经地义 砰! 陈昭君随着坍塌的竹榻,一下子掉到地上。 那塌了竹榻,还非要吱吱作响,好似在投诉陈昭君对它施以暴行似的。 韩蓄已从床上坐起,还亲自撑了灯,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陈昭君正扭扭几番,从地上爬起来,正好和韩蓄在烛光里看了个眼对眼。 韩蓄把烛火放下。 透过烛火,陈昭君看到了韩蓄那仅仅一身薄衣。陈昭君赶紧闭了眼睛。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韩蓄且睁着眼睛,看陈昭君裹着被子。 “君儿你这般重,竟是把我府里唯一的榻给压塌了!”韩蓄由衷地感叹。 嗯? 陈昭君睁开了眼睛。不是年久失修,实在破损不堪导致的么?还是她太重,把劳什子给睡塌了! 陈昭君想想自己倒霉。 陈昭君说:“不妨事!明日,我给长安君赔一张。一模一样的。” 韩蓄烛火里看着陈昭君,点头。然后转身,韩蓄又回床里躺下了,一半放下的蚊帐里若隐若现着一段身形。 陈昭君竟然眼看着人家走回床边,钻进蚊帐,又躺下。 陈昭君看看几番,觉得好没意思。真是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比及任何时候都要不拘小节,而又应该拘泥于小节。 这榻已经毁了,显然它再承受不住陈昭君的这身重量。好似隔壁还有一屋子!陈昭君借着韩蓄刚才点的这烛火,蹑手蹑脚地过去。 陈昭君也就看到了空荡荡的一间屋子,以及空屋子里地上一团褥子。 陈昭君举着烛火好好审视了一番。 哦!原来这褥子,是长安君平时打坐练功的地方。因为穷,实在置办不了另一张榻,只好在地上铺个褥子凑合。 陈昭君点点头,她今晚也团座着,打一晚上的座。 陈昭君刚一坐上去,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边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陈昭君吓得赶紧睁开眼睛。啊! 是铁牛。 刚才前山上遇到的那头庞然大物。 “哦!你不是熊啊!你竟然是头獒犬?”陈昭君终于把人家铁牛认明白了。 韩铁牛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就只望着陈昭君,一动不动的。 “你看着我做什么!” 陈昭君在铁牛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友好的意思,陈昭君谨慎地站起来。这头黑色的庞然大物又再向前一步,吐出了长长的舌头。 陈昭君想起它在山上嚼骨头,那铮铮的声音。 陈昭君打了一个寒噤,脊背发凉。陈昭君面对着铁牛,谨慎地退着走,还不敢调转视线不看它,还必须与它眼神对峙。 铁牛是头大獒,浑身杀气的那种,口里吐出的气息也时时带着血腥气。陈昭君一闻到这血腥气,便想起刚才山上的那群豺狼虎猫。 咦! 陈昭君干脆拔腿就跑,两步跳到了床面前,韩蓄跟前。 “长安君!” “长安君!你家宠物……” 跑屋里来了! 陈昭君本想让韩蓄把铁牛友好地请到门口去,外面蹲守才是它作为一头獒的职责不是? 韩蓄竟是难得坐起来,只是侧躺着背对着陈昭君。 “铁牛,别闹!你今晚吃多了不消化?府里没人陪你玩儿!”韩蓄说。 而韩铁牛听了韩蓄的话,也不消停,只是更靠近陈昭君,甚至要向陈昭君深处它的前爪。 找人陪它玩儿?啊! 陈昭君一瞬间跳到床上,站到韩蓄侧身那一面,让韩蓄为她当着铁牛那硕大壮实的身躯。陈昭君瞪瞪地看着韩铁牛。 滚一边儿去!吃多了自己出去玩儿!姑奶奶困着呢,不想跟你玩儿! 陈昭君只敢站着。 铁牛便在床下守着,一会儿从站姿变得趴姿,趴姿有变成了卧姿。俄尔,还打起了呼噜! 哇! “长安君!” “长安君!你家宠物打呼噜!”陈昭君喊。 韩蓄仍旧保持着那优美的姿态,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昭君不见韩蓄回答。 嗯?睡着了?陈昭君用脚尖踹了踹韩蓄的背。韩蓄没有反应。 呵呵。 陈昭君脑袋里一顿灵光。机会来了!陈昭君准备快准狠以及稳当地将韩蓄踹到床底下去,然后她独占这唯一的床。 陈昭君抬脚就要行动。 那铁牛悄然地站起来,贼亮一双眼睛正瞪着陈昭君的光脚。铁牛的眼光里,或许正想着,这蹄子啃起来许是不错? 陈昭君那顿骇然,直给吓倒了。 陈昭君歪到床上坐着,还死死守在韩蓄怀里头,让他挡着。“铁牛,你误会了!误会,什么也没有!你今晚吃多了睡不着哦?我也是……吃少了饿得慌,睡不着。既然我们同命相连,不如,我给你讲故事。”陈昭君友好的看着铁牛,友好地与它讲故事。 铁牛听到有故事,且陈昭君已经顺从地窝在韩蓄的怀抱里。 铁牛酸酸地看着陈昭君独享韩蓄那温暖的怀抱,等着陈昭君给它讲故事。陈昭君从铁牛的眼神里看出了期待,以及期待背后的恐吓。 好!大小姐今晚上就给你一头獒讲故事! 妈呀。 “故事是这样的……铁牛小可爱,你准备好了吗?” 铁牛等得不耐烦,眼神里一道凶光。 “嗯!话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洞,洞里住着一头小铁牛……我们那可爱的小铁牛,那可是最最可爱一头小可爱!铁牛最喜欢吃什么山猫啊,豹子啊,豺狗啊这些小动物。一爪子拍死一个,一口吞一个,然后坐下来慢慢啃骨头……那骨头啃得可香可香咧……” “我们铁牛这头小可爱什么都好,又呆萌又英勇,从头到尾一股铁牛味儿……呃!那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夜里能看很远很远……你猜怎么着,今晚上铁牛再上山去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抓山猫,逗豹子,撵豺狗,溜雪狼……它在山里跑啊跑啊,忽然发现前头雪地里,那有一头一身白色皮毛,眼神清纯可爱的女獒。啊,那一眼万年,我们小铁牛恋爱了……” 恋爱了! 然后呢? 铁牛正被激起了浓浓的求知欲,而陈昭君已经讲故事讲得把自己睡着了,咕咚一声倒床里。 铁牛抬起前爪,站起来看。 韩蓄一个回身,瞪铁牛脸上。 韩铁牛不敢再看陈昭君,嗷呜两声,趴地上,老委屈了。一脸伤心状。 “你和她能比吗?她是本君的媳妇儿,本君抱着她睡,天经地义!你好好守地上!” 韩蓄训斥完铁牛,随手就给陈昭君盖上被子。 然而陈昭君实在太困了,困得她已经没力气思考贬谪江城的陈太傅夫妇今晚究竟何处落脚,以及陈道渊流放潼关的路有多艰难。 陈昭君只想窝在软软的被子里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明天才有力气与各种黑暗势力作斗争,才能继续争取她个人幸福。 第59章 黑暗势力正举杯庆祝 黑暗里,黑暗势力正举杯庆祝。 梁国临安王韩迅与雍国留王云经熙实乃初次见面,也已经像是经年的老朋友,把盏言欢,互相吹捧。 “留王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端掉太子势力,竟如搬个香炉那般简单!” “诶……临安王谦虚了。潜入我雍城,过七七四十九座大小关隘,竟如履平地,伪装成救兄心切迷惑众生,这一点临安王实在是高明!在下望尘莫及。” 然后,云经熙就说他以后要多多向临安王学习,怎么在父母面前把自己伪装得兄弟情深,而韩迅又说他也会多多向留王学习论政治国之道,以及网罗权臣之术。 云经熙嘿嘿地笑。 韩蓄也是呵呵地笑。 云经熙最后承诺,暗杀长安君韩蓄并且一定成功的事,就包在他头上。韩迅也承诺,截杀废太子云成熙并且绝对成功这事,也包在他身上。 嗯,双方都甚是满意。 但韩迅酒过三巡,又不满意起来。 韩迅说:“留王殿下,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云经熙笑看韩迅:“何事?但说无妨,你我之间,已血盟海誓,但说无妨!” 韩迅就请求云经熙,务必帮他把云飞燕给追回来。 呃? 云经熙看着韩迅,韩迅一脸严肃得很。云经熙笑笑,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容和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可毕竟流落民间十几年,且生母身份低微!她跑了便是跑了,除了父皇心怀一丝愧疚,咱们雍国谁还把她当一回事?临安王殿下,莫要把这当一回事!咱们两国和亲,这是必然。回头,我在姊妹之中,为殿下您寻一好的,品貌端庄的,母家有权有势的!” 韩迅摇头。 “不必!既然公主自知生母身份低微,又如何敢昭然逃婚,置本王的颜面于不顾!本王就是要把她抓回来,天罗地网地把她抓回来!本王喜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她嫁不嫁又是一回事。本王面前,还没有人能胆大包天!哼!”韩蓄喝了一杯酒,顺便捏碎了杯子。 云经熙看到这碎杯子,心里哼哼。都是亲王,都是皇帝们窝心的儿子,这韩迅自恃甚高,摆什么谱儿?云经熙堆了一脸假笑,说:“本来,我这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妹子身份可怜,本也自知身份低微,胆子小得像只老鼠,怎么敢忤逆圣意?可她脑子简单啊!她经不住别人撺掇!” 云飞燕胆小如鼠,经不住撺掇? 韩迅等着云经熙自圆其说。 “临安王可听说有一女子,姓陈名昭君的?”云经熙问。 韩迅听过啊,还亲眼见过呢,还与人家面对面吃了半场火锅呢。 云经熙贼贼地说:“那女子,可不得了!那女子胆大包天,白天敢下河摸鱼……不,上山劫匪,夜里敢赴北城赈灾,最最关键的是,那女子竟敢逃婚!父皇,将其指给长安君,谁曾想其竟公然抗旨,还私下里开通密道。我听得父皇身边的太监说,我那傻妹子逃走的密道,竟是那陈昭君为自己准备的!你说可恨不可恨!” 提起陈昭君,云经熙不希望别人肯定,他自己就觉得可恨极了。 三个月前,那时还没有大雪纷飞,还是满城黄叶飘飘的浪漫时节。云经熙与王妃陆纯回娘家,国公陆燚六十大寿。作为邻居的陈太傅一家,也前来拜寿。 那满院子银杏树叶纷纷落下,陈昭君就在那树下,静静而立。看够了火树银花的留王云经熙,竟也对这场静谧之会心生难忘。 “姑娘真是雅兴!席间多少热闹繁华,竟入不了姑娘的眼?” “哼!” 陈昭君知道他是王爷,也敢给他一个臭脸,转身而去。 然而,不计前嫌的留王殿下还是宽和地向陈太傅表达,他要让陈昭君入留王府,封她做个侧妃的这个美好意愿。 而陈太傅圆滑地拒绝了,说什么有女刁蛮不堪,实在入不得皇家厅堂以及厨房。 这事儿,云经熙一直记着呢。 云经熙便大说特说,陈昭君如何刁蛮聪明,陈太傅如何富可敌国,陈家如何有地位等等。然而都被给一锅端了! 云经熙说:“陈备这个老匹夫眼下垮台,儿子也给发配到了潼关,不足为惧。就是那陈昭君,仗着口袋里还有几两嫁妆,不知道还要怎么兴风作浪!” 韩迅说:“管她怎么兴风作浪!她选了长安君,是她命苦,怪不得别人。” 关键陈昭君不是自愿选择的长安君,但韩迅眼里已有杀气腾腾。对于一个撺掇他未婚妻逃婚,甚至还帮助他未婚妻的人,韩迅没有现在把她抓出来大刀砍烂,已经是给了她面子。 那一天早晨,陈昭君竟是囫囵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好舒坦。 陈昭君睁开眼,自己好好地躺在属于自己的粉色被子里,床前已经没有那头庞然的大铁牛虎视眈眈,床边也没有可恶的长安君非礼要视。 呵! 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陈昭君记起来,自己做完藏到睡着了长安君的胸前,转转心心给韩铁牛将故事,结果成功把自己给哄睡着了,然后一头栽进床铺里,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啊! 这是多么打脸的一幕。 早知如此,自己昨晚又何必专门跑到旁边儿竹榻上去睡一觉呢?还把人家竹榻给压垮了,还被韩蓄说是体重太重的缘故。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从昨天坚持不上车坚持不进府,进而一路妥协至,上了车,进了长安君府,还睡了人家的床。 啊! 怎么说得清? 纵然她陈昭君是坦荡女儿,不拘小节。可这事,也不是小节与大节的问题,它是陈昭君今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然而,陈昭君也想明白了,自己睡到半夜,扑上去抱着不松手的那个热枕头,估计就是韩蓄。 啊! 陈昭君一时间受不了自己,一张老脸竟是破天荒地红了。 怪不得桃子表扬她是虎狼之身! 半夜里,她没有趁机对韩蓄那小子做什么虎狼之事?最多也就抱着取了一下暖而已。 陈昭君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整整齐齐的。 看来,睡着了的自己也是挺有定力的,最多只是抱着取一下暖。其实,这也不怪自己,只是因为这屋子里实在太冷了。 陈昭君为自己找到了很合适的理由。 陈昭君想想,也觉得自己昨晚实在很不容易。毕竟,对方虽然是个窝囊废,也是被雍城大美女云飞燕非常肯定的大帅哥以及谦谦君子。 陈昭君告诫自己,一定要心静自然。莫要人家发觉他一晚上坐怀不乱,而陈昭君却夜里把持不住扑了上去。 实在是丢人嘛! 第60章 就是那种……恋爱了的表情 陈昭君故作淡定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挽了头发,要开门出去找桃子。 门口,韩蓄的声音。 “本君来雍城一十三年有余。雍城所有的人情冷暖,我都不陌生。本君早已习惯了雍城这漫天的大雪,冬日寒梅,春寒冷噤。本君也习惯了这空捞捞的府邸,寒风中摇摇欲坠。可是,我有了君儿,君儿是我韩蓄这一生当中,命定之人……” 韩蓄与桃子闲着无聊,门口摆条。 桃子也像模像样地点头,肯定。 哎!看自己身边这傻丫头。陈昭君“咳”提醒桃子,自己已经睡醒了。 “小姐,你醒了?你看,今天天晴了?天湛蓝湛蓝的,好美哦!”桃子推开门,把陈昭君挽手出来,与她笑道。 桃子笑得两靥生窝。 陈昭君也笑了。傻桃子啊傻桃子!人家算计你主子呢?府里搭个烂床板,给你避一夜风雨,都点头认可了?桃子倒是挺容易满足的。 桃子看陈昭君笑了,她笑得更高兴了。 桃子说:“我知道小姐昨晚睡着冷,今儿一早,已经让松林上山去砍木头,连马大当家地也跟着去了。厨房里给小姐煮了早饭,我与小姐传饭。” 陈昭君看着桃子的背影。韩蓄又看着陈昭君的脸。 那张鹅蛋脸白里透着红,红的时候透着粉,笑起来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韩蓄忍不住的笑意,爬上了腮边。 韩蓄就那么坦然看着他媳妇儿,自豪之情难以言表。 桃子打了来伺候陈昭君梳洗,后边厨房妈妈们也顺道把早饭端了过来,韩蓄也还是那脸色。陈昭君喝了两碗清粥,吃了半碟小菜配花生米,韩蓄还是那副表情。 总之,就是那种……恋爱了,的表情。 陈昭君心里一顿,想着自己昨晚编派铁牛恋爱了的那个故事。 陈昭君很想了解了解韩铁牛这只庞然宠物。 “长安君在哪里捡得铁牛这萌物?”陈昭君问。铁定是捡的,趁铁牛小时候没人管丢路边的时候捡的!后来养大了,獒犬衷心,虽然这府里穷得吃不了一口肉,但人家铁牛还是不离不弃,饿极了只能晚上上山去打些野味。 这么霸气凶猛,而又不浪费粮食的宠物,陈昭君也想养一只。 经过昨晚这一夜,陈昭君又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她已经有了松林和桃子,但毕竟桃子以后要嫁人,松林要娶妻,是万万不能一直陪着她,守着她的床榻睡觉的。 但那么一只萌宠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铁牛是长安君哪嘎达捡的,她也要去原地点捡一只,捡不了买一只也可以。 韩蓄说,他是在前面山上捡的铁牛。那山,也就是昨晚陈昭君跑上去遇到豺狼山猫的山,也是今早松林和马铁霸去砍树的山。 那座山!陈昭君想想,决定还是暂时把捡自家版铁牛这回事儿先搁置一下,等她找个机会向林府尹再接几十精兵,把前山那群豺狗山猫驱赶一通后,再去捡。 陈昭君已经吃了两碗稀饭,但肚子还是空捞捞的。她很希望松林在砍树回来的路上,顺带帮她捎两只野鸡回来。 陈昭君问桃子,松林出去了多久。 桃子说,松林一大早出去的,铁牛也是那会儿出门的。 又是铁牛! 铁牛也是上山吃早饭去了? 陈昭君想了想,对韩蓄说:“长安君,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长安君能不能暂时允诺一下!” 韩蓄看着陈昭君。什么建议? 陈昭君说:“那铁牛被长安君养得……实在是太活泼了些,实在有些没有遮拦,太自由了!依我之见,看能不能把铁牛给圈置起来,给个大铁链子,那必是极好的。” 对,给跟巨大的铁链子栓牢了。免得大晚上蹲床边,贼吓人!陈昭君很谨慎地看着四周,绝不见韩铁牛那庞然的黑身子,才敢提这个建议。 无奈,韩蓄说,府里实在太穷,买不起任何一根铁链子。 陈昭君就说:“没关系呀!我有钱!我买,我给铁牛小乖乖买一根铁……链子!” 呃! 铁牛已经回来了。 它那时候敦敦然杵在那儿,一双黑眼睛很严肃地望着陈昭君。 陈昭君心下一颤,那话都结巴了,但她本人极是麻利地躲到韩蓄身后去,把自己完美地隐藏起来。 铁牛还是那眼神,越来越不愉快。 陈昭君只好从韩蓄身后探个脑袋出来,细细解释一番:“铁牛小乖乖,不是你听到的那样!你误会了,我给你买铁链子的意思是……对,我要给你买个磨牙的玩具!你想想啊,你这一副獠牙,天天上山抓猫打狗,时常有损伤,实在是免不了的。等姐姐给你买了那么一根粗粗的链子,你没事儿的时候就磨磨牙,把那牙齿磨得锃亮锃亮的!嗷呜!夜里见了那山猫,只需要一张嘴,露一口,那些豺狗山猫就给吓死了。好不好?” 铁牛不为所动。 “真的!你相信我!铁牛,我陈昭君堂堂正正的好女儿,没理由骗你这个小家伙不是?我们那以前的邻居们养的大狗小狗,也是这么玩儿的!”陈昭君提着笑脸,很热情。 铁牛居然龇牙了。 陈昭君嘟了嘴,无奈地看了韩蓄一眼。 怎么办?自家版铁牛还没捡回来,已经彻底把人家的铁牛给整生气了!以后的日子,可还有安全保障吗?她不会在某个夜黑风高的转角处,被这韩铁牛一掌拍晕,然后咔哧咔哧嚼来吃了么! 嗨! 陈昭君闭上了眼睛,又重新躲回含蓄身后。 韩蓄倒是笑了。 “铁牛,你娘给你开玩笑的。别小气!她不光给你买链子,还要给你买肉吃,你要听话!”韩蓄说。 韩蓄都这么说了,韩铁牛才软下身子,趴趴地爬走了。 陈昭君看着韩铁牛那背影,想了许久,终于对韩蓄说:“长安君,你这样欺骗韩铁牛的感情,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怎么欺骗铁牛了?嗯?” 韩蓄问陈昭君。 陈昭君说:“铁牛明明就是你在前山上捡的!你竟然骗它,我是它娘……” 第61章 期待一张宽敞以及崭新的床 “就算它只是一头獒犬,智商有限,但估计它还是能想明白以我这样的凡胎肉体,自然是生不出它这种庞然大物的儿子!若,万一……它实在想不明白,它非要认我做娘,那你说我是拒绝呢,还是不决绝呢?我若是拒绝了,铁牛岂不得伤心死!”陈昭君对韩蓄说。 陈昭君好认真的表情,把韩蓄看得,神摇心动。韩蓄多少几分想多了。陈昭君就想趁机把韩铁牛骗到手。 韩蓄居然说:“它要认你,你拒绝了确实不太好。” “嗯!”陈昭君也是这么觉得。 陈昭君说她不会拒绝铁牛这个没娘的小可怜,她做它妈妈,做它爸爸,让它从此有了家。 可是后来的后来,韩小飞才告诉陈昭君,韩铁牛一直把韩蓄认作是爹。 陈昭君斜撑着桃子的肩膀,靠在长安君府那掉了漆的大门边,翘首以待,等松林和马铁霸回来。 桃子先看到了。 “回来了!回来了!小姐,你看松林扛着好大几根木头……”桃子说。 那松林扛着四五根柱子那么粗的木头,还远远地跑在马铁霸前面。马铁霸也没闲着,也是双手双脚不得空,抱了数根大木头桩子。 感觉松林和马铁霸是薅光了了半片山头的意思。 桃子非常高兴:“小姐,我们今天晚上有床睡了!” 陈昭君点头,很认同。 松林武功好,看数的眼光也好。那些木头一看就是好木头,不过略微稍稍有点遗憾的是,松林光扛着木头,忘了帮她打几只野鸡。 陈昭君除了想睡木头,还想吃野鸡。 算了,还是最先解决当务之急嘛。 松林和马铁霸高高兴兴地把十来根大木头从门外扛进来,在院中间摆着,等着陈管家来安排。 陈福也是笑眯眯的走来,给松林和马铁霸两个大小伙子竖大拇指点赞:“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双手能做工,大脑会思考。松林和马大当家的,真是英雄出少年!” 陈福夸奖了一通,便高高兴兴地安排。陈福说一切从简,只需要拿个斧头把这木头给噗噗几下破开,做出几块匀称的板子来,把板子搭起来就是床。 估计昨晚,陈福这身老骨头也是在被磕碜到了。 他对于一张宽敞以及崭新的床,也是挺期待的。 陈昭君和桃子坐在石头上,看着松林和马铁霸一掌一斧子破开木头,劈成木板子。“马大当家这段时间,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陈昭君对桃子说。 桃子点头, 陈昭君又说:“其实,昨天,我们家那样的时候,我差点儿就要对他说请便了。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没有。这人嘛,穷也好,富也好,总要在一处才好。就像是你和松林,还有陈福,没了你们我此时真不知道怎么办!马大当家的,乌山上的老大都不做了,跟着我陈昭君下山来,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我总是不能赶他是?” 桃子说:“小姐,你莫要哀伤。我们陈家是遭难了,可是小姐你还在,我们都还在!俗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看,我们昨晚还无处可去,可我们今天,我们今天就已经活过来了。我们没有床睡,我们就自己做床。我们没有肉吃,我们就去山上打猎!陈管家说得好!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我们有手有脚,什么都不怕!” 不怕。 只是,桃子说话间扭头看了看韩蓄那屋子。自从松林和马铁霸兴冲冲砍了木头回来,韩蓄和韩小飞就回了屋里,不看他们的木头,也不看他们劈木板。 桃子以一个丫头的胸襟思考,心里默默然:主仆俩懒成这样的长安君,怪不得整个府邸破烂成这样。若是稍微还勤快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门板掉漆,唯一的竹榻也给陈昭君睡塌了! 桃子说:“小姐!你放心,桃子是不会偷懒的。没有老妈子洗衣服,我来洗。厨房人手不够,我去帮忙。总之,绝不会让小姐在长安君府受一点委屈。” 陈昭君看着桃子,笑了。 陈昭君说:“不委屈!” 从来,只有觉得自己委屈的人才委屈,没有时间委屈的人生哪有资格说委屈。 那时候,马铁霸干活干得热火朝天,浑然不管就甩出光膀子,还给这边桃子投来一脸灿烂又满足的笑。“桃子姑娘,快好了!你过来试试,看舒不舒服?不合适,我好改!”马铁霸对桃子说。 桃子被马铁霸的光胳膊给亮瞎了眼,赶紧躲陈昭君身后去藏着。 陈昭君拍拍桃子的背。不怕!流氓出没,你就比他更流氓。但桃子始终单纯,马铁霸又实在的草莽一只,陈昭君就代替桃子把眼光给瞪回去,反正露肉的是他马铁霸,又不是她陈昭君,看两眼她不吃亏。 屋里,韩小飞怒着嘴,告诉韩蓄,马铁霸朝韩蓄他媳妇儿亮光膀子。 韩蓄手里握着书,身边是铁牛温顺又呆萌。 “去!陪你娘院子里晒晒太阳!”韩蓄对铁牛说。 铁牛团着一个大屁股,浑圆浑圆地走出去,到了陈昭君身边,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 “铁牛!小乖乖!” 陈昭君一见到铁牛打架,咕咚一口口水吞口里,赶紧一脸憨笑可爱。 “快!坐下,陪娘晒晒太阳。”陈昭君笑着看韩铁牛,还拍了拍身旁另一边的空石头。 给铁牛留的地儿。 桃子从陈昭君腋窝边探出脑袋来。桃子小声说:“小姐,这獒犬……全身的毛。呃……小姐,你做它娘,简直太丢脸了!” 不丢脸。 做它娘,就能把它骗到手,划算。 陈昭君还笑眯眯地望着韩铁牛。陈昭君想,以后给它取名“陈铁牛”,更符合平仄的声律规则。 桃子瘪了嘴巴,想想陈昭君是什么虎狼之身,敢叫板乌山之王马铁霸,还把人家降服了来这儿陪她共患难做苦工的,怎么折在这一头獒犬手里,还舔着脸给它做娘。明明它就是韩蓄养的,陈昭君承认做娘,不就是承认韩蓄的身份了? 桃子这话实在不好明说。 但陈昭君说得明白。 “嗨……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铁牛小可爱到了晚上是多么的可爱!你小姐我昨晚差点被山上的山猫豺狗给撕了吃,一群豺狼虎豹夜里追着我跑,我是陈昭君哪,竟然被追的没了力气,跑不动了……你猜后来怎么着,这铁牛小可爱忽然驾临,把豺狼虎豹们撕了吃了。”陈昭君终于有机会告诉桃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桃子骇然点头。 原来,昨晚陈昭君的衣服是被山猫豺狗给撕烂的。 “桃子,你说说看,这么霸道威风的铁牛,给长安君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一样的人品做宠物,风格般配么?铁牛适合你家大小姐我,它适合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儿山腰水中遨游一番,震吓乾坤大地一切鬼虎神蛇。” 桃子又点头。 陈昭君笑眯眯地向铁牛伸出手去,要摸摸它的脑袋。话说,就连是貔貅以及食铁兽这样的凶悍动物,把它从头摸到屁股捋一捋,那就是臣服了you的意思。 “嗷呜!” 铁牛蹦一下跳起来,跑了。 陈昭君干巴巴地伸着一只手,望着桃子尴尬一笑。才做它娘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很正常。 “哐次!” 长安君府那颤悠悠的大门被撞开了,一瞬间跑进来十几个官差。“围起来!给我统统围起来。”咋咋乱乱的一通嚷嚷。 第62章 睁开这狗眼看看,面前是谁 陈昭君和桃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石头上站起来,把双手举起来。 “官爷有什么吩咐!” “小的不知官爷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韩小飞那一会儿飞一样跑出来,落在陈昭君和桃子的前面,面对着十几个官差。 官差们不说话,只整齐地往后退一步,让出一条路来,从中走出一名女官差。女官差螓首蛾眉,眼若刀锋。 林凤微? 陈昭君认识啊! 此女子心系陈道渊不是一日两日了,总因为不能得偿所愿便把一通恶气撒在陈昭君身上。林凤微觉得,但凡陈道渊有一点点看不上她的意思,那全是陈昭君从中挑唆的。 林凤微今日一身官服,全身上下都是官威,一副陈昭君欠了她千百支千年人参似的表情。 林凤微这架势!陈昭君是看得懂的。她来抓人的?来抓自己的? 陈昭君果然是坦荡人物,亲自上前一步,亲自问道:“凤微,你今日大驾光临……难道是我犯事儿了?” 林凤微把陈昭君上下瞟了两眼。 林凤微鼻子里哼出一声儿。 “哼!你陈昭君今日有没有犯事儿,我还暂时不知道!但是,本管接到报案,有贱民私自闯入荒山,盗取珍贵树木。本官即刻带人前来勘察。果不其然,人赃并获!来呀,把那两贱民给我押起来。赃物统统带走。” 呃! 贱民! 乌山之王马铁霸自从跟了陈昭君下山之后,这身份暴跌,成贱民了! 然而,林凤微手下的官差们就是那么操蛋,推推搡搡地,也不管马铁霸何松林这样的高手人物是不是他们几个小罗罗就能擒拿得了的。 陈昭君大呼一声儿。 “住手!” 不就上山砍了个树,还珍贵树木,我勒个去,还人赃并获。 “不是!林凤微,你什么意思?你这一大清早带着人嚷嚷着冲进来,什么意思?林凤微,你睁开你这狗眼看看,你面前是谁?”陈昭君一个大掌,划拉到林凤微跟前。 林凤微呼哧一晃,闪开。 林凤微瞅着陈昭君,冷笑:“知道你是陈昭君,咱们雍城四大美女之一,不可一世的陈昭君,前不久托皇帝陛下的福,奉了圣旨下嫁长安君。可不,昨天你陈家大厦倾覆之时,才得以保全你这高傲的头颅!哼!陈昭君,你连家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今日,我且不与你磨造!我今日来抓的,是那两个上山砍树的……盗贼!” 那两个上山砍树的,松林和马铁霸,是奉了陈昭君的命令。 抓松林和马铁霸,不就是抓陈昭君嘛! 陈昭君睖眼一看松林,松林瞬间接收。准备,打人。 “诶……官爷息怒!息怒……”韩小飞这时候再次麻溜地冲过来,把陈昭君挡在身后。 “官爷!误会!误会!不关我家夫人的事!夫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此事,官爷职责所在!”韩小飞左右逢源,一顿好话好说。 韩小飞又给桃子使眼色,让她拉住陈昭君。 韩小飞继而已经奴颜婢膝上身,跪的端庄朴素,给林凤微们磕头认错。 “官爷,官大哥们!都是小的有错。小的错了!小的千不该万不该惦记上了前山这两棵树……年关将近,雍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灯笼,刷了新漆,焕然一新。小的无能,管家不利,全府上下破破烂烂,无颜面对皇恩厚土。所以……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说是偷下两个树来,做一面门板,府里也好有些新意……” 偷! 新意! 韩小飞自我检讨,很是入情入境得很。 陈昭君这脸皮,可真是难看了。“小飞!起来!你没有错!”陈昭君说。 “呵呵!原来……竟是你这么一个外臣家奴,低贱的骨头!不顾我雍城法度森严,竟是非要以身试法!好啊!左右,给我用刑!”林凤微当着陈昭君的面,充分表现了一个昏官酷吏所应有的作为,以及恰当的说话语气。 林凤微大手一挥,让人将韩小飞痛打一顿,再把赃物全全追回。 噼噼啪啪,一顿拳脚相加,那速度简直快如雨下。 韩小飞就在陈昭君的面前,被林凤微让人给痛打了一顿,疼得嗷呜嗷呜的。韩小飞从最开始的麻溜出场,到奴颜婢膝,然后到了窝囊得很,可怜得很,任人蹂躏的那种地步。 陈昭君让松林和马铁霸赶紧上。 但林凤微贼机灵,她把长安君府风卷残云了一顿,昂昂然收队就走干净了。 那时,陈昭君看着蜷成一坨痛苦地趴在地上呜呼哀嚎的韩小飞,才是明白。林凤微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韩小飞。 因为,打松林和马铁霸,林凤微的人是打不过的。 陈昭君蹲下身,可怜地看着韩小飞:“你还可以么?能自己起来么!” 韩小飞疼得龇牙咧嘴。 桃子急急帮他擦脸止血,扶着他站起来。 那时韩铁牛慢吞吞地来,韩蓄也来了。 “这个林小姐,说得好听当了个官,什么府尹助理,还不是仗着她爹是府尹。这些下手也太重了嘛!就几根木头嘛!木头杵在山上,不还是木头嘛……哎,小飞,你好可怜哦!”桃子很是同情韩小飞,与韩蓄埋怨。 桃子跟着陈昭君十几年,那可是重话都不曾受一句的,更别说有机会接触打骂这种残忍的待遇了。 陈昭君看着韩小飞那张脸,又看看空捞捞的院子,今早松林和马铁霸上山砍树的功劳全被洗劫一通。 “别抱怨了!桃子,你与小飞上个药。小飞回屋好好休息!剩下的事,陈福来管。过年了,我们是要挂上红灯笼,贴春联,放鞭炮的!”陈昭君说。 陈福点头:“论理是这样。过年的事,交给我!我看着小飞兄弟伤得不轻……没关系,我老福头不过舔着这张老脸,去太医院求一求,来个太医走一趟。小飞兄弟的伤,不碍事。小姐宽心!” 韩小飞在桃子的搀扶下回了屋子。 马铁霸非要追着去,他说他常年刀尖口讨生活的人,最知道怎么给人治皮外伤。马铁霸让桃子放开那只韩小飞,他说他来。 松林站在原地,一身武功空无用处的感觉。 陈昭君宽慰他,说:“这有什么!松林你常年只在我们陈府里,哪里见过这世上人心险恶。雪上加霜的人总是乐此不疲!如你家小姐这般,大雪灾年拿着自己的嫁妆还去赈灾抗雪给穷人老百姓雪中送炭的,实在少见!” 韩蓄竟然点头。 第63章 长安君不要自卑自贱 韩铁牛也一脸呆萌。 陈昭君看着韩铁牛,一伸手指在它头上狠狠一点。“你现在知道出来了?先前那么热闹,你躲哪儿去了?你昨晚一掌拍死那豺狗山猫的气势,哪儿去了!铁牛,不怪娘要教训教训你!你真是个……空有一掌力气的铁牛!那林凤微来了,又怎么的了?你上前去,把你这尖嘴獠牙吐一口给她看看,不怕她吓得魂飞魄散!” “你这会出来,还有什么用?” “林凤微已经走了!林凤微已经抬着我们辛辛苦苦砍回来的木头走了!我们家里,连张桌子椅子也添置不上……关键是你小飞哥哥还被人给痛打了一顿!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哼!” “呜!” 铁牛委屈地嗷呜着。 陈昭君还很不开心。 韩蓄且说:“君儿你别往心里去!小飞挨打,早是习惯了。” 习惯了。 韩蓄那脸上的神色,真是半分不见开玩笑的意思。陈昭君的脸,抽了几抽。陈昭君还算是明白的。 一直以来,陈昭君过得顺风顺水且又家境优渥,她一直知道雍城里有一个不受众人待见,为大家瞧着下贱的质子长安君韩蓄,也是在这长安君住了一夜,实在好好感受了一番,才真是明白一个没落的贵族,一个不受人待见的他国皇子,究竟能窝囊到什么地步。 陈昭君再拿出手指,点着铁牛的脑袋。 “乖乖!刚才……娘不是批评你的意思!娘的意思是,你可以再勇猛一点!别怕那什么林凤微猪凤微狗凤微的,你就大胆地打过去,打伤了打残了,娘给你负担医药费!乖乖,你以前没娘,所以不敢横着走。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有娘了,你娘就叫陈昭君!咱们白日黑夜地在这城里横着走!不就是几棵树嘛,树林里几只豺狼山猫珍稀动植物么?只要铁牛喜欢,你大胆地上山去破坏去……娘给你收拾残局。”陈昭君认真地告诉铁牛。 韩蓄听着,绝没有一丝的质疑。 韩蓄只是说:“君儿,铁牛还是个孩子!你太宠它了,不好!” “哼!” 陈昭君一拍双手站起来,看着韩蓄,问:“有什么不好!人家铁牛已经做了我的儿子,我定要将它养得飞扬跋扈!还有你……你……” “我怎么!”韩蓄说,那张顺从的脸,俊逸之下全是,全盘接受的意思。 “你!长安君,咱们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把有些话跟你说一说。长安君……” “本来我们不熟是?皇帝陛下非要做什么媒人,把你指给我,其实就是个权衡利弊互相牵制的意思!你长安君不会不懂。” “就是这点,让人很反感。但反感归反感,咱们先把这莫名其妙的指婚给丢一边去!咱们先谈谈你我作为人,这是最本质的一回事情。长安君,你虽然以质子的身份在雍城生活,但你好歹也是一个梁国皇子!怎么……怎么能落魄成这样!” 陈昭君指着长安君府的大门,掉落的油漆,韩蓄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补丁,以及刚才被林凤微蹂躏之后的院子。 陈昭君说:“林凤微是个是么玩意儿!要在昨天,她连给我提鞋也不配!她一个府尹的女儿,拿钱买了个府尹助理的官儿来当,就能在你梁国皇子的府邸里横行霸道,还把韩小飞打成了那样!长安君,你知道吗?林凤微她,既是打了我陈昭君的脸,也是践踏了你长安君的身份。” “我问你,人活一世,活的是什么?” “吃穿用度,并不是非要奢华。人前人后,也不一定非要显贵尊崇。但总容不得人肆意践踏!” “长安君你人前人后,总是因为自己这质子的身份,矮人一等,总由着别人欺负你……别的且不说,你对得起马铁霸因为一时冲动选择下山守护你的这份坦荡之心嘛……”陈昭君骂着说着,天南地北。 马铁霸已经从韩小飞的屋子出来。 马铁霸听陈昭君和韩蓄的话,觉得有几分中肯,也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逻辑不通。“诶,大小姐,言重了。我马铁霸,那不是一时冲动!”马铁霸看着陈昭君,说得信誓旦旦。 马铁霸都来了,陈昭君后面的话也被打散了。 “小飞没有大碍!”陈昭君问。 “陈管家说去请太医,小飞兄弟却说他扛得住。依我看,却是没问题的!大小姐……这个我跟你说句大实话,你们女人家,就是心太软,看着别人受了伤滴了两滴血,就……那是什么大事!看把桃子姑娘紧张得!小飞兄弟这顿打,虽然挨得实在,但好歹让那啥府尹助理,那玩意儿她高高兴兴地走了……”马铁霸说。 陈昭君一翻眼。 “为什么要让林凤微高高兴兴地走!我当时就该把她打得满地找牙……”陈昭君说。 马铁霸看看韩蓄,又看看陈昭君,左右手互相搓着,嘿嘿一笑:“大小姐,别人不知道你,我和长安君还能不知道你吗?如果这时候,你出面和那玩意儿助理闹僵了,那助理玩意儿没出到气……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大小姐你身上!我知道大小姐你不怕。可陈太傅和大公子……我听人说,发配以及流放的路上,总是凶险务必,死里逃生。我听人说,很多暗杀以及抢劫,就是在那个时候成功的。大小姐你顾及他们,装腔作势一回,也就罢了。我和松林知道配合!连小飞兄弟也懂!” 就是韩小飞这回被打得,很实在。 陈昭君扭头,看着马铁霸,顺带看着韩蓄。 装腔作势,都被给看出来了?马铁霸的智商挺在线的! 韩蓄说:“吉人自由天相。岳丈与前太子一起启程江城,一路上有大内的两个侍卫随行护卫,料不至于。大舅哥虽是一个人前往潼关,好在武艺高强,自可抵挡一面。君儿不要担心。” 陈昭君还说什么好。 陈昭君摸摸额头,那一番情绪激昂,白演了。 韩蓄又说:“君儿,我看……砍树的事,也罢了。长安君府里里外外,就这么破破烂烂的,也还遂人心愿。” 陈昭君看看自己脚下,又左右看看这冷风呼啸中摇摇飘飘的长安君府。陈昭君想,自己明日起,要不要也像韩蓄一样,衣服上面的破补丁走起! 陈昭君说:“长安君,我刚才激励你的话,是真的。” 肯定长安君不要自卑自贱,自立自强的那些话,陈昭君没有加入表演成分。 第64章 清清白白谁信 折腾了一上午,陈昭君还是没能得到一张崭新的宽敞的床。 一切仍旧原来模样,床边一张垮了的榻,不得不和韩蓄共处一室以及共用一床的拮据。 韩蓄的卧室里,现在连个落座的地方也没有。 韩蓄这边床头坐下,陈昭君也只能那边床头坐下。 “这床,应该不会像那榻一样,也塌了?”陈昭君自言自语,揣测。若是塌了,也就真只有睡地板了。 韩蓄却说:“唯独这床是上好的梨花木,君儿你放心坐,放心睡就是。” 陈昭君还能说什么好。 嗨!放心倒是放心,就是满屋子漏风,冷。陈昭君把手藏进被子里,干巴巴地坐着。陈昭君再不和韩蓄说话,该鼓励的也鼓励了,该沟通的也沟通,最最不该的,应该避而不见的,如今也同处一室同床而眠,只差同睡一个枕头了。 别提陈昭君心里这番无奈。 中午时分,厨房正煮着今天中午的白菜稀粥。马铁霸困得打盹,回屋睡觉。松林闲暇,东北角的空地上练武。而陈昭君,饿。外头冷。只好回屋来待着。 陈昭君两只眼睛,把这个屋子前前后后看了n多次,也找不出她眼下可以做点什么。 而韩蓄很坦然啊。 韩蓄坦荡荡地坐在床头一边,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想想当日韩蓄第一眼见她,大庭广众之下的轻薄语言,以及那日云飞燕信誓旦旦说韩蓄是坐怀不乱之人。韩蓄的反差,透着神秘。 眼下这种情形,不明就里的人,总会有一种陈昭君会冲上去毁了韩蓄清白的错觉。 所以陈昭君尴尬嘛。 孤男寡女,非要共处一室,还真和谐天真的模样。 “咳!既然大家都是室友,室友也算是朋友中的一种,长安君不如来玩个游戏解解闷!”陈昭君说。 韩蓄只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陈昭君问。 韩蓄说:“我笑君儿你,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陈昭君斜着眉眼看韩蓄。他以为?两个空口白牙的,还不是太熟络的,一张床上面对面,还看书、说话,还要坦坦荡荡的,男人和女人,容易吗! 韩蓄说:“君儿,你要是冷,就窝到被窝里去。毕竟,这里比不得你以前住的屋子。别冷着了。” 陈昭君所以才让韩蓄起来和她玩游戏,点燃几分能量,取暖嘛。 “大白天,四处冷飕飕,我倒是也可以摊床上睡一觉!可是……长安君,这床也有你一半。我陈昭君纵然传说之中虎狼之身,是不怕丢脸,但我爹娘也曾教导过我,男女有别!是!经过昨晚,我也没把长安君当成是男的……” “咳!” 韩蓄被呛得噗噗地咳。 陈昭君一个大枕头甩过去,说:“轻点儿咳!本来就没把你当男的,你有必要这么惊讶嘛!” 韩蓄接住陈昭君的枕头,抱在怀里,说:“君儿!我确实是个男的!你可以亲自来验身。” “啪!啪!” 房门给人暴力地推开了。 “一一小姐!一一小姐!君上在休息!你这么闯进去,不好……不好!”韩小飞阻拦得很艰难的声音,以及尚且肿胀青紫的脸,随着那茜红色的影子一路跳进来。 这麻利的手脚,以及随意进入长安君卧室的自由和胆量,陈昭君讶然了。 虽是熟人,平常见的,但陈昭君那缩在被窝里的双手,还是不愿意拿出来。这屋子里,实在是简朴得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她装模作样谦虚一番的物件儿,比如说椅子。 那茜红色的影子见到陈昭君一脸坦荡无虞的模样,气得面露狰狞,她冲过来,就要把陈昭君从韩蓄的床上拉下来。 “你们……你们……我的青天大老爷……陈昭君,你要不要脸?你还要不要脸了!”陆一一气冲冲地骂。 “诶!一一小姐!”韩小飞又来拦着。 陆一一瞪着韩小飞,似乎要把韩小飞给一眼瞪穿了去。 韩小飞无奈地低下头,说:“夫人和君上正在休息。一一小姐还有事的话,明日再来?” 哼! 陆一一气愤地瞪着韩小飞,又伤心地看了一眼韩蓄:“表哥!陈昭君几时成你的夫人了?你的夫人,是我!你小时候答应过我的!” 韩蓄应该及时自我洗白。 但陆一一已经开始臭骂陈昭君。 “陈昭君,知道你狐媚子!仗着自己几分姿色,竟敢勾引我表哥,都勾引到床上来了……真是……真是荒谬至极。天罡伦常,夫子教化,你青天白日做这些事情,不觉得无地自容吗?陈昭君,我要是你,马上找根绳子,吊树上了事,再不然,大门外几步路有口深井,也能洗清你的罪恶……” 陆一一要扒拉陈昭君,韩小飞又在中间当着。 陆一一一掌把韩小飞给推地上去了。 可怜的韩小飞,前脚才被林凤微给率人胖揍了一顿,这会儿又被陆一一给踩地上。 嗨。 陈昭君终于从床上站起来,高高地俯视着地上的陆一一。 “啊!你……你……你还居高临下啊?陈昭君,我回去告诉我娘!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陆一一甩手,就走。 陆一一捂着脸,一路跑一路哭。 陆一一跑得真切,总以为韩蓄会从后头惊慌失措地跑来追她。表妹,等等我!等等!表妹……我错了……都是……都是陈昭君她勾引我的! 陆一一添油加醋自我陶醉地跑出了长安君府,留陈昭君原地忏悔。 “小飞!你有没有受伤?快起来。”陈昭君站在床上,还关心韩小飞。 韩小飞歪着脚爬起来。 “哎!” 谁信?这个半夜能蹭蹭蹭以一身绝世轻功飞上马铁霸的寨子去放火的年轻人,竟先后折在林凤微与陆一一的淫威里。陈昭君看着韩小飞,语重心长,颇是关心:“小飞,我个人觉得……其实你大可不必!毕竟,挨打嘛,是真的肉疼。” 多保护保护自己,不好吗? 但韩小飞嘿嘿一笑。 韩小飞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夫人绝顶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小飞不才。让夫人担心了!” 陈昭君心里感叹一番,说:“没什么。小飞你别怕,管她林凤微还是陆一一,借父之名,借母之威,罢了。就还有一件事……你别喊我‘夫人’就行!我和长安君,清清白白的。你这样叫我,陆一一还不回家添油加醋告诉她娘去。她娘可是你们家长安君的正经姑母。我这个,就是到府上借半个床位的匆匆过客,我惹不起那公主姑母。小飞你别坑我。” 韩小飞想了半晌,如坐实了那般,说:“眼下的情形,夫人非要说和君上还是清清白白,谁信呢!” 啊。 陈昭君一拍脑门,纤手一指门的方向,请韩小飞出去。 嘿,怪了。陈昭君的清清白白,还要谁来相信!什么世道。 第65章 也是要做王妃的 当无比能干的桃子,清理了一番今上午地上掉落的,还没有被林凤微搜刮走的碎木块儿们,烧制出了一筐木炭时,陆一一已经成功回家告发了陈昭君。 “娘!陈昭君她……不要脸!那样的事都做出来了!娘,你必须去主持公道!”陆一一告发陈昭君没名没分,不清不楚地爬到了韩蓄的床上,耽误了韩蓄作为男人的清白前程。 “娘!你说过,表哥是我的!你给我留着的!娘,你可要说话算话!”陆一一坐在长宁公主脚边,拽着她的衣袖,说得可怜。 国公府,长宁公主遣退了左右,看着被自己骄纵坏了的小女儿。没办法,子女债,父母偿。大女儿陆纯嫁入皇家,成了留王的正妃。小女儿陆一一也是要做王妃的。 本来,长宁公主与陆一一相中的,是临安王韩迅。 可是,半路蹦出来一个云飞燕,真是扫兴。国公和长宁公主这对老夫妻狡猾,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跟皇帝强女婿,只能另想办法。就昨天,陆一一还不依不饶拉着长宁公主的撒娇哭诉。“娘!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姐姐做了王妃,多风光啊!我也要,我也要做王妃!云飞燕就是个半路跳出来的野种,还真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成?再说,她不是已经逃婚了嘛!娘……我就要做王妃!我要当王妃……娘!我要嫁给临安王!”陆一一扭着闹。 长宁公主头疼。 临安王,既然是老皇帝选中的女婿,别人还是不要去沾染了。 但雍梁梁国,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这几个皇子王爷。长宁公主最后把心一横,长安君虽然是窝囊了点儿,好在人胆小,以后也好控制把握,如果他能成功回国的话,也算得上一支潜力股。 最最主要的是,正好今天陈家被抄家,陈昭君成了罪臣之女。长宁公主揣度,估计梁皇与小吴贵妃也是不满意一个罪臣之女做他们儿媳妇的。“一一,你听娘给你说!咱不要临安王。临安王军旅出身的王爷,杀戮太重,他做你的丈夫,爹娘还不心疼死了。一一,依娘看来,长安君其实也还凑合。”长宁公主说。 啊? 陆一一皱着眉,长安君啊,每逢年过节,母亲出于脸面请他府上做客,那好不华丽的众多贵族子弟里头,就属他最窝囊最结局,但凡行动必受人耻笑,但凡出言必遭人奚落。 “不要!娘,你是想要毁了女儿的一生幸福吗?”陆一一生气地质问。 长宁公主便细细地与陆一一分析了梁国和雍国的局势。长宁公主说,长安君再落魄,毕竟也是梁皇与其宠妃的大儿子,梁皇断断不会任其流落他国,终究会把他领回去的。再说,小吴贵妃本来就是雍国人,她在雍国也有些旧情面,就连雍国老皇帝也会看着小吴贵妃的情面,不会太跟长安君过不去。 长宁公主说,长安君韩蓄回归梁国封王,指日可待的事。 “真的吗?娘,你是说长安君,还没有被放弃?”陆一一问。 长宁公主笑了,她小女儿还太小,对这世上的事还看得不太明白。君恩浩泽,不过是权衡与牵制。临安王已经如日中天,自然是到了需要有人牵制他的时候。就像在雍国,太子过高过傲,再有富可敌国的陈太傅辅佐,然后呢,一夜之间,统统贬谪去了江城。 只是可惜了陈昭君,坦坦荡荡一个好女儿。 长宁公主说:“但凡做父母的,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儿女呢?你看咱们皇帝陛下,十几年不认李夫人,当成仇人一样,老死不愿相见。可一知道云飞燕是他的亲女儿,竟是把天下女子最心动的男人给她做夫婿。一一,你放心,有爹娘给你筹谋,你必会得到天底下最美好的姻缘。” 陆一一笑了,靠在母亲怀里:“母亲当真不偏心才好!” “不偏心!纯儿有的,你都有。若是留王争气些,把那太子之位夺过来,纯儿也就是太子妃,他日太子登基,纯儿便是皇后!这些,是爹娘为纯儿筹划的,没错。同样的前程,爹娘也尽力为你。一一,乖乖的,别闹!以往母亲劝你,没事的时候,常去长安君府里走动走动!倒是不必拿出几番真心,只要和颜悦色就好。长安君那受尽白眼的,若是忽然见了你对他的好,便是长长久久一辈子记心里的!”长宁公主教育女儿。 然后陆一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韩蓄走动走动。 结果。 正看到陈昭君和韩蓄同一张床上坐着,俊美的颜,沉静的眼,多和谐的一对儿。陆一一真是气炸了,避着长宁公主必须马上出马,必须立即主持公道。 然后,长宁公主连忙带着随从侍从,浩浩荡荡地坐着十几辆大车小车,赶到长安君府。 长宁公主下车的时候,桃子正给那唯一的炭盆儿里加了几块木炭。 “小姐,你床上躺着!我给你加些炭火,你好好暖着。我看你脸上又起冻疮了!可别再起了才好,若是疮深了,脸上留下了疤,可怎么好!”桃子好忧心。 “长宁公主到!” 长宁公主的随从在大门那当口,便高声通报。声音一层层传到韩蓄这间屋子里来的时候,真把陈昭君给吓了一跳。 陈昭君那一转头,无比哀怨地看了韩蓄一眼。 韩蓄也就甩甩袖子起身,说:“君儿,姑母她老人家来了。与我一起前厅待客。” 陈昭君摇头。 她去,见长宁公主?脑袋被门挤了! 但韩蓄硬是拽着陈昭君的手腕儿,还一脸春风和煦。“媳妇儿总要见公婆!走!”韩蓄说。 陈昭君说:“你才是是丑媳妇儿!别拉着我!别拉!我自己走。” 陈昭君一路抗争,韩蓄倒是一路和风润玉,不见半点吃力。 府里破漏不堪的正厅上,正面唯一两张破椅子,长宁公主都不敢上座,估计是怕椅子随时会坏,损了她这庄严的形象。长宁公主一脸严肃,韩小飞唯唯诺诺,手捧茶盘,低头侍奉,那脸上还肿得一边高一边低。 长宁公主不接茶,只是一脸端庄肃穆。 第66章 年轻儿女,不礼义廉耻 “还没来?陈昭君她一个罪臣之女,架子真够大的啊!娘,陈昭君她对您大不敬!待会儿见了她,好好教训教训。” 陆一一不光在长宁公主耳朵边添火加柴,还给长宁公主身边两个妈妈使眼色。两个妈妈瞬间秒懂。两个妈妈自信地笑着,放心,她们会在适当地时候狠狠出手,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传说之中的陈昭君。 “来了!” 两个妈妈给长宁公主递个眼色。长宁公主竟是看到韩蓄与陈昭君携手而来。长宁公主那心,咯噔一下沉了。 但长宁公主毕竟是坨老姜。 陆一一那眼睛早冒了火,一手指过去,怒吼:“陈昭君,你放开我表哥!” 陈昭君便听话地狠狠甩手,放开。 韩蓄那胳膊都被摔得晃了晃,韩蓄看了看陈昭君的脸色,恭恭敬敬,站地上说:“请姑母安!” 也不等长宁公主有甚语言回答,韩蓄便趁热乎拉过陈昭君来,把她推到长宁公主面前。韩蓄说:“君儿,这是姑母!快快向姑母敬茶!” 陈昭君扭头就瞪着韩蓄。小子占她便宜啊! 敬茶! 韩蓄也是有脸说得出口!是不是要她端端地跪在地上,手捧新茶,按照家里教养嬷嬷教过的话,跪在地上砰砰地磕了三个实诚的响头,敬茶。 陈昭君微微后退那么半步,无可挑剔的笑,绝不自卑,绝不自亢,稳稳地说:“陈昭君给长宁公主请安!公主远道而来,口渴了,先喝杯茶歇一歇!” 陈昭君示意,韩小飞把茶盘子往前送一分。 长宁公主把陈昭君的神情动作统统看在眼里,鼻子里冷冷一声。 长宁公主没好气地一甩袖子,还是不接茶:“陈大小姐的茶,老身自是没有福分受得起!也就罢了,我不喝茶!长安君,也不用花这些心思。” “姑母来了,小侄花谢心思是应该的。”韩蓄说。 但长宁公主不苟言笑,凶巴巴的,韩蓄接下来也只能干巴巴地站着,准备听训。陈昭君搓搓手指,也干巴巴站着。 陆一一已经笑了。 陆一一亲自捧起茶杯,递到长宁公主手里,她说:“母亲,您先消消气,先喝杯茶,润润嗓子。”把嗓子润好了,再把陈昭君狠狠教训一通。 长宁公主接过茶杯,往嘴边送了一口,雍容的脸也免不得皱了起来。长宁公主看着韩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模样,一副欲言又止,而又难以言表的困难表情。 “嗨!”长宁公主叹气。 韩蓄说:“姑母有事?但说无妨!”韩蓄对长宁公主,既是恭敬,不忤逆。 “嗨!”长宁公主又看着陈昭君,叹气的还加上了摇头。 陈昭君还干巴巴地站着。被人以唉声叹气相待,她都不想对长宁公主以伶牙俐齿以对,没有必要。别把她当回事儿就对了。 长宁公主终于端着公主的架子,开启了高高在上的训话,这本来也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这话本不该老身这姑母的来说,但老身这做姑母的不说,又有谁来说一说!难不成等全天下看我们的笑话不成!这蓄儿,自小远离故国,在这雍城无依无靠,唯独与老身还亲近些。今日就是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老身便说这蓄儿是我长宁的儿子,也是当得起的。老身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 长宁公主来不来,就先把自己给吹捧了一顿。 可是,当韩蓄被马铁霸擒拿在乌山上,要求城里家属交赎金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亲姑母出马? 还是人家陈太傅连夜出城上山,不顾个人安危以及老寒腿。 陈昭君当然不能这会儿给人家拆穿了。还得洗耳恭听,好好地听,乖乖地点头。 陈昭君便点头,对着长宁公主点头,对韩蓄点头,还对陆一一点头,还对长宁公主身后那两个老妈妈点头。 是是是!长宁公主您说得是! 全对。 连任何一个标点符号,都全对。 “今日,怪不得老身这做姑母啰嗦!你们年轻儿女,不知道礼义廉耻,老身少不得要出面,亲自教导们你们几句。咳!”长宁公主的语气,瞬间严厉起来,“陈大小姐你也是大家出身,虽然昨儿陈府才没落了,但陈太傅甚知天地君亲师礼义廉耻忠孝仁厚,他对你这一个嫡出的女儿,用心过度宠爱过盛,比你那哥哥妹妹,是过之而无不及的。” “但是,老身看陈大小姐你今日做派,怎的这般没脸没皮,置礼法于不顾!” “蓄儿贵为皇子,为了雍梁两国和睦大业,抛下身份来到雍城,人人看他低声下气了,说他是个质子。但他毕竟身份尊贵,岂是那些没落罪臣之家可攀比的?” 长宁公主骂得面红耳赤,甚是激动。 陈昭君真是受教非凡,认真地点头,绝不反驳,绝不开口。 连陆一一就惊讶了。 “你……你……”陆一一指着陈昭君的脸,难以置信。 “咳!”长宁公主清清嗓子,还要继续。“陈大小姐昨日还是陈太傅的掌上明珠,嫡出的女儿,身份娇贵。可今时不同往日!官府对陈大小姐的后续处置,究竟是收押了,还是没籍为奴,还是发配流放,都还是个未知数。毕竟,虽有陛下的指婚圣旨,但陈大小姐与长安君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算不得真正夫妻! 好! 说得好! 陆一一心里拍掌叫好,崇拜地看着她娘,还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既然,不是真正夫妻,陈大小姐私自留宿长安君府,与长安君男女授受不清,肆意勾引挑拨,实在污蔑了我雍梁大好男儿的清誉高洁。来啊,左右,把这女子给我撵出大门去……如若反抗,给我乱棍打出去!”长宁公主那速度贼快,刚才正骂得激烈,一下子便要动手把陈昭君给撵出去。 陈昭君这会儿说什么好。 她能说其实她也很不愿意来长安君府,实在是大哥逼的,大哥逼完了亲娘逼,亲娘逼完了管家逼,管家逼完了亲爹洒泪逼……实在以致于她走投无路了,她真是自觉地想在荒山野岭里睡一晚的,是韩蓄非要把她扛回来的! 并且全过程中,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绝没有在任何一个时刻,给长安君投去过任何一次勾魂的媚眼。 陈昭君双手举胸前,自觉地向两位妈妈表示,她会自己走,实在不用她们托着老胳膊老腿来推搡她。万一待会儿她陈昭君虎狼之身一轻微运动,把两个老妈妈给挣脱了弄伤了,她还得付医药费,多划不来。 第67章 只要有我韩蓄在 陈昭君赶紧地要走,免得长宁公主让人撵她。 她本来也没打算长时间呆在这长安君府!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做一回人嘛,总还是要几分面子的。人家姑母不喜欢她,反正她也很不喜欢人家姑母以及人家。扯平了。 没必要动气。 陈昭君还很和气。韩蓄一把拽住。 韩蓄紧紧握着陈昭君的手,一身挡在陈昭君的身前:“姑母!姑母且听韩蓄一言。陈昭君,是我韩蓄的夫人,她是梁国长安君夫人!姑母有所不知,昨日,昨日便是我与君儿的大婚之日,我大舅哥陈道渊送亲,我接亲的地点就在陈府大门口,丈人陈太傅赶赴江城之前专程回来,为我夫妻俩主婚……往来的官差,还有仆人家丁都是亲眼所见的。姑母,我与君儿然昨日奉旨成婚,且昨晚已经洞房,所以君儿在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我韩蓄的妻子。只要有我韩蓄在,她便不是罪臣之女,她便不会因为娘家没落而无家可归。只要有我韩蓄在,便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一根毫毛,我韩蓄会一生守护她。” 马铁霸啊还有陈福桃子松林等,都扒在门边,偷听。听到这儿,马铁霸说,长安君简直爷们儿。陈福说,老爷最后看中的人,不会差的。连桃子都点头感动了。 陈昭君“啪”一巴掌,排在韩蓄的背上:“你要死啊!” 不说,少说,会死吗? 不要和长宁公主这会儿顶嘴,行不行?韩蓄是嫌她陈昭君今日的死相还不够难看嘛! 但韩蓄就是那么倔,坚持非要紧紧拉着陈昭君的手,非要向长宁公主宣誓,他有老婆了,他是个疼老婆的人。 “表哥……你撒谎!你没有!你和陈昭君……怎么就洞房了呢?你们那房间冷冷清清的,若说是苟合,别人还信!你们断断没有拜过天地!”陆一一质问,一脸心痛地说。 长宁公主也眯着一双狐狸眼睛,盘算着韩蓄话里的真实性。 陈昭君这这时必须要说话了,必须要沉清所有的事实了。 陈昭君赶紧跳出来,对着长宁公主,那时无比诚恳:“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们没有拜天地,没有洞房!我和长安君……我们就是朋友,我们就是……哥们儿!那种感觉,公主您懂吗?因为……我们不是乌山剿匪嘛,经过乌山那一夜,我们所有人同仇敌该,同吃同睡,一同抵抗敌人,那种感情,就是‘死生契阔’的感情,就是兄弟哥们儿的感情!昨天我陈昭君确实有点惨,确实无家可归,长安君出于同情,以及曾经同仇敌忾的生死感情,所以收留了我!并且,我昨晚……本来真是要睡地上想着,和长安君的宠物一块儿挤挤凑合一夜的。但是宠物也是要争地盘儿的,再加上我本身太重,把长安君府里唯一一张竹榻给压垮了……所以,长安君大人不记小人过,借了一个床边儿给我!真的,事情就是这样。我陈昭君要是有半点假话,天打五雷轰……” “轰!” 韩蓄搬过陈昭君的脑袋瓜子,一嘴巴给她堵了上去。陈昭君的嘴唇被韩蓄这厮咬得生疼,那脑袋被炸得轰轰作响。陈昭君那睁着的眼睛里,就看到陆一一跳起脚狰狞的脸,长宁公主怒不可遏的面容。 随时都能爆发的战争。 “啊!”陈昭君终于推开韩蓄。 陈昭君捂着自己的嘴巴,使劲抹干净,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陈昭君干脆一嘴巴子给韩蓄扇过去。 韩蓄却轻轻松松,把那扇过来的手掌握手心里,自然而然地把人家陈昭君团在怀里。“就像姑母看到的这样!君儿她,不过害羞罢了。这男女之事,夫妻之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韩蓄敢作敢当。 “啪!”陈昭君再一次跳出来,狠狠一巴掌拍到韩蓄的背上。 住嘴啊!住嘴! 再这么下去,她陈昭君只能当场找根柱子,把自己碰坏了才能熄灭得了长宁公主的怒火冲天。 陈昭君讨好地望着长宁公主,满脑袋转悠着自己应该怎么找补。呃……呃……“公主殿下,尊敬的姑母殿下,尊敬的国公夫人殿下……长安君是您的侄儿,他成亲拜堂入洞房这种大事,一定会经过您的当场见证!所以……所以……” 陈昭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给韩蓄补下去。 那是一个诚心坑你的猪队友,他才不管你多么卖力多么努力。 “所以……我和君儿这厢给姑母奉茶!”韩蓄说。 喝了茶,也就是承认人家小夫妻的意思。 那时,韩蓄的手里真多了一杯茶,还给陈昭君手里也塞了一杯茶。那时韩小飞在紧急时刻紧急冲泡的,滚烫滚烫的。 “君儿,向姑母敬茶!”韩蓄说。 韩蓄自己率先双手捧着茶,向长宁公主鞠躬成九十度。 “哼!” 长宁公主倒是接过茶杯,那一眼深深地看着韩蓄以及陈昭君。长宁公主脸上冷笑一阵,“噼啪”一声,把那茶杯摔向韩蓄。茶杯在韩蓄脚边炸裂,碎渣子溅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溅到韩蓄的脸上,韩蓄连眼睛也不眨。 陆一一瘪瘪嘴巴,赶紧还把陈昭君手里那茶杯给抢过来,递给她娘,让她娘照着陈昭君的脸上砸过去。 长宁公主手里再拿着滚烫的被子,看了看韩蓄,又看陈昭君。“长安君这杯茶,老身当不起。长安君想要老身承认这罪臣之女,这个没有法度的东西,做梦!”长宁公主那时狠裂,一手甩出去,那茶杯正对着陈昭君的面门。 陈昭君聪明得都赶紧往后躲了。 韩蓄却傻乎乎还往前挡。 那茶杯在韩蓄的脑门上,生生把自己给碰裂了,茶水就着碎裂的碗叉子落了一地。韩蓄那额头,顺着那声闷响,便汩汩留下血来。 “啊!” 陆一一惊呼一声。 陈昭君也看到了。韩蓄被长宁公主摔茶杯给打破了头。韩蓄没低头,没喊疼,还要把陈昭君挡在身后。 第68章 韩蓄是最好的潜力股 长宁公主瞪着韩蓄,连嘴角都是气得。 长宁公主最后气呼呼地走了。陆一一凄凄愤恨地撵上去。 “哎呀!妈呀!”陈昭君才跳到韩蓄面前。韩蓄那脸上是血呀。 陈昭君为难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上山剿匪下河摸鱼的时候,她偶然碰着一个野兽,上前去勇猛厮打一通,也会偶尔挂个彩。但眼前,长安君头上这个窟窿,是帮她陈昭君挡的! “你傻呀!” “你不知道躲啊!” “你再仗着你自己有张盛世容颜,也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地想破坏就破坏,好不好?” 陈昭君指责着,看着韩小飞拿了一张邹巴巴的手绢儿给韩蓄按着额头,韩蓄那额头上的血还不助地涌出来。陈昭君拿出自己的一张绸缎手绢,让韩小飞换一张:“用这个!” 韩蓄接过陈昭君的绸缎帕子,自己给自己摁头上。韩蓄舔了舔嘴唇,声音都哑了,他说还想喝点水。 韩小飞便跛了腿脚去给他倒水。 “算了!我来!”陈昭君喊停韩小飞。没见人家韩小飞也是今儿一大早挨了一顿痛打,此刻还要强忍着伺候。 “小飞,你也回屋休息去!把你家长安君交给我们,你最好是明儿就赶紧好起来,这跛脚肿脸的,影响大过年的形象。” 韩小飞呵呵一笑,看韩蓄的意思。 韩蓄没说话,只表示自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昏沉。陈昭君让韩小飞回屋子去休息,又安排桃子回屋去把炭火加几块儿。“桃子,把被褥再加一床,门窗关严实。”陈昭君亲自给韩蓄端了水来。 韩蓄虚弱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就被陈昭君打发回床上去趟着。 马铁霸一旁看着,他竟问了一个颇是深奥地哲学问题:“大小姐和长安君,昨晚真的已经洞房了?怎么没请我们喝喜酒!” 松林也就那么看着,幽幽的神情,怎么可能! 陈昭君武功虽然不咋的,但智商还是很在线,韩蓄也就是个窝囊惯了的,再加上实际也没有多少工夫,拼了浑身的劲,最多和陈昭君打个平手,占不了便宜。陈昭君之所以这会儿对韩蓄还挺关心的样子,毕竟因为她本性善良,且又感恩昨晚长安君收留。松林知道,昨晚陈昭君在山上遇到了山猫豺狼,长安君半夜打了个灯笼上山去找她,实在挺让人感动的。 再加上,陈福时时给松林改造思想。长安君,最后其实是陈太傅相中了的。陈太傅和陈道渊都满意的。所以才赶紧把陈昭君给送进府里来。然后,经过松林本人的实际观察,他得出的结论也和陈道渊的结论差不多,长安君为人的确窝囊不刚,但对陈昭君还真是一片真心。 且陈昭君并不是真正讨厌韩蓄,她讨厌的只是和亲这种形式。 万一,陈昭君这种爽快坦荡的性子,就真适合韩蓄这种绵软的美男子。松林不敢私自把这种可能性给排除了。毕竟,一个护卫,还是要有灵魂以及思考力的。 所以松林时常闲暇,拿了一把剑在西北角的空地上练武,享受着长安君府这一片清冷。 把二人世界都留给了陈昭君和韩蓄,就桃子偶然去端茶送水。连陈福都说:“小姐和姑爷,互相照顾,感情升温就趁这个时候。谁也别插手!松林也不准去打扰。桃子加了炭火就出来。” 屋子里,韩蓄还虚弱地捂着额头,脸眼神也有几分涣散,脸上几分痛苦难忍的模样。 “疼么?”陈昭君站在床头,还亲自给韩蓄掖了掖被子。 韩蓄可怜地点头。 韩蓄轻轻把捂着伤口的手松开,那破窟窿有渗出血来。陈昭君赶紧抓了旁边一张锦帕,亲自给他狠狠地捂上去。 “这个……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先按压止血,知道吗?长安君你就忍忍!如果你还知道疼,你就先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刚才在厅里说了些什么!这事真不怪人家长宁公主!人家长宁公主这个做姑母的没错!别说是她,若是我处在她的境地,也一样拿家伙砸你!” “看不把你砸个稀巴烂!” “你不知道?你说话贼气人,你知道吗?长安君,像你这种直男型的,目测是很难找到女朋友的!” “你今天真不知道长宁公主为什么发火吗?连我这个不明白你们之间关系的,我都看出来了!你能不明白?你是揣着明白,非要把明白进行到底,是不?” “长宁公主端着姑母的架子,把我陈昭君撵出去了,也就撵出去了!这有什么?我陈昭君还有能找到落脚的地方!难道你长安君就会没了媳妇儿?不会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没我陈昭君,还有李昭君,朱昭君。就算没有昭君,绝对有一一啊,陆一一!” 陈昭君看着韩蓄,说得恳切。 韩蓄也看着陈昭君,思考她的话究竟有何深刻的含义。 “陆一一喜欢你,我看出来了。”陈昭君说。 韩蓄可从没感受到陆一一那份喜欢,从来只感受到那分真真的鄙视与瞧不起。韩蓄说:“你从哪里看出来?” 陈昭君眨眨眼睛,很是认真地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思考。不是么?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她一定会表现出吃醋的那一面。陆一一无故针对她陈昭君,不就是一个充分的典型案例? 陈昭君说:“我站在那些女人的角度想,长安君其实还算是奇货可居。近的人物咱们记不起几个,那远的,历史上赫赫有名,那个秦始皇他爹,那个叫子楚异人的,不就是最好的潜力股嘛!吕不韦就因为辅佐了他,而成功做上了相国。子楚从人人都看不起的质子,最后成了大秦帝国的王,多么精彩的逆袭。所以,我帮长安君你这么一分析,陆一一要是看上了你,这是实实在在有依据的!” 韩蓄那眼神,此刻别提又多幽深以及,黑中透着暗。 “那君儿你呢?”韩蓄问。 算的这么清楚,还知道他是潜力股,她可看上他了? 第69章 君儿是你救了我 陈昭君呵呵一笑,那帮韩蓄按压着额头伤口的手,还很用力。韩蓄疼得,眉头都扯了半边。 “我?” “长安君,你还真是不了解我!我陈昭君不喜欢做皇后。如果我要是真喜欢,秋时那留王的橄榄枝……” 呸! 国公府寿宴那次,留王携王妃陆纯回府,留王趁无人的时候,留下的那个色眯眯的笑,以及后来厚颜无耻要她入留王府做侧妃的事情,很给陈昭君深刻的印象。 留王,太子! 敢情她家遭难,不是因为她私自帮云飞燕逃婚,更主要是因为那留王打击报复,拔除太子势力的原因! 陈昭君住了口,不说了。 陈昭君抓起韩蓄的手,让他自己按住额头:“按好了!别松开!我待会儿来检查。我说可以松了,你才能松!” 陈昭君转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独独地站着。 韩蓄的手边,还有陈昭君的手边余温。 看着陈昭君倔傲的背影,韩蓄眼神流转。“君儿,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韩蓄问。 陈昭君背对着韩蓄。 有什么伤心的? 没有。 只是生气罢了!强权,霸道,倾轧,这就是权利的力量。 只是可怜她陈家,百年,几代人兢兢业业,克己复礼,正直正义。陈家为老百姓做的那些事,真是有目共睹的! 可就为了这些可笑的原因,不愿意被亲王拉拢,不愿意拉帮结派,便遭此横祸!不知今夜,爹娘又在何处安歇,大哥会不会遇到山猫豺狼! 陈昭君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她赶紧拭去了。 陈昭君把脸抹干净了,才转身,看着床头韩蓄乖乖捂着额头。陈昭君对韩蓄说:“说你的事呢,却又扯到我身上。我陈昭君到了这时,也还没伤心事,那我还真是神经大条,不知人间疾苦。真的!我这会儿确实挺不容易了,无家可归且不说,爹娘前途茫然,大哥生死未卜,长安君还要往我这伤口上撒盐撒孜然,你恐怕算得上是天下最好的和亲对象了!” 盐?孜然? 韩蓄捂着额头的手都急了,连忙双手伸过来,拉陈昭君的手:“君儿说的是什么话!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在你的伤口上撒盐,还撒孜然?绝没有的事!我是断断不允许别人伤你一丝一毫的!” 陈昭君那一脸包容,看着韩蓄双手拉着自己的手,而韩蓄的额头暴露在闪闪的烛火下,伤口森然露出,血红一块。 陈昭君拉开韩蓄的手:“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长安君你急什么!只是……想要保护别人,这说明长安君你的心是好的,很有男儿气概。可是,这个想归想,毕竟,人总要有点儿梦想!在实际的情况里,我们真正应该做的,是量力而行。能保护的,才保护。不能保护的时候,咱们先保护自己!嗯?” 陈昭君恳切地看着韩蓄,多么希望他能在这一秒钟开了窍。 韩蓄倒是“啊”了一下子,点头。 “咚!” 一个闷哼的声音,落在窗户边。陈昭君和韩蓄转头一看,赫赫一个黑衣人翻窗进来,手拿一把亮晃晃的砍刀。黑衣人本要完美降落成一条弧线,结果却失了前蹄,撞在那垮塌的竹榻上。 黑衣人已经麻溜地翻身起来,明晃晃的大刀拿在手里,朝陈昭君和韩蓄走来。 陈昭君眼瞅着黑衣人的那把大刀,指了指韩蓄,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问,来杀谁的? 黑衣人说:“长安君,拿命来!” 陈昭君霍然点头,赶紧给黑衣人把到让出来,还做了请便的姿势。黑衣人看看陈昭君,瞬间秒懂,陈昭君是选择作壁上观。那黑衣人做了个承让的手势,说:“在下,便不客气了!” “嘿!”黑衣人刷刷地挥舞着大刀,囫囵地往韩蓄那床头砍去。 韩蓄那惊骇中,带着手忙脚乱,在床上几阵翻滚,狼狈地拉起枕头以及被子来抵挡。黑衣人的大刀好是不吃素,竟已经砍烂了一个枕头,破了一床被褥,棉花乱飞。 乱飞的棉花,扰乱了黑衣人的视线。黑衣人的刺杀进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干扰。陈昭君琢磨着那黑衣人的武功招式,寻出一个破绽,回身捡起地上那个桃子加炭火用的那根长钳子,一招砍过去。 黑衣人已经应声而倒。 “松林!有——刺客!” 陈昭君兵不血刃,得手了,还喊松林来善后。韩蓄看着那倒地昏死的黑衣人,似乎还不敢相信的样子:“君儿……你……你救了我?” 等待松林飞奔而来的那一秒钟里,陈昭君颇是有范儿拍了拍韩蓄的肩膀,说:“长安君受惊了!没事了!这小子,被我们活捉。我让松林审审他!” 然后,韩蓄满眼崇拜的目光。 陈昭君呵呵一笑,很有爷们儿气质:“这样的事,长安君少见。没什么大不了!有松林,有我,长安君放心。” 松林应声而入:“大小姐!”。松林扫视地上一片,以及那棉花乱飞,被褥枕头的胡烂模样。 “想不到府里竟然有刺客。实在太猖狂!”松林靠近黑衣人,将其一番检查,“是个死士!大小姐,其人招式如何?” 陈昭君回忆了一番,说:“武功平凡,智商低劣。谁家,把这样的蠢货养成了死士!” 陈福和桃子,还有马铁霸、韩小飞都匆匆赶来了,正听到陈昭君这句中肯的评价。 韩小飞那匆匆而又谨慎地,少不了担心护主的眼神,只有一瞬间。韩小飞啪地跪在地上,向着陈昭君,虔诚感激:“谢夫人出手相救!谢夫人!” 韩小飞简直好感动,几乎就要扑上来拉着陈昭君的鞋子。 陈昭君被整得浑身鸡皮疙瘩,无助地看着韩蓄。“实话,长安君,此时此刻,铁牛实在是应该在场的!如果它在场,长安君心里好歹多几分……安慰!”陈昭君让韩小飞起来,和松林一起把这黑衣人提到外面院子去。 马铁霸看着这黑衣人,那摊成一坨泥似的,神情还很严肃。马铁霸说:“严刑拷打,把那背后主使给问出来!” 陈昭君忽地想起马铁霸曾经收到的那单买卖,千金买韩蓄的命的那桩。陈昭君便问马铁霸,当时的买家是谁? 第70章 暖烘烘地抱一起睡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可不说的!实不相瞒,长安君,大小姐,当时乌山上,我和弟兄们就只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有烫金的龙纹。”马铁霸想了想,说。 龙纹? 若非皇帝和太子,谁能用? 马铁霸细细回忆,说:“那龙纹,一看就是皇宫里的东西。我和弟兄们,虽然一路做着打家劫舍的营生,但从不与皇权勾结。所以,我当时便拒了。” “依马兄你看,这黑衣人,可是一路?”陈昭君问。 马铁霸呵呵一笑,摇头。马铁霸说:“皇宫里的事,实在太复杂!寻常百姓都知道,龙纹只有皇帝太子才能用。可如今,太子和陈太傅都被贬谪去了江城,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太子还能派人来暗杀陈太傅的女婿!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的事!” 所以,主使刺杀长安君一事者,另有其人。 但会是皇帝吗?还是……皇帝身边,能盗用龙纹信封的权贵之人? 雍城,一处偏僻的客栈。 二楼的客房,一盏透明的灯火。临安王韩迅灯下拭剑,剑身透着寒浸冷光,那冷光一如临安王眼中的杀意。 “出手了?还失败了?还被抓了活口?”韩迅捏着冷剑的巨大手掌,手背上股股青筋,“云经熙这只狐狸!” 韩迅大掌一捏,剑身顿时这段,啪啪碎落。 霍青站一旁,低着头,实在不敢发言。 “霍青!云经熙一面与本王勾结合作,一面还要看他爹老子的脸色,还想本王与他不动声色地杀了云成熙!实在是想得美的妙的!云经熙不敢真的刺杀长安君,做做样子罢了!”韩迅的脸,铁青。 霍青拱手,道:“王爷,霍青愿意亲身前往。” 韩迅抬眼看着霍青,霍青能出马,十有八九也就成了。可是,霍青不能在这时候出马!如果,韩蓄还有命活着回到梁国的话,那时才是霍青出手的时候。 韩迅说:“我们留在雍城的时间不多了!且不管长安君的事,云经熙不帮忙,本王也能利用这个机会!等本王大张旗鼓将长安君迎接回国,本王得了功勋,百姓大臣中得了名望,那时再杀他也不迟。只有一件事迟不得!霍青,陈昭君那条逃婚密道,你可曾破解了?云飞燕是一定要抓回来的!不然,本王……天下之王,四海之王的颜面何在?” 霍青拱手答是。 而长安君已经连夜写了折子,给送皇宫里了。韩蓄在呈给老皇帝的折子里写到,他和陈昭君新婚燕尔,便有大胆贼徒,破门登堂行刺,他作为外臣,深感不安,惶恐罪过,肯定老皇帝体恤可怜的意思。 这个折子有意思了。 陈昭君率先看了。 陈昭君一面瞅着韩蓄那额头,森然的伤口刚刚止住血,一面打心里感叹。 韩蓄还请了一个老扑,年纪比陈福还大的,拿了折子,将那捆绑着的昏迷的黑衣人,一并送皇宫里去。 这回换陈昭君崇拜韩蓄了。陈昭君以为,至少韩蓄可以把那黑衣人死活拷打一顿,多少问出一点幕后主使的苗头。结果,人家韩蓄都懒待严刑拷问,浪费体力。 “长安君真就这么笃定,这事与陛下无关?”陈昭君站在床这头,问那头的韩蓄。 韩蓄亲自弯下腰,把床上那被砍破的枕头,烂翻翻被褥,都给撤下了。韩蓄又一副昏昏的,虚弱的模样,靠床头一歪。 “陛下如果要杀我,我活不过明天。”韩蓄说。 陈昭君也床头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韩蓄说得对!可是,皇帝下旨抄了她陈家,这时事实,她无家可归,只能躲进长安君府避难,这也是事实。 韩蓄那眼睛已经微微地闭上,额头的伤口也是隐隐沁着血。 陈昭君终于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些什么金疮药,可外敷可内用的那种。但陈昭君就是记不起,桃子给放哪个箱子里去了。“诶!长安君府里,平时就没个什么伤药止疼药的嘛?” 陈昭君开口问了,也就后悔自己白问。长安君府,上下下穷成这样,怎么可能有这些玩意儿! 陈昭君看看韩蓄那疼得皱眉的模样,便点了个灯笼,要出门去院子里找几株铁线草。 这是王太医以前告诉陈昭君的方子。陈昭君小时候,活泼爱动,拿刀拿枪,一不小心搓块儿皮,豁拉出一长口子,总等着金疮药,那血也流的差不多了。王太医说,把铁线草采几根细尖细尖的叶子,嚼烂了或是碾碎了,直接捂伤口上,消炎止疼,愈合肌肤。多亏王太医这个偏方,陈昭君但凡外出蹦跶,挂了彩,却没留疤,一双手还是白嫩白嫩的。 这会儿韩小飞在休息。桃子陈福松林都在西边的屋子,统统把他们喊过来,就去找几根草叶子,也是麻烦。 陈昭君以前虽说是千金万金的大小姐,也是喜欢自己动手自我劳动的勤快人,尤其是这种时候。 陈昭君提着灯笼,从雪堆儿里刨出几株铁线草。 陈昭君把铁线草就近给嚼了,再趁韩蓄昏昏闭眼休息地时候,啪啦给他抹额头上。然后自己深藏功与名,另一头倒头躺下睡了。 当陈昭君呼呼而睡,那黑夜里,韩蓄悠悠睁开了黑亮黑亮的眼睛。“嗷呜!”铁牛萌呆萌呆地爬到床边,趴在脚踏上,撒娇。 韩蓄坐起,抬手一摸,摸到了自己额头上那一团绿糊绿糊的东西,送到鼻子边一问。一股铁线草的清香味儿,夹着陈昭君的口水味儿。 韩蓄看着韩铁牛。 韩铁牛也看着韩蓄。 陈昭君黑夜里还翻了一个身,嘴里咕噜噜几句梦话,不清不楚。 韩蓄眼看着,又给她盖上这唯一一床被子:“铁牛,你娘知道你爹是潜力股,可她还是不心动!” “铁牛,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口是心非!她为我挡刺客,为我忙前忙后……都累得睡着了。她就真不怕夜里我会对她……” 铁牛害羞了,捂着眼睛跑自己屋里,孤独的团铺里,抱着自己睡了。 韩蓄还看着陈昭君,睡得深沉,睫毛微翘,嫩嘟嘟的脸藏在被子里,可爱得紧。 “说你狡猾,你又是这般单纯可爱!” 韩蓄把陈昭君搬过来,枕头扔一边儿,同一床被子里,暖烘烘地抱在一起,睡了。 第71章 只有韩蓄这种男子汉才受得住 当晨起的鸟儿几丝鸣叫,终于把陈昭君给叫醒了。陈昭君睁眼一看,自己横趴在韩蓄身上,这一惊可不小。 陈昭君胡乱地翻身起来。 韩蓄也无辜地睁开双眼,他想是也发现自己被陈昭君当了一夜的枕头这回事。韩蓄的神色没有多少喜悦与惊讶,似乎那额头上的伤还疼,所以他这番不以为奇。 陈昭君也很想不以为奇。 但自己晚上的睡相的确不怎么好,且没有睡德。明明昨晚上韩蓄自己那头躺得好好的,自己竟然半夜将人家给扒拉过来,当枕头抱了一晚上。可怜的韩蓄因为额头受伤,反抗不得,说不定心里许多委屈。 陈昭君指了指韩蓄头上的伤,问:“不疼了?我看都结痂了!” 韩蓄淡然一神情,只是感觉到肩膀发麻,悠悠地说:“头不疼,肩膀疼,发麻。” 这话简直让陈昭君汗颜。 他傻?肩膀发麻,就把她推开呗!难道她用强了?陈昭君低下头,不敢往深处挖掘。陈昭君只是安慰自己,这两天心太累,所以睡觉的时候实在不知深浅,给人家长安君造成了困扰。 陈昭君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床的问题!对!都是因为床。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人,仅仅只有一张床,也不会让陆一一和长宁公主误会,你这额头也不会受伤。你没受伤,也就不会昨天被那黑衣人追得,拿枕头来挡。你看看我们,现在多么拮据!长安君,我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最最好的保护你自己的办法,就是赶紧再造一张床。如果实在行不通,没法子,把院子里那几根篱笆拆了,也一定要做出一张榻来!” 韩蓄那双眼,睫毛抖动。韩蓄说:“君儿你这重量,那几根篱笆,颇是受不住。” 那竹榻也受不住。 只有韩蓄这种男子汉,才受得住。 韩蓄很是自信。 陈昭君对韩蓄,真是包容了,她都懒得计较他昨天在长宁公主跟前说的那些胡话。陈昭君看看韩蓄,又想想昨晚自己趴在韩蓄怀里睡觉的情形。 陈昭君拍拍韩蓄的肩膀,说:“长安君,其实打心眼儿里说,我觉得你这人,没什么不好,当然你也有一些小缺点。但那些都不是大事!本来,就一个人敢作敢当的性格,我的确似乎应该对长安君你负点儿什么责任!但是,这青天白日的,你什么都好好的,我也什么都好好的,你不过额头上多了伤,我也负责任地把它医好了,你说你肩膀被我压麻了,别小气,起来走几步,活动一下就好了!” 然后呢! 韩蓄等着陈昭君的下文。 然后陈昭君就没有然后了,哗啦一声把房门打开,出去找桃子和松林了。留韩蓄一个人在晨风中凌乱。 哼! 昨晚,还说她单纯可爱。 这不,狡猾的本性毕露了?都已经抱在一起睡了一夜,哪个女人一睁眼看到之后,不是惊讶得哭天抢地,吓得不知所措。陈昭君倒好!坦然地说,她不需要负责任! 伤,她治好了。 压麻了的肩膀,活动活动就好了。 那……那颗被她偷走的心,怎么办? 韩蓄对着陈昭君的梳妆镜,认真地看了看自己这张俊俏的容颜,以及额头上那被陈昭君以一把铁线草加一口口水治愈的伤。 说实话,那张竹榻,是那晚上他一指弹力把它打垮的,并不是陈昭君把它呀夸的。昨晚上这枕头,被子,也是韩蓄故意交给那黑衣人给砍破的。不然,怎么会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一张床,这种铁证如山。 而陈昭君,竟然不认! 算她狠。 也是,一个敢自主设计逃婚,并且成功帮云飞燕逃婚,而且几天几夜过去了,云飞燕还没被皇帝那铺天盖地的搜罗给找回来。 陈昭君能是只容易煮熟的鸭子嘛。 韩蓄估摸,这两天老皇帝坐不住了,也许真要亲自召见陈昭君,并认真逼问她云飞燕的下落何方。 韩蓄赶紧追出门去:“君儿!” 韩蓄追上陈昭君,陈昭君正在院子里看松林耍剑,自己高兴还跳上去和松林过了一招。不过松林让着陈昭君,给她做陪练罢了。 长安君府的大门被人叩开了。 一个老公公慢悠慢悠上前来传旨,说是皇帝陛下要召见长安君和夫人,午时后在金銮殿前候着,等候陛下有空。 老公公走了。 陈昭君在那风中,很凌乱了一阵。 陈昭君问桃子:“你大小姐,真成长安君夫人了?连那老掉牙的老太监都这么喊我!嗨呀!我这回亏大了。” 桃子没回话。 就看见韩蓄那脸色在清晨的雪风中,紧绷紧绷的。 陈昭君还说:“皇帝陛下见我做什么!昨晚遇刺的对象,是长安君!长安君一个人去了就好。” 桃子才说:“小姐,其实……我觉得小姐这番可以面圣,倒是挺好的。或许,小姐还可以当面向陛下为老爷和大少爷求情。” 陈昭君的睫毛被那阵风,吹得一抖一抖的。她想想也是,虽然在皇帝面前,她如今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气,但是,如果有机会,她还是必须为陈府,为陈太傅陈道渊,辩白几句。 陈昭君看着桃子那可怜一张脸,说:“傻丫头!我也担心他们。但是……这中间的许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尽力就好。 然后,陈昭君让桃子把她的行头家伙们都给翻出来,她要盛装一番。 陈昭君对待皇帝召见,这份庄严以及肃穆的心情,把马铁霸都给惊讶了。马铁霸看着韩蓄那身补丁衣服,挠了挠脑袋。 韩小飞低头也看了看自己那身补丁衣服,望着松林,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昭君已经赶紧赶紧喝了两碗稀饭,全服精力严阵以待。陈昭君让桃子既要把她打扮得极为隆重,更要把她的端庄以及美貌体现出来。 桃子绝对没问题。 然后,主仆俩描眉画唇,穿衣戴饰,一上午许多时间。等陈昭君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那满眼情思,微微一笑两边脸颊微染,一朵胭脂怎比得。 简直是绝无仅有。 人一看了,深深艳羡。 第72章 谁家的小妞,这么光艳可人 陈昭君嫣然一笑,问众人:“我这身打扮,可还行?” 明晃晃一身打扮,娉娉婷婷的身段,顾盼神飞。马铁霸看得流口水,韩小飞不敢直视,陈福已经笑弯了眉毛。 陈福笑说:“好!就是这般!很好。大小姐和姑爷放心去宫里,府里我老福头看着。” 陈福再朝韩蓄,深深一笑。只见,韩蓄那满脸忍不住的自豪与高兴。韩蓄当然高兴了!这个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逃婚的狡猾女人,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竟愿意和他成双成对出入宫城,还是在皇帝面前。 这无异于使他俩的婚事,落下最后的重重一铁锤,定音了。 再加上,面前这女子,实实在在的漂亮,好看得紧。还是他韩蓄有福气!呵呵。韩蓄伸手,要牵着陈昭君的手,两人一起上车。 陈昭君头上许多重重的钗环。 但陈昭君极有气势。 陈昭君不接韩蓄的手,回身一顿安排:马铁霸跟着,松林跟着,桃子跟着,韩小飞以及府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都跟着。陈昭君想着她这会儿仍然是罪臣之女,且还是跟着质子长安君出行,还是大家所承认的长安君的未婚妻,这么一走大街上,特别容易遭人家轻视她,以及找麻烦。所以…… 虽然只有一架车,但不能输了气势。 陈昭君很是庄严地上了车,自己手里一柄佩剑,还给韩蓄顺带塞了一把。 韩蓄说:“君儿,进入宫门是什么也不准带的。”包括佩剑,以及护卫!最多,可以带个手无寸铁的丫鬟桃子,以及尚且鼻青脸肿的韩小飞,或者带个年迈苍苍的老管家也是可以的。 陈昭君听了韩蓄的话,狠狠地点头。 韩蓄对雍城的各项情形,简直是清楚得很嘛!陈昭君端端地坐在马车中。即将面圣,陈昭君的心情,有几分激动。虽然对于她最近来说,面对面和老皇帝说话这回事常常有。但今天嘛,毕竟身份不一样,情形也不一样。 陈昭君在马车里可安静了,沉沉地思考着,待会儿若皇帝说起云飞燕她该如何回答,若皇帝说起她和长安君的婚事她又该如何回答。 韩蓄呢,一旁坐着,一缕故意垂下来的头发,稍微挡住了他额头上刚结痂的伤口。 马车一路颠簸。 长安君府在偏僻的城郊,若要入城,必须经过一段长年积水积雪的路,路上有许多坑。这些坑,颇是耗费马力。 好不容易走完了一条坑坑洼洼的窄路,又陷入一条坑坑洼洼的大路。这不,刚陷入一个大坑,车夫正刷刷地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与那大坑抗争得厉害。 “驾!” “吁——” 马车晃得不得了,陈昭君那厚重的头饰一阵乱甩,简直快把人给甩昏了。 陈昭君一手扶着头上的装饰,一手死死握住马车身。呃!一不小心还被颠得打了个嗝。早上喝的那两碗稀饭,酸水都快滇出来了。 那马车夫还刷刷地赶着马,喝喝地喊打着。 那马鞭子声,陈昭君都听得肉疼。虽然,入宫接受皇帝陛下的接见,却是挺重要,也挺赶时间的。不过,这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却是听着,难啊。 “下车。我们下车,负担少些,这马也走得容易些。”陈昭君说。 陈昭君这话,韩蓄也很同意。 两个人下车来,一看,果然是深坑一个接一个,好一段路竟是走过得了。 陈昭君琢磨这条路的情况,问松林:“前两日,我们没走这条路?” 韩小飞说:“走了。前两日,路上也有坑,小些。” 前两日! 才两日的工夫,多少车辆来回碾压才能把路撵成这样?陈昭君感叹:“可见我这会儿也是个粗鄙简陋的,一应消息都不知道。” “乒!乓!” 前头一阵巨响。 车夫刷刷抽着鞭子的手,用力过猛,竟然把马车赶上去撞上了侧面转出一辆豪车。那豪车四匹骏马,华盖锦簇,一看就是有来头的。 “什么人!竟敢冲撞丞相公子的马车!围起来!”一道蛮横的声音顿时炸开。一群锦衣家丁,顿时趾高气扬地围过来,将陈昭君韩蓄等人给围起来。 车夫知道闯了祸,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滚下车。 韩小飞抢在最前头。 韩小飞或是还想与丞相公子的家丁领头理论理论。但人家丞相公子的家丁领头一见鼻青脸肿还身穿补丁的韩小飞,竟是回身跳上马车,对着马车里的那位一阵禀报。 陈昭君看情形想,难道丞相公子今日知道长安君是进宫面圣的,所以就给彼此一分好过? 但是,陈昭君被马车里走出来的自以为是的人影给吓了一跳。那人,穿着甚是花哨,简直就像一只浑身灿烂且有风骚的锦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吊儿郎当,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 丞相的公子,杜俊成。人称雍城四少之首。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当街冲撞了本公子的马车,挡本公子的路?给我抓起来!”杜俊成一声呵令。 顿时,陈昭君眼前一阵花乱,韩小飞还有车夫已经被人给扣住了。马铁霸和松林是高手中的高手,正与前来围困他们的人对峙僵持。 杜俊成看了看情况,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 杜俊成已经走到了最前面,一脸挑衅地朝着韩蓄,直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陈昭君。 “谁家的小妞,这么光艳可人!”杜俊成说。 陈昭君简直为杜俊成汗颜。为何同为雍城四少,陈道渊为何绝做不出这种行径?为何同为雍城四少,韩蓄绝打扮不了这么花哨?权倾朝野的宰相杜玉庭同志,热心公益政绩显着,为了皇帝陛下也是没得说忠心耿直,但是他却有一个特别不好的毛病,他没有没有子嗣,前些年从兄弟家过继来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今天在这横行霸道的杜俊成杜少爷。 老百姓都这么评价杜玉庭。 今天冲撞了杜家少爷的马车,后果陈昭君不意外了。可怜韩小飞,许是旧伤未愈,又要添新伤了。 而人家杜俊成只让十几个人把韩蓄和陈昭君给围起来,暂时扣押着车夫与韩小飞,一身锦衣华服,颇是自信地走上前来靠近陈昭君。 第73章 美人儿,你与本少爷笑一个 杜俊成那作死的手,竟伸到陈昭君面前来,想要勾人家的下巴。 “美人儿,你与本少爷笑一个!今天的事,就饶过你去!”杜俊成说。 “杜少爷,请自重!” 面对杜俊成的作弄,陈昭君都还没反手一巴掌,松林也还没长剑出手给杜少爷来个前胸穿刺,但韩蓄已经忍不住了。 韩蓄人前,是落魄的长安君,更是陈昭君的夫君。 杜俊成如此挑衅,韩蓄怎么能忍!韩蓄那要替陈昭君出头的意思很明显。韩蓄挡在陈昭君身前,杜俊成那手便没得逞。 杜俊成的手就那么落到了韩蓄的胳膊上,似乎还被韩蓄的胳膊给杵着了。 不得了,这一下子杜少爷可就生气了。 杜俊成一把揪住韩蓄的衣领子。“做什么!做什么?韩蓄,你算老几!你算老几根葱?敢惹老子不痛快!老子是你杜俊成爷爷!你这是梁国来的质子,人人皆知的质子,可打可骂!凭你也配阻拦爷的道?” “怎么?你在咱们雍城做了十三年的质子,生活这位伟大的老师,还没把你教明白?敢跟爷抢道?爷想上手的人,有你什么事儿?” “哦!对了!咱们这位新晋罪臣之女,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不是未过门嘛?怎么营营苟合,没拜堂没洞房就睡到了一张床上?陈昭君,她就是个下贱女人!枉称我雍城四美,她不配。” 杜俊成骂骂咧咧,说的极为难听。 其实杜俊成这话,千万不能往心里去。他看上的以及看不上的都不是陈昭君,他喜欢的是这种处处践踏韩蓄那一丝丝可怜的尊严的快感。 但今日的陈昭君,绝会轻易触碰杜俊成这个雷点。陈昭君没有手势,松林再是气愤,也等着她的颜色行事。马铁霸跟在身边再觉得窝囊,也不能草莽。 陈昭君只把自己退两步。 泥潭之地,不可恋战。找个机会脱身罢了!陈昭君给松林和马铁霸使了颜色,大家都懂。但是韩蓄不那么认为,韩蓄挣着,奔到杜俊成眼前:“杜公子,陈昭君是我的妻子!你出言不逊,请你向她道歉!” 韩蓄硬骨头上身,非要以穿着补丁的衣衫,对抗人家华服锦衣。 这下子可彻底把这杜少爷给激怒了。 “呵呵! “不错哦! “敢跟杜少爷耍狠!能耐!本少爷看看你,长安君有多能耐?” “来呀!给我上!” 杜俊成大喝一声,他左右十几号人哗哗地上来围住韩蓄,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噼噼啪啪、哼哼哈哈的声音,直把陈昭君给吓得往后退。 陈昭君好一阵子不敢睁开眼睛。 啊!是真打哦。 陈昭君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仔细看了韩蓄和韩小飞挨打时的每个细节。 天,是真的肉疼。统统打在筋骨和皮肉,打在老伤和新伤上,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实打实地打。 韩蓄不反抗么?韩小飞不蹦起来以绝世的轻功逃跑嘛? 反抗了又怎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最最改变不了的,是韩蓄在雍城为质的这个身份! 再说,以韩蓄弱鸡似的伸手,陈昭君想,韩蓄之所以能在雍城度过十三年的质子生涯,真可谓是老天保佑,或者说是皇帝有心庇佑,再或者就是凭借着他本人充分的腹黑本领,装弱扮惨。 不过能允许自己被打得这么惨,韩蓄还真是个狠人! 陈昭君迅速着回忆有关韩蓄的种种种种。从渝湘楼那第一顿火锅开始,到乌山那两天雪地里各种颠簸逃难,再到今天这现场……但韩蓄实在已经坚持不住了,阵阵哀嚎,他那闷哼吃痛的声音不断传来。 那边韩小飞的声音遥相呼应。 这顿拳脚,哎,这可真是惨。 陈昭君喊:“住手!住手! “住手,你们别打了! “别打了!” 陈昭君身后好歹还有两位绝世高手。她哗啦啦一甩手,松林和马铁霸摆出架势。 韩蓄和韩小飞已经被打得躺地上,蜷着身体可怜巴巴。 杜俊成已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陈昭君。 杜俊成就看陈昭君接下来怎么做!她今日之日,可再不是出场自带光芒的配置。罪臣之女,无家可归的,有什么可怕的? 其实,陈昭君此刻最正确的做法,或是冷漠离去,或是笑着给杜俊成加油,添一把火,火上再浇油,让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这样的话,雍城中,关于陈昭君和韩蓄没拜堂没入洞房就躺倒一张床上那些流言蜚语,其实也算不上流言蜚语,是事实,也能一下子熄灭了。 至少,表明她陈昭君还是很不喜欢韩蓄的。 但,做人好像不能这么没品,光想着自己的处境。 当杜俊成挑衅地看着陈昭君,当韩蓄甚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杜俊成豪横地一脚踩在韩蓄的背上。 韩蓄疼得,咬牙。 杜俊成一脸坏笑,不屑,只往脚上用力。韩蓄瞬间趴下了,还伴随着一身闷闷的哼声。 马铁霸刷刷就要窜出去。 那瞬间,陈昭君一甩手就挡住了。要打,咱换个月黑风高没人的地方打!杜俊成这样的没能豪横多久? 陈昭君就看着杜俊成,一脸淡淡的。 杜俊成也看着陈昭君,脚下踩着韩蓄:“天仙似的美人嫁给你这个质子,嫁给你这个窝囊废!你说说看,究竟是咱们雍城里人眼瞎呀,还是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眼睛看不清了?你这窝囊废,给老子看清楚了,咱雍城里的人物不配这天仙美人儿?好好看着!咱雍城的杜少爷刚不刚?帅不帅?轮得到你这个质子来?” 杜俊成骂一句,踹一下,骂一句,踹一下。 韩蓄被杜俊成给踹的,实在可怜。 陈昭君也只能实实在在地发现,韩蓄确实是武功低微,比她还差些,韩小飞也就只有一身轻功还了得。韩小飞在不能一瞬间窜上青天逃之夭夭的情况下,还要顾着韩蓄,所以不就主仆俩时时挨打天天挨打了吗? “杜俊成,你再打一个试试!”陈昭君终于瞄准了杜俊成。 杜俊成一根腿脚还留在半空中,他瞅着陈昭君。 第74章 雍城白菜被猪啃了 “我再打!我还打!你把我怎么着?陈昭君,莫不是你终于发现长安君这厮绵软不堪,还是你家杜少爷阳刚啊!哈哈!准备转投我的怀抱?” 杜俊成恶心人说恶心的话。 韩蓄形象很狼狈,一嘴的泥沙。 韩蓄趴在地上,硬扛着,抬起脑袋望着杜俊成:“士可杀不可辱!你可以杀我,却不能辱我,你更不能侮辱我的妻子。杜少爷,请你道歉!” 韩蓄竟然凭着一股惊人的毅力,一下子利索地站起来。他浑身狼狈,脸肿了,嘴巴也都被打斜了,还还故作坚强地给陈昭君挡在前面。 这时候,陈昭君的心情,别提多嫌弃这长安君又跑出来添乱。 兵法有云,不要轻易让对手看出你在想什么,不要让对手轻易知道你在意什么,要把对手耍得团团转,才好。 陈昭君早些年最是热血豪爽,她也知道这人行走江湖,道上混,靠的是智商,靠的不是拳脚。 可是韩蓄挨打挨成这样了,还非要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还让人家道歉!人家杜俊成打了你侮辱了你还偏偏不道歉,又怎么滴?他就算是现在杀了你,又怎么滴?皇帝陛下不过斥责他几句。 这韩蓄是真傻。 所以,杜俊成的人又开始打,一顿更加狠劣的拳脚。韩蓄和韩小飞两个人,只能蜷成一团,用手来挡住脑袋,手护着脑袋后背又被踢得砰砰啪啪,后背砰砰啪啪不能忍受想躲,那额头上又被踢了两下。 十几个打手真的是用尽了全力。 “停!” 陈昭君要发威了。 “杜俊成,我叫官府了!”陈昭君说。 叫官? 杜俊成一听就有意思了,做了个停的手势。 杜俊成手下的人停了,韩蓄和韩小飞还蜷缩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杜俊成笑了,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昭君,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告官府,你告给官府什么人呢?你不知道本少爷姓甚名谁?还是你前两天陈家抄家顺带带走了你那份儿智商?本少爷与官府,本就是一家!你要告,告给谁呀?哈哈!” 多么蛮横! 多么自大。 杜俊成的出场,不久之后,便是他的收场。陈昭君会给他一个符合他这身锦鸡装扮的谢幕方式。 陈昭君看着杜俊成,微微笑了,不卑不亢。 谁说她告官府啊?她告御状。 陈昭君说:“奉陛下圣旨,我陈昭君与长安君联姻。大婚的礼数,想必杜少爷也听说了,一切是有皇后娘娘亲自督促,我父亲和哥哥出事以前便办好了的!我陈昭君本就是陛下钦准的长安君夫人,这与我陈家有没有抄家,无关!且杜少爷口口声声辱我是罪臣之女,杜少爷可是不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我陈昭君既然入了长安君府,便是长安君夫人,哪有什么罪不罪的?” “杜少爷是个聪明人,却心里实在糊涂!既然杜少爷以官府中人自居,那为何不懂长安君入雍城常驻,实乃雍国与梁国长久和平之计的道理!前有梁国长宁公主嫁入雍国,后有长安君为两国长久之意身居雍城。长安君,实实在在身系梁国江山社稷,国家稳定。” “今日,长安君确实未曾得罪杜少爷,且两车冲撞既怪不得车夫,也怪不得马,更怪不得长安君,要怪就怪这片区的父母官,放着这一条拦路年关了也不修整,来往百姓多少埋怨!杜少爷听不见吗?今日,几句话不和,就对长安君和随从大出打手,实在猖狂!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看到的!杜少爷,我且问你一句,长安君若是犯了错,自有国法和陛下辖制,你当街滥用私刑,你把陛下放在哪里?你把两国之仪又放在了哪里?” 来来往往的人,听陈昭君这顿数落,痛快啊。围着,点头,说好。 那杜俊成眼睛都愣了,他像是二十余年的顺畅生涯终于被人劈头盖脸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似的,连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这杜俊成终于恍然大悟。他眼前的这个姑娘,陈昭君!为何留王云经熙对她那般爱而不得恨得咬牙切齿?陈昭君,不单单只有美貌,不单单是凭借家世。 陈昭君,自有一身扎手的刺。 被扎手的感觉,真刺激。 怪不得那留王老提起她,一提起就恨得牙痒痒! 但围观群众昨日和今日,才吃了长安君和陈昭君未拜堂便睡一张床上的那个大瓜,又现场亲眼见着热血沸腾的陈昭君出面保护韩蓄,为韩蓄抱不平,吃瓜群众们忽然发现,雍城的这颗白菜,真是被猪啃了! 但陈昭君就是陈昭君,管你是猪还是白菜! 她现在还没和韩蓄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呢,但在反派人物面前,她已经和韩蓄的脸捆绑在一起了。韩蓄在她面前被人打,也就人家打了她的脸;韩蓄脸上无光,也是她陈昭君丢了脸面! 不行! 陈昭君亲自搀扶着韩蓄站起来。 陈昭君手里捏了一方细粉色的帕子,为韩蓄摁着受伤的嘴角,那语气甚是温柔:“长安君,你可还好?还忍得住?我帮你擦擦!看看,这嘴角都流血了!我们赶紧进宫去,让王太医看看!一会儿要面见陛下,这点损伤可不污了圣眼!” 韩蓄很配合地受着。 韩小飞也被松林搀起来了。 “长安君,若皇帝陛下问起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且不可隐瞒。实话实说的好!你在入宫觐见陛下的路上,也能遭此横祸!那些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陈昭君这么说,杜俊成的脸上阴一阵,阳一阵。 陈昭君一向是敢作敢当的人物,她都敢把皇帝的亲女儿撺掇来逃婚至今下落不明,皇帝还不敢整治她。她非要撺掇韩蓄带着这张被打破了的脸到皇帝面前去,杜俊成能有什么好处? 这皇帝再是阴险,好歹得明面上得做个明君!整个皇城的人都看着,长安君在来皇宫的路上就被人给打的鼻青脸肿,打的人究竟是谁呢?是宰相的侄儿。因为什么原因被这么毒打呢?马车冲撞了一下。马车撞了,双方有受伤吗?没有。 就看丞相大人杜玉庭的老脸,往哪搁? 第75章 陈昭君已经承认 “拿皇帝陛下来威胁老子?陈昭君,你是个牙尖嘴利的!老子告诉你,老子不怕!少爷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下次,下次别让我在路上遇到你!不管你陈昭君,还是你长安君,给少爷等着。得罪了本少爷的人,下场都不好!”杜俊成嚷嚷着,带着他的人撤了,还非要留下一堆掉人胃口的话。 陈昭君倒是淡定了。 谁的下场不好,还不一定。等着瞧罗。再看韩蓄,他眼里那么轻飘飘地闪过一丝什么东西,淡淡然接过陈昭君的帕子擦擦嘴角,也好像不怎么委屈。 一看这坦然的样子,就知道是在这雍城受够了欺负的。这都是家常便饭了。 陈昭君拍拍韩蓄的肩膀,上车,风大。 韩蓄顶着一张红肿的腮帮子,嘴巴也有翘翘的,眉骨边一片血痕血痕,额头上还有昨天的旧伤,走路的时候腿是跛的,腰是撬的。 说实话,这样一个“帅哥”,若云飞燕亲眼见了,还会由衷觉得他帅吗?不会。云飞燕是颜控,陈昭君自认还好一些,她至少还更在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以及价值观。 不过,平心而论,这时不管是谁,就算是长安君他亲娘,亲自见了这会儿的长安君,也不会觉得他很帅! 但陈昭君竟出面,维护了长安君的尊严,维护了正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陈昭君是个好姑娘。 为人做事,观察他的最低处。 对待一个惨兮兮的人,还能以自己尚且不太阔绰的社会身份帮助他,陈昭君对得起韩蓄那晚上接她回府的恩情了。虽然,长安君是以未婚夫的身份而来,但陈昭君却是自以朋友的身份最终妥协的。 但是……刚才陈昭君似乎在人前已经承认,她是长安君夫人这回事!哎!别太在意!人嘛,就是这样,过得去自己心里这一关,就行了。那些皮面上说的话,不要真去思考,听听就得了。 车上,陈昭君倒是很安静。 韩蓄也挺有操守,没有因为刚才那顿毒打而哼哼唧唧,没有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 马车后来一路虽然偶有颠簸,但特别通畅地进了宫城。 宫门口,韩小飞与守门当值的护卫说明来意,然后便留下韩蓄和陈昭君,以及桃子一个随行丫鬟,三人由一位公公领着,往宣泰殿去。 松林、马铁霸,明说了无召不得擅如。还有韩小飞,是因为一张猪头脸。 路上,桃子只听得宫城里的风声,连鸟声都不曾有。据说是怕这些鸟儿吵着宣泰殿里,陛下接待群臣,都撵得远远的去了。陈昭君和韩蓄两个人都正潜心思索着待会儿见着皇帝应该怎么说,怎样才能把握住分寸,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两个人都很沉稳。 韩蓄那跛着的脚,撬着的背,都还能跟得上陈昭君走路的节奏。 那位领路的公公,说:“长安君这会儿来得甚是时候!今日朝中无甚大事,陛下在宣泰殿与几位大臣笑谈几句闲话,大臣们才刚刚散去。陛下刚歇了一会儿!待奴家前去通传,长安君与夫人稍等。” 陈昭君与韩蓄在殿外稍等。 这宣泰殿,于陈昭君倒颇是熟络。她曾经为了请求皇帝收回那道和亲的圣旨,在那空地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给大风大雪刮的,就像个雪人儿似的。不曾想,人家皇帝的心意坚决,根本没有你这小老百姓反抗的余地。 今日,陈昭君再来到这殿外,身边还是她当时死活要拒绝的人,长安君。陈昭君的心情,多少有几分旧事不堪重提的境地。 这时间,如果可以重来多好? 那时,她会不会察觉到属于陈府的危机?她会不会想到更好的办法?而不是一味地想着自己给自己的抗争。当坚持抗争一回,却发现爹娘被贬谪,大哥被发配,属于自己母家的所有荣耀一时间被瓦解,那种感觉,真不是滋味。 陈昭君扶了扶头上的钗环,提起微微的笑脸。 当值公公在殿内高声一喊:“宣长安君与夫人觐见!” 韩蓄转头,向陈昭君伸手。 陈昭君屏住气息,把手放在韩蓄的掌上,庄严肃穆中,带着笑容,一步一步走进宣泰殿去。 “臣,长安君韩蓄,携夫人陈昭君觐见陛下!谢皇帝陛下赐婚!” 韩蓄一进殿,便跪下去磕头。 陈昭君也跟着跪了。 “起来!”皇帝只说。 陈昭君起身,把一个脊梁挺得笔直。 皇帝老儿才见到陈昭君这一打扮。真是一个大美人儿!皇帝再把一双眼睛特别严肃,扫向韩蓄,终于看到了韩蓄脸上,鼻青脸肿口眼歪斜。 老皇帝眯了眼:“长安君你这脸怎么回事?” 皇帝看了看韩蓄,再看他身旁的小女子陈昭君。这大丈夫脸上的鼻青脸肿,难道是他身旁这火辣陈昭君给揍的?若是如此,他这个大媒人的脸,怎么安放? 韩蓄竟然没有立即答话。 老皇帝便把眼睛看向陈昭君。 你想韩蓄都不立即答话,这陈昭君当然也不会马上说。谁还不有点儿城府?面前的这位,可是皇帝!他依仗的那位重臣,杜玉庭他老人家,韩蓄这脸上就是杜玉庭他老人家的心头肉杜俊成,率领众人给打的! 韩蓄端着,陈昭君也端着。 老皇帝就来气:“朕问你话呢!你脸上怎么回事?难道是昨晚的事?你连夜给朕上拟的那道折子,朕看到了!朕这就请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究竟是何人那么大胆!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生事?” 韩蓄说他的脸与刺客无关,他不知道刺客是谁人指派。 老皇帝听了韩蓄的话,点头。的确,昨晚那刺客,已经移交刑部大牢,有林府尹着手审理。林府尹至今没有审出结果来。 老皇帝看看陈昭君,陈昭君今天可端庄了。可见这两天乖多了! 老皇帝又看看韩蓄,问:“你这脸究竟是被谁给打的?你可别说是陈昭君打的!朕为你指婚,前陈太傅家的女儿贤良淑德,温婉恭谦,我们雍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陈昭君贤良淑德,温婉恭谦。谁说的? 第76章 性情温顺了不少 老皇帝很中肯地批评着韩蓄: “可你说说,这怎么头一回夫妻二人来见朕,你就是这副模样?既然你这脸与昨日那刺客无关,你今日也不给朕说个明白?你呀,真是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朕找遍全国,才为你寻得一个如此贤良的女子,是指望你成了家之后能收个心……” 皇帝这话若就这么说下去,像不像长安君他爹。竟显得这长安君不是梁国皇帝的儿子,倒像是他这位皇帝的儿子似的,他都端起了老父亲的心肠。 陈昭君也就听着。 “长安君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是茜莲的儿子……朕自认把你没当外臣!为你考虑了那么多,你不争气,还被打成这个样子,你究竟是丢了你自己的脸,还是丢朕的脸?” 老皇帝碎碎叨叨。 而韩蓄还是那样,默默听着。 皇帝气了,一甩手:“罢了!你的那些事情,朕也不想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朕也不想听!你到太医院去,找个太医为你贴两剂药!” “遵命!” 韩蓄带着陈昭君,告退便走。 “陈昭君留下。”皇帝说。 韩蓄那眼神流转,恭敬道:“臣先去太医院。再回来接夫人回府。” 韩蓄这番伶俐,老皇帝倒是呵呵一声,冷笑,点头。 韩蓄撤了,老皇帝终于与陈昭君面对面,一对一。老皇帝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昭君,问:“昨晚长安君遇刺,没把你吓着?” 陈昭君回答:“陛下担心了!昨晚那刺客,身手也就平平。臣女对付他,绰绰有余。” 老皇帝看着陈昭君,想想又点头。是了,陈昭君这个让人头疼的姑娘,至少需要一个身手更好的刺客才能把她吓着么。 老皇帝就问:“长安君脸上的伤,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昭君说:“知道!” 老皇帝说:“与朕说说。” 陈昭君想了想,说:“既然是陛下想知道,臣女定当知无不言。可这事,涉及到当朝一位老臣的颜面,臣女如果如数告诉陛下,陛下就能秉公办理吗?”陈昭君问。 老皇帝额头上青筋一跳,连刺杀长安君这事儿他都会秉公,何况这种事!“如实说来!”老皇帝说。 “长安君今日进城,在路上坑洼颠簸处,马车前行得困难了些。车夫急着进宫,怕误了时辰,马鞭子多抽几鞭。可谁曾想杜家少爷横着从中间插过来,这不就撞上了嘛!长安君其实什么话也没说,那杜少爷便出言辱骂,又说长安君是质子,又辱臣女实乃罪臣之女,再说臣女与长安君未拜堂……那些话实属难听,入不得陛下的耳朵。”陈昭君说。 老皇帝听着听着,脸色很沉重。 “荒唐!”老皇帝的眼光放在陈昭君的脸上。杜俊成荒谬成行,杜玉庭教子无方。陈昭君罪臣之女!哼哼! 老皇帝说:“丞相忙于政务,对儿子疏于管教也是有的!朕会让他好好约束他那儿子,不令其胡作非为。” 陈昭君多明白啊!这长安君在这雍城被人打的次数也不少,就今儿皇帝才下令约束约束。得了!见好就收。难不成还等皇帝来道歉呢。陈昭君说:“这不过是小事,本不敢惊扰陛下。臣女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恪守妇道,劝谏长安君。” 陈昭君说她要恪守妇道? 老皇帝笑了。 老皇帝说:“你是前陈太傅家的姑娘,当然是个好姑娘!而这长安君呢,在雍城里也有些名声早就传播在外了。朕与你二人赐婚,自然大有深意所在。即是指望你与长安君夫妇和和美美一桩上好的姻缘,也是关系江山社稷,于赵郑两国关系更有好处罢了。既然你已入了长安君府,爹娘眼下又不在身边,朕会让皇后出面安排,为你两人选个良辰吉日,圆房。” 呃! 圆房,就暂且不要提,好嘛? 陈昭君望着老皇帝,就等他自作主张地说。陈昭君绝口不提的,就是为陈家的事求情。 老皇帝对如今陈昭君这份表现,很是认可。 “还有一事!朕看你这两日,性情温顺了不少,想来是长大了懂事了。陈昭君,你告诉朕,容和公主她究竟在哪儿?”老皇帝问。 陈昭君纹丝不动。看,你若不动,以静制动,对方自然先忍不住。皇帝还没找到云飞燕,这是事实。皇帝金口一开,要把云飞燕嫁到梁国去,而云飞燕飞了,老皇帝拿什么去嫁给临安王,不风急火燎地把人家找回来嘛。 陈昭君等着老皇帝说下文。 若老皇帝不给个足以让她心动的砝码,她是不会说出半个字的。老皇帝他是天下之主,大可以动用所有力量去找嘛。只要婚期还来得及,人家临安王还没觉得颜面完全扫地的话! 老皇帝看着陈昭君,马上就后悔自己刚才对她的评价。 “容和公主之事,干系到两国和平。陈昭君,朕以及给足了你耐心。”老皇帝说。 陈昭君微微地伸着脖子。老皇帝要说狠话了! “陈家被炒,陈昭君,朕大可以罪臣之女之名将你治罪。朕念你年幼无知,你与长安君的婚事是朕一手定下的,所以也算是将长安君府交由你避难,你的嫁妆都不曾动你一分一毫。不然……此刻,你就如你父兄一般,贬谪?发配?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没入官奴?朕为你做的,能对得起陈太傅了。陈昭君,你心里,应该感念朕!”老皇帝点头又点头,教训又教训。 陈昭君终于跪下,对着老皇帝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庇护之情,臣女深是感念。不瞒陛下,这几日来,臣女不曾吃过一顿好饭,不曾睡过一时的好觉。臣女总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到容和公主出走前的那一天,臣女一定会拼死拦住她!”陈昭君说。 陈昭君一双溜溜的眼睛,泛着可怜巴巴的光。 老皇帝让陈昭君起来说话。 陈昭君听话地站起来,又说:“公主如今在哪里,臣女实在不知。陛下请听臣女一言,臣女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能够找回公主,臣女还算能戴罪立功,臣女怎么会不那么做呢?臣女那日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去了江城,大哥去了潼关,忧心忡忡,恨不得替了他们前去!可是,经历了这些事,臣女也明白了,陛下还有重任交给臣女,臣女不能辜负陛下!” 第77章 好好做长安君夫人 陈昭君的话,简直是可怜之中透着坦荡,坦荡之中渗透着可怜,皇帝听着根本不相信。 老皇帝摇头。 “朕给你的重任,便是和亲长安君。”皇帝说。 皇帝的聚光注视下,陈昭君点头,很承认的样子。 陈昭君当着皇帝,也不反抗了。她从了!不久是承认自己要嫁给长安君嘛!她不承认又怎样?反正她再反抗,她爹还是在贬谪江宁的途中,她大哥还在前往潼关的路上。但要她说出云飞燕的下落……哼哼,除非,老皇帝回复陈府往昔的尊荣! 再说,她承认了又咋地! 反正已经同一张床上,互不干扰……不是,她也曾睡梦之中扑过去过。 根本不影响她陈昭君的坦荡人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老皇帝平衡朝堂以及两国之间微妙关系,他已经借此良机整治了太子一档以及陈家,怎么会为了一个云飞燕放弃巩固联姻呢!云飞燕是皇后命,这个陈昭君是懂得的。 所以,既然两厢都不愿妥协的,皇帝不会还陈太傅和陈道渊自由,陈昭君也不远供出云飞燕的足迹,那就这样耗着呗! 难道,对于陈昭君来说,还有比这眼下更惨的时候嘛? 难道对于皇帝来说,他真的只剩下了逼迫陈昭君这一条路径,才能找到云飞燕?陈昭君揣度,那是不可能的。 陈昭君顺从地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也看着陈昭君。老皇帝知道陈昭君面从心不从,知道她并不是真心臣服。 “哼……” 老皇帝哼哼冷笑:“陈昭君,你还要朕怎么做?你是真真不知道燕儿的下落吗?燕儿从你给她的通道逃走,那条通道是你早早为自己准备的,你竟不知道它通向何方?这像话吗!罢了!朕答应过陈太傅,会善待你。不然……陈昭君,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担不起! 陈昭君频频点头,很是顺从,谨小慎微,不敢说话的样子。 老皇帝看得一阵生气。 “陈昭君,前陈太傅英明半生,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糊涂女儿!朕英明一世,怎么会有燕儿那么个糊涂女儿!是!朕是让你们和亲了!朕是让你们嫁给你们不熟悉的,或者说是看不上的人!可他们……长安君和临安王,是普通人嘛?梁皇与小吴贵妃的一双儿子,他日最最普通也能封个亲王,更有甚者可继承皇位!你和燕儿,难道真看不明白真的意思吗?还逃婚!逃婚讨得像模像样?朕养的那群饭桶侍卫,居然还没找到燕儿下落!” “陈昭君,燕儿她从小骄气,比不得你有前陈太傅耳提面命谆谆教导!燕儿不经世事,且从未出过远门!你上山剿过匪徒,北城赈过雪灾,你身边还有一个什么雍国四大高手的护卫!燕儿呢?燕儿没经历过那些,燕儿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你给了她一条秘密通道,可同样的通道,对你来说可能是生路,对于燕儿来说,也许就是死路!陈昭君,你想过燕儿的安危吗?有什么事情,比安危性命更重要!” 老皇帝简直说到最后已经痛心疾首。 就是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陈昭君终于懂得,今天老皇帝召见她和韩蓄,其实打的,都是一张感情牌。对韩蓄,十三年的照拂;对陈昭君,是看在前陈太傅的面子上,也是照拂;对云飞燕,那简直是一个老父亲思念女儿那种啼嘶滂沱的感情。 陈昭君点头,狠狠点头,很受触动以及启发。 陈昭君甚至已经留下了忏悔的泪水。“陛下!恳请陛下让臣女戴罪立功。陛下给臣女一队人马,臣女亲自去找寻公主。”陈昭君说。 听了陈昭君这话,老皇帝那眼皮子都在颤抖。 给陈昭君一队人马,不是让肉包子打狗吗? 还去戴罪立功!她只会带着那群人马,找到云飞燕,然后两人携手逃亡,逃得更是欢快。 老皇帝摆摆手:“罢了!你若要戴罪立功,便是好好做长安君夫人,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别给朕丢脸!你若还是想着陈道渊和陈备能在苦寒之地过得好点儿,你便收敛些你的气性,正正经经做好你这长安君夫人应该做的。” 嗯! 陈昭君挺挺地站地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无论今晚皇帝说什么,她都说好,绝不忤逆,绝不让皇帝抓着任何把柄。 出殿后,桃子问起陈昭君宣泰殿面圣的具体情况,问陈昭君为什么不当面向皇帝求情?陈昭君说,傻啊,不能让人家知道你真正想得到的是什么! 越是想要爹娘大哥安然无恙,便越不能紧急给人留下破绽。越是想要皇帝还陈府荣耀,越是不能露出一点点那样的情绪。 桃子又说,那为什么还要这么隆重地去面圣呢?面圣之后,也什么都没说,等于没有什么进展。 陈昭君说,进展挺大的。至少,她很能确定,云飞燕至今还逃婚在外,自己那条密道,连皇帝都没有办法追查。 桃子说,那条密道,其实长安君应该是知道的。 陈昭君左想又想,最后干脆不管。韩蓄知道又怎样?韩蓄要是能顺着那条密道找到云飞燕,算他能耐。 桃子又说:“听说临安王还在雍国境内,他会不会找到容和公主的下落呢。” 临安王! 又是临安王。 云飞燕跑了,临安王就算是为了面子,肯定也会跳起脚,派最好最溜的人去把云飞燕给抓回来。 再加上皇帝的那群爪牙。 云飞燕,自求多福。陈昭君真是尽力了。 桃子还说:“小姐,你为了容和公主,那么做值得吗?你为什么不试一试,万一你说出容和公主的去处,皇帝陛下愿意对咱们陈府网开一面呢?” 陈昭君看着桃子。 “傻丫头!咱们最好祈祷不管是皇帝,还是临安王,都永远找不着云飞燕的下落,除非云飞燕她自己回来!云飞燕的去处,在咱们手里,咱们多少还有一点点的筹码。若是这点秘密都摊开了,你、我,我们陈府这群罪臣余孽,还有什么依仗?”陈昭君说。 桃子巴巴地看着陈昭君:“那小姐你说,你要好好做长安君夫人,是真的吗?” 陈昭君说,她的话当然是真的。 皇帝的牌已经摊得够明显了。皇帝之所以还留着陈昭君,没有大发雷霆杀她十次脑袋,全是因为她是圣旨和亲长安君的人选。若陈昭君还在这时候还不安分守己,陈太傅和陈道渊可真就是人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陈家万万没有明天了,虽然这会儿的形势也差不多。 好歹皇帝还没撕破脸皮嘛。 第78章 以韩蓄为天 陈昭君说,以后要好好对待长安君,和颜悦色,以他为天。 真心话。 所以,陈昭君那是风急急地就赶往太医院,韩蓄正在治伤的地方。 那王太医正刚配好一副伤药。 “夫人!”王太医一见陈昭君,赶紧垂手站立,颇为恭敬。 王太医和前陈太傅曾颇有情谊。陈昭君从小到大的病症,都是王太医给治的。就连铁线草的那个偏方也是王太医教的。 王太医指着韩蓄额头上的那片旧伤,还夸陈昭君处理得好,而最好就应该来找他当面瞧瞧。“若是昨晚给微臣递个信,微臣昨晚一定赶来看看!”王太医说。 陈昭君也要与王太医客套几句,说:“劳烦王太医了!谢王太医。小事!我们这不都来了吗?” 本来一块茶碗砸出来的伤,还不足以劳动王太医,今日路上非要遇到一个杜俊成,被打成这样,这回有的这王太医忙活的。 这会儿王太医的膏药啊,针灸啊,许多行当已经罗列了出来。韩蓄在王太医的对面坐下,退下了衣衫。 陈昭君赶紧把脸转一边去。 王太医便给韩蓄治伤,疗伤。 王太医那手脚颇是专业,凡事亲力亲为,从清洗伤口,到扎。针敷药,凡事比较小心 王太医是在宫里行走的人,还对陈昭君说,交代得一本正经:“长安君伤势不重,但也不可小视,要静养的好。这几日已经为长安君备好了药浴,晚间睡前每日泡半个时辰,有助于通经活血回复元气,药也要按时定量地服用。消炎活血,要紧。” 王太医还特地嘱咐陈昭君,这几日长安君得忌房事、忌辛辣。 忌房事! 陈昭君听到了。王太医像是特地在她耳朵面前嘱咐给她听似的。陈昭君的脸就那么不争气的红了。好像这房……事跟她有很大关系似的! 陈昭君细想一遭,自己没事儿红着个脸干啥?倒显得自己很心虚。 这长安君都已经被人打成这样了,要他端坐在椅子他绝对只能斜躺着,要他好好走几步路他也只能跛着脚,他还那个什么事! 他正常的时候,那事也不成啊。 王太医把韩蓄想得太生龙活虎了!他高估了他! 陈昭君呵呵一笑,对王太医连连摆手:“王太医多虑了!” 韩蓄治了伤,开始穿衣服。陈昭君别这着脑袋,余光里仔细地看了,韩蓄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很形象很生动。 啊! 真是实打实的挨打呀。其实陈昭君甚至隐隐希望,韩蓄这挨打是在杜俊成面前演出来的,扮成自己柔弱不堪也好。没想到,挨的是一拳一拳的实锤。 有夫如此,真是说什么好呢? 陈昭君提起一张笑脸,赶紧钻过去,在王太医面前,亲自帮韩蓄扎腰带。陈昭君说:“夫君,你别动。我来!” 陈昭君好以为自己很熟练似的,却把韩蓄的腰给勒的,一阵摇晃。 陈昭君又一把搀起韩蓄的胳膊:“小心一点!地上滑,我扶着你。” 韩蓄或是还没反应过来陈昭君那翻变化,简直排山倒海。韩蓄的内心世界翻涌得,别提有多厉害了! 陈昭君刚才叫他什么?夫君! 对,就是夫君,不是长安君那什么君的君,是夫君的君。 韩蓄的小心肝儿一阵乱跳,还被陈昭君亲亲热热地搀着走。 “君儿,你抓得我的胳膊有点疼。”韩蓄说。 轻一点儿,温柔一点儿,既然是秀恩爱的,那动作总要充满柔情蜜意,才能符合当事人的身份。 陈昭君很是谦虚,立即接受了韩蓄的建议,一脸笑得如沐春风,用充满柔情蜜意的双手轻扶着韩蓄,更用充满柔情蜜意的双眼不时地关心着韩蓄。 “小心一点!” “慢一点!” 陈昭君简直温柔得不得了。 王太医将剩下几天的药交给了桃子,目送着陈昭君与长安君双双离开。王太医对着这双背影感叹:“妙的!美的!漫漫人生路,你我扶持彼此。人间一对好伴侣呀!” 发生在太医院出宫城的这条路上的一言一行,自有人传到皇帝耳朵里去。韩蓄猜测,出了宫门陈昭君肯定就会立即变脸。 不,陈昭君就没再变过脸色。似乎她天生来就是那般温柔如水的模样!总是轻轻柔柔,总是温言软语,总是处处以韩蓄为先。 陈昭君的脸色,真是无可挑剔,全面贯彻以夫为天的主导思想和精神。 韩蓄面对这样的陈昭君,尚且强挣扎着坚持。 而马铁霸和韩小飞已经彻底失控了。马铁霸满脸抽搐地看着韩小飞,韩小飞已经面带恐惧,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陈大小姐这是被老皇帝给训了?老皇帝没有为难她?老皇帝是不是威胁她了?” “难道夫人有什么苦衷?不应该呀!咱们君上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一直以来随便夫人怎么折腾,咱们君上从来都没有不满意过!” 只有松林最是淡定,似乎陈昭君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是那个可爱而又霸气的陈昭君。 松林淡淡然地提着宝剑,在这慢慢变黑的天色下,护送着自己这一队人马出城。 马车里,只有陈昭君和韩蓄两人。 陈昭君还是那么温柔如水,简直设身处地为韩蓄着想。 “夫君,今天咱们就这样。你和小飞都受了一点点轻伤,我们回家养伤。等明天,你好些了,我们街上去吃好吃的!” “夫君,你坐得稳不?我扶着你?诶!你别怕,往我身上靠。我结实着呢?靠过来,我扶着你!” “夫君,你困不困,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还有好长一段路呢!睡!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呢!” “到了么?小声一点儿!别把君上吵醒了。小飞,你让开。马兄,你和松林辛苦一下,把君上背回房里去。” 人家韩蓄明明是醒的,人家明明可以自己走回去,陈昭君非要马铁霸把他背回去。 最后只剩韩小飞就巴巴地后面走着。 桃子颠颠儿已经追到最前头去,给韩蓄开门,抖床铺,沏茶,生炭盆儿。 韩小飞可怜地跛着脚,他今天也挨打了,昨天也挨打了,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待遇变化呢!他也想娶媳妇儿了! 什么时候,他也能娶一个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媳妇儿,把他手心里儿捧着,他死也愿意。 韩小飞终于明白,一切的缘由,皆因自己是一条单身狗。 第79章 眼睫毛都被电了 韩小飞跛跛地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知道韩蓄这会儿也不会希望他去打扰,自己回屋抱着自己睡,舔一舔受伤的心灵。 韩蓄的屋子里。 韩蓄已经被生生地摁在床上,躺下了。 陈昭君让厨房妈妈把饭菜端过来。韩蓄的晚饭也是坚决不能自己动手,全是陈昭君亲手一口一口给韩蓄喂到嘴巴里去的。 硬是守着韩蓄喝了三碗稀饭,哽了两个白馒头,嚼了半盘大白菜,陈昭君才放心。韩蓄已经被哽得几乎捶足顿胸。 陈昭君脸上还带着笑呢,她一步一个温柔地走过去,给韩蓄把茶水递到嘴边。 “夫君,喝茶,漱口。” 陈昭君这分温柔,别说桃子从没见过,那厨房妈妈经历世事的老人家,也是惊叹:“我们夫人贤良淑德,君上真有福气。” 陈昭君对这位妈妈回以灿烂温柔的笑容,一挥手,示意她带着餐盘子撤了。 陈昭君也和韩蓄一样,晚饭就稀饭白馒头以及清水白菜。没办法呀,长安君府的伙食状况,实际上就是这样的。 陈昭君立即把陈福请过来商量。 陈昭君说:“夫君受了伤,实在应该好好补补?可我见府上厨房这两日,除了稀饭就是稀饭,估计也没多少米过年了!这样,陈福,你明儿带了刘妈妈一起,带辆车,上城里去采买一些年货回来。鱼肉要囤一些,酒米也要的,面粉这些是常备……置于支出项目嘛,桃子,咱们还有多少碎银子? 桃子摇头。 大家都身无分文!因为陈太傅和陈道渊被发配得实在太急了,陈家又被完全抄家了,当时手上仅有的一些银票,都悄悄塞给了陈太傅夫妇,再有就是已经暗中给陈道渊寄过去了。自己身边留的几块碎银子,昨日那公公来传圣旨,还有就是入宫觐见,还有就是王太医给长安君治伤的时候,桃子已经自作主张给人家封赏了。 嗯! 陈昭君夸桃子做得对。 桃子想了想说:“本来也要因为银子的事和小姐商量,可是有事就耽搁了。这会儿我们已经没有了闲钱,平时一应生活又从哪里出呢?小姐的嫁妆里,店铺田产是有的,钗环首饰也是有的……” 金银珠宝更有,三四十万两之数,都满当当地装在箱子里。一打开,那是刷刷地亮堂光辉。但现在不是开箱启封的时候。 嫁妆,自然是嫁人之后再用的东西。 漫漫人生,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尤其是整箱整箱的金银,那是在必要时候给人送礼的嘛!比如,当陈太傅和陈道渊卡在某个重要关口出不来的时候。 陈昭君顺手从头上扒下一对金簪子,吩咐桃子和陈福:“先拿去,应应急。咱们今年的田产店铺,是不是租子还没到?” 桃子点头。 年关将近,许是那店铺掌柜和田产庄头们听说陈府出了事,纷纷倒头,交错地方了? 陈昭君说:“这个……没关系!陈福先把明天的年货办了。然后再和松林走一趟咱们近处的几处铺子和庄子,给他们递个信去。” 该交钱了! 该交出来的,那叫租子,不能因为主家有事自己就不自觉。陈昭君说,催租的时候温柔一点,达到目的就行了。 陈福和桃子领命而去。 韩蓄还在床上配合地闭着眼睛休息。陈昭君卸下了头上重重的装饰,轻轻坐在床边,用手捋着长长的头发。 陈昭君一低头,温柔看着韩蓄:“夫君你可睡着了?若是身上疼痛,可要叫我。我夜里,与夫君倒茶!” 陈昭君自己这样,自己是不觉得脸红。 可韩蓄脸红了。 韩蓄红着脸,睁开了眼睛。陈昭君就是这么样,低眉顺首,一抬眼就是满眼温柔的模样。 韩蓄那眼睫毛都在打颤,是被电的。 韩蓄或是打心眼里相信,陈昭君的这份温柔可人的样子就是她的本性,她就是这么样一个贤良美貌的妻子。 “君儿!”韩蓄伸手,握住陈昭君的手。 陈昭君就硬是逼着自己和颜悦色没变脸,没有条件反射地甩开韩蓄的手。 陈昭君一脸都是笑,看着韩蓄。 有的时候,陈昭君真的挺佩服自己。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无家可归到了长安君府,不光能忍受成天的稀饭白菜,也能忍住强权欺压,还能对着自己不喜欢对这个人,把自己装扮的简直是滴水不漏温柔可人。 这种非常时候,也不能怪陈昭君善于伪装。 毕竟,爹是爹,娘是娘,大哥是大哥,都是亲生的。不就是完成一个任务吗,做好长安君的夫人,就对了!至少眼前,是要乖乖做的! 陈昭君一挥手吹灭了灯。黑暗里脱下了外衣,躺在韩蓄身边,睡了。 “君儿!” 黑暗里,韩蓄感受到这一团温热靠在自己身边。韩蓄那手已经伸过了,巴在半空中,陈昭君的腰上方。 陈昭君伸手便抓住了半空中的这只手。 “夫君有事吗?”陈昭君问。 韩蓄的手被陈昭君擒住,眼神贼亮:“君儿,今日陛下为难你了么?” 陈昭君轻轻把韩蓄的手放回他的胸前,还帮他顺手理了理被子。“没有。陛下待我如沐春风,没有为难我。我们想谈甚欢。”陈昭君说。 口不应心。 如果抄她家,贬谪她爹娘,发配她亲哥这样的事,都不算为难,究竟怎样的事才算为难!所以,就让陈昭君和亲长安君这种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陈昭君翻身,侧躺着看黑夜里韩蓄的这半儿影子。 “夫君你今天受了伤,流了许多血,不累吗?”陈昭君问。 韩蓄倒像是非要显出他并不累似的,还一伸手捞住陈昭君的肩膀,说:“不累!就想与君儿你说说话。” 陈昭君转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这只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的主人,也还真是不自觉。就算陈昭君再把自己伪装得无比的和颜悦色,它就自己没点儿判断么?陈昭君先前是什么模样,如今是什么模样,它也敢贸然地动手动脚? 哼! 陈昭君温柔极了,所以连着黑暗里的空气也带着笑意。陈昭君问:“夫君想要说什么?” 韩蓄然后就得寸进尺了,干脆一把将陈昭君搂进怀里。“君儿,年关将近,府里上下拮据,还要君儿为我操持,为夫实在惭愧!”韩蓄说。 第80章 今晚就抱抱你 陈昭君那脸,被韩蓄压在他怀里,狠狠地贴着他今天遭受过拳打脚踢的胸膛。陈昭君微微地伸出小爪子,在韩蓄胸前点了一点:“夫君,你这儿不疼吗?” 那阵刷刷的电流。 韩蓄说他不疼:“只要抱着君儿,什么都不疼了!” 陈昭君骨碌碌一通翻滚,从韩蓄怀里蹦出来。陈昭君伸着脖子侧着脸看,隔间韩铁牛不在。妈呀,要一直装下去,好困难啊! 陈昭君本想一脚给韩蓄踹胸口上,他不就老实了,再疼的也不敢喊疼了。但,她如今重要的任务,是做好长安君的夫人。 于是,陈昭君决定,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今晚,就跟韩蓄来一个,黑夜里把话挑明白了来说。 哼! 陈昭君理了理思路,又是一脸温柔以及灿烂的笑容:“夫君,王太医有嘱咐!你不要激动。我也理解你,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这长安府里又没个年轻的雌性,你常年都过得困难。你放心,以后你去找红掌绿萝喝酒弹琴,我绝不干涉,我支持,我全力支持。你要是喜欢,等你这身上的伤好些了,我就把绿萝红掌那对姐妹花,给你包场下来,可以么?” 可以么? 不可以! 韩蓄的脸,在黑暗里抽搐。刚才那一顿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原来是错觉。陈昭君还是陈昭君。韩蓄说也翻身起来,和陈昭君面面而坐:“我要绿萝红掌做什么!我要你,就够了!” 陈昭君伸出温柔的爪子,拍拍韩蓄的肩膀。 “咦!说的什么话?大丈夫,没个三妻四妾,城里没几个相好的姘头,怎么显得出大家风范?夫君放心,你现在有我。你要是喜欢谁,看上了谁,尽管跟我开口。我去帮你张罗。从此以后,咱们长安君府一定要拿出皇家园林的气派来,绫罗的,粗布的,大家的,小家的,勾魂的,清纯的,各色各样的姬妾都置办起来!”陈昭君已经很低声下气了,她都把长安君府看成是自己工作的地盘了,按照自己想象当中的理想境界去规划设想。 韩蓄的脸,已经被气绿了。 韩蓄说对陈昭君说:“我现在只看上了你,你立即能满足我这个心愿么?” 陈昭君说她不能。 原因是,王太医才嘱咐的,忌辛辣,忌房事。陈昭君两类都属于,又辛辣又耗费体力的那种。 所以…… 韩蓄说:“我的要求不高,今晚就抱抱你就可以了!” 整那些红掌绿萝的,哗哗绕绕,迷惑人的视线。 陈昭君呵呵一笑,说:“抱,也是可以的。” 但,抱亦有道,才能下回又抱。 陈昭君说出要求,一切点到即止,是个意思就行了。既然都已经一张床上睡了,要一点儿都摸不到碰不到,那个要求不现实。只要还能相敬如宾,一切以礼相待,她温柔如水,他谦谦君子,不很好嘛! 韩蓄想说,他谦谦不起来。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所有男人都是饿狼。只是,他暂时控制了一下下,怕吓到了眼前这只小绵羊。 陈昭君说:“我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我已经当皇帝陛下的面,承认了与长安君你好好做对夫妻。只要长安君你恪守夫道,不逾矩不超纲,我们还是很能好好相处的。” 韩蓄问,陈昭君为他量身定做的夫道是什么。 陈昭君简而言之,就是只能陈昭君动手动脚揩韩蓄的油,韩蓄只能生生受了。韩蓄若是想反抗或者说是揩回来,那就是耍流氓。陈昭君会让松林把韩蓄抓出去,剁了双手双脚炖猪手汤。 韩蓄就问陈昭君,她是在哪里找到松林这么一位绝顶高手的? 陈昭君没回答,只警告韩蓄要恪守本分,克制住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以后一切的一切,陈昭君知道安排。 韩蓄最后只说:“君儿,说完了么,我困了。我可以抱着你睡了么?我胸口疼,头疼,浑身发冷?你摸摸我的手,你摸摸我的胸口……好冷。” 陈昭君其实自己也冷。 放着面前韩蓄这个火炉,没理由自己滚一边儿去受冻不是。 陈昭君温柔一笑:“夫君别怕!手给我!我给你握着。” 陈昭君牢牢握住韩蓄的双手,一条腿横压在人韩蓄身上,又把人当成一个枕头,给抱着暖手了。 后来的两天,陈福带着松林上山下乡去收租了。陈昭君名义上是在照顾韩蓄养伤,实际上已经开始在长安君府里作威作福。 韩小飞正好也在养伤,所以陈昭君顺利地接过了长安君府的各项大权,比如拆东墙补西墙的大权,比如翻池子添水的大权,比如半夜里偷偷上山砍树烧炭的大权…… 仅仅两天的时间,陈昭君已经把厨房给堆满了柴火,池子里的淤泥给清干净了,河边打了干净的水来,放了两尾河鱼。破了的窗子给啪啪补上了,坏了的门给修好了,整个院子被打扫地干干净净,陈昭君正在写春联,桃子正在剪窗花。 马铁霸光着上半身在院里里劈柴,劈了柴又上房揭瓦,把那破漏的屋顶都给捡整了一番。 桃子已经发自肺腑地给马铁霸送水端茶了:“马大哥,你辛苦了。歇会儿再做。” 好有过年的气氛。 韩小飞羡慕地望着,回头便对韩蓄撒娇:“君上,小飞也想……也想娶妻了!娶妻,真好。” 韩蓄低低地看一眼韩小飞。 大业未成,何以言家? 韩小飞喟然叹气。人家就是羡慕嘛!羡慕有的人进展神速,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就算是屋宇破败,也有娇妻暖被窝。那娇妻还要给他操持家务,还给他整理院落!谁不羡慕! 韩蓄只自豪地笑笑,走向陈昭君。 “君儿,你要写什么?我来写。”韩蓄低头,又看又问。 只见,陈昭君写的是:惠草饶淑气,扶桑升朝晖;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英词妙墨好古多闻。 韩蓄从陈昭君手里拿过笔来,提笔挥就。茶烟请与鹤同梦,诗榻静听琴所言。 还有什么:百福屏开花富贵,九如图绕竹平安;雪外舂声日边帆影,琴中绿水屏上青山…… 第81章 威胁她两下子,就举案齐眉了 长安君和夫人在府里写春联的事,就已经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宣泰殿,老皇帝一个人儿坐案前看折子,身旁一个资深老太监伺候着。“陛下,小的们来传话,这长安君夫人和长安君这一对小夫妻,这两日啊啊,情浓意浓,两个人就像蜜里调了油似的!”资深的老太监翘着皇帝的颜色说。 老皇帝呵呵一笑。 开玩笑!老皇帝这久经人世的人精做的媒,能有是不好的?再不好,威胁她两下子,不也就夫妻举案齐眉了! 老皇帝说:“陈昭君啊陈昭君,真不知道陈太傅那样谨小微微的人,怎么能够养出这样一只狐狸崽子?陈昭君是只狐狸,可这只狐狸也已经被朕给驯化了!” 老皇帝说得自豪,书兴大发,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提起墨笔,纸上挥毫,刷刷刷写了好几个“福”字。 老皇帝指着其中一个,吩咐说:“这些个字给群臣们送一送!今年前陈太傅府上已经没人了,就把给陈太傅家的字给送去长安君府!” “是!” 资深老太监刷刷刷麻溜地领命而去,两三下安排人去送,然后又回来在老皇帝身边伺候。 “陛下,咱们公主这几日也好。咱们的人都守着呢。公主一点儿不知情,还是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就是那一点,公主瘦了,连皮肤都晒黑了,那么一点点!”老太监贴着老皇帝的耳朵,禀报说。 呵呵!呵呵! 老皇帝呵呵两声:“她自己选的路,让她晒去,让她瘦去。女儿家,瘦点儿,穿上嫁衣才更显得漂亮。” 老太监低头笑笑,说是。 老皇帝那眉毛抬起来,问:“临安王的人,还没走么?” 老太监点头。 “是了!临安王就像只翱翔的鹰,他若是不亲眼得到燕儿的消息,他的脸面总是往哪里搁?临安王,他啊,简直与韩武一样的个性,豪强、争先,处处都要最好的。反观长安君,还是他,个性和茜莲一样,吃得亏,受得了寂寞。”老皇帝感叹。 “谁说不是呢!小吴贵妃的人品,咱们雍国上下,怕是难以找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只是可惜,小吴贵妃与陛下,终究是少了缘分。”老太监很感慨。 哼哼。老皇帝点头:“是了!长安君到雍城为质十三年。不知实情的人,都以为是朕占了好处,质押了梁章武帝的爱子!嗨……长安君既是韩武的爱子,他更是茜莲的儿子。朕就算是为了当年与茜莲的那一点情分,朕也不会为难茜莲的儿子。韩武把朕算准了!” “可不是?陛下对长安君,那是心疼在心底里,说是当自家儿子看,也是不夸张的。看看,给他新娶的媳妇,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老太监说。 老皇帝写了几个字,累了,扶着老太监的手,说是去殿外走走。老皇帝说:“公主的事,秘密地办着,决不能透露半点儿。陈太傅父子以及废太子云成熙的处理,决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求情。还要给云经熙这个逆子充分的自由,看他要起什么风浪!” 哼! 老爹尚且健在,竟已背着老爹跟敌国临安王会晤,私下交易。老皇帝真是为亲儿子云经熙的作为,大开眼界。临安王是老皇帝选中的女婿,是老皇帝要拉拢的敌国下一代,竟然中途被儿子给插一手,那种感觉,真是膈应。 老太监只牢牢扶着老皇帝,贴心地嘱咐:“陛下!保重龙体。” 老皇帝咄咄咄地走得,步步生风。 老皇帝年纪虽然老了,但精神以及思想都很健壮。 其实,云飞燕早就已经被老皇帝这只老狐狸给掌握了行踪,只是一直秘而不发,对所有人的交代都是公主尚且在逃,不知所终。 然后,陈昭君就实实在在地被骗了个彻底。 若是陈昭君早生二十年,走在大街上遇到老皇帝当年,也未必不会如韩蓄生母小吴贵妃当年一样,被骗了个干干净净掏心挖肺,最后还为了人家远嫁异国,空留一腔思乡之情。 陈昭君真是个实心眼姑娘。 皇帝说他还没找着云飞燕下落,她就相信了。韩蓄装自己窝囊,装自己武功颓废,她也就相信了。这会儿满府上下给人家打理操持,非说要把过年的气氛给搞起来。 老皇帝派人送来打“福”字儿已经霍然贴在大门上,春联、灯笼都给挂上了,院子里的树木都给剪了多余的枝条,池子里的水装得满当当。 风一吹,陈昭君竟然自豪地说,长安君府的风水来了。 然后就是等陈福和松林收租回来,陈昭君好给府里上上下下一人添一件新衣服,人人发一袋碎银子,好过年。 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尤其是当有人见着长安君府今年的大门上竟然贴上皇帝陛下亲题的“福”字,脸国公爷陆燚竟再一次与长宁公主商议起了那件大事。 陆一一的目标是做王妃,以后最好能有机会做倾世皇妃的那种。韩蓄就正好符合这个需求,只是眼下陈昭君挡了道。 国公就说了,陈昭君这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的,罪臣之女一个,老皇帝之所以还留着陈昭君的性命,实际上是拿她来威胁陈太傅的,就是要其乖乖地蜗居江城,不要生事儿。 长宁公主一顿猛夸,老公还是你看得透彻啊,自己那天被韩蓄给气糊涂了,差点儿就着了他们的道。 国公爷对妻子说,只要再带着一一到韩蓄面前多晃一晃,多制造一些机会,以陈昭君那种热血容易上头的个性,她几下子就被激怒了,她就会犯错。 长宁公主说,这样可行。 于是,长宁公主带着精心打扮花枝招展的陆一一,一阵风似的,再一次严肃地降临了长安君府。 长安君府在陈昭君绞尽脑汁的创造下,终于添置了一对儿椅子,正好拿来接待长宁公主。 陈昭君让韩小飞把一对儿椅子搬到院子里,恭请长宁公主以及自己夫君上座,她还有陆一一便站在一旁侍奉。 陈昭君觉得,自己这回,真是像个受气媳妇儿了,长宁公主没事儿别再找她麻烦了。 第82章 陈昭君把陆一一夸得 就算再挑她刺她,也是老皇帝下旨,让她做好长安君夫人这份工作的。 不然,陈昭君宁愿上山剿匪,做她曾经答应过马铁霸的事,帮人家找回乌山那昔日的霸气。 可人家马铁霸已经把乌山之王的身价过成了韩小飞这样的身价,人家也还没提出任何不满意,陈昭君老觉得愧疚了。 陈昭君甚至都想把那老爱在韩蓄面前卖弄自己的陆一一,说给马铁霸做二房了,因为马铁霸的大房之位,估计要给桃子留着。 所以,陆一一那一番娇羞美貌,对陈昭君来说,还有些作用。 陆一一说:“表哥,你这院子上新了,带我去看看好吗?” 陈昭君一挥手,马铁霸便走上前去,自告奋勇要带陆一一去看一转。陆一一赶紧撤到长宁公主身后,一脸娇羞地望着韩蓄,欲说还休。 “表哥,那边海棠花枝起了骨朵,表哥何不趁此机会树下舞剑?”陆一一又说。 陈昭君再一挥手,马铁霸便哗啦一声扒了上衣,海棠树下打起了拳。 然后,长宁公主一张老脸通红,咬着牙看着韩蓄。 “蓄儿,你府里上上下下规整了一番,好看多了。这都是蓄儿媳妇的功劳,是?蓄儿媳妇,你带我四处走走!”长宁公主说。 面对长宁公主这个合理的要求,陈昭君再不能一挥手让马铁霸带着长宁公主满府转悠了。万一待会儿长宁公主眼尖,一探头就发现陈昭君暗藏在北边屋子里的那一堆珍惜树木,到林凤微那儿去告发她,那不找事儿嘛? 陈昭君微笑着点头,恭请的姿势:“姑母,这边请!” 陈昭君如长宁公主所愿,将世界留给韩蓄以及陆一一。陈大小姐此刻带着长宁公主满府里走一转,关键是,长宁公主还在陈昭君耳朵边说,这两表兄妹从小到大的感情有多好。 “蓄儿是老身的侄儿,三天两头常来国公府上,一来二去,两表兄妹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一桌吃饭一屋睡觉,好的简直就跟一个人似的。呵呵。”长宁公主满脸桃花,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他们这对表哥表妹,一起长大的时间少说有十几年了,比蓄儿认识蓄儿媳妇你的时间,那可要早上多少年了!” 反正陈昭君以前也没有见过长安君,长宁公主胡吹海吹,陈昭君也是分不清。长宁公主自动开始脑补,经过她这一番恰当的提醒之后,陈昭君此刻脑海里的韩蓄和陆一一是个什么情形。 多半是那样的。 表哥,你为何弃了我?你娶那泼妇做甚? 表妹,你先给我一些时日!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的圣旨,我也没有办法!表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敢忘了你,我不敢对不起你!只是,那泼妇实在强势,虎狼之身……嗯……表哥我,实在……实在是反抗不了!在她面前,我只能演戏!表妹,等到这泼妇哪一日去了,不,不用等到她去了,待我过了这几日,我左右寻她一个错误,把她打发了便罢! 表哥! 表妹! 表哥,我等你! 表妹,你一定要等我! 嗯! 表妹,我一定会娶你的! 表哥,除了你,我终身不嫁! 咦! 长宁公主一脸神晃晃的表情,跟喝了迷幻茶似的。陈昭君浑身就能起了鸡皮疙瘩。 陈昭君也知道,自古以来,表哥表妹就是那么难缠的一对子,总是会有那么一个温婉可人的表妹在那么适当的时候,恰如其分的跳出来给那做正牌妻子的添堵。 陈昭君真是以正牌妻子自居了,这是老皇帝安排给她的工作。 虽然,此刻长宁公主表达的来意已经很明确了。 长宁公主说得对。十三年前,长安君韩蓄才不到十岁,只身带了十四名随从梁国东济城来到雍城做质子,这些年长安君没有见过以父母和亲人,他唯一的亲人,便是这位最近以来很喜欢整理陈昭君的长宁公主。 这长宁公主本来在雍城里为人也是低调的。长宁公主的夫君国公陆燚也是低调的。就是不知道这对低调的夫妻怎么近几年来愈发势头,势头猛得很,竟是把嫡女嫁入了皇家,成了皇帝陛下的亲家,留王殿下的岳丈岳母。 这些个瞎子都看得出来,陈昭君曾作为雍城首屈一指的大小姐,多少也知道一些。总而言之,就是长宁公主得罪不得,长宁公主的女儿也得罪不得。 不如,就干脆遂了陆一一的这桩心愿? 给长安君多添几房妻妾,不也属于长安君夫人的工作内容之一吗?虽然过程很烧钱,再加上韩蓄又穷得叮当响,不过,谁让陈昭君被迫揽上了这件瓷器活儿呢? 没关系。 但凡潜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虽然,陈昭君很想把自己的嫁妆留着以后找个机会把亲爹亲娘还有亲大哥给赎回来。 但陈昭君不是机械的人。 陈昭君顺着长宁公主的意思,问:“依姑母的意思,一一小姐和我家夫君……” 怎么办? 不如今晚上就给她组织一盘洞房花烛,只要陆一一不怕冷,能睡得了韩蓄那间冷得如冰窖的屋子。 陈大小姐,很有一颗愿意成人之美的心。 陈昭君就静静地等着长宁公主的意见,不急不躁,不生气,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长宁公主还真不信陈昭君忍得住不生气, 长宁公主和陈昭君府里兜兜转转,又回到院子前头。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院子里只剩下韩蓄和陆一一,其他人都不见了。 陆一一拿一张帕子半遮了脸面,手中摘了一朵灿烂粉嫩的月季花。 “表哥,你看这花可美吗?” 声音温柔,再加上一双明媚的眼,一脸灿烂的笑容,可不是比花还美嘛。 陈昭君那心口颤颤的疼,过年时候的月季花儿贵嘛。她让韩小飞今早上才买回来的,扎在树上做装饰的。 陈昭君伸手,一把握住眼前这娇嫩的柔荑。 “一一小姐在此,有什么花还能美过一一小姐去?这园中所有的鲜花,尽皆失色。” 陈昭君把陆一一夸得,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 陆一一从陈昭君手里抽出手来,走到韩蓄面前:“表哥,你帮我把花簪在头上!表哥可听过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韩蓄好尴尬啊,紧紧地退了两步。 陆一一又撵上去两步。 韩蓄简直手足无措,可怜地望着陈昭君。 第83章 哪个男人拒绝得了 陈昭君两步走上去,从陆一一手里夺下花来,反手就给她插在了发髻上。 陈昭君巧笑道:“一一小姐说的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某位贤人着名的诗句,大家都是听过的。贤人就是劝诫人要珍惜时间,不要错过虚度的意思,却被后来的登徒子们解释为,眼前若有一位美人,且不可辜负,让其独守空房,平白等待。” 最后就成了风流浪荡子们,寻花采花的借口。 今日,成了陆一一撩拨韩蓄的话头。 陈昭君看看韩蓄,又看看陆一一,说:“今日院中,不正应了这诗中的景么?” 话本子和民间爱情故事里写得很明白。 长宁公主还有国公爷,心里也盘算得明白。 陈昭君不傻。 陈昭君对韩蓄说:“夫君,你我二人之所以成婚,乃是皇帝陛下亲自指婚的缘故。我从不曾问过夫君,你心里可有意中人?” “我眼皮子薄,人脉少,没见过什么世面,在这雍城里也不认得几个人。这国公爷家的一一小姐,我见过几面。一一小姐美貌若天仙下凡,品性温婉恭良,实乃良配也。” 陈昭君一面说,一面由衷地赞叹。 陈昭君想,自己都做小媳妇儿做成这样了,长宁公主今日是亲眼见到的,可别跟她过不去了啊! 陈昭君心里,至少说此刻,是很想成全长宁公主这对老夫妻心里的盘算的。 但张口的话却不能那么说。总不能说,长宁公主老夫妻,人家还有留王做大女婿,陈昭君惹不起。 但至少眼前的情形看来,陆一一是很愿意的!自古以来,女追男隔层纱,陆一一追着追着,不就和韩蓄你情我愿了? 陈昭君说:“夫君,你和陆小姐小时候就有了情分,如今虽说彼此都大了,可逃不出两情相悦这个理。不如,我厚着这张脸皮,再求皇帝陛下一道圣旨,或是求求国公爷和长宁公主,求他们答应陆小姐入府!” 韩蓄那一脸甚是不可思议。 陈昭君说:“夫君放心,一一小姐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一一小姐入府后,她为大,我做小。一切的一切,以一一小姐为尊。” 陈昭君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才见到长宁公主脸上一丝笑意,以及半分不明显的谦虚。 韩蓄已经彻底被陈昭君逼上了绝路。 韩蓄吸了一口气,咬了一番牙。要不好过,都不好过! “君儿,你这是想要打探为夫的决心吗?君儿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君儿难道不知,你我既为皇帝陛下指婚?那便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韩蓄说。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天不如人愿,她又有什么办法? 就算是她如今安安分分地做长安君夫人,就能守得住长安君此时此刻的身心以及未来一生的身心如一吗?何况,她心里本来是不安分的。 陈昭君笑着看着韩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安慰,像是鼓励。 陈昭君必须把韩蓄说跑偏了话,给他转回来。 陈昭君说:“夫君,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世上最好,便是你与陆一一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老天捉弄,我已经插进来了。将就将就。反正咱们‘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夫君若觉得我这个妻子有容人之量的话,便大可放心,尽管将一一小姐引入府中。一一小姐来了,我心里实在欣喜若狂!” 陆一一的心,也是欣喜若狂的。 陈昭君都说愿意要让她入了韩蓄的府中,韩蓄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嘛,况且陈昭君母家失了势,要是韩蓄此刻能和国公府结亲,那简直是如鱼得水,哪个男人拒绝得了? 和陈昭君共享,陆一一也暂时忍得——这男子三妻四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算陈昭君是皇帝亲自指的婚,但是凭着她陆一一和韩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姑表关系,凭着她爹娘的势力,她也能挫败陈昭君,趁机侵吞! 陆一一等着韩蓄说“我愿意”。 或是,一切但凭夫人操持。 “君儿!” 韩蓄的声音敞亮而又高档。。 韩蓄说:“君儿,若要想听为夫的心声,为夫便在姑母面前再说一次,就着这花前日下说个明白清楚!第一君儿安心,第二也免了君儿日后为我担心。” 顿时,陆一一那心跳得呀。 脸也红。 韩蓄是个男人,就应该知道这种形式下,他应该做出什么正确的选择!只要韩蓄一开口,她以后就是王妃了,她便可以做一位倾世王妃了,顺便与她表哥双宿双飞! 可韩蓄朝着陈昭君说: “君儿,你可知道?我韩蓄作为男子,不曾呼风唤雨,但也顶天立地!既然,我许你八抬大轿,皇帝亲指的婚姻,便是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一个人。不要说是什么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个陆一一,就是陆三三陆四四,或是我的父皇母妃再为我寻了一个什么人来,我也是不愿意的。我心里只有君儿一人!” “若是君儿迫于形势,受他人眼光,不得已出此下策。那今日我韩蓄就把话说清楚了!这鸳鸯尚且一一做配,天鹅尚且忠贞不渝,况于人伦乎?我知道,君儿今日是只是拿话将我!他日,说再提起这样的话,便是不懂我的心,曲解我的意思了!” 韩蓄一席话,赤诚忠勇,说的这陈昭君简直一愣一愣的。 陆一一顿时难堪到了极致。 陈昭君这脸皮也挺尴尬的。陈昭君连连摆手,她没有受人胁迫,她没有迫于形势,她是自愿的,她是认真的。 陈昭君本来一个认认真真处理亲戚关系的小媳妇儿,在韩蓄这一通认真说辞惠之后,倒显得很理亏。 陈昭君虽然于诗书上颇通,于人情世故上也不是那么单纯,但就这男女情事上,虽然听了不少民间故事民间爱情传说,但一个活生生活灵活现的男子在你面前一对一的与你说这些情话,冤你。这是第二回。上一回,韩蓄被亲姑母长宁公主摔茶杯,砸破了额头。 陈昭君已经等着长宁公主发飙了。 陈昭君发誓,今天以后,只要是长宁公主以及陆家的人,她绝对避而远之,她绝对不会还想要天真地与其涡旋一盘。 第84章 一一小姐,我来救你 陆一一先冲过来了。 陆一一私下里已经被韩蓄私下里拒绝过一次了,而这拒绝的事又拉到了陈昭君的面上,他夫妻二人你说我唱一唱一和,就好像是专门在打陆一一的脸似的。 陈昭君虽然只生在一个太傅的家庭,她的母亲不是什么公主,他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国公爷。但她打小在雍城里就有名望,比陆一一有名气。 今天这样的事,如果说传出去,那她陆一一便没有再没有了脸面。 舔着着脸,捧着父亲母亲的权势,姐姐姐夫的关系,硬塞到人家屋里去,人家还不要?和他的夫人你唱我和,拒绝一番! 陆一一的脸真的是丢光了。 陆一一环视四周,这里除了她娘一张脸铁青,其它人,好像都在笑话她。说白了,这世上多少人,是不喜欢空口白舌爱嚼舌根爱听闲话瞎说人家故事的? 陆一一一巴掌挥到陈昭君面前。 陈昭君反射性地举手一抓,挡住了。 陆一一双眼里冒着愤恨以及愤怒的光:“陈昭君你给我记住!今天这债,我迟早向你讨回来!” 陈昭君赶紧松了手,不敢再狠狠抓着陆一一了。嗨!陆一一以后究竟怎么讨她?她能怎么讨呢? 可就在陈昭君考虑的那几秒钟之内,陆一一已经不管不顾,她掂脚一跳,立马就跳进了陈昭君旁边的那个水池子里。 那个水池子,是陈昭君昨日为了长安君府的风水,特地清空了淤泥,注入了清水,挺深的。 腊月的天气,陆一一竟是咚地一声毫不客气地落入冷冰冰的水中。陆一一不会游泳,就那么样看着看着,这人就往水里头沉下去了。 越沉越急。 陈昭君终于心惊肉跳了一把。 她今天之所以这么认真地接待长宁公主,就是以长安君夫人的工作身份,是团结关系的,但是就陆一一这么刚烈,当着她的面就跳了水池子。 然后,接下来,就轮到陆一一她爹娘,团结起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她玩儿死。 陈昭君想了想,就算是她不会游泳,但是她现在他得跳下去救人。 为了自己还有机会活着见到明天大太阳,或是等到松林和陈福收租成功回来。 对,就是这么整。 由她亲自跳,跟着跳。 陈昭君高喊一声:“一一小姐,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陈昭君已经打定主意,跳进水池子里凶多吉少,好歹希望马铁霸和韩小飞还能看在桃子的份上,抽空把她救起来。 陈昭君赶紧一蹬脚,顺着陆一一的轨迹往水里头下去。 可陈昭君入水的轨迹,在半空中戛然而止。韩蓄伸出了他那强健有力的臂膀,拉住了陈昭君的腰带,腰带没有散,所以陈昭君定格在了半空中。 陆一一还在水里扑腾。 天呐! 也亏她这腰带打的结实,活生生就把她被嘞疼了,可她还牢牢的被这个结实的臂膀给抓在手里。陈昭君希望她这腰带忽然就松了断了,好歹让她跳下去装模作样的,救一救陆一一啊! 好歹给她个机会呀!哦,亲爱的上帝。 她今儿很想活着。 “一一!一一!”长宁公主的惊呼声。 闻讯而来的长宁公主的下人仆妇们,会游泳的,不会游泳装会游泳的,也不知是不是像陈昭君这样的心理处境,一个个地扑通扑通跳进了水里。 场面已经非常混乱了。 陈昭君好歹被这个胳膊给拎了回来。 陈昭君很颓废。这个胳膊,却颇是生气的样子,它紧紧把陈昭君给圈在怀里,还顺带一阵警告,嘲笑,落井下石: “君儿,你这是做什么?君儿,你可是在以实际行动阻止为夫?你是怕我跳下水去救一一吗?君儿大可放心,我这辈子谁都不救,只救你!” 韩蓄这个挨千刀的,他对着陈昭君耳边说的话,本身就已经是够让人气愤的,却以合适的音量传入了长宁公主的耳朵里。 长宁公主的脸,绿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回归煞白。长宁公主统统都忍住了,好歹等着陆一一终于被救起来了。 陆一一被人从水里头捞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像个落汤鸡似的,已经被水泡得脸色发白,嘴唇乌黑。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从池子里捞出来的一只死鸟。 这个模样,把陈昭君看的一阵害怕。 陈昭君只想这个时候提了裙子赶紧脚底抹油,溜了最好。 连大名鼎鼎的李太医都给从皇宫里宣过来了。太医郎中的,给陆一一围了一大堆。丫鬟老妈子小厮们已经黑压压的围了一堆,争先恐后的把陆一一给抬回屋里去。 这时候,如此杂乱,简直就是一个逃跑的良机。 陈昭君打小没挨过什么处罚,但是就是今日这突发情况,就陈昭君这预感,接下来,自己只需要选一种最难看的死法。 陈昭君必须要在此绝佳的时机毫无存在感的,离开,躲避一下下。 不如,躲到北边的杂物间里去。 但她身旁的这位夫君甚是不懂她的意思,韩蓄竟然无比强大地站在她的身后,一只胳膊还箍着她的腰。 陈昭君几番无声挣扎,无奈这一身的手力道真是颇大的,陈昭君很有些绝望。 终于,长宁公主在看到陆一一吐出一口池子里的脏水之后松了一口气。长宁公主公主亲自督促下人太医们,守着他们给陆一一开药,拿火盆来驱寒,让加换干的衣服来。 陈昭君把心一横,开了自己一台嫁妆,贡献了自己许多的崭新的衣服,给陆一一擦脚。 然后,长宁公主终于看到了一边的陈昭君。 长宁公主大喝一声:“跪下!” 陈昭君被这声音吓得心里一阵抖。 而站在陈昭君旁边的韩蓄,早已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韩蓄那膝盖朝着长宁公主毫不磕碜地跪下去了,而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长宁公主拿眼瞪着陈昭君“你跪下,我让你跪下!不是让长安君跪下!长安君起来!” 韩蓄却没有起来。他也不让陈昭君下跪。 “姑母,请息怒!今天发生的事情,与我家君儿无关。”韩蓄说。 长宁公主的脸又被气白了。 韩蓄却不怕长宁公主生气,还接着说:“表妹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们把年龄上好的姑娘比作这花枝上的花朵。姑母,在我心里,君儿就是这花枝上的正盛芳华,绝好的一枝花,而这枝花已经被我折了,收了。” 第85章 一切都听韩蓄的 韩蓄紧紧把陈昭君摁在怀里,那手就那么箍着陈昭君的小腰。 “姑母,刚才君儿说的话,姑母不要往心里去。那是君儿迫于形势,不得不信口开河。这会儿,我要姑母做个见证,我韩蓄允诺陈昭君一生一世,做她的依靠。” “我知道,姑母待侄儿的心就如天底下的父母没一般差别,无不偏向儿子,却忘了若要疼爱着儿子首先得要疼爱着媳妇这个道理。所以,侄儿大胆替姑母做下这决定。侄儿与君儿定下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我韩蓄终身不娶妾室,不添二房,不要通房丫头。这话,若是到了父皇和母妃跟前,也是一样的。” 当韩蓄的话说到此处之时,长宁公主脸上已经黑气腾腾。 长宁公主怒道:“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纲常人伦,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夫为妻纲!一个做妻子的责任,就是振兴夫家,与夫家开支散叶!何时轮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荒谬的话,不过是那些无聊的说书先生瞎编的,那些不入流的民间故事瞎胡闹,专门哄你们这种年轻人开心的罢了!” “你若是不信,你细细看去,这整个雍国,整个雍城,哪一个官宦之家,哪一个稍有权势的家里不是三妻四妾,就连咱们长安君夫人的母家,陈家也是一妻两妾!偌大的家族,多生儿子,多有保障。这是老祖宗手里的规矩!” 长宁公主训这些话,陈昭君可是连头都不抬的。 陈昭君懒得去和这位公主辩护。和这位公主辩护没有意义,她若一开口,那她就真的打算和韩蓄韩蓄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她跟韩蓄搭火过日子的这几天,不是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求个容身之所,以待春暖花开。 而韩蓄还和长宁公主争执得非常热情。韩蓄的话说来说去,反正就是陆一一今天是自己跳进池子里的,与谁都没有关系。 如此一来,长宁公主被气病了。 长宁公主捂着额头头疼不已的样子,便是陈昭君见到的样子。 韩蓄在被他姑母打烂了额头后的第四天里,成功地将他的姑母给打败了,长宁公主败得一塌糊涂。 长宁公主是让人把陆一一抬回去的。 陈昭君并没有觉得自己打了胜仗,反而说不出的情绪低落。 府里上下安静下来的时间里,陈昭君终于有机会,细细思索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韩蓄每一次非要把她推到长宁公主面前,这一次更甚,简直是荒唐至极,夸下海口不纳妾不娶二妻! 韩蓄可是梁帝的儿子,梁帝宠妃的儿子。 怎么可能! 陈昭君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韩蓄心思狡猾,他待陈昭君也如陈昭君待他一样,没有几分真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长宁公主面前,估计是拿她当挡箭牌,了给她挖坑,变着戏法耍她罢了。 然后,韩蓄的那些话都是装的! 韩蓄这么做的目的……在与,杀人于无形?韩蓄为什么要害她呢,她好歹是个大美人哪!哦,因为,陈昭君是敌国皇帝指派的和亲对象,韩蓄明着不敢不从,背地里使坏,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就完了! 但韩蓄为什么又放着陆一一这个捷径不走呢? 估计,是因为陆一一的姐姐陆纯的关系!陆纯已经嫁给了咱们雍国吴贵妃唯一的儿子留王,是留王的正妃。韩蓄的生母梁国小吴贵妃,据说当年还在雍国待字闺中时,大小两位吴贵妃之间有了嫌隙。反正这大吴贵妃是特别不待见小吴贵妃的儿子,然后大吴贵妃的儿子是处处找机会整治小吴贵妃的儿子。 就连那天在进城路上遇到的那位杜少爷杜俊成,便是大吴贵妃党的心腹。 韩蓄肯定是痛恨这一党的人,所以坚决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也不让长宁公主借此机会囤积居奇。 说起那留王云经熙,陈昭君也是痛恨得紧。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留王如今是皇帝陛下身边最得力最器重的儿子,反正正太子早被贬谪了,这留王如日中天,大家传言其即将被立为新的太子了,下一任国君。 以云经熙的那分心胸,那时的世界,一定是陈昭君的末路。 可韩蓄这个挨千刀的,在她面前装一见钟情,温柔体贴,尤其在长宁公主也就是留王殿下的丈母娘面前,还一个劲儿地冲在前头为她挡着风雨。 他这么挡下去,陈昭君到她自己的人生大结局,正加速前进。 陈昭君骇然了,脊背腾起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陈昭君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穿堂风,呼噜呼噜地吹。 韩蓄可一点夜没有为刚才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那桩闹剧而忧心,他悠然地坐在陈昭君新打造出来那张椅子上,喝茶,自己跟自己下棋。 那棋盘,又老又旧。 “咳!” 陈昭君得体而又自然,顺从而又温柔地走过去:“夫君,这院子里一池子水,实在不好,我这就让人把水抽了去!” 韩蓄转头,抬眉。陈昭君竟然会为了这种小事,征求她的意见?韩蓄说:“有什么关系呢?之前是君儿你说院子里有池子,池子里有水,水里有鱼,才是一家宅院里顶好的风水。一一落水,不关这个池子的事。” 不关池子的事,可是关陈昭君的事! 陈昭君还是那般和顺,说:“适才,一一小姐离开的时候,还浑身打着冷颤,切莫有什么不好才好。年关将平常常小老百姓也还求个顺遂平安。一一小姐这番模样,我心里还真不好受。” “是她自找的!君儿,你是府里的女主人,什么事情你说了算。”韩蓄说。 陈昭君再是装柔和,也不会真陷阱韩蓄的话里去。她谦虚一番,推辞道:“夫君你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们上上下下自然是听夫君你的,你说了算。既然你说那池子就这样,那就这么样。只是……一一小姐尚且如此,我还是让桃子备下一些礼物,晚些时间,还要夫君你亲自登门看望,才好!” 韩蓄若不去看陆一一,陈昭君就要亲自去了。 韩蓄且问陈昭君:“君儿说,为夫是府里的主人,凡事听为夫的,是吗?” 陈昭君点头。 韩蓄就说,长宁公主家,不必去看,也不必备礼物了。韩蓄觉得他和陆一一之间,没有他需要妥协认怂的理由。 陈昭君就被梗在了原地,很想一拳头给韩蓄那脑袋打上去,把他打得顺从一些。陈昭君笑着点头,说:“是。一切,都听夫君的。” 陈昭君气得,心里张牙舞爪,却对着韩蓄笑得无可挑剔。 第86章 夫人打头阵 退到院子中间,陈昭君想来想去,更是觉得,虽然老皇帝给她留了一条活路,她在韩蓄手里,也快被玩儿得气息奄奄了。 嗨! 陈昭君来到长安君府,大约不过六七天。她已经大刀阔斧,上上下下整顿出了许多层次,没花几个钱,但着实花了许多人力。尤其是桃子和马铁霸,从早到晚的忙活。 都是为了更美好和舒适的生活而奋斗的。 可韩蓄! 嗨!陈昭君说什么好?做什么好? 装,她也装了。,假,她也假了。可心里,堵。她陈昭君就不是一个能假能装的人!她绝不会傻傻地相信,韩蓄是爱她或是喜欢她的,所以才这样做了许多事情。 韩蓄才是那个能假能装的! 而她,可怜的她,还要在这个破烂不堪的长安君府里,当什么长安君夫人,女主人!傀儡一样的人生。一切让韩蓄做主,听韩蓄的! 陈昭君还是陈昭君吗? 或许还是! 当林凤微再一次带了官差,刷刷刷地往长安君府而来。陈昭君院子里正忏悔人生的眼睛,眼尖的,远远地就看见了。 陈昭君的脑袋一阵灵光。长安君府,又被人告发了!刚才,长宁公主那随行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多少人亲眼见了府里改头换面的模样?府里,新添的椅子,新烧的炭火,修补的窗户……一应的木材,都是陈昭君下令,马铁霸带着人起早贪黑,上山上去砍的。 林凤微这次来,还以为她能像上次一样,满载而归?还真以为她陈昭君不是陈昭君了? 陈昭君院子里,亮开大嗓门儿,喊:“马铁霸马兄!韩铁牛,乖儿子!” 马铁霸正光着膀子,那厢给桃子搭一张宽敞的木床。马铁霸一听到陈昭君的召唤,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囫囵地跑到院子里来。韩铁牛也在睡梦中听到了陈昭君的呼唤,颠颠儿地跑过来。 马铁霸,韩铁牛,一人一狗,一左一右,陈昭君衣袖一挥:“走,咱们大门口守着!” 韩小飞也应声而来。 韩小飞眼看着林凤微的人马越来越近,弱弱地赶到门口,弱弱地站在陈昭君身边:“夫人,外面风大……” 风大什么大! 陈昭君斜眼一愣,说:“外面的妖风,是挺大的。小飞,你去把府里的大爷大妈都招呼起来,人手一根铁锹以及棍棒,都到大门里头站好了。” 韩小飞那脖子,梗梗地点了几点。 “快去!还有……顺便,请你家君上,出来……主持重大工作。”陈昭君说。 韩小飞领命而去,满府里飞腾,一一传达陈昭君的命令:让厨房刘大妈拿上锅铲子,让马厩的李大爷拿上粪叉子,让车夫秋娃拿上赶马用的缰绳。 韩小飞路过前厅,还顺便恭请韩蓄到大门口主持重要工作。 “本君……还需要去主持重要工作?这么重要的工作,夫人不是主持得很好嘛!”韩蓄说。 韩小飞歪歪脑袋。 只见弱质女儿桃子,已经麻溜地搭了几个箱子,踩在高箱子上面,开了陈昭君一台嫁妆,拿出了陈昭君的武器。 几把佩剑,几杆红缨枪,几把大刀,一张弯弓。 武器太重,桃子走得很慢。 但桃子执着地将这些武器,拖到了院门口,并挨个挨个分发了。厨房刘大妈左右一把锅铲,右手一把大刀;马厩李大爷左手一把粪叉子,右手一杆红缨枪;车夫秋娃两手都换成了大刀。 剩下的,桃子让韩小飞自己选,大刀还是佩剑还是红缨枪。 桃子给马铁霸两把大刀,韩蓄一柄佩剑。 陈昭君自己拿了那张弯弓,弦上了箭,瞄准了林凤微的高头大马马眼睛。 林凤微的马,瞬间吓出了啼鸣阵阵。林凤微勒马不跌,顺着架势赶紧从马上跳下来。 林凤微右手一挥,背后的人统统下马,几十个人前前后后把长安君府的大门给围起来了。 “嗷呜!” 韩铁牛一声害怕的呜呜声,转身就要逃跑。 陈昭君一脚挡住韩铁牛那颗圆脑袋。“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我听着:今日,无比守好长安君府的这道大门!门,本身并不重要,有没有门,我们照常过日子,冻不死!但是,门上面,有咱们皇帝陛下钦赐的‘福’字!所以,门不可失,福气不可漏!”陈昭君发话了。 但韩铁牛在林凤微的淫威之下,仍是吓得瑟瑟发抖,嗷呜嗷呜地要转身逃跑。 陈昭君一脚踹到韩铁牛的屁股上,说:“今日之日,咱们府上若有一人,胆敢临阵脱逃,惧怕不敢上前,待会儿……退敌之后,打小屁屁!包括韩铁牛!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刘大妈率先回答。 而后大伙儿都回答明白了。 只有韩铁牛,它很想躲到某个角落去,却非要被陈昭君踹到最前面。陈昭君那拉弓的姿势可不曾松懈。“儿子,别怕。前面这些,不是人,你就把它当成是山猫山狗,扑上去一掌一个……”陈昭君鼓励韩铁牛。 韩蓄一张面皮,紧绷绷的,谁不知道铁牛能一掌一个,一掌三四个也成,只是人家控制着不是。 韩小飞吞了吞口水,自告奋勇,说:“夫人,让小飞打头阵。铁牛它……还是个孩子,怕血腥。” 陈昭君转头给韩小飞一个白眼,她今天要打头阵,要给她儿子韩铁牛上出生动的一课,她要教她儿子怎么保护家园。 陈昭君上前一步。 林凤微居然被那气势,给逼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等林凤微反应过来,才又强装着豪迈,对着陈昭君上前一步。 林凤微手里举着令牌。 “陈昭君,好狗不挡道,你给本官让开!本官接到线报,长安君府有人私自上山砍树,对周围的生态环境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本官身为雍城的府尹助理,此事不得不管,必须要秉公处理,还老百姓一个公道!”林凤微可有官威了。 陈昭君拉开的弓,微微调整了箭头的方向,刚好对准了林凤微太阳穴外侧一点点。 陈昭君微微笑着,点头说:“是了!林府尹助理公务公办,我们小老百姓都是理解的,都是支持的。可谁说是长安君府的人私自上山砍树了?哪双眼睛看到了?” 陈昭君还像模像样地回头,征求韩蓄的意见。 第87章 立即围攻长安君府 “夫君,你这两日可有让人上山砍树?”陈昭君问。 韩蓄自然是没有的,都是陈昭君让马铁霸去的。 陈昭君又说:“只要我家夫君没有,那我们府里上上下下绝对是没有的!我敢打保证,我们府里上上下下都听我家夫君的,无人无令胆敢私自行动。” 林凤微那脸皮开始发抖,冷笑了。 林凤微瞪着陈昭君:“陈昭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有人亲眼在长安君见到,新作的椅子,新修的窗子,还有新烧的炭火!我问你,这些,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还是你陈昭君的娘家人给你雪中送炭寄过来的?你是不是忘了,你陈家前几日刚被抄家了呀!哦……我倒是想起来,陈大小姐的外祖家也还能接济接济,可这原水解不了近渴,哪有这么及时的,还未上漆的,做工粗糙的……依本官查验,这些东西,定是出自这人之手!” 林凤微把手,指向马铁霸。 马铁霸还一脸“就是老子,你把老子怎么办”的神情。 林凤微回头对左右发号施零:“左右都给我听着:这人,就是乌山土匪马铁霸。其人作恶多端,抢劫掳掠,无恶不作。其同伙早已将其供出!陈昭君包庇土匪头子,同罪!来呀,给我上。活捉马铁霸,赏银五十两,击毙马铁霸,赏银一百两!” 马铁霸那小绿豆眼,眨呀眨呀。敢情他的身价直直往下掉啊?才五十两,一百两!马的!这狗官,不是欺人太甚嘛! 马铁霸刷刷两把大刀,挥舞得烟花缭乱。马铁霸开口就是:“老子就是你马铁霸爷爷!怎么?孙子们,一起上?爷爷让你开开眼,什么叫乌山之王?他马的!五十两,一百两?孙子!没见过钱是不?爷爷当年的买卖,哪个不表示万两十万两起价!真他马孙子!” 林凤微被马铁霸骂得,简直是头冒青烟。 林凤微身后的人,却都看着马铁霸耍大刀,看得眼花缭乱,一阵佩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林凤微一脚踹到几个官差的腰上。“上!都给本官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给本官活捉!活捉的,赏银五百两。”林凤微瞪着眼睛。 看,马铁霸凭着自己的英勇,给自己添了身价,从五十两到了五百两。 而林凤微非要把马铁霸给抓走的架势。 其实,林凤微哪里是想来抓什么砍树的,或是抓马铁霸嘛!她就是想给陈昭君添堵,她找陈昭君报仇的。 陈昭君又哪里得罪林凤微了么?陈道渊不喜欢林凤微,关陈昭君鸟事!再说句大实话,林凤微越是这样蛮横骄纵为所欲为,陈道渊更不会喜欢她。 这种大实话,就不说了。 陈昭君直把拉开的弓,上弦的箭调整了一个方向,对准林凤微的头顶“嗖”的一声射出去。 顿时,林凤微的头发,被陈昭君那百步穿杨的箭法,给射穿了,像个瞬间崩盘的鸟窝。 林凤微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头顶,一根手指瑟瑟地指着陈昭君:“陈昭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射杀朝廷命官,死罪!” 陈昭君空闲里再加了一支箭上弦,箭头对着林凤微脑袋的空地。陈昭君说:“林府尹助理,言重了!怎么使射杀朝廷命官呢?明明是保护才对!林府尹助理,身后有一只山猫蠢蠢欲动,本小姐一箭射出去,它就死了。” 可不是吗? 那支穿过林凤微头发的箭,正中那只山猫的脚掌。山猫被定在地上,嗷嗷地叫。陈昭君对身旁那头小铁牛说:“儿子,去!” 铁牛萌哒哒地抬起小屁股,圆滚滚地走过去。 那山猫一见韩铁牛,顿时惊叫,惊恐地浑身发抖。铁牛只是绵绵地伸出软乎乎的手掌,“啪”一声儿,山猫的脑袋碎了,伴随一声惨叫。 韩铁牛一嘴叼起山猫,在圆滚滚地走回来。路过林凤微身旁,韩铁牛还很好奇地站起来看她。铁牛一嘴吊着一只巨大的山猫,山猫的脑袋糊了,铁牛的那刚刚一张拍碎山猫脑袋的大肉掌正抬起来,刚到林凤微肩膀的高度。 “啊!” 林凤微被吓得紧紧后退了好多步。 韩铁牛一眼鄙视,放下前掌,圆滚滚地回到陈昭君脚边,咔哧咔哧地把那山猫撕了嚼了。 看着韩铁牛,林凤微那脸,抽搐了好几阵。“陈昭君,你在哪里找出这么个怪物?”林凤微问。 陈昭君淡淡一笑,说:“我儿子,才生的,亲生的。认林府尹助理,做个干妈?” 林凤微的脸都绿了。 “陈昭君,你……跟土匪头子搅一处,身边还养了一头怪物!你……你就是个变态!” “陈昭君,你等着!” “陈昭君,你别高兴得太早!” 林凤微颤颤地上了马,哗啦啦地指挥众人,立即围攻长安君府。 但韩铁牛正咔哧咔哧地享受着美味,一掌一手全是血;马铁霸两把大刀挥舞得不漏一丝缝隙;陈昭君身后,人人一柄亮堂堂的武器;陈昭君箭在弦上。 谁第一个上前,谁就会负工伤,严重一点的,可以直接领取一笔丧葬费和抚恤金了。 林凤微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喊住:“大人!大人……” 不要这会儿硬碰硬!马铁霸的名声在外,陈昭君也不是个吃素的!要踩踏陈昭君以及长安君,有的是机会!人家今天摆明了又准备,以后找个机会攻其不备! 林凤微终于红着一张脸。 韩铁牛还蹲在门口啃它的食物,咔哧咔哧。 陈昭君望着林凤微,冷笑一阵,摆手示意让她撤退,别大家面洽,给自己找没脸。陈昭君收了弓箭,交代韩铁牛:“儿子,吃干净了,把手洗了再回来。” 林凤微给气得,大口喘气。 韩铁牛嗷呜一声,略带一丝乖巧,望着韩蓄。它哪次不是吃干抹净,洗了手刷了牙才回家的呢!有了媳妇儿忘了儿子,韩蓄对韩铁牛,真是已经放手了!韩铁牛嗷呜嗷呜地挪一边儿去了。 陈昭君笑笑一声,回头就让人回府关门。 第88章 有一瞬间心痛的感觉 “歇息了!林府尹助理为了百姓安危,傍晚时分还带着人手出勤,辛苦了!都下班了?散了啊,各位兄弟官爷!下次请大家喝茶啊!”陈昭君站在大门口,马铁霸光膀子两手握大刀。 “陈昭君!你……欺人太甚!”林凤微看着陈昭君那个笑脸,简直不打一处来。林凤微想起无数次,自己捧起一颗砰砰跳的小心脏,托陈昭君给陈道渊送锦帕、送玉环、送红豆……一次次地被无情拒绝!她林凤微怎么就入不了陈道渊的眼睛里心坎儿里? 而陈昭君呢,陈道渊刚刚发配,她转眼就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主长安君府,长安君府上下任由其作威作福!她是忘记了陈道渊还在发配潼关的路上受苦吗? 林凤微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陈昭君身边有马铁霸又怎样?长安君府的大门上贴了皇帝亲笔的“福”字又怎么样?她今天,就要闯进去,把陈昭君这张脸给撕了,踏在原地,泥塞满嘴! “驾!” 林凤微甩着马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驾!驾!”林凤微踏着高头大马,率先冲在前面。 那声音里,陈昭君惊讶地回头,而林凤微的马头已经对着陈昭君撞了过来。 陈昭君当即要华丽的闪开,可她背后长安君府的大门,旁边是马铁霸那两把明晃晃的大刀,还有个韩蓄绕在脚边儿。 怎么闪? 莫不把门给撞坏了! “君儿!” 韩蓄已经从侧里闪出来。 韩蓄伸手拉开陈昭君,把陈昭君转到安全的地方,而他自己竟是被林凤微的马狠狠重创,瞬间倒地。 林凤微的马,一只蹄子正从韩蓄脸上蹭过去! 啊?韩蓄那一张盛世的颜。 陈昭君才反应过来,韩蓄为她挡了林凤微一马!陈昭君一把夺过秋娃手里的红缨枪。“嘿!”陈昭君一杆子横扫过去,刷地把林凤微的马给绊倒在地。 林凤微瞬间从马上滚跌下来。陈昭君一杆子枪头,对准林凤微的脖子。 林凤微的人再算是已经冲进来了,怎敢轻举妄动。 韩小飞冲上前来,将韩蓄扶起来。韩蓄刚站起来,忽而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啊!姑爷!”“君上!”桃子和刘妈妈惊呼不已。 韩蓄稳稳身形,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 韩蓄有些站不稳,背靠着韩小飞强撑着站着。韩蓄还努力地笑着,对林凤微说:“还请林大人明察,韩某人家里破败,实在别无长物!不管是上山砍树,还是勾结土匪,韩某人及夫人真是万万不敢的。至于我这马兄,是回过陛下明白的。马兄是韩某夫人的陪嫁护卫!而……韩某府里,新修整的门窗,真是门口捡了几根树枝,随手糊弄罢了。” 韩蓄一说话,嘴角又渗出血来。 陈昭君那心,竟然跟着一紧,有一瞬间心痛的感觉。 陈昭君手上,冰冷的红缨枪头,往林凤微的脖子上一划。 “君儿!” 韩蓄回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好虚弱的样子:“既然林大人已经查明了,君儿,你代本君,送林大人和众位官爷一程。” 韩蓄一副要倒地的样子。 林凤微也不敢拽了。她要是真驾马当场撞死了长安君,梁皇不正好有理由攻打雍国了吗?她不就成了两国开战的罪人! 林凤微脖子上,已然被陈昭君划出一丝血痕。 林凤微举起双手,转身看着陈昭君:“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本官的马太快了,是长安君本人不看路……他……他自己从旁边冲出来,撞到了本官的马头上!怪不得本官!” “林凤微!你真是有脸说得出口!信不信,你昭君姐姐手抖,你那脖子自己就撞上来了!不管我的事哦!怪不得我的!哼哼。”陈昭君一杆红缨枪,轮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把林凤微那头发给削下一缕来。 林凤微给吓得,顿时缩紧了脖子。 陈昭君一枪低着林凤微的背,说:“给我滚!林凤微,你要是再出现在长安君府大门口一次,我陈昭君对天发誓……我不光打断你的脖子,还要……如果陈道渊还能回来,我一定用尽所有力气,阻止你和她在一起!” 林凤微的秘密,在大庭广众之下揭晓。 林凤微的脸,胀得青紫。“陈昭君……你……你胡说!”林凤微抖着嘴唇。 陈昭君一枪把林凤微给推倒大门外。 “只要你不胡来,我自然不会胡说。你若坚持胡来,若是今日的事,那天的事,你林凤微再干煽风点火一次,我敢保证……我陈昭君不光会让你林凤微颜面扫地,而且还会扫得很彻底,让你一辈子带着陈家陈道渊对你弃而不取的阴影,过完你的后半生。” 陈昭君对林凤微说。 林凤微脸颊都在发抖:“你不要脸!” 陈昭君说:“我这个时候,还需要脸吗?林凤微,也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来想想!我陈昭君曾经高高在上,雍城骄女,这会儿已经无家可归,只能蜗居在长安君府!你林凤微三天两头寻衅滋事,你真还以为你这个府尹助理是个多大的官儿啊?如果你真是官,乌山上不还有一群土匪吗,带着你的人去剿匪呀!那样,才叫做官!跑人家家里,席卷一通,这叫匪!” 林凤微的脸皮掉了一地,冷冷一笑:“你陈昭君的嘴皮子厉害,我今儿算是领教了!我林凤微做什么,由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陈昭君摇头。 “是!你林凤微做什么,的确不关我陈昭君的事!可是,你今天伤了我陈昭君的人!长安君,是我陈昭君的夫君;马铁霸,是我陈昭君的哥们儿!你的胡作非为,不单单是影响了一个好官的形象,你影响的,是咱们皇帝陛下的深谋远虑。我入长安君府,是皇帝陛下的意思!我要护着这府里上上下下,以后不再受你们这群败类的欺压!”陈昭君说。 林凤微的眼泪都已经被逼出来了。 “谁是败类!谁胡作非为乐?谁不是好官了?陈昭君,我们今儿,就这么着。你不要想栽赃我,我也暂时放过你!可以后,我们走着瞧!”林凤微说。 哼! 就这样? 还想要陈道渊喜欢她! 所以,陈道渊宁愿喜欢可爱的桃子,也不喜欢林凤微。 第89章 它爹这么欺骗它娘,好吗 陈昭君目送着林凤微仓皇而逃,才收了枪,回身进门关门。 那时,韩蓄已经被众人抬着,送回道屋里躺着休息。陈昭君回来时,只见韩蓄满脸铁青,气若游丝。 真是! 没那个金刚钻,非要揽这件瓷器活! 既然要伸手拉开她,他总要经得起那马头的正面撞击才是?这回,算什么?逞一回英雄,然后亮堂堂地挂掉了?她陈昭君就未嫁已先守寡了! 呸! 说什么呢? 韩蓄不会这么挂的,根据他十三年的质子生涯的种种迹象推测,他不会死得那么容易。而就算是韩蓄今儿轻易地挂了,陈昭君也不用守寡呀! 当韩蓄又是一口乌血吐出来,韩小飞惊慌得手足无措,如蚂蚁轮转。 “君上!” “君上!你有没有觉得怎样?” 桃子刚拧来热乎乎的毛巾,陈昭君一把接过来。陈昭君亲自给韩蓄擦脸又擦手,韩蓄一脸痛处,要当即挂掉的样子。 陈昭君想了想,说:“这会儿顾不得这么多了!桃子,你拿我的那块玉佩,爹留给我的那块!你和秋娃还有小飞赶着车,快快地去一趟太医院,务必请王太医今夜连夜赶过来。” 韩小飞还表示,他此时此刻不能离开韩蓄。 陈昭君一把揪着韩小飞的衣领子,将他丢给桃子。陈昭君说:“别添乱了!小飞,乖啊!如果这事儿铁牛可以做,我就让铁牛去了。如果马兄进出城里方便,也请马兄去了!” 韩小飞只是一脸担心,要哭出来了:“我只是担心……担心我家君上……他挺不过今晚上!呜……” 韩小飞咬着牙,瘪着嘴哭。 陈昭君说:“呸!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家君上的夫人,我是陈昭君,我能跟阎王抢人!别把,我在这儿坐镇,妖魔鬼怪不敢进来……快走!小飞,快去快回啊!” 如果再不快点,可能真来不及的! 陈昭君看着韩蓄那脸色,又让马铁霸去厨房端热热的水一次端多一些,又喊刘妈妈来看着炭火。连韩铁牛,今晚陈昭君都不准它出去了。 陈昭君让韩铁牛守在窗户边,说是只要又陌生气息,那就是刺客,不用留情,大掌拍过去,或是张开大嘴巴咬。 陈昭君把四处都给韩蓄守严实了。 可韩蓄,还是那气息仅存的样子,微弱得不得了。 “冷!” 韩蓄一会儿打着抖,喊。 “水!我要喝水。”一会儿又是哑嗓子。 陈昭君真是听不得见不得。这回比不得那晚上,韩蓄额头只是破了个窟窿!今天晚上,韩蓄估计是五脏六腑被马给撞了个窟窿。 哎! 若是这会儿铁线草还管用,该多好! 陈昭君皱着的眉忽然展开,有了。他爹给她收拾的嫁妆里,或许还有起死回生的什么丸药。陈昭君赶紧转到自己那嫁妆堆儿里,搭了箱子,开始找。 “君儿!” “君儿……” 韩蓄薅薅几下子,没捞着陈昭君的手,那要死不活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过来。 陈昭君站在搭得高高的嫁妆箱子上,忙得手脚大乱。来了来了!找到了!陈昭君囫囵地捞了一抱抱药瓶子在怀里。 陈昭君两步从那高台子上跳下来。 陈昭君的手,都激动得发抖。 陈昭君扒开几个瓶子,拿到嘴边嗅了嗅,只要闻着不是剧毒的,略带清凉味儿或是甜味儿苦味儿的药丸,她竟都拿出一颗来,都给韩蓄为嘴巴里去。 如此一来,陈昭君给韩蓄喝了好多水才把那些丸药统统吃了下去。 而韩蓄真不喊疼了。 乖巧地闭着眼睛休息,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陈昭君把这些丸药瓶子都收着,准备待会儿王太医来了都给他瞧瞧。 王太医后来来了,但韩蓄已经睡着了。 陈昭君把她给韩蓄吃的那些丸药都给王太医看。王太医打开瓶子一一辨认,有五子衍宗丸,有六味地黄丸,有肾宝丸,有龟鹿丸,只有一味补天大造丸,兴许对韩蓄的伤是有用的。 陈昭君问:“王太医,我爹给我的这些丸药,可还有用?夫君服了药,就睡着了,似乎还很香甜。” 有,总是的。 王太医配合地点着头,说:“夫人,微臣这里再开一剂方子,就着夫人的几味药,吃上两三日。还有就是……既然君上已经睡下,此时便不宜翻动他的身子,检查他后背的外伤。今晚我且为君上看看腹心伤势如何,我为君上备上一剂外敷的伤药,明日君上醒来,或可用得着。” 然后王太医就为韩蓄验伤配药。 这回,陈昭君又拿了一支金簪子给王太医做谢礼。 而后又是韩小飞连夜将王太医给送走。 如此,折腾了好大半夜。陈昭君也困得不行了,趴在韩蓄身边就睡着了。 陈昭君今晚睡觉,可是小心了,她深怕自己一个不老实,又把手啊脚啊跨到韩蓄身上,直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半夜,韩蓄睁开眼睛,把陈昭君捞进怀里的时候,韩铁牛还在那冷冷的窗前守着。 韩铁牛给冻得,呼呼地出气。 韩铁牛感觉到韩蓄醒了,巴巴地爬到窗前,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韩蓄,又看看韩蓄怀里,那睡得呼呼的陈昭君。 嗷呜! 铁牛呜呜一声儿。 韩蓄伸手,摸了摸铁牛的脑袋:“放心!你爹没事!” 嗷呜。铁牛伸出舌头,舔一舔韩蓄的手掌。 “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你娘不知道,你还不明白吗?快别担心,好好睡觉去。”韩蓄对铁牛说。 韩铁牛那亮黑亮黑的眼睛,看着韩蓄,又看着陈昭君。它爹这么欺骗它娘,好吗?它娘可真是担心了一晚上啊,这不都担心得智商降低没有经历思考了,累得睡着了! 韩蓄对着韩铁牛,语重心长,说:“等到你谈恋爱的那一天,你就明白了!” 没有三十六计的储备,对待陈昭君这样的姑娘,胜负难分。 韩蓄把陈昭君稳稳地抱在怀里,香香甜甜地睡了一个好觉。而陈昭君梦里,都是韩蓄为她那突然的一伸手,以及突如其来被撞倒在地的场景。 陈昭君刷地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她又趴在韩蓄身上睡了一夜! 第90章 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陈昭君自责地起身,自责地帮韩蓄掖了掖被子,自责地看着韩蓄,出神。她以后,真是要做一个温柔的长安君夫人,她一定说到做到! 也不是为了韩蓄昨晚上,非要逞英雄救她这回事! 而是……千年修得共枕眠,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一张床上睡了几个大晚上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老皇帝的面子,她也要对韩蓄好一点。 以后韩蓄说东,她绝不自作主张。 让韩蓄先来主张,她在后头给他善后擦屁股。比如,林凤微如果再来耍横的时候,她不会这么明着跟她对抗了,她会等着林凤微在某个时刻全身心对付韩蓄或者拿韩小飞撒气的时候,背地里给林凤微一枪。 她要保护韩蓄。 保护韩蓄,也就是保护她自己的面子。 如果,还是如果,如果长宁公主和韩蓄又因为陆一一和陈昭君的问题发生了争执,她绝对站在韩蓄这一边。长宁公主要扔杯子砸她,她绝对使出十八般武艺,不让韩蓄替她受。如果陆一一还要疯疯癫癫玩儿跳水,她一定像昨晚教训林凤微一样教训陆一一。 总之,就是…… 只要她陈昭君还不得不委身在长安君府的时候,她就必须,无条件地守好韩蓄的面子和里子。 韩蓄睁开了眼睛。 “君儿!”韩蓄浑身一丝慵懒,混合着一丝受伤后的疲倦。 陈昭君马上就笑了,很是可爱:“夫君,你醒啦!真是太好了?身上疼得可好些了?昨日王太医来了,他给你留下了伤药,你等等我,我去把药拿来给你敷上。” 陈昭君跳跳地站起来。 韩铁牛也闻讯而来,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韩蓄。 韩蓄已经一把拉住陈昭君的手,握在手里:“君儿,还是你,真心疼我。” 陈昭君又笑了。 “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心疼夫君你啦!昨晚上,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幸而王太医来得及时……当然,我们也在王太医来之前给你服了几粒药丸,为你稳了稳心神。好在夫君你福大命大,这睡一觉,好多了!” 韩蓄问陈昭君给他吃了些什么药。 陈昭君回头就把一瓶儿一瓶儿的药给韩蓄放在怀里,让他自己瞧。韩蓄瞧是瞧不出来,但昨晚那药的气味,他可记得清楚!五子衍宗丸,六味地黄丸,肾宝丸,龟鹿丸,还有补天大造丸!韩蓄问陈昭君知不知道这是些什么药。 陈昭君摇头。 “反正这些药都是爹爹给我的,总不是毒药!所以,我就给你拿来救急了!好歹王太医还说这些药是可以吃的,让和着今日的药一起,接着吃三日。”陈昭君说。 韩蓄看着陈昭君的俏脸蛋,眼神里一丝细不可察的悸动。很悸动!那些药再吃下去,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难说。 “还要吃三日?”韩蓄问。 陈昭君点头,说:“药就是那么着了!现在,夫君先把衣衫脱了,我给夫君看看后背上的伤!” 韩蓄那大清早的,在陈昭君坦坦荡荡的目光里,真是红了大片大片的脸。 陈昭君瞧见了,呵呵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呀!夫君是要小飞来嘛?小飞一个大男人,手脚总是要粗糙些!让我来。” 陈昭君挽起了袖子,刷刷一扒拉,韩蓄便光了上半身。 韩蓄那脸,红到了脖子,又红到心口,心口咚咚地跳。韩铁牛看不下去了,嗷呜一声跑到窗户底下,自己趴着。 陈昭君先是亲手拧干一张毛巾,亲力亲为地为韩蓄擦掉脸上的秽物。这整个动作陈昭君做的极是温柔,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韩蓄。 陈昭君这般小心,韩蓄当然是必须强撑着享受。 “君儿,你为我操劳前前后后,还为我求医敷药,可需要我如何报答你?”韩蓄说。 陈昭君笑了:“这本是我这做夫人的分内事,又谈什么报答?” 陈昭君给韩蓄擦了脸,又为他嘴边抹上药,又在脸上眉毛边上细细匀开一层药,一边抹还一边吹。 但陈昭君收了手,韩蓄竟是忽地拢上陈昭君的肩膀。 韩蓄看着陈昭君的眼睛,问:“我这般模样,是不是甚是丑陋?” 陈昭君也看着韩蓄。他问自己他现在好不好看?他要听真话?这一边脸肿,一边眉毛歪,连带着这种近距离看人的眼神都是歪斜的。这个模样,难道不丑? 陈昭君一只手指,在韩蓄眼睛前面摇晃。 “夫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狗尚且不嫌家贫!我这做夫人的,定然不会嫌弃夫君你这脸上有伤。何况……夫君天生丽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韩蓄听得很投入。 陈昭君又继续编,反正闭着眼睛说瞎话来奉承别人,信手拈来。“雍城中并没有几人能如夫君你这般,身材壮硕,面容姣好……”陈昭君说。 陈昭君夸人的话,真是让人心痒。 韩蓄那眼睛都化了:“夫人此话当真?为夫身材还过得去?这相貌也还可以?” 呃! 冠冕堂皇的话,不要当真。 说实话,韩蓄的这身材和相貌是人中龙凤。人家好歹是一国皇帝的儿子,这皇帝的形象有多好且不说,这皇帝选上了的女人一定是资质甚好。这好女人出的儿子,再怎么样也是不会差的! 但陈昭君此刻,必须得忠心耿耿信誓旦旦地添上一句。陈昭君说:“夫君,你是我的夫君!在我心里,你最伟岸最可靠的。你这身材容貌,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是最最具有男子气概的……” 尤其是,昨天晚上,那傻乎乎要给她挡着那突袭而来的那头马身子。 别提有多二了! 陈昭君说谎话说的自己都不带脸红,并且她这双眼睛极为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然后,韩蓄便毫无负担地给陈昭君前展示了一下他的身材。 韩蓄的皮条肉理,都让陈昭君细细地看光了。 韩蓄的背上、腰、腹部,有浅浅深深的伤痕,还有肩膀和手臂上,都有。昨晚,被那马正面撞击的整个背部,深深一团青紫色,罩住了韩蓄的整张背。 第91章 办羞羞事,把人家女孩儿吓跑了 陈昭君舔了舔嘴唇,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了韩蓄的后背上。 韩蓄感受到这指尖的温度,身体都已经绷得直了,他一动也不敢动。那柔软的手,柔若无骨的向下滑去,最终停留在一处起伏硌硬的伤痕上。 陈昭君说:“夫君这身上……可真是伤痕累累,让人触目惊心。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将夫君你打成这样!” 答案很显然,是雍城这一波又一波自恃甚高的富家子弟,他们并不把长安君这个质子放眼里,他们并不愿意长安君在这里有好日子过。 韩蓄回头,看着陈昭君的眼睛。 韩蓄的他最近越来越懂了,为什么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 韩蓄回手抓住陈昭君的这双手,轻轻握住,说:“君儿!我这一生,或许永远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质子!我在这雍城生活的极为卑微,我从小受人瞧不起,吼打辱骂鄙视是家常便饭。正如君儿所见,我这一身的伤痕究竟是被谁打的?哪一处被谁所赐?我已经记不得了……这样一个我……可有让君儿你觉得害怕?” 韩蓄一双眼睛深深地锁住陈昭君。 韩蓄要想知道陈昭君这一刻的答案,他想知道这一刻那双眼睛里头最真的答。 与他所期盼的,所希望的,或者所预设的,会是一样吗? 韩蓄那阵子眼光真沉。 不知怎么的,在韩蓄那样的目光之下,陈昭君的眼睛,忽然间莫名其妙的就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泪光。 陈昭君抿着嘴唇,摇头。 她不怕。一个人,身上有些伤痕怕什么。一个人,身份卑微一些怕什么。 陈昭君一双汪汪的眼睛:“夫君这些年来辛苦,委屈了!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夫君远离父母,夫君这一身的伤痕,若是亲眼见到,最伤心的,莫过于生身父母!” 韩蓄十三年质子生涯,在雍城受尽了苦楚。韩蓄的父母,梁国的皇帝和贵妃许多年不闻不问,任其流落在外,也就是近日才有风声传来,梁国有意接韩蓄回国。 十三年啊。 沧海早已变成了桑田。 一个稚嫩的孩子,早已伤痕累累。 韩蓄的内心里,有没有埋怨过他的父亲和母亲?那么多的子女当中,为什么独独把他送到了这里!十三年来任其受尽冷落、白眼和侮辱。 韩蓄把陈昭君拥在怀中。 韩蓄只说:“父母,离我甚远。而今我早已成年,这身体发肤,自当保重。我与父母感情淡薄,而今君儿在我眼前,我能保重身体,不让君儿为我担心,不让君儿为我伤心,便是身为男人的责任!” 那一刻,怎么说呢?陈昭君的内心,真是有几分动容的。 “夫君,你以后可都改一改!”陈昭君说。 这一句话,是真心的。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又说士可杀不可辱!这韩蓄作为一个质子,该活或者不该活,也不应该受到超于常人的折辱。你可以杀他,可以断他的头颅,却不可以这样伤他颜面辱他身体。但有的时候,也是韩蓄自找的。比如长宁公主仍茶杯砸到他头上这一次,比如,昨晚林凤微高头大马撞过来的时候,都是可是避免的。 陈昭君说:“我与夫君,自成一家,便是至亲骨肉。我从不会觉得夫君丢了谁的脸,而只会真心为夫君心疼!老话说的好,再受伤,受再多的伤,也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若是以为委曲求全,没有保重,只会让那些真正在意你的人伤心和心疼罢了,而那些不在意你的,只会无动于衷,或者说感到痛快。” 何必呢? 韩蓄把陈昭君深深拥进怀抱里。 抱得很紧很紧。 韩蓄得到一种真实,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与理解。韩蓄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选错人。 韩蓄的眼神开始动情,很动情。 陈昭君听到韩蓄的心跳,咚咚咚地。 而韩蓄的手,正翻过她的脑袋,把她往他的嘴边送。 啊! 陈昭君一下子惊醒了。 陈昭君哗啦啦推开韩蓄。陈昭君摸着这几的后脑勺,刚才韩蓄摸过的那片头发,头皮还有几分后怕和发麻。但韩蓄还是个受了重伤的人,她又发麻什么呢! 陈昭君终于知道,自己说假话说过了头。韩蓄给她整蒙了,整的情不自禁了! 陈昭君从床上跳下来,一把药丢进韩蓄怀里。 “我觉得……我觉得……我和夫君,虽然是陛下钦准的夫妻……但是……但是……” 陈昭君竟然也会语无伦次。 “我去叫韩小飞来!他做这种事,比较合适!” 陈昭君慌忙而逃。 留韩蓄光着上半身,在韩铁牛那疑惑的眼光里凌乱。不是水到渠成,要办羞羞事了吗?把人家女孩儿吓跑了? 韩铁牛略带几分同情。 有三十六计的储备又怎么样?在雌雄恋爱结合这件事情上,是需要催情素的。春天还没到,光是男主角自己一个人发情有什么用! 其实那一刻,陈昭君烦恼的,倒不是那些有没有催情素,以及催情素是不是自然而然油然而生的问题。 陈昭君烦恼的事,这些天她一直挂着放不下的,以及她这生平一腔难凉的热血、不甘的心……她很希望自己的处境能平凡一些。如果,她有机会遇着一个平凡的男子,而她又是一个平常身份的女子,她所理想的,不过是为夫沉稳而不浮不躁,为妻安静而又智慧。 她与他,守着彼此的盛世美颜做开局,陷于彼此一身才华,忠于相守一世的人品。 权和钱,无所谓的。只要有这么一个人,与你风雨同舟。 多好。 陈昭君想要憧憬的恋爱成形了。 竟然,没有那如日中天的临安王的幻影。 刚才,陈昭君真心实意的,愿意为韩蓄而心疼,愿意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一个直发自内心真真正正的拥抱。 她的拥抱,或许缓解不了他受到的疼,也无法抚慰他所受到的委屈,但她的拥抱,成功勾起了韩蓄不该有的心思。 陈昭君巴着门框自忏悔。 太难了。 她真的太难了! 又要做夫妻,还要做成哥们儿!夫妻和哥们儿,陈昭君很想让它们齐头并进?陈昭君真是想处理好这份关系的! 毕竟,除了皇命难为,还有就是皇权就如泰山压顶,她真的别无选择。 第92章 霉坏了出去走走 陈昭君在长安君府的院子里,思考了一上午,再不敢因为院子里风大就跑回屋子里。那猛一见了韩蓄,该多尴尬啊。 一见了穿着衣服的韩蓄,总会避免不了想起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一想起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就会想起今早上那惊险一幕。 差一点就亲上去了。 “小姐,饭好了!回屋吃?”桃子端着碗盘,站在廊下问。 陈昭君赶紧摆手,让桃子在院子里摆一张矮桌子。她从此以后,都要跟韩蓄分着吃,分开睡。 陈昭君对桃子说,赶紧吃饭,吃了饭外头去转一转。几天不出门,人都要霉坏了。 桃子问陈昭君,怎么出门。 陈昭君说,长安君府里似乎有两匹快马,借来用一用。 然后,桃子就高高兴兴去找韩小飞借马。韩小飞那阵子听了这个要求,何其惶恐。怎么能把闪电和飞梭借给陈昭君呢?她要是跑了,还追得回来么! 韩蓄问桃子:“夫人要出府?” “小姐说她这几天已经霉坏了!想出去走走。”桃子说。 韩蓄点头,说可以。 桃子高高兴兴让韩小飞给她牵马去。韩小飞心里却老担心了,虽然闪电和飞梭很有灵性,但万一也被陈昭君的美貌给迷惑失了心智呢? 韩蓄却很知道,经过今天早上的事,陈昭君心里已经尴尬了,她想外头去躲一躲。所以她今天上午坚决不回屋子里和他同处一室。而他,还必须躺床上,当病人。 韩蓄说,让云腾好好盯着,不准那些不相干的来打扰。 韩小飞给云腾传的话是,注意那些登徒子二流子,坚决不准他们靠近夫人以及夫人的丫鬟。 而陈昭君已经吃了满满两碗白米饭,就着一碗肉馅儿汤,一个时令蔬菜,一份凉拌花生米。 经过陈昭君的一对一帮扶,这两日长安君府上的伙食已经稍稍有了改善,从一日三餐都是稀饭,到这两天能见点儿肉渣肉末儿。前两天厨房刘妈妈哭着说她不会切肉,到今天,已经会剁肉馅儿了,多大的进步啊。 看来,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精准扶贫,应该深入贯彻下去。毕竟是实实在在对老百姓有用处的。 陈昭君快快地吃了饭,快快地上了马,心情愉快地出了长安君府。 西山日照,山寺梵音,山脚下一汪翠湖,湖边一座小亭,亭中烹一壶新茶,茶炉边再来一位盈盈少女,素手抱了琵琶吟吟唱曲软软说书。 啊! 陈昭君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惬意心情了! 陈昭君待会儿会划船去湖中心看看,看她那条通道可有人找到了? 湖边那方小小的宅子门口,陈昭君和桃子下了马。院落门口,两位妙龄女子素手恭敬等候在一旁。 “夫人安好!姑娘安好!”红掌和绿萝齐声想陈昭君和桃子问好,声音甚是动听。 陈昭君抬眼就笑:“劳烦两位姑娘!” 桃子扶着陈昭君往里走,也是一脸笑意:“两位姑娘,把你们的好茶好果子摆上,说书的周先生也请上来,这说书的屋子嘛,就要你们临湖的那那间。还有,不要放什么熏香。还给我们备上一条船,随时可以游湖的那种!” 陈昭君进到屋子里,从窗户远远看到那湖心亭。 那日,云飞燕就是从这儿离开了。一晃,十天八天就过去了。也不知道云飞燕如何了,会不会半路上饿死了,或是被狗熊吃了,山匪抓去做压寨夫人了?不过,陈昭君想,以云飞燕的运气,总还是能避得过其中几个项目。 “夫人!今日是钟先生。是一边说书,一边听曲儿吗?还是只听曲儿,待会儿再说书。”红掌上来问。 红掌是姐姐,绿萝是妹妹。姐妹俩声音一般的好听,只是脸面上稍稍有些不同,姐姐的脸,鹅蛋脸面,妹妹绿萝倒是有几分丰腴富态,脸有些圆圆的,脸上两团红晕,显得十分可爱。 不是周先生啊?也罢了。陈昭君看着姐妹俩,说:“我就喝喝茶,看看湖。你们随意一些!” 陈昭君坐那位置,光景极好,西山翠湖的景色尽收眼底。湖中轻风微微,劲浪徐徐,若偶然这么闲情偶遇,那一湖的清幽,当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可云飞燕,就是从那湖中间逃跑的。 这里远远看着,是看不出破绽,待会儿还得划了船再去细细地看。 嗨! 什么人生这是。 而这时,红掌和绿萝一人抱一把琵琶,姐妹二人双双弹出曲来。 姐姐刚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是谁家院?妹妹便接着:红绡帐里卧鸳鸯,情浓你浓最香浓! 是些什么浓词艳曲?陈昭君睁睁地看着俩姐妹,默默地听着。最近城中流行这玩意儿?但是,姐妹俩的琵琶实在好,唱曲儿这音色也不错,只是这词确实有些艳俗。 终于,这姐妹俩唱完了两首曲子,说书先生上来了。 这钟先生一上来,就要跟陈昭君说最近民间流行的几个话本子。其中有一个故事,陈昭君仔细去听,倒像是跟江城那位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有些关系。 陈昭君就着干果点心,认真地听。 故事大概是说,有一位权势滔天的人物,曾经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却因为犯了错而被贬为了庶人,这从天上跌到地下的生活,本来就让人难以接受,而他的随从们尤其是那些姬妾和通房丫头们更是难以适应,有那么几个就不安分,于是衍生出了很多宅院里头的伦理大戏。这有不安分的,也就有那极安分忠贞的。其中一个小丫鬟,在这风云既变的困难时刻,竟然对她那一蹶不振的主子不离不弃,风雨同舟,一如既往地照顾周到。小丫鬟并不管这主子曾经是有多么的辉煌,而今又有多么的落魄,始终不离不弃风雨不改。 丫鬟以脆弱之力为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所以,这故事倒很有几分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从女子的角度想,或是这世人眼光过分。当一个从太子被贬为庶人的人,也还有一个丫鬟对着他忠贞不渝,不求夫人与正室的名分,只求能够相随。这样的女子,才配写入书中,传世于后人,让周围的人景仰。 而从前太子的角度想,患难见真情,真是有失也有得。 陈昭君默默地喝茶,默默地听书。 后来,这说书先生又说了几个故事,也不见陈昭君拍掌叫好,就这么懒懒的。 钟先生也在不好意思说下去,越说越泄气,直到萎靡不振。 红掌和绿萝看着,也是时候了,上来把说书先生给请了出去。 红掌上前来跪下。 陈昭君正思考着该怎么样圆滑地划船去,红掌面前突然一跪。“是何故突然行此大礼?”陈昭君问。 红掌磕了头,说:“夫人息怒!本来给咱们说书的周先生,今日硬是被隔壁那卢阿婆横行霸道给抢去了。那卢阿婆说是到了中午必然将周先生送回,可如今未时已过,周先生也不曾回来。红掌招待不周,请夫人责罚。” 红掌这厢低眉顺首。 第93章 隔壁一对坏人有好办法 陈昭君只想去划船。 这不过就是相邻两家教访司的行当竞争。平常事! 这红掌和绿萝人长的漂亮,年轻可爱招了不少城中富家公子的喜爱,连说书的周先生也是最好的。满城人都知道,除了渝湘楼那魏先生,还就数红绿坊这位周先生的书精彩。 那隔壁的卢阿婆虽然养了卢莫愁这一棵摇钱树,但仍人不放过旁边这对年轻姐妹,这根年老色衰无关,这是自然是气不过的嫉妒心理作怪。 陈昭君倒把红掌给拉起来。 陈昭君说:“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周先生的书是好的。我这回没听着也无妨,下次再来。这会儿,我想乘船出去看看。” 陈昭君还真以为自己下次来还得听着周先生说的书。 可那会儿,周先生已经被隔壁卢阿婆的客人不知寻了什么由头给打了个稀烂给扔到大门口来,据说是舌头都给打烂了。 红掌和绿萝赶紧跑过去看时,这周先生已经大气没了,一口气没上来就昏死在在了这门口。 这红绿坊已经乱了。 几个有气性的小厮,利利索索组了队就要到隔壁卢阿婆那去讨个说法。但这还轮不到红绿坊到隔壁去问说法,那卢阿婆那边已经气势汹汹的带了十几个人来,人家指名点姓,要让这红掌和绿萝到隔壁去唱个曲儿。 红掌和绿萝两姐妹争来争去,最终决定由绿萝留下来继续伺候招待陈昭君,而红掌则抱着自己的琵琶,另带了一位先生往隔壁卢阿婆的院子去了。 绿萝回来,在陈昭君面前仍然强颜欢笑,还问陈昭君是不是要划船去湖上。 陈昭君说待会儿。 没了一会儿,隔壁卢阿婆那院子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绿萝强壮镇定的脸色也变了,终于在陈昭君面前流下了眼泪:“是姐姐!” 外头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几声厉喝。 绿萝站立难安,愁眉哭道:“他们把姐姐怎么了?我过去看看!” 可没等绿萝走出去。窗外,扑通的一声。水里很大一阵浪花,像是有什么给扔到了水里。桃子赶紧跑到窗前一看,顿时被吓得变了脸色。那水面上顿时浮起一股股血色。 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他们把红掌姐姐胡乱打了一顿了,扔到水里了。” 绿萝浑身发抖,三两步滚出门去,一路扶着栏杆小跑,让人赶紧往水里去捞人。 出了这样的事,根据陈昭君最近的生活经验,她或是夹着尾巴赶紧走人,才是正确的事,别想着划船去湖中间了。但隔壁卢阿婆的客人实在过分,虽然陈昭君不知道那是何方神圣,单陈昭君还是等着人把红掌先救回来再说。 幸好这些人捞的快,还能捞着红掌。 红掌已经奄奄一丝气息吊着。 红掌水淋淋一身,衣服上还沁着血迹,剩微微一口气吊着,可怜。她不懂水,挨了打又呛水十分严重。因为红掌口不能言,大伙儿并不能准确判断出红掌究竟是遭到什么毒手,又或是受了什么侮辱?究竟是别人把她打了一顿之后再丢进水里,还是她自己实在忍受不了对方的蛮横自己从窗户跳下去的,都不知道。 绿萝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陈昭君也不敢多去看这个红掌躺在地上水淋淋凄惨惨的模样。 陈昭君从发髻上拆一根金钗,又从手上取下一个镯子。她让桃子交给绿萝,说给红掌请大夫治伤,以及以后调理身体用。 从红绿坊出来,陈昭君的兴质不高。桃子等陈昭君的示下,还去不去湖心亭?陈昭君对桃子说,她想走走。 这会儿天光正好,但隔壁那卢阿婆和她的客人就是这么霸道。红掌忽然重伤,她家里的周先生也遭到厄运。 红绿坊也就垮了。 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争风吃醋。 料想,那卢阿婆的客人明明知道这边是陈昭君,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向陈昭君示威施压。陈昭君去光顾的人,我一个巴掌就可以捏死她!你这会儿是罪臣之女,且又嫁给雍城里头的一个质子,这永生永世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陈昭君牵着骏马闪电,沿着湖边的路慢慢地走着,远远看着湖心亭的方向。 刚才在她面前,活活的两个人身受重伤,一个是无辜的说书先生,一个是无依可怜的教坊司女子。 那名女子,前一秒还巧笑倩兮的鹅蛋脸面。若不是因为她今日接待了她陈昭君,她或许那一日会成为雍城的头牌,被某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给相中了,从此有了过硬的后台过上无一无忧无虑,有后台撑腰分无忧生活。 从来,悲剧就是有价值的、人很愿意珍惜的东西给毁坏了撕碎了。 或许有人正觉得,自己是可以主宰别人悲剧命运的人。 他认为,所有人的命,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陈昭君知道,那人此刻就在卢阿婆的家中。 云经熙,当今的留王,今日低调出游,并没有高头大马停在卢阿婆的院门口,但当陈昭君和桃子刚下马走入红绿坊,云经熙的爪牙便已经禀报了他。 卢阿婆家的客人,还有杜俊成。 杜俊成正一副奴颜婢膝,弓着身子给云经熙倒酒。 杜俊成一听陈昭君在隔壁,正好触动了前日城里发生的那一件事,陈昭君当时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杜俊成看着云经熙的脸色。 云经熙曾经想召陈昭君入留王府做侧妃而又被前陈太傅婉转拒绝这回事,雍城里许多达官贵人都知道。云经熙一听到陈昭君在隔壁,一张脸上不甘以及愤怒,还有得而不到的那种恨意,让他的脸,很生动。 杜俊成出着坏主意:“殿下,不如请个人去把陈昭君请过来,陪殿下喝酒?” 云经熙手里摩挲着杯子。以陈昭君那种狗脾气,她能来陪他喝酒? 杜俊成当然也知道陈昭君不会乖乖地来。 杜俊成说:“殿下,微臣有个好办法!今日碰巧把隔壁那周先生请咱们这儿来了!不如……” 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寻个什么理由,先把红绿坊的周先生打个稀烂,再派人把红绿坊那对嫩姐妹给抢过来,也给她一通打吗教训。陈昭君辣椒一样的脾气,不就正义感附体,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94章 船上,哪位主子 卢阿婆的家里,卢莫愁给云经熙斟酒喂葡萄,杜俊成给他提鞋掸灰。 云经熙等着陈昭君看到被打得稀烂的周先生,以及负气跳湖的红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冲过来找他理论,而又发现这里的人竟然是他留王云经熙时候大错愕与惶恐。 但陈昭君没有来。 “陈昭君呢?”云经熙捏着茶杯,问。 杜俊成赶紧跳外面去看,看了之后又回来。“陈昭君她……走了。”杜俊成自己也惊讶得很。 这种人设,陈昭君她本人不符。 云经熙将手里的茶杯丢到一边,卢莫愁赶紧识相地让开。云经熙站起来,抖了抖他身上卢莫愁粘上的气味。“今日,就只有陈昭君和她身边一个丫鬟?”云经熙问。 杜俊成点头:“千真万确,只有陈昭君和丫鬟。那个叫松林的,据说是去乡下收租子去了。” 哼哼。 云经熙一脸难以置信,然后又冷冷一笑:“哼哼!雍国四大高手,竟然被陈昭君拿去收租子!陈昭君也有今天?走,本王这就去会会她!看看这这会儿是不是还那么有骨气!” 云经熙带着人就走。 路上,杜俊成又给云经熙出坏主意。杜俊成说,在路上截住陈昭君,她要是撒泼,把周围的人引来了,没有意思!不如,留王殿下先划个船到湖里去等着,由他,这个忠心耿耿的杜俊成亲自去,把陈昭君给留王殿下提过来。反正只有陈昭君和她的丫鬟在场,到了船上,要生吞了还是活剥了,都随留王殿下的意思,陈昭君喊破喉咙也不管用! 云经熙想想,认为这个办法甚好。 云经熙便从卢阿婆的家,乘了船去了湖中间。 那是好大气一艘船,浩荡地行驶在平静地湖面上,波澜不兴的模样。 “小姐,你看!”桃子看见了,还指给陈昭君看。 “小姐,咱们雍城最近的风气大不如前了!自从前太子被废……你看嘛,明明就是他们仗势欺人,现在红掌和周先生还命在旦夕,他们竟然!竟然还有脸划船出游!呸!” 桃子一手牵着骏马飞梭,一手还吊在半空中。 这会儿,还去不去湖中间了?若是去了湖中间,免不了与卢阿婆家的那位蛮横的客人狭路相逢。若是不去,今天来的目的就没达成。 若是今日不合适,再找时间又来。 桃子想想,说:“小姐,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杜俊成一身花哨的锦衣,带着身后四五个家丁打手,一窜地出来,将陈昭君和桃子团团围住。 “来!让本少爷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春闺耐不住寂寞?来!到爷身边儿来,爷陪你喝茶聊天,咱说点私房话!”杜俊成一脸坏笑,哆哆地逼过来。 陈昭君那眼睛都不眨。“是你?杜大少爷……周先生是你请过去的?红掌是你让人打的?你最近的本事,真是涨了不少啊!”陈昭君说。 杜俊成指着远远那湖中间的船,得意地摇着自己的手指,意思是刚才陈昭君列出的两条罪状都跟他没关系。 陈昭君看看杜俊成,又看看那湖中的船。 陈昭君明白了。 “桃子,上马!”陈昭君翻身跨上骏马,不跟这种人纠缠。 杜俊成不但不拦着陈昭君,反而把陈昭君的路给让开,还等着桃子也跨上了骏马。 “陈昭君,红掌那贱人气性大,投湖里了,给少爷主子们没脸,是她没造化!没关系!那红绿坊里不还有个没投湖的吗?大美人儿,你放心,你和你这小丫鬟如果今日身有要事,要走尽管走,少爷不耽搁你!那绿萝……少爷待会儿就着人去,立马她洗白了,给少爷主子们送船上去,白天她给爷们儿唱曲,晚上给爷们儿暖床。她要是好好伺候爷们儿,让爷们儿开心,爷们儿让她衣食无忧。若不然……也一张脸给她打稀巴烂,丢到湖里去淹个半死,给她姐姐做伴!” 杜俊成不急不缓,对着陈昭君高头大马的背影,说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似的。 可,陈昭君已经随即下了马。 陈昭君牵着闪电的缰绳,甩一甩垂落耳侧的长发一缕,笑问杜俊成:“船上,哪位主子?” 杜俊成幽幽一笑。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杜俊成说。 杜俊成的神色告诉陈昭君,船上的那位主子,已经是陈昭君惹不起的人物,而单拿绿萝来威胁陈昭君,陈昭君更是是可以什么也不管,马上离开的。 可陈昭君这会儿真是什么也不管不顾地逃走了,那便是真真中了杜俊成的奸计。 杜俊成表面吊儿郎当,毫不正经,实则满肚子坏水儿。既然先前两人早已结下了梁子,那陈昭君若是还没见着那位船上的正经主子,便已经落荒而逃,那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杜俊成都可以便排出来。 陈昭君笑着说:“杜少爷以礼相待,亲自来请我,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杜俊成挑眉,笑。 陈昭君翻身下马,笑道:“还烦请杜少爷带路!” 杜俊成呵呵一笑,大手一挥。 陈昭君和桃子便被杜俊成以小船载到了大船上。 小船路过湖心的时候,陈昭君可是对着那阵湖水仔细看了又看,水位不减,周围也没有异样。云飞燕的行踪,果然还没有暴露。 陈昭君和桃子上了大船。 船舱装饰豪华,竟真如富贵人家的屋宇一般,一样的茶几摆设,一样的卧榻棋局,平稳踏实,且又富丽堂皇。 云经熙歪歪地靠在那金丝楠木榻上,卢莫愁一旁给他捏肩捶背。 云经熙一见到陈昭君,反手一挥,卢莫愁便退至屏风后面。 陈昭君见了云经熙,惊讶也有不惊讶。她既然早猜到她陈家被抄家并不是因为她私自放走了云飞燕,那便是太子和留王两党相争的结果。留王云经熙把她这个罪臣之女看成是眼中钉杜,也是正常的。 陈昭君也不行礼,也不下跪,更不开口说话。 云经熙倒是首先唤了一声。 “陈昭君!” 咬牙中带着切齿,羞愤中带着恨意。 杜俊成多眼尖啊,他赶紧推着陈昭君的肩膀,低喝一声:“大胆,见着殿下还不下跪!给殿下磕头,行礼。殿下看你可怜,说不定饶了你去!” 第95章 无缘于这些口福 可怜? 饶! 陈昭君反眼看着杜俊成。 对付杜俊成这种小人,必须以非常之法待之。 陈昭君立马低了头,不下跪,但是眼里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掉,一直掉到软软的地毯上,滴答滴答的。 杜俊成傻眼了。 杜俊成再推一把陈昭君,说:“陈昭君,留王殿下在此!你要是有什么冤情,要是生活中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留王殿下。留王殿下爱民如子,一定给你做主!” 谁不知道?陈昭君以新晋罪臣直女的身份无家可归,不得不躲入长安君府,长安君本来毫无地位,陈昭君跟着三天两头被人欺负,前有长安君的亲姑母长宁公主,后又雍城府尹助理林凤微,陈昭君最近的礼遇好得很嘛! 杜俊成说完了这话,望着云经熙眨眼睛。 等着,等着陈昭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自身不平等的遭遇的时候,留王殿下趁机伸出大猪蹄子去安慰一番。然后,再顺势把美人拥入怀中,就趁着这湖光山色,云云雨雨一番,多浪漫啊! 杜俊成把自己都想得,红了眼睛。 陈昭君竟是忽然一抬头,一双眼睛泫然欲泣,看着云经熙:“留王殿下!” 往常,云经熙只见过陈昭君一回头一张笑脸,一说话一眨眼,爽朗轻活。今日这样的场面,本以为她会带着火气而来,没想到却是这般风情万种。 怪不得,最近连父皇逢人就说陈昭君变温顺了。 果真。 云经熙清清嗓子:“咳!你有何事,可对本王细细说来?” 何事! 陈昭君没有何事要对云经熙说的。 不是他非要大费周章把她给算计了来,还要摆出一副他是救世主,他替人排忧解难的模样。恶心。 陈昭君轻轻咬住下嘴唇,委屈极了。 只能怪杜俊成命不好,对谁不好,非要对上陈昭君!哼。 陈昭君回身就是犀利地一指,对准了杜俊成那双眼睛。“他……他扯我衣服!呜……呜……”陈昭君蒙着眼睛,呜呜地说。 杜俊成那嘴角,像着了电一样难看。 杜俊成眼巴巴地转到陈昭君面前,质问:“陈昭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扯你衣服!” 陈昭君刷地伸出衣袖,果不其然,衣袖上刷刷一道大口子。 陈昭君那白嫩嫩的小臂正好露出来。 云经熙那眼睛深深地看了进去,一双眼睛慢慢被染红了。陈昭君小臂上一颗红红的砂痣! 云经熙吞了吞口水。陈昭君和韩蓄,竟然还没有? 韩蓄居然是个蠢人! 哈哈。 云经熙当即喝骂杜俊成:“不长进的东西!去!让卢阿婆再拿上好的点心来!绿豆糕、红豆糕、葵花籽、山核桃,葡萄山楂,各式各样的都要,摆上好的!还有你,别再进来让我看到你!” 云经熙对着杜俊成发了火,杜俊成屁颠颠地滚出了船舱,再有疯叉叉地回到卢阿婆家去张罗。 杜俊成一张面皮绷地好看。 这他马的什么事儿? 陈昭君今儿发疯?还有这位留王殿下,过了河就拆桥!陈昭君,给他等着。终有一天,他杜俊成会让陈昭君滚到他脚边,舔着他的鞋求他。 船舱里。 云经熙已经伸出了手,要去勾搭陈昭君的嫩手指。 “昭君,你这几日清瘦了。不过你这声音还是这么好听,这手又白又嫩……” 幸而,还没有便宜了韩蓄那个家伙! 云经熙一双深潭似的眼,看着陈昭君的脸。 陈昭君不动声色,轻轻收回自己的手。陈昭君把双手藏进大大的袖子里:“留王殿下说笑了。多日不见,留王殿下还是这般威虎中坚,体恤百姓民生疾苦。” 几分辩证,几分撩拨。 云经熙是有想法的人,便会忍不住往“威虎中坚”几个字上头去想。 云经熙觉得,陈昭君此刻是在撩拨他。他一个心思深沉的王爷,自是比那在雍城里十三年装傻充愣的长安君高强,也更比那风月场所里混着毫无顾忌的杜俊成值得撩拨。 云经熙捡起面前盘里的一块蜜瓜,往陈昭君嘴边送:“尝尝。” 陈昭君接过这块瓜,捏在手里不吃,只盯着这一块蜜瓜看。 云经熙说:“若是你喜欢,我常叫人往你府上送。” 然后呢? 然后陈昭君就成功地给韩蓄戴上了绿帽子!但是,陈昭君不喜欢给韩蓄带帽子,她喜欢给自己戴帽子。 陈昭君只闻着手里这块蜜瓜的香味,说:“殿下赐的瓜,定是甜的!” 瓜甜,人不甜!瓜香,人恶心! 陈昭君把那块蜜瓜放回碟子里,说:“只是如今,我陈家落魄了,我陈昭君身为罪臣之女,质子长安君之妻,怕是再也无缘于这些口福了。” 云经熙说:“怎么没有!” 陈昭君笑了。 云经熙说:“本王的心意,至今未曾改变。只要你愿意,想通了,本王的身边随时有你的一个位置。” 陈昭君摇摇脑袋。 陈昭君说:“多年前,我娘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人命理奇特,若是贸然攀附皇家,便是克夫之命。若是恪守本分,入个平平常常之家,也还有望顺遂一生。” 哼。 顺遂一生! 云经熙腾空一伸手,捞住陈昭君一只手腕儿。云经熙问:“本王看中的人,若是不从,还有机会顺遂一生吗?你再去问问那位算命的先生,看看你的命有没有改?” 陈昭君手腕儿被捏得生疼。 陈昭君说:“能够被留王殿下看中,真是本人的福气!只是……留王殿下追求姑娘的方式,未免太特别了些!若是姑娘不愿意,便以强权压制人家爹娘,人家爹娘不愿意,便利用党派之争抄了姑娘的家?无奈啊……在我陈昭君无家可归的那一天晚上,是人家长安君收留了我!留王殿下,您错失了一次机会哦!” 机会! 云经熙被气得,一手甩开了陈昭君的手。云经熙也不知道,他老父亲那根神经抽筋,非要把陈昭君指给长安君。他老父亲明明知道她有意纳陈昭君为妃的! 云经熙沉稳一身的气息,慢慢道:“你可想清楚了,你今日出了这个门,本王也不敢保证还有什么等着你!” 第96章 夫人一点儿没吃亏 “本王要你,你不从。想想你陈家如今的下场,前陈太傅夫妇贬谪江城,陈道渊发配潼关。他们的命,若说是捏在本王手里,你还不信吗?非要本王捏死一个给你看看?” 云经熙脸上,寒气逼人,阴森可怖。 陈昭君盯着云经熙,说:“你敢!这天下,终究还是陛下的天下!” 云经熙再伸出一根手指,向着陈昭君的下巴,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亲眼看到,这天下,是我云经熙的天下!” 陈昭君后退了两步。 云经熙再上前两步,紧紧盯着陈昭君的脸:“本王等着你,等着你心甘情愿到本王身边来!本王说过,本王身边,始终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始终? 陈昭君说:“你究竟要做什么!” 云经熙说:“本王想着你心疼你,可以日日让人给你送东北的米新疆的瓜蜀中的鲜兔岭南的荔枝。本王也可以为了你,今夜便让人了结了长安君的性命。” 陈昭君摇头。 云经熙说:“长安君命里是个短命鬼,活不长,这辈子都不能活着走出雍国。你跟着他,白白青春全浪费了!” 陈昭君说:“原来,刺杀长安君的人,是你!” 云经熙竟是不怕此事被皇帝知道!可见他有多大胆。 云经熙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他说:“如果长安君没有沾染你,本王或是可以留他性命。但如今也不是陛下要保他就能保住的!想想,若是长安君一命呜呼在咱们雍国,会怎样?” 梁国如今正是临安王当道,临安王一定大起八十万大军,踏破边境,直攻雍城为长安君报仇。 “别把兄弟感情想得那么真!真正想要刺杀长安君的人,不是本王。本王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指挥作战御驾亲征。本王便是百姓心中的救世主!你说,长安君该不该死,他需不需要死?”云经熙问。 陈昭君还是摇头。 长安君不能死! 国家安定,社稷民生,绝不可为他人的利益而践踏。不可!没有任何个人的利益,能够凌驾于大众百姓之上。 而云经熙已经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一瓶毒药。 “这是上好的药,无色无味,人吃下去,连太医和仵作也验不出来!你把他放在长安君的茶水里,长安君人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少些痛苦。”云经熙把毒药瓶子放到陈昭君手里。 陈昭君被那毒药瓶子烫了手,一把甩开。 那瓶子在地上滚滚几下。 云经熙说:“昭君,或者说这会儿本王真要一本正经把陈太傅和陈道渊杀了,还没那么容易,有陛下还健在,本王最多让他们多吃点苦头而已,陈道渊多搬几块砖摔断两根肋骨,陈太傅感染风寒久治不愈,或是无人医治。本王的本事,最多也就到这儿!可是,赶紧放他们回来,还陈家清白,你说本王做不做得到!陛下可是很想念陈太傅的。陈道渊正值青春年华,发配潼关,多可惜!” 云经熙瞅着地上那毒药瓶子,等着陈昭君自己捡起来。 陈昭君没有。 云经熙开始摇头。 “你好好想想!韩蓄与你非亲非故,虽然有陛下的圣旨指婚,可你们还没有夫妻之实,最多算个同一屋檐下住了几日的陌生人!昭君,不要这么傻,为了这一时的意气,害了陈太傅和陈道渊,也害了你自己!虽说,本王身边一直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可毕竟你亲手杀了韩蓄向本王投诚,还是本王亲自杀了韩蓄再把你抢过来,结果虽一样,但过程不一样,其中的含义不一样!”云经熙靠近陈昭君的耳朵,低低地说。 陈昭君还是没有动弹。 “呵呵!” 云经熙再从怀里拿出一柄匕首。 “此物,是陛下心爱之物。陛下赐给本王,本王今日就把它赐给你。你可以用它,刺进长安君的胸膛,也可以把它当做本王给你的信物!” 云经熙把匕首和毒药都留给了陈昭君。 陈昭君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握着毒药瓶子。 “小姐!” 桃子终于在云经熙撤走之后有机会跑进来。 “小姐,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桃子拉着陈昭君,紧张地从上看到下。 “没事!”陈昭君轻轻地说,轻轻地藏起那柄匕首和毒药。 云经熙走的时候说,他给陈昭君三天三夜的时间。 三天之后,若不见长安君的死讯传至宫城,便会有四面八方的刺客蜂拥而至,将长安君府血洗一通,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当然,陈昭君除外。 陈昭君从船上下来,才发现自己竟是一身冷汗。 陈昭君看着身旁的桃子,很想告诉她刚才船舱里发生的事,但最终欲言又止。 一把利刃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有一瓶无色无味封喉毙命的毒药。 爹妈还在江城吃苦受罪,大哥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简简单单要了长安君的命,陈家就能回到从前的荣耀和地位了,陈昭君愿意那么做吗? 但就算陈昭君不那么做,韩蓄的命还是悬着的。 从他踏入雍国地界成为质子的那一天,他的命便握在了别人的手里。别忘了,乌山上马铁霸还曾受到过一桩买卖,那人也是要长安君的头颅! 长安君此刻居然还能活着,真可谓是福大命大老皇帝垂怜。 可老皇帝毕竟真是老了。 这雍国要换天了! 陈昭君耷拉着脑袋,一身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回到了长安君府。一回到府里,陈昭君也不敢再进韩蓄那间屋子。 陈昭君让桃子把她的被褥都搬过来,她要跟桃子挤一个屋子。 桃子最后只能把原本松林那半个屋子给征用了,主仆俩缩在一个屋里。 陈昭君软哒哒地趴在床铺里发呆,匕首和毒药被她狠狠地藏在从床铺底下。韩蓄和韩小飞就只见桃子从主屋里进进出出,搬动搬西。 而云腾给的回话是,今日夫人出门,的确碰到了一个两个不三不四的人,但是他打探得真切,夫人一点儿没吃亏,不仅收获了两样礼物,还成功引起了敌方的内讧。夫人最后凭着自己的机制和勇敢,把敌方的人给气跑了。 韩蓄那眼皮却跳得厉害。 韩蓄问:“桃子这么进进出出搬动搬西,是为什么?” 第97章 夫人就想换个口味 韩小飞只能亲自跑去问桃子。 桃子回话说,陈昭君要跟韩蓄分居,以后都不在一起吃饭,一个屋子里见面了,还请长安君恪守规矩,尊重彼此。 韩小飞将这话如实转告给韩蓄,韩蓄听了,刷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什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他俩的关系一瞬间回到了认识之前? 韩小飞却提醒韩蓄,还装着病人呢,重创未愈的那一型。还是躺下比较好,万一桃子又来进进出出搬东西呢! 韩蓄趴趴地靠床上。 都分居了!还装。 韩蓄手里拿着一本书,倒着看,思考着陈昭君那边的情况。“小飞,你确定府里再没有多余的床了?桃子那半间儿屋子还是从松林那儿挤出来的?你确定那几间屋子是很窄的么?”韩蓄问。 韩小飞点头,点了又点。 “君上,夫人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府里有没有多余的床你也明白的!咱们府里的几间大屋子几间窄屋子还是你吩咐的!就算是你亲自把那张竹榻给弹塌了,夫人过几天就把树给你砍回来,不但给你新做了榻,还给你添了椅子。君上,依我看来,这回的事情,根本不是床和屋子的问题。”韩小飞说。 韩蓄瞅着韩小飞。 那是什么问题! 韩小飞看着韩蓄,看了又看,想说又不想说。 说!韩蓄命令。 韩小飞清清嗓子,说:“自古美人爱英雄!试问,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憧憬喜欢霸道总裁爱上我?哪个女人不羡慕孙郎周郎大乔小乔?君上非要当着夫人的面,受伤,装小绵羊,使苦肉计……一时半会儿还可以,这个长时间装下去,夫人可不就想换个口味,挨着桃子姑娘挤一挤了!” 换个口味? 韩蓄说,他这会儿就去把桃子屋子,陈福的屋子,还有马铁霸的屋子,以及厨房刘妈妈的屋子统统都给扇一遍,绝对保证它漏风漏水。 韩小飞看着韩蓄认真的样子。 他就趁着人家松林这会儿出去收租了,这么捉弄人家陈昭君,合适吗? 再说了,总有一天,韩蓄会在陈昭君面前显出原形!现在这会儿都在讨论了要和他分居并行动了,等到陈昭君看清韩蓄真面目那一天,估计又是一场离家出走。 长安君还是自求多福。 韩小飞说:“桃子姑娘让我去帮忙,我去了啊?” 韩小飞刷刷地跑了。 韩蓄一个人在屋里装柔弱,韩铁牛都懒待看,闭着眼睛蜷在地毯上,呼呼地出气。 眼看天色转眼就黑了。 云腾又传来红绿坊的消息。红掌终于醒转过来,周先生也算是保住了命。云腾说,红掌惭愧万分,自认愧对君上的信任与栽培,求君上责罚。韩蓄让云腾去传话,说是好好将养,所有的事都不急在一时。 韩蓄又让云腾告诉绿萝,好好查一查,今天云经熙究竟对陈昭君说了什么。 云腾虽然点了头领命,但他却是认为自己查清楚了,今天陈昭君和留王云经熙会面的时候挺正常的,没谁撕破脸,没谁大打出手,反而是云经熙把狗腿子杜俊成臭骂了一顿。 韩蓄还吩咐,让绿萝请钟先生把他今天说给陈昭君听的书誊抄一份儿给他。 云腾去了,深夜里才回来,手里果真拿着钟先生的说书的底稿。 韩蓄打开底稿,灯下慢慢的看,有《皇子变青蛙》《人鱼丫鬟与我》《回国的诱惑》等好几部。韩蓄一边默默看着,一边想着这位钟先生口沫横飞自以为自己讲得很精彩的模样,陈昭君当时肯定听得乏味极了。 陈昭君喜欢热些沸腾的,比如东周啊三国啊孙子兵法这类,霸道总裁与我二三事以及傲娇公主爱上我这类文风,她不太感兴趣。 但《人鱼丫鬟与我》这个故事,着实有几分现实意义。 那个故事以废太子云成熙为原型,一个曾经的储君,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被贬为庶人的,皇室血脉,血统高贵,却免不了在这尔虞我诈的皇权争斗之中,被人踩在脚下,任意蹂躏。 说起来,书中人鱼丫鬟与我的故事,还真有几分感人肺腑。 陈昭君此时若知道韩蓄看着底稿都看得入神了,她定会嘲笑他,竟然也希望有那么样一个俏丫鬟,不离不弃,死生契阔。 韩蓄多看一眼,不单单是因为人鱼丫鬟感动了他,还因为那位钟先生。 雍城大街小巷,说书的先生那么多,但凡小名气的茶馆,无不养着这一两位既能走街串巷又能坐台登场的先生,而这些先生手里的画本子,有的极其精妙,有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翻过来嚼过去的故事。钟先生的本子也不是最齐的,说得也不是最精彩,他之所以能够在红绿坊坐台,全是因为韩蓄暗中提携。 三年前。 三年前,陈昭君还是不像今天这么热血沸腾,敢作敢当,为所欲为,那时她还没给自己闯下今天这么大的祸事,那会儿她深受父兄宠爱,日子过得但总能得许多自由。 陈昭君也喜欢在茶馆喝个茶听说个书,不过毕竟碍着身份是娇贵的小姐,不能在大堂和别人挤去,得在茶楼上,包个包间,避开千拥万护水泄不通的人群上楼去听先生说书。有的时候,人实在太多,场面混乱的时候,少不得由桃子和松林给护着快快地走了。 有一回,陈昭君带着松林桃子出城游玩。一路疲乏,他们便随意找了一家酒馆歇息一通,当时楼里也有人说书。正当说书的先生说说到精彩处,自己把自己都给激动了的时候,而那楼底下却传来打架斗殴之声。 乒乒乓乓,动作之猛烈暴力,让听的也为之人瞠目结舌。 陈昭君本来不待去管究竟是什么事,但这种厮打的场合陈昭君也不愿意多看,她便带了松林和桃子走了。临走的时候,这店铺这店家来送她。店家也知道这一阵子打闹扰了大小姐雅兴,很是惭愧不安。陈昭君只说:“什么人?别打坏了!这个时候了,便停了!” 店家看着陈大小姐,也不敢接话。 陈大小姐又说:“我们在天子脚下,凡事也要适可而止,别把事情闹大了,大家面上不好看。今日你得罪了我是小事,那他日某位皇亲国戚或是皇帝陛下亲来微服私访也是这般,可如何是好?” 陈昭君若是知道,因为自己当年偶然郊外出了一回风头,自己竟连那挨打的人是谁,衣袖是什么颜色也没有见过,就此招惹了韩蓄一生,她怕是会选择时光倒流,让韩蓄被打残在当场她绝不说一个不字。 第98章 不是因为嫌弃你受了伤 三年过去了,韩蓄仍然对那一天的情形记得很清楚。他和韩小飞被几个纨绔还有他们的家丁围殴,几乎快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而当茶楼老板听了陈昭君的劝谏,带了茶楼里的人来制止这个事态时,那些肆意作乱聚众围殴韩蓄的人才有所收敛。 感觉即将死去的灵魂,终于又回来了。 韩蓄从来不是乐天派,他当然知道这个茶楼的老板不是那么心善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站出来为他一个质子说好话。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了他一把。 韩蓄是个贼人,他让云腾悄悄私下里打探。云腾很快打探出来了,那天碰巧经过这茶楼,并且在茶楼里头停下歇息,走之前把茶楼老板叫去训话的人,便是陈太傅之女陈家嫡小姐陈昭君。 这就是缘分。 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偶然的一举手投足,便会在别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那颗种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深根发芽,长成一棵茂密的大树。 韩蓄心里的那颗相思树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扉,上面结满一颗颗可怜可爱的红豆。韩蓄想把红豆摘下来,送给陈昭君。 但陈昭君,今晚坚决要跟他分居。 你说可气不可气。 韩蓄孤独地提着灯笼,屐着鞋,一路打着喷嚏阿秋,来到桃子和陈昭君的门前。 “阿嚏!” 韩蓄半靠在门上,喷嚏声可响了。 韩蓄故意在门口弄出声响,陈昭君是坐得住的,可桃子坐不住啊。“谁呀?”桃子问。 “君儿,是我。”韩蓄说。 陈昭君给桃子使眼色,让她把地上的木箱子推过去,赶紧把门堵住。 桃子哆哆地从半扇床铺里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木箱子前,很小心很小心,生怕韩蓄听出她在干什么。“姑爷!小姐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桃子一边推一边说。 韩蓄的耳朵,绝不比松林的耳朵差。 一个在雍国四大高手面前,能把自己的武功给隐藏起来,装成一个武功弱鸡,人家居然看不出来。想想,韩蓄本身的工夫,该有多高!或者说,他是一个多么善于隐藏自己的人。 只是陈昭君不知道韩蓄的武功好。 因为她总看韩蓄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个时候还老在外面打喷嚏,摇尾乞怜地恳求她。 陈昭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吩咐桃子:“门堵好了!睡觉!” 韩蓄把屋子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韩蓄靠在门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君儿!我冷。” 冷,就滚回自己屋子待着去! “君儿!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睡不着,就抱着自己家那条獒犬睡! “君儿!我想进来!” ? 滚! 陈昭君抱着被子翻白眼。 桃子干巴巴地看着房门,然后房门吱嘎一声,开了个缝。桃子心里,一阵惊吓,赶紧从床铺里跳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地上。 “君儿,我进来了。” 韩蓄把门缝挤开,溜溜地就进来了。 陈昭君还抱着自己的被子,叮叮地怪桃子没把门给抵严实。 桃子低着头,咬着牙。小姐要跟姑爷分居,要是她从中帮忙,陈太傅和陈道渊在身边的话,肯定是要把她给骂一顿。因为,既然陈昭君逃婚没成功,就应该老老实实跟韩蓄过日子。 这是陈福前两天下乡的时候,给桃子交代的。 陈福说,要把小姐给看好了。如今整个陈府的荣耀和希望,统统都在小姐身上。甚至是陈道渊以后还能不能回来,都要看陈昭君和韩蓄的婚姻能不能让老皇帝满意。 陈福一再警告,桃子不准给陈昭君火上浇油,一定要在恰当的是活推波助澜,让陈昭君和韩蓄好好谈一场恋爱,一定要让陈昭君真心发现韩蓄的好。 桃子就天真地问:“陈管家,姑爷有什么好?” 陈福反正就是一脸高深:“好就是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姐要是不发现姑爷好,她要是认为别的男人比姑爷好,这世界不就乱套了嘛!” 桃子想想也对,当陈昭君觉得临安王更好的时候,她要渝湘楼请临安王吃火锅,她还要挖了密道为他逃婚。好慌乱的感觉! 最最主要的是,临安王如今是容和公主的未婚夫。 陈昭君再有幻想,多少有些不合适。 当桃子的思想被陈太傅式的主流意识给镇压以后,陈昭君总避免不了几个时候显得孤立无援。 陈昭君本来跟桃子说好,她会坚持不懈地跟韩蓄分开住,分开吃,分开地活动。桃子问理由。陈昭君说没有理由,就是一看到韩蓄那受了伤躺在床上摊着,还要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的样子,她就不喜欢。陈昭君说她非常不喜欢和韩蓄呆在一个屋子里。 于是,桃子看到韩蓄从门缝里挤进来,桃子问:“姑爷,你的伤好些了吗?” 韩蓄捂了捂胸口,说:“好了。” 桃子不相信。 陈昭君也不相信。 韩蓄说:“真的,真的好了。” 为了让主仆俩相信,韩蓄真是一步走到陈昭君窗前,将还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的陈昭君给一抬手就抱起来了。 “啊!”桃子吓得摆手,摇头,“姑爷,把小姐放下,小心你的伤。” 最主要的是,不要为了逞能把陈昭君给摔下来了。 韩蓄说:“我的伤,没事了。” 然后,韩蓄就抱着陈昭君走了。 桃子摸着后脑勺,不敢追上去。陈昭君被裹在被子里,很无助。 陈昭君对韩蓄说:“你……你……好好走,别摔了。”陈昭君感受着韩蓄略带摇晃的步伐,心里颤颤的。 韩蓄说:“我真的已经好了!君儿,你不相信?” 陈昭君屏住气息,对着韩蓄狠狠地闻了闻。陈昭君很确定韩蓄没有喝酒。陈昭君说:“我今天晚上跟桃子住,不是因为嫌弃你受了伤。是……是桃子她,因为她一个人睡,害怕!我去陪陪她。” 韩蓄不答话,只是把陈昭君往上颠了一颠,几步路走回了主屋。 屋里,炭火一盆,灯火一盏,韩铁牛巴巴地守在窗前。 韩铁牛一见韩蓄把陈昭君给扛回来了,高兴地吐着舌头。 陈昭君见着铁牛的舌头,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陈昭君刚被放到床上,赶紧滚到床一边儿,捏着自己的被子,说:“好了!我回来了!铁牛乖,回你的窝里去。” 第99章 高山飞鸟,命与天高 第二天,松林和陈福下乡收租,终于回来了。 至此,陈昭君接到云经熙强塞给她的毒药瓶子和匕首,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事过去了。 陈昭君一面听陈福上来说上山下乡收租的那些故事,一面算着时间,不足四十八小时了。 啊! 四十八小时之后,长安君府便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刺客接踵而至,在这个接近于荒山野岭的郊外,人烟稀少的府邸,下至厨房马厩的大妈大爷,上至长安君本人,都即将遭到血洗。 “大小姐,此次老奴这一遭的辛苦没有白费,总共算下来,也有八千一万两的银钱收入。若和往常的时候比,却是少了许多。不过今年这年关,总算是可以简单一点过了。”陈福说。 陈昭君心思不宁,只是摆手,让陈福自去处置。 陈福还有几件事,也要请陈昭君的示下。陈福说,府里过年的柴米油盐炭火炉灶都是要立即准备的,鸡鸭鱼肉也要每日买新的,他老福头自当张罗着,就只是府里上下人等制裁新衣分发过年红包这两项,还是让桃子来。还有就是,城里几家旧时相好的那些人家,也该有陈昭君亲自备了过年礼物年前年后亲自去拜见走动才是。 陈福说一件,陈昭君就点一回头。 “去!都按你说的办!城中相好的那些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家,以前总是陈叔你跟着爹爹去的。你稍后给我理出清单来,我一一地去就是。”陈昭君说。 陈福点头说是。 陈福还有思虑,他说:“大小姐,咱们今日不比从前。可大小姐毕竟是咱们陈家留在城中唯一的主子,将至年关,宫里陛下皇后太后,城中的王爷亲贵们,虽然小姐不便于抛头露面地前去结交,但碍着姑爷的面子,小姐如今人人都称‘长安君夫人’,依老奴遇见,都是该找个机会前去拜见拜见的。” 陈昭君看着陈福,统共八千一万的银子,既要府里上上下下过个安详的年,还要年关的时候各处走一趟,够么! 陈福是不知道,属于长安君府的灭顶之灾即将就要来了。 陈福却笑着说:“大小姐,钱多自有钱多的好处,但也并不是说钱少的就过不去这个年。只要咱们还在城中一日,城里那些旧关系总是要处处打点起来。老爷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的!” 陈昭君默默地点头,默默地想了想。 陈昭君对陈福说,那就开两台箱子,城中那些旧关系年节时走动的开支从那儿花。 八千一万的银子,就让长安君府上上下下好好过一个年。 毕竟嘛,谁也不知道吗明天会发生什么。 陈昭君又叫来松林。 陈昭君亲自从自己的嫁妆里找出一幅西蜀薛小小的山水飞鸟图,拿盒子装了,再把那毒药瓶子还有匕首也另用布袋子装好了。 “松林,我这里有一件礼物,你拿我的名帖,往留王府去一趟。你与留王殿说:高山飞鸟,命与天高。”陈昭君把东西交给松林,嘱咐他要小心,把东西送到就回来。 松林拿着东西就走了。 陈昭君看着桃子写账簿,理名单要给谁买什么过年礼物,陈福和秋娃上街买,买了又回来,回来了又去买。 马铁霸负责体力活力,陈福买回来的,他和韩小飞便堆置在一起。 陈昭君亲自坐在圆桌旁,往布袋子里装碎银子,这些是给府里下人们的过年红包。 韩蓄靠过来,看着陈昭君那手脚利索,思路分明的样子。 若以为她从来只像男儿心性做男儿家喜欢的事情,也是不了解她。“君儿,你真是一个贤惠的好妻子。”韩蓄说。 陈昭君头也不回,继续往布袋子里装银子。 韩蓄说:“我真有福气!” 陈昭君终于转过脸来看韩蓄,他剑眉俊眼,鼻梁高挺,一张脸轮廓分明,倒不像是短命的相。 陈昭君忽然说:“什么时候,我们去山上庙里烧香祈福。” 韩蓄的眼睛一愣,瞬间又温柔。 “君儿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韩蓄说。 陈昭君说,等韩蓄身体好几天再说。 韩蓄立马站起来,说他身体好着呢,还在屋子里给陈昭君演示了几遭他的武功。 陈昭君被那花花乱转的绵软拳脚,给扰得心口疼。 就韩蓄这身手! 若是真正的刺客来了,他抗得住几招? 陈昭君装好了碎银子红包,就把韩小飞给喊来。 陈昭君说:“小飞!你家君上说他身体恢复好了,你没事就陪他院子里练一练拳脚。” 嗯。看过韩蓄的眼色,韩小飞乖乖地点头。 韩小飞正一双眼睛溜溜地思考,究竟该怎样练才不会露出本方主仆俩的真正实力,那厢陈昭君已经喊来了马铁霸。 “马兄,你那混金铛虽然不在身边,但你这双刀真是耍得极好。我今日要和马兄你过两招,马兄请指点。” 陈昭君挑了一根长枪,笑着说。 马铁霸是多久没有真正地操练了,早闲得浑身发麻,今日陈昭君要找他练武功,巴不得。“大小姐,看你说的。咱们就过过招,指点谈不上。大小姐懂的那些兵法,也要什么时候给我指点几招!”马铁霸双刀在手,哗啦啦地说,“大小姐小心,刀剑无眼,咱们点到即止。” 别看陈昭君这会儿使的长枪,她的腿脚功夫扎实。只见她或出左脚,跨右步,然后飞起左腿一杆长枪直击马铁霸的右侧。她或出右脚,跨左步,也有迎面左脚钉地,向左呼溜溜一侧身,飞起右脚分下中上三路配合着出枪的速度,腿脚神速,枪法虚虚实实,真是防不胜防。 “好!” “君儿,功他左边!” 韩蓄便一股脑儿给陈昭君鼓掌叫好,还胡乱指挥一通。 马铁霸只举起双刀迎接陈昭君的长枪,脚步稳扎稳打,越打越来了兴致,大刀迅速闪刺,反射着耀眼的寒光。 陈昭君越来越感到马铁霸的劲道,赶紧运上九、十分的本事,将手中长枪一挥一绕,与马铁霸的大刀缠绕在一起。 “君儿!回手,刺他下盘。” “君儿!左跨步,翻身腾空。” “君儿!我来助你……” 韩蓄提了一根长剑,哗哗地跳出来。陈昭君随即收了长枪,溜溜地站在一旁,就看韩蓄要怎么帮她和马铁霸比试。韩蓄哗哗的剑花儿挽得人眼花缭乱,马铁霸一个神魂颠倒之后,就被韩蓄趁机一脚,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第100章 姑爷……真的好帅啊 “哎哟……” 马铁霸滚翻倒地。 陈昭君眨着眼睛看,好难以置信哦。 “马兄,你刚才……故意让着长安君?”陈昭君质疑马铁霸。就是比个武功而已,有必要这么放水么! 马铁霸说:“不是放水,是真输了。” 陈昭君看着韩蓄手里那柄长剑。 难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有招胜无招,半吊子可以打昏全能高手? 陈昭君说:“不可能!” 韩蓄说,再来比一次? 陈昭君说必须的,她要亲眼看看马铁霸是怎么放水,并且成功让韩蓄给打倒的!陈昭君不许马铁霸这么不负责任。自家院子里得先真刀真枪地操练起来,因为四十八小时之后,铺天盖地的刺客就来了! 马铁霸把大刀撂下:“点到即止,全力以赴。” 韩蓄也没拿剑,他根本没有架势,大跨两步,左右虚晃,直接朝马铁霸冲过去。马铁霸立即挥刀隔挡,同时右脚后撤半步,右手勾拳偷袭韩蓄左肋。 韩蓄只轻轻左掌变爪,一把抓向马铁霸的拳头。 马铁霸的拳头,那是像铁一样的。 韩蓄掌爪如勾,马铁霸竟然收拳撤步,随即绕身到韩蓄身后,左掌轻轻拍打在韩蓄右肩上。 韩蓄立即纵跃出去,跨步跃身,回转来,双脚连环踢向马铁霸,逼得马铁霸双手连环格挡,脚步连连后退。 韩蓄双脚落地成弓箭步,双手握拳。 陈昭君很认真的看,什么时候马铁霸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她看得清楚,马铁霸没有放水的! 陈昭君脑袋里忽然一个想法。 “嗨……看招……” 陈昭君一记“穿心腿”横扫过去过来。韩蓄就势一个右侧转身,接着陈昭君的招式,两人一来一去地比试起来。 而有一瞬间,陈昭君竟然像失去平衡了一般,脚站立不稳,差点倒地,亏得自己反应够快,趁机一个前滚翻右手撑地,弹身而起。 陈昭君与韩蓄忽然对视。 一会儿,陈昭君说:“原来,长安君的工夫还真挺好的。” “是吗……”韩蓄偏头,看了一眼马铁霸,“马兄更胜一筹。” 然后,韩蓄竟然丢下陈昭君,迅疾一个纵跃,挥臂伸爪,猛然抓向马铁霸的当胸和臂膀。 马铁霸急忙后退一步,蹲身缩头,差点躲闪不及,急忙将击出的双拳上举。 韩蓄仍是轻飘飘的气定神闲,柔弱书生模样,马铁霸已像是有些吃不住了,肩手并用,满脸挣得通红。 陈昭君才真是相信马铁霸没放水。 陈昭君摸摸自己的头发,说:“你们好好比试,我去看看陈福和厨房。” 陈昭君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韩蓄那些招式。与韩蓄过招的,是马铁霸啊,她也和韩蓄比试过的,她绝对没开小差。 幸亏! 幸亏她今天有先见之明,把那柄匕首和毒药瓶子给云经熙退回去了。若是她贸贸然受了云经熙的威胁,便去刺杀韩蓄……天哪!上天保佑。 陈昭君等松林回来,还要让松林再试一试韩蓄。 那韩蓄在院子里和马铁霸还有韩小飞操练了整整一个上午,那简直是虎虎生风,面色红润,好有精气神的样子。 桃子端着茶盘子去送过一回水。 回来,桃子就跟陈昭君说:“小姐,我觉得姑爷……真的好帅啊!” 陈昭君瞅着桃子。 哪里帅? 帅哪里? 桃子竟是一把抱住陈昭君,替她激动得很。桃子说:“我明白了!小姐,这就是传说之中的韬光养晦!姑爷不是不会武功,姑爷是悄悄修炼自身,一朝冲天,一鸣惊人的那一型。” 陈昭君冷冷地看着桃子激动。 怎么解释每一次韩蓄都要被人给羞辱一通,还要被打得喷血吐黄疸,差点儿就破相? 桃子想了想,说:“我明白了!这叫三十六计之苦肉计。姑爷是要小姐心疼他!因为,姑爷很在意小姐的心意!” 在意一个人,就可以欺骗她? 陈昭君盯着桃子的一张花痴脸。 桃子是什么时候被洗脑了的?她应该坚持站在己方阵营,怎么能够被韩蓄一张皮相就给迷惑了。 陈昭君说:“让你赶紧去买根大链子,还要一瓶蒙汗药,我要把铁牛给拴起来!” 桃子问,为什要把铁牛给拴起来? 陈昭君说,她要坚持和韩蓄分开睡。 桃子乖乖地点头,说马上就去办。但是,桃子的第六感觉得,陈昭君从韩铁牛身上下功夫,肯定是不太好办的。 其实,陈昭君还有一个办法。 在经过下午,由松林亲自验测韩蓄的工夫之后,松林说韩蓄就是胜在无招胜有招,就是半吊子福气好莫名其妙把高手大神给破功了。因为,韩蓄在松林面前,几招就给打得跪下了。 陈昭君说,那是马铁霸啊,马铁霸的工夫大家有目共睹的。 松林说,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世界上一物降一物,韩蓄的招数,正好就是破解马铁霸神功的法门。 陈昭君认真一想,是了。不然,乌山上,马铁霸怎么这么容易就招降了呢?到了这会儿,还对她们一家人不离不弃,没有任何一丝怨言。 松林说,马铁霸想要的,还是桃子。陈昭君得小心注意! 陈昭君连连点头,她注意,她会好好注意。 回到房间里,陈昭君悄悄提了一柄长剑。 她要换个方法再跟韩蓄比试比试。 韩蓄已经洗漱得干干净净,宽了衣服,靠在床头看书。韩蓄一头黑油油的头发捶在耳侧,漂亮得紧。 陈昭君背着手,像猫一样走过去。 韩蓄只是看着陈昭君笑了一笑,低头又继续看书。 忽地,陈昭君拉开剑鞘,一跳身就向韩蓄的脖子刺过去。韩蓄立即一招“锁腕夺刀剑”,一手轻轻一绕便锁住陈昭君持剑的右手腕,陈昭君的长剑瞬间掉落。 陈昭君丢了剑,反手就来一阵猛扑,要给自己来一个漂亮的翻身,意图把韩蓄狠狠踩在脚下。 但韩蓄只使了三分劲力于,陈昭君已被他稳稳压制在身下。 韩蓄那双眼睛,幽幽地看着陈昭君的脸。 陈昭君的胸口一阵发麻,气都被挤得接不上了。 “君儿!”韩蓄还往下凑。 陈昭君终于慌了,左闪右闪闪不过,急得大喊:“松开。松开!” 韩蓄没有。 陈昭君狠狠地挣着双手,韩蓄就像一堵墙,纹丝不动。 陈昭君急得,一张大口,对着韩蓄的下巴咬上去。 第101章 君儿想要的,我都给 “嘶——” 韩蓄松了手,捂着自己的下巴。陈昭君是真咬,深深的牙印里,渗着火辣辣的疼。 陈昭君抿着嘴巴,从韩蓄的压制里挣脱出来。她说:“让你不松手……我真咬……” 真咬! 韩蓄也舔了一舔自己的嘴唇。 陈昭君赶紧后退,慌忙中要夺门而逃。 可已经来不及了。 陈昭君还没蹦出半米远,已经被韩蓄给捞回来,摁在怀里。韩蓄捧着陈昭君那不听话的脑袋,毫不客气地亲了下去。 陈昭君已经懵在原地。这是个什么情况?被狗啃了? 但韩蓄很激动,看似他浑身缺了些力气,实则矫健。陈昭君若多个心眼儿,就会知道他实在力大无比。他那横手一抱,忽然将陈昭君给抱了起来,带着豪横,掂着往上抖了几抖。这一系列动作,竟是完成地十分轻松以及流畅。 终于,陈昭君这脖子上的血液都冷静完了。 “君儿,夜已经深了……” 陈昭君被放在床上,韩蓄随着就欺上身来。 陈昭君终于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形了。她弱弱地一步步往后退,最后竟是狼狈地推到床柱子上,后背被膈应地一阵闷疼。陈昭君皱着眉,还赶紧找个体面的姿势把自己给靠稳了。 “我不是故意要咬你的!你……刚才……你刚才已经把我给咬回来了!我们俩,扯平了!”陈昭君盯着韩蓄,很诚恳地摆着手,解释自己刚才那鲁莽的行为。 韩蓄摇头。 陈昭君强壮镇定,强调说:“已经扯平了!” 她咬了他一口,他也回啃了她!她吃了一点儿亏,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的。 因为紧张,陈昭君的鼻子上早已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韩蓄看着陈昭君的鼻尖,伸手轻轻一摸:“君儿,我们还有洞房花烛呢!” 洞房花烛,还有? 没有! 陈昭君看着韩蓄,眼里慢慢腾起恨意,心中许多不甘腾腾地冒出来。就在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就算韩蓄是那种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的,还是个他国皇子潜力股,陈昭君也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陈昭君幽幽问:“花烛呢?洞房呢?难不成……夫君要把这里当成是你我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烛?” 生活,好歹也要有一个仪式感! 韩蓄的眼睛里,陈昭君倔傲不屈,那不屈中稍稍带着一点委屈。 韩蓄看着陈昭君的脸。 “君儿是我韩蓄明媒正娶八台大轿,三书六礼聘下来的妻子,若不是中间突发意外,我们早已是拜堂圆房的真正夫妻。君儿放心,君儿想要的,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交杯合卺,高堂亲朋……我都给,一样都不会少。”韩蓄说。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脸。那一阵,韩蓄很认真。陈昭君便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谦虚地给个说辞。 “不用!不用客气。”陈昭君说。 ? 韩蓄靠过头来,不用? 陈昭君马上又点头:“要!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交杯合卺,高堂亲朋……都要!” 韩蓄点头,说他一定办到。 然后,然后陈昭君就后悔了。她刚才,究竟说了什么!天哪!还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交杯合卺?是跟韩蓄么! 呵呵。 这究竟叫什么! 陈昭君已经被韩蓄给摁在怀里,强抱着睡下。 “呃……”陈昭君想起一个问题,她决定问一问。虽然十有八九是自己栽了跟头,但还是想当面问个明白。“就是……那个……我想问一下……就是这个晚上,是我睡觉不老实,把你拉过来强抱着当枕头的?”陈昭君问。 韩蓄说,是他把陈昭君拉过来的。 陈昭君说,有很多次了,都是吗? 韩蓄说,都是他,他现在必须要抱着陈昭君才睡得着。 陈昭君那大脑,瞬间当机了。 陈昭君决定,天亮之后,和桃子收拾几张银票,带着松林,赶紧从密道里出去才是正事。她再也不要留下来和各方势力周旋了。再周旋下去,她就被这个无情的世界给吃干抹净了! 早上,陈昭君跟陈福说,今日王家小姐请她城里喝茶。 王家,是与旧时陈家相好的,更是废太子生母王皇后的的娘家。王家有位小姐,闺名唤做婵儿,最是倾慕陈昭君往日的自由生活。 陈福说:“既然是王家四小姐约大小姐一叙旧日情分,大小姐不可怠慢,更不可菲薄自身。大小姐且带着桃子、松林侍奉。喝茶点心的钱,咱们家出。大小姐,且收拾收拾,我让秋娃备车。” 陈昭君灿然而笑。 桃子给陈昭君梳头发,韩蓄就歪那一边儿,斜斜着看她梳妆打扮。陈昭君为了逃跑顺利,本来应该给自己穿一身夜行衣的飒爽行头,却逼得很正式地穿了一套迤逦华服,头戴珠钗以及金簪数支。 桃子问:“小姐,是不是多簪了几支?” 陈昭君不嫌多,还低着声,用韩蓄绝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去装几张银票,先备着。若是王婵儿的语气松动,咱们托她给皇后娘娘捎两句话。” 陈昭君这样子,很认真。 唬谁呢? 韩蓄绝不会相信,这个时候陈昭君会选择皇后这道途径走后门!王皇后,废太子,还有陈家,一条绳索上的蚂蚱,都给掉河里去了,给湍急的水流冲的自身难保。陈昭君要会晤的那王家四小姐,是个什么神仙? 陈福在门口说,秋娃已经把车备好了。 陈福已经撑起了一把大伞。 天,微微地下着雨。 陈昭君心里道,这细雨简直下得妙,这把打伞拿来掩人耳目,实在是太好了。 陈昭君扶着桃子的手,回头望着屋里,韩蓄正借着窗户的光看书。“夫君,再见!”陈昭君温温柔柔,礼貌得很。 韩蓄微微点头,眼看着陈昭君在那把大伞的遮掩下,走远了,一层又一层。 陈昭君让秋娃把马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口,等她。 秋娃便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守着马车,等。 而陈昭君带着桃子松林,一进这家酒楼,已经蜿蜿蜒蜒,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第102章 夫人的美丽使女来找茬 这酒楼,从外看,并没有什么玄机,但里头的设计,实在巧妙非凡,这酒楼里,也并没有什么王家四小姐王婵儿在等着,那是陈昭君对陈福撒的慌。 陈昭君是要韩蓄明白,陈福与陈太傅、陈道渊,那才是一条心,他们都是希望她这会儿乖乖嫁给长安君,等着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光耀陈福门楣。 所以这回,陈昭君不带陈福玩儿了,让陈福自己一个人在长安君府好好陪着韩蓄玩儿。反正陈昭君带了一身的行头,几张银票,钱花完了就带着松林和桃子浪荡江湖了。 陈昭君上了二楼的雅间,还从窗户露个脸去,给楼下的秋娃看一眼。然后,陈昭君,便从这个雅间的内门里头开了一道侧门走,又从这侧门穿过,进入一道长廊,长廊过后再转过几个弯,然后又下了楼梯,楼梯过后还有几个转角,最后是一间装饰雅致的屋子。 屋内,已经早有一个人伺候。 那人笑说:“小姐,您来了!” 陈昭君摆摆手,说:“我的东西呢?我先换身衣服。” 那人还是笑着:“小姐的东西一直备着,就等着小姐来。” 那人捧出一个箱子,交给松林,然后便掩门出去了。 桃子打开箱子,箱子里是几套江湖儿女的行装,以及两柄佩剑。陈昭君和桃子默默换好衣服,松林背着身子。 主仆三人,一时都无话。 筹谋了多日,竟是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陈昭君手拿其中一柄佩剑,再将另一柄交给桃子,桃子接了剑。陈昭君笑笑,说:“从此以后,我陈昭君再无庙堂之高远,只与江湖风雨而涡旋。走!帮里兄弟姐妹们,怕是等我许久了。” 近十年的雍国,乌山上有一窝土匪,匪头子叫马铁霸,惹不起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雍国东边有一片山水,山高湖阔,出了一个默默做大做强的水云帮,这是大家还不太知道的。 陈昭君创立帮派之初,取“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之意,便给这泱泱一个大帮派,几万众弟兄姐妹,取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而这个诗意的帮派,也有四个诗意的女使,芸香、蔷薇、樱株、银凤,打理着日常事务。 让银凤一听说她们帮主要被迫嫁给长安君韩蓄,便极力主张私下里派帮众将韩蓄暗杀了得了。 蔷薇和樱株想一想,也觉得这个方法,实在是个好办法。 唯有芸香稍微冷静。芸香说:“帮主既是我们水云帮的帮主,她更是百年陈家的大小姐。此事,若搁在江湖儿女身上,咱一刀下去,就是一个痛快。但长安君,毕竟是梁国皇子,他的安危,关系着两国百姓。咱们从长计议,等帮主的命令。” 陈昭君没说要了结韩蓄。 陈昭君只说,惹不起的,咱就躲,躲他躲得远远的。 然后四位美丽的得力的姑娘,便日日等着她们的帮主亲自来帮里处理大小事务。而陈昭君还没来,庙堂之上的某位高人已经递来了橄榄枝。 大概意思是,让水云帮派两个美貌的武功好的姑娘来雍城,协助一下,在近期内将长安君韩蓄给结果了。 酬金是,十万两白银。 陈昭君掰着手指头啪啪一算,不行!给老子的,欺人太甚了。简直是瞧不起她水云帮这一茬茬青葱水灵的姑娘嘛!给乌山上,就给他们十万黄金,要韩蓄的人头;她们的,十万白银。 白银和黄金,能一个价嘛? 就在芸香这四个姑娘坚决执行陈昭君命令的时候,朝廷里的那位贵人已经寄来了威胁的信函。大概意思是说,软的不吃,那只好来硬的了。让她们一千两白银接下这桩活儿,不然的话……朝廷将会派官府重点治理东边儿这一片的产业,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该放火烧了的就放火烧了。 为了这件棘手的事情,蔷薇和银凤已经亲自上雍城来了。 这俩姑娘的意思,当然还是要请示陈昭君之后再行动,但心底里都觉得大可以轻飘飘将长安君了结了,又完成了那桩买卖,然后陈昭君也不用被逼着嫁人了,多完美。 蔷薇和银凤,就那么鬼鬼祟祟地爬到长安君府的房梁上,偷偷地看。 陈昭君居然不在? 蔷薇听院子里陈福和马铁霸说起,原来今天帮主去城里约会某位大家小姐去了,身边还带着桃子和松林。银凤豁拉拉地扒在房梁上,又是桃子!桃子她,武功不好,算术也不算太好,管家的能力一般,说话能力也一般。她们四个里头,不管是芸香、蔷薇,还是樱株和她,都比桃子出挑。可帮主就只把桃子带在身边,还据说是陪嫁的丫鬟。 连银凤这样江湖里混迹的姑娘,也知道大家族豪门里的规定。陪嫁的丫鬟,若是运气好,是可以和主子一起侍奉男主人的,若是以后生个半儿一女,就登天了;若是主母心肠好的,更会给她指一个上好的姻缘,以后也能当家作主。 银凤很想陈昭君能看到她的努力以及她的能力,她其实更适合待在身边。至少她比桃子的武功要好。 银凤的武功大概有多好?对付松林,她不敢说,但对付眼下这长安君府的上上下下,那是戳戳有余。 此刻,那弱不禁风的长安君,顶着一张耀眼而璀璨的俊脸长,窗前看书。长安君身边,只有一个同样弱不禁风的随从。那边,马厩里一个大爷在刷马,厨房里一个大妈在烧火,西边一个老头在算账数银子。 银凤朝着蔷薇,努了努嘴巴。 冲上去,试试这府里的深浅? 蔷薇点头。 然后,两个如花儿一般美丽的姑娘,便耍着灿烂闪耀的箭法,从房顶上霍霍地跳下来。 竟然没有蒙面! 韩小飞简直是惊讶了,好漂亮的两个姑娘。韩小飞看了一眼韩蓄。怎么办?夫人不在家,夫人的美丽使女来找茬?打不打?敢打吗? 韩蓄拿着书的手,以及看书的眼,不眨。 韩小飞明白了,打。 蔷薇和银凤已经一左一右,左蹿右跳,右手短剑,左手长剑,豁拉拉地朝韩蓄的面门攻过去。 第103章 “水”纹令牌 韩小飞不慌不忙,连兵器也不使,幽幽挡在韩蓄身前,也不急着出招,只等两姑娘近身不足三尺,才一个闪亮的滑步纵身,伸手就擒住了两姑娘的左右两根手臂。 蔷薇和银凤竟是一剑刺空,慌了心神。 蔷薇挣脱韩小飞的空手,定住了脚步,稳定了心神,双手握剑一抡,再次向韩小飞腰间砍来。银凤也是如此,另一旁夹击韩小飞。韩小飞依旧身法灵活,避重就轻,蹿跳闪跃。三人你来我往小战几个回合,韩小飞占足了上风,蔷薇和银凤累得大汗淋漓却奈何不得韩小飞分毫。 不能再打下去了! 跑! 银凤和蔷薇双双彼此使眼色,但已经晚了。 韩小飞手起掌落,轻飘飘地将两位姑娘给定住了。当马铁霸那一上午的囫囵觉被微微的打斗声警醒,他冲进韩蓄这屋子里来,一看。 “马的!” “刺客?” “马的!刺客你还张这么漂亮?害得爷爷我都下不了手杀你们!” 马铁霸叉着腰感叹。 韩小飞嘻嘻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根大绳子,一瞬间把蔷薇和银凤给绑的牢牢。 那马铁霸就走过来,瞅着蔷薇和银凤两个看。“你说你两个漂亮的姑娘,你做什么营生不好?非要做刺客杀人这勾当!我看你俩,这身手还不错,比咱们那位大小姐还强些!不是……你们从实招来,是谁指派你们俩来的?说!要是不说的话……我……我……对你们严刑拷打!”马铁霸一脸严肃,逼问两个姑娘。 蔷薇和银凤都给低了头。 没人指使她俩!她俩只是来试试深浅的! “你们说不说?别以为长得漂亮,爷们儿就舍不得动手。看,爷们儿这一巴掌下去,看不把你俩打得皮开肉绽!快说!”马铁霸盯着蔷薇,又盯着银凤。他马的,真是越看越好看,跟他衷心爱慕的桃子姑娘,简直有的一拼啊! 这边马铁霸自顾自的心情,在韩蓄面前审问蔷薇和银凤。 那边,陈昭君在自己开辟的那条密道里,飞奔得极为畅快。一个时辰的工夫,陈昭君已经出了雍城,来到了水云帮的地界。 分舵的领头来接待陈昭君。 领头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并不认得陈昭君,只认得蔷薇和银凤。凌晨时分,蔷薇和银凤从他这条密道出去,说是有要事要办。这男人最开头见着一小路人在这密道里,还只以为是蔷薇和银凤办了事,回来了。 “二位姑娘辛苦了!请这边随我来。” 这男人待陈昭君走得近了,才发现认错了人。那姑娘后头,不还有个帅哥嘛?传说,这条密道近期会来一位帮里的贵宾。这男子被帮里安排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接待了和转会这位贵宾的。 中年重新开口:“贵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这边随我来。” 陈昭君站住了脚,她把这男子从头看到脚。分舵的兄弟,她不认识的,也属正常。但这个一开头就把她认出来,而又认错了的,带着微微的奇妙。 “两位姑娘!” 陈昭君问这男子,哪两位姑娘! “呃……” “鄙人口中的两位姑娘,不正是二位么?初次见面,唐突了二位!还请海涵!请三位这边走!”中年男子尚且支支吾吾,试图掩混过去。 陈昭君回手怀里,拿出一块令牌。 那男子定睛一瞧,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他面前这块令牌,竟然是帮主才能用的“水”纹令牌。水云帮,帮主亲令,是水令牌。帮主让四位姑娘管理帮众,使用四块云令牌。 “帮主!小的不知道帮主驾临,有失远迎,恳请帮主恕罪!”中年男子跪爬在地上,胆颤心惊。 陈昭君挥挥手,让他起来。 “我让你们守的这条密道,究竟是怎么守的?除了我,还有别人来么?”陈昭君问。 那男子本已经起来了,但听到陈昭君过问这件事,又忽地跪了下去。那男子紧紧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禀:“帮主让我们守的这条密道,小的们自然是二十四小时日夜值守,无人懈怠,再没有别人进的来。小的自从半个月前接手了这条道,绝对可以指天发誓地保证,无一外人进来。只是……今日凌晨,蔷薇和银凤二位姑娘来了,说是京城找帮主商量要事。” 蔷薇和银凤从这密道进城了! 陈昭君抹了抹额头,问:“凌晨什么时候?” 那男子好好回忆了一番,说是凌晨五更天的时候。 陈昭君站在原地转了一圈,问那男子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姓顾,家中排行老九,人唤他顾九。陈昭君对顾九,说:“今日,你只好好守着这条密道。耳朵警醒一些。若是遇到风吹草动,只可退守,不可恋战。若情形真是危机,你便把这条道给堵了!” 陈昭君吩咐完顾九,便携了桃子和松林赶紧原路返回。 陈昭君一路快赶慢赶,又花了不下一个时辰,回到了她之前落脚的那家酒楼。 在那间装饰雅致的屋子里换回自己先前的衣服,从转角上楼梯,楼梯过后拐几个弯,过长廊,出侧门,从侧门进那个靠窗的雅间,陈昭君从窗户往外看,秋娃还在门口等着。一马一车夫,还是那么闲适自在。 陈昭君看着大街上的来来往往。雍城还是上午她离开那会儿的雍城,微醺的阳光,托着午后的眷懒,就好似陈昭君只是在这酒楼里闭了一会儿眼睛打了一个盹儿那般。 陈昭君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和装饰,提着裙摆款款走出房间去。蔷薇和银凤两个鲁莽,让她找着她们俩,非得好好训一顿不可?究竟是什么大事?信里不先通报,竟是亲自来城中铤而走险? 险些坏了她的大事。 陈昭君一手扶着桃子,款款下楼。 “夫人!” 韩蓄坐在楼下,大堂中,一人独坐,桌上一壶清茶。韩蓄见到陈昭君终于出来,便开口唤她。那一唤,陈昭君幸亏楼梯上战得稳当,不然就给吓得滚下来。 陈昭君抬眉就笑,远远看着韩蓄就问:“夫君怎的在此?” 她今早说她是来会王家四小姐的,这会儿明摆着没有王家四小姐呀。韩蓄在做什么?抓她么? 第104章 好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 陈昭君毕竟真是实实在在逃跑了一回的,很难一番心安理得。 韩蓄仍旧在座上,雅致闲适,只说:“早上,夫人出府一会儿,不知哪里窜出来两个女刺客……” 两个。 女刺客。 陈昭君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微微转头看桃子。可不是蔷薇和银凤吗?怎么来雍城办一回要事,就办成女刺客了?难道真的是打算私底下背着她这堂堂水云帮一把手,做一桩响当当的买卖? “夫人,眼下小飞和马兄正在对她们严刑拷打,逼出她们的幕后主使。只怪那两位女刺客实在美貌得紧。为夫是不能多看一眼的!所以,为夫便躲到这儿来,讨个清净。没有打扰夫人你约会朋友。”韩蓄且是慢悠悠地说。 陈昭君心里已经急死了。 蔷薇和银凤,被当成刺客不说,还被抓现行的,关键是这会儿还被韩蓄让人严刑拷打。 天! 这简直是,老天是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创陈昭君的心灵吗? 陈昭君脸上绷着笑,问:“哪里来的女刺客?夫君可有受伤?” 韩蓄说他没有受伤。韩蓄说:“两个女刺客容貌是上好的,工夫也是上好的,可在小飞手里,只过了几招,便被拿下了。脸马兄这样的大英雄都还没有派上用场!” 韩蓄一面说,一面悠悠地抬起一个杯子,悠悠地倒了一杯水,再指一指身边的座位,请陈昭君坐下。 陈昭君那阵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陈昭君看着松林,松林也觉得挺无辜的。松林真真实实地研究过韩蓄和韩小飞的武功路数,两人确实都不咋的,而自家的蔷薇和银凤确实挺优秀的两个姑娘,切不和别人比,和陈昭君比,那武功都是好许多的。而蔷薇和银凤就这么被抓住了,还是被韩小飞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抓住的! 啊。 陈昭君摆摆手,让桃子和松林回长安君府去,协助韩小飞审问那两个女刺客。 松林和桃子刷刷地走了。 陈昭君也嘟嘟坐在那八仙桌的条凳上,看韩蓄喝茶。 韩蓄看着陈昭君,陈昭君明显些许难安。韩蓄默默一番,竟是笑了:“君儿,饿了么?” 陈昭君抬眼看一眼韩蓄。怎么?她飞奔了那么一上午,连一口茶也没喝到,能不饿么?难道韩蓄想趁机,为她在这个悄无声息的地方摆一出鸿门宴? 韩蓄已经站起来,拉了陈昭君的手,说:“君儿,跟我来!” 韩蓄拉着陈昭君,也是那般,先进到一个雅间,雅间里有一道密门,密门进去一条窄窄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条长廊,长廊后再转几个弯,转弯之后再是一个楼梯,楼梯下去,再是一间颇为精致的屋子。 屋子里,一屋沁沁的香,桌上热腾腾的茶。 但这屋子,毕竟不是陈昭君自己的地盘。陈昭君的手心已经沁出了细汗,她极是心虚的,默默地四下里寻摸。 这是个什么地方?吃个饭要这么隐蔽么! 韩蓄却是很自得,自去桌前坐下。韩蓄笑道:“夫人放心,这个地方,顶安全。” 陈昭君一脸僵笑。 这么弯弯绕绕的,能不安全吗? 韩蓄,好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陈昭君竟然没有及时看出他的破绽,竟是时时被他的惨象所麻痹! 陈昭君紧紧捏着的手指,琢磨着自己在韩蓄面前怎么才能不吃亏。韩蓄能有这样的密道,他绝不止韩小飞一个心腹。他若有其他的势力,那他一定知道前天她和留王云经熙之间,关于毒药以及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的往来巨细,他也一定会摸索她逃婚的那几条密道。 有强大势力的人,并不一定可怕。可怕的是,那人有很强大的势力,别人却不知道。 韩蓄还请陈昭君吃午饭…… 难道,真是蔷薇和银凤刺杀韩蓄被抓,然后韩蓄认定蔷薇和银凤是受她的主使?天哪! 这一顿韩蓄为她量身定做的鸿门宴! 如果韩蓄和韩小飞的工夫把松林也给骗了,那……今天,陈昭君只有凶多吉少了。 陈昭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而韩蓄呢,他面上并无异样的神色。 周围空无一人,韩蓄亲自端起了茶杯,亲自斟了一杯茶,还把杯茶递到了陈昭君手上:“夫人,喝茶!” 夫人,君儿。这是韩蓄对陈昭君不同时候的两样称呼。总之,唤她做夫人的时候,带着几分警示与防备。 韩蓄已经把茶杯放井陈昭君的手掌之中。 陈昭君的手还僵在半空 韩蓄他自己,却已经连连喝了三杯茶:“夫人!这茶,甜!你莫要嘲笑,为夫粗鲁如牛饮,今天这一上午,可真是渴的慌了。” 韩蓄不是一直在喝茶吗? 难道他在那厅里坐着的时候,喝的是空气,还是寂寞?还是被女刺客行刺未遂的孤傲与得意? 陈昭君也口渴。她可是奔波了一上午啊,被蔷薇和银凤两个猪队友给带累的。 陈昭君也想喝水。 陈昭君在韩蓄对面坐下。 那会儿,几个仆人已经陆陆续续端上了菜。 陈昭君定着眼睛看。 这些菜,实在是朴素的很。从品相上看去,也是极为平常,做不到诱敌深入那般,但是这气味香味却极为好闻,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韩蓄已经亲自端起陈昭君面前的碗,为她舀了一碗圆子白菜汤:“虽然,我与夫人认识不久,既没有拜堂,也没有高朋满座,更没有圆房合卺,算不得真真正正的夫妻。但我与夫人一起用膳的时候,颇多。为夫猜测着夫人喜好,随随便便点了几个菜式。” “夫人,你先尝尝这白菜汤。我听说,若要做一碗白菜汤极为不容易。你可不要看这汤水如开水一般干净以为它无滋无味,实际上这汤可是以鸡鸭牛肉鹅鲫鱼加料,小火慢炖不下八个时辰,然后把所有的肉大料挑起来,用纱布滤去渣子,再加白菜煮了。但若这汤里头只有白菜,又似乎与农户人家做的伙食并无异样,所以这厨子便自作主张加了两个肉圆子。夫人,你尝尝这肉圆子,说了加了胡萝卜碎木耳和懒猪肉泥捏在了一起……” 一口一个夫人,陈昭君简直受不了。 但,韩蓄一路介绍推销,很像模样。 第105章 再不要和韩蓄面对面一起 陈昭君亲自接下那碗,韩蓄为她舀的白菜圆子汤,说:“我知道这白菜圆子汤是有奥秘的!你好好说就行了……” 老喊她夫人! 她总觉得韩蓄会下一秒出手害她。 反正事实证明,她应该是打不过他的。 但陈昭君肚子里的馋虫,实在经不起诱惑了,她很有些饿。陈昭君悄悄吞着口水,硬等着韩蓄在她之前喝了汤吃了肉,她才敢开口。 其实,陈昭君舀汤入口的时候,心里也是极为害怕的,她怕这韩蓄狡诈,在她的碗沿上涂上了毒药。那她可怎么是好? 但,有句话说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东西,它越有滋味越有道理。 这一晚汤实在好喝。 陈昭君喝下那一碗汤,心里还忐忑不已。 可韩蓄一个劲儿的给陈昭君介绍,这是碎肉末加豆瓣酱微炖出来的豆腐,这是白水加盐煮出来的鸡腿蘸上葱姜蒜酱油的调料,还有这一尾清蒸的河鱼葱油炒出来的小虾。 陈昭君只有一种冲动,好好吃了顿饭,然后转头逃到自己那条密道里去。 再不要和韩蓄这样心机深沉不可琢磨的可怕的人面对面在一起了。 韩蓄,看似一个胸无大志,被十三年质子生涯而磨灭了所有人生志气,变得鼠目寸光畏首畏尾的男人。这会儿了,还在这儿给陈昭君推荐好吃的,难道是要把陈昭君喂肥了再杀吗? 陈昭君吃饭细无声响,细嚼慢咽,绝对一番大家闺秀的姿态。 韩蓄吃饭,也是很有仪态。 再加上这席面上的菜肴看似普普通通,实在是滋味极其鲜美,陈昭君吃了肉圆子白菜汤,也夹了几块清蒸的鱼,吃了鸡蘸调料,舀了几勺肉末豆腐配米饭。韩蓄见陈昭君的胃口好,自己也陪着多吃了许多。 抛开其它,这顿饭的滋味真的很美。 若是在往常,陈昭君一定大声喊上这厨子给他赏钱。若是这厨子身家清白祖上没有一个徇私枉法蹲监入狱的,她并可以请他入陈府去做一个厨子,俸禄待遇定是极好的。 但这是,陈昭君食不言,专心吃饭、 韩蓄那面上,本来沉静无波澜的眼睛,慢慢又浸润了,目不转睛的专注,没喝酒竟微微几分醉眼迷蒙的地步。 “君儿,饭后我们去喝茶听书可好?”韩蓄问。 喝茶,听书。 红绿坊的红掌和说书先生都给杜俊成给打坏了,长安君府也即将迎来真正的此刻,韩蓄竟还有心情去喝茶听书? 陈昭君这会儿方可以确定,韩蓄今天中午真的是带她来吃饭的,他不曾想借伙食来害她。 陈昭君拿起一方帕子擦擦嘴角,又端起一杯茶,斜着身子漱了口。 陈昭君再喝了一口茶,笑道:“这个地方雅致干净又极其安静,这饭菜也做得细,真是好。原来,夫君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夫君还有更好的地方说书喝茶么?” 小样儿,你说要去喝茶听书?可以,陈昭君跟你去。 有本事,你再找另外一个喝茶听书的高档地方,却又不被别人发现行迹,那只能说明你这长安君质子并不像表面那般任人欺负,你实则深不可测,不可深交。 陈昭君望着韩蓄笑。 韩蓄当然有更好的地方,他说:“夫人可愿与我一起?那地方,绝对幽静,没人叨扰,值得一去。” 果真还有那样的地方? 陈昭君绝对不想深入虎穴一趟。 但韩蓄却非要陈昭君跟他一起去享受一个浪漫的下午。 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没有弯弯绕绕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回廊和楼梯,只有前后两间屋子的距离,一个天井,一个大堂,出了大堂便是正门。 正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轻装简从的桃子,还有韩小飞和松林已经在旁边伺候了。 陈昭君一见桃子,那阵惊讶。 怎么回事? 那两个女刺客呢? 韩小飞率先禀报陈昭君:“夫人,你受惊了!其实是误会。呵呵。若是天底下的刺客都像我们今儿见着的两位姐姐这么温柔贤淑,那该多好啊!” 陈昭君很懵逼。 桃子上前来,说:“小姐!都是误会。是我们桩子上两个姑娘,来找陈管家交租的!都说清楚了!” 陈昭君看着桃子,那蔷薇和银凤两个人呢! 桃子说:“我安排两位姑娘先府里住下,陈管家与她们好好说说桩子上的一些事情。我和松林来保护小姐和姑爷的。” 因为蔷薇和银凤说了,雍城里的那位买家极是凶残,不光扬言要杀掉长安君,如果水云帮不从的话,就一起灭了。松林回想起昨天陈昭君让他往留王府上退回的东西,松林已经猜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几个陈昭君手底下的人一合计,现在陈昭君最最危险。她要嘛就听别人的话,直接把长安君干掉,要嘛就选择赶紧逃跑,再不然就只有留下了和长安君生死与共了。 桃子说:“小姐肯定是要逃婚的!” 若不是蔷薇和银凤这两个猪队友,人家陈昭君这会儿已经通过密道前往东边水云帮的大总部了。 松林说,其实留下来和长安君生死与共,也不一定没有胜算。毕竟,小姐的身后,还是整个陈家命悬一线的唯一一缕生机。 几个人商量不下,最终决定,还是有桃子和松林贴身保护陈昭君,蔷薇和银凤暂住长安君府,顺带把长安君府也一块儿保护了。 陈昭君看着桃子那眼睛里,贼亮贼单纯的光。蔷薇和银凤两个傻瓜,她俩都已经被韩小飞不费吹灰之力的生擒了,长安君府还需要她俩来保护?多此一举! 莫不是看这雍城繁华,舍不得离开了? 桃子劝着说:“小姐,可以理解嘛!毕竟这个蔷薇和银凤还是很辛苦的,常年打理帮里事务,好不容易出一趟公差,就让她们城里先玩儿几天嘛!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她们玩够了看够了,仍旧回帮里去!” 陈昭君点点头,又开始硬着头皮去面对那位梁国质子长安君韩蓄,一个一切精心计划的人。 他今天下午要带她去喝茶、听书,当然一定不是喝茶听书了。 第106章 公主有请 韩蓄已经先上了马车,陈昭君也跟着上了马车。 韩蓄在马车中坐下,他拍拍自己的肩膀,说:“夫人,靠在我肩上,小睡一会儿。” 他这般自然,就像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如鱼得水互相信任的模样。他不要她靠过去吗?算了,她靠!哼哼,总不过逢场作戏嘛?别太认真。陈昭君把心一横,干脆一闷脑袋靠上去。 陈昭君闭着眼睛,耳朵听得贼清楚。 马车“哐哐”地路上走着,一路都是嘈杂与繁华。 估计,韩蓄会带她穿过这座城,到达城的另一端,然后在那一段的某一处安静的地方喝茶、听书,谈恋爱? 呵呵。 韩蓄这个心计boy。 陈昭君爽快女子,怎么就遇上了他!逃也不是,她总还有爹有妈前途未知;跟他伴恩爱也不是,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她毕竟是个姑娘,总会幻想着另一半,以及与另一半的美好生活。 “吁——” 韩小飞把马车骤停。 陈昭君给狠狠一晃,赶紧睁开眼睛。 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不会又这么运气差,又遇到什么杜俊成鸡俊成狗俊成之类的。 陈昭君缓缓捞开帘子,慎重地往外看了眼。 妈呀。 好华丽的一道仪仗队伍。 那仪仗,高头大马,华盖昭彰。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位雍华女子,云飞燕。 那一眼,真把陈昭君给惊得,眼珠子差点就掉下来了。 云飞燕? 云飞燕啊! 她已经被老皇帝不声不响地给抓回来了?然后游街示众?陈昭君悻悻地放下了帘子,低着头。 “长安君夫人!” “陈昭君!” 云飞燕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昭君的马车,扯着嗓门儿唤。 云飞燕旁边的侍卫,赶紧跑过来传话:“公主有请!还请长安君夫人移步!” 请什么请嘛? 云飞燕真是深怕大街上没有人多口杂?陈昭君笑容满面地撩开马车门帘,款款地下车。 行礼。 她面前,毕竟是皇帝陛下新册封的容和公主,礼数是必须要到的。陈昭君哗哗地大跪,行大礼。 “陈昭君!” 云飞燕一把叫起陈昭君。 云飞燕许多话想问也问不出口,许多话想说也无从说起。四目交汇时,云飞燕靥边几分青涩,眼角几分笑不出来。 陈昭君便说:“长安君夫人陈昭君,见过公主!” 云飞燕默了半刻,终是说:“今日本公主还有要事,与长安君夫人他日再聚!” 半个月前,云飞燕还和陈昭君一见面就可以打起来,云飞燕堵过陈昭君的路,陈昭君也算计过云飞燕。但最终陈昭君帮云飞燕逃了一次婚,云飞燕被抓了回来,陈昭君自己家已经被抄,爹娘贬谪亲哥发配。 云飞燕都知道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乖乖地就范呢?游街示众,被大伙儿供奉瞻仰!都是老皇帝逼她的。老皇帝威胁这才被认回的女儿说,她要是不乖乖地回来,陈昭君还会为了她吃下很多的苦头。 因为,陈昭君至始至终不愿意供出云飞燕的踪迹。 云飞燕想起自己曾因年纪和陈昭君相仿,和陈昭君争夺攀比许多年。多少年自己还没有认回皇帝这个亲爹的时候,也曾落魄也曾飞燕跋扈,而陈昭君依然还是那个陈昭君。那时,陈昭君还有父兄庇佑。 这时,听说陈昭君已经走投无路,被迫入住长安君府,一天到晚夹着尾巴做人。 半月的工夫,竟是如此这般物是人非,此消彼长。 见了云飞燕,陈昭君回到马车里。 陈昭君再没有和韩蓄喝茶听书假装在谈恋爱的浪漫心情。陈昭君说一声“回府”,韩小飞便屁颠颠地遵从,绝对不敢说二话。 陈昭君一路都在想,自己的密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云飞燕明明已经被她爹给抓回来了,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那条密道不再是是秘密,那么这一条,还有其它的,统统不再是秘密。 陈昭君蔫儿趴趴地坐在马车里。 韩蓄也不说话呀。 韩蓄知道云飞燕已经被老皇帝找着了,但韩蓄不知道老皇帝有这种心胸。老皇帝为了哄云飞燕开心,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让整个后宫的妃嫔们必须摆出假情假意的笑,也逼着皇太后老奶奶拿出多年的压箱底嫁妆,都捧着云飞燕。 但云飞燕就是很郁闷。 云飞燕对她老爹说,这算什么?你给我,我就要吗?我是路上的流浪狗,你想捡回来就捡回来,我不想回来,你还派人把我抓回来?我不喜欢你给我选的夫婿! 老皇帝就说,临安王是个长得帅的,功夫又好,会打仗,还懂国政民生,是好得很的夫婿人选。 然后,云飞燕就说,长安君长得更帅,长安君要是也跟在父母身边,他的功夫会更好,他更会打仗,还更懂国政民生,更是好得很的夫婿人选。 然后,老皇帝就被噎住了。 老皇帝一口大气堵在胸口里,好久出不来。老皇帝指着云飞燕的额头,点了有点,点了有点。“你与朕说实话!你之所以逃婚……难道真是因为长安君?你和长安君,真的乌山一夜生情?”老皇帝一脸心痛,问。 云飞燕一看老皇帝心痛,她就很痛快。 云飞燕说,是的。 “长安君除了常年在父皇您的统治以及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夹着尾巴缩着脖子做人,所以显得猥琐了些!但并不是那个女人都想陈昭君那般有眼无珠!至少,我云飞燕,是觉得长安君很好的一个男儿!”云飞燕说。 老皇帝收回了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荒唐!荒唐!燕儿,你是要气死朕吗?”老皇帝问。 云飞燕翘着脸,说:“不敢!做女儿的,则能那般大逆不道?女儿不是过是说心里话得了。父皇,陈昭君是我的挚友,你却抄了她的家,发配了她的亲人。长安君是女儿相中的人,你却要将他一辈子囚禁在雍国。咱们父女俩,究竟是谁狠过谁,谁对不起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还需要说得更明白,让大家伙儿来分辩分辩吗?” 老皇帝捶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监赶紧滚过来给皇帝顺气。 第107章 几段话就被人给忽悠了 老太监后来,在无人处给老皇帝出馊主意,说公主对长安君,那是没有逻辑没有清理可言的迷恋,只要让公主亲眼到长安君府去看看,长安君和夫人过得究竟是什么生活,公主便再不会对长安君有任何幻想。 毕竟,陈昭君再是不认命的,她不也认命了,乖乖在长安君府里,上上下下地打点。听说,陈昭君还出手,给长安君挡了一朵烂桃花,直接拒绝了长宁公主家的嫡女一一小姐,长宁公主和宁国公都给气病了,好多天没上朝。 老皇帝就说,宁国公是老臣,长宁公主是贵妇,必须要重视。老皇帝便亲命他的儿媳妇陆纯,也就是长宁公主和宁国公的大女儿,留王的王妃,老皇帝让陆纯夫妇去长宁公主府上好好安慰一下这对高傲的夫妻。女儿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跳水,不值得。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更加值得的男人。 所以,那两天留王云经熙可是住在岳母长宁公主的府上的。 陈昭君让松林还给云经熙的那瓶子毒药和那把匕首,云经熙并没有第一时间受到。等到云经熙收到的时候,他已经真真正正多了一个妹妹,云飞燕刚被老皇帝五花大绑地绑回来。 老皇帝让云经熙这种年轻人赶紧来开通一下云飞燕的奇特思路。 但是,云飞燕就说什么也不呢。 云飞燕就说她要去长安君府,和陈昭君同吃同住呢。云飞燕说得信誓旦旦,简直把一屋子的人都给羞个面红耳赤。 然后,云飞燕才知道,因为长安君府实在太穷,既没有多余的屋子,也没有多余的椅子,更没有多余的床,陈昭君已经从富可敌国的千金大小姐,一夜落魄到只能和韩蓄共用一张床的地步,还在两人未拜堂未成亲洞房的尴尬境地之下。 云飞燕的脸也红了。 云飞燕终于明白这半个月来,陈昭君过了一种怎样的生活。 云飞燕说:“我不去!行。那好歹你们也允准长安君夫人来宫里走动,允她时常来找我散心!” 云飞燕就是这么单纯,几段话就被人给忽悠了。 云经熙一面劝阻了他这新认回的妹妹,一面着手开始安排今夜开始刺杀长安君的各路人马。在他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办成这件事,的确难了一些,但只要努力,总有机会的。 大吴贵妃宫里,云经熙手里拿着那毒药瓶子,还有一把匕首,摩挲着。 大吴贵妃今天也是顺道过云飞燕那边,给她当众多继母当中的一个的。大吴贵妃体恤皇帝好不容易捡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力主顺其心意,狠狠补偿的。大吴贵妃都说了,只要云飞燕喜欢,管他临安王还是长安君呢,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长安君身边已经有了陈昭君,让她让位就得了。即便长安君穷了一些,多赏他几处宅子就够了。 大吴贵妃没有亲生女儿,她可想把云飞燕给记在自己名下,正和王皇后暗相较量。而云飞燕的生母李夫人,竟是生生不愿意入宫,坚持依旧要住在自己娘家哥哥李教头家里,把皇帝真是搞得无从下口。 大吴贵妃绷着笑脸在皇帝面前讨了好,在云飞燕跟前做了好人,又顺带怼完了皇后,一脸满足地回到自己宫里。当她从她儿子身旁走过,才发现他儿子手里竟有个毒药瓶子。 大吴贵妃心里一惊,赶紧把下人统统请出去。 “经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大吴贵妃问。 云经熙淡淡地说:“一瓶丸药而已,民间走访时新得的。” 大吴贵妃摇头,她绝不相信。“你唬谁呢?别在母妃眼前作怪。你手里拿的,是毒药!”大吴贵妃说。 云经熙一笑,说:“什么都瞒不过母妃的眼睛。儿臣这次来,对母妃真是有事相求。” 大吴贵妃问什么事。 云经熙就把他怎么遇到陈昭君,怎么交代她给他办事,而她又是怎么回绝他的,统统说了。“高山飞鸟,命与天高?我看陈昭君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经儿,不怪其它,只怪陈昭君有眼无珠。你三番四次给她机会,她竟这般不知好歹拒绝于你。经儿,这事交给母妃。由母妃来办,陈昭君她不做,也得做。”大吴贵妃说。 云经熙笑着给大吴贵妃捶肩捏背。 “母妃的本事,儿臣绝对是服的。就只一件,求母妃好歹留着陈昭君。”云经熙说。 大吴贵妃把肩膀扭到一边,说:“没出息的!世上女子那么多,何必还想着陈昭君?你是知道的,若是陈昭君一旦亲手杀了韩蓄,被冠上谋杀亲夫这个罪名,别说陛下会追究她,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去,吴茜莲那个贱人也一定会为她儿子报仇。经儿,既然决定利用陈昭君这颗棋子,你就想清楚了!” 云经熙又把那柄匕首交给大吴贵妃。 “母妃,陈昭君这颗棋子,必须为我母子所用。若她想不从,也没有办法。母妃出面,想来她违拗不过,只得从了。若是陈昭君能杀了长安君,既助你我母子一统天下,又能剜了吴茜莲那个贱女人的心头肉,解了母妃多年的怨气,也可还算得有功之臣。”云经熙说。 大吴贵妃点头,说:“罢了!先就这么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和王妃回宁国公府什么情形?陆一一真是因为长安君得了失心疯么?长宁公主和宁国公这对老狐狸,就真坐得住?” 云经熙呵呵冷笑,说:“可不是嘛?陆一一整天疯疯癫癫,说要找韩蓄和陈昭君报仇,说了很多疯话。” 大吴贵妃说:“长宁公主这回,可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甩巴掌打自己的脸。她既然攀附了你我母子二人,怎么还想沾染长安君那个质子?依本宫瞧着,长安君那个质子,未必如传言中那般窝囊。” 云经熙点头。 “杜俊成几番试探过,长安君主仆俩被打得口眼歪斜,真是不假。还有一次,竟是在陈昭君面洽,连带着陈昭君也被拖泥带水地沾了许多难听的话,韩蓄倒是有心挣一回面子,可无奈他没用。”云经熙说。 第108章 大吴贵妃一番谋划 大吴贵妃已经让人把毒药瓶子和匕首收起来。她说:“管他是有用还是没用,找他最在意的东西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韩蓄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陈昭君! 大吴贵妃凑在云经熙我耳朵面前,说如此如此,试探一番,韩蓄的所有伪装立即见分晓。当等到陈昭君被辱,而韩蓄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她落入虎坑,陈昭君生性高傲,定然会心生怨恨,到了那个时候,再把匕首和毒药交给陈昭君,陈昭君才会接。等到陈昭君亲手杀了韩蓄,世界顿时陷入慌乱惶恐之后,到了那个时候,云经熙说他还要陈昭君,陈昭君才会有绝处逢生之感。 大吴贵妃一番谋划,云经熙面皮涨红。 云经熙亲眼见着陈昭君手臂上那颗红砂,心里想着,多少舍不得。但陈昭君宁愿被韩蓄糟蹋,也不愿投入他的怀抱,云经熙又强忍下了。 云经熙说,这个事情,还是交给杜俊成那对兄弟去办。 大吴贵妃听得如此,一脸开怀。“经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能放下陈昭君,母妃很是欣慰。当以后,你坐拥整个天下,万众朝拜,江山垂拱之时,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会有万万个陈昭君睁着抢着希望你垂怜她们一眼。”大吴贵妃说。 云经熙说:“谢母后指点。儿臣,这就去岳母府上,好好安慰王妃的妹妹。” 大吴贵妃又笑了。如此,甚好。“经儿,那长安君得罪的人,你就把他团结起来。他不要陆一一,你偏要。这城里人都说陆一一得了失心疯,你还偏要赶着说喜欢她在意她。陆纯是个识大体,她绝不会放着自己亲妹妹的名声越来越差,而阻止她入你府中。等到陆家两个女儿都成了你的人,长宁公主和宁国公这对老狐狸,还有别的退路吗!本宫就不怕她是梁国的公主。哼哼。”大吴贵妃说。 云经熙领命,去了。 大吴贵妃站在自己的宫门口,看着儿子云经熙踏着大步离开的身影,她感觉皇位已经离她们母子越来越近了。当一个男人,为了大局,能够舍弃他心爱的东西,说明这个男人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今天的老皇帝,曾经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 老皇帝云彰,年轻的时候风流文采,器宇轩昂,武功出众。那会儿,吴茜莲那个贱人还在雍国。两个人一见面,就像是干柴烈火,彼此眼中再看不见别人。可最后,又怎么样呢?曾经老皇帝发下山盟海誓,一辈子不会辜负吴茜莲。但当梁国铁蹄踏入,而他举全国兵力抗击梁国也无法阻止梁国铁蹄的时候,老皇帝那时为了自己还能稳住局面,为了自己还能当上皇帝,竟将吴茜莲拱手送给梁国年轻的皇帝梁武。 梁武深深爱上了吴茜莲,封她做贵妃。 后来,梁武与云彰讲和,还答应将宗室女子嫁入雍国,以结秦晋之好。再后来,云彰即位,雍国的国力也再壮大了,云彰又娶了许多女子,终是还心里想着吴茜莲,想把她再夺回来。 那一次,云彰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据说是梁国边境的土匪抢劫了雍国老百姓的几袋子大米,云彰竟是大起水陆各部兵力,大军压境逼迫梁国。那个时候,吴茜莲已经为梁武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韩蓄。 梁武不得已,竟是狠心将韩蓄送到雍国来做质子。这一来,便是十三年过去了。 大吴贵妃巴着宫门的柱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自言自语:“你我姐妹一场!这样收场,却是怪你!我看中的东西,你怎么能伸手来抢呢?你若是不从家里出来,你好好地在阁楼里绣花,做吴家的三小姐,你现在还是吴家的人,本宫依然会疼你这个妹妹。可惜啊可惜!你走到了本宫的对立面。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你儿子,如今是非死不可,死于我之手,还是他人之手,也没有什么区别。怪只怪你!你既然嫁给了梁武,就不该再勾起陛下心中的孽障;你既然把儿子送来了雍国,就别再指望他还能回去。” 大吴贵妃让人将毒药瓶子和匕首给包了,让人找到藏在雍城郊外的秦二娘和陈意如。 大吴贵妃的原话是,如果这点话都带不到,陈意如这嫩姑娘就只能作为官奴发配,而秦二娘这个罪臣家眷,也就只有没入辛者库为奴,终生不得出。 秦二娘和陈意如在郊外亲戚家的房子里躲躲藏藏了半个月,生怕被人找到,日日寝食难安。而忽然被吴贵妃的人给找到了,秦二娘竟也一下子认命了。秦二娘说,她一定把话带到。秦二娘还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然后,那个风雪飘飞的寒夜里,秦二娘和陈意如身后一路官府的追兵,她们俩就那么失魂落魄地滚到长安君府大门口,疯狂地敲门求助。 “大小姐,开门啦!” “大小姐,开门!我是二娘!” “姐姐,开门啊!姐姐,快开门,我是小妹。姐姐,救救我和我二娘!姐姐,救命啊!” 陈昭君睡梦中,被这顿疯狂的敲门声给警醒。 陈昭君黑暗里坐起来,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一会儿,陈福来门口禀报,说是回娘家省亲的二小姐还有秦二娘眼下正被官差追赶,已经追赶到长安君府门口了。 陈昭君披了一件厚衣服,赶紧穿上鞋子。 陈昭君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这会儿回来!算个什么由头?怎么保得住嘛?也真是脑袋被门挤了,不知道先来一封信,我让松林去接。这会儿,全城的人都知道,陈家那两个在逃的官卷已经回来了?这究竟是马上抓起来,发落官奴辛者库,还是把她们来算成是我陈昭君的嫁妆?” 陈昭君一面叨叨地,恨铁不成钢,早已经走到府门口。 门外一溜的官差打着火把,他们对陈昭君还算客气。 “奉命捉拿在逃官卷,还请长安君夫人行个方便!” 陈昭君搓了搓脸,厚着脸皮说:“列位大哥,请容禀:这两位官眷,并非在逃。实乃……” 第109章 风风火火去救人 “实乃容和公主有召!容和公主和亲梁国,诸事冗繁,身边实在需要许多人打理。这位秦二娘,梳得一手好发髻,公主点名让她跟随,伺候梳妆这回事。这位小姑娘,写得几个字,认得几个数,公主点名,要她随行记账!” 那队官差听了陈昭君的谎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回去向容和公主问清楚情况之后,再来叨扰。 陈昭君等官差都走了,才让人关门。 那秦二娘和陈意如早已经冷得青紫,一路被追赶,惊心动魄,简直是灰头土脸。陈昭君让桃子去给她们拿两件衣服来。 陈意如已经一把扑到陈昭君怀里:“姐姐!姐姐!呜……” 陈昭君一时也有些感慨,眼泪瞬间窜出眼眶,赶紧拿手擦了。陈昭君摸了摸陈意如的头,说:“夜深了,先随桃子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呜~~~”陈意如紧紧抱着陈昭君的腰,撒娇地说,“我在不要和姐姐分开!意如已经没有爹爹没有大哥了,再不能没有姐姐。” 那瞬间,陈昭君好不容易控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陈昭君再次狠狠擦掉。 陈昭君说:“什么话!爹爹还在,江城不过苦一些。大哥还好,潼关虽难,好歹温饱不愁。” “呜!不是的!不是的!”陈意如从陈昭君怀里探起脑袋,很认真地看着陈昭君,还摇头,“姐姐不必唬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知道的!爹爹在去江城的途中已经感染风寒,咳嗽高烧多日不退;大哥更是可怜,还没到潼关,就在路上摔断了腿!呜……” 陈意如后面说的话,陈昭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只听到说,爹高烧多日不退,大哥摔断了腿。 陈昭君一张脸已经没有血色,一埋头回了她和韩蓄的屋子。陈昭君吩咐桃子,说开箱子,取武器。分两路,一路走江城,一路走潼关,即刻出发。 陈昭君轰轰的大脑里,竟是骇然万分。距离陈家被抄家不过半个月,她常在雍城中,竟然是毫无消息,蔷薇和银凤她们江湖上也没有消息,而二娘和陈意如东躲西藏都知道了,只有一种可能,人家不想她知道,人家不想她去救人。 人家越不想她知道了去救人,她越要风风火火地去。 陈昭君提了一杆最长的枪,准备亲自去马厩,把韩蓄那两匹快马闪电和飞梭再借出来用一用。 韩蓄一把拦住。 “君儿,天色晚了。明日再议,如何?”韩蓄也披上了大衣服,说。 陈昭君一把甩开韩蓄的手。 “别拦我,今天谁要是拦我……”陈昭君手里那杆长枪囫囵一挥,“想要拦我的人,尽管试一试。我陈昭君长了眼睛,我的枪没长。” 陈昭君甩完长枪,便窜头就往马厩的方向走。 而院子里,秦二娘还抱着陈意如哭得楚楚可怜。陈昭君完全没工夫理会他们,陈昭君安排:松林和桃子蔷薇一路,前往潼关,救助陈道渊;她和马铁霸还有银凤一路前往江城,救助陈太傅。 马铁霸可来劲了,关键时刻,陈大小姐也很依仗他啊。 马铁霸拍着胸脯说:“大小姐,你放心,一路随行护驾,包在我老马身上。” 陈昭君已经亲自把闪电和飞梭给牵出来,李大爷只有看着韩蓄满脸很无辜的样子。韩蓄走到闪电身边,伸手摸了摸闪电的脑袋。闪电顿时仰天长鸣。陈昭君一把将韩蓄给推一边儿上去:“让一让,情况紧急。长安君,我二娘和小妹妹还有陈福,暂时托你照顾。你这两匹骏马,先租借给我。多余的话,我们以后再说。” 陈昭君翻身就上马,跨步就要走。 韩蓄还叨叨地念:“君儿!君儿!天太晚,你先好好睡一晚上,明早上我和你一起!” 陈昭君毫不留恋,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马颠颠地就要开跑。 韩蓄赶紧追上去:“君儿!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陈昭君已经骑马从马厩开跑了,韩蓄从马厩前的空地上开始追,一个滑步,咚又滚到地上,好坏刚刚滚到秦二娘和陈意如的眼前。韩蓄顾不得那些形象,两手撑着地,又爬起来,追:“君儿!等我!等我!我和你一起!” 这时,陈意如和秦二娘才终于反应过来戏演过头了。 陈意如拔腿就开始追:“姐姐!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站住!” “站住!你们都被包围了!一个也走不了!” 夜空中,天上一团团黑影降下来,落在房顶上。这些房顶上的黑影慢慢聚过来,将整个长安君府给围住了。 陈昭君骑着大马,刚跨到大门口。勇猛的闪电,也被夜空中房顶上的黑影们给吓住了,一时间停下来,顿了前蹄。 陈昭君正赶路赶得风急火燎,心里正是一团火。而陈昭君还能用很商量的语气,问人家这些屋顶上的高手:“各位半夜原道而来,究竟是为何事?可否走正门,摆明白了来说话。咱们好说好商量!” 最好,这些事,过几日再来。 那时,夜空中一道冷箭直直地从陈昭君耳边刷过,扎到闪电的脚下。 “取长安君的头颅!” “兄弟们,给我上。割下长安君的头颅,重赏千金;割下其他人的头颅,重赏百金。长安君府上,只留下这个女的!其余,统统血洗!” 房梁上,某个方位,某个黑衣人说。 陈昭君看到那黑衣人的手指指着她,陈昭君也反手指了指自己,又跟这群人商量,说:“既然要把我留下,可否容我先出门办个事,你们先打着,我办完了事回来!” “废话!给我上!” 那黑衣人率先一道冷光划破夜空,顿时黑兮兮的房梁上,就像下饺子一样,此刻纷纷降落。 长安君府,顿时一阵阵尖叫,然后就是乒乒乓乓的搏斗打击之声。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刺客,简直不知道更是从哪个方位纷纷落下来的,陈意如和秦二娘还有厨房刘大妈,马厩李大爷,都是不会武功的人,他们被刺客们团团围住,简直多躲无可躲,无处藏身。 陈昭君知道,这是留王云经熙曾经恐吓她的,如果三天之内不见她亲手了结长安君韩蓄的性命,长安府便会有一茬接一茬的此刻接踵而至,目的是为血洗长安君府。 第110章 你的软肋是什么 长安君府被血洗,那简直是很容易。 陈昭君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进来,一个个地围着韩小飞,堵住韩蓄,刀剑齐发,陈昭君知道自己今夜走不成了。陈昭君对松林还有银凤说,先把刺客击退再说。 银凤虽是个姑娘,武功却不输给普通男子,她轻功又好,远跳近打,可手抓脚踢,也可仗剑伤人。陈昭君让陈意如也学着银凤的样子,逼急了的时候,可以朝这人一脚,那人一拳。 那边一群黑衣人仗势人多,且又刀长力猛,对韩蓄是团团围住紧追不舍。韩蓄黑暗中左脚一个横蹿,再又飞起右脚,踢一圈围攻他的黑衣人,均是正中手腕上。那边黑衣人手上的钢刀立即脱手甩落一边,韩蓄又再次踏上一步,一圈长枪横甩,黑衣人的腰脊上,脖颈都挂了彩,哐哐的地倒地。 陈昭君终于看得明白,韩蓄的工夫,是真功夫。 陈昭君面前,也有几个扑上来的人。陈昭君横扫一枪,一个黑衣人便带着那没能跟着跨出右脚,瘫软的半跪了下去。 刷刷刷。 多少兵刃相接,多少流星跨步,血杀四方。马铁霸杀得兴起,一路打一路骂:“奶奶你个熊啊!半夜来找你马爷爷打架?明明知道今夜马爷爷有大事情,你故意来拖后腿的啊?还要娶长安君的头颅?先过你马爷爷这一关!嘿……哈……” 多少黑衣人被马铁霸被踏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脖颈上是一把亮堂堂的大刀。正当他们动弹不得,扭头斜视,一脸惊恐无比的时候。 马铁霸一个手起刀落,一个个人头落地。 这样的场景,陈意如简直唯有惊恐以及尖叫。 伴随着陈意如起伏波澜惊恐骇然的尖叫声,韩蓄终于了结了最后一个刺客。银凤和蔷薇挨个数了数,一共七十八个。 无一个活口,除了被斩杀的,就是失败后咬舌自己了结的。 韩蓄站在地上那头,看着陈昭君在这头。韩蓄甩甩衣服上的血迹,说:“君儿,晚了,累了,我们先回屋休息睡觉!” 陈昭君站在原地,看看自己人伤了多少。马铁霸背上擦了一块皮,韩小飞吃了一拳,蔷薇和银凤挨了几脚…… 韩蓄跨过地上的尸体与头颅,走到陈昭君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再抱着陈昭君跨过这些尸体与头颅。“小飞,清理一下。别让铁牛吃到了。”韩蓄说。 这些是别人豢养的死士,多少都有些服用过精神类药物。铁牛沾了,不好。韩小飞便开始一个人搬。松林也跟着搬,然后马铁霸也跟着搬,蔷薇和银凤也跟着搬。就是那秦二娘和陈意如死死抱着桃子,还说害怕。 韩蓄已经抱着陈昭君回了自己的屋子。 韩蓄一推开门,屋里黑漆漆一团里,有一个黑衣人炸弹一样闪出来。韩蓄抱着陈昭君一个转身,漂亮一个回旋踢,那黑衣人顿时被弹到门外,倒地的瞬间七窍流血。韩小飞顺便就把他给清理了。 屋里,韩蓄点了烛火。 陈昭君方看清,韩蓄深蓝色的布衣上,全是斑斑血迹。“你知道……是谁派来的人吗?”陈昭君问。 韩蓄脱下了布衣,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韩蓄说:“我知道。” 陈昭君追问:“你真知道是谁?” 韩蓄点头。 陈昭君也点头,他知道就好。陈昭君说:“我竟是不知道爹爹和大哥受了那些罪过。天亮了,我还是会亲自走一趟……” 韩蓄换了衣服,坐到陈昭君身边来。陈昭君近近地看着韩蓄,低低地说:“我不是逃走。” 韩蓄一把将陈昭君用进怀里。韩蓄说:“怪我!岳父和大舅哥有难,并不能第一时间得知。” 陈昭君被韩蓄压在怀里,还能闻到一丝他头发上被溅到的血腥气。陈昭君推了推韩蓄的肩膀,推不动。“你的工夫那么好,竟是我眼拙。以前小瞧你了!”陈昭君说。 韩蓄顺手摸上陈昭君的后脑勺,微微地笑了。 “若我不会一点点工夫,怎么能保护你?只是今日二娘和小妹突如其来,我从未见过君儿你这般自乱阵脚!”韩蓄说。 陈昭君的脑袋轰地开了。 陈昭君费力地昂着头,找韩蓄那双眼睛,问:“有人故意让二娘和小妹知道,故意让她们告诉我!” 韩蓄放开陈昭君,改而拉起她的手:“一个人的软肋,就是他最在意的,最割舍不下的。岳丈和大舅哥,就是你此时的软肋。” 拿住了一个人的软肋,便拿住了这个人。 陈昭君此时面对着韩蓄,是韩蓄从未展示在她眼前的这一面,冷静理智的,强大自持的,心思缜密深沉的,杀人不眨眼的…… 陈昭君一向自认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竟没想到前前后后,韩蓄的差别那么大。 陈昭君说:“你的软肋是什么?” 韩蓄放下陈昭君的手,而只看着她的眼睛。“你说呢?”韩蓄问。 陈昭君低了头,她摇头说她不知道。 陈昭君再说,她会好好想想怎么安置秦二娘还有陈意如,也会好好想想爹爹和大哥的事。 韩蓄没说什么,只是倒头躺下,伸出温暖胳臂弯,等陈昭君靠过去。 韩蓄拍拍身旁的位置。 陈昭君的脸,忽然就红了。还好天黑,烛火跳跃,看不清。“我睡这边。”陈昭君缩缩地巴了个床边,离韩蓄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嗨!” 韩蓄一弹指风,瞬间熄灭了烛火,滚过来将陈昭君抱在怀里。 陈昭君的手捏成了拳头,她才不要被这么抱着睡。她不愿意!最多,只能她相抱才报! 韩蓄却像是听出了陈昭君的心里话。“君儿,我的功夫你也看到了。若是你拼尽全力,也打不过我十分之一。我若是夜里要对你做什么,你是反抗不成的!”韩蓄说。 陈昭君那黑夜里忽闪忽闪的眼睛,瞪得老大。 陈昭君咬着嘴唇,被迫接受了韩蓄的抱抱。陈昭君想想,始终不服气。“我不要!”陈昭君说。 嗯? 韩蓄凑过来,那呼出的气都喷到了陈昭君耳朵边儿。 陈昭君一手捂着耳朵:“你这双手,刚刚杀了那么多人!你才是那个杀人如麻,杀人不见血的人!” 第111章 又见毒药瓶子和匕首 陈昭君还对韩蓄说:“还有……我想,你这背上的伤,总不全是别人打你,多半还有你在打打杀杀中得到的。要练这么一身好功夫,总不要受许多伤?你还在我面前装柔弱,装可怜,我还同情你?简直是……岂有此理!你这个人,太……阴沉、黑暗了。” 陈昭君把自己缩成一团,全藏在被子里。 黑夜里,韩蓄抬起自己这一双手,伸手看不见五指。刚才,陈昭君竟然嫌弃他这双手杀了人。可是不杀人,就被别人杀,这个道理难道陈昭君不懂吗? “君儿!”韩蓄总不得为自己辩白两句,“我不是在你面前装柔弱,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故意要让你误解。” 是陈昭君非要以为韩蓄很柔弱,很可怜,非要同情他的。 韩蓄说:“我韩蓄一生,绝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以后也不会。” 陈昭君已经把自己给滚到床边边去了。 “过去!你……离我远一点。你再过来……我……我怕……”陈昭君一个自以为能和虎豹豺狼pk身手的热血女子,终于承认她害怕了。 韩蓄那瞬间,一双手竟然不知道何处安放。陈昭君真是嫌弃他刚才杀了人,就算他曾被打得上气不接下气,鼻青脸肿的时候,她也不曾嫌弃,还会对他嘘寒问暖。而他今天正当防卫,截杀了那几十名刺客,陈昭君真的说她害怕了。 “君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韩蓄说。 陈昭君还往床外边躲,说:“不准靠过来!不准对我伸手!我没同意!你不准摸我的脸!你管好你的手……不然……不然,我就只好和二娘小妹去睡柴房了。” 是的。 秦二娘和陈意如给陈昭君带来风暴一般的消息之后,她们俩也彻底被发生在今晚长安君府的这场刺杀以及整个府里的贫寒给震撼住了。清理干净院子里的那些刺客尸骨之后,好心的厨房刘大妈把柴房给紧急收拾出来,让秦二娘和陈意如将就着凑合一晚上。 秦二娘和陈意如在冰冷干燥的柴房里,团团抱着,瑟瑟发抖。 “娘!我冷!娘,我害怕!”陈意如藏在亲娘的怀抱里。 秦二娘摸着陈意如的背,说:“这都是没有法子的事!如儿,再坚持几天,坚持几天就好。只要我们顺利完成了贵人交给的任务,咱娘俩害怕没有荣华富贵可享?” 陈意如把秦二娘抱得更紧,说:“娘!你找个时间,明天,明天一定跟姐姐把事说清楚!这会儿了,她不管是直奔江城还是奔赴潼关,都是不顶用的,于事无补啊!娘,你让姐姐务必思量清楚。” 秦二娘说:“哼!我看你姐姐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她和长安君之间,多少也生出了一些情分。怪只怪她命不好,虽然是陈家嫡女,自小受万千宠爱,但如今陈府已经没落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大小姐了。她若是不按贵人的心意办,有她的苦头吃。我若是她,把心一横,这毒药据说是无色无味的,趁长安君睡熟了,神不知鬼不觉额地给他递到嘴巴里,不就了结了!长安君再是有武功,又能怎么样!” 而后,这母女俩在黑漆漆的柴房里,又商量了大半夜,终于得出了一套最完美的说辞。 天刚刚亮,陈昭君已经再次跨上了骏马,和松林蔷薇等人兵分两路,一路走江城一路走潼关,即刻就要出发。 秦二娘筹谋了大半夜,天亮时候反而昏昏睡着了,又被那一阵马蹄声给叫醒。秦二娘顾不得穿衣服捯饬自己,赶紧从柴房里滚出来,几步滚到陈昭君的马前,用身体拦住陈昭君。 陈昭君骑在大马上,高高地看着秦二娘。 “怎么了,二娘?”陈昭君问。 秦二娘说:“大小姐,奴家还有话对你说。” 陈昭君问什么话。 秦二娘说借一步说话。 陈昭君说:“既是不方便当众说的,二娘告诉陈福也一样。我不在的时候,陈福代我,二娘与他说,都是一样的。” 韩蓄已经从房门走出来,正看到秦二娘拉着陈昭君不放人的样子。陈意如也从柴房里走出来,她刚刚给自己挽好了头发。陈意如一眼见到韩蓄,竟是忽然怔住了。那一眼,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的!少许,陈意如终于反应过来,才喊着骑在马上的陈昭君。 “姐姐!我与二娘还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救爹爹和大哥。姐姐可否先商量一番,再做定夺。”陈意如说。 陈昭君看看陈意如,又看看秦二娘。 陈昭君说好。 然后,秦二娘和陈意如巴巴地站到柴房门口,等陈昭君去跟她们商量大事。但陈昭君却立即下令,蔷薇和银凤兵分两路即刻赶往江城和潼关。 桃子巴巴地看着陈昭君,她也想去潼关。 陈昭君小声地说:“傻姑娘!银凤先去探探虚实,我们等她的信,如果真如二娘和小妹所说,我便即刻派你前去潼关照顾她。” 桃子点头,眼里还有泪花。 韩蓄看完了热闹,又回到屋里。他知道,接下来,是秦二娘不辞辛苦折腾不怕困难危险,而非要潜入他长安君府里来的真正目,揭晓的时刻。 总要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秦二娘。 柴房里,秦二娘席地而坐,陈意如陪坐在旁边。母女俩都正等着陈昭君。 陈昭君走进柴房门,还把亲自关了门。陈昭君在秦二娘对面坐下,问:“什么办法?说!” 秦二娘也是个耿直的人,直接从袖带里拿出毒药瓶子和匕首。 “这两样东西,不用二娘我啰嗦,想必大小姐也清楚。”秦二娘将东西堆在地上的被褥上。 陈昭君看着这毒药瓶子和匕首,眼皮也不眨。 陈昭君不开口说话,这柴房里就是一阵尴尬的寂静。陈意如舔着嘴唇,把秦二娘看了又看。陈昭君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然后,秦二娘便是替陈昭君做了主张,把毒药瓶子和匕首塞到了陈昭君的怀里。秦二娘说:“大小姐若是觉得不方便,二娘我可以替大小姐操持!” 第112章 竟是如此心胸广大以及狠劣 “大小姐和长安君还没拜堂,也还未有洞房花烛!二娘我昨晚也看出来了,长安君的武艺比大小姐,确实要强些,若是这么空手赤膊,就要成功,确实为难了些!”秦二娘一双眼睛,尽求流露出善良的光。 陈昭君却冷冷地看回去,问:“他们……威胁你和意如了?” 秦二娘说:“大小姐,我知道你为人正义、刚烈!这不是威胁不威胁的事,这事明摆着,以我们家如今的地位,他们根本用不着威胁我们!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都在他们手里,他们要对付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 陈昭君哼哼冷笑,问:“所以呢?” 秦二娘说:“我已经帮大小姐想好了,若好好成事,我们就来个洞房花烛!一切礼节上的事,二娘和陈福来替你们办!你只管你那一头。” “大小姐,二娘知道,长安君在大小姐无家可归之时挺身而出,收留大小姐,大小姐无论如何抹不开这个情面!再是,如果在新婚之夜,或是新婚之夜之后,新娘子伺机杀了新郎官,新娘子本人的新婚丈夫,虽然显得过分了些,但是如果这样做,新娘自己的父母兄长便会得到饶恕,从而回到雍城城,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小姐,你要是觉得行,我们今日就行洞房之礼,你只管穿着你的大红喜服把匕首藏于袖中,将毒药藏在手指甲里。” “当新婚夫妇喝交杯酒之时,便把这毒药放进新郎长安君的酒杯里。若在长安君喝了毒药后,见血就封了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若是他侥幸只沾了一点儿毒酒,不至于死得那么干错利落,那么你再用你的匕首,将那柄锋利的匕首扎向他的喉咙。” “万一,这新郎官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客人宾客的劝谏之下多喝了几杯,喝的那么烂醉如泥或是昏昏欲睡,那就更是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陈昭君静静地听着秦二娘的谋划,多么冠冕堂皇,杀人不见血的。 陈昭君硬是听完了,脸上一顿似笑与非笑:“二娘你竟谋划得这般周全!若说这事要成,也不非要我来做!” 还搞洞房花烛,让韩蓄在新婚之夜的麻痹大意中就成了一具死尸。而她陈大小姐就会立即成为一名响当当的寡妇,一名有嫌疑的寡妇。她会被当即抓捕入狱呢,还是被梁国借机挑起战争,引渡到梁国去引颈受戮?秦二娘就不曾替她考虑过一丝一毫? 这是,默默一旁的陈意如竟是挺起脊背,在陈昭君面前说:“若是姐姐不方便,这事交给妹妹来!妹妹也是愿意的!” 陈昭君瞅着陈意如,她愿意? 陈意如说:“不瞒姐姐,来之前,妹妹已经细细的思量过了。爹爹和大哥以前常教导我,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妹妹虽然见识短浅,比不得姐姐四方察阅的经历。妹妹也知道,长安君的事,事关重大!战争不战争,本不是我这小女子所能左右的。雍城中见不得了长安君好的人大有所在,长安君的那条命本来就一直悬着呢!长安君这条命,若是由我陈家人来取,是最好不过的。至少爹爹大娘还有大哥,可以回到雍城!我不在意天下人怎么想,我只在意我的亲人,我爹大娘,还有大哥!” 陈意如说得万般恳切,几乎都把自己给说得感动了。 陈昭君却问她,若是行动失败了怎么办?现在韩蓄的工夫,是明摆在那儿的!不比马铁霸差的,身边还有一个韩小飞,或是身后还有更可怕的势力…… 陈意如却说:“失败了!总不过‘赔了夫人又折兵’!就和长安君暂时做对夫妻又如何?成大事者,总要有牺牲。” 陈昭君与陈意如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她总是跟在她屁股后头为她马首是瞻,想不到竟是如此心胸广大,以及狠劣。 陈昭君微微笑了,点头,说:“是了。原来妹妹和二娘比我还有心胸和谋略!既然如此,那就让我陈家认取了长安君的命!是功臣或是罪臣,皇帝陛下自有定夺。” 陈昭君把毒药和匕首收好了,她说她当然希望她能一举刺杀成功,希望父母兄长能从江城潼关回到雍城。 陈昭君离开柴房后,秦二娘和陈意如母女简直高兴地不得了。 母女俩彼此互夸,说面对陈昭君时比陈昭君还会说话,更会抓住她的软肋。“哼哼!娘,只要你搬出爹爹大娘还有大哥哥,你看陈昭君这任人拿捏的样子!也是,爹爹最宠她,大哥最护着她,陈家给她的嫁妆最多,关键时刻,她总要为陈家好好出分力,不是?”陈意如双手环抱,得意洋洋。 秦二娘却眯着眼睛:“是!我也没见过这大丫头那么顺从,是说这皇帝陛下逢人就夸大丫头变温顺了!果然!她如今,每走一步却应该好好想想她爹她大哥。” 陈意如狠狠点头。 秦二娘眯了一会眼睛,享受了一番办事有成的喜悦,然后又说:“如儿,咱们母女切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办法。眼下咱们也是罪臣家眷的身份,大丫头把咱们藏在这儿,躲得过昨晚,躲不过今晚。我猜,一会儿那些抓咱们的官兵都该来了。我瞧着,大丫头实在是个心软的,她总会护着咱们今天。若是要求个长远的,如儿,你觉得咱们混到容和公主帐下,怎么样?就如大丫头昨天所说的,娘去给容和公主梳头发,你去给公主写字记账,总要先把眼前的危机渡过去。” 陈意如却不想舍近求远。攀附到容和公主帐下,太弯弯绕绕了。 陈意如说:“娘!就像你说的,陈昭君心软,她总见不得我们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官差抓走!只要她还在这长安君府一天,咱们就跟着她一天,得她庇护一天。她若是成功完成了宫里贵人的任务,咱们也就跟着鸡犬升天。若是她完不成……我就替她完成。” 陈意如的脸上,层层的冷意。 秦二娘赶紧拉着陈意如的手,问:“此话何讲?” 第113章 YY了 “娘!你若要给陈昭君穿喜服主持洞房花烛,你也给我置办一个同样的!陈昭君能做的,我也可以。”陈意如说。 秦二娘一脸惊讶,叹道:“如儿,你刚才在大丫头面前说的,是真的?你没开玩笑!” 陈意如说她没开玩笑:“娘!爹爹以前教我们,凡事要游刃有余留有余地和退路。我绝不相信陈昭君没有后手,她定是一边谋划着杀掉长安君将父兄接回雍城,再一边做准备若是杀不掉怎么办?陈昭君是个狡猾的!娘你说,以她的个性,杀不掉长安君怎么办?” 秦二娘想想,说:“若是杀不掉,陈昭君便会倾尽她所有的能力,帮助长安君。或许,她会帮助长安君回梁国,她能做个名正言顺而又风风光光的王妃也不一定。” 是了! 陈意如说:“所以,陈昭君能想到的,我也想到了。之前,是皇帝陛下亲拟的圣旨,没有办法。现在,娘,大好的机会摆在你我眼前。长安君没有别的姬妾,他到现在为止,身边还只有陈昭君一个女人,且还是没有洞房花烛的。两个人能有多深的感情!娘,只要我能抢在陈昭君之前,杀掉长安君,或者是让长安君爱上我沉迷于我而又无法自拔……娘,你想想,以大姐姐心软慈悲的个性,她就算知道我半路跳出来,分享了她的男人,又怎么样呢?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嘛?我若不和她一样,依靠长安君庇佑,怎么渡过往后的日子!” 秦二娘已经被陈意如给说动了,频频点头。秦二娘觉得,这也是个好办法。她的女儿,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王妃呢! 陈意如说:“所以,娘,若是待会儿姐姐开口,说把你我送到容和公主身边,你切莫答应。你只咬定,你我是陈家的人,只跟着她陈大小姐,生死富贵都一起,便罢了。” 陈昭君最感性,最容易被人家的意气所触动,只要这么说,那就一定可以。 而那头,陈昭君怀里揣着那毒药瓶子和匕首,站在院子里吹着寒风思考人生。连秦二娘、陈意如都掺和进来了!她们以为,这是好掺和的事情吗? 秦二娘还帮陈昭君想好了办法,洞房花烛夜,趁韩蓄大意麻痹多喝了几杯的时候: 当长安君作为质子在雍城生活了十三年各处受尽冷落白眼,忽然有一天,长安君府大红灯笼高挂,韩蓄墙头马上娶美娇娘的高光时刻来了。 韩蓄高兴得很啊,在秦二娘等亲友的起哄下,他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口。韩蓄他的脚像踩在云里,他的头有点昏昏然,但是他心里痛快。 韩蓄满心期待。 他的新娘子此刻就在新房之内,新床之上静静坐着等待他。新娘子一张红扑扑的脸,一颗砰砰跳的心,一腔对未来的满心期许和希望。 “夫人,你久等了!为夫这就来了!” 韩蓄带着酒气的手,这就积极地想挑开新娘子的喜帕。 秦二娘赶紧上前制止了。因为人手拮据,秦二娘竟然担任了新婚洞房的礼仪嬷嬷,她恭恭敬敬给长安君递上一根挑子:“这新郎官不要急!用手撩喜帕,太过于急躁,不吉利的。咱得按规矩来。” 秦二娘这么说着。陈昭君的手里,也刚好握着那柄短剑,一切都刚刚好。韩蓄今日碎了那么几分,接下来胜算就更大了。 当喜帕被揭开之时,陈昭君抬眼一望,只见韩蓄身着大红喜服,俊眼剑眉如星羽,长相真不赖,那眼里还带着一种亮光,像是笑的,也像是满意的。 韩蓄口里呼出的气,带着几分酒意,酒味是甜的。 陈昭君只看了一眼,便垂下自己的眼睛。 “呵呵呵!”韩蓄呵呵地笑了,一挥手,便让所有的丫鬟仆妇老嬷嬷喜娘什么的都给退屋外去。 “新郎官,别急!咱这礼数,咱这礼数还未尽呢,交杯酒、合卺酒……”秦二娘碎碎叨叨的声音,也被韩蓄醉醉昏昏的步伐三两下给推到了门外去。 韩蓄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秦二娘还坚强无比在外面拍了两下门。 陈昭君依然垂着眼睑,她的指甲盖里藏着那见血封喉无色无味的毒药,而盛合卺酒的酒杯在两米之外的桌子上,已经倒好了酒。 这韩蓄已经走过来了,他像是大喜过望或是太过于欢快,竟是一步不稳,一个趔趄就倒过来靠在了陈大小姐的身上。 “夫人!夫人,真是天仙下凡。为夫能娶到夫人你这美貌佳人,就是为你死了,也愿意。” 死了也愿意! 呃! 寒风里,陈昭君一个冷颤,把自己给拉回了现实。她刚才是在干什么?yy谋害亲夫吗?还真是在穿着大红喜服的洞房花烛夜里!陈昭君赶紧拍拍脑袋,清醒,清醒! 必须清醒。 秦二娘和陈意如的话,不必当真。 这匕首和毒药瓶子她接着也就接着了,万一还有刺客来袭,赏他半瓶子毒药。哼哼。 这会儿,最重要的,保重自身安危,保护身边人的安危,找个机会使点儿钱财帮爹娘大哥那两边打点打点。至少,现在江城和潼关有自己人去了,自己这头先好好保重为妙。 毕竟,这会儿的长安君府,估计会日日迎来刺客,一波又一波,武功一茬高过一茬,甚至还有可能像秦二娘和陈意如这样的卧底! 对。 秦二娘和陈意如,不能留在长安君府,她俩就像两颗巨型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炸了。 陈昭君赶紧回屋,要给云飞燕写一封信去。这会儿,也只要云飞燕这样的大佬,才能庇护住她陈家这批在逃官眷了。 韩蓄简陋的书桌前,陈昭君给云飞燕写信,寥寥几句,快速完成。陈昭君亲手把信给封好,准备交给陈福,让陈福立刻带了秦二娘和陈意如进宫去找云飞燕。 陈福把信拿在手里,但他料想秦二娘这么勤苦来一回,是不会那么畅快地走的。 陈福说:“大小姐为二小姐的前程谋划,实属细致入微。只是……只是,若老爷还在,定舍不得将二小姐送给公主……” 做下人!以后还跟着一起远嫁! 陈昭君瞅着陈福,她倒是想扮演一次姐妹情深,将那娘俩留下来。可人家娘俩,给她带来了毒药瓶子和匕首,以及某路贵人的旨意。这娘俩与她陈昭君,不是一路人了。 第114章 姑爷求帮忙说句好话 陈福也看着陈昭君,他不怕得罪她。 “大小姐,此时非常时刻。老爷和大少爷,远在边远苦寒之地,大小姐日夜担心,时时牵挂,没人处淌眼抹泪的。若是这二娘和二小姐,真随容和公主嫁去了梁国。大小姐可不又多一处牵挂!”陈福说。 陈昭君默了片刻。 陈福小声说:“二娘和二小姐此次回来,是有些蹊跷。若是大小姐不放心,尽管把她们交给老福头我,我把她们看好了。再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好过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陈昭君叹了气,说:“你与我出来,陪我屋外走一走。” 陈昭君把陈福请到屋外,主仆俩一少一老,便信步走到府外,沿右侧的路一步一步走上山。 陈昭君想起那夜在山上被山猫豺狗围攻,而韩蓄和他的獒犬及时出现,她那时就该明白韩蓄是个怎样的人。陈昭君把前几日留王云经熙给她的命令,以及今日早上秦二娘母女的目的都告诉了陈福。 陈福默默听完,一张老脸浸浸的沉着。 陈福说:“自从陈府被抄家,老福头料想着大小姐有许多难处,却想不到还有这些龌龊。” 陈昭君看着陈福,又看着半山下。 白日里,半山上还能看得真切,整个长安君府的全貌还能尽收眼底。若是眼神好的,还能看到此刻马铁霸在西边的空地上耍大刀,韩小飞和韩蓄在前院里说着什么话,厨房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陈昭君说:“长安君府这样一个地方,可谓是个世外桃源了。与世无争,不问世上权贵纷扰。” 陈福说:“当初,老爷让我老福头做大小姐的陪嫁管家,总是想着长安君府上下贫困,大小姐来了有诸多委屈。而近日看来,这些委屈都不叫委屈。大小姐真正悬心的,还是老爷夫人和大少爷。” 陈昭君问陈福:“你说若是爹爹在场,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做?大哥又会怎么做?” 陈福默然半晌,说:“老爷身为太傅,一心辅佐太子,不为党争派系,只为天下苍生。少爷光明磊落,从不与人同流合污。若是他们在今日大小姐这番境地……我想……他们仍然会选择保护长安君。” 陈昭君看着陈福。 陈福说:“老爷当日相中长安君做小姐的夫婿,大少爷很是赞同,对外说得是长安君与小姐,男弱女强,小姐以后不会受委屈。连我老福头这一身的浅薄见识也看出来了,长安君人中龙凤,他日必定大有作为。小姐与长安君,患难见真情,未必不会是一对神仙眷侣。这会儿,那一路贵人对小姐紧追不放,一是因为咱们陈家没落了,再也因为长安君在雍国说不上话,竞相踩踏罢了。小姐莫扰,老福头心里有数。小姐只管安心,做好长安君夫人。这天下,毕竟还是皇帝的天下……” 陈昭君也这么想。 可爹娘还有大哥…… 陈昭君从前山下来,回到长安君府里,她写给云飞燕的信也没有送出去,而怎么安置秦二娘母女,陈昭君也觉得好歹应该假装请示一下韩蓄的意思。 韩蓄还在院子里。 韩小飞一见到陈昭君,倒是打了个招呼便推到远远的地方。 陈昭君走过去,微微一笑:“夫君,可是在晒太阳么?” 韩蓄伸手,阳光便从他的五指间漏下来。昨晚,陈昭君可嫌弃韩蓄这双杀人的手。而今天,阳光之下,昨夜还曾满地是刺客的尸首与血迹的院子,已经干干净净。 韩蓄说:“君儿忧心的事,我这边已经有了消息。” 嗯? 陈昭君赶紧凑过去,舔了舔嘴唇,问韩蓄:“真的?什么消息?” 韩蓄说,陈道渊腿骨受伤不假,胸前也受伤了,断了两根肋骨。陈太傅确实感染了风寒,也曾高热不退,但好在前太子身边有个御医,一路随行照料着的。 陈昭君看着韩蓄,这消息可靠吗? 云腾传回的消息。这会儿,宫里皇帝也应该知道了。韩蓄说:“若是担心,还可以派个人去趟潼关。” 毕竟,陈道渊伤筋动骨,是需要一个人好好照顾。但陈昭君不能亲自去。 “我去!” 桃子从树后转过来,她面带凄色,狠狠地央求道:“小姐……你就让我去!我若是不能亲眼见着大少爷他……康复如初,我总是悬着一颗心。” 陈昭君叹着气,没说行还是不行。 桃子便一把朝韩蓄跪下。 桃子在韩蓄面前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桃子说:“姑爷,求你,帮我给小姐说几句好话!求她圆了奴婢这个心愿!奴婢这一生本分守己,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奴婢只想看着……看着大少爷……守着他……照顾他……只要他的身体一好些……奴婢马上回来伺候小姐和姑爷!” 桃子说得可怜,陈昭君眼角已经染上了泪。 陈昭君把桃子拉起来。 陈昭君嗔道:“看看你!遇上点事,竟把你家大小姐给丢开,求姑爷?那你就问问,姑爷有没有法子?若是姑爷有更好的法子,也不一定。” 陈昭君这么说,韩蓄那一脸意想不到。 韩蓄却说,他的法子很简单,桃子尽管放心去,她家小姐他给她管。 陈昭君瞪着眼睛。 桃子已经刷刷刷几个响头又跪了下去:“小姐!桃子告辞了,请小姐莫要担忧桃子!桃子心里有数。桃子虽然没有武功傍身,也没有才智银钱,但桃子绝不敢让小姐忧心。桃子一定会赶上银凤……” 桃子说了就走。 桃桃子根本没有看到她离开时,陈昭君那满眼睛里的落寞与伤心。 陈昭君伤心的,不仅仅是陈道渊身受重伤。还有,她终于为护不住身边人而感到束手无策了。 陈昭君问韩蓄:“夫君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若是自己人的话,夫君可不可以……” 帮忙,派个人先救救陈道渊。 好歹让他坚持到银凤和桃子赶到。 韩蓄说,自己人一直都盯着,只是有时不能干预太过。 陈昭君只能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 第115章 突来的殷勤 韩蓄又说,明日是腊月二十八,皇后会在宫中主持例行的宴会,各官家夫人、有头有脸的小姐都有邀约。 长安君府也受到了邀请。 陈昭君说,她一定好好装扮,隆重地去。 韩蓄又向陈昭君伸出了手,想牵手。但,韩蓄他不确定今天陈昭君还嫌不嫌弃他昨晚杀了人的手。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大手掌。阳光下,韩蓄的手掌骨节有力,纹理分明。这分明就是一双练武握惯了刀枪的手。陈昭君说:“还有一事,要请夫君示下。我家二娘和小妹,如何安置?” 韩蓄只伸手把陈昭君的手握住。 陈昭君瞬间感受到一掌的温度。“我姐二娘、小妹与我一样,具是无家可归,还有被官差日夜追捕……”陈昭君说。 韩蓄想了想,说:“论理,亲戚来了,在咱们府上住个一年半载也是不打紧的!但二娘和二小姐的身份特殊,眼下仍是罪臣官眷,若要去了这个名声,逃去追捕,夫人有什么办法?” 有! 要么送给云飞燕做嫁妆,要么自己留着做嫁妆。 把陈意如留给自己做嫁妆,算是媵妾,娘家陪嫁的妹妹。啊……陈太傅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吐血。 陈昭君说:“我今早与陈福商议,不如……留她母女在府上。暂时,留几天。” 能留几天,算几天。陈意如被秦二娘挑唆,没有几分姐妹的情谊,但陈昭君总要看在陈太傅的面子上。 韩蓄看着陈昭君,面色不太和善:“嗯?” 陈昭君赶紧补充,说:“夫君看,怎么行就怎么办!毕竟,她们一个是我二娘,一个是我妹妹。” 于是,韩蓄就帮陈昭君想了一个好办法。韩蓄说,最近红绿坊姐姐红掌受伤了,周先生也受伤了,正缺人,她们娘俩去,正好。 红绿坊! 陈昭君看着韩蓄,眨了眨眼皮。韩蓄是要把秦二娘和陈意如给发配到教坊司去吗?会不会太狠了。难道,韩蓄知道秦二娘给她塞毒药瓶子和匕首的事了?如果韩蓄既然知道,那么他也应该知道陈昭君心里是拒绝的!不,韩蓄怎么知道陈昭君心里怎么想! 韩蓄又说,红绿坊离得近,红掌绿萝是自己人,能照料。 连红绿坊都是韩蓄的自己人! 韩蓄还说,红绿坊是雍城人都知道的场所,就算二娘和二小姐的身份被人发现了,官差已无话可说,因为若按照对罪臣官眷的处置,大不了没籍为奴,大不了充作官伎。秦二娘和陈意如进了红绿坊,是一切按照国家律法走的。 陈昭君惊讶地看着韩蓄,最后点头。把秦二娘和陈意如送过去,也是一种好的处置。谁让她娘俩胳膊肘往外拐,竟然算计起她陈大小姐,怂恿她陈大小姐谋杀亲夫!也不看看,这亲夫,是能轻易谋杀得了的嘛? 陈昭君被韩蓄拉着手。 突然,陈昭君决定把自己豁出去了。陈昭君一把冲进韩蓄韩蓄的怀抱里,把韩蓄给紧紧抱住。 韩蓄被陈昭君这突来的殷勤给激荡得,一瞬间大脑很清醒。“君儿!”韩蓄在陈昭君耳朵边喊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昭君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夫君,别!我……君儿求你。看在我……看在君儿的面子上,先留二娘和小妹在府里过了这个年!按理,二娘和小妹是罪臣家眷,没籍为奴是正理,去到红绿坊还有自己人照应,是天大的好处!但……求夫君看君儿的脸面,别这么做。君儿若是有个入了红绿坊的妹妹和二娘,在雍城人面前,便再也没脸见人了!” 陈昭君搬着韩蓄的脖子,好一顿倾诉。 韩蓄最后也只能说好,就按陈昭君的想法,过了年再说。 过了这个年,秦二娘和陈意如还有胡搅蛮缠,给陈昭君出坏主意,韩蓄一定会亲自把她们娘俩给红绿坊送去。 一上午,陈昭君就被韩蓄这个惊悚的人说出的惊悚的话给惊悚了。 而韩蓄还提醒陈昭君,记得明天进宫参加皇后宴会。 皇后的宴会里,陈昭君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她会遇到什么!趾高气扬的林凤微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陈昭君的机会,长宁公主母女俩再加上留王妃一定会时时让陈昭君不痛快,云飞燕又被老皇帝刚刚给抓回来,能有舒服的一面儿么,再加上王皇后虽然还在皇后位置上坐着,但毕竟人家的亲生儿子,亲亲的太子已经被废了,撵到江城去了。王皇后一定没有什么心情开这个宴会! 陈昭君怂怂地坐在床头,问韩蓄他明天又是做什么。 韩蓄轻描淡写,皇帝陛下大宴群臣,文武百官世家子弟竞相出席。 哦! 原来是因为皇帝年前发了雷霆之怒,贬了太子谪了太子傅,还顺带发落了一批太子党的人,所以要趁这年关的时候,摆个宴席,修复君臣关系。毕竟,梁国临安王那小子,无时无刻不在边境虎视眈眈,就等着雍城里出点什么事,好提了钢枪大炮来打架。 所以,陈昭君这个陈太傅家的嫡女,已经躲避进长安君府的无路可走的曾经的国之骄女,隆重得体地出席皇后娘娘举办的这场宴请,是很重要的。 而韩蓄告诉陈昭君,他和小飞今下午要进城去走走。 韩蓄主要的目的,是进城去,随便被哪个寻事的纨绔子弟给撞上,不分青红皂白给打一顿,然后他才好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明日才能得体地出席在皇帝的宴席上。 陈昭君本来是不明白的,但当下午时候,韩蓄和韩小飞两人都是那么鼻青脸肿地回来了之后,陈昭君又明白了。 韩蓄还故意在院子里走了好大一圈。马铁霸正因为桃子忽然走了,又忽然明白原来桃子一直喜欢的人是陈道渊,马铁霸正失恋了垂头丧气地躺在那大树的横叉上,吹着冷风。 马铁霸看一看韩蓄那一张肿脸,漠漠地问:“长安君你又被打了?” 韩蓄点头。 马铁霸又闭上了眼睛,吹着寒风,思念他心目中的桃子姑娘。 第116章 她已经对无情的现实妥协了吗 秦二娘和陈意如上午就听陈福说了,说是长安君想把她俩给送到西山翠湖边去避一避风险,还是陈昭君拼命把她俩给护下来的。秦二娘正和陈意如躲在柴房里,一肚子火冒,而韩蓄就被人打了。 “哼哼!”秦二娘一脸冷笑。 “呵呵!就这点能耐!娘,这人就这点能耐,他还在你我母女二人面前横?他也上街打听打听,若是半个月前咱们陈家还得势的时候,他长安君见到我陈二小姐,那是得绕着道闭着走的!嘿!什么玩意儿!”陈意如说。 秦二娘冷笑了一阵,又一脸严肃。 陈意如也不出言奚落了,陈意如发自肺腑地叹了一口气,她说:“娘!我懂!我什么都懂!你看我的!” 然后,陈意如理了理头边一缕的头发,几分散落几分让人垂怜。 陈意如一手捏着软软一张帕子,一双眸子情思湍动,推开门就出去了。陈意如薄薄的一身衣衫,伸手就是冰肌玉骨,娇娇施施走到院子里。陈意如那一眨眼见了韩蓄,一张帕子极是惊讶地挡住嘴巴。 “啊!” “长安君!你怎么了?” 陈意如像是才知道韩蓄受了伤,她突突地跑到韩蓄跟前,问寒问暖的样子,极其温柔,极其重视眼前这个脸上又受了伤的男人。 韩小飞看着陈意如这情形,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而树上,马铁霸只睁开看了一眼,又漠不关心地把眼睛闭上,继续失恋,继续在失恋中思念他的桃子姑娘。 陈意如已经伸出了手,一张洁白柔软的帕子,就要往韩蓄的脸颊上蹭。“长安君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啊……疼不疼!”陈意如说温柔话的功夫,比陈昭君其实还好。 陈昭君巴在窗户边,看着陈意如的表演。 陈昭君想,以前韩蓄在她面前装受伤,那是为了是苦肉计博取她的同情,让她放松对他的警惕,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她逃婚。而今他的真面目露出来了,自然再用不着在陈昭君面前伪装了,他只需要把她的腹黑以及势力轻轻那么一微弱地展示,陈昭君就吓得只能强壮顺从。而韩蓄故意出门儿把自己打伤了,还故意在陈意如面前晃荡! 难道?韩蓄是为了勾引陈意如这种未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姑娘? 不对!要勾引,为什么不用一张好好的脸! 韩蓄仍然觉得陈意如和秦二娘是别人派来的奸细!韩蓄一直知道幕后要杀他的人是谁! 呃…… 韩蓄这样的人才,蜗居在雍城当个质子,真是可惜了他去!他就应该回到梁国,去到庙堂之上,参加梁国那如火如荼的夺嫡之争!哼。 陈昭君窗户前撑着自己的脑袋。自己陈家如今没钱没势,正是落寞,若是长安君有朝一日回到了梁国,她也别指望还能凭着手捏潜力股成为王妃。这种美梦,她是别想着做了。 女儿自古当自强。 韩蓄这样的美男子,看看就好。韩蓄这种潜力股,摸两把也就够了。千万不要妄想着与他还有什么! 呃…… 陈昭君撑着下巴的手,一下子给滑脱了。 她在想些什么!她已经对无情的现实妥协了吗?她已经开始幻想可以的以及不可以的那些东西,那些她和韩蓄的未来以及以后可能出现的,那些她可能受到的伤害? 陈昭君赶紧给自己一巴掌。 呸! 不准那么想。 她如今的情况,除了无家可归,除了走投无路,除了至亲被困,除了受到奸邪恐吓威逼……也不是那么困难!她没有了许多,失去了许多,至少……她还有青春!有一次,她亲娘孙夫人跟她说,人不怕年轻的时候吃苦,人年轻的时候有的精神和体力,精力用了可以再生,只要还要源源不断的希望。孙夫人说,人最怕的是小时受苦,老来受苦。小时受苦,无依无靠,尝尽人间冷暖。老来受苦,看破红尘绝望至死。 陈昭君想,她现在唯一的好处是,她还年轻,她还留着自己这座青山。 她这座青山,明天皇后娘娘的宴请上,必须好好表现。她这座青山,不能和陈意如这样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她这座青山,是陈家留下的唯一一座青山,是陈家的嫡系血脉! 所以,陈昭君任由韩蓄和陈意如在那院子里,一个受了伤,一个关心那个受伤的,绝不冲上去打扰。 韩蓄本来只要秦二娘母女给她们背后的人传个话就可以了,只要秦二娘母女看到韩蓄和韩小飞主仆无能为力又被打得鼻青脸肿就可以了,关于长安街府最好的解释就是昨晚那些刺客,都是被陈昭君以及陈昭君的后备力量给解决的。但是,秦二娘母女显然对于自己该走的路,有些不清晰,走着走着就跑偏了。 陈意如还那么热热切切地站在她的姐夫跟前,要给她的姐夫看脸上的伤,几乎就要走上去亲自亲一口。 而她的姐姐,就那么巴在窗户边看热闹。 陈昭君那一脸不关心,就像是她第一次在渝湘楼,看到韩蓄请红掌绿萝吃火锅时候,那样事不关己。 韩蓄心里忽然很生气。 自己这是趟了什么浑水!韩蓄一甩袖子,陈意如被扇到一边儿,转了好几转,才稳住身形。而韩蓄早走了个干净。 韩蓄回到他和陈昭君的屋子。 陈昭君还巴在窗前。 韩蓄走过去,问:“夫人在看什么?” 陈昭君改用双手撑着下巴,她说她在想,明天去到皇后娘娘的宴席上,该带些什么礼物,该说什么话! 韩蓄说,他早已经把礼物给陈昭君准备好了。两坛米酒!宫中,太后、皇后,有头有脸的妃嫔,人手两坛米酒。哦,还帮陈昭君给云飞燕也备了两坛。 嗯! 陈昭君嘟嘟地点头,夸韩蓄准备得好。她说她明天一定好好把这两坛子米酒好好敬奉给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除夕快乐春节快乐元宵快乐,以及以后的清明节端午节每一个中华传统节日都快乐。 韩蓄故意把脸在陈昭君眼前晃了又晃。 但,陈昭君就是没正眼看他一张破脸。最后,韩蓄只好亲自告诉陈昭君,他的脸今下午又被人打了。 陈昭君淡淡地看了一眼,淡淡地伸手摸了一下韩蓄的眉骨。陈昭君赞扬说:“再深一分,伤了骨头关节;若浅一分,明天众人看不到伤势。夫君这场打,挨得恰到好处!夫君,你真是挨打也挨出了心得。做夫人的满心佩服!” 第117章 他不应该坐怀不乱 陈昭君的脸上看不出半丝玩笑。 但韩蓄明显被陈昭君给噎得气得,想按着她啃两口,看她还有没有这么伶牙俐齿! 韩蓄看着陈昭君,双眼里都是危险。 陈昭君却指了指侧间屋子,说:“我前两天帮铁牛买了一条链子,刚给他带上,老合适了!夫君要不去看看?” 侧间,韩铁牛吃了蒙汗药刚刚醒过来,还软趴趴地卧在地上,而它脖子上一个硕大的铁链早已将它牢牢地固定住了。韩铁牛很委屈,“呜呜呜”地哭,但因为还药劲儿还大,声音发布出来。 这可怜的韩铁牛,它认了陈昭君做娘,还是没逃过陈昭君的毒爪。韩蓄蹲下,亲手摸了摸这条萌哒哒的獒犬,说:“它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铁牛只喜欢吃自己刚刚猎杀到的动物,陈昭君又是怎么把药喂到韩铁牛嘴里去的? 陈昭君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她陈昭君行走在这世间,从来都不是靠武力取胜,她靠的从来都是超群的智力以及超脱的美貌,还有就是渊博的学识。哈哈! 韩蓄站起来,说:“也行!你要把它拴起来,那钥匙呢?总得给我留一把。” 陈昭君却无奈地摇头。陈昭君说,钥匙在桃子那儿,大概已经被桃子带去潼关了。 韩蓄望着陈昭君,很认真地望。陈昭君一定是把无色无味的蒙汗药先喂给了前山上的野兽,铁牛吃了野兽,回到家后才发了药劲,才被陈昭君锁了。 陈昭君能有时间做这件事,也是趁今下午韩蓄和韩小飞不在家。钥匙绝不会在桃子身上。韩蓄盯着陈昭君,陈昭君被他给逼着一步一步给后退。 陈昭君最后退到了墙角边。 陈昭君竟有一刻很心虚,低了头,不看韩蓄那双眼睛。 韩蓄一把俯身下去,按着人狠狠亲了一顿。陈昭君莫名其妙的眼睛里,韩铁牛还无辜无力地趴在地上,家徒四壁的屋子已经天旋地转。而韩蓄自己还好意思喘气! 陈昭君一张嘴巴都被啃肿了。 陈昭君疼得不知所以,最后也只能认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去翻箱子找药,免得自己这嘴巴明天皇后以及众多高门显贵面前丢人现眼。 陈昭君嘟着嘴巴,对着镜子给自己抹药。 韩蓄得了便宜,先前一腔的闲气早已经烟消云散。陈昭君越看镜子,越生气。韩蓄却又涎皮赖脸,守在陈昭君身边,赔了一张笑脸:“君儿,你也给我擦擦药!” 陈昭君一瞪眼,手边的药一甩。 哼! 陈昭君把药盖子给盖上,原原本本地给还箱子里去。韩蓄讨了一脸的灰。韩蓄只好溜溜地坐回床边,歪歪地靠着枕头,道:“反正……亲也亲了……君儿,你说怎样?我让你咬回来!你私自锁住铁牛的事,给铁牛喂蒙汗药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陈昭君刚放好了药,一伸手指,又摸到自己嘴边一块红肿。 陈昭君简直生气了。 “你还不跟我计较!是!你长安君大人,武功好,心思沉,关键是……一腔黑心肠,谁知道你这皮囊表象下藏着什么龌龊!你不跟我计较,我谢谢您啦!”陈昭君抱着双臂,咬牙切齿。 韩蓄赶紧站起来,赶紧虔诚地来到陈昭君面前,很认真地看着陈昭君的脸和嘴巴。“君儿,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不是故意把你咬疼的……实在是我……没经验……”韩蓄说。 没经验! 陈昭君那生气的脸,一瞬间给充血上脸,红得要炸了。 “你!你……你简直就是混账!云飞燕说你坐怀不乱,说你是可靠的男人……哼!云飞燕的脑子被够吃了么?”陈昭君急得乱骂。 而韩铁牛很委屈,他嗷呜嗷呜地抗议着,他作为一条獒犬,作为一条狗的近亲,它吃过无数野兽的脑子,就是没有吃过飞燕的脑子。云飞燕是什么飞燕,它的脑子好吃么?等药劲过了,铁牛打算把这链子拿开,亲自去抓只飞燕来尝尝。 韩蓄还辩白,说他一直是坐怀不乱的,他之所以在陈昭君面前释放了本性,是因为他在陈昭君面前,不应该坐怀不乱。 所以,陈昭君被彻底气红了眼睛。 “你……你…… “你仗着你功夫比我好,你就欺负我!”陈昭君说。 韩蓄说,这怎么能叫做欺负呢?韩蓄说,这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夫妻之间的正常交往! 啪! 然后,陈昭君已经摔门而去。 一会儿,陈昭君重新回来了,她背后带着松林以及马铁霸。陈昭君对他俩说,韩蓄欺负她武功不如他,请松林过来让人长长见识,请马铁霸来做个见证。 韩蓄还一脸青肿,但陈昭君已经认真了。 松林已经出剑了。松林说了声“得罪了”,便向前跃起,一招“泰山压顶”过后,一记长剑袭往韩蓄的胸前。韩蓄先见松林拳脚已到自己头顶上方,让无可让,退也不及,只好赶紧右手借住松林的剑,左手拿住剑身,一招“霸王举鼎”,要硬接。 松林见到韩蓄硬接下这一剑,心中想到:“自己这一砸下,那力量足有数百斤,被韩蓄硬碰硬给接上,刀剑就会被毁了。” 但韩蓄硬生生收住了刀剑进攻之势,同时左手松开并用力往右推,这样一来,就右手平扫了过去,双脚落地,二人相距不过五尺。二人互进数十招,你来我往,我往你来,虽各有进退,却各无伤害,始终保持了对方一份颜面。松林这回,总是真正试探出了韩蓄功底,以后再不敢掉以轻心。 松林知道他不能速胜,对方又是长安君,小姐的姑爷。于是,松林右手举剑过头,左手立掌于胸前,道:“姑爷功夫了得,松林佩服!” 然后,陈昭君看着松林。这就不打了?打不过么? 松林说:“若是小姐与姑爷起了争执,小姐心中不快,这也没什么!小姐回到西苑来,仍旧住桃子那间屋子,我与小姐守门!” 看看松林,多么有志气,多么能进能退。碍着对方的面子以及武功,不能把对方打个狗啃屎,但可以把自己人给接回来保护好! 陈昭君瞅着韩蓄。她可想把他打一顿呢?不如把给铁牛喝的蒙汗药再拿出来?哼哼。 第118章 你滚远一点,我有刀 韩蓄却看看天色,眼看天就黑了。 “马兄觉得,我和松林这一比试,谁占了上风?”韩蓄问马铁霸。 马铁霸一个失恋的人,对这种比试始终提不起兴趣,他像条被抽了筋的蚂蟥:“各有千秋,各有优势。” 韩蓄又问陈昭君:“君儿觉得,我和松林,谁更胜一筹?” 陈昭君对韩蓄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不起!她从今晚上开始,也要把落下的武功给操练起来,半个月之内,绝对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呵呵。 但马铁霸已经忽然滚到陈昭君脚边,豪猪一样的嚎起来:“大小姐!我要去找桃子!大小姐,没有她,我简直受不了了!没有桃子,我一分钟也过不下去了!大小姐……我这就连夜出发……我要去找我那可爱可怜的桃子姑娘了……天黑了,谁知道她一个姑娘家的,路上会遇到什么?我这就去找她!” 马铁霸嚎了一阵,没等陈昭君和韩蓄说个什么,他已经地上爬起来,很哥们儿意气地拍了拍韩蓄的背:“兄弟,别怪你马哥丢下你不管!不是不管,是暂时你不用管的!实在是……你是可以以一挡十的,再加上陈大小姐这份儿智商,你夫妇俩不把这雍城人给颠过来扫过去洗刷一遍就好得很了!就只一点,要注意内部团结,你要跟人家亲热一下下,是可以的,我们也是理解的,就是那个……动作温柔一点!别看你人长得斯斯文文,怎么下口那么重!咱们大小姐再是会武功,也挡不住你这张血盆大口……” 马铁霸这两段话之间,根本不需要情绪的转换,竟能衔接得很流畅。 马铁霸那口无遮拦的劝阻,直接把陈昭君给劝得,没脸站在当地。陈昭君早跑回了屋子里,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马铁霸听到那反锁门的声音,无奈地朝韩蓄摊了摊双手,还耸肩:“兄弟,没关系,马哥那屋子今晚借你睡!再不然,你在你屋门口站一夜,等大小姐消气之后会给你开门的!” 马铁霸当了一回和事佬,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踏上了自己追寻桃子的追爱之路。 韩蓄已经只能站在自己屋里门口,顶着入夜时分的寒风,风里一阵子哀求。 “君儿!” “君儿,你消消气!” “君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君儿……你开门……你开开门……天冷,让我进来给你暖脚……” 韩蓄巴着门框,苦苦哀求的声音,已经穿过院子,穿过厨房和马厩,传到柴房,秦二娘和陈意如的耳朵里。 秦二娘浑身打了个寒颤。 陈意如也翻着白眼望着秃噜的天花板。 “大小姐一直是个狠劣的!我知道!没想到她竟是这般不留情面。哼哼,这长安君好歹也是她的夫君,她这会儿还不是寄人篱下,受人家长安君的庇护!嘿,怎么?如儿,因为长安君在院子里和你说了几句话,他就妒忌成这样?我的亲娘嘞!陈昭君简直……”秦二娘缩在被子里,继续冷得颤抖。 陈意如还翻着白眼,问:“娘,你说这姐姐她明明已经看到长安君和我下午在院子里说话,情形很亲密了,她当时不冲上来,这会儿发作?她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秦二娘说:“什么主意?左不过能管一时就一时。算了,咱娘俩好好地先睡下,过了这一晚再说。这长安君府据说是……刺客盛行,夜里咱娘俩还是躲好一点。那个土匪头子走了,就剩一个松林了,松林是只管大丫头的生死,咱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 陈意如不信邪,她又是哐当一声儿把拆房门给推开。陈意如顶着夜里的寒风,又是娇娇施施一路赶过去,穿过院子,来到韩蓄屋子门前。 “长安君?”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和姐姐吵架了吗?” 陈意如站在这屋门口,还装模作样帮韩蓄拍了拍门。“姐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啊!你看,这外面风大,你把长安君关在门外,看把长安君给冷得!就算你是姐姐,我是妹妹,我如今也有说你一句。你这么做……怎么可以……”陈意如对着韩蓄,把陈昭君给数落得很痛快。 正当陈意如再打算继续数落下去的时候,陈昭君“哐当”把门打开了。 陈意如怔怔地看着陈昭君,好一秒钟,舔了舔嘴唇,准备继续在韩蓄面前,说陈昭君的不好。 但陈昭君极是麻利,她不和陈意如说一个废话,直接把韩蓄的胳膊给拽着一拉,韩蓄给她拉进了屋子,陈昭君麻利地把门一关。 留陈意如一个人在门外寒风中凌乱。 什么玩意儿! 陈意如眨着眼睛不敢相信。陈昭君竟然敢,这么对她?毫无情面!她简直,在韩蓄跟前,丢了个大大的脸! 但陈意如听得屋子里头很热闹。 “君儿,嘻嘻。” “滚开!别过来……你……走开……你滚远一点……信不信我……我……我有刀……嗯……” 然后,陈意如大约听到了床上一阵翻腾的声音。 陈意如终是听不下去了,挡着一张红脸,寒风里跑回柴房去了。 “我真的有刀!你信不信……” 屋子里,床上,陈昭君已经被韩蓄堵得一点退路也没有了。陈昭君抖着双手,嗦嗦地拿出了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 陈昭君把这没有出鞘的匕首对准韩蓄:“我真的有刀,我不骗你!” 韩蓄看着这把匕首,双手一摆,说:“睡觉,你还带着匕首?” 陈昭君说:“我不单有匕首,还有金钗银钗数支,剪刀数把……都藏在枕头底下。” 陈昭君掀开枕头,露出了一堆的凶器。韩蓄被那堆凶器给晃得,微微眯了眼睛。陈昭君又说:“我还有几箱子的武器,之前没时间给你介绍。如果你今晚上很休闲的话,我也可以逐个给你介绍一番。” 韩蓄被这阵威胁,啊! 韩蓄瞅着陈昭君这匕首尖儿,确实是把好匕首。“这些,总不是岳父大人给君儿准备的!是君儿你私自添加的?”韩蓄说。 私自添加的又怎么样? 哼。 第119章 你亲回来就是,你不吃亏 韩蓄说,如果是陈昭君自己给自己加的,从陈家当日那库房里偷偷摸摸塞过来的,那这些个兵器就属于陈府的财产应该属于那些被抄家缴纳的一部分。韩蓄又说,如果他秉公办理铁面无私,将这几箱子武器上缴的话,还会得到赏金数两白银。 陈昭君瞪着韩蓄:“为了几两银子,至于吗?” 韩蓄也说:“不至于!也就是被亲了两口嘛,君儿也不至于出动这些非法的武器库!” 也就是被亲了两口嘛! 陈昭君的心里老哽了。 陈昭君再不想和韩蓄这登徒子说话了。陈昭君跟他说不清!但陈昭君心里很憋屈啊。韩蓄似乎很明白陈昭君心里憋屈着什么。韩蓄多么体贴入微的人,已经亲自把一张脸凑过来,说:“还给你!让你咬我,你咬回来!” 陈昭君的眼前,韩蓄一张脸正慢慢放大。 陈昭君心里忽然冒火,她也豁出去了。要出一口恶气很不容易!所以,陈昭君张了大口,对着韩蓄的脸咬下去。韩蓄贼人,一见陈昭君动了真格要咬他,左躲又躲,躲过了一张盛世美颜的脸,却失了那绝世无双的下巴。 韩蓄的下巴上狠狠一个牙印。 这回,换韩蓄疼得龇牙咧嘴。 陈昭君守着韩蓄那下巴上的牙印,笑得一脸似笑非笑。哼哼,小样儿!她已经凭借着自己聪明与才智,将韩铁牛这庞然大物给锁住了,而今就剩下一个韩蓄。呵呵!韩蓄想跟她斗?只要她陈昭君豁得出去!韩蓄也只有默默忍受的份儿! 所以,陈昭君带着这份儿胜利的喜悦,怀里揣着某方神圣赠予她,让她帮忙刺杀韩蓄的匕首,睡着了。 陈昭君睡得呼呼地香甜。 韩铁牛已经趴趴地爬过来,床边嗷呜一阵。 韩蓄摸摸它的脑袋,说:“你娘喜欢你被链子拴着,你要配合,懂吗?” 韩铁牛又点头。 韩蓄又摸摸韩铁牛的脑袋,问:“药劲过了?没伤着你?” 韩铁牛在韩蓄眼前表演了一个转圈。 韩蓄说:“好了!回你屋里睡觉去。你娘的枕头底下,有金簪银簪,有剪刀有匕首,还有……毒药。” 韩铁牛趴趴地跑了,回自己地盘儿去嗷呜嗷呜的。 韩蓄却亲手拿掉陈昭君怀里抱着的匕首,问她:“发现打不过我,就用上这些东西?你就算再加上这许多东西,还是打不过我!你打不过,你也跑不掉,你这辈子……只有认命了。你是我的,是我亲自看中的。乖……以后别闹了……嗯……我亲了你,你亲回来就是了,你不吃亏!” 睡得正香呢,陈昭君真觉得耳朵边似乎有唐僧正在碎碎念经。陈昭君半空里薅腾一把,似乎是抱了一根门柱子,免得自己被唐僧念出来的妖风给刮走了。 韩蓄看着陈昭君那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一脸贴过来的可爱。 “这回,真是你自己滚过来抱着我的,我可什么都没做!”韩蓄说。 可天亮了,陈昭君发现她又睡在韩蓄怀里,简直是翻脸不认账,在床上立即就跳起来,把韩蓄的下巴再狠狠咬上了一口。本来,陈昭君想咬的,是韩蓄的脑袋,但无奈身高着实差了韩蓄一丝,她随便怎么蹦,也只够得着人家的下巴,所以也就只能咬一口下巴。 这回,又是韩蓄捂着下巴疼得皱眉。 “君儿!今日要面圣,你好歹给我留点颜面。”韩蓄幽怨地说。 陈昭君梳好了发髻,簪了金簪戴了金冠,描了眉打了胭脂,只回头悠悠地看了韩蓄一眼:“已经很给夫君面子了!夫君脸上这个印记,人家一看,定是知道出自我陈昭君这尖牙利嘴的,独家拥有。这样的印记,岂是一般人能拥有?难不成还能是夫君走在路上拈花惹草得的!你放心,陛下准会夸奖你。” 韩蓄那脸上抽搐的纹理,愈渐分明。可昨晚,天地良心,真是陈昭君她自己滚过来抱着他睡的,她还不接受! 陈昭君已经穿着上等的朝服,站在屋门口,笑容满面地等着韩蓄。 韩蓄也只好笑容满面地走过去。 韩蓄挽起陈昭君的手,夸奖她:“君儿,你今天真美!” 陈昭君就反问,她哪一天不美! 韩蓄被闪了心智,一条进城的路上都闭着嘴,又是捂着眉骨,又是捂着下巴。陈昭君已经看惯了韩蓄这装模作样的人设,直到进了皇城,都没再多看韩蓄一眼。 韩蓄喜欢作,她当然要成全他。 反正今天夫妻俩人都是各赴各的宴席,她在她宴席上还有她要扮演的角色,他在他的宴席上也有他要扮演的角色,都是生活如戏全靠演技。有时,别那么当真也是好的。 但话说,她怎么这么厚脸皮,居然把自己跟韩蓄认作是一对夫妻了? 演戏演上瘾了? 陈昭君今天只带了松林,但松林这样的属于核炸弹型护卫,人家守宫城的禁军把松林请到专门的地方,由专人接待,只等陈昭君从皇后的宴席里出来。 陈昭君便只能相信,整个皇宫都是很安全的存在。 陈昭君也就自己去皇后宫中。 但陈昭君还没来得及找到皇后的宫门口的正确方向,就被人堵在一条路上!是那飞扬跋扈的杜俊成。 杜俊成那边已经看见韩蓄脸上几处淤青伤疤,这边儿就专门来堵陈昭君。反正杜俊成已经得到了留王云经熙的命令,可以对陈昭君动手动脚的! “陈大小姐!”杜俊成调笑,“陈小姐今儿见着皇后娘娘,可也是要殿前告本少爷的状?” 嗯? 陈昭君看着杜俊成。 告他什么? 告他这会儿拦路抢劫? 陈昭君绕开杜俊成,这会儿不能和杜俊成这样的无赖撕扯。虽然撕扯之间,受伤的可能是杜俊成。 “陈大小姐是有能耐的人!陈大小姐前几日威胁本少爷,要告御状?来来来,让本少爷来猜猜!陈大小姐告御状的结果如何?定是皇帝陛下日理万机,懒得理会这种小事?抑或是皇陛下听了陈小姐的说词,不相信! “再不然,就是皇帝陛下听了之后愤怒异常,把你家那窝囊废给训了一通,是不是?” 杜俊成猖狂得很! 第120章 皇后办事 杜俊成紧跟着陈昭君一路追赶,竟是追着陈昭君来到皇后大殿门口。 陈昭君抬脚就要走进大殿去,但杜俊成变本加厉,他竟然伸手,对陈昭君拉拉扯扯。 “本少爷猜的对不对?美人儿,你以为皇帝会给那窝囊废撑腰,皇后会说句话?别做梦!整个雍城的人,哪个不巴不得这窝囊废的东西快快滚蛋!在我雍城里不夹着尾巴做人?还配娶你陈大小姐这样儿的女人为妻?他配不上你!你不如跟我!好处多了去了!” 杜俊成最后这句话,还是挺注意声音的。 所以,他也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厚脸皮,至少知道在勾引别人老婆的时候还得轻声细语的勾引。 陈昭君只是抬头看一看天,再一伸手,那一巴掌啪的打在杜俊成脸上。 这声音还挺响亮的。 杜俊成顿时几分懵,再加几分气恼。 几个宫人太监见到这里出了事,便统统开始着急,有的往里头报告消息,有地赶过来阻止。 而陈昭君这还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强加的。 陈昭君的声音,人都听得见:“杜少爷,请你放尊重一点!今日,在皇后宫门你便如此大胆,便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你竟是枉顾这皇家颜面!我与长安君成婚,是奉天承运国家大事,何来相配与配不上之说?自是天作之合的一桩美事。杜少爷这般纠缠,究竟是为何目的? “今日,我陈昭君把话说在这儿!长安君生一日,我便是长安君的夫人。若有一日,长安君厌弃旧人弃我于不顾,给我一纸休书和离便罢,从此两不相欠。如若不然……我陈昭君今日对天发誓,生是长安君的人,死是长安君的鬼。一定不辜负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操办这桩婚事的厚重深意!” 早就说过,陈昭君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还有就是,陈昭君为了立人设说的话,不要当真。 杜俊成你虽然背后有人,你要招惹陈昭君,好歹挑一个上好的时间!非要这个时候来要陈昭君没脸,又招她又惹她,不就是仗着皇后宫门口,百官家的女眷都看着,陈昭君不丢这个脸也要丢一回! 但对陈昭君来说,她虽然是个女人家,但又有什么丢不下脸的? 她给自己立一个人设不就对了。 陈昭君,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这下好了,现在连几个宫人丫鬟已经把这门口发生的事情给皇后说了去。杜俊成前几日被陈昭君劈头盖脸说了一通,他心里反而觉得被虐的很爽,今日非要在皇后殿门口再来找一顿不痛快。哼哼,皇后已经派人出来请了。 陈昭君和杜俊成,是被人请入了皇后大殿的。 陈昭君行完大礼之后,皇后给她和杜俊成赐了座。杜俊成竟然还有座儿!陈昭君眉眼一扫,皇后的会客大厅里,泱泱的百官家眷以及后宫诸多嫔妃公主郡主。长宁公主坐在很显眼的位置,云飞燕一脸不愉快摆在脸上,林凤微俊眼神飞左右逢迎,大吴贵妃周围聚集了好多找她说话的官太太和小姐,还有宰相家林夫人,杜俊成的养母端端坐在座位上,一脸难堪。 哼! 林夫人有脸摆难堪,为何不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 陈昭君端端地坐着,等宫人掺茶,等宫人摆果子,等皇后开尊口。 王皇后这雍容华贵国母的仪态,倒看不出她最近因为亲生的儿子太子被贬谪江城而伤心的模样,她这会儿道是一个和事佬的模样。 “一大早,长安君夫人和杜宰相家的公子在我这宫门口,嚷嚷些什么?你们这一段公案,可能说给我听听?”王皇后说。 杜俊成不说话。 陈昭君当然不会先说。 皇后早给耳报神们得传达得明白!她心里是自有决断的。 皇后看过陈昭君,又看了杜俊成,然后再把眼光看向周围人,什么吴贵妃呀,李妃呀,陈贵人秦贵人,林夫人王夫人等。 皇后笑了,她与众人说:“这世间,最难断的便是儿女情长。 众人点头,唯有吴贵妃冷笑鄙视了一脸。 “你们这段公案,本宫也听清楚了,连带着长安君昨天脸上受伤,本宫也让人打听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孩子家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你们如此纠缠究竟为什么?”王皇后眼睛看着杜俊成,话锋却扫及大吴贵妃。 大吴贵妃冷冷一番白眼:“无伤大雅?皇后倒是会说话!这青天白日下,皇后宫门口,竟也能这样有伤风化,还无伤大雅!长安君夫人……哼哼……应该称一声陈大小姐,毕竟陈大小姐还没有和长安君拜堂……呵呵……皇后是不是该主持一番公道?” 皇后提起袖摆,看了一眼大吴贵妃:“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这番纠缠,不过因为长安君夫人美貌得实在过分!可这有什么办法?咱们陈家这位大美人,已经由皇帝陛下指婚,赐给长安君做夫人了。诶,前些日子,咱们留王殿下不也曾倾慕过眼前这位大美人,只不过被前陈太傅拒绝了罢了!” 大吴贵妃瞬间一脸黑色。 陈昭君脖子上的血都给凉了。皇后和大吴贵妃彼此斗法,她就是个炮灰!还等皇后主持公道呢!哎,命苦不能怨父母和国府。因为命苦命甜,都是国府一手遮天。 而王皇后还与其他妃子贵人们相视而笑。 王皇后那副看透世间百态的模样:“依本宫说,那些不服气的,不如意的,不甘心的,也罢了!这世间呀,最难如意,最能让人心平意平的,便是这婚姻二字!本宫这几日正为容和公主出嫁的事儿烦心,你们又来惹我! “搁长安君这儿是段美满婚姻,在别人那便是几家不甘心几家愁。嗯,本宫知道,不就是没拜堂吗!本宫来主持!左右,听着!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是个好日子!今日宴上的酒给长安君府赐两坛,顺道也给长安君府挂满大红灯笼,红烛点上,今晚就洞房花烛合卺成婚!列位,大家都是陛下身边的重臣家眷,都应当是知礼以及识大体的!长安君夫人也想想,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陈昭君不得不点头。 哇。多么仓粗的洞房花烛!两坛酒,几盏红灯笼,一对红烛就给打发了? 第121章 求公主今晚收留 皇后办事,那可是很公平! “罢了,罢了!今日在本宫这儿,大家都和气些,都尝尝御膳房新出的菜品。杜少爷与长安君这段公案也就烟消云散,化了!若他日,有谁还敢重提此事,便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把我雍国国法放在眼里。皇帝陛下不会饶他,本宫也不会饶他!”王皇后又说。 皇后这语言,虽然温和,却是一句一个处罚。 皇后已经下了定论,杜俊成对陈昭君就是没脸没皮的纠缠,皇后把这个事情定义为陈昭君太招蜂引蝶了。他们这些人可以背地里瞧不起长安君,却不能飞扬跋扈到皇宫里头来显摆,别在这儿给皇帝打脸。 可怜长安君。 也可怜陈昭君虽有皇帝圣旨,也还没名没分。 皇后今日就简单主持了一下,然后今晚陈昭君就得和韩蓄洞房花烛了。 陈昭君那心情,别提有多七上八下操蛋想骂娘。而云飞燕席间,还对陈昭君挤眉弄眼,林凤微也是想挤兑几句就挤兑几句,陆一一更是一个不小心把酒洒在了陈昭君的脸上。 “哎哟!陈大小姐没事?想来是不妨事的!陈大小姐定着一张众人垂慕的美人脸,这点酒渍怕什么!依大伙儿看,是不是沾点儿酒渍在这头发上和脸上,更加楚楚可怜,引人垂涎哪?”陆一一奚落陈昭君说。 陈昭君抬手拭着脸上的酒渍,一脸笑。 “不妨事!一一小姐言重了。”陈昭君说。 云飞燕两步抢过来,瞅着陈昭君那一脸的酒,直摇头。“走!去我宫里洗把脸。”云飞燕直接把陈昭君带走了。 路上,云飞燕气呼呼的,简直不把这皇宫大内的耳目放在眼里。 一路上狠狠放话,一路拉着陈昭君走回了自己暂居的宫殿。 “这算什么?皇后娘娘给你主持公道?杜俊成那只锦鸡,作死?杜宰相和林夫人养子如此,等着以后守着他儿子哭!陈昭君,今日皇后越这么说,你和长安君出了这皇宫门后的日子,越难捱。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也看出来这些门道来了!你和长安君,会引来越来越多的公愤!所有人都会认为,他长安君韩蓄,不过就是一个质子,一个卑微的被他母国嫌弃的质子,在自己国中都受不到看中的人,凭什么在雍城还受到皇帝皇后的庇护?你呀你呀,你今天是被人当枪使了!”云飞燕说。 看云飞燕多气愤。 说到这儿,云飞燕终于才让人把自己这宫门口给关了,把左右的人都给撵了下去。 云飞燕亲自帮助陈昭君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发。云飞燕一边梳一边骂:“陆一一这个泼妇,林凤微这个破落户……陈昭君,你说说看,你招惹的都是些人么人!”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 她曾经招惹过的,云飞燕本尊不也又泼皮又破落户吗?她还正义凛然骂人家林凤微和陆一一。立场不同罢了!陈昭君还没给云飞燕说,大吴贵妃和留王云经熙沆瀣一气,为她准备好了一把匕首,一瓶毒药。 陈昭君已经修炼了性子,绝不像云飞燕这么火爆。 陈昭君想着这雍国的龙潭虎穴,明面上,还给长安君一个美人老婆,给他一个稳固的婚姻。 多么讽刺! 今晚还有一个简陋的洞房花烛。 啊! 陈昭君抓住云飞燕的手,楚楚可怜:“公主,求公主今晚收留!” 啊?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无比严肃,满脸探究以及考究。 陈昭君被云飞燕的眼神和脸色给逼笑了。陈昭君解释,说:“那时公主意气,非要在臣女出嫁之前,来臣女家中,陪臣女度过结婚前的每一个单身之夜。臣女至今感动非凡。如今公主也快出嫁了,就让臣女也来陪陪公主!臣女也愿意陪着公主度过公主出嫁之前的每一个单身之夜!” 陈昭君的话,唤来云飞燕由衷的唾弃和鄙视。 云飞燕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 “唬我?陈昭君,你实话跟我说……你和长安君还真是清清白白,没有哪个什么……”云飞燕问。 陈昭君装作没听懂。 云飞燕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故意激怒陆一一,你借机躲我这儿换衣服……然后你再激我,收留你!你就想逃婚!你还想着逃婚呢?” 然后陈昭君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云飞燕哭诉,自己这半个月来过得有多么的不容易,从陈家被炒自己无家可归,到三番五次被林凤微找茬,以及韩蓄腹黑龌龊时不时对她动手动脚的故事,狠狠地渲染了一通。还没说到杜俊成以及云经熙那一档子龌龊,就已经把云飞燕给气得。 “哼!” “哼!” “我简直错看他了!还以为他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他和别的那些龌龊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云飞燕愤愤不平地叉着腰。 陈昭君还无助地抹着脸。 云飞燕一把将陈昭君拉过来,摁在自己肩膀上: “行了!行了!我云飞燕认识你陈昭君十几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可怜无助!哭?想哭就哭?姐姐我的肩膀宽阔得很,今晚上就借给你!不,每个晚上都可以,只要你需要!别怕!长安君那个玩意儿,别管他!之前是姐姐我没回来,由得你任人欺负。这回不一样,姐姐我回来了。姐姐护着你!追女人,要凭真本事,这些弯的拐的算计的,咱们不理会。今晚上,你放心住我宫里,决不能有一个人前来打扰!” 陈昭君感动得直点头,真真地趴在云飞燕那肉嘟嘟的肩膀上。 “左右!” 而云飞燕已经喊来左右,她说立即安排一下,她在皇后的宫宴上累了,她要泡个澡。 然后左右的宫人啪啪啪地跑皇后宫里禀报一阵,皇后还同意了,说:“公主疲乏,且最近议亲的事碎琐屑,由她去!” 然后,云飞燕便招呼着陈昭君和她一起,在她宫里面的大汤池子里,好好泡个澡,好好休息。 但皇后早已经把两坛喜酒,一院子的红灯笼,还有红烛都给长安君府布置好了。韩蓄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还特特找皇帝皇后拜谢隆恩。 皇后说:“时辰不早了,我这里是没什么事的,不要你小夫妻俩来守着立规矩伺候。长安君快些回府!长安君夫人在宴上吃了两盏酒,想是已经喝醉了,先走了。” 第122章 万事俱备,只差陈昭君 韩蓄快快辞别皇后,一路上忍不住喜悦的心情。 皇后今日亲自主持他和陈昭君洞房花烛,陈昭君的心情一定是相当的精彩。韩蓄一路上心都是痒的,他很想看到陈昭君是个什么反应,看她那生动的一张脸,明明生气得无可奈何,却又要耍心眼儿的那些小心思。 韩蓄对韩小飞说:“快些!” 韩小飞也很喜悦啊!守门的说松林已经走了,想来是长安君夫人听了皇后的懿旨,早早地回府里去准备了!也是,由皇后亲自主持的洞房花烛,这回还能有假么?呵呵。韩小飞亲自赶着马车,朴素的马车载着一车激动的心情,往长安君府快快地赶。 韩蓄好歹追着跑着,一路大踏步地进了长安君府。 府上,大红的灯笼挂了一片又一片,路上还铺了红毯,窗户上贴了喜字。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给韩蓄说恭喜,韩蓄快步走向自己的屋子,陈福正亲自在新房门贴着对联和喜字。 韩蓄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像踩在云里。 他很期待。 似乎,他的新娘子陈昭君此刻就在新房之内,新床之上静静坐着等待他,一张红扑扑的脸,一颗砰砰跳的心,一室对未来的满心期许和希望,一对红红的蜡烛,烛火闪动而跳跃。 君儿! 韩蓄推开房门。 呃! 他与陈昭君的新床,红灿灿的一片,床上空空无人。 没有陈昭君。 陈昭君人呢! 韩蓄回身一把抓着陈福的肩膀,问:“夫人呢?” 陈福还很欢喜,说:“大小姐今日进宫赴宴,许是被各家娘娘一家官太太小姐们耽误了一会儿。一会儿就回的!” 韩蓄的慢慢松开了陈福的肩膀,对韩小飞使眼色。韩小飞马上出去了一圈,回来告诉韩蓄,松林不在府里,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然后,韩蓄的脸,在这满府红灿灿的想和气氛中,绿了。 陈福干完了这边儿的活儿,说是这就去厨房,催一催晚上的喜酒和喜宴。“嗨!虽然一切从简,但这酒和家宴,是少不得的!我老福头亲自去盯着!得,还得往二娘处嘱咐一番,等大小姐回来,要速速地装扮!大红喜服早就是备好了的,一应都是全的。姑爷已经回来了,万事俱备,只差大小姐了……”陈福边走边说。 韩小飞看着陈福的背影。 韩蓄说:“她在宫里,还没出来。” 韩小飞想了想,说:“我这就带着闪电和飞梭,马上去把夫人接回来!” 韩蓄却什么也不说,回身进了那被装扮了大红色屋子。陈昭君没回来,还要大张旗鼓去接!若是陈昭君狠狠地藏在哪个贵人的宫中,岂不把陈昭君明目张胆逃婚,是明目张胆逃洞房花烛的事给彰然揭示在众人面前? 明天渝湘楼的说书先生说书的内容岂不又多了一个! 云飞燕!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回来的真是时候! 韩小飞站屋外边儿,他隔着门对韩蓄说:“君上先准备准备,我去大门口守着。夫人定是被谁给绊住,多说了几句话,少倾便回来的!” 韩小飞还说,夫人在皇宫里,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眼前,怎么可能会逃婚呢? 韩蓄却坐在大红的床上,皱着眉。 新郎和新娘的喜服,整整齐齐的叠在床上。 韩蓄伸手,轻轻摸上这一碟的灿烂和柔软。韩蓄的心,慢慢的也变得很软很软:“今晚,我等你!我相信你,你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 呵呵。 陈昭君和云飞燕刚跑了热燥,这会儿已经围着暖烘烘的炉子,坐在地毯上靠着啊喝酒。 云飞燕说:“其实,你今晚在我这儿,是不争的事实。整个皇宫里人人都知道!但我想,大家都想看长安君的笑话,巴不得他这个由皇后娘娘亲自主持的洞房花烛洞不成!” 陈昭君点头。 云飞燕说:“哼哼!你可别小瞧了我这个嫡母!她和皇帝陛下,两人二十几年夫妻,她最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意。皇帝陛下为着两国交好,他不能明里针对长安君,所以明面上还给他赐婚。而皇后明白,既然是赐给长安君一个老婆,就可以在老婆这儿做手脚。” 是啊! 皇后明白的事,大吴贵妃等人也明白! 是不是也该跟云飞燕说说她哥哥留王云经熙的勾当? 陈昭君的眼睛越来越亮,外面天色越来越晚。反正,她今晚是不会这么乖乖回去长安君府,什么洞房花烛的!索性,与云飞燕摆些故事罢!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她的嘴角唇边、脸颊眼尾,她的任何一个动作,甚至是她的坐姿,她裙摆的弧度。 云飞燕真的已经变成公主了,越来越有大家的风范。她爹始皇帝,为她择了临安王为婿。临安王或许就是以后梁国的国君,云飞燕或许就会成为梁国的皇后!怪不得,那一日翠湖畔,红绿坊临湖的窗子,老皇帝气急败坏地对陈昭君说,等你们这些小儿女做了父母,便明白了做父母的苦心。 不是吗? 她陈昭君如今是再无靠山,还只有长安君这么一个落魄夫婿。就算是长安君以后能够侥幸回到梁国,拿什么跟临安王争! 陈昭君本也没想过那些争斗。 陈昭君说:“那一日,并不知道还能和公主有机会一起泡汤池子,把酒夜话!今日这番,已是难得。想来公主不日便要赶赴梁国,而我……也只有陪着长安君,留在雍国的份儿!若我不趁着此时与公主多说几句话,又不知道他日何时才能再见” 陈昭君的话,却是无有锋芒,添了感慨。 云飞燕是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人,陈昭君与她说话这般怪里怪气,云飞燕真是不喜欢:“你这变化还真是大得很!莫名其妙伤春悲秋,说些丧气的话?装文艺女青年吗?也不看看你陈昭君是不是这个料!我要去梁国,是,又怎么的了!难道我们俩就再见不着了?我去了梁国回不来,你就不能来梁国找我?” 云飞燕想着陈昭君,这些日子也真是憋屈,安慰她:“没什么!咱们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人生何处不相逢此事不关风与月!你我做该做的事,做想做的事,什么也不怕!” 陈昭君笑了。 第123章 当拥有过温暖 云飞燕把陈昭君一双手握了握,拍了又拍:“陈昭君,你可知道,如今你与我都是被赶鸭子上了架,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你和我再是单打独斗,便会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里没了出路。 “我今日就是要把你留在皇宫里,我就是要他们看看!你陈昭君陈家嫡女,虽然陈太傅已被贬为庶人远在江城,你虽然被做了质子妃——连杜俊成这样的登徒子也能在路上对你动手动脚,说好些难听的话!这就叫狗眼看人低! “我云飞燕如今出身再是低微,也是皇帝陛下的亲骨肉。我也要他们知道,若得罪了你陈昭君,你便可以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我也有机会在父皇耳边说些话!” 陈昭君又笑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杜俊成这厮,真是恶心人做恶心事!”云飞燕有些生气。 陈昭君说:“岂止是恶心人做恶心事,是恶心人背后更有恶心人!你说咱们长安君那一脸的伤是从何而来?前些日子,杜俊成这登徒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以为我陈昭君好欺负,以为长安君也是任其摆弄的,他手下十几个人将长安君与随从围在中间打。长安君前几日的伤刚好,昨日又挨了,还是被他手下人殴打所致。另一件更可气的,那日我湖边听茶喝茶听书,原要与我说书先生与唱曲的姑娘,便被杜俊成和云经熙寻找了一些理由,中途拦截了去。这抢人,我们不生气。原本这唱曲说书,人人都有这个权利去听!却是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位先生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被打得稀烂,而且姑娘当时不知因为什么竟被他们打了一顿,投入水中。如果不是我们这边救人动作快,那姑娘已经淹死在水里。 “有些事,陛下知道,也斥责过,但这位杜少爷还不知道收敛,今日竟然在皇后宫门口……我知道今早皇后宫门口发生的事,还有长安君被打的事一定已经沸沸扬扬。” 陈昭君一面说,云飞燕一面听。 “还有云经熙什么事!” 云飞燕那脸上挂着愤怒、生气。 云飞燕想了好一想,说:“是了!云经熙定是记恨你那时拒绝了他。” 云飞燕瞅着陈昭君那脸,上上看到下:“怎么?这会儿后悔了没?给你一个长安君,你看你受不了躲我这儿逃洞房花烛夜!若早知道,为什么不从了我们那留王殿下!说不定以你陈昭君的姿色和手段,陆纯那正妃的位置,已被你给拿下了!” 陈昭君说,后悔了,后悔自己武功不好,所以护不住一家人。 云飞燕默了一会儿,又伸手捞过陈昭君,把她按在自己肩膀上。“别怕!姐姐我这回真是要嫁给临安王的!这门亲事成了,我与你还可做对妯娌。咱们既是妯娌,又是姐妹,当然自己人帮自己人!云经熙和大吴贵妃这两个憨货!人家一直把你当成是病猫来看,那你切不可让他们真以为你是病猫!” 陈昭君点头,对。 云飞燕说:“杜俊成这事情好办!不过仗着他爹杜宰相的威风!反正,皇帝陛下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不过碍着杜玉庭那张老脸!我只担心你们家长安君,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外表上看倒还是有模有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臭皮囊?他那行事做派窝囊不堪,实在有些让人担忧。你到他府上没少受委屈!” 陈昭君狠狠点头。 云飞燕一拍双手:“混账!人家做质子的,都是韬光养晦,力求暗地里继续势力,以待一朝冲天一鸣惊人,比如秦国那位异人。长安君既然是已经娶了妻的人了,就应该拿出男人的做派来,顶天立地一番。这样继续下去,没得误了你的前程!” 陈昭君再狠狠点头。 所以,当熬到半夜,韩蓄一个人穿着大红的喜服,守着红红燃烧的大红蜡烛,等陈昭君归来,实在等不得的时候,陈昭君和云飞燕还在秉烛夜话。 云飞燕其实也和陈昭君交心。 云飞燕说,虽然她如今贵为皇帝的女儿,看似荣华富贵,而这皇帝还是一个六七十岁行将入墓的一个老人,他一蹬腿儿去了,这可怜的女儿在两国仍是无依无靠任人摆弄罢了。 云飞燕说,她和陈昭君姐妹俩还真是同病相怜。这种同病相怜,或许真的就是一个同仇敌忾的契机。 陈昭君已经说话累得,睁不开眼皮子了,还点头说是的。 云飞燕也昏昏一双眼睛说,虽然她逃婚没成功还是被抓回来了,但是她还是承陈昭君的情。陈昭君没有在最可怜无助地时候背叛她,她会感念她一辈子。 陈昭君闭着眼睛说:“我陈府被抄家,爹娘被贬谪,大哥发配潼关,绝不是因为我帮你容和公主逃婚!” 云飞燕点头,也闭着眼睛比出两个指头,说:“我知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睡!来,姐姐的怀抱里,治愈你这一段的伤痛。”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云飞燕和陈昭君两人,早已暖烘烘地抱在一起睡着了。太监禀报老皇帝,说长安君夫人没回自己府里和长安君洞房,已经在公主的宫殿里睡着了,要不要这时候给长安君府送回去。 老皇帝摆摆手。罢了!他懂那两姑娘!闺中女儿情思,何况以后两人又是妯娌!长安君要洞房花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陈昭君这本个月的委屈,与人说说也好。毕竟,他亲口答应过陈太傅,一定会照看好他这个女儿。 老皇帝都已经了灯,睡下了。 韩蓄还守着那燃到一般的蜡烛,还坐在那儿,一双漆黑的眼睛。 韩铁牛趴趴地滚在韩蓄脚边,今天连韩铁牛也戴上了红色大蝴蝶结。韩蓄看着铁牛: “铁牛,你知道吗?这或许是一种定律。当你从来没有享受过团聚的滋味的时候,你并不觉得孤独是一种可怕的感觉。而当你拥有过温暖,当你的枕边拥有过这么一个人,再让你忽然与她分开的时候,你就开始变得不知所以,再也不习惯了。” 第124章 乖乖姑娘一个 韩蓄这一夜,就是这种空空的心情。 韩蓄曾在这雍城,以梁国质子长安君这个无数人鄙夷唾弃的身份,一个人孤独地数过十三年的日日夜夜,感受过无数空荡荡的夜晚,只有窗边的一缕星光月光陪着床上孤单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孤单。 而今天晚上,就算身边还有韩铁牛,韩蓄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整晚的孤单。 这种孤单深深沁入他的骨髓里,让他守着空床坐了一晚上。 天亮了,陈福一大早便在房门口来伺候。 “姑爷,早饭已经好了!给端进来?”陈福在门口说。 但陈福刚说道的时候,已经已经推开了门。陈福那老胳膊老腿,竟是训练有素的,哐哐地几下子把约么十来个早餐碟子罗列着,搭了小矮桌给摆上了。 韩蓄还坐床上,一宿都是这个姿势,没动过。 陈福绝不斜眼偷看。 陈福笑着说:“鲜浓的牛乳,奶嘟奶嘟的鲜肉包,软糯浓稠的米粥,可口翠绿的蔬菜,鲜香嫩滑的蛋羹,还有圆圆的脆脆的大饼,还有花生、核桃、杏仁、腰果,两小碗色泽丰盈,臊子盈润的面条。大小姐喜欢的都在这儿!姑爷你好好吃!” 韩蓄那眉眼轻轻一转,看着陈福。 陈福被韩蓄看得,低了头。陈福说:“嗯……姑爷莫要生气……先吃早饭!” 韩蓄还是看着陈福,老福头心真大啊,他有心情吃吗? 陈福说:“若是姑爷还不饿,就等会儿吃!” 韩蓄的眼睛看着地上,嫌陈福话多。 陈福手上捧着托盘,还是多劝了韩蓄一句:“姑爷!咱们大小姐以前没吃过苦,家里有前太傅和夫人千恩万宠的,大少爷百依百顺,就是人前人后没有哪个敢对她说个不字!从来,都是大小姐什么事情说了算!而唯独,在大小姐自己的婚事上,她自己说了不算!” 韩蓄瞅着陈福,已经面带不善了。陈昭君想自己怎么说了算?三番五次逃婚啊,逃婚的花样儿百出啊,真是欺他韩蓄太善良好说话。 “姑爷您别误会!不是说我们家大小姐她有什么不该的想法!这婚事,本来就是皇帝陛下定下的,前太傅夫妇也是应准了的……不过,事情来得及,大小姐心里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免不了调皮几分。我们大小姐,在大事面前,还是很靠谱的!一会儿,一会儿她准是乖乖的自己回来了!”陈福说。 韩蓄便问着陈福:“依陈管家看,陈大小姐眼里,洞房花烛这样的小事,她就能调皮一下!那什么样的事,才算是大事!” 人生大事,终身大事,还给他调皮!皮痒了! 陈福说:“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大小姐,看似虎狼一样,其实是个乖姑娘,很听话很可爱的一个乖姑娘! 韩蓄就问陈福,陈昭君平日里究竟有多乖。 个月出一趟雍城,巡视一下她东南一带水云帮的那些产业,雪灾的时候带头赈灾,土匪出没的时候上山剿匪,这就是陈福认为的,由陈太傅亲自教养出来的乖姑娘! 陈福说:“我们大小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是不是乖乖姑娘一个?” 韩蓄挑了眉毛。暗恋中的,不算? 陈福又说:“姑爷,你别听人家鬼吹,什么临安王?就是临安皇帝摆在咱们大小姐面前,曾经那个留王,那个太子,都是对咱们大小姐很有意思的……可是,咱们大小姐正眼也不瞧人家一眼,是不是乖姑娘?” 明明陈昭君就是暗恋临安王的!韩蓄绷着嘴角,看陈福怎么自圆其说。 陈福自己也觉得绕不开临安王,陈昭君天天跑渝湘楼,守着说书先生说临安王的故事,还跟云飞燕明争暗斗,那分暗恋还不够明显吗?“姑爷,您可能有所不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算得上暗恋。真正的暗恋,就是姑爷您对小姐的这样,贼心贼胆贼计划,一个都不少。那种假的暗恋,也就只是发发花痴做做梦,连本人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做过那种花痴梦。咱们大小姐,可不是花痴!”陈福说。 韩蓄看着陈福这一张老脸,是挺精明的。 陈福说:“姑爷,有的事,您一时瞒得过小姐这种乖姑娘的单纯眼睛,您瞒不过老奴!姑爷是个有志向的,咱么小姐天之骄女,你们一个生的俊一个长的美,绝配的!我时常看你们斗来斗去,你们这场恋爱,谈的有趣,连我老福头也羡慕,年轻真好!” 陈福顶着托盘子走了,给韩蓄留下了一矮桌子的早餐。 韩蓄看着那些陈昭君爱吃的早餐,舔了舔嘴巴,亲自不辞勤苦地统统帮她吃了。 乖姑娘! 是个淘气精。 跟她谈恋爱的日子里,韩蓄时不时的差点儿被她气得吐血,一颗心给悬着。呵呵,陈福还说这种日子有趣! 不了。 韩蓄打算来一个更实在。陈昭君那心思躁动,显然是对未来还抱着幻想,若不是临安王,便是那什么不知名的王!她和云飞燕在宫里住一夜,不知道两个花痴又会计划些什么!韩蓄要绝了陈昭君这个愚蠢的念头,哼! 是她太淘气,怪不得他不按常理出牌了。 韩蓄吃了早饭,便把自己可怜巴巴地打扮一番,可怜巴巴地去给老皇帝请安去。 那时候,陈昭君还睡在云飞燕的床帐里,呼呼呼的,一个大美梦。 陈昭君梦里,她陈家的高门大户前,韩蓄礼貌彬彬地敲开门,清风雅静的走到陈昭君闺中所住的小院子门口,松林正提着剑站在那儿呢。这韩蓄走过去,也没给松林寒暄,自己也就那么安安静静,一丝不苟的站在那门口。 然后,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站在陈昭君那香喷喷的小院子里头,直到阳光慢慢的出来了,篱笆上满篱笆的蔷薇花,灿烂的打眼。那些早起的鸟儿,早就吃足了虫子,已经飞回巢去养儿养女了。 陈府的下人们都已经干完了活,三三两两挤到这陈大小姐的院门口来看热闹了。大家说,大小姐怎么没起床。 大小姐,姑爷来接你回家了! 第125章 假山后 陈昭君一眨眼就醒了,她自己还好好地躺在床里,云飞燕猪一样睡在里头。 云飞燕的女使进来,挂蚊帐,说时辰不早了,按例公主要去给陛下太后和皇后请安的。 云飞燕被不愉快的吵醒了,像个木偶一样被女使们支配着,梳头发穿衣服。云飞燕那眼睛还没精打采,却还很记挂陈昭君,她说:“我要先去给父皇太后和皇后请安,见过各宫的姐妹兄弟们,回来才有早饭吃,或是能在哪个宫里随便吃上一口也不一定。你不用等我,你先吃。你用过早膳,也不用等我。御花园大得很,你可以去逛一逛走一走,打发打发时间。再不然,你若不喜欢……就等我下午,咱们出宫去,骑马!” 说话时,云飞燕已经急急地打扮好了,急急地出了门。 陈昭君还光脚丫子,屐着一双鞋,连正经衣服也没时间穿。云飞燕的一个女使,唤做桐儿的,要伺候陈昭君梳洗打扮。陈昭君拒绝了。陈昭君让那女使出去,她自己简简单单地梳洗装扮了一番。 陈昭君本来是为躲避昨晚那非常时刻,今天她也该想想怎么正确以及正常地面对现实去。韩蓄估计以及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死法。 陈昭君在云飞燕宫里用了早饭,还按云飞燕的指示,故意绕此刻人多的皇后殿和皇帝的大殿,捡靠近御花园那边的清净路走。 松林有专门的地方歇息,陈昭君离开云飞燕寝宫的时候,还专门找了个女使去给松林传话,主仆俩就在宫门口见,一见面赶紧回长安君府去。 陈昭君一个人,看着路牌和指示,走的还挺快,眼看穿过御花园的西南角,再转过去走一段儿,就是宫门口了。陈昭君都顾不得歇息,一路快走,好像深怕被皇帝和皇后亲自派人来抓她似的。 陈昭君走路快,耳朵还是尖,她细细地听着各处的声响和动静。 像是那座山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又是什么和什么碰在一起的闷响,而后又是几声女子的娇喘,然后就是那啪啪啪的声音。 陈昭君一下子站住了脚。 待她心里明白过来,一张脸都给气红了,更是马不停蹄地地赶紧跑了。陈昭君跑得快,自己那裙边被路旁的树枝给挂出了声响。陈昭君顾不得那么多,头也不敢回,一路飞快地跑,生怕后的的鬼给追上来了。 陈昭君简直是气喘吁吁地跑到宫门口,松林和韩小飞都在那儿。 陈昭君一见韩小飞,赶紧四处张望,韩蓄呢?韩蓄也在这儿守她么?韩小飞看陈昭君一张脸绯红,还以为陈昭君是在皇宫里受了气,或是因为夜不归宿扰乱了皇后亲自主持的洞房花烛夜而被训斥了? 韩小飞朝宫门里头望,夫人都出来了,长安君不是应该立即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出来么! 而韩蓄没有出来,过往的宫人却看着陈昭君这般指指点点。 陈昭君再转头出去,再一看,似乎又是她眼睛花了,没看真切。但那些远远的指指点点的,确是是路过的时候,顺便膜拜一下那位敢翘班娘娘亲自主持的洞房花烛夜的那位奇女子。 眼下,奇女子的奇丈夫,正在皇帝面前告状呢! 都是皇帝下的旨,皇后主的婚。要负责的啊。 陈昭君心里惭愧,她若知道来来往往这么多宫人如此膜拜她,她好歹隆重装扮一番,再与他们见面。 隆重装扮自己是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陈昭君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松林,我们走。 用脚走。 陈昭君可怜巴巴地,在众多宫人的膜拜以及注视下,和松林用脚走,走回长安君府去。因为,她没有马车。 陈昭君走着路,晒着太阳,脑袋里又是韩蓄那张阴森可怕的脸,又是韩蓄那杀人无数的双手,还有刚才……刚才那山后的喘息声。 嗨! 青天白日之下,这些宫女什么的,也太大胆了。宫女和侍卫那个什么,吃亏的还不是你这一个个小宫女!需要你的时候,想哄你就范的时候,说你是小甜甜要带你去看星星看月亮……等人家翻脸不认人的时候,那时又怎么说! 糊涂! 陈昭君路上走着走着,竟气愤得插着腰。 但陈昭君被树枝刮破的裙摆还在那树枝上挂着,晒着早晨的太阳,在那山边的树枝上,极为耀眼。 云经熙刚刚提好裤子,从假山后转过来,那片破裙摆正在他眼前。 “王爷!” 假山后的女子刚刚松嗒嗒系好了腰带,她先是理了理脸颊边散乱的头发,而又捂着自己绯红的脸。 云经熙抬脚就要从假山上下去。 那女子假山后伸出一只绵绵的手掌,正好拉住云经熙的腰带。一拉,那腰带就散了! “王爷!” 云经熙听着这入骨的声音,顿时脑海里堆满了假山后那副绵软放荡的躯体,一顿激扬难耐。云经熙故作迟疑,拉着那绵软的手:“怎么?还有何事?” 那手猛地将云经熙拽回了假山后头。 “王爷!一一出来一趟不容易……”假山后,陆一一已经扑进了云经熙的怀里。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南唐李煜的这首词,真是挺应景……一一,你说你这般,本王怎的会不疼你爱你?你比你姐姐,可有趣多了……”云经熙将陆一一按在身下,还想起了路边树枝上那块颇裙摆。 云经熙昨日远远见了陈昭君,像是陈昭君衣裳的花纹! 很好! 是陈昭君!陈昭君昨晚逃洞房花烛,是个有志气的!可惜,可惜,她这份儿志气,只怪陈昭君选错了队。 云经熙三两下摆弄了陆一一,穿好衣服就去捡那树枝上的破裙摆。 陈昭君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裙摆被挂烂了,缺了一块儿。 陈昭君站在路上,尴尬地望着自己的裙摆。哦豁,闯祸了!等到那做贼偷腥的狗男女发现,陈昭君那块破裙摆,便自然而然能知道是陈昭君窥看了他们的丑事。可陈昭君冤哪,她根本没看到那件丑事! 第126章 这会儿脸红,太怂了 其实,陈昭君本不知道那是丑事。陈昭君出嫁前,她娘孙夫人生怕她女儿是个色盲,给接连各种方法,看书讲故事等,普及了相关知识。 孙夫人说,男女结合,那是天大的事。 呃! 陈昭君好运,竟不小心旁听了一回。 关键,还给留下了证据! 这时,跑回宫里去捡回自己的破裙摆,还来得及吗?啊!就算来得及,谁还敢回去捡!生怕别人不知道就是陈昭君本人吗?但凡有哪些贼心贼胆的人,且一定是心狠手辣的,且人在暗她在明,那是多么危险! 陈昭君脸红一块白一块,给站在路上,尴尬地望着自己这缺了一块儿的裙摆。 嗨! 能在此时此刻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衣服给丢了吗?并开个新闻发布会,说穿这件衣服的人不是她! “夫人!” 韩蓄出了宫门,远远看到陈昭君在这路上走,他且不知道陈昭君心里又打什么鬼主意,轻轻跟后面。陈昭君终于踟蹰不前,韩蓄也就终于出言喊她。 听到韩蓄的声音,陈昭君那脸真是刷的全红了。 陈昭君慢慢地转头,亲自确认的看了一看,就是韩蓄。陈昭君红着脸,抿着嘴唇,低下头去。 陈昭君就像是顿时被人刺破了心事那般,就好像她刚才心里想的那些,什么男女结合啊,什么假山后头的声音啊,统统被韩蓄给听去了。 本来,韩蓄有一肚子的气在等着陈昭君,但一见陈昭君这满脸通红的模样,他竟是所有的气都消散了。“君儿!”韩蓄喊这个乖姑娘。 陈昭君红着脸,低着头,站在那儿,还看着自己的裙摆,怪自己没做亏心事干嘛脸红。 若是韩蓄要吵架,就好好跟他吵一架,让他好好见识一下她陈昭君的辩才;若是韩蓄想打架,那陈昭君一定麻溜地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但,自己这会儿脸红,太怂了! 陈昭君很尴尬地抬起脑袋,朝韩蓄很尴尬地笑了一笑,还很尴尬地挥了挥手:“好巧哦!你也在这儿。” 韩蓄低头看见陈昭君的破裙摆,什么也没再说,一把将陈昭君打横抱起,三两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韩小飞雷打不动地赶着马车,松林雷打不动地站在马车旁。马车雷打不动地往城郊的长安君府走去。 车轮碾地的声音,陈昭君这大清早的糊涂,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 回……回长安君府了? 妈妈呀!韩蓄一定会找个机会扒了她的皮!因为她昨晚让韩蓄丢了大脸,全皇宫全雍城的人都知道了。 不行,得修补关系。 得好好修补修补。 弥补。 说是迟,那时快。陈昭君马上一脸的温柔,低眉顺首,又是那份盈盈姿态:“夫君总是这般鲁莽,让人家怎么在下人面前自处!” 鲁莽? 自处? 韩蓄被陈昭君一棒子给打闷了。 陈昭君便开始自顾自地,一本正经地演说:“夫君刚才这么样,皇城门口,成何体统?夫君,也请你注意自己的影响,注意自己的行为!” ! 韩蓄回过神了。没见这会儿陈昭君脸不红了吗?韩蓄都懒得生气,她刚才脸红,他还以为是她被他抓包了,逃无所逃,惭愧所致。原来,不是。 韩蓄说:“不怪为夫鲁莽!我与君儿许久未见,心中想念,实在情不自禁!” 许久未见,心中想念,实在情不自禁!这话,一大早听也不嫌恶心人。 估计也是自己假话说多了,终于也要遇上一个假话也说得顺口的人来做对手,以互相提升的意思。 “呵呵。呵呵。” 陈昭君几声尬笑。 “有何情不自禁之有啊?夫君,我们也就一晚上不见,也未曾相隔千里。只是昨晚,容和公主许久未见我,拉着我吃酒,酒后说了几句话,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你看,这天一亮,我也回家了呀!”陈昭君很认真地编派,胡说。 韩蓄就告诉陈昭君,府里也给她留了酒,两坛,皇后娘娘亲赐的,洞房花烛夜的喜酒。 呃! 陈昭君狠狠哽了一口口水。 两坛,皇后宫宴上的酒,可是烈酒。遭不住的! 陈昭君提起一张笑脸,似有所思的说:“是了!和公主说话高兴,竟是忘了……忘了咱们府里还有大事!洞……房花烛是?哎!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太有心了!” 韩蓄就看着陈昭君,看陈昭君怎么把话接下去。 或是,十里红妆,高头大马,大红灯笼,你想要的,我许你的,都不少? 果真,陈昭君说:“夫君论理,皇后主持的,实在是好的!可是……十里红妆,高头大马,大红灯笼,高朋满座,君儿想要的,夫君许给君儿的,可一样都没有啊!” 韩蓄说,大红灯笼还是有的。 陈昭君嘟了嘴,没脸没皮地撒娇:“不嘛,不嘛!十里红妆,高头大马,大红灯笼,高朋满座,君儿想要的,夫君许给君儿的,一样都不能少!少了……少了……君儿会不开心的!” 陈昭君自己说的嗲话,差点儿把自己给嗲得恶心了。 韩蓄还强撑着听。 赶马车的韩小飞,以及握剑守卫的松林,两人已经颇是困难地捂住了脸。这种场面,两个人守在外面,好尴尬啊。 幸运的是,长安君府终于到了。 韩小飞和松林,赶紧识相地躲开,都怕自己被忽然的电流给电穿了。 韩蓄本来一张生气的脸,在陈昭君的独家创作发嗲之后,已经带着笑意,以及宠溺。 “君儿,你看!大红灯笼,喜庆满堂,真是不假。”韩蓄说。 陈昭君眼里,韩蓄就是个傻兮兮的存在。 人生仅有一次的大婚,他竟然这么就被皇后给糊弄了,还说不假。 陈意如也在院子里,陈意如指着这些灯笼,门框上的喜字,还有袖带里拿出一对未燃完红烛。“姐姐,你看!这都是真的。皇后娘娘派人来布置的!这对红烛未燃尽的,我给姐姐收起来了。” 陈昭君一瞬间看着陈意如。 她绝对捕捉到了陈意如那瞬间暗藏的复杂目光。 陈昭君从陈意如手里拿回红烛,笑笑说:“接着点!点到完。” 她娘孙夫人说,让新婚之夜的红烛一直燃到结束,取个天长地老有时尽的意思。寓意,人安好一生,顺遂一生。 第127章 长安君在床上,你想怎样都行 127 陈昭君光顾着抢陈意如手里的红烛,没注意到韩蓄脸上。韩蓄那脸,展开了笑,藏都藏不住。韩蓄是跟着陈昭君背后,笑着进了两人的新房。 陈意如站在那背后,眼光更是复杂。 陈意如想的,这回陈昭君丢进了韩蓄的脸面,韩蓄在雍城抬不起头来,那么陈昭君也没有光彩。而韩蓄不光没个脾气发火,竟还而给陈昭君长了脸,这么低声下四亲自去宫里求她! 把她求回来了。 怎么,陈昭君拿走那未燃尽的红烛,是要继续和韩蓄洞房花烛的意思吗?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陈意如站在院子里生闷气。 屋子里,陈昭君刚踏进去一见那满屋子的大红色,多少几分不自在。但陈昭君自认是个脸皮厚的,她不把这些当回事,也就不是一回事了。 陈昭君把一对红蜡烛顺手丢在案上。 陈昭君对着韩蓄,满脸是笑:“大过年的,陈府早就备下了许许多多的礼物,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过两日,若是长宁公主和国公爷不下帖子请我们去府上,我们自己也该厚着脸皮去姑母家看看,也不知道一一小姐究竟如何了! “前些日子,不知道听人哪些人说的闲话,说是一一小姐得了什么失心疯!我想这总就是不可能的!宁国公府上长宁公主门下,有多少好的太医不成?我看就是这雍城里的人,饭吃饱了没事干,总爱嚼舌根。 “可不是!昨天,一一小姐不小心把酒洒了一脸一头发,她还把我认出来了!可见,没得失心疯。” 韩蓄的眼皮,没抖。 这告状的,也是告得很清新脱俗。 陆一一给陈昭君泼酒撒脸上,是陆一一不对。可,这也不能是陈昭君夜不归宿的理由啊!韩蓄说:“君儿,你说的对。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爱嚼舌根,再好的饭菜伙食也堵不上他们的嘴……” 韩蓄来到陈昭君面前,抬手捋了捋陈昭君额前的头发。 “君儿昨日,受委屈了!是为夫不好!明明知道那日,一一当着你我夫妻的面儿,跳了水里,又被捞起来说了一大堆胡话。一一和我们夫妻,是有心结的!不过,我听说姑母已经和宁国公商议起来,说是很快就给一一想好了出路。或许,一一可以去留王府上,也说不准。”韩蓄说。 韩蓄这么一说,陈昭君也就回忆。昨日,留王的母亲大吴贵妃喝长宁公主简直好几番眉来眼去的。原来,陈昭君还以为是亲家母见亲家母热情,原来是亲上加亲,赶紧把小女儿嫁给大女婿! 嗨! 这世道。 陈昭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留王云经熙那个家伙,怎么就那么喜欢纳侧妃?难道他不知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么?长安君府也就住进了秦二娘和陈意如,看多少是非。 陈昭君斜斜地躺在床上,说她要歇一会儿。 请韩蓄自便。 韩蓄再自便,再想把空间留给陈昭君一个人,可也是无奈没有地方。韩蓄也往陈昭君边儿上挤了一起,歪床上靠着。 陈昭君睁眼就是大红色的床帐,闭了眼耳朵边全是韩蓄的气息,简直躺不下去。 陈昭君赶紧蹿屋子外面去透气。 外面,陈意如还站在院子中间。“姐姐!”陈意如幽幽地喊。 陈昭君本想装着没看到她。 “姐姐!今晚上我和二娘备酒,请姐姐吃酒?”陈意如说。 陈昭君扭头瞪着陈意如。狗屁!吃酒。 陈意如慢慢靠过来,在陈昭君耳朵边轻轻地说:“姐姐聪明人,怎么如今糊涂!姐姐既然收了贵人的药瓶子和匕首,为何迟迟不下手?”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眼神一瞬间变冷:“关你什么事!” 陈意如说:“怎么不关妹妹我的事!” 陈昭君瞧着陈意如,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陈意如说:“很简单。姐姐做了长安君的夫人,却想把妹妹甩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是爹爹在,他也容不得你这班霸道。姐姐,你好好想想,我们是姐妹,是同舟共济的!若是要替贵人办事,咱们姐妹同心。若是姐姐另有想法,也不可抛开妹妹!” 陈昭君说:“我有什么想法!” 陈意如砸砸地赞叹,手指点着这府上的大红灯笼,一共九十九个:“姐姐,随便使个手段,就把长安君使得团团转。我知道,姐姐的眼界,不在留王殿下那儿!姐姐若是跟定了长安君,日后前途无量!但是姐姐,别忘了妹妹呀?” 陈昭君瞅着陈意如,问:“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个妹妹了?我要怎么做,才没有忘记你这个妹妹!” 陈意如说:“很简单!洞房花烛夜,你我姐妹一起。要杀人也好,要办喜事也好,咱们姐妹同心,其力断金。” 哦! 这样?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想了想,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对和长安君洞房这件事,不感兴趣。你若是有兴趣,匕首和瓶子都在,长安君也就在那床上,你想怎样都行?” 陈意如还不依不饶,逼得陈昭君昧着良心干了一件蠢事。 陈昭君亲自去新房里,拿出了那一身喜服,给陈意如换上了,还把自己的胭脂香水一样地给陈意如抹上。“行了?不用再涂了。把头纱罩上就好了。你天黑了进去,长安君一撩头纱,你就熄火。黑灯瞎火的,长安君就把你当我。”陈昭君说。 柴房里,陈昭君昧着良心说瞎话。陈昭君知道,陈意如这种没武功的,她蹑手蹑脚往韩蓄身边一靠,韩蓄准在第一时间把她认出来。还匕首,毒药,洞房花烛?哼哼,自求多福! 幸亏韩铁牛已经被她给亲自锁住了,不然……陈意如便被韩铁牛撕来吃了也不定! 陈昭君还颤颤地把顶着头纱的陈意如给送送出柴房,秦二娘亲自把陈意如给送到韩蓄的房门口。 陈意如顶着头纱,站在韩蓄房门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这秦二娘还很有胆,利索地推开了房门,亲自把陈意如给送到了那张床上,高高兴兴地掩上了门。 第128章 把人给丢山上去,喂狗么 柴房里,秦二娘还跟陈昭君说真心话。 “大丫头,你真瞧不上长安君?”秦二娘问。 陈昭君不答话。 秦二娘自顾自地又说:“你瞧不上,也不想杀他?” 陈昭君还是不答话。 秦二娘便过来拍拍陈昭君的手,说:“大丫头,二娘懂你!这不是无可奈何吗?如果不是为了你爹爹和大哥,如果不是为了陈家……咱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二娘断断舍不得你们姐妹如花一般的年纪!” 秦二娘说得非常恳切,自己都淌眼抹泪了。 陈昭君说,长安君府里据说有很好喝的米酒,她要去花园里坐着喝两口,本来长安君府刺客多,她就顺带去守院子。 一听说刺客常出没,今晚秦二娘又不敢出门。 院子里,陈昭君亲自搬了几坛飘香甜蜜的米酒,又去厨房亲自做了几碟在精致的小菜和糕点。 那时冷浸浸的月亮已经升上来了。 韩蓄那边屋子,没有动静。 韩小飞出来巡视的工夫,一见陈昭君这气派,以及今晚这样通透的天气,心里非常夸赞。良辰美景,不该辜负。小花园饮酒赏月,主君主母真会享受,竟把迟来的洞房花烛夜给搬到院子里来了。 陈昭君已经在石头凳子上坐下,开了酒坛子。米酒的香味顿时飘出来。 “夫人,你真厉害!这酒,你是怎么找到的?菜品,也是你亲自做的?好手艺啊!”韩小飞赞道。 陈昭君微微一笑:“一起?” 韩小飞连连摆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十分的流连以及舍不得。 “小飞!” 韩蓄屋里传出声音。 韩小飞应声而去。 韩蓄把韩小飞给喊进屋里去。只一瞬间的工夫,韩小飞肩上扛了一个人出来。韩小飞扛着那人,飞叉叉地跑出了长安君府的大门。 陈昭君看着韩小飞精湛的轻功,下巴都合不上。韩蓄要把陈意如给丢山上去,喂狗么?啊! 但韩蓄已经亲自走到陈昭君这边来了。 石桌子旁摆了两张椅子,韩蓄自己选了个座。 韩蓄看着这一桌子的酒和菜,只从袖子里留下两样东西,那把匕首和那个毒药瓶子。 陈昭君的心,顿时一紧。 没做亏心事,也心虚啊。陈昭君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韩蓄不说什么,只给他和陈昭君一人倒了满满一碗米酒。 松林啥时候悄无声息地来了,他竟破天荒地开口先说话。 “长安君哪里淘到这么好的宝贝?我是一个武痴,喜欢各种各样的兵器!我大小姐总想找一件上好的兵器送给松林,无奈一直没找着!”松林说。 陈昭君没有喝酒,也没有茶喝,已经被松林这耿直的话给呛得不轻,哼哼哼的咳嗽起来。 韩蓄轻轻地给陈昭君递过一杯茶来,上挑的眼角里,把陈昭君一脸的神情拳拳收进眼当中。 陈昭君接过那杯茶,一口气喝干净。陈昭君说:“是个好宝贝!长安君好不容易得的,总不愿意送人。” 松林竟然呵呵一笑,看着陈昭君面前的米酒。这米酒香甜,且带着微微的酒味,酒气醉人撩人迷人。松林舔了舔舌头,说:“酒好,大小姐少喝。昨晚才和公主喝了酒!酒喝多了,伤身。” 陈昭君点头。 韩蓄已经一大碗米酒喝下肚子去,满意的打了个嗝。 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说:“看着我做什么!” 陈昭君想知道,韩蓄究竟要把陈意如丢哪儿去?晚些时间,好去给陈意如捡回来!毕竟是亲妹妹嘛。 松林看看左右,说:“小飞不在?” 陈昭君点头。 松林又说:“桃子也不在!这种时候,桃子若在,她是最高兴的!没了桃子,大小姐身边少了好多热闹!” 陈昭君又点头。 松林说:“大小姐还记得上次喝米酒是什么时候嘛?那会儿,容和公主还不是当今的容和公主!我和大小姐大少爷还有桃子去郊外游山玩水,骤遇着天气变化一路泥泞回不来,便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下。那家客栈破烂,可他的米酒好!真好!大小姐和大少爷喝酒谈天,一喝就是一晚上!桃子也喝了不少!几个人谈天说地,一说就是一大晚上。那米酒香甜的不得了,大小姐居然怎么喝都喝不醉!最后究竟是给困了睡着了,还是醉了?我是不敢喝的,一宿不敢眨眼睛,一直拎着一把长剑,站在旁边,守着!第二天,大小姐一睁开眼,就说一定要给我找一把上好的兵器,才配得上我对大小姐的忠心耿耿!” 陈昭君又点头。 松林的眼睛里,是这柄匕首。 韩蓄没再喝酒,陈昭君更是连碗盏都没摸一把。但陈昭君心里,是真想桃子了。为了桃子和陈道渊,其实她应该好好地喝几盏。 松林还说:“我跟了大小姐这么多年,雍国各样的武器见了不少。但这样好的匕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陈昭君那眼睛眨都不眨,她没有早告诉松林这把匕首的存在是有原因的。万一松林因为爱上了这把匕首,而做了不该做的事? 的确挺难的。 陈昭君对松林摆摆手,说:“我这儿不敢大喝特喝,我今晚上一定主意。你去柴房各处看看,夜里还是小心刺客。” 松林点头,准备走。 韩蓄却张口就说:“陈二小姐今日走错了屋子,我已经让小飞把她抗出去丢前头山上了。” 二小姐,丢山上?松林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一把抹在脸上,对松林摆手,赶紧去找回来。别被山上的野兽给吃光了骨头!拿什么给老爹交代?陈意如,好歹是陈昭君老爹亲生的。不能不看老爹的情面。 松林走了。 陈昭君和韩蓄对面而坐。 米酒的香气,被月色越染越弄。陈昭君就这么闻着自己面前的这碗米酒的香气,忍耐着韩蓄的一肚子黑心肠。 陈昭君与韩蓄在跟前,绝对不能喝酒。韩蓄面前不能喝酒,酒后乱事儿,这可不是传说之中的事!何况,自己喝了酒之后究竟会干什么?会说什么?自己根本不清楚。免得第二天又被韩蓄倒打一耙还说不清楚。 刷一声,韩蓄把匕首从剑鞘中抽出来。顿时,匕首的寒光映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韩蓄整个人,都给染上一丝冷漠和锋利。 但韩蓄的话,却温柔。“一把好的兵器,的确值得一个好的主人!”韩蓄说。 陈昭君睁着亮闪亮闪的双眼,看着韩蓄。 然后呢? 第129章 男子应有的谈吐 韩蓄说这话时,他的侧脸还非常的迷人,他也很有几分男子应有的谈吐。 若是云飞燕那个花痴在这儿,一定会啪啪啪的为韩蓄的话鼓掌。 韩蓄那时微微一侧脸,还对陈昭君轻轻一笑。“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就是古来常有的道理。正如,君儿身边有那么伶俐的松林,君儿身边,也值得这么一把宝剑!”韩蓄说。 陈昭君光光的眼神看着韩蓄。 韩蓄说得这么文艺!月下风高,就是今晚上,陈意如那么瓜女子,非要亲自去要么刺杀要么勾引韩蓄,而两样都失败了呗。匕首也被缴获了,毒药也给缴获了。关键是,陈意如招了多少! 陈昭君简直是,哑巴吃亏不讨好,说也说不好。 韩蓄把匕首装进剑鞘里,将它还给陈昭君手里:“君儿!我说过,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使上各样兵器,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陈昭君默默看着匕首,默默地说:“我干嘛要和你单打独斗?我干嘛又要使上各样兵器和你斗?你没招我惹我,犯不着!” 呵呵。 犯不着。 韩蓄把陈昭君的所有神情看在眼里,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砸砸地喝下去。“君儿,你尝尝!这米酒真好喝,太好喝了,实在好喝的不得了!”韩蓄说。 陈昭君现在可一点点都不敢喝。 韩小飞已经回来了。 韩小飞以一种极为俊俏以及飘逸的姿势,降临到陈昭君和韩蓄跟前,还笑眯眯地问陈昭君:“夫人,这酒可还符合您的味道?” 韩小飞说,这米酒,是他千挑万选选回来的。 陈昭君终于打断了韩小飞的热切,问:“我那不成器的妹妹呢?” 陈意如呢? 韩小飞把陈意如给扛到哪里去了? 呵呵。韩小飞愉快地给韩蓄倒了一碗酒,还给陈昭君这边再添了一点点。韩小飞说:“夫人,您喝酒。” 喝了酒,才给她陈意如被丢哪儿去了? 好。然后,陈昭君极为听话的,按照韩小飞的推荐,喝了一口。 韩小飞还极为期待地看着陈昭君。陈昭君点头说:“好酒!”更是愉快地把一碗剩下地都给喝了! 韩小飞又给陈昭君亲自倒酒,好满好满的一碗。 “夫人,二小姐识路的本事真是该学一学了。咱们府里这么小一个地方,她竟然都走错了!所以,小飞斗胆,把二小姐送前山上去练练胆识还有认路的本事。只要二小姐过了今晚,她以后一定不会再走错路!”韩小飞说。 呵呵。 陈昭君呵呵地看着韩蓄,又呵呵地望着韩小飞。若是陈意如被豺狼吃了呢!韩蓄还她一个妹妹? 陈昭君说:“我家妹妹笨笨的!走错路很正常。” 韩小飞摇头了,一本正经。“夫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虽然胳膊设了藏在袖子里,自己的亲妹妹总是亲妹妹!但二小姐偷偷穿着夫人的衣服,要和咱们君上洞房。这种事情,夫人也能忍?” 能忍?哼哼。 韩蓄还敲了一瞧桌上的匕首,以及那个毒药瓶子。 韩蓄说:“二小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是受夫人的指示,借洞房的名义,刺杀本君。” 韩小飞望着韩蓄。 还有这事?他早知道,就直接把那二小姐不知好歹的东西给丢山坳坳里去。 这陈意如,脑子被狗吃了!陈昭君吞了好几口口水,强装镇定。 陈昭君指着面前的米酒,指着韩蓄的眼圈,说:“你喝醉了,说胡话。” 韩小飞连连摆手,说:“夫人,君上没有喝醉!即便今天是咱们君上很重要很重要的日子,君上也不会喝醉的。” 陈昭君就看着韩小飞,多重要的日子? 是韩蓄要将留王的卧底,以及来来往往的刺客们一网打尽的重要日子么?陈昭君说:“这些事,说来复杂。你们主仆俩一个功夫绝顶,松林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一个轻功绝顶,雍国难以找出第二个!你们主仆俩这么好的配置,还怕我陈昭君,指示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意如?刺杀长安君?哼哼!” 陈昭君一手放在这冰冷的石头桌子上。 拜托韩蓄好好用他那潜伏雍城十三年的高级智商想想,明显是这个陈意如,做不了的事偏要做,被抓包了不想死,拉扯陈昭君垫背,陈意如显然是不敢把幕后云经熙给供出来嘛。 陈昭君很是不开心。 陈昭君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喝完了。 聊天到了此处,韩小飞已经识相退到一边,远远站在一旁,手持一柄冷剑,站在月光之下。 “小飞不擅说话。若是得罪了夫人,我替他赔不是。是我没管教好!”韩蓄说。 陈昭君面前的茶已经喝完了,只剩下酒。 韩蓄说:“我当然相信君儿说的,每一句话!” 陈昭君不说话。 韩蓄相不相信,重要吗?重点是,谁想要韩蓄死,韩蓄究竟知道吗?云经熙和大吴贵妃母子同谋想要韩蓄死,他们就会通过各种办法让韩蓄死,不管是陈昭君陈意如,还是刺客以及其它渠道。 陈昭君砸了砸嘴巴,她竟然担心韩蓄的,死! 韩蓄已经端起自己面前的米酒,说:“君儿,我们今晚只喝酒。不管什么二小姐,不管什么匕首!” 韩蓄喝酒的样子倒是很有几分潇洒。 一碗米酒被他喝了个底朝天,韩蓄咋了咋舌头,给自己倒上一碗,还无比绅士的伸出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哼哼。 果然,城府啊。 陈昭君是该好好跟韩蓄切磋一番,学几分精髓。陈昭君脸带重新挂上笑意,顺着韩蓄的手,自己端起了这碗米酒,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韩蓄又端起自己手里的米酒,他说:“这是第三碗!今日,我当在此院中对月饮酒二十一碗!” 二十一碗? 陈昭君已经明白了。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是韩蓄的生日,他二十一岁了。 陈昭君猜对了。 果然,韩蓄对陈昭君说:“君儿,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今日,是为夫的生辰。” 是。陈昭君只好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做个样子,与韩蓄碰杯,再送到自己嘴边,再轻轻抿一小口。 第130章 扮演韩蓄心中完美的角色 “看样子,君儿是不喜欢这酒!可似乎松林才说君儿喜欢喝米酒,难不成是我今日这米酒不合夫人的口味?”韩蓄笑着,看着陈昭君。 “我想,并不是这个理由!君儿能喝酒,与容和公主常把酒夜话,促膝长谈,想是君儿怕与我喝酒? “今日,这良辰美景。既有忠心耿耿的护卫守护在一旁,又有有你我夫妇二人琴瑟和鸣,享满府清净安宁之和谐。我想,君儿如此作态,不过是在我面前害羞,是怕自己喝了酒,会在为夫面前酒后说了胡话!” 陈昭君看着韩蓄,她那脸颊的肌肉不可捉摸地抖了几抖。 “我这人,酒品不好。”陈昭君说。 韩蓄哈哈一笑:“君儿!君儿可细细想去,为夫是君儿的什么人!怎么会笑话君儿酒后醉态?为夫的胸怀坦荡,最能包容君儿酒后微醺之体态!” 陈昭君看着韩蓄。 不对呀! 这小子,莫不是真的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他说得话,明明已经开始开车了。男人的本色出现。 陈昭君看着眼前的酒坛子,不如巴拉巴拉几下子,赶紧把韩蓄给灌醉得了。 陈昭君琢磨着眼前的米酒,她微微尝试了一番,还行。但韩蓄的酒量如何她根本不知道,切要小心一些,不要还没把韩蓄灌醉,反而把自己给埋进了坑里,贸然出手反蚀一把米。 韩蓄这人藏得深,千万别被他几句话给激怒了。阴沟里翻船很容易!陈昭君抬头看看月亮,还装模作样的捕捉微风的痕迹。 陈昭君说:“原来,今天,是夫君的生辰。”陈昭君故意话里带着一丝忧伤。 韩蓄说:“今天,也是梁国吴贵妃的生辰。” 韩蓄生母,梁国小吴贵妃的生辰。原来,母子俩,生在同一天啊。 陈昭君便高高地举起酒碗,说:“遥祝贵妃娘娘生辰。” 韩蓄也举起酒碗,微微的笑了:“既是我的生母的生辰,也是君儿婆母的生辰。君儿是该多喝几碗。” 哦! 陈昭君干巴干巴地喝了这一晚酒。韩蓄这人最会制造迷象。如果一开始,陈昭君被他的气氛感染,可不就傻乎乎地跟着他喝酒祝他生日快乐?陈昭君睁大眼睛看着,想灌她酒?哼哼,灌醉了她,想听她说胡话,听些潜藏的阴暗的背地里的?没门儿! 不过,谁把谁灌醉,还不一定呢! 陈昭君装装样子,很感性,她抬起酒碗,无比感触地对韩蓄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于是,韩蓄喝下去了第八碗酒。 陈昭君数得清楚。他既然说了他要喝二十一碗,那是必须的。大男人说话要算话的。陈昭君鼓励韩蓄,一口气喝掉十四碗酒,因为这是他来到雍城的第十四年,是他离开梁国离开父母的第十四年,是他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生日。 陈昭君劝酒,劝得恳切。 韩蓄越喝就越高兴,韩蓄说,他很为那个能够留在他母亲身边,替他尽孝的兄弟高兴。 临安王! 韩蓄第一次提起了他的亲弟弟临安王。陈昭君面带笑容,看着韩蓄。但韩蓄明面上是感谢高兴的意思,幽幽一分埋怨甚至是恨意呢。 韩蓄喝下第十四碗酒。 “君儿,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在这个花园里对着天上的月亮。天上,哪还有月亮!我,还有我的影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去年我一口气喝了十三碗酒,今年我一口气喝了十四碗酒!军人,为夫喝的,不是酒!为夫喝的,是感情,是情怀,是担当,是责任!是……寂寞。” 寂寞! 照人之常理去推断,韩蓄的话是真的。 是感情,是情怀,是担当,是责任!也是真的。很高大上。 韩蓄的眼睛还很亮。但是韩蓄说的话,明显有些飘忽。 “从此以后,我有了君儿。我再不寂寞。”韩蓄说。 陈昭君还想看看,韩蓄究竟喝到什么时候才能醉?真要喝到二十一碗?也许米酒,真的不够醉人。没关系,让他接着喝,她接着灌。良辰美景赏心事,哈哈。 韩蓄接着陈昭君的意思喝。 韩蓄没有醉,却已经哭了。韩蓄哭得,令陈昭君猝不及防。陈昭君简直措手不及。 韩蓄站起来,他用手指着陈昭君的脸。 “不是说好了嘛?不是说好了嘛!不是说好过了几年,就来接我回去吗?你派来的人在哪里?你说你派来的人在哪里?”韩蓄这么哭着说着,一头扑进了陈昭君怀里。 陈昭君这好尴尬啊! 以往,是他把陈昭君强势的拉进他怀里,她躲不过。 今天,他是像个孩子一样,把陈昭君当成他娘,梁国小吴贵妃。韩蓄藏在陈昭君怀里,他的脑袋藏在陈昭君的脖子底下,哭的很伤心啊! 声音都哽咽得,老天垂怜。 眼泪鼻涕湿了陈昭君一胸怀的衣衫。陈昭君这一满怀的,热泪滚烫啊!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你说呀!你如果,早就已经忘了我,你如果……早就已经放弃了我,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不要让我,等的这么苦! “你知不知道,我究竟等你,等得有多苦啊?我等你,从七八岁时就等你!等你来接我,等你派人来接我!我等你,等到我都已经长大了,我都已经成人了,我都已经娶妻了! “你知道吗?我娶妻了! “我娶了一个貌美心善的妻子!” 陈昭君的心,一阵尴尬以及惭愧。她不是那貌美心善的,估计多年以后,也能锤炼成一个蛇蝎心肠。 但韩蓄喝醉了的人,不必要跟他解释。 “你就不想见见她嘛?你就不想见见,你儿子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嘛?”韩蓄哭啊,哭的眼泪哗哗啊,还抬起脑袋来,捧着陈昭君的脸,问。 这陈昭君脖子这片儿衣裳已经被韩蓄的眼泪给湿透了,冷参参的。 陈昭君关键是,还要命地扮演韩蓄心中那个完美的角色。陈昭君点头,很认真地点头。 韩蓄就笑了,甜甜地笑了,十分像个孩子。 那一时,陈昭君居然糊涂过头,红了眼睛。 陈昭君被韩蓄可怜的身世给触动了。韩蓄,其实挺可怜的,喝醉了,他把陈昭君当成了他的母亲。韩蓄十三年来,在心里埋怨他的母亲,埋怨他的母亲忘记了他。 第131章 被她用话敷衍 陈昭君心里有一种恻隐与不忍。 那种恻隐之心,早已跨越了许多恩怨,许多不得已。 陈昭君圣母情怀上头,竟然把韩蓄温柔抱进怀里。虽然,她的怀抱显得娇小。“她没有忘记你!她想你!她每一天都想你!她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没有一个母亲,会忘记自己的孩子”陈昭君在韩蓄耳旁,安慰他。 韩蓄听到这话,真的就像个孩子,抬起了头。 他那挂着泪的眼,带了笑。 韩蓄捧起陈昭君的脸,认真地看,他看陈昭君有没有骗他。“真的?你没有骗我?君儿,你真的没有骗我?”韩蓄说。 呵呵。 这喝醉了的人,还真是一时清醒,一时不清醒呢。 陈昭君拿出哄小孩子的脾气,和颜悦色。当然,陈昭君的脸被韩蓄那双手捧在手心里,想要和颜悦色很难。 陈昭君依然和颜悦色地:“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韩蓄黑亮亮一双眼睛,放开了捧着陈昭君脸的手。 韩蓄低头,直直地看着着陈昭君,眼睛,眉毛,脸,鼻子,嘴角,每一处细微的动作,他都看得非常认真。韩蓄还孩子气地说:“君儿果真没有骗我!” 陈昭君只能点头,忠勇赤诚的点头。 没有骗! 韩蓄忽然问:“这把匕首……还有这毒药瓶子,放在君儿的枕头底下……” 作何解释? 一直放在他俩的枕头底下。难道,是拿来避邪镇宅的? 当然是! 为了让韩蓄相信这个荒唐的理由,陈昭君也是拼了。陈昭君一下扑上去,双手捧住韩蓄的头。但韩蓄个头高了些,陈昭君够不着他,只好自己踮了脚蹭上去: “匕首,是我拿来避邪镇宅的。夫君知道,咱们府里人少,又地处郊外偏僻的处所,容易犯邪。至于那个毒药瓶子嘛,完全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刺客来了,而你我二人又打不过的时候……嗯,就是那样的!” 韩蓄看着陈昭君的脸,近在咫尺。关于那把匕首和毒药瓶子的真理,就被她用这些话给敷衍了! 她是真不愿意对他说实话?她也真是不相信他,他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他可以为她护住江城和潼关的亲人? 韩蓄说:“君儿,我想听你说真话。” 真话! “就是真话!一点都不假的。”陈昭君简直没有瞻前顾后地去想想,陈意如究竟先前给韩蓄招供了多少!陈昭君只管眼前,想着三十六计里头,最能迷惑对方心智的一招,便是美人计。陈昭君把心一横,继续拼,一嘴巴给韩蓄堵上去,堵得很卖力。 这回是她先啃的别人,不算吃亏。 陈昭君说:“我对夫君的心,比真金还真。” 怎么可能害你嘛!你用你那优秀的智商想一想,你要是死了,我陈昭君也就成了寡妇,雍国和梁国的小人们便会趁机挑起祸端,战火一触即发,受苦的事老百姓。你倒是一闭眼,了了一生的苦难,剩下来活着的人才苦。陈昭君作为寡妇,更苦。 所以,陈昭君即便是迫不得已要杀韩蓄,也一定不会选择她还是韩蓄老婆的这个时候出手。她估计,会选择一个完美的法子,既救助了爹娘以及亲大哥,又不至于把自己陷入险境,给留王云经熙那个奸人有机会。 陈昭君抱着韩蓄使劲啃,把那回韩蓄用在她嘴巴上的力气,统统都还给他。韩蓄几分酒意的眼睛里,开头简直几秒懵逼。 这份热情,来得也太猛烈了。 韩蓄也就顺从地被陈昭君啃着,她想把她怎么啃就怎么啃,全凭陈昭君高兴。这样的场面,韩小飞简直不太好意思再看,捏着剑走远了好几步。 韩小飞都不再好意思把人影子露出来,实在是找了个没存在感的地方,躲了。 陈昭君瞟着韩小飞远去的影子,才放开韩蓄。 韩蓄这一脸顺从以及逆来顺受的模样啊!真是有几分可怜可爱。陈昭君大胆想,若韩蓄不做质子,做一个教坊司的头牌也是极好的,那时她陈家还没被抄家,她一定天天去给韩蓄捧场。 哈哈。没喝酒的韩蓄,陈昭君战斗不了。但这喝了酒的韩蓄,陈昭君认为自己还是可以碾压的!陈昭君看着韩蓄这迷醉的模样,将他重新推回了石头凳子上坐好。 陈昭君这重重的动作,让韩蓄又是懵逼一瞬间。 陈昭君温温柔柔,满脸一笑,她亲自给韩蓄倒上一碗酒。 陈昭君笑得可甜了:“夫君!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陪夫君喝酒!” 陈昭君已经端起自己面前的这个酒碗。开玩笑,韩蓄已经喝了第十八碗,她现在才开始喝,她总不至于这么菜,能比韩蓄先喝倒! 那是不可能的! 陈昭君这时对自己的酒量,还颇有几分信心。 是的,喝酒。陈昭君也准备问韩蓄几个重要的问题。韩蓄必须清醒地说出更多的醉话。 陈昭君这么想,连带着喝酒的姿势也很飒。 “以后,我没让你问的问题,你就算是再想知道,也不准问,知道吗?”陈昭君率先在韩蓄面前喝光了一碗酒,还很哥们义气地将这个碗翻了个底朝天,就好像刚才韩蓄在她眼前展示的那款底朝天。 韩蓄乖乖地点头,高高兴兴地喝了一碗米酒。 两人碗砰碗,又好几碗酒下肚。韩蓄已经彻底醉花了眼睛,他已经醉得只能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别让它掉。韩蓄那眼睛已经撑不住闭上了,而又被他使劲地睁开,一睁开眼睛里还带着光彩,甜甜的光彩。 “君儿,你喝酒的样子好美!”韩蓄说。 好肉麻! 陈昭君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但好在韩蓄已经彻底昏头了!可以开始问话了!“夫君,你常年穿着破衣服,怎么有钱养闪电和飞梭两匹汗血宝马?”陈昭君问。 韩蓄死死撑着脑袋,笑着看陈昭君。他说,正是因为把钱都拿来养闪电和飞梭以及韩铁牛去了,所以才没钱。 陈昭君说,没钱可以挣啊! 韩蓄摇头,说他是梁国皇子,不能做出与他身份不符合的事! 第132章 陈昭君诡异一笑 陈昭君又问韩蓄的武功是在哪儿练就的。 韩蓄一瞬间笑得神神秘秘。韩蓄说,府里有密道和密室,密室里有许多武学典籍,他和韩小飞的武功都是照着那些典籍上操练出来的。韩蓄说他为了练武功,五更天就起床了,非常刻苦。 陈昭君盯着韩蓄的手掌。他的虎口,几乎不见练武行家才有的老茧子。“什么武功秘籍,借我看看,可以吗?”陈昭君说。 韩蓄说,可惜,他和韩小飞碰巧得了这些典籍,读会了就都给烧了。 陈昭君深深觉得可以,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陈昭君问:“府里就只有一个烧火的刘大妈,喂马的李大爷,赶车的秋娃……都是夫君八岁时就跟了过来的,谁教夫君认字读书明理的呢?” 韩蓄就告诉陈昭君,说李大爷原名不叫李大爷,李大爷原名李东坡,梁国万香山书院的超级大佬,国事政事经济民生统统在行。 李东坡这样的名人,连雍国老皇帝的亲娘太后,都是极为仰慕的。陈昭君小时候常听陈太傅说,满天下的读书人他只佩服李东坡先生,他教出的学生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治国平天下。李东坡先生,在读书界,那就是个传奇中的传奇,他就是这个破破烂烂的长安君府中,给韩蓄赶了十三年马车的李大爷! 陈昭君舔了舔嘴巴,说怪不得她注定这辈子打架打不过韩蓄。那密室里的武功典籍,都是李东坡的私藏。 韩蓄还让陈昭君把耳朵靠近一点。韩蓄要跟陈昭君说一说厨房的刘大妈。韩蓄说,刘大妈原来也不叫刘大妈,是梁国东济城的绝色美女间谍,琴棋书画皆通,还懂医理和药理,曾凭一手切鱼杀鱼的刀工,获梁国东济城厨艺大赛冠军,红掌和绿萝就是刘大妈亲生的女儿。 呃…… 陈昭君轻轻眨了眨眼睛,问:“夫君身边的配置这么高,是想做点什么嘛?” 韩蓄还给陈昭君介绍秋娃。 韩蓄说,秋娃才是真真正正的梁国和雍国中的,武功最高手中的最高手。韩蓄说秋娃可以一个人潜入老皇帝的书房,把老皇帝的玉玺金银给拿出来玩儿一晚上,再完美无缺给老皇帝还回去,没有哪个人察觉得了。 陈昭君顿时想起云飞燕她亲舅舅禁军李教头。 韩蓄说:“千个万个李教头,放在秋娃面前,就像空气。” 陈昭君说:“夫君身边,藏龙卧虎,实在是……高!”这么高,究竟是为什么呢?韩蓄还天天装苦难,挨打挨得鼻青脸肿。 韩蓄不会是逗陈昭君玩儿的?说大话呢! 陈昭君又给韩蓄倒了一碗酒,让韩蓄喝。韩蓄咕咚咕咚喝下去,一脸上都是红晕:“君儿,待为夫君临天下,君儿便是这万里河山的女主人。” 韩蓄一说完,便一脑袋趴在石头桌子上。 呃! 陈昭君已经彻底把韩蓄给灌醉在了这小花园里夜色之下。陈昭君没有给韩蓄说出匕首以及毒药瓶子和云经熙的秘密,韩蓄已经给她摊牌了他的秘密。 怎么办? 这会儿,陈昭君究竟该怎么办? 趁机拿出这把匕首,一刀下去,韩蓄就这么解决了。还是,陈昭君趁此良机赶紧到皇宫去找皇帝告密,把韩蓄的秘密都给抖出来,皇帝便会即刻收缴李东坡,控制刘大妈,将秋娃入狱…… 哇。 韩蓄这个潜藏的犯罪集团被破了,陈昭君就是功臣,陈家马上就戴罪立功,立即沉冤昭雪。哈,好美! 陈昭君握着匕首的手,有一点点颤抖。 需不需要…… 喝碗酒,壮胆。 本来这几坛子米酒真的好喝,味道真的太香了。陈昭君也喜欢喝甜酒,这酒甜到她已经没有觉得,她喝了好几碗,终于上头了。 陈昭君只看到天上的黑乎乎的夜空。以及,韩小飞坐在台阶上,背靠着一根石柱子,手里握着一柄剑。 韩蓄可还没给她介绍韩小飞的能耐呢!不过,以陈昭君平时对韩小飞的观察和了解,他可比韩蓄单纯多了。韩蓄心存天下有大志向,韩小飞最多是个跟班儿。韩小飞最最憧憬的,肯定和马铁霸一样,朴素感人。韩小飞和马铁霸需要的,都不是天下,他们只需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好老婆,他们绝对是在有了老婆之后就变得知疼着热,知道人间冷暖。 比韩蓄可爱多了。 陈昭君只听说那把匕首削铁如泥,却不曾有机会好好试过这把匕首的威力。 陈昭君想试试! 拿什么来试呢? 这地上三四个酒坛子,现成的东西!就拿它们来试! 陈昭君蹲下去,握着匕首,一出手,刚把匕首放在这酒坛子身上,那酒坛子就这么被给切成了两半,像一个大西瓜,给一分为二,都不带一声反抗与阻塞。 好家伙,这真是一把利剑! 如果把这把利剑给搁到人身上,那这一分为二的不就是人了? 陈昭君终于明白云经熙给她了一样什么宝物,原来是真的削铁如泥的,据说来自皇帝陛下。 话说,那皇帝陛下,难道真不知道云经熙的那些鬼事?皇帝陛下会由着云经熙这么胡作非为?或是皇帝也正想趁机阴森森给韩蓄了结了,然后两国战事一起,他也趁机打架,扬一扬国威? 老皇帝会这么蠢吗? 不一定。 谁说当皇帝就心系天下!皇帝不都喜欢开疆拓土,好大喜功嘛?能把梁国踩在脚下,那多好。哼哼。 陈昭君浑身都是激灵。 她太难了。这韩蓄又已经喝醉了酒,不能在跟她坦白许多事。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琢磨,好烧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万劫不复;也真怕自己错失良机……韩蓄醉得糊涂了,没有力气了,就是良机。 陈昭君脸上,诡异一笑。 她站起来,手握着匕首,晃晃的走到韩蓄身边。 忽然,韩蓄撑起脑袋来。 韩蓄一双眼睛,看起来还亮,实际上已经没了魂。陈昭君拿着这把匕首,摇摇晃晃地问韩蓄,知不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韩蓄说,那是一盏光么? 陈昭君就笑了。 陈昭君咯咯咯的笑。 第133章 几分摇晃的感觉 韩蓄居然看不真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陈昭君手里拿的,是一把匕首啊!她刚才试过了!把这把匕首,搁在酒坛子身上,酒坛子一下子就一分为二了。这经过鉴定,的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而韩蓄,居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陈昭君把这把匕首亮堂堂的刀刃给送到韩蓄的眼前。 陈昭君说:“你睁开眼睛再看看,再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亮不亮?” 韩蓄终于看明白了,说:“这把匕首,亮!确是挺亮!” 陈昭君笑呵呵的指着这把匕首,从韩蓄的眼睛往下到,鼻子到脖子,然后再到心脏胸口。 陈昭君那手,带着几分摇晃的感觉。 啊! 她要解脱了。 困扰她的,纠结她的世纪难题,云经熙强怕她的,她本身不甘心委身于韩蓄的,所有的事……这一匕首下去,都了结了。 陈昭君将匕首停靠在韩蓄的胸前。 陈昭君晃晃的,贴着韩蓄的耳朵,保证韩小飞听不到。 “夫……长安君!我告诉你,这是一把匕首!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有人以我父兄的安危做威胁,而我……也实在不想和长安君您携手一生,什么天下江山……我陈昭君要的,不过就是那么一个让我心动的,我愿意与他一辈子荣辱与共的人!长安君你放心,我今天一点没喝多。我只微微喝了几碗米酒,浑身上下可清醒着呢,我这手一点都不抖!我不会让你痛苦的!你放心,我本来利索着呢!”陈昭君说。 陈昭君等着韩蓄睁大眼睛,等他看清楚她是谁,看清楚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韩蓄那亮晶晶的眼睛里头,全是陈昭君的影子。陈昭君手里的匕首,印在韩蓄的眼睛里,就只是一丝光。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胸口,又把眼睛抬起来,最后看到韩蓄的眼睛里。 陈昭君在韩蓄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那瞬间,陈昭君好像忽然醒了。她好像忽然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天! 皇帝陛下亲自指婚的夫妻,这妻子亲手将匕首插进丈夫的胸膛!陈昭君赶紧将匕首一把撂下,回几步坐到石头凳子上。 自己,这是喝醉了么? 陈昭君拍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特别口渴。 但自己正清醒着……那就不是喝醉了胡思乱想,而是胆怯!对,韩蓄没醉酒的时候,还毕竟是个能人,陈昭君铁定打不过的!陈昭君想再喝点酒,给自己壮壮胆! 陈昭君她给自己再添了一碗酒,一咕咚喝下去。 一碗酒就这么下去了,但身上的胆好像还不够壮。 陈昭君发现,自己这手居然开始发抖。她手上没有匕首,连毒药瓶子都不曾有。她的手抖得可爱,连带着她的心也开始抖。 陈昭君害怕了。 不行! 怎么能一这般怂呢?当然不行! 自己从小受父亲母亲养育,多少棋盘博弈之间杀伐决断,从来不是这般怂态!陈昭君吞了一口口水。既然添一碗酒不够壮胆,那就再来一碗! 就是!这一碗下去都还不够,就再来一碗!陈昭君必须相信自己! 在这个已经喝醉了的韩蓄面前,陈昭君很相信自己。 当然,那最后一坛子的米酒的最后一滴被陈昭君喝光之后,陈昭君的手已经不抖了。陈昭君的心,也不抖了。 陈昭君飘飘地站起来,再飘飘的将那把匕首给握在手里,再飘飘的往韩蓄那边去,她飘飘的坠进了韩蓄的怀里,那把匕首坠坠的掉在了地上。 哐当! 陈昭君右手已经握不成拳,全软的没有力气,还放进韩蓄的胸口。那种感觉,像是陈昭君已经将什么强有力的东西东西,放进了韩蓄的心脏。 这韩蓄的胸腔都是热乎乎的味道。 陈昭君盯着韩蓄的脖子。她几乎感觉不到脉搏涌动,却觉得胸口很烫。那莫不是顺着那匕首流出来的鲜血? 哇! 她终于做成了这件蠢事! 陈昭君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该功成身退了,睡觉!这浑身重任一旦卸下来,实在让人觉得有些疲倦。 这陈昭君说闭眼就闭眼,一秒钟也不给人机会。 苦了韩蓄。 韩蓄今晚上也算是喝三分小醉,还要抱着这么一个真正喝醉了的沉甸甸的人回房间去。 这院里又有些黑灯瞎火,还好韩蓄本身下盘稳重,不然可把陈昭君从怀里头给摔出去,摔她个狗啃屎也回不了房间。 红灿灿的房间里,韩蓄亲手点上了红烛。 陈昭君还迷糊糊地,把脸埋在被子里,正极其期待一场好梦来治愈自己刚才酒后做的那件蠢事。 陈昭君闭着眼睛,绝不去想韩蓄的一笑一言一举一动。但韩蓄已经轻轻地过来,轻轻地放下了大红色的床帐,轻轻地揭开了被子,轻轻地揭开了陈昭君的衣衫。 陈昭君浑浑噩噩地一滚,赶紧滚进被子里。 “娘!别揭我的被子,我冷。”陈昭君说。 韩蓄的手,攀上陈昭君的脸。 陈昭君便把脸藏到被子里:“桃子,别闹!我头疼,想睡觉。” 韩蓄从陈昭君的下巴,摸上她殷红的唇。“真的喝醉了?”韩蓄问。 陈昭君死死在被子里点头,说:“真的喝醉了!爹,我明天再写字好不好?我喝醉了,写字手疼!还有……你把云经熙给回绝了!狠狠回!不要给他任何幻想!我怎么可能给他做侧妃嘛?太子的侧妃,我也不要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做皇帝的儿媳妇!” 韩蓄那一眼清明与透彻。 “原来,你死活要逃婚,是不想做皇帝的儿媳妇!”韩蓄说。 陈昭君嫌耳朵边吵,捂着耳朵狠狠一翻身,露出一条光洁白皙的背。韩蓄那一目,瞬间被染成春色。 陈昭君浑身一卷,又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陈昭君喊陈道渊:“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吵了!你别说什么长安君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大哥,你的脑子被韩铁牛给啃了?韩蓄长安君这个人,心计之深沉,城府之厚黑……我跟他,怎么可能是一路人。你和爹爹就别再逼我了!就算是,我勉为其难地从了,我和他也不会有幸福的!” “长安君这个人……怎么深沉……怎么厚黑了?”韩蓄问。 第134章 似乎是洞房花烛了 “他怎么就不深沉不厚黑了?神仙保佑,我千万不要路上遇到他,就算是遇到了他在路上,一定赶快躲开。”陈昭君说完,还囫囵一翻身回来,大手一挥,坦坦荡荡的胸怀露出一整片。 韩蓄看着陈昭君,绝对相信她真的已经喝醉了。 陈昭君瞪眼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充血了?我的房间怎么全是红色!我的胸口,好冷啊。” 韩蓄告诉陈昭君,不是她眼睛充血变成的一屋子红色,而是红蜡烛红床帐洞房花烛的红色。 洞房花烛……的红色? 陈昭君捂着光溜溜的胸口,执着地摇头!她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交杯合卺,高堂亲朋……陈昭君很执着地对韩蓄摇头。 陈昭君一宿煎熬。 好歹终于天亮了。 听到一声鸡鸣,陈昭君便睁开了眼睛。 陈昭君那头是真疼,浑身的骨头像是闪散了架,这会儿脑袋里还有那么一阵空白。昨晚,她似乎是被韩蓄折腾到了三更半夜,似乎是洞房花烛了! 韩蓄! 这个…… 匕首。 她的匕首呢! 刀剑铁枪,她的刀剑铁枪! 陈昭君顾不得自己这一身不痛快,赶紧腻手蹑脚地爬起来,她甚至来不及给自己穿上衣服,也来不及遮掩床单上面的落红。 陈昭君借着窗外的微微的晨光,她从衣服里找到衣服外,又从床尾找到床底下。她的一把佩剑刚好在床底下,镇守。 陈昭君轻轻捡起佩剑,蹑手捏脚的她,并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陈昭君拔开剑鞘。 房间里很安静,韩蓄还睡得很沉。 陈昭君提着那剑锋,锋利的尖已经逼近韩蓄。 过分! 这位质子长安君先生,清晨熟睡的模样还真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昨晚喝了酒之后,怎么那么禽兽不堪?陈昭君昨天晚上已经彻彻底底见识过了。 陈昭君的剑锋终于靠近韩蓄的心尖。 只要陈昭君提起剑锋向上一用力。是的,只要她用力向他的胸口扎下去……睡梦中的人,依然无感。 哼哼! 便宜他了。 竟然让他占了她的便宜! 陈昭君的眼皮微微抖了一抖。 就当被狗啃个遍,自己不用把他啃回来。趁这清晨,微风,把他完美地归西,不因为什么云经徐的胁迫,也不是她想逃婚……而是,她的清白之身被他玷污了,他该死。 陈昭君的手背上已经冒出了青筋。 但韩蓄的手却微微动了动,眼睛没睁开,却浑往他身体旁侧抹着寻人。 陈昭君这脸,又给煞住了。陈昭君顿了顿,干脆一道利刃给韩蓄扎下去。看究竟是,他的脑回路快,还是她的剑快? 剑刃离他的心口,不足一寸。 “君儿,已经醒了?”韩蓄并没有睁开眼睛,他那一双有力的手臂,却是凌空中一抱,便攀上了陈昭君的肩膀。 陈昭君被韩蓄摁回被子里,手里的剑给韩蓄的袖风摔落到地毯上。 果真是韩蓄脑回路快? 他这手也挺快。 呃。 韩蓄温暖的大手握住陈昭君冰凉的肩膀的时候,还微微带了一种力道。 “怎么调皮?不盖被子,肩膀着凉了!”韩蓄说。 陈昭君狠狠一翻身,摔落韩蓄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 陈昭君努力地往床边靠。 韩蓄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只大手掌摸上了她的脸颊。韩蓄的手掌很温暖很暖,陈昭君的脸却很冷。 韩蓄把陈昭君拉到自己胸前,要给她暖着。 陈昭君简直是气氛无比地把他给推开。 陈昭君想要砍人,韩蓄没有弄明白吗?还是他明明弄明白了,就仗着比她工夫好一点点就欺负她? 陈昭君没好气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拉着半截被子挡着自己,伸手去够地上的衣服。 韩蓄也一般身体露出来。 “君儿,天还早,再睡会儿?”韩蓄说。 睡他个头! 陈昭君一个瞪眼杀。 韩蓄却不以为意,笑着,故意气陈昭君:“君儿,这一大早睡不着,精神可真好!君儿这一大早把为夫吵醒,可还想着与为夫重温昨晚的美梦?只是……为夫昨晚实在是卖力地工作了大半个晚上,有些疲累!” 他还疲累? 他还疲累! 陈昭君一张脸被逼得通红,贝齿咬着红唇。卖他个屁的力!他就不能乖乖地让她把长剑短剑给刺到他的胸膛里去么!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想把你大卸八块!你不要对我出言不逊!否则,别以为你工夫好我一点点,我照样会把你剁成肉泥!”陈昭君恨恨地说。 韩蓄看着陈昭君一张气呼呼的脸。 嗨! 韩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家君儿真是心狠!”韩蓄说。 陈昭君捏起拳头在韩蓄面前晃了晃,吓他。 韩蓄极为无奈,说:“昨天晚上,红烛点了整整一个晚上,君儿和我亲热了一晚上,我们实实在在一对夫妻!为何君儿一大早起来,又是拿剑又是恐吓的,威胁我这个新婚丈夫,君儿也实在是这天底下最最勤劳和贤惠的新婚妻子了。” 陈昭君瞪着韩蓄。 他还委屈,他还有说辞! 陈昭君一把抢过被子,将自己狠狠地围了个密不透风。 “别以为过了昨晚,你就在我面前充新婚丈夫!呸!昨晚,究竟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陈昭君说。 韩蓄问陈昭君,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陈昭君瞪着眼睛想了一遍,心里也是茫然,反正是被韩蓄给算计了扒了一身狗皮 韩蓄说:“昨晚,君儿喝了酒,心里高兴,非要拉着我……和我洞房。我酒量浅,不胜酒力,自然是强不过,只好从了君儿。” 他…… 他!只好从了! 陈昭君那刷地一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才是喝醉了,不胜酒力,什么都记不清的那个!她明明记得最后……最后是她……迫不得已从了! 她从了! 陈昭君那一瞬间之伤心,眼泪啪啪啪地从眼睛里滚下来,大滴大滴地掉在被子上。 “好!你长安君能言善辩,黑的能说成白的!你不胜酒力,你委屈了!行!你被我强拉着……你太不要脸了……我的洞房花烛……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交杯合卺,高堂亲朋……一个都不能少的!”陈昭君哭了,哭得伤伤心心,肩膀一抽一抽的。 第135章 黑心主仆 “君儿!君儿!夫人……”韩蓄低声下气的脸,也红了。 他似乎开玩笑,过头了。 他发现陈昭君好像真的被他伤到了。 “君儿,我错了!我说错了!是我……酒后无德!是我对君儿的美貌垂涎已久……明明许诺君儿,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交杯合卺,高堂亲朋……一个都不能少的!我却食言了!是我不对,是不我好!君儿,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韩蓄赶紧道歉。 陈昭君红着眼睛,不理韩蓄。 韩蓄隔着被子,给陈昭君拍背,给她顺气。 陈昭君还瘪着嘴。 “把你的手拿开!昨晚,我就当被二哈给啃了。我不往心里去!你,也给我把事情忘个一干二净!如果再敢提起,我把你躲烂了喂狗!”陈昭君说。 韩蓄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陈昭君瞪着韩蓄的手,脸朝着地上的衣服,命令韩蓄:“把我的衣服给我拿来!” 韩蓄舔了舔嘴唇,踟躇未前。 陈昭君凶道:“等什么!你别欺负我婢女不在身边。” 韩蓄一摊手,他怎么敢欺负她! 韩蓄乖乖地把陈昭君衣服给她捡起来,好好地给她递到手上,还很君子地转过头去。 陈昭君便刷刷地给自己穿上衣服。 陈昭君穿好了衣服,也很礼尚往来,她还亲自把韩蓄的衣服给捡起来,给他丢他脸上。“快快把你的衣服穿好!昨晚的事,不准再提!”陈昭君说。 韩蓄一边穿衣服一边认命地说:“这错我也认了,君儿要打要罚,我也不推脱。可不准再提昨晚的事,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我若不提不想,这件事便没发生过?” “当然!”陈昭君还一脸愤愤的模样。 陈昭君捡起地上的剑。 那剑,寒光浸浸。陈昭君说:“长安君还是好自为之!不要因为我善良,便可这劲儿欺负我。这世上所有人到了我这个地步,都还能坚持不要长安君这条性命的,估计也只有我陈昭君了。” 陈昭君拿着剑,背对着韩蓄,看窗外。她要去练剑了,练了剑回来救读书。大年初一,精神头给拿出来,上进奋发。 韩蓄看着陈昭君几步走出房门外,回手抹了抹额头。 他怎么能体会不到陈昭君的难处呢?陈昭君坚持自己的决定,在韩蓄昨晚借着酒意给她和盘托出秘密的时候,在韩蓄露出破绽的时候,她内心仍然是舍不得对他下手的。韩蓄当然知道,陈昭君背后有多少逼迫以及煎熬。 首先就是那陈意如母女。 松林临到天亮,终于把陈意如给扛回来了。 这松林正守在院子里等陈昭君,给她回话。 陈昭君提着剑出去,一看到松林,也知道陈意如有惊无险。“二小姐在山上,我守了她一夜,绝没让山上的猛兽靠近她一步。但二小姐真吓得不轻,回来的一路上真的都在说胡话。”松林说。 陈昭君说,让陈意如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松林问:“大小姐,二小姐说的,都是真的?二小姐受人指使,那人拿了太傅和大少爷的安危以做威胁,要我们刺杀姑爷?” 松林很震撼于这个消息,陈昭君倒是很淡然。陈昭君让松林陪她练剑,她说:“真的又怎样?想杀就能杀得了?” 松林被陈昭君的态度给整得懵懵的,很被动地接着陈昭君的每一招每一剑。 陈昭君一个绝美的翻身弹跳,一个剑花耍翻了,一拳头给松林砸过去,松林一只手就给接稳当了。 陈昭君收回自己的花拳绣腿。 “别做春秋大梦了!爹娘贬谪上路走得急,大哥发配更是马不停蹄,连带着我们陈家抄家,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你以为我不想给爹娘沉冤昭雪吗?我也希望陈道渊能马上回来,做回陈家的大少爷,别耽误了他的前程!”陈昭君指了指柴房那边,狠狠地摇头。 “她们母女,目光短浅,尽做些蠢事,且总是不长教训,且别说了。若是她们以为,她们刺杀成了长安君就能还陈府所有人光明,简直是幼稚!松林,若是我可以当面再和爹爹说说话,问他一些问题,或是我能跟大哥摆几句,我心里也不至于这么茫然。但是,我再是茫然,也知道,长安君不能杀!长安君,不能死在我们陈家人手里!”陈昭君说。 松林点头,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松林且问:“究竟是谁,要害姑爷?” 陈昭君看着松林,想害长安君的人还少么?她命苦,无论怎么做都为难,而韩蓄这个挨千刀的,昨晚居然…… 松林看陈昭君一脸难忍气愤。 松林说:“大小姐尽管吩咐!松林知道,大小姐是顾大局的人。虽然大小姐已经放弃了逃婚之路,但是……只要大小姐不想在这漩涡里了,松林一定拼尽全力护着大小姐,大小姐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呵呵。 陈昭君收了剑,对说:“我回屋看会儿书!反正你要知道,长安君府藏龙卧虎,陈意如母女俩就是来搞笑的,人家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你问我现在怎么打算,我累得很,我不想走!” 陈昭君把最后一个音拖得很长,故意传到屋子那边,让门口的韩小飞以及屋里的韩蓄都听到。 屋门口,韩小飞笑嘻嘻地向陈昭君问好。 “夫人,早安。咱们君上还没醒呢?夫人昨天晚上没少喝酒都醒了,这么早已经练剑打拳了,我们君上这日上三竿还不起来?”韩小飞说。 陈昭君瞅着这韩小飞。她昨晚,没少喝酒! 嘿,这对儿黑心的主仆。真是,看着她越喝越醉,也不阻挡劝阻,故意的? 陈昭君问:“小飞,你家君上常喝酒吗?” 韩小飞极其理智气壮地,说:“怎么会呢?我们君上不擅长喝酒!昨天晚上的米酒,米酒罢了,米酒怎么算是酒呢?” 米酒怎么算是酒呢? 好家伙!陈昭君现在明白也不算晚,昨天晚上,她想把韩蓄灌醉,韩蓄却装醉,她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她着了道了。 昨天晚上,韩蓄根本没有喝醉,昨天晚上喝醉的是陈昭君自己! 韩蓄是故意的! 韩蓄故意想了这个损招,让陈昭君生米被煮成熟饭,以后也就心甘情愿跟着他了! 第136章 按理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136 “你们在哪儿买的米酒?这米酒这么好,让陈福给你几串钱,再去买几坛回来!”陈昭君对韩小飞。 韩小飞高高兴兴地去了。 陈昭君理了理脸上的情绪,和善了几分,推开了韩蓄的房门。韩蓄衣衫整齐,床也很整齐,他靠在床头看书。 那整齐的一床被褥床单,已经干干净净新换过了。 想来,是韩蓄亲自做的。 韩蓄看到陈昭君,只微微一笑,指了指床边的位置,请陈昭君坐。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脸,那一清早的棱角分明,眼神清澈,根本不见宿醉的疲惫以及……昨晚春宵深夜的疲倦。陈昭君想想自己,一早上还头疼,一身骨头都还酸呢!她昨天晚上,究竟喝了多少酒?她是眼睁睁的,看着韩蓄喝下了第十八碗酒,她才开始喝的!而她陈昭君每喝一碗酒,韩蓄都会再加一碗酒。如果陈昭君喝了七碗酒,那么韩蓄就喝了二十五碗! 二十五碗米酒。 纵然是李白千杯不醉,那也得喝的脚底软绵绵? 韩蓄这阵清汤挂面精神矍铄,难道,他有传说之中的某种神功! 陈昭君迈着热切关心的步伐,向走过去。她居然一改早上那刁蛮的作风,与韩蓄温柔起来:“夫君,你看的是什么书?” 韩蓄灿然一笑。 是《本草纲目》。 韩蓄招手,让陈昭君坐过去和他一起看。 陈昭君干巴巴地坐过去,一面很警惕地盯着韩蓄的手,一面脸上还要装地很温柔。“我本以为君儿的酒量很好!君儿喝了酒,一般不耍酒疯,不话痨,只拿着匕首问我那是什么!” 呃! 陈昭君心里一阵汗颜! 喝酒误事啊!她清醒地时候,也不会无缘无故拿把匕首在韩蓄跟前晃悠呀!韩蓄这黑亮的目光下,陈昭君想立即刨了了个地缝给钻下去,这喝醉了酒之后再行刺韩蓄,真是丑到家的一件事。关键是,本人以为对方喝醉了,对方实实在在地没醉! 纵观历史,陈昭君肯定就是那第一人,喝了酒之后再行事的刺客,可以写进历史的!自己这脑袋,是被门夹过了的,还是被陈意如那无耻的行径给气出来的? 陈昭君抬起一边袖子,微微把自己的脸给挡起来。 韩蓄只说:“君儿,本草纲目上说,桑葚是极好的。捣汁饮,解中酒毒。酿酒服,利水气消肿。四民月令又云:四月宜饮桑葚酒。用葚汁三斗,重汤煮至一斗半,入白蜜二合,酥油一两,生姜一和,煮令得所,瓶收……今年四月,我与君儿去摘桑葚果酿酒。” 陈昭君放下袖子,既然韩蓄已经一张无懈可击的脸,那陈昭君必然回他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 “夫君这想法真是好的!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到时,我与夫君坐了马车再往郊外几里地,亲手摘桑葚果,亲手去触摸美丽的春天。”陈昭君笑着说。 韩蓄把书放下。 陈昭君却忽然笑脸改了愁容,很明显,让韩蓄决不能忽略的。 “怎么了,君儿?”韩蓄问。 陈昭君愁思挂上了眉梢,惆怅地叹着气:“嗨!” 韩蓄又问怎么了。 陈昭君说:“我与夫君,四月出游,琴瑟和睦。这曾是我爹爹和我大哥最想看到的……可是……他们,也只有对着天上的月亮和太阳,从此以后,我与父母大哥之间,空捞牵挂了!” 韩蓄握住陈昭君的手。是他昨晚上喝了酒,表演得太过,把陈昭君的愁思给勾上来了? 陈昭君要把这手给揪出来,手再被那只大手给反握住。 “君儿,想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哥了?”韩蓄说。 废话! 陈昭君被握住的手,几经挣扎,挣扎不脱,最后只能任由那手握着她。 韩蓄把陈昭君熊抱在怀里。“君儿,若是实在担心挂念,我们找个时间,亲自去看看!”韩蓄在陈昭君耳朵边,说。 陈昭君脸上,全是韩蓄的气息。她的头发丝都被这股气息吹得微微浮动,那浮动的发丝再落下来,贴在陈昭君的脸上,痒痒的。 “怎么去?”陈昭君问。 韩蓄那似无却有的笑声,说:“为夫,当然有办法。只要君儿想,就一定成。” 陈昭君扭头看着韩蓄。 韩蓄说,他不日或是可以回梁国了。 陈昭君心里,一顿惊讶。梁国临安王,竟那么凶残嘛?云飞燕不是已经乖乖地回来了,已经在那儿大气儿也不敢出地,乖乖备嫁了!临安王还不知足啊,还要激进地将韩蓄也一并接回去? 是么? 是临安王在雍国边境积极活动,以致于老皇帝不得不做出妥协了? “夫君若是可以回到母国,也是终于了结了这一世的劫难。”陈昭君说。 韩蓄却看着陈昭君的眼睛:“君儿,愿意与我一起回去嘛?”韩蓄刚放开陈昭君的手,又攀上了她的腰。 陈昭君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按理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但,毕竟也不是陈昭君心甘情愿的。 韩蓄那只手已经变烫了,不知何时伸进了陈昭君的衣衫里,在那片光滑的背上摩挲,流连忘返。 陈昭君的身体打了个痉挛。 “不要!” 陈昭君挡住韩蓄的手。 韩蓄却摸上陈昭君的脸,亲吻她的脸,唇。“君儿,我想要你!”韩蓄说。 韩蓄还想,陈昭君心甘情愿地,从此以后,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想去哪里他就陪她去哪里。 韩蓄很投入,很动情。 陈昭君却很无语。 “不要!不要这样!我……我很……”陈昭君无奈地挡住韩蓄。 陈昭君的脸,红得比过番茄,后面的话又吞吞吐吐。 韩蓄一顿,且是放过陈昭君一片刻。 “君儿怎样?”韩蓄又看着陈昭君,他一双眼睛耳朵,连带着脖子,都是红的。 陈昭君经过昨晚那迷迷糊糊的体验,她绝对猜得到韩蓄接下来想做什么。 陈昭君舔了舔嘴唇,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那面子什么的,在身体切身感受面前,什么都算不得。 “一晚上折腾,我真的……很累了!夫君好歹……节制一些!”陈昭君说。 第137章 抱韩蓄的大腿生话 陈昭君让长安君节制一些。 是的。 韩蓄没听错。 陈昭君明明一大早,院子里找松林耍剑练武功,韩蓄实在以为是怪他昨晚没有用尽全力。 韩蓄一双大手,抚摸着陈昭君的俏脸。 韩蓄一双眼睛带笑,紧紧看着面前娇滴的可人儿。 “君儿说说看,为夫如何节制?为夫又如何控制得了?君儿这般美貌、柔情可爱,早已深深黏住了我的心,我的身!”韩蓄说。 顿时,陈昭君被韩蓄的情话给糨糊了脑袋。 陈昭君脑袋里已经生出了别的画面。长安君做质子,这些年想来是花花场所去了不少,那些勾引女人的话,岂不是想说就说信手拈来,他自己也不带脸红心跳。 幸好陈昭君不往心里去,她也绝不敢相信韩蓄的话。不过她这张脸,倒是红得不能再红,跟大清早的气氛很匹配。 韩蓄的脸也很红。 他倒不是害羞,他那是激动所致。 “啪!”陈昭君倒是必须让韩蓄冷静。 陈昭君一双巴掌,不轻不重地捧起韩蓄的俊脸:“我真的很担心爹娘还有大哥!我知道的,夫君出不得雍城半步,一直有皇帝陛下的人看着管着。但我不一样,我再是罪臣之女,如今也好歹得了夫君的庇佑,行动是无碍的。趁着这春节下,人们忙着过年祈福,四处里都没有大事,我实在要亲自前往江城一趟的!” 陈昭君确实还想去江城! 太子的侧妃,我也不要做……韩蓄想起昨晚陈昭君的醉话,以及废太子云成熙的近况。韩蓄安慰陈昭君:“江城是偏远了些,岳父只是一时水土不服,经过随行太医悉心照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实在没有必要陈昭君亲自走一趟,韩蓄舍不得和她分开。他这好不容易才用上了一些手段,她从内之外成了他的人。万一江城走一圈,人心又给走花了,韩蓄划不来。 云腾才传回来的消息: 江城陈太傅的境况还稍微将就,废太子云成熙本人简直已经惨不忍睹了。废太子的太子妃、侧妃以及侍妾许多人,皆因前往江城的路途太辛苦,一个个地病倒在了沿途,坚决无法再跟废太子一路赶往江城,废太子便一个个写了和离书,把身边的女人都打发了个干干净净。等到云成熙真正落户到江城的时候,堂堂一个废太子,身边竟然只有一个丫鬟不离不弃地跟着,以及陈太傅夫妇一对半生风雨的老夫妻。好不落魄! 韩蓄明白陈昭君,她最见不得这种落魄的人。就算云成熙曾经也曾想收陈昭君入太子府邸,陈昭君当时生气,韩蓄也怕陈昭君这时候对云成熙伸出援手。最可怕的事,若云成熙苦难之时再遇陈昭君,又再起那当初就不该有的心思,他韩蓄冤不冤。 韩蓄绝不做这样的冤大头。 桃子不在陈昭君身边,陈昭君梳妆打扮的事,只有事事亲力亲为。为了表明自己前往江城的热切心情,陈昭君已经窗前洗脸洗手梳头发抹胭脂了。 陈昭君打赌,只要她坚决要前往江城的话,韩蓄是可以分给她一个两个得力的手下,于自己很有好处。 但韩蓄歪歪地坐在床边,那双眼睛就那么思慕地发着光,看着陈昭君素手梳头描眉。 “君儿,为夫画得一手好眉!可要为夫来为你画眉?最近城中流行罥烟眉远山眉,我可是心受拈来。我来为君儿画远山眉,怎么样?我家君儿唇红齿白,轻轻一点,远山青黛……真天人也。”韩蓄说。 陈昭君回头,一个锋利的眼神扫给韩蓄。 她要他必须接受她即将赶往江城的这个事实,不是要他来给他画时下城里流行的眉型。 “夫君,若是喜欢画乐意画,等我从江城回来,你可以天天给我画!”陈昭君看着韩蓄,笑。但这回儿,他还是别装着不懂了!谁的爹妈受着苦,谁还有心情跟人谈恋爱? 韩蓄走过来,窗边俯下身子,铜镜里看着陈昭君的脸:“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君儿离开我,一时半刻也舍不得。” 陈昭君望着镜子里的韩蓄笑。 “夫君,你这话说得,可是太牵强了。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夫君你手下藏龙卧虎的人,也不知道夫君你的计谋志向!如今我实在知道了,肯定是由衷佩服夫君你的。并且,以后的日子,也要狠狠抱着夫君你的大腿生活!”陈昭君说。 抱大腿! 陈昭君这话说的,明显就有点不太真诚。 她若要抱韩蓄大腿的话,那肯定是由内而外地好好伺候韩蓄,把韩蓄迷个神魂颠倒。不要以为韩蓄不知道,陈昭君的本质上,就是一个不喜欢抱人大腿生活的人。 这整个雍国,最应该抱的肯定是皇帝陛下的大腿。但是,陈昭君在皇帝陛下面前,从不顺从,也不撒娇卖萌,更不讨好靠拢。陈昭君接连着得罪了皇帝陛下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所以才被皇帝陛下一个心狠,指婚给了质子长安君。 韩蓄拍拍自己的大腿,还忽然捞起陈昭君的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摸。 韩蓄说:“为夫这大腿,君儿只管抱,质量有保证。” 陈昭君这一手的尴尬,顺便传递到了脸上。陈昭君囫囵地点着头,然后说:“是的!绝对是的!夫君,闪电和飞梭借我和松林用一用!我从雍城到江城一来一回,不出三日,人不知鬼不觉的。” 韩蓄看着陈昭君,掰过她的脸来,仔细地看。 “君儿!你我既然为夫妇,夫妇一体,君儿的事便是我的事,君儿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君儿担心岳父母和大舅哥的安危,我也一样。只是……城中并不比以往太平。我收到消息,林府尹家林凤微小姐已出发前往潼关,似乎是为了大舅哥的事。前日,君儿在皇后宫门口又遇到那位飞扬跋扈的杜少爷……城中的人事复杂,君儿都交给我,我保管让君儿满意。”韩蓄说。 韩蓄提起陈昭君那日在皇后宫门口遇到杜俊成的事,陈昭君却想起她在御花园路过时听到的假山后的野合偷情案件。 是,这雍城如今许多事情的确不像话了。 陈昭君却忽然问韩蓄:“那日,我在皇后殿外,杜少爷说了多少混账话,我实在气不过,与他争吵了几句!夫君,我可有丢了你的脸面?” 第138章 姐姐, 救救妹妹 哈哈! 韩蓄那眉毛,不可捉摸的往上挑了几挑。 韩蓄把陈昭君揽入怀抱里:“君儿,是我让夫人受委屈了!我韩蓄,对天发誓,若他日再有此种情形……我愿遭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 陈昭君只是随口一说的!看韩蓄这一脸,好严肃。 韩蓄的意思,陈昭君也懂了。韩蓄的意思就是,要陈昭君放心。如果像杜俊成这样的小人,再借着陈昭君低嫁韩蓄,夫妻落魄,就来调戏她,侮辱她,韩蓄意思是再有这样的事情的话,他便会遭到五雷轰顶。 韩蓄太自信! 也对! 他潜藏这么久……他又即将荣贵故国,那些本事自然再不必掖着藏着。但若,韩蓄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他放下大话,仅仅是为了安抚陈昭君的心灵呢? 不能。 陈昭君还是不能把希望寄在韩蓄那头。 陈昭君说:“夫君言重了。不管我是不是长安君的夫人,我爹是不是还在当朝得势,都是那个杜俊成眼瞎,怪不得其他什么!那日皇后为着杜俊成说了几句好话,也有丞相大人和夫人的脸面。不然,出了那宫门被打成猪头脸的,便是这杜俊成!” 韩蓄大可放心,要是陈昭君再遇着杜俊成胆敢对她无礼,她一定加倍要他好看。前提是,陈太傅夫妇和陈道渊还能坚持。 陈昭君舔了舔嘴唇,又说:“夫君,你我夫妇,若能和和睦睦,也算是为江山社稷,为两国安定做了努力和贡献!这杜俊成是什么人,他不过是丞相家的少爷。杜丞相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为国操劳,也罢了。只可怜我爹爹,一样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为国操劳,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 这陈昭君,又一脸戚戚然。 反正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再逃婚了,她如今也没有逃婚的意义了,反正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韩蓄啃光光了。陈昭君是要韩蓄给她自由的权利,就像那些年陈太傅和陈道渊给她的自由一样。 陈昭君是要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韩蓄再有能力再心计多端,都别用在陈昭君这儿。陈昭君就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也能使雍容大度的,更能把自己活成一个戏精的女人。 韩蓄就这么看着陈昭君:“天道在于人心。君儿,岳父母和大舅哥受苦,只是一时的。” 陈昭君倒是很想韩蓄立即拿出他那些潜藏的本事来,主持一下天道。但若韩蓄实在是虚做的幌子呢?嗨,靠自己。 陈昭君站起身,拍拍自己的手掌,顺了顺自己的衣裳,拿好佩剑,望着韩蓄笑得如花儿一般灿烂:“闪电和飞梭,还请夫君割爱借给我用一用,三天就回来。” 韩蓄倒是不想借的。 但韩蓄用什么理由不借给陈昭君呢。人家又没说要逃婚!人家是明目张胆地离家出走,去看娘家的爹娘。 陈昭君已经把闪电和飞梭给牵院子里来。陈昭君喊松林出发了。 秦二娘巴在柴房门口巴巴地看。 陈意如那一大早才被松林从山上救下来,心里还冷得发抖。陈意如听到动静,猜到陈昭君多半是要走江城。陈意如那手指甲都陷入手掌的肉里。 陈意如一头乱发,疯疯癫癫地从柴房冲出去。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陈意如冷灿灿地一路滚到院子中间,挡住陈昭君的去路,松林才来。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一晚上,前山上的冷风和野兽也没有把她教训得听话。“怎么了?”陈昭君问她。 陈意如一脸的乱头发挡住了脸,低头满院子四下地扫视,又正看到长安君韩蓄玉树颀长的风姿超然,从屋子里出来。韩蓄纵然脸上还有一分伤,却是风骨神韵。 陈意如以前错看了长安君,以为他或是软弱可欺,又或是能受美色诱惑的。结果,都不是! 长安君那满身热烈的眼光,只洒向陈昭君浑身,洋溢着不可阻挡的深情。 陈昭君尚可不自知。 陈意如真的已经看明白了。 陈意如心一酸。老皇帝混用糊涂,随意一指婚,竟也能这般琴瑟和鸣?陈意如抓着陈昭君脚下的裙摆,陈意如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扬起目光,看陈昭君脸,直到她看到陈昭君耳后,再到脖子,那些许红痕。 陈意如的心,痛了。 “姐姐!你不要走!求你……救救妹妹!求你救救我……”陈意如死死抓着陈昭君的裙摆,不让她上马。 陈昭君瞅着陈意如的手,指甲缝里还有泥沙。 看来,陈二小姐昨晚在前山上,蹉跎得可不轻松啊。陈昭君府下身子,很有长姐风范地将陈意如的胳膊给搀起来。陈昭君让陈意如好好说。 陈意如昨晚有脸在韩蓄那边,张口就混咬人,有的没的搅和一通。今天,她在这个院子里,还有什么脸面和说辞继续下去?看不见秦二娘缩缩地巴在柴房门口么! “姐姐!姐姐你走得冠冕堂皇……姐姐一直比妹妹我受宠!就算是爹爹不在雍城,大哥也发配到了潼关,可是,爹爹还是给姐姐留了后路!姐姐有松林护着,还有陈管家前前后后地忙活张罗照顾,姐姐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可我和我二娘还有什么?姐姐可知道我和我二娘的身不由己嘛?姐姐你这么走了,无异于宣布了妹妹和二娘的死期!只要姐姐你前脚踏出这长安君府半步,后头……后头会发生什么,姐姐知道吗?接踵而来的刺客那么多,有谁会护着妹妹和二娘半分!姐姐,妹妹求你!求你看在妹妹十几年尊你敬你,从不敢和你争抢半分,求姐姐看在妹妹和姐姐同一个爹爹的份儿上,给妹妹一条生路!”陈意如疯疯癫癫地嚎着。 陈昭君放下陈意如的胳膊,问她,她要怎么做才是给她母女俩生路? 陈意如便直接扑到陈昭君怀里,嚎着大哭起来。 说这陈昭君新年大节下的究竟吉不吉利? 陈昭君低声喝道:“够了!还满府上下,当着下人的面,给你面子呢!你若是执意拖着我不让我去江城,我今天便是把你打个稀烂,去了江城见了爹爹,我也有理由说得通。” 第139章 专治二小姐撒泼 陈意如不受陈昭君恐吓。 陈意如只管哭。 “姐姐虎狼一样的身手,你要打便尽管打呀!妹妹知道,昨晚妹妹进了长安君的屋子,姐姐记恨;妹妹对长安君说出了姐姐的目的,姐姐更是记恨!但无论如何,妹妹是姐姐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姐姐看着办!姐姐再是无情,再是嫌弃妹妹是个累赘,也请怜惜妹妹一条命。你我姐妹,同一个爹爹,都是百年陈家的千金小姐。姐姐再是霸道,也给妹妹一条生路。妹妹所做的,都是为了陈家,为了爹爹和大哥!”陈意如说。 陈昭君瞪着陈意如,问她:“你怎么为了爹爹和大哥?你只为了你自己!若真为了爹爹和大哥还有整个陈家,就该安分守己,潜龙勿用,以图后话!” 陈意如忽然发疯了一般,把陈昭君推开。 陈意如疯癫癫地抢过地上一根树枝。陈意如把那根树枝指着韩蓄的脸,陈意如的脸上带着恨意,怒意,以及深深的鄙视。 “这个人人可欺的质子!长安君这个黑心肠的贱坯子。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是你上表朝廷,向陛下求娶我姐姐!才有陛下指婚圣旨到我陈家。是你看中了我陈家富可敌国! “你以为,我姐姐带着陈家的百万千万嫁妆嫁给你,你以后就能平步青云了?我姐姐太阳一般的人格,怎么会看上你这质子畏畏缩缩?我姐姐要逃婚,你心里明镜似的清楚!我姐姐就是太善良了,她把自己的逃婚路,借给了容和公主,这才招来了祸根!我爹爹获罪了,大哥发配了,陈家抄家了…… “你满意了?长安君,你这么算计我陈家,你又得到了什么?我姐姐的嫁妆吗?我告你,我姐姐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你枕头边说几句甜言蜜语,便会把她的嫁妆由你挥霍,给你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陈意如指着韩蓄骂,像个泼皮无奈的妇人。 陈昭君看一眼韩蓄。 这回他知道了?不要轻易得罪一个女人!你看,陈意如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撒起泼来,也是在让人心慌。 陈昭君让陈意如闭嘴:“休得胡言!陛下的圣旨指婚,皇后娘娘懿旨还在,长安君从未逾矩半分。” 陈意如还指着树棍儿,恨恨地看着韩蓄。 “姐姐,长安君他该死!长安君他里间你我姐妹感情,他将姐姐玩弄于鼓掌之中!姐姐,妹妹若有你这份身手,且不用什么毒药匕首,也一定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鱼死网破,他长安君绝不能好过。”陈意如说。 陈昭君回首,柴房门口,秦二娘还巴在那儿,听她亲生女儿胡闹。 陈昭君对秦二娘招手。 “二娘!二小姐昨晚受了凉,发烧了,脑子不清醒,尽说些胡话!快把她搀回房间里!没事,别出来吹风了。”陈昭君说。 那时,陈福也来到院子里。 陈福也对秦二娘摇头。 陈福说:“二娘,这话咱家也听不下去了!二小姐满嘴都是胡话,二娘按理应该好好管管!养不教,父母之过。现下,太傅和夫人还有大公子都不在场,还好大小姐管教了几句!若不是这样,二小姐除了这个府门,信口胡说,传到陛下耳朵里,便是灭族的大罪!太傅和夫人大公子俱不在场,可以说与这事无关;大小姐已出面责问过了,可免责。而二娘,身为陈家妾室,既要把二小姐养在身边,又是这般没有教养口无遮拦,陛下怕是要狠狠怪罪了!届时,二娘和二小姐,还是罪臣官眷,且又口出狂言忤逆不道,罪加一等。凭是大小姐再念着一家人姊妹之间的情分,也救不得二小姐和二娘的命!” 秦二娘可怜巴巴地望着陈福,陈福一说她,她便泪珠滚滚地掉。 秦二娘哭诉道:“管家说的这些道理,二娘我何尝不知啊!我家如儿真是发烧了,说的胡话,不假!还请管家即刻请了郎中,来与如儿照看身体!只是……” 秦二娘一把将陈意如丢进陈福的双手,她还赶紧滚向陈昭君,如陈意如刚才那般,又是狠狠抓住陈昭君的脚,狠狠一番哭叫: “大小姐!求求你,发发善心!如儿就是个不省事的孩子,口无遮拦,且又生了病!大小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管家找来郎中给她一剂药,说不定她就好了!只是……求大小姐,求求大小姐,不要丢下如儿!二娘我贱命一条,在陈家十几年,尽忠职守伺候老爷和夫人,是个奴婢的命。但如儿她不是!如儿是老爷的血脉,是千金小姐。大小姐还请看在老爷的份儿上,不要丢下如儿!但凡去哪儿,都把如儿带上!我就算是即刻死了,也是甘心的!” 秦二娘那时丢开陈昭君的脚,一顿猛跑,砰砰一声撞在柱子上。 松林反应过来,赶紧拦住。秦二娘的脑袋,已经碰出一个大窟窿,直往外冒血。 秦二娘昏昏一个脑袋,耷拉在松林的肩上:“大小姐,二娘不愿拖累大小姐,愿一死谢罪!只求大小姐怜悯如儿性命。” 秦二娘一把昏死过去。 陈意如便趴在陈福那怀里哭:“管家!你也心疼心疼如儿!如儿也是一般的陈家小姐!管家,你帮如儿给姐姐求求情面!求姐姐多少看在爹爹的份儿上!” “够了!” 陈昭君一声喝止。 陈意如被吓得瞬间懵住,少了声音,只还有个表情和口型。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说:“你是我的亲妹妹,如今我身边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不疼你不爱你呢?本来我是担心爹爹,想着陈年节时各处松动时去江城帮爹爹打点打点。既然如儿害怕一个人留在府里,这有何难?你与我一同前去!” 陈意如一听,便立即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陈昭君对陈福说,把这两母女送回柴房去,好好照管着,生病的致病,有心病的医心。 然后陈昭君翻身上马,招呼着松林就要走。 “等等!” 陈福丢下陈意如母女,也来到陈昭君脚下。 第140章 宠妻要有度 陈福没有像那母女二人一般拉着陈昭君的脚阻止,但实在也是要阻止陈昭君的。陈福向韩蓄看了一眼,颇有些责怪的口吻:“姑爷,这老奴可要倚老卖老说一句了!” 陈昭君低下头,看陈福。 他倚老卖老,要干啥? 陈福说:“大小姐担心老爷的安危,情急之下不多思考,忘了一路凶险,自持有松林庇护左右,人胆子大不怕!松林自持武功高强,常与大小姐出门,更是不把这一趟当回事!但姑爷,你是明白人,怎么不劝一劝,把小姐拦下来?” 陈昭君问陈福:“拦我做什么!我可不像那对母女,混账得不像样子。” 陈福说:“姑爷,你来。松林,下马。今儿大年初一,各家人要么上街上山庙里许愿烧香,要么亲朋好友礼来礼往,再不济一家团聚。姑爷和小姐,新婚头一年,大年初一,若是分开,以后这一生的吉利吉兆,可就破了。” 陈昭君给陈福摊了摊手,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分开好吗。这是为了她爹陈太傅的安全! 陈福说:“老爷将老奴送给小姐做陪嫁,就是要让老奴来做这些讨人嫌的事情!大小姐今儿,就宽宽心心的,和姑爷房里下棋,或是街上走走,或是翠湖西山上坐一坐,都是好的。只不能说分开一事!” 陈昭君无语了。 陈昭君看着韩蓄,她很没有自由啊,自从遇上了韩蓄之后。 韩蓄却夸陈福,顺带告个状:“唯有陈管家在,多亏了陈管家!君儿……实在不太听我的话。” 陈昭君默默一番白眼。 陈福说:“都是姑爷宠的,姑爷惯的。老爷曾说的,让老奴有朝一日转告姑爷:宠妻要有度,不能不限量妥协。” 陈福说完,便指挥松林,帮他把陈意如母女两个给拖回柴房去。陈福又请秋娃出门请大夫,松林好好在院子里练武功。 然后。 然后陈昭君就很尴尬了。 韩蓄说,不如回房下一盘。 陈昭君说也只有这样了。 然后,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回房翻箱倒柜地找棋和棋盘。 “听说但凡是下象棋,雍国小姐中,君儿敢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还听说前太子当年前呼后拥三友四朋的,也不是咱们君儿的对手?据说当年前太子被君儿杀得片甲不留,几乎哭着走出去……是吗?” 韩蓄满带微笑地转到铁牛那屋子,习习刷刷找出了一盘棋。 韩蓄率先摆好了象棋。 陈昭君见那象棋,一尘不染,光洁如新,亮堂堂的。 陈昭君开口就笑:“好古朴的棋!我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好物件!” 韩蓄必要时候,也想轻飘飘地炫富一回。 “君儿的夫君,好歹也是梁国的皇子一枚。虽然在雍城不能傲然称霸,但毕竟曾偶然得了很多陈年的古董。别的不敢说,就君儿眼前这棋盘妻子,雍城中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比如那丞相杜玉庭家杜俊成,他铁定没有见过这盘棋!”韩蓄说。 陈昭君点头。 韩蓄指着身对面的座位,让陈昭君坐下:“君儿红棋,我黑棋?” 呵呵。 帅哥都这么邀请了,陈昭君当然得赴这个局。就让他和当年的太子爷一样,哭着鼻子片甲不留内裤都不剩一条跪着唱征服,呵呵。 陈昭君撩起一绺秀发,往肩膀后潇洒一甩:“开始!” 韩小飞被陈福请来,添了一壶热茶,看了一眼便走了。 新房里,只剩下这夫妻二人在这儿下棋。 韩蓄下了黑棋子,陈昭君下红棋子。红旗先走。陈昭君的第一步,当然是摆中炮打中兵,直接威胁对方的王庭。韩蓄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要上一个马守住自己的中兵,把对方的第一个目的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接下来,陈昭君出了车。这象棋之中,最好最快的当属车,横冲直撞耀武扬威无所不能。陈昭君出车之后,韩蓄做的事情还是上自己的士和相。 相比陈昭君,韩蓄太慢了。陈昭君的动作极快,每一步都非常干净利索,攻守兼备进退自如。 如此十步走下来,眼见着韩蓄那额头上的汗珠开始一两颗慢慢起来。 陈昭君的棋艺,比她大哥陈道渊不知道高了多少。 韩蓄以前和陈道渊下过棋,不见那么凶险,且死得快,多少又几分挣扎以及回旋的余地。 而面对陈昭君,韩蓄终于明白什么叫吃力了。 陈昭君三兄妹当中,并不因为陈昭君是嫡女,所以陈太傅才对其寄予厚望,而是因为陈昭君在这三兄妹之中实在很拔尖儿。若陈昭君生为男子,或许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陈太傅养育子女,的确和别人家有些不同。 这做父母有偏爱弱小笨拙的,当然也有偏爱机灵乖巧的,陈昭君就是那个机灵乖巧的,自小就得父母万般宠爱与悉心培养,琴棋书画各样技艺,天文地理都是精通的,如果要说些什么军法兵法和治国理政,陈昭君也是不怕的。 陈太傅真是花了大心血来培养陈昭君! 给前太子和留王两个,不管是哪一个,做侧妃,都实在委屈了。 跟他韩蓄,才是实在很般配的,以后的王妃正主子,或许还能登更高位。 真是韩蓄想多了,下棋不专心。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韩蓄已经便被陈昭君逼得破了士,杀了象,眼看就到了亡命垂危的时候。 这时候,韩蓄那张嘴也不敢抹了蜜糖调笑陈昭君,或是说些什么床围之间的话。韩蓄论下象棋,他还真不是陈昭君的对手。 陈昭君连着三次将军,用上车马炮,韩蓄输了。 这最后的结局,黑子死棋。 韩蓄盯着棋盘的结局,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韩蓄说:“与君儿下棋,畅快人生事。被君儿杀个片甲不留,为夫愿意!君儿,再来一盘?” 陈昭君笑笑。 不过是下个棋,玩玩罢了。韩蓄被陈昭君将军的时候,那也是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滴。看来,谁不惜命,谁不要面子啊? 陈昭君下棋这么多年,她寻思出一个方法,就是要把局势掌控在自己手里,要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局势,都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再来一盘,夫君若是输了,可要答应我一件事。我若是输了,也允诺夫君一件事。”陈昭君笑着说。 第141章 揣着飞扬跋扈装得温柔和善 韩蓄说好。 然后,夫妻俩下了一上午的象棋。 韩蓄真是输了精光。韩蓄输一盘,陈昭君找他许诺一件事,再输一局,陈昭君又问他一个真心话。如此一来,这刚到晌午,韩蓄的密室在哪儿,密室的通道通向何方,韩小飞师出何家,李大爷的娘子现在何处将养,韩蓄都被陈昭君给问出来,全盘地说了。并且,从此以后,韩蓄答应陈昭君,她也可以随意征用韩小飞,任意征用刘大妈李大爷以及秋娃,闪电和飞梭陈昭君更是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陈昭君对自己的棋艺很满意。 陈昭君很想趁此机会让韩蓄写在白纸黑字上,画押签字。 韩蓄终于打了个哈欠,做出疲倦状态,装模作样说:“再输下去,我真是透明的人了。君儿,手下留情!” 韩蓄刚说了手下留情,屋外头已经一阵喧哗。 陈昭君细细听去,倒像是陆一一的声音。陆一一还能来长安君府?她的失心疯给治好了?这可是大年初一啊! 韩小飞屋门口敲了两下门:“君上,国公府一一小姐来了。” “哦!一一来了!” 韩蓄恍然大悟一般,收了棋局,正色道:“姑母已经遣了好几遭人来。说是年节下,去她府里喝茶吃点心。我这与君儿下着棋,竟然把这事忘了。君儿,有一事虽还未摆明,但已经十有八九了,我先说与君儿知道,免得君儿还蒙在鼓里。” 什么事?神神秘秘。 陆一一都吵吵嚷嚷地来了,韩蓄才想着跟陈昭君说。 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说:“姑母的意思,一一这几日就要送到留王府上去。” 陆一一,留王云经熙! 呵呵。妹妹被姐夫给勾搭了?哦!陈昭君看着韩蓄,这事儿也不用专门说给她知道,她和陆一一也没多少仇恨。只要陆一一和长宁公主不找她麻烦,她也乐得不去领悟她们那些秒事的奥妙之处。 韩蓄说:“姑母本来忙着,但姑母又一再着人来请,说是国公爷想我陪他下棋想了好久!为夫不才,在君儿这儿,是落花流水的地步,本也不好意思出门显摆!可是宁国公毕竟亲戚一场,年节下的,不如君儿与我一起,下午去姑母府上喝个茶……” 韩蓄也生怕陈昭君不想和他去。估计他自己也是很不喜欢这种应酬!但明摆着的事,长宁公主已经给陆一一捡定留王云经熙做女婿,大小女儿共侍一夫,宁国公府的站队已经分明了。 长宁公主这回邀请韩蓄去她府上做客喝茶下棋,也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陈昭君赶紧点头,笑,长宁公主和宁国公那是最好不要得罪的那种尴尬存在。 “应该!应该!夫君,不光如此,你且还要与一一小姐多说几句话,且请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到了留王府里好歹多想着咱们这些穷亲戚!且不要和当日的事情计较,留王殿下,那是多好的前程啊!果真还是长宁公主有眼光,会盘算。” 呵呵。 陈昭君又说:“夫君!到了宁国公府,见着长宁公主,切记要帮我说几句好话!你就说,我成日里也想着姑母姑父身体安康,都要来拜见,无奈天生拙笨又遇上这新婚不久,府中事物繁多事物繁多,捋不出个头绪来,只请姑母姑父多担待……” 陈昭君就希望韩蓄那个黑心肠的家伙,别到了长宁公主面前,又给她找麻烦。 长宁公主和宁国公是一对很神奇的强大力量。本来那次陆一一气得跳水又被人救起来之后,还有人传说她得了失心疯呢,结果留王和王妃陆纯亲自住到长宁公主府上安慰陆一一之后,陆一一便神奇地再不疯疯癫癫,再不说风言风语。 哎! 长宁公主的队伍里头,身后有八个老嬷嬷,再加四个雍国太医,还有十二大护卫,那简直都可以在雍城里称王称霸。 再加上宁国公也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 再加上女婿是留王殿下云经熙,如今雍国皇位的最大可能继承人,女儿是留王云经熙的正经王妃,可能就是未来的国母皇后。 陈昭君得巴结啊。 陈昭君浑身热情洋溢:“夫君,且赶紧前厅待客,莫要怠慢了一一小姐。我这赶紧搜罗一下我的东西,找一件宝贝出来!呃……我记得我有一件南来的蜀锦制成的屏风摆件。虽然姑母府里可是什么样的好东西都有!但这屏风的花样和做工,与一一小姐的气质极为匹配。把小飞给我叫来,把那个屏风包好了,随夫君一起送去姑母府里! “我也不指望姑母看着这屏风能有多开心,只不过是向她表示意你我夫妇二人的心意罢了! “眼看一一小姐就成了皇家的媳妇!再怎么,咱们是亲戚!夫君,你也是表哥,我这做表嫂的,对一一小姐只有敬爱!绝对的敬爱!” 陈昭君啪啪拉拉一堆话,韩蓄都笑瘫了。 陈昭君急得,赶紧推他:“你快去!前厅。莫要一一小姐急了,又给冲过来……” 韩蓄笑她:“君儿,你考虑的周到,真是辛苦你了!今日我就去看看,这屏风你改日再送,也不为不可。或者说,你想送给谁都可以!还有,君儿,你是我的夫人!我在姑母府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你与我也是一样,就是什么地位!且不可妄自菲薄,如履薄冰的样子!” 陈昭君对着自己眨了着眼睛,那好看的睫毛上下煽动,像美丽的蝴蝶。 陈昭君扪心自问,她有很妄自菲薄,如履薄冰吗? 但韩蓄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说明她或多或少就表现出了如履薄冰的样子。 就算她从那年热血激昂坦荡豪爽,变得今天妄自菲薄如履薄冰,还不是因为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一个长安君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年头,谁还不会飞扬跋扈啊? 但是若要有飞扬跋扈的本事,还能揣着飞扬跋扈装得温柔和善,这也是一种能耐啊! 陈昭君觉得自己这是叫温柔和善,不叫如履薄冰。 她这份温柔和善,可是和韩蓄的腹黑狡诈相辅相成的呢! 第142章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陈昭君也不是这会儿非得做小伏低。她给韩蓄面子,但不是给他姑母长宁公主面子,也不是真怕那一家人权势滔天的模样。想想那长宁公主,第一次非正式见面就给她一个下马威,明明是姑母的身份,需要端起婆婆的款。 可这如果是真婆婆,就一定得端婆婆的款嘛? 这做婆婆呢,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夫妻和睦?自己儿子喜欢的不也就是这婆婆也能喜欢吗? 啊! 陈昭君忽然发现,自己想远了。 她好像已经陷入进去了一个温柔的圈套。她把自己当成,她就是韩蓄深深喜欢的那个女人!她是韩蓄喜欢的女人,那么韩蓄的亲娘,她未来的婆婆也应该喜欢她。 这就是一种谬论。 显而易见,如果有这种思想,就是一道送命题。 做人,还是清醒点好。 陈昭君脑袋里头,突然闪出一束光。别傻了!屏风赶紧找出来,陆一一赶紧好吃好喝好脸色地接待着。 她绝不妄自菲薄,绝不如履薄冰。她一定把这表嫂的角色,扮演的很得体。 陈昭君守着韩小飞包好了屏风,赶紧来到大厅。韩蓄坐着主位,旁边的位置给陈昭君留着,陆一一坐了客位,正贤淑大方喝着茶。刘大妈捧着茶碗,亲自侍奉陆一一呢。 陆一一正眼不瞧刘妈妈。 陈昭君可借着机会把刘妈妈给狠狠瞧了几眼。谁说不是呢?她以前竟没发觉,简直就是红掌绿萝两姐妹的中老年版本,不过就是装装打扮得质朴些,厨房的烟灰蒙着真颜色。但细看去,真是很有风采的一位厨房大妈。 陈昭君还没跟陆一一寒暄,陆一一先跟陈昭君说话了。 “听说,你把你二妹妹也收留在府里!我今日来,怎么没见着?”陆一一问陈昭君。 陈昭君看一回韩蓄的脸色,平平常常地回答陆一一:“我妹妹却在府里,不过前日夜里冷,感染了风寒……” 陆一一看着陈昭君,微微一番白眼:“我说陈昭君,你不用这么防着提着!像是谁都要把你这惊为天人的夫君给抢走似的!我今日,一是来看看你,告诉你本小姐已经活过来了,不牢你牵挂;而是也想看看你家二妹妹!往年,我们门对门住着,常和你二妹妹逛街赏花好吃好喝的!如今你陈家落了势,你二妹妹竟如败家犬一般躲着,真是可怜见的!今天大年初一,索性我来开口,就算是讨你的嫌,我也不怕,只请你把你姐二妹妹放出来,与我、你,咱们一同出门,逛街看花喝茶。” 陆一一那张高傲脸,把陈昭君洗刷得很生动。 陈昭君眨眨眼睛,点头。 “一一小姐说的是!我这就让陈管家去,把我家二妹妹给请出来,和一一小姐见上一面。”陈昭君说。 嘿!还搞不明白她了?这陈意如母女背后的人,果真是云经熙,坚持不懈一直给她母女俩提线指挥呢! 陈昭君笑着看韩蓄:“夫君!今下午,却是只有夫君您先去姑母府上了。我和二妹妹要请一一小姐去街上逛逛,且不是为了喝茶赏花听故事听曲子,只是说说我们女儿家的私房话。夫君,可准么?” 陈昭君这么说,韩蓄便知道,陈昭君今下午要亲自前去试探陈意如和陆一一。 韩蓄没说什么,反正没有为陈昭君竖大拇指。陈昭君于人情世故,那也是颇为通透,有的事情也能滴水不漏,但毕竟容易热血上头。 但有什么办法,这媳妇儿,是自己亲自挑选的。无论如何,韩蓄也必须自己认下来,媳妇儿没结错,自己这人也没选错! 话说,陈昭君这个媳妇儿,是韩蓄亲自选的吗? 陈昭君只以为,那是金銮殿上高高正襟而坐的皇帝陛下所选的。 但,陈昭君在三年前早就被韩蓄这个微不足道的质子给盯上,至于韩蓄是怎么以质子这个身份,绞尽了脑汁把陈昭君这个百年陈家唯一的嫡女给娶到了手,陈昭君是许多时候也琢磨不明白的,特属于韩蓄的一种本事。 但是这种本事,此时此刻还不适合在大庭广众面前炫耀。 韩蓄这会儿,还是适合隐藏自己,韬光养晦,潜龙勿用。 陈意如听到前厅召唤,赶紧装扮一番,装扮出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模样。陈意如走来前厅,朝厅里人都问了好。而陆一一花枝招展,满头都是花儿,一身衣服上都是花。陈意如便顿时想到陆一一那年前在韩蓄和陈昭君跟前闹过的那个笑话!花开堪折直须折,陆一一那整张脸简直就是无时不刻不在说:我就是一朵花,看我漂不漂亮,快来踩我,花开堪折,直须折呀! 陈意如也不敢笑,只是矫揉造作地捂着脸。 陆一一说,她今天是专门来邀请陈意如顺带还有陈昭君喝茶看花的。 陈意如还知道自己身份尴尬。 陈意如放下手中的帕子,看着陈昭君的脸色,说:“谢一一小姐好意!不过不管看什么花,喝什么茶,如今我这个身份,都不适合出门的!” 陆一一翻过一个白眼,说:“你看陈昭君做什么!难不成我陆一一来邀你喝茶,还要看她的脸色!” 陈昭君笑笑:“什么脸色不脸色!二妹妹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即刻就可以出门的!” 陈意如的眼睛里一下子便闪过一到道光,但她用帕子挡住了。 陆一一带走了陈昭君和陈意如,说是出门喝茶,赏花。 但韩蓄却让韩小飞即刻给云腾传话:好生照看夫人! 韩小飞也大概知道,自从陈昭君遇上韩蓄之后,她在雍城的逛街生涯中,总有几天里头颇是不平静,其中老有一个叫杜俊成的常来骚扰她,二人似乎还传出了一些什么莫须有的话! 好尴尬的存在。 但陆一一既然决定这一天要带陈昭君出门喝茶,那一定是有她的理由。人,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长宁公主府,已经有长宁公主身边的邹妈妈和谢妈妈带了人备着;陈意如待会儿是专门负责回长安君府说嘴的。 唉! 今天,就凭她陈昭君满身都长了嘴,让她插翅也飞不走。 第143章 这两人好了,跑大街上炫耀 等到陈昭君被抓住了把和罪证……也许她会被长安君韩蓄直接休妻,就算你是皇帝亲自指的婚,那也架不住这老婆红杏出墙,吃里扒外水性杨花!也许,留王有更好的下场留给陈昭君。 陆一一看着陈昭君随身携带的松林,朝陈意如使了颜色。 陈意如回一个眼色。不怕,有她在,她负责摆弄松林。 陆一一笑了。陆一一挽上陈昭君的手,一个是表妹,一个是表嫂,要在雍城里人的面前,扮演和和睦睦的样子。 “你看!那什么时候新开了家铺子?生意这么好,排队的都排到这街口来了?好的今天出来逛逛!今天这街上也是真热闹。”陆一一紧紧挽着陈昭君,说。 “嗯!”陈昭君点头。 在自己陈家妹妹面前,明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是有坏心思的,还要不厚此薄彼的,装大姐大表嫂,好是个技术活!好在陈昭君今天的装扮,可谓是朴素了,她绝对避开陆一一这浑身花枝招展的风头。 当陈意如、陈昭君、陆一一,三个人并排一站的时候,陆一一浑身的装扮最扎眼,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陈昭君的装扮最素雅,最自然,或者说是天然,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而这陈意如呢,一副楚楚可怜的寒碜模样,不洋不土,在陆一一身边,把陆一一陪衬的很雍容华贵,在陈昭君身边就更显得陈昭君的天然丽质飒爽娇俏。 陈意如瞥见橱窗前的影子,心里顿时倒多了几分别扭。她好不容易出来,雍城人眼前露一回脸,却又是这番景象!但想着今天的本来目的,等到留王看到她的衷心,等到陈昭君彻底倒了,她便是爹爹唯一可以倚仗的女儿!陈意如强压住了这一身的不自在。 “姐姐,你看!一一小姐,好多公子少爷都上街来!他们肯定是被一一小姐的美貌,姐姐的风度给吸引了,都往我们这儿看!”陈意如说。 陈意如的说话风格也和陈昭君差不多。都是一个爹妈,一个家庭里熏陶调教出来的的,总不过是那么口蜜腹剑,一张脸笑得像个花儿一样,其实心里头花花肠子多得你数都数不清。 实际上,多少公子少爷看的是热闹。陆一一前段时间还和陈昭君掐架,都掐得跳进水里,得了失心疯了。这两天,两人又好了? 陈家那个逃跑的罪臣之女不乖乖地躲着,还跑大街上来炫耀,果真是长安君府避风港湾,很坚强的存在? 公子少爷们一面看,一面笑。不得不说,陈昭君虽然落魄了,身上头上少了繁华,但依然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陈昭君嘛。陈昭君笑起来,还是那么迷人,真让人为之醉倒! 但陈意如嘴里一席话夸出来,夸来夸去,就是说今天陆一一很漂亮。漂亮地摘星星月亮。 陈意如反复这么吹捧,陆一一也就真以为自己今天漂亮的不得了,连走路都像只花花的飞蛾在飘。 一路上,多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多少人认识陆一一和陈昭君。 这好家伙,大家看明白了!说什么陆一一因为争风吃醋给掉进池子里,把自己淹成了失心疯这件事是是假的,人家陆一一马上要嫁给留王做侧妃了,和长安君家的那个陈昭君,表妹表嫂和和气气和睦的很呐! 是呀,在大庭广众面前,陈昭君一脸笑靥如花,温柔和善,真是嫂子的做派。凡行动之处,莫不透露着关心与细致,一直以陆一一和陈意如二人为重,把自己给放在了后头一位。 这简直就是一种长嫂的气度与风度。 吃瓜群众们都挺佩服的。 当然了,人家陈昭君陈大小姐是百年陈家的嫡女,是前太子的师傅,陈太傅亲手调教出来,寄予重望的大小姐,这为人处事怎么会差呢?怎么会如传言之中说的那样,亲自把人家陆一一小姐给气来跳池子了呢! 你们传说的都是废话,都是那些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的人作出来的谎言! 对!谎言! 人家这陈家陈大小姐不自卑,不妄自菲薄,虽然她的夫君是一介卑微的质子,但是人家硬是以高昂的热情,坚韧的心性,来面对眼前的一切困难,把糟糕的生活活成了灿烂的晴天。 陈昭君这一路走,也听到了这路旁啧啧的赞叹声。 陈昭君说:“一一小姐,你看!大家今天都夸你漂亮!我看着也是这样,这半个月不见,一一小姐,可是得了什么秘方呢?我看着气色眼神,真是白里透红,精中透着光哪!我好歹是你表嫂啊,你得把你那些好大夫推荐给我!” 陈昭君的表情和她这番话很相配。 再加上,陈意如也在后面添油加醋:“那是当然,咱们一一小姐和大姐姐是什么关系?这是亲戚啊!别说给大姐姐了药方,就是给我陈家小妹那必须也得给,也让小妹我跟着沾沾大姐姐的光!” 陈意如很有苗头啊,占大姐姐的光! 陈意如就是要把所有的矛头都引向陈昭君。 果真,陆一一那眼睛里一道光扫向陈昭君的脸。 在陆一一看来,陈昭君沾的光是皇帝的光,陈昭君沾的光是长安君韩蓄的光。 陆一一冷笑了一下:“陈二小姐,你想要个好太医,要个好方子,不难!咱们两家以前门对门住着,这样的小事,我回头让小厮给你送来便是了!哪用得着你沾人家长安君夫人的光啊?何况,这长安君夫人的光,是她自己的光么,是咱们皇帝陛下的光,是咱们长宁公主府的光!” 关长宁公主屁事!有她们一家人在里头掺和,陈昭君只怕有更大更多的跟头还没摔够! “是是!一一小姐说的对!”陈昭君赶紧点头,点头的时候还不忘睁着眼睛,在眼睛里头写着赞。 必须得附和陆一一说的话! 陆一一是什么人?她有多少脑子陈昭君不清楚,但是就看她那天能够划拉一声跳进池子里,也就说明这个人脑子里头的含金量不高,可能是兑了水。 好在,陈昭君今天面对的只有陆一一和陈意如两人,大庭广众之下还要扮演和谐一幕,最多不过暗下互相怼几句话,没什么大不了。 第144章 大美人,我今天可算等到你了 陈昭君只要克制住,不要狠狠怼回去,就行了。 只是,今天陆一一要去的地方是翠香楼。陆一一说,翠香楼上面的眼界好。陈意如说,翠香楼背后一个大院子,假山上种了好多李花桃花,花儿对着池边的春风舒展花瓣,就如今天的陆一一一样的漂亮! 陈意如这个话那么一说,那陈昭君今天跟陆一一上翠香楼去啊! 翠香楼! 陈昭君回头看一眼松林。嗯,小心了! 松林稳稳一个脸色,没问题。有他在,管他什么阿猫阿狗,决不能动陈昭君一点点。 陆一一走在前头,陈昭君和陈意如后头簇拥着。 三人那脚还没有跨上二楼呢,常日里在二楼蹲守的那个登徒子杜俊成,锦鸡一样的家伙,便是划拉一下跳出来。 “大美人,我今天可算等到你了!” 杜俊成像是高兴过头,说了这些话之后,才看到陈昭君一前一后,还有陆一一和陈意如两个年轻女子。 陈昭君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杜俊成蹦出来,满口胡说他反正是不吃的,她才是满身是嘴,说不清。 陈昭君回头朝松林使个眼色。 杜俊成还一脸涎皮的笑,凑过来看陈昭君,顺带着招呼陈昭君身边的人:“大美人儿!说,今天想喝点什么茶?大少爷,请你!” “天!” 陆一一和陈意如像是一下子明白的模样,她们同时看着陈昭君,审问的眼神,真如传言那般,陈昭君和杜俊成很熟了吗? 陈昭君笑着对陈意如和陆一一说:“今儿这里吵,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那杜俊成听到这话,一下子不干了,跳起脚,对着翠香楼上上下下高喊:“大美人儿,咱们说好的,你别不认帐啊!” 还说好的? 还不认帐? 陈昭君回头一个瞪眼杀,狗日的污蔑!就算是有人和杜俊成达成了偷香窃玉的约定,众目睽睽之下,人家再想认账,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认账吗? 猪! 尽想着栽赃她。 当然,陈昭君这脸上,可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你生气,不就正中别人的下怀。陈昭君一个眼色,这松林就站了出来。 当杜俊成看到松林拔出一半的剑,便自然而然地住了嘴。 算他杜俊识相。 陈昭君笑着,请陆一一和陈意如下楼去。陈昭君说:“我知道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比这儿漂亮,比这开阔,比这大气,关键呢,还没有那些不相干的人!” 陆一一哼了一声:“你说清楚!哪些人是不相干的人?陈昭君,你可别唬我们!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着,那杜少爷叫你什么?他是怎么跟你说话的?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别以为这会儿把我和陈意如给糊弄下来,你这事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你这事没完! “我早就听人说,你和这个杜俊成不清不楚的,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拉拉扯扯,看来还真是这样!陈昭君,你把你把我家表哥当什么?你把我们宁国公府当成什么?你把长宁公主当成什么?你把皇帝陛下的脸面放在哪里?你别这般不要脸!” 陈昭君这眼睛简直见多了世面,她究竟哪里不要脸?杜俊成在皇后的宫门口,还这么调戏过呢,那皇后也没有骂过她陈昭君不要脸,皇后骂的是这杜俊成不要脸! 就陆一一,凭什么空口白牙就骂她陈昭君不要脸了? 可这陆一一更好,根本不给陈昭君的机会。 陆一一好一幅烈女的模样。 陈昭君还热切地挽着她的手,她却狠狠摔开陈昭君的手:“今儿,本小姐心情不好!要赏花,要喝茶,你自己去!要与那什么私会约会,你自己去!本小姐怕眼睛里头长疔子,本小姐不敢看那些龌龊!” 然后,陆一一那么张狂地跑走了。 陈昭君看着陆一一这张狂的背影,心里想,这陆一一铁定就是立马奔回宁国公府,把她刚才看到的情形都给告诉长宁公主去。正好韩蓄也在长宁公主府里做客,陆一一肯定还会在韩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老多。 大年初一,然后长宁公主为了面子,也会狠狠拿住陈昭君,好好问一回话。 陈昭君回头望着翠香楼的门匾,今儿就这是吹的,什么邪风? 陈昭君本也不想出来的!是陆一一疯叉叉地要来,约陈意如喝茶!原来,这儿摆她一道!亏陈昭君还只想做一个好人,顺便做一回好亲戚,做一回好表嫂,顺便听听陆一一和陈意如的勾结。可怎么,就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究竟是哪个地方给出的毛病? 陈昭君猛不小心回头,看到杜俊成那一脸邪魅恶心的笑容。难道,她要把整理杜俊成这事儿迫切的提上日程来吗? 可能,此刻陈意如毕竟还是自家妹妹。 陈意如见到陆一一疯叉叉地走了,她又还亲切地挽着陈昭君的手。 陈意如瞧着陈昭君的脸色,讨好地说:“姐姐,你别生气!陆一一她就是这个样!谁不知道啊?她那么刁蛮任性,说什么就是什么?听风就是雨!如果她不是这样,那天也不会自己跳到水池子里头! “今天,姐姐好心陪她出来,是为了破这城里头对她的不好的传言!结果,这烂泥巴扶不上墙,她却自己给丢开你走了!这杜俊成不就是个杜俊成嘛?谁不知道杜俊成的秉性?大姐姐,你别往心里去!你说的喝茶看花……地方究竟是哪?我还想去!” 陈意如挽着陈昭君,背着陆一一说陆一一的坏话。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她可不想跟她装腔作势,陆一一都跑了,她还有必要和陈意如继续下去? 陈昭君伸出手,反拍了陈意如的手。 陈昭君说:“这有什么,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一一小姐心眼直,她没见过这些人!二妹妹放心!这什么杜少爷不是什么要紧的,姐姐我身边有松林,这杜少爷还张狂不到这个时候!” 是嘛? 陈意如巴巴地拉着陈昭君的衣袖,巴巴地看着陈昭君。 “姐姐!”陈意如一瞬间可怜兮兮。 陈昭君眼皮子也不眨,说:“什么!” “姐姐!妹妹如今难得出来。求姐姐可怜,再和妹妹逛逛!”陈意如说。 第145章 妹妹绝不敢害姐姐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难道,她今天还有戏要上演?还有什么戏!陈意如简直不怕以后死得难看,是? 陈昭君想了想,笑了:“看妹妹说得可怜!本来,我说的那个地方也不远,咱们走几步路去?转过这条巷子,那边还有一家胭脂水粉店。要是妹妹不嫌麻烦,还可以一道去店里看看胭脂水粉,与二娘带点儿回去。” 当陈昭君都说起了秦二娘。 这陈意如好歹也得向陈昭君汇报几句有关秦二娘的话。 或许,陈昭君想听一些关于秦二娘的,不好的话。陈意如说,自从陈昭君出嫁,陈家被抄家之后,自己是一个没身份的庶出小姐,和二娘东躲西藏,没多久就把秦二娘那点可怜的盘缠给用光了。 陈昭君只说:“二妹妹,二娘虽是家里的妾,但父亲当日也是很疼二娘的!二娘的家产随不太多,哪几日能败光的?” 陈意如哼哼一笑,眼里尽是可怜:“姐姐不信?二娘那日偷偷找人买了很大很多的木头,我看那木头也就是在水里都泡坏了的树桩。可二娘说那是金贵的不得了的!我本以为那些事拿来做成棺材的,不想却是在水里泡过的木头,是价值万千的古董! “我二娘买这些,真不为了自己快活!我二娘其实是为了陈家,为了爹爹。二娘把这些古董的木头,给留王送到府上去了,求留王开恩救救爹爹和大哥。可无奈……留王只收了东西,并不履行诺言,还派了人追赶我和二娘。我和二娘逃无可逃,只能来求姐姐!还有……姐姐一定要明鉴,那毒药瓶子和匕首,我和二娘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接下的呀!姐姐,妹妹再是胆大无知,也知道姐姐如今是妹妹唯一能依靠的人,妹妹绝不敢害姐姐!” 陈意如说得恳切,陈昭君一副很是相信的神情。 姐妹情深嘛! 跌却有一种木头,檀木也好,楠木也好,乌木也好,有些天然的水,其钙化程度比较高,把木头浸在水里并不能腐烂,甚至能放千年万年。 秦二娘收集的这块木头,那定是一块极好的木头。 统统把它孝敬给了位高权重的留王,云经熙。 好得很哪! 母女俩,完美的一对陈家的叛徒。 陈昭君拍拍陈意如的手,说:“别怕!有姐姐在。” 陈意如垂了眼泪,抹着眼睛:“姐姐,妹妹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爹爹要把陈家财产最多的那一份给你做嫁妆!父亲的意思,姐姐你能管理家业,能助陈家兴旺发达!” 陈昭君笑了。 “什么家业不家业,兴旺不发达的事了?妹妹,你还小。那些事,且不是你我一介柔弱女子可以主持的!只是姐姐还有这个本事,等妹妹出嫁议婚的那会儿,还可以为妹妹你寻得上好的姻缘!或是也有皇家为你选姻缘,或是姐姐亲自给妹妹操办一份嫁妆!” 说到这个份儿上,若陈意如还听不明白,她也真是无可救药了。 陈昭君笑着,极为亲切,拍着陈意如的手。 陈意如那小俏脸早就红透了。 陈意如拿起手帕子挡住自己的脸,娇娇的说:“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如今姐姐说话也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妹妹什么也不想的!就算是那日穿着姐姐的喜服,走进长安君的屋子,也是为了姐姐。妹妹从不想这些事情!姐姐可别提了,真让人难为情!” 陈昭君呵呵地笑。 做姐姐的,不该说!做姐姐的,都要被这个妹妹给卖光了! 陈昭君说:“咱们父母虽然说远在江城,大哥还在潼关,还受着重伤。可陈家最终主事的人,终究是咱们父亲和大哥!只是眼下,父亲和大哥不在身边!而不管是我还是陈福,还包括你,但凡行事做派,都应该有个章程,有个主次。” 若是乱做了错事! 以后,就等着爹爹和大哥回来,亲自发落她! 塑料姐妹花嘛,笑容要挂在脸上,心里头却要实实在在地明白。陈昭君是不会蠢得,自己亲手把自己妹妹给处置了,留人口舌的! 介于杜俊成今日出没,陈意如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还关系着陈家声誉,陈昭君无论如何还是会花心思去维护的。 再说,除了杜俊成之外,这雍城还有一波浪荡子弟,但凡女子出门都要小心为好。 陈昭君与陈意如,假面上的喝茶赏花逛街,今日也是一路往人多的地方。 但陈意如逛到最后,又说自己饿了,想吃渝湘楼的火锅。 陈昭君看看天色,吃完火锅再回去,天就黑了。但韩蓄还在长宁公主府上!不对,陆一一回去了这么久,长宁公主怎么还没有人来拿陈昭君?难道是韩蓄给在场,把陆一一给劝谏了? 有这个可能嘛? 但陈意如抱着渝湘楼的门柱子不肯走,可怜巴巴地就像吃顿火锅。 往来的人都看着陈家这对落难姐妹。想想陈家个把月前,还是盛况盛景,如今多么凄凉!陈昭君问松林,想不想吃火锅。 松林也好久没吃上大鱼大肉了的。 还有可爱的桃子。 陈昭君想,若是桃子在场,也是一定央着要去吃一顿好的。 陈昭君便带着陈意如,走进了渝湘楼的大门。 陈意如高兴得跳脚,很像个孩子:“谢谢姐姐!这渝湘楼做的菜既辛香,还带着一些辣味。在傍晚的时候吃上这么一顿,让从头到脚酣畅淋漓,然后再喝上一瓶酸梅汁,简直爽快。谢谢姐姐!” 陈昭君要了包间,喊来小二。 小二来报菜单的时候,陈意如的口水已经吞了满满一大肚子。好似,她今天就只为了这一顿火锅而来,今日上午还在韩蓄面前撕破脸破痛哭痛骂的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她! 菜刚一上桌,香气扑鼻。 渝湘楼外头却吵吵嚷嚷。 陈意如好奇,伸个脑袋向窗外一望,顿时吓坏了脸色。 陈昭君见到陈意如的脸色,便问:“什么人?” 把她吓成这样! 陈意如惊地大喊:“姐姐,不好了,不好了!楼底下那个人,看模样倒像是长宁公主身边的那个老嬷嬷?” 长宁公主身边的老嬷嬷! 第146章 被人给掳走了 陈意如说:“像是那个邹嬷嬷和谢嬷嬷!” 这老嬷嬷来渝湘楼,给长宁公主点外卖?哼!陆一一这个疯女子!陈昭君眨眨眼,便吩咐松林去找小二,再烧几个菜来备着,要拿食盒稳稳的装了。 这松林,领了命令下去,却多久不见回来。 陈昭君知道有事了。 陈意如说她下楼去看看。 陈意如楼下一看,那简直不得了。松林已经和长林公主那老嬷嬷带来的那一群人给动起手来。 陈意如不知道松林为什么和他们动手,但可以肯定的是松林一定没有做错。 陈意如赶紧回身上楼,她要跟陈昭君禀报那时的战况。 陈意如回来一看,妈呀,不得了了!陈昭君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桌上的菜还热着呢,香气还有满屋子,可这陈大小姐不见了。 陈意如被吓破了胆。 陈意如一路往楼下滚,一路对着松林尖叫: “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松林不好啦!姐姐不见了!” 陈意如这声音都已经要震垮这楼了。 松林说时迟那时快,三两步把这围攻他的人也扫倒了,然后自己哐哐哐的跑上楼去。 果然,一个空荡荡的屋子,桌椅都不曾凌乱。 松林问陈意如究竟怎么回事? 陈意如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松林,上上下下前言不搭后语,把刚才的事情给松林讲了一遍。 然后松林便断定,陈昭君被人给抓走了。别人用的计谋,叫调虎离山。 调走松林,遣人围攻,并分散陈昭君的注意力,还有陈意如传递言语制造假象。 所以陈昭君孤立无援,轻而易举被掳走。 但陈意如已经急哭了,她急切地拽着松林的手:“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姐姐能去哪儿啊?你不是武功高强吗?赶紧追呀,把那人把姐姐给追回来呀!” 松林正在清理头绪,刚理出线索,陈意如这么一晃,几乎就放掉了他脑筋里头那一线清楚的光,好在那光亮一瞬间又回来了。 而楼底下的邹谢两位嬷嬷和她们那群人,已经哐哐当当的上楼来了。 邹嬷嬷盯着这屋子,哼哼的冷笑几声:“给我搜!给我四处搜!就是把这条街给我翻过来,也要把长安君夫人给找出来!” 老嬷嬷这个意思,并不相信陈昭君是被人给抓走,只以为是陈昭君畏罪潜逃,自己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老嬷嬷今天得到的任务是,在深更半夜陈昭君流连于大街不回家的浪荡时候,将其和某人的现行给活抓在场,把陈昭君给绑了丢在长宁公主和韩蓄眼前,让长宁公主教训陈昭君,且长安君不敢狡辩。 而陈昭君真心冤枉,她真不是自己把自己给藏起来。 这年头,吃个饭就被绑架了!陈昭君只想问那胆大包天的绑匪大哥,他是要钱还要其它啥的?要钱,她有!要其它啥,她也有!一切都好商量是不? 绑匪只管拎着陈昭君一路飞檐走壁。 绑匪只想告诉陈昭君,插翅也难飞的情况,再说人家老板不要钱,就只劫个色,一会儿就好! 陈昭君也看明白今晚长宁公主派来的大阵仗,果真陆一一没有少费口舌啊,她们母女果真还是恨死了她的!嗨!陈昭君不喜欢现在这样被人给绑了,她喜欢主动权在自己受伤,要么像个耗子一般把自己不动声色地给躲起来,要么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自己走到长宁公主面前去与,把陆一一的勾当给好好问个清楚,理个明白。 但陈昭君就这么被人给掳走了。 她好歹是陈昭君啊,熟读兵书兵法,各样兵器都通,武功也不差的,好么? 这一脸的面子,何处安放啊?陈昭君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她被绑了!但人们总是会知道这个事的! 掳走她的人,动作又粗鲁,也没给陈昭君罩个面纱或者什么的,就拎着陈昭君后脖子的衣服,带着她飞檐走壁,从这条街道夸夸夸到了翠香楼。 陈昭君都被人家当猴子看了。 一家一家的吃瓜群众,推开窗户,就看见没有蒙面的陈昭君被一个蒙面了的黑衣人领着,满城里屋顶房檐上飞跃。 好浪漫! 陈昭君的阴影面积越来越大。马的!多想用马铁霸的语气,来骂一通这个世界!看什么看,都关门关窗,睡自己的老婆和大觉去! 那间屋子,登徒子杜俊成正等着接下来睡别人家的老婆。 杜俊成好整以暇,在桌前坐着。 当他看到陈昭君像小鸡儿一样,给拎到这儿来的时候,那脸上笑得别提有多得意。杜俊成心里,有多蔑视对手。 “大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陈昭君被人家给丢在这儿,这一身狼狈。 陈昭君好歹得松松筋骨,活动活动自己的脸面,捡整一下这被风吹乱的衣角。 陈昭君没那闲情逸致看杜俊成是什么样子,陈昭君抬起手指,冷冷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盖儿。 杜俊成的情致简直高的不得了,当陈昭君被这么给他逮回来的时候,他心里很有快感。 陈昭君刚看过自己的手指尖,刚好把那袖子口给整理整齐,这杜俊成已经欺过来。 陈昭君赶紧往旁边一闪。 杜俊成一脸的鄙视以及轻视,她身边连个武器都没有,今天还和他斗什么斗?乖乖从了得了。 杜俊成瞅着陈昭君:“大美人儿,你说话不算话!说说看,本少爷今儿应该怎么罚你才好?” 可陈昭君从来有打算要跟杜俊成这样的留王一档人,说话算话? 杜俊成说:“在留王殿下面前这儿,说话不算话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大美人儿今儿你是走了好运了!留王殿下派本少爷来伺候你,还好不是路上的气概和猫狗!你心里,就偷着乐!” 杜俊成这么说,他也就真就那么下流,他已经伸手去解腰带脱衣服了。 杜俊成这波瞎操作,辣眼睛,关键是还辣思想。陈昭君赶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陈昭君这会儿自己给自己缓过来了,今天既然已经遭了算计,松林还不知道她在这儿,只有先孤军奋战,伺机给松林递个消息。 这窗户是开的! 第147章 空手套杜狼 陈昭君脑筋转的快。她看自己的身上的衣袖,头上的钗环,可今天出门真是装扮的素净,头上一个金钗金凤凰也没有,只有一条束发的带子。 陈昭君伸手解下这条束发的带子。 一瞬间,这头发如瀑布一般倾斜下来,将陈昭君整个人染上一层无以言表的魅惑。 陈昭君用手指尖拎着这根带子,一手抓起额头的头发一捋,再把头发给放了,整个人风情万种。 那正在解自己腰带的登徒子已经停住了,他大概是看傻了眼。 这个人也就这点水准! 陈昭君眼睛一眨,嘴角一带笑:“杜郎,你还真是候急不可耐!” 杜郎?这杜俊成手搭着腰带,脸上挂着痴傻呆滞的笑。 思想转换得可真及时啊!杜俊成就这么看着陈昭君,杜俊成舔着嘴巴,砸着舌头,想象着把陈昭君揽入怀抱里碾压的滋味。 陈昭君眨眼,对杜俊成说:“杜郎就这么着,有什么趣味!” 陈昭君的话,带着蔑视,带着调笑。杜狼,恶狼的狼! 杜俊成尴尬地提着衣服带子,自己一个秦楼楚馆教坊司常年混迹的纨绔子弟,陈昭君还说他的姿势没有趣味?杜俊成问:“怎么样才算有趣?” 陈昭君就说:“我有更有趣的,你愿不愿意?” ! 这么大胆? 杜俊成看着陈昭君。 可陈昭君真是摆弄着一头的秀发,搔首弄姿了一番,又是卖笑又是逗弄的。杜俊成不得不心痒啊! 杜俊成已经料定,陈昭君煮熟的鸭子,他外头三重四重的人围了许多,她今晚怎么蹦达也飞不了。 杜俊成就问,陈昭君有什么更有趣的? 陈昭君就说得看杜俊成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杜俊成这样花丛里头浪荡过来,哪能不明白陈昭君话里的意思呢! 杜俊成就那么色眼生花地,看着陈昭君。幸好留王今晚没有亲自来,他先尝尝,回去再向留王禀报上报! 杜俊成说,什么程度他都接受得了,陈昭君有的尽管拿出来。 陈昭君笑笑,她掂起指尖的束发带,对着束发带轻轻一吹,那束发带便轻飘飘地从那窗口被飞了出去。 陈昭君回头对杜俊成眨眼:“这样的美事,怎可少了美酒助兴呢?” 美酒助兴。杜俊成知道,陈昭君那是出了名的可以喝酒的,美酒助的是另外一个性。激动啊! 杜俊成就对着门外喊:“再拿酒来!” 那门咣当一下就开了,外面的人抬进来一坛酒。 陈昭君也往那开着的门外看,夹道排着的都是人! 今天杜俊成怎么可能带了那么多的人马?下午遇着,也才他身边两个随从,看见松林就不敢造次的! 这件事情实在蹊跷,杜俊成今日,绝对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陈意如,陆一一,都有关系! 在这儿等着她呢? 很好。陈意如,秦二娘,陆一一,杜俊成,杜玉庭,都是留王一派! 陈昭君一手温柔的撩着侧脸的头发,她拿起一个酒碗,对着杜俊成柔柔的喊:“杜郎,给人家倒酒嘛!” 陈昭君的声音酥麻入骨了都。 杜俊成忍不住不笑,今晚有趣!杜俊成入了魔一般,亲自走走过来,亲自给陈昭君倒了一杯酒。 陈昭君娇娇地接过酒杯,将酒杯送到自己手嘴边,提起袖子挡住,喝了一口,留了半杯。 陈昭君那指甲盖不动声色地沾了沾酒杯的边缘,她再把这剩下的半杯给递到杜俊成口边。陈昭君说:“杜郎,你替人家喝这半杯嘛,人家不胜酒力了!” 呵呵! 这女人,勾引男人真有几分本事! 那杜俊成只拿一双色眼看着陈昭君,那一伸手摸到陈昭君脸上,而他的嘴巴却自动送到陈昭君的酒杯边。 陈昭君抓紧时间,将那杯酒喂进杜俊成的嘴巴里。 杜俊成的手便顺着陈昭君的脸往下。 陈昭君作势手捏住杜俊成沉沉的手腕:“杜郎,你这手臂健壮有力,让人家摸一摸嘛!” 那杜俊成听到这话,便开始笑。他一咧嘴笑,嘴里的口水便流了出来。 陈昭君见到杜俊成嘴角留下的口水,便知道酒里的药已经起了作用。 陈昭君对着杜俊成的眼睛吹了吹。 那杜俊成脑袋一激灵,左右摇摆,然后闷噔一声,要往下倒。 门外,全是杜俊成的随从打手。 杜俊成当然不能这么倒下去! 陈昭君提个软垫子挡到杜俊成身后。 那杜俊成便砸到了软垫子上,声音闷闷的。 “杜郎,你不要这么性急嘛!来,咱们再喝一杯,好不好? “哎呀!不要嘛!” 陈昭君还得一个人演接下来的话。 陈昭君从床上拖下来被子,拿被子给撕了,用酒给打湿,再绑到杜俊成的脚上,将手也反过来给绑着。 “杜郎,你太重了!” 杜俊成已经给绑的五花大绑,陈昭君往他身上咚咚踢两下。证明,人事不省! “杜郎!” 呃…… 再说这个话,陈昭君自己都觉得恶心。 突然,一人从窗户里落下脚来。 听这落地的动作,陈昭君就知道知道松林来了。 松林手里提着剑,他跪在陈昭君面前,他听到陈昭君那一句一句的“杜郎”,松林简直一脸抬不起头来。 陈昭君拿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昭君再指着杜俊成,做了一个扒拉的动作。 松林明白,陈昭君那意思是让他把杜俊成那衣服给拔干净了,再五花五花大绑的定在床上。 松林把这件事做得极为欢快,通畅当然。 这会儿床上终于有了响动,外头守着的那波人听墙角也听得蛮欢快的。 松林把杜俊成给收拾完,还很贴心地将陈昭君的眼睛给挡住,带着她从窗户飞了出去。 月光已渐渐稀微,整条街上的灯火已经阑珊。 陈昭君被松林带着,在房檐上如飞鸟一般,一停一飞,洒落如风。 陈昭君夸奖松林:“你来的挺快的!” 松林却低头汗颜,他今天疏忽了,他害得陈昭君身陷险境。 陈昭君还挺理解松林的。 陈昭君说:“咱们取胜的最重要最主的是,靠脑子!松林,你知道今天是有人给咱们设好了这个局!别说你一个松林,就是你十个松林,他们也有办法将你们调虎离山!” 第148章 恭恭敬敬地反击 “今天我运气好,脱了身!”陈昭君感慨,幸好那天,她拿来迷倒韩铁牛的蒙汗药还剩了一半在手上。 那松林的脚步停在房檐上,他顶着月光。 松林有那么一瞬间,难以控制:“小姐的不容易,松林知道!不管大小姐遇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大小姐永远是松林心中的大小姐!” 嗯。 松林这话,让陈昭君心里多少感动。 松林说:“不知大小姐用了什么法子,那杜俊成是怎么昏过去的?我刚才探他的脉息的时候,他像是中了什么蒙汗药?” 陈昭君略略一笑,说本来给狗准备的蒙汗药,最后用到了人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松林便不说什么,只带着陈昭君一飞,离了危险。 “我们现在,回府么?”松林问。 陈昭君才想起渝湘楼,还有陈意如,以及长宁公主派来的老嬷嬷跟那几十个人。 陈昭君问,那些人都被松林给收拾完整了么。 松林说,顾不得二小姐还在渝湘楼,他只略略放倒了长宁公主的人,就赶紧追寻着踪迹赶来营救陈昭君了。 陈昭君捏着下巴想了想,说:“二小姐,且不去管她。她若是个聪明的,自己知道回去!只是长宁公主那边儿,我且需要辩上一辩!” 松林想,长宁公主正要拿问他家大小姐,大小姐怎么辩白得清楚! 陈昭君对松林说:“你还记得,刚才我让你加的那几个菜,用食盒子装的!那些菜还热乎着呢!走!咱们带上这些菜,去宁国公府上一趟!” 陈昭君这么说,就真的这么做。这陆一一简直过分,明摆着留王一档,背后有长宁公主撑腰,都已经欺负到她头上了,她当然得给他们漂亮的反击过去。 不然,人家还真以为陈昭君如今不得不做一个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小媳妇。 返回渝湘楼一趟之后,就陈昭君和松林两个人,陈昭君亲手捧了三个大大的食盒,松林那手里高高地垒了五个食盒子。这一主一仆两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长宁公主的会客厅门口。 这两日,虽是年节下的,但前来宁国公府道喜送礼的宾客们多不胜数,有早走了一些的,也有一些好事儿爱八卦的亲友团,还在长宁公主的会客厅里喝茶,大约是等着看老嬷嬷们把长安君夫人给抓现行的回来后,长宁公主怎么发威。 会客厅里另一边儿,宁国公陆燚还和韩蓄下棋呢,都下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长宁公主呢,一副严肃且生气的样子,她端坐在美人榻上,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给她捶着肩膀。而陆一一呢,就看好戏一般,坐在长宁公主的下首的一条短凳上,左左右右的添油加醋。 大家看热闹听故事,装模作样喝茶。 都只听到说,今天陈昭君和杜俊成见面的那会儿,杜俊成说话有多么的恶心,陈昭君又有多么的不自重,两人又是如何的眉来眼去,是如何的惹的左左右右的人耻笑。 而正常大家看韩蓄的笑话,看陈昭君的笑话,更笑话前陈太傅一家人的时候,陈昭君就那么来了! 陈昭君亲手捧着几个大大的食盒子,恭恭敬敬地进来了。 长宁公主那眼皮子,还有那七七八八看热闹的亲戚朋友们,看着陈昭君和松林的时候,心里居然咯噔了一声。 那陆一一“哐”的站起来,手指着陈昭君:“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邹妈妈呢?” 邹妈妈李妈妈,还在气呼呼的两手空空,马车坏在路上,一路小跑着回着宁国公府来向她家主子回复呢。 陈昭君已经是满脸顺从,甜甜的笑。 “姑母姑父待侄儿和侄儿媳妇就如亲生父母,侄儿媳妇左想右想,也没有什么能好孝敬姑母的!那渝湘楼的鱼不错,冒菜不错,想着去打包了十个盒子,赶在夜间拿来孝敬姑母姑父。姑母劳累了一天,姑父也是,还有堂上的宾客们,若不嫌弃,都请尝尝!”陈昭君说。 陆一一那眼睛盯着着那食盒。 这食盒就算是紧紧盖着,里头也有阵阵飘香给传出来。 陆一一那鼻子里哼一声:“什么见不得台面的阿物儿!也值得你这么兴致冲冲的捧着拿到母亲面前来显摆?你都给我说说,你今天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别以为你提着笑脸来,母亲就教训不得你!你今天,赶紧老实交代!就必须给大家说清楚,你和杜俊成,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勾搭上的!你老实交代了最好,免得大家面上难看!” 呃! 陈昭君和杜俊成的事? 哪轮得到,给她陆一一说清楚? 陆一一也就是留王云经熙的小妾,不,侧妃一枚,还不是正的呢!这鸡毛当令箭!自己给自己长脸,以及不要脸的功夫火候,还真是值得陈昭君学习。 陈昭君抬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韩蓄。 韩蓄还下棋,下的可专心了呢!他的姑母和表妹此刻就这么气势汹汹的为难他的老婆,他居然就那么气定神闲的置若罔闻! 真是置若罔闻的沉着冷静! 马的!她刚才若不是凭着自己的机智聪明以及侥幸,这会儿不已经被那……韩蓄,还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夫君啊! 还妄想陈昭君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今天晚上,蒙汗药,陈昭君就回去下起来! 哼哼! 陈昭君不回陆一一的话,只捧着食盒看着长宁公主。 你有脸以长安君的长辈自居,长安君的新媳妇就这么捧着盒子站在这中间,亲戚朋友们都看着呢!看你要怎么处? 人家给你捧着好吃的来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老抓着别人的证据了吗?有亲眼看着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道理谁都懂的! 陆一一再胡搅蛮缠下去,再糊涂的人也知道,她是故意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都知道她那天搅和韩蓄跳水的事,这个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众目睽睽之下,这长宁公主确实比她女儿通泰。 她没说什么。 长宁公主一挥手,让身边的人接过那十个盒子,还说了句:“劳烦长安君夫人费心!大夜里还来跑什么?” 陈昭君低眉顺首,看着长宁公主公主,看见她手下的人接过食盒。 第149章 给夫君送宵夜 陈昭君极为热情:“姑母大人,冒菜配那个煎饼是极好的!还请姑母和姑父,还有各位阿姨婶婶叔叔伯伯……还有一一表妹,夫君你也趁热来尝尝!我这厢就不打扰了。这天色已晚,我一个妇道人家回去晚了,惹人非议!” 陈昭君这么说,然后就真的脚底抹油,脚不沾地,带着松林就走了。 陈昭君已经没有了马车,回家全靠步行。 也有更快的办法,就是松林带着她飞。 当然,在这个美妙的夜晚,如果这全城的人偶尔个推开窗户往外看的,一看便看着一个俊俏男子身轻如燕,带着一个美貌可爱的女人,在这天上如落雁一般飞过,时而停留。陈昭君想想那画面,也觉得太美,实在有些扎眼。 陈昭君和松林一起,刚走出了宁国公府。宁国公府的大门,正对着曾经的陈府大门。 陈昭君站在自己曾经的家门口对面,顿了一顿。若不是自己陈家被抄了,她今天遇到这种情形,那铁定是回娘家住一晚上的! 这些时候,陆陆续续好多事情,陈昭君走很得疲累。今天的事情来来回回,就像明枪暗箭,累得她不很不喜欢。若是陈家还在,父亲母亲还有大哥还在,她回陈府,回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子,那是顶美妙的不错的选择。有管家陈福忙个脚不沾地接待她大小姐,她只需要纯真时刻的好好享受,或是满桌子的热热闹闹的家常菜,或是香气腾腾的大浴桶,或是软烘烘的屋子和床铺。 现在,回家洗个舒服的热澡,压压惊,都是一种奢侈。 陈昭君说,她就想走一走,静一静。松林便陪着她,走过陈家曾经的大门,绕着围墙走。陈大小姐若是要翻墙回家,松林也会跟着帮忙翻墙。这一路,松林雷打不动的守在大小姐身边,守得稳稳的了,连一丝居心叵测的夜风也不能靠近陈昭君半步。 陈昭君刚刚从长宁公主的会客厅里一走出去,这韩蓄就真的坐不住了。 他今天在宁国公待了半天,半天都是不安宁。 陆一一如何在长宁公主面前添油加醋,如何说陈昭君的坏话,韩蓄费尽了口舌给陈昭君开脱,而这长宁公主竟是坚决要大义灭亲,绝对不会放过陈昭君,三吆五喝,还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勒令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带了十几个下人,要亲自去抓人去。 长宁公主还放话韩蓄,他必须在这儿给等着,他若是要敢离开一步,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光是对不起梁国的列祖列宗,连雍国的皇帝老夫妻的一番好意他也对不住。。 这样的帽子,韩蓄哪儿能担当得起呀? 韩蓄一边下棋,一边寄希望于陈昭君福大命大,而一边又让韩小飞找了无数个办法,派自己人到城里去打探陈昭君的消息。 那打探消息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是说杜俊成确实当众调戏了自家主君的夫人,二是说自家主君的夫人在遇到老嬷嬷们的时候已经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韩蓄明白,这事儿卡在那儿,有点难办。 当所有发生在陈昭君身上,那些莫须有的事情,不管是杜俊成也好,是陆一一和长宁公主也好,只要有他韩蓄这个做夫君的在陈昭君身边,不管那些话是脏的还是臭的,也不管那些事带有多少的恶意,但只要韩蓄在,韩蓄便可以顶住那些脏的臭的以及不要脸的。陈昭君还是可以完好的,在韩蓄的保护之下。 而今天韩蓄不在陈昭君身边,陈昭君一个女人出门,那这些话就难听了! 并且是风言风语,能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当陈昭君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拎着十个食盒子给回来了,那明面上的低眉顺首,极尽孝道,满脸小白的样子,可她骨子里头是一种得意和反击。 在这间会客厅里,关于陈昭君的那些飞短流长,一下子熄火了。 韩蓄真有那么几分佩服陈昭君。 他对自己选择女人的眼光满意嘛! 他的女人就是要这样的,不光长的漂亮,而且还很有智慧,很有力量。 韩蓄对陈昭君的满意,简直已经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并且她今天逛了一个半天的街,临到晚上还想着给夫君送宵夜来,她都这晚上还亲自来宁国公府接他回家。 真是一个乖宝贝,一个甜妻! 韩蓄匆匆与宁国公了结了那盘残局。 韩蓄要赶紧回家,赶紧追上陈昭君的脚步。 韩蓄不知道陈昭君的马车还落在城里,也不知道陈昭君和松林是走路回去的,更不知道他们顺路去陈府旧址转了一转。 韩蓄一路追,一路都是空荡荡的。 韩蓄没追到陈昭君的马车,便知道她们主仆是一路飞回去的,韩蓄暗以为松林那轻功已经到了特别可怕的地步。 韩蓄甚至想,如果一直有松林在陈昭君这边儿呆着,他这个做丈夫是不是永远就没有那份英雄展示的机会,也得不到那份应该有的依靠。 韩蓄好歹追着跑着,一路滚着进了长安君府。 然而,自己府上一派安宁与祥和,祥和到少了那么一丝活泼的生气。 陈福看到韩蓄回府,高兴地接待他。秦二娘依然龟缩在那间柴房里。鬼知道陈意如是不是已经回来了!韩蓄不在乎。 韩蓄心里忽然忐忑的原因是,他与陈昭君的新房,仍然黑漆漆的一片。 韩蓄问秋娃,问刘大妈:“夫人,回来过吗?” 都说没有。 韩蓄皱了眉。 陈昭君的低眉顺首是装出来的!就是说嘛,那是陈昭君,她怎么可能逆来顺受,受了长宁公主那么大的摆弄,还会高高兴兴乖乖地会来! 她去哪儿了? 难道又是跑皇宫里,厚着脸皮陪容和公主度过她婚前的偶然一个单身之夜? 不要。 韩蓄的心情,慢慢地往下跌。难受,香菇。韩小飞看明白韩蓄的心情,赶紧要秋娃和他一起出去找。 韩蓄却轻轻摆手:“不必了!让云腾过来一趟” “现在?”韩小飞很惊讶。 韩蓄已经走进新房,自己点了灯。柔软的灯光慢慢照亮了这安静的房间,房间里慢慢有了温度。 第150章 那心肠实在狠劣 韩蓄在这房间里头,来回踱步,走来走去。 韩蓄在等云腾。 烛火在跳跃,映着韩铁牛刚刚从前山上回来饱餐过后满足的脸,韩铁牛和韩蓄的心情,很对比。 陈昭君的枕头底下,还摆着那柄锋利的匕首。 韩蓄拿起那把匕首。 关于这把匕首的传说,韩蓄如何不知道!云经熙给陈昭君一瓶毒药一把匕首,他笃定陈昭君会受不了他的威胁,找机会把这毒药放进韩蓄的酒杯里。若在韩蓄君喝了毒药后,见血就封了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若是韩蓄侥幸只沾了一点儿毒酒,不至于死得那么干错利落,那么陈昭君的匕首将会派上用场,用这柄锋利的匕首扎向韩蓄的喉咙。 但这的的确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雍国先帝陛下的某一位太妃曾在这把匕首的帮助下逼退过敌人,据说敌人当时怒眼似瞪,凶狠无比,但一见这把喊匕首寒光如铁,便熄了火焰退了一边儿去。 如此一把优秀而且具备文化内涵的匕首,就这样落到陈昭君的手中。 陈昭君竟然对它爱理不理! 所以,陈昭君真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整个陈家,陈太傅,陈道渊,都是心高气傲的。 若不是,陈家定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对了!陈家没落,陈昭君是别无可走的,她究竟还能去哪里? 同样的招数,她铁定不会再用第二回。 韩蓄问那把匕首:“你今日,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那把匕首没有回答。 跳动的烛火也没有回答。 韩蓄一个人坐在床边,等云腾。其实,云腾接到命令,飞奔而来的速度很快很快。但韩蓄满脑袋里全是陈昭君,是陈昭君每天早晨每天晚上坐在这梳头发,上首饰抹脂粉的样子,是陈昭君有松林在她身边有骄傲的底气的模样。 我懂你的骄傲!我会守护你的骄傲!相信我!我可以! 韩蓄告诉那柄匕首。 似乎,那柄匕首从始至终都属于陈昭君似的。 “我懂你的骄傲!我会守护你的骄傲!相信我!我可以!”陈昭君正和松林沿着雍城的夜路,漫漫无寂地走着。阿嚏—— 陈昭君感觉有人在对她说话,寒风里不得不打一个喷嚏,缓和一下脊背发凉的气氛。 是谁? 在对她说话! 韩蓄?呸!他省省!他可以,肯定是可以!不过,他长安君韩蓄既然贵为梁国皇子,又心怀天下,她陈大小姐虽然已经落魄了不再富可敌国了,但还是头脑清醒的!她绝不会指望他来守护她! 没脑的女人,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陈昭君有胸右脑,曾经有钱如今依然还有骄傲,身边还有松林守着,不需要韩蓄来守护! 所以? 所以,陈昭君这大晚上在外面溜达着不回家,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陈昭君恍然大悟! 哦。 她在他面前装温柔和顺,装习惯了,也偶尔说几句甜言蜜语,她把自己给整糊涂了!她偶然的时候,会真以为自己是长安君夫人。 罢了,原谅自己。人无完人,她无可避免会在他面前卸下伪装,还有些松懈。这本来不是大问题,就怪这杜俊成总是阴魂不散! 就怪,云经熙那人小肚鸡肠。 就怪云家人才济济,爹是皇帝,儿子是亲王,是未来的皇帝。 陈昭君很想在韩蓄面前埋怨,埋怨他这个做夫君的有多么不能顶天立地,以至于她这个做夫人的走在街上都会有人对她不恭不敬,甚至出言调戏。 但韩蓄凭什么受陈昭君这顿埋怨! 陈昭君本就不是真心的! 算了,算了。 这夜路一走,陈昭君心里冷静多了,不憋屈了,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陈昭君对松林说,看完了大年初一的夜色,回去的路上,顺路前山上给韩铁牛打一头山猫回去,韩铁牛被她锁了天,怪可怜的。 当陈昭君和松林前山去打山猫野狗的时候,云腾正在韩蓄的屋子里接受直接指示,若那时陈昭君碰巧在家,她便会亲眼目睹这梁雍梁国最最年轻有为的杀手的风采。 云腾漠漠一脸淡然,站在韩蓄面前:“主君!已经查清楚了!” 韩蓄让云腾详细地汇报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杜俊成以及云经熙,这几天是怎么一步一步骚扰陈昭君的,陆一一又是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在今天约陈昭君街上走一走,而在大街上的陈意如又是怎么拖延着陈昭君,直到杜俊成再次带了几十人绑架陈昭君逃无可逃,这其中陆一一是什么角色,长宁公主又有什么居心。 这些,韩蓄都清楚了。 与他猜测的,大差不差。 长宁公主,总是端着姑母的架子,她所为的这么做也不过是在乎他长安君的身份面子和名声。陆一一不过是被娇纵坏了,嫉妒陈昭君罢了。 最最不可思议的,仍然是陈意如。陈意如母女,竟然自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而再再而三地杜俊成勾结起来,陷害自己的亲姐姐。 陈昭君是陈意如的亲姐姐!她穿着陈昭君的大红喜服溜进韩蓄的房间,韩蓄可以认为小姑娘走投无路,不过是想找个靠山,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都很正常,罢了。 而今,她那心肠实在狠劣。 杜俊成,留不得。陈意如,也留不得。 韩蓄让云腾今晚上就办下这一件隐蔽的事儿,办完这件事,把自己给藏起来,过一段时间再回雍城来。 云腾听了话,就去了。 云腾走后,韩蓄的心情似乎清凉了一些,减了几分烦躁。 韩蓄默默地提了好脸色,默默地等着韩小飞再回来告诉他陈昭君的行踪。 当然,比韩小飞更先回来的人,是陈意如。 陈意如鬼鬼祟祟地一个人回来,她探头探脑,贼眉鼠眼,闻过问过陈福也问过秦二娘,确定陈昭君还没回来,只有韩蓄回来了之后,她竟是大言不惭地再次堵到韩蓄的房间门口。 陈意如说,她是特地来向长安君禀报,今天在渝湘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意如在韩蓄面前,当然就表现得比较委屈,我见犹怜。 第151章 是妹妹错了 本来,陈昭君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女,陈道渊是个雍国大帅哥,陈意如就凭着本人姿色,也差不到哪儿去的! 陈意如就不相信,韩蓄难道是瞎子,看不见?他要是真瞎,她也就干脆再给他机会,让他好好看明白,她的姿色比陈昭君究竟如何! “姐夫!姐夫,你一定要替姐姐分辩!如果你都不替姐姐分辩,姐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陈意如言真意切,眼神真挚而又诚恳。 还没说出重要内容,陈意如自己已经哭得伤伤心心,顺便还把陈昭君勾搭杜俊成的事,给莫名其妙地坐实了一番。 陈意如还一脸满是陈昭君太冤枉太委屈了的表情。 “姐夫,绝不是老嬷嬷们说的那样!也不是一一小姐说的那样!姐姐是真的不见了!今日,原来是一一小姐要我们陪她喝茶逛街,一一小姐见到杜俊成那厮与姐姐说话,她脾气大一个不高兴就要回家!一一小姐的去留,我们实在留不住。一一小姐走后,我和松林我们俩护着姐姐,姐姐平时宠我们,小姐说要带我和松林去吃好吃的!都是我!是我不懂事,是我贪吃!”陈意如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简直悔不当初。 “我跟姐姐说我饿了,要吃好吃的,我很久没吃香的,没吃辣的,心里实在想!然后,姐姐就选了渝湘楼,大小姐说渝湘楼的冒菜是一绝,还有香辣锅,还有红烧鲫鱼! “我们刚上渝湘楼,还没吃上饭呢,长宁公主的老嬷嬷就带着人来了! “姐姐并不知道长宁公主的人为什么来,我们也不知道!姑爷,我们真的冤枉啊,我们特别冤枉! “姐姐以为老嬷嬷们是来渝湘楼打包带好吃的,所以还特地让松林又去找店小二加菜,松林亲自去加菜! “松林去加菜的时候被老嬷嬷叫人给围住。也不知道那老嬷嬷是怎么说的,松林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给他们动起手来了! “我听到楼下的动静,我去看。 “我那时不该去看的! “我那时真的太傻了,我不该去看的! “等再回房的时候,姐姐就已见不见了!姐姐不知道被谁给抓走了!姐夫,姐姐是被人抓走的!姐姐不是自己跑的!” 陈意如的话像裹脚布,又长又臭。陈意如还坚决认为她这番辩白,是替陈昭君向韩蓄解释的。 韩蓄就问陈意如,究竟是谁把陈昭君给抓走了。 陈意如吸吸鼻子,抹着满脸的眼泪,一脸糊涂的样子:“这些话,小妹没敢告诉长宁公主的嬷嬷们,怕又生出多少事端来。我只知道松林腿脚功夫好,松林去追了。应该……松林知道究竟是谁把姐姐给抓走了,小妹我并不知道!我猜这里头……最有可能有杜俊成。他可是个花花大公子!若真是杜俊成,姐姐的声誉可真是毁了。” 姐夫!小妹! 陈昭君回到长安君府,走回自己房间的过程中,不断听到这些字眼。自古以来,多少姐夫觊觎小姨子的年轻貌美!又有多少小姨子受不了姐夫财大气粗且成熟稳重的撩拨! 远的不说,近的就有那么一个陆一一!陆一一竟然勾搭上了姐夫留王云经熙,怪不得新恨加上旧怨,这么整她陈昭君。 “二小姐在长安君面前,一口一个杜俊成,又是清誉,是被抓走了的!敢情二小姐这是帮本小姐辩驳呢,还是在帮本小姐坐实呢!”陈昭君霍然走到陈意如背后,霍然地问她。 陈意如惊恐地回头,看着陈昭君。她……她……她竟然逃脱了!长宁公主的嬷嬷带了几十打手,把那儿围得铁通一般,松林已经被调虎离山;陈昭君一个人在楼上,陈意如亲眼见了她被杜俊成的人给绑走了!不会有假。 “姐姐!你回来了!”陈意如一脸高兴又可怜,激动得快要哭了。 陈意如回身就要扑到陈昭君身上,近距离看她究竟有没有损伤。 陈昭君冷冷地绕开陈意如,一挥手把松林给招呼进来。松林扛着一只大山猫,还喘着气儿的大山猫,给隔壁韩铁牛送过去。 “只有二小姐你吃一顿好饭吃一顿饱饭!这还不够,我们铁牛这几日乖巧,没见过活物。我和松林上山去给它打了一条,带回来。”陈昭君看着陈意如的脸。 可韩铁牛再看到面前这只喘着气儿的山猫,它也实在吃不下了。不过,它猜,它爹定是希望它吃下去的,不要辜负它娘一番心肠。 韩铁牛撑着饱咕咕的肚子,艰难地一口一口吃着面前的美事。 韩铁牛那尖利的牙齿撕碎食物的声音,歘歘的,陈意如听得,微微的难过。 陈意如还一副欣喜、担忧、喜欢,各种各样的复杂表情。 陈意如看着韩蓄,惊喜极了:“姐夫!姐姐已经回来了!你一定要相信姐姐,姐姐是清白的!” 啊,呸! 要她来让韩蓄相信? 陈昭君也就想在这儿扇一扇陈意如那张脸面,简直是不点醒点醒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跟着外人来整自家的亲姐姐,简直活得腻烦了!她勾结陆一一杜俊成来陷害她! 真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昭君与陈意如不是同一个母亲,又是嫡小姐,处处抢了她陈意如的风头,陈意如心里有不快,也能说得通,但陈昭君扪心自问,她也从不曾亏待她去。一家子姐妹兄弟之间的竞争,怎么来说都是有的,也曾发生过一些争执和不愉快,但是这个与外人勾结,拿一个女人的名节来开玩笑,把陈昭君往火坑里推,陈意如她这次玩儿得过火了! 陈昭君喊来陈福。 陈昭君说:“二小姐是眼看就要出阁的姑娘,如今咱们家这样,自然是还没有人家来提亲的。所以,咱们自己家非要注意影响!以后……二小姐若是要出门,首先,等要请示过家里主君主母,同意了才行。但现在这个形式,二小姐也没有出门的必要了!管家平日里,把二小姐好好照顾着,饮食起居,日常行动,都要来向我报告!一切的行动,禀报过长安君再做定夺!” 陈昭君把决定权都推给了韩蓄。但她实际上,已经命令将陈意如给软禁在陈府里头了。 陈意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姐姐,是妹妹错了都是妹妹的错!”陈意如赶紧拉着陈昭君的袖子,没脸没皮地求情。 第152章 一锅鹿肉汤好好补补 “姐姐,妹妹今日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贪嘴!求姐姐不要迁怒妹妹,妹妹是无心的,纵然那登徒子杜俊成污了姐姐名节,可这不是妹妹能预见的!求姐姐明鉴!”陈意如可怜巴巴地诉说,可怜巴巴地看着韩蓄。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那张脸。 些许时候,陈昭君还是决定费一番口舌: “你做下这样的事,本来该大耳巴子赏你几个,再丢出府门去,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可是……二小姐,你知道吗?打你的脸,脏了我的手!咱们陈家书香百年,自来不说什么嫡庶,可你二小姐也配做我陈昭君的妹妹?有做妹妹的亲自做媒,与恶人勾结,撺掇,想毁掉自己姐姐的名誉的?陈意如,爹爹还活着,大哥还在,咱们陈家,虽是落魄了,但陈家人还在,陈家的风骨还在!你自作孽,想被爹爹和大哥亲手把你从族谱上抹下来,想被陈家除名,我不会阻拦你!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意如的一张脸,煞白了。她怎么没想到!原来,陈昭君有大招等着她! 陈意如一把抓住陈昭君的衣袖:“姐姐,妹妹冤枉!我不敢的,我怎么敢!” 陈昭君轻轻甩掉陈意如的手,看着陈福:“送二小姐下去!” 陈意如被气哭了。 陈意如满心的不甘不满,以及明明这回陈昭君插翅也难逃的情形,竟然被她给翻盘了!陈意如心里恨,但她始终相信,她还有完,她还可以和陈昭君斗上十年二十年,倒是她爹和她大哥没有多少光明可待。 这样的事,陈意如自然是不会告诉陈昭君的。 陈意如不甘不愿地被陈福拖下去,心里想着眼下不过是困难一些,她再怎么过分,陈昭君也不敢杀了她!用陈昭君的话来说,爹和大哥都还在,哪用得着陈昭君这个嫁出去的长姐来主持家务? 陈昭君所依仗的,不过是爹和大哥还在,她许是以为他们过不了多久还能荣归故里!做梦!都是留王和吴贵妃骗人的,爹爹和大哥既然是太子一党,留王和吴贵妃想要日后继承大统,怎么还会给太子党的人留后路! 陈意如咬着嘴唇。 自己命苦,是妾室生的,从来不如大哥和陈昭君受宠;后来十几岁时,也不必过陈昭君有风头。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需要自己去博去抢罢了! 陈昭君看穿了今天的一切,是,是陈意如勾结了陆一一还要杜俊成,在留王的授意下做了今天的事。可如果时间倒回,再来一次,陈意如还是会这么做。 如果不这么做,谁知道谁的明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陈意如绝不相信,她的明天,便是定着罪臣之女的名分过下余生,一辈子东躲西藏!陈昭君可以为妃为人正妻,她陈意如也可以! 陈昭君撵走陈意如后,还靠在房门上,顺便看着韩蓄。 若是她不恰好时间回来,陈意如还要在韩蓄面前胡说八道,而韩蓄不但不担心他这正妻今下午所遇到的危险,只窝在屋宇之下,现实在长宁公主耳朵面前听了一晚上的绯短流长,后又在陈意如这儿添油加醋的证实一番。 怎么? 韩蓄知道了,今下午杜俊成确确实实把陈昭君给绑走了,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室,谁也辩白不了,谁也说不清的事,韩蓄打算怎么办? 陈昭君看着韩蓄,顺便环抱着双手挡在胸前,听着韩铁牛吃活物的声音,屋子里不可避免一阵腥气。 韩蓄微微皱了鼻子。 哼! 陈昭君心里冷笑。她,只是无家可归而已。若她还有家可归,有地儿可去,她绝不会这么窝囊地回到韩蓄面前!今下午发生的事,真是亏得神仙保佑。不然……纵然,她陈昭君心性洒脱,不往心里去自我折磨,可免不了给人一把利刃随时来伤害她。 韩蓄已经站起来,亲自走过来,绕到陈昭君身后,把房门关上。 韩蓄那神色如常,路过陈昭君身边时,长胳膊一伸,便把人往自己身边捞过来。韩蓄那脑袋和身体便靠过来挤在陈昭君的脖子边儿,还在她耳朵旁边一阵细语:“今天,姑母府上做了鹿肉,我可是吃了好多。我回来的时候,还与君儿带了一盅肉汤。我想君儿昨晚体力不济,也很需要这样一锅鹿肉汤来好好补一补。” 鹿肉汤? 陈昭君难以置信地看着韩蓄。 而韩蓄又很认真指了指,矮几上的一盅汤,还泛着微微的热气。陈昭君终于在韩铁牛吃生肉的的血腥气里,闻到了鹿肉的香气。 但这鹿肉,是韩蓄从长宁公主府给带回来的。 陈昭君可还没忘,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长宁公主一家子还准备把陈昭君的名声给搞臭搞死。 陈昭君可没这个够胆喝下这鹿肉汤。 “早就听说宁国公府里有一道肉善真是不错的,名满雍城。原来是鹿肉!这年节下的吃鹿肉虽然说正合适,既然夫君喜欢,夫君自己多吃一些!”陈昭君绕开韩蓄,回到床边。 韩蓄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也翻看着韩蓄。有什么痛快话,不能痛快地放出来?难道陈昭君还真能单纯地相信,韩蓄真是劝说她吃鹿肉汤的?哼哼。 外头,陈福监守好了陈意如,还安排松林亲自给陈昭君打来了热水。 陈昭君完了袖子,洗脸漱口。 韩蓄一旁看着。 陈昭君难得看他,她折腾了整整一天,可是累得很了,赶紧洗洗睡了。明天早上,杜俊成被人脱光了绑在翠香楼厢房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哎!头疼。陈昭君恍然醒悟,这是一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吃亏的,还是陈昭君的名节! 对! 名节。 陆一一和长宁公主绝不会放过这个污蔑陈昭君的机会。 但是,这会儿改主意,还来得及么? “君儿,在想什么?”韩蓄看陈昭君洗脸洗得出神,问她。 陈昭君只说自己累了,想睡觉。 等松林端走那盆洗脸水,房门重新被关上,陈昭君还在琢磨杜俊成的后续问题。但这会儿松林再去,保不定落入那头的圈套。还是慎重一些! 陈昭君丢开外衣,拉起被子,滚进床里。 韩蓄也脱了外衣,顺溜地滚进这床被子里。 “君儿,你真不吃点东西?你先别睡,我们还有……要事!就是那个……” 第153章 记住他的滋味 “你别过来!我困得很!我要睡觉了!” “我也……不困!君儿,昨天晚上……可不是为夫我自卖自夸,咱们春宵上床帐里头卧鸳鸯,我可是很卖力的,辛苦了大半夜……虽然昨晚累,可我是极愿意为君儿卖这身力气的!极愿意,特别愿意……” 韩蓄的眼睛带着红色,像是醉了酒那般。 陈昭君张开手掌,五个指头把压在她肩上的这个脑袋给推到一边去。“睡觉!”陈昭君赫然一声。 韩蓄真是个神人啊!他明知道,今下午陈昭君外出遇到了杜俊成,保不济就被调戏了,这会儿还有心情跟她重温昨晚上的旧梦? 陈昭君还有这种心情被韩蓄再调戏一次嘛?韩蓄也不用他这黑心烂肺的胸腔好好想一想。 “一会儿就睡!”韩蓄说。 韩蓄捧着陈昭君那脸直亲下去。 呃! 韩蓄很忘我啊!就跟昨晚上一样。陈昭君那心里头,别提有多那个啥了! 这酒后饭饱,夜黑风高的,云经熙的刺客们怎么还不来?看这会儿韩蓄这身热情高涨的,陈昭君浑身都被给烫的,咦…… 但是,陈昭君再不请愿,也只有乖乖被韩蓄捧着脸啃的份儿。 刚才,韩蓄好意请她喝一碗鹿肉汤,她拒绝了,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这阵才悔悟过来,还有用吗? 陈昭君这一张脸,都给韩蓄亲得变形了。 陈昭君心里只怪皇帝陛下过分。像长安君韩蓄这样的人才,虽然说只是一个质子,好歹这有手有脚,这人长得也不差,身体也蛮强壮的,好歹给他安排一个什么活儿做,别让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若实在皇帝陛下怕这人有活儿做以后呢,将来难以收服,不如给长安君这质子府里赐他个二十到一百数目的美人,让他日日留恋温柔乡,夜夜笙歌! 如今,让她陈昭君一个人来喂这一匹饿狼。 实在是……现场太过惨烈。 陈昭君一阵扭捏,终于决定效仿某位故人的贤妻,在这个黑灯瞎火半夜三更,亲自爬起来点灯熬油地对长安君耳提面命,告诉他一定要戒色。 陈昭君白嫩嫩一双手,挂在韩蓄的脖子上。她说:“夫君,自古圣人有训,大丈夫不可沉迷与女色。温饱思这件事,更是伤身伤心,不可。” “所以,我今天给你带了鹿肉汤,让你好好补补!”韩蓄翻身,好不利索,把陈昭君稳稳地抱进怀里,一手摸着她的腰,一手捋着那温顺的长头发。 韩蓄揭开了那层薄薄的衣服,这光洁温软的腰肢就在他的面前,心里激动自是难耐。 那种感觉,真是想迫不及待把陈昭君给吞了吃了。 陈昭君一阵毫不起眼的抵抗,最后,只能柔弱无助:“疼!疼!” 好不容易,陈昭君从嘴角挤出这么两个字。 陈昭君实在太难了,这呼吸快挤没了,这胸口里的气也快被压没了。 韩蓄几分懵里懵懂的,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继续可怜巴巴的,说疼。 不是装疼,是真的疼。当韩蓄那手伸过来的时候,昨天晚上的记忆就那么哗啦一下子撕开。疼! 那种感觉是真疼。 这个人在床上不知道有多疯狂。 若是说什么都不管用,那就示弱!陈昭君一点都不想再招架一次了,根据步子大年初一上街就能被人暗算,推断自己今年也许有命无运。韩蓄血气方刚的青年,府里也没个适龄的丫鬟和侍妾,多么可怕!所以他才对陈昭君这么垂涎欲滴嘛!陈昭君不可自认聪明,强与之对抗承受。怕是还没有等到她寻思到良机,她已经被韩蓄给做昏在了这床上。 那这话要是传到知情者的耳朵里,那得是天大的笑话! 陈昭君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攀到韩蓄的脸上。身体是本钱,得爱惜!不能让这个夜里的禽兽如此作贱!她得给自己求得生机,保命要紧! “夫君,你可是真的爱我?”陈昭君问。 当然,韩蓄认为自己爱陈昭君,爱得要死。韩蓄说:“君儿,为夫爱君儿,天地可鉴!” 他说他爱嘛,这就好办! 陈昭君说:“夫君不用发誓。我相信夫君。皇帝陛下一纸婚约将你我凑成一对。这做夫妻,也不是一朝一夕,是长久的事……” 韩蓄看着陈昭君,伸手摸她的脸。 “真的疼?”韩蓄问。 陈昭君可怜巴巴地点头,眼睛里都起了泪花。可不嘛?她今天还能活蹦乱跳地上街,喝茶四处蹦跶,全是因为早上悄悄给自己上过药了。这样的秘事,韩蓄也想陈昭君亲口说给他听?不害臊吗? 陈昭君捏着韩蓄的手,故作乖巧:“夫君,你我既然已经成了夫妻,自是盼的长长久久一辈子的夫妻。这件事……也是夫妻之间的本分,夫君要,我这个做妻子也理应好好配合。” 呸! 她还真不想配合。 她干嘛要配合?命苦。 陈昭君把手放在韩蓄胸口,柔柔地攀着:“今晚,君儿实在身体不适,扫兴了。夫君可能体谅?夫君,你说你爱君儿的!” 韩蓄摸着陈昭君的腰。黑夜里,他一双如星汉明亮的眼睛,他知道,他身下这个女人此刻心里还没有他。他却希望她的心里有他,就算心里没有他,至少身体是他的。 可是她说她疼。 他倒是希望他真的让她觉得疼了,她才能好好地记住他的滋味。 陈昭君说:“夫君,来日方长。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好好做你的女人!你今晚,可不可以……” 赶紧把自己摆正了态度,睡觉!赶紧从她身上,滚下来! 韩蓄听明白了么? “真的?一辈子,你做我的女人?”韩蓄问。 心甘情愿的么! 但陈昭君已经趁机呼呼大睡,没睡着也装得睡着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扒得一丝不挂,也不管身旁那人还有没有心情揩她的油。 先睡觉,修复这一身的体力,要紧。 韩蓄怀抱着陈昭君,把胳膊给她枕着睡,还为她捋开耳旁的头发,温柔至极。哪是那如狼如虎的样子。 韩铁牛嗒嗒地走过来,看一眼眯眼睡觉的陈昭君。 第154章 那一夜 韩铁牛今晚吃撑了,它要出去转几圈,顺便消消食。 “去!回来的时候轻一点。”韩蓄对韩铁牛说。 韩铁牛嗒嗒地走了。 装睡的陈昭君刷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韩铁牛,竟然没有被她的铁链给拴住?天哪! 陈昭君问韩蓄:“铁牛的链子?” “开了。”韩蓄说。 “开了?自己开的?”黑夜里,陈昭君竟然结巴了。那是桃子花了重金,为韩铁牛特地打造的,专属于獒犬的铁链子,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开了! 陈昭君心里默默流汗。铁链,开了!那她当初用在韩铁牛身上的蒙汗药,是真的么?若是假的,那杜俊成……呃! “蒙汗药是真的!”韩蓄说。 陈昭君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韩蓄那厮,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杜俊成今晚,若不是上苍保佑,被陈昭君随身携带的蒙汗药给蒙晕了,陈昭君也没有这么好运了。 “睡!”韩蓄拥抱慢慢一怀的温暖,没有拆穿陈昭君假睡。 那一夜,最最难熬的人,当属杜俊成。 当杜俊成那阵蒙汗药劲儿一过,迷蒙着睁开双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窘况:本来想劫个色,结果把自己的摇裤儿都输脱了!一丝不挂,四平八稳地,光溜溜五花大绑地给绑在那间厢房内。陈昭君早已不见了踪影! 杜俊成咬着牙,绝不声张,直到前半夜这身上的蒙汗药劲散了一些,才挣开绳索,哆哆嗦嗦地给自己穿上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立誓自己一定要找陈昭君报这一晚上的仇,到时一定要陈昭君好看! “老子今天,小瞧了陈昭君!还以为没得松林她软萌好捏呢!结果,没整住。老子明天还要整包大的!等到!老子明天还要劫她的色。没劫成功的话,老子后天还要接到劫!老子长得啷个帅,就是为了搞这个事情,必须搞成功!” 但到半夜大约要天亮的时候儿,杜俊成身边的风向彻底变化了。 杜俊成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方向,忽然降下一位绝世的高手,这位绝世的高手一出手,便扒掉了他浑身上上下下的衣物。杜俊成本以为这位绝世高手今晚是为了他的男色而来,本已认命地从了。但那位绝世高手,拎着杜俊成在雍城的各大府邸的房顶一路飞奔,大约两三个时辰到了无人之境,然后还把杜俊成给绑根绳子挂那儿。 绝世高手不留名,也未曾露脸,只留下了一个风一样的背影。 杜俊成那阵心里绝望,对着荒山野岭嚎叫。 “这个垱,是哪个垱?我咋个没来过噎?是哪个风一样的男娃儿,把老子整得这杆来的?你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收拾你!你给老子站倒!妈呀,老天爷呀,这个垱,鸟都不生蛋!这个垱,好冷哦!关键是老子还没穿摇裤儿!马哦,摇裤儿好歹给老子穿一条嘛……冷死剐了!” 杜俊成标准的蜀地方言响彻在这个山谷里头。 这也不能怪杜俊成,虽然他已经被过继给了丞相做了丞相家的独子,可杜俊成打小生活在蜀地,一到紧张时刻,母语便蹦了出来,说得很畅快。 “老子的摇裤儿!好冷哦!冷死了啊!山里头,有没得老虎狮子啥子的嘛,老子是个帅哥,你们快点出来看一眼嘛?你们只要看一眼,保管就会喜欢上我的!就算你是母老虎,老子也敢跟你配对……有没的母老虎嘛,来一条噎……” 杜俊成嚎叫得再畅快,也没人知道,更没人救他。 陈昭君一宿好睡啊,根本没听到几百里以外,杜俊成那鬼哭狼嚎颤抖求饶,告爹爹告奶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呼救声。 陈昭君倒是一睁眼,便看到韩蓄那张俊俏出尘的脸,以及那一眼睛里头的精光。 有很多内容。 但一大清早的内容,结合昨天早上的经验,陈昭君秒懂韩蓄眼睛里头是什么。 也是!一个男人,又不出去花天酒地,也不出去唱歌听曲儿,十几日了,你让他闷在屋子里头干啥呢?下棋看书?罢了!这不,韩蓄对陈昭君的非分之想已经特别非分了吗? 还是前人的智慧好,赶紧再找个暖床的! 但如果陈昭君与韩蓄真是一对平常夫妻,陈昭君是绝不那么做的!卧榻之侧,绝不容人沾染半分。但对方不是韩蓄吗? 自己水云帮有那么多自己人,蔷薇、银凤、芸香、樱株,都是很好的人选。嗯,等芸香和银凤从潼关回来,陈昭君要把这个事情给提一提,韩蓄那儿肯定是愿意的,芸香和银凤纵然心里不畅快,但碍于陈昭君的威严总是不得不从,不过以后陈昭君善待她们就好了! 对! 就是这么做。 如此,陈昭君一番亮丽的心情,翻身就起来。 韩蓄一伸胳膊,又把陈昭君给捞回来。杜俊成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哀嚎,他这做丈夫的也实实在在给陈昭君出了一口恶气,难道她不应该扑过来,好好感谢他嘛? 但估计,陈昭君也没想到韩蓄会出手整治杜俊成。 韩蓄也就英雄不留名,所求的,不过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陈昭君什么时候,能温温柔柔服服帖帖做他韩蓄的妻子? “你看着我做什么!”陈昭君说。 这眼神,韩蓄自己不知道究竟有多吓人。 韩蓄盯着陈昭君,一双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以及麻痹的味道:“我想做什么?你知道的!还疼么……” 陈昭君赶紧舔了舔嘴唇。 “我这个做妻子的,确实这件事没做对!我以前以为府里定是有许多侍妾和丫鬟,可不曾想……” 韩蓄穷得叮当响,买不起丫鬟和侍妾。 “夫君,我既然是你的妻子,我一定会为你的幸福生活多做考虑的!你放心,我身边除了桃子,还有好多漂亮的姑娘,一个赛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有文化,一个比一个温柔,关键是都还听话不多事,比我那贼心贼胆的妹妹不知好了多少倍!就那个,那晚上来我们府里,第二天去了潼关和江城的,一个叫芸香,一个叫银凤的,夫君,你可有印象?” 第155章 就这么斗智斗勇吧 陈昭君每说句话,温柔细腻,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的看着韩蓄。 韩蓄也认真地看着陈昭君。 他这夫人当的多么体贴,不单陪你下棋,杀你个片甲!自己不贪念新婚燕尔与丈夫欢好和睦,捉急忙慌地要给丈夫添置娇滴滴的美妾!话说……那些美女哪个不是暗藏杀机,韩蓄应付得过来嘛? 韩蓄一脸迷茫状:“有吗?我可记不得什么姑娘!” 陈昭君笑了。 韩蓄本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他那脸上波澜无惊,眼睛里甚至是深情。没有眼神转换流露,你是怎么也看不到他心里此刻真正在想什么的。 陈昭君说:“那姑娘都是我以前赈灾呀,出巡什么的碰巧求助的。品行,绝对过关;衷心,绝对不二。夫君,你到时候只看她们长得标不标志,好不好看,温不温柔,体不体贴,就行了!” 衷心,那是!对陈昭君衷心不二的! 韩蓄纵然知道这陈昭君心思藏得住,一张嘴巴抹了油,什么都能说,却实在不晓得她会狗急跳墙给自己塞通房的丫头,并且还能粉饰一番,把话说得这么美。 韩蓄那张脸似笑也非笑:“君儿,这话说的可是什么意思?那金凤银凤的,漂不漂亮标不标志温不温柔,关我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 韩蓄这么说时,那脸上倒像还是生了气。 脸上摆了脸色不算,竟一扭身子拿个后背对着陈昭君。 哼哼。 管他呢? 反正,他和她,就这么斗智斗勇。他还真以为,他和她比打架第一,便能只手遮天?哼哼,她还不信她治不了他。 他不高兴,她偏恶心他! 谁让她是受害者?她可疼了呢!她至今都还耿耿于怀!哼! 韩蓄拿个屁股对着她,没关系!陈昭君穿好衣服,走到韩蓄面前,还挂着笑脸:“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夫君你还没懂我的意思。我们关注点不是在这姑娘究竟漂不漂亮的问题,我们的意思是,那么美妙的人儿,咱们不要放过了!咱们把她们收屋子里,给夫君你使唤。” 韩蓄根本不想接陈昭君这话。 嗯,韩蓄不喜欢银凤蔷薇,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韩蓄这样的心黑烂肺的,肯定是非自己人不用的。 陈昭君想起绿萝和红掌两姐妹:“那红掌绿萝两姐妹,姐姐温柔贤惠,妹妹灵动可爱,真真一对可爱姐妹花。夫君,你说是不是?” 韩蓄已经起床,被陈昭君成功地唠叨的,失了一早上的兴致,穿衣服起床了。 陈昭君那脸上,一丝得逞的坏笑。 陈昭君又说:“夫君,要不然我去把绿萝红掌姐妹带回咱们府里来了。姐姐嘛,伤势定然还未痊愈,妹妹呢当然不是做什么打扫粗活、洗衣煮饭这些事情。夫君身边,缺的是你的贴心人!以我看,红掌和绿萝就很合适,比我那银凤和蔷薇合适多了!” 每当陈昭君提起绿萝和红掌的时候,韩蓄那耳朵就特别的仔细。 韩蓄的仔细,逃不过陈昭君的眼。 哼哼!银凤,你不愿意,那绿萝你可愿意? 绿萝那么可爱,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那脸蛋红扑扑的。 看看! 陈昭君已经低声下气到了什么地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了呀。蔷薇银凤要不得,那绿萝红掌,由陈昭君出面去给他收进房里来,连皇帝陛下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的! 陈昭君的目的,实实在在让韩蓄伤心。 韩蓄的脸色已经特别不好看了。 陈昭君也看真切了。这种便宜的大好事,也是他做男人的占尽了便宜,韩蓄有什么不满意?这陈昭君也并不打算给韩蓄机会,不能让他有推卸的余地。这哪个男子不想有三妻四妾?他长安君在雍城十几年,之所以没有妻妾成群,是因为他怀着一颗戒心,他对谁都不敢相信! “夫君,考虑一下,银凤?蔷薇?还是红掌绿萝!”陈昭君使劲推荐。 韩蓄干脆不说话。 陈昭君满脑子寻思,自己这温柔的贤妻良母的形象,难道显得还不够真诚吗?“夫君,你看这样如何?不如我明日到皇后面前,给皇后提一提,看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皇后或许也会趁机赛一两个人来! 哈哈。 “皇后的意思,君儿就会照办?”韩蓄突然捏住陈昭君的话。皇后给陈昭君安排了洞房花烛,她还敢躲进云飞燕的寝宫不出来。 韩蓄那脸,很无奈。 “君儿,若想听为夫的真心话,为夫这就告诉你!就算你把这银凤,银鸭子,银孔雀的姑娘,都送到来,我也不会喜欢。就算是皇后开口,送来了人,我也不会喜欢。”韩蓄的声音一点都不凶。 陈昭君却从话里感觉到了一丝,决绝,坚持,让人震慑的意思。 “我若执意不要一个女子,谁能奈我何?”韩蓄看陈昭君。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眼睛,几番揣度韩蓄这话的意思:他和她能够圆房成功,那决定权与主动权似乎全掌握在韩蓄手里。 这话,挺噎人的! 陈昭君竟也有那么一种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无关乎其他,而是在于自己这个女子的身份。在于这个女子本身的身体结构。 “别再琢磨那些无用的事!你才说过,要好好做我的女人我的妻子,真是这快就忘了?你若忘得快,我只好夜以继日,一有时间便找与你复习一下夫妻之道!”韩蓄说。 呃! 陈昭君被韩蓄给警告了! 不公平。 韩蓄是男人。他天生而来就比陈昭君就更有力量,更有攻击性,更有压迫感。而陈昭君就算是聪明智慧,有各种心思和计算,还有些武功,但在这个身体对抗方面,她也不是韩蓄的对手。 陈昭君琢磨了老久,算了,院子里找松林练武功,才是正事。 什么时候,陈昭君能打得过韩蓄了,她什么时候就能当家作主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但是,陈昭君这辈子,也只能幻想罢了。 韩蓄还没告诉陈昭君他十几年起早贪黑勤学苦练的武功,以及未来的每一天都将继续加强巩固的,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他和她安身立命的工夫,他是不会丢下的。 第156章 不会又算到她陈昭君头上吧 那早上,韩蓄亲自陪陈昭君练武功,还适当地指导了。 本来,陈昭君对着空空的院子大跨一步,挥拳直击空中想象的敌人面门,她的左右剑花本就是虚招,实则迅疾起左右腿针对想象敌人的右肩颈打压而去。韩蓄说,只要对方蹲身缩头,从裆下穿越而过,一个滚翻站了起来。 陈昭君不信邪。 韩蓄便展示给陈昭君看,虎跳而起,一招“双峰贯耳”,挥手刷向陈昭君左右太阳穴。陈昭君迅疾踮步后撤半步,随即腾起右腿向韩蓄左肩颈打压而去,韩蓄只轻轻出拳上举,双臂交叉上架,夹举着陈昭君右腿。 韩蓄只微微加一分力,陈昭君便吃不住了,已经四肢都用上了,满脸挣得通红。陈昭君这一番被指点下来,心里多少悔不当初,怪自己那会儿太年轻太单纯。陈昭君干脆对韩蓄说声谢谢,由衷地谢谢,谢韩蓄这个腹黑心肠,没有趁那个黑灯瞎火她在他身旁熟睡得像猪的时候,把她给结果了。 韩蓄只是坦荡。 “君儿见外了。不管是武功还是别的,就是为你梳头发画眉毛,我都愿意的,白头到老!”韩蓄说。 表白的话,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陈昭君或是亏心事做多了,竟然觉得这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不怪她! 只怪韩蓄长着一张会撩人的嘴,他会说煽情的话,还一张盛世的美颜。 偶然时候,陈昭君看进韩蓄的眼睛里去的时候,她也会害怕,她也会害怕这双眼睛里头的那汪深情困住了自己,她也怕自己被那汪深情给迷住了阵脚,不知道天南地北。 陈昭君捋捋自己的头发,收了手中的剑。 “夫君,这话真让人感动!你我既然结为夫妇,当然盼着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不知风雨未来如何,但总盼望着能携手共度未来。若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固然是好。若能在这相敬如宾之外,还能得到夫君这般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真是我的福气……” 陈昭君又开始信口开河,滔滔不绝的讲些假话。 陈昭君就是这样,她以她的这些不过脑子的假话来回应韩蓄那深情的情话。如果不这样的话,陈昭君真会乱了阵脚! 因为有一天夜里,陈昭君做了一个梦。 梦里,韩蓄当然不是他在陈昭君面前的这番柔情似水的模样。梦里,韩蓄手里握着冰冷长剑。韩蓄拿着剑尖指着陈昭君的脖子,那剑尖透着冰冷的温度。 陈昭君被吓醒了。 她睁开眼,却发现这又是黑暗的四壁。黑暗的夜里,韩蓄如往常一般躺在她的身边,呼吸是那么均匀沉稳,有力度。韩蓄的手是那么的温柔,他的胸膛怀抱是这么有温度。 那时陈昭君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 陈昭君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烦躁。 她是怕,自己说假话说溜了,一下子糊涂,对面前这个男人动了心,或者动的不是真心,而是怜悯之心,那也是万万不该的。 怎么办,打也打不过,现在练武功也晚了;耍心机的话,对方明显更是在行。究竟怎么办! 陈昭君捏着剑,在院子里小站一会儿。 然后,韩蓄便真真开始了他的晨练。毕竟,有陈意如母女还在府里卧底着,韩蓄硬是只随手练了几分皮毛工夫,也已经把陈昭君看得眼花缭乱。 韩蓄这水平,可以做得陈昭君的师父了。 陈昭君捏着自己的下巴,考虑着自己的还有整个陈家的未来。 但是,厨房刘大妈的早饭还没做好,松林一大早出去处理昨夜杜俊成的后续——松林一个人睡到后半夜,自己也觉得不妥,若是杜俊成被人发现,是以光溜溜的姿态被人五花大绑,这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全雍城的人都会说那事是陈昭君做的,并且多半会绘声绘色地传言成为,是陈昭君亲自做的。 松林觉得,陈昭君的名声铁定经不起这番璀璨。 松林想来又想去,决定亲自去把杜俊成的形象给回复过来。然后,松林便亲自查看到了杜俊成失踪的结局。松林循着痕迹一路追踪,竟然没赶上,忙着回来向陈昭君禀报。 松林飞奔着回到陈昭君身边。 杜俊成失踪了!陈昭君几番确认,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陈昭君那阵脸色都乱了,简直都无法掩饰。陈昭君脸上的那份慌乱,就好像杜俊成的失踪跟她本人有着莫大关系一样。 陈昭君抖着手,鬼鬼祟祟地把松林招呼到一边儿,韩蓄还认认真真地练功夫。 “真的吗?” 陈昭君那阵惊慌,真是没法作出来的。 松林还看那边韩蓄一眼。 韩蓄还很自得,气神闲的,他对自己的处境还挺自信的。 陈昭君问:“究竟怎么了?什么叫失踪了?你亲自去找,都没找到人?”陈昭君强壮的镇定,脸颊都有几分抖。 “小姐,我亲自去找的,却是没有找到那位杜少爷的踪迹……我可以确定他失踪了!”松林说。 失踪! 杜俊成真的了! 陈昭君的下意识把脸转过去,看韩蓄。不会跟他有关? 而韩蓄仍然一副专心练剑,无关紧要,事不关己的样子。 松林刚回城,故意往丞相府绕了一圈,又从丞相府的下人嘴里得到了最新消息。 “小姐!他们说,其实这个杜少爷不是失踪了……是说有杀手!昨夜,将其掳了去,五花大绑,赤溜溜的悬挂在城外慌山悬崖之上!足足挂到了今天早上!他们家自己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发现还有气呢!正准备去救呢!却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个什么黑衣人来,把这个光溜溜的大活人,当着那么多打手保镖的面儿,给掳走了!杜家人全程追踪,没有丝毫下落!现在正往四下里找呢!” 松林也赶往那传说之中的荒山,再去看了。而杜俊成就这么没有下落了! 陈昭君骇然了。 这遭,丞相大人的脸面可给丢光光了!不过,这杜俊成他究竟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呀? 再说他能死到哪儿去? 天呐! 这笔账,不会又算到她陈昭君头上!要不要这么倒霉? 韩蓄! 是他。 陈昭君那眼睛瞟向韩蓄的时候,韩蓄很无辜。 第157章 究竟是谁傻 韩蓄竟然对陈昭君耸了耸肩。他的意思,似乎是这个杜俊成有这个结果,不出所料。 反正坏人的人设嘛,总不能有好下场,是不是? 陈昭君很慎重地告诉韩蓄,杜俊成已经失踪了。 韩蓄真的很淡然,他问,这事是陈昭君做的吗? 陈昭君摇头。但她害怕啊,这年头碰瓷儿的人太多了,她不敢不害怕。 韩蓄说:“小笨蛋!是,杜俊成失踪了,又不是你做的。杜俊成再是五花大绑丢了脸面,也不是你的关系!再说,还有我呢!” 呃! 韩蓄是生怕这层窗户纸捅不破,非要摊开来,弄得这个,好像杜俊成昨天对陈昭君干了什么见不得脸的事似的! 究竟是谁傻? 那一天,失踪的人明明是杜俊成,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的人,应该是杜俊成的家眷以及丞相杜玉庭才对。陈昭君却真真的不安定,老觉得即将有大事来了。 陈昭君的脑袋里,甚至出现了杜俊成那深夜里哀嚎的哭声,响荡荒山野岭之后总的那种: “这个垱,是哪个垱?我咋个没来过噎?是哪个风一样的男娃儿,把我整得这杆来的?你给我出来!看老子不收拾你!你给老子站倒!妈呀,老天爷呀,这个垱,鸟都不生蛋!关键是老子只穿了一条摇裤儿!君儿的,摇裤儿好歹给老子多穿一条嘛……冷死剐了!” “陈昭君,你给老子等到!等老子回来,扒了你的皮……” 咦! 好可怕。 陈昭君拍拍自己的脸。眼下,怎么办?不如……赶紧卷铺盖走人?这一上午过去,林府尹都已经出动了全城的精锐强将,仍然没有穿摇裤儿又冷得打抖抖的某位仁兄的消息。 陈昭君坐在椅子上,心思越来越沉重。 等这些流言蜚语那传出来,天!这整个雍城里的人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只要这杜俊成出了事情,一定会把矛头指向长安君府! 何况近来,杜俊成才那么露骨地上演了一出大戏,专门调笑陈昭君,还被陈昭君给用蒙汗药迷晕了,就是陈昭君让松林把他五花大绑给绑起来,还拔了的光溜溜的! 杜俊成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松林和陈昭君离开之后不久! 螳螂捕食,黄雀在后!是一定的了。陈昭君这回,想不背锅,也不可能了。杜玉庭可不是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物,他们家遭到了这番侮辱,岂能善罢甘休? 陈昭君本来就是罪臣之女无处可逃,只能躲在长安君府避难的,而长安君府本就是这雍城里飘飘摇摇的存在! 韩蓄还有闲情逸致坐在窗前的一把破椅子上看书。真是风雨欲来,倒反而显得时光宁静。 陈昭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之中,自己还是一腔热血准备的满当当的要逃婚的样子,单一转身她又穿着沉重的凤冠霞帔,一屋子破败之中强行挂了红色床帐,装得满屋子喜庆,而韩蓄还是那般模样,走到陈昭君身边来……但是走着走着,韩蓄的样子就变了,他那满脸温柔,竟就变了,变得忽然冷漠冷血,那柄云经熙给陈昭君用来行刺韩蓄的匕首,不知怎么到了韩蓄的手里,韩蓄拿着匕首对准了陈昭君,那匕首冰冷可怕,韩蓄问陈昭君,为什么要对不起他! 没有! 她没有对不起他! 陈昭君一阵心慌,浑身都是冷汗,被吓醒了! 真是平素也没做了亏心事,却梦里都不安稳。 陈昭君哗了一下子坐起身来,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这心口还跳的厉害。 陈昭君的动作,惊扰了床边看书的韩蓄。 “君儿,你怎么啦?”韩蓄问。 陈昭君当然不敢说自己刚才在梦里梦见韩蓄质问自己。 陈昭君那手指紧紧的捏住被子的一角,还在为梦里那翻纠缠而颤抖。杜俊成的失踪,十有八九是韩蓄做的。韩蓄这是在报复杜俊成!啊…… 现实里的韩蓄,他伸出那温暖的手,握住陈昭君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里,温和而又包容。 “做噩梦了?”韩蓄问。 陈昭君摇头。 韩蓄把陈昭君拥进怀里。“君儿,你可是白日里听了那杜少爷的事,吓着了?”韩蓄问。 韩蓄都问到了杜俊成。 陈昭君说:“这杜少爷的遭遇,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自古恶人总有恶人收,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倒不是因为这杜少爷!上天有好生之德,遣了大善人来,收服这个恶魔,我求之不得!” 韩蓄还抱着陈昭君,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陈昭君说:“刚才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我在悬崖边,我掉下去了……” 韩蓄说:“傻子,有我在,你怎么会掉下去?” 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把它贴近自己的胸口。韩蓄让陈昭君用手去感受,这颗正以有力的力度跳动着的心脏。 “君儿,我的意思你可感受得到!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会!”韩蓄紧紧的抱住陈昭君。 而陈昭君额头的冷汗,慢慢的散了。 只是陈昭君那心里的温度,却异常的冷静。 陈昭君想,韩蓄纵然表面上再温情,但总有不能刨到明面上来讲的那些厉害关系。或许就今天明日,雍城府尹的衙役就会上这长安君府里来过问。 若这雍城府尹带着他的衙役们来了,这长安君府又该如何应对? 陈昭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愁! 陈昭君更不能把自己心里所愁的,与韩蓄掏明白了来讲。她明明知道韩蓄的背后,还有多少力量,或者说韩蓄是故意将自己深深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实力给展现出来。 只是,陈昭君不知道,自己为何又要被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陈昭君想要奋力的游,想要保全自己,想要保全自己的陈家,等到父母回来的那一天! 是!陈昭君至始至终想的,都是怎么样保全自己陈家的荣耀,保全父母的半生辛劳。 从杜俊成出事之后,陈昭君内心深处不断涌现出害怕,她之所以会有如此之害怕,全是因为杜俊成这件事情会迅速引祸烧身,云经熙不会放过她,而她更没有靠山,只能任人拿捏! 果不其然,下午时分,那雍城府尹林大人便亲自来提人,要提了长安君去府衙审问。 第158章 那颗曾经彪悍的心 雍城府尹林勋,就是雍城府尹助理林凤微女士的亲爹,林大人亲自来了。林大人不光带了他的得力助手,还带来了特殊与他们林家的官僚做派,简直不得了。 况且,林勋手下人查到有实证,他和他手下的人已经认定,有关丞相家的肚子杜俊成先生失踪这件事,长安君韩蓄具有做作案动机,也有作案的时间。 林勋的喽啰们首先把长安君府围住了,那架势比以前林凤微驾临的时候还要低调而奢华。林勋走到韩蓄跟前,三两句话说明来意,就要把韩蓄给提到牢里去,关押起来。 陈昭君早料到这个结局,但这回儿林勋带着他的手下押住韩蓄,马上就要把他带走。 这林勋林府尹,一个月以前,那会儿陈家还没落败的时候,陈昭君还能轻而易举在林勋手里借到府兵,赶赴乌山上去剿匪。而今天,林勋身边还是那群曾经与陈昭君和韩蓄在乌山上与马铁霸斗智斗勇的府兵,立场却不一样了。 今天,大家铁面无私,要把韩蓄抓走。 不知怎么的,那种情形让陈昭君心里莫名的就觉得着急。 “府尹大人!府尹大人,请留步!”陈昭君上前,卑微地笑着,可怜地挽留着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雍城府尹林大人。 韩蓄看着陈昭君。 林勋也暂时站住脚,暂且看一眼陈昭君。陈家大小姐的美名早就在外,这一个能让杜丞相那过继来的儿子三番五次执着调戏的女子,能让留王殿下花心思的女子,这会儿竟然不再飞扬跋扈,放下身段,却是分外让人觉得可怜。 林勋清清嗓子,清了清自己的思想,坚决再不正眼瞧陈昭君。眼前这女子,能上山剿匪,能和亲质子,也能勾引本国青年,便是祸水的红颜!可怜杜丞相家的少爷,可惜,可怜啊。 陈昭君来到府尹大人面前,向府尹大人行了个礼。 陈昭君说府尹大人秉公办案,她不敢阻拦。 “只是,还请府尹大人明断!昨日,杜家少爷出大事的时候,我家夫君是没有在场的!他一整天都在宁国公府,与宁国公下棋,听长宁公主教诲,而随从韩小飞也寸步未离!还请府尹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家夫君清白!”陈昭君据理力争。 无论陈昭君怎么说,这会儿都是不管用的。但从陈昭君嘴里说出来,韩蓄心里感动。 但林府尹大人的脸色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府尹大人自认自己手握实权,秉公办案。这长安君的夫人这般说辞,也就是阻挠了! 林勋冷喝一声,铁面无私的样子,道:“长安君夫人且留步!今日,长安君夫人说的话,就当是林某没有听过罢了,也是看在长安君夫人母亲的面子上!长安君夫人今日这话,若是到了公堂上也是站不住脚的!长安君没有在场,不代表他手下的人没有在场!本府今日办案,本是为了大事化,小事化了而来!若不然,拿着长安君府上大大小小十几人,通通回去一一拷问!总能问出个些什么来?夫人细想想,是带走长安君一个,还是带走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人?抑或是,夫人也跟着本府走这么一遭?” 这林勋明摆着了,已经是威胁。 他就是威胁! 威胁! 陈昭君尴尬地望着林勋。好手段啊!光天化日至下,国无国法!韩蓄是梁国皇子,要处理他,不需要皇帝点头吗?或是那起小人们,早已经坐不住了!三番五次地暗杀不顶用,各路渗透还不见效,便抓了杜俊成失踪这次机会,看来……韩蓄这回是够受的了。 而韩蓄,只是对陈昭君一笑:“夫人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对了,晚上就让刘妈妈炖个鸭子汤,鸭子炖酸萝卜汤。天气尚寒,却也燥的很,酸萝卜汤里再加两个鸭梨,夫人觉得怎么样?” 韩蓄什么时候懂烹调了! 还酸萝卜炖鸭子,还加两个鸭梨,去燥! 陈昭君心里叹了气,也是接受了这番事实。不过韩蓄这么淡然,说炖鸭子汤,她就算亲自炖好了鸭子汤,他也不一定回得来呀!一瞬间,陈昭君鼻子里竟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为什么! 难道是……陈昭君久经世事沧桑,那曾经彪悍的内心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陈昭君不在林勋面前多说。 官官相护,云经熙,杜玉庭,还不趁着杜俊成这次暂且失踪,若不抓出个谁来煞心里的气,谁信? 嗨!韩蓄究竟明不明白! 若这杜俊成失踪,真是韩蓄所为,那只是说韩蓄是正当反击,韩蓄为她陈昭君出头,有什么不可以?不能算是什么大罪过。是杜俊成不恭不敬在先,是杜俊成罔顾国家礼法,是杜俊成罪有应得。 陈昭君这么想。 全雍城的人也会这么想。 丞相大人如此这般,全是遮蔽眼睛,拿长安君去说法!杜玉庭怎么不好好管着自己的儿子? 陈昭君平复着脸上的情绪,没有笑,也没有愁容,只是一番平和。她再与林勋做了一个礼,很是识大体:“劳烦府尹大人了!夫君快去快回!切要配合府尹大人办案!晚上,我炖好了鸭梨汤,等夫君回来!” 林勋哼哼两声,手下的人压着韩蓄,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韩蓄一走,陈昭君当然没有心情安排刘大妈去炖什么酸萝卜老鸭再加两个鸭梨的鸭子汤。 陈昭君赶紧把自己收拾一番。 不为了别的什么,只为她陈昭君如今顶着长安君夫人这个名号,她也一定会为韩蓄奔走一番。 且不管老皇帝究竟怎么裁夺这件事,只因为这失踪的是杜俊成,只因为这杜俊成罪有应得,只因为他们抓走了韩蓄。 雍城府尹大人亲自出动的事,便一定不是小事。能兜住这种事的人,一定得是皇权贵胄。 所以,陈昭君今日要进皇宫一次。若能见着皇帝,那最好。若不能见着皇帝陛下,能在皇后面前说一说也是可以。如果连皇后的面都见不着,那就无论如何也要见见云飞燕。 趁云飞燕还没有嫁到梁国去的时候! 第159章 云飞燕一见陈昭君 陈昭君打定这个主意,再次找出最隆重的装扮,自己给自己拾掇起来。 这梳妆打扮都足足花去了陈昭君一个两个时辰的时间。等到陈昭君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也是入夜时分。 这个时候,宫里的人多半都已进入了休息模式。 陈昭君真是收敛了,绝不随意打扰,只能带了松林走到容和公主的宫门口去候着。云飞燕精力旺盛,摆了一盘棋,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呢。 云飞燕一听下人禀报说是长安君夫人前来拜见,便连连喊着请进来。 云飞燕一见到陈昭君,便什么也明白了。 云飞燕与陈昭君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我说陈大小姐,你今日这气派,倒是与你往日那般沉稳深藏,着实不相匹配了!你今日这番隆重来到宫里,你先别说是为什么,先让我来猜一猜?我猜,你是为了见皇帝陛下而来!但是,你又不敢贸然前去面见陛下或是皇后,只能先来找本公主!看,你姐姐我麻雀飞上枝头,对你陈大小姐来说,也还全然不是一无是处的哦! “不过,你家容和公主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今儿一早,皇帝陛一下接到雍城府尹呈报上来的案情,愁得发了火!今天,整整一天,除了召见林勋那狗官,便谁都不见,连皇后的面都不见!”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明白了。 这皇帝正因为这件事愁着呢,或许他已经发现了韩蓄这贼娃子的背后力量,更焦灼于怎么处理韩蓄这厮,而自己六宫后院有不可避免和前朝有勾连,哪还有什么心情! 这会儿,陈昭君只能盘算,待会见着皇后,该怎么说? 怎么说才能起作用呢?明明后宫不得干政,这跟杜玉庭有关的事情,那便是政治一盘棋。 本来长安君的事情,也就是政治上的事情。 云飞燕见陈昭君低了头思索,倒是招呼陈昭君喝茶吃点心。 云飞燕说:“陈大小姐,你尝尝!我这宫里的茶品点心,你看如何?我猜你捉急忙慌地来,还未用晚膳?这晚膳,宫里的就算是错过了。你好歹在我这儿喝两口茶,吃两个点心,两个水果,垫垫肚子!” 云飞燕这么说,陈昭君只得听着。 陈昭君喝了茶,吃了点心,很有几分坐不住。韩蓄有没有罪,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但韩蓄如今已经被人捏在手里,雍城府尹给押解在狱中,什么供词不还是人家说了算。皇帝就算为了梁国的面子,想囫囵了事,但云经熙那一派要从中作梗,皇帝也不能轻饶了去的。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这一脸忍不住的愁容,笑她:“果然,这陷入爱情的女人,是没有头脑可言的!” 呃! 此刻陈昭君对云飞燕,是无言以对的。 云飞燕呵呵地笑:“你看本公主,皇帝陛下最近捡回来的,竟也是马不停蹄送到梁国去和亲的。我眼看着就要出发了,你这难得跟我见面,也不逗我开开心,心事这么重!怎么,你嫁给了长安君,心里也就只有长安君?也不想想,你陈昭君在雍城这些年的日子,百年陈家嫡小姐见什么人想什么事情的时候,会有这般胆怯与小心翼翼!你是一个明白的通透的人!你自小受陈太傅指点教育,我向来就羡慕你!你本来就比我明白!这些事,我劝你看开一些的好!你越着急,越没有着落,说不定你放宽心,它自己也就好了。这常言道,救得病,救不了命!一个人的命数,是天定的!你的命,是嫁给质子长安君。我的命,是嫁给梁国临安王。 “咱们两姐妹,就是这个命!陈大小姐,你我的婚姻,本就不是为了找一个好夫婿过一种好日子,过一种安稳日子是奢望。你我的婚姻,是为了雍梁两国的安宁!就好像,长安君这十几年的窝囊委屈,这就是他的命! “就好像这回杜俊成,他非得受这一番劫难。就算没有杜俊成,也有李俊成,吴俊成……这一番浑水,你切要好好自保!我还等着你与长安君回到梁国,咱们俩做对不离不弃的妯娌呢!” 云飞燕心思越来越精细,许是这皇宫大内是个磨炼人的地方。 陈昭君眉头有些皱,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说:“不必你细细的告诉我,我也知道。我知道你长安君夫人的处境! 听从于命运,随波逐流,这不是你陈大小姐的心性本色!也不是我云飞燕的本色心性。老天赐给我们一把烂牌,你陈大小姐当然有本事把这手烂牌打的精彩!不过,这终究是你陈大小姐!而不是长安君本人! “你前几日想着我,给我送来那两坛子米酒,我喝着甚好。我竟然拿这坛米酒招待我那无情的亲爹,皇帝陛下。可谁曾想到,皇帝陛下也喜欢喝这米酒!皇帝陛下还赞扬这米酒,出自天然,物质精华。 “你猜猜,皇帝陛下他知不知道这两坛米酒是你们长安君府送来的?” 这还用猜!皇帝陛下耳目众多,四通八达。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两坛米酒是陈昭君给送过去的!他甚至知道这两坛米酒,是韩蓄让韩小飞在哪儿买的! 云飞燕竟然伸出一个指头,在陈昭君额头上一点。 云飞燕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看一眼大小姐你,就知道你已经坠入了情网。何况皇后吴贵妃那群老狐狸!只有坠入情网的人,这看什么事情才会迷茫,才会不那么透彻,偶尔也还显得有几分冲动。你这会儿不管是见皇后,还是偶遇吴贵妃,或是面见皇帝陛下,都给人家看出破绽!但是,咱们皇帝陛下的意思,你明白了?” 陈昭君点头。 有了云飞燕的点拨,陈昭君似乎才真的明白皇帝赞扬,这两坛米酒出自天然物质精华的意思。皇帝并不是真喜欢米酒,而是还喜欢韩蓄,还念着韩蓄身后那一个人的旧情,传说之中嫁去梁国的那位小吴贵妃,韩蓄的生母大人。 如果,皇帝还念着小吴贵妃,那长安君是没有性命之忧的。皇帝岂会不知道云经熙的伎俩! 云飞燕看来,陈昭君也有这种霍然开窍的可爱。 “我这儿,也就只有这些消息了。”云飞燕扶着陈昭君的手。 第160章 梁国吴贵妃有亲笔信 “据说,梁国吴贵妃有亲笔信来,明里是商议我和临安王的亲事细节。但我听皇帝陛下身边那位公公的意思,皇帝陛下曾亲口允诺梁国吴贵妃,会好好照顾长安君,长安君想来不过受几日磨造苦处罢了。今儿,你就在这儿与我好好喝一盏茶,陪我下两盘棋。你今晚陪我住,你知道,我这心里也是慌的!你这尚且还在母国,雍城是你土生土长的地方,还是这般艰难。也不知道他日我又是个什么情景!”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很是真诚流露:“昭君,我甚至是想,若能此时你与我一起去梁国,也好!你我本来就是妯娌,咱们一路去,但凡也不至于孤苦无依。” 陈昭君淡然地笑笑。 长安君与临安王,虽然同是梁国吴贵妃所出,待遇和地位可有天壤之别。因为那是长安君,他会在雍城为质。因为那是临安王,所以非要云飞燕嫁过去。 陈昭君说:“如此时候,还能有容和公主收留我,我也是幸运。若真有那一天,你我二人能在一城之中,做对彼此依靠的妯娌,那可是更幸运的事!” 都忘了一个月前,两人见面就掐的事了! 呵呵。 这晚上,陈昭君听了云飞燕的一件,宫里的皇后太后皇帝陛下,什么贵人贵妃的,也就避开为好。 陈昭君也不是这么糊涂,她当然知道这杜玉庭已经开始出手,他必就不会只有府尹大人秉公办案这么一招。 说不定这皇宫里头也布下了网,等着长安君府里的人自投罗网去。 陈昭君心里,竟也希望韩蓄能平安无事。 那晚上,陈昭君果真如云飞燕所说,安静在那皇城之中,做个安静的人。 两个曾经一见面就掐架的姐妹,如今一个是皇帝陛下的女儿,一个是他国的质子妃。两个人在这个看似安静平和的夜晚,在皇宫内院里,下棋喝茶聊天。 云飞燕对陈昭君说的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 陈昭君心里动情了。 陈昭君希望云飞燕看错了。 陈昭君认为,自己当下的情形,和韩蓄被捆在皇帝指定的婚姻里,如果韩蓄被这般囚禁没有下场,那么她陈昭君的名声也会完蛋。 被敌人一刀一刀凌迟处死,与自己的战略性谋划,那是有天壤之别的。 云飞燕甚至说:“你一直都能得到我从来得不到的东西,我说,你陈大小姐命好,你信不信?小时候,你是嫡女,一家人的宠爱。就连陈太傅被皇帝陛下贬谪到江城的时候,还能把那份儿嫁妆给你留下。你与长安君成亲,天下人都笑你笑你,百年陈家大小姐嫁给质子。就像咱们雍城的男人被一个质子给抢了老婆似的!而你呢?陈大小姐你竟然与长安君,夫妇琴瑟和鸣,郎情妾意!你说,你是不是招人嫉恨?你有的,我都还没有。” 云飞燕这话或许还真不是嫉妒。或许云飞燕真的只是说一说自己心里的苦闷。 云飞燕真是羡慕陈昭君拥有了爱情。 而陈昭君自己却疑惑。她和韩蓄,怎么就算是爱情了呢?她怎么就算是拥有了爱情!她还竟然能与长安君,夫妇琴瑟和鸣,郎情妾意!云飞燕喝茶,喝醉了? 陈昭君在云飞燕的寝宫,与云飞燕同宿一张床,姐妹之间说了好多话。都是不着边际的,说来说去,都是云飞燕更通透,她的意思陈昭君切不可急躁,小心蛰伏静待事态过去就可以了。云飞燕说,长安君自有自己的命数。 云飞燕也确实不相信,韩蓄就这么短命。 但陈昭君几番收到讯息,废太子也曾在江城受到不明身份的贼匪袭击,那种架势,与长安君府曾遭受的,如出一辙。陈昭君对韩蓄的未来,尤其是当他被林勋给抓走之后,不敢盲目乐观。 陈昭君想,若是万不得已,她便把自己那几十万两的嫁妆都给散了,为韩蓄四处打点打点。 陈昭君且不能与云飞燕说这番话,倒不是怕别的,只怕云飞燕又取笑她。她真没有对韩蓄情根深种以及沦陷什么的,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个人被抓入狱,更与自己还有洗不脱的干系,陈昭君不愿意亏欠韩蓄。若真是韩蓄将杜俊成最后掳掠了,陈昭君更是不愿袖手旁观的。 陈昭君胡乱睡了一晚上,睁开眼睛再看天色,天色已大亮了。云飞燕也刚睁开眼睛,云飞燕对陈昭君说,她会派人好好打探消息,陈昭君只管在她这里住下,十天半个月的,管够。对陈昭君来说,这全天下,此时最安全的地方,真是莫过于她云飞燕这儿了。 陈昭君却想着该怎么为韩蓄奔走打点的事。 这一夜还没有韩蓄的消息,便是不好了。后面的,真不用再等下去! 云飞燕却已经装扮起来了,她说:“本来我今天还有许多杂事,可以推脱的,不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但这留王,非要纳长宁公主家小女儿做侧妃,这既然纳了也就纳了呗,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今儿,他们一家子妻妾成群的,要进宫来,我少不得去会会!” 陈昭君点头。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你别怪心里我奴颜婢膝,嘴上又不说!我这不是非舔着脸去结交留王一家!真不是!你想我云飞燕无根基无背景的,怕什么!不过,万一这云经熙以后做了皇帝,而你飞燕姐姐我又远在梁国无依无靠,可不希望母国能对自己好点儿?是?若是你陈大小姐自有一番天地,我可以靠你的名气在梁国混江湖,我也就更乐意。” 陈昭君又点头。 云飞燕几番打扮,而陈昭君却又素色朝天,自然清纯。云飞燕撑着下巴,看着陈昭君,点头:“昨天,陈大小姐盛装一番,实在漂亮可人,今天素色轻装,更是一番滋味。嗨!别说是杜俊成那种登徒子浪荡儿,就是我这样的眼光,看着你也想与你亲近!” 陈昭君当云飞燕说的是笑话。 云飞燕却忽然正色,道:“这杜俊成是眼下不知所踪了!可咱们这雍城里的浪荡儿挺多!陈大小姐可是好好保重自己!可千万不要以为,身边有个松林也是万事大吉了!” 云飞燕的话,是重点。 松林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松林,陈昭君就是少了翅膀的雄鹰。但陈昭君并不能因为身边有个松林,就大意轻敌起来。 第161章 云经熙给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云飞燕给陈昭君提出了这个缺点,陈昭君真的应该立即整改。可眼下立即整改,毕竟是来不及了! 陈昭君还在皇宫里。 云飞燕从檐扬楼到太后宫里,到皇后宫里,又到吴贵妃宫里,一上午的时间都过了。 陈昭君记住上次的教训,在皇宫里她坚决不乱跑,免得又遇到什么偷鸡摸狗假山背后脱衣服偷人的勾当。 陈昭君很有耐心地守在云飞燕的宫殿里,等着林府尹,等着杜丞相,等着皇帝几方力量涡旋出最后的结果。 “飞燕!”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伴随着他那细无的脚步声传进云飞燕的卧室。 陈昭君正坐在榻上,对着一盘围棋思考,这声音吓了她一跳。陈昭君抬头,云经熙已经不笑不怒一张脸,从外头进来。 陈昭君一望四周,竟无别人了! 陈昭君赶紧从榻上站起来,低着头:“公主不在殿中。” 云经熙走到陈昭君跟前,陈昭君赶紧后退。云经熙又往前一步,陈昭君给他逼得一屁股坐在榻上。云经熙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昭君。 陈昭君回身一挪,赶紧把这榻上的位置让给云经熙。“殿下要等公主回来?请上座!”陈昭君把位置让出来,准备立马开溜。 云经熙已经抓住了陈昭君的胳膊。 “本王当然知道她不在殿中!本王是专程来找你的!”云经熙说。 陈昭君拧着,挣脱出云经熙的手。 云经熙狠狠地拽住陈昭君的手腕儿,看着她。 陈昭君逼不得已,先开口:“殿下找我……做什么?” 云经熙捏着陈昭君的手腕儿,问:“你说呢?” 陈昭君摇头。 云经熙丢开陈昭君的手,把她逼坐回榻上,说:“你若是个聪明的,你便知道,你这辈子凭你逃到天边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何不从了本王?” 陈昭君低着头,手捏成了拳。 云经熙瞅着陈昭君那紧紧的拳头,冷笑:“哼哼!躲到容和公主殿里?本王就奈何不了你了!你说你聪明一世狡猾一世的人,怎么一遇上韩蓄那窝囊废,就变蠢了,一天到晚尽做傻事!容和公主,十天之后,启程梁国。到那时,你说你怎么办?长安君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从雍城府尹的大牢里放出来,杜丞相他咽不下这口气啊,一定要讨个说法的!” 陈昭君忽然抬头,看着云经熙。“留王殿下权势滔天,难道对这天下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了吗?”陈昭君问。 云经熙笑了:“天下不天下,还有父皇在。但说胜券在握,本王对你,对长安君那个窝囊废,对废太子,本王岂止是胜券在握?本王那是生杀大权在手,为所欲为。” 陈昭君倔强地站起来,面对面地看着云经熙。 云经熙也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终于说:“大权在握,固然是好的。这天下总也要后继有人,留王殿下纵然英明神武,保不定是众望所归的啊?” 云经熙冷冷地看着陈昭君:“众望所归?众望所归的,若不是本王,也不会是云成熙那个庶人,更不会韩蓄这个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 陈昭君直视云经熙,道:“殿下真是胆大妄为!陛下知道殿下这番心肠,不知作何打算?” 云经熙又是一番冷笑,一把捏住陈昭君的下巴:“别给我提陛下!不准本王娶你,却让韩蓄那窝囊废来玷污你,陛下还有什么资格约束本王?本王如今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效仿陛下年轻之时!陛下一定能够理解,男人为了他想要得到的女人,他有些什么手段!纵然本王杀了韩蓄这个质子,雍梁两国陷入战争,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让陛下为了吴茜莲那个贱人的儿子,而治本王的罪?本王才是皇帝陛下的儿子!韩蓄,终究是梁皇的儿子,陛下的情敌的儿子!再说,若是两国一旦开战,陛下还有心思治本王的罪,陛下那时无左膀右臂,只能依仗本王……” 陈昭君全身的血液都冷下来了。 云经熙,岂止是胆大包天,简直狂妄至极! 陈昭君捏着自己的手指,问:“殿下……真不愿意再给长安君活路了?” 云经熙看着陈昭君,反问:“本王为什么要给他活路,给他活路,本王还有什么好处?” 有! 陈昭君咬着嘴唇开口:“殿下当然有好处!臣女愿意……以九嶷山下方圆五百里的地契敬献给殿下,还长安君无罪释放。” 九嶷山下方圆五百里,传说是舜帝安息之所,后人一向将其作为精神领地,多少人心中向往。云经熙若得了这一块地,又是一片人心所向。 云经熙只看着陈昭君:“哼哼!本王杀了韩蓄,再把你纳入府中,那块地契不还是本王的?” 陈昭君说:“这块地的地契,既然是臣女的嫁妆,当然只归臣女所有,不管殿下用什么方法,除非臣女死了!纵然臣女死了,这地契也归入国库,要想消无声息地进入留王殿下的私产,且还要再费一番工夫!” 云经熙一个巴掌轻轻摸上陈昭君的脸,阴森森地问:“你已经做出选择了?纵然拼着得罪本王,与本王势不两立,你也要站在韩蓄那个窝囊废的一面?他现在,与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陈昭君躲开云经熙的手,只说:“国有国法,天有天理。长安君是否罪无可恕,是否应当以死谢罪,还是这雍梁两国十来年享受安宁的功臣,百姓心里都清楚。殿下非要为了一己私怨,置人心向背于不顾,臣女说不得什么!不过,臣女窃以为,殿下此时,真是开心收下臣女这张地契,放长安君安然归来的好!” 云经熙一把捏住陈昭君的肩膀。 陈昭君不反抗,只淡然地看着云经熙。 云经熙问:“你觉得本王现在很可笑吗?本王可笑吗?告诉你,本王想要得到的,从来都不会失手。你知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 陈昭君只淡淡回答:“前太子也曾与臣女说过同样的话。”淡淡地拿出那张地契,淡淡地看着云经熙。 云经熙伸出两指,夹住这张地契,闭了眼睛。既然陈昭君如此倔强,后面的事,怪不得他了,他已经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机会! 第162章 主子召见长安君夫人 云经熙前来这寝殿里把陈昭君骚扰一通,陈昭君简直后怕得很,真是感谢自己随身带了一点儿盘缠。但好歹云经熙收了地契气呼呼地走了。 云经熙不一定会把韩蓄给放出来,但一定是知道她的决心了,谅他几天之内不会再来。陈昭君只打算找个时间亲眼见一见老皇帝,无论如何求他放了韩蓄。 中午,云飞燕还不知道在哪宫里耽误了行程还没回来,陈昭君只胡乱吃了些东西,在云飞燕的寝殿里走走看看。云飞燕的嫁妆,说实话,还没有陈太傅那时给陈昭君备的齐整。 但这是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因为主办这桩婚礼的,是皇后本尊。 说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真让人来请陈昭君了。陈昭君心里一阵高兴,难道是云飞燕给谁家说了什么,皇后终于忍不住想帮帮陈昭君也不一定。陈昭君答应了前来传话的公公,半盏茶的功夫,重新梳了头发装扮了一番才跟着那公公出来。 松林要陪着陈昭君前往。 但那位公公说话的语气挺硬的:“长安君夫人,主子请你说话!跟奴才这边走就是了!这皇宫之门禁军把守巡逻,安全之地,这一天是禁军队长段一宁将军值守,断断不能有失的。再说,主子召见,长安君夫人这么带着男侍卫觐见,恐是不妥。” 陈昭君看看那边,刚过了一队禁军的巡逻队伍,那边就是皇帝陛下的金銮殿,再路过大殿,百米之间多少太监公公在路上候着。 嗨! 这是皇宫,看别人的脸色就对了! 陈昭君只是抬起脸,看看天,天还正当午。 陈昭君对这位公公极为恭敬,说道:“有劳公公们了!臣妾先前并不知皇后召见,匆忙之间并未备得孝敬之物,何况此时午间,怕打扰主子休息实为不便。还烦请公公回话,待臣妾备了见面礼,明日早早再来!” 陈昭君这么说,那位公公的脸色当场变了。 他们的主子,吴贵妃娘娘,在宫里也算是横行霸道许多年。吴贵妃要别人三更死,纵然没有把她留到五更的时候。 几位公共们眼里,这陈昭君也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质子长安君的夫人,陈家早就失了势,陈太傅夫妇被贬,还算个什么东西。 这几位公公为首的一个现出了严厉之色。“长安君夫人切莫高看了自己!主子赏脸,夫人还是快些去才好!如此推脱,惹得主子动了怒,那后果可不是长安君府上和夫人母家能够担待得起来的!”那位公公说。 很好! 这话成功让陈昭君解锁了这位主子的宫廷地位。能够因为自己动了怒,就能够把陈家和长安君质子府给灭了的宫中权贵,不是皇帝便是皇后太后,或者说还有某位贵妃。显而易见,皇后召见,定不是这么霸道,皇后那亲儿子废太子庶人云成熙先生,如今好歹跟陈昭君她爹娘在一条船上。 吴贵妃的儿子,便是当今在皇帝面前最有地位的留王,今天上午才亲自出面恐吓了陈昭君的那位留王殿下。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 陈昭君回头,示意松林,找救兵,要找这皇城之中至高无上的权威者,才行! 陈昭君抬起笑脸,对几位公公说:“公公们提点的是!我年纪轻,不懂事。既然主子召见,那总得鞍前马后,马上赶过去的!只是眼下没有礼数,怕主子嫌弃。我这随从,很是守规矩的,绝不乱跑的,就留在容和公主殿前听吩咐!” 陈昭君说了这话,还算她识相。 那位公公冷冷一笑,得意洋洋地领着陈昭君走了。 就只有这陈昭君一个人,随着这几位公公去见那位主子。松林本来觉得很不妥当,他极不愿意把陈昭君一个人留在宫里。 陈昭君只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告诉松林,用脑子。一个人安身立命,靠的不是武力,靠的是脑力和智慧。 陈昭君让松林相信她今天孤身前往,能够以自己的智慧为自己化解危机。也让松林相信,这皇城之中,有更权威的人物存在,那想一手遮天的,也未必能成。 松林自从跟着陈昭君以来,他从来没有这般主动放下过陈昭君。 她此刻不仅独自一个人,而眼下情形似乎并不是那么乐观。从昨日起,长安君被雍城府尹大人亲自带人来押解,却至今仍然没有放回来的消息。长安君这回被捕,本来就蹊跷。府尹林大人只带走了长安君一个人,其余人等全都留在长安君府中。 松林再看不见陈昭君的背影。 但长长的宫内甬道,那头正有一个健步如飞的身影。那不是韩小飞么! 松林等来人近了,截住一看,果真是韩小飞。松林问韩小飞是来干什么的? 韩小飞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松林赶紧跟他一道,赶紧往皇后娘娘宫里去。 “哪里走!” “统统给我抓起来!” 这宫墙之内,竟然忽然被一群太监给截住了。但那群太监跟松林一交手,便立即露出了马脚。什么太监,全是死士,武功顶顶的! 韩小飞说:“别管那么多!你拦住他们,我去找救兵,容和公主,皇后……” 眼下被围追堵截,松林也不管什么皇宫大内了,先撸起袖子加油干使劲干。韩小飞也是,平时在雍城人前不显山露水,而今天,在这高手如云的皇宫大内,竟然如飞奔的流星,几个回合已经绕开了这些人。 松林那头大杀四方,一群穿着太监衣服的死士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然后沿着陈昭君刚才被带走的路线一路追了过去。而这时,韩小飞丁点儿一样的人物,竟已得到了皇后的亲自召见! 皇后见了韩小飞匆匆一面,甚至是风急火燎的摆架,让所有人与她一起直闯未央宫。 未央宫,吴贵妃的寝宫。 宫门口,松林紧紧握着剑。如果今天,非要血溅未央宫才能救出陈昭君,让他把命丢在未央宫,他也在所不辞。 皇后的仪仗更是急急匆匆。 皇后都出动了,定然不是小事,或者说定然能有一个结果。 此刻在未央宫里发生的事,当然不是小事。如果被抓了现行,这吴贵妃手里的人也是要掉几个脑袋的! 第163章 留王一派遮天蔽日 吴贵妃让几个太监把陈昭君请去,还用了皇后的名义,骗子的骗术罢了,没什么高级的。实际上,吴贵妃是光明正大的要挟和绑架陈昭君,她身边没有一个丫鬟,没有一个侍卫。 陈昭君果真人胆大,不知今日怎么死,孤身一人敢来未央宫!吴贵妃会让她今日尝尽人间辛酸苦辣。 吴贵妃脸上,两分倾佩,三分讥笑,五分恨意。“陈昭君,你这几分胆量,也就是几分可笑的胆量!可惜,本宫选中了你,是看得起你,可谁知,你竟那么不识抬举!是本宫看错了人么……本宫今日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杜俊成是杜玉庭的心肝儿。为了杜玉庭心里更服气,本宫当然要站出来主持公道!”吴贵妃说。 陈昭君在吴贵妃的寝殿中央,闷着脑袋听。吴贵妃怎么主持?昧着良心来主持么。昧着良心主持的,那还能是公道? 但强敌面前,陈昭君不乱阵脚,收着自己的情绪,她乖乖地跪在地上。 这吴贵妃恨恨地瞅着陈昭君,也没有要让陈昭君起来的意思。 “你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这张脸!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俗话说,红颜才是祸水!你这姿色,在本宫看来,也就是平平无常,稍稍比别人长的好些罢了!我问你,这杜俊成和你之间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你和质子长安君,难不成是真夫妻真感情!”吴贵妃说。 陈昭君一个字都不敢回答。 她若先回答,她便先输了。 吴贵妃能不知道她儿子留王殿下的心思?哼!装腔作势,恶心人。 陈昭君必须稳稳沉住气,让吴贵妃叭叭叭地说出更多的。 陈昭君这番缄口沉默,这般死死跪着,一个字也不回答。吴贵妃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我告诉你,陈昭君!本宫让你办事,是给你脸,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要给脸不要脸!分不清主次!不过……本宫没想到的是你陈大小姐眼皮子那么浅!没见过好男人?被长安君这样的低劣男子,轻而易举地俘获了芳心?韩蓄,不过空有一副皮相罢了!你这就被他给迷住了阵脚? “啪!” 吴贵妃突然动怒,将手里的茶杯啪趴一声摔在地上。 那茶杯瞬间炸裂开来。那杯里的茶,溅出来,几颗水珠落到陈昭君的手上。那茶杯杯的碎瓷片,溅到陈昭君的衣服上。 陈昭君都不愿意说一句“贵妃息怒”! 因为,陈昭君很想知道,吴贵妃究竟是以什么手段来让杜俊成,让林勋代表整个雍城权贵去听命于她! 而自己这陈家百年兴旺,自己的父亲几十年为雍国正义而操劳,陈家扶持的是正义,扶持的是正统!不管吴贵妃的儿子留王是不是国之根基,而吴贵妃作为后宫之一,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道理! 可这吴贵妃确实干政,并且她干政的意图与皇帝是相违背的。 皇帝明明不曾想要长安君的性命! 而这吴贵妃却是处处拿捏长安君,看他不顺眼! 陈昭君没有擦去手上的茶渍:“臣妾眼拙,与长安君成亲之时,家道败落,原不曾有机会接近宫中贵人!今日,得吴贵妃亲自召见,不甚荣幸!还请贵妃娘娘不吝赐教,多多指点!” 陈昭君的话,很官方,很低姿态。 吴贵妃冷笑了。 吴贵妃说:“今日,本宫就是要赐教于你!本宫要好好教教你,本宫要好好教教你,做不了本宫的人是什么下场!” 吴贵妃轻轻拍掌。 那屏风背后,便钻出一个年轻男子来。 好一个年轻男子! 绝不是吴贵妃的亲儿子留王云经熙。 这个年轻男子,陈昭君约么有印象,是杜家的人。 这位年轻男子满脸是谄媚,浮夸得意,轻手轻脚,走到面前来,对着吴贵妃磕了一个头,嘴里谢恩:“谢贵妃娘娘赏赐!” 赏赐? 赏赐! 陈昭君终于抬头,正视吴贵妃,也正视这位突兀的男子。 这男子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把陈昭君从头看到脚,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杜俊功,杜俊成过继给杜丞相前,本家的哥哥。天哪,吴贵妃还有没有天理了?拿陈昭君来作为赏赐!给杜俊功么?这莫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吴贵妃! 好大的胆!她把皇帝置于什么境地? 陈昭君懂了!今日,吴贵妃既然敢把她陈昭君“请过来”,她自然可以在皇帝面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陈昭君身上。 反正,丢的是韩蓄的脸! 陈昭君攥紧手指。这世上的人心,永远只有你想不到,绝对没有人家做不到的。陈昭君触及吴贵妃的真实面目,以及这张她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罗网,心里不住地发颤。 吴贵妃已从她那贵妃榻上站起来,平易近人地走到陈昭君身边来。 吴贵妃一伸手,捏住陈昭君的下巴:“今日,本宫就教教你!让你好好明白,不听本宫的话,是什么下场!还有……谁让你命贱,做了茜莲的儿媳妇!” 吴贵妃扭头,转身对那年轻男子。“今日,本宫就把这个不知抬举的贱人送到你手里!你可要替本宫好好调教调教!要让她知道这世上不只有韩蓄那么一个男人!” 吴贵妃说了这话,也不管陈昭君那脸色是不是煞白得让她觉得痛快。 吴贵妃扶着身旁太监的手,走了。 “帮!帮!帮!” 那周围一耙耙的太监,立即将这间屋子门窗给钉起来。 屋里只剩下这个叫杜俊功的和陈昭君。 陈昭君此刻的脸,真的没有任何血色,手脚都发软。 陈昭君现下明白了,她明白杜俊成为何要日日调戏她,等着机会绝不放过。给杜俊成撑腰的人,不单单是云经熙,还有吴贵妃!留王一派,沆瀣一体,遮天蔽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办? 还求饶啊! 门刚刚关上,冲过去还来得及。 陈昭君对着这门啪啪啪的拍,可怜地求饶:“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求贵妃娘娘,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贵妃娘娘,求您开门!求您开门哪!” 这时,外头的太监停了手中的动作。门窗还未完全封死! 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第164章 吴贵妃的地盘 “贵妃娘娘,臣妾办事不利,辜负了娘娘您的栽培,辜负了娘娘您的眼光!但,这都是有原因的!求娘娘您听听臣妾的难处,求您求娘娘您听完再处罚臣妾!”陈昭君赶紧巴心巴肝地吐露,求饶求得可怜。 “怎么?这事到临头,才变得清醒?”吴贵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外,吴贵妃摩挲着手上的指甲:“说!若今日你说不出个什么……” 她会怎么! 陈昭君不能让吴贵妃在下人们面前把狠话给放出来! 吴贵妃在人前放出来的狠话,那便是覆水难收。即便陈昭君本可以不用死的那么难看,那最后也只能以难堪之面目收场。 “贵妃娘娘!臣妾愚钝,臣妾竟然不知臣妾是在为贵妃娘娘您办事!可臣妾就算是再愚钝,也不敢对娘娘您不敬怠慢!娘娘,请听臣妾一句真话!臣妾与长安君的婚姻,本就是两国婚姻!何来感情,与身陷沉沦之谬论! “臣妾每日在长安君府,小心翼翼,过得胆战心惊,生怕遭了那韩蓄的算计!只能低眉顺首,装出郎情妾意的样子! “臣妾这么做,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怕坏了娘娘和殿下的大业啊! “自打臣妾与长安君成婚以来,臣妾三番五次找寻机会,意图了结韩蓄!无奈,韩蓄那匹夫实在狡猾,多次将臣妾的毒酒和匕首化于无形之中! “臣妾实在胆寒!不得不从长计议。” 陈昭君在这头说的这么楚楚可怜,可那头吴贵妃已经揭了陈昭君的短:“你这般楚楚可怜,在我这装呢!陈昭君,你可听过那句话?这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本宫是女人,你在本宫面前,抹泪淌眼,有意思吗?” 陈昭君哭着说:“娘娘,臣妾在睡里梦里,都希望可以将那冷冰冰的匕首刺入了韩蓄的胸口!请娘娘相信臣妾,臣妾一定能够找到机会,完成娘娘的心愿!” 吴贵妃在门外哼哼几声。 吴贵妃那满脸的鄙夷,一脸的坏笑。吴贵妃对周围的太监说:“瞧瞧!听见了么,什么叫红颜祸水?女人的话,不能信的!做女人,就得像咱们长安君夫人一样!说话呀,要说的楚楚可怜,娓娓动听,要把自己说的越可怜越好!当然呢,还不要忘了表达自己的忠心! “衷心! “哼!陈昭君,你给本宫听着!本宫不管你是衷心,真心,是虚情,还是假意!你只需要给本宫记着一件事情,你百年陈家人的生死捏在本宫手里,捏在留王手里,你是选前废太子,还是选择本宫和留王?你自己心里要有一个数! “老话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切莫以为你和长安君成了夫妻,便生出了真正的情分!本宫今日在教导你,情分这东西最是虚无!男人这东西最不可靠!为了让你清醒清醒些,让你忘记长安君这狡猾的厮,给你下的迷魂汤!今天晚上,你就在本宫这屋子里住下,本宫已经安排了人好好伺候你!明儿早上,本宫会让长安君府的人来将你接回去!” 门已经实实在在的锁住了。 吴贵妃带着她的大阵仗已经走了。 陈昭君的心里真的很绝望。 眼下,杜俊功与杜俊成决不能同日而待。能够对付杜俊成的方法,再也不能拿来对付杜俊功了。 而陈昭君在踏入吴贵妃这屋门口的时候,头上的钗环利器通通被收走。 想来吴贵妃是防着她,怕她自裁。 这杜俊功真是个没脸的小人,这种事情他也能做!他竟然满脸兴奋。陈昭君往后退一步,杜俊功便往前一步,陈昭君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他就一步一步的往前逼进来。 陈昭君心里很恼怒。 陈昭君忽然甩出一巴掌,顿时在杜俊功的脸上打出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杜俊功摸摸自己的脸,毫不把这当回事。“打我?美人儿你今日是不是弄错了!你今日是来还债的!你欠俊成的,今儿都统统还给我!我会让你好好还!”杜俊功说。 还他个屁! 陈昭君心里真是气。 她不敢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往常,若能够将韩蓄一刀刺死,或者说一瓶毒药把他结果了,自己成了这雍城里有名的寡妇,她后来的日子就算是艰难,也不至于声名狼藉。而今日她硬是要在这吴贵妃的宫中受这份折辱!以后她陈昭君的人生,便再无光明和天日而言! 杜俊功已经无耻地逼过来。 “来来来,给你机会!本少爷今日就让你打,看你能打出个什么名堂!贵妃娘娘给你的脸,你真要拒绝?你拒绝得了吗?你也是个有能耐的,咱家俊成折在了你和韩蓄那厮的手里!本少爷,今日在你这里讨回点公道也是应该的!”杜俊功一把揪住陈昭君的胳膊。 陈昭君本来一招灵巧的脱兔转换之法,在杜俊功蛮横的堵截下竟然不起作用。 陈昭君怕了。 门外,吴贵妃松林派了众人把手,料想松林已经猜到这会儿陈昭君的局势焦灼。松林最见不得陈昭君这番狼狈,会为她拼命的。 松林千万不要鲁莽,要用计谋啊! 杜俊功钳制了陈昭君,把她堵在墙边,不管她如何挣扎反抗,都要扒她的衣服。杜俊功不管自己脸上受伤,被陈昭君挠成了什么样,他反正就是要完成吴贵妃交代的任务。 杜俊功没太讨到便宜,陈昭君也很绝望。 只要救兵没到,吴贵妃又有多人在外把持,天哪。 终于,外头噼噼啪啪来了一阵骚乱。 这门“哐哐”一下,被砍个稀巴烂。皇后娘娘光芒万丈,站在这屋子的门口。 皇后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作乱的贼子给本宫抓起来,乱棍打死!” 然后,哗哗哗地一堆人涌进来,把杜俊功给控制在当场。 皇后气呼呼地站在那儿,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快把长安君夫人扶起来!” “乱棍打死?皇后的法度真是严苛。”吴贵妃不把皇后当回事。反正,皇后的人虽然压住了杜俊功,但也出不了未央宫。 未央宫,还是吴贵妃的地盘。 第165章 皇后掌管六宫 此时,陈昭君瑟瑟的,跪在地上,抖抖地伸手掩住自己的袖口领口。松林已经过来。松林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赶紧把陈昭君给裹起来。 皇后只轻轻看了一眼吴贵妃,对身后一个太监说:“长安君夫人受了惊吓!李哲,你去把孙太医叫来,让他到本宫寝殿外候着!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着!今天发生的事,是国之大事!如有任何人敢透露半句,走漏一点风声,本宫定不会饶他!若有嘴碎的,胆敢泄露半句,与这贼子一般,乱棍打死!” 皇后正发落,那吴贵妃还不知死活。 吴贵妃带了身后一堆儿人堵着,冷冷地问:“怎么?皇后娘娘今日带人闯了我这未央宫,还怕人走漏了风声!只怕这风声早已经传遍整个皇城了!长安君夫人目无法度,枉顾国家纲常,为了给长安君开脱罪责营救长安君出狱,竟然无耻之极,潜藏到本宫宫里,意图勾引留王殿下!留王殿下不在,其又起歹心,转而勾引杜家少爷……” 但是,眼下杜俊功正被皇后手下的人按住往死里打板子,打得满口大叫,求吴贵妃救他的命。 吴贵妃那眼里满是自信,她看皇后的神情,也没有多少恭敬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捉人捉奸,拿人拿双!今日,这案发现场就是长安君夫人和这杜家的少爷,两个人!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皇后若是意气用事,就把这当事人之一杜少爷给仗毙了,死无对证,任凭着长安君夫人舌赛莲花,怎么说都成!何况,今日这事出在我未央宫,好歹也有本宫来处置!皇后娘娘您是六宫的表率,总不会连这点轻重也分不清?”吴贵妃非常豪横。 皇后可没叫手下的人停下,那杜俊功可还是嗷嗷叫,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皇后已经亲手把陈昭君给搀起来。 皇后并不瞧正眼吴贵妃:“哼,吴贵妃你倒是巧舌如簧!你也不用激怒本宫。你既然知道本宫身为皇后,本宫掌管六宫,定当不负皇帝陛下与太后所重托!这杜俊功乃无名爵之外男,私闯后宫便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今日证据确凿,被拿了个现行!其妄图菲薄长安君夫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本宫要当即把他给审判了,处罚了!他日与皇帝陛下商议之后,再来治你吴贵妃的罪!哪有你吴贵妃来这里阻拦的道理! “左右听令!将杜俊功先打八十大板,再收押起来。 “今日这不是小事!本宫可不能因为杜俊功是杜丞相家的亲戚就徇私枉法。外男擅入,宫里嫔妃众多,谁能担得起这个口舌?何况,宫里还有几位即将出阁的公主,皇家颜面,本宫可开不起玩笑!” “是!”皇后那左右的人,简直是给力得很。 吴贵妃那气势才稍稍有些收敛,她竟是想不到这半年默默无闻在宫中,忍受着亲生儿子太子被贬为庶人,消失了许多年气焰的皇后,如今也敢这么强硬! 吴贵妃还强装有理:“皇后娘娘今日正是让本宫大开眼界!皇后冠冕堂皇,实乃意气用事,私自用刑!就不怕皇帝怪罪?本宫刚才所述,句句属实!长安君夫人勾引留王,并向留王行贿,铁证如山,目的就是为了给长安君开脱罪责!皇后,这件事必须要给臣妾一个交代!不然,臣妾,就是告到陛下和太后那儿,也不怕!” 皇后脸上现出冷笑: “很好!很好!本宫也想陛下和太后来评评理,但本宫也怕陛下怪罪!本宫怕皇帝陛下怪罪本宫治理宫人不严,以致这般荒唐之事竟能出现在皇宫大内!杜俊功无召入宫的外男,在未央宫出现,究竟是为何?本宫倒是要下令各宫严加查看,还这后宫一个清净!” 吴贵妃也冷笑了:“那既是如此说,今日皇后娘娘的意思,本宫也就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是摆明了,要跟本宫对着干!皇后也不想想,今日一时痛快,为长安君家的这贱人出头,只是庶人云成熙贬入江城已成定局,岂是皇后娘娘在这宫里兴风作浪,他就能死灰复燃得了的!留那庶人云成熙一命,已是陛下念在皇后你人老珠黄,给你做个念想!没想到,还给皇后娘娘生出了妄念!莫要出头一时爽,到老了哭死冷宫,无人送终啊!” 吴贵妃居然就敢这么样威胁皇后。 吴贵妃许是这些年习惯了,觉得自己的地位比皇后还要高。似乎是在这后宫之中,皇后得看她吴贵妃的眼色行事。而今天这皇后敢在她未央宫拿捏杜俊功这个小人,就是从此以后要她分庭抗礼。有一种莫怪她以后不留情面的意思! 陈昭君默默地看着一个正宫皇后,一个宠妃母凭子贵,两项争斗,长了多少见识。 皇后被吴贵妃奚落抢白,只眼皮也没抬。“哼哼!吴贵妃,究竟是谁生出了妄念!本宫与你一起侍奉陛下多年。本宫很知道你!人心不足蛇吞象,莫要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 皇后倒是不管吴贵妃有多么的嚣张,硬是让自己的人将杜俊功给处置了。一时不到,便听到后头一阵呜乎哀哀的叫声,杜俊功似有似无的挣扎,显得特别的凄惨以及无助。 那头杜俊功正在院子里受刑,被打得凄惨将死之时。 等候杜俊功受刑的功夫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皇帝来了。 皇帝的仪仗一来,他不用喊住手,那正在执行刑罚的太监们也自然住了手。 陈昭君赶紧跪趴在地上,低了头。 皇帝也没有要审问陈昭君的意思,陈昭君当然也用不着率先在皇帝面前哭诉自己的可怜。 这显而易见的意思,皇帝是要来主持公道的。 皇帝来到皇后和吴贵妃面前。 皇帝还没说个什么呢,这吴贵妃已经恶人先告个状,像盼星星盼月亮盼活菩萨一样盼到了救星,扑到皇帝身边去,口里凄惨哀嚎,无比懦弱与可怜。 “陛下!你要给臣妾做主啊! “陛下!皇后娘娘她今日在未央宫发了好大的火,臣妾也不知道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吴贵妃娇弱无助地趴在老皇帝的胸前,故作小鸟依人状。 第166章 对陈昭君的处罚 其实,吴贵妃的块头,属于高大威猛型。 面对吴贵妃毫不自知的做派,皇帝那脸上不可觉察地划过一丝不耐烦。那一丝不耐烦,若未曾细细琢磨捕捉,便难以察觉。 陈昭君却看到了皇帝脸上这一丝细不可察的不耐烦。 皇帝只说:“皇后主理六宫之事多年,平和中正,最是公平。多大的事情,朕也不曾见皇后发这么大的火!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这么问,他身边的人已经把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杜俊功给拖到了眼前来。 这杜俊功已经无法下跪,倒是拖拉着半残的躯体趴在地上,残喘着气息。 “陛下……陛下……哎……呀!”杜俊功奋力的爬过去,想要伸手去摸皇帝的鞋子,“陛下,臣冤枉呀!臣冤枉!是这个贱人,是她勾引臣!” 杜俊功本来气息恹恹,却忽然又是回光返照一般,打了鸡血。他顶着浑身最后的余力,都要把所有的罪责污蔑到陈昭君身上! 杜俊功戚戚然,悔不当初地哭诉: “今日,贵妃娘娘找臣商议,是为了留王和正妃、侧妃陆家两位小姐入府后府邸修缮和分派的各项细务,贵妃娘娘嘱托臣办事。没想到!这贱人,就是这贱人!陈昭君,她因为长安君入狱的事情,先求留王殿下,留王殿下刚正不阿不受其蛊惑,这贱人便拿出她家九嶷山的地契,来求贵妃为韩蓄那厮开脱! “贵妃是后宫女眷,向来不得干政。贵妃拒绝了这贱人!想不到,这贱人便想了这下三滥的招数。她勾引臣,目的就是为了污蔑贵妃,陷贵妃于不义,这贱人实在罪无可恕,应当浸猪笼游街示众!陛下呀!陛下,求您明鉴!” 杜俊功撑着浑身最后的力量,还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可见本人平时的休养以及能力真是深厚无比。 陈昭君紧紧捏住松林这件给她暂时遮蔽的披肩,口中抖抖的发出几个字:“是非黑白,皇后娘娘已经知晓!当然,这当中,贵妃娘娘是最清楚的! “陛下,究竟臣妾是清白的,还是臣妾有意而为?我想这天底下,是个女人也会在意自己的名节,也不会拿自己的名节来开玩笑!既然,这位杜少爷说臣妾进宫是为了给夫君长安君韩蓄奔走,想为其求得一份出路……臣妾既然想要活路,为何会选这么下三滥的路子,自毁清誉,自毁长安君府的前程!就算是这样的路走通了,那臣妾又有何颜面在这世间行走! “陛下亲为臣妾与长安君指婚,臣妾若是要求情,亲自求皇上,可不比求贵妃娘娘管用!臣妾深知皇恩浩荡,绝不会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陈昭君越说越顺畅,条理很清楚,话语不卑不亢,甚至是那满腔的愤怒,都是被狠狠压制住的。 皇后等陈昭君说了,这时发话了:“陛下,毕竟是臣妾治理后宫不严,连这样的事情也发生了,还惊动了陛下!臣妾罪该万死!而杜俊功毕竟是外男,不管其与贵妃究竟商议何事,这天黑了即将下宫门,其留在宫中,便是大不敬的死罪! “何况乎其又与长安君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妾已经让左右人等封了口声,这件事一概不许走漏!还请陛下发落!” 皇后再不想惊动皇帝,但这皇帝也惊动了,既然皇帝已经被惊动了,那只能请皇帝开启他的尊口,来把这些人给发落一通。 皇帝下决断,那便是各方面权衡利弊的结果。皇后倒要看看这皇帝要在这么个场面下,如何袒护这个向来心疼的吴贵妃,袒护杜玉庭那条老狗。 皇帝说,将杜俊功的杖毙之刑改为流放。 这杜俊功已经被打瘫了,将他流放,不过是让他遭更多的罪。看似将他的生死交给上天,实则这废人的生死哪由得了天,不过是由人罢了。 所以,这位杜俊功也就算是个死人了。 而皇帝还做了个好人,他在丞相面前也有的交代,老子没有打死你的这侄儿。你这侄儿还是老子去皇后手里救了他一命,你得感谢朕! 所以,最艰险之人还是皇帝。 皇帝处理杜俊功都处理的这么有手段,那他又会怎么样发落陈昭君? 陈昭君依然跪在地上。 皇帝在对陈昭君发落之前,到像是有许多感慨。 那这许多感慨,都隐藏在那细细不可查的片刻沉默之中。 “陈昭君!” 皇帝已经在喊陈昭君的名字。 陈昭君对着皇帝磕了头。 皇帝开了金口。 “即日起,你闭门思过,不得出长安君府半步!” 皇帝对陈昭君的处罚很简单,就是将她给幽禁起来。 皇帝便再没有什么话,一摔手走了。 当然皇帝走了,那皇后也赶紧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宫人给跟着。 皇后今天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她也算是满意的。 刚才,皇帝连看都没看吴贵妃一眼就走了,像是给吴贵妃没脸。 实际上,这皇帝真的是宠吴贵妃,宠到了没有上限。吴贵妃已经干出了这种事情,皇帝都没有骂她一句。 皇帝当然不会那么傻,傻到在众人面前骂吴贵妃。 这吴贵妃好歹是是皇帝亲儿子的亲妈,好歹是自己人。俗话说得好,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 这皇帝对吴贵妃暂时不满意,那也是私底下悄悄的。皇帝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出他对吴贵妃有不满和责罚之意。 这吴贵妃是留王云经熙的生母,如今留王是满朝之中皇帝最得力的儿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这吴贵妃多年与皇帝相知相伴的情分,也要看在吴贵妃为皇帝生下了一个如此得力的儿子的份上。 而如今陈昭君和吴贵妃的仇,已经结下了。吴贵妃这个大boss,是陈昭君眼下跨不过去的沟壑阻碍。 这皇帝和皇后以及其他人都走远了。 这宫里又只剩下了吴贵妃和陈昭君。 吴贵妃也是那么三两步走到陈昭君面前,低下头,还在给陈昭君驯化,告诫。“今日,算你走运,皇后来给你撑腰,陛下给你出面顶着!陈昭君,本宫倒要看看,你下一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吴贵妃也就这么恐吓了陈昭君,然后便扶着一个太监,走路如扬柳扶风一般。 第167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陈昭君终于在松林和韩小飞重重搀扶之下起来了。 陈昭君这膝盖,几乎都已经给跪肿了。 今天,受了一场气,受了一场滔天的惊吓,简直是祸不单行,这些都不知道从哪儿一骨碌的滚出来,想要一下子把陈昭君给打垮似的。 陈昭君心里气馁。 本来想办的事情,是装模作样给韩蓄在宫里奔走一番,顺便显现一个自己为妻的贤名。结果,却跳进了人家给挖好的坑里头!什么都没捞着,最后却被屎糊了一脸,得益的,占便宜的,终究是权贵更高一筹的。 陈昭君这番,实在是狼狈不堪。 而韩蓄那头也没有什么好消息。 韩小飞说,韩蓄还在雍城府尹的大牢里头关着。 在回长安君府的路上,陈昭君一句话也不想说。 陈昭君不想说自己眼下的路有多难,也不想说自己今天究竟有多委屈多难过。她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刚才究竟遭遇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脱险?她更不敢去想她这被皇帝下令幽禁,韩蓄也还在牢里,以后在长安君府的路要怎么走? 一切都完了。 留王一派,还包括吴贵妃在内,现在还有杜玉庭一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生,只要有留王一派在一日,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就算那日,陈昭君行刺长安君就算是成功了,吴贵妃也不见得会让陈昭君有好的下场。何况,如今陈昭君知道了那幕后之人还有吴贵妃,又怎么办呢。自古为非作歹之人,何厌之有? 有道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而今天皇帝的意思,很值得琢磨。老皇帝明面上的意思是贬谪了杜家将杜俊功给流放,即打了丞相杜玉庭的脸又在杜玉庭面前做了好人。 而皇帝对陈昭君的发落,从皇帝的意思来看,皇帝或许并不是不晓得吴贵妃的作为。皇帝什么都明白!皇帝将陈昭君幽禁的意思,或许有几层,一是警告吴贵妃,二也不见得是对陈昭君的一种保护。 陈昭君与长安君的婚,是皇帝许下的。 陈昭君这一生一世,只能给皇帝办事!皇帝的意思,有还是没有要让长安君死,那么陈昭君,都不能暗通他人,为长安君韩蓄奔走!长安君的命,是拽在老皇帝手中的! 但陈昭君真的很冤枉。 她不能剖白自己的内心。她就连喝醉了的时候,在韩蓄醉了一塌糊涂的时候,也不敢亲手要了他的命。 陈昭君说她很善良,有人相信吗? 陈昭君的委屈,无人可诉。 陈昭君的委屈,写在脸上,写在她这垮掉的肩膀上,现在她这落寞委屈的背影上。 往常,若是有委屈,桃子在陈昭君跟前,她早已经哭了。面对陈昭君的委屈的时候,桃子会哭的比陈昭君更伤心。而今天,桃子不在陈昭君跟前,桃子还在潼关,照顾陈道渊。 也不知道,潼关和江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陈昭君默默坐在马车里。 松林和韩小飞一路随行,默默的一言不发,默默的在这沉浸之中,给陈昭君以力量。 然而,陈昭君还是被幽禁了。 整个长安君府,像是在倾刻之间陷入了沉睡。 往常,府里便很少几丝人气。如今,长安君深陷大牢,长安君夫人被皇帝亲自下令幽禁在府中。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更是人人惊若寒蝉,走路都像是过街的老鼠。 除了陈福这老头脸面厚些,三两日上集市上去买些新鲜蔬果,几样肉类等吃食之外,整个长安君府就再没有人出门。 有道是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要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就要看在你落难的时候,他是什么表现。看他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不管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似乎都与陈昭君那二娘和小妹无关。听到陈昭君被幽禁在长安君府的这个消息之后,娘俩欢欢喜喜在那间柴房里跳起舞来。陈家二小姐便每日巴着柴房窗户的缝隙里看陈昭君,看她消磨着气焰,像个蔫儿掉的气球。 陈二小姐在陈昭君被幽禁的日子里她还是很消停的,原来她也想着自己的名声。然而,因为陈昭君的名声终究是毁了。在伴随着杜玉庭家两个少爷前后出事的情况之后,杜玉庭认的亲儿子杜俊成失了踪下落不明,杜玉庭的侄儿,杜俊成的亲哥哥,杜俊功被皇帝下令流放。知情人说,这两个人都因为跟长安君夫人陈昭君沾上了一点关系。 陈二小姐便做了那条蛰伏的毒蛇。 只是,她当时和杜俊成串联起来,陷害陈昭君的时候,她怎么没有想着自己也是陈家的小姐?想着自己这陈家的小姐也是要名声的! 如今,这段时间大街小巷都议论着这些事情,长安君夫人,曾经的百年陈家陈大小姐,陈太傅的掌上明珠,因为勾引杜家几位少爷,而又与留王殿下沾染,已经被皇帝下令给幽禁起来了。 添油加醋,活色生香,酸的臭的。 陈福去买菜当街听到这些事的时候,还气得眼红脖子粗,跟那些人争论起来。 可那些说话的人说的头头是道,说是知情人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他们还说,让这买菜的老头儿回家来问问自己的主母,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是不是前后和杜家两个少爷有说不清楚的关系?是不是想着勾引留王以后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 他们的话还越说越难听。 麻雀?凤凰!清者自清!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陈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竟已经被气哭了。这些混账话,陈福不敢在陈昭君面前说,怕她心里的不快,烦上加烦。 陈福倒是跟松林说了一些: “若是太傅和夫人在,无论如何也会给咱们大小姐讨回公道!别人不知道,胡乱诌的!但咱们自己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那杜俊成、杜俊功罪有应得!咱们大小姐,这一遭真的是冤枉呀!这皇帝陛下金口一开,说幽禁就幽禁,他哪管咱们人的死活了?” 陈福真替陈昭君可怜。 松林看着那边,陈昭君在屋里,韩铁牛乖乖地趴在她的脚边。 第168章 等着 自生自灭 “越是这时候,我觉得越要冷静!我们先想想,如今是什么时候?君上前途未卜,夫人受了委屈,也没有一个侍女在她身边伺候。我觉得,不能让夫人独自闷在房里?夫人如今被满城风雨传言,又被皇帝陛下下令幽禁。我就怕夫人心里不痛快,万一有个什么想不开……”韩小飞只是微微来,微微地提醒。 松林和陈福都一齐看着陈福。那天晚上是韩小飞险中求胜,及时求来了皇后,免住了陈昭君被那小人侮辱的下场。 韩小飞被这两人琢磨,顿时一脸闪闪的神情。他有些苦恼,最怕韩蓄回来之后找他麻烦,自古这女人最重的是自己的名节和名声,这回虽然救了主君的夫人,但这风言风语总是给闹出来了。 总是韩小飞办事不利,有这样的结果。 韩小飞只能厚着脸来央求陈福和松林:“管家,松大哥,我们再辛苦一下!好好守着咱们家夫人!好歹等着咱们主君回来!这主君还在牢里呢!若是主君不在,夫人又出了什么事?我这头上的脑袋便不用要了!” 陈福看着韩小飞:“那日小哥有劳,亏得你在那会儿进得宫去,还求来了皇后娘娘!松林说,若是找公主求救也耽搁了。” 韩小飞只笑笑。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陈昭君来到院子里。 陈昭君铁定已经听到了这三个人刚才说的话。陈昭君的手,指着那院里,一色的清净树枝,鼓着不日即将绽放的花苞。“你们看,这一院子的桃子海棠朱李花,过不了多久就开了。只是这会儿,谁也注意不到,以为它们还是沉睡的。”陈昭君说, 韩小飞竖起两只耳朵听。主君夫人,这是以沉睡的花期自比吗?可怜,为了配合君上演得这出戏,夫人遭罪,实在是让人伤感了一些。 陈昭君却笑着说:“常言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万事万物都是这个道理,人也是这个道理。有我花开时百花杀,也有残荷听雨声,当然还有漫山遍野开尽,一路繁花。你担心我禁不住吗?你们也不用替我隐瞒。我也料想得到,如今这世面上是些什么风声?你们也不用担心的! “我陈昭君,不惧怕这些东西。皇帝陛下的圣旨,我便听了。在这府中闭门思过三十日也好,三百日也好,三年也好。皇帝陛下的意思,自有它的意思所在。流言蜚语,只不过是一时的。 “就好像……你们看那山脚下池中的残荷。一个冬天过去了,你们只看到它这出水上面衰败残破的模样,你可曾看到它水中的根基?莲是世间好物,赏了莲花,采了莲子,这池中泥下也是满满一池的莲藕。” 这陈昭君这么一提醒,陈福脸上来了光。 韩小飞故作惊喜:“夫人说的是!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哎,松林,我们这会儿下池去,刨几根雪白的藕来。请厨房刘大妈给我们做一顿全藕宴,炖藕汤,蒸藕夹,拌藕丁,藕小炒……怎么样?” 对嘛! 陈昭君的脸上有了笑容。 韩小飞还说:“上次夫人让我去买的米酒,还有许多在那酒窖子里头!我这就去搬几坛来!” 满府的人,能用这样的态度面对生活,那就对了。 这几人如此一说,便开始行动起来。 松林把袖子挽了,裤腿卷起,鞋袜脱了,亲自下池塘去给陈昭君挖出藕来。其实挖藕这种事情,哪要得着松林大侠亲自而为,松林不过是想让陈昭君站在那角远远地看着,解一解心中烦闷罢了。 果真,陈昭君也极为配合,远远地,绝不踏出长安君府半步,就看着松林在池子里挖藕。韩小飞前后脚指挥松林:“你的左边,后面,后面还有一节,白白的,你看看是不是?” 陈福说:“小飞,你好好接着,别摔破了,这摔破了都放不长!” 本来往常这些事情,若有桃子在,都是桃子负责活跃气愤的。而今天,却是几个大男人来,陈昭君更是满配合。还真不知道这主仆之间,是这做下人的讨好主子,还是这主子在讨好下人。 陈昭君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样的强颜欢笑。 陈太傅以前曾经教导过陈昭君。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就对你哭。 当生活这面镜子,对你严词厉色的时候,你切莫以严词厉色回应它。 笑对生活。 一定要笑对生活! 然而,陈昭君这半个月的笑对生活,却并没有换来生活对她的笑颜以对。 这半个月来,长安君府也没有得到过多的雪中送炭。唯独云飞燕宫里寄来了几封信,说是她本来想来陪陈昭君住几晚上,但皇后拦着,说是她快出阁的公主不能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说她已经三番五次跟老皇帝提要求,让他时时考虑给陈昭君解禁的事。 陈昭君还被默默幽禁着。 那些落井下石的,也来的不是明显。 似乎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等着这长安君府自生自灭。 就这几日,陈福买菜回来,告诉府里三三两两几个人,说是以后不能出门买菜了,听说城里小众区域,有疟疾,好些个拉肚子的,上吐下泻的,然后就是发起了高烧,尽是高烧不退。 韩小飞想想,决定把满府上下周围拿烈酒洒了个遍,又整日用米醋煮了熏蒸,定与世隔离一般。 但这事很奇怪。 雍城的疟疾,没有传染到长安君府来,而是陈昭君不知怎么着,尽是像感染了风寒一般,连着睡了两日,浑身没有精神。 韩小飞赶紧去请来太医,这太医是往常就给韩蓄看身体的那位,王仁礼太医,也是陈昭君熟悉的。王太医给了两剂汤药,陈昭君也不见得好转,反而是越睡越迷糊。 陈昭君这一病了,整个长安君府,终于彻底是慌乱了阵脚。 陈福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和秋娃一起,亲自去皇宫大内求给派一个太医来。陈福始终还是相信,老皇帝不至于这样就罔顾了陈昭君的性命。 而这头陈昭君已经大发特发的发起烧来,浑身滚烫。 府里竟是男丁男仆,大家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松林一直守在陈昭君床榻边,喂她喝水,给她用凉水敷额头降温,韩小飞都已经整日守在屋子里。刘妈妈除了煮饭,还要给陈昭君熬汤熬药。 李大爷负责看管陈意如母女俩,绝不让她们走入这边院子来。 第169章 夫人被烧昏了头 陈意如母女还巴在那院门口,装模作样。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下人!打量摆弄我们,隔离我们,不让我们瞧我家大小姐!我家大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们这起黑心烂肺的治的!让开,大小姐生病了,你们几个爷们儿伺候在跟前,是个什么意思!”秦二娘焦急地喊,觑着眼睛往屋里瞧。 陈意如也挺起背脖子,跟在秦二娘的话说:“对,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还想只手遮天不成?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群男人围着我姐姐,说得好听是伺候汤药,可谁知道你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龌龊事?有没有背地里揩油?有没有看了不该看的?抹了什么不该摸的?罢了,比起清誉,我姐姐的性命更重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姐姐若是有事,我只和你们拼命!” 陈意如狠人!她绝不会为了陈昭君跟人拼命,落井下石倒是很合适。 陈昭君染病,不正如她心中所望了么? 松林心痛地看着床上,那糊里糊涂躺着的陈昭君。他相信,她最坚强,一定能熬过这一关的。 韩小飞一直催汤药崔太医,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 韩小飞对松林说:“这烧,怎么不见退下去啊!” 烧了一天一夜啊!再烧下去,夫人就算还是那个夫人,也不会是那个夫人了,烧傻了怎么办? 韩小飞嘴里一个劲地祈祷上天。“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回来?主君,怎么还不回?可着这时候该回来了!夫人这厢病重呀!病重!” 陈昭君被烧昏了头,没有听到韩小飞口里念什么。 林本来是耳朵极尖极灵敏,他听准确了。松林那眼神倒是很犀利的,望向韩小飞。 韩小飞像是一瞬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韩小飞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大夫……大夫怎么还没回来?多来个大夫,让咱们夫人赶紧好起来!” 温太医来了,外带还来了云飞燕的问候。 当王太医和温太医两位,皇宫大内里头都是有名望的太医,守在长安君府里,为陈昭君诊脉号脉,开药换药,又整整一天了,陈昭君硬是坚持不懈地再烧了一天。 外头就有人说,这回长安君夫人彻底病重了,连两位颇有名望的太医都给整严肃了。 红绿坊的绿萝是最先不顾众人眼光,进府来看望顺带照料陈昭君的。 云飞燕也终于冲破了皇宫里的重重枷锁,驾临长安君府,探望陈昭君。 陈昭君倒是烧得人事不省,她身边究竟是松林还是韩小飞,就云飞燕摸了她的额头,还是绿萝给她擦了一把脸,她统统不知道。 云飞燕又是气,又是心痛。 云飞燕回想起陈昭君最近的遭遇,从那些风言风语关于陈昭君和杜俊成兄弟俩的,还有她那晚如何被皇帝幽禁,然后这两日又如何生病,如何一病不起。 云飞燕想起那夜,在西山翠湖边,绿萝红掌的窗边。她逼迫陈昭君把那条逃婚密道给她,她逃跑了,陈昭君便跑不成,接连着陈家被炒最后无处傍身,委身在韩蓄这府里,人人避之如过街老鼠。再加上担忧父母兄长,有个妹妹还是个不中用的! 陈昭君是被气病的! “王太医!温太医!二位都是太医院里分量的圣手回天,长安君夫人这回病得不轻,既是时疫,也是心病。咱们不能由着她这么下去!咱们要救她!她再这么病下去,不成傻子也成了癫子,可怎么是好!长安君可还在牢房里关着呢,府里也没个撑得起来的人……”云飞燕把满屋子扫视一遍。 罢了! 她顶着被皇后责骂的风险,今晚上就一定住这儿了! 温太医在容和公主跟前低着头。王太医却踟躇半晌,说:“依微臣拙见,公主且放宽心情!属下等一定好好照顾长安君夫人!今天这剂药先吃着,等晚间看情形,药到病除,总要有一个过程。若是不见好转,微臣等一定连夜再调方子!公主也说,长安君夫人这回病重,也有心病的缘故。既然是心病,那最好是让夫人平日里挂念的那些人都来看看,夫人知道了心里放心,也就慢慢地好了。府里上上下下全用驱除邪祟的药材熏染几遍,尽数除一除邪气……” 云飞燕点头。 而陈福这老头子,已经病急乱投医,不光拿驱除邪祟的药材熏染整个府邸,更是拿出许多驱避邪祟的挂件儿摆设。一把桃木剑,一对如活猫一般大小的玉石貔貅,一串金刚菩提,两张门神贴,定定地把守着陈昭君住的这间屋子。 韩铁牛巴巴地望着门上的门神贴。 有它韩铁牛这样的獒犬守门,门神贴不是多余的吗? 云飞燕终于看见了韩铁牛这头獒犬,忽然大喝一声:“畜生!” “是谁把这畜生养在这里的?陈昭君是病人,跟狗住在一个屋子里,并能好才怪!韩小飞,本公主命令你,赶紧,赶紧!把这条狗,给拎大门口去!既然是条狗,就应该本本分分守在大门口!”云飞燕的嗓门儿多高。 韩铁牛多少委屈。 韩小飞只得无奈,唯唯说道:“公主说的是!小的疏忽,是小的们想得不不周到。” 云飞燕瞪着眼睛,逼视着韩铁牛那满眼不甘心的眼光,又焦急焦心地望着两位太医,转而又粗手粗脚地接过绿萝手里的热毛巾,亲自给陈昭君擦额头。 “水!给她喂水!”云飞燕又急急地指挥绿萝。 松林把水递过来。 云飞燕亲自捏着陈昭君的下巴,让绿萝把水给她喂嘴里。 陈昭君那一下巴都在漏水。 云飞燕皱紧了眉头:“陈昭君!你这糊涂家伙,你究竟知不知道是谁在伺候你?是本公主!你给本宫主睁开眼睛看看,成不成?本公主没几天在这雍城的日子了,你知不知道?你我两人,从小争到大,见面就掐,我是没料到你陈昭君也有这么怂的今天!你说说你有多怂?我云飞燕来给你瞧病,病床上守着你!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第170章 辟邪的人回来了 “你说你这身板儿,你这心理素质? “不就是你老公给整牢狱里出不来了么?不就是被皇帝罚了个禁闭么?不就是你爹你大哥暂时有难了么?这些有什么可怕的!你说说?你要是就这么一烧就给烧成了雍城有名的大傻子,不是全天下的笑话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自己巴心巴肝地想想,我这回可真是要嫁给梁国临安王做王妃的,临安王韩迅,九万雍国少女的梦!你怎么就不争口气,病床上赶紧爬起来,跟我抢啊!你倒是爬起来,跟我争啊!”云飞燕掏心挖肺地啰嗦着。 云飞燕的啰嗦话,满屋子的人听了,满屋子人都有不一样的想法。 韩小飞一脸难堪,替自家主君冒绿气儿,只碍于云飞燕如今赫然的身份,不得不生生咽下。 唯有陈福最淡定。他淡定地把那对硕大的玉石貔貅摆好方位,拿金刚菩提子挂在陈昭君床上。 云飞燕望着那串金刚菩提子,幽幽地说:“本公主在这儿,比这金刚菩萨管用!管它是什么晦气,什么邪祟,本公主皮糙肉厚,本公主来辟邪!陈昭君,本公主今晚上给你压床……” “不劳公主尊驾!这事儿,还是韩蓄来。”长安君韩蓄站在门口,背后跟着那满身是毛,委屈可怜,团团转悠的韩铁牛。 韩蓄! 韩蓄竟然那么离奇地给放回来了。 云飞燕巴望着顶上这串金刚菩提子,以及那对硕大的貔貅,这神仙显灵,辟邪镇宅的速度,天呐。 “神仙显灵?我父皇将你放了?”云飞燕问韩蓄。 韩蓄从人群中让出的那条道走过来。 韩蓄一身风尘仆仆。十几天的牢狱生涯,十几天不知的折磨,他整个身体形象大打折扣,一身的破烂衣衫,带着牢狱到臭味。 韩蓄这个人,就精神还可以。 与陈昭君相比,韩蓄简直是堪称精神矍铄。 看来不是眼花,韩蓄是真的回来了!云飞燕摇摇陈昭君的手:“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老公他回来了!陈昭君,你听到了吗?你老公他现在……挺狼狈的,胡子拉碴,乱七八糟……跟我那未婚夫临安王比,确实差了好大一截。你要是在不喜欢你这老公,本公主说话算话,你要是这会儿立刻醒过来,我允许你跟我争一争的……” 韩蓄站在床前,一张黑脸。韩小飞也是一脸委屈,这种废话,亏她是公主尊口,但也实在忍无可忍!韩小飞说:“公主说话,还望自重!” 云飞燕只白了韩蓄一眼,说:“你们懂什么?我这招叫做,心病终要心药医。陈昭君病来如山倒,实在是因为她扛不住了!她最扛不住的事,就是嫁给长安君你,逼不得已住进长安君府这个落魄窝囊的地方。知道吗?这个时候不要在意你们那几分浅薄的面子,给陈昭君希望,让她好起来,才要紧!” 照云飞燕这话说…… 胡闹! 韩蓄一瞬间给气得心口疼。 韩蓄颇有礼貌,憔悴的语调:“劳烦公主尊驾,探望内人。韩某已经回来了,公主可以放心了。此时虽然已经天黑,公主此时回宫,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有交代。” 韩蓄赶云飞燕走。 云飞燕再给韩蓄一个亮丽的白眼。“哼!废话!你以为本公主来探病,是那起花里胡哨,随便走过场的?本公主要守到她醒过来为止!你这府里邪气太重,本公主就是来压制这些邪气的……”云飞燕显然以为她比韩蓄更阳刚,更辟邪。 韩蓄是多么后悔和云飞燕废话一句。 跟云飞燕吵,会偏题的。 而不管他们争论得多么激烈,陈昭君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浑身发着烧,迷迷糊糊地睡。韩蓄看着陈昭君,想伸手去探探陈昭君的额头,伸出了手又在半空之中停住了。 韩蓄说他即刻便回来。 韩蓄怕自己刚在牢狱里呆过的身体会带来脏的东西,他只敢站在床前看一看陈昭君脸色,便马上要来热水洗净身上的邪祟和脏东西。整个过程,韩蓄极其节约时间,像是带着风急火燎的速度。不到一刻钟,韩蓄已经从头到脚梳洗了一番,浑身上下干净多了。 韩蓄再进来的这屋子来的时候,他便是不顾云飞燕或是随从都在身边的尴尬。他就像是没人在身旁一般。韩蓄坐到床前,生生把云飞燕给挤跑了。韩蓄亲自为陈昭君拿毛巾擦拭额头,亲自给陈昭君喂水。 陈昭君什么都不知道。 温太医说,眼下就等着厨房将药煎了来给陈昭君喂药。 韩蓄说:“小飞,你和陈福去厨房守着。从拿药到煎药出药,直到端到这儿来,每个过程都一定是你们亲眼所见的。” 韩小飞和陈福立马去办事。 这陈昭君正烧的一塌糊涂,双甲绯红,双手掌心都是灼热的温度。 “君儿,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你这么实心眼儿,可苦了自己!你快点好起来!我不许你有事!”韩蓄拉起陈昭君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肉麻的场景,云飞燕简直不爱看。 “咳!”云飞燕提醒韩蓄。众人都在旁边呢!韩蓄对着一个病人耍流氓,也是太不斯文了! 韩蓄只是深情地望着陈昭君而不自知。 “咳!”云飞燕叉着腰站在床前,瞅着韩蓄的背,几声埋怨,“这会儿心疼,有用吗?你命令她好起来,她就好了?你不许她有事,她就没有事情了?阁下,您就只是长安君而已,又不是太上老君!非要在我们面前扮演情深义重……可省省!若是陈昭君不遇到你,不是那道圣旨天命难违,她怎么可能有今天!” 韩蓄背对着云飞燕,不理她。 韩蓄实在不曾想到陈昭君会病成这个样子!陈昭君一向身体康健,生龙活虎。“君儿!是我!你的夫君回来了!以后……为夫绝不会离开你半步……君儿……”韩蓄紧紧握住陈昭君的手,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满心的疼。 陈昭君本来就是在浑身发烫之中,迷迷糊糊之中被不知是谁的手给拽在手里,还捧着!额头上,不知道是一坨什么东西,膈应得慌!陈昭君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热,散发不出来热,太难受了。 第171章 宁愿世间药蒙尘 陈昭君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韩蓄感觉到陈昭君有一股虚弱的劲儿在动。“君儿!你睁开眼睛,你看看!你看看我是谁?我回来了!君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真的不会,绝对不会!”韩蓄捧着陈昭君的脸,喊她。 陈昭君闭着眼睛,唯有那一股虚弱的劲儿,一瞬间后又陷入了昏睡。 云飞燕舔了舔嘴唇,叹了气:“她没劲的,早已经烧糊涂了,还知道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她耳朵边儿说再多的话,也是废话;你跟她做再多的保证,也是白做。她这时,脑子若还没烧坏,已经是上天保佑了……得了,你别捂着她,没见她烧得可怜吗?” 云飞燕从绿萝手里接过热毛巾,又把热毛巾递给韩蓄。 韩蓄接过热毛巾,给陈昭君擦那灼人的额头,绯红的脸颊,滚烫的手心。 “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这发烧发热的人,其实不能一味地捂汗!视情况,其实可以给她退减衣物,少穿些。”云飞燕说。 那随云飞燕而来的温太医却赶紧说:“不可!公主不可如此操作……病人体虚……” 云飞燕问韩蓄:“你也觉得不可?” 韩蓄说:“有什么不可!只要能让君儿好受些。绿萝姑娘,烦请你往夫人的箱子里去找一床薄些的被子来。公主,你帮我扶着君儿,我给她宽衣。” 当陈昭君被扒拉得只剩一件儿肚兜了,那一身的烧,还是很坚持地烧着。 陈昭君又喝了一剂药,之后,还是不见得退烧。 云飞燕眼睛都愁红了:“本公主是来给她压惊镇宅治病的,可不想眼看她就这么……” 给烧没了! 屋子里,只有云飞燕、绿萝和韩蓄陪着陈昭君,其他人,如两位太医以及松林等,都避嫌,待在屋外头。 韩蓄说:“公主对君儿的好意,韩蓄铭记。” 云飞燕摇头,看着绿萝那张圆圆的脸。“你铭不铭记,不重要。陈昭君能少受点罪,才好!我以为两位太医都是皇宫大内的名医,该能药到病除了!没想到陈昭君这病,竟如此顽固!罢了……有你们守着,本公主在这儿也不过多双眼睛。本公主还是回宫里再去请个更好的太医来!”云飞燕说。 其实,云飞燕带来的真是最鼎鼎有名的太医了。 还要更好的,或是只有江湖上那位传言“宁愿世间药蒙尘,只愿世上无疾苦”的神医孙药尘。孙神医来了,或是陈昭君就能忽然神奇地好了。 那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摇铃。韩小飞听得铃声,飞奔着跑出去,然后又飞奔着领进来一位赤脚大仙人。 这位赤脚大仙人大摇大摆地进来,大摇大摆地给陈昭君搭了脉象,再大摇大摆地退到屋外,与两位德高望重大内太医论诊。三位几番合计,最终给陈昭君又开出一个方子来。 韩小飞便拿着这方子马不停蹄的出府去抓药去。 云飞燕问韩蓄:“这赤脚的江湖郎中,你敢信?” 韩蓄没答话,那赤脚的仙人只在屋外说话:“鄙人孙药尘……” 而后的,都不重要了。云飞燕点着头,行!孙神医的名号,谁没听过?信了。陈昭君死马当活马医! 孙药尘说,长安君夫人看似偶感风寒所致,但在感染风寒之前,身体本就受到了冲击,情绪抑郁不宁,再加上城中一度疟疾传播,本人仗着身体强健,抵抗了疟疾,但却因为抵抗疟疾之后,身体机能有所下降,所以在风寒来袭之时,便抵不过去。 孙药尘还赞扬说,这府里做得好最好的便是抵抗疟疾之方法极为有效,若不是这么前前后后几番杀毒去,大家在疟疾之中再发高烧,就是几乎可以危急生命的可怕事件了。 云飞燕听着赤脚仙人与大内太医互相切磋论证,也来不及想这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孙药尘今儿怎么这么恰巧及时地光临了长安君府这块破落地儿。兴许是她容和公主镇宅有方,阳刚康健! 云飞燕跟着折腾了整整一大个夜晚。两位大内太医和韩蓄业已好几次劝云飞燕回宫去,云飞燕非说要挨到天亮等陈昭君一觉醒来看见是她云飞燕,给她一个惊喜。 韩小飞也劝韩蓄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韩蓄说算着时间:“君儿吃了药,也有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是这般迷迷糊糊?君儿!” 韩蓄那眉头都全撵到一堆了,他那副样子似乎真是恨不得替陈昭君受这番苦楚。 云飞燕也是睁着一宿没合眼的熊猫眼睛,强撑着下巴,苦等着。 好歹,陈昭君那眼皮子终于动了几动,紧接着,那嫣红的嘴唇也动了一动,费力地想要张开,却很是吃力。 韩蓄看见了,云飞燕也看见。“快拿水来,快拿水来!”“拿水来!”韩蓄和云飞燕异口同声。 绿萝把一碗温度正好的淡茶水捧到韩蓄手里。韩蓄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在人面前也不必避讳,嘴对嘴地给陈昭君将那水给喂了过去。 陈昭君这好不容易有些意识,终于感觉像是被什么给呛了。 “咳咳!” 陈昭君皱着眉,咳着咳着,好歹把水给吞了下去。 “能吞下去水了,真是好了!喊太医来,孙神医,王太医,温太医……都统统请进来……”云飞燕惊乍乍地对着屋外使唤。 陈昭君的意识终于被唤回来了!陈昭君收回自己的手,顺带挡住自己的嘴。显然,最近她这喝水喝药的这个记忆并不是怎么好,没少被呛。 陈昭君的眼睛还在想睁开而又挣不开的地步,但是这嘴上被袭击的感觉却让她很深刻,她弱弱地挡住嘴巴,很难的样子。 “君儿!君儿!”韩蓄还自作深情的喊。 “陈昭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云飞燕也喊着。 太医们也鱼贯而入,都进来了。 这一通吵闹和人气,终于把陈昭君给逼得睁开了眼睛。 这好家伙,映入陈昭君眼帘的,是韩蓄那张巨大的大饼脸!纵然韩蓄不是大饼脸,也因为近距离实在是太近,而遮蔽住了陈昭君的整个视线和眼界,必须给他一个大饼脸的称号。 看到这陈昭君醒了,韩蓄就是高兴的,一下子扑过去将陈昭君给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很是亲昵。 第172章 你说你要走 “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太好了……”韩蓄就像个唐僧,碎碎的重复。 “诶!诶——别抱那么紧好么?你要勒死她呀?”云飞燕对着韩蓄那后脖颈子说。 陈昭君也想看看云飞燕,可韩蓄把她给挡严实了。陈昭君硬起拳头,往韩蓄的肩上了锤去,陈昭君锤的意思,让他放开她。 韩蓄却把她抱得更紧:“君儿,放心,我回来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韩蓄还一边抱着一边安慰。 陈昭君实在是难啊! 陈昭君好不容易看明白这满屋子守着她的人。不用说,云飞燕是从宫里硬逃出来的,这位不认识的大内太医定是云飞燕带来的!还有那个赤脚神仙模样的太医,或许是江湖传闻见首不见尾的孙药尘? 几位太医一看到陈昭君醒来,这眼神还是清亮的,便端起架子,要给陈昭君诊脉。 陈昭君好歹知道自己这番究竟有多严重了。 陈昭君对韩蓄还很柔和:“你让一让!太医还再给我看一看!” 陈昭君如此,韩蓄终于舍得将陈昭君给让出来。韩蓄紧紧扶着陈昭君的肩膀,像是生怕他一有疏忽,这刚睁开眼睛的人又会蔫儿蔫儿的给倒下去,闭上眼睛,发高烧了。 三位太医轮流给陈昭君搭脉象,看诊。 “我这是怎么了?很严重吗?”陈昭君问。 这几个太医倒是很会察言观色。这一次,陈昭君清醒了,有意识,太医们给陈思的诊断也就比较迅速快捷,望闻问切整个过程给走下来也就那么一杯茶的功夫。 大家只想知道如今陈昭君的情形如何了? 几个太医也都说人醒了,就不妨事了,说是后半夜那一剂汤药吃的,管用。 陈昭君这会儿也就知道,自己之所以在昏睡之中也觉得难受,的确是因为半夜三更也被人给拎起来喂了药的缘故。这病人的日子,可真遭罪呀! 这几个太医商议的结果,都说这药的方子暂且不用改,先按照昨晚上那一剂药方子吃,如果到今天晚上能睡得好了,那便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太医们也承诺今天一天他们都会住在这府里,随时听从长安君和夫人的召唤。其实这几个太医也折腾了大半夜,疲倦的慌,他们也很盼望韩蓄赶紧发话,让他们去睡觉。 韩小飞看韩蓄的眼色办事,当然知道这会儿也是时候让太医们下去了。留点私房时间给这半月不见的新婚夫妇。 韩小飞请几个太医到客房去休息,好茶好点心好伙食给招待着。 绿萝说自己再去给陈昭君和长安君加一些茶和热水来。 陈福和松林一道去厨房传话,让他们给长安君和自家大小姐把早膳快快的做了来。 然后,就只剩下云飞燕尴尬的停留在这屋里。 韩蓄拿眼睛看地上。那意思:公主尊驾怎么还不走?他们都自觉的走了,你留在这儿看咱们新婚夫妇闺房情话!脸皮上不觉得臊的慌吗? 但,这是云飞燕,她不觉得自己臊的慌! 云飞燕坦坦荡荡,一屁股挤过去坐陈昭君身边,一张亲切如花的笑脸,傲娇地看了韩蓄一眼。那意思:本公主在这儿,你们还想干什么! 韩蓄那一瞬间,估计可能也有点心堵。 云飞燕当着韩蓄的面,大剌剌地握着陈昭君的手:“还是姐姐我管用,姐姐我出阁之前,日理万机,忙里偷闲,来这里给你辟邪镇宅,还是有效果?看你这小样儿,鬼门关走了一圈儿,亏得姐姐我及时赶来,把那帮为难你的小鬼儿们都给赶走了!” 陈昭君点头。 云飞燕又说:“我给你说过好多话,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往心里去的!总之就是个人的性命个人爱惜着!姐姐我几天之后,就要启程了,梁国东济城……也不知道你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放心,你这身子骨,大病初愈,你不来给我践行,我也不会生你气的!等我到了东济城,一定会让人给你们捎些东济城的特产来。我也会在梁皇面前给你夫妇二人说几句话,好歹给你们夫妇要笔经费修缮一下府邸,看你这家里冷得!你能熬过这个冬天,也不知道下个冬天怎么样?” 云飞燕的话,真是实在。 陈昭君艰难地陪着笑脸。韩蓄在一旁,实在嫌弃云飞燕话多,人碍事儿! “你这是真的回来了吗?府尹大人,那是怎么判的案呢?”陈昭君问韩蓄。 陈昭君把话问到正点儿上了! 韩蓄帮陈昭君捡起她垂下来落在肩上的几丝秀发,笑说:“你看,这刚刚能睁开眼,就能想事?还担心我的事!我不要你担心。你什么都不用想,你只需要看我回来,你便可以放心了?” 韩蓄那眼睛,直看到陈昭君的眼睛里头去。 那瞬间,陈昭君不知道自己为何有那么一丝心慌。 这个心慌,倒不是因为担心韩蓄还有什么不可触及的危险,倒向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心事,被面前这一双眼睛给窥探了去。 陈昭君垂下自己的眼睑。 云飞燕说:“你烧糊涂啦?陈昭君,长安君的事,能是林府尹说放就放,林府尹说杀就杀?这天下,可是咱们云家的天下!咱们家皇帝陛下,可事事明白着呢!” “我就是……随口问问!”陈昭君的气势,和云飞燕比,简直楚楚可怜。 云飞燕说:“罢了!你醒了,能想问题了,我也不和你啰嗦了!你好好休息!好好养身体……若别想这些糟里糟兮的事!你若想吃什么,打发松林陈福来告诉我,我一定给你满足!还有,我这会子真要回皇宫去……我去同我那爹说道说道,把你给解禁了再说。我晚间再来看你!” 云飞燕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前,陈昭君觉得云飞燕无脑简单好捉弄,这时却真觉得她一腔真情,直人直语,很是爽快,忽来的感动。 “你说你要走,我还真舍不得……”陈昭君说。 舍不得她一下子嫁入梁国,去到东济城,从此也许再也不能见面了。 云飞燕回手,挑起陈昭君的下巴,一个媚眼:“本公主也舍不得你,美人儿!飞吻一个!” 云飞燕走了。 韩蓄只勾勾地看着陈昭君:“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你柔情似水。” 嗯? 第173章 心里翻滚着的楚再也忍不住 陈昭君看着韩蓄,好一瞬间没明白。 她说,她舍不得云飞燕,跟柔情似水有啥关系?韩蓄是不懂,女儿家也能有情谊吗? 她陈昭君和云飞燕也算得上有情有义了!从乌山剿匪马铁霸开始,回到雍城,逃婚抄家,多少事情,她和云飞燕确实越来越纯粹的,虽不曾两肋插刀,但实在没有落井下石的,关键时候还能互相喝酒诉衷肠! 只是,陈昭君这时落魄,连亲妹妹陈意如都是那样儿巴不得她死,也只有云飞燕还真挚一些。陈昭君心里舍不得这份友情,怎么了?不奇怪! “你为我的事,四处奔走,受累了,受罚了,还急病了!君儿,我韩蓄有妻如此,此生绝不负你!”韩蓄说。 韩蓄很坚定。 陈昭君看着韩蓄。“你被林府尹抓走,生死未卜……我这做妻子的,关心丈夫的安危,四处问一问,能打点的打点一下,也没帮上忙,还惹了一身骚……”陈昭君说。 若是她不闻不问,倒显得她冷漠无情,她就这么做,才是应该的呀。 陈昭君总以为自己是装模作样,装习惯了的。陈昭君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真情流露。 可陈昭君这番神情与姿态在韩蓄看来,那便是愿意为其赴汤蹈火,死千次万次也在所不惜,毫无顾忌的温柔乡。 韩蓄搂着陈昭君,说,雍城这位府尹林大人其实也是一个明察秋毫的大人,他虽然将他韩蓄给抓了去,铁面无私地投入天牢,但是也因为没有证据关押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把他给放出来了。 林府尹放的? 林凤微她爹,难道就不记恨陈道渊拒绝林家的婚事这事儿?林凤微就算是不在这雍城,林府尹总是不能让陈昭君好过是不?能轻而易举就让韩蓄给出来了?就算是老皇帝在那儿压着,不要韩蓄的命,难道就不能要韩蓄一层皮? 陈昭君或许是因为尚在病中的原因,她有许多神情心思,还管理得不到位。她的疑惑显而易见,挂在了眉毛上。 那天,林府尹既然大张旗鼓敢来抓人,怎么可能让韩蓄还有那些机会轻而易举地逃脱? 何况,宫里吴贵妃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一边让人抓住韩蓄不让他回来,一边又在宫里设下了杜俊功这道棋子,是一举将韩蓄和陈昭君二人双双一往打尽的意思。 陈昭君看着她的夫君,眼里充满……温柔以及疑惑。 “他们果真没为难你吗?” 这是陈昭君内心深处,想问的话,也是陈昭君潜意识里头想问的话。 韩蓄究竟有没有被动用私刑?韩蓄究竟是如何脱身?韩蓄这半个月来究竟过的怎么样? 韩蓄再是有神秘武功秘籍修炼出的筋骨,一旦进了雍国国都的天牢,能是容易的日子? “你瘦了!”韩蓄反而将陈昭君的小俏脸,全全捧在手心里。 韩蓄眼睛里的心疼,真不是假的。 “这半个月,是谁让我的君儿受了委屈?”韩蓄说。 这半个月,让陈昭君受委屈的人不多也不少,也就有那么一两打。陈昭君将韩蓄的手给拉下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就是平常情况,感染了风寒,发了个烧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瘦了?瘦了不正好!最近城里流行的什么发饰、装扮,若是一张肉脸,多不好看。我巴不得瘦一点!” 韩蓄的手被陈昭君的手给紧紧捏着。 韩蓄那眼睛紧紧的,看着陈昭君的眼睛:“你到这话当真?当真没有人给你委屈!” 陈福端着早膳进到这房间里来。 韩小飞也跟着进来:“怎么没有!咱们夫人这次委屈的可多了!” 韩小飞要说。 陈昭君一个眉眼飞过去。 韩小飞不是桃子,他不怕陈昭君的飞眼,不怕陈昭君那番警告。“这事我可以作证,与咱们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那杜玉庭家,家教不严!况且,皇帝陛下已经做了决断,将那杜俊功给流放了!只可惜,委屈了咱们夫人,要在这府中禁足!”韩小飞说。 被禁足这件事情,本来陈昭君已经欣然接受了。 但这韩蓄非要这么腆下脸面来问,此时此刻,他又一幅极为关心,极为在意,极为温柔的模样。 陈昭君心里的酸楚慢慢涌上来,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红了一双眼睛。 “苦了君儿!是为夫不好!”韩蓄把陈昭君再次拥进怀里。 韩蓄那双眼睛,一直就那么温柔的,带着心疼的,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这眼睛只敢垂下来往底下看,她看到自己这床铺里头的藕荷色床帐。 半个月的时间,陈昭君被幽禁在长安知府里,铺天盖地的谩骂、侮辱、流言蜚语她可以装作不知道。而那突然来了的疟疾,自己生命垂危,若不是府里人反应迅速,及时抵制,还不知道这会儿是个什么样子! 就算头脑清醒冷静面对,可是她这当家主母还是在主君不在家的时候,抵抗不住,受了风寒,发烧了几夜。幸而老天保佑,她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其实,陈昭君这遭能够醒过来,对面前这群人还是打心里感激。 若这群人中,有任何一个人对她有异心,从中作梗,趁陈昭君昏迷之中,陷害她娶她性命,真是易如反掌。 韩小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韩蓄不在,甚至是说韩蓄的荣誉其实跟陈昭君有脱不了的关系,但韩小飞以及府里上下的人,没有怨言,一如既往伺候她,保护她。韩小飞甚至是在皇宫里求来皇后,及时阻止了事态发展。 陈昭君低着的头,始终不愿意抬起来。 她被吴贵妃威胁,甚至是报复的事情,韩蓄已经应该知道了? 若不是韩蓄那么准确地指导,韩小飞又怎么能够请来皇后呢? 若不是韩蓄早有计划预谋,韩小飞又怎么能够在那么准确的时间请来皇后化解危机呢? 如果不是韩蓄早就知道了,这盘棋的路数,他怎么可能被雍城府尹抓去半个月而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如此算来算去,究竟是谁在下棋,谁才是棋子? 陈昭君处在这之中,究竟委不委屈? 陈昭君那心里翻滚着的酸楚们,再也忍不住,委屈的眼泪说掉就掉,滴答滴答,掉在那藕荷色的床帐上面。 第174章 什么才算最深最痛的处罚 韩蓄赶紧伸过手去。 韩蓄的手,轻轻地为陈昭君抹去那脸上的眼泪:“君儿,对不起!是我不好,嫁给我,你受委屈了!” 陈昭君是否应该要说一个“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可陈昭君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眼泪却是哗哗的,止不住。 陈昭君能原谅自己,人生在世,漫漫长途,哪能不挨刀,哪能不采坑?哭就哭,难过就难过?自己这好歹还在生病嘛!生病的人本来就比往常要脆弱,若是在往常,她铁定已经把自伪装的无懈可击,让韩蓄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点的异样和分歧。 等到她明日好了,等她恢复了元气,等她重新掌控了局势…… 再,大杀四方。 陈昭君心里说,如果自己不是在病中,不是额头上还发着烧,自己也是可以哭的!因为,作为一个女子,莫名其妙进了一个,别人早就布好的棋局!她爹常常说她不像个女孩儿,如今她遇上一点子破事流上几滴眼泪,也挺像女孩儿的。 她某事某刻还曾天真地以为,她这夫君长安君韩蓄中了埋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几番审时度势下来,韩蓄并不是那么样的,随人蹉跎,任意宰割。 陈昭君想着未来的日子,虽然也给自己加油打气,鼓励自己还有“大杀四方”的日子,但真替自己委屈,替自己觉得难。 如果韩蓄没有回来,那么她还可以给自己寻求理由,长安君是弱者,长安君需要她这个明面子上的夫人,给撑着场面! 而韩蓄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联系起来,这看似颤颤巍巍的长安君府,这个看似任人作贱的长安君,根本就不需要陈昭君在面子上,给他撑着。 如果说是这样,那么陈昭君在韩蓄面前流一流一眼泪,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韩蓄也是应该为他自己的行为忏悔一下! 韩蓄真的是忏悔得很深刻了。 又是哄,又是拍,又是下保证书,只差对着陈昭君下跪磕头了。 韩蓄已经把话说了无数次。“君儿,我对天发誓,若是以后再让你为我感到一丝一丝的担心,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让我这辈子受到最深最痛的处罚!” 韩蓄这番发誓,连在一旁看热闹的韩小飞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松林适时地进来,无声无息,静静地问:“对长安君来说,这辈子什么样的处罚才算是最深的,最痛的?” 韩蓄说:“君儿抛弃我,不要我了,就是对我最深最痛的处罚!” 陈昭君已经抬起了头,那眼睛带着几分恨恨的颜色,瞪着韩蓄。 这人说疯话已经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越是信口说来,越不可信。 韩蓄在这眼神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韩蓄赶紧举起双手:“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我这辈子怎么可能与君儿你分开呢?不会的,我们永远不会!就算你抛弃我,你不要我,你嫌弃我,我也绝不会转身离去!我会赖着君儿你生生世世……” 韩蓄没脸没皮的表白,自己检讨自己,简直很花时间。 韩小飞在一旁,估计可能感到自己的主子的那点难处,他得在旁边调和调和:“夫人!你相信咱们君上!君上说的没错! “我韩小飞,可以用脖子上的脑袋做担保,咱们君上他这一生一世就只在意夫人!别的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一提,他的心里只有你!他为了你,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他为了你,他甚至可以……” 韩小飞的话,不知为何给卡住了。 韩小飞吞了一口口水。 好险!太险了!差一点,差一点就说出了自己战队的机密! 太不容易了! 松林就那么看着韩小飞,看他吞口水,看他及时刹车,看他怎么掩饰自己的心跳。 但这韩小飞一旦把话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之后又显得十分的镇静,强壮的镇静。 韩小飞装装样子,看看窗户,看看门,看看窗帘子:“咱们夫人大病初治,窗帘还是不要拉开,放下了一些!” 韩小飞这么一说,还真的就舔着一个厚脸皮,左左右右地关门放帘子。 陈昭君已经皱眉头了,无奈的感觉啊!心塞!这么高情商的一主一仆,她大病一场之后的智商怎么对付得了? 噗! 一个蛮俏丽的身影刷刷地跳进来,背后跟了一女一男,女的国色天香温婉可人,男的胡子拉碴粗犷磨砺。 桃子回来了!银凤也跟着回来了,马铁霸也回来了。 一时间竟然安静地站着。 桃子已经狠狠地走过去,一伸手直接捏住韩小飞那手腕。桃子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完全没有功夫,也不管这韩小飞是不是一个身轻如燕的武功行家。 桃子就硬生生揪住韩小飞,还训他:“关什么关!小姐刚刚醒了,说到这屋子里闷得慌,让透点气来!没见着这满屋子里都是人呢?气味太腌臜了,实在熏的我家小姐难受!我们才离开几天?你就把人给我照顾成这样了?韩小飞,你行啊你……” 韩小飞回答不起这句话,低垂的眼角也不敢乱窜。 韩小飞就任由桃子那么捏着手腕,只看看捏着自己手腕的这只小嫩手。关键是这小嫩手以及它四周的衣袖,还散发出一道迷人的香气。 真好闻啊!。 这种好闻的感觉,就是那种什么来着? 对! 这种感觉,就叫做怦然心动的感觉。 怦然心动?哦!不好。韩小飞回过头来,浑身皮肉一阵紧张。 韩小飞也不关帘子,不看门了,就那么带笑的看着桃子:“姑娘回来了?马大哥也回来了?那太好不过了?几位连夜赶路,还没有用早膳?我去让厨房煮些粥来!” 桃子一把撂下韩小飞的手:“粥!粥!粥!只能喝粥,是?我家小姐就是被你虐待的!伙食没跟上,营养不够,才生病了!我伺候小姐十几年,从没见小姐生个这么大的一场病……” 韩小飞灰溜溜地跑了。 桃子还训得很欢快。 陈昭君靠在床头,看着这些自己人,看韩蓄亲自给她摆早膳。 陈福早知道桃子他们回来了,闻讯赶来:“够了!够了!你们在这里吵,姑爷和小姐怎么吃用早膳?等小姐吃些东西,身子骨不虚了,你个小丫头再说大少爷那边的情况!” 而那边,陈昭君和韩蓄已经吃起早饭来。 第175章 哄老婆的境界是什么 韩蓄正一口一口地喂陈昭君喝一碗白粥。 是的,白粥!太医们说了,饮食务必要清淡,这煮米粥什么都别放,最好。 韩蓄就一个碗,一个勺子,给陈昭君喂两口,他自己也趁机吃一口,还吃的很得心应手,理所应当。 两个人吃完一碗,韩蓄还让绿萝赶紧再给添一碗。 陈昭君瞅着那茶几杌子上的早膳,一张脸都快皱成了八十岁的老太太。就只有这个白粥吃?能不能给吃个鸡腿、鹅掌、鸭信、兔头什么的? 陈昭君真想吃肉,这烧昏了好几天,意识都不曾清醒,什么都没吃,这一睁眼就让人吃稀饭,可不就是折磨人嘛,难受啊! 绿萝只说,这是按照太医的嘱咐给做了炒黄瓜,白粥,蔬菜叶子。 绿萝还笑说,太医说不能给煎饼果子,油腻了,忌讳。 陈昭君就是发脾气了,一把推开韩蓄手里的粥碗:“这早饭吃的,还有什么意思?别让我吃,饿死我得了!” 韩蓄从来没有看到过陈昭君撒娇和发脾气。 当然,这时候撒个娇发个脾气,在韩蓄看来那是美的很自然的很。 韩蓄赶紧哄。 韩蓄赶紧挥手,让绿萝把这没味道的早膳给撤下去。 韩蓄让绿萝亲自去守着厨房,做喷香的鸭腿,鸡腿和兔头来。如果厨房没有,赶紧买来! 陈昭君听到鸡腿,鸭腿和兔腿的时候,还吞口水呢。 韩蓄看到陈昭君那样子,就笑了。 哄老婆的境界是什么?韩蓄认为,就是自己眼下这样的。不要试图跟她讲道理,告诉她现在应该怎么做,而是要顺着她的意思,看她想要怎么做。 她想要那么做,你就去达成她的心愿,那么她自然而然就高兴了,她高兴了,那夫妻关系自然也就和睦了,夫妻关系和睦了,那么做什么事情你就水到渠成事半功倍了! 桃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韩蓄和绿萝那翻主仆默契,冷冷地哼一声:“姑爷,有了新人伺候,得心应手啊。” 绿萝在咱长安君府可就像是自己人呢!在什么时候的事? 既然这么得心应手,哪又是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伺候得病榻不起的呢! 韩蓄回答桃子:“姑娘回来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交给姑娘最好!只是姑娘风尘仆仆,连夜赶路,先休息一阵,洗个手,洗个澡先。” 不用再去细想,自从韩蓄回来之后,紧跟着桃子、银凤、马铁霸也都回来了,陈昭君卧床养病这三两天的日子,过的可真是,团宠之极,极有趣味。 韩蓄是有求必应,陈昭君还可以在他面前撒娇,发个脾气闹个委屈。这韩小飞也是添油加醋地帮韩蓄表白表真心。 桃子和松林银凤都是陈昭君的后勤保障,应有尽有,只要陈昭君想要的喜欢的,都通通给拿来。 陈昭君好不容易亲自走到窗前去照一下镜子,结果一照镜子,便发现自己两三天前瘦削的脸颊已忽然一夜之间变丰满了起来,圆嘟嘟的模样。 陈昭君一番骇然,摸着自己的脸。 韩蓄在镜子后方从镜子里头看,看陈昭君双手摸自己脸的样子,他还觉得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做的很棒。 陈昭君心里慌得,滑下一道惊悚的意思。 以前,雍城里就有那么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宠妻狂,不对,也不能单单叫他宠妻狂,因为他宠妻已经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地步。因为他的妻子,在四邻里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美人,好多隔壁的大叔啊,邻家的小哥啊,都喜欢斜着眼睛从指缝里从眼角缝里看看他这妻子的美貌。这宠妻狂魔就心里觉得不对付,他便想了一个自以为很妙的招!他天天给他妻子吃各种好吃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全都是些什么甜食啊,肉食啊,汤羹啊,催肥类的食物!因为他们家境殷实,这些东西极容易得到,且催肥效果极好!不到半年,曾是远近文明的小美人,忽然已经变成了邻里皆知的小胖妞儿!过了两三年,邻里皆知的小胖妞儿变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胖大婶!这回,曾觊觎小美人的大叔们不爱看了,隔壁的小哥们也不爱看了,这仇妻狂魔倒觉得心里踏实了! 而韩蓄还在镜子里头对陈昭君笑,一脸欣赏的模样! 韩蓄心机深沉,深不可测,是必然的。 陈昭君缓缓放下自己的双手。 这镜子里的小圆脸,算了,不看了! 这几日的生活,以为是在好好养病呢,但还真就像那温水里头的青蛙,忘了前有狼后有虎,左右还有豺狼相随!居然忘了警惕!陈昭君本想着自己赶紧养身体,把身体养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才有力量继续革命!没想到这革命尚未成功,这自己已经快成功的成为了一个小胖婶儿! 要不得,这非常的要不得! 陈昭君得赶紧让自己出去活动活动! 可是话又说回来,陈昭君还在禁足之中。除了这长安君府中,这小花园里走几步还能去哪里活动? 皇帝倾下的口谕,长安君夫人幽禁。 那天云飞燕回宫再去替陈昭君求情,也是没结果的。云飞燕竟被皇帝下令,不许再跑出皇宫来。 多么悲催的感觉。 陈昭君走在长安君府的小花园里。大病一场之后,能下地走路,而继续幽禁的日子,总体上来说还是挺幽静的! 全是府里自己几个人,绝对捡不到别的面孔,什么娘家人,什么夫家人,拜高踩低的,明哲保身的!陈昭君虽然年岁少了些,年轻些,这些年在雍城里摸爬滚打的,但也听过不少,见过不少。 从来只见到别人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 这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何必去要求让被人来为你做点什么呢? 桃子昨晚上才哭着告诉陈昭君,陈道渊的身体经过将养,断了的肋骨几乎已经愈合了,但他和桃子之间是再无可能的。虽然桃子从不曾幻想有朝一日能与陈道渊做一对比翼双飞的恋人! 第176章 韩蓄能回国了 桃子说,她和银凤马铁霸到了潼关没几天,林凤微也闻讯而来。林凤微是官,处处有排场,处处摆着官架子,处处找陈道渊的不是。 其实桃子很明白林凤微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林凤微说,只要桃子永远不再出现在陈道渊身边,她就不再找陈道渊的麻烦,并且还会好好照看陈道渊,绝不让他再受任何折磨。 马铁霸一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马铁霸说,只要桃子一句话,他就替她把林凤微给结果了。 林凤微是官!若马铁霸因为意气行事,从此只能浪迹天涯,之前被招安的功劳统统抹灭。桃子也不愿马铁霸这么为她出头。桃子本就只想照顾陈道渊一场,看他恢复,只愿他康健快乐。 桃子说:“求林大人开恩!只要公子好些,能下地走路,我立即离开……并且……永远不再出现在公子眼前!” 那时,林凤微恨恨一双眼,瞪着桃子。 林凤微啐骂道:“我有时很不明白,为什么都陈太傅十几二十年道德思想教育,养出了你们这样一家子人?本小姐很差吗?难道比不上你这个端茶递水的丫头?陈道渊两只眼睛都被你这贱人给迷住了!陈家拒绝我?哼!也不想想,本小姐的爱情,是你家公子想拒绝就拒绝得了的?怎么!难道陈道渊还想着,拒绝了我林家这样登对的家庭门户,再给你这样的下贱坯子正室的名分?要不要这么打脸我林家?可惜,你们陈家已经被抄家了!你们陈家人,你家陈公子,现在是我林凤微案板上的一块肉,我要把他切成方的,他绝对不能圆着出现在世人面前。你这贱人,趁本小姐还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趁本小姐还给陈道渊留一分情面,快快滚远一些!我可告诉你,我下一次见你,可很难保证是要把你怎么办?找个什么明目,给你投进大狱,还是给你找群乞丐伺候你,还是把你这张小脸给刺上什么图案!” 桃子哭着告诉陈昭君,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少爷了! 再也见不到那个,如明月一般,高风飒飒,心胸开阔温暖的男子了。桃子把心中那个男子让了出来,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也知道自己保护不了他,甚至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陈昭君站在花园的树下,脑海里还是潼关的情形,林凤微一面借官威打压陈道渊,而又一面厚颜无耻地守在他身边,逼他娶她。 林凤微就是女版的云经熙。 或许,陈道渊不似陈昭君这般窝囊,他虽然受了重伤,断了几根肋骨,但好歹恢复了许多。陈道渊为人虽然温和谦逊,比陈昭君知进退能忍让,但说到心中所爱与坚持,林凤微也不见得能如愿。 或者,林凤微就算是如愿了,又怎么样呢?陈道渊难道会喜欢上林凤微?陈昭君觉得不会。 林凤微不过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自取其辱罢了。 潼关的情形,又再说罢。 吴贵妃和她的团队精心布置了一盘大棋局,而眼下情形,陈昭君完璧归赵虽然病了一场也还没死,韩蓄坐了半个月的牢房竟也全身而退,吴贵妃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善罢甘休? 陈昭君瞅着那边柴房的门。 门窗紧闭,秦二娘和陈意如两母女最近被大家提防得紧,似乎是没有机会施展身手。 毕竟吴贵妃已经折了两颗棋子,杜俊成和杜俊功。不用怀疑,那位吴贵妃是铁定会狠狠掀起一番风浪来的!还有杜丞相家……唉! 摆在前面的路,为什么这么难呢? 今天,陈昭君的精神好了许多,桃子给她装扮了一番。 桃子说就算是出不了门,那在自己府上走一走总也可以。韩小飞说,那大门边可以上小楼阁去,在楼上望望外头,总也可以。 皇帝陛下说是幽禁陈昭君,总没有说不准她上楼登高远眺啊! 陈昭君牵着桃子的小手,刚刚登上小二楼,远远就望着那边道上一辆马车,飞也似的跑来,而这马车外跟着奔走的是几个小太监。 这条道上也就只有长安君府上一家人。 宫里来人了!到长安君府,说事儿来了! 难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陈昭君心里免不了一惊,这二楼的风景还是别看了。陈昭君抓着桃子的手,三两下子从这小二楼上给滚下来。 刚在地面上站住脚,陈昭君还把自己装扮的很镇静的模样,把身体给挺得笔直。但她那红扑扑的脸,出卖了她的心情,很紧张。 长安君府的大门,已经哗哗地给扣开了。 而刚才陈昭君在小二楼上见到的,跟着马车跑的太监,以及马车里头坐着的重要太监都给来了。 韩蓄已经带着府里的人给稳稳妥妥的跪下接驾。 陈昭君紧滚过去,跪在韩蓄的旁边,夫妻二人一同,显得极为尊重。 陈昭君一定要让这公公和太监们明白,她这个长安君夫人,因为皇帝亲命她禁足在府里,她老老实地给幽禁了,整天到晚,成日里白天黑夜,黑灯瞎火的,都在闭门思过,哪儿都没去! 并且,她浑身上下都已经反省了,她很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皇帝把她批评教育得很对。 这为首的公公,一脸刚直不阿,冷不冷酷不酷的模样。 “长安君接旨!” “兹,皇帝陛下圣旨:令长安君携夫人回梁国探母,即日起出发。” 探母? 出发? 什么情况! 陈昭君很没听明白圣旨里面的意思,这韩蓄已经磕了三个响头,迎接了圣旨。 陈昭君紧跟着磕了头,也跟着站起来。陈昭君的眼睛稳稳地盯着拿道圣旨。有问题!这几位公公不是来找事的,而就是淡淡的来颁布一道圣旨!这道圣旨似乎好像也不坏! 竟然准许长安君韩蓄回国探母! 韩蓄能回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对韩蓄来说是!韩蓄身上的好事,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发生? 本来天上若掉馅儿饼的时候,别大意了!何况,眼下天上掉的是一坨大金子! 陈昭君暗自梳理眼下的情况。 老皇帝允准长安君回国探母,还带着她这个长安君夫人回国探母,那不就是让这个做了十三年的质子长安君给回国去的意思?意思就是说,雍国上下已经决定将长安君就给放了,不再让他做质子了。 第177章 陈昭君背井离乡悲催远嫁 长安君从此以后,就自由了! 长安君的自由,就等于是他可以飞黄腾达了! 长安君回母国之后,再怎么着也能挣一个功勋的王爷?十三年的质子生活,保全了两国国境安宁,国泰民安,礼尚往来,这是大工程啊! 陈昭君光光地看到那道圣旨。 圣旨还说,长安君携夫人,也就是她,陈昭君,回国探母。 她陈昭君也得跟着长安君去?这意思是要奖励的陈昭君呢,还是处罚她呢? 陈昭君几番考虑,最终明白,老皇帝奖励的意思太不明显,处罚的意味更浓。 长安君衣锦还乡,光荣归国,而她,不就是背井离乡,悲催远嫁的意思! 啊,这道圣旨的意思太惨烈了。 陈昭君一瞬间心口堵得痛痛的。雍城的日子,虽然前有狼后有虎,宫里还有一个吴贵妃母老虎,可真好过异国他乡,异国他乡是狼是虎还是母老虎,还不知道!他们都藏在暗处呢! 韩蓄已经面带微笑的接过了皇帝的圣旨,并且垂首听着公公们的教诲呢。 且听听! 这颁布圣旨传达圣意的重要的公公,面带着两分和善,说:“恭喜长安君回归母国探望贵妃生母!奴家给长安君和夫人道喜了!” 韩蓄只是很官方:“有劳公公!公公请落座休息,喝杯茶再走!” 韩蓄给这几位公公的邀请,这几位都拒绝了。 站在首位的这位公公,不愧是替皇帝办事,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么的清晰,及自己加持: “奴家还要给长安君,带一句话!长安君既然是归国探母,那也要探母之后再携夫人返回雍国! “这时间嘛,不急!但也不能拖沓!这两日便可起身,若是明年入冬之时,长安君和夫人还留恋母国不肯回来,那这两国之间的平稳怕是就化为幻影了。 “另外,咱们容和公主的驾也与长安君和夫人一起,路上多个照应,陛下自会派了最忠心耿耿的禁军护送。 “其它的奴家不再啰嗦!只请长安君和夫人多多考虑,多多审时度势,且要拿捏清楚。” 公公的话,最后几句还客气呢。 这皇帝的意思,哪能那么平白便宜你。放你回去,你还得乖乖的给我回来! 果然,也不是那么白白有的好处。 若不是这几位公公的脸色实在是显得没有那么平易近人,陈昭君都很想涎皮赖脸的凑上去讨一个八卦。 长安君都已经在雍城当了十三年,第十四年的质子,从来过没有过什么回国探母的好事,今年怎么就赶上了? 或许是这位公公有读心术,他知道陈昭君好奇的是什么? 这位公公竟然面朝陈昭君深沉一笑:“梁国吴贵妃,本是咱们雍国吴家的大小姐,当年为了两国交好而和亲梁国。 “吴贵妃在梁国先后生下长安君和临安王,为两国和睦贡献巨大。 “而吴贵妃更是通情达理,将长安君作为质子送回母国,更是表达了深深的诚意。 “吴贵妃多年来思念长安君,常常夜不能寐,而如今又得知长安君已在我雍国娶妻,成家立业,更是勾起吴贵妃作为母亲那番舐犊情深。 “吴贵妃与我国皇帝陛下亲笔书信一封,倾诉为母亲思念儿子之辛苦。 “我们皇帝陛下也是为父之人,对吴贵妃思念生子之情感同身受,所以特允准长安君与夫人回国探路! “长安君夫人,皇帝陛下这番通情达理,还请二位切莫辜负的好!” 韩蓄点头领教。 陈昭君也领教了!梁国吴贵妃……与老皇帝,有……哼哼! 其实,陈昭君作为雍城十几年土生土长的千金大小姐,以前并不怎么知道这位来了十多年的质子长安君的生母也是自家雍国人! 自家的,雍国的,本土产的吴贵妃,能生出韩蓄这么惊为天人的儿子,那基因绝对优质得很!这么优质的吴贵妃,在风流成性的老皇帝当年那儿,竟能雁过不留痕?陈昭君觉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想,云经熙对陈昭君这几番龌龊,就知道了。可见一斑。 关键是吴贵妃这位雍国人也是当年和亲去了梁国,为梁国皇帝生了两个儿子,日子还过得不错。两位吴贵妃在当年年轻的时候多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瓜葛,不然,咱们宫里那位吴贵妃怎会就这么看长安君不顺眼? 陈昭君此时的脑筋已经被这点八卦给占据了。 当然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热衷于探知别人的那份八卦,而是她此时多知道越多,她心里便多有几分数。 这盘棋局,她从来都不是那个布局的人,而只是在棋局中间的一个可怜人。 而不管如何,这皇帝颁布的跟陈昭君有关的第二道圣旨就算是搬不下来了,而长安君与夫人要回国探母的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几天里,整个长安君府的人都躁动异常,兴奋无比。这是要回国了呀!这是要荣归故里呀! 多么的荣耀! 盘缠得好好的带!然后,这雍城的土特产名特产得给自家的亲人带着!然后,这雍城里的故事话本子市面上流行的小说文化产物得带几箱子回去!什么高粱种子、土豆红薯、生鸡活鸭的,得带些,回梁国去播种传播啊!最重要的是,跟老皇帝申请什么医术、剑术、武术、军事人才得配备几个,以便参加两国高级学术研讨会呀! 整个长安君府,一派欣欣向荣。 唯有陈意如母女缩在柴房里,唉声叹气。陈意如气得一张脸都变形了:“娘,陈昭君就这么去梁国了?主子就这么放过她了?娘!我不服气!你看看,长安君把她宝贝成这个样子!长安君一旦回了梁国,谁知道是什么光景?陈昭君是正妻,她不就是翻身做主了?” 秦二娘赶紧捂住陈意如的嘴巴。“轻点儿声儿,我的小祖宗!陈大小姐就算不去梁国,她在这儿,也是当家作主的人!如儿,都怪娘。是娘拖累了你,没给你挣一个好前程,你没有托生在孙夫人的肚子里!” 第178章 准备出远门 秦二娘叹着气。 陈意如问:“娘,你甘心吗?” 秦二娘摸着陈意如的脸,回答:“娘不甘心!我的如儿花容月貌,比大小姐一点儿也不差。可偏偏那起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们,投票选雍城四美时,只给大小姐投票!娘当年刚刚有了你,想着为你谋划来着……可是,如儿,你知道的,你爹宠爱孙夫人,多过于我。你爹当年纳我为妾,也不是为了堵世人的嘴,怕人家说孙夫人善妒!你爹这回贬谪去江城,也只带孙夫人去!如儿,这些年,娘早就习惯了。娘在你爹和孙夫人之间,就是多余的。有了娘的前车之鉴,如儿,你可要记住,不与世间女子共享一夫。若是世人不容你独享一夫,你便要心狠手辣些,莫要等别人站住了脚跟,你再出手。世上男人,没几个像你爹爹那样的。娘当年若遇到一个知情识趣的,也不是这番境地,早做出一番事业来了,我如儿也不是今天这样!” 秦二娘一席话,说得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陈意如倒是冷静了,她说:“娘!我决定了!陈昭君她去梁国,你我母女也没必要替她留在雍城!你想想,主子没办成事,心里自然是有气的,怕不是陈昭君一走,他们一见你我母女,没得迁怒了!陈昭君都能去梁国重新开始,我们也去!娘,你去求陈福。陈福这老家伙一向向着陈昭君,可你好歹是爹的女人,陈福纵然忌惮陈昭君,他也不敢十分为难你!” 秦二娘想想,说:“是了。你说得对!咱娘俩,也去梁国。小吴贵妃当年的容貌,你娘我是见过好几回,也不是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她都能把梁国人给迷得神魂颠倒。我如儿出马,也不成问题。娘也想好了,咱母女俩到了梁国,不过多经营几番,总会有一番事业的。” 那边,陈昭君和韩蓄的屋子里,桃子撑着腮帮子,使劲地想:“究竟该带些什么好看的衣服布料到梁国去,才能引领时尚潮流呢!” 松林把一路的地图看了又看,研究了又研究。银凤帮着收拾东西细软,陈福却早就收拾好了,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陈福说:“大小姐和姑爷此番路途遥远,咱家虽然老骨头了,随小姐姑爷去梁国,不辞颠簸!” 陈福老头子把陈昭君的眼泪花儿都要给逗出来了,却忽然又说:“大小姐这回出门,二小姐和二娘的安置,还请大小姐示下。” 陈昭君就知道陈福始终还是会照管秦二娘母女。 她懂的。 陈昭君就问陈福的意思:“老福头,你觉得呢?” 陈福说:“二夫人和二小姐与老奴说话时,今日已经哭红了眼睛。俗话说得好,一家子骨肉亲情,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陈福这句话说到了陈昭君的心坎里。 或许,陈意如看她这个姐姐,从来是嫉妒也好,是不满也好,但她陈昭君作为姐姐,是真的想好好待她的。只要这个妹妹从此不做妖,姐姐未尝不能大度一点。 只是,陈意如母女能忍得住不做妖? 最终,陈昭君还是同意带上陈意如母女。 后来,桃子问陈昭君:“二小姐和二娘几番和小姐你做对,小姐你竟能饶她?” 陈昭君看着桃子,她最近许是因为大病了一场的缘故,说话做事总是随和宽容过了许多。“恶人自有恶人收!若是她能改过自新,他日我对爹爹,对陈家,也能交差。若是她执念不改,总会自取灭亡。”陈昭君说。 桃子听了这颇具禅意的话,心里忽然顿悟了许多。 “恶人自有恶人收!小姐说得对!若是林大人能改过自新,一心向善,我对大少爷,也不会觉得那么遗憾。若是林大人执念不改,总会自取灭亡。是这个意思吗?”桃子说。 “什么什么个意思?” 韩小飞颇是激动一张脸,从门外探进来。 韩小飞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的孩子,一路高兴激动。韩小飞向陈昭君禀报,说他已经将长安君府上的刘大妈、李大爷、秋娃、韩铁牛、闪电、飞梭,以及陈昭君名下的陈福、桃子、松林、银凤,以及马铁霸,秦二娘和二小姐的车辆装备,统统都给清清点了一番。 这是长途跋涉的大事,陈福已经各种指导布局。 韩小飞顺带还体贴了一下桃子。韩小飞说了许许多多,帮桃子出这个主意,出那个主意的。而韩小飞所有的主意给归结为一点,就是咱们什么东西都有,你们少带点,是带好衣服包裹,夫人的私房钱,小金库带着那就是更保险了。 韩小飞居然知道陈昭君有私房小金库! 韩小飞知不知道陈昭君的私房小金库究竟有有多少银子? 陈昭君那美丽的眼角瞟一瞟韩小飞那个伶俐的背影。 这韩小飞如今这背影,也是挺拔得很了!哪像是她和韩蓄结婚的之前,他们偶然在渝湘楼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会,那人人喊打的质子长安君的随从啊? 陈昭君要远行梁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几日不登门的林府尹的家丁带了几个箱子,咣咣的往长安君府里头抬。 马铁霸一看那箱子,就气呼呼地,骂骂咧咧,要把人给赶出去。 但人家林家是家丁来传话,林凤微的心腹家丁。 家丁说:“几箱子土特产,是我家小姐特地为姑娘准备的!姑娘远嫁梁国,我家小姐和我家准姑爷心里挂念得紧,嘱咐姑娘路上小心,想家了,可以写书信来。” 准姑爷! 陈昭君瞅着那家丁。 而桃子已经灰溜溜地早躲一边去抹眼泪了。 马铁霸实在人,一手掀开那箱子盖儿,说:“林府尹助理大人可真是实在人哪!都是些光占地方却又不实用的,什么空心挂面呀,什么空心苕粉呀,土豆萝卜卷心菜呀。一句话,都是些路上饿了,咱就干脆煮了吃了的土特产!得!东西呢,咱就收下了!不过话,可得说清楚,什么准姑爷?别让爷爷我替你们那府尹助理大人害臊了?也不去问问人家陈道渊!人家陈道渊看得上她吗?就她那只骑老虎抓老虎的母老虎脾气!哼!快快走开!” 那一会儿,宁国公府长宁公主也派人来。长宁公主带来的东西就不是什么箱子了。 第179章 媳妇儿,抱紧夫君的大腿吧 长宁公主是让她的老嬷嬷来找陈昭君,训话。 老嬷嬷代替长宁公主给陈昭君训话的内容,左右也不过就是这些个意思:妇道人家要遵守妇道!你就和亲的!你要找准你这个核心的位置!不要抛头露面!不要勾三搭四地送秋波啥的! 当然,那老嬷嬷的原话还没有这么有水平呢。反正就是这个主旨。 听着呢,就是很扎耳朵的感觉。 这时候,又有皇帝陛下钦派了禁军队长段一宁,以及他手下五十名禁军随行护驾。段一宁已来长安君府和韩蓄商议了出行的时间和路上的细节。 长宁公主派来的老嬷嬷还在喋喋不休地教训着陈昭君。 有时候,陈昭君想,自己究竟是遭了哪分罪?长宁公主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这种时候她就出来了? 你若要是人家把你当姑母看,那你就得做姑母该付出的呀!有事没事就把人家新媳妇给训一通,批评一通,这姑母做的很舒畅吗? 韩蓄被雍城府尹抓去关押在大牢里的时候,她被皇帝禁足的时候,长安君府被疟疾袭击的那段时日,长宁公主这个姑母在哪里? 罢了! 别把人都想得那么美好。这世上,恶人挺多了。这世上,披着羊皮,带着面具的饿狼更多。 那老嬷嬷一副高昂的嘴脸。 显而易见,这长宁公主认为自己这姑母做的实在合格以及良好以及优秀,实在颇为舒畅。 长宁公主甚至要把这位桂嬷嬷给送给陈昭君,陪韩蓄和陈昭君回梁国。长宁公主带的话来,说桂嬷嬷是老熟人,回国方便,老马识途,桂嬷嬷在路上指个路啥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桂嬷嬷严词厉色,动不动就给陈昭君一顿训话的样子,把桃子银凤都给惊吓住了。 这么一个主儿,谁兜得住?你十天半个月见一回,你来骂一顿也就得了,也就当之后眼不见心不烦,不把你放心上,当个屁给放也就放了! 可是要一路上跟着,那不得要命嘛! 桃子死死咬住牙齿,那腮帮子都鼓满了一嘴的气。不能!不能让着桂嬷嬷跟着一起走! “不劳烦桂嬷嬷了,还请桂嬷嬷回去禀告姑母,姑母的情谊,做侄儿的领教了。姑母如今也上了年纪,这做侄儿的怎么能忍心抢走姑母身边得力的嬷嬷呢? “还请姑母不要怪罪桂嬷嬷,也不要往心里去,我和夫人这一遭是受了皇帝陛下的旨意,一切行动随行打点,都有段一宁队长操持把守。 “一切都不妨事的,还请姑母放心!” 韩蓄什么时候来了! 这话简直很是时候! 如果这话从陈昭君嘴巴里说出来,这桂嬷嬷听了,若她不是大嘴巴子抽到陈昭君脸上,肯定是回去禀告长宁公主之后,请长宁公主自己本人来将大嘴巴子给陈昭君甩到脸上。 可这话是长安君韩蓄说的。是长宁公主的亲侄儿,长安君,亲口拒绝了长宁公主把桂嬷嬷派给他的好意。 桂嬷嬷这脸皮拉下不来,她望着长安君。 “长安君,这话说的容易!可老奴这回去怎么跟公主交代?公主也是一片好意……” 韩蓄这眉毛眼睛还平和的很。 韩蓄还对着桂嬷嬷笑:“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姑母切莫好心办了坏事!这是咱们雍国皇帝陛下安排下来的事情,还请姑母适可而止,不要插手为好。不然,整个宁国公府都有嫌疑!” 嫌疑? 宁国公府! 陈昭君从不曾听过韩蓄在人前有这样一番议论。什么嫌疑啊,政治啊,避嫌的话,但今天韩蓄真的就说了。 韩蓄在桂嬷嬷面前彻头彻尾的分析一番,如果长宁公主把桂嬷嬷派给陈昭君夫妻,那意思就是对皇帝对雍国都不放心。 长宁公主本来是雍国派来的和亲公主,她的夫君是宁国公,这两夫妻就是让皇帝忌惮的一种结合,还敢在敢在此长安君回国探母的时候,安上自己的眼线?还光明正大的安插眼线! 这不就是嫌自己的好日子过的太平稳了吗? 桂嬷嬷,这种老昏了头的嬷嬷,在长安君的点醒之下,也燃起了国政觉悟。 桂嬷嬷那脸没有在下不来台面的意思。桂嬷嬷反而是很感激韩蓄的样子,对韩蓄做了一个礼,走了。 三言两语劝走了桂嬷嬷的韩蓄,他看陈昭君的脸色,反倒有几分得意之色。 看你夫君能耐,又帮你挡了一回。 韩蓄那脸上都写着:你瞧瞧,你瞧瞧,媳妇儿,你瞧瞧你夫君能干,这三两句话就给你撵走了牛鬼神蛇。媳妇儿,以后还是抱紧夫君的大腿!哈哈哈! 韩蓄眼角咪笑出两条小缝儿给挤出来了。 桃子已经在韩小飞的帮助之下,把陈昭君要带到梁国去看望公公婆婆的家当给准备好了。桃子将陈昭君那还没有花完的两银子换作银票,给好好的缝在了贴身的衣兜里。 至此,桃子一路就开始紧张,一定要让松林掩护她。若是松林因为要保护陈昭君实在分不开身,银凤和韩小飞无论如何也要将把这个责任给履行起来。 这有陈昭君的全部家当。 不管这桃子如何惴惴不安,陈昭君如何看长安君韩蓄这一趟回国探亲之旅,韩蓄又是如何踌躇满志,长安君携夫人回国探母,以彰显雍国梁国两国交好之势已成定局。 箭在弦上,即将发出。 这随行的队伍和阵仗早就已经摆好了。 皇后娘娘不光亲自为容和公主操办出嫁的事,还给容和公主配了贴身女使,名字叫做红樱。还有一个叫碧桃的,顺便送给了陈昭君。 长宁公主听说皇后钦派了人跟着陈昭君,便幸好那桂嬷嬷被韩蓄给劝回来了。陆一一却埋怨自己的母亲,如果没有桂嬷嬷跟着陈昭君一起,那陈昭君得少受多少罪过!实在是太便宜陈昭君了! 长宁公主一般不责怪女儿,但今天却出奇意外的说了陆一一两句:“你孩子家年纪轻,你懂什么?桂嬷嬷跟着长安君夫人少,不得随行说教,耳提面命。这在咱们看来是提点教导罢了,但若是皇后的人在跟前,还有那个叫段一宁的禁军队长,也还有容和公主,咱们的人切不可多嘴造次!” 第180章 皇帝都在偏向她 桂嬷嬷没有跟去是好的。 陆一一就开始皱眉。 明摆着韩蓄是护妻心切,都跟着做姑母的长宁公主给顶撞上了,结果这做姑母的还说韩蓄是替她着想。这姑母老糊涂了? 当然,陆一一可不敢当面这么顶撞自己的母亲。她是陆家的女儿,而今又是留王云经熙的侧妃,宫里吴贵妃就是她的正主婆婆。 母亲的教导她该听,但婆婆的心思她更该懂! 她曾为了韩蓄不管不顾,在陈昭君和韩蓄新婚之后情绪失控,从那栏杆上跳到池子里去,还说了好些疯疯癫癫的话! 那时的丑债,当然要要讨回来。 这番长安君回了梁国,肯定会得到梁国皇室的的高看和重视,封王赐土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是韩蓄理应得到的。可陈昭君去到梁国,平白就跟着得了这些荣耀封赏,实在是让人气愤。 不能! 不能让陈昭君有那么好的日子! 若是陈昭君跟着韩蓄风风光光回到梁国,探亲个月之后,又灰溜溜的给回来了。 那更好办。 陈昭君在这雍城,还是该怎么判决就怎么判决!属于她的流言蜚语,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陆一一一分都不会便宜给她。 说到那些市井上面的话,那些人还真的就是墙头草,两边倒。根本倒了都不待让人扶一下的! 明明前几日唾骂陈昭君的声音那么多,说她无耻也好,说她不要脸也好,简直是恨不得冲进长安君府去,将烂鸡蛋臭番茄给砸到陈昭君脸上。 而这两日,一说起长安君要携夫人归国探母,就好像这陈昭君也做了什么于国于民有光彩的事情!这些人竟然就忘记了前几日发生在陈昭君身上的,与杜俊成杜俊功两兄弟之间的那些龌龊丑事。 居然还有人对这夫妇回国探母之行祝福祝愿! 简直就是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陆一一虽然已经做了留王的侧妃,但她坚信自己的真心,是喜欢韩蓄的。 她从来没有嫌弃过韩蓄是一个卑微的质子!连带着韩蓄被人打伤时,脸上的淤青,她也从来没有嫌弃过。 韩蓄在雍城人人喊打的时候,人人唾弃嫌弃瞧不上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着见着他。 陆一一真不明白,韩蓄为什么就从来没有分过一分心思在她身上? 韩蓄从来不喜欢靠近女人。这一点陆一一很明白,韩蓄在雍城,在雍国的处境非常尴尬,谁知道哪个靠近他的女人会不会心怀不轨,想着图谋他。 而韩蓄居然轻而易举地相信陈昭君,还一直护着,像是护着自己很心爱的宝贝。那种感觉,那种架势,着实让陆一一很伤心。 陆一一很不明白。 陈昭君究竟是哪里好? 皇帝都在偏向她! 谁说不是呢? 怎么就那么巧?韩蓄在雍城做了十三年的质子,从来没有哪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花好月圆的时候,梁国来的使者说要把长安君接回去,也从来没有风调雨顺的年头,这雍国皇帝陛下眉眼一开,就说要让长安君回国探亲! 从来没有! 而今年,就在长安君韩蓄深陷牢狱,陈昭君被整个雍城的人嫌弃唾骂的时候。 这个时候,长安君及其夫人还要光彩荣耀地代表了两国和平,为和平事业做出贡献,那样的光彩,带着这种光彩回到梁国去探亲! 连皇帝也偏向陈昭君! 为什么呀? 陈昭君为这个国家,为这些人民究竟做了什么贡献?她不过是籍父之名! 陈昭君不就是先陈太傅之女嘛!而陈太傅,就算是说前些年辅佐太子教育太子,于国家社稷有功劳,而太子毕竟是前太子,因为犯错被被皇帝给贬为了庶人遣送到江城,边关小城。 陈太傅再有公德,因为这些过失,那功德还能叫做功德吗? 陆一一瞧不起陈昭君,是有原因的! 陆一一出身非常高贵,母亲是梁国的长宁公主,父亲已经是为极人臣的宁国公,她和她姐姐嫁给了雍国最有前途的皇子,留王云经熙。陈昭君拿什么与她相提并论! 而在韩蓄眼里,陈昭君是一个宝贝。 她陆一一永远与别的女人没有什么差别,韩蓄看她,像看雍城的任何一个女子,和看丫鬟,看老妇,看老嬷嬷,没有什么两样! 陆一一甚至以为,当韩蓄深陷牢狱的时候,长安君府的人会来宁国公府求情。 或者说像韩小飞这样的,至少应该有机会,跪在她一一小姐的面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她!求她想办法去救韩蓄! 而没有!长安君府,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宁国公府求过情! 当陈昭君在宫里出了事,被皇帝亲自下令禁足的时候。陆一一在留王的王府里等着,等长安君府的人,等着陈昭君手里头的人来求她,求她去向吴贵妃说句好话! 没有!一个都没有来。 当陆一一正准备看陈昭君更大的笑话的时候,韩蓄就那么样,从牢里头出来了。虽然看得出他这半个月过的不是那么舒坦,但他也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所以,陆一一的父亲宁国公陆燚私下里与陆一一说:“女儿啊,你心思单纯,从来不要小看韩蓄这个人!” 陆燚看陆一一,知道她的心里,知道她的期望,告诉她,不要再成了笑话! 陆一一没哭。 她也不敢小瞧韩蓄。 一个能不声不响之间,就从雍城府尹大人的手里完美脱身的人,能是简单人嘛! 可是,这样一个有心思,有计谋,有能力的高颜值男人,是自己的,那该多好! 可惜呀! 可惜这个男人与她,也就是表哥表妹罢了。 有时候反过来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太可惜的!老话常说,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倚。陈昭君以为她此时风风光光地,声势浩大的,出了这雍城,往梁国而去,等候她的是光彩无限的明天? 可陈昭君又怎么知道!怎么能算得到从雍城门一出,到梁国大梁这一路,几万里的大路、小路、山路、水路上,有多少的算计凶险在等着她! 皇帝陛下亲自指派的禁军队长段一宁和那五十名禁军算什么? 陈昭君的随从,长安君的亲信,一旦到了穷山恶水,天高皇帝远的地步,全凭老天爷的旨意! 第181章 还念着那个人的情 老天爷的旨意! 而,陆一一的舌头尖上竟然一丝苦涩,眼角一滴泪。她怎么舍得韩蓄去死了!纵然他眼下没有爱上她,谁说以后不会呢? 韩蓄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他需要一个爱上她陆一一的机会! 陆一一此刻,只是一个为了情人拉下脸面,向母亲求情的可怜女人。陆一一知道韩蓄那一路的危险,陆一一总是害怕韩蓄在那陷阱中脱不开身。 陆一一愿意为一个未卜先知的,求得韩蓄生命的机会。 陆一一跪在母亲长宁公主面前。 陆一一请求长宁公主:“母亲!女儿求求你,求你了,派影子跟着表哥走一趟!” 影子们是长宁公主从梁国带来的,跟随身边多年的暗卫,守护长宁公主二十余年,从无差错。 长宁公主正捧着手里的茶碗呢。 这茶碗也差点给吓得摔碎了。 长宁公主内心愤怒,脸上却是平淡,伸手将陆一一给挽起来。长宁公主问:“你说的是什么话?派影子?跟着长安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陆一一的嘴巴扁了,喉头哽了:“母亲!母亲!求求你!你就答应了?一一实在是担心表哥!母亲,一一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呀!一一本来不愿意嫁给留王,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有照做!可是,我心里的人,只有表哥!我不管他是成亲还是没成亲,我不管他是跟陈昭君结婚,还是跟李昭君结婚?我不管他有多少个女人,有多少个妻子,我也不管我如今是谁的女人,我心里只有我表哥!” 陆一一的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今天终于说出来,陆一一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长宁公主,放稳当手中的茶杯。 长宁公主的眼睛漠然一层光彩,伴着深深的叹气,她说:“傻孩子!这男女婚事,向来关系到国家命运,家族兴亡。长安君他虽然是质子,但他不是普通人!长安君的婚姻绝不是普通的婚姻,你的婚姻也不是随便的婚姻。你的喜欢,只能是喜欢。你也别怪母亲父亲,还有你姐姐!你姐姐在留王府,虽说是正妃,可谁保不济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让你入留王府,既是为了我们陆家也是为了你。一家人之间,没有独善其身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啊,你听母亲一句劝!长安君的事,你就放下!母亲派桂嬷嬷走一趟,不过是做做样子!母亲知道韩蓄这小子不会同意的!” 陆一一跪在长宁公主身旁,眼泪鼻涕一阵滂沱。 陆一一哭着:“母亲!母亲你好歹也是梁国人,表哥在不受宠,他也是你哥哥的亲儿子,母亲或是能割舍……但是,母亲,你就不怕若是表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随他一起去了!” 长宁公主手里的盖碗一顿,忽然摔在地上。 茶杯碎裂,溅了一地的渣子。长宁公主生了气,骂道:“胡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长安君没了,梁国还有很多皇子,少一个长安君算不得什么!你呢?你是父亲母亲的心头肉,父亲和母亲只有你和纯儿这两个女儿。你已经嫁与了留王,你早些收了你这痴心妄想。” 陆一一跪着哭:“母亲,你难道真不知道?那一路,贵妃娘娘早就布下了人手……” 长宁公主看着陆一一。她当然知道!当皇帝钦派了段一宁和五十名禁军护送长安君和夫人的时候,长宁公主就知道长安君这一路,至少说在雍国本国境内,会遇到无数的刺杀与刺客,但是皇帝的意思,是一定会保这对夫妻平安,长安君绝不会有危险。而这也说明,长安君以后只要是雍国皇帝陛下还在,他都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皇帝,还念着那个人的情! 长宁公主年岁活得久。长安君这个人,雍国皇帝待他,既是国家之间的和平之策略,也是对他自己年轻时求而不得的那一份救赎。 长宁公主提醒陆一一,她太不懂得这中间的厉害关系。陆一一轻而易举就求她将自己十多年藏在身边的暗卫影子给拿去保护长安君韩蓄,还说出了吴贵妃的密谋。 实在是太草率了! 吴贵妃的密谋,知道的人也不少。 可谁也不会说。 比如,雍国皇帝。不然,他为什么会派这么多的亲信去保护韩蓄和陈昭君呢。 珍爱生命,要远离韩蓄。 长宁公主深深地知道,自己的女儿陷得太深。长宁公主也认为,长安君根本不需要任何多加的保护。 长安君,有人保护,这是其一。其二,这皇家子嗣之间多友多敌,期间杀戮算计,多如牛毛。 如果,长安君要靠这做姑母的派一个暗影去保护他,那么,他这个侄儿也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 和她的父亲母亲相比,陆一一的眼界真是太短小了。 陆一一实在是担心。她的婆婆,宫里这位吴贵妃,很是个厉害的角色。 当梁国的那位吴贵妃高高兴兴的准备接待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归国探亲的时候,雍城的这位吴贵妃已经在沿途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长安君和陈昭君去送死。 雍国的吴贵妃打算送给梁国的吴贵妃两具尸体,让她在十三年之后见她的儿子和媳妇第一面,也是今生此世最后一面。 吴贵妃给他手下的人的指令是,能不留活口就不留活口,能不留全尸就不留全尸,但是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一定要成功而返。 若是不能成功,那么她手下这些派出去的人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吴贵妃一共派出去了多少人? 据陆一一偷偷探听,粗略统计,大约前前后后埋伏了千余人。而这千余人当中,无一人不是经过精心计划统筹甚至训练的。 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都比林府尹的精兵要强。 而他们在经过系统的调教之后,都很知道禁军大队长段一宁的路数和方式。所以,此战必捷! 所以,吴贵妃只需要在宫里好好听着消息就好。 吴贵妃这一头,翘首以待,盼星星盼月亮,盼望属于她吴贵妃的好消息。 皇帝陛下居然有空来看吴贵妃。 第182章 那日天朗气清,宜出行 吴贵妃那灯火辉煌的未央宫大殿里,皇帝喝了吴贵妃手里亲捧的茶。 老皇帝看着吴贵妃那双保养得雍容华贵的手,轻飘飘地说:“几日之后,朕让留王去北方出个差,若是事情办得漂亮,回来有封赏。北方那群狼崽子,该收拾收拾了……” 吴贵妃怎么不明白,这既是老皇帝安排的工作,也是皇帝的权术。皇帝是在警告吴贵妃,听我的,让你儿子高升,若你执意胆大妄为…… 韩蓄,毕竟是吴茜莲的儿子。 若韩蓄是吴茜莲和他生的儿子,他愿意把这个天下都给他!他最爱的女人,最亏欠的女人,一想起来心会痛的那个女人,是吴茜莲。 是吴贵妃的亲妹妹,吴茜莲。 老皇帝不希望吴贵妃紧揪着吴茜莲不放,他不许!因为这个天下,还是他这个老皇帝的! 皇帝给段一宁的原话是,怎么送过去的就怎么给接回来!皇帝特别嘱咐,要注意长安君在雍国这段旅途的安危,而更不能疏忽的是梁国的之后,更要注意长安君夫人的性命,不管如何,反正必须将这两人活生生的给带回来! 当然,皇帝还交代段一宁,要把容和公主看好了,别让她在梁国闹笑话。 老皇帝除了给云飞燕配备许多嫁妆之外,还给了配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随行教育,事实耳提面命。 云飞燕多番推辞,推辞不掉,气得不行。 那日天朗气清,宜出行。云飞燕没有多少好脸色,老皇帝却赔了一大早的笑脸。云飞燕一见她爹这张厚脸皮,假意寒暄一阵,马上就拿盖头蒙了来拿,不堪她爹。 “燕儿!” 老皇帝低声下气地唤女儿。 云飞燕装作不懂。 “燕儿!你今日启程……还是不愿意和爹多说几句话吗?”老皇帝耐心极了。 云飞燕竟是忽然一屁股站起来,她要启程了,不想多听一句废话,尽早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由她爹一手缔造出来的世界。 老皇帝看着云飞燕决绝的背影,心中多少忧伤。 老皇帝说:“燕儿!你……你……到了梁国,时时给爹写信,啊?燕儿,爹心里是有你的!爹心里是有你娘的!爹一知道有你,马上就把你接回宫里,跟你相认……爹,虽然贵为皇帝……但爹,在燕儿面前,只是一个平常的父亲!你放心,你走了,爹绝不会为难你娘!她喜欢在宫外住着,喜欢在娘家,都随她。燕儿……” 云飞燕并没有停下脚步,眼角并未留下一滴眼泪。 雍城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她毫不留恋。 梁国那方风起云涌的国度,她无所畏惧。 她的命,她认! 那时,段一宁和他那五十名禁军随从整装待发,把从一个春天到一个冬天,再到一个夏天,再到一个秋天的装备,都紧紧地扎在背后,那一个个小小紧紧的塔链包袱包了。 韩蓄和长安君府的人马都早早准备好了,与容和公主的随从队伍在雍城城南集合。 段一宁浑身沉重,严肃以对。韩蓄喜怒不在脸上,似乎就是一场普通的旅行。陈昭君也很淡然了,不过就是丑媳妇去见一下公婆嘛,去就去呗!不过就是做人家棋盘里的棋子,也就是去玩一盘儿呗! 反正都要回来的,就当出门旅游一趟了,心情放轻松一些。 云飞燕就没那么轻松了,她愁云惨淡的一张脸,和她的大红嫁衣极不相称。 陈昭君亲自安抚她,不要怕,大家一起呢!若是那贵为皇帝和皇贵妃的公婆对她们俩丑媳妇儿不满意,难不成还能把她俩给休了不成? 那皇帝和皇贵妃的公公婆婆就是对这丑媳妇儿再不满意,也不能休啊! 和睦嘛! 没事儿何必惹事儿!只要双方和平,不打仗就好。 或许有云飞燕一起,陈昭君居然觉得自己还有几分颇为厚重的底气。她很不怕那一路的未知。云飞燕却说她怕,她甚至从一开始就离了自己的花轿,非要和陈昭君同乘。 陈昭君知道,这多半又是临出门前,公主和她爹闹了脾气。嗨,谁说不是呢!见过这么狠心的爹吗?十几年把人家生下来不管不问,这一朝认回女儿,却又狠心把女儿远嫁!搁谁身上,谁能满意以及高兴? 当俩姐妹同坐,韩蓄被挤上了高头大马,这浩荡的探亲以及和亲队伍就出发了。 这声势浩大,史无前例的队伍早,从雍城向东走,第一日就走了将近一百里。 路上几处茶肆歇脚,也有水边歇脚饮马。 天公作美,风清云飒。 雍城往梁国去,大梁东济城远在千山万水之外。 若是带了游山玩水的心态,这一路也倒还有几分自在,可以享受。 陈昭君已经在路上住了三四个晚上。因为这是靠近国都的繁华之地,每隔三四十里就有驿站,大伙儿可以歇息和休整。 这路程,还不算疲惫。 陈昭君和云飞燕两人,日日同坐同起,轿车之中多少贴心的话说不完。 从雍城那些深宅大院,说到长安君的府邸深浅,再到皇宫内院的高墙绿瓦,陈昭君说,云飞燕就听,云飞燕说,陈昭君也就听。 仿佛,这路上的时光,它永远那么安静。 一切只因为雍国皇帝安排的非常稳妥!从雍城出发,陈昭君、韩蓄以及云飞燕的随行人员,除了各自的仆妇和心腹之外,还有禁军队长段一宁和他的手下五十名禁军,这些还不算!从雍城一起出来的,城防府兵就有二百余人。 这二百余人会随行护送,将韩蓄、陈昭君、云飞燕送到下一个接应点,镇安城。再由镇安城的城防府兵几百人替换护送,将陈昭君和韩蓄等人护送到再下一个,镇平城。 如此安排,陈昭君和韩蓄这一路上真可以说是单单看看风景就好了。 那话本子里常说的,一出京城,便是铺天盖地,血腥的截杀,一路逃,一路躲。那都是写书的人无聊,瞎编的! 普天之下,此刻仍在雍国皇帝的掌控之中! 第183章 失恋少女 韩蓄骑着骏马闪电,韩小飞骑着骏马飞梭,旁边本属于韩蓄的那辆之中,坐着韩铁牛这头獒犬。 陈昭君和云飞燕共乘一辆马车。 段一宁和他那五十禁军统统高高地骑在马上。除了这随行人员护驾的阵仗和架势之外,一路全是高头大马和豪华马车,无比拉风的交通工具。 而陈昭君和云飞燕的随行人员,都有马车。包括陈昭君的丫鬟管家、云飞燕的老嬷嬷等,没有一个走路的,全都是一人两人三人共用一辆马车。 而这马车和马队就由那二百多名城防府兵,给前后保护起来。 再加上前头的路况和情形,都由段一宁和他的亲兵们开道,真可谓是安全保障,一应俱全。 何况现在才出雍城一百多里,还在天子脚下。 这情形,简直是安稳得不能再安稳了。 桃子和银凤一辆马车,跟在陈昭君和云飞燕的马车后头。桃子撩开马车的帘子,向外望去。 一路云淡风轻,绿树环绕,青山隐隐,阳光融和。 马铁霸和松林这样的青壮年男子们,都骑着高头大马。除了陈福这样的老头子,还有上了年纪的陪嫁老臣,只能闷在马车里。 这么好的景色,闷在马车里,多让人难受! 桃子撺掇银凤,说:“银凤,走,咱们也骑马去!”桃子这么说也是行的,因为这一路上除了大伙儿都配有高头大马之外,甚至还有随行的可供替换的马匹。 把那如今空闲着的,没有人骑,也没有车驼的,那些马借两匹来,桃子和银凤一人骑一匹,也学松林和韩小飞的样子,在这大道上遛一遛,让这群男人也见见他们陈昭君的丫头们的风度和气度。 然后呢? 桃子这样的表现,跟她这失恋少女的身份,符合吗? 陈昭君和云飞燕在这边马车里,就听到桃子在外头笑得咯咯格格咯咯的。 陈昭君也曾几次撩开帘子去看。 说实话,这外面的风景真的是好。 也就是这半年,家里忽然除了事,陈昭君没有归处,不然啊,她早天南海北的,四处跑四处看去了。 桃子和银凤在路上骑着大马,自是畅快。 那皇后娘娘派来的红樱和碧桃还坐在车里,就听着桃子外面欢声笑语。“什么玩意儿?”“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身份可言,她们这样的人?”“罢了,别让外头那些浪声浪雨污了我们姐妹的耳朵!我们可是皇后娘娘的婢女,跟她们不一样……”红樱和碧桃,你一句我一句。 而外头那骑在马上的,银凤口里驾驾驾,桃子欢呼雀跃,很欢。桃子极是自由自在,还能跟韩小飞和松林炫耀。 马铁霸得意地欣赏着桃子的风姿。韩小飞还傻傻地问:“桃子姑娘,你这骑马的术法,真水跟陈府里学的?” 是陈府当年,花重金请师傅教陈道渊和陈昭君姊妹学马术时,桃子跟一边儿看会的。陈道渊说,人虽然生而不平等,但是人格无高低,丫鬟小厮们也有学习上进的权利。 桃子就是那个时候学得这一身马术,不比陈昭君差。 秦二娘与陈意如窝在那马车之中,母女二人一样时时听着外头的动静。“你姐姐惯会宠坏丫头们,你那哥哥更甚,看把你姐姐这丫头宠得?哼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只发生在男子身上,在女子这儿,竟也这般不自量力,不知羞耻起来!”秦二娘与陈意如叽叽哇哇。 陈意如隔着帘子缝儿瞧着桃子和银凤,两朵如朝阳般灿烂耀眼的花儿,扎在堆男人之中。陈意如默默地放下帘子,说:“哪是我那姐姐哥哥宠丫头无法无天!分明就是我爹爹偏心!我爹爹纵容大哥,纵容姐姐……娘,等我做了母亲,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儿女被别人分夺宠爱!” 秦二娘闭了嘴。 桃子已经和银凤比起了马术,显然银凤落后了许多。桃子那一脸骄傲的笑容,纵马向前头跑得更欢。马铁霸看得乐呵呵的,有意思,这有功夫的,居然没有那个不会功夫的会骑马!咱桃子姑娘骑马的技术杠杠的呀! 马铁霸忍不住追了上去。 韩小飞心里一阵发痒,他摸了摸飞梭的屁股。韩蓄便一眼看穿韩小飞那个动作,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银凤看到韩小飞,便替前头那张狂的桃子相邀,要韩小飞跟桃子比赛马。韩小飞骑的可是稀世骏马! 韩小飞正想和桃子比上一比,微微一笑就甩腿儿上去了。 马铁霸挡着:“诶!小飞兄弟,你跟娘们儿起什么哄!” 韩小飞挑一挑眉毛,说:“马兄也来!先说好,输了的不准哭!要是谁从马上摔下来,我可不会接着她啊!” 马铁霸被挑战了。 桃子前头居然回过头来放狠话,她高声说:“对!谁输了谁可得忍着!可要输得起!别哭!谁要是从马上给摔下来了,也别哭爹叫娘的,咱是男人,丢不起这个脸,对不对?” 韩蓄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小厮想趁人家姑娘失恋的空档追求一下,无可厚非。只是,韩蓄没有想到桃子向来在人前是爱哭,爱撒娇,爱作着的一个主儿,又弱不禁风的样子,并且刚刚失恋,还敢接受他家小飞的挑战赛马,并且还这么放狠话! 云飞燕懂。 云飞燕就看着陈昭君那侧脸笑呢。云飞燕与陈昭君认识十几年,她向来知道陈昭君宠她的丫鬟,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云飞燕就对陈昭君说:“外面那么热闹,我们也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什么呀看?桃子的斤两,我又不是不知道,她待会儿不哭着鼻子回来就不错了……”陈昭君大病之后,把自己这份惨兮兮的模样把控得很好。她只是撩开马车的帘子,望着韩小飞和桃子飞一样的背景,望洋兴叹,然后再灰溜溜的坐正身子,顾影自怜一般。 云飞燕却不受陈昭君的迷惑。 云飞燕推着陈昭君:“你唬我!我不信你就不想出去跑一跑?难道你为了这丑媳妇儿三个月之后要见公婆了,路上都要装淑女?哼!我就看你装得像不像?一秒就破功!” 第184章 知道大家经不起勾 陈昭君硬生生被云飞燕给推出马车帘子。 刚好,韩蓄来到陈昭君的马车前。那一张俊逸风度的脸,映着高爽的蓝天,若无的秋风。 韩蓄喊:“君儿,出来看看!” 云飞燕正撞见这一脸温柔。 云飞燕立即再把陈昭君往前一送,准确地送到韩蓄那手边。韩蓄忙忙地接住了。云飞燕还做好事不留名地拍拍巴巴掌,说:“外头风大,我不出去了!” 陈昭君确定自己眼睛没看花。 陈昭君定睛把四周瞧了几瞧。哪有的风?真是风平浪静,这大道两旁的树木纹丝不动。 只有几片春天的黄葛树上的黄叶飘飘坠落。 这一节,是夹道之中的平地,那远来的风都被两旁的山给挡住了。 若真的是有那么一丝空气流动的话,也就是他们自己这几百号人在这大道上的走动,给震出来的空气流动。 陈昭君上了韩蓄的马。 那边韩小飞和桃子已经比了两个回合。像是韩小飞输了,桃子笑得咯咯咯,笑哦。 眼看着这一切,陈意如咬着嘴唇,坐在自己的马车之中。她陈家,大哥陈道渊风度翩翩佳公子,姐姐陈昭君风闻雍国大美女,而她这个二小姐!连桃子都会骑在马上显摆了,她却只能畏畏缩缩,藏在马车里。 当年,陈太傅请教练教他们府中兄弟姐妹三人骑马的时候,大哥陈道最先学会,然后小一些的陈昭君也学会了,最后连跟在一旁端茶倒水遮太阳,送毛巾擦汗的丫头,桃子和芸香都已经学会了。 而这陈二小姐就是还没有学会,从来都只有一上马就抱着马脖子失声痛哭,然后就是在马上颠簸几下,就被马给摔下来。再就是,大小姐她家那松林实在看不下去了,飞奔而出,将从马上摔下来的陈意如给恰如其分的接住,不然的话,陈一如这根脖子不知道给摔断了多少回了! 云飞燕撩起帘子放下帘子,就正看到陈意如那放下的帘子而又不甘心地再次撩起来的帘子。 云飞燕心里感叹啊! 这人哪,怎么能不认命呢?是天鹅还是丑小鸭,自己心里没个数吗?就比如她云飞燕,从来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飞燕,如今却非要风光和亲,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鸟。好在,她这一副这倾国倾城的颜,一如既往地跟随着她。 云飞燕要下马车去。红樱来不及伺候,云飞燕已经提起了长长的裙摆。那时风起,吹落了云飞燕的头纱。那入目的红颜,映入周围人的眼帘。 啊! 周围一阵细细的惊叹,感叹,震撼。 雍国这队将士,或是这时才明白,自己此行一路上要保护的,究竟有多少倾国倾城的貌? 段一宁最先滚落下马。 段一宁跪在云飞燕脚边,问:“公主,有何吩咐!” 云飞燕微微一笑,摆摆手。 无事。 段一宁还跪着,不起。 云飞燕一时兴起,倒说:“段将军,可愿与本公主赛一赛马?” 段一宁这番尴尬,一张老脸红了。那是属于铁血男儿刚直不阿的一张红脸庞!皇帝陛下亲口嘱咐,让他照看好公主,没让他陪公主骑马! 云飞燕看着段一宁,笑问:“怎么?本公主是和亲的公主,所以段将军你不敢?” 段一宁再是老实巴交的军旅男儿,那也是聪明而又老实巴交的军旅男儿。他知道此时不能与这穿嫁衣的公主答话,最聪明的做法是,装傻充楞。 段一宁也就跪着,他身旁的亲兵也只好跟着跪着。 大家都跪着。 一瞬间的气氛,好隆重。 您这公主别为难我们这些老实人了!知道大家经不起勾,就别勾了。 容易犯错的。 云飞燕呵呵一笑,舔一舔嘴唇。看看这一路区别对待的做派,就知道她云飞燕这回出来会受到怎样的钳制!看人家陈昭君,嫁了人有自己男人身边陪着就是不一样,她的丫鬟想赛马就赛马,她自己想骑马就骑马。 她云飞燕还真是进了金丝笼子了? 云飞燕坚持地站在那地上,不遮面纱,不躲避周围瞩目的眼光,看着远处的山峦起伏,听着桃子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 “公主!” “公主不弃,末将愿为公主效劳!” 城防府兵里有一人,约么是个参将的装束,手里握了剑,几步滚过来,立在云飞燕旁边,笑道。 云飞燕看着他。 普普通通一个参将,就只是那捽胡子比较像临安王韩迅的风度。 不过话说回来,就一个参将,越过挡在前头的领导段一宁,敢在她这公主面前来出风头!还以为自己有军阶,比不得无名走卒?敢来趁机勾引她?豁!谁给他撑腰的? 云飞燕默默一番眼神,未答话。 “吴参将!你这是何意?”段一宁已经站起来让吴山滚回他应该待的地方去。 段一宁说:“公主金枝玉叶,累了乏了休息便可!怎能骑马!” 这吴山只微微一倾身,看了陈昭君那边,向段一宁道:“末将考虑不周!段将军恕罪!” 然后,吴山回转了方向,走到他那队伍里去。 云飞燕又看不到吴山的影子了,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哼哼! 跳梁小丑,不过是见不得台面的把戏。 “公主!公主!风大!小心凤体!”老皇帝给云飞燕的陪嫁老臣,辜太傅辜林森也已经在侍女的扶持下走过来,正对云飞燕一张衷心老脸。 这辜太傅跑出来横叉一杠子干啥? 云飞燕手里拿着红纱,指着桃子和韩小飞那骑着骏马奔驰的妙影,对辜太傅笑:“太傅,你可曾年轻过?” 辜太傅的老脸僵化在风里。 废话!辜太傅年轻的时候,陈太傅还未横空出世。辜太傅还曾入选雍城四大美男之末位! 如今,辜太傅老了。只能做点陪嫁的事了,雍国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云飞燕偏又当着众将士的面,不在辜太傅面前听话。 云飞燕说:“太傅,既然您也曾年轻过,那如何不能理解本公主的心情?本公主只是想骑马而已,太傅如何不许!” 辜太傅摇头,又摇头。 最终,辜林森下了一个决定,他浑身一激灵高亢地极了:“公主!老臣今日就算是开罪了公主,今日也要把这丑话说出来!公主,你怎可与长安君夫人相提并论……长安君夫人的名声,与我们公主的名声,那能一样嘛?” 第185章 故意放水 辜林森的言外之意,他很希望云飞燕能明白。辜老太傅深受皇帝的重托,他私下里希望云飞燕能自动地和陈昭君划开界限。 反正长安君夫人陈昭君的名声早已经碎了一地,只有长安君这个大傻子还像个宝贝一样把陈昭君给供着。 那时,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把陈昭君给捧到马上。 陈昭君几分甩开韩蓄的手,谁要跟他在众人面前做这些事!陈昭君几分假笑:“我不骑马!” 韩蓄绝没有放过这个在人前秀恩爱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臂力以及英勇,反正一抱一放,就齐整了。 辜林森已经被辣了一双老眼镜,他实在不敢看,也不敢让云飞燕继续看。 辜林森催云飞燕回马车。 辜林森这回开始干预了!他还让云飞燕自己坐一辆马车,还请来皇后派来的侍女红樱陪着。 云飞燕心里啊,一个劲儿的冷笑。这酸臭了的老头子,怎么修理他,才显得自己淡定以及淡然呢?哼哼!若是修理不了这么一个酸臭腐败的老头子,她云飞燕这回也不必和亲去梁国那虎狼窝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身边的算老头子不教训好了,怎么能够教训好梁国那一干人等? 云飞燕在马车里,樱株四平八稳地守着她。 彼时阳光正好,空气微熏,大道两旁的树木花草透着沁人的芬芳。对有的人来说,良辰美景奈何天,感情升温靠今天。 韩蓄可认真地和陈昭君同骑一马。 桃子和韩小飞都已经赛马两个回合,桃子一脸双颊通红,一脸兴奋,笑呵呵的笑个不停。 韩小飞居然没占到上风。 韩蓄看明白了。韩小飞的功夫他清楚,韩小飞的马上技术,他也挺清楚的。而这一个会武功会轻功的韩小飞骑马比赛,竟然比陈大小姐的丫鬟还慢了那么一丝丝。 韩小飞是看人家桃子长的漂亮,故意放水! 韩蓄这眉毛也都不抖一下,好事,当速成、玉成!难就难在,还有个耿直心肠的马铁霸,马铁霸好歹也是弃了前途无量的土匪生涯,跟他跟到这回国探亲的奸险路上。这是要公平竞争呢,还是直接幕后下黑手呢? 韩蓄眼神勾魂,看着陈昭君。 辜林森还守着云飞燕回马车,看着云飞燕撩开的帘子,那美貌勾魂的眉目。老太傅还愤愤地教诲不断,说:“公主!长安君此人,是长得容貌出众些,可毕竟是没享受过荣华富贵的落难儿!他此刻正以为自己前途无量,忘了质子的本分。公主你金枝玉叶……” “呵!” 云飞燕一声呵断。 云飞燕瞅着辜林森这张老脸,几丝勾魂地笑。“本公主也是……不过长得容貌出众了些,小时落难,没有享过荣华富贵……正好,本公主也以为自己这回前途无量!”云飞燕说。 哈哈。谁说,这人不是被逼成才的呢! 云飞燕多么厉害一张嘴。 辜林森脸色铁青地滚回了自己的马车。 云飞燕便放心让韩蓄和陈昭君这天人一对的珠联璧合,去给劳苦功高的人民大众撒狗粮,她只负责在马车之中装淑女。 结果,陈昭君不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嘛! 陈意如像是生怕人家忽略她,像是生怕人家不给陈太傅家的女儿泼脏水一般,她非要在云飞燕已经回到马车之后,也学着云飞燕的样子,款款提了衣裙,款款地走下马车,款款地风中撩起一丝恼人的秀发。 那阵香气,飘了好远好远。 等到周围那群男儿留下了难以抑制的一摊口水,陈意如才适时地回眸一笑。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哪家的小姐?好标致的脸!” “岂止是脸儿标致,那身材,那一双玉足!天哪!” “能与这样的美人儿一度春宵,就是让老子发配边疆也在所不辞!”“发配边疆算什么!让老子给她一辈子舔脚都成!” “你小子,想的是舔脚吗?莫不是想舔到别的地儿?哈哈哈!” “春秋大梦!老蛤蟆想吃天鹅肉!” “嘿!哥们儿!摸着大伙儿的良心说说,谁没做他娘的春梦,自从见了昭君和飞燕!自从接了这个任务,谁他娘的没有夜深人静自个儿安慰自个儿……哈哈哈!” “长安君和临安王这两个狗娘养的!真他马暴殄天物!” …… 哼! 污言秽语。 无妨。 陈意如媚眼一笑,弱弱地走到段一宁身边,向段一宁福了个屈膝礼。“段将军,听说出了雍国边界,便是高山险境,马车是上不去的!”陈意如柔柔地问,跟陈昭君那爽朗的气度比起来,简直不像同一个爹生出来的姐妹。 段一宁赶紧把陈意如虚扶起来,点头说:“辛苦小姐!到时候,只有步行了。” 陈意如眉眼一转,说:“将军,可否……教意如骑马?” 段一宁那老脸又是一红。 段一宁没说可不可以,他身后的一群禁军儿郎可都跃跃欲试,竞相争取,自告奋勇说一定保护好小姐,这个矫揉造作,人家不蹂躏他,她就会觉得万般不爽的女人! 陈意如又是柔柔一笑,道:“意如献丑了!当日,姐姐和哥哥是早会了的,只有意如蠢笨,拖到了今日……若不是前途艰难,意如怕给列位兄弟们找麻烦拖后腿,是断断不敢提此要求的!” 段一宁对陈昭君和云飞燕这样的飒爽女孩儿,尚且能自持,可对一个明明弱质却还要努力不拖后腿的大家闺秀陈意如,他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偏向。 好歹,是长安君夫人的亲妹妹! 好歹,是名满天下陈太傅的女儿! 好歹,是和亲路上的同行战友! 他亲手教她一教,并未逾矩的。段一宁说:“小姐,冒犯了!” 段一宁当即拉住陈意如的小嫩手,轻轻一捞,把她给捞上了高头大马。段一宁双腿轻轻一夹马肚子,那骏马一声嘶鸣,撒欢儿地跑起来。 陈意如顿时整个人尖叫,握着段一宁的手臂,一阵一阵地冷汗直冒。 “小姐莫怕!你试着睁开眼,看看。”段一宁在陈意如耳边说。 陈意如羞怯地藏在段一宁怀里,她不敢看。 段一宁不可察觉地包容一笑,便不再多说,驾着大马奔跑起来。 第187章 这样才好玩儿 陈昭君心里的用兵之道,实在有许多。给她一支军队,她就可以撬动一座城池,给她十支军队,她便可以撬动一个国家!何况路旁的山匪! 韩蓄脸上的笑,定在那某一得意与压力具备的瞬间,眼光寻找着远处山间的那群山贼。 韩蓄说:“君儿,等到下一个地方,我们到了镇安城的时候,我带你好好去玩儿,去看许多漂亮,许多热闹。” 漂亮?热闹?雍城十几年最最大家的千金生活,早见惯了。陈昭君对一路的风闻习俗倒是很感兴趣。比如,为何大家好好的良民不做,非要去那山上做山匪?看看人家马铁霸,弃暗投明之后,不是过得挺舒坦的么! 陈昭君看向两边深山老林里。 不用怀疑,那山上,真有山匪。 数目不小。 那群山匪的智慧,也是蛮高昂的。 这虽然是雍城外三百多里之内,天子脚下许多里地,剿匪已经不太方便了。但这进雍城的必经之路,镇安道上,政通人达,往来商贾,络绎不绝。做山匪的,只好钱财滚滚,不断的来了。 陈昭君对韩蓄说:“实话,我若是这群山匪山贼们,要是做好了我们这一桩买卖,十年吃喝不愁。我们这出城的队伍,实在庞大,岂不让他们以为自己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看这几百个大箱子,都装不完的行头、盘缠。” 陈昭君看看自己这和长安君韩蓄归国探母的队伍,又看看容和公主云飞燕的一百二十抬嫁妆。 陈昭君甚至站在山匪的角度去想,她想去如果山匪将他们这一桩买卖给做成了的话,那山匪就已经发达了。 他们跑到偏远地方,买下一座城池,从此自立为王,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可惜,这群山贼不幸遇到的,是她陈昭君。 不过,想来人家做山贼的,也是明白做山贼有风险,出手需谨慎的道理。成功了就好,但是不成功,那就是脑袋和身体搬了家,只有期待来生,再也做一次山匪成事儿罢了! 这个桃子和韩小飞比赛嘛,好像终于比累了。 桃子回马到陈昭君身边,嚷着口渴,想要喝茶歇一会儿。 和桃子赛了一回马,这韩小飞的情致也是很热烈豪放了许多。 韩小飞笑嘻嘻的跟韩蓄禀报,说刚才前头探了情况,几里外有一处茶室,让大伙儿在那儿喝茶,歇一歇也好! 韩蓄说,正是该喝茶的时候了。 然后,韩小飞便骑着马,飞奔前头和后头,去告诉这浩荡的队伍,说几里外茶肆处歇下。 “长安君和夫人请大伙喝茶!”韩小飞对大伙儿喊话。 然后,韩小飞便带了几个随从到前头先去安排打点。 这浩荡的队伍,不下四五百人的口粮,三百余马匹,只每人喝一口茶,每匹马嚼一口草,那都能把方圆几里给薅秃噜了! 韩小飞提前让人家去舀井水,让人家茶铺子先准备着。 不然,忽然来了几百个军爷一到就要喝水,那不把人家这卖茶的老头老太太给吓个屁滚尿流。 等到陈昭君和韩蓄这群人信马由缰,给漫步到这茶铺子的时候,那打点差铺子的老夫妻俩正忙得不可开交。 韩小飞和段一宁只招呼随行人马等,歇息的歇息,整顿的整顿。 浩荡的队伍一旦歇下脚来,就有牵着马到四周去,让马吃点草的,也有坐在这铺子边缘,借着树荫兄弟几个围在一起说笑话的,更有树木林丛里方便的。 当然,这群士兵在段一宁所带的禁军队伍之外。 段一宁和他的五十禁军又把韩蓄和陈昭君、云飞燕、红樱、碧桃、桃子、银凤等女眷给护在中心。 所以不管从哪里看来,就算是有山贼,那山贼在远远的山顶上,拿着加强版的望远镜,前望后望,也只能望到一群华盖,一群爷们儿。 云飞燕在这中间,辜太傅和樱株左右监视,她连和陈昭君要多说几句话都要看辜太傅的脸色! 云飞燕给陈昭君使个眼色,喝茶。 陈昭君也喝茶,给云飞燕回个眼色。 因为有云飞燕在,长安君韩蓄自然在别处避嫌。可辜太傅老脸一张,不避嫌,还和云飞燕同喝茶。 辜太傅那昭昭然的意思,就是怕陈昭君带坏了云飞燕! 辜太傅这老耳昏聩,竟是不知道陈昭君和云飞燕是十几年打出来的交情么! 陈昭君一边喝茶,一边笑,人老了心思却不减!这一路,累死他。山匪来了,吓死他。一有风吹草动,悄悄扔他去喂野狼,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老脸不要?哼哼。 韩蓄与段一宁一起喝茶,段一宁颇有风度,在外向辜林森敬茶。段一宁道:“辛苦辜太傅,这上了年纪,也来这山水长远走一路!辜太傅一路上切要保重身体,不可劳累疲乏!” 桃子点头!狠狠点头。 桃子与对面韩小飞眨了个眼睛!马铁霸回了桃子一个荡漾的笑脸。嘿嘿。桃子一番白眼,很想替云飞燕说句公道话。 “一老头儿,死赖着脸,和公主夫人坐在一席。这不存心恶心人嘛!如果这一把年纪不小心一点儿,还这么撺掇不省事儿,不怕把老命折在这路上!听说还有很长很长的山路,怕不累散他这把老骨头!” 桃子心里就赞叹自家的老头子陈福,他就省事儿,该交代的交代了,绝不多话,绝不多管。 人家是该管的时候才管! 云飞燕看出桃子那意思,笑道:“长安君夫人,你家婢女这胆子实在很大啊?你看她这脸色,实在淘气!她这意思……究竟是什么?我们辜太傅长途跋涉,劳苦功高,难道不配和你我坐在一起吗!你说,我们辜太傅尽职尽责,如何不好了?” 陈昭君眨眨眼睛。 这云飞燕!嫌辜林森还不够刺激?她可别刺激辜老太傅了!辜老太傅不待见她陈大小姐,云飞燕又不是看不出来! 一路上多少嫌弃鄙视的眼神! 陈昭君干脆装不懂。她的婢女,只能她亲自管教!她不开口,谁也别想为难自己的桃子!辜太傅他要不高兴,就尽管不高兴! 云飞燕笑得! 就是这样才好玩儿!看辜林森这个老东西怎么发作!骄傲个啥?皇帝让他做陪嫁,不是让他来说教的! 如果皇帝介意陈昭君、讨厌陈昭君,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公主云飞燕和陈昭君韩蓄一路同行呢! 第188章 知道把握时机 这茶喝得,辜林森一张脸面红耳赤,都不知道如何发作。最后,辜林森只能讪讪地走到一边去。 辜林森走开时,还摆了脸色,哼哼的不满意。 韩蓄想笑。 段一宁赶紧着招呼辜林森:“太傅,您老人家可是身体不舒服,宣王仁礼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后头的路,可远着呢!” 段一宁这么假意照顾的话,本是他一路护驾的分内之事。可辜林森心里来不开心了!辜林森自认,自己兢兢业业,把云飞燕管理好了,对段一宁也是有用的。段一宁猪队友,居然拆他的台! 辜太傅老脸一抖:“不用了!老身硬朗着呢!有劳段将军记挂!两旁山高,且时有山匪,段将军还是多多操心自己的事!” 说到动情之处,辜林森竟是一时戏精附体,浑身带着正义,拱手向着雍城门的方向拜下去。辜林森大义汤汤地说:“陛下将公主托于老身,老身时刻不敢松懈!还请段将军切莫大意,保护公主是首要的事!” 段一宁糙汉子一枚。 皇帝交代他:保护长安君、保护长安君夫人、保护容和公主。 段一宁严格执行皇帝的命令。 懒得与老昏了的书呆子多说话。 段一宁手下,一个叫阿勇的禁军小子,出了个声儿:“太傅老先生!我们禁军的任务,保护长安君、保护长安君夫人、保护容和公主,保护这路上的每一个人!太傅,您老,也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您老千万要跟上啊……” “就是!要注意自个儿!” “不要……山匪一来,公主和夫人姑娘们临危不惧,您老先吓怕了!” “哈哈!” “哈哈!” 笑声一圈圈荡开。 把辜林森给丑得,简直无地自容嘛。 是!谁让他要跟一群钢铁直男的利益过不去!人家钢铁直男们没想怎么样,人家就只想隔着红纱,多看几眼公主的俏丽颜色,多欣赏几分年轻女子的活泼可爱,免得这一路紧张。 公主一看就是经过大场面的人! 他老头子把公主给逼回马车里去! 他还要守在公主旁边! 什么?他不喜欢公主和长安君夫人一起玩耍?呸!大家伙儿就是喜欢看公主和长安君夫人一起说话一起笑的样子!那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自古,美丽的女子,比如公主、夫人等,能在她身旁贴心守护的,只有尽忠职守的俊俏侍卫才有资格。 比如松林。 大家就从来不嫉妒他!松林站在长安君夫人身边的样子,很养眼,很舒服呀!长安君夫人身边还有两个婢女,也很养眼呀! 长安君夫人跟陈福老头说话的样子,也很和谐呀。 所以,不是人长得丑不丑的原因,是一颗心灵美不美的关系! 这群人奚落辜林森,陈昭君也只喝茶,她与云飞燕可是一个字也没说。常言道,公道自在人心嘛! 彼时,氛围轻松。 说话声,笑声。 陈意如看着眼下情形,等人都笑够了,等人都闹够了,再等段一宁的眼光又在她身上了,她才娇娇地起身,说了声:“失陪!” 陈意如的意思,如果段一宁是个知疼着热的,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至少知道把握时机呀!路边小树林里,没人之处,说几句体己话,真心话。 陈意如往小树林里走。 云飞燕的余光看见了,只当做什么也没有。 陈昭君的余光也看见了,她或是可以把陈意如给喊回来。可喊回来做啥?有的时候,让一个人明白那些道理,说教不一定管用,来一些头破血流的例子才是正道。 陈昭君继续喝茶,算着山上土匪们会以怎样的路数来冒犯他们这支和亲队伍。 “救命啊,救命!军爷!军爷!军爷!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 一名女子的凄喊之声,在这人声嘈杂的歇息队伍之中,竟然就像一发炮弹一般,炸起。被围在中心喝茶歇息的陈昭君和云飞燕,顿时听得真真企鹅额,那名女子的哭喊声由远到近。 陈昭君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她与云飞燕对视一眼。这女子的声音,似乎在那儿听过,莫名地带着一种熟悉之感。 云飞燕点头。 陈昭君再看松林,松林早已经提稳了手中的剑。 松林的警觉比陈昭君和桃子更高。 而那女子喊了救命之外,似乎追缴她的人都已经跟上来了。 “站住!” “站住!” “站住!往哪里跑?你今天哪里也跑不了!乖乖回去!” 几番嘈杂。 再不是那名女子的求救声,而是一个婴儿的啼哭之声。 婴儿啼哭声音嘶破了天。 原来,这名逃难呼救求救的女子怀中,竟然还抱着一个婴儿。 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婴儿拼命奔跑,跑到这大道上来求别人救她!陈昭君给桃子使个眼色。桃子转眼就去问那烧水泡茶的老头老太太。 那老太太竟然平常事一样,深深叹了一口气。“唉,作孽啊,真的是作孽!这女子,怕不又是被对面山头上山匪抢去的压寨夫人!真是作孽呀,强抢良家妇女,这又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的女子,遭此横祸!可怜,可怜!虽是太平年代,却做不得太平之人。”老太太说。 这时婴儿的啼哭已经越来越近。 那追赶着的人也来到了茶铺边,眼看着那女子抱着婴儿滚进了这浩大的队伍里。 追赶这名女子和婴儿的那几人,气焰还很嚣张。 为首一个大剌剌的,说:“唉!各位军爷打搅了!这是咱们当家的媳妇儿!这不听话,又给跑出来了!咱当家的发话了,得把她丝毫无损的带回去,把咱当家的血脉给丝毫无损的带回去!各位军爷,打搅了!行个方便!” 这几个人就这么说着,便当着军爷们的面动起手来,将那女子揪出来,一并捆绑着,要即刻带走。 这女子已经从失声痛哭,到绝望无助,再绝望中挣扎,多少不甘心。 “老天爷,你开开眼,你开开眼!老天爷,我吴绮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得这样的处罚?求求你,老天爷,你开眼哪!你睁开眼哪!那群山匪,马铜锤!马铜锤他是个粗鲁蛮横的山匪,杀人不眨眼,你去收了他!求你,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孩子在哭。 吴绮也在哭,哭得上天锤炼。 第189章 马爷爷如今跟随的 吴绮? 是哪个吴绮?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心里盘算,雍城是有个叫吴绮的!吴大将军的侄女儿,也是吴贵妃的娘家侄女儿。今儿这个惨不忍睹的姑娘,蓬头垢面,落魄至极的,难道是那个吴绮?虽然的确曾听说,吴大将军的那位侄女儿自从失了父母之后,又不服吴大将军和无贵妃娘娘的管教,被发配远嫁了! 也许是。 应该亲眼看看。 陈昭君刷一下站起来,身后的竹椅子被甩出了半寸。“看看去!”云飞燕说。陈昭君点头。 松林握紧了剑,跟着陈昭君和云飞燕走。 桃子银凤还有陈福已经往前头,开道。桃子喊:“军大哥们,让一让!” 一条道让开,直到吴绮。 陈昭君这弱不禁风的大病初愈,竟然三两步就走出了步步生风的威严之感。云飞燕稍显圆润的身形,竟也走出了凌波微步的迅捷之感。 好一些军大哥,今日终于见到长安君夫人和容和公主的面。没遮面纱,近在咫尺,确实是美人呀。军爷们,有眦眉瞪眼的,有强壮镇定的,都在看这长安君夫人和容和公主。真是饱眼福。 也有知道分寸,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听候命令的。 韩蓄也走过来,站在陈昭君跟前。 韩蓄自己给自己摆的架势,不管他老婆做什么事,他都支持的意思。 那抓捕吴绮和婴儿的几个匪头终于被喝止,住了手脚。吴绮在慌乱中抬起头,但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几个匪头子互相望了一眼,都心领神会。 如果是他们老大在这儿,如果是自家弟兄都到齐了,今儿就把这为首的女子也给抢去,免得这军爷、官爷的在这耍威风,让人看不惯! 吴绮的头发散乱,衣服也被磨破了,被树枝勾破了。 桃子依然认出了她。 “小姐,是吴小姐!我可以确定,她就是吴小姐!”桃子冲过去,抓住吴绮的手,看了看。 吴绮认出桃子,一张不争气的脸,早已经红了。吴绮惨惨地低下头,她知道了,这是陈昭君的队伍,这里有陈家人。 桃子却没管那么多,直截了当,说:“松林,你去把吴小姐和她那个孩子给抢回来!” 其实,就算不是陈昭君亲口发话,不是桃子撺掇,松林也会这么做的。 松林、桃子都是从小跟着陈昭君和陈道渊一起长大的,他们或比陈昭君长几岁或者有和陈道渊年龄相仿,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是彼此深知,情谊深厚。比如,这位落难的吴绮小姐,曾也是陈府的旧客。 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松林手里的剑即将出鞘。 陈昭君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心里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气愤和愤恨。天子脚下,京城周边,曾经吴家小姐,今日竟落魄成土匪生儿育女的工具,不成人样!天理何在? 云飞燕也看明白了,她把手轻轻放在陈昭君肩膀上,示意她悄悄地看。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乱糟糟的女子,就是几年前吴家那个忽然远嫁没了消息的四小姐,吴贵妃人前模样,据说是因为几处找都找不到,很伤心了一段时间。 松林刚要上场,剑鞘未出,那前来抓捕吴绮和婴儿的几个人,特别地不服气,口里骂骂咧咧,简直无比傲娇。“怎么?爷们儿几个替哥们儿把老婆儿子抓回去,犯法啦?”“这位英雄,逞的是哪门子豪强?”“如果逞豪强,那还是别介!大家伙儿出门办事儿之前,难道没有四处打探打探,我们这道上的兄弟们,除了那没脸没皮没志气的马铁霸不要脸投靠了陈昭君,被美色所迷惑,有谁不是一号人物?”“实话与兄弟们说了,虽然你们穿的是军服,我们穿的是草芥,但我们都为同一个主子卖命?何必呢!本是同根生……”几个土匪耍嘴皮子,耍得天昏地暗,几乎就要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马铁霸已经挥舞着两百斤的混金铛杀出了。 “去你奶奶的孙子!孙子们!看看!爷爷马铁霸在此!”马铁霸像变形金刚一样,三百六十度炫酷地飞转,一双混金铛使得如流星一般,“哪个小子说了你马爷爷的闲话?什么?你马爷爷是被美色迷惑?啊,呸!好好睁大了眼睛看看,你马爷爷是被美色所迷惑的人吗?迷惑你马爷爷的,不是陈昭君。迷惑你马爷爷的,是陈昭君的俏丫头。迷惑你马爷爷的,是人家姑娘的美色,温柔,还有智慧……懂不懂?” 一群土匪崽子被马铁霸横空现世,惊得目瞪口呆,更被马铁霸话语里的灵魂给震慑住了七魂六魄。 太绝了。 好歹,曾是马铁霸威名之下的小蝼蚁。如今,忽然见了曾经梦寐以求见面的黑道老大哥,而老大哥又是如此衣服面貌,免不了真有一些,语塞,以及动作呆滞。 “马……” “马大……” “马大当家……” 一群土匪崽子乖乖地站成了一派。 马铁霸铜铃眼睛一瞪,大声喝道:“哪个不开眼的,要把这姑娘给抓回去?” 一个土匪崽子很听话地回答了马铁霸的话:“马大当家,这事儿是这样的!这女子,虽然的确是铜锤大哥抢来的,但那时……您老也还主持工作呢!乌山上啊,李二当家是不是跟您提过,城边十八线小弟马铜锤最近得了一个媳妇儿,心疼得不得了……您当时听了,高兴得很,赞扬兄弟们有志气,还给他俩赏了一坛酒!” 啊? 是这样的? 马铁霸眨了眨眼睛,自己有干过这么伤天害理不问青红皂白的事儿吗。而一排土匪都铁证一般地向着马铁霸点头。 好像是哦!马铁霸内心颤颤,小心地回头看一眼桃子,而桃子正毫不客气地狠狠瞪着马铁霸。 马铁霸那一脖子,都是凉的,瞬间把两百斤的混金铛给低垂了下来。 马铁霸对土匪说:“人留下。你们滚远一点!回去告诉马铜锤,李老二,老子在此,若是不想见面太难看,这一路避为不见的好!若是他们想打这里的注意,告诉他们,可想好了,马爷爷如今跟随的,是长安君和夫人。” 第190章 祝陈昭君大富大贵平安顺遂 桃子本不想放过那群土匪。马铁霸雷声大雨点小地吓唬一通,定是还念着昔日同做土匪的旧情。 桃子不一样,她之所以没有撺掇松林利剑出鞘,是因为害怕在混乱之中,伤了吴绮和她怀中的婴儿。吴绮,至少……也是和大少爷有些许联系的人。 吴绮被救了出来,正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多谢恩公!多谢诸位军爷!多谢小姐姑娘……”吴绮软弱而可怜,十分让人同情。 四周的军爷们,围着看热闹的有许多。而吴绮只有垂着头去,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最后,吴绮再无多说的“谢”字,只有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那个婴儿,跪在陈昭君和云飞燕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陈昭君还没开口说什么,云飞燕却很亲切随和,没有公主的架子:“还跪什么跪!赶紧起来!让茶铺子的大娘给你烧壶水,洗洗脸,将头发梳一梳!” 桃子赶紧将吴绮给扶起来。 桃子又去翻找行李,给吴绮找出衣服来。 茶铺子的老奶奶已经给吴绮烧好了洗脸水,而松林已经拿了两块布帘子,临时给吴绮搭了一个洗脸的棚子。 松林就那么守在棚子外面,让芸香在棚子里头洗脸换衣服。 桃子就和韩小飞一一块儿,帮忙哄着那个小婴儿。 小婴儿肉嘟嘟的,脸圆圆的,眼睛刚才还哭的可怜,这转眼又望着韩小飞和桃子笑得可爱。连陈福也过来看他。 桃子好激动。 “小姐,你过来看!看!他对我笑啊,他真的对我笑呀! “公主,你看,他是不是知道我,认识我?他是不是知道,是公主和小姐救了他呀? “小家伙,你还这么小,就知道感恩了!对!咱们人就是要知恩图报! “你记住,今日是咱们救了你和你母亲!他日以后你长大了,结草衔环,知恩图报懂了吗?” 还结草衔环! 陈昭君已经走过去,对着婴儿的脸好好的端详,看了又看。这婴儿的眼睛和下巴跟吴绮的极像,估计这脸型是像父亲。 陈昭君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回,命之如此,如之奈何? 陈昭君取下一个玉环,放在婴儿手中。 云飞燕也瞧着那婴儿,说:“你居然那么小,就随了你母亲,有勇气给跑出来!你这番勇气可嘉!我们与你母亲雍城之中,也曾相识一场,也没有什么说要结草衔环的道理!我也曾听说,你母亲城里的亲人许多年寻你母亲不着,不曾想在这里!想来,这些年你母亲吃了许多苦头!” 吴绮已经换好了衣服,将头发也简单地梳理了起来。 这收拾干净的吴绮,也还是和三年前,她被吴大将军和吴贵妃这对狠心的叔叔姑母撵走的时候那般模样,只是那懦弱的身躯,背负着坚毅的眼睛,多了两丝看不见的沧桑与忧伤。 吴绮又过来,又给云飞燕和陈昭君磕头。 吴绮终于知道,这是容和公主的送嫁队伍,也是长安君和夫人和回国队伍。 “公主,长安君夫人!吴绮这辈子命苦……只是……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被公主和夫人搭救!这是老天开眼!是吴绮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吴绮已经见到陈昭君送给孩子的那个手镯子。玉镯子晶莹透亮,吴绮以前去陈府和陈昭君亲近,结识陈道渊的时候,曾见桃子给陈昭君打理物品,有这么一个镯子。那时觉得这镯子不值什么,如今落难落魄,便颇觉这镯子很有几分贵重,价值不菲。 吴绮又给陈昭君磕了一个头:“长安君夫人,您和孩子初次见面,就给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吴绮在此谢过了,谢夫人!祝夫人你大富大贵,平安顺遂。” 大富大贵,平安顺遂! 若是…… 若是吴绮的爹娘还在,若是吴绮不曾被叔叔姑母遗弃,吴绮也是大富大贵平安顺遂一辈子的命!如今,还只能仰仗别人的施救,感激涕零。吴绮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但或许又是已经为人母亲的身份,或许又是因为这三年吃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苦,受到了许多常人不知道的折磨,生生把自己逼得坚强了许多。 倒是陈昭君心里给弄得伤感起来了。 是啊,究竟是什么让她和吴绮眼下的遭遇有不一样呢?同曾是雍国贵族大家的千金小姐,同是父母忽然遭遇变故,无暇顾及,又同是被吴贵妃盯上……吴绮是吴贵妃娘家的亲侄女儿,尚且落得这个下场!何况陈昭君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陈昭君让吴绮起来:“既然是吴家小姐,切莫动不动就拜,生分了。” “三年前,雍城只传说,吴家四小姐奉叔叔和姑母的命令去外地成亲,忽而路上就不见了,连雍城府尹林大人也曾亲自派人四处去找过吴四小姐的下落,吴贵妃也曾焦急地找,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她的消息。”云飞燕看着吴绮。 云飞燕要吴绮说一说,这些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她究竟是怎么从曾经的千金大小姐,沦落成土匪的压寨夫人,还生了一只土匪崽子! 吴绮很想跟众人隐瞒她这三年的遭遇。 毕竟,那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伤痛和侮辱。 吴绮说,孩子的父亲就是这山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匪,马铜锤。 马铜锤?马铁霸满身不屑一顾,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了?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 吴绮说,她在三年前被因为犯错,被叔叔叔母嫌弃,随便许了一户人家。本来,她也曾痴心的一位,叔叔叔母就算不待见她,也不至于对她太坏,把她远远地嫁了,从此不再见面,也就罢了。谁曾想到,叔母为她寻的夫婿,竟是一个粗鲁不堪的农村庄头。那个庄头,是个五十岁上下,死了老婆续弦的。 吴绮刚被到庄头手里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不想认命的,日就过不下去,想跑。无奈那庄头一家把她看得严,一直找不找机会。后来,吴绮找着机会偷跑了几次,几次都被庄头给抓回去,给关起来,往死里打了。 第191章 奔向光明的那颗心 吴绮心里很倔。越是用苦难要她屈服,她心里越是不服。 那一年多的时间,她除了逃跑,就是被抓回去挨打,然后就是养伤。 那庄头是一个粗鲁的人,仗着他姑爹的关系,在庄子里好吃懒做,骂骂咧咧。他只知道对吴绮动粗,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行径,才可以软化这个曾经的千金大小姐,或是他永生永世都不会懂得,癞蛤蟆就算是吃到了天鹅肉,终是不长久的。 终于,那个年夜,风雪交加。庄子里的人都喝酒喝醉了,连守护庄子的狗都冻得睡着了,吴绮才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 吴绮虽然受了这一年的磨难,但好歹是知书识礼的千金小姐,她认识字,又趁庄头喝了酒昏睡一夜的工夫跑到了远远的镇子上。 吴绮找到回雍城的路,心里想:如今唯一的一条路,也就只有到陛下和皇后面前告御状的活路了。叔叔和姑母对她的打压记恨和报复,应该有尽头啊! 吴绮一路小心翼翼,逃过了那庄头来追她的各路人马。 正在吴绮满怀希望,一步一步往雍城的方向走,每当离雍城再近一步,她心里都多欢喜一分,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但吴绮命苦,竟然遇到了在外抢劫犯事儿的马铁锤和他的山匪们。 马铁锤那时在土匪窝子里地位不高,眼光却高,是个识货的,二话不说,真把吴绮给看上了。 马铁锤把吴绮带回山寨,逼着吴绮跟了他。吴绮走投无路,在寨子里生活了那么久,连孩子都跟马铁锤了一个,这才找着机会,带了孩子一起往山下跑。 吴绮在说自己事的时候,有忧伤,有郁闷,有不甘,还有愤恨。 但她此时,甚是感谢自己在受苦受难之中,奔向光明的那颗心。 陈昭君告诉吴绮,说:“你吃的那些苦,都过去了。暂且先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带着孩子,修整一番,再做决断。” 吴绮带孩子到一旁去喂奶,哄孩子睡觉。 这边,陈昭君和云飞燕还默默对坐着。经历了这么多,云飞燕也不在以前那般冲动和热血。云飞燕默默一会儿,还是对陈昭君说:“亲姑母,能这么狠心!咱们那位吴贵妃的手段,你我都清楚得很。若是真如此,吴绮只要敢回雍城,就是死路。” 陈昭君也没想好怎么处理吴绮这件事。 吴绮孤孤单单一个弱女子,有没有武功傍身,还随身携带了一名婴儿,只要和亲大军留下她不管她,她只有死路一条。别说什么进城告御状,把吴贵妃兄妹的罪行告发给皇帝和皇后了,有没有命活着都是个问题。 云飞燕又说:“我知道的,你没那么狠心。若是吴绮愿意,就带她去雍国!” 不过随行路上多个人。 陈昭君想想,由不得感叹说:“你知道的,如今的我最好不要惹事,但我也不怕那些事情。纵然吴绮和吴贵妃有莫大的关系,我们这一路收留吴绮,消息保不定这会儿就已经传到雍城那些主子耳朵里去了。只是……我眼前,终究见不得这些。其实我本身的遭遇,就我陈家现在的命数,若不是哪路神仙保佑,我并不比吴绮能好许多……” 陈昭君以为自己泥菩萨过河,但韩蓄可真觉得自己就是能保护陈昭君的那路神仙。是嘛!他长安君窝囊是窝囊了些,但还是有那么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又不大老婆,还一门儿心思讨老婆欢心,还默默为老婆的前程费心费力。 只要一比较起来,陈昭君就该很知足很感动! 韩蓄很想在陈昭君的眼睛里看道那一束感激的目光。桃子忽然从外围挤进来,对云飞燕和陈昭君说:“公主,小姐,刚才马大哥让他的弟兄两个再去问了消息。那山洼洼里的土匪亲口说的,他们之所以能遇上吴小姐,不是巧合,是有人指路!有人指路啊……我说吴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坑!这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云飞燕那眼珠子溜溜地转了又转,说:“吴贵妃!” 陈昭君默然片刻,说:“林凤微!” 桃子一拍手掌,道:“小姐说得对!就是林府尹助理大人。”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你怎么猜对了?” 陈昭君悠悠看了看云飞燕,淡淡地起身,淡淡地甩了甩衣袖,拍了拍桃子的肩膀,说:“所以……你还是真应该好好感谢人家马兄。” 若不是马铁霸一路跟随桃子去潼关,前前后后帮桃子挡刀挡剑挡算计,桃子的下场,怕是比吴绮要坏许多许多倍。 “人家马兄,从高高在上的乌山之王到长安君府一个小罗罗,从未半句怨言,还凡事都冲在前头,是个好人哪!”陈昭君说。 桃子摸了摸后脖子,说:“说着吴四小姐的事呢,怎么扯上了我。” 陈昭君看着桃子,怎么扯不上她了?吴绮,可怜巴巴的被吴贵妃嫌弃,那就不说了,结果非要跟林凤微成为情敌!桃子也是林凤微的情敌之一啊! 云飞燕好一番云里雾里,看着陈昭君,又看着桃子,看她主仆俩尽打哑谜。“行!什么事这么遮遮掩掩?既然不方便让我知道,别在我面前说嘛!”云飞燕也甩着自己的大袖子,一脸没奈何。 陈昭君问云飞燕:“若是统统说给公主您知道了,公主您可能许这小丫头一桩美满的姻缘?” 云飞燕再一甩袖子,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能!” 陈昭君笑了。 桃子也笑了,只是心里多少苦涩。 云飞燕终于看了那边儿默默听故事的韩蓄一眼,与陈昭君说:“其实,你这回救得,虽然不是你娘家大嫂子,但好歹是你夫婿家的小表妹啊!” 除了陆一一,还又来个夫家小表妹! 可不是吗? 吴绮是大吴贵妃和吴大将军的亲侄女儿,韩蓄的生母梁国小吴贵妃正是大吴贵妃和吴大将军的亲妹妹啊。 果真还是小表妹,还真是血浓于水,不得不救。 嘿? 啥呢!云飞燕这家伙! 第192章 看在韩蓄的面子上 “公主这厢与我开玩笑!吴四小姐是我陈昭君夫家的小表妹,难道就不是你容和公主夫婿家的小表妹了?”陈昭君反问。 云飞燕咯咯一笑。是! 这吴绮,是雍国大吴贵妃的亲侄女儿,也是梁国小吴贵妃的亲侄女儿,在血缘上,是韩蓄和韩迅两兄弟的亲表妹。 饶了这么一出,原来真是自己人。这回无论如何也丢不开手的,就算为了给未来婆母一个好印象,也一定要亲自给她带一个亲亲的侄女儿过去。 云飞燕又让桃子把吴绮重新请回来。 云飞燕说:“四小姐,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计议了一番,决议此行带你母子两人去梁国。四小姐在雍城已没有亲生父母照应,虽有一位姑母和伯母……那位姑母和伯父似乎还是四小姐这番遭遇的罪魁祸首!四小姐到了梁国,再有亲人庇护,生计也不是问题。” 云飞燕如此说,吴绮已经磕了好几个响头,很是卑微,很是感激:“全凭公主和长安君夫人做主!” 既然决定了,又开始上路启程。 前路还很远。 这回,韩蓄非不骑马了,要和陈昭君坐马车。依然是段一宁负责整个队伍的行进路线和进度,韩小飞和松林一流的只管在自己主子前后护驾。 韩小飞先前还跟韩蓄说:“君上,小飞觉得,君上的眼光真是好的!您看,这夫人与吴家小姐陌生至极,万万没有在为了她和吴贵妃结仇的道理!可夫人硬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把吴小姐给救下来了!这根本就不是心胸的问题,这根本就是爱!是夫人她对您矢志不渝的爱!” 韩蓄反看韩小飞,什么叫做看在他韩蓄的面子上! 吴绮跟韩蓄有八毛钱关系吗? 他韩蓄在雍城做了十三年质子,跟雍国吴家的人,他韩蓄传说之中的舅父姨母们,有半毛钱关系吗?谁曾雪中送炭! 韩小飞看韩蓄的脸色,赶紧溜远了,还回头说:“君上,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您怎么借今天这件事儿跟夫人感情升温!” 韩小飞的话,对。 韩蓄和陈昭君的感情,必须要时时加热。否则,连云飞燕这个后起的闺蜜,都跟陈昭君更亲近,还别说什么桃子松林之类的从小跟着长大的。 马车里,韩蓄握着陈昭君的手,实在地说:“君儿,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温柔了。” 行事做派,越来越温柔,以及柔和。 陈昭君看着窗外,绵延起伏的山丘,森森郁郁的林木。 韩蓄说:“我母亲一定很喜欢你!” 韩蓄的母亲喜欢的姑娘,是那种秀外慧中,低调而又有实力的。 陈昭君还是看着窗外,天色还正适合赶路,约么还要赶一两个时辰的路。 韩蓄说:“我母亲当年,被迫和亲梁国,许多年来实在思念雍国的亲人。可惜,我外祖父母全都没了,整个吴家都被那一人把持。而那人实在视我母亲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凡涉及我母亲的任何,都是震怒,杀戮。” 韩蓄还在大吴贵妃跟前活着离开雍城,实在是个奇迹。陈昭君回头,看着韩蓄的脸。 本来她不太想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可这会儿,还是多知道一些的好。 韩蓄已经在替陈昭君盘算,怎么样在母亲小吴贵妃面前邀功行赏。 “君儿,我母亲知道吴绮是你想方设法给救回来的,是你突破重重困难把她带到梁国与她相聚,她心里一定很感动!且,如今你温顺友善,和她另一个儿媳妇好得就像亲姐妹。她心里一定乐开了花。”韩蓄说。 陈昭君还是看着韩蓄。她如今,温顺友善!可不,她是过得有多憋屈,才把自己修成了这温顺友善的假模假样啊! 陈昭君淡淡地把韩蓄的手给拿开,说:“夫君你言重了!吴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若不是我们碰巧经过这里,还会有别人经过这里。若不是我们路见不平,也会有别人拔刀相助!” 韩蓄的手落在半空中。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眼睛,说:“其实,以我这段时间对你的了解,我大可以怀疑,你才是整件事情的主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吴小姐在那什么马铜锤的手里?吴小姐本也是一个有脑子的姑娘,她自己也曾几番从魔窟里头逃出来!很简单,你只需要把我们这和亲队伍何时路过这里,什么时候冲到哪些人面前,才会有生路,吴小姐自会盘算,不对么?” 韩蓄看着陈昭君,笑道:“君儿这么想?” 陈昭君反问:“我不可以这么想?” 韩蓄重新捞起陈昭君的手,好好地握着,说:“不是刻意,无意的。我无意知道了吴绮的事!本来,我本林府尹关入大牢,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可我若是再也出不来,你嫁我为妻指望我过一生,以后又怎么办!我是一定要想法子脱身的。而我既然已经脱身,便只有回到梁国这条路。若回梁国,怎么不先把回国的路给看一看。” “所以,你早决意要救吴绮一条活路。”陈昭君说。 韩蓄说:“大吴贵妃恨极了我母亲。吴绮的父母不过是为我母亲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被大吴贵妃记恨。吴绮也是受了牵连。” 陈昭君说:“别告诉我,你本性还是良善,会为了别人的不幸而恻隐!我不信。” 十三年质子生涯,见过了多少人性卑劣之处,会为了毫无感情的表妹,忽然伸出援手?除非,有利可图。 韩蓄在陈昭君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他索性不遮不掩:“马铜锤极为看重吴绮,将她做了压寨夫人不说,还与她生了一个大胖的儿子。吴绮喜不喜欢马铜锤不重要,重要的是马铜锤深深喜欢吴绮。就像……我对你一样!” 陈昭君看着韩蓄,瞳孔里是他这一副深情之下的冷静面孔,纵然俊逸,然而泛着冷光。 陈昭君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是要再收服一群土匪。” 这法子绝! 韩蓄将陈昭君拢进怀抱里:“我不知道前路有多艰险,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刺客埋伏在路上。山上的土匪,不能来添乱了。” 陈昭君把手搭在韩蓄的腰上:“可不是你先找人家麻烦!” 韩蓄捏了捏陈昭君的鼻子,说:“先下手为强,让他后院先起火。君儿可不知,你与容和公主的大名,早一路传开了。我可不想就这么被打劫了!” 第193章 不费吹灰之力收服 韩蓄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他会受到好几天,至少是好几天,陈昭君满心满意,诚心诚意送给的笑容,以及五体投地的佩服。 可韩蓄这事,好像真的是过头了。腹黑男主,并不是所有女主都喜欢。 陈昭君只是淡淡的。 而吴绮本人,她的消息是从这山寨里的从山下回来的弟兄说的,那些弟兄说是过两天,有几百军爷要从这大道上路过,送什么公主去梁国的,还有某位少君和他的夫人。 吴绮决定赌一把,赌送嫁的将军不姓吴,她赌这有官兵出没的地方,至少有那么几分正义可言。 吴绮远远一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马车啊,随从啊,便不管不顾地,抱着婴儿逃出来。 因为,一个柔弱的女子,怀抱一个婴儿,身后被一群山匪追赶,便很容易引起大人物的夫人的侧隐之心。 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是在雍城做了十三年质子的,她的表哥。还有云飞燕,陈昭君。 当吴绮在那一刻见到陈昭君的时候,心中又是惊,又是喜,甚至还有几分惭愧,几分自惭形秽。 那年,她常去陈府,以吴家千金的身份,以未嫁女的身份,趁机得到陈太傅夫妇的赏识,或是大公子陈道渊的好感。 想不到再见面,她吴绮竟然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曾经心比天高啊。 陈昭君多少也理解吴绮这种情况。且不说吴绮在雍城众多富家千金之中有多拔尖儿,不说她的心思灵敏细腻,做事果决清醒,只说她的样貌,大小吴贵妃的娘家侄女儿,样貌总是不差的。 陈昭君心里盘算着韩蓄的谋划。 若要不费吹灰之力收服山上那群土匪,就先要收服吴绮的心。 没人的时候,陈昭君将吴绮喊到身边来。 陈昭君问吴绮是不是真愿意去梁国。 吴绮说,她现在的处境,很需要有人庇护。她说,她只是怕陈昭君嫌弃她,她的孩子才三个月,她和她的孩子就是这一路上的拖累。吴绮还说,她在跟着那个庄头的家里,常常受到他的毒打,身上烙下了好多旧伤。 陈昭君感叹了一番,说:“身上有伤,咱不怕,有太医呢。” 这次随行的两位太医,一位是韩蓄的自己人,姓孙,叫孙药尘,另外一位就是老熟人王太医王仁礼。王仁礼早就受桃子之托,私下里给吴绮诊脉检查过身体了。 吴绮以前身上落下的那些旧伤也都是些皮外之伤,只是筋骨处有些损耗。 王仁礼也就给吴绮熬了一些膏药,给了几幅调养的药。 当再次受到这些待遇,吴绮才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苦似乎总已经熬过到了头,自己这濒临死亡的人生,似乎终于是活过来了。 吴绮说,只要陈昭君不嫌弃她,她愿意给陈昭君当牛做马,她的和她的孩子都愿意追随陈昭君和韩蓄。 显然,吴绮暂且把陈昭君和韩蓄看做是夫妻一体。 当然,陈昭君和韩蓄之间的微妙关系,吴绮又怎么会明白呢? 究那一日天色渐晚,和亲大队伍的总指挥段一宁将军,终于明显瞄到了本部队后方,有一片人马正从山上滚下来。那人马,之矫健,在山路上如履平地,如一条急速的长蛇。 本地有大名鼎鼎的山匪马铁霸,曾经的小罗罗马铜锤。 再结合刚才长安君夫人收留的那个姑娘。 段一宁本就猜测,这个姑娘与山上的土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山上的土匪不是奔着别人的钱财而来的,而是奔着他们刚才收留的这个姑娘而来的。 段一宁严肃地对着自己的部队以及那二百雍城城防府兵。 “右侧有一路人马,大家一路上注意点儿!打起精神来!” 大家是身经百战的人,不怕人家给你正面的打,就怕这背地里不知道给你哪冒出一个突然袭击。 马铁霸也挺精神的,双手握着两百斤的混金铛,一双绿豆眼透着浓浓的煞气。居然还有军爷笑他!“马大英雄!您这虎虎生威的样子,可真是威风啊?可就是不知道您以前那群小罗罗,待会儿被咱们生擒了之后,还能不能有你这乌山之王这种气派?啊!” “就是!山上那群毛贼!也不打听打听?咱们这对人马,骁勇善战,他们来一对儿,咱收一队儿,他们来一窝,我们擒一窝!您说是不是啊?马大英雄!” 马铁霸那面皮,别提被气成了什么颜色!曾经的乌山之王,一定不会在这时苦口婆心地告诉他身边这群还想着奚落他的人:做惯了山贼的人,最擅长突然袭击,再加上他们对地形地貌,地理条件都比皇城里来的军人熟悉,若真要打一仗,这群骄傲的大兵未必是对手。 山上的人手实力,马铁霸还是很知道的。 陈昭君也看明白了山匪的意图。 既然知道路上有山匪跟踪,陈昭君也不管辜太傅高不高兴,硬是亲自去和云飞燕同车。曾说过的嘛,既然做姐妹,当然要照应。 陈昭君让韩蓄去外头,与段一宁同仇敌忾去! 云飞燕也在马车里撩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形。那山上一条蛇一样的队伍,越聚越大。 云飞燕放下帘子,对陈昭君说:“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热血,侠义,而又正义。一看见山匪,你的血就热了!” 一路上,哪知道有多少凶险,自顾不暇了,别跟这一群山匪消耗力气呀! 陈昭君只笑笑:“我还热血?就我这缩头乌龟的样子,还热血!我若是二话不说,提枪上马,冲上山去把那些土匪给剿了,才是热血。” 云飞燕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说:“是的!你已经冷静了!可是,有的事,如果用理智去判断,人会很无情。但人做不到无情,人是放不下那么多的!就好像你,陈昭君,我敢打赌!若是一会儿咱们真跟那群土匪交起手来,你定会不管不顾冲在前头,或是运筹帷幄在这马车之中……诶,你来陪我坐马车?是不是心里早谋算好了,怎么消灭那山上的贼娃子?” 第194章 沉甸甸的责任 陈昭君撩起帘子,忽然看到先前那名姓吴的参将。那名参将不知什么时候调动到了这边马车,随行护驾。 陈昭君放下帘子,说:“外头有个人,看着眼生,不善。” 云飞燕也撩开帘子,便看到吴参将那故作坚毅衷心的脸上,一眼桃花泛滥,正冲着云飞燕袭来。 云飞燕刷地放下了帘子,凝脂一般的脸,忽然红了。 陈昭君明白,云飞燕是被气红的。 云飞燕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外面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陈昭君伸伸脖子,说:“我确实不知道他。但那人给人第一感觉,就不好。” 云飞燕的脸不红了,声音倒是很冷静:“陈昭君,我云飞燕认命了!你会不会笑话我?我憧憬过!反抗过!我也心里不甘!凭什么是我!我一直住在舅舅家,人前受冷落践踏,人后被嚼舌根。我不恼,我本是个没有亲爹的杂种嘛!可皇帝陛下,他……他是我的亲爹呀!他来寻我,他来认我,难道就只是为了找一个和亲的公主!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但我不想反抗,你知道为什么吗?在我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在我走出雍城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夹道送行的百姓,他们跪我!我也曾是卑微的老百姓之一,我知道的,老百姓盼的,仅是不打仗而已,老百姓盼的,是安居乐业!我不愿做什么公主,但既然做了,也是有责任的!” 云飞燕顿了顿,眼睛望着帘子外,却没有伸手去撩帘子。 陈昭君也被云飞燕一席话,说感动了。 责任,她和云飞燕是和亲的,肩上是沉甸甸的责任。 “陈昭君,我想……那吴参将,是有人布下的圈套!有人猜,我定然不会乖乖听话,猜我不会由着他们摆布!吴参将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引我犯错。” 想想就刺激,和亲的公主,在和亲的路上,与随行的护卫暗生情愫,然后私奔了!多么爆炸的新闻!云飞燕的脸上,许多情绪暗压。 陈昭君握住云飞燕的手。 “你知道就好!你心里明白!我替你宽慰你自己,我们是同命相怜的。有人见不得你好,见不得我好,见不得这个世上的人好!吴参将的事,你不出面。有什么事,我来替你挡着!我陈昭君脸皮厚,不怕这些腥的臭的。”陈昭君说。 云飞燕一手就捏住陈昭君的脸,笑道:“嘿!还真是有恃无恐哈?长安君对你信任得很?有长安君一路保护,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见了这些事,还往上凑!把我云飞燕当什么人了?我要你替我背黑锅!” 陈昭君笑得可爱极了,说:“哪是想替公主您背锅啊?是想抱公主您的大腿!你是知道的,长安君不受宠,我这个长安君夫人自然也是没分量的!可公主您的夫君是临安王啊,想想,那可是巨大的一棵乘凉依靠的树啊!现下,可不得讨好公主您嘛!” 云飞燕再捏了陈昭君的脸:“你这一张利嘴!你真当是从小到大,我斗不过,只有被你耍的份儿么!提什么临安王,你喜欢,你嫁给他!” 云飞燕气呼呼地抱着双手。 陈昭君却不上当,只悠悠地说:“公主还说长安君长得好看,又体贴又深情呢!公主喜欢长安君,我是很乐意成全的!” 云飞燕抬起双手,啪啪拍在陈昭君背上:“你还说!你还说!我告诉你,陈昭君,若是哪一天我和临安王因为这事儿起了嫌隙,就是你传的!真要我好好跟你算账吗?马铁霸那乌山之上,什么乌山一夜的狗屁话,你陈昭君欠我云飞燕一个清白的解释!” 陈昭君活动活动自己的后背,这顿筋骨被云飞燕这胖手掌给松的,多少舒坦。“行!等我们安安全全到了梁国,当着梁国文武百官的面,我给您容和公主开一场谣言澄清发布会,专门澄清你和长安君乌山那一夜的事情,可好?”陈昭君说。 可哪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陈昭君也没有亲眼见过啊! 云飞燕呵呵一笑:“你是被长安君宠得,无法无天了!是,拿我开涮,你很开心!得,你陈昭君名号。出嫁之前,你有父兄宠爱,我比不过。这嫁人了,你又有夫君宠着,我还是比不过。呵!得了,我云飞燕不跟你比了。比来比去,有意思吗?是不是哪一天,我们俩还要比孩子?比谁的孩子生得多,比谁的孩子长得好,比谁的孩子有见识?” 陈昭君也笑了,笑得皱了眉头:“那样太累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 而这浩荡的队伍还要继续往前赶路。 陈昭君与云飞燕终于商议,趁着眼下天色,赶紧换身平常衣服才是正事。 没有必要非得穿着大红的嫁衣,高高地坐在这马车里,端着姿态。云飞燕很以为是。 当两姐妹换上家常便服,各自心里明白,一路上的奸险,怕是接踵而来了。 陈昭君与云飞燕说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第一要务是好好的活着,保重自己,第二要务才是家国重任与人情。 云飞燕说,她绝不低头,绝不给人机会。 桃子、吴绮,还有吴绮的孩子,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桃子和吴绮说些这两三年雍城的事。 从陈昭君怎么被皇帝陛下的选中,亲自指婚给长安君开始,到陈家忽然惨遭不测,一夜抄家,陈太傅夫妇陪着前太子流放,陈道渊发配潼关。 吴绮的孩子还小,睡得可香了。不然听到桃子这些话,也有点睡梦之中,惊坐起,害怕未来,惶恐的意思。 吴绮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 桃子说的这些,吴绮也明白。哪个世家贵族不经历波澜,哪个高宅大院没经历过见不得脸面的斗争? 吴绮撩开帘子,看到青青的山色随着夜幕降临,开始蒙上淡淡的灰青色。银凤还骑着马,外头还有那两个叫韩小飞和松林的侍卫。外面,似乎一路平静,平静得,吴绮怀中的孩子一路安睡。 银凤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那一道越来越壮大的队伍,正浩浩荡荡的撵着跟着,在他们之后。 眼看着这队伍就越来越近。他们像是走惯了这些颠簸的队伍,他们在那连绵起伏的山丘上,竟似如履平地。 第195章 韩蓄说,他怕 不用说,那些人就是山里的土匪。 他们就是奔着吴绮和她怀中抱着孩子来的! 吴绮都说了,她和那里一个土匪小头目生了个儿子。 那土匪头子就是那个叫马铜锤的。 这从雍城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这城外有几座山,山上有个土匪窝子,土匪窝子里头有个最大的土匪头子就叫马铁霸! 自从老大马铁霸被陈昭君降服了之后,马铁霸的土匪崽子们一代更比一代做得猖狂。这马铜锤就是一支后起之秀,杀人放火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恶名远扬。 这支和亲队伍居然这么倒霉,招惹了马铜锤那压寨夫人,还把马铜锤的儿子给带走了!可不逼着马铜锤拼了老命也要跟这浩荡的队伍杠上嘛。 陈昭君把那条蜿蜒跟随的土匪长队看在眼里。 被马铜锤杠上,正中韩蓄的下怀。吴绮是韩蓄的小表妹的人,咱们帮忙给要回来也就算了!但吴绮生下的孩子,好歹还有人家马铜锤一半的股份。马铜锤带着他的人来追他的儿子,也是情理之中嘛。 所以,这山上一道队伍虎视眈眈。 大道上的人马,包括段一宁队长,雍城随行护送的城防府兵,见惯了风云变色的将士们,全全经拉起了警报。 段一宁的招呼声,前前后后地传递:“把人马给聚集起来!不要走散了!不要走开了!”“注意前后!注意左右!保持队形!” 保持队形! 远望这大道,看似军纪严明。若仔细一看,实则山雨欲来风满楼。 本来陈昭君好好地和云飞燕坐在马车里,准备工作做得足足的。 韩蓄忽然很不靠谱,挤进马车里来。 韩蓄说,他怕! 云飞燕的脸,顿时别提有多难看了! 长安君关键时刻的脑回路,却是跟常人不太一样的! 关键时刻,考验男人的时候。他竟然说他怕!他这一路上作威作福恣意洒脱的样子,不是挺神气的嘛,也很招人嫌! 陈昭君静静地看着韩蓄,看他一个人的表演。只要韩蓄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韩蓄绝不认为,以他这个大伯子的身份,他应该和云飞燕避免不见。 韩蓄挤在在马车里头,紧紧挨着陈昭君,跟陈昭君说着笑话,讲着故事,天上地下瞒天过海的说。 像是说少了话,显不出来他心虚害怕的样子! 云飞燕一捞帘子,甩开:“够了!吵死了!长安君,你有心情在这儿跟你夫人说笑话,不如到外头去看看段将军,学学他怎么严阵御敌!” 韩蓄一下子禁了嘴。 韩蓄一脸委屈,拉住陈昭君的手:“君儿!我怕!” 云飞燕不可遏制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幅皮囊,害人啊! 陈昭君倒是好脾气,反而安抚地握着韩蓄的手:“夫君莫怕!有段将军、裘将军、马大哥在前头挡着呢!再不济,那只是一群山匪而已!他们若是求财,咱们便把这些行货散给他们!他们若是不为求财,只想劫色……” 陈昭君就看韩蓄的脸,等他憋成绿色、猪肝色以及泥巴色。 韩蓄那额头的青筋突跳。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真要舍我之身,才能平息这场匪患……”陈昭君的话被韩蓄一手挡住。 云飞燕没憋住笑,噗噗憋得肺疼。 原来是这样! 质子狡诈。 韩蓄松开手,正色看陈昭君:“想什么想!有你夫君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舍身!你这辈子,就算舍,也只能舍给我!” 好了,云飞燕被撒了一大包狗粮,吃得饱饱的。 云飞燕倒是笑得出来,不介意在韩蓄心里再插一刀。“呵呵!那队土匪劫色来的?我看是!难保那马铜锤失了吴四小姐,不甘心!又看看了咱们花容月貌的长安君夫人,忽然动了心!”云飞燕说。 韩蓄的脸,绿得很好看。 陈昭君推韩蓄,说:“你下马车去!我和公主,虽然女流之辈,也还不至于软弱无助到这个地步!段将军和裘将军既然受陛下所托,也定然不会将公主置于危险之中。倒是你,缩在马车里,没得让人笑话!” 韩蓄看着陈昭君。她这时竟不想要他在身边,保护她? 也是!陈昭君是谁?她什么时候需要过他?除了半个月前高烧迷糊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只怕你有什么闪失!”韩蓄把一把匕首放进陈昭君手中,抱了抱她,下了马车。 马车一下子安静了。马车里,能清楚地听到外面行进的步伐,听到马匹的呼吸声。陈昭君很平和,平常衣裳,平心静气,和云飞燕一样,静待事态。 陈昭君手里握住那把匕首。这把匕首沉,却不重,想来,是一把锋利的! 云飞燕说:“长安君这般不要颜面,只是为了赖在你身边!我云飞燕,羡慕!” 陈昭君淡淡一笑。 云飞燕说:“若他是实意,我倒替你高兴!遭逢劫难时候,能想着别人的,便是个真心的!” 那马车之外的世界,终究被惊动了。 首先是桃子的那阵惊呼。“呀!是山匪!是山匪呀!松林,保护小姐!韩小飞!快!保护我家大小姐!” 桃子一惊一乍,她那点素质,经不起别人恐吓。 这在兵法上就叫作自乱阵脚,人家不动兵戈就已经先胜了一招。 所以,这马铜锤跟着马铁霸当那么多年的山匪,自然还是有他的几把刷子。他就这么在那个连绵起伏的山脉上,跟着陈昭君和韩蓄的车队蜿蜒几十里,再派几小路人马突然来骚扰一番,竟能把这大道上的队伍里头的人给吓得人心惶惶。 首先惶惶不知所以的,就是桃子这样的小丫鬟。 然后就是红樱、碧桃那样的大丫鬟。 红樱、碧桃是谁?人家是皇后娘娘亲自培养提拔的丫鬟。红樱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发抖,碧桃将段一宁请到身边,颤抖的声音问:“段将军,前面是发生了什么?” 前头几阵厮杀,刷刷几身,过后便是哀嚎,滚落的呻吟。 红樱、碧桃柔弱不堪,眉头紧皱。再加上段一宁和韩蓄的安排,她俩一个人坐一辆马车,地位极是高崇。 第196章 只有陈昭君和云飞燕最淡定 如今这个高地位,却让红樱、碧桃胆战心惊。 红樱、碧桃虽然常年深居宫中,与皇后一起深居简出,可还是听惯了这世间老百姓中的故事。故事里常说,那山匪为祸人间,神出鬼没,专挑有钱人家的队伍下手,只需远远一箭,便射中了那小姐乘坐的马车的马的脖子。 那马受了惊吓,便狂飚出了众人的保护之中。 那马一路狂奔,而这轿车之中的小姐便一路惊吓,在马车之中颠簸的几乎昏厥过去。 而这狂奔之中的马定然只有一个下场,便是罪坠落山崖。这马车之中的小姐下场只有一个,要么就是随着这疯狂吃惊的马一块坠落山崖,再或者就是在坠落山崖之前,被山中的土匪一绳子悬崖勒马,马掉下去之前将这马车给停住,然后几个土匪蜂拥而上,将这小姐给抢了去。 很显然,今天的架势,容和公主与长安君夫人在最最中心,几种保护,显然土匪的箭是抢不了她们去的。 而她们这皇后手下的,红樱、碧桃两位姑娘可就扎眼了。皇后娘娘的亲信,众人格外照顾,她们的马车也是除了公主和长安君夫人之外最豪华的。 衣衫也是非常显眼,一样的尊贵。 但是眼下,此刻这份尊贵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是万分的累赘。 红樱姑娘的手指已经瑟瑟发抖,她是多么想把段一宁从碧桃那边请过来,请他坐在她的马车前,为她驾马。 段一宁身居要职,他负责着这所有人员的安全,怎么能单单只为红樱或是碧桃姑娘驾马车守护? 红樱、碧桃此刻的惶恐和痛苦,段一宁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而段将军在一片混乱之中,还必须要兼顾一下陈家二小姐的感受。陈意如可怜巴巴地拉着段一宁的一截儿袖子:“将军!意如怕!” 若不是人前,陈意如那是必须一头钻进段一宁的怀抱里躲起来。 只有陈昭君和云飞燕最淡定。 总不过是那马铁锤派出了试探的人手,前来打草惊蛇,活动活动筋骨,大招数肯定还在后头。 陈昭君自从收纳了吴绮母子,还给护在身边的时候,早预料到这山匪头子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这山匪头子不会善罢甘休,那么这冲突变是迟早的事。 可谁知这山匪头子这么心急火燎,这会儿就给追上来了。 陈昭君与云飞燕计议,还是得明令,把红樱、碧桃还有辜林森都好好地护到中间来。 周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就算这红樱、碧桃还有辜林森在路有什么三长两短之后,还会能活着回去,说出去,也是被公主和夫人明令保护过的人,重要人物。 “保护辜太傅!” “保护红樱姑娘!” “保护碧桃姑娘!” 陈昭君的命令一出,段一宁也顺势那么一招呼,这红樱和碧桃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 而辜林森浑身跳动的不安,却不愿意心里服气。他眼里,陈昭君总是小辈儿的女儿。他是陪嫁的老臣,本该他来招呼张罗的事,由她一个女人家抢了做,她也不害臊! 那几个山匪倒是轻而易举地被打跑了。 对面山上那路人马,依然锲而不舍地跟着。 队伍又重新找到行进的节奏。 云飞燕喊来红樱、碧桃,假意邀她二人同坐一车。红樱、碧桃竟然毫无谦让之意,绝不认为她俩的重量太重,会影响这辆马车的行进速度。 陈昭君淡淡一笑:“两位姑娘受惊了!想来只是几个山匪罢了!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山匪眼馋眼热,不过,咱们既有禁军段将军,也有府兵裘、李两位将军,想来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陈昭君也就是随口一安慰。哪能跟她俩说真正的心里话!就算心里再害怕也不能说! 红樱、碧桃倒像是听进去了一般。 跟陈昭君、云飞燕同一辆马车,好歹就多了一种生命的保障。不管长安君韩蓄能够有多少精力来保护陈昭君,只陈昭君身边的人,就那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叫松林的,他也不愿意陈昭君涉险。再加上段一宁时时以云飞燕为中心的样子,红樱、碧桃终于觉得生命和尊严有了保障。 韩小飞已经传话进来,还有十几里的路,就能到镇安城了。 是呀,到了镇安城,裘将军和李将军带领的雍城防府兵就结束任务,会有镇安城的府兵和段一宁一起,护送韩蓄、陈昭君还有云飞燕到下一个城。 “有刺客!” 一声警惕的喊声。 随之而来,是夹道里袭击的箭阵。刷刷刷,簌簌簌,扎在地上,被剑器给挡回,有的打在马车的木橼上,有的落到马蹄边,马儿被竟得嘶嘶叫唤。幸好车夫们、小兵们急急拉着马匹,少了这许多惊诧。 “保护公主!” “保护长安君!” “保护长安君夫人!” …… 人声开始嘈杂,起伏,带着突然的混乱。 陈昭君听着外头的声音,外头居然没有桃子的尖叫。吴绮和孩子,桃子该请个妥当的人给护着!也不知道这种时候,银凤会不会尽心尽力! 红樱问:“这又是些什么人!” 碧桃嫌弃红樱的智商,说:“什么人,肯定是那群山匪!他们一直跟着咱们哪!” 红樱和碧桃也绝不擅自撩起帘子去看。万一真是土匪,红樱绝不愿自己的美貌被他们偷窥了去。 陈昭君听着外头的声音,那些夹道里来的,极有层次感,有节奏,像是经过长期的训练,经过耐心的地等待。 他们不是土匪。 土匪的操作简单直接,一阵呼噜,哼哼哈嘿。 此时的刺客,章法凌厉,造乱而不自乱。他们只是在土匪捣乱的间隙里,浑水摸鱼的。 刺客们只顾勇猛地放箭,远攻,却不近来缠打。 这是耗费的意思! 耗费这些即将到镇安城就能卸任的雍城防府兵的力气。 禁军是最主力,是用在刀刃上的好钢,非要等到那二三百府兵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大放异彩的。 原来这一轮刺客的目的,主要为了吓唬一番陈昭君和韩蓄,先伤几个无关紧要的?勇猛的主力还在后头? 是!绝对是。 第197章 浓墨重彩 陈昭君带着笑,镇定地面对红樱和碧桃,看她俩的神情如何。 “两位姑娘跟着皇后娘娘,早见惯了大场面。几个山匪,几个刺客怕什么!”云飞燕笑说。 红樱和碧桃仍然身着华服。陈昭君和云飞燕早换了衣裳!若这时,部队被土匪攻破,红樱和碧桃被认作公主和夫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红樱和碧桃总也不能怪陈昭君和云飞燕换衣服的时候不招呼一声!谁让她俩一出场,就是高低位呢?自认比众人都高尚,这是错误的。 红樱和碧桃的脸色,在外头一阵骚乱的陪衬下,显得极为浓墨重彩。 幸而,外头的杂乱声慢慢小了。 那些刷刷刷的箭阵,一会儿就像是被吓退了。 不见段一宁高呼胜利激扬士气,却只听得急急前进的前后催促声。 红樱和碧桃才松了一口气。 陈昭君已听得有声音唤:“王太医!王太医!快!” 有人受伤了。 难免嘛!刚才好大的箭阵。 陈昭君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喊住韩小飞,问外面的情形。 韩小飞说,好多府兵中了箭,也损伤了许多好马。 韩蓄正高高地骑在马上,时不时张望四周,探视四方。天已经黑了。 队伍已经点起了火把。 陈昭君问:“还有多久?不是只有十几里路吗?” 韩小飞指了指远处,那山上,一条暗黑的长影:“夫人,那土匪跟咱们杠上了!夫人你放心,吴绮姑娘和孩子,我一定会将他们照顾好的!桃子姑娘你也放心地交给我!这十几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咱们这队里有人受了伤,赶路总要慢一些。又不能将他们落下……” 陈昭君问伤了多少人。 韩小飞说了个约数,二三十人轻伤,个重伤。 韩小飞还说,那位吴参将也受了重伤,胳膊上中了一箭,胸前中了一箭,太医正给他治。 吴参将,就是吴山。 韩小飞的话从马车外传进来,红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碧桃以为她那是被土匪给吓的,还装模作样握着她的手,安慰说:“别怕!没事了!土匪已经被段将军击退了!” 云飞燕也说:“没事了,不用怕。” 但红樱心里,真还是怕的。 红樱是皇后选出来的人,不假。而吴山,却是大吴贵妃用以辖制红樱听命于她的棋子。红樱入宫做宫女侍奉皇后之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堂叔家里,那是好一段凉薄了的可怜的岁月。 堂叔父动辄辱骂,不把红樱当人看。好不容易红樱熬到了十二三岁,堂叔竟然为她寻一门亲事,从村口李二麻子家的六儿子议论到东边郑屠户家的三儿子……李二麻子家,六个儿子都是麻子!屠户家的儿子,个个膀大腰圆,眼睛圆瞪瞪的,凶神恶煞。堂叔为他女儿选定的女婿人选,是村里的秀才吴家! 吴家已常来堂叔家走动。 那吴家的儿子,红樱在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见过,斯文体面,有礼有节,不像别的人。 常来常往的,吴家那儿子似乎更愿意和红樱说话。 红樱常常被逼得红着一张脸,走也不是,躲也不是。 那天,李家那六儿子拉了一车新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专程来看红樱,并且与堂叔商议,说半个月过后过门的事。 同一天,郑屠户带着他的三儿子新杀了一头猪,也是专程来看红樱,也与堂叔商议,说十天后就成亲。 堂叔高兴得很,把两家人都留下,好好款待。 红樱心里顿感骇然至极,耻于堂叔的人品,偷了几个地里刨出来红薯连夜跑了。 红樱刚跑出村口,便有人追了出来。 那人与她一样,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那人追在她身后,不说话,也不问她要去哪儿,只是跟着她走。 进京的路,红樱不熟,那人却很熟。 他们往雍城的方向,日夜赶路,都不想被堂叔找回去。 如果遇到路人,吴山就说他是进京赶考的,身旁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就为了这句话,红樱心里高兴了好一阵。 “加紧赶路!将士们受伤了的,到了镇安城养伤!” 外头,段一宁正招呼。 陈昭君与云飞燕商议:“天黑了,我们队里有伤员,军医自然是忙不过来,他们请王太医去,是对的。” 红樱的心口忽然作痛,眉头一皱。 陈昭君说:“还是快点赶路!到了镇安城,入了城,总要安全一些,受伤的将士们也能安心治伤。” 云飞燕问外面韩小飞:“太医诊治,大家伤势如何?” 韩小飞说:“轻伤者,二三十人,无甚大碍,可以赶路。只是重伤的那二三人,那位吴参将,怕是因为伤势不能和我们一起赶路。王太医正在给他他治伤。” 红樱的眼睛又红了。 这夜里的十几里路,真是难捱。 还好在对面那山贼看这庞大的队伍纪律太严明,而且行之有道,居然没有在这时发起攻击。 他们一路打着火把目送,堂而皇之的看着这陈昭君和韩蓄的队伍进入镇安城里。 镇安城本来是已经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候,但因为提前得到了禁军段一宁的招呼,今日要接待容和公主、长安君和长安君夫人,所以硬是等到这时才关城门。 在等到容和公主、长安君和夫人进入镇安城之后,镇安城门马上关闭。 马铜锤和他她的土匪就那么关在了城外。 似乎,所有的追兵刺客,都被关在了镇安城外。 明日从镇安城出发,护送云飞燕、陈昭君韩蓄等一路赶往梁国东济城的,又是另外的二百府兵,为首的还是一位将军凑巧了,也姓李。 这日晚间,在雍城的李将军与镇安城的李将军交接工作的时候,这边的李将军已经告诉那边的李将军,说马铜锤的人已经跟着来了。 而这边镇安城城的李将军似乎也是个厉害角色,他说他早已经摸清楚了马铜锤的活动路线,说这马铁霸并不会轻易放手,他会在明日跟着长安君和夫人、公主的队伍再次往前,并且一路行山路,因为他们有很多分舵都在山上。他们这么做,一是震慑,另外,也是一路壮大自己的队伍,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这边段一宁和两位李将军正商议着,韩蓄看完了那边伤员的伤势,也过来了。 韩蓄的意思,似乎没有打算明天天一亮就立即要走。 第198章 警告 韩蓄对段一宁和这边的李将军说,因为白日有山匪跟踪,红樱、碧桃姑娘还有辜太傅等,都受到了一些惊吓,要休息两天。 镇安城的李将军有些迷茫,他望着这位禁军队长,红樱姑娘是谁?碧桃姑娘是谁?难道是长安君的某个小妾? 公主和夫人也还没有惊吓不惊吓的,这两位姑娘就那么经不起惊吓?并没有听说把两位姑娘怎么滴了?她们可连箭头尾巴都没见着过! 段一宁解释,红樱姑娘和碧桃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人,辜太傅是容和公主的陪嫁老臣,这本是不需要长安君和夫人嘱咐,自当尽心竭力照料的。 “既然……太傅和两位姑娘身体不适,那便在镇安城歇息两日,再出发!” 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本来呢,那马铜锤还等着那天一亮就点了灯火,在那山上又继续蜿蜒的跟着这大道上的几百人队伍继续走,继续恐吓震吓他们。 可是这韩蓄竟然要在城里头住下。 马铜锤给着实给气哭了一顿。 马铜锤虽然是个小小的土匪头目,但他也是人。人之常情,人家想儿子呀,想他的压寨夫人呀。 可他的压寨夫人和儿子似乎并不想它。 吴绮一到了镇安城官驿,便马上找准了位置。吴绮把孩子托付给陈昭君身边的刘妈妈照顾。吴绮和桃子一起,还有银凤,为云飞燕和陈昭君打点左右所有杂事。 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本来陈昭君已经要睡下休息,因为一天赶路却是疲累,却因为还有伤员,陈昭君左右心里放不下。 她这时比不得容和公主的,云飞燕是待嫁的姑娘,抛头露面不好的。 她陈昭君已经是长安君韩蓄的夫人,人称她长安君夫人。她去慰问看望那些伤员,是有道理可讲的,并且应该这么做。 那夜,陈昭君嘱咐桃子和银凤陪着撑灯,要与韩蓄一起,去看了那些伤员。红樱忽然说,她也理应代表皇后娘娘,去看望伤员,问了他们的伤势。 陈昭君当然同意。 主仆几人,撑着灯,看了军医开的药方,等着换药包扎,熬到了深更半夜。 吴山是那时才赶着送进城来的,半吊着一条命,没有一丝血丝,断了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挂在脖子上。 陈昭君亲眼所见,好深的箭伤。吴山毕竟不是行伍许多年的老兵,还没受过这些,脸色煞白,难熬得紧。 红樱是等着吴山喝了药,然后才离开的。 陈昭君那时还问了段一宁关于吴山的一些事。段一宁说,雍城的二百护送府兵都是精挑细选,每个人的背景都是挑拣过的,是皇帝陛下信得过的人,旁人是插不进来手脚的。 然后,陈昭君就明白了。 吴山自然是皇帝选派的人,而他已经被别人从幕后动了手脚,目的就是要坏了云飞燕的事。 红樱在人前,很滴水不漏,她没有显得更关心吴山,也没有忽略其他任何一个伤员。红樱把皇后母仪天下的气度,关爱众人的心力,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红樱自请留下来陪护伤员,她对陈昭君说:“夫人一路勤苦了!照顾伤员这样的小事,就交给红樱!” 红樱真在那儿守了一夜。 吴山痛苦地躺在窄窄的木板上,伤痛阵阵袭来的感觉,很不好。 吴山还记得,那一年,他和红樱私奔来到雍城的时候,那些日子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红樱是一株招人怜爱的小花朵,与他在郊外的一处草棚里,私下结为了夫妇,过起了小日子。他点着豆油灯读书,她给他做野菜粥,捡山上的果子。 红樱说,她很快乐,愿意跟他这样过一辈子。 吴山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忽然的变故,他是不是会那么样跟她做一对贫贱夫妻。 吴山还来不及参加秋日的赶考,却被忽然而至官府抓走,成了壮丁。红樱在郊外摘野果挖野菜,苦苦支撑了三个月,吴山也没有丝毫消息。 在红樱快要饿死在水边的时候,一个出宫的老太监发现了她。 老太监说,红樱命不该绝,命里有贵人相助。 还真是那样!老太监将红樱带进一座巨大的眼花缭乱路的城堡之中,那里的姑娘形形色色却都穿着一样的宫装,那里的男子多多少少却都全是去了势的太监。 老太监说,只要红樱跟了她,他就保她在这宫城之中有条活路,如果她做得好,她还能有俸禄。 那一年,红樱十四岁。 十六岁那一年,红樱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的圣颜,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模样。 红樱也想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那名婢女。 红樱让老太监帮她想办法,老太监动用了几十年的关系,帮红樱办到了。在红樱搬到皇后身边伺候前的那一个夜晚,红樱亲手捂死了还在熟睡之中的老太监,将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给埋葬了起来。 红樱听说,皇后要给容和公主和长安君夫人选派两名女使,她争取了这个机会。 红樱想,若不是在这路上,碰巧再看到吴山,她可能都记不得自己还有那豆蔻初开的十三岁年华,昙花一现,凋零凄惨。 吴山微微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红樱满心地冷笑。 终究是红樱先开口:“红樱受皇后娘娘之托,陪公主出嫁梁国。公主感念吴参将护驾有功,特派红樱前来照顾参将大人!” 吴山微微睁开了眼睛。 红樱笑着看吴山,道:“参将大人不用道谢!只管慢慢将身体将养好了,再到公主跟前道谢是一样的!” 吴山微微的眼睛里,看着红樱簪满珠钗的发髻。 吴山说:“有劳姑娘!” 红樱脸上挂着笑,忽然一掌压在吴山受伤的胸口处,凛冽地问道:“忽然见到我,你是不是很开心?我竟然没有被饿死,没有被城外的野狼吃掉?” 吴山的胸口冒出一股股热血,脸上一顿痛苦荡漾出来。 红樱收了手掌,柔柔地说:“哦!参将大人,红樱手重了一点,你可是吃痛了!” 吴山硬憋着一口气,软软地摊在窄窄的木板上。 “我……是有苦衷的!”吴山说。 红樱再一根手指戳入吴山的胸口,戳到了他的肋骨。“参将大人,您这胸口,可为我疼过?”红樱狠狠地问。 吴山的心口汩汩地流着血,心里一阵恶心眩晕,他痛苦地晕了过去。 红樱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拿了一张白帕子,慢慢地擦了干净。 “你我的仇,我会慢慢向你讨回来!还有……你在为谁办事,你我心里清楚。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若你挡我的路,我会让你绝无活路!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第199章 避避风头,很要紧 “这就是长安君?” “那就是陈昭君!” “光天化日手拉手,卿卿我我……伤风败俗……不堪入目……啧啧!啊……咱们雍城四美之首的陈昭君,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啊……苍天啊……你真是亮瞎了我的狗眼……” 入驻镇安城的第二天,韩蓄非要和陈昭君乔装打扮,手牵手,还要一路撒狗粮。陈昭君本来只想闲适地逛达几天,沐浴着初秋灿烂的阳光,给长久郁闷的心情放个假。 结果被韩蓄这一包骚操作,陈昭君的心情顿时就不美了! 啧啧! 松林、韩小飞、桃子、银凤、马铁霸几人一路随行,很是自由自在,逛达溜达,顺便听听这镇安城的老百姓是怎么看待陈昭君和长安君这一对故事。 几人一路看风土人情,一路吃吃喝喝,听人家说来说去,最后总结出最近的话风好像不是很顺耳的感觉。 要问陈昭君此刻的真实心情,估计想当街买个锤子,把韩蓄给锤他个满地找牙。 不过,陈昭君最近在修身养性这方面确实做得不错,竟还能满面笑意得听着人家对她指指点点。 吴绮没有跟出来,她的孩子还是由刘妈妈照顾着。而吴绮自己,已经自动成为了云飞燕和陈昭君的贴身侍女。 陈昭君和韩蓄出门溜达,吴绮则陪着云飞燕在官驿装淑女。 云飞燕被辜老太傅禁锢在官驿,拿腔拿调地守着。云飞燕笑着对吴绮说:“他们都出去逛了!你不也去?何苦跟我在这里守着?” 吴绮陪着笑脸,站在云飞燕身边,低着身段儿,说:“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情!长安君夫人也不是出去闲逛的,我猜她是去体察民情的!红樱和碧桃两位姑娘昨夜照顾伤员,今儿不赶路,正好休息。公主金枝玉叶,此时不能抛头露面,身边也缺人伺候。吴绮能有机会伺候公主,是吴绮这世修来的福气!” 云飞燕那扇子似的睫毛垂下来,嘴角微微一笑。 “是了!若你此时也去了,本公主在这儿得多无聊啊!还好有你!诶……绮儿——以后大伙儿就唤你闺中的名字!绮儿,你跟我说说,那土匪恶霸马铜锤那伙人是个什么做派呗!”云飞燕说。 吴绮搬了一张小脚凳,坐在云飞燕脚底下,开始一五一十地讲那些山里十八万的土匪杀人放火抢劫掳掠的故事。 云飞燕听得津津有味。 土匪的故事,总让云飞燕脑子里时时闪出马铁霸的光辉形象。原来,不可一世的马铁霸曾经的日子,是这么辉煌。 可惜,自从马铁霸从了陈昭君的招安,他便再也过不回以前那种杀人放火地狱阎罗般的美好的生活。 看看,马铁霸被陈昭君家那只小桃子给迷得,七荤八素,简直都不知道做土匪是什么滋味儿了! 云飞燕在官驿里,苦中作乐的yy感叹。 对于去外面溜达这回事,云飞燕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她用脚趾头猜,也知道现在陈昭君的心情绝对美不起来。 陈昭君也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些故意要说给她听的话。 怎么? 想要她生气? 呵!她已经不喜欢生气了。 应对愈传愈离谱的闲话,莫当真!当真,你就输了! 而可恶的还是韩蓄!他明明看到了这一大街的人对他和陈昭君的指指点点,而他却把这些当成是一种光荣,反而把陈昭君的手握得更紧,一路走得形影不离,春风满面。 而陈昭君也终于在镇安城老百姓的诧异的眼神,惊骇的表情,以及捎带惊慌的口风里知道,那小土匪头子马铜锤先生已经急得要攻城门了。 马铜锤放话,他要带领他的大部队攻进来,让段一宁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哭爹爹告奶奶。 陈昭君便往城门那边走。嘿!果真,赶紧听听外头那高亢的呼声! “给老子开门!” 马铜锤大无畏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城门底下叫嚣。 “李德强!给老子开城门!” 李德强,就是这镇安城的将军的名字。李将军,就是那位极其了解马铜锤行踪的城防将军,即将护送陈昭君和云飞燕去下一城的将军人选。 韩蓄听了马铜锤这扎呼呼地嚎叫声,只回头对韩小飞说:“看这情形,要在城中住下了,避避风头,很要紧。” 韩小飞像模像样地点头。 这城里老百姓不知所以,都给韩蓄的话当了真,脸上显出鄙夷之色,嘴里又开始新一轮地探讨,极是特别的不保留个人意见。 “扶不上墙的窝囊废!就一个马铜锤,看把他吓成这样……” “避风头?马铜锤有那么可怕!咱们的城墙固若金汤,再来是个马铜锤也不行!马铜锤他爷爷马铁霸来了,也不行!” “这长安君人模狗样,看着还行,怎么这么孬?可不是为了来我们镇安城里搞腐败的?啊……呸!可惜了咱们陈昭君这么个好女儿!让一头猪给拱了的白菜!”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被猪拱了的白菜,能是什么好白菜……” 老百姓一路议论,一路摇头,走的走,传的传。 桃子巴巴地看着这群人,嘴里嘟囔着。 “什么好白菜坏白菜!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来你们城里搞腐败,也不看看你们这城里哪样东西配得上咱们家小姐……” 陈昭君手掌一挥,桃子立即住了嘴。 陈昭君只是看了看马铁霸,悠然地问:“马兄,这里的老百姓说,若是你来了,这城也攻不破。你怎么看?” 马铁霸忽然被点了名,摸了摸后脑勺,转而笑眯了眼睛看着桃子。“我来了,也不会攻城啊!我这不是被你们给招安了,一心从良了么!”马铁霸说。 陈昭君一翻白眼,再一挥掌,道:“说实话!” 咳! 马铁霸咕咚地吞了一口口水。 陈昭君瞅着马铁霸,眼神清澈,带着威严的煞气。 马铁霸被吓得,赶紧舔了舔嘴唇,说:“这个什么小铜锤子!大小姐,你知道的,我马铁霸纵横乌山那会儿,还没这小子的光芒!估计这半年乌山少了你马大哥的辖制管教,小罗罗们充了大王……” “别废话!”陈昭君说。 说点儿大家不知道的! 马铁霸只好瞅着城墙那方向,他说:“李将军的名声,谁他马没听过。马铜锤这小子,这次有的来,没得回去!别说攻城了,他小子不赶紧夹着尾巴逃,他底下兄弟们也全跟着送命!” 桃子也转过来望着马铁霸的大胡子脸。 桃子赶紧对陈昭君说:“小姐!马大哥还想着他的土匪崽子!替他们觉得可惜。” 马铁霸这种莫名其妙,屎糊了一脸的感觉。 马铁霸对桃子,那是掏心挖肺的喜欢。马铁霸指着自己的大胡子脸,一双小绿豆眼睛贼亮:“我……桃子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心疼那群崽子!你看我!再看看马铜锤那熊样儿?他还舍不得老婆孩子追过来?他要是有种,就学了他爷爷我!” “直接单刀单枪的来,输了赢了都是条汉子!免得那些崽子们送命!我是这个意思,你要明白我!桃子姑娘,我可不是那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艰险小人!我这一路都是为了你呀!你应该知道的!”马铁霸紧追着桃子,说。 第200章 笑得甜,话不甜 桃子一双耳朵,被马铁霸念叨得发红。桃子找了个岔,故意和韩小飞说话,走一边去了。 剩下马铁霸,干巴巴地望着陈昭君。 马铁霸那一脸无奈。他忽而明白,又遭了陈昭君的道。马铁霸揉了揉一脸的大胡子,说:“大小姐,你不该怀疑我!” 陈昭君赶紧摇头,很无辜的样子。 马铁霸又看着韩蓄,说:“若是长安君也不明白我,马某只好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呵呵! 陈昭君忽然笑了,一脸的甜味儿:“马铜锤在城门口叫嚣,以李将军的做派,一定坚守不出。而马铜锤思念儿子要发疯,他一定会铤而走险,率领大部人马强行攻城……这个时候,那些跟了我们一路的刺客也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我们若是待在这城里避风头,这镇安城就是道天罗地网的暗杀世界。我们若是匆忙上路,那就是路上来顿惨烈厮杀。” 笑得甜,话不甜。 韩蓄只握住陈昭君的手,温柔地说:“我觉得,城里避一避,挺好的。” 马铁霸回头望一望那城门,说:“我当然知道这一路都是刺客!我也知道马铜锤那小子贼怀,坏得出水儿!可是……可是……” 毕竟,那些土匪崽子们。 曾经,也是跟着自己闯过天下的土匪崽子。 这回出来,这一伙人都被李德强给一锅端了,可惜。 而韩蓄却说,找个地方喝茶,歇歇脚,顺便再看看这城里的风土人情。 马铁霸看着这一群兴致勃勃要去喝茶的背影,但自己粗鲁汉子一条,也免不了惆怅,很担心城外那帮贼小子们。 那曾经跟他一起被陈昭君招安的土匪崽儿们,再不济还保着命,虽然曾有过不光彩的过去,如今被编入了正规的国家军力,拿军饷,也算是正规一条。 其实,陈昭君真是没的说,在说话算话这方面。 马铁霸绿豆眼儿一转,屁颠颠儿地跟上去,撵在陈昭君后头。“大小姐,你看,能不能这样?拿下马铜锤这事儿,交给我!然后马铜锤身边那群崽子,如果有一心向善,痛改前非的,也给他们一个机会!”马铁霸一脸大胡子,笑得像花儿一样。 陈昭君抬了抬眼角,看了看韩蓄。 陈昭君笑说:“这一路上的事,都是长安君和段将军商议了做主的!你看我们,这会儿就听长安君的。长安君说城里避一避,我们就避一避。长安君说我们去喝茶,我们就去喝茶。” 听韩蓄的?马铁霸这一脸尴尬了。 妻管严,要不要这么粉饰一番! 谁看不出来? 好。 马铁霸一脸期待地看着韩蓄。 韩蓄那一脸淡然,全不管陈昭君拿他当猴耍。韩蓄只握着陈昭君的手,说:“对!喝茶。这几天的路,风里雨里,看把我家夫人给累得!” 马铁霸又看陈昭君。 而陈昭君还真坐得下去。 喝茶。对,喝茶! 陈昭君也不听听,这茶楼里大伙儿都在说些什么! 本来这茶楼挺安静的。直到韩蓄和陈昭君走了进来,忽然就炸燃一般,大惊小怪起来。 本来要安安静静喝茶的一群人,恁是听别人谈论自己,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长安君和夫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招惹了马铜锤!” “什么马铜锤?没看明白嘛?那只绿豆眼儿瞪得比王八还大的家伙,不就是马铁霸!货真价实的马铁霸!妈呀!和亲之路随身携带马铁霸,陈昭君这心真大啊?” “不然怎么招得来马铜锤呢?” “依我多年夜观天象的经验……掐指一算,这长安君和夫人就是一个不祥之物!” “什么!有天象为证?我这儿有货真价实的资料,资料显示,这马铜锤之所以来,是因为看中了长安君的夫人,想要来抢婚!” “什么?马铜锤看中了陈昭君,有夫之妇?马铜锤为什么没看上我们容和公主呢?” “不是!你们都说岔了!那马铁霸看中的,才是长安君夫人!他之所心甘情愿被陈昭君招安,就是因为看中了她!而马铜锤这回摆了大阵仗围城,只是为了抢回自己的压寨夫人!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长安君夫人抢了马铜锤的压寨夫人!” 呃!好饶啊? 于是大家纷纷端着揣测的目光,把疑惑投向陈昭君和韩蓄。 大家很希望韩蓄这个中心人物出来解释一下——他好歹是陈昭君的丈夫,经过皇家认定,天下人祝(唾)福(骂)过的。 马铁霸究竟是不是看中了陈昭君,所以心甘情愿供陈昭君驱使?这个马铜锤被抢走的压寨夫人,是否属实? 嗨! 陈昭君微微抬起右手,挡住自己的脸。 桃子狠狠一咳嗽,拍了拍银凤的手掌。桃子那戏份充足的脸上,顿时许多不甘的怨妒。“凤啊,你别跟我这儿顾影自怜,人比人,气死人!你心里再不痛快有什么用呢?人家两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地位高,关键人还要长得那么美!就是存心引人犯罪来的!”桃子说。 茶楼里的人,都安静了。 大家都被桃子那份八卦给吸引了。 桃子又拍拍韩小飞的手,很是同情的样子:“小飞哥!你们这回辛苦了!我听说你和段将军这一路几乎都没躺下来睡过觉!真是可怜见的!我明白你们,敌人强大,任务又重,防守压力实在大。再说,皇后娘娘派来的人,是得很用心!” 皇后娘娘的人? 哦!大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苟日的马铜锤,有眼光嘛!原来看中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桃子继续添油加醋。一路上,段将军是如何特别照顾皇后娘娘那两位姑娘,这会儿两位姑娘是如何养尊处优地在驿馆休息,而自己又是如何命苦地来城里晒太阳,喝茶搞休闲,顺便抵制一波闲言碎语。 茶楼里的八卦人士们,听得很过瘾。 可土匪马铜锤在门外叫嚣的时候,他也不能给自己正名,说自己看中的不是皇后的红樱和碧桃,而是他真真被陈昭君给抢了压寨夫人。 呃。 陈昭君觉得桃子的表演,也确实有些过头了。 陈昭君低着头,喝茶。 自己好心帮韩蓄收留了他那无家可归沦落土匪窝子当压寨夫人的小表妹,本来伸张正义,却忽然成了抢夺人家压寨夫人的罪魁祸首。 真是千古奇谈,莫名其妙啊。 而韩蓄,依然很淡然,喝茶,一脸闲适的喝茶。似乎,那一路尾随伺机而动的刺客们毫不存在一般。 第201章 爱情既然来了 关于刺客这回事,陈意如是知道的。 陈意如也知道,自己跟陈昭君没法比。 陈昭君生来就有男人缘!连马铁霸那种糙汉子,都被陈昭君给收服得心里纯粹没点儿杂念地跟着她。 自从陈意如决议跟着陈昭君去到梁国,她早已准备好这一路应对危险的方法。而对于她来说,此时此刻最好的方法,就是牢牢抓住段一宁这个人。 段一宁这样的耿直汉子,决不能落到陈昭君的魔爪之中。 段一宁,必须被她给收服。 驿馆里,陈意如一听到马铜锤围城的消息,简直慌慌张张鞋都顾不得穿,一溜轻烟儿,径直跑到段一宁的寝室里。 “将军,不好了!”陈意如光着一双脚,直接撞进段一宁的怀里。 段一宁一把接住这突然投怀送抱的美人儿。 被这满怀的香气冲昏了头脑,腰椎以下已经被征服了,段一宁却还强装君子,轻轻了嗓子道:“咳!二小姐莫怕!” 陈意如歪歪地倒在段一宁的怀抱里,爬不起的样子,柔弱着一颗心肠,说:“意如听外面的军士说,马铜锤围城了!天哪!意如心里吓得,睡觉都不敢闭眼睛,走路都不敢出声音。” 于是,故作君子的段一宁,就这么被陈意如的话给逗笑了。 段一宁顺势把软软的人儿抱了满怀,只说:“没什么!就是一个马铜锤,还不值得把他当回事!” “嗯~”陈意如赖在段一宁怀里,一阵嘤咛,“将军见笑了!意如家里突遭变故,意如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活了十五六年,原来这世间若没有爹爹庇护,有些事情竟是如此可怕。 陈意如抬头,晶莹的目光,望着段一宁。 段一宁一瞬间竟然忘情,不受控制,一只手摸上了陈意如的俏脸,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个君子,此行的任务是安全护送长安君和夫人以及容和公主入梁国,而不是顺便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可是,爱情既然来了,还是不要妄图阻挡了。尤其是一场有图谋的爱情。 陈意如那忽然一个激灵,竟是鼓着一股勇气,猛然扎进段一宁的怀里,用自己的脸紧紧贴着段一宁的脸。 “若是将军以为,意如不要廉耻,意如也只好回屋找根绳子,自己勒死,图个余生安稳。”陈意如说。 “切莫!”段一宁心里一紧,一把捏着陈意如那寸小腰,“怎么会?得到二小姐青睐,我心里欢喜得紧。” 陈意如抬起头,看着段一宁,已经是泪汪汪一双眼睛。 段一宁再次摸上陈意如的脸。 陈意如那满眼的泪珠子,便滚滚地下来。“将军!我很羡慕姐姐!每当遇事,长安君总是挡在姐姐前面。因为有长安君护着,姐姐不曾以罪臣之女被官兵驱赶;也因为有长安君护着,姐姐不曾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将军,马铜锤围城,我……我心里真怕!”陈意如望着段一宁,一字一泪,字字往对方的心里去。 段一宁伸手,替陈意如拭去了脸上的泪珠儿。 段一宁把陈意如那张脸捧进手心里,说:“别怕!我保护你。” 然后,陈意如那满眼的泪花,感激中带着崇拜,对段一宁献上了自己的处子之吻。 这个青涩而又缠绵的吻,狠狠激荡着段一宁的心潮。 “如儿!”段一宁喊着陈意如的名字,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地回应她。 陈意如笑了,带着泪花的眼睛,酸涩地笑了。 如儿! 长安君也是这么唤陈昭君的!“君儿!”“君儿!” 为什么?陈昭君得到的守护,总是来得这么容易!而她想要的,却是这么蹉跎坎坷! 陈意如紧紧地抱着段一宁,像抱着一捆救命的草。 陈意如的盘算,云飞燕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云飞燕只是不知道陈昭君肚子里究竟藏了什么药? 陈昭君究竟要怎么安排自己这亲妹妹? 云飞燕端着半杯温润的茶水,半靠在门边儿,看似在听吴绮说马铜锤的事,实际上眼睛一直瞟着对面段一宁的屋子。 云飞燕想,若是陈昭君此时在驿馆,她是气冲冲地冲进去把陈意如给拎出来呢,还是若无其事给段一宁的房门剪个大喜字儿,高高兴兴地收了这个便宜妹夫? 但云飞燕总以为,陈昭君这一路带上陈意如,绝不是想要随意捡一个便宜妹夫,虽然段一宁本身很厚重,绝不便宜,此刻还是大权在握的关键人物。 段一宁也是! 没见过女人么? 此刻,山匪马铜锤对着官府城门叫嚣,让给他开门! 护驾将军竟然此时此刻,忙着消受美人恩!嗨。 最好是这镇安城的城防,如传说之中那般牢固,若是碰巧有那么一丁丁的不牢固,那云飞燕也就惨了!虽然人家马铜锤明说了只是来抢回吴绮的,可被土匪组团光顾过的和亲队伍,以后还有前途吗? 还不如她当时逃婚路上随便捡个乞丐嫁了呢! 嗨! 愁。 云飞燕笑看吴绮,问她:“马铜锤这么厉害,他这般气势,你可担心?实话告诉我。” 吴绮摇头。 吴绮说:“我不担心!有公主和长安君夫人庇佑,段将军铁血汉子,长安君也是一般的运筹帷幄,我不怕。” 云飞燕只有点头。 吴绮又说:“我还想着这一路跟着公主和长安君夫人,等到了梁国,大家安定下来,我也能跟着公主和夫人过两日安生日子……我这一世受的苦,也还罢了!” 说话时,已经到了午饭时分。 想来陈昭君在外头又是吃香的喝辣的,云飞燕也认命地在这驿馆里喝顿清粥美容养颜。 只是红樱昨晚特别照顾了受伤的吴参将,整整一晚,今天确实有些失魂。碧桃早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也没有深究。 碧桃只是私下里与红樱说些别的。 “这回真是麻烦!咱们好好的路不敢,窝在这驿馆里,门也出不去,成日里担惊受怕!”碧桃今儿穿得也还是奢华,反正比云飞燕不差多少就对了。 红樱看了碧桃一眼,深深一笑。 红樱说:“我昨日替公主和夫人去照顾那些受伤的将士,今日起得晚了些。你为什么偷懒,长安君出门,你也不跟着!” 第202章 只有苦肉,没有计 碧桃瘪了一下嘴巴。她倒是想跟着出门,也要人家允许她去啊。 一大早,碧桃还正倾心打扮中,人家陈昭君已经陪着老公,带了小丫鬟大随从出门儿闲逛去了。 红樱默默看碧桃的神情,又笑:“今儿没出门,依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马铜锤,不是正在城门外叫嚣嘛。 陈昭君那天多事,非要救下来那从山上逃出来的女子和婴儿。而就因为这女子和婴儿,外头那新一代土匪头子就已经和这道队伍给杠上了。 红樱说:“碧桃,你要知道,土匪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老百姓,也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悠悠众口,陈昭君还敢出去大摇大摆地街上走一转,吃香的喝辣的,她还以为这是在雍城,陈家没有被抄家那会儿? 碧桃也用同样的神情看着红樱,眼角的余光看向此刻正在云飞燕身边做小伏低的吴绮。碧桃摇摇脑袋,很感叹的模样:“我一直觉得……咱们吴贵妃也真是个奇人!狠起来,连自己娘家侄女也不放过!可怜好好的吴四小姐,如今也竟落得跟你我一样。不,比你我还不如,为了讨好公主殿下,竟是把你我要做的事情都给抢着做了。” 红樱灿灿一团冷笑,说:“吴四小姐喜欢做,就让她做呗!她再殷勤,也不过是被土匪糟蹋过的,被自己亲姑母吴贵妃抛弃的,一条贱命。” 碧桃也同样一团不屑的笑。 而马铜锤在城外的叫嚣声,更大了。红樱不可避免听得清清楚楚。 “李德强,给老子开门!那姓段的,装什么缩头乌龟?有本事开了城门,爷爷和你较量较量!” “呜~小绮,你别怕,哥哥这就来救你!惹是生非陈昭君,天大一个女魔头,小绮,你可别被她骗了~~小绮,咱们的儿子有没有饿着啊~~” 马铜锤前后两段喊话,毫无破绽地前后连接在一起,简直把云飞燕给逗笑了。 云飞燕看着吴绮的脸,默默感叹。这山上的土匪,怎么就这么容易坠入爱河呢?前有马铁霸,后又马铜锤?难道是天生缺爱,缺那么一个甜甜的女人? 吴绮却一脸强忍着的恼怒,陪着云飞燕伺候她用午饭。 云飞燕摆摆手,说:“够了!我吃饭不用人伺候。倒是你,去看看你的孩子。在我面前,没有这么多规矩。” 吴绮领命而去。 云飞燕再看看对面段一宁的屋子,顺带又看了看旁边红樱碧桃的屋子。悄悄的。 这一顿悄悄的世界里,又有多少潜藏的涌动呢? 云飞燕索性把门一关,喝了一碗粥,倒头睡大觉去。那俏皮可爱的陈昭君,应该能懂她,好歹给她带些香的辣的回来。 云飞燕自己关了门睡午觉,红樱便对碧桃说她要再去瞧瞧那些伤员。碧桃心里只关注着段一宁和陈意如的动静,便让红樱自己去了。 大午间的,大家都关了门户躺床上打盹儿歇困。吴山昨晚被红樱特别照顾一番,失血过多,今早上好不容易醒过来又昏过去,这会儿刚睁开眼睛想要一口水喝,却又看到红樱打扮得美颜照人,施施然走进来。 吴山那脸煞白。 红樱忙上前赶了几步,一把扶住吴山。“参将大人,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扯动了伤口,可是不好!”红樱狠狠地按住吴山的肩甲,不准他起来。 吴山舔着干裂的嘴唇,喉结也滑动了几下,一张惨白面皮底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吴山张口还是恳请的语气:“姑娘给我一口水,行吗?” 水? 还想喝水! 红樱的脸柔然地牵扯着一丝笑容,她伸出几根纤纤的手指,轻轻摁在吴山那干裂的嘴唇上。 红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一直不给他喝水,他会不会被渴死?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不敢想的奢望,这个男人也曾为了她而夜奔出村。某一个时日,她以能够安然待在他身边,能做他的妻子,就算是没有高堂亲友的见证和祝福,也是她愿意的幸福的奢望。 而他,终是丢下了她。 吴参将! 抛弃了一个女人,也就只得到这种能耐,区区一个参将。而区区一个参将,又还要抛弃多少资本,才能得更大的风头? 红樱看着吴山,眼里是火。 红樱说:“亏得吴参将拼命,不然也受不了这么重的伤!可就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啊! 苦肉计,只有苦肉,没成计! 吴山的脸色,依然很白。还有什么事情,比现在更让人刨皮露骨的难堪?他的底细,她都知道。他的意图,她都明白。而实实在在的过往是,她曾是他的女人,而他的的确确曾抛弃过她。 这是他无论如何掩盖不了的过往。 多少次,他真以为红樱已经饿死在城郊那片林子里,尸身已经被狼叼走了。 而红樱居然活了下来! 活了下来。 看来,真是没有什么事情比活下去更重要。 吴山惨白一张脸,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吴山慢慢猩红的眼眸里,是红樱灿然的影子。吴山说:“只要我能好起来,让我补偿你,好嘛?” 补偿! 刷!红樱那蓄火的眼睛突然红了。红樱的脖子上露着青筋,牙齿咬着嘴唇。她不想要补偿,倒是很想冲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吴山说:“我去禀告公主,求公主成全你我。” 红樱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吴山说:“长安君和夫人若是知道,定会成人之美,我去求他们!” 长安君?红樱灿灿地笑了。红樱渐渐放开了握紧的手,她用柔柔的手指,柔柔地摸上乌山那干裂的嘴唇。 红樱施施然收了手,狠狠甩掉手上的气味,连她这手指皮肤层面的记忆也给摁灭了。 “参将大人,你和我的那段旧事,哪配说到长安君和夫人面前去!也别污了公主的耳朵。说到长安君……皇后娘娘有旨意在先!我们这里人,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红樱这辈子,是长安君的人,早晚而已!”红樱取下头上簪的那支步摇,给吴山看。 那支步摇,是雍国皇后当年嫁给皇帝时的嫁妆。 第203章 请长安君去青楼喝花酒 王皇后不放心陈昭君和云飞燕远嫁梁国东济城,怕她们成了打狗的肉包子,须得再派红樱碧桃这对卧底。 红樱和碧桃也不能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卧底本质,还得把自己当成是丫鬟。 而人家长安君韩蓄很是尊重这皇后娘娘派来的丫鬟们,豪华马车,豪华军士,一路伺候。红樱就是想趁机跟韩蓄说句话,或是给他倒杯水,也是没机会。 两个姑娘也是聪明人。 既然跟韩蓄勾搭不上,从陈昭君和云飞燕这头做功夫呗! 结果陈昭君身边的丫鬟侍卫一大堆,她俩硬是挤不上前头去!还给这一队人马挂着名头,皇后娘娘的侍女,金尊玉贵地围着供着。 呵! 想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怎么就那么难呢? 陈昭君和云飞燕的缺口,究竟在哪里? 红樱照顾完吴山,顺带回过来找段一宁沟通一番。红樱表示,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她受了最好的照顾,拿了最好俸禄,而此时马铜锤围城,以致和亲队伍的路程就此停滞,她想要出力却不知道能做什么,万分心急。 段一宁刚和陈家二小姐蜜糖里滚过,心情还有几分飘。 段一宁请红樱大大地放心。 “别看马铜锤声势浩大,他也就只有一天到晚在城门外头叫嚣呼喊的份儿!耍霸气?耍威风?可,他进得来吗?马铜锤被这坚固的城防给拒之门外,只有在外头干瞪眼!”段一宁雄姿英发的气势。 红樱还想要说什么。 段一宁大大地笑:“姑娘莫忧!镇安城牢固得很!长安君和夫人喜欢在镇安城多逗留几天,多考察考察风土人情,很好嘛!” 多逗留几天? 风土人情?难道这是长安君的计谋!他趁回国的路上,再次探究雍国的基本和虚实,回梁国去还有预谋? 红樱笑着点头,道:“镇安城人丁兴旺,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我们一路见到的,等我们以后回来,亲口告诉皇后娘娘知道,娘娘再与皇帝面前说一说,那岂不比这镇安城府尹上多少个奏折都有效?” 太绕了! 还等明年,长安君再次回到雍国做质子的时候? 今晚上夜黑风高的时候,就得给皇后把信送回去。 这晚上,段一宁和他的禁军兄弟们有些忙。镇安城府尹于金水早已经安排好了。昨晚大队人马来得匆忙,今晚的时间正好。 于金水大人说是自掏腰包,要安排皇帝陛下的禁军们城中各处察访,主要地点是去秦楼楚馆听听曲,看看美人跳舞。 于金水一再表明,他有这类安排主要原因还是镇安城经济发达,人民安居乐业,一番平和的景象。 镇安城中那么一条蜿蜒平缓的河流。 河两岸都是挂满了亮堂堂的灯笼,一路的花楼青楼教坊楼,一路的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热闹非凡。 于金水早早地就看下了几座花楼,好好招待着远道而来的禁军统领段一宁和他手下这五十名禁军,两条街理上好的姑娘们都给请过来了。 那场面,简直是一个字,爽。 段一宁带着兄弟们高高兴兴地听姑娘们弹曲子,看姑娘们人跳舞。有倒酒的陪吃饭的,一样一样的给摆设很齐整,甚至还有镇安城里闻名天下的一代风流名妓杨诗诗出场。 如果一路都是这种待遇,这趟公差出的还是不错的。 本来人家杨诗诗是很难请的,管你是哪种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是估着价不出面的。 哪些人物在杨诗诗看来算是比有头有脸还有面子的呢? 懂琴棋书画的,会写词写曲说情话的。简而言之呢,就是文化人。 那种武夫一类,只会提刀打仗,上马杀敌的,杨诗诗向来不爱接见。可今天于金水的安排下,杨诗诗竟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就来了。 段一宁的军士们一见到名闻天下的风流名伎杨诗诗,简直是眼珠子都瞪直了。 呵呵呵。 “久仰久仰,佩服佩服!”这段一宁身边的禁军兄弟们前后举了拳头,喝了酒,然后就都望着杨诗诗傻笑。 杨诗诗也是给段一宁面子,施施然行了礼,坐下弹了一曲。军士们正沉浸在美妙的琴声里,忽而听到杨诗诗那柔情的声音问:“怎么不见长安君?” 段一宁没听错,杨诗诗问的是长安君。 呵呵。 看来长安君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名声,还是比不上他一张好皮囊忝居雍城四少的名号。 长安君是男人,还是一个比女人都长得好看的男人。他来逛花楼听曲,看姑娘看跳舞,喝花酒,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段一宁说:“长安君与夫人正在城中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杨诗诗一脸失望的样子。 于金水那贼亮亮的眼珠子一转,说:“咱们诗诗姑娘倾慕少年郎!想要见一见长安君,这有何难?段将军,派人去把长安君请来就是!” 对! 于金水旁边的官员,陪吃陪喝陪起哄的那起,也趁机说:“这种场面,少了长安君还有什么意思!” 段一宁面露难色。喊什么长安君?长安君一来,那他身边这起男儿不都给比下去了?大家都看长安君的颜色就对了。这一段时间里,长安君被送亲队伍保护得极好,从没被人寻仇,脸上一点儿伤也没有。 杨诗诗看着段一宁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难道……长安君怕夫人不高兴?” 哈哈。 窝囊废,还怕老婆!韩蓄,你的人设要不要这么亮眼,实在对不起那一副好皮囊啊! 于是,在一众人的起哄下,大家转推举出段一宁的副手前去城里找韩蓄,找他来一起喝花酒玩儿通宵。 韩蓄正和陈昭君在一家酒楼二楼靠窗的桌位,手牵着手看路上的人来人往,等香喷喷的菜来。 桃子笑眯了。 “还是跟着我家小姐好!有肉吃,有风景看。”桃子说。 马铁霸已经喝上了小酒。他笑眯了看桃子,点头说:“是的!跟着大小姐,有肉吃,有风景看,还有……” 还有美人可以追! 哈哈。 韩小飞揉了揉自己的脸,他看看桃子,又看看马铁霸,又再看桃子。 韩小飞心里似乎隐隐涌出,一股身处在几角恋爱里的酸味儿。 而陈昭君那侧着看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面庞,多么淡定。傻瓜韩小飞!不明白吗?桃子现在是失恋之中,她是被陈道渊身边那个林凤微给彻彻底底伤透了心,她想要自己释怀想要自己忘记,所以故意对身边的男孩子笑一笑,当不得真的! 对这件事,韩蓄腹黑男主也偶有直男思维,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真的需要这么磨叽嘛? 但是,段一宁的副手亲自来请韩蓄去青楼喝花酒了,当着陈昭君的面。 第204章 要是不喜欢,你就拦着他 “长安君,于金水大人已经安排下了!杨诗诗姑娘点名想要见长安君,您还是快点去!你不去,诗诗姑娘说了不唱曲儿不弹琴……我们大伙儿还想听诗诗姑娘弹琴唱曲儿跳舞啊……” 禁军队长的副手,一张嘴就是这种气派。 前两分钟大家还沉浸在陈大小姐的丫鬟很有魅力的故事情节之中,这会儿画风已经变了。 虽然长安君本人依然很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是关于他本人被专门邀请似的。长安君还想握着陈昭君的手。 陈昭君只是淡淡然收了手,问那憨憨的汉子:“杨诗诗是谁?” 名满天下!比红掌绿萝还温柔体贴?比李阿娘年轻时还会弹琴会唱曲儿?比卢莫愁善解人意会跳舞? 镇安城的名伎,能好过雍城的?笑话! 陈昭君的这幅表情,直叫面前这憨直的汉子有些结巴起来:“诗诗姑娘是于金水大人专门请来的!平时不接客的!听说是长安君的面子,所以才出来……” 呵呵。 陈昭君的表情,可是越来越冷淡。 韩蓄料想此刻陈昭君的心里应该有些酸味才是,不然他这些日的爱情攻势不全白费了嘛。 可陈昭君已经拿出了笑脸。 陈昭君极为柔和地点头,说:“既然如此,还耽搁什么。你们快快地去!” 韩蓄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可懒得再看韩蓄。正好菜都上齐了,逛了一天大家伙儿肚子都饿了,开饭! 在陈昭君的气场威胁下,松林、桃子、银凤、马铁霸统统埋头,跟着陈昭君的筷子开始行动,吃饭啧啧有声,一通残卷,吃得可真香。 韩小飞看着自己的主子。杨诗诗!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那就赶紧开饭呗!好吃的都要被他们给抢光了。 韩蓄看着陈昭君吃饭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但不敢笑出来。他忍着一肚子的欢喜,招呼韩小飞跟他一起,去青楼喝花酒去。 终于,两个人的博弈里,他也能占一回上风。虽然只是暂时,也很爽啊! 路上,韩小飞还是忍不住问韩蓄:“君上,你本来不喜欢喝花酒!何况夫人还会不高兴,为什么不跟她说明白?” 韩蓄看着韩小飞。这娃子,是最近在桃子那俏丫鬟的笑容里降低了智商?能跟陈昭君说明白么!陈昭君是什么人? 她要是喜欢,她就算是抢也会抢到自己身边。她要是不喜欢,你送到她嘴边她也打心里嫌弃! 韩蓄是没脸没皮把自己硬送到陈昭君嘴边的。 陈昭君一直以来迫于形势,而又震慑于韩蓄的腹黑,多少委曲求全的模样。韩蓄全然见不到一颗真心的陈昭君。 两人好歹已经成了真夫妻,也共同经历了一些风雨。韩蓄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在陈昭君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她会不会为了他挺身而出? 韩蓄所以一定要去看看那位杨诗诗。 而杨诗诗为什么点名要见韩蓄?因为韩蓄名列雍城四少,是一位响当当的美男子? 错! 杨诗诗今晚的重大任务,刺杀韩蓄,让其暴毙于自己的闺房之中卧榻之上。 长安君韩蓄在归国途中,既有雍国皇帝的禁军护送,且还忽然要去青楼狎妓喝花酒,因为实在太过于激动无法克制所以死在了名伎的床上,这又能怪谁呢? 一切都是天意。 韩蓄和韩小飞走后,陈昭君兴致勃勃地扒了三碗米饭喝了两碗汤。桃子直称赞自家小姐饭量不错,自从前段时间病愈之后,精神头终于回来了。银凤也说好久不见陈昭君有这样的胃口了,镇安城的风味很好。 马铁霸也震惊地看着陈昭君这晚上的饭量,竖起大拇指。他终于知道这个看似弱弱的女子,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那年夜黑风高敢上乌山剿匪?原来,都是因为饭吃得多! 只有松林拦住陈昭君抓着鸡腿的手。 陈昭君看着松林。 松林说:“好吃的话,可以打包回去吃。没有必要这一口气全吃完的。” 陈昭君的肚子已经撑得鼓鼓的,她就算打包回去也吃不下。陈昭君放下鸡腿,说:“都给我包上!再来几壶上好的酒,牛肉也再来二斤。今晚上回去,我还要和公主月下喝酒。” 所以,云飞燕期待的宵夜是这样被打包回来的。 云飞燕已经饿得心慌了,蔫儿趴趴地在驿馆的空院里转悠,才终于等回了陈昭君这包宵夜。 “你终于回来了!”云飞燕赶紧亲自接过马铁霸手里的宵夜。 云飞燕抱着这一包吃的跑前头,还不忘回头让松林把酒送进她的房里去。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饿慌了的背影。 桃子又看着陈昭君这失落的神情。 马铁霸又看着桃子的脸。 嗨! 娘们儿的心思,就是饶!真他马的海底针。你要是不高兴,你就说出来!你要是不喜欢,你就拦着他不准他去!你要是真生气,还可以提了刀去现场…… 可为什么,要在这里悠悠地一个人站着。 还非要装得很轻松,还对别人笑。 嗨!马铁霸摇了摇头,说:“大小姐,我回房了。” 陈昭君说好。 桃子说:“小姐,我去给你打水,你洗脸。” 陈昭君也说好。 银凤说:“小姐,我去看看二小姐。” 陈昭君说好,还让银凤看过陈意如之后顺带去看看昨天的那些伤员,问问太医他们的伤势好的怎么样了。 而陈昭君自己,她想去找李德强问问,外头马铜锤设么时候才能攻得进来。 但是,李德强的亲兵说,李将军被于金水于大人派人来请去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大约是商议应对土匪马铜锤攻城的事。 要事? 相商! 马铜锤攻城?错了!他们相商的事情,大约应该是名满天下的杨诗诗以何种舞姿何种舞曲来陪他们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 嗨! 陈昭君心里鄙夷极了,悠悠地原地站在驿馆的院子里。 松林给云飞燕送了酒回来,他说容和公主一个人在屋子里吃得很欢快很满足。 陈昭君回头看着松林。 松林也看着陈昭君,他接受着陈昭君的目光,回以她一样坦诚的目光,并没有躲闪,没有卑微。 陈昭君转过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松林说:“若是吃撑了,再去外头走走?” 陈昭君摇头。她是吃得挺撑的,她不想外头走走,她只想耍大刀,起舞练功,武功的功。 松林便默默无语。 陈昭君踱步回到驿馆的卧房,拿起防御的大刀,看了一看,放下,说:“松林,走,我带你去听曲儿,咱们也看看那位名满天下的杨诗诗!” 第205章 韩蓄,今晚有危险 镇安城那条蜿蜒温柔穿城而过的河流两岸,桨声灯影里的秦楼楚馆一排。 男人的天堂,说得就是这种地方。 男人的梦中情人,也就是杨诗诗这种女子。 本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杨诗诗,一见了长安君韩蓄的面,便请他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她亲自为韩蓄斟酒。 杨诗诗一起身,一挪步,罗裙的香风,飘了满室。啊!享受。段一宁和那五十军士隔着帘子,也觉得心神荡漾。 “长安君夫人怎么没来?”杨诗诗笑问韩蓄。 这个灵魂拷问!隔着帘子,段一宁的心口也给抽了一口气。 陈昭君,那是一个敢上山剿匪的女子。她来这里,做什么?捉奸拿双,还是替她老公重金赎佳人? 嗨。 陈昭君千万别来。 让大伙儿今晚好好过一个其乐融融的夜晚。 韩蓄坐在离杨诗诗最近的地方,满鼻子被这沁人的香气给搅和,可脑筋还是清醒。“我家夫人,或是会来的!”韩蓄喝了一杯清茶,道。 于金水韩蓄说着话,满脸给皱了,也乐了。 哈哈!长安君还真是一个窝囊废!逛花楼,还等老婆来?别介!她陈昭君就算有三头六臂,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乌山剿匪,可这里是秦楼楚馆!跟陈昭君在雍城去的那些教坊司,还是有区别的!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是他于金水的地盘。 于金水咳咳一声儿,杨诗诗便又弹起了曲子。杨诗诗一边弹一边唱,大珠小珠落玉盘,悦耳动听。 杨诗诗看着韩蓄的神色,继续唱继续弹。 韩蓄很配合这种气氛,安静地听着曲子。 陈昭君已经和松林出门了,正往这桨声灯影的地方来。陈昭君手里,没有提大刀,可她的脚步生了风。 松林撵在陈昭君后面。 松林想问一句,他家大小姐是否需要换件衣服?向来影视剧里这种场景,女主逛花楼,都是必须女扮男装的。 可陈昭君爽快清丽的女装,走在这夜色微浸的镇安城街道里,直奔花楼的方向。 咳! 要不,咱们折回去,换件衣服!上回,上乌山剿匪马铁霸的时候,陈大小姐不光换了她亲哥的男装,还给自己抹了花脸。 若要出席今天这种重要且隆重的场合,至少要穿一件夜行衣,还要把头发束成男人模样! 不然,明天这镇安城的街头巷尾,早市花市鸟市还有菜市场,大家谈论的话题都不会是陈昭君和长安君牵手撒狗粮、陈昭君招惹马铜锤攻城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话题!而是……陈昭君夜逛花楼。 长安君夫人,在和亲梁国的路途中,忍不住自己的猎奇心理,去逛花楼! ! 毕竟,陈昭君是嫁去梁国,给梁国皇帝和贵妃做儿媳妇的。 试问这天底下,哪家公公婆婆不想要一个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儿媳妇?陈昭君已经有了前科,前脚上乌山剿匪马铁霸,随后就和马铁霸称兄道弟的光荣事迹,可是响当当地回响在雍梁梁国人民的茶余饭后的闲暇时间里。 实在不像是名门闺秀的做派! 松林几番思索,觉得还是在陈昭君踏进那烟花地的范围之前,叫停她。至少,回驿馆先换身衣服! 而陈昭君已经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昭君站在镇安城大街的十字路口,环视这周围的夜色灯火。 陈昭君发现自己已经忽视了一个问题。名满天下的杨诗诗,也并不是生来就名满天下,也并不是来就走名伎路线! 据说,这杨诗诗曾是官宦人家出生,若是没有忽来的横祸,人家也是富贵一辈子的大家小姐命。 可是,杨诗诗的老父亲犯了事,杨氏男子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杨氏女子竟皆入了贱籍,当街发卖。杨氏女子年老的有的被卖给别的官宦人家做了下人奴仆,年轻的直接被青楼老鸨买走,还有几个年幼的不知去向。 杨诗诗是她入了花楼之后的艺名,本名早已弃用。她小时候金尊玉贵,受杨家万千宠爱教养,在花楼老鸨的栽培下几年之间名声大振。 陈昭君多少也懂得这里头的猫腻。 到了老鸨的手里,若还想保留千金小姐的风骨,便是天下第一糊涂蛋。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人家老鸨给你安排好了的! 杨诗诗要见长安君,那肯定是老鸨要见长安君。 她一个老鸨,年轻时再是风华绝代引领全国风骚的一代名伎,如今上了几分年纪,没事儿把韩蓄这样的名声在外的不中用的美男子给请去干啥?韩蓄是个一穷二白的,出了名的没钱。 请长安君去喝花酒。 那是白请! 肉包子打狗。 呵呵。 既然不为了钱,也不会是为了韩蓄的色。那是为了什么? 啊~~~韩蓄,今晚有危险。 镇安城之中,离雍城不过百里之地,段一宁李德强还在韩蓄身边呢,就敢这样张皇行刺!妈呀!那起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难道对方秉承的理念是,越危险的时候越安全?都以为有禁军队长和护城将军在场,一定安全无虞,而人家一定会选在这时候动手! 陈昭君看着这夜色,轻轻转过身,看看松林。 松林也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微微吐了一口气。 “走!我们回去!”陈昭君说。 松林点头,并随即配以一个轻松了的表情。 陈昭君又往驿馆的方向走。一路上都在自责!她呀!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不是男人,竟然像男人一样,全凭四肢以及下半身思考,忘记了主导心神的大脑。 罪过啊! 也不想想,韩蓄那厮究竟是个什么人儿?腹黑阴险,隐藏至深,武功深不可测,外表还一副柔弱羔羊的模样。别人以为他是猎物,其实他才是猎手! 一个杨诗诗,一个杨诗诗背后的老鸨,就能刺杀他成功?若是今晚杨诗诗成功得了,那只能说明韩蓄一见了杨诗诗名满天下,便只用了下半身思考,他活该。 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还需要她陈昭君大费周章前去营救他? 就算是救回来了,这样的男人还拿来做什么! 啊呸。 不要了。 第206章 陈昭君心里放不下,明说呗 陈昭君那满脑子里的计算,实在太多太绕,她居然还能那么清楚地找到回驿馆的路,一寸也没有多走。 陈昭君回到驿馆时,云飞燕才刚吃过她的夜宵,喝了大半壶清酒,拉着银凤在那院子里问陈昭君的去处。 一见陈昭君和松林回来,云飞燕便放开银凤的手,问陈昭君:“你的丫鬟们说你今晚吃多了,出去散步去了?” 陈昭君看看云飞燕,又抬头看一眼二楼,陈意如的房间门窗关闭,灯火还亮着。 云飞燕又问:“镇安城的伙食就那么好?能把你陈昭君吃撑了?不对,我觉得你这走路的步伐,还有你这脸上的神情,显示出某分不寻常!” 云飞燕还真是火眼金睛!陈昭君抬头望一眼这驿馆那四角的天空,对着云飞燕翻了一个白眼。 云飞燕一看陈昭君的白眼,也给她怼回一对圆眼。圆眼睛又变成了眯眼睛,云飞燕瞅着陈昭君,猜测着,说:“段一宁不在,李德强也不在,长安君也不在……咱们这驿馆里的男人们今晚集体消失!” 云飞燕忽然明白,眯眼睛又变成了大眼睛,脸上一顿活泼精彩:“呵。陈昭君,你把我云飞燕当傻子耍呢?你就算不跟我说明白,我也猜出来了,今晚上男人们集体有娱乐。你这幅表情,正吃醋!哈哈。陈昭君,你这儿骄傲的家伙,也有今天?” 陈昭君这顿脸上的颜色,别提有多生动了。隐隐的云气蒸腾在陈昭君的头顶,陈昭君就那么看着云飞燕幸灾乐祸。 二楼,陈意如房间的灯火忽然熄了。 陈昭君一伸手拉住云飞燕,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卧房。 松林桃子还有银凤都跟了进来,陈昭君让松林关门。 云飞燕看着松林关门的动作,心里起了疑惑。陈昭君让云飞燕灯前坐下,说:“长安君今晚,有危险。”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皱了眉头。 长安君岂止是今晚有危险!这一路上,长安君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云飞燕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望着陈昭君。她们这条和亲路上,有危险的又岂止是长安君一个人,她云飞燕,她陈昭君,谁能保证谁在路上安然无虞一定没有危险! 云飞燕问:“你想怎么办?” 陈昭君扭扭脖子,抚摸一下胸口的膈应,说:“不怎么办!睡觉,等天亮。” 云飞燕说:“你吃醋了。” 陈昭君摇头,一脸平和,说:“吃什么醋不醋的!我陈昭君是这么浅显的人嘛。” 云飞燕说:“你陈昭君确实不浅显,倒是能把个人情绪藏得很深!不过,你瞒得过你自己,你瞒不了我啊!你这会儿,心里真的不酸么?你明知道长安君有危险,心里真不担心么!” 陈昭君回答云飞燕:“我为什么要担心!” 云飞燕挑眉。是!为什么要担心呢?除非是,泥足深陷于这一段开始于算计,一生都是政治的婚姻,可笑的爱情。 自从她们认命了,心甘情愿和亲了,便不能要爱情这种奢侈品,因为实在要命! 云飞燕说:“得!既然你不担心长安君,本来长安君也不是一个需要你担心的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长安君今晚自己愿意深入虎穴,顶着让你陈昭君不愉快的风险,他都还要去,那就是有他去的理由。你呢,还有我啊,我们俩就乖乖在这驿馆里?万一……万一有人知道将军们都去喝花酒了,驿馆无人防守,来找你我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对?” 云飞燕问陈昭君,今晚两人一起谁哪个房间,是云飞燕的还是陈昭君的? 陈昭君想想,说:“公主,你去睡马铁霸的房间!” 马铁霸的房间!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只有面上点头心里不爽的份儿啊!陈昭君心里放不下,明说呗!云飞燕最烦陈昭君这幅模样,什么事情她都要硬扛着,还搞得人以为她云飞燕是个草包。 云飞燕说:“我去睡马铁霸的房间,容易!你呢?你今晚睡哪里?别跟我说,你要去跟伤兵病们挤一起,掩人耳目!” 陈昭君说:“我今晚……要去会会那位杨诗诗!” 呃! 云飞燕一掌排在自己那粉扑扑的俏脸上。云飞燕好一时间只能捶胸顿足,她憋着声音:“陈昭君!你是不是把人看得太怂了!我云飞燕,堂堂正正的好女儿,哪里比不过你陈昭君根正苗红一腔热血?什么!今晚,你去会会杨诗诗,羊入虎口,我云飞燕躲在马铁霸的房间里装缩头乌龟!你这是什么鬼安排?本公主不服。”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那激动的样子,冷冷地纠正她:“是虎入羊窝!” 云飞燕那面皮,实在忍不住了,她被陈昭君这番操作给整得哭笑不得。“你陈昭君是虎?什么虎?猛虎下山的虎?啊!你真该对着这面镜子好好照照,你这样子,活脱脱一头母老虎啊!你这个样子,充其量,也就是扮演正妻抓奸小三的戏份!你还想去瓦解敌对势力?别呀。小君君,我们俩做对难姐难妹,我们平平安安地去到东济城,完成这一身光荣的使命,不好么!”云飞燕毫不留情面地替陈昭君排解。 陈昭君抚一抚额头。嗨!若要说云飞燕经过这些事,还和以前一样草包,还真是错怪她了。云飞燕如今可很是灵光了!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老忘记她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 陈昭君拍拍自己的胸脯,对云飞燕说:“好姐姐,说到我们俩难姐难妹这一身光荣的使命……其实,在我无家可归委身长安君府的那天起,我的光荣使命就已经被我履行了!我和长安君,虽然没拜高堂没有盛大的洞房仪式,但也不妨碍别人把我和他看成是一对牢固的夫妻!”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等她说。 “飞燕啊!你的路,还长,长得很。像我陈昭君这样的,我哪管世人怎么看我!反正要嫁人,我也已经嫁了,该履行的责任我也尽了。这一回,不就是地点特殊一点嘛,秦楼楚馆,莺莺燕燕,我陈昭君也敢趟这一趟!”陈昭君苦口婆心。 云飞燕的心口,真是被堵得,更慌。 第207章 陈昭君要去闯荡那排秦楼楚馆 陈昭君要去闯荡那排秦楼楚馆! 云飞燕皱着眉,比她刚听的陈昭君说今晚上长安君有危险时,还皱得深。 “所以,你还要把马铁霸留下来守着我!你自己带了松林去会佳人?”云飞燕问。 陈昭君面庞冷静,微微一笑,说:“马铁霸护你,绝对是没问题的,桃子也留下,今晚跟你做个伴!我让银凤也留下来,守着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不成器的妹妹,好歹护她一条命。” 云飞燕皱着的眉头,咬着的嘴唇,说:“你倒是个干净利落的!你既然知道那排秦楼楚馆是龙潭虎穴,你还敢轻敌?你和松林就能办成事了?” 陈昭君对云飞燕说:“办得成事还是办不成事,且是再说!公主你确实不能去的!” 云飞燕说:“我怎么就不能去了!你这做派,活脱脱就是一个辜老太傅!陈昭君你人设混乱了?要对我进行说教安排,你该做陪嫁老臣啊!” 于是云飞燕非要去。硬是要去,吵得陈昭君不可开交。 陈昭君无法,只好解释:“这是策略!策略,你懂不懂?你在驿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明白不?你真以为对方是傻白甜,今晚上只是白白对付长安君来的?错了!你云飞燕是谁啊?您现在是容和公主,不必长安君来得尊贵!您要是跟着胡搅一通,别!您还是按套路出牌的好!” 云飞燕问:“什么套路!被你派人好好保护的套路?” 陈昭君再次苦口婆心,说:“不是!公主大人您好好想想!在镇安城府尹于金水大人的安排下,护城将军李德强喝花酒去了,和亲团队的护卫将军段一宁带着军士们喝花酒去了,顺带还把长安君也招呼了去!您好好想想,他们今晚上究竟要下一盘什么棋?” 云飞燕眨巴眨巴眼睛。 是双管齐下,一网打尽的套路啊! 对呀!陈昭君期待着云飞燕的配合。 云飞燕终于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份前途和命运。些许,云飞燕终于慎重地看着陈昭君,慎重地开口,说:“小君君,我们逃!赶紧逃婚!这会儿就走,带上你的松林桃子银凤马铁霸,我们是否来得及?” 这回,轮到陈昭君一掌拍在自己脸上。 顺便揉了揉眉骨和太阳穴,陈昭君说:“公主大人您还可以顺便带上辜老太傅,这样一路还有人耳提面命,我们受些教导,也可少走一些弯路!” 知道陈昭君说的是反话,云飞燕倒是不和陈昭君计较。 云飞燕说她有个好办法,绝对比陈昭君的办法要好上一百倍。 “听我说!陈昭君,你的法子有漏洞。虽然你说你不怕骚,你就要去会会那前面万面的杨诗诗,还留马铁霸来保护我,看似无懈可击。错了!你错了。我料定,今晚这驿馆,应该是他们的主要攻击目标!所以,让我云飞燕守这驿馆,胡扯。最好的人选是你陈昭君。趁此夜黑风高,你先把阵势给布上,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杀十个,这种问题不正是你陈昭君擅长解决的么!而那排秦楼楚馆,我替你去!不就是去抓个奸嘛,顺便将你家长安君挽救于水火之中么?这个我擅长!我,穿着你陈昭君的衣服,带着你这衷心的小护卫,脸上还蒙层面上,哈哈,我往那杨诗诗的地盘儿一亮相,我说我是陈昭君,谁敢说我是云飞燕!哈哈!”云飞燕说得眉飞色舞,自认这个法子真是好得很。 云飞燕觉得,陈昭君必须同意。 于是,她再说:“你想想啊!就算是你亲自去了,你和长安君双双成功回来,而这驿馆已经被洗劫了!容和公主已经被贼人给劫了去……怎么样?你喜欢哪个结果!”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 天! 这种形势,难道已经把云飞燕的智商给逼出来了么? 云飞燕这招,确实,还有几分声东击西,跟对方斗心眼儿耍心机,虚虚实实,谁知道谁是谁啊! 云飞燕笑了,说:“就这么着!快快给我换衣服!我要是出门晚了,可难保你家男人不被被人揩油哦!” 陈昭君听了这话,上头。 韩蓄要被揩油,那也是他自己愿意。且不要这么紧张他。 云飞燕倒是没时间拆穿陈昭君,赶紧逼着陈昭君和她换衣服,紧紧装扮一番,学着陈昭君走路的气派,风风火火奔向那灯红酒绿之地。 而陈昭君,也没时间想韩蓄究竟会以何种姿态面对杨诗诗,她眼下要做的,是赶紧把这驿馆给重新布置一遍。 段一宁的禁军都带走了,只有李德强留了二十军士守在驿馆。驿馆门口有两人,进门后有六人防御,其它十二人分成两队,在驿馆各处巡视。 陈昭君让桃子去把马铁霸给请来。 陈昭君让马铁霸去带着那二十军士守夜。“马兄,我们今晚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要辛苦马兄这一晚上。”陈昭君说。 马铁霸如今很听陈昭君的话。陈昭君喊他往东,他绝不会偏东北去走一转,他只会正东方,丝毫不拆。 “大小……公主,你放心睡觉去!我马某人守夜,连只阿猫阿狗飞蛾子也别想飞进来!”马铁霸说。 陈昭君让银凤在云飞燕屋子里设下机关,埋伏下几百支冷箭,一旦遇袭分层次发动攻击。 陈昭君已经给自己的屋子点上迷香。 然后,陈昭君穿着云飞燕的衣服,推开了韩小飞的房门,从那里头把韩铁牛这头大獒犬给牵出来。 本来韩铁牛一闻到云飞燕的衣服气味,心里十分不待见。但韩铁牛夜光里定睛一看,来的人竟是陈昭君。韩铁牛见陈昭君这身奇怪的打扮,也只是稍稍奇怪一下子,便温顺地跟着陈昭君往外走,软趴软趴地,像是没睡醒一样,半是蹒跚半是笨拙。 陈昭君牵着韩铁牛,绕过巡视军士,往安排伤兵的两间房子走去。那里光线最暗,且不是军士们的重点巡视对象。桃子已经在角落里等着陈昭君了。 “小姐,银凤打了火把,在几间屋子门口放哨。王太医和孙太医两位晚间给伤员们上了药,也回屋休息了,不便叨扰。辜老太傅你是知道的,他只爱教训容和公主,还老犯困,此时早已经睡得鼾声满屋,走廊上都是他的鼾声!红樱和碧桃也休息得早,没有声响。吴绮和孩子,还有妈妈们也早睡了,还有秋娃在马厩喂马,李大爷和陈福还没睡,房间里下棋。小姐,要不要知会陈福一声?”桃子问。 第208章 如果 韩蓄做了那样的事情 陈昭君一手摸着韩铁牛那萌哒哒的大脑袋,想了一想 “两位大爷下棋,挺好的!这一路,血腥那么多,危险那么大,也没有必要时时让两位上了年纪的大叔担心!他们能休闲一时是一时,万一刺客来了,把大家惊动了,再说。”陈昭君跑动了一天,这时才觉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韩铁牛身边。 听到有刺客,韩铁牛已经抬起他那硕大的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算是被韩铁牛眼神里的可怜无助给收服了。 陈昭君伸手摸了摸韩铁牛那硕大的下巴。 “小伙子!你和你家君上一样,惯使装惨卖萌,无辜可怜!你以为我不记得你的本事了?你大晚上后山上手撕山猫,一口咬死一只野兽,吃生肉喝热血,你自己忘了?这会儿在我跟前装害怕!真是!跟韩蓄一个模子。”陈昭君望着韩铁牛,拆穿它的伪装。 而韩铁牛极能装,它依然怯怯的,怕怕的,还把脑袋枕在陈昭君的腿上,真是依恋至极的模样。 陈昭君大手推开韩铁牛这颗大脑袋,还用手掸了掸裙摆上掉落的獒犬毛。 韩铁牛被陈昭君这个动作给伤心了。 韩铁牛终于小心翼翼地跟陈昭君保持了三寸距离,一嘴巴可怜的“呜呜”声,闭着眼睛,把身体蜷成了一团。 陈昭君看着韩铁牛蜷着的后背,就仿佛看到了韩蓄那作死的装模作样,得了最大的便宜还一副委屈的形象。 陈昭君教育它:“小铁牛!虽然我们认识不久,感情也不是那么亲近,但有句话我觉得似乎很有必要跟你说明白!小铁牛,你知道吗?韩蓄他,他这人对你的言传身教,其实是错误的!” “嗷呜!” 韩铁牛的大脑袋埋在一堆獒犬深毛里。 陈昭君又说:“小铁牛,咱们明人不搞损招,这在自己人面前,别那么作,那么虚假,能不能?” 韩铁牛还是藏着脑袋。 陈昭君抓紧机会继续教育,说:“我没骗你的!你说说看,我是长安君夫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的悲催命运显示,我将会和你们家长安君共度一生。铁牛儿,你知道共度一生是个什么概念吗?漫漫长路,几十年的光阴,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春来秋往,四季往复,我要和你家长安君脸对脸地过下去。你说说看,这日子一长,还有什么人心测不出来!时间一久,还有什么虚假藏得住!我对你韩铁牛来说,难道只是个匆匆来往的路人嘛?不是啊!我也会和你天天相处!你是吃肉的还是吃素的,你是攻击型的猛兽,还是被弱肉强食的宠物,我不明白么!” 韩铁牛躬着一个大屁股,还是一堆的獒犬毛。 陈昭君说:“我把你从韩小飞那屋子里带出来,实在是因为一颗感恩的心。今天晚上,这驿馆里少不了一股血腥味儿!铁牛儿,我始终记得,我第一次到长安君府那晚上,后山上一群群的野兽围住我,是你忽然出现,一掌拍死一个,救了我。” “嗷呜!”韩铁牛的耳朵终于竖起来了。它重新站起来,重新滚到陈昭君身边,又是一个大脑袋压到陈昭君腿上。 “嗷呜!” 陈昭君伸出一双手,抱空了放在韩铁牛的脑袋上方。 尴尬啊!就算是救命恩獒,也不用这么亲密啊!这条大狗,他毕竟是韩蓄的大狗嘛! “咳!”陈昭君说,“铁牛儿啊!你的脑袋有些重……” 狗毛也有些长! 这几日风里雨里地赶路,浑身也有些味儿。 靠太近了,很不享受。 但韩铁牛已经自我感觉良好地趴在陈昭君腿上给睡着了,顺带呼呼呼地好一阵鼾声。 天! 什么紧急时刻。 韩铁牛你作为一条听觉嗅觉知觉各方面都必须灵敏的獒犬,竟然已经睡着了!心真大啊! 陈昭君一摆腿,抖掉了韩铁牛这一大堆。 而韩铁牛愣是执着地黏上来。 陈昭君再抖掉它,它就再撵上来,鼻子里还始终是那呼呼的鼾声。 陈昭君无语了。 陈昭君望着韩铁牛这一堆深长深长的獒犬毛,静静地说:“如果……如果……今晚上,韩蓄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就拿他的狗去堵刺客的刀剑无眼!哼。” 韩铁牛闭着眼睛打着呼噜。它娘陈昭君准是被他爹给气糊涂了!它明明是条威猛的獒,却胡乱不负责任说它是狗!而它爹韩蓄,是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虽然,那样的事情究竟是哪样的事情,韩铁牛没有亲眼见过,它还是一条纯青的没有谈过恋爱的獒。 韩蓄这晚上也是难熬。 杨诗诗的曲子,本来很无味。老鸨选上来的舞娘,跳舞也是很没有滋味。而于金水硬是把段一宁几个给带动了情绪,吹口哨的,起哄的,还有流口水的。 还有说喝酒喝多了,要找个房间睡个觉,但一定要一个妹子跟上去服侍。 于是,老鸨上来请长安君的意思,让诗诗姑娘服侍长安君歇息,可好? 韩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表示,诗诗姑娘的曲子极好,再弹两曲。韩蓄还说:“诗诗姑娘名满天下,愧杀韩蓄。韩蓄自知身份低微,能亲耳听几首曲子,已是福气。” 老鸨的笑僵在脸上。这穷光蛋,还真是拿腔拿调,果真还要再过几曲,让人三番五次地请,他才半推半就地从了么? 伪君子! 于金水已经笑了。 于金水抬起酒杯,身旁的美人给他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嘴边伺候她喝下。“嗨!美的!妙的!美人当前,你我男儿大丈夫,哈哈哈!此时不好好享受,更待何时?你说是不是啊!”于金水那眼睛瞄着段一宁。 段一宁呵呵一笑。 是呀! 出这趟公差辛苦!真是辛苦!一路上千难万险,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活着看到太阳东升西落? 眼前有美酒,眼前有美人! 段一宁就算自己这会儿有陈意如贴上来,能解得一时苦闷,可他的弟兄们苦啊。今儿晚上,是他故意给兄弟们放松的机会! 这两日一过,出了镇安城,继续往东南方走,镇平、南城、竹山,连山新乡一带最为艰苦,不知道哪些人有命过得去,哪些人又要把命留在路上! 今朝有酒,哪管明天的事! 第209章 云飞燕带着松林粉墨出场 “你这鸨儿,恁是废话多!长安君还想听曲子,由他!我这里的弟兄们,困的困,累的累,赶紧给安排了。咱们粗人,不挑,是个姑娘就行……哈哈哈!” 若是段一宁说话,还没有这么粗。 但这意思,也是段一宁首肯的。于是段一宁身边的军士,干脆把话挑明了。 谁愿意陪长安君干坐在这里,装君子,过一个无趣的夜晚。 这时候的男人,需要的,大家都懂的,都明白,不用假装清高,端着坐着,实在可恶。 长安君这样的男人,管他?兴许是怕陈昭君忽然出现兴师问罪,所以还端着不敢现原形。 切莫浪费时间,各人嗨各人的去。 老鸨于是赶紧安排,几十个姑娘瞬间都名花有主,一个萝卜一个坑,负责任地忙活起来。 这时的局面就简单了。只剩了于金水,李德强,段一宁,段一宁的副手,还有韩蓄。 于金水左右三个姑娘,倒酒的,捶腿的,伺候吃喝的。李德强怀里一个姑娘,段一宁身边一个姑娘,副手身边一个姑娘,唯有韩蓄对面是杨诗诗,杨诗诗抱着琵琶满眼含情。 杨诗诗含情的眼睛,带笑的琵琶琴声,道:“时间越来越晚了!可惜。今日诗诗出门,实在不只是为了见二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也不全是冲着长安君的苗头,实在是想见一见长安君那位夫人!” 呃? 段一宁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段一宁看着韩蓄,脸上几分恍然。真想看陈昭君?也不用非要今晚上嘛! 韩蓄淡淡神色。对方搭讪的伎俩,不要当真。 “只听人们说,夫人是一位脂粉群中的英雄!她与我都爱听书,喝茶下馆子,畅快人生,同道中人!可惜,今晚上这般没有眼福。”杨诗诗看着韩蓄的眼睛,娓娓地说。 那一双眼睛真是含情啊! 那身段真是袅娜啊! 真是显得这对面的男子不知趣了。 云飞燕穿着陈昭君的衣服,罩了面纱,身边带着松林,粉墨出场的时候,正听了这么一句撩拨人的话语。 嗨! 云飞燕一瞬间觉得可惜。 真该让陈昭君亲眼来看看。陈昭君那般心肠手段,她究竟会怎么面对呢? 陈昭君还能言笑晏晏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 嗯~可惜,这耙子事,这种名场面,自己还主动争取来应对!呵呵。 “哼。”云飞燕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儿,斯斯文文的样子,学着陈昭君的声音,约么比她自己婉约了几分,“路上有事耽搁了几分!陈昭君来晚了,诸位莫怪!” 咳! 咳! 听到这种话,韩蓄一个失手,滑了手中的茶杯。 看到面前这个人,段一宁一个趔趄,屁股滚到了地上。 韩蓄认出是她云飞燕,不奇怪。段一宁也认出了她,实在算他能干!而云飞燕倒是清淡的神色,这波男人太兜不住事儿了!看把他们给吓得!多轻巧的一件事,不就是她云飞燕乔装打扮,代替陈昭君出场几分钟而已。 不!或许今晚的故事,几分钟还解决不了问题。 嗯。云飞燕提起炯炯的眼神,看着杨诗诗。 但人家这风流名伎毕竟是风流名伎呀,云飞燕帮陈昭君带着正室老大的气派而来,人家杨诗诗也就那么一个委婉动人的笑容,对云飞燕福了礼,问:“长安君夫人好!” 呵呵。 云飞燕淡淡地看了。 云飞燕拿准陈昭君走路的样子,她想,若是陈昭君在这儿,她一定是一屁股过去,搪塞在韩蓄身边,再拿眼神刷刷地看着韩蓄,然后韩蓄在分秒之间就溃不成军,可怜巴巴地下跪求饶,分分钟跟着云飞燕出了这秦楼楚馆。 云飞燕就那么做了,她硬着头皮走过去,硬着头皮坐在韩蓄的身旁,硬着头皮对韩蓄使出一双杀人吃肉的眼。。 那时,段一宁那张脸,真是白了又绿,绿了又红,给气红的。 段一宁要是早知道这位容和公主是这种做事风格,他绝对不愿意出这一趟差事,他实在太难了! 他能当众拆穿云飞燕吗?当众请她赶紧回驿馆去,男人们的花天酒地,她一个待嫁的公主乔装进来,多么危险!关键是此时此刻还坐在有妇之夫长安君的身边,还扮演人家的老婆。长安君韩蓄,是云飞燕未婚夫的亲哥哥,可是她夫家的大伯子啊! 啊! 段一宁今晚的美好心情,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无论杨诗诗在说什么做什么,段一宁全然感觉不到任何风味。 被云飞燕给气的! 云飞燕刚坐定,便拿起韩蓄桌前的空酒杯,倒酒。来了秦楼楚馆,能不喝酒吗?以陈昭君的做派,对不? 韩蓄也彻底被云飞燕这个动作给逼得坐不住了。 韩蓄一伸手挡住云飞燕的酒杯。容和公主大驾,在这儿喝醉了,还要人把她扛回去,多费劲!关键是,他回去之后怎么向陈昭君交代? 陈昭君若是今晚自己来了,一切还好办。 关键来的,是云飞燕。 呃! 韩蓄心口疼。他可不想再来一次老婆逃婚,使他再享受一次不顾所有拼命满天下找还不着那种空虚绝望的感觉。 逃……婚! 啊! 韩蓄脸色的血液瞬间当机,好久输送不回心脏。云飞燕代替陈昭君出场?难道是陈昭君葫芦里藏了迷魂药? 天。 若是在回梁国的路上把陈昭君给弄丢了,他韩蓄上哪儿去喊冤?而他今晚上,真不是为了看杨诗诗李诗诗的。 韩蓄只带了韩小飞在身边,秋娃刘大妈韩铁牛李大爷都在驿馆,他们能防得住陈昭君逃跑不? 呃!估计难。 韩蓄这颗心,跳得咚咚的。 但云飞燕占着陈昭君的位置,仍以陈昭君的姿态瞪着韩蓄,双眼里满是不客气。 韩蓄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藏不住了。 而松林在旁边也装得很像样子,似乎这旁边坐的人,他今晚跟随的,就是他那骄傲的大小姐陈昭君女士。 于是这番,韩蓄的心里防线就那么给整垮了。 谁说陈昭君逃婚一定要带着松林呢?金蝉脱壳,声东击西,虚实相生,陈昭君最擅长。 第210章 不知道现在几更天了 呃……如果今晚上韩蓄深入虎穴,就算成功破解了镇安城的危险,而陈昭君抽空跑了!赢了一分天下,丢了十分的她。 巨划不来! 韩蓄的屁股上已经长了刺。 他唯一还能安坐在这张凳子上的底气,他唯有的底线,不能奢望韩铁牛那头萌萌哒的獒犬能拴住陈昭君的心,而是他手下绝顶的高手云腾神出鬼没,一路跟随。 有云腾在! 且放心一点点。 但陈昭君这人狡猾,如果她把自己乔装打扮,云腾也不一定有那份心力劲。 嗨!越想越没底气。 云腾,你最好是能守住陈昭君。 若守不住,扒皮抽筋,一辈子不给他娶媳妇儿! 韩蓄的心情,韩小飞估计很能体会。韩小飞给松林使眼色:“你怎么来了?我家夫人呢?” 松林无甚神情,寡淡着一张脸,守在云飞燕身边。 韩小飞只能给出一个警告的眼神:“作为一个侍卫,衷心的侍卫,你这么不讲道理地出来,是不对的!非常不对!如果我家夫人有什么闪失,我啃了你的骨头!” 松林很淡定,毫不起波澜。韩小飞的功夫是不错,轻功尤其好,但谁啃谁的骨头,还不一定。 这一边的气氛就这么一直诡异地僵持着。 而于金水终于在这个诡异的场面里率先回过神来。于金水摸一摸旁边姑娘的俏脸蛋,嗨,在这世上的日子长了,你便会见到各种奇葩的事情! 男人之间喝花酒,他的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前来看热闹,又有什么不妥当呢? 陈昭君是个狠角色。 算了! 既然来了,也一并办了不就得了。 管你有多狠,管你是山上的母老虎还是海里的母鲨鱼,来了这里,今儿别想全身而退! 嗨!留在驿馆里的,也不能全身而退。 事实就是这样的,霸气! 哼。 于金水清清嗓子,胖手一挥,让他身边的女子提着酒壶来云飞燕面前,给她斟酒。于金水笑烂了一张胖脸,说:“早听闻陈家大小姐委婉动人,贤良淑德,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今儿一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哈哈!” 名不虚传? 陈昭君的大名还真是赫赫得很! 哼。云飞燕清了清嗓子,笑了几分。反正陈昭君在这种时候一定是这么样假笑的!“于金水于大人,是?你让伎女给本夫人斟酒?这番礼节,倒是周到得很。于大人见多识广,多少大场面都知道。依你看,我陈昭君是喝下这杯酒呢,还是把这杯酒泼到这姑娘的脸上?” 呵呵! 于金水那胖脸上的肉抖了几分。嘿!这丫头,本事大哈?欺负他头上?也不看看他于金水的码头风水如何! 哼哼。于金水一张胖脸,望着长安君笑,说:“这姑娘手笨了,撵出去!鸨儿!” 然后那姑娘就被老鸨带着人扎呼呼地揪了出去,到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哪家太岁。 韩蓄已经淡淡地坐着。只怪那姑娘运气不好,犯在了云飞燕的暴脾气上。若是他家陈昭君在这儿,揪出去的可能是于金水本尊,而不是那个可怜的姑娘! 不。 或许,陈昭君会一把火烧了这排秦楼楚馆,还是笑容满面的。 而不知死活的于金水竟然又挥手示意,这回让杨诗诗亲自前来给云飞燕斟酒。 云飞燕抬着卷翘的眼睫毛,幽幽地望着杨诗诗那双盈盈的素手。无奈啊!既有这番才情,何苦大晚上来勾引人家有妇之夫? 该挨批! 哼。 云飞燕看着那斟得满满的一杯酒,一肚子混气全上来了,竟而忘了时时要学陈昭君的假笑模样。杨诗诗娓娓笑容,请云飞燕喝酒,而云飞燕已经毫不客气将满杯酒泼在了杨诗诗的脸上。 杨诗诗的脸,顿时狼狈,花容失色。 杨诗诗惶恐不安,当即跪在了云飞燕面前。 于金水也伸了胖胖的脖子,看热闹。 韩蓄尚且坐着,毫不动摇。杨诗诗只是可怜巴巴地向韩蓄求助,眼神很有攻势。 “哼!看你那一双狐媚的眼睛!我问问你,杨诗诗,是?你知不知道长安君有老婆?知不知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长安君的老婆,是陈昭君!是我……陈昭君!” 云飞燕正训得气势高昂,忽而又短了气势,马上反应过来了又开始凶悍起来。 “你们男人家喝酒我不恼!你们要听首曲子我也不恼!你们要畅谈公务、放松放松,我也不恼!可为什么……这时候还不回家?嗯?不知道现在几更天了嘛?” 云飞燕望着松林,现在几更天了? 松林端着冷峻,没回答。 云飞燕转而望着韩小飞,眼神颇是凌厉。 这份凌厉,韩小飞可是招架不住。就算不是他的当家主母,也是他当家主母的死党闺蜜,惹不起的!“过三更天了!”韩小飞瑟瑟地回答。 “哼!三更天都过了!很好啊!”云飞燕看着于金水,问他,“于大人家的老婆孩子可歇息了?大儿子的书温习了几遍?二女儿的字练得怎么样了?小儿子的武艺长进了没?四女儿的水痘好了没?于大人有多久没跟你家私塾先生交谈过孩子们的学习了!先生多次想要约谈于大人,可都被于大人以公务繁忙为借口给推掉了!这里,三更天,左拥右抱温柔乡,这就是于大人的公务繁忙!” 云飞燕骂得起劲,竟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果盘碟子,都给震得跳了几条。 再看韩蓄的脸,他已经释然了,他决定不参与,也不反应了。云飞燕要骂,就让她骂! 人家一个和亲公主,从小被亲爹抛弃,临到长大了才被老父亲找来救急的和亲公主,没享受过属于雍国公主的金尊玉贵,却要担负这许多沉重的责任!而这起于金水一样的官员,食君之禄,搜刮民脂民膏,从不操心政务,从不担国家责任,一味地搞腐败搞权势,哪有一点点当官的该有的样子! 云飞燕骂得好。 韩蓄都想给她拍掌叫好! 但云飞燕是帮陈昭君骂的,骂的是她容和公主作为和亲公主的心里话,人家却以为眼前这个脾气暴躁行事泼辣的女子,是陈昭君。 “长安君夫人此言差矣……” 第211章 一个痛苦的有思考的灵魂 于金水有一瞬间被云飞燕给骂晕了脑袋! 他的确时常以公务繁忙为借口,从不管家里老婆孩子什么时候吃饭歇息,也没管大儿子的书温习了几遍,二女儿的字练得怎么样了?他也不在意小儿子的武艺长进了没,四女儿的水痘好了没?私塾先生多次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想要约谈他,可他实在太忙了! 忙着三更天五更天左拥右抱,秦楼楚馆温柔乡,再不然就是忙着巴结上级高端领导,张罗权以及钱的问题。 他作为一城的府尹,实在真是公务繁忙啊! “长安君夫人此言差矣……”于金水看着云飞燕那轻纱遮了满脸,说,“长安君夫人有所不知!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公务!是公务!” 于金水歇了一口气,又看着段一宁,又再看李德强,最后看向长安君,他企盼能从同道中人的眼睛里看到理解以及深深的理解之情。 “长安君和段将军远道而来,本府作为一城府尹,实在是应该好好接驾的!”于金水一张胖脸上面全是身不由己,他竟是忽而无助胸口,恳切地看着段一宁,说,“说到家中妻儿老小,怎么能不挂念,我这心里实在牵挂得很!小女儿的水痘满脸都是,若是稍有疏忽,女儿家的一张脸可就毁了!” 于金水捶足顿胸地继续表演。 “夫人啊!你是女中豪杰,你不知我家里那口子的做派!我今日如果回家早了,那泼妇就会问着我‘恁是这般无事?成日是东蹿西跳游手好闲,几时见你往家里拿过银子!我那点嫁妆补贴家用都快花完了……你这个没用的,今日回来的早,赶紧替人抄书补贴家用!’我若是官衙里公务缠身一夜未归,那黑心的也会问我‘钱呢?你昨儿带出去的那包银子呢?都拿来打发小的们喝茶去了?你这身灰是在哪里臊来的?别进我的屋子!’我可怜兮兮地问我家那口子,什么时候我能回房睡觉?那口子说‘等你发饷银那天!’我若是发了饷银那天,我便进得了她的屋子,摸得着她的身板儿。我若两手空空的回家,嘿!” 于金水越说越可怜,最后竟是一头扎旁边姑娘的怀抱里,抱着人家柔软的腰肢,还说自己很委屈。 哼哼! 你若是暴脾气,就有人比你更会撒泼耍无赖。 云飞燕,你试着了! 云飞燕愣愣地看着于金水一分钟。他这么尽情卖力地表演之后,难不成她还得对他寄予深深的同情? 她云飞燕的话,究竟哪里“差矣”了? 嘿! 云飞燕歇了一口气,才会过来,自己先是替陈昭君骂了狐媚子杨诗诗,顺带警告了韩蓄天太晚他该回家陪老婆了,而此次批评的重点对象是这位镇安城府尹于金水。 于金水还窝在那姑娘怀里,呃……这种老狐狸,等着天打雷劈。 云飞燕今天代替陈昭君出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长安君韩蓄。 一是要保障他的人生安全,而是顺带把他带回驿馆。 于是乎,云飞燕转而瞅着那半趴在地上的,盈盈可怜的名满天下的名伎杨诗诗。嗨!云飞燕款款起身,款款地走两步,再款款地定脚在杨诗诗身边,作势要伸手去扶她。 这架势,可把杨诗诗给整得,有些不知所措。 云飞燕可不管杨诗诗乐不乐意,反正这戏她必须帮陈昭君给做足了! “诗诗姑娘,你看我这手抖的?实在是唐突了诗诗姑娘的美貌。嗨!怪我!真怪我。”云飞燕回手便指着段一宁的方向,眼睛里还带着笑,说,“我看们这些常年军营里呆着的大老爷们,真是不容易!要想见着个双手双脚,有眼睛有眉毛的姑娘已经很难!何况这是名满天下的名伎杨诗诗啊!” 段一宁忽而喉咙里哽了一口。 他知道,容和公主接下来批评的,是他了。 硬扛着呗。 云飞燕虚扶一回杨诗诗,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已经站起来了。她倒是干脆,立即一回身,继续瞅着段一宁。 “来的路上,我找咱们的军士打听了一回。我就问‘这杨诗诗究竟是怎么个好看法?让大家这么心驰神往!’那军士一提起杨诗诗,嘿,脸上便现是一脸如幻如梦说‘杨诗诗美呀!就是美,她一抬脚,一抬手,一抬眼睛,连头发丝的味道都是香的,让人入梦入幻,跟做神仙似的!’段将军,你同意这个说法么?” 云飞燕盯着段一宁。 苟日的,还是和亲队的护卫将军!还比不上一个松林衷心,比不上人家马铁霸的定力! 一会儿要跟陈昭君那妹妹胡搞,搞完了还要来秦楼楚馆再搞一回。 真是有力气用不完? 既然那么有力气,为何不冲出城门去把门口那马铜锤给击毙了?既然这么有力气,雍国边防为何不见他多出几多力气! 堂堂雍国男儿,竟都是段一宁这样的鼠辈! 所以,才有她云飞燕悲催的和亲命运。所以,她云飞燕为了这样的一群人的荣华富贵几世安稳去和亲,究竟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 云飞燕瞅着段一宁。 段一宁说不出话来,只有低头。杨诗诗漂不漂亮勾不勾魂,这容和公主已经亲自看到了!她不也已经妒火冲天,亲自给人家泼了一脸的酒水嘛? 嗨! 段一宁心中的理由,其实难以跟云飞燕说明白。他实在以为“军前半生死,帐下犹歌舞”是绝配。所有的醉生梦死掩盖的,都是一个痛苦的有思考的灵魂。 他和他的弟兄们,其实就是在虽是都能突然袭来的阵亡命运之前,抓紧时间享受了一丝生活的乐趣,而已。 段一宁不说话。 云飞燕便把目光转向韩蓄。嘿,好家伙。她都已经把火发到这份儿上了,韩蓄还不知趣? 真要她亲自把他骂一顿? 很淡定啊,长安君。 哼! 陈昭君若是在这儿,她会怎么办? 云飞燕想,以陈昭君那翻城府,她定是懒得与韩蓄争辩半句,她只会反其道而行之,让韩蓄自投罗网。 云飞燕指了指杨诗诗放在桌旁的那把琵琶,说:“我在雍城也曾听过好琵琶!不知道与诗诗姑娘比,又如何?” 杨诗诗还有半分没懂。 于金水早懂了。于金水胖脸早从姑娘的怀里探出来,他大胖手直挥:“赶紧去换身衣服!回来给长安君夫人弹一首好曲子!” 云飞燕笑了。 呵!会找台阶。既然都想要继续下去,那就让这场夜宴继续下去呗! 云飞燕重新回到长安君身边坐下,她看了看面前的酒杯,示意韩蓄。这小子太不愿意跟她演戏了! 第212章 齐刷刷在圈套之中 212 韩蓄平时在陈昭君身边是如何唯唯诺诺,如何舔着热脸去哄陈昭君的冷脸? 依葫芦画瓢,再来一回呗。 云飞燕瞅着面前的酒杯,等韩蓄亲自给她倒酒。 韩蓄倒确实不敢亲自给云飞燕倒酒。 曾经,他和云飞燕在乌山上被马铁霸误会,非给他俩关一个小黑屋里,正中了陈昭君的圈套。这会儿,云飞燕这么一整,若是陈昭君别有用心,呵呵。 他韩蓄,在陈昭君心里,还比得上以前那个韩蓄吗? 跟陈昭君这样的狡猾女子过招,半丝不得携带! 韩蓄反正就是没看见云飞燕的意思。 恰好杨诗诗已经隆重装扮,再次登场。这回出场,杨诗诗比先前一回更显得风流婉约,环佩叮当,浑身一股婀娜态度。 杨诗诗出来,只看韩蓄,一睁眼便是含笑,一低头便是浑身如雾如云般的温柔。 韩蓄恰好都看见了。 云飞燕的酒杯落了空。韩蓄只顾着看杨诗诗,没给她倒酒! 啊!不得了!韩蓄不是不给她云飞燕倒酒,而是她云飞燕此时此刻代表的是陈昭君,韩蓄居然不把陈昭君放在眼里! 得了? 陈昭君可是韩蓄的原配老婆! 有这起见了新人就把家里糟糠之妻抛在脑后的,什么进京赶考的书生啊,什么落魄的少爷啊,还有眼前这个即将回国探母的质子长安君! 云飞燕实在帮陈昭君生气。韩蓄作为一个男人,就不能守住自己的人设,经住这美人计的考验? 看嘛!杨诗诗重新抱起了琵琶,朝着韩蓄的面门,径直来了一首极好听的曲子,那纤纤手指行云流水,轻拨银弦,大珠小珠刷刷刷地落玉盘。 真的是极其吸引人啊! 嗨!这美人实在很吸引人,更架不住的是天色已晚。赶了几天路了,云飞燕若不是强打着这一晚上精神帮陈昭君办事,她的眼皮子早睁不起来了。 想打哈欠。 而韩蓄很是自得,闲适地吃着盘里的花生核桃,新鲜果子,时不时还自斟自酌一番。嘿! 享受得很? 他怕是等着下半场,有机会跟美人共度良宵? 想得美!有她云飞燕在这里,他长安君就别想做这起没有底线的事!他韩蓄必须好好守住他那条底裤!哼。 虽然琴声很催眠,一屋子的香薰更催眠,但云飞燕更是强撑着,监督着韩蓄的一举一动。她就不信,她这个冒牌陈昭君在这里,他韩蓄还敢悄悄钻到杨诗诗的房里去么? 看不打死他! 几首曲子下来,云飞燕硬是还没睡着。韩蓄也很淡然。杨诗诗的笑容有些僵硬,于金水也是不自在了。 他就想让长安君今晚暴毙在风流名伎杨诗诗的床上! 可男主角依然还很清醒,风流名伎也登场很久了,却一直没机会下手,半路跳出一只母老虎又不好惹! 于金水找个借口,他要去方便。 怎么找个办法把陈昭君给她支开! 借着撒尿的工夫,于金水在老鸨那硕大的落地窗前思考着。陈昭君好办,就是她旁边那个传说中的雍国四大高手之一的护卫,实在让人着恼。三两下若是解决不掉,谁敢保证段一宁手里的军士没有很清醒的?这一闹腾开,今晚的事情就不能做到神人不知了! 毕竟,这还在雍国境内! 刺杀长安君,故意引起两国纷争,这项罪名到老皇帝那儿去了,是要扒皮灭族的! 实在不行,就把迷魂汤给先上上来! 管得他有没有防备,撂倒一个算一个。这场行动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上头发怒,后果可不是家里四丫头长水痘大儿子没书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于金水对鸨儿招手,说:“按事先准备的办!” 事先准备的,最坏的打算,若是长安君防范得紧,就把来了的所有人统统放到,绝不放出一个活口! 鸨儿已经去了。 喷香喷香的迷魂汤,即将隐藏在色泽莹亮的夜宵,什锦小汤圆里,粉墨登场,完成它不可推卸的使命。 而一个慌慌张张的罗罗跑过来,在于金水耳朵边一阵紧急的禀报。 “什么!” 于金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什么?全被抓起来了?活捉!”于金水的下巴根本关不住,下颌也抖索得厉害。 他派去驿馆,准备掳掠容和公主的人马,被人活捉了! 啊!真是倒霉呀。 但小罗罗还有要事禀报。“报告大人,小的也觉得蹊跷,明明他们全军出洞,驿馆空虚,毫无防守之力,我们这一次是一击即中的!大人,你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吗?”小罗罗亮睁睁的眼睛望着于金水。 可把于金水给急死了! “快说!老子刮你舌头。”于金水骂道。 “是是是!”小罗罗打了自己一巴掌,连连点头,他没事儿买什么关子,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大人!事后,小的花了重金,从驿馆里买得消息!今晚上,驿馆里确实有防备!你猜,防守的人是谁?呃……大人,别打!是陈昭君!陈昭君——” 于金水瞪着小罗罗。 怎么可能?陈昭君! 那里头这个是? 小罗罗又涎着脸,凑到于金水耳朵边,说:“大人,你猜里面的那位是……啊!大人,别打!疼——公主!里面那位,是容和公主——嘘——” 嘘—— 于金水和小罗罗同时做了这个动作。 哈哈。 好玩儿了!他于金水奉命行事,暴毙韩蓄,绑架公主。哈哈,这两人儿正齐刷刷在他的圈套之中,你说这个事情美不美? 美! 走,赶紧回屋里去,亮铮铮的迷魂汤一碗接一碗地喝起来。 于金水面带笑意地回来。 鸨儿亲自端上来什锦小汤圆数碗,都盛在琉璃碗盏里,香味扑鼻,好诱人的。 于金水亲自端了一碗,恭恭敬敬地捧到云飞燕跟前。 云飞燕眼睛望着天花板,她不想吃汤圆,她只是有些困,想睡觉。这日天的镇安城府尹,什么时候熄了他那颗熊心豹子胆,她云飞燕也就敢放心地喝面前这碗什锦小甜汤了。 于金水见云飞燕不接,忽然跪下去,朝云飞燕咚咚两个响头。 云飞燕给吓了一恻。 怎么?她不吃他的小汤圆,他准备死谏? 于金水抬起一颗衷心的脑袋,鼻涕眼泪都已经挂在脸上了,很诚恳的模样:“承蒙夫人教训!老于我心里惭愧!老于我,实在是很久没有过问过家里老婆孩子什么时候吃饭歇息,也没管大儿子的书温习了几遍,二女儿的字练得怎么样了?老于我疏忽了小儿子的武艺长进,四女儿的水痘好没好我也不知道!私塾先生多次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想要约谈老于,老于都借口公务繁忙给推掉了!夫人的教训发人深省!老于我无以回报,只有面前这碗什锦小汤圆能够表达我对夫人的心意!夫人你干了这一晚小汤圆,老于我马上回家哄老婆孩子睡觉!” 第213章 喝了半碗小甜汤 于金水说得涕泪滂沱。 云飞燕冷冷地看着他。他要回家哄老婆孩子睡觉,跟她吃不吃这碗汤圆有半毛钱关系?胡扯! 韩蓄开口了:“君儿!于大人一片心意,你就领了。” 云飞燕看着韩蓄。韩蓄的意思是什么!这位长安君阁下,一晚上不见他出个声儿,这会儿帮于金水的腔。万一于金水不怀好意,碗里是砒霜呢? 而韩蓄已经端起杨诗诗为他捧过来甜汤,拿起勺子舀了半勺放入口中。 于金水的笑,坚持挂在脸上。喝下去!喝下去!统统喝下去!哈哈。于金水期待地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拿起勺子看了一眼,忽而朝杨诗诗面带微笑。云飞燕说:“诗诗姑娘你今晚为我们表演了整整一个大晚上!实在辛苦你了!我手里这碗甜汤,就赏给你喝!” 云飞燕把琉璃碗推到杨诗诗手里。 明显,于金水的脸上一阵失落。 云飞燕笑了。哼!跟她玩儿阴谋诡计,也不看看她最近实在哪家宫殿实习毕业的?皇后和贵妃两大高手,时时现场教授技艺,她怎么也得学几分。 而韩蓄这个傻子,已经喝了半碗小甜汤。 云飞燕朝他瞪眼睛,警告他。 而韩蓄已经两眼发花。 韩蓄说:“君儿,本君乏了,想歇息!” 云飞燕死瞪着韩蓄。你个猪头,歇什么歇?小心你的狗命!快醒醒。 “既然长安君乏了……这样,于大人,段将军,我先带长安君回驿馆了。”云飞燕立即站起来,示意松林赶紧上前,和韩小飞一起将韩蓄抬起来。 可韩蓄人犯混,两手将韩小飞和松林给推开。 韩蓄转身向云飞燕笑了一笑,一指压在嘴唇上,很纯真的模样:“君儿,你先回去!我今晚约了诗诗姑娘,诗诗姑娘还有话要跟我说!” 与杨诗诗还有话说? 说你个阎王殿的邀请函啊! 云飞燕看着韩蓄恨铁不成钢,气愤。 “韩小飞,松林,给我把他扛回去!”云飞燕叉着腰,不能顾形象了,为了陈昭君,她必须把这醉昏了的韩蓄,鬼迷心窍的,给赶紧带走。 而段一宁李德强等都已经忽然倒下了。 松林都被震撼得停下了脚步。 云飞燕转而看着于金水。 于金水蛮客气的,笑眯眯地找老鸨要安排:“鸨儿!你家还有没有其它屋子?也给夫人收拾一间!你看看,将军们都喝醉了。快四更天了,我也困了,我回家了……孩子们还等我给他们检查功课,签字呢!” 于金水就这么要走。 韩蓄更是高高兴兴地跟着杨诗诗往屋里走,韩小飞拉都拉不住。 简直把云飞燕给急得! 云飞燕握紧了拳头。那就是一碗迷魂汤啊迷魂汤,韩蓄,帮你帮到这个份儿上,你自己就不能硬气一点儿! 过了今晚,看你还有没有脸再见陈昭君。 云飞燕忘了于金水已经出门,她只管跟着韩蓄,不让他进杨诗诗的闺房。 什么时候这里被人围住了,云飞燕没反应过来。云飞燕只发现许多黑衣人拦在她和韩蓄面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需被杨诗诗拎进去,韩蓄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 这就是陈昭君先前所说,韩蓄今晚面临的危险。 陈昭君真是有先见之明呀! 但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当着禁军的面,护卫将军、护城将军都在场,也敢公然行刺? 治安若此破败!这一城府尹呢? 于金水! 他刚才已经溜了。 云飞燕麻溜转身,说:“韩小飞,你负责把韩蓄给救出来!松林和我,去抓那个姓于的!” 说时迟,那时快,容和公主这微微圆润的身材,在韩蓄有危险的时候,她也能挺身而出。 为了陈昭君! 但,眼前的黑衣人好像越来越多。 云飞燕说:“松林,想个法子!咱们必须绕开这群黑人!咱们去抓于金水!快快的,不然让那贪官混球跑了!” 云飞燕想把于金水抓回来,于金水不也正好想把云飞燕给抓住了嘛! 反正把这和亲公主绑架成功,把即将送回国的质子长安君给暴毙,地点就在这莺莺燕燕杂乱无章的秦楼楚馆跟儿前,特殊地点。 怪谁呢! 然而,这回两国和亲友好下去的愿望便会落空了。 于金水完成了这一项巨大的使命,对于他的上头不光是有交代了,而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功臣! 所以,这种时候怎么能够让云飞燕给跑了呢? 云飞燕身边,有那个所谓的庸国的四大高手之一,又怎么了呢?你再高的手还能扛得住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围攻你吗? 何况他身边还有云飞燕这个武功不好的人拖累着。 绝世高手的结局,也就这样了!谁让他命不好,站错了队?呵呵。 云飞燕眼前的黑衣人虽然越来越多,黑衣人的手脚越来越重,但云飞燕的光荣的目标,是奔着于金水而去。不过,想要亲手抓住于金水,这个擒贼先擒王的计划,怎么就那么难以实施? 云飞燕和松林被一群一群的黑衣人缠得脱不开身,她好几次都快被人给生生擒住了,而好几次也是松林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过来就救了她。 嘿! 这陈昭君家的松林,关键时刻还真别说,真好使!实在是保命护驾的随身必备品! 云飞燕似乎觉得自己的这身本事确实欠佳,她的武力值在当用之时确实显得匮乏了一些。但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是灭自己威风的时候。 云飞燕哼哼哈嘿,呼呼赫赫,一阵顽强抵抗。 差点儿就把脸上的面纱给掀掉了! 而于金水此刻,正双手环抱,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耐心地等待这家花楼里面的纷争尘埃落定。 那个时候,于金水他作为镇安城的府尹,及时神兵天降,带领手下的官军将这花楼给围起来。然后,大家就会惊恐的发现,就在这个夜晚,长安君禁不住美色诱惑,疯狂得不知所以触犯了一代名伎杨诗诗的底线,竟使得杨诗诗激情犯罪对他痛下杀手。然后,长安君死了! 而这家花楼的老鸨不知收了谁人的钱,也不知道究竟收了多少钱,与江湖上不知名的匪徒势力相勾结,或许就是那正在城门外叫嚣的土匪马铜锤,老鸨竟然胆大包天将和亲公主云飞燕给抢了去。 哼! 第214章 冒牌儿公主驾到 在他镇安城府尹于金水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这还得了! 速速禀报皇帝,申请即刻大军出动,清剿罪孽。 而那个时候,远在梁国东济城的临安王先生,应该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应该说,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场困难之中,临安王是最丢面子的。他心心念念的大哥,在回国的路上死了!他的未婚妻,在和亲之路上被贼人绑架了,失踪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他应该是怀着一种怎样惨痛而又沉郁的心情,而大概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姿势,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梁国大军直逼庸国边境…… 啊,好戏上演了! 于金水畅想着未来。 他畅想着,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国家危亡的时刻,千钧一发,英雄横空出世,那就是属于他于金水拯救世界的高光的时代! 那得分多少羹啊! 那时的世界,该有多美? 可眼下,这个本黑灯瞎火的世界,忽然一窜窜火把照亮,大街上那么闹腾!是怎么回事? “啊——公主——你等等老臣!” “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天黑……” “公主小心——小心从马上摔下来!” 这顿撕心裂肺的,带着沧桑与恐惧的,撕穿这个黑夜宁静的呼喊声,一阵又一阵,越来越近,把周围的黑暗都给照亮了! 公主? 容和公主? 于金水难以理解看着那阵声音的源头,以及越来越亮的火光,以及越来越热闹的街头巷尾,人潮涌动。 有一个骑着马的女子,风驰电掣地奔过来了! 她后面跟着旋风一样的追随者。 这群人都喊她回去。 这女子是容和公主,那里面的那位……是啥玩意儿? 嘿! 胡闹! 里面的才是容和公主,货真价实的!他于金水这回要真真实实绑架的,就是里面那个。外头这个,她再来溜十圈儿,他也对她不感兴趣丝毫。 哼哼。 嘿,这女子!她骑着马,打着火把,在于金水面前三十米的地方刹住脚,可不就是来吸引他的? 噗—— “公主!使不得!您听老臣一句劝——” 一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儿,在这个时候又上场了。 “这里,它不适合公主您——身份尊贵,天下寄托……” 那个沙哑的声音,言辞恳切,白发苍苍的劲头,噗嗤一下滚在地上。 于金水默默地看着。 嘿!这老头儿,那骑白马的女子请来的群众演员,演的还挺真! 而那女子,演得更真。 只见那女子蒙着面纱,举着火把,她高高跨坐在马上。那女子声音清亮,响彻这个黑夜的明白:“辜老太傅,本公主今晚上就是睡不着了,出来溜达两圈!你至于吗?你看看你这一阵山呼海啸的惊呼声,看看你把咱们镇安城的老百姓给吓得!你一路这么喊过来,这可得了?本来,本公主是要在这夜晚准备微服出访,看看大家的窗户关好了没?看看大家伙儿夜里的睡眠质量如何?你这回整的倒好,你这么一呼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知道容和公主,今晚上出来溜马来了!” 是啊!确实是容和公主啊! 围观群众纷纷议论。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这容和公主蒙了面纱,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不过,她驾马夜奔的姿势,确实挺帅的! “看什么看!都给我闭上眼睛!公主大驾在此,跪下!通通跪下!” 辜老太傅那一瞬间站起来,以不老的身躯强行挡住陈昭君的高头大马。他作为云飞燕的陪嫁老臣,他决不允许人家偷窥容和公主的神貌。 他的声音苍虽是苍老了点儿,也挺沙哑的,但是气势很足啊! 于是,本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迫于天威,竟纷纷下跪。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磕头叩拜声此起彼伏。 于金水仍然躲在黑暗里。他身后的花楼里,真公主正被他手下的黑衣人团团围剿,他面前三十米之外,假公主气派倒是挺足,正接受众人叩拜。 哈! 虚荣心哪,害人! 假公主举着火把,手轻轻一抬,颇使贵气的样子: “平身!打扰了大家休息,这是本公主的不是!但绝不是本公主的本意!只是我家辜老太傅声音大了,一些小事都给闹大了!大家伙儿,散了?本公主呢,今天晚上失眠,就只是想来这河边吹吹风,顺便找家花楼听听曲子吃两个果子,罢了!” 来河边,听曲子,逛花楼…… 这种新鲜事儿!和亲公主大晚上夜奔在城里,要去秦楼楚馆,围观群众怎么能够散呢? 围观群众坚持站在地上,不散。 不散?不散!可不就这样!好! 陈昭君蒙着面纱,穿着云飞燕的衣服,她要在黑暗里说她是容和公主云飞燕,辜老太傅都相信了,一路跟着她追出来。 老太傅越追越喊,越喊越凶,大家伙也就越相信他。 嗯。陈昭君跨坐在高高的大马上,借着火把的灯光,看着周围的围观群众。 差不多了。 陈昭君忽然驾着马,一个跳跃往前冲。 “啊~~公主!你就听听老臣的劝!”辜老太傅瞬间失态,屁滚尿流地追。 辜老太傅追,然后围观群众就跟着往这边挤。 于是,随着陈昭君那火把的灯光照亮之处,本来在黑夜里隐藏的好好的,于金水手下的黑衣人,忽然黑压压地显形了。 黑压压地一大片,安安静静的样子。 陈昭君看到了。 陈昭君勒住马。陈昭君坐在马上,颇为客气,她只是把火把放低了,保证那个光线一扫之处,给周围群众呈现的都是一派一派的黑衣人。 让围观群众实实在在看清楚,有多少黑衣人。 “知道本公主要来,是吗?你们何必搞得这么隆重,夹道欢迎?罢了,当今皇帝陛下,一切主张节俭,你们这么虚荣,可不行!人少两个,成不成?本公主这回是微服出访,听到了没有?”陈昭君装腔作势。 呃! 这群黑衣人也装作不懂。 陈昭君就笑了,正中下怀。 陈昭君忽然又举起火把,刚才还在身后追着她的丫鬟仆妇,还辜老太傅,甚至还有几个军士通通都围上来,把陈昭君护在中间。 一片火把,把这地儿照得透亮。 第215章 亲自主持扫黄打非重点治理 “让你们让开!你们不让开?难道,你们不是来欢迎本公主的吗?” 陈昭君对黑衣人们喊话,声音透亮,架势十足,震彻这个灯影昏昏的地方:“你们穿着黑衣服,难道你们是这花楼养的打手?嘿!这还得了啦?区区一家秦楼楚馆,区区花楼,不就是迎来送往招呼客人的!用得着这几十个几百个的打手黑压压放在这里?看来这镇安城的治安不太好啊!” 陈昭君这么说,便回头看看周围百姓。 周围的老百姓有的点头,有的说是。 然后,陈昭君便正义感上头,朗声说:“老百姓们,你们别怕!知道你们手无缚鸡之力,没权没势,不敢惹这群黑家伙!别怕,本公主在此!今儿,本公主为你们做主。本公主微服出访一番,总是发现了这些猫腻。你们,是恶霸是?你们是这里的打手是?镇安城还有没有一个当官的活着?镇安城府尹,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睡大觉?快快给本公主滚出来!” 陈昭君黑夜里喊话,很畅快。 于清水的心脏也被她喊得,蹦跳了好几分。于金水终于明白了,这个假公主不是来声东击西引诱他去追捕他的。 这个假公主,是来找茬儿的。 于金水嗖的一下出现在光亮之中,陈昭君的高头大马的脚下。 “参见公主!卑职镇安城府尹于金水,接驾来迟,还请公主见谅!” 陈昭君在马上微微向下看,那举着的火把向下撩了一撩,差点就烧着了于金水的头发丝儿。 于金水缩缩往后一滚。 陈昭君说:“你退什么退呀?本公主还没骂你呢?你心虚吗?做了什么亏心事?” 于金水麻溜地回答:“微臣哪有亏心事?微臣今晚唯一的不足,只是公主出行,老陈并未随行护佑!” 陈昭君一伸火把,就拦住了于金水的信口胡诌。“说什么呢?要你护卫?要你护卫干啥?本公主今儿晚上,专门出来微服私访,你随行护卫,是怕本公主查出你有什么纰漏,回头直接禀报给皇帝陛下治你的罪?” 于金水趴在地上说不敢。 “于大人,你猜猜本公主今晚在这发现了什么?你看!你看看这一群是啥?黑咕隆咚的,什么玩意儿!这些人大晚上的不睡觉,穿着夜行衣,在这里吓谁呢?吓阎王吓鬼,还是来吓本公主的?于大人,本公主命令你,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给本公主问出点儿什么东西来!你赶紧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本公主当堂审理此案!”陈昭君坐在马上,高高地说。 呵呵。 还带这么玩的? 和亲公主走到这镇安城里,晚上歇一脚,还顺带要来过一盘包青天的瘾,要升堂审案子? 围观群众觉得这公主挺有意思的。看呗!继续看热闹呗! 而不管于金水心里都多崩溃,陈昭君的手指,终于指到了重点部位,那座花楼。 陈昭君坐在马上,叹了口气,回头望着群众里的妇女儿童们,她无比感慨说:“本公主知道,里头就是你们这城里有名的花楼!就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多少男人在里头鬼混?多少男人在里头乐不思蜀?” 嗯!围观的妇女,都在点头,一脸气愤。孩儿他爹他舅舅他外公……呃,心思都被那起娼妇们勾走了。 伤心! “辜老太傅,听令!本公主给你几个人,你进去将那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给清理一下!抓两个重犯!然后,再给本公主留下一个干净的地方,本公主亲自审理!”陈昭君说。 哇! 和亲路上,未婚的公主,亲自主持扫黄打非这一重点治理工作!能耐。 可辜老太傅,这一把年纪不想接这个差事。 但陈昭君说话的气势特别足,辜老太傅有一种不得不听他的话的感觉。以辜老太傅对容和公主这几日的了解,如果这公主性子一上来,她要做的事情,你拼命去阻挠她,她只会给你整出更多的花样,更气死你。 这会儿,让他先进去清场子,把那些男的女的杂的都给赶出来,实在是很文明了!如果她不管不顾,就骑着马往里头跳,那以后才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他这陪嫁老臣当的,实是太难了。 于是,辜老太傅佝偻着一个背,颤颤的步伐,举着火把,身后带了八名军士。对,只有八名军士,就要冲进那排花楼里去。 而这陈昭君还坐在马上跟于金水谈天了。 陈昭君就说:“于大人,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这冒牌公主,他想要赌什么? 别怪人家于金水这会儿憋屈!于金水明明知道,面前这个是冒牌公主,真正的公主云飞燕在里头,真真的公主就在他的股掌之中。 于金水手里头还有这么多黑衣人,他大可以黑吃黑,管她究竟是谁?真公主也好假公主也罢,反正他不吃亏,直接把她摁灭在原地,就可以了! 错了。 于金水虽然说野心巨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劫杀回国探母的长安君,掳掠和亲公主云飞燕,但他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想要高升,想要得到更好的地位。 这个时候,情况比较特殊!虽然地盘仍然是在于金水的地盘,但是呢,周围有很多围观的群众。 于金水懦弱了,这些群众算什么? 爱看热闹的,知道的多的,杀了不就得了? 不!于金水当的是官。他把老百姓都给杀绝了,他又给谁当官了?他又搜刮谁的民脂民膏呢? 这个时候,于金水直面这名黑暗里杀出的骑白马的女子,虽然大家都心里清楚,但明面上都装着呢!行,你装你的假公主,我装我这个置身事外的于大人。咱们互不干涉,共同促进。 不就是假公主派了个行将就木的辜老太傅,带了八个军士,几乎等于老弱病残,他们能干什么呀?是能扭转乾坤,还是能变劣势为优势啊? 还跟他打赌? 哼!于金水说:“愿闻其详!” 陈昭君笑了。 第216章 天威降临,不得不服 “于大人,本公主跟你打的赌!本公主赌这座花楼里头,有不轨之徒!若是本公主赢了,今天晚上,本公主可就要就地伸张正义,还镇安城老百姓一个公道!本公主要让大家知道,天道人道公道是什么?”陈昭君说。 这个假公主好正义! 但就算你是真公主,你只是和亲的女人,你不是包青天呐,你手里面没有尚方宝剑呢? 于金水看着陈昭君脸上的面纱,他都懒得拆穿他。 但神奇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于金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认定这个冒牌公主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的时候。刚才,就是刚才那个颤颤巍巍的辜老太傅,带进去的那八个军士,忽然里头两个军士一前一后,压了一串儿的黑衣人,黑衣人们都双手抱着脑袋畏缩缩地出来,而这两个军士,声势之盛,简直比那假公主还猖狂:“跪下!” 而这些黑衣人竟通通跪在了陈昭君的高头大马面前。 于金水诧异地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淡淡然一笑。 这有什么?小看了我们辜老太傅?觉得人家老了,不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对手?年轻人就是容易飘,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别狗眼看人低阴沟里头翻船,搞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清水就是想知道,他自己究竟这回是怎么死的? 可陈昭君来不及给他解释啊,因为辜老太傅势单力薄地进去,竟是呼啦啦成功带出来了一队又一队的黑衣人,而这所有的黑衣人都乌压压的全权给撵出来,通通跪在了陈朝君的面前。 陈昭君还坐在那大马上。 那座小小的花楼里,一层一层的不断送出人来,先是黑衣人,然后是一个个喝得昏昏烂醉的护卫军。 然后是李德强,段一宁。 然后是蒙着面纱的长安君夫人和她的侍卫,然后是被人给抬着出来的长安君,以及一个的双手反绑着的女子。 “启禀公主!” 本来颤巍巍的辜老太傅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上阵杀敌主持正义的高光时刻了,然而突如其来的一个机会,让他凭借着自己手中皇帝陛下亲赐的一块金牌,拯救了花楼里面混乱的局势。 “启禀公主!这几十黑衣人,意图行刺长安君夫人,被臣当场抓获。那老鸨集结伎女蛊惑军士图谋不轨,被臣当场抓获,这是证据,后厨大锅里炖的迷魂汤,什锦小汤圆。还有,这名女子!这名女子,使用美人计,刺杀长安君未遂,也被臣当场抓获!” 通通当场抓获! 哇,这公主果真是天威降临,不得不服。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围观百姓纷纷叩拜陈昭君。 陈昭君打了个大胜仗。 而云飞燕蒙着面纱她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如果不是陈昭君今晚及时赶来,她们所有在这花楼里的,军士皇子和公主,管他哪国的,今天晚上可能就要被于金水这个涉黑团伙的高级将领给直接整死了。 云飞燕以陈昭君的身份,嗖一下子窜到于金水面前。 云飞燕捏着于金水的衣领。 眼看云飞燕那一枪的怒火,马就要烧出来。 陈昭君从马上下来,小手轻轻一指,带着抚平的气息。陈昭君说:“诶,长安君夫人,没恼!你这晚上,实在是受到了惊吓,回驿馆休息!你放心,驿馆里头的那些啊,早被本公主用计拿下了!通通羁押着呢!” 云飞燕便放下了于金水的衣领。 混蛋,这么放手,实在便宜了他。 陈昭君可坦然了,她接着说:“诶,于大人!驿馆那地儿小了!这边上,就这里,宽敞。我看到挺适合的,不如趁着周围百姓都在这里,咱们天亮之后,当众升堂审理这晚上的几件事情!就在这儿,您看如何?” 于金水半咧着嘴巴,升堂?要升什么堂? 陈昭君一半是笑,一半是狠。她说:“今天晚上,二更天的时候,有数众胆大包天的刺客,围住了驿馆。这些人,意图行刺本公主!料是他们知道今晚上几位将军去了花楼喝酒!可本公主绝技聪明,他们以为这是真的空城,谁曾想本公主给他们玩了个瓮中捉鳖?三十人通通擒拿到手,无一人能自尽成功!而后,本公主带领众人前往这里,平定叛乱!” 好! 围观群众纷纷叫好,鼓掌。 这简直比饭馆茶楼的说书先生说的书,还要精彩,鼓掌! 陈昭君接着说:“于大人,本公主知道!此地确实有很多黑帮,黑道上的兄弟们,给于金水大人的治安带来了不小的威胁!于大人,你莫怕!今天,有本公主在此,本公主为你主持正义!你只需要将你升堂的那些玩意儿,搬到这里来,全城张罗告示,让老百姓们都来看来听,天亮了之后,大家都起床了!” 真要这么整啊? 于金水看着陈昭君。 不然呢? 陈昭君大手一挥。她旁边儿的桃子啊,银凤啊,刘大妈呀李大爷啊,手里提了几个桶,噗噗噗!那桶里满是水,对着段一宁,李德强,还有许多军士,啪啪一阵泼去。 那水浇了个激灵。 这几十个昏昏的汉子,忽然就醒了。 陈昭君淡淡的看着,淡淡说了声儿:“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干事儿呗!” 于是,段一宁接到假公主真长安君夫人的任务,将这些黑衣人好好拘押在当场,等着天亮之后升堂审理。 而陈昭君这个时候需要干什么? 她快快回驿馆,和云飞燕把衣服换回来。 云飞燕可不乐意了,几分翘着嘴巴。 云飞燕说:“唉,不带这么玩的!陈昭君,你自己说的,你要升堂审理,我可没有说你去,别把衣服换回来!” 陈昭君俊看着云飞燕。 再玩下去,可就真穿帮了!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一切的黑暗龌龊,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跳梁小丑。 云飞燕说:“这一盘大局是你主持的!我去?我去了之后,我才是那个跳梁小丑呢!” 陈昭君笑笑:“公主你也做的不错!但是我这一晚上没睡觉,确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我得去补个觉!” 云飞燕的眼皮也在跳,她叫起来:“你没睡觉,整的我好像睡觉了似的!陈昭君,你不能这么着!我今天晚上也是功臣!你看,如果不是我,你家长安君还能活着回来吗?我为你的成功营救争取了时间!” 陈昭君家的长安君? 陈昭君没搭云飞燕的话。 长安君自己要去的,哪需要人家去把他救回来啊! 第217章 一个男人行走于世间的花样 其实,今天晚上陈昭君虽然说大获全胜,把于金水的阴谋给通通击败,刺客都给抓起来了,看似她成功了,但她心里头还是失落的! 本来,她也就在驿馆休息,随便他们怎么着!管他韩蓄段一宁在杨诗诗那儿究竟会遇着什么?陈昭君大可以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管! 但她那该死的责任感,正义感以及高智商爆棚,她只稍稍用一点智慧就将今天晚上刺客们对驿馆的袭击全全拿下。 然后,她再稍稍动动脑筋,只带了二十人马以及一个年老体衰的辜老太傅,就把于金水的阴谋摁灭了。 唉,天亮之后,还要神力那帮刺客黑衣人。 陈昭不想管那么多了。 审来审去,除了两国京城里的某些主子,还有谁不希望这场和亲愉快地进行下去? 陈昭君不想管,只想睡大觉。 陈昭君那心里那身体泛着疲累,带着几分空荡荡的感觉。 长安君韩蓄已经给人昏沉沉的扛回来了。韩蓄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昭君皱眉头。 辜老太傅也皱眉头。 货真价实的事!他这久经风霜见惯世事纷扰的一个老人亲眼所见,当他带着军士冲进杨诗诗的屋子里头去的时候,一向风华绝代的美女杨诗诗竟然已经穷相毕现!韩蓄昏昏然躺在床上,杨诗诗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即将扎进韩蓄的胸膛。 “助手!” 那时,辜老太傅只是由于本能喊了一声。辜老太傅救下韩蓄,从杨诗诗的牡丹花风流衫血淋淋的屠刀下救下了韩蓄。 而此事若是经过一番理智的思考,或许辜老太傅便不会喊出那一声了。 韩蓄这样的浪荡子,长安君的臭名声四海远扬。把这样的人送回梁国去,对于雍国百姓来说,是一件幸事。而梁国皇帝有这么样一个让人恶心的儿子,又实在是雍国人乐于见到的事情。 辜老太傅看着长安君韩蓄今晚的这个模样,又再看看今天晚上真公主假公主这一波实在是震撼人的操作。 辜老太傅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今天晚上,守在驿馆里头生擒刺客,然后再调动全程百姓去为花楼解难的公主,是假的,是他一直很鄙夷的陈昭君。 辜老太傅鄙夷陈昭君,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长安君含蓄。 辜老太傅当年被横空出世的陈太傅,也就是陈昭君的父亲给比下去的时候,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而今天,辜老太傅似乎又在陈昭君的身上,再次看到了陈太傅当年杀伐决断的那分英姿。 辜老太傅心里,其实挺佩服的。 陈昭君是个女子! 她的谋略不亚于男子,甚至超出了许多男子。 而正是这样一个谋略上成,人才出众的优秀女子,竟然不得不嫁给梁国这位长安君! 可惜!真是可惜了。 如果真要深究其原因……或许深究不得。 这就是陈昭君的命呐!你命不由你,而由天由天下之大皇帝至尊说了算!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出了风头,劳损了筋骨,辜老太傅扭扭后背,舒展老身子骨,他也觉得累得慌。 大家都回屋补觉去了,他也回去睡觉! 辜老太傅刚刚回屋子,屁股挨到床上,鞋子都还来不及脱。 云飞燕就已经亲自使了皇后娘娘的侍女,碧桃姑娘,前来交代。 碧桃姑娘说:“还得再辛苦辜老太傅走一趟!花楼里的人是辜老太傅亲自抓住的,那情形老太傅您再清楚不过!公主这一晚上闹腾,疲乏得紧。天亮之后,当众审理此案,还老百姓一个明白,这个任务就交给辜老太傅去做!” 辜老太傅这下巴壳儿,合了又张,张了又合。 哎呀,他竟然忘了这事儿。 假公主当中发话她要亲自审理案件,实在荒唐。辜老太傅他本来想着赶紧眯一觉,天亮了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结果!容和公主真不出场了? 不出场好! 不然这次就真玩坏了!和亲公主晚上去花楼抓贼,白天在花楼旁边开堂审理刺客。 唉。 辜老太傅承受着来自自己的胸口的压力,回答:“劳烦姑娘走一趟。公主的命令,老臣自当谨遵执守。” 碧桃还看着辜老太傅。 辜老太傅又拱手作揖,说:“老臣,这就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出发!” 碧桃去找云飞燕回话。 而云飞燕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看来,这一晚上大家都实在太累了。 睡! 天已将近黎明时分。整个驿馆,明明才经历了一场生死之较量,却安静的像一个沉睡中的孩子,让人不忍心打扰。 这样的静谧,实在是睡觉的好时候。 可陈昭君一闭上眼睛,就是满脑子的清醒。 她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头就是各种活色生香的场面。杨诗诗素手弹着琵琶,一低头,一抬眼就是风情万种,她挑逗着韩蓄,韩蓄或是默默接受,或是回以秋波,或是心神荡漾。 转而镜头又来到了杨诗诗的房里。韩蓄明知道杨诗诗这里是个局,而他仅是半推半就,少不了下半身思考。当杨诗诗图穷现匕首,听到外面吵吵闹闹,想着时间来不及,更是拼命一搏,要治韩蓄于死地。 这种事,竟而被辜老太傅给打断了! 若是辜老太傅不出现的那么及时,韩蓄岂不是可以以他的本事先将杨诗诗给享受一番,然后轻而易举地擒拿杨诗诗本人? 唉,真是! 花样! 一个男人行走于世间的花样,究竟有多少? 千万不要作傻女子。不要有什么奢望!须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睡觉了!累的慌。 陈昭君紧紧地闭上眼睛。 陈昭君很努力的补觉,大约迷迷糊糊睡了一两个时辰!她似乎听到了几声嘈杂的声音,醒了。 陈昭君睁开眼睛。 那一眼,韩蓄端端地坐在这房间里,面色如常。 呵!陈昭君都懒得看他一眼。 怪谁呢?怪她自己,怪她自己非要出这一回风头,如果她自己不出这个风头,韩蓄就没有办法应付这些危险了吗? 韩蓄肯定是能够应对这些危险,所以他才那么欣然前往呀! 而她明明回家睡觉了,也忍不住也非要这么走一遭。 根本原因是什么? 第218章 不允许长安君花天酒地 最根本的原因,不过就是她陈昭君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长安君的夫人! 在陈昭君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许长安君花天酒地。 作为长安君的夫人,她陈昭君吞不下这口气。 陈昭君从床上起来,摸摸自己的头发,没睡乱。 陈昭君两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门。桃子和韩小飞正站在门口。 陈昭君幽幽看一眼韩小飞。罢了!这对主仆,不会跟你交心的,懒得看,多看半眼生气! 陈昭君这个神色,显然是生气啊。 桃子也不敢多言,韩小飞也不敢多言。韩小飞只是用小心翼翼的眼角,瞟一眼房间里,韩蓄还端端正正地坐着。 这模样,是已经吵过架了?还是? 桃子已经跟着陈昭君走了。那韩小飞也是屁颠屁颠的接着桃子后面,跟着陈昭君的步伐。 “陈大小姐,你这心眼还真是踏实,你还真睡得着啊!” 云飞燕在驿馆中间的院子里,一棵大桂花树下,石桌上了一杯茶。她见到陈昭军来了,特别招呼她。 陈昭君也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什么叫心眼儿实?她不就是睡了两个小时的觉,并且还真正的睡着了。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说:“大小姐,我承认!筹谋帷幄,我不如你。” 陈昭君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温正好,一口喝了。 云飞燕说:“别说!我以前觉得,咱们辜老太傅就是一个罗罗嗦嗦的老头子,是一个迂腐的家伙,道学究,一天到晚揪得人,让人不舒服!唉,你这会儿安排的好!你让他去审理那些刺客,审理花楼里的老鸨,杨诗诗。我告诉你,咱们辜老太傅做的棒极了。你睡觉的这两个时辰,那么百二十个涉案人员,已经通通审理完毕,通通发配干净。诶,君君,你想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审理杨诗诗的?”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她坐这儿来,不就是要听云飞燕说的吗? 云飞燕看陈昭君的神色,呵呵一笑。哈哈,你再精明的人,你总有缺点! 云飞燕说:“别的,我就不告诉你了?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关押的关押的,多有命数。而唯独那一个人,杨诗诗,辜老太傅判她当众行刑斩首。” 陈昭君转过来,看着云飞燕。哼,这个老太傅还真的下得去手啊! 云飞燕戳戳陈昭君的手肘。“喂!要不要去看看热闹?据说一会就开始!”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这一脸好奇啊!没个公主的矜持。不就是杀个杨诗诗吗?需要她陈昭君很隆重地去看?杨诗诗弹琴跳舞的时候,她都没兴趣去看。这砍头了,她去干啥?还要被溅一身的血腥味。 陈少君没说话。 云飞燕溜溜的大眼睛,驿馆里上上下下的看。昨天晚上,阵仗那么大,陈昭君那个妹妹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今天上午也躲了一上午,皇后娘娘的那两个婢女也乖得像两只猫儿,而一向被众人耻笑的辜老太傅,唉,这回出了风头。唯独那一人长安君韩蓄,他的表现,唉,云飞燕觉得难以描述。 但看陈昭君的神色,云飞燕总还是想跟她谈一谈。 “昭君,你都不问我,昨天我去那花楼里,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云飞燕说。 陈昭君两手撑着下巴,一听到关于韩蓄的话,她就忽然觉得累。 不用问!用脚趾头想,陈昭君也知道花楼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杨诗诗那种小虾米,在长安君韩蓄这种阴险狡诈,城府极深的人面前,算什么! 反正昨晚的事情,韩蓄一点儿没吃亏。 他仍然保持着他那个完美的形象,扮猪吃虎,柔弱可欺。 在众人面前,韩蓄当然要装得像只小绵羊,任人宰割的模样。她陈昭君出手,郑重韩蓄的下怀。 云飞燕揣摩着陈昭君脸上的颜色,故意,说:“唉,昭君,我觉得,其实昨天晚上我替你去,我真把这事办得好。我告诉你啊,我把架势做足了,气派很好。面对杨诗诗那一双媚眼,我硬是帮你没生气,没发火。我还狠狠于金水给骂了,痛快!本来,你家长安君和那位姑娘不过就是弹琴听曲子。到后来,那迷魂汤上来了,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可不知道……” 后面的不知道! 还需要云飞燕来专门解释一通吗? 这个越解释,越描越黑。 陈昭君看云飞燕。她不嫌热闹!这就是云飞燕的风格。 陈昭君说:“公主,谢谢你的解释。” 这解释,很是恰到好处。 云飞燕笑了,她如今可想亲自去街上看杨诗诗被行刑了! 咳! 韩蓄已经站在这边上,像是专门等在旁边,等了许久的。旁人一看,他就是懂规矩的那号人。 云飞燕回过头来,满脸一笑,看着韩蓄:“诶,长安君!你的迷魂汤,醒了?” 早醒了。 韩蓄只看着陈昭君的脸。 陈昭君根本懒得搭理。 云飞燕看这种气氛,多么诡异,以及暗潮涌动。她可不想置身事外错过好戏。因为能有机会挑逗陈昭君,那可是很有意思的事。 “小君君走啊!再不走,可错过时间了!”云飞燕催着说。 既可以出门上街又耍一番,顺便看看天下名妓杨诗诗被砍头的场面,又可以再看看于金水的为官之道。 唉,不过,杨诗诗真可惜。好歹,昨夜也曾被人家点名要求,这长安君心里会不会也觉得可惜呢? 云飞燕还回头看了一眼韩蓄的脸。 韩蓄那脸好坦然。 这副脸皮。说实话,真是厚了,跟他这俊俏的容颜实在是有得一比。云飞燕看着陈昭君的背影,赶紧追上去。 桃子,韩小飞,云飞燕,陈昭君,还有韩蓄、松林、马铁霸,赶了两辆马车,上集市要去看热闹。 韩蓄已经没有资格跟陈昭昭君坐在同一个马车了。 几个大男人坐在一起。 马铁霸看韩蓄的脸色,他又实实在在感受到云飞燕、陈昭君以及这一路上的几分压抑的气氛。 马铁霸说:“老弟,不是马哥哥说你!真是你搞砸了!你看,昨天晚上陈大小姐把事情办的漂亮。本来,哥哥对你也很有信心,以为你不过是去过过场子,你自己知道抽身离开。可怎么就中了那美人的美人计,还有迷魂汤!被辜老太傅让人给揪出来!” 第219章 为什么非要陈昭君有作为呢 怎么就中了那美人的美人计,还有迷魂汤! 韩蓄坐着听,没有表情。 韩小飞也陪着听,也没有表情。 而马铁霸忽然一拍韩小飞的后背:“小飞呀,你当初上老子乌山放火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灵光?你来轻功怎么飞得那么快?你昨天晚上在那花楼里,怎么就不灵光一点?嘿,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看看,看看,这回你们给整了,你们俩在陈大小姐面前,你们抬得起头来吗?” 抬不起。 韩小飞坐着,低着头。 韩蓄也坐着,低着头。 这一种司空见惯的事情,主仆俩早是表演习惯了。 这类表演,别人或许会相信,可陈昭君这个是不相信的。 韩蓄和韩小飞越一副犯错了知错知,自己被人家算计算计了栽在人手里的那种模样,陈昭君越不相信。 陈昭君绝不相信韩蓄是一个没有留后手的人。 想想昨天晚上!当驿馆遭遇刺客忽然袭击的时候,就算是陈昭君事前有准备,充分利用地形,充分发挥留守军士以及马铁霸以及自己人口的武功优势,而那从来不露声色的球娃、李大爷、韩蓄家那厨房的刘大妈,以及韩蓄那只獒犬韩铁牛。 天,面对此刻,他们老勇猛以及厉害了! 他们就像是早已准备好,要面对这些刺客的厮杀一样。 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陈昭君生擒那些刺客估计还得多花点时间。 哼! 韩蓄也只会在某些人面前装!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嘛。 他现在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掩人耳目,不过就是不想让辜老太傅知道他的真实能力嘛,就是想在于金水等人面前继续扮猪吃老虎。 但秋娃,刘大妈,李大爷的实力已经展现出来,那刷刷地几下子,不顶个绝世高手用啊? 但昨晚的事发地点,在驿馆。 谁能保证这驿馆里头,没有别人的耳目? 陈意如可靠吗? 皇后娘娘的红缨和碧桃可靠吗? 她们给别人报的信,肯定早就已经传出去了。雍城里,皇帝、皇后、大吴贵妃留王一派,昨天晚上的事情,难道还没听说? 他们肯定知道! 陈昭君嫌弃韩蓄这自作聪明的模样。 而陈昭君,却实在把外头的人给蒙住了。雍城里,皇帝、皇后、大吴贵妃留王一派,都以为昨天晚上指挥人留守驿馆抓贼的人,是云飞燕。 连陈意如、红樱碧桃,都被陈昭君给骗得严严实实。 所以说,夜晚时分光线不好的时候,比较适合办事情,刺客选择那个时候来,陈昭君也选择那个时候接驾。 雍城皇宫,老太监笑眯眯的恭喜皇帝:“陛下!咱们公主真是天子血脉,威仪四方!看看,这才到镇安多久?竟已经办了那么大的事!活捉刺客三十人,且无一人自尽,并且还将花楼里深深隐藏着的刺客一网打尽。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圣明。” 老皇帝呵呵一笑,眼角的余光瞟着这会拍马屁的老随从。 “哼,你会说话,你会哄朕高兴!你当真不知道?如果不是朕事先给辜林森那一块令牌——若见令牌,如朕亲临,容和公主昨天晚上有那份幸运?” 老太监赶紧点头:“是!是!一切都是陛下未卜先知运筹帷幄!公主受陛下天威庇佑,公主有福气!” 而老皇帝的神色已经严肃了。 老皇帝半掌拍在桌上,他冷冷一笑,说:“呵呵,那于金水胆子也太大了!镇安城离朕这儿,才多远?竟然有刺客公然行刺和亲公主、长安君!段一宁,朕平时看着他还好,可关键时候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女子?” 老太监耐心听过老皇帝的话,唯唯点头,附和着:“陛下此言差矣!老奴老纠正您!咱们容和公主,那是普通女子吗?段将军比不过,也情有可原……呃……不过在皇宫里,老奴冷眼瞧着段将军那是一脸正气,两袖清风,实在是可堪可用之人!可不知怎的,唉……万万庆幸,咱们公主真是长大了,咱们公主运筹帷幄,实在是让人放心啊!” 嗨! 老皇帝转而又看着这老奴,说:“让人放心?朕真不放心!你个老家伙,天天在这皇城里坐着,眼花了,耳聋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少人盘算着,朕已经老了,不知道朕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几年,多少人早已经把后路给想好了?你想想,若是容和公主、长安君再这路途上有任何一个闪失,梁国那小子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挑起两国大战!若是战争来了,局势就乱了,很多人便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要挟朕辖制朕!” 老太监已经跪下去叩头了。 “这说的又不是你,你跪什么跪起来?”老皇帝让这老太监起来,他接着说,“其实朕心里有个猜测!昨天晚上,光听着容和公主有大阵仗,你不觉得蹊跷吗?陈昭君!陈昭君竟然没动作?她就那么傻乎乎的,不动脑子的跟着长安君进来那花楼,还被刺客围剿,最后被辜林森给救出来!” 老太监不懂。 老太监眨着眼睛想,为什么非要陈昭君有作为呢? 皇帝不相信这些线报,辜林森的话,他应该是信的。 老皇帝,哼哼一笑,不懂?不懂就算了!辜林森的任务,是陪嫁,公主安康,他也乐得少事儿。若是平白多出什么枝节,谁脸上都不好看! 罢了! 他们不说,他这皇帝装聋作哑。都安好,都安好就对了! 而未央宫却不那么看。未央宫里,吴贵妃正发着脾气,桌子上一堆的杯盘碗盏,被砰砰扔在地上,她儿子留王殿下也是气呼呼的拍桌子骂人。在当场宫女太监们都给吓得胆战心惊,跪在地上。 吴贵妃冷冷地笑着:“云飞燕?呵呵!本宫小瞧她了!还有这分本事,在宫里的时候跟本宫藏着掖着呢!” 留王云经熙也皱着眉头,说:“本王也没想到她竟有这般本事!” 吴贵妃一张恨恨的脸,又接着骂:“于金水那个蠢货!他为什么束手就擒?辜林森拿着金牌,云飞燕拿着火把,他就怕了?蠢包!” 云经熙说:“母妃,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于金水打的什么算盘,本王岂能不知!他以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以为这个回合不能把他牵扯进来,他便算了!” 吴贵妃冷冷笑着,说:“是!这个回合,咱们败了。那只能是等下一个回合了。” 第220章 别让自己不开心 “下一个回合,下下一个回合,还有很多很多回合!” 云经熙脸上,显出狠狠一丝笑容。他鄙夷地说:“云飞燕这个横空出世的灵光一显,能救得了韩蓄段一宁?这群精虫上脑的人男人!云飞燕是女人,她还不懂的男人,她还不懂的男人的软弱之处在哪里?” 韩迅是男人。 韩迅懂。 梁国,东济城临安王府。临安王韩蓄也知道了昨天晚上的消息。王府护卫霍青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临安王讲了个清清楚楚,主仆两人甚至在沙盘上模拟复盘了昨晚那场精彩的博弈。 云飞燕? 不是!传说她是一个光有美貌,没有大脑的傻姑娘! 这傻公主憨呼呼的逃婚,然后又被他爹雍国老皇帝给抓回来,最后不得不认命的踏上了这和亲之路。嗨,怎么在这路上走了几百里,忽然老天保佑,给她那脑子开了天光? 如果云飞燕的脑子有这份聪明,运筹帷幄,她逃婚也不至于被抓回来了? 韩迅摸着手里的杯子。 霍金在等临安王的示下:“王爷,接下来我们?” 韩蓄握着手里的被子,微微的笑,笑过之后,收了颜色:“是有点意思!让我们的人先别动。既然,我的未婚妻有这份聪明才智,将她莫名其妙给杀在路上,还真有几分可惜。我倒是很期待,与她面对面之后是什么样子?” 霍青看着临安往韩迅。他们可是筹备了好几个月啊,调派了许多人手都随时待命,下次汲取教训,必定一击即中。 韩迅说不是不做,而是在等更好的时机。 等到他亲眼见一见云飞燕,那个曾经白天给他寄皮袄,夜晚点灯给他写情书的那位敌国女粉丝,后来被雍国老皇帝找回去认了亲的女儿,封了公主要来梁国和亲嫁给他,给他做临安王妃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个女子,其实真的比她刚刚出场的时候已经聪明了许多倍。 刚刚出场的时候,只要跟陈昭君一过脑子,准被陈昭君玩的团团转。 而现在这会儿,她都已经上升了级别,可以坐在陈昭君身边,挑拨陈昭君的情绪了。 云飞燕说:“小君君,我看你这脸色,你是不是都没有给长安君解释的机会呀?” 陈昭君转过脸,默默看了云飞燕一眼。 云飞燕无辜的样子:“嘿,你看我干嘛呀?” 云飞燕锻端一端脖子,又接着说:“其实,昨天晚上咱们这么互换……” 陈昭君瞪她一眼。 云飞燕立马降低声音:“保密!我知道这个事情保密,别人都不知道的!” 这事目前为止,除了几个自己人,除了段一宁辜老太傅,没人知道了。 陈昭君就看着云飞燕。哎呀,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能蒙住那些活成了精的上层建筑,只能是暂时的。总有人会把这个事情给透露出去。 云飞燕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昨晚的事,你再不痛快,也别让自己不开心呀!” 陈昭君说:“我没有不痛快。” 云飞燕呵呵两声,也就笑了,说:“你哄鬼!老天爷看着呢。如果这事搁在我云飞燕身上,我可做不到和颜悦色。我告诉你,我此时肯定早抓来那奸夫狗腿打断,浸猪笼了。” 嗯。 理论上是应该如此。 所以嘛,杨诗诗不是被辜老太傅给判了斩立决吗?即将当众行刑。 云飞燕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望着陈昭君点头,说:“君君,我承认你的心胸!确实挺让人佩服。明明这心里头,已经被嫉妒之火要给迸发了,而你却生生忍住了。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面子。你是为了大局,旁人也罢,这人是长安君得了?我们放过他。” 云飞燕理解的意思,人家长安君是关系着两国和平的重要人物,再是嫖了一个伎女,再是夜不归宿,他再是中了美人计,被别人的迷魂汤给迷住了,你怎么滴了?你砍他两下子,啃他两口? 得了。这些想想就得了。 还不是得好好的把长安君这尊佛给送回梁国去。 这样一来,云飞燕的眼里莫名就来了两分同情。 她伸伸手握住陈昭君的手,更是十指相扣,以及那分同病相怜的声调:“君君,别怕,你这路上有我!有什么事情,我给你排解。” 这样的感同身受,这样的同仇敌忾,让陈昭君说什么好? 而此时,满大街渲染的不是杨诗诗犯了大罪胆敢刺杀梁国皇子韩蓄的罪过。而大家说的,都是这名满天下的风流伎女杨诗诗是如何倾城国色,她与韩蓄、段一宁、李德强,一个他国皇子,两位本国将军如何风流一夜的? 还少不了传说长安君夫人的! 都说长安君的夫人,如何“女中豪杰”与她家男人一起喝了这夜的花酒,几乎通宵在花楼里住了一晚上。 若不是容和公主及时赶来,喊大家回家的话。 陈昭君耳朵里听到这些话,这脸都快皱烂了。她风风火火救人于危难之中,救了大家的性命啊,名声啊,就被轻描淡写成“喊回家”? 喊回家吃饭,睡觉? 呃! 就算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必这么跑调啊。而长安君夫人的风流韵事,真是被传得令人发指啊!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也看着陈昭君,她只憋不住想笑。 从来被陈昭君压着打的她,这回也能忽然得一回便宜。看看这里的百姓,他们对容和公主是多么的佩服! 云飞燕给陈昭君竖一个大拇指。 陈昭君回头,刮刮地看着云飞燕。她心情不太美。这公主大驾看不出来么? 云飞燕只是笑:“别呀!你是打了胜仗的人,你该高兴。” 陈昭君不高兴。 陈昭君瞅着云飞燕,不得不问一句:“公主啊,您昨天进了花楼之后……您究竟做了些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云飞燕眨了眨眼睛。令人发指? 呵呵。 云飞燕说:“你跟你家长安君好好谈一谈,不就知道了?你家长安君开始可一点没喝醉的!” 陈昭君瞅着云飞燕,她一点不想听韩蓄的解释。 第221章 女子总是可怜 可韩蓄非要解释。 就在围观群众越聚越多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看砍头来的。有刺客男子若干人,有老鸨,有杨诗诗,齐刷刷捆在当地,即将砍头。 于金水此刻正端坐刑场主持之正位,他表情严肃。 嗯!既然看客们都到齐了,就只等吉时来到。 韩蓄挤开桃子和云飞燕,非要站在陈昭君身边,开始很看时候的一脸恳切地解释。 “君儿!你听我解释!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犯了糊涂!”韩蓄可怜巴巴地拉着陈昭君的袖子,“天呐,我怎么就迷糊到了这个地步?” 本来围观群众都在看杨诗诗,心里一阵叹息,这个个美貌女子不知怎的,或许是因为嫖资问题,跟长安君那个穷鬼起了纷争,结果闹得要被杀头。 多可惜! 大家正惋惜着。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个盈盈婉约的女子素手弹琵琶了,多伤感啊! 长安君这个得了便宜的人,竟然人群里乞求陈昭君原谅! 他还有脸? 陈昭君也还有脸? 夫妻俩不是高高兴兴一起逛花楼吗?还求原谅,原谅啥?杨诗诗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哪!他们有脸来看么? 围观群众里,多少年轻男子一脸心痛,多少中年男子面带苦色,多少花甲老头垂泪叹息。 都觉得杨诗诗不该杀。 但韩蓄对于这个可怜女子,竟是毫无同情心。 “君儿!你嫌弃我,你是对的!我一路上小心翼翼,满心眼里的装的警惕都究竟都到哪儿去了?君儿,怪我!是我警惕不够,是我丧失警惕,而是满脑子猪油蒙了心!”韩蓄痛心疾首地陈述自己的错误。 陈昭君根本不能对他翻白眼。 她此刻,正被人家韩蓄当猴耍,正被人家利用呢!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人生在世,谁利用谁,谁被谁利用,你能保证你永远是利用别人的那一方? 哼哼。 韩蓄要表演给别人看,陈昭君也就听罢。 陈昭君只看着刑场上那位,曾以风流天下闻名的杨诗诗!杨诗诗此刻闭着双眼,仰头向着天。 这是不后悔的意思? 赴死视如归。 何必呢!活生生一条生命!这件事情里,杨诗诗充其量只是受人摆布的一颗棋子。她受制于于金水! 陈昭君终于回头看韩蓄。他跟她近距离接触了一晚上,难道就没有探出他想要的秘密? 结局,仍然是要处死这位风流名伎? 传言,人家杨诗诗曾出生于官宦之家,也曾千拥万护,大家闺秀。这样结局,真是可惜了。 而韩蓄那一脸忏悔之情。 韩蓄小声说:“君儿!你就原谅我!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发誓,我会将一夜风流留在这镇安成,让它随风而逝,以后再不要想起这段糟心事!” 糟心事! 于金水已经下令行刑。咚咚!刽子手手起刀落,杨诗诗顿时身手分离。 不是装装样子的,是真的砍啊!随着那一注血喷涌溅落。 陈昭君睁睁地看着,来不及眨眼睛躲避。 韩蓄那一瞬间,一下子将陈昭君护在怀里。别看! 陈昭君已经看了个真真切切。 那一瞬间,陈昭君脸上的血液静止了,她真的是打了胜仗么?于金水罪大恶极,却仍在高位发号施令,杨诗诗受人胁迫,最终香消玉殒! 陈昭君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她似乎看到一缕冤魂慢慢升起。 “哎!” “嗨!” 啧啧的叹息声,从周围聚过来。 杨诗诗真的被砍头了。杨诗诗花一般的年华,真的就这么殒没了。 接下来怎么办? 陈昭君想,这所有人肯定都再没有在这镇安成低调游玩的心情。 辜老太傅一定会催大家上路了,该走了。 长安君和长安君夫人留在这镇安城的,是受损的名誉,受人鄙夷的做派。 嗨!陈昭君心里叹了气,她认了。这天地间,她只是一个渺小的人,没有显赫的权势傍身,也没有傲视天下的本钱。这天下,不过是一袭华丽长袍里面藏满了虱子! 她陈昭君自己,也不知道是被谁操纵命运的棋子!杨诗诗等的命运悲剧,她是没资格多想的。 陈昭君拉拉云飞燕的袖子。热闹看过了,该走了。既然不能呆在这镇安城主持正义公道,挖出背后主使,那又何必眼睁睁见证这些糟糕事,并以自身的安稳做赌注? 云飞燕也看着陈昭君。既然如此,那就走呗! “诗诗!诗诗!我来晚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划破长空。 “是谁害了你?” 哀嚎之间,那素衣男子已经来到刑场,血泊里他颤抖着双手捡起杨诗诗的头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云飞燕也拉拉陈昭君的袖子。有故事,再看看! 那男子将杨诗诗的头颅抱在怀里,伤心欲绝:“诗诗!你怎么这么傻?诗诗,是谁逼迫你那么做的?诗诗,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围观老百姓,切切地谈论,说这素衣男子是杨诗诗的恋人。一直想要给杨诗诗赎身,却因为家里穷办不到,为了挣几个钱攒赎金前半个月出了一趟远门。 这一回来,杨诗诗已经出了横祸。可惜了,天人永隔。 真是伤心。 陈昭君握了握手指,看看桃子,又看看云飞燕。这世间女子总是可怜,有多少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尊贵如云飞燕,皇帝的女儿?还是她陈昭君,百年贵族千金?还是桃子这样不怕门第观念,勇敢追求的可爱女子? 罢了。 陈昭君摇头。 云飞燕说:“嗨!怎么听这男子一哭,我心里竟觉得那么难受呢?” 陈昭君说:“天人永隔,是大不幸。而时间有此真心人,又是万幸。走!公主,人多之地,是非缠绕,不宜久留。” 云飞燕转头,又看看那伤心欲绝的男子。 而那男子忽然仰天长啸。 “啊——” “啊——诗诗——你放心地去!剩下的事,交给我!我完成你的心愿!我替你报仇!” 男子的目光渗着血,深深的悲痛,那悲痛凝聚成化不开的仇恨。那仇恨如一道利剑,直直地向韩蓄穿来。 陈昭君被这目光里的恨意给彻底警醒了。 有人在他背后操作? 这镇安城,这雍国,简直就是天罗地网!一个普通人的恨意也可以拿来利用,成为一柄攻击的利剑。 第222章 这一生只为和平 回到驿站,陈昭君让桃子和银凤赶紧收拾好东西。陈昭君和云飞燕说,也得 再让红樱碧桃赶紧去催段一宁和李德强,今天,马上就走。 赶紧! 上路。 路上耽搁得越久,越给人机会! 贴心的桃子,甚至在临行前给段一宁和他手下五十名禁军准备了醒酒汤。 段一宁收到碧桃姑娘给他送来的醒酒汤,摸摸鼻梁,硬着头皮给喝下去。醒酒汤?他们昨晚中的是迷魂汤!呵呵!看这回把容和公主给气得! 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差错。 谁想到这镇安城府尹他心怀鬼胎,不是? 这手段,生生逼得段将军和他手下的人打起精神乃至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李德强的人马也就准备好了。 当李德强哗啦一声,下令打开城门。 云飞燕坐在马上,面纱遮脸,率先从城门里走出来。两侧是随行的,二百镇安城城坊兵,一路护送和亲队伍去镇平城。 “将士们!你们听好了,出发之前,本公主有话要交代你们!我们今日出发,从这镇安城门一出,前面也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想必大家也听说昨天晚上长安君在花楼遇刺一案!将士们,前路奸险,要你们端着身家性命,护送本公主出城,这是你们肩上的责任,也是你们的荣光! “本公主,是前往梁国和亲的公主。长安君和长安君夫人,是回梁国探母,以修梁国和好关系的!将士们,你们暂且想一想,若是路上有任何闪失,你们的任务失败,受到责罚,脸上无光!更可怕的还在后头!两国本为了和睦,却因为这中间的差池而局势骤变,届时多少生灵涂炭,多少人离乡背井四处逃难,那里头有你们的妻子儿女父兄乡亲哪!” 云飞燕说完,两边列阵的军士一脸肃穆,神情严峻。 段一宁也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陈昭君知道段一宁不怕刺客的刀剑,他只是经不住美色以及温柔陷阱的围攻。 陈昭君骑着大马,也走到云飞燕身边去。 陈昭君蒙着面纱,对着列阵完毕的军士们,镇安城前来送行的老百姓们,她说:“我是陈昭君!我是长安君夫人!在我和长安君成亲之前,我曾亲上乌山,剿匪乌山之王,进而和马铁霸做了朋友!这位就是我的朋友,马铁霸。我陈昭君别的本事有限,如果这一路上,还有想要长安君姓名的,还有想来刺杀和亲公主的,我陈昭君会让他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 简单、粗暴。 长安君韩蓄坐在马上,和马铁霸默契地对望了一眼。陈大小姐似乎真的生气了! 陈昭君和云飞燕双双骏马高乘。陈昭君说:“容和公主是临安王的妻子,我是长安君的夫人。我们都是雍国女子,雍城里长大,受陛下隆恩。我们此行,是为了和平。我们的使命,是为了两国交好!我陈昭君在此,指天发誓,我若到了梁国,绝不负雍国百姓。我此生是梁国长安君夫人,也绝不负梁国百姓。无论哪一国的百姓,所要的都是安居乐业,生有所安老有所依!我陈昭君立誓,这一生只为和平。” 好! 百姓们纷纷鼓掌。 云飞燕也在马上立誓:“我云飞燕,无论我是天家血脉还是平民女子,生于雍国长于雍国,我愿为雍国百姓而战。不是战争的战,是战队的站。我云飞燕立誓,这一生为了雍国百姓,为了天下人的和平。” 好! 军士们开始鼓掌。 军士们开始山呼“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韩蓄又和马铁霸互相对看。马铁霸那时若知道陈昭君是这样的女子,究竟还敢不敢那么鲁莽地掳劫了长安君和云飞燕? 或许不会! 马铁霸很认命,他对陈昭君的后背竖了个大拇指,而同时又对韩蓄竖了个大拇指。这样的女人,比他马的山上的母老虎还吓人,长安君能hold住?可见他也是个人才。 “公主千岁!长安君千岁!长安君夫人万福!”段一宁和他那五十亲兵在云飞燕和陈昭君前后压阵护航,还一并帮着喊口号。 呸! 一直堵在城门外叫嚣,等候这和亲队伍的马铜锤十分气愤。“起啥哄?乃乃的,明知道老子在这儿等他们很久了?给老子摆这个阵仗,以为老子怕他?”马铜锤一张脸,给起红了。 马铜锤身边的罗罗悄悄低头,这种架势谁见了谁不怕呀? 但马铜锤很镇定。他稳稳操起手里的一根丈八蛇矛,把那丈八蛇矛正好就指着陈昭君和韩蓄坐下的那马的鼻子。 “长安君!还有那位长安君夫人?容和公主你闭嘴,老子这儿没你的事儿,别掺和!长安君,你给老子听好了!”马铜锤喊。 韩蓄很配合地转头,仰头看着马铜锤远远地居高临下。 马铜锤喊:“长安君,你个挨千刀的,你龟儿的带着你夫人高高兴兴回梁国,你他马的有病么,你在路上抢老子的夫人?你把咱夫人还给咱!” 韩蓄微微皱了眉头,看了马铁霸一眼,他这土匪孙子,说话可真粗! 马铜锤举着丈八蛇矛又喊:“长安君,如果你好说好商量,把夫人还给咱了,咱一切好说,若你不了,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谁也别怪谁?” 这马铜锤狠话放的痛快,他就是不管各位听众的感受。 人家陈昭君明明刚才两分钟前,才对这路上的各路英雄此刻们喊过话,有想要长安君性命的,陈昭君让他们有来无回! 那这回,马铜锤已经放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陈昭君承诺了有来无回,究竟谁说了算? 不过,大家先别管谁是怎么放话的!反正大家打起精神看热闹就行了!肯定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马铜锤对着长安君一番指责叫嚣挑衅,主要原因是长安君抢了马铜锤的压寨夫人! 呵! 长安君这样的男人,真是够风流啊?天下名伎他要吃到嘴,土匪家的压寨夫人也不放过,嘿,小子名好,还有陈昭君放话要护他周全! 苟日的,真是命好啊? 呸! 陈昭君也是回头看了她的朋友马铁霸一眼,朋友,你曾经悉心培养的土匪崽子,真是一头蠢货!人家和亲队伍刚刚势不可挡地集结完毕,士气整顿得正好,你娃子要来抢回你的压寨夫人? 吴绮! 哼。 第223章 土匪遇上千金 不好意思!在昨晚上之前,陈昭君也不是非要管吴绮这回事!可留王一派,大吴贵妃的手实在伸得太长了! 陈昭君这回偏要把吴绮给救了,她还偏要把这马铜锤也给拿下了! 哼。陈昭君看着马铜锤那一双眼睛熬的通红,给想老婆儿子想出来的!人家都说了,男女之间,谁先动心,谁先输。 马铜锤,你输定了。 陈昭君手里没有长枪,只有一根鞭子。 陈昭君面对马铜锤,就是大将军气派,大马指点江山的样子。仅仅那一鞭子握在手里,陈昭君拿鞭子头,给那对面的马铜锤抵了回去。 “你就是马铜锤?”陈昭君看着那土匪,又回过头来看马铁霸。 陈昭君对马铁霸说:“马兄,你这崽子不是个东西!他见你在这儿,也没个规矩!” 马铁霸便操起两手的混金铛,跨坐大马,道:“大小姐别跟他一般见识!崽子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你马哥我分分钟把他擒下。” 陈昭君扬起右手,让马铁霸暂缓。 “马铜锤,有件事情你可能弄错了!本小姐来给你亲自捋一捋!你口口声声说长安君抢了你的压寨夫人?我请问,长安君怎么抢的?他是亲自驾马上你山上去抢的,还是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没有!”陈昭君问马铜锤。 马铜锤正要答话。 陈昭君哪能给他机会?他得先听她说! “马铜锤,你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明白!你的这位压寨夫人,本名吴绮,雍城吴家四小姐。雍城吴家,也就是长安君母亲的母家吴家。这么一算,这位吴四小姐不偏不倚,恰好是长安君的表妹,也是我陈昭君夫家的表妹,也是容和公主夫家的表妹!”陈昭君耐心地给马铜锤捋关系。 马铜锤瞪着眼睛看着陈昭君这顿伶牙俐齿,多少快受不住了。“乃乃的!废话那么多!我管你是表哥表妹还是表嫂什么玩意儿!你们抢了我的老婆孩子,把老婆孩子还给我!”马铜锤挥着丈八蛇矛就要居高临下冲过来。 陈昭君很淡定,她淡淡看着马铜锤那阵仗,她说:“还有一件事要给算清楚!我们吴四小姐的父母早逝,如今算起来,家中高堂也只剩下她的一位伯父和两位姑母!吴四小姐生的这个孩子,虽然确确实实是吴四小姐的孩子,可她未经父母高堂媒妁之言,这孩子的父亲,我们是断断不认的!” 什么意思! 马铜锤停下脚步,瞪着眼睛看着陈昭君。 云飞燕嫌弃这马铜锤十分笨,便帮他解释得更明白:“吴绮是吴家四小姐,家里有伯父姑母做主,如果没有家里高堂同意,你和吴四小姐就算是生了儿子,那也不上算!吴四小姐还是吴四小姐,你还是你!吴四小姐的儿子,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懂了么?真是个法盲!” 啊! 他的压寨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千金大小姐,有皇亲贵戚撑腰,还不算!他的儿子,已经给这帮皇亲贵戚给生生抹了去,不算他的儿子了! 哦! 多么痛的感觉! 从来只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今天放到十八线土匪崽子马铜锤这儿是反了,这是土匪遇上了千金,土匪有理说不清! 陈昭君继而明明白白地告诉着马铜锤,他和吴四小姐的关系不算数,他和吴四小姐生的儿子不归他马铜锤,归吴家所有,归雍国皇帝管。 介于如今情势特别,这个儿子就暂归和亲队伍管,和亲队伍又归容和公主掌权。所以,云飞燕直接接管了吴绮的儿子! 云飞燕看着马铜锤。就是这是个道理。 马铜锤已经快哭了。 马铜锤觉得自己受到了有生以来最不平等的待遇。他被这两个女人给欺负了! 窝囊的感觉,憋屈的感觉! 马铜锤那丈八蛇矛刷的,一下子就要挥过来。“说的是什么毛?老子的儿子不是老子的,还是你们的了?老子的儿子,是老子和小绮生的!难不成,还是陈昭君和长安君生的不成?呸!什么鸟法?老子受不了这个气!小绮在哪儿?儿子在哪儿?我要亲自见她们,我要听小绮说——”马铜锤就那么发了威。 可这里,是什么地步? 哪轮得着马铜锤在陈昭君和韩蓄面前发威呢? 陈昭君早已经一驾马,闪开了马铜锤的丈八蛇矛。段一宁以及李德强早迎对着这丈八蛇矛迎堵了上来,韩小飞还和马铁霸也去凑这个热闹! 两大将军,一大高手,还有曾经的乌山之王,四人围攻这马铜锤这十八线小土匪头子。这土匪头子,这真是三生有幸,死得其所,不虚此行! 马铜锤曾经以为自己很有几分能耐! 可这时,他再不敢觉得自己有能耐,他架不住了!那肩膀和屁股上都已经挨了棍棒了,眼看着就要被他曾经的土匪爷爷,如今长安君夫人的朋友马铁霸先生给两锤子敲死在当地,马铜锤大喊。 “小绮!你给老子出来,你看看老子!”马铜锤一边抵挡着马铁霸那行如流星般的混金铛,一边叫,“小绮,你是老子的!儿子,也是老子的!你跑到天涯海角也别想跑!你这些不着调的亲戚,长安君还有长安君夫人,还有这个他马的公主,真他马的不讲理!全是混账话!小绮,你是老子的,你是老子的……砰!” 最后一声,马铜锤被马铁霸一锤子敲在地上,闷了一口鲜血,强撑着才没有昏过去。 吴绮怀里正抱着婴儿。她听到马车外面的动静,啊!太好了,马铜锤被打了个稀巴烂,灰头土脸。 吴绮心里正高兴,继而又听到马铜锤还在那泥沟沟里头叫嚣。 “一群人打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也带了弟兄!要一群一群的打,咱们就一群一群的打!你们还是宫里来的人,皇帝身边的将军!将军这点道义都不懂?单挑!单挑懂不懂?”马铜锤越发在这里泥沟沟里头叫嚣。 没人理他。 马铁霸远远看看他那群曾经的土匪崽子们。识相的,赶紧把马铜锤给抬走,别挡道! 土匪们把马铜锤带走,然后一道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才开始整顿,上马的上马,上轿的上轿,刷刷又往前走了。 吴绮怀里紧紧抱着小小的婴儿。 吴绮的手指还在发抖。 第224章 表哥! 吴绮撩开帘子,正好看到韩蓄骑在马上,颀长身姿。 马铜锤被打了一顿,他应该知道好歹的!吴绮对着帘外,颤颤地喊了一声:“表哥!” 其实吴绮从山上逃下来,她还从来没有机会亲口喊韩蓄一声“表哥”。既然陈昭君已经在人前叫开了她的身份,她现在必须以吴家四小姐长安君韩蓄母家的表妹自居! 吴绮又是怯生生地喊:“表哥!” 韩蓄当作没听到。 陈昭君虽然在前头,她耳尖,早听见了。陈昭君心里一笑,表哥表妹,呵呵。这长安君一路桃花旺得很!韩蓄再装没听到,这逃不过陈昭君的耳朵。陈昭君对着马屁股一抽鞭子,驾马超前跑去。 陈昭君这是要给韩蓄和吴绮留空间。 吴绮正满怀期待地看着韩蓄的侧影。云飞燕看着陈昭君驾马跑到前头的影子,回头看一眼吴绮的马车,再想到刚才马铜锤被打在地上的熊样儿,她对韩蓄一笑:“长安君,你表妹喊你!” 韩蓄特别不需要云飞燕专门提醒。 而云飞燕这番故意提醒过后,反而大剌剌骑着马追陈昭君去了。“陈昭君,你跑那么快?等等我——”云飞燕甩手抽着鞭子。 云飞燕一跑,这和亲队伍又是一阵闹腾。 最先是辜老太傅声嘶力竭地阻止:“公主!公主——您小心啊——” 辜老太傅让自己的马车快追,越过这些护送的军士,赶紧追,决不能让云飞燕跑在队伍最前头!危险! “快!你倒是快点!”辜老太傅急得跳脚,“公主——你怎么这般……嗨!你会不会赶马?公主已经跑远了!” 辜老太傅逼得没办法,四周一看,段一宁这回居然清闲,没把云飞燕骑马跑远当一回事。“段将军,你快追啊!公主跑前头去了!”辜林森站在马车上,急得要跳马。 段一宁淡淡一提手,他知道。 段一宁这和亲的路上走了没十天,他已经对陈昭君和云飞燕这俩女子有了充分的认识,他已经淡定了!这俩女子一定是雍国最让人头疼的女子,所以连老皇帝也都愿意把她们留在本国。所以,不管他现在是追还是不追,都只能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麻烦。 辜林森让他追!就算是追上了,也只能眼睁睁在陈昭君和云飞燕的马屁股后头,看着这俩女子闹腾。 算了!当做没看到!他段一宁这个护卫将军的日子还要好过一些。他这一路上,就只管阻击刺客,化解危险。置于云飞燕和陈昭君想要怎么自己找乐子,段一宁在掂量过自己的斤两之后决定,随她俩。 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段一宁倒不怕这俩千金逃跑,因为一路都有刺客,除非她俩是傻子。左不过自己跑两圈儿,玩儿累了救回来。 正是出门前,在军士们面前做了演讲,心情激动之余,还击败了马铜锤。 段一宁笑着回答辜林森:“太傅,您老坐好!小心这路上的石头。前头有李将军!公主自己明白,您老放宽心啊!” 辜林森正是一颗心都要给跳出来了,担心得不得了,而段一宁这么回答他。辜林森真是恨不得自己年轻四十岁,便没有这帮小子什么事儿了! 吴绮看看情形,也帮着段一宁说话: “辜太傅,我是知道公主的!她虽然从小自由惯了,但是实在不是莽撞之人!太傅,您看这一路风景多好。太傅放心,有两位将军,有长安君,马铜锤再厉害他还是个山匪……” 吴绮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韩蓄的侧影。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直面眼前的,坦荡沉着的身形。 辜林森不闹腾了,随这群人去。 吴绮略略一笑,又望着韩蓄喊:“表哥!” 吴绮的声音,柔柔的,轻轻的,但很有传播力。 桃子正和韩小飞并排骑着马,她问韩小飞:“吴四小姐有什么吩咐?你去看看?” 韩小飞呵呵一笑。 这种尴尬啊。他主君都不待搭理吴绮,他还去问什么! 桃子说:“你不去?我去!” 韩小飞正思考着。 桃子早一甩马鞭子两步走到韩蓄旁边,半脸的微笑:“姑爷!在想什么呢?吴四小姐唤你好久了!” 韩蓄不得不看着桃子。 桃子和陈昭君主仆俩,还真是默契!一个驾马往前跑假装给机会,一个在后头盯得紧还挖坑儿。 桃子指了指吴绮的马车。桃子说:“马铜锤这么一闹,也不怪吴四小姐害怕!” 韩蓄望着桃子,傻丫头都是被精明小姐给惯出来的!韩蓄那手指,半空里饶了好几绕,说:“吴四小姐有什么事,桃子你去问!君儿跑前头去了,我不放心!” 然后,韩蓄厚着脸皮追陈昭君去了。 这吴绮还看着韩蓄的背影。 桃子无端受了这个任务,嘿。为了她家小姐的美好心情,就算是跟马铜锤生过孩子的吴绮,她也不会让她靠近长安君。 因为,陈昭君的心情真是不太好。 就因为韩蓄花天酒地。 桃子一步从马上跳下来,将马鞭子回手扔给韩小飞,桃子朝韩小飞灿灿一笑:“我听吴四小姐的吩咐!小飞,你替我看着我家小姐,她有什么吩咐,你跑快点儿!” 韩小飞接着桃子的鞭子,尴尬地点头。 女人之间的事,老麻烦了。 桃子上了吴绮的马车。马车里,吴绮的孩子正在安睡。桃子伸出手指,轻轻逗孩子的下巴,悄声说:“睡得可真香!” 吴绮说是。 桃子又笑:“刚才外头那么大阵仗,他还没醒?” 吴绮点头。 桃子看着那孩子,笃定地说:“这孩子有福!” 吴绮看着桃子。 桃子拍拍吴绮的手,安慰她:“四小姐,你放心!我想,你总是被马铜锤给吓着了!刚才,公主说得对!你是雍城吴家四小姐,虽然父母不在,但也由不得马铜锤叫嚣。他越是叫嚣,越是讨不了好处!这回划不来,连带着你怀里这个小宝贝,也跟他没有关系了!公主定的案!” 吴绮看着桃子,又垂脸看了看孩子。马铜锤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和孩子就掉!他这回大阵仗出来,不但没有把她抓回去,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那是作为一个土匪,作为一个土匪男人的面子! 第225章 有的人今生注定有缘分 “马铜锤这人,你们不了解!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吴绮反拉着桃子的手,很紧张。 桃子看着吴绮。 吴绮和马铜锤在山里生活了两年,她肯定了解马铜锤。既然了解,那得早说出来。一直柔弱,就等着别人来照顾,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吴绮说:“马铜锤他极要面子!” “他这样的人要什么面子呀?”桃子看着吴绮,“你是怕他还不死心?你是觉得马铜锤还会带更多的人来?你还是担心他会把你和孩子抢回去!” 吴绮可怜地点头。 桃子也点头。所以,吴绮才要跟她表哥面谈!呵呵。她表哥,已经是有妇之夫了。桃子故意说:“依我说呀,刚才马铁霸和小飞他们下手都是太轻了!应该把他打残了,打折了,丢在路边喂狗得了!马铜锤若是还不长教训,他敢再来!你放心,咱们这队伍里,两位将军的本事我不清楚!就单单我家小姐,长安君夫人,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吴绮窃窃的眼神,怀疑地看着桃子。 桃子坦荡地看着吴绮。 桃子说:“四小姐,你那年在雍城里,我们两家没少走动。四小姐的心胸志气,我虽是个丫鬟,却还明白几分。我虽没听四小姐明说,但我也猜的了。若是四小姐跟着马铜锤的这一两年时间里,这个压寨夫人还做的得心应手,土匪压寨夫人的日子,真的过的那么好,那么得心应手的话,你也不会历经辛苦自己一个人抱着儿子从那遥远的山上不怕生死的给跑下来!” 姿态很坦荡,话语却不能那么全盘拖出。 桃子忽然不再说,她要等吴绮先说。 吴绮默默一番,抓着桃子的手,换上很坦诚的眼神,她说:“桃子,你说的对,我们两家是旧相识!再加上你家小姐和长安君如今的关系,我们是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的担心,桃子,我希望你不要笑话我!” 桃子说:“我怎么可能笑话你!” 吴绮低垂的眼角,转向马车的帘子,她说:“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找表哥!表哥和陈大小姐救我,公主收留我,这样的大恩大德,我吴绮今生今世用不敢忘。我心里,只但愿着马铜锤这吃了一回亏,也就收敛些,别再满天下叫嚣,那么难听!桃子,可马铜锤他就是一个不怕天不怕地的土匪恶霸!我实在不希望再给表哥和陈大小姐带来什么骚乱。” 原来这样。 乔装可怜,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桃子很是认同吴绮,对着吴绮点头,等她接着说。 吴绮看着桃子,脸上带了几分担忧,而又故意挂了几丝笑容,很生动的一张脸。“桃子,你要告诉陈小姐!在马铜锤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吃了亏就收敛的说法。在马铁霸被陈小姐招安之后,马铜锤之所以能成为新的横行一方的土匪霸王,就是因为他永不服输,永远不怕吃亏!” 这才被段一宁几个给打趴下了架着,扔到土沟里。不算什么! 马铜锤不是已经放下话了吗?他要找陈昭君这边的人群殴。并且他的群殴队伍早就已经准备好。 “马铜锤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爷们的人,他没有率先用群殴这种龌龊的办法,他是率先单挑,有道义的去单挑。桃子,马铜锤自认为很给我们面子了!可他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我很想跟表哥亲自说一说!我们千万不要上了马铜锤的当!桃子,你看到了吗?我们的队伍越往前走,路越窄,山越陡。这些,现在是马铜锤的地盘!”吴绮很透彻地分析形势。 面对吴绮的忧虑,桃子很避重就轻。 桃子笑着看吴绮,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听四小姐这么说,我们也必须承认马铜锤的本事!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马铜锤有没有本事!” 吴绮也看着桃子。她觉得最关键的是什么!陈昭君觉得最关键的是什么?长安君韩蓄觉得最关键的是什么? 桃子再次伸手握着吴绮的手,说:“马铜锤再有本事又怎样?他再是了解这一段形势,他再有多少不怕死的弟兄,他再多经打……都抵不过一点!四小姐,你对我们的感情。” 吴绮愿意为了加入陈昭君战队而放弃马铜锤这个压寨老公么? 但现在情况看来,吴绮似乎很想加入韩蓄的战队! 那对不起,桃子不答应。 先前吴绮的事出来后,桃子曾问过陈昭君“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偏是吴四小姐?她竟然是姑爷母家的表妹!吴贵妃的侄女儿!” 陈昭君只是很淡然的告诉桃子,有的事它该来必须来,有的人今生注定有缘分,而吴绮的事是韩蓄有意为之。 桃子便问为什么长安君要用这种方法救他的表妹? 陈昭君只是笑笑,说:“一路不太平。用些非常之法,明面上的敌人,得先攥在手里。” 桃子跟着陈昭君十几年,她本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可禁不住陈昭君那时时现身说法给她展示什么叫狡诈诡谲行走社会百利而无一害。 桃子也很聪明的,除了在陈道渊那件事情上。 其实若是吴绮没有被吴贵妃给穿小鞋,陈家也没有被抄家的话,吴绮很有可能会嫁给陈道渊的。她是夫人,她是丫鬟,命是如此,没办法。 但这时,吴绮虽然还是四小姐,但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如果换位思考,桃子站在吴绮如今的地步,她会怎么办?显而易见,她绝不会跟马铜锤回去! 既然不再跟马铜锤,那后来的路怎么走? 这是一条和亲的路,这浩荡的和亲队伍最终是会走到梁国的。吴绮届时会见到她另外一位姑母,梁国吴贵妃,长安君韩蓄的生母。据说这位吴贵妃不光貌美,且是心善,怼人和气。吴绮的未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所以吴绮,会傍稳了长安君韩蓄这条越来越粗的大腿。 云飞燕和陈昭君面前的功夫,吴绮也会继续做足了。 而吴绮心里究竟是什么打算,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桃子!在陈小姐和公主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已经打定主意!我不能回雍城,大姑母不会放过我!我只能跟你们去梁国。陈小姐和公主并没有嫌弃我这破败之身,还一路对我诸多照顾。表哥碍于人情不与我说话,我都是知道的。桃子,不管什么马铜锤,不管这路上有什么多少妖魔鬼怪,在梁国我是丫鬟还是小姐,我这余生我都愿意跟随你们!”吴绮说。 第226章 经历过痛苦的人不一定感恩 跟随你们! 容和公主云飞燕,长安君韩蓄,长安君夫人陈昭君。 吴绮的话,谁都不得罪。 桃子又看向吴绮怀中的孩子,她又摸了摸孩子的下巴,说:“多可爱的孩子啊!他还在襁褓之中,他尚且不能理解,或许根本就不明白,你这母亲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四小姐,你说这孩子哪一天长大之后,会不会希望你仍然好好的在那连绵起伏的深山之中做马铜锤的压寨夫人吗?” 吴绮的心,咯噔了一下。 陈昭君在试探她! 陈昭君让桃子来试探她! 吴绮抿了抿嘴唇,说:“桃子,你不懂的!马铜锤,他虽然不曾像之前那庄稼老汉动辄打骂我,喝了酒拳打脚踢的辱骂我。马铜锤他甚至有的时候还显出了莽夫的柔情。你看他这一路追着我们的样子!” 在陈家被抄家,陈道渊被发配途中被人打断肋骨,桃子义无反顾前去照顾他,和霸道黑心的林凤微几番照面,桃子也不在是以前那情事窦混沌的傻丫头了。 桃子知道,一个人的欲望是可怕的利器。 她知道吴绮经历过许多的痛苦。经历过痛苦的人却不一定是能感恩的人,陈昭君说。 “桃子,我知道该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做什么样的打算和规划。如果我跟着马铜锤继续在山上做土匪,做土匪的压寨夫人,那么我的儿子将来长大还是土匪。这还是命好的时候!若是不然,若是遇到天灾人祸,遇上官兵剿匪,还有命没命都是未知数!”吴绮说,“桃子,我这番着表哥去梁国,情形就不一样了。我知道,雍国人都瞧不起我表哥,我表哥是质子。哪有怎么样?你们救了我,我跟着你们,不后悔!” 陈昭君今早上收到一封来自潼关的书信。 陈道渊亲笔。 信中,陈道渊说,他断掉的肋骨断掉的腿骨已经好全了,他还是做最粗最笨的活儿,还是有最凶最狠的军头拿着鞭子抽他,他已经习惯了。 陈昭君是抹着眼泪看完,又把信交给桃子看。 陈道渊说,林凤微一直在守在他身边,在有军头折磨他的时候,林凤微就为他出头。而陈道渊不如林凤微意愿,不和她亲近说话时,林凤微又会让军头抽陈道渊更狠的鞭子。 潼关的生活,太苦了。 陈昭君给陈道渊回信。桃子泪湿信纸,末尾只有几个字,珍重再见。 桃子知道,她这辈子是再见不到陈道渊的。 若是按照吴绮的思路,她桃子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将陈道渊忘个干干净净,旁边有长安君,有段将军,有马铁霸,再不济还有韩小飞松林,多少重新开始? 桃子离了吴绮的马车。 世上之事,真的好复杂。以前,在陈府的庇佑下,她和陈昭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道“艰难”二字怎么写!以前,她高高兴兴伺候陈大小姐,主仆俩有肉吃有酒喝,畅快的日子里还可以做花痴梦,每天都能看到陈大少爷的笑,每天都能和陈大少爷说话。 那种日子,真的好幸福。 真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能嫁给陈大少爷。她只是默默地悄悄地喜欢着,她就很幸福了。 可世事不遂人愿! 林凤微,她真的太可怕了。 桃子握着拳头,她重新跨上大马,从韩小飞手里接过鞭子。“小飞,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桃子手拿着鞭子,回过头望一眼马车里的吴绮。 韩小飞看着桃子,他今天也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按照基本逻辑推理,韩小飞觉得,他主君主母也算是经历了风雨生死考验的成熟夫妻了,先前,陈昭君无家可归韩蓄收留她,韩蓄被林凤微欺负陈昭君保护他,杜俊成欺负陈昭君韩蓄为她报仇,韩蓄入狱陈昭君为他四处奔走,如今终于圆满收场,夫妻两个可以回到梁国过安稳日子。以后长安君再不用装笨装柔弱,陈昭君也能过上自己想过的安稳生活,大好前景呀! 为什么这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就因为韩蓄那晚上听了杨诗诗的曲子? 嗨!韩小飞由衷地觉得,他家夫人真的应该懂些事的。别看这会儿她的夫君长安君还是梁国来的的质子,只要长安君和陈昭君安全回到梁国,长安君是迟早要被分封的! 梁国如今是什么局势,大家虽然还不太清楚,但道理一定都在!长安君的亲弟弟韩迅早封了临安王,定是没有那样的道理,韩蓄为国家舍去一个人的自由长达十几年之久,他成年娶妻回国之后,还不分封王爵! 梁国绝对不是这样的混账, 陈昭君是长安君韩蓄唯一的王妃。唯一的! 杨诗诗,那就是逢场作戏! 陈夫人应该对长安君有这样的自信! 韩小飞看着桃子。什么事情不明白,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桃子指了指吴绮的马车,问:“长安君平时待我们都是和和气气的,从不冷言冷语。吴四小姐是长安君的表妹,多少也该更体贴更照顾些!我看刚才,吴四小姐唤长安君好几声,长安君竟是没听见?” 呵! 让你躲! 以为大家都眼瞎? 韩小飞摸摸后脑勺,说:“也没有的事!我们君上的确和雍城吴家没有走动,这吴四小姐,我们从来没见过!那日在山下,马铜锤的人追着吴四小姐……是桃子你先认出吴四小姐!不然,我和君上肯定不明白这些事!就算会出手制止那些土匪崽子,免得他们伤人,但绝不会把女人和孩子给带着!” 言下之意,是因为这路上有陈昭君和云飞燕做主,所以才能带着吴绮和孩子。 所以,吴绮再是深情款款地喊长安君“表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感情的表哥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女主人一直都当家作主的! 桃子看着韩小飞,嗯,说得有道理,撇的干净。桃子转而看着队伍前面陈昭君和云飞燕那头,韩蓄也只不近不远地跟着。“小飞,说实话,姑爷那晚上真的对那杨诗诗动心了?”桃子问。 “冤枉!” 韩小飞斩钉截铁,他瞪瞪地看着桃子,又伸出食指摇摇地指着桃子的鼻子,问:“这就是你的想不明白?桃子,我们做人讲点逻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们君上,为了夫人,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命都可以舍的人,你还怀疑他?” 第227章 陈昭君还是很成熟的 “我没有!只是问问!”桃子说。 韩小飞一拉马脑袋,两步挤到桃子的马前,说:“怪不得!我说夫人这两天,看着不冷不热,对我们君上,简直就像个陌生人一般客气!我还摸不着头脑,原来问题在这里!不是因为这一路上有公主多个人说话,而是在因为夫人她不想搭理我们君上!” 桃子眨眨眼睛。 事实也没有韩小飞说得那么明显。陈昭君还是一个很成熟的人!她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是从大局着想,救韩蓄于危难水火之中嘛。 “桃子!你别跟着瞎捉摸。这位四小姐,我们君上真真地不了解,面都没见过的人。那位杨诗诗,她就是个刺客,很有来头的刺客,她当然要点名点姓才能见着我们君上嘛!不然,她和她背后的人哪有机会?”韩小飞说 韩小飞很有底气,桃子囫囵点头。 桃子不在怀疑神色,笑眯眯的眼睛,问:“杨诗诗背后的人,是谁?” 韩小飞那脊背都挺直了。 韩小飞谨慎地望着桃子,说:“我就是个随从,负责保护我们君上安危的,我不是侦探,我没那份智商知道杨诗诗背后的人!况且,桃子,我再跟你多说一句!真的,麻烦你回头跟夫人说,可千万别因为那晚上的事,以为君上为了去见杨诗诗,就把夫人留在驿馆,不管夫人的安危!” “哼哼!”桃子还是笑眯眯的,“你说!” 既然不是见色忘义,那肯定有更高级的理由。 韩小飞架着骏马和桃子齐头并进。“桃子,我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我们长安君府出来的人,我,赶车的秋娃,厨娘刘大妈,养马的李大爷,还有韩铁牛,四个人再加一头獒犬,就数我的武功最差。”韩小飞说,“君上出门从来只带我,他们都留在夫人身边!你说说看,君上是不是把夫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还是没说明白杨诗诗呢!桃子仍然笑眯眯地看着韩小飞。 韩小飞望了望眼前,开春了,天气暖和,一双双燕子飞舞田间,温柔啄泥。 “桃子!你就放心!以你们陈家百年的名声和威望,以咱们夫人的智慧、决断以及温柔美貌,就别说这位四小姐是君上母家的表妹,杨诗诗是名满天下的名伎……天上的神仙给我君上,我们君上也不会多看一眼!你就放心!我们君上对夫人,那是真感情,一生一世,就像这对燕子,没有它就不行。”韩小飞给韩蓄打包票。 韩小飞说得再恳切,桃子还是不会真的相信。 桃子转头,很诚恳地看着韩小飞,很诚恳地问:“小飞啊,我若是站在男子的角度……你想啊,杨诗诗,逢场作戏嘛!这漫漫长路一生一世,有多少逢场作戏的机会?嗯?” 韩小飞被问住了。 桃子又说:“既然这些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那行。你看,我们这和亲队伍里,就有皇后娘娘给夫人和公主准备的媵妾,红樱和碧桃。长安君回国后,万一封王见府,得纳多少侍妾妃子!” 韩小飞哑了口,这个他也替韩蓄做不了主。 桃子说:“小飞,我跟你说心里话,这世上,女子很苦。我们小姐在陈家的时候,没受过半点委屈,老爷夫人宠着她,大少爷顺着她,金尊玉贵的一辈子,真是比姑爷这位梁国皇子的日子过得好了千百倍!” 韩小飞点头。 桃子又说:“可我们小姐所有的委屈,都是从那道圣旨开始的!若是没有那道圣旨,我们小姐不会策划逃婚!我们小姐不策划逃婚,自然不会有一条逃婚路线送给容和公主先使着!若不是因为容和公主的事惹恼了陛下,我们陈家不会被抄家。天大的事,陛下不过责罚几句,罚些俸禄。可是……陈家被抄了,老爷和夫人陪着废太子去了江城,大少爷发配去了潼关……小飞,你知道大少爷来信说什么嘛?林凤微日日守在他身边,折磨他,用鞭子抽他!我们小姐知道了,眼泪都吞进肚子里,她没有办法,救不了老爷,救不了大少爷,陈家还是获罪之身。” 桃子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几分哽咽。 韩小飞看着桃子,说:“我知道这些事。你们稍微再忍耐些时日,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是么?”桃子红丝丝的眼睛,看着韩小飞,“小飞!小姐已经嫁给你们君上,小姐没有异心!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我们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小姐不会辜负姑爷,姑爷……” 是否,能一辈子不会辜负陈昭君的心? 陈昭君和云飞燕架着马,前头跑一会儿走一会儿,眼前春风忽来,柳枝上点点嫩芽,空中多少对燕子飞高飞低。 韩蓄不近不远地跟着。 云飞燕问陈昭君:“你猜猜,马铜锤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 陈昭君与云飞燕笑,马铜锤自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自从吴绮孤苦伶仃的一个女子,坚决逃亡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并准确地找到长安君回国的队伍。这不是巧合! 马铜锤这次受伤了回去,他把手下人拿来问问,自然就明白这不是老天爷的意思,是有人把自己个人的意识强加给了老天爷。 马铜锤在养伤之时,一边继续追随这和亲队伍不放弃,一边和他那些崽子罗罗们探讨一番,再把这一大队和亲人马以及吴绮和韩蓄的亲戚关系前后联系起来,不难的猜出是韩蓄想要救吴绮! 韩蓄要救吴绮,马铜锤猜也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亲戚,多半也因为小时候表哥表妹的情分。 所以,马铜锤不愿要一定全天下人都耻笑他的绿帽子,他一定会把所有人马再次召集起来,把吴绮和孩子抢回去。 这些地儿不好抢,马铜锤一定会跟到前头不好走的路,并抓住更好的时机抢。 这韩蓄的脑回路一定是奇特的。马铜锤好好在那山上,他非要招惹他!而结果,也就是把吴绮和孩子给带在路上,马铜锤就算不敢轻举妄动,但实在是一条难缠的尾巴。 第228章 几时与长安君生个孩子 陈昭君已经把银凤调配到吴绮身边照顾她俩。 陈昭君对吴绮说,孩子现在还小,况且这又是在路途中,吴绮自己一个人带孩子,非常不方便,让银凤多帮衬着她。 云飞燕说:“其实,我很佩服马铜锤!他明明知道我们这是和亲队伍,阵仗多大!这土匪娃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跟着咱们一路进镇安城,到现在出来,七八十里路了。” 陈昭君说:“一路上,总有一个人困马乏的时候,如果这他再冲过来乱搅和一阵。不就容易了!” 呵呵。 云飞燕摇头,她说:“其实,我好同情马铜锤!你想他这一路跟着咱们,反正你我这回是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次要了,前途艰险,活着最重要。我们是明白事情真相的人!你看马铜锤,一路追一路跟,大老粗其实也有真感情啊,他追着咱们的队伍,至少追了几天几夜了?五天,有么?” 陈昭君点头。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说:“不如这样!你发挥你的特长,干脆给马铜锤写一封招安信!马铜锤实在舍不得吴绮,吴绮也有儿子了,他这番跟着咱们,劳师动众,给人可趁之机,对我们不利!不如……马铜锤率众归降,本公主帮马铜锤主婚!” 云飞燕眨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得意。 以为马铜锤是马铁霸的翻版啊,美人计能使? 陈昭君提醒说:“吴绮……她实在不愿意再跟马铜锤啊!” 呵呵。云飞燕瞅着陈昭君,眼里透着一丝嫌弃:“你脑袋卡住了?陈昭君,别自作聪明,妇人之仁,害了自己!” 陈昭君被云飞燕训了,舔了舔嘴唇。 云飞燕说:“你我出生入死,姐妹,我跟你掏心挖肺呢!吴绮,是,她现在是不如你我,沦落过,跟过庄稼汉,还被马铜锤抢去,还有儿子……陈昭君,你别忘了,她是吴家四小姐,我们未来婆婆的娘家亲侄女!身份不差的!”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也看着她,说:“我们打个赌,你信不信?就算是长安君和吴绮现在挺生疏的,只要一到梁国,吴绮见了吴贵妃,吴贵妃不会让她吃亏的!我就听人说过,梁国吴贵妃心善慈爱,与我们那位吴贵妃天壤之别!” 陈昭君点头。 云飞燕又说:“你想想,若是吴绮给吴贵妃撒个娇,她想继续过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她想留在长安君身边,伺候他,你说吴贵妃答不答应?” 陈昭君还是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瞪着她:“看!你只看我,你倒是说句话!” 陈昭君说:“公主考虑得周全,公主说得是!”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这番怪里怪气,哼哼,有问题。 陈昭君只问:“既然公主心里有谋划,为何城外看到马铜锤,还要放狠话刺激他,说吴绮的孩子与他无关,不算在他的户头上?公主是故意的!要先激怒他,然后再收服他?” 云飞燕点头,得意地点头。 陈昭君竖个大拇指。 云飞燕笑,说:“再怎么说你飞燕姐姐也是几番风雨,见过风云变色,知道江湖诡谲的人物了!我们可不能那么单纯!” 陈昭君又点头。 云飞燕这回不笑,她的笑慢慢染上了一层悲色。云飞燕说:“昭君,你我的路,是这条和亲路。嫁给临安王,进入皇室,身上多大的胆子!昭君,你知不知道,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告诉你,一旦到了权利之地,帝王家,什么亲情,什么人性,统统都是狗屁。不要在奢望还有人间真情永存,只有利益。我跟你说的,吴绮,你真别小瞧了啊。还有……我问句不该问的,你别怪我八卦,我是在皇宫里见识过的,你相信我,没错!你几时与长安君生个孩子?” 几时与长安君生个孩子? 这个话题,来的太猝不及防。 陈昭君绷着的脸皮,没有红。她这一路上,除了防范刺客,就是注意自身安全,哪有闲情逸致考虑跟韩蓄生孩子的事情?再说了,人的感情没到位,说什么生孩子的事!说早了,伤感情。 云飞燕便摇头,说:“我知道你,这件事情上,你怕还没那么聪明!你以为,跟长安君摆个脸色,长安君自己就知道错了?他以后就不会再见什么杨诗诗柳诗诗了?喂!陈昭君,你是不是犯傻了?长安君是皇子,以后是要三妻四妾的!远的我们先不说,红樱还在那儿殷勤地等着呢,她就等你长安君夫人什么时候觉悟到了,安排她去长安君床上风光一游!韩蓄在意你,现在的环境正好,你不先趁这个时候生下一打孩子,等什么时候?等回了梁国,等梁国权臣都把女儿侄女给送到长安君面前的时候?”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在皇宫里实习了三两个月的人,觉悟确实不一样啊!现在谈的,都是感情这回幼稚的事了,谈的是地位,永远不败的地位! 云飞燕问陈昭君:“咱们那位吴贵妃,你一定恨得咬牙切齿,对不?你真以为她做的事情,陛下不生气?连我都看得出来,陛下忍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那位皇后,太子都被废了,为什么她还是皇后,还掌管六宫?你不会不知道,因为她有儿子啊!被废了的儿子,依然还是老父亲的心头肉!所以……陈昭君,别闹什么不痛快了,高高兴兴地,赶紧生了儿子,以你的美貌和智慧,我不信还玩儿不转梁国那圈子!” 生儿子! 陈昭君脸边一个假笑,因为实在真笑不出来。“公主,若是临安王三妻四妾,你就不介意……”陈昭君问云飞燕。 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想拥有? 除非他拥有不了! 云飞燕骑在马上,斜过身子去拍陈昭君手:“傻子!三妻四妾,那是男人的梦想。只要你坐稳了主位,什么妾,什么偏的侧的,都由你主持。但如果你的地位不稳,什么都是做梦。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陈昭君马上坐的直直的,眼睛望的,是那双双对对衔泥做巢的燕子。 云飞燕说:“如果是我,陈昭君,我会在和临安王大婚之后,马不停蹄抓紧时间,先生他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把孩子们养得胖胖的壮壮的,再去收拾那些莺莺燕燕花里胡哨的。” 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陈昭君糊了一脑袋,赶紧甩甩:“跟你说话,都说偏了!路赶了许多,不见这天色就快黑了!得防着马铜锤!我还是给他先写一封书信去。” 第229章 落入了韩蓄的阴谋里 给马铜锤写信? 不。 陈昭君那分聪明才智,她才不会急着跟马铜锤摊牌。不怕女人有文化,就怕女人有文化还万分狡猾。 陈昭君虽然狡猾,但也着实犯恼。 云飞燕给她出的瞎主意,赶紧和韩蓄生个儿子! 呸。 简直是,熟可忍孰不可忍? 韩蓄啊,长安君阁下,陈昭君对他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陈昭君知道他,还说什么长安君归国探母,明年入冬之时接着回雍国来继续做质子,信吗? 谁信! 雍国老皇帝陛下信吗? 梁国临安王屯兵边境,在新乡菏泽一带,虎视眈眈。一旦长安君韩蓄回了梁国,她陈昭君和云飞燕还嫁到梁国去给人家当儿媳妇了,把柄都在梁国人手里! 韩蓄还会再回雍国做质子吗? 韩蓄是十几年的质子生活还没过够,还是他无比喜欢那种天天被人打,天天被人践踏的日子! 不! 没人会喜欢。 韩蓄的爹,是梁国皇帝,他亲娘是梁国吴贵妃,他亲弟是梁国临安王,只要他一回到梁国,韩蓄便不再死雍国那个任人欺凌践踏的质子长安君了! 这种紧要关头,陈昭君就为了自己的地位,与韩蓄生个孩子,开启她在梁国那风华绝代的人生? 错了! 她陈昭君现在,无权,无家世背景,没有人脉,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雍国皇帝曾赐下的那道圣旨,名正言顺的长安君夫人! 仅仅是这个,在风云诡谲的梁国政坛,算得了什么? 云飞燕说得是!她陈昭君应该为自己早做打算,应该早早巩固自己的地位。 陈昭君至少现在,还不会生子来固宠。至少,现在的韩蓄,或许还不值得她那么做。 在雍城时,杜俊成三番五次找陈昭君的麻烦甚至要毁掉她的名节,韩蓄出手,杜俊成不知所踪。韩蓄此行,彻底触怒了杜丞相,还有留王一派,韩蓄被逮捕下狱。 那个时候,陈昭君还曾为韩蓄四处奔走,险些中了大吴贵妃在宫里设下的圈套。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在皇宫里,陈昭君究竟是怎么从大吴贵妃还有杜俊功的手里逃出来,她自己都还有几分不明白! 韩蓄或是已经强大得可怕,雍国皇宫里也有他的人,所以才能在他入狱之后,还能伸出手来救她。 是!韩蓄也算是借用皇后和皇帝之手,把陈昭君从大吴贵妃的魔爪里救出来了。 陈昭君却一点不想感谢他! 因为,自从陈昭君和韩蓄因为雍国老皇帝那道圣旨连系在一起后,陈昭君的人生也不再是以前那样纯粹的人生了!陈昭君曾对陈太傅说过,她不愿意做皇帝的儿媳妇。所以,陈太傅拒绝过废太子,陈昭君拒绝过留王。 可…… 陈昭君还是落入了韩蓄的阴谋里。 陈昭君想,她在韩蓄的质子生涯里,她和韩蓄在雍城生活的那短短一段时间,她所有的惨不忍睹,所有的窝囊委屈,全是韩蓄的阴谋。全是韩蓄拿来麻痹雍国上下的的假象! 但陈昭君是真真受了那么多委屈。 陈昭君想,自己是一个很没有血性的人! 她大哥陈道渊现在落到林凤微的手里,也不知道他还能顶多久?陈道渊那么风骨高洁的一个谦谦君子,本是前途无量,现在发配充军。 他父亲陈备,二十年教养太子的功劳,陈家百年积蓄的名声,如今只和废太子贬谪江城,凄寒偏远,茫然不知归途。 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她陈昭君是个大好女儿!去年冬日,北城遭遇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灾。她周围的富贵人家,陆家的,杜家的,林家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紧守着库房的财富,围着炭火吃火锅,而她陈昭君武功不高,兵法也不是太深通,却在雪灾来了抢在最前头,带着陈府的男丁去北城救人,救房子,施钱施粥,安顿灾民。 北城那一趟,陈昭君的脸上还起了冻疮,那冻疮后来在乌山大雪堆里与马铁霸涡旋之时,差点灌了脓。 陈昭君是一个热血得不顾自己容貌和名声的人! 她本以为,凭借自己她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然而,现实实在太打脸。 就算是她去北城救灾,比皇帝的儿子还管用又怎么样?就算是她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危害乌山一带二十年的土匪巨无霸马铁霸,如今马铁霸一心向善做好事,又怎么样? 老皇帝还是抄了她的家,她还是要嫁给韩蓄! 曾经,少女不懂人事奸险的时候,她曾凭着说书先生那故事里的灿烂繁华,爱慕过临安王。因为,临安王如她企盼的那样,血性男儿,豪迈于天地间。 可…… 造化弄人,她陈昭君嫁给了临安王的哥哥,一个和临安王在容貌上截然不同风格,行事做派截然相反的人,长安君韩蓄。 而这个韩蓄! 他实在,太……不可深交。 雍城郊外,那座颤颤巍巍的长安君府邸,陈昭君短短时间和韩蓄朝夕相处,那算是糟糠了,共患难。 但陈昭君绝不认为,韩蓄是她可以与他共荣华的那一个人! 她大哥陈道渊曾与她说“君儿,你和长安君婚后,女强男弱,未必是坏事。你的脾气,做哥哥的清楚,你是要人家舔着脸上赶着你的。长安君弱势,又无翁姑在跟前,你自然是作威作福了以你为尊的。依我看,这门婚事,也还是可行的!” 陈道渊看人,也有很不准确的时候! 试问,她和韩蓄,算得上女强男弱?长安君很弱势?更无翁姑在眼前……所以,韩蓄这番高调回国探母了!那时候,岂止是翁姑,连大姑子小姑子,大伯子小叔子,嫂子妯娌统统都来了,还有数不清的侍妾! 呃! 陈昭君前途那么惨,陈道渊这个时候会不会后悔,心疼他妹妹未来很不容易?那时,他劝她,帮她分析,说她和长安君婚后,也会一直在雍国生活。在雍国,家世正盛,有父兄撑腰,陈昭君可以横着走,婚后生活还能为所欲为。 是个女子,也会想要这种生活! 可惜啊! 一切都变了。 陈家曾沐浴的皇恩,已经被老皇帝给收回去了。 陈昭君也万般无奈跟着韩蓄去梁国了。 这时生个孩子? 别还没巩固到自己的地位,孩子反而成了她的软肋。王皇后为什么派来了红樱和碧桃,绝不是体谅韩蓄和临安王的个人需求。红樱和碧桃,是细作。 王皇后和老皇帝,是要陈昭君和云飞燕都去梁国当细作。 第230章 醋坛子汩汩涌出的酸味 陈昭君要在这时,局势未明,率先生个孩子? 那么,她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当韩蓄不愿意再回雍国做质子,而雍梁两国剑拔弩张的时候,被人要求去雍城做质子的! 陈昭君绝不相信,在皇权里,还有点点可怜的亲情。 她曾那么决绝地拒绝过云成熙,拒绝过云经熙,是因为她不相信雍国皇帝的儿子能把爱情看得比江山重要。 天下乌鸦,一般黑。 江山多娇,无数英雄竞折腰。这条铁律,放之四海而皆准,千秋万代不变。 女人,在男人的生命里,也就只是个女人罢了。 没有这个女人,还有无数的,可以替代她的,比她更温柔更美貌更体贴的。 如果说,陈昭君在不懂事的时候,还曾倾慕过临安王,她这会儿已经成熟了,她不会对任何一个,长于皇权污染于皇权的男子,有任何一丝幻想。 韩蓄啊,其实他或许也有真心的时候。 但韩蓄的那颗心,太朦胧了,陈昭君看不清。 “君儿,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韩蓄赶着马,终于来到陈昭君身边。 陈昭君转过脸,看见渐晚的天色里,韩蓄清沐的一张脸。那张脸,很好看。 陈昭君微微一笑,没说话。 韩蓄只和陈昭君并行,只说:“天快黑了!我们找个妥当的地方安营扎寨。” 陈昭君点头。 韩蓄又问:“君儿,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陈昭君先前感染时疫,几天高烧不退,差点儿没命,这几天在路上却还活蹦乱跳,和韩蓄初见她时毫无差别。 韩蓄说:“虽是初春,太阳暖和,风也不冷了。君儿,骑马累,若是出了汗,别捂着,要是路上感染了风寒,可是不闹着玩儿的。” “嗯。”陈昭君还是点头。 陈昭君望着前头的路,看着前头一路的军士护卫。韩蓄又看着陈昭君。 韩蓄喊:“君儿!” “嗯。”陈昭君没看韩蓄,只看前头。 韩蓄手里握着马鞭子,任由马儿自己走。“君儿,我以前曾想过很多我们回国的场景。我甚至想过,也许我们会一路逃亡,一路颠簸,有无数此刻前后追杀……却没想到,这一路,有公主陪你。挺热闹!”韩蓄说。 陈昭君终于转过头,看了韩蓄一眼。 韩蓄便做个可怜模样,撒娇说:“君儿!你别不承认了。你变心了。这路上,你有公主和你说话,还有桃子松林陪你,甚至你和丫鬟们军士们说的话,都比和我说的多!” 陈昭君抬了抬眼皮。 恶人先告状,就是韩蓄这种后黑心肠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一个大男人撒娇,也不看看风格搭不搭。 韩蓄在别人面前演这一套,或是已经不太管用了,还在陈昭君面前演,还真是让人无语! 陈昭君看着韩蓄,一脸和善。 韩蓄说:“君儿,我……想你!” 的身体。 陈昭君懂的! 韩蓄幽幽一双眼睛,看进陈昭君的眼睛里去。 陈昭君那耳朵根儿,莫可名状一瞬间在渐黑的夜色里微微红了。 红个什么玩意儿! 陈昭君绷着面皮,淡淡地笑说:“夫君说笑了!就这一路,时时见面,什么想不想的!别人听了笑话。” 韩蓄还看着陈昭君眼睛,看着她的脸。 韩蓄伸过头,贴着陈昭君的耳朵,低低的声音:“今晚,你别先睡了。我有话对你说!” 陈昭君的脖子都红了。 陈昭君一鞭子打在空空的夜色里。“有什么话,现在说。你知道,路上不安全,公主说她一个人害怕。我晚上要陪公主!”陈昭君说。 韩蓄仍然看着陈昭君的脸。 他刚才远远就听见了,云飞燕给陈昭君说,让她早早跟长安君生个儿子! 韩蓄说:“君儿!我们是夫妻……” 别人都明白的事情,自己还糊里糊涂,不合适。 陈昭君挂着笑脸,说:“是啊!” 是夫妻,是这可怕的人世间本应该最亲密最信任的人。而在这场婚姻里,一开始就是政治,是权利的斗争,而韩蓄一开始,使用的就是计谋。 韩蓄说:“君儿!昨天晚上的事,我要亲口对你说说当时的情形……” 不必! 不必说。 陈昭君抬起手掌,挡住韩蓄说话的意思。 陈昭君笑微微的模样,很是平和坦然:“我知道的。公主都与我说过了!跟夫君无关,是他们的阴谋。” 韩蓄挑了挑眉毛。既然与他无关,她为何心里还不痛快? 她真以为挂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就挡住了她那打翻的醋坛子,汩汩涌出的酸味? 韩蓄舔了舔嘴唇,喊:“君儿!” 陈昭君说:“天黑了!” 队伍已经停下,安营的安营,扎寨的扎寨,个人干个人的活儿。韩蓄也别在这儿搅和,和男人们把安防筹备起来。夜里,谁也说不准刺客的刀什么时候砍过来,马铜锤的人马什么时候冲出来! 韩蓄看着陈昭君,笑了,声音还不小:“你吃醋了!” 醋? 醋他个大头娃娃! 陈昭君回头就是一个瞪眼杀,凌厉的眼神刮刮看着韩蓄。 韩蓄还点头,肯定地面对陈昭君的眼睛:“你吃醋了!我去看了别的女人,你心里恨不得打我一顿。” 哼哼! 可是,打又不过!只有眼睁睁看着。陈昭君凌厉的眼睛,忽而一笑,道:“夫君既然知道,还敢来我面前!” 韩蓄说:“负荆请罪!君儿,你尽管打我。只要你高兴。” 陈昭君眼里的凌厉早不见了,软软和和的笑意,说:“打了你,我心里还是不高兴。” 韩蓄又挑了眉毛,打心底里笑出来。 “呵呵!君儿,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任你处置。”韩蓄笑着说。 陈昭君软软和和的声音,慈眉善目的脸,说:“你是长安君,梁国皇子,我陈昭君只是罪臣之女,家道败落,怎么有资格处置夫君你呢?但是……我既然心里不痛快,总要找个人撒气,对不对?” 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的笑,已经没了。陈昭君真生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蓄伸着脖子,等着陈昭君掐他:“君儿,你怎么这么说!你是陈家千金,我是落魄质子,是我高攀了你。你处置我,随便!” 知道高攀,那他还非要强扭这个瓜? 第231章 她说她想走 陈昭君微微收了手里的鞭子。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在雍城城郊那座颤颤微微的长安君府,不是韩蓄蒙蔽她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韩蓄的手遮不住陈昭君的天! “韩蓄!” 这是陈昭君第一次直呼韩蓄的名字,韩蓄也恻了一跳。 韩蓄定定在马上,定定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反而挥手一指,远处绵绵的山,近处的官道,官道旁边的农田,农田深处的民居。 “我想要的,你既然给不了……你不该!”陈昭君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色,她说,“韩蓄,你不该把我拉进你的世界里!” 拉进了他的世界,却又不会给她全部。他的身份决定,他给不了的! 何其伤人。 陈昭君下了马。 “韩蓄,你不该把我拉进你的世界里!”陈昭君的话撞进韩蓄的心里,韩蓄的心忽然被撞疼了。 韩蓄也跟着下了马。 陈昭君背对着他,依然望着远处,那深深的山色里。 韩蓄想,他怎么能允许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他这辈子,怎么离得了她! 而她? 才上路几天,她已经厌烦了他的世界,厌烦了和他的生活?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不曾让他进驻! 他刚才还高兴来着,她吃醋了!她吃的,不是粗,是天地间最清醒的醒酒汤,这种汤,无论是什么神仙爱情的魔力,都腐蚀不了? 韩蓄一步上前,将陈昭君背对着她的身形,紧紧摁进自己的怀里。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韩蓄紧紧抱着陈昭君,抱着那颗离他似乎越来越远的心,“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韩蓄说话带出的气息,冲进陈昭君的胸怀里。 陈昭君淡淡地推开韩蓄,谈谈地笑了。 她也不再是刚踏进长安君府那个无处可逃的罪臣之女了!她在他面前,不用假装的!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脸,那瞬间,她的眼睛又蒙上了雾气。 她心疼。 她心疼自己的命运!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很好,认识长安君这么久,你终于问我想要什么了?我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担着天下的虚名,我想要的是骨肉不用分离!我想要的,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要的……是,做一个自由的陈昭君!”陈昭君问韩蓄,“长安君给么?” 韩蓄的眼睛也红了,他问:“什么意思!” 陈昭君看着韩蓄眼睛里,那瞬间蹦出的红血丝。 “你能放我走么?”陈昭君说。 放她走?天!韩蓄盯着眼前的女人,忽然间从瞳孔疼到喉咙,疼到心口,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陈昭君说:“长安君你回国,前途无量。长安君你需要的,只是一个陈昭君而已!而你需要的那个陈昭君,不是我能办到的!这一路上,我想了又想,我若是陪着长安君一路走下去,长安君以后怕是后悔得不得了。三妻四妾,那是奢望!通房妾室,只能做梦!寻花问柳,打断手脚!夜不归宿,滚出家门!回家晚了,跪院子里反省。一辈子夫德谨记,不能自专。一切都得唯我之命是从!长安君你心怀天下,没得被我误了事!” 韩蓄的心,忽而不疼了。 韩蓄看着陈昭君,示意她继续说。 陈昭君就不客气地继续了。 “梁国,没人见过陈昭君!我已经帮你找了一个上好人选,吴绮就不错。只要你说她是陈昭君,吴贵妃娘娘绝不会不乐意!上阵父子兵,凡事还要自己人!实话说,长安君,你相信我陈昭君吗?从我们认识以来!对!你肯定有怀疑过!你想想,怎么能不怀疑呢?我是雍城陈家的大小姐,我爹还被老皇帝扣在江城,我大哥还在潼关受苦受难!我去梁国,是给你添乱的!你们,怎么可能信任我呢?而我,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为你们呢?”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也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说:“刚才出城,我在城门口对大家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哄老天爷的话,当不得真。我陈昭君没有那么大的胸怀,心怀里装不下天下,我只装得了我自己。而我自己,只想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我想过的那种生活,长安君你过不下去的!” 韩蓄伸手,摸上陈昭君的脸,颇是温柔,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过不下去那种生活!” 陈昭君挥掉韩蓄的手。说正经的话,这人又不正经。 陈昭君说:“说了那么多!你别装不明白!我想好了,我和你,很不适合。趁现在我们还没入梁国之境,梁国没人见过陈昭君!我这时走了,你再寻一个合适的陈昭君,你不丢面子!你回国了,我也自由了,两生欢喜!” “我若不同意呢!”韩蓄一把抓住陈昭君,把她摁进自己的怀里。 陈昭君捏住韩蓄的手,劲太大,她迸不开。 “你不同意,也没用!我要走,你拦不住!”陈昭君说。 韩蓄把陈昭君抱个严严实实,那胸口里一颗心跳得咚咚响。韩蓄说:“夫人的本事,我可算领教了!我还没有三妻四妾,通房妾室,寻花问柳,夜不归宿……这就要跟我和离,各奔东西啊?” “砰”陈昭君一拳捶下去,狠狠打在韩蓄的背上。 “做梦!什么和离?没有离!我们这只能叫做各奔东西再也不见!结过婚的人,才能有和离!我和长安君,那叫结婚吗?我们那不叫结婚!”陈昭君开始无耻否定。 韩蓄那满心里无奈啊。 韩蓄提醒她:“君儿!我们是夫妻!我们已经洞房花烛了,还算不得成亲了?” 陈昭君赶紧摇头。 算不得! 她和韩蓄,最多充其量,只能算做在雍城郊外一座破房子里,比野合好了一点点,有个屋顶有顶蚊帐遮丑而已。 韩蓄紧紧抱着陈昭君的小腰。 韩蓄也很无奈。“君儿!你刚才说的,我不跟你计较!我知道,你被昨晚上的事气糊涂了,说的胡话。”韩蓄靠近陈昭君的耳朵,说。 呵呵! 陈昭君冷冷一笑,回答韩蓄:“呵呵!你才说胡话!我再说一次,你不同意,也没用!我要走,你拦不住!你拦不住!” 韩蓄那双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给气红了。 韩蓄握紧了拳头,低了声音,问:“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第232章 他的心思怎么歪了 怎么样? 他顺着她的心意就好! 陈昭君费劲地从韩蓄怀里挣扎出来一个脑袋,和善地看着韩蓄,说:“够了!抱够了,松开手!” 韩蓄听话地松开手。 陈昭君看韩蓄这幅气恼的样子,忽而心里很痛快。 “等到了竹山,山多路杂。那时候,我趁机就走丢了。然后你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陈昭君对韩蓄说。 韩蓄无语,他不明白。韩蓄说:“你自己走了痛快!若是陛下知道了,你不怕……” 陈太傅还有陈道渊的安全性命,陈昭君是怎么考虑的? 陈昭君说:“这个不劳你费心!既然我已经决定了,陛下的意思怎么样,便奈何不了我!我爹和我大哥,我总有安排!” 陈昭君很有自信。 韩蓄知道,陈昭君这是已经豁出去了!她不再要陈家的荣耀,也不打算给陈家平反了。 陈昭君的确豁出去所有了,只要一家人团聚,然后远离纷争,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这就是她的打算! 他便再没有留住她的筹码了? 韩蓄一瞬间伤感,一双伤心的眼睛,说:“既然你决定了——我知道,你的决定部署,一向很周全!你说,到了竹山是?好!这里到竹山,也没有太远。我和你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了?” 韩蓄好伤心。 陈昭君平淡极了,对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若不是和长安君以这么尴尬的身份认识,我实在很愿意结识长安君这么一个朋友!” 心思又缜密,深藏又不露,背景还强大!信不信,他回到梁国之后,能轻而易举干掉他那些兄弟。 未来的国主,跟陈昭君是朋友。 那陈昭君不赚翻了? 韩蓄幽幽一双眼睛,看着陈昭君,他想和她做夫妻,她却只想和他做朋友?做梦! 韩蓄幽幽的眼睛里,幽幽的忧伤。他说:“君儿!既然你决定了……只要你快乐,只要你高兴!君儿,我是说,我们剩下的日子,让我好好对你……在长安君府的时光,虽然很短,对于我来说却很长,你治愈了我这半辈子的伤痛,我却没有给你快乐给你安全感,你总为我担惊受怕……留不住你,是我不够好!” 陈昭君拍拍韩蓄的肩膀,那些没用的话,不用再说。 既然留不住,就放手。 韩蓄抹了抹眼睛,再次将陈昭君抱进怀里:“君儿!” 陈昭君狠狠捶了捶,韩蓄这身厚实的脊背,说:“大丈夫,何患无家!别这么磨磨唧唧!痛快一点!你抱也抱了,撒娇也撒了,也装模作样挽留了!实在够了。我们之间,已经说清楚了。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你别藏着掖着整歪心思!你的心思再歪,我的主意已定。” 韩蓄吸了吸鼻子,问:“我的心思怎么歪了?” 陈昭君呵呵一笑,没有拆穿她。 陈昭君说:“论武功,我实在不是你长安君的对手!可……够了,你放开手,不要再抱了!在你踏进杨诗诗的闺房门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你这辈子,就没有资格再抱我!” 陈昭君那平和的语气,若说她不是在生韩蓄的气,谁信? “我不放!”韩蓄紧紧抱着陈昭君,略带喜色地问,“君儿,你对我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陈昭君又是一个手刀,狠狠砍在韩蓄的后脖子上。 韩蓄那顿痛的感觉,很深刻。 “君儿!”韩蓄喊。她再打他,他也不放。他这辈子都放不开手。 陈昭君再催:“别这样!搞得人以为,我还有闲情逸致跟你打情骂俏呢!长安君,你松手,你放开,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韩蓄,人不能这么不要脸!” 韩蓄没有放开陈昭君。 他若是这回放开了,他以后即便再不要脸,也把她找不回来。 “君儿!杨诗诗的事,我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我就算把秋娃和铁牛留在你身边,我在那边心里也不踏实,时时挂念着你。我不怕于金水和杨诗诗对我下黑手,我正想从他们身上挖出些什么!我只怕人都出来了,驿馆无人防守。谁知道我家君儿那么厉害,最后竟成了你来救我!”韩蓄知道,该解释的必须解释。 陈昭君赶紧说:“你哪需要我来救你啊!我那是多此一举,自己显摆!” 韩蓄说:“我担心你这几天赶路累坏了身子,我也担心刺客太狡猾怕你有危险……我却实实在在没想到,跟杨诗诗的事能让你这么难过……” “我没难过!”陈昭君打住韩蓄,“能别废话了吗?杨诗诗的事,早过去了!前途漫漫,你松开手,我们各自欢喜。” 韩蓄舔了舔嘴唇,他这时若还不知道陈昭君是在和他闹情绪,他也就实在太傻了。 “你确定,我松开手,我们就各自欢喜了?君儿,你听我说!我在杨诗诗那儿,总不能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反在于金水面前先露出破绽,老鸨端来的迷魂汤,公主提醒过我,我是故意喝了半碗。但我真没做不该做的事!我绝没看不该看的!君儿,我若是不晕倒,杨诗诗怎么会露出原形!那时我本要擒住杨诗诗,问她些什么,哪知道辜太傅来了。后来的事,就是你们说的那样!我不能让辜太傅知道我的功夫!君儿,你若不在我怀里,我是怎么也欢喜不起来的!别的女人,我没有兴趣,你相信我!”韩蓄说。 啰嗦! 陈昭君也懒得废话,管他的,再提起一个狠狠的砍刀,嗖地落到韩蓄的背上。 这回真把韩蓄打痛了。 “君儿!”韩蓄极不情愿,也还终于松开了陈昭君。 陈昭君看着韩蓄,笑笑:“以后还有一些日子,若要和平相处,你得好自为之!我现在,身体好着呢!” 她体力充沛,实在是大愈了。硬打,虽然打不过韩蓄,但是反复几个砍刀把韩蓄砍个龇牙咧嘴,那也是不在话下。 韩蓄无奈,只得退步。 韩蓄说:“君儿,最后一个问题。” 陈昭君说,问。 韩蓄颇是正经,就像谈论昨天的饭菜今天的天气,说:“君儿,你看,我们是先生一个儿子,还是女儿?” 呃! 陈昭君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生生哽进肚子里。 人不怕他涎皮赖脸,就怕那涎皮赖脸的人有策略,贼迂回。 陈昭君怕了。 陈昭君甩甩手,心眼儿一横,说:“儿子?女儿?都挺好!今晚上,我来安排。” 第233章 今晚拿谁做挡箭牌 然后,韩蓄……懵了。 这么好说话? 她不闹了?还要跟他生儿子? 实在乖巧和顺懂事极了!但,不符合常理啊! 陈昭君已经笑眯眯跑去“安排”,韩蓄还懵懵地站在原地,手中牵着骏马闪电,心里几分意外,几分还没想明白。 陈昭君狡猾,他又不是不知道。 韩蓄拍拍骏马闪电的脖子,低低地倾诉:“闪电,只有你尚且还能明白本君的不容易!别人谈恋爱,蜜糖里滚过,甜的。本君谈恋爱,要么是和你一起仓皇出城追人,要嘛窝囊地被人关着,她来救我,要么就是别人寻衅滋事本君挨打她全程目睹!本君的恋爱,太艰难了。谁不想让女孩儿看到自己威猛的样子!我这叫能屈能伸,她却说我阴险!” 闪电没理会韩蓄。 人的世界,太复杂,他一匹骏马不需要懂。 陈昭君终于甩脱韩蓄,帐篷里找到云飞燕。帐篷外,碧桃在地上煮茶,云飞燕帐篷里地毯上坐着,隔着帐篷帘子看碧桃。 碧桃如今的姿态,也放得低了。 碧桃也愿意做一些伺候人的活儿。 “红樱呢?”陈昭君问。 云飞燕摇头:“不知道啊。” 陈昭君看外头,碧桃也摇头。 陈昭君说:“公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咱们是不是还有几个伤员留在镇安城了?” 云飞燕说是的。 陈昭君想想,说:“红樱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那两日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伤员,大伙儿都对她另眼相看,多少军士背地里对她赞不绝口,都说皇后娘娘调教的人,实在样样都好!就是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能得到红樱姑娘伺候一辈子!” 云飞燕瞅着陈昭君,精怪! “谁有福气?不是你长安君夫人有福气?嗯?”云飞燕说。 碧桃煮好了茶,给云飞燕和陈昭君送进来。碧桃送了茶,就要出到帐篷外面去。云飞燕喊住她,说:“碧桃,你去看看,红樱在哪里?你告诉她,长安君夫人有事找她!” 碧桃出去了。 陈昭君端起茶杯,慢慢最边吹。她说:“我什么时候有事找她了?” 云飞燕呵呵一笑,她现在了解陈昭君,就像了解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哈哈全靠蒙和猜。看样子,她猜对了。 “我说你有事,你就是有事!”云飞燕说。 陈昭君喝了茶,说:“有事也是你说的!我可没找人来,要吩咐也是你吩咐。我出去看看,今晚的布防做得怎么样?” 陈昭君说走就走。 云飞燕抓个背影都抓不住,她对着帐篷帘子喊:“你跑那么快!你回来,我问你!陈昭君,你说留在镇安城的人怎么办?” 那个一出场,揣着巨大任务,却呼啦啦中了箭,重伤躺在镇安城驿馆疗伤的那位吴参将,不好歹给人家吴贵妃留个面子,把吴参将接来,一路好给吴贵妃送消息? 陈昭君又从帘子外回来。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说:“吴参将身受重伤,我们这赶路的速度,她他暂时跟不上。” 云飞燕说:“既然如此,那只好等吴参将康复了再赶来与我们汇合?昭君,你知道我的,我是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那吴参将不顾性命保护本公主,本公主待他伤好了,会好好嘉奖他!本公主许他做本公主的特护!” 碧桃正好带了红樱来。 云飞燕还特别给碧桃解释:“特别护卫的意思!碧桃,红樱,你们知道的,我们这一去的地方,是梁国!那是别人的地盘,你们是自己人,本公主肯定重用。吴参将忠心耿耿,本公主不会枉顾他!” 碧桃和红樱相识一眼,朝云飞燕跪下去。 等红樱行了礼起来,陈昭君早走了。 “公主,长安君夫人找我有什么事?”红樱问。 “没事!”云飞燕呵呵笑着,说,“就是刚才跟你们说的!本公主把你们当心腹,你们也要紧着本公主。你们想想,异国他乡,我们若不相依为命,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红樱说:“公主说得是!凡事,我和碧桃自是紧着公主的!” 哼哼。 云飞燕从地毯上起来,碧桃伸手去扶她。云飞燕搀着碧桃的小臂,腾腾地起来。云飞燕笑说:“本公主就是无事,看着夜里黑,找个名头把你们请过来。本公主这里,好歹安全一些!若是那驿馆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若是那马铜锤不知好歹窜进来,都是不好的!” “谢公主!”红樱与碧桃看一眼。 云飞燕笑了。她说:“既然没意见,今晚,你们跟本公主睡!” 云飞燕说她的帐篷可宽敞了,帐篷门口搭两张毯子,红樱和碧桃就可以有地方睡了。 呵呵。 陈昭君今晚上,可别拿她云飞燕做挡箭牌。她容和公主今晚上也是有任务的,她主动接近皇后娘娘派来的细作,她要监视细作的一举一动。 于是,当陈昭君营地里转悠一圈再回来找云飞燕时,云飞燕已经拥着红樱和碧桃守着帐篷门口,睡得呼呼起劲。 累嘛! 赶路,实在累。年轻人,睡眠也充足。 陈昭君揉了揉眼睛,她也累,她也想好好睡个觉。 可这满营地里,除了容和公主的帐篷,还有哪里很安全? 韩蓄那儿也挺安全,可韩蓄本身是个危险,介于刚才陈昭君已经跟他坦诚地谈论了一番将来。 陈昭君几步转悠,去到松林和马铁霸的帐篷。 马铁霸已经脱了衣服,光个膀子,帐篷里做俯卧撑。 陈昭君刚一捞开帘子,把马铁霸给吓得,赶紧找衣服遮着自己。 “大小姐,这么晚了,有事情找我?”马铁霸看着陈昭君。 帐篷里,也只有陈昭君和马铁霸。松林赶去给桃子和银凤还有吴绮新搭一个帐篷去了。 马铁霸没去,上赶着在桃子面前献殷勤,这很值得怀疑。 陈昭君看着马铁霸的脸。 跳动的烛火,孤男寡女共处帐篷的尴尬,以及马铁霸还没来得及穿上衣的光膀子,马铁霸很招架不住。 “呃!大小姐,你光这样看着我,我受不了!大小姐,你是不是要问铜锤崽子的事?大小姐,你放心,铜锤那崽子就是个狗屁!他话放得狠,实际上就是一根牛毛。”马铁霸说。 陈昭君点头:“我相信!” 马铁霸看着陈昭君,巴巴地等着陈昭君自觉地撤出去,他好有个机会把脱下的衣服穿起来。 第234章 真汉子的真感情很动人 而陈昭君眼皮不眨地看着马铁霸,看着马铁霸的光膀子,以及半遮半掩的胸膛。 咳! 马铁霸那心脏忽然跳得慌:“大小姐,你别这么看着我!虽然你马哥哥被你看多久马哥哥都不吃亏,可你想想长安君……他!” 一定得冒绿光。 陈昭君眨了一下眼睛,那烛火暖烘烘的。 “马兄,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以前,事太多,路太赶,我多久没和马兄你说上真心话了!我也不知道马兄你跟我们这一路,心里可还痛快?马兄你……可有后悔跟着我出来?”陈昭君说。 就这样? 马铁霸也几眨他那绿豆眼睛。 马铁霸嘿嘿的笑容,说:“大小姐忽然说什么客气话!你我之间,说这些,不嫌别扭!我马铁霸以前杀人放火,抢劫盘踞,做了多少坏事,是大小姐你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昭君看着马铁霸,马铁霸认真的。 陈昭君也是认真的。 马铁霸本来可不愿意被陈昭君招安,马铁霸之所以快快乐乐跟着下山住进陈府,那是因为桃子! 可桃子……心有所属。 桃子深受情伤。 桃子爱过陈道渊那样的绝世佳公子,会跟马铁霸碰出火花?马铁霸再跟着桃子,也只能是越来越受伤,越来越明白自己跟陈道渊在桃子心中的不能比。 陈昭君微微一丝歉意。 “改过自新,是马兄你的造化,我左右不了的。”陈昭君说。 马铁霸绿豆一双眼睛,很真诚的光,说:“大小姐,我若是铜锤小子,我便即刻弃暗投明,护送大小姐和长安君去梁国,这样他在吴四小姐眼里也没那坏,至少还是条汉子。一家人团聚,挺好!” 陈昭君点头。 然后,马铁霸期待地看着陈昭君,该谈的都谈完了,陈昭君怎么还不走?等长安君本人来光临现场吗? 陈昭君似乎终于明白马铁霸的意思,她终于踱了两步,说:“马兄,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是应该当面跟你说。桃子的事,你知道了!你对桃子的感情,我明白的!” 说起桃子,马铁霸故作轻松,咧嘴一笑。 马铁霸嗓门儿贼坦荡,说:“大小姐,你今天晚上怎么啰嗦了!你想说什么?你马哥哥,我,江湖人称乌山之王,马铁霸是也!哥哥纵横江湖二十几年,比你虚长了十几岁,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火锅还多,走过的路比你吃的鸡胸肉还多!不是你马哥哥吹牛,你马哥哥不糊涂。大晚上的,大小姐忽然来看我,大小姐你担心什么?大小姐是怕桃子姑娘心里没我,我就不跟着大小姐你了?还是大小姐怕我又看见铜锤小子心里痒痒?大小姐,你放心,我马铁霸挺得住这场失恋的小小打击!别小瞧你马哥哥!” 陈昭君看着马铁霸。 这实在真汉子。 马铁霸还捂着自己那胸口,壮硕的胸毛。 马铁霸说真心话:“大小姐,说你马哥哥心里不难过,是假的!你马哥哥只要看到桃子姑娘因为担心你家大哥而闷闷不乐,也跟着难过。那狗屁林府尹的助理林凤微,炸毛似的小姐霸占着你哥,桃子伤心,你马哥也跟着伤心。大小姐咱是爷们儿,既然是爷们儿,那铁定希望娘们儿稀罕咱们,尤其是咱中意的那款!可桃子没看上我,我这心里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学铜锤小子把人抢山里去……诶?长安君,你来了?快进来坐。我……这……你别介意啊,大小姐她什么都没看到!” 当韩蓄忽然撩开马铁霸这帐篷帘子,马铁霸赶紧左挡右挡还是挡不住自己这光溜溜的膀子。 话都说了一晚上,还说人什么都没看到,胡扯。 陈昭君给笑了。 陈昭君说:“马兄,谢谢你!” “谢什么谢?”马铁霸看着韩蓄,今儿大小姐十分反常,还不赶紧走了,说什么谢!闹腾。 陈昭君还站在马铁霸跟前:“天色晚了!今晚上,又要辛苦马兄你守夜。我不在这儿耽误你了。我还想四处看看,今晚上……难说。公主那儿,跟着红樱和碧桃,段将军已经守严实了,就看吴绮和辜太傅那边还有什么要……马兄,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我替我那傻丫头谢谢你!还有就是……你别生我那背时哥哥的气!如果不是我们家遇上了事,我大哥他……算了!不说了!桃子也是,背时的丫头,遇上了林凤微。” 陈昭君后面的话,不好说。 马铁霸看着陈昭君,灿灿一笑。 马铁霸说:“这时候,说什么谢不谢的!大小姐,我马铁霸不是纸糊的,我既然能从乌山上下来,也能挺住这之后所有的事!桃子怎么对我,是她的事,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 真汉子的真感情。 忽然来得很动人。 陈昭君心里万分感慨。感情这回事,真是万分说不准。桃子这辈子要能嫁给她心心念念的风神矍铄陈道渊,神仙保佑。这浪子回头厚实如山的马铁霸,若能有桃子温柔呵护下半生,也是神仙保佑。 神仙啊,你究竟站在谁那一边? 因为陈昭君把桃子当自己人,她总是希望桃子快乐,可能最后只要桃子喜欢,她就会同意。 出了马铁霸的帐篷,陈昭君真是去看辜老太傅。 介于辜老太傅一直不待见陈昭君,他老认为是陈昭君带偏了云飞燕的形象,使得他这个陪嫁老臣很难做。 陈昭君只在帐篷门口问:“太傅,您歇下了吗?” 辜老太傅“嗯”了一声,没多话。他总是不想和陈昭君有更多的牵扯。 陈福这一路以来,但凡行动起居都和辜老太傅一起。全是因为老头和半老的老头之间心如止水,且身份很一致,都是陪嫁的,担惊受怕的,却又不敢多话惹人家不高兴的。 辜太傅反倒喜欢和陈福说话。 陈福听到陈昭君的声音,赶紧打了帐篷帘子出来。 “大小姐,夜里风寒,你怎么还在外头?桃子呢?这丫头成天里瞎逛,还不服侍你和长安君歇息?”陈福看见陈昭君背后是韩蓄,便如是说。 第235章 假装亲热的称呼,就免了 陈昭君伸出手指,黑夜里轻抓一番,她说:“老福头,可见你是上年纪了!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可正舒服呢!你唬不了我!我们在雍城,四四方方给围在城里,几时见得了这么好的夜色!” 陈福没奈何,笑了。陈福说:“行!大小姐你说不冷就不冷。” 陈意如和另外两个妈妈住在隔壁的帐篷里。陈昭君问:“意如呢?我好几天没怎么见她?老福头,一路上人多事多,也就你还有心思,替我打点一下意如的事。” 陈福笑着点头。 陈二小姐和护卫将军一宁眉来眼去私相见面的事,陈福才看明白,他还没找到时机跟陈昭君摆谈。这会儿长安君在面前,陈福也是不好回话。 陈昭君知道陈意如,她这一路上不会那么老实的! 唯有陈福,他才是最适合看管陈意如的人,他既会偏护着她,也会纠正她,把老爹陈太傅的思想精髓贯彻到极致。 接着,陈昭君去过问了吴绮和孩子,还和关心了王太医孙太医两人的起居。 韩蓄像条虫似的跟着。 “四小姐的孩子睡得可熟了,长安君你不去看看?我刚才和四小姐说话听她的语气,四小姐关于马铜锤似乎有很多话要跟长安君你说啊!”陈昭君对韩蓄说。 韩蓄不答,只问:“整个营地被你巡视得差不多了?今晚的布防,君儿可还满意?” 陈昭君淡淡一笑,眉眼里多少主意。 “布防得倒还可以,五步一哨,十步一防,二十人巡视,左右两边交替。不过……长安君,实话跟你说!既然有镇安城的前车之鉴,我们便不能盲目的相信今晚上没有刺客,也不能乐观地以为那些刺客没达到目的便会收手!那都是不可能的!”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也看着她。 “君儿的意思是……”韩蓄问。 呵呵。 陈昭君眉眼都是笑,笑里藏着针:“还喊这么亲热?长安君,别。” 韩蓄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哼。这女人,贼心很。“君儿!你……你……变心了!”韩蓄说。 陈昭君呵呵一笑,她的心一直这样,谈什么变不变? “没人的地方,就长安君和我两人,还有什么装腔作势的必要?还有什么需要遮掩的?长安君,既然我们说好了要分手,还请你注意分手后的品德修养。假装亲热的称呼,就免了!我这人耿直,多少听起来会不爽快。我若是不爽快,就怕做出什么让长安君你不爽快的事。何必呢?”陈昭君说。 “呃!不是……君儿,我该唤你什么?”韩蓄问。 陈昭君笑笑地看着韩蓄:“像他们一样,喊我大小姐,或是直接喊我名字也可以。就是别在这么肉麻了!你知道的,那时我在长安君府,无家可归,多少身不由己的时候,再不愿意听的也听下去了!这时候,还用当时的称呼,免了罢!” 韩蓄还是看着陈昭君,咫尺之内,她非要跟他划清界线,她开篇拒绝圣旨的那股倔劲又来了。 “你究竟要跟我生气到什么时候?杨诗诗的事……已经……再说,杨诗诗已经砍头了,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你再生气,自己不痛快,没有必要的!”韩蓄说。 哼。 陈昭君一巴掌伸出去,挡住韩蓄那张叨叨的唐僧嘴。 她最不喜欢人叨叨叨,而韩蓄最喜欢跟她叨叨叨,一点不利索。 陈昭君说:“对!过去了!你也别再提这个人。杨诗诗是个可怜人,我从没怪过她,真的!” “傻瓜!”韩蓄这一激动,又是把陈昭君抱进怀里。 陈昭君那一瞬间,真是很是生气,无论她怎么好言好语和和和气气,韩蓄真是油盐不进。陈昭君被韩蓄紧紧抱在怀里,干脆一回肘,大力肘击韩蓄的肚子。 “呃!”韩蓄真被打疼了。 陈昭君狠狠推开韩蓄。 “长安君,你是不是真以为你功夫比我好,你在我这儿能为所欲为?长安君,男人混到你这个份儿上,还不知道反省,还一味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有意思吗!”陈昭君凶巴巴地问。 韩蓄抬着两手,空空地晾在夜空里。 他能说什么好! 他妄图用温暖的拥抱使她回心转意,而她的心,已经冷了。 陈昭君拍拍巴掌,说:“我决定的事,从来我爹我大哥都只有顺从接受的份儿!在皇帝陛下那儿,我曾委屈过一回,没能坚持我的决定,你也知道,那时我爹和我大哥情况特殊。长安君,此刻,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在你和我的这件事上,虽然我曾身不由己,但也算给过彼此机会,真真相处过。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非要拉着我不放手,面子也好里子也罢,政治也好谋略也罢,我不管!而在我这儿,我还是不爱你!算了,我们!” 还是不爱? 韩蓄看着陈昭君,深深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这话很伤人吗? 陈昭君看回韩蓄的眼睛,很真诚,没有狡猾,没有谋略,却是攻心的策略:“我曾经努力过,努力做长安君夫人。真的!没有虚假。但现在,我不喜欢这个身份,我也不喜欢长安君。” 她一再强调不喜欢,韩蓄硬是努力没让自己眼红。 陈昭君还说:“今晚,我来守夜。夜深了,长安君去歇息。” 韩蓄知道陈昭君跟他闹情绪,知道陈昭君心里搁着杨诗诗那件事,本打算这会儿黏皮糖似的跟着她,待会儿回了帐篷,灯一关被窝里狠狠抱着慢慢说。他以为陈昭君再是不高兴,他总还有些优势,他能驯服她。 他这时才发现,陈昭君似乎还是那个他们刚见面时的陈昭君。 那个曾在长安君府里,笑意柔柔地唤他“夫君”的女子,一下子就跑远了。那个在渝湘楼,众多吃瓜群众面前,朗声要报效国家保护百姓的陈昭君,就站在他面前。 他怎么会不懂得陈昭君那一腔热血,以及高傲的心! 韩蓄深深喜欢的开始,不就正是那样一个她吗? 在陈昭君面前,韩蓄又几时能主导她的一言一行了?正如她所言,她爹名满天下的陈太傅,她哥翩翩公子陈道渊,从小宠她宠惯了。 第236章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宠 一个被宠大的女子,从来就有决断,你再企望她做小伏低唯你之命是从?就像她说的,她在长安君府委身蜗居的时候,做小伏低是假象,嘘寒问暖也是假意! 怎么办? 问韩蓄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 自己的媳妇儿,当然还是要自己继续宠着!可别说直接扛回去,摁在被窝里就开始生儿子!韩蓄就算再想,也得算算成本,这时候这种粗鲁的行径,是不合适的! 既然陈昭君狡猾,那韩蓄只能比她更狡猾。 这离竹山,还远呢! 就算她哪天忽然跟他分开了,他也得让她自己高高兴兴回来。他说过的,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的。他不会只是她人生里的渺渺一粟,他会是她整个世界里最亮的光,伴她温暖一生,绚烂一世。 韩蓄乖乖滚回营帐里,马上熄了灯,睡了。 韩铁牛嗒嗒从帐篷里爬出来,来到陈昭君脚边。这只看似凶猛的獒犬,自从被陈昭君用蒙汗药给药了大铁链子栓过之后,它在陈昭君面前,极为听话! “韩铁牛,你今晚上不睡?陪你大小姐守夜?”陈昭君摸摸韩铁牛的大脑袋。 嗷呜! 韩铁牛溜溜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陈昭君。什么大小姐,明明就是娘! 它爹派它来保护它娘的。它爹说,它娘最近思想方面有些动荡,它娘还喜欢像个男人一样指挥谋划,它娘最近不想乖乖做个可爱的女子…… 嗷呜!韩铁牛巴巴看着黑乎乎的夜,营地里冷飕飕的风一阵一阵地来,几朵跳动的火堆显得格外可怜,再加上遥远的山谷里一声一声的狼嚎,四下里幽静无比!它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能叫思想动荡不安? 这叫傻! 营帐里,厚实的被窝里他爹暖烘烘的怀抱,它娘不赶紧钻进去!它娘要在这儿看夜色?守夜? 嗨! 它娘一定是忘了,那日长安君府后山上,那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山猫和野兽有多危险了。 “铁牛!你说大野狼的肉香,还是大山猫的味道好?”陈昭君问韩铁牛。 嗷呜! 韩铁牛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山,偶尔一双双绿闪闪的眼睛。它娘是人,是个娇滴滴的女人,不管是大野狼的肉香,还是大山猫的味道,它娘都t不到的!对于它娘来说,最好的味道,还应该是它爹宽阔的胸怀! 它爹的胸怀是挺宽阔的! 它娘都已经思想动荡出现危机了,它爹还这么宠着她!韩铁牛想,等到以后它有了媳妇儿,它也会像它爹那么宠媳妇儿的! “韩铁牛,你抖什么抖?冷么?冷,我们去火堆边。”陈昭君发现韩铁牛刚抖完脑袋,抖屁股,屁股抖了又抖肚子。 韩铁牛只是想起未来那未见面的媳妇儿,心里激动而已。可陈昭君不懂,非要带它去火堆边烤火。 它,一头毛发旺盛的巨型獒犬,在这春风渐起的夜里,需要火堆吗?不,它和它爹一样,只需要一个软萌可爱的媳妇儿,抱被窝里一起羞羞的那种。 “夫人!” 负责看火守卫的军士见陈昭君过来,立即站起来,把火堆旁的位置让给陈昭君。 陈昭君笑着接受,还请他们重新坐下。 “夫人!抓到一个刺客!” 陈昭君刚在火堆边坐下,那边几个军士便困着一个男子,送过来。 陈昭君远远看着,火光里并不能把那张脸看清楚。 正在这边巡视的段一宁的副将,赶紧过来,赶紧审问那刺客:“一个人?还没穿夜行衣?死歹徒,胆子够猖狂啊!爷爷我给你个机会,说,你的同党在哪里?你的阴谋是什么?说得清楚明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切烂了丢沟里头喂野狗!” 那刺客愣愣地看着副将大人审问他。 副将大人的语气凶狠一分,他便胆怯一分。 副将大人贼兮兮地笑,他便吓得吞口水。 副将大人下令要严刑逼供,他却凌然昂首,惨惨一笑。 陈昭君抬手,止住那位副将。陈昭君对那刺客说:“我像是见过你!杨诗诗的刑场上!” 杨诗诗的刑场上,当绝代名伎被刽子手一把大刀砍下去,头颅落地香消玉殒时,那个凄惨的男子在血泊中抱着杨诗诗的头颅,在天地间哀嚎。 那个可怜的景象,实在令人深刻。 “你来为杨诗诗报仇?”陈昭君问那男子。 那男子形容凄惨狼狈,头发半遮着脸,头发里一侧渗出血迹。“落在你们手里,是我倒霉!说什么废话,严刑逼供?来!要杀要刮,来!”那男子声音沙哑凄厉。 陈昭君没管他,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哼!那男子冷笑,不答。 陈昭君说:“我知道,今晚的事在我们这儿,使我们抓了一个刺客,逼供一番最后一刀砍了,完了;今晚的事在你那儿,却又是另一个说法!你大义凛然,一身正气,不忘死者,为她报仇,你觉得你就算是牺牲,为了她也是很值得的!” 那男子终于抬头,正面陈昭君,他咬着牙齿,眼睛里是愤怒:“可惜的是……我失败了!我用尽我所有的智谋,我的力气,却不能伤你分毫!” 陈昭君看着那男子,幽幽一问:“你真是来刺杀我的?” “哼哼!”那男子居然闭了眼睛,说,“陈昭君,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哼哼!” “你不告诉我?”陈昭君问。 那男子甩甩脑袋,脑袋上一滴一滴的血往下掉。 陈昭君说:“你不告诉我,我大概也知道!你,是杨诗诗的姘头!你和杨诗诗之间,见不得台面。老鸨一手把控着,你们只能悄悄约会。结果杨诗诗死了,你气不过,要为她报仇,而你又不知道找谁,只好来找我陈昭君!” 那男子的眼睛一下子蹦了血泪,他叫道:“不该来找你吗?陈昭君,诗诗是你害的!你害的!” 陈昭君淡淡地,问:“杨诗诗怎么就是我害的?” 那男子脸上挂着泪,脸上挂着血,凄惨地望着天:“不止有你!还有长安君!还有老鸨!还有辜林森那个东西!苍天要是有眼,就让我把你们都杀了。你们都是害死诗诗的凶手!” 这样说的话,也对。 陈昭君说:“可惜啊!是我们抓住了你,你落到了我手里。你这辈子,可能没机会找长安君,还有老鸨,还有辜林森……那个东西报仇了!” 第237章 陈大小姐诶横行世间靠男人 男子正气得要发狂。 陈昭君伸出食指,还让他镇静:“你不但没有机会报仇,你这辈子甚至都没有机会弄明白,杨诗诗究竟是被谁害死的?杨诗诗被辜太傅判了死刑,是辜太傅冤杀了她?错!杨诗诗刺杀长安君,证据确凿被当场抓获!按律法,当斩杀于市。杨诗诗为什么要刺杀长安君,是老鸨命令杨诗诗这么做的吗?还是长安君触怒了杨诗诗?还是背后有什么见不得的阴谋,杨诗诗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那男子听着陈昭君的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那男子哀求着。 陈昭君却继续:“你很了解杨诗诗,她名满天下,风流琵琶才是绝技,难不成她的武功也是一流?她究竟有何底气,能在军士护卫都在场的情况下,刺杀长安君?若她明明知道她做不到,她为何还要做!究竟是谁逼着她做?难道……是我陈昭君么……你来找我报仇!”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男子的声音已经嚎出了天际,“诗诗!诗诗!” 陈昭君此时摸了摸韩铁牛的脑袋,眼神告诉它别学这起傻不愣登的男子,没本事非要做他做不到的事。 韩铁牛萌萌的脑袋靠着陈昭君的腿。 “诗诗!诗诗!”那男子囫囵一脑袋的血,对着天空干叫,“诗诗!我马上就来陪你!你别怪我,是我没本事,不能给你报仇!你别怪我……” 那声音,实在…… 太让陈昭君瞧不起。 陈昭君从怀里掏出一袋子,嗖地扔到那男子脸上。 陈昭君还对副将说:“放了他。” 那男子一瞬间镇住,什么? 副将扭扭脑袋,挥手,放人。这种二货不足为惧,放了就放了,他要是不知死活再来,就在抓一次!只是,他为了杨诗诗报仇的那分情谊,虽然傻,却仍有几分……让人感动。 副将让人把那男子拎走,扔到外面去,顺带把陈昭君给他的那个药包也扔给他。 那男子似乎终于知道陈昭君给他的是药包。 那一瞬间,他似乎终于被触碰了极点情绪,崩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陈昭君!你给我这个药包做什么?看不起我?侮辱我?呵呵……呵呵……你不杀我,放了我……你这是在侮辱我!陈昭君,陈昭君!” 陈昭君来到他身后,幽幽地说:“放你走,你不走!怎么?真想死?” 那男子回头,看着陈昭君,一眼的绝望,冷笑:“你放了我!你放了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诗诗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陈昭君说:“要死要活,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没人管得着你。但要死要活你都滚远一点!如果你要为杨诗诗报仇,你就去把事情弄明白,不要疯狗一条乱咬!你知道吗?杨诗诗就是因为拎不清情况,被人利用,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男子瞪着陈昭君。 “瞪我做什么!”陈昭君说,“你心里,一定也是想,杨诗诗曾是千金小姐,因为父兄入罪,以罪臣之女之身入了青楼,我陈昭君也是罪臣之女,我没有资格笑她!是吗?” 男子忽然想起曾经的往事,他是穷酸童生她是千金小姐,那时她的生活过得很快乐!男子痛苦闭了眼睛:“诗诗是伎女!所有人都能瞧不起她,笑她低贱,笑她被人利用,你不能,陈昭君,你不能!” 陈昭君看着男子那咆哮的脸。 她从没有嘲笑过杨诗诗,反而一直很同情,很觉得可惜。 “陈昭君!你现在高高在上,赦免我。算了!我杨义凌不需要你赦免!”那男子说。 “杨义凌?”陈昭君说,“你叫杨义凌!我感慨你对杨诗诗的一番深情,敬重你,所以不计较你今晚上闯入营地的事!还有……杨诗诗,很遗憾,她大名鼎鼎,我没听过她的琵琶,没与她喝过酒。若是平常,我定要结交她这个朋友!你说的,我和她,都是罪臣之女,曾经的千金,不是吗?” 杨义凌疑惑地看着陈昭君,他的面容却终于柔和了两分,却还带着疑惑。 陈昭君又说:“你走!人生一世,有情有义固然是好。若你站在杨诗诗的角度想,她不会希望别人为了她枉顾性命。” 杨诗诗为了她心中要守护的,不得不受制于别人,她不会希望杨义凌做傻事。 杨义凌问陈昭君:“站在诗诗的角度!陈昭君,我问你,如果你是诗诗,你怎么做?”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陈昭君看着杨义凌:“我不知道她究竟面对了什么样的困难!但明知授人以柄,被人利用的事,实在太傻!” 杨义凌冷笑了:“当授人以柄,被人利用,然没人喜欢!陈昭君,你之所以和诗诗现在不一样……是因为……因为你有长安君!” 长安君护着她。 她才没有落入青楼花楼教坊司,她才还有生活的底气。杨诗诗的骄傲和底气,在她被买入花楼老鸨手中,就再没有了! “不!”陈昭君看着杨义凌的眼睛,说“因为,我……是陈昭君!” 陈昭君要走自己的路,她不许别人阻挡,她不许别人掌控。 杨义凌被放走了,他却坚决留话说,陈昭君之所以现在还有这番底气,全是因为她男人是长安君,杨诗诗之所以陨落时间是因为她爱上的男子是他杨义凌这样的穷酸童生。 陈昭君被杨义凌的逻辑糊了一脑袋。 夜慢慢深了,营地四下里特别安静。火堆旁,陈昭君撸着韩铁牛那厚实的狗毛:“韩铁牛,他们很不了解你大小姐!竟然以为你大小姐横行世间,靠的是男人!” 关键,靠的还是长安君这样的人人皆知的落魄户。 真是! 算了,痴人的话,不要计较。杨义凌就是因为傻,所以失了杨诗诗不能终成眷属,他但凡几分血性,杨诗诗也不至于受老鸨摆布,不至于被人用作利剑。 呃! 说来说去,还是靠男人! 嗯。不对。怪杨诗诗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 哎!可怜人。还怪她做什么!世间哪个人是赤裸裸无牵挂,谁没个亲戚朋友爹娘老相好的! 她陈昭君饶是这么着,陈意如三番五次作乱,她还是打心里舍不得把这妹妹给剜了!心里还是疼她,还是想着有朝一日一家人再团聚的时候,她这个姐姐能在父兄面前抬得起头,说得起话,姐姐曾庇护过妹妹。不为其他,只因为那分亲情,那分责任。 就是不知,陈意如心里究竟明不明白那分亲情那分责任的重要! 第238章 他相信她会明白 陈昭君守了一晚上的夜,韩蓄就在营帐里竖起耳朵听了一夜。 杨义凌今天晚上孤军行刺,他的主要目标究竟是要杀陈昭君,还是要杀长安君,可能他自己弄不清楚,但是他仍然由于技术不过关,被巡逻军士给抓住了。杨义凌和陈昭君之间的对话,韩蓄听得很明白。 陈昭君会放了杨义凌,韩蓄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意料之中。 就杨诗诗本人而言,陈昭君有更多的同情和惋惜。 而陈昭君也不是糊涂人。她也知道,杨诗诗那天晚上不过是棋子,她引诱韩蓄并预谋刺杀最后事情被大家抓住,公诸于世,杨诗诗只是刺杀事件的替罪羊。 这些,陈昭君都很明白。 陈昭君之所以跟韩蓄闹别扭,全是因为因为,她吃醋! 就像是她说的那样,陈昭君已经把他看成是她的男人,得遵守男德。所谓“三妻四妾,那是奢望!通房妾室,只能做梦!寻花问柳,打断手脚!夜不归宿,滚出家门!回家晚了,跪院子里反省一辈子!男德谨记,不能自专,一切都唯我之命是从……” 韩蓄一想起陈昭君这话,真是讶然失笑,这句话能治愈他所有的不开心。 陈昭君是认真的! 这个女人真心为他吃醋了! 所以,她也开始担心,担心她跟着他回到梁国之后,那一片崭新的天地,会有多少像杨诗诗一样的困难摆在他们夫妻面前,又有多少看不见的阴谋,编织成罗天大网罩向他们。 他明白,陈昭君不怕别人的阴谋诡计,她怕的是她动情的心会受伤。 所以,陈昭君放走杨义凌,韩蓄不意外。 陈昭君心里有爱,终究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就算杨诗诗已经死了,杨义凌空余怀念。她心里也希望杨义凌为了杨诗诗好好活下去。 杨义凌本姓曾,是当地一家小地主的儿子,也曾读书识字,守着几亩薄田,或是讨个小染坊家的小姐,便是安稳一辈子的生活。怎奈,他那天郊游看见了彼时还是大家小姐的杨诗诗。那一眼,再不能忘。怎么办?曾家在杨家人的眼里,太穷了,不管曾家用什么方法,绝不会娶到貌美的杨小姐。这个痴情人把心一横,把自己卖身到杨家做男仆。 从此,世上没有曾义凌,只有杨义凌。 杨义凌那段日子很快乐,虽然粗活儿笨活儿伺候人的活儿多得做不完,不过他好歹可以透过杨府内院和外院之间的那堵围墙的缝隙偷偷看到杨诗诗,很满足。 没过多久,杨诗诗的爷爷获了罪,杨家的家产尽数被查,杨家男丁为首的下狱斩首,其余发配充军,杨家女眷统统没入贱籍,杨家的家奴们也都发买了。 等到杨义凌被发买了之后,再找机会回来找杨诗诗的下落,杨诗诗已经在镇安城里风流闻名。 命运似乎一边跟杨义凌开玩笑,而一边又厚待于他。若是杨义凌没有贱卖自己成杨家家奴,他这时候费点劲使出十八代的财产积蓄,或许也能为杨诗诗赎身。而这时的杨义凌也是贱籍,也是人家的家仆,他曾家的爹娘早被他这不孝子给气死了!但好歹杨义凌还是找到杨诗诗了,好歹他也温暖了杨诗诗这时千疮百孔的心。 杨义凌决定为杨诗诗拼了。 因为杀人抢劫最赚钱,杨义凌离开那一夜,他终于对杨诗诗和盘托出自己这一去的计划,他受买家的嘱咐,要远去北城出趟差杀个人,事后便会有五十两黄金,这事成了,以后再多做几单,他就能为杨诗诗赎身了。 杨义凌怀揣着美好的愿望出发了。 而等他回来,他只在地上捡到了杨诗诗香消玉殒那一瞬间滚落地上的头颅。 杨义凌说,陈昭君跟杨诗诗比,她实在是幸运了。 这话,韩蓄也很认同。 他相信,终有一天,陈昭君会明白的。繁华世事,几多凶险沉浮,他是她整个世界里最亮的光,最强的支持,伴她温暖一生,绚烂一世。 韩蓄就是这么爷们儿。 苍穆的夜色里,偶尔传来一声悠远的狼叫。除此之外,是营地里偶尔几名军士的窃窃私语。 反而更显出这个世界的宁静。 这样的世界里,陈昭君在守夜,她守的是内心的坚持。韩蓄睁着眼睛睡不着,他等的,也是自己内心的坚持。 韩蓄熬得眼睛疲惫。 还真别说,陈昭君这十几年娇生惯养的姑娘还真能熬,她真是熬到了天亮也没有回到韩蓄这营帐里了。 天已经显出朦胧色,周围的地铺和帐篷里已经有人起床的声音。韩蓄起身,他终于可以装作乖乖睡了一夜的样子出去看看。 而陈昭君已经躲进了马车里,桃子守着。 韩蓄撩开帘子,就看到陈昭君似乎已经睡着了。 韩蓄没有打扰,只是走出营帐,和段一宁、李德强说了几句话,大概类似于“昨晚睡得好不”“山里空气真好”“昨晚居然有人胆敢行刺”之类的客套话。 士兵们已经开始挖灶做饭,整个营帐里的人也已经起身,开始收拾卷帐篷收衣服,营地里活动活动腿脚。 在这个晨光里,一切都显得特别积极向上。等饭好了,大家吃了饭就能上路了。 陈昭君昨晚上真是没打盹,一觉就沉沉地睡着了。 当那个带着重伤仍然坚持要追上这个送亲队伍的吴参将和那几名伤员,在这晨风之中,顶着晨曦的高光,哗啦啦降临在云飞燕面前的时候,那阵声响竟然都没有把陈昭君给叫醒。 “公主,没将吴山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追上了公主!请公主允许末将一路护送公主!”吴山的脸色还有几份苍白,但是他的眼神很坚毅。 云飞燕拍拍自己的小手掌,她俊魅的双眼饶有情趣的转了一眼,她微微一笑。“吴参将有心了!只是,身子可大好了?”云飞燕问。 吴山说:“末将的身体已无大碍,这几天只是担心公主!” 云飞燕微微点头,便挥挥手,让他下去向段一宁报备去。 段一宁接待吴山,顺便赏了他一碗刚煮好的热稀饭。 第239章 米有问题 像吴山这种,带着他幕后大boss的强烈期许以及身负重任出场的人设,怎么能够被一点点轻微的箭伤给滞留在驿馆里? 云飞燕心里明白就行。 吴山一碗热稀饭过后,在段一宁的安排下,他又开始变成一个默默无闻跟随着队伍的人,就像这队伍里头的每一个人一样。 云飞燕整理几番自己的裙摆,回头。红缨和碧桃正站在她身后,云飞燕微微一笑,说:“今天本公主不骑马了,坐马车。” 这两位来自皇后娘娘的高级婢女根本搭不上话。 因为,不管云飞燕是骑马还是坐马车,这红樱和碧桃也永远只有坐马车的份,因为她们压根骑不来马。 等大伙儿各自上了马车,这些个队伍已经整理整齐了,段一宁一挥手里的旗子,大家又开始上路了。 马车开始随着马儿的步伐,一路颠颠簸簸。 陈昭君正抓紧时间补充睡眠。 吴绮正想抓紧现在这个空档,找韩蓄说一句话。 吴绮一撩开车帘子,真好,韩蓄又在她前头一点点的位置。“表哥!”吴绮温柔地喊。 韩蓄骑在马上,他只要一动眼睛就能看到远方蜿蜒的山上,渐渐有人正在聚集。 那阵仗,韩蓄不相信吴绮看不明白。 吴绮说:“表哥,我害怕。” 韩蓄握了手中的鞭子,回头。他终于回头正眼看了吴绮,吴绮一双满怀期待外带着一些惬意的眼睛,韩蓄说:“你若是怕……你会写字,就把你想对马铜锤说的话写下来。我会让人给马铜锤送过去。” 说完,韩蓄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跑到前头去了。 吴绮定定地看着韩蓄那马屁股。 吴绮放下帘子,坐回马车里,又看看怀中的孩子。银凤这几天一直陪着吴绮,银凤便说她马上去给吴绮准备纸。 吴绮已经被逼着给马铁霸写招安信了。 这份招安信吴绮必须写! 今天早上,韩蓄在吃饭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从镇安城带出来的米有问题,那米已经蛀了霉了。 或许有人会说,公主小姐们是常年好日子过惯了,不知道每年春天一来,那阵青黄不接的时候,多少人饿死,有蛀的米霉的米吃已经不错了。 可深沉如韩蓄,怎么也不会相信这蛀的米霉的米是一件平常的事。 很显然,若是从镇安城到镇平城,这几百里路的旅程中,一日三餐军士们吃的都是蛀米霉米,热饭统统没有营养,所带的干粮也不是好货,夹杂着次品赝品,用不了几天,在高强度的行程之下,就会有很多军士的身体扛不住,会有人最先拉肚子,有人开始拉肚子,这个病就会传染起来,拉肚子的发烧的…… 军中虽然有两个太医,但一条要赶路的队伍肯定架不住这种大范围的生病! 韩蓄正在想他该用什么样的对策。 而吴绮的招安信写得非常快,分分钟好了。吴绮亲自从马车里走出来,亲自来到韩蓄身边,亲自念给韩蓄听。 “表哥,你看我这样写如何?‘自古闻道,盗亦有道。山匪与平民,大路向天,各走一边。今我吴家女已回到正途,与长安君回梁国与亲人团聚。土匪山娃一群,为何不能早点想明白?吾队伍之中,有上将军李氏,有禁军翘楚段氏,心心护主之军士无数。莫要等到鸡蛋碰了石头,悔之晚矣!’”吴绮慢慢念出她写的信,声调极为柔软。 这不是招安信,这是恐吓信。 且……确定马铜锤这葫芦憨子看得懂?且开头那几句,分明就是抄袭去年陈昭君写给马铁霸的开头问候语。 看来,吴绮当时人虽然被马铜锤控制在身边,但消息依然很灵通。 “很好!”韩蓄对吴绮说,“把信交给小飞,即刻去送。” 吴绮恋恋地把信给了韩小飞。 韩蓄便让又甩着马鞭子走远了。吴绮站在地上,她竟然连韩蓄的手指头也没亲手摸到! 马铜锤……真是害人的家伙。 真该让人打死他。 吴绮捏着自己的拳头,回到马车。 吴绮不断撩开帘子,看外面的动静。 好一会儿,那山坡上本来好大的队伍,已经减少成肉眼可见的几十个人。难道是马铜锤受到她给的书信了?吴绮想,自己给马铜锤的书信或是已经起到了作用。 莫要等到鸡蛋碰了石头,悔之晚矣!马铜锤知道了利害关系,愿意退一步。 那就好了! 马铜锤应该看懂自己的人生,他作为一个横行霸道的土匪小头子,就算有一腔柔情那也是土匪山娃,上不得台面!若以前,在山寨里,吴绮没有办法,只能委身于他。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吴绮去到梁国,到了小姑母梁国吴贵妃跟前,小姑母不会不管她的! 马铜锤应该清醒! 军中不断有人传言,说陈昭君想如法炮制收服马铜锤,再加上韩蓄让吴绮给马铜锤写信,吴绮心里就有了心思。马铜锤一个瓜娃子土匪,非要把对她和孩子的柔情给化做这千里不远的追随之中,而韩蓄心里怎么想? 马铁霸的故事,大家都清楚得不得了。 马铁霸就因为看上了陈昭君身边那个丫鬟,而心甘情愿做陈昭君的走狗! 难道,韩蓄也是想要马铜锤也来做他的走狗吗?利用她,和她的孩子! 不行! 吴绮绝不同意! 她决不能让马铜锤再出现!马铜锤一再出现,便一再向人无声地提起她那段悲惨的过去!她在世人面前,再丢不起这个脸。 她要把她丢掉的脸面,全全找回来。 然而,马铜锤就在那山上,那么跟随着,甚至时不时在那远远的山上给唱起了情歌和山歌。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 “往前走~~~嚯!” 关键是马铜锤起头那么一唱,他身后的那几十条汉子也就跟着喝,就像那专业唱和声一般,和得极为漂亮。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 妹妹你莫怕呀,都有哥哥我护着你呀,护着你呀!” 对面那山坡上的情歌,一波子一波子地唱过来。那声浪之强,就如巨大的海浪,席卷过来,冲进吴绮的马车。几乎都把吴绮怀里的孩子给逗笑了。 第240章 土匪占领了求偶市场 “这马铜锤还真有趣啊!”桃子骑着马,由衷地感叹。 韩小飞说他有不同的意见。 “吴四小姐跟着他那会儿,他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吴四小姐已经决意跟随咱们夫人和公主走了,他又这般厚颜无耻地来追随。还唱什么山歌,唱什么情歌?什么叫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韩小飞看着桃子欣赏山歌的模样,问桃子,“咱们就已经大胆地往前走走了,他又怎么的了?他不就这么没脸没皮的往後面跟着嘛!走着瞧,厚颜无耻也有境界!” 当厚脸皮遇上真枪实弹的操练,呵呵,一首凉凉送给他。 桃子被逗笑了,赶紧给韩小飞竖大拇指。 容和公主那天发话了,只要这波皇亲贵戚不点头同意,他这马铜锤就只能算一个野汉子,只能是这么来唱山歌,博同情搞嘻哈的野汉子! 哈哈! 这满和亲队伍里头都是些爷们儿。 大家几日来,跟对面的马铜锤的队伍,相视而行,各自往前,你不弃我,我不弃你,也有好些时候。当这马铜锤都已经在对面没脸没皮,不害臊地唱起了情歌,可怜巴巴只为了这队伍里头那个坚决要和他分道扬镳的吴四小姐。 哈哈。这些爷们儿甚至都还挺佩服马铜锤的,真能丢下那张脸! “马哥!你们做土匪的,别说,真是让人佩服!诶……你别瞪眼睛,我们当然佩服的不是你马哥和山上那小子那作为土匪的身份,而是佩服你们这作为一个土匪,还想追求人家长安君夫人手底下的俏丫鬟,追求吴四小姐……哈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已经想出了一定至高的境界!” 哈哈哈! 那阵嬉笑声,把陈昭君给吵醒了。 陈昭君一把睁开眼睛,带着几分朦胧的感觉,囫囵地摸了一把脸。那瞬间她明白地感觉到,本来守着她睡觉的桃子已经悄然变成了韩蓄。 陈昭君一耙子坐起来。 “醒了?再睡一会儿?”韩蓄对她说。 陈昭君甩甩脑袋,要把韩蓄那分不清情况的问话给甩出去。 韩蓄说:“那些人说话粗,你就算听到了也别往心里听。君儿,我相信马铁霸他也不会被这几句话就激怒了。” 陈昭君捏捏自己的后脖子,这马车里颠簸,睡了两个时辰背疼脖子疼。 外头那阵闹腾,也真是昨晚陈昭君守夜工作做得好,他们睡足了今儿有精神说闲话。 蛋疼的! “老子当过土匪,怎么了?老子当了土匪,就没资格喜欢一个姑娘了?土匪也是人,你们也是人!你们这波子,当是老子眼瞎没把你们看明白?哪个姑娘下了马车,要去安排个什么事儿,说两句什么话,或是讨个水喝,要两块干粮,你们这群军大爷简直是殷勤得很嘛……” “嘿!马铁霸,你把话说明白!哪个姑娘下了马车,要去安排个什么事儿,说两句什么话,或是讨个水喝,要两块干粮,哪个军大爷简直是殷勤得很?” “就是!” 外面的军爷们和马铁霸吵吵吵。 陈昭君心里还是护着马铁霸的。她可不想人家马铁霸一片忠心赤城不要跟随她和韩蓄,结果毁在外头那起小人多话上。 陈昭君撩开帘子,两步走下去。 对面那山坡上的情歌还热辣得很“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我一直睡不着~想你和我的娃儿~你不知道对我多么重要~~” 黏糊糊的情歌,糊了陈昭君一脑袋。 陈昭君看着对面那群,四肢强大的瓜娃子,耳畔听着身边军士的嘲笑声。 “马大当家,你那土匪崽子简直是继承了你的衣钵!咱们习武之人从不娇气,从不喊苦喊累,到了女人这嘎达,再肉麻的话都有!佩服,佩服!”一个大嗓门儿的话。 “说什么呢!我们马大当家的,再肉麻那也是对那姑娘,嘘寒问暖,多有的是关心,那眼睛里都冒着小星星哦!”又一个贱兮兮的声音。 陈昭君无语。 陈昭君正要出口帮马铁霸挽回一番颜面,韩蓄却忽然拉着她的手。“君儿,你看你!还是你会调教人,你调教的丫鬟都成了香饽饽!把我们这些大哥军爷给馋得!”韩蓄低声笑说。 那声音,负责搞笑的军士绝对听得见。 陈昭君看着韩蓄。 韩蓄一手拉着陈昭君那不太情愿的手,另一大手身后一指:“君儿,这里,除了你我大婚,我是有家室的!两位太医和太傅上了年纪,李将军有妻儿老小,段将军曾娶妻,其它……可都是单身哪!” 从韩小飞开始,松林,马铁霸,吴山……喊得出名字的,喊不出名字的,多少绝佳的单身狗?孑然一身!大伙儿每天就这么光溜溜看着自己队伍里一个马铁霸坚持不懈追桃子,对面山上一个马铜锤厚颜无耻唱情歌!他马的,简直是让土匪占领了求偶市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 陈昭君揉揉自己的脸。这事怪她,怪她没睡醒。 男人之间,说个笑话,她不管了,管不了! 韩蓄说:“君儿,你别怪这些军大哥打你身边丫鬟的主意!主要是君儿你会调教人!咱们这里,岂止桃子是好姑娘,银凤如何?坦荡又光明,做事又能干利索!还有,皇后娘娘给你和公主的那两位,更是上好的好姑娘,她俩比起桃子和银凤比来,只有出落得更好,没有比她们弱一丁点儿的地方!这样的行情,君儿,你懂的,都是一群饿汉子,嗯……” 陈昭君淡淡地听着韩蓄这番话。 这人狡猾。看似他爱屋及乌,到了不知廉耻的地步,实则是把红樱和碧桃给推倒最前来。 她们有强大的皇后娘娘做后台,适合辟邪镇宅。 陈昭君已经无比包容地伸出手拍在韩蓄那手上,一脸微笑,稍显几分纵容、体贴以及感同身受。 “长安君,红樱和碧桃堪当那些赞美!可我那桃子银凤实在是不堪的……” 大家就别惦记了! 陈昭君高昂着头颅,语气温和。韩蓄高大身形,一低头一手温柔摸在了陈昭君的脸上。 陈意如远远正看到这段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得不知廉耻嘛! 陈意如紧捏着手里的绢帕子,她气得很。吴绮已经被逼无奈给马铜锤写了招安信,不出意料,那没骨气的马铜锤也会和那没骨气的马铁霸一样,来陈昭君手下做一员大将,陈昭君便会顺手推舟送那两人美貌娇妻。 无耻。 陈昭君真的太无耻了! 她们爹怎么就生了陈昭君这么无耻的女儿! 陈意如要和段一宁谈一谈,韩蓄说他娶妻了,是真的? 第241章 歇息时分出谋划策 歇息时分,陈意如趁人不注意,走到段一宁身边。陈意如故意让段一宁看到她那张只对他生气的脸。 陈意如再往旁边小林子去了。 段一宁找了空隙跟过去。 陈意如在前面娇娇施施地走,段一宁骑着马哒哒哒地跟。忽然段一宁经过陈意如身后,一伸手薅住陈意如的小细腰,将她往马背上一丢去。 “啊~~” 这好歹陈意如也被段一宁往马上丢了好几回了,这个也早该被丢出经验来了。 陈意如夸张地抱住马脖子,收紧小屁股往前坐。 段一宁很以为自己风流倜傥惹人喜爱,可是这份自信的太过厚脸皮,让他忘了他是有老婆的人。 反正陈意如也是上赶了巴结他,段一宁以为陈意如是那种不在意男人有妻儿的女子。 然而陈意如今天很有几分沉默,段一宁吻她,她就像根木头一样,一脸委屈,一脸的泪光。 最后搞得段一宁很没趣。 段一宁下了马,留陈意如坐在马上,他给她牵马。“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头!”段一宁总要问两句这样的话。 陈意如低垂着头,还没答话。 段一宁爷们儿,总不能跟这种娘们儿兮兮的做派当真,他只是又问,很流于形势的问法:“如儿,你若是把我当成男人,你就说出来!我一定给你做主!” 陈意如吸了吸鼻子,眼花花地看着段一宁。 那眼神,把段一宁看得抓心挠肺。段一宁没办法地降低态度,温柔了好多,逼着自己很有耐心,问:“你是想你爹娘了?” “嗯!” 陈意如狠狠地点头。 段一宁松了一口气,大嘴巴笑了,说:“如儿,等我完了这趟差事,把公主和长安君安全护送到两国,回来的时候我送你去江城!” 陈意如吸了一口气,又皱了眉毛。她说:“我们的事,陈福已经知道了!陈福知道了,他一定会告诉我姐姐!我姐姐那人,你们是不知道……” 呃! “长安君夫人……”段一宁脑海里浮现出陈昭君那些做派,张扬的低调的,他也知道那个女子是不好惹的。 陈意如说:“我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她定不会以为这件事是你我两情相悦,她也不会同意我给将军做妾——将军既然早已娶妻为何不告诉意如!意如这般自轻自贱,全落得一个笑话!到时候,全传开了,我这张脸面也没法子走下去,或是被我姐姐拿条白绫勒死了或是被她赶出去……将军,如儿福薄,与将军能同路到此,即便不得好死,也无憾矣!” 陈意如的话里,是对段一宁深深的无悔的爱意。 那瞬间,段一宁内心激荡无比。 段一宁重新跨上马去,将陈意如紧紧抱进怀里,旁若无人,亲了个天翻地覆。“如儿,别怕!有我在,我段一宁绝不会让你受委屈。长安君夫人是你的亲姐姐,但婚姻这回事,全有父母做主。如儿的父亲母亲健在,长安君夫人怎可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 陈昭君这会儿休息也忍不住打盹儿,昨夜给熬的,而陈福这老头子还有要事跟她谈。陈福很难为情的脸面,低低的声音像做了贼,但又不得不坦白给陈昭君。 “大小姐……二小姐她……与段将军……有私情!” 陈福成了大舌头,一句话过后又变成了大木头。 陈昭君正揉着眼睛,她看到了!陈意如前脚走进小树林,段一宁后脚上马就过去。怕是这全和亲队伍里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哎! 陈意如啊陈意如。 陈昭君她爹亲生的!罢了。 陈昭君揉揉太阳穴,她刚才喝了一碗霉飕飕的米汤,啊,世界不太平,她早该知道的!且去看看米粮的事。 陈昭君对陈福说,陈意如和段一宁的“私情”她知道了,她会看着办,并且一定会办得很妥当。 那会儿,韩蓄正和韩小飞亲自找军士查验这一路的后勤物资,陈昭君终于带着松林加入了他们。 韩蓄一看陈昭君,心里高兴,面上却是平常。 韩小飞不知道这两天韩蓄和陈昭君这夫妻两人之间的官司,也不知道有人心里还在闹脾气,自然不明白那个还在闹脾气的人已经放下自己的小见识而来加入他们有多么的宝贵。 但韩小飞还是把他知道的都告诉陈昭君。“夫人,你看,我们从镇安城带出来的米都坏了,面粉里长了虫生了蛾子,这些肉干也不太好!”韩小飞对陈昭君说。 陈昭君听了点头,她想了想,说:“到这时才发现,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若让人气势汹汹撵回镇安城找于金水算账,于金水也绝不会承认这是从镇安城带出来的米、面粉和干肉,他只会倒打一耙,顺便抓出一个替罪羊,说是这和亲队伍里有人吃里扒外,把好的米面和肉干给换成了坏的。 韩小飞说:“君上说,这件事切不能传开。不能让大家知道咱们从镇安城带出来的米都坏了,面粉里长了虫生了蛾子,肉干也有问题……” 那样会扰乱军心。 正好给一路尾随的那些刺客杀手以机会。 陈昭君点头:“说得是!我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不一定齐心。越往下走的路,越难。这饿肚子坏肚子的事,谁都受不了。最好能把这事给悄悄解决了!” 韩蓄一直看着陈昭君,问她:“君儿有什么好办法!” 陈昭君说她哪有什么好办法!食为天,米粮之事连皇帝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这时节正是开春,家里还有余粮的,除了照顾全家人的口粮还得做成种子种到地里,秋天才有收成…… 韩蓄知道陈昭君没跟他说实话。 韩蓄帮她说:“我有一个办法!” 韩蓄手指了指山上,山背后的土匪大寨。土匪们常年打家劫舍,口粮总是堆积如山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庄稼汉抛弃良民这身份,反而要上山入伙当土匪,还不是因为成本小利润大,吃穿不愁,兴致来了还可以抢个花姑娘做压寨夫人。 第242章 陈昭君那心,砰砰跳 陈昭君看着韩蓄,他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韩蓄也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只好点头,她认了,已经被人看穿了心思。她说:“容和公主这两日赶路,说她胃疼。我想……就让我们松林,你家小飞,加上秋娃、马兄,去附近集市上买点新鲜货,什么春笋呐、猪腿啊买几车回来!” 四个人? 四个人就敢闯土匪大寨,并且成功打劫人家的粮草储备? 陈昭君的胆儿挺肥的! 韩蓄看着陈昭君,没说话。陈昭君也看着韩蓄。不只派三四个人,难道还浩浩荡荡派它三四十个人?到时打劫未成,反被人打劫,这头也空虚反被刺客围剿!哼哼。 韩蓄的脸上,仍有几分道不明的神色。 这口粮的事情,若要隐忍不发,就必须一击即中,决不能搞整一番整了个寂寞,哪头都没捞着。 陈昭君几乎张口就要说,她去! 让松林、韩小飞、秋娃和马铁霸即刻出发,她反正晚上也睡不着要守夜,心里担心还不如上山去做点贡献,反正夜行衣一穿再抹个大黑脸,她陈昭君就是个男人! “我去!”韩蓄抢在陈昭君前头。 陈昭君没答话。韩蓄主动暴露自己,实属罕见,不知道他葫芦里藏了什么药? 韩蓄让松林和韩小飞继续查看这里的物资情况,且不能伸张,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后,韩蓄把陈昭君拉到无人处,很小声与她商量:“君儿,这件事小不了!前有山匪后有刺客,等我们自己这队伍里闹出内乱,能不能熬到镇平城?我看这件事难!君儿,你今晚上一定要找个人扮作是我,与你歇息在大帐里。天亮之前,我一定回来!” 呃! 陈昭君看着韩蓄,几分明白,几分不明白。找个人扮韩蓄,容易!但韩蓄天亮前回来,确定?他确定他能成功? 像这种上山打劫土匪后院的事情,不是陈昭君最有经验么! 陈昭君嘟着脸。 韩蓄干脆把她这张难得懵圈的脸给捧到面前,笑问:“怎么?担心我?” 陈昭君一把拉开韩蓄的大手掌。她喜欢上山打劫土匪,她不喜欢在营帐里与人扮演春宵迷人眼色。 韩蓄反拉着陈昭君的手,慎重极了:“你若是找个男人,我回来便把那人杀了。” 语气温和,一点不狠,陈昭君却实实在在给吓了一侧。 陈昭君那心,砰砰跳了好久,被韩蓄那话给吓得。 但那头容和公主已经很有默契,闹脾气了。 “什么东西!你们给本公主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闻闻,有米的味道吗?这是肉嘛?哪起黑心烂肺的,有上好的米粮不拿出来,敢情本公主好糊弄?本公主金枝玉叶,在皇宫里陛下和皇后都是上乘赏赐呵护,谁曾想这路上你们把臭的烂的给本公主吃了,好货都自己留着?烧锅师爷在哪里!辜太傅,你把那起小人给本公主寻来,本公主要好好教训他!” 云飞燕为了配合陈昭君的计策,简直自毁形象,一点没顾忌。辜太傅皱着一张愁苦的脸,怎么都拉不住:“公主啊!慎言哪!公主,未查实的事,别张口就骂……” 这是雍国人的脸面啊! 嫁到梁国去可怎么得了! 啊! 辜太傅痛苦着一张脸。 云飞燕叉着腰骂人,很生气,段一宁李德强都只有干巴巴站着的份儿。没办法!那晚上,于金水带他俩位将军喝花酒的时候,已经说了!镇安城老百姓的日子穷,这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办法,给和亲队伍备的物资都是大户人家里捐的,不容易了。 段一宁收了人家于金水五万银票,默认了这回事。 但这回儿公主发飙了!谁知道那瓜娃子烧锅师爷,敢把霉了的米汤端给公主大驾喝下去啊? 这公主的脾气,谁不知道! 啊! 段一宁捶着脑袋,像条挨骂的狗。 而韩蓄养的那条獒犬韩铁牛,却仰着脑袋,崇拜地看着云飞燕。 陈昭君伸手摸了摸韩铁牛的脑袋,让他不要学云飞燕这飞扬跋扈,全为了表演效果,不要当真。 “公主!你消消气!”陈昭君等云飞燕表演到了火候,才出言劝她。 云飞燕一见陈昭君,便狠狠拉着她的衣袖,狠狠问她:“你没喝到今天中午的汤?怎么消气!你让本公主怎么消气?本公主金枝玉叶,在皇宫里陛下和皇后都是上乘赏赐呵护,谁曾想这路上你们把臭的烂的给本公主吃了,好货都自己留着!陈昭君,你把烧锅师爷给本公主拎过来!本公主要好好问问他……” 云飞燕连珠炮似的话,烧锅师爷远远地听见了,吓得发抖。 还好,陈昭君温柔地摁住云飞燕那叉腰的手肘。 “公主定是赶路多日,馋了!不怕公主笑话,年前北城雪灾,我带了家丁北城赈灾,那日子……嗨!公主,你知道吗?吃米,嫌米吃不饱;吃肉,嫌肉臭。真是白茫茫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想。公主你这会儿的感觉,我明白!你是觉得糙米不好,干肉没滋味。这都不是问题……”陈昭君劝够了,又悄悄说,“公主,我们让几个人附近集市上转转,给你买点好货回来!再往下走,集镇越来越少,还有的馋!”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从生气,到不生气,再到相信,以及平和,这个过程也拿捏得很到位。 然后,陈昭君搀着云飞燕,与她回了马车。 段一宁常舒了一口气,甩甩脑袋,才指挥众人开始上路。 而松林、韩小飞、秋娃和马铁霸已经赶了马车出发,要去找个集市给公主买好吃的。 马车里,云飞燕和陈昭君对坐。 云飞燕还免不了生气,又开始叉腰,她说:“在镇安城,你怎么不两嗖利箭把于金水给宰了?看看他,给咱们布下的地雷!” 陈昭君正挽着胳膊挡在胸前,没话说。 云飞燕皱了脸,问:“成么!昭君,他们只有四个人!” “嘘!”陈昭君把手指放在嘴边。 然后,云飞燕安静了,愁云爬了一张脸。 陈昭君抬手撩了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形,她说她一会儿要找段一宁说个事。 云飞燕想,是陈意如和段一宁的事给暴露了。 这粮草物资的事情正如火如荼,陈昭君还能分心去管段一宁和陈意如? 第243章 陈家门楣家风不容亵渎 “飞燕!我们这儿连马铁霸都出动了,了解我们的人一定知道我们有事!”陈昭君看着云飞燕,微微一笑,“我准备找段一宁摊牌!我会很生气!我会骂他,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声东击西? 云飞燕茫然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说:“段一宁若说他不知道这些霉米烂肉的事,他脱不开干系!我这个傻妹妹,自作聪明。” 但这时候,未尝不是给陈昭君一个时机。 陈昭君在云飞燕那儿说了个不清不楚,自己清清醒醒地下了马车,一腿跨上白马飞梭,飒飒地来到段一宁旁边。 段一宁正骑在马上,远远地与山上马铜锤那段跟随的队伍对望着。 段一宁心里或是嘀咕,这马铜锤瓜娃子也开始有了套路,前两天真刀真枪被打趴了,这回就改了套路,打算一直跟? “陈夫人!那马铜锤自从被我们的人打了一顿,这气焰少了,再不敢来叫嚣!”段一宁说。 陈昭君微微点头。 段一宁本来还想跟陈昭君谈点儿什么,但总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问:“陈夫人,公主那儿,还承望夫人美言几句!这些米粮,也不是烧锅师爷的错,也不是镇安城的错!陈夫人,您年前去过北城,您知道的!我们平日里皇城里呆着,那是天堂一般的日子,哪知道世上有饥荒?这回镇安城给咱们备的粮草,是差了一些,但实实在在足了数的!是镇安城里最好的东西了!” 呸! 看段一宁说瞎话不脸红的样子。 陈昭君微微一冷笑,说:“段将军言重了!我们这一路颠簸,哪样事情不是段将军你操持的!既然段将军你检阅的,怎么会有错。公主金枝玉叶,与百姓生活脱节,也是正常的!还请段将军在军士们跟前说些公主的好话!咱们公主,实在是一位心里装着天下的好公主。” 段一宁赶紧说:“不敢!惭愧!” 和段一宁虚晃足了招数,陈昭君忽然说道:“有一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只请段将军与我解惑。” 段一宁很实在:“夫人有话请讲!” 陈昭君故意回头,愁眉哭脸地看了看后面某一辆马车,马车里那位陈家二小姐也一定是紧紧看着她这边的动静的。 “说来实在开不了口!段将军知道的,我陈家姐妹本是雍城大户千金,实在是家道落魄,几乎没有活路。我陈昭君得陛下和皇后垂怜,还能结缘长安君,为国家百姓略尽绵薄之力。我那苦命的妹妹……嗨!”陈昭君一边说,一边垂泪。 陈昭君绝对放心,她的这番表演,身旁的军士们绝对听见了。 是嘛! 陈意如每天坚持不懈地与段一宁在众人眼角边边偷情,她陈昭君总要做出一个回应! 陈昭君抹着眼角的泪,很伤心:“亲妹妹,犯了家规,段将军你说我该怎么办?本来,我想得天真,以为到了梁国与妹妹寻一个贴切的人家,咱们在雍国受的苦处便罢了!谁曾想,那个不争气的!段将军,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即刻写了家书,派人去送往江城与潼关——虽然我父兄被贬谪,再不是什么起眼的人,但我陈家门楣家风不容别人亵渎!” 段一宁那面皮,被陈昭君一层一层刮下来,慢慢渗出了汗。 陈昭君叹了一口气,说:“段将军,你我明白人,当着明白人,我也不喜欢藏着掖着!若是半个月后我得了父兄回信,该杀便杀了,该逐便逐了,我于我那闹心的妹妹,也是尽了全力!她怪不得我!” 杀了?逐了? 陈昭君真做得出来? 段一宁惊骇地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坦然地看回去! 段一宁几回合终于败在了陈昭君那眼神之下,他颤颤地问:“二小姐……她知道吗?” 陈昭君又揉了揉眼角,很伤心的模样,说:“我们陈家家规如此,她早明白的!她既是早明白,也要这么做,说明那男子……是她不要性命也要奔过去的!不怪谁,怪她!” 段一宁的心,终于又遭到了一阵暴击。 段一宁捧着自己的心口,很卑微的感觉,他说:“夫人!求求你!二小姐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会那么无情的对不对?纵然家规森严,太傅和大少爷严峻……大小姐,求你成全!” 陈昭君冷眼看着段一宁。 “成全?段将军,实话,我很想成全我那傻妹妹,一片痴心!可是……怎么成全?纵然我这里瞒天过海,护她一时,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我知道,那男子早已娶妻……可怜我这啥妹妹一辈子躲躲藏藏,受世人白眼?让我陈家受世人白眼!”陈昭君毫不留情,揭开段一宁的虚伪。 段一宁只差从马上滚下来给陈昭君磕头了。 “夫人!我与二小姐真心相爱!求夫人不要受世俗偏见的蒙蔽!求夫人给我和二小姐一个机会!”段一宁恳切极了。 陈昭君看着段一宁。他还不了解陈意如!陈意如心气高傲,她不会屈居人下,也不会给人家做妾!她这时,只是逗段一宁玩儿,把他拿捏在手里罢了。 陈昭君说:“要怎么给机会!段将军说说看!” 段一宁说:“夫人,全承您庇佑!我这就给陛下亲笔书信,求陛下将二小姐赐给我。等陛下的旨意到了,全凭夫人、长安君还有公主,给臣主婚!有陛下的旨意,还有三位贵人主婚,二小姐就算嫁与我做妾,也与我家那口子平起平坐,不会受委屈!” 这样啊? 陈昭君看着段一宁,许久。 段一宁一双热切期待的脸,等了好久。 陈昭君终于叹了一口气,说:“你把这事说给陛下,若是不成,我那傻妹妹是真没活路了!” 段一宁举双手打包票,说他一定能说服皇帝同意。 最后,陈昭君让段一宁自己把这事告诉陈意如,她连与陈意如虚情假意的机会也不想给。陈意如自己已经会谋划了,且谋划得那么好,全然不顾陈家脸面,她都懒得搭理她。 而陈福还是与陈意如说了许多大实话: “二小姐,你别成日里怪大小姐……大小姐正是把你们的姐妹情看得重要,才会亲自与段将军交涉!不然,以二小姐如今的情形,可怎么是好?老奴担忧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就别说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这事,大发雷霆可怎么办?这回还好,段将军出面,向陛下求亲,但愿陛下许了!二小姐,往后你可要小心一些,凡事与大小姐商量一下!大小姐与公主这一路,多少危险,多少困难,二小姐,你以后真该懂事一些,别在添乱了……” 陈福的话,还没把陈意如给气死。 第244章 不知道感恩的东西 “姐姐!”陈意如那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晚饭时,端着一碗霉了的米汤来到陈昭君面前。 陈昭君手里也是一碗霉嗦嗦的米汤,没办法,全拜镇安城那位奸诈狡猾的府尹于金水以及本队伍的护卫将军段一宁勾结得好,不然全队上下喝霉米汤的节奏也不能那么整齐划一! 松林小飞还有马铁霸估计已经潜到马铜锤那后山里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把土匪窝子的米粮给搬下来! “姐姐!是你让陈福来警告我的?”陈意如喝完了米汤,把碗砸给旁边儿的桃子。 桃子很无辜,很无奈地摊开手,最后只能摆了摆手。陈昭君让桃子避一避。 陈昭君捏着自己的五指,看着陈意如的脸色。 陈意如那脸色可差劲了。“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你说的,咱们陈家败落,父兄贬谪,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姐姐,妹妹一直敬重你依赖你,指望姐姐庇佑!可是,姐姐,你非要那么做吗?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你把我和段一宁的事写信告诉父兄,拿家规逼我!姐姐!你看着我,我和你一样,是流着陈家血脉的人哪!你真的忍心吗?我和段将军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恶人!我若是受了家规,被打死了,被撵出陈家,姐姐,那时你就高兴了?”陈意如简直咄咄逼人。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那张脸,不知道感恩的东西! 不是东西! “你接着说!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陈昭君说。 陈意如的脸,不可捉摸地抖了一下。“呵呵!姐姐,我想说,我想说的就是……姐姐你能不能不要插手!你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能不能不要见不得我好!姐姐,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是同一个爹的份儿上!好不好?”陈意如连珠子似的话。像炮弹。 陈昭君眼睛也不眨。 她也一定不想管陈意如的那些破事儿! 谁让她非要在她眼皮子底下,那么猖狂!敢情别人都眼瞎,只有她自己会调情!陈昭君深深吐了一口气,笑着说:“当然,正是因为我们同一个爹,都是流着陈家血脉的人,所以……等到爹和大哥的亲笔信回来,我一定让你亲眼见了,该乱棍打死,或是从家谱上抹去,我一定会好好监督陈福,不会给他徇私的机会!” “徇私!陈昭君!呸!”陈意如的脸彻底翻了,多少歇斯底里,几乎大叫起来,“陈昭君,你敢?你敢乱棍打死我?你敢把我从家谱上抹去?我告诉你,就算是父亲的信里那么说,他只是说的气话!他才舍不得,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乱棍打死,从家谱上抹去的话,都是气话,怎么当得真!” 陈昭君呵呵看着陈意如。 陈意如那张涨红的脸,发够了脾气,而陈昭君始终丝毫不动怒。 陈意如忽然警醒过来,她刷地收了脸色,警惕地看着陈昭君:“你……你……你究竟想算计我什么!” 陈昭君摸摸自己的脸,问:“你与男子私会野外行为不检,按家规处置,不是乱棍打死便是撵出家门从族谱上抹去……你说说,这样的你,能让我算计你什么!” 陈意如的脸,彻底白了。 陈意如的眼睛里慢慢渗出绝望,冷笑爬满了她的脸:“你一直就那么瞧不起我?我连让你算计的资格都没有?呵呵!陈昭君!你好狠的心哪!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你在我心里狠狠插上几刀,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去了梁国,你的路就能一番风顺嘛……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那张扭曲的脸,食指伸到嘴边,示意她冷静。 “嘘!看看你,多么沉不住气!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你便忙着对我撂狠话!你既然有胆子当日和留王勾结害长安君,这一路上的许多危险你也是略知一二了!不必吓我!我陈昭君岂是这两句话就能吓得了的?意如啊,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路是你自己选的,得你自己去走。也不要随随便便羡慕别人的路,因为别人的路你去走也不一定好走!”陈昭君说。 陈意如终于没说话了。 陈昭君再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笑了:“你和二娘心思精!你们母女算得准,不管你们做了什么糟心事,看在父兄的面子上,看在陈家的脸面上,我总不会不管你的!是!所以,就算你私会段一宁,弄得整个和亲队伍都知道了,拿我们陈家的家教家风看笑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选择忍!不是因为打烂了你我下不去手——大小姐我手撕悍匪的时候,你没见过,太血腥的场面我从来没在你面前炫耀!意如啊,打你两巴掌会脏了我的手!你若真还把爹爹当成是爹爹,我便劝你一句!你既然眼皮子浅,打算巴结了段一宁搭上这辈子,我成全你!段一宁已经在我面前立下重誓,他会娶你!往后,你在军中行与他走,也不必避猫鼠一般故作避讳,当然也不要猖狂所以,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脸,自己挣。明白吗?” 陈意如的脸色,始终带着几分白,脖子上的青筋很明显。 陈意如咬着嘴唇,眼里忽然掉落许多泪珠。 “我的脸,不是我挣的,难道是姐姐你帮我挣的!”陈意如看着陈昭君,逼视着她的眼睛。 陈意如一直对她有诸多的怨恨,陈昭君知道,她只用眼神看着她,让她说下去。 “姐姐!你真的太自私了!你怪我……私自勾搭段一宁,给我们陈家丢脸了?是啊!我爹爹,名满天下的陈太傅,有掌上明珠陈昭君,没成想被我这个卑微的二小姐给败坏了名声!姐姐,这不怪我!你知道吗?所有的一切,都怪你!怪你!”陈意如说。 陈昭君添了舔嘴唇,点头,说:“怪我?为什么?” “是你自私!难道你没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吗?姐姐,你嫁给长安君,是陛下的旨意!没错!我不是要和你抢这个旨意!姐姐,我当时住在长安君府里,你为什么不帮我安排我和长安君的事?为什么!那不是很顺其自然的事吗?说白了,姐姐,你没有把我陈意如当成你的妹妹!“陈意如提起旧事。 第245章 眼皮子底下作妖,够不够格 “我们姐妹之间,就算是共侍一夫,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姐姐,你防我,像防贼一样!这回好了?没有我,还有其他的人!红樱姑娘怎样?皇后娘娘的赏赐,你难道也装作不懂!呵呵。姐姐啊,你在我们陈家,受宠了一辈子,但我忽然觉得做女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也很可怜。我和段一宁的事,的确不光彩!可是姐姐你呢?你想想你的以后!”陈意如一件一件的事情,给陈昭君数出来。 陈昭君极有耐心。 像为什么不安排陈意如和长安君共度春宵这种哲学问题,陈昭君实在不想跟陈意如在这儿回答。 陈昭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叛逆期少女的问题,实在应该由爹娘来管,她这个代管的姐姐,实在做得有些困难。 纵然心里已经把陈意如拉出去痛打了千百次,陈昭君面容上还是笑着:“你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是防着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帮你打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防着你!你想啊,我这次费尽千辛万苦把你带着,也是想着若是到了梁国等局势安稳,给你找个好婆家……结果你自己已经找了!段将军虽然有些缺点,他已经娶妻,实在很让人伤心,但好歹他心里紧着你!段将军又受陛下看重,这一路护卫手里握着实权。你能相与段将军,若能以更好的方式,我实在为你高兴。” 陈意如看着陈昭君,还有什么更好的相遇方式?她帮她打算,真是说大话脸不红! 陈昭君扭扭脖子,很心烦的样子,很长姐的语气:“你是小姐脾气,娇养惯了!陈福就是白嘱咐你几句,全为了你好,你就跑我面前来撒泼。二丫头,你想想你姐姐,昨夜守了一夜的营帐,今儿和你们一样的赶路,多不容易!一路颠簸,马铜锤那混球又一路跟着,我还找了空隙要和段将军商议你的事情。你是妹妹,我心里再气你,也是打折了胳膊藏袖子里,但凡做事都是真疼你,真护你。你糊涂,一时想不明白,还说些话来气我!我是姐姐,也不能跟你一般见识。但有一件,你要明白,你和段将军的事,姐姐已经给你解决了。往后行事,不要冲动。” 听来听去,还是陈昭君有理!陈意如终于瘪了嘴巴:“姐姐!意如也是一时心急……” “够了!不用说!我都明白!”陈昭君打住陈意如那阵哭腔,说,“还是那句话!既然你反复提起你我都是陈家血脉,你就要明白!那些拿着刀子,拿着银钱逼你帮他做事的人,与我这个姐姐相比,究竟谁更值得相信?你被人拿着刀子,拿着银钱威胁,便听了人家的话,你又把生你养你的父亲放在哪里?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见父亲!我们陈家只是一时败落,荣华地位终究是要回来的!信么?” 荣华富贵还能回来?陈昭君就那么自信? 陈意如终于趴下去了,她一把滚到陈昭君腿边,摇头说:“姐姐!意如不敢了!意如绝不敢了!之前……意如是没办法,受人胁迫!” 陈昭君顺手摸到陈意如的脑袋上,温柔教导,说:“受人胁迫?我能理解!只是……但凡行事,多想想,你这身板儿,你这智商,够不够人家碾压。” 陈意如惊骇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陈昭君包容的眼神。 陈昭君灿灿一笑,问:“留王的刺客,有多少人?分了几路人马?他们会在哪里动手?你又要在什么时候和他们里应外合?” 啊! 那一瞬间,陈意如仿佛被剥了皮的青蛙,赤裸裸无处躲藏。 陈意如脸色煞白,直摇头。 “姐姐!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留王的刺客,有多少人,分了几路人马,他们会在哪里动手,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姐姐,我是跟你一路的,怎么可能和他们里应外合呢?姐姐,你相信我!姐姐!”陈意如拉着陈昭君的袖子,多少慌张。 陈昭君还是那灿灿的笑容,一脸和煦的模样。陈昭君轻轻拉起陈意如的手,温柔地握着她,温柔地说:“意如啊,你我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这人,别人摆布不了的!从来只有我想做什么,没有人能逼着我做,也没有人能算计我做!所以……长安君这回事,你想想,你姐姐我现在是长安君夫人,没道理自己让自己做个寡妇白白袖手旁观,对不对?” “没有!”陈意如使劲摇头,“没有!姐姐,意如没有那样的心思!姐姐……你想想,意如已经不要廉耻,抓住段将军这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还会害长安君呢?姐姐!” “你?” 陈昭君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 陈意如的脸色煞白,像一张风中飘摇的纸。 陈昭君叹口气,又伸手去摸陈意如的脑袋,包容极了:“二小姐,你要帮人做内应,刺杀长安君?实话告诉你,人家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你再有段一宁傍身,人家也不过当你是个玩物!还是那句话,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说过,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总是要护着你疼你。但你若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做我不允许的事……你最好还是掂量掂量你的斤两,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够不够格!” 陈意如的脸,被血涨红了。 仿佛那一瞬间,泵头的血液一滴滴往下流,流了一地。 陈意如的眼睛看着地上,良久,她终于开口:“你用不着这么羞辱我!陈昭君,你究竟要怎么做?你倒是痛快一点!要杀嘛?要刮嘛?你倒是来啊!” 陈意如脸颊抖动着,浑身颤抖。 陈昭君叹了口气,摇头。 算了!无论怎么捂也捂不热的恶种子,杀了她,反倒容易。“你放心,秦二娘,我已经让人保护起来了。留王和大吴贵妃,怕是没那么容易能找到你娘!”陈昭君看着陈意如的眼睛。 陈意如一瞬间满是惊骇,嘴巴也合不拢。怎么可能?陈昭君哪里还有人手? 陈昭君微微一笑,说:“其实,我看这些一路跟着见不得台面的刺客们,反而可怜他们。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后手等着他们!” “你……你……” 陈意如已经说不出话来,脸色又白了。 “你在长安君府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陈意如如梦初醒一般,“你那时并没有病得要死,你是装出来麻痹别人的!” 第246章 能不能关上灯 她那时并没有病得要死,是装出来麻痹别人的? 陈昭君顺便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猪油蒙了心,非要皇宫里帮韩蓄奔走一番,结果被吴贵妃联合杜家人算计,差点失身,惊吓一番还被皇帝禁足,接二连三的打击最后病倒了。 实在奇怪! 陈昭君也几乎忘记自己也曾有那么脆弱的一瞬间了。 那瞬间,她似乎气若游丝,没有心力掌控自己的喜好和意愿。她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自己也有几分不明白。 或是……韩蓄那厮,终究还是舍不得她死。 天色已经暗下来,整个队伍已经停下进城,又开始一个晚上的安营扎寨。韩蓄已经准备好,要亲自出门抢劫马铜锤了。陈昭君一手撑着脑袋,默默地看着他。 这厮,究竟还有多少内容是她陈昭君还没弄明白的? 他明明知道刺客云布四周,真的非要亲自夜行一趟?而马铜锤正带着他的人埋伏在营地几百米以外的地方,伺机而动。韩蓄这时候出去,支援松林他们打劫马铜锤的粮草,真有这个必要么! 陈昭君默默看着韩蓄那身夜行衣,实话说,很飒,很有味道。 他这个形象,实在有几分她很欣赏的那种意思了。 诶! 跑偏了。陈昭君撤开撑着脑袋的手,让自己别瞎想。 而韩蓄,仿佛却是看穿了陈昭君那一瞬间心里的想法,只是对她笑,笑得勾魂摄魄。“君儿!等我回来!”韩蓄说。 陈昭君对着韩蓄那实在好看的笑,几乎木讷了,木木地点头。 叭! 韩蓄忽然一卷风地过来,捧着陈昭君的脑袋,狠狠得亲了一嘴。 陈昭君才反应过来。 陈昭君赶紧蒙着自己的嘴巴,摆手,让韩蓄快走。 韩蓄又是一笑:“我走了!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韩蓄说过的话?“等我回来!”“怎么?担心我”“你若是找个男人,我回来便把那人杀了。” 呃! 韩蓄那如风一般消失的影子,陈昭君有种感觉,很像陈意如今下午面对她的时候,多少惊骇,多少后怕!面对的人总是深不可测,不知何时便会给你露出一招,你以为的杀手锏,实在是人家的三脚猫! 又要人乖乖等他回来,又要人揣着一颗火热的担心的心,还要人找个人扮他,关键还不能是男的! 韩蓄本来就是个男的! 陈昭君到哪里去找一个人来扮演他,能扮演地摸不透风,以及贴切? 嗷呜! 陈昭君眼角,瞥到了那条可爱萌哒的韩铁牛。 既然韩蓄的要求如此之高,陈昭君也就只能这么做了。扮演韩蓄,今晚和陈昭君点着烛火,在帐篷里春宵一度,还要把动静都给外头的人知道一些,这样的重任,只有韩铁牛这个畜生梦办得到了。 呵呵。 陈昭君翻出韩蓄的袍子衫子,给韩铁牛穿上,还拿出梳子给韩铁牛那满脑袋的毛发梳了韩蓄的发髻,甚至还拿出韩蓄的那根素簪子给韩铁牛簪上。 如此打扮一番,陈昭君甚至是专门跑到帐外,透过帐篷多个角度研究观察,看看这韩铁牛的打扮究竟与韩蓄相差多少! 陈昭君几番改良,一个傍晚真是忙碌。 当韩铁牛壮硕的身体,终于扮演出了韩蓄那颀长玉立的容颜,前提是得透过帐篷的烛光去看,陈昭君已经顾不得脸皮了!韩蓄交给她的任务啊,谁让她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呢! 陈昭君点着灯光,猛虎下山一般,打开自己一头秀发,扭着身段儿像韩蓄的影子扑去。 啊! 多么辣眼睛的一幕! 能不能关上灯? 还是情急难耐,忘了关灯? 咳! 巡夜的军士还没完全到位,整个营帐也还走的走看的看,都还没休息呢!长安君与夫人已经等不及开始过夜生活了! 哎! 想想各位单身狗的心情!可好? 众军士多少难以言说的心情,绝对与长安君的营帐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打扰让里面的那对儿很有安全感很可以有心情继续他们的劳动,也不妨碍自己个儿听趣味。 呃……这长安君的动静,实在有些像狗喘气! 那事儿,就真的那么得趣儿? 妈呀!什么时候也找个娘们儿,好好试试!下个地方,镇平城,一定好好玩儿玩!马的,憋死个人了! 这些人看得热闹,长安君那帐篷里面的动静始终保持,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忽然熄了烛火,看不见形象。 嗨! 几个军士略带失望。 “看什么呢!”段一宁啥时候出来,一个大掌排在那几个军士脑袋上。 那几个军士互相贼笑一眼,不答话。 段一宁也嬉笑一脸。 得! 今晚上有空,他也去会会他那小娘子!哈哈。“给老子好好守夜,该看的看好了!不该看的别看!”段一宁恐吓一番,转身一圈营地里过一遍,大咧咧地钻进陈意如的营帐里去了。 夜里,其实极为安静。 不管是陈意如营帐里段一宁的喘气声儿,还是长安君营帐里的狗喘气儿,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都是一阵一阵如雷的声响。 陈昭君躲在角落里,无语地看着韩铁牛。 韩铁牛守在那边缘,无助的小眼神看着陈昭君,还要它喘气儿喘多久!它虽然成年了,但是在还是个小处狗,少儿不宜。 陈昭君也不知道,反正隔三差五就给韩铁牛一脚踹过去,韩铁牛便开始滚几下子喘起来。 云飞燕的营帐里,红樱和碧桃守着营帐门,还没歇息。 碧桃看着夜空。 红樱忽然说:“你陪着公主休息!我去那边看看!” 碧桃没说什么。大家都懂的!一路上,红樱都在找机会,却愣是没有接触到长安君! 今晚上长安君有动静了,似乎还很猛烈。红樱这时候去,也许正好!今晚过后,红樱的身份也许就名正言顺了! 红樱提着裙子来到长安君的营帐外面,静静地等着。 “谁在外面?” 陈昭君一眼就发现了,提了一口不稳的气,问。 陈昭君实在有几分佩服自己,实在表演得很到位了。 外头红樱听了陈昭君的那样的声音,心里多少滋味,仍然立在外头,不卑不亢地回到:“是我!红樱!皇后娘娘派奴婢前来,随时伺候长安君和夫人!” 随时准备,在长安君有需要的时候,替补出场也好,主动出场也好,反正就要找准时机出场,把地位名分给定了,日后好帮皇后娘娘办事! 第247章 她非要勾魂摄魄地勾着他的下巴 红樱足足在长安君那营帐外头等了大半个晚上。 陈昭君就一直睁着眼睛,跟红樱那么耗着,顺便等韩蓄回来。实话说,那比前一晚上守夜还困。守夜,至少还能转悠两圈,跟某个无聊的军士说句闲话。 红樱也真是可怜见的,她那一片真心,陈昭君隔着营帐的幕布都替她感动。哎!皇后娘娘和陛下的手,真是伸得老长了! 韩蓄什么时候回来? 毕竟,这红樱姑娘,也是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一片心意,理应由长安君本人亲自来认领。 这料峭春寒的时节,红樱为了等待一个机会,楞是从一更天等到了五更天,眼睛打旋,脑袋发昏,仍然坚持着。韩蓄还不回来,陈昭君这戏还得要演下去! 不过,韩蓄真的还能回来? 呵呵。 陈昭君边想边摇头,韩蓄这厮,实在是深不可测那起人,他怎么可能回不来?雍城林府尹的天牢他也若无其事地出来了。他这回上马铜锤那后山,也就是去一夜游的! 陈昭君把自己卷在铺盖里,脑袋露在外面,听着外头的动静。 陈昭君绝对专心。 但韩蓄是怎么从外头回来的,陈昭君依然没看真切。就像是一丝扰人的风,忽而眨个眼睛的工夫,韩蓄已经回到营帐里。 韩铁牛见到真人回来,便是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绝对配合。 而韩蓄只向陈昭君张开大大的怀抱,等陈昭君过去。 陈昭君那眼皮看着韩蓄,一身夜行衣,就不能自己换回来?难道还要接着演吗?这夜行衣的行头,在这儿不穿帮么!罢了!外头就一个红樱,一呼噜把她给扇晕过去,不就好了! 韩蓄却像是抓准了机会,认定陈昭君一定会配合他而滚到他怀里去,很淡然,很自信。 陈昭君的眼皮几乎都扛不住了,这一夜却是难熬啊,再配合一下嘛!红樱毕竟是皇后的人!皇后的儿子毕竟还跟陈昭君她爹拴在一根绳子上! 就给皇后一个面子! 陈昭君如此想着,也就不矜持了,干脆一呼噜滚进韩蓄那浸着冷气的怀抱里,撒娇撒得熟能生巧。 “夫君~~嗯~~不要……” 陈昭君忍住自己作呕的心肠,继续巴在韩蓄怀里继续演。“夫君~~好热~~你好烫~~” 妈呀!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背着良心,韩蓄吹了一晚上的山风,浑身都冷透了,陈昭君还偏说他烫! 陈昭君实在作不下去了!外头那红樱还能听得下去! 陈昭君把心一横,抬手捏起韩蓄的下巴。“夫君,我困了!你若是……不尽兴……唤红樱姑娘来伺候你!”陈昭君那瞬间一定是没过脑子。 哼! 韩蓄没有做声。 反正吹了一晚上的山风,浑身实在冷,怀抱里还是这个冷心肠的家伙,韩蓄都懒得跟她生气!今晚上是她自己滚过来的,也是她非要勾魂摄魄地勾着他的下巴! 困了? 哼哼!作妖。前一晚上让她非要守夜了! 东想西想,是他给她的自由太多。 韩蓄反捏着那只捏着他下巴的手:“唔,什么红樱白樱的!故意惹我?” 陈昭君赶紧挣脱,绝对地挥手,摇头。 黑乎乎的夜里,韩蓄只感受到一个急着洗白自己的灵魂。韩蓄伸手攥住她的腰,紧紧抱着这热乎乎的身子。一晚上的山风,他更想她了! “诶!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陈昭君赶紧抓住箍在她腰上的这只手,又指了指外面的人。 更深露重,佳人等候,我见犹怜的! 她懂?她懂得还真多!韩蓄干脆把那只手也握住,裹挟着一起滚到地毯上。 陈昭君被韩蓄抱了满怀,好费劲才把脑袋给挣出来。 很小声的,陈昭君必须要给韩蓄交代一下的:“呃……你别犯劲了!红樱,你知道吗?她已经在外面从一更守到了五更!皇后娘娘的意思,你不会不懂?” 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娘娘的意思,陈昭君自己会当回事?呵呵。那时,皇后娘娘亲自给他俩主持洞房花烛,这丫头片子也敢躲到公主的檐扬殿不回家! 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说:“你就是个没心肝的!我知道,你时常就想着怎么把你这夫君给卖了!” 呃! 这种大实话,说得实在太不遮掩了。 呵呵,陈昭君夜里脸红了几分,她麻露露的手指正贴在韩蓄那轮廓分明的脸上。“什么没心肝!正是因为有心肝,心肝大大地好,这半夜可要把我给累死了!你知道吗?我宁愿上山……也不愿……”陈昭君的话被韩蓄给堵住了。 她还有话没说完!她今晚上只是表演出场,不带这么以黑吃黑,不讲江湖道义!黑夜里,陈昭君几番挥手翻腾,还是想要提醒韩蓄,红樱在外面,红樱在外面! 红樱在外面? 正好! 韩蓄正想告诉皇后和皇帝,他和陈昭君的感情很好,实在好的密切不可分。 陈昭君那颗心,真是只想哭爹咒娘,想把韩蓄摁在被子里打成粽子明早煮来吃了。 明早? 啊! 明早若是还得喝那起霉飕飕的汤饭,陈昭君一定会跟韩蓄翻脸的! 天亮时分,松林他们一行人赶着几辆马车回来,悄悄咪咪地营帐开始生火做饭。 新鲜的米饭滋味一阵一阵飘荡在整个营地,夹杂着肉汤的香味。 陈昭君太困了,正抱着韩蓄那光溜溜的腰杆呼呼地睡,外头那阵香味都唤不醒她。 红樱半眯着眼睛,仍然蹲守在长安君那营帐外头。蹲了一宿,听了一宿的闺房秘事,总得让她亲眼见到男主角起床时的模样,总得给她一次机会亲自去伺候男主角起床穿衣!那才是她被皇后选中的重要任务! 那一瞬间,红樱或真是把那位吴参将以及他们的前尘往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帐篷里,韩蓄睁着明亮的双眼,精气神正好。 舒服!昨天夜里大捷!行动很很顺利,因为马铁霸十分熟悉土匪阵营以及山里地形,再加上韩小飞和松林的功夫实在太好,与秋娃以一挡百,直捣马铜锤的粮仓,不费吹灰之力。 韩蓄夜里上山,和云腾只有两人,在后头接应松林他们。松林他们负责运粮食,韩蓄和云腾只负责解决四下里跟来的家伙,绝不放出一个清醒的,绝没走漏一丝消息。 所以这会儿,马铜锤那粮仓里面的米煮好了飘出来那阵熟悉的香味,马铜锤和他那些土匪崽子们蹲守在一边儿闻了,也绝不会以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第248章 有陈昭君这根大肥羊 “真香啊!” “大哥!好香!” “大哥!饿了……我们想吃肉!” 土匪娃子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可怜巴巴地喊马铜锤。 马铜锤闻到香味,也吞了一口口水。“它娘的!走!山里打只野鸡!整了早饭,再来!顺便给我娃儿媳妇儿带只猪腿,哼哼,小绮,你还是必须承认,要说猪肉哪家好吃,还不得是我们山上的野猪肉带劲!哼哼!”马铜锤一边走一边唠叨。 桃子刚盛了两碗米粥,装了一盘儿猪腊肉,两根耙红薯,就看到马铜锤带人撤走的那一幕。 桃子直摇头。 贼娃子一代不如一代!马铁霸英勇一世,身后竟是这群不堪用的。土匪窝子都被人给端了粮仓,这会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傻。 韩小飞看着桃子,笑得很微微可爱,这一大早他已经很隐秘地告诉了桃子昨晚的惊奇故事以及势不可挡地胜利。 所以,桃子心里很感动。她家姑爷顶天立地,为一队人马的生计不惜亲自出马,根本没有架子;她家小姐勤俭持家,一点也不走漏风声,实在聪明智慧! 桃子端着热腾腾的早饭,去喊陈昭君起床。 “小姐!饭好了!好香……”桃子两手端着食盘子,直接略过守在营帐门口的红樱,用后背怼开那营帐的帘子,“啊!姑爷……” 桃子闭上眼睛,甩着脑袋,一步滚出了营帐。 桃子红着脸,赶紧跑,一跑跑到锅炉边,韩小飞正在啃一根腊排骨。韩小飞见到桃子回来,还伸手就递给她一根。 桃子啃着排骨,脑袋里还是刚才的画面:她家那骄傲的大小姐,树袋熊似的巴在他家姑爷那光溜溜的腹肌上,睡得还流口水……她可以确定,至少有好几块腹肌! 桃子甩甩脑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大早,整个营地里,香味飘飘,吃肉的,喝汤的,整理形状的,非常和谐。容和公主笑容满面,啃着一根大大的腊排骨,跟段一宁炫耀。 “段将军,说到这雍城里谁家最有钱,我告诉你,你别不信!谁能比得过陈昭君她有钱?嘿……你真不信?是!他们陈家是被抄家了!段将军,你没听过陈昭君究竟有多少嫁妆吗?陈昭君的嫁妆可没被抄走啊!五十万两!至少!哈哈。你们都听说了?当时,位列乌山之王马铁霸马英雄,可真是奔着这五十万两的嫁妆,想捞一笔!可惜……结果你也看到了!哎!这排骨真香?你是觉得我说话跑偏了吗?没有!你听我说!据我所知,陈昭君的钱,绝不止那区区五十万两。段将军,我告诉你一个小道的秘密啊……那一回长安君不是获罪入狱吗,陈昭君不是为他奔走吗,好家伙啊,陈昭君直接拿出她手里一张地契给了留王!哈!你猜怎么样?成了!长安君无罪释放!” 云飞燕大口啃着腊排骨,故事说的眉飞色舞,间隙里还豪饮一碗浓浓的米汤,真是爽得很的感觉。 于是,韩蓄自带智慧的自己解围,最后在民间只演变成了一个版本:他之所以能从雍城府尹的牢狱里毫发无损的出来,全是因为陈昭君银钱使得多,使到位了! 所以,啃排骨的群众们一再和喝米汤的群众们感慨,娶妻当娶陈昭君啊!长得漂亮,关键是贼有钱! 哈哈! 陈昭君流着口水醒来那一懵圈的瞬间,不是震撼于韩蓄那光溜溜被她巴在身下的腹肌究竟有多迷人,而是被营帐外云飞燕的故事雷得外焦里嫩。 “段将军,我实话告诉你!这一路,有陈昭君这根大肥羊,我们什么都不愁啊!没有肉吃,找陈昭君,她会出钱让人买!没有武器家伙,找陈昭君,她还是出钱让人买!没有人……怎么办……不怕,陈昭君有钱,她给人发工资,大家都抢着来!哈哈!段将军,腊排骨香不香?嘿,昨天儿是哪位小哥上街上去买的?是松林,还是韩小飞?哦!松林,我是不敢抢。那韩小飞我看上了!呵呵。等本公主到了梁国,本公主就把韩小飞给买过来……这小伙子懂采买,好眼光,这腊肉买的真好!” 云飞燕那口沫四溅的模样,隔着营帐帘子,陈昭君也感受到了。 陈昭君咕咚咕咚喝了两碗米汤,大口撸了两根排骨,大口塞了两根耙红薯,腮帮子鼓鼓的。 “你慢点吃!”韩蓄给陈昭君捶背,又给她递了杯茶。 陈昭君一口将嘴里的食物给哽下去,她得立马摔帘子出去!她再不出去,不知道云飞燕把她给编派成什么样子! “你慢点!公主说得没错……的确是因为你使了钱,所以我才能从牢狱里放出来!”韩蓄说。 陈昭君深深地看了韩蓄一眼。 这种话,鬼信?她反正不信! 韩蓄那一瞬间心虚,讪讪一丝笑,又给陈昭君递茶杯:“你吃得有些快,再喝杯茶。” 陈昭君扭头就走了。 撩开帘子,红樱还在营帐门口。那一眼,陈昭君和红樱四目相对。哦!陈昭君站住了脚步,回头,韩蓄正跟着也出来了。 陈昭君看着韩蓄。 红樱见韩蓄出来,盈盈下拜。“请主君安!请夫人安!”红樱下拜后,并未起身。 韩蓄那瞬间定在地上,有那么一分无措地看着陈昭君。红樱那女子实在太厚脸皮,韩蓄不喜欢跟她照面。 陈昭君也是懂了韩蓄的套路,红樱面前,陈昭君不发话,韩蓄也不发话。呵呵。陈昭君有主意了!看谁憋死谁? “夫君!红樱姑娘昨晚上伺候了一夜,实在辛苦了。这样,我替夫君做主,给红樱姑娘封赏!”陈昭君看着韩蓄的眼色,笑着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玉簪子。 那一瞬间,就算是陈昭君自己有钱奢侈惯了,也颇觉得肉疼。 她陈昭君嫁给韩蓄,没受过一分彩礼,没受过韩家长辈一丝封赏,从她去年冬天入住韩蓄府上开始,一府人口的日常开支,亲朋好友的节礼打点,连带着韩蓄忽然入狱她还得赶紧去行贿施钱,这一路上时常打赏军士喝茶的茶钱也就不说了,那日见了吴绮的孩子,顺手一根玉镯子,今儿长安君要收侍妾了,还是得从她手里出! 啊! 陈昭君将玉簪子慎重地放到红樱手上,没办法,她没受过韩蓄一分钱,关键是韩蓄这穷厮没有钱,就用这东西当是给红樱的聘礼了。 还请皇后娘娘海涵! 第249章 塑料的真姐妹花表演 谁让皇帝老子一个性儿起,把她陈家给抄了!不然,陈昭君会更有钱,打赏总会更大方。 “红樱姑娘,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陈昭君笑着看红樱。 红樱低着脑袋抬着眼眸,一手托着陈昭君给她的玉簪子,一眼期待地看着韩蓄,娇羞地笑着:“皇后娘娘说了,家里大事小事全凭主君和夫人做主!红樱的本分,就是伺候好主君和夫人。” 呵! 陈昭君心里一个白眼,脸上还是笑容可爱。她一伸手热切地挽着红樱的手,说:“姑娘这一路颠簸,怕是从来没受过这些苦的!姑娘但凡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说……跟桃子说也成!嗨!实话跟你说,桃子那丫头,是我从小宠着在身边的,离了我的眼皮子多少淘气!嘿!先把话说到这儿,以后等着瞧就是了!” 陈昭君挽着红樱的手,两人热热切切地走到云飞燕那头。 云飞燕正啃着第三根腊排骨,跟段一宁摆陈昭君去年过年在长安君府装穷,给各宫娘娘送两坛米酒就打发了糗事。 “哈哈哈……陈昭君这人哪……就是!知道吗?段将军,有种感觉,叫一物降一物!陈昭君在陈府里,被陈太傅和陈大公子宠得无法无天,嘿到了长安君府上,多么贤妻良母!” 云飞燕嚼着腊排骨的嘴角飞出一块儿带着咸味的口水,正溅到陈昭君那脸上。 陈昭君无语地抹了一把脸,咬了一把牙齿:“公主!” 云飞燕嘿嘿一笑,另一手捞起一根排骨直塞到陈昭君手里:“吃了没?我正跟段将军夸你呢!这排骨整得真好!嗨……陈昭君,说实话,我真羡慕你,你好有钱啊!” 陈昭君手里拿着那根排骨,挥手便给了韩蓄。 韩蓄莫名地接了,两根手指的油腻。 云飞燕一大早得了排骨和米粥,便知道陈昭君昨晚的行动成了。不过碍于她的身份,她实在有很多不便参与且不能参与的地方,她思索几番,反而找准了位置,比如这一大早拉着段一宁一起啃排骨,然后口沫四溅地摆陈昭君的故事。 一定要把昨晚上抢劫马铜锤后山粮仓的故事,渲染成陈昭君有钱霸气让能干的小厮上镇上去买的! 既然要渲染陈昭君有钱,那一定要把她的有钱刻画得入木三分,一定要把陈昭君的形象给立体化。 然后就有了,陈昭君被一物降一物的偏差。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她可以改行了,不做和亲公主,改去茶楼饭馆说书。 云飞燕眼尖地看见红樱头上多了根簪子,便知道陈昭君的某步棋进行到了哪一步。她是个豪迈的性子,油腻腻一张嘴,回头就喊:“碧桃!” 传说中的雍城四美啊,形象便崩塌于这些微妙的瞬间。 碧桃小碎步过来,在云飞燕身边停下。 云飞燕手里捏着油腻腻的腊排骨,骨头的那一面还指着陈昭君的鼻子尖尖。“都知道你们长安君夫人有钱!红樱这丫头有见识,已经被长安君夫人看中了!碧桃,本公主当着大家问你,你是跟着本公主还是……”云飞燕说她穷,她没有玉簪子打赏。 云飞燕这番闹腾,陈昭君实在可气的,也给气笑了。 碧桃低着脑袋,跟云飞燕的快节奏不同,她半晌才说:“红樱有福气,碧桃也不差。碧桃跟着公主,任凭公主差遣!” 碧桃一抬头,又碰上陈昭君的眼睛。 那一瞬间,碧桃的心吓了一跳。“公主和长安君夫人都是主子,我和红樱是奴才,当然听凭主子们做主!”碧桃赶紧补了一句。 陈昭君笑了。 陈昭君回手,发髻里取下一根金簪子,放到碧桃手里。 碧桃吓得摇头。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很深邃的一秒钟。云飞燕懂的! 云飞燕笑了,拍拍碧桃的肩膀,说:“傻丫头,还不赶紧收着!长安君夫人打赏的,岂能是便宜货!赶紧藏好!等到下一个集镇,咱拿出来当了,去铺子里吃鸡!呃……陈昭君,我好想吃鸡!” 陈昭君翘着嘴巴,看了段一宁一眼。 “公主!我把公主当知心人,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说!我这点钱,够什么!等我们到了梁国,上下打点,置办府邸,不就捉襟见肘了!还有这一路的补贴!公主啊,你知不知道,民间已经青黄不接了!现在还能买到米粮,我家松林的腿都跑断了!”陈昭君拉着云飞燕的袖子,很小声,示意她以后别这么着,“公主!我还有个妹妹没出嫁!得要多少嫁妆,你帮我算算!别再逢人就夸我!你那不是夸我,简直折煞我!我那点钱,真是米缸里的米,没几天就见了底!” 陈昭君越说得小声,云飞燕就越明白。这两人如今真是默契得够了。 云飞燕平和地捏着油腻腻的手指,笑眯眯地提醒陈昭君:“外人?段将军是外人么?你唬我不知道呢?人家都快成你妹夫了,你还跟我打哑谜!哼!你心里只有你妹妹,没有我这个姐姐!我不依!” 陈昭君眼角一看,段一宁装着不经心,实在听得可起劲了。 陈昭君挽着云飞燕的胳膊,也撒一次娇:“好姐姐!你多心了!怎么会?意如是我妹妹,我疼她不假!但公主大人,你是我们这一个队伍里最粗的大腿,我巴结都还来不及!你看你昨天说想吃肉,我哪敢不上脸子地给您备好?真的,我家松林的腿都跑肿了!” 咳! 韩蓄见这对塑料的真姐妹花实在表演得快要没词儿了,招呼了一下段一宁。韩蓄抹了抹鼻子,又故意秀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以及自己那雄姿英发的男人感觉。“段将军……”韩蓄开了口,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开口就说,昨晚守夜听墙角,段一宁辛苦了? 呃! 段一宁想起昨晚的动静,自己也有两份尴尬。但尴尬一番,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长安君这熊样儿,在床上还真是个男人! 段一宁做个手势,请韩蓄那边请。 段一宁其实也不知道究竟要把韩蓄请到哪边?去看队伍的整理情况?去看马车马匹的情形?去看军士生活灭火的忙活?最后,段一宁想到一人,红樱! 终于有话了! “恭喜长安君喜得佳人!”段一宁笑嘻嘻地恭喜韩蓄,“既有陈家夫人飒爽英勇,又有红樱姑娘体贴入微,长安君享齐人之福,羡煞我等粗鲁汉子!哈哈!” 第250章 属于红樱的宫斗剧本 韩蓄看着段一宁那乐呵的样子。什么话都让断音说完了,他怎么说? 陈昭君的原话,他再重复一遍! 三妻四妾,那是奢望!通房妾室,只能做梦!寻花问柳,打断手脚!夜不归宿,滚出家门!回家晚了,跪院子里反省。一辈子夫德谨记,不能自专。一切都得唯陈昭君之命是从! 呵呵。 韩蓄保持微笑,昨晚……呵呵……他与他家君儿重温了一番夫妻生活,还是那种美妙的感觉,并越来越醇厚了! 红樱守了一晚上的营帐门口,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头上得了一根玉簪子,她心里实在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快乐,还是莫名其妙地窝火。 红樱还不懂! 这就是陈昭君,你既然大张旗鼓地想要,且你触动了她的红线,她会笑眯眯地成全你,但一定会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接下来,红樱神奇地经历了一些事情,她根本不能说那是和陈昭君有关。 那下午,休息时间,大队人马要喝水,红樱还没从马车里头下,几个军士小伙子就冲过去邀请红樱下车。然后,几个小伙子又给红樱递过水壶,争着献殷勤:“姑娘喝口水!赶路乏了?赶紧喝口水,刚打的,河里的水干净着呢!” 小伙子们殷勤得,红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可尴尬的是,就刚刚,红樱来了例假。 人家不喝冷水! 况且,已经在长安君和夫人面前过了明路,她是长安君的人!这群瞎眼的瓜娃子,怎么搞不懂情形。 红樱挤出一个笑脸,撇着脸,提着裙子下马车。 这还没走几步路,红樱还没走到陈昭君的马车边儿,另外几个小伙子又冲过来把红樱围在中间。 “红樱姑娘,你今儿这气色真好啊!红樱姑娘,你这衣服的颜色好时新啊,是宫里最流行的?” 这阵仗,简直是太扎眼了! 这队伍行当里头爷们儿最多,这种争着抢着在红樱面前讨好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 红樱捧了水壶,挂着笑脸来到韩蓄跟前。 韩蓄正跟陈昭君说话,桃子给陈昭君捶肩膀。 “主君!喝点水!”红樱捧着水壶递到韩蓄面前,见韩蓄不接她的水壶,她又提着笑脸,把水壶放下,说,“主君,你赶路疲乏了,我给你捶捶腿!” 红樱刚刚跪下来,在韩蓄脚边,刚伸出两只咸猪手。 韩蓄一抬脚,走了,风一样。 红樱还没回过神来。 红樱眨眨眼睛,哽着脖子抬头,正看到陈昭君笑意盈盈的脸。 “红樱姑娘!我们到处找你!你原来在这里!” 红樱正要跟陈昭君说,她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几个招呼她的小军士一忽溜的来了。 红樱正瞪大了眼睛,这是在陈昭君面前啊,她未来主母面前!但这几个小伙子,已经架着红樱的手,热情无比地不让她自己动手动脚,全把她给拖到一边儿了! 红樱嘴里囫囵给塞了灌了好些东西! 有说是刚才灶上炕的锅巴,有说是昨晚偷偷做的烧饼,还有树上刚摘的刺梨子,土里刚给刨出来的土豆昨晚烤熟了故意留着的! 红樱这身时新的皇宫里头流行的衣裳颜色上面,被他们给强行塞了一兜子的吃的。 红樱干巴巴地看着这些阵仗,她实在惊骇了! “好姐姐!别干哽着呀!你喝一口水!” “你喝一口!” “好姐姐!以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人品贵重,我们这些小的不敢接近您!好姐姐,你人大面子大,不求你垂青咱们兄弟几个,只求你有机会多给弟兄们说个好话,等这趟差事完了,帮兄弟嗯多讨几个赏钱!” “好姐姐……” 红樱再也受不住了! 这几个小伙子,把她逼得太紧,一堆儿一堆儿的东西直往她嘴里手里塞。再塞下去,估计可能这群小兄弟就要把他们身上的剑啊,脖子里头挂着玉佩啊,腰间束的裤腰带呀,估计可能都要给红樱了。 桃子远远望着这边的情形,就想笑。 而韩蓄心里也想笑。 他那狐狸似的老婆,那心思啊,若说不好猜,也挺好猜! 反正你只往一处想,就对!哪个女人不吃醋?哪个女人不含酸?哪个女人愿意自己老公身边给别的女人留机会? 有这几个大伙子小伙子大军爷小军爷们都去围剿红樱,消化对手与无形之中。属于红樱的宫斗剧本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被陈昭君给安排上了结果。 若是那样,是红樱的造化! 至少,陈昭君是那么想的。 但红樱自己已经忍无可忍,摔手走开,躲回马车里头去。 桃子就不明所以了,被一群军爷围着,多风光啊!如果不是她因为心有所属,且深深失恋,这一路上能有这些风头出一盘,可不是很美的事!呵呵。 桃子一回头,韩小飞刚好在他身边。 韩小飞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的颜色回以桃子。这时的局势,已经不再是那个破落的长安君府里的单纯情形了,人多,女人多,特别复杂的感觉!韩小飞本来就觉得他家主母陈昭君心思难测,这一路上又是主君的表妹,又是皇后娘娘走后门塞过来的侍妾,实在是麻烦。 “桃子!你再给我拿点药!金疮药,干净的纱布也要!”韩小飞低着声音,对桃子咬耳朵说。 桃子明白!这半天不见马铁霸,其实是马铁霸昨晚出任务受了伤,主要是他在马铜锤那粮仓里行动得太过英勇,且处处保护队友们,所以腹部挂了彩。 桃子最近也学到了云飞燕的一些本事,在跟马铁霸拿金疮药之前,故意遮掩声东击西一番,那是必然的。 桃子故意拉着韩小飞的袖子,看着红樱的尾巴,怪里怪气地问:“她不乐意不满意嘛?她看不出来这大火是喜欢她,给她献殷勤呢!小飞呀,我告诉你!有的人心胸真是狭窄,狭窄的都不配给咱们皇后娘娘做随从丫鬟!我们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虽然只是陈府里的人,但你看我就不像她那样,我就大大方方!我就喜欢你们给我献殷勤!我就喜欢你们给我送梨子,送大米饼,送刚刚烧好的土豆,要是送一只刚烧好的鸟腿,野鸭子腿,那就更美味!” 第251章 她终究是太理想了 桃子托着腮帮子笑,笑得一脸贼模贼样。 韩小飞就接着话风,问:“原来你喜欢吃肉啊?” 桃子竖起了眉毛,娇嗔道:“谁不喜欢吃肉,谁喜欢天天吃那个果子?我又不是一条虫子,我是桃子活生生的人呢?” 韩小飞就哄桃子说待会儿天上有大雁的时候,他拉开弓箭给桃子射下一只来烤熟了,给她吃大腿。 桃子一高兴,故意勾魂地说:“好!就凭你这句话,我有东西赏你!上好的,小姐前儿给我的,你别被那起小心眼儿的人瞧见,给你抢走了我可不依。” 桃子回头到马车里几番捡整,领了一个包袱出来,再眉目翻转趣意盎然地丢给韩小飞。 韩小飞接了包袱,哈哈地打包票:“放心!有你这点心意,别说现在青黄不接,你飞哥也一定给你弄来新鲜的鸭腿鸡腿鸟腿。” 陈昭君抬头,这路越走下去,天气倒是越来越暖和了,但路上却越来越萧条了。今日几十里路见不着一户人家一个茶水铺子。 路越来越崎岖,越来越深邃难行。 韩蓄说,还有百十里这样的路,才能到镇平城。过了镇平城,便是竹山,过了竹山,才让人真真见识什么叫山路陡峭险峻。 竹山啊! 陈昭君想想,就是那个她预先筹谋好的,要与韩蓄和平分手的地方。 那时马车什么的都过不去,大部队全得将马车给卸了,一应盘缠都用马来驮。 实在难走的时候,这人也得帮马给分担一点。 再加上竹山那些道路本就险象丛生,实在是陈昭君金蝉脱壳的好时机。 陈昭君看着今儿这日天朗气清,整个队伍像大船一样沉静休息在路边,唯一不足的是马铁霸受了伤。 陈昭君还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去看马铁霸。 马铁霸一个天天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桃子屁股后头的扎眼子形象,若是不在桃子跟前,便是围着陈昭君或是长安君,再不然就是被军爷们围着嬉笑他这乌山之王落魄成陈昭君的小丫鬟的小跟班儿的可怜事实! 马铁霸这一天都没出来,听松林说,那实在伤得重了些!一上马,腹部的伤口便撕开了,汩汩的血流出来。 段一宁又招呼大家启程赶路,陈昭君回身便上了马。 陈昭君挥着马鞭子走前头。 春天的天气奇怪,前一秒还是春日融融,下一秒便是黑风压阵,感觉天的盖子压下来似的。 韩蓄骑着马儿,哒哒地步子,倒是很正气。韩蓄跟着陈昭君,一路观察两岸山势地势,与她谈论点什么,又指点些什么。 陈昭君就听着,这一带的路,她虽然没亲自走过,可地图上她研究过无数次了。镇平城坐落在这一带崎岖山地的平洼里,周围艰险,中间倒是富庶。只是竹山一过,就是雍梁两国的边境之地。 雍梁两国之间隔着陡峭的山脉,向来只有竹山险峰一条路。 这一条路,当然不是说现在走的这官道上面的一条。 那一条路,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条路。一般情况下,宽窄程度也就只有一个人能走过去的道理。 就是算是平常情况这么样去走一遭,也都是吓得人,冷汗直冒,胆战心惊。何况这浩荡的和亲队伍,公主夫人,陪嫁老臣丫鬟老妈子,多少人! 万一这浩荡的和亲队伍,公主夫人,陪嫁老臣丫鬟老妈子,多少人依然坚强不屈,非要艰苦卓绝地穿过这艰险的竹山一条路,去到梁国完成和平大业!在那种情况下,多少又见不得证照两国和平事业如此蒸蒸日上的小人,他们的埋伏怎么可能还不上场?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情形不是玩笑! 是即将展现在眼前的血淋淋的事实。 陈昭君准备回头让桃子把必要的东西给好好收捡一翻,几万两银票带上,剑器整足了,要两匹快马,就可以了! 但韩蓄跟陈昭君说的是另一回事。 “君儿,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们从镇安城出来,一路上的百姓越来越少!”韩蓄指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多少农舍稀疏。 陈昭君也看到了! 这一路上,再是春回大地,也别想会有什么百姓忙碌繁荣的景象!没看见马铜锤这样的土匪崽子占据为害吗?年前秋收时,官府的赋税有多重?去年冬日的饥荒,官府管了多少人的死活?今年春耕,官府有统计过多少人已经逃亡外地了吗? 这会儿还能活下去并坚持种地的人,那一定是老天保佑,或是祖宗十八代信念够强。 “君儿!我本以为,在像镇平城这样的肥沃之地,我们能看到一派欣然的农田景象。”韩蓄说。 是啊! 人都逃光了! 再是肥沃的地,人心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雍城皇帝每日在太平盛世的假象中被蒙蔽着,他还知道在他的统治下,有多少像马铜锤这样的男青年有志不在国家而选择为祸乡邻,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流离失所,有多少贪官污吏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有多少人家饿死了孩子卖了女儿! 陈昭君心里叹了口气。 她终究是太理想了。 镇安城花楼的歌舞升平,遮盖了一路饿殍的假象。于金水从镇安城拨出来的米粮,或许就是真实的情形! 这一路啊,几百里本来可供人安居乐业的田园,本来可以成为富庶之地的农庄山林,竟然没有人烟。 陈昭君真的惊骇了! 她竟有一瞬间忘记了时时有刺客一路跟随。 “小心!”韩蓄的呼声到时,几嗖利箭已经刷过陈昭君的脸庞。 韩蓄刷刷打落一阵箭矢。 陈昭君赶紧抡起马鞭子挥挡如雨的利箭,另一手勒紧马缰控制马儿不让马儿惊慌失措。 韩小飞和松林已经拎着刀剑从马上飞过来,手中的剑花儿舞得密不透风。 “护驾!” “护驾!” “有刺客!” “布阵!” “保护公主!” 段一宁和李德强接二连三的呼喊声,组织起这刚刚启程便被袭击的慌乱队伍。 马铁霸本来受了伤,但一听那阵慌乱声,简直热血上头,顾不得腹部一股热流染红了刚换好的纱布。马铁霸一手抡起身边的混金铛,蹭得就要跳出马车。 “呃!公主?” 第252章 用身体筑成了墙 那个软滚滚的身体挡住了马车的门帘,马铁霸那手的混金铛赶紧收了。 云飞燕瞥了一眼马铁霸的肚子,霸气地瞅了马铁霸一眼。 云飞燕忽而站了起来,跳下马车去:“何方贼子,大胆!本公主在此!有胆的,给本公主出来!本公主在这里等着,取你人头!” 云飞燕呼啦啦放了话,呼啦啦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剑,对着外头那阵杀得正红眼的刺客们大声放话。 “公主!” 辜林森那惊骇得近乎要昏厥过去的眼神儿,颇是绝望地看向段一宁,嚎道:“护驾!护驾!公主要紧!” 嘿! 辜林森这种大惊小怪的老爷子,段一宁早部署好了,只要有容和公主在的地方,那必须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就算是用身体筑成了墙,也要给挡住那阵漫天箭雨。 然而,云飞燕那霸气的身姿,已经被桃子怂包的背影给推回马车里去。 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已经背靠背,用身体以及盾牌完全挡住云飞燕用来掩护马铁霸的这辆马车。 马车外头,赫赫呼声,飒飒箭矢,有砍落箭头的声音,有刀剑碰撞的声响,如一个天旋地转飞沙走石的世界。 马车里,马铁霸低握着混金铛,桃子手捏一柄短剑,云飞燕最霸气地挡住马车门口,三个人气息一致,空气如凝固一般。 马铁霸能感受到腹部创口又裂开了的那阵血涌,他只是默默回手摁住。 云飞燕没有说话,桃子也没有说话,她们都看到了,马铁霸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她们都只是默默握住了手中的利器,向着车门和车窗。 马铁霸一生纵横天下,干过很义气的事类似于关羽千里走单骑,也干过很血腥的事类似于张飞屠刃敌军三千人,但他这辈子还没有被两个弱女子手拿刀剑保护过! 那一刻,马铁霸的心,是很感动的! 他昨晚一切抢在前头,也不是要得什么功劳,是他本人就那么个脾气!回了土匪崽子的地盘,苟日的土匪崽子们屯了满仓的米粮腊肉,而山下的百姓饿死的逃走的,马铁霸知道那是为什么!除了官府草菅人命,富豪巧取豪夺,还有豪强凌弱众生。 马铁霸只为了心中还有一分正义! 他冲在最前头。土匪崽子五百多人的大寨,他和松林韩小飞秋娃四个硬生生闯了进去,全胜,除了他微微受创。也许,若不是长安君想得周全,在后头掩护他们,他们能成功运出来粮和肉,但风声总是要传出来的! 马铁霸紧紧捏着手里的混金铛。他当初下山,一是迫于陈昭君的狡猾和威胁,二也是期待于小桃子的美色。到这会儿了,陈昭君也没威胁他了,反而时时想着他,危急时刻还联合公主一起保护他;至于他期待小桃子美色的这件事,小桃子心有所属,他早就知道。 “桃子!” 马铁霸以前从来都尊称她为桃子姑娘。 “若是你……心里还不放心潼关!你别怕!哥哥再陪你去一回!”马铁霸忽然说起潼关,潼关的陈道渊。 嗖! 一支箭头从马车顶上扎下来,云飞燕反手把它打掉了。 桃子捡起掉落的箭头,一时无言。 马车里这阵沉默,外头的呜呼哼哈,倒是很激烈,不断传来有人中箭倒下的哀嚎声。 桃子低头半晌,还是说了话:“马大哥,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的心胸,马大哥你也应该知道!我拿马大哥你当大哥!大少爷的事,不管如何,我都是祝福的!马大哥,咱们去梁国这一路多少凶险,我定是护着小姐和姑爷……” 弱不禁风的俏丫鬟,要护着她那入虎如狼的大小姐,还有那腹黑强悍的大姑爷,桃子姑娘的心胸果真不是一般的大。 云飞燕握着手里的剑,满脑袋的警惕劲儿蔓延到了脖子以下。 “陈昭君命好着呢!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刺客?看把你们俩伤感成什么样!马老大,你放心,本公主在这里,你就甭操半分心……” 云飞燕也不会在这时候说出马铁霸受了重伤还需要静养的事说出来。 毕竟,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军爷围着呢。 于是,马铁霸还能说什么? 一手认命摁着腹部裂开的伤口,一手狠狠地握着混金铛,准备在刺客冲进来的时候,大战它三百个回合,绝不让面前这两个小娘们儿有机会挡在他前头。 而外头这阵,陈昭君正挥着手中的鞭子,与杀进来的刺客们打得酣畅淋漓。 陈昭君的功夫比韩蓄和松林这样的高手中的高手,却是不好意思比,但是对付些许平常刺客,那还是绚烂无比的带劲。 陈昭君那刷刷刷的身姿,矫健地翻滚跳跃在刺客们明晃晃的砍刀长枪里,竟是毫发无损,而时时扫到一片刺客腿子。 辜老太傅一半蒙着眼睛,一半虚着眼睛,张大着嘴巴,惊骇地看着陈昭君那阵翻腾。 但凡遇到这种事情,不是,是上次遇到刺客,陈昭君不悄悄咪咪躲在马车里吗,这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哪! 要是陈昭君这路上不幸中箭,倒地身亡…… 啊! 他辜林森虽然是公主的陪嫁老臣,但临出发时,雍国老皇帝还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说,陈昭君是个淘气孩子,让他也要照看着! 天!这身手,他辜林森照看得过来? 辜林森抖抖的双手,怀抱里四下翻找,他的速效救心丸呢?在哪里? 辜林森瑟瑟地躲在角落里,脚边时时扎落下什么箭头啊,兵器残片,他竟能幸运地没被砸中,不得不说是烧了高香。 反正一片混战之中,陈昭君是那个跳得最靓的崽。 陈昭君周围,什么松林啊,韩小飞啊,还有长安君那个花拳绣腿的东西,也是浑水摸鱼,跟刺客一番混战。辜林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虽然公主大驾被保护在正中间,但是长安君和陈昭君两个混球正抓紧时间出风头,但凡一个中箭倒地,他辜林森陪嫁老臣到了梁国老皇帝面前的日子都不好过! 天哪,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一个老人家!还不如让这些箭头扎在他身上! 辜林森怒了! 辜林森站起来,甩甩袖子,对着那阵混战嚎道:“段将军在何处?李将军在何处?保护长安君!保护长安君夫人!” 第253章 放倒刺客,那么英勇 辜林森那苍老的声音,投入这杀得正浓的场面,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没有人理会辜林森这苍老而忧心忡忡的呐喊声。 尤其是……长安君夫人,需要人保护吗? 长安君夫人她一鞭子一个乃至几个地放倒刺客,那么英勇! 辜林森真的怒了,他抖抖的腿脚,抖抖的老手,颤颤地捡起地上不只是谁掉落的长剑。在他还年轻时,陈昭君她爹陈太傅还没有横空出世时,他也曾手握利剑,行走四方,热血过! “何方刺客?胆敢行刺和亲队伍?众将军听老朽一言,众将士听老朽一言,保护公主!保护长安君!保护长安君夫人!大胆刺客,老朽拼了这一条老命,也要和你们拼了……狂妄刺客,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容和公主和亲梁国临安王,于天下天平牺牲小我之自由和幸福,你们为何要行刺?狂人之心,龌龊不堪!长安君和夫人永结同心,回国探母,永结雍梁两国之情谊,你们为何要痛下杀手?狂徒大胆,竟视天下人为无物!你们这帮狂徒,以为老朽真是老了,老朽真是不堪用了?告诉你们,老朽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也不许你们这么践踏雍国国威……” 辜老太傅一个老颤颤的身体,自以为意气风发的样子,手中握了一柄不堪一击的利剑,他乱挥乱舞,口沫四溅地骂着刺客们。 然而,没有一个刺客理会他。 刺客们的目标,很明确:围攻长安君和长安君夫人,攻不下,死攻;围剿容和公主马车前的几层军士,剿不了,死剿。 辜林森的铮铮言论,没有刺客听进去。 因为,既然做了刺客,就不能再有心肠。什么正义,什么正途,什么正道,都比不上生存重要! 做了刺客,领了任务,那么盗亦有道,对眼前的目标赶尽杀绝,必须。 没有中途倒戈! 这场漫天袭来的刺杀,从暗暗变天的酉时直直杀到了夜阑四静的亥时,一地的血泊,一地的伤体残骸,一地的哀嚎遍野。 辜林森从最初的热血泵头,到双目瞪红,最后到无以言语,声音嘶哑。 这场刺杀,终于落定了。 最后一个坚持不懈的刺客被陈昭君一鞭子打晕脑袋,松林随即上前摁住,抓了一个活口。 辜林森哑然地看着这血腥肆意的一片,而四周,不知何时集聚起来的,幽幽的狼眼睛正一群一群靠近。没办法,浓烈的血腥味,这群饿极了的开春之后没有吃的已经快饿死了的狼,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收拾收拾!上路!能骑马,给老子上!能走路的,给老子走!能出个气儿的,给老子吱一声!能帮忙抬个伤兵的,给老子勤快点!收拾起来,都收拾起来!狼群来了!把这些刺客的死尸丢给它们……咱们,上路!火把,点起来!”段一宁大嗓门儿,又重新整顿这艰难熬过一劫的和亲队伍。 还真别说,那一瞬间的段一宁,也有几分爷们儿。 陈昭君重新跨上马。 段一宁安排的,是对的。就算要休息,也要再往前赶,到有水的地方,到有阵型的地方。 放心,这一晚,马铜锤来不了。 他若是能来,早来凑热闹了。 马铜锤今一早回撤去买肉吃的时候,已经发现他的粮仓被人端了,忽来的后院起火,他还没回过神来。 本来嘛,马铜锤这一直准备着,随时随刻要从段一宁保护着的和亲队伍手中将吴绮和孩子抢走了!哪料到,几曾何时,约么就在昨晚那个糟心的时候,他的土匪山寨齐齐的粮仓,被哪路神仙给端了! 马铜锤是土匪娃子,他对自家这个地形还是很有自信的!苟日的瓜娃子罗罗说是一群黑吃黑的强盗来把他们的粮仓抢劫一空,关键那那货强盗贼精,还有后手,简直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马铜锤许久想不通。 这乌山绵亘雍国几千里沃野之际,难道还有比乌山上的土匪更了解乌山地形和情况的强盗? 那不是放屁吗! 马铜锤都快气死了! 马铜锤想来想去,看来又看去,最后不得已不接受他的土匪粮仓被人端了的事实! 最后马铜锤搜集了所有他还能收集到的证据,最后朦胧地判断,昨夜袭击他土匪粮仓的,约么是……马铁霸! 而作案动机,马铜锤鼓着腮帮子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了! 乌山之王,就算做了长安君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的小跟班儿,仍然他马的还是乌山之王!他在人家面前乖的像条狗,但在别人面前依然狠得像藏獒。 马铜锤一路叫嚣,非要跟和亲队伍屁股后头耍横,非要把吴绮和孩子给追回来! 那不伤了马铁霸的面子么! 人家是乌山之王! 人家纵横乌山那会子,哪有他马铜锤什么事儿! 人家这动动脚指头,就让马铜锤吃不了兜着走! 马铜锤沮丧地看着自己被洗劫一空的粮仓,只差跪地叩头,感谢马铁霸老大哥没有一把火烧了他的大寨! 马铁霸拉大哥此时此刻,也没工夫管他那十八线不受控制的曾经小弟马铜锤小伙子是否正跪地对他遥拜感恩。 马铁霸大哥昨夜实在伤重了。 刚才刺客上门,虽然云飞燕大张旗鼓把他给护在马车里,硬是没让人靠近半分,也不曾有人知道马铁霸这身伤势,但马铁霸的伤口裂开血已经染红了衣衫。 而整个队伍又必须赶紧上路。 颠簸之中,王仁礼正小心翼翼给马铁霸治伤,桃子正尽心竭力地帮忙,云飞燕毫不客气地提了利剑守在马车门口。 公主大驾为他护航,马铁霸这乌山之王就算是做了长安君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的小跟班儿,也还是幸福的。 但是话说,这伤口裂开了,太医又给先清洗再缝上的滋味儿,嘿真他马带劲,疼啊!疼得钻骨头刺心窝! 马铁霸狠狠咬着牙齿,绝不嗯哼一声儿。 这种颠簸中治伤的滋味,马铁霸狠狠咬牙坚持了个把时辰,终于王太医完美地打了一个结。 “马将军,这是老臣的才想出来的法子!马将军腹部受创,再伤口再不能像刚才一样裂开,若是裂开,失血过多,神仙也救不回来!当务之急,马将军的创口须得借住外力,让其狠狠地黏合,止血最重要……等伤口愈合,老臣自会为将军把缝合创口的线头给摘掉。留个疤,是免不了的!但若是愈合得好,没有后遗症!”王仁礼对自己的手法还是很满意。 第254章 有个想法跟你商量 好歹,刚遭遇了行刺的和亲队伍连夜赶路,终于在这漆黑的夜里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里!大伙儿停下,安营。刚才那些受伤的,中箭的,若有熬不住的,先支吾一声!生火做饭的,先把汤药给弟兄们熬起来,救命的!”段一宁高喊着,让队伍停下整顿,准备过夜。 马铁霸重新穿好了干净的衣服,抖抖身子,没事儿人一样地下地,营地里呵呵转几圈。 马铁霸每走一步,牵肠挂肚的疼,面上却没表露。他一个回头,发现陈昭君正看着他。 马铁霸嘿嘿一笑。 “大小姐,刚才那阵仗,被吓倒了没有?”马铁霸问。 韩蓄正视察营地一周到了这里,听到马铁霸的话,韩蓄只是挑了一挑眉毛,一手轻轻搭在马铁霸的肩膀上。 陈昭君看着韩蓄和马铁霸无言的默契,舔了舔嘴唇,说:“我让小飞和铁牛儿去旁边了,打只野猪回来,我们今晚吃烧烤。” 呵呵。 马铁霸看了看韩蓄,最后微微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不用!大小姐,山里豺狼多!危险。”马铁霸摆手,摇头。 陈昭君说:“马哥,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 马铁霸请陈昭君但说无妨。 陈昭君抿了抿嘴唇,看了韩蓄一眼,说:“马哥,我要上山剿匪!” ! 斩钉截铁的语调,是商量吗? 马铁霸摇头:“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刺客这么胡搅蛮缠来一回!你有那闲心上山剿匪?不如打只野猪吃烧烤。” “马哥!不知道……你在这一路上有没有看到老百姓的房子,炊烟,听到他们的呼儿唤女回家吃饭的声音?”陈昭君问。 马铁霸摇头。一路不见人烟,没有人气儿。 云飞燕手里还捏着剑,也走过来听热闹。“陈昭君,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父皇盛世英明,治下却四下里饥荒,百姓饥馑遍野嘛?”云飞燕问。 段一宁和李德强也听到了,聚集过来。 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陈昭君。 “国家治理如何,我陈昭君是女子,不在其政,不能评语!”陈昭君坦坦荡荡地看着这一群男子,最后笑定的眼神看着云飞燕,“公主和我,身负重任,对,只要我们安全到达梁国,完成和亲大业,其它的事情,自然有两国的陛下和外史内臣们去忧心!” 陈昭君又看了一眼韩蓄。 “公主,不知道你走过这两百里路,在这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看到本该忙碌播种的田园田庄却安静得荒草满地,听不见人声,看不见庄户,看不见庄户家的孩子们嬉笑漫山遍野……公主,你心里面怎么想?”陈昭君问。 云飞燕也扫着众人的脸面,逼不得已问陈昭君的话:“你要怎么!” 陈昭君说:“我要上山剿匪!” 铿锵,坚持。 李德强和段一宁的脸上,最好看,阴一块,绿一块,紫一块。倒是段一宁呵呵一笑,看着长安君韩蓄,说:“长安君夫人说笑了!剿匪的事,我们报请镇安城和镇平城府尹官衙,他们自会报呈陛下,陛下自会斟酌。” 陛下自会斟酌? 陈昭君的脸定格在那一瞬间,她静静地扫视着段一宁的那张脸,慢慢地笑了。 那阵笑容,段一宁只觉得后背发凉。 段一宁无助地转向一旁的韩蓄。 韩蓄淡淡两分神色,伸过手,当着众男人,把陈昭君搂进怀里。 “刚才的刺客把我君儿给气急了!这时说话,还着急!什么大不了的?山上的土匪为祸两城百姓,连我这梁国质子也看不下去,怎么不该剿?报呈陛下,陛下也是这个意思!”韩蓄和陈昭君站在一起,坦坦地看着段一宁和李德强,笑笑的样子,“两位将军,我家夫人的意思,不是要两位将军出多少力,也不是要两位将军担责任!我家夫人这么做,不过是看着春耕时候,应该满田地忙活的百姓不要四处逃难了,该回来的都回来!山上的几个土匪娃子,算什么!顺手灭了他!” 长安君韩蓄在雍城做质子十三四年,从未当众放纵过什么豪言壮语。 顺手灭了他? 这长安君是被陈昭君的匪里匪气给传染了? 山上土匪窝子,少则几千人,多则上万人!陈昭君单枪匹马,再配一个雍国四大高手的护卫松林,外带一个雍城人人打过的质子老公,就敢剿匪了? 段一宁和李德强讪讪一笑,齐声说:“此事关系甚大,从长计议!” 陈昭君那面容,始终寡淡,似笑非笑,说:“马兄,这件事,算我们商量定了。” “诶!”马铁霸点头。 只愿他的伤明早就好,他便能陪着陈大小姐上山剿匪。 段一宁和李德强就那么看着马铁霸唯陈昭君马首是瞻的模样,说不出话。不想说。 但云飞燕这时发话了! “段将军,李将军,本公主听了你们今晚的讨论,觉得两位将军考虑得极是!春耕时候,应该满田地忙活的百姓不要四处逃难了,该回来的都回来!山上的几个土匪娃子,算什么!顺手灭了他!”云飞燕豪气地说。 段一宁和李德强只能面面相觑!这话,不是他俩说的,是长安君韩蓄没脑袋的哄老婆乱说的! 云飞燕一手拿着剑,一手搭在段一宁的肩膀上,胸中豪气云天。 有些拍板的时刻,陈昭君很需要她来撑这个场子,说是捣乱也可以。 嘻嘻。 “两位将军,本公主今晚深受启发。本公主沐皇恩,享皇泽,得天下百姓爱戴!本公主眼前,就不能有这些龌龊事!大家看看,这放眼几百里富庶之地,竟是荒无人烟!人都去哪儿了?本公主知道,被土匪们给吓跑了!人都上山当土匪去了!嗨!”云飞燕一直让那两位将军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面前的几百里富庶之地。 段一宁和李德强面皮绷得老紧了。 夜色糊的墨一样黑,眼前的几百里富庶之地什么也看不见,倒是幽幽狼眼睛一群又一群忽视眈眈。 段一宁无法,只得降低了声音,恳求地说:“公主的心情,末将明白!长安君和夫人的仁慈爱戴百姓之心,末将感同深受……但是……” 第255章 除了更宠,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但是!”云飞燕一挥手,直接挡住了段一宁的嘴巴,“本公主的心情,你明白就好!长安君和夫人的仁慈爱戴百姓之心,你能感同深受就好!还要什么但是!” 段一宁一嘴巴的话给挡进了肚子里,憋得难受。 云飞燕还捂着段一宁那嘴巴,不让他说话,只给他点头的机会。 “段将军担心的是,刺客漫天盖地,我们这一路危险,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对不对?”云飞燕问。 段一宁点头。 “这个简单!”云飞燕看一眼陈昭君,那一眼她极为得意,陈昭君最想说的话,还是她云飞燕才能说得到位,“你和李将军继续护着这和亲队伍走就得了!只是我和长安君夫人抽空上山剿个匪,半晌就回来!” 段一宁已经被云飞燕的话给吓傻了,一个劲儿摇头,恐惧地瞪着眼睛。 而李德强直接给吓得跪下了。 李德强咚咚地磕头。 云飞燕看也懒得看,腾腾地说:“本公主决定的事,好的你们去了!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上山剿匪,全凭心中正义!这剿匪成功的功劳,还不是你们两位将军的!难不成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还能脸上写着军功,嫁到梁国去!不。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这一生的责任,就是嫁人!” 多么大义凛然。 陈昭君都被云飞燕的话给逗笑了。 “两位将军,我和公主心意已决,你们是改变不了的!至于两位将军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尽到自己护驾将军的职责,两位将军大可以再商量商量!这样……两分钟之后,告诉我结果。我这边也好开始部署了!”陈昭君说了,便把自己人给召集到一堆。 其他人都围在陈昭君的圈子里,小声地说着自己的意见,只有段一宁和李德强两个人被晾在外头。 段一宁和李德强尴尬地互相看着。 两位护驾将军的感觉,刚刚从满天的刺客截杀之中刚刚缓过来,心里头刚刚得到了天光明亮,而这倾刻之间就从四面八方撵来了万鼎乌云。 那乌云,是陈昭君撺掇着云飞燕送给他俩的! 愁啊! 这陈昭君还在雍城里待着的时候,是挺名声在外的,那么会儿据说专门祸害她爹她大哥,十天半个月把两位老青两代帅哥给气得跳脚。 这家伙好了! 这回,陈昭君倒是气不了她爹她大哥了,她改气护驾大臣和将军了! 多么痛的领悟! 段一宁嗦嗦地扯了扯长安君的胳膊肘,他想跟那个护老婆就跟糊墙一样是非不分的男人谈一谈。 段一宁还指望韩蓄是个清醒的。 “长安君,还请你劝劝陈夫人!”段一宁直抒胸臆,直接告诉韩蓄,激动的口水沫子直接溅到了韩蓄眼皮子底下。 韩蓄默默抬起手掌,默默擦了眼皮子底下,以及整张脸。 呵!还好,还是当初那张俊脸。 “长安君,陈夫人和公主意气用事,我们不能!”段一宁一激动,已经拉着韩蓄的手腕子,“长安君,我们今晚上,好不容易的,死里逃生,你看看!多少将士伤了,还在军医手里哀嚎,今晚上还难捱得很!那土匪的确可恨!我看了实在心痒痒!可……长安君,我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是我说的那个法子,我,段一宁,亲笔给陛下呈报,把这一路几百里的民情无一巨细统统告诉陛下!我相信,陛下决定,一定会在日集结兵力,平定马铜锤!长安君,我们现在,只要马铜锤不招惹我们,已经万事大吉了!我出发之前,了解过事实真相!马铜锤这一片山头,少说七八千,多则万两万的土匪,苟日的杀人越货抢劫惯了!我们这一路的队伍浩荡,本来就是扎人眼球,躲都躲不开的!咱们队伍里有两个出了名儿的美人儿,全雍国都是数一数二的!长安君,土匪没来招惹咱们,咱们还敢伸了脖子去招惹他们?罢了!甭!弟兄们这些天实在很不容易啊……” 段一宁只差抱着韩蓄痛哭流涕,求他一定要阻止陈昭君,最好是把她绑在腰带上一步都不能擅自行动。 但,韩蓄无法啊! 最率先招惹马铜锤的,其实不是陈昭君。 韩蓄也不能告诉这实心眼儿的段一宁,从吴绮下山开始,马铜锤就已经落入了韩蓄的圈套。 没办法,马铜锤和他背后那八千一万的土匪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韩蓄盯上了! 谁让他们是这条和亲路上,最不稳定而又最显眼的因素呢。 韩蓄轻轻扒掉段一宁的手掌,平和而淡定地看着段一宁:“段将军一路辛苦,韩蓄惭愧!但段将军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家里穷,父母高堂也不在身边,终身大事一直没人做主,所以一直娶不上媳妇儿……这好不容易娶上一个,还是皇帝陛下钦赐的婚约,又还天仙美人似的,又聪慧又伶俐!段将军,你说我怎能不好好宠着我家媳妇儿!对不?” 段一宁很茫然。 让韩蓄阻止陈昭君上山剿匪,让她别去招惹马铜锤那八千后备,这怎么就跟宠不宠媳妇儿挂钩了! 韩蓄还说:“段将军,等你和二小姐的事成了,我们还是连襟,都同一个岳父大人治下的,我们今晚上这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 这么轻巧! 段一宁的眼睛,气得快冒青烟。感情他刚才跟韩蓄说的那么多掏心挖肺的话,一句就没塞进韩蓄那妻管严的耙耳朵里去? “长安君……你若是要宠着陈夫人,我们没意见……”段一宁后头还有很多但是。 都被韩蓄无情地挡住了。 没有但是! “没有就好!”韩蓄和蔼地握住段一宁的胳膊膀子,语重心长地说,“岳丈疼女儿,宠女儿……以后,你会明白的!遇到这样的人家,老哥,我们这样娶不到媳妇儿的人家,是没有办法的!除了更宠,没有别的法子!” 韩蓄说的是大实话。 他要是不顺着陈昭君的意思,他要是不宠着那上天的媳妇儿,他媳妇儿上天便不带他玩儿,他那时会是多么的孤单。 哈哈。 韩蓄很愉快啊! 韩蓄愉快地梳理完段一宁那糟堵的心情,愉快地加入陈昭君的部署之中去。 陈昭君要上山剿匪,韩蓄巴不得。 陈昭君要找些事情做,她才不会想着到了竹山要和韩蓄分道扬镳的事! 第256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 因为,一旦有一件很带劲的事,陈昭君做着做着,就会忘了她跟韩蓄放下的狠话。 韩蓄耐心听着陈昭君那端掉山后那八千土匪的闪电计划,愉快! 他带着媳妇儿高调回国,时常秀恩爱撒包狗粮,甚至齐心协力防御刺客,还顺道把马铜锤以及沿路土匪窝子给端了,造福沿路百姓,多好的事! 渝湘楼里,说书先生编写的神仙侠侣那日子,也不过如此。 呵呵。 热血! 这不就是陈昭君一直以来想过的那种生活? “就这么议定了!人不用太多,多了眨眼,反倒累赘,只挑精尖的,对外说是埋伏刺客,追缴刺客!今晚出发,趁热打铁,马铜锤还没反应过来,我们杀他个措手不及!” 陈昭君正把人围成了一圈,挨个交代任务,挨个提点。 韩蓄把两位护驾将军给推倒正中间。 段一宁和李德强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赶鸭子上架,自己找块泥巴撞死的心都有。 而陈昭君很胸有成竹啊! 陈昭君那笑容,简直是大将附体一般,豪迈得都稍显嘚瑟:“知道二位将军考虑得周全,时间嘛,多用了两分钟,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里的人齐心协力!” 这里的人,齐心协力!吗? 陈昭君睁着眼睛说瞎话! 云飞燕憋住气,还没把自己给笑死。 “只要人心齐,泰山移!马铜锤,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段将军,李将军,我陈昭君分分钟上山去把他们拿下!”陈昭君豪气地看着两大爷们儿。 两大爷们一脸被憋成了绿冬瓜,说什么都不成。 啪! 陈昭君一大掌排在段一宁背上,说:“行!就这么定了!大家各司其职,各人按各人的计划走起!过两天就到镇平城了,对不对?如果这事儿成了,我们镇平城吃火锅。如果这事儿耽搁了,或是整上瘾了,咱们竹山去吃烤肉!总之,一旦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 加油,干! 多么豪迈! 段一宁全段话听下来,不由得好好地看了云飞燕一眼。他作为护驾将军,全和亲队伍里最爷们儿,最具有担当的男人,当他在镇安城门前听到云飞燕作为和亲公主的讲演,已经被感动得热血沸腾,惊叹于一个女人的口才。 到这会儿,段一宁才明白,他惊叹得太早了! 陈昭君的“加油,干!”已经秒杀了所有人的讲演,什么也别想,加油,干,就行了!不然……都死翘翘了。 段一宁终于明白,为什么韩蓄口口声声要宠妻! 因为,他实在hold不住! hold不住,只有听话地跟屁股后头,还美其名曰,宠媳妇儿! 哼。 呵呵。 段一宁握拳行礼,对众人道:“公主和长安君还有陈夫人出征,末将誓死跟随!护卫队伍,掩人耳目的事情,就交给李将军了!” 李德强这一瞬间,根本接不住。 李德强抖着眼皮,脸颊也在抖,嘴唇也在抖。他马的,他们一群人兴致勃勃上山去剿匪,带走了最精最尖的兵,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已经伤兵败将,这样的队伍,交给他李德强保护,还怎么他马的掩人耳目? 嗯? “咚!”李德强一膝盖跪下去, “启禀公主!末将不才,末将虽然没有段将军手下那些精兵强将,末将也没有什么上乘的兵法兵书装在肚子里,末将唯一的好处是……末将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怎么将乌山上这群土匪剿灭殆尽,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公主领兵,正是末将立功的好机会!末将愿随公主和长安君还有夫人一起,为国家,为百姓,死而后已,绝不退缩!” 看到没有? 墙头草喊起口号表忠心的时候,也是这么铮铮矍铄! 陈昭君幽幽地看了云飞燕一眼。 云飞燕秒懂。 云飞燕热络地把两位护驾将军给狠狠搀起来。“很好!两位将军,你们刚才的话,实在太让本公主感动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什么你我,什么彼此,一句话,加油,干,就完了!”云飞燕动情地表演。 两位将军狠狠点头。 陈昭君让他们先别急着表白,赶紧回头把人手挑好了,赶紧上路。 段一宁和李德强一转脚,陈昭君问:“怎么办?他们俩怕担责,死活要跟着,也只有让他们去!但是问题来了……这浩荡的和亲队伍,老的,弱的,病的,残的,还有个把妇儿赶不得路的,你们说怎么办?” 韩蓄摸摸鼻梁骨,这是个问题。 陈昭君说:“这样!长安君守和亲队,我和公主上山!” 不行!韩蓄一票否决。 陈昭君想想,又说:“公主留下!” 不行!云飞燕狠狠否决。她说她要是留下,那两个墙头草的东西一定见死不救,绝不会给陈昭君多余的支持,他们再不会跟着上山,只会撵着和亲队伍赶紧往前跑。 陈昭君扶着额头,幽幽地望着黑夜,问:“还有更好的法子?我留下,你们上山?” 不行!韩蓄又否决了。 陈昭君凌冽一双眼睛,看着韩蓄,他若是有好办法就放出来,别只在这儿否决。光否决,有意思嘛! 再否决下去,只怕雍城里那皇帝陛下也就知道他们的要干什么了! 韩蓄温和一只大掌,轻轻摸过陈昭君的脸,微微地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本来上山剿匪,对于我们这几十人的力量来说,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法子!” 不好的法子,却仍然坚持要做。 为什么? 陈昭君抿了抿嘴唇,伸手拿下韩蓄的手。 韩蓄微微笑了,说:“要活着,我们一起回梁国!要犯险,我怎会让你一个人去?” 陈昭君低了头。 他们的势力其实不容他们说大话。他们就像是一个强撑哑铃,还分成两股?这头和那头,都不够强大!这头去打土匪,那头留下抵抗刺客? 呵呵。 陈昭君想了想,说:“没那么遭!他们想要拿的人头,是你的,我的,还有公主的!我们都上山剿匪去了,他们还追着那一地的老弱病残干什么!他们不会!他们一知道消息,便会调集人马,到山里去堵截围剿我们!这和亲队伍,反而安全了!” 第257章 整一盘过瘾的 反而安全? 云飞燕一瞬间睁亮了眼睛。 是! 段一宁和李德强两个贼精,他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们都敢抛下队伍跟着起哄,只因为刺客的目标根本不在别处,只在这里三个人的脖子上。 “呵!”云飞燕霸气一插腰,“就这么定了!还管他什么掩人耳目?陈昭君,行,我们就做票大的!什么牵的绊的,老娘不受它们的辖制!走,整一盘过瘾的!说句霉搓搓的话,老娘就算是运气不济,死在了剿匪的路上,也比阴搓搓被人暗杀在和亲路上强,对不对!” 对!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哈哈。陈昭君与云飞燕一瞬间相视,笑了。 谁不曾满腔热血?谁想窝囊和亲?女子的价值,难道就是只能嫁给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 不! 她陈昭君想证明给自己看! 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长安君,有没有长安君和她那段荒唐的和亲婚姻,她都想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端掉为祸雍国二十年的土匪山脉,还百姓们一个安宁的田园。 就在那个夜晚,在刚刚经受过一波强大的行刺之后,那惊魂未定的段一宁和李德强被逼着和陈昭君云飞燕一起爬上了乌山,手里所带的人手,约么百来人。 这百来人里,最精尖灵巧的或是松林韩小飞,最久经沙场的便是段一宁和李德强,最兴致高昂的当属陈昭君和云飞燕。 段一宁和李德强已经打定主意了。剿匪什么的,他们是不奢望了,只要好好跟上这两位姑奶奶的步伐,保证她们在山林里不被土匪抓走,保证她们不要跌进山崖……他们作为护驾将军,已经功德无量了,已经顶天发挥了! 而留守队伍的重任,竟是交给了年过七十的辜老太傅。 临行前,云飞燕依依不舍地握住辜林森的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交代:“太傅!以前……我错看了你!你那么大年纪,本该在家里怡享天年,因为做了本公主的陪嫁老臣,却要在这里拼了这一条老命……太傅,你面对狂妄刺客,气势凛然,毫不畏惧,实在让人感动!本公主和亲梁国临安王,牺牲小我之自由;长安君和夫人永结同心,联结雍梁两国之情谊!太傅,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太傅,在本公主看来,您真是老当益壮,越老越堪当大用!我知道,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吊着,也不许那些心怀异心的贼子践踏雍国国威……太傅,这些老的弱的残的病的,本公主就交给你了!记住!太傅,切莫为本公主和长安君夫妇耽误了行程,你们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辜老太傅沧桑的脸庞,眼角深陷的地方全是皱纹。 他抖着下巴,抖着手,抖抖地抹了眼泪,问:“是不是不管老臣说些什么,都不能阻止公主以身犯险了?” 云飞燕指指远处的陈昭君,嘿嘿一笑:“犯险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辜林森哽了几哽,终是叹了气,说:“老臣……谨遵公主口谕!一定帮公主把这队伍马车帐篷给守好了!” “好!”云飞燕一巴掌放在辜老太傅的肩膀上,大咧咧地夸赞,“从太傅你在镇安城审判杨诗诗开始,本公主便知道太傅你的才华!太傅你是这把年纪了,若早个三十年遇见太傅你,也没有我和陈昭君折腾的机会了!哈哈!” 云飞燕夸完辜太傅,溜溜地撵上前,跟着大队出发。 那一堆黑漆漆的人,精尖强壮而又狡猾,黑夜里,如一条悄无声息而又一直张嘴吐着信子的大黑莽,索索地攀上绵长的乌山山脊。 “今晚,老夫守夜!五人一组,十步一哨,两相交替!大伙儿打起精神来!记住了,一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一只鸽子也不准放出去!有谁胆敢向不相干透露半点消息,提头来见老夫!知道了没有!”辜老太傅自己拎着火把,颤颤地举着,浑浊一双老眼,威严地审视的这一晚上的营帐。 慢慢的,营帐在辜老太傅的主持下,进入了夜间休息模式以及夜间警惕的放哨模式。 而属于陈昭君的夜晚,正刚刚开始了它精彩的演绎。 这百十来人是精心挑选过的强中之强,精中之精。在经历了和亲队伍一路上刺客的剿刹以及阴谋诡计的浸染侵蚀,都还能活着的,不得不说,都是上好的汉子儿郎。 清一色的穿着夜行的衣服,清一色的男儿,外加陈昭君、云飞燕和银凤三个女子,脸抹成了大黑脸,和男人一般装扮,黑夜里咋一看,根本分不出是男是女。 他们首要目的是直奔马铜锤的窝点。 据探子可靠消息,马铜锤自从今早发现粮仓被劫,正是信心低垂伤心得不能自已。 只是,陈昭君默默安排,由于马铁霸受了伤,扫荡马铜锤的窝点这件小事暂且先交给松林和韩小飞就可以了。松林和韩小飞昨晚才来过,他们熟悉这次任务的路线,熟悉马铜锤窝点的情况。这次任务,马铁霸只负责在树下观看战果,以及抓紧时间养伤,但要在大家面前装模做样很出力的样子! 马铁霸知道,即便是这样,对于他来说也很难,唯一庆幸的是他的深伤已经被王太医给牢牢缝住了! 过了今晚,马铜锤这个寨子一旦被端了,便会激起这山里土匪们的蝴蝶效应,其他的土匪要么会赶来支援,要么会开始有了警惕。 后头的情况,会更困难一些,会更有马铁霸的用处。 陈昭君只用眼神告诉马铁霸,他很重要。马铁霸明白! 于是,这一路人马,暗搓搓地向马铜锤那寨子逼近。 李德强说他很了解这山上的土匪,陈昭君便让他打头阵。 一路上马铜锤的明哨暗哨们无一例外,都给轻轻松松解决在睡梦之中。陈昭君和云飞燕来到马铜锤大寨门口,这森森大寨也还还只亮了两盏灯火。 陈昭君和韩蓄只给对方一个眼神,双方心领神会:先把这寨门口给围住,一边看看那两盏灯火是个啥情况,一边从门窗围栏等等的突破口硬闯进去。 但是,声响要小! 云飞燕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在陈昭君耳朵边小声地说:“好紧张!太刺激了!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马铜锤见到我们究竟是什么反应!” 第258章 振奋的匪心,垮了 嘘! 陈昭君示意云飞燕别激动,她从那其中一盏亮着的灯火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大刀。难道,这寨子里有埋伏? 陈昭君赶紧做手势,打住队伍的动作。 韩蓄也看到了那盏明晃晃的刀光。韩蓄说不要轻举妄动,待韩小飞再去查看情况。 韩小飞的脚还未跳上半空,那盏灯火的窗子竟哗地打开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是马铜锤的声音。 马铜锤那盏灯光里,再映出更多的明晃晃的刀光。“小子们!咱们的寨子的确是被抢了……十有八九还是马铁霸那贼头子做下的!但是,弟兄们,马铁霸也就是马铁霸而已……他这么阴搓搓地来一回,啥意思啊?做好事,还不留名啊?嗯?弟兄们,哥哥的压寨夫人还在山下,哥哥的儿子还在那和亲队伍里头!说实话,哥哥很想带你们玩儿一票大的!陈昭君、云飞燕,那是什么货色?不是雍城有名的美人儿吗?哥哥想着你们的,若不是哥哥的老婆孩子在他们手里,哥哥早一杆丈八蛇矛杀进去,把两个美人抢过来,给兄弟们乐呵乐呵!哪能便宜了梁国那对狗兄弟……”马铜锤的嗓门儿,在黑夜里听起来,挺大的,挺……振奋匪心。 “好!” “好!” “跟着锤子哥干!” “跟着锤子哥……有媳妇儿!” 呃! 陈昭君默默回头,看一眼云飞燕的脸色。那糊了黑炭的脸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云飞燕那双眼睛却是生动得很!什么!干票大的?瓜娃子还没被打疼?他即将被干掉了,他还不知道天色如何?哼!瓜娃子是怎么当上土匪头子的?还是土匪头子本来就是这么蠢! 然而,马铜锤已经集结了他队伍和大刀,哗啦一下子从昏昏灯光的寨子里跳出来,还口里喊着口号:“走!下山!迎回嫂子!” “迎回嫂子!” 顺道还要给自己娶个媳妇儿,攒点小金库。 吴绮若是听到马铜锤在出发前,这深深的呐喊,她有不有很感动? 陈昭君森森一笑。 她已经数清楚了,马铜锤这里,拿大刀的,人数不多,也就约么五六十。既然人家整装待发,就别扫他们的兴! 等他们兴致勃勃先下山再说! 呵呵。 韩蓄也是这么想的。 韩蓄大手一挥,段一宁和李德强得令,百号黑衣人紧紧隐身在黑夜之中,没有一丝声响。连最后跟上来的韩铁牛这只藏獒,也乖乖地躲在陈昭君的黑衫底下,把自己一身白毛给挡住。 “出发!” “出发!”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必须成功,绝不失败!” 马铜锤领着大刀长矛的几十人,跨上骏马几十匹,冲冲地就要下山去。 云飞燕静悄悄地看着,她紧紧躲在马铁霸身旁,一手握着剑,等着马铜锤一转过山头便杀进大寨里去。 是的! 陈昭君也是这么想的! 马铜锤只要一出发,便立即会发现山上的哨口被灭,自然会杀回来。与其等马铜锤打定主意杀回来的时候血拼,还不如马铜锤一转身,便大队伍冲过去,先乱他阵脚,再砍他马腿,取他胳膊和大腿! 哈哈。 陈昭君盯着马铜锤的步伐,看着韩蓄的手势。 “驾!” “驾!”马铜锤骑着快马,带着人刷刷刷跑马下山。 路旁黑漆漆的树林,被卷出一阵阴风。 马铜锤的马儿们路过两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马儿们既没听出什么动作,又没嗅到什么味道。但,就是心里不踏实! 马儿们奔跑的脚步,根本不敢迟疑。雨点似的鞭子,刷刷地抽到马屁股上!马拼了命地在黑夜跑。 忽然,一阵“嗷呜”之声传来! 嗷呜! 嗷呜! 那声音,像是地狱里的恶魔,比山里的狼群更血腥,比深渊里巨蟒更渗人。 轰轰轰!马儿们原本整齐的步伐,忽然乱了套。马儿们拼了命地跑,把马背上的土匪给颠得不知所以。 土匪们刷刷马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却根本阻止不了马儿们的疯跑。 嗷呜!嗷呜!那声音越来越近!嗷呜!嗷呜!像催命的鬼!啊~~啪!一片骏马在拼命挨了鞭子之后,拼命调整了步子,却狠狠摔倒路边,一径摔断了马脖子,呼呼在地上躺着喘气! 啪! 无情的马鞭子还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 可是马儿已经没有的力气。马儿露着恐怖的眼神,无助地望着夜空,恐惧地等待着那嗷呜之声的主人,前来结束它为虎作伥的这一生。 嗷呜! 要问韩铁牛,你一条萌哒哒的獒犬,是怎么带着二十军士徒步冲杀马铜锤那五六十骏马强将的? 韩铁牛一句话,主要打心里战术。 这些畜生,骏马奔腾,可惜跟错了主人。它们非要跟着马铜锤,非要下山去恐吓那群老弱病残留守的和亲队伍,韩铁牛作为一条顶天立地的獒犬,它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它爹长安君韩蓄大手一挥,勇敢行动队一分为二:韩铁牛带头,段一宁与二十人径直冲杀马铜锤那骏马下下的后背;韩小飞松林一路,与李德强几十人刷刷杀进大寨。 这边,韩铁牛“嗷呜”几声儿,马铜锤的马儿们吓得屁滚尿流,崴断脖子崴断腿,马铜锤和他的罗罗跌落马下,被从他们背后冲过来的黑衣人一阵砍杀,多久没搞清阵仗。 马铜锤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只以为马铁霸卷土重来,吓得屁滚尿流,拎了丈八蛇矛拉着马儿,一路抵挡一路逃。 马铜锤身边的罗罗也跟着一起逃。 嗷呜!嗷呜!韩铁牛对着夜空继续嚎叫,吓得马铜锤连人带马一路滚滚滚,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 段一宁大获全胜,绝不狠追。 段一宁把马铜锤给赶跑之后,回身过来支援李德强。 李德强和松林韩小飞等,已经冲进马铜锤的大寨,砍人的放火的,忙个不亦乐乎。马铁霸依靠在大树底下,嗓门儿高亢,加一副慵懒的语调:“小子们!你马爷爷回来了!快快出来,向你马爷爷磕头!” 快快出来,向你马爷爷磕头! 马铁霸隔三差五,估摸着里头正杀得眼红,便靠着大树对宅子里头负隅顽抗的小罗罗们呼喊一阵。 第259章 本君把你们安置 “你马爷爷大度!小子们要拎清方向,快快出来!” 马铁霸黑乎乎地靠在树下,陈昭君与韩蓄观察着两边的情况,自从段一宁全胜回来,马铁霸这喊话正当时。 论喊话劝降,马铁霸还是有分寸的!“小子们,听着!马铜锤已经逃了,他不会回来了!马铜锤见了你马爷爷,吓了个屁滚尿流!小子们,不要死撑着了!先出来的,先戴罪立功!后出来的,后戴罪立功!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出来的,悔悟得早的,还有机会!死活不改的,也就只有……死了!你马爷爷的混金铛在这里,快快出来领教领教!”马铁霸一阵气势,谁能听出来他昨夜曾深受重创? 韩铁牛今晚立了大功,也毫不骄傲,这会儿黏哒哒地缩在陈昭君脚边,淡淡地听着寨子里头震天呜呼的打击声。 这声音,听多了容易亢奋。 韩铁牛深知,自己是一头喜好杀戮的獒,那样的画面,它一直在控制,有的时候点到即止,最好。 云飞燕已经亲自冲进大寨,狠刷刷揍了几个土匪,正是酣畅淋漓惬意的时候。 陈昭君今晚却偷懒,只跟马铁霸大声向着里头喊:“马哥!你的土匪崽子们不听你的话!这么等下去,我没有耐心了!不如……我们一把火烧了它!免得这起匪娃子过几天又回来,像那打不绝的马蜂似的!” 嗯! 马铜锤刚回说:“烧!烧!点把火,不就跟放焰火似的!火呢……他马的崽子们翻天了,不知道他马爷爷的厉害!老子今晚不开杀戒,老子今晚该吃烤肉!哼!” 别!别! 投降的,已经滚出来了! 被生擒了,也出来了! 受伤了打不动的,也给拎出来了。 嗯。好!陈昭君挽着手胳膊,绕着这地上乌压压跪着的土匪娃子们走了一圈又一圈,当她走到了第三圈,忽然停下脚步,刷抽出利剑指着一人的脖子。 “啊!饶命!英雄饶命!”那娃子惊骇地趴在地上,直喊马铁霸,“马大当家的!救命啊!马大当家的!您老开开眼,我是您十八线的小跟班儿木钉子啊!马大当家,你救命啊!” 十八线的小跟班儿木钉子? 呵呵。 陈昭君的利剑放在那人的脖子上,冷冷地问:“姓甚名谁?给咱说实话!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统统说来!” 呃! 那木钉子屁股都在抖,咚咚地磕头,求饶:“英雄饶命!小的手贱,上山做了土匪,该死!英雄……英雄你肚里能乘船,英雄你见识多,英雄你明白,小的上山当了土匪,跟我家里老小,乡里乡亲的,实在没有半分关联,还请英雄放过他们,不要赶尽杀绝啊!英雄!小的给你磕头!” 啪! 陈昭君一脚尖踢在那屁股上。该死的,嘴贱! “嘴里狡猾得抹了油似的,当土匪真是委屈你了!你该去考状元啊,你该去做外交使啊,这口才!咱说一句,你十句等着!怎么?问不得你家中老小,乡里乡亲的?怕丢脸?还是给咱上套迷糊咱?喊咱们一句英雄,咱就得假装英雄,做英雄的模样,放过你的乡里乡亲?错!别给这儿做道德绑架!给你说明白了!平常人家,要是有骨气的,就算是饿死,也不会丢下妻儿老小上山当土匪!懂礼知世的父母,也绝不会受他儿子抢劫掳掠的钱做供养!你做了土匪,咱不该问问你的家小,问问你的邻里乡亲风气如何?是好吃懒作的,还是豪强霸占的,还是蛇鼠一窝四处逃窜的……”陈昭君拎了剑,碎碎一路转一路骂,不高兴了便拿着剑剑指着别人的屁股。 被擒拿的土匪,以及投降的土匪们,实在憋了好大的气! 实在是被陈昭君给骂得忍无可忍,终于另一个不知名儿的,冒了一句:“咱马爷爷也是土匪!你先去问问,咱马爷爷是好吃懒作的,还是豪强霸占的,还是蛇鼠一窝四处逃窜的……” 啪! 陈昭君一脚把那土匪崽子给踹飞开。 那土匪崽子刚好落到马铁霸的脚面前。不等马铁霸动一个锤子,韩蓄已经飞身一脚,把那娃子踢飞到了天上,旋转几圈最终啊啊啊地挂到了树枝上。 “啊~~~” 那娃子还在嚎叫。 韩蓄却是很闲适的拍了拍手掌上的尘土,说:“既然你们降了,本君当然相信你们是改过自新的!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这些……必须实话实说,每个人都要记录在册,以后和你们的生死契一起!凭个人的造化,是有能耐投入军营,做个小军爷为国效力?还是被哪方大户人家招为家丁,看家护院,有幸被家里大小姐赏识?还是只愿还乡做个平民,一家妻儿老小,自由自在?总之……做土匪的,不是个正道!你们既然归降了,本君总要把你们给安置了!” “啊!” 那树上挂着的人终于不叫了。 跪在地上的人也听明白了!点头的,说话的,都要争着告诉韩蓄和陈昭君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以后期待能做什么! “慢着!一个一个来!”陈昭君让他们按跪地的顺序,挨个儿说。 反正羁押过来的土匪越来越多,韩蓄干脆点了两个大火把,让韩小飞把随身的纸墨拿出来。 陈昭君让银凤和韩小飞都来写档案。 那一夜的档案,写到天亮还没写完。提前写了档案的,陈昭君便根据他们的个人意愿,比如那些愿意投军,想要一个正式编制的,陈昭君说给他们一个实习的机会,接下来一起乌山继续剿匪。 那些个人意愿想要做大户人家的家丁给人看家护院的,陈昭君也收了他们的档案,请他们签字画了押,直接上岗,站到韩小飞和银凤后面去,组织现场秩序,维持现场治安。 那些想要还乡,依然做老百姓的,虽然没几个,但陈昭君特别关注他们。 陈昭君说:“三日之后,镇平城门,等着,镇平城府尹大人会给你们下发良田地契一亩半!别嫌少,多了我没有!这事虽然看老天爷的脸色,除了赋税,自由是绝对的,也算得上幸福的农民生活了!” 第260章 谁是王者 还有那些个暂时不想站队,既不想投入军营为国效力,也不想被大户人家招为家丁看家护院,也不想还乡做个平民只想要一位地自由自在的…… “够了!咱折腾了一晚上,耐心实在有限。这些很有个人坚持的,马兄,你怎么看?”陈昭君盯着地上几个余孽,死活不改的那起,问马铁霸。 马铁霸一楞眼睛,黑夜里也能看到他那冒出的绿光。 哼哼! 马铁霸一锤子拎起手中的混金铛,一锤子砸在其中一个土匪憨子的背上。“马爷爷怎么看?哼!不过是想尝尝马爷爷手里这锤子的滋味呗!”马铁霸把那憨子打得呜呼唉嗨,还想接续捶,“你们这手段,太温柔!对付这些没脸没皮,惯做了杀人放火的崽子们,实在太仁慈,瓜娃子们这会儿还懂不了!” 懂! 懂了!懂了。 那几个还坚持的,绝对不敢坚持了,都纷纷表示任凭马铁霸和他旁边的的黑衣英雄们裁决,不管是投入军营为国效力,还是被大户人家招为家丁看家护院,还是还乡做个平民,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说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绝对没有异议! 呵呵。 陈昭君淡淡看了韩蓄一眼。这个世界,仍然是拳头说了算,不是么?谁强势,谁有发言权!谁能轻易绝对别人的生死,谁就是王者! 韩蓄,就是那个所谓的心中有天下,手中有权势,能轻易掌控别人生死的那个大佬。 这个大佬,目前还隐藏得很深。 只有陈昭君看明白了罢了。 罢了!剿匪马铜锤的事,差不多了。韩小飞和银凤在这一头写档案,陈昭君在一旁收档案,而松林是很了解陈昭君的人,他已经和几个军士架起了一个锅煮上了稀粥,就上了腊排骨。还好,昨天晚上在打劫的时候他们好歹还留下了几个! 当陈昭君把一摞厚厚的档案以及生死契给收进怀里,大家伙儿围着大锅喝了稀饭,吃了腊排骨,陈昭君看天,天都已经亮了。 马铜锤估计已经滚下了山,一身狼狈,一肚子怨气,贼眉鼠眼地趴在那和亲队伍前。 “打盆水来!” 陈昭君对松林说,她们三个女子要卸妆。 天已经亮了,该整的已经整透彻了,生死契和档案都归到了她手里,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得和这群弃暗投明的人坦诚,让他们明白他们接下来会跟着谁! 再说,老整一张黑脸,很不利于这绝世容颜的养护。 云飞燕清水一把,洗干净脸上的黑炭,明眸透亮,在晨光的山林之中,那阵绝世震撼之感,把土匪娃子们看呆了! 再来一个陈昭君清水洗芙蕖,银凤天然无雕饰。 啊!土匪娃子们舔的舔嘴唇,流的流口水。 这样的天仙美色,还说什么投入军营为国效力,被大户人家招为家丁看家护院,还乡做个平民……去!都他娘的去!美人说了算了! 土匪娃子们在那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乌山之王马铁霸的快乐! 以前,都是马铜锤以压寨夫人和儿子给他们洗脑,给他们画饼充饥,但画的饼始终充不了饥,马铜锤的老婆儿子始终是马铜锤的老婆儿子,他们作为土匪崽子跟着追一场,能得到什么呢? 失败了,得到马铜锤一阵臭骂,接而又是连续地追,连续的失败!他们终于觉得,井底之蛙实在也有被遮蔽视线的感觉! 陈昭君点了点手中生死契,竟有两百之数。 陈昭君把韩蓄和云飞燕还有段一宁和马铁霸叫来,围着圈儿,说:“既然他们已经分了意愿,便再不是土匪了!这群自愿投入军营为国效力的,本来应该交给段将军你手里再请陛下的安置!但我们这时情况特殊,他们毕竟是土匪出身,我们有乌山之王马哥这么好的资源,就不跟段将军那儿打太极绕圈子了!我说,这群自愿投入军营为国效力的,都交还马哥你手里!你的崽子们,你好好带着!” 段一宁先听到是他,还有几分高兴,后来又听说要交给马铁霸手里,心里多少有几分膈应。 云飞燕那阵明白,悠悠一丝笑容挂在脸上,只看着段一宁。 段一宁瞬间明白过来,立马跪下:“末将的职责,是保护公主,护送长安君和夫人!这群娃子,能改过自新,当然是好的!他们怎么处置,全凭公主示下!” 云飞燕还是那悠悠眼神,示意陈昭君接着说。 陈昭君也是悠悠一阵笑,这就是人心。说到上场,他比谁都拒绝,但要分羹的时候,他来得比谁都快!但……不好意思,这是在她陈昭君眼皮子底下。怎么分,她说了算! 陈昭君抚了手掌,把一叠子生死契和档案交给马铁霸,又把另一叠子生死棋和档案交给云飞燕。 段一宁眼睁睁地瞅着那一叠子!不是说好了,功劳是他和李德强的么? “哎呀!我倒是有心要了这群身强力壮的家丁,以后看家护院很好的事!可惜……我们家主君是长安君,长安君带着梁国土生土长的匪娃子看家护院,这还有公主远嫁梁国只带了陪嫁老臣,还没有陪嫁的家丁,多不好!”陈昭君看了一眼段一宁,心里好笑。 韩蓄极是点头。 陈昭君只是把那少数几个愿意还乡做农民的契约拿在手里,说:“这些个,我收着!不是要他们每年向我交税纳征,而是我每年要过问他们的去向!是遇到了天灾人祸,日子不好过了?我来管!若是死性不改,还要回山上做土匪,或是欺霸乡邻,都是我来管!” 怎么样? 陈昭君看着段一宁,服了没? 段一宁不敢说话。 “好!”云飞燕已经开始拍掌,“你这处理,很妙!本公主最怕这些离了我们眼线的,回头就作怪!既然你领了一头大的,这群看家护院的,本公主领下!本公主一定好好管教,让他们成为全国模范家丁!” 马铁霸也说:“大小姐你放心,你马哥的娃子,一定管好,绝不让憨子们还有以前那起坏心思!是爷们儿,就顶天立地起来,保家卫国,再不干那烧杀戮略的勾当!” 段一宁最默默无言,他还能说什么! 哼。 “段将军!还有大事要托你承办,此事非你和李将军一致出力不可!”陈昭君抓住段一宁那个微妙的表情。 第261章 心里美 陈昭君接下来要说的,韩蓄都很清楚。 首先,段一宁以将军的名义,向整个绵亘几百里的乌山发剿匪招安的檄文,如法炮制,尽量收罗这山里一众土匪,少费一兵一卒,少流血,少牺牲。 第二手准备,段一宁和李德强即刻集结所有兵力,向下一个土匪窝点,快如闪。 段一宁捏着拳头,说,行! 韩蓄说:“段将军,你和李将军只管集结队伍,我们出发。剿匪招安的檄文,本君来写!带路的事,马兄你来安排!” 段一宁回头与李德强互看一眼,行! 云飞燕啪啪拍两手,说:“两位将军,你们只管上路,遇到土匪娃子给我往死里打,打不死的便收了他!与陛下呈报的奏折,本公主写!” 段一宁再与李德强互看一眼,行! 与陛下的奏折,公主大人会怎么写? 云飞燕一边走,一边说:“当然是按事实写!本公主一路走来,实在不堪土匪侵扰,再加上刺客大胆行刺,实在腹背受敌!幸好……护卫将军段一宁英勇镇守,李将军勇猛阻击,才保得暂时平安。然而,长途漫漫,一味防守绝不是办法,因为我们这和亲队伍总是最显眼的明处,难防暗箭!当是时,两位将军几番考虑,最终决定铤而走险金蝉脱壳!以和亲队伍为壳,蒙蔽刺客和土匪,而我们真正的势力,却已经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直接突击乌山土匪大寨,并大获全胜。这个过程中,两位将军身先士卒,震慑土匪,再加上前乌山之王马铁霸招安金子活招牌,五百人土匪大寨,已经我军系数缴获,并成功改编!下一步,我们会沿着乌山继续前进,一则是为躲避沿途刺客追杀,二则顺便清剿山匪!此致陛下,陛下万安!” 呃! 段一宁和李德强系数听完云飞燕的口头奏折,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了! 他们就是只负责干活儿的人! 公主大驾帮忙写的奏折里,有他们的军功显赫已经不错了,没有顺便奏说他们保护不利以致于公主大驾在和亲队伍里坐不住,只能躲到乌山上来和土匪纠缠,已经很留面子了! 段一宁认命地往前走。 陈昭君给云飞燕竖大拇指。 云飞燕现在实在麻溜的很,弯算人,那是一套一套的! 段一宁心胸倒是挺挺广大的,他还想着收编这只土匪军队?他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且不说他是不是跟陈昭君衷心一队的,只说他有那种驾驭土匪的亲民气质吗?在和土匪出身的乌山一众莽憨子打交道,他有马铁霸那么霸气么? 绝对没有! 而他还要时时看人马铁霸不顺眼! 那就叫男人的嫉妒之心。 段一宁嫉妒马铁霸,嫉妒马铁霸比他出身低,比他还受信任!哈哈。段一宁也就这点水平。 陈昭君一路想些别的,这一路却十分不敢骄傲,不敢走神。 韩蓄一直和她前后跟随,一起赶路。 陈昭君美人坯子的绝世容颜已经在山林里亮相,韩蓄再不像以前时把时装一下可怜,走路跌倒博同情或是蒙蔽人眼睛,他如今正气得很。 韩蓄矍铄一身的姿态,矫健有力的腿脚,敏捷灵活的臂膀偶尔把陈昭君往前一带,谁都知道,那是他老婆! 陈昭君那衷心可爱的护卫松林已经失业了,在这片山林里,在大众面前。 哈哈。 这样也好。 松林迅捷地穿梭在丛林里,前后照看消息,他家大小姐本来就不是绣花做的枕头,如今还有得力的姑爷在身边,他这样的护卫,以后或许会越来越不重要,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大小姐如果幸福的话? 哈哈! 幸福得很嘛!雍城皇宫,老皇帝陛下在天之后,终于收到了段一宁呈上的那封由云飞燕亲笔书写的奏折。 老皇帝看了,满脸幸福的模样。 老皇帝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老太监,笑眯眯地夸赞:“好!好!好样的!段一宁是好样的!李德强也是好样的!朕要嘉奖他们!” “公主也是好样的!”老太监看着皇帝的脸色,嘻嘻地提醒。 老皇帝眼皮子一眨,多少谦虚:“呵呵!她?她不给朕惹祸,朕就满意得狠了!” “诶!” 老太监仍然笑嘻嘻地,与老皇帝捶着肩膀:“陛下!您这就叫做‘心里美’!” 有么? 老皇帝故作警惕看了一眼四周,他有表现得很明显么? “公主长大了!公主心系天下百姓,公主一身正气,可喜可贺!陛下,您有福气!”老太监一边给老皇帝捶腿,一边儿恭维他。 “哼!”老皇帝故意生气了,扭着肩膀,把老太监的手给甩开,“朕哪里有福气!哪里有?周忠,你跟了朕一辈子,朕的儿女怎样?你跟朕说说,朕有福气?几个孽障,还没把朕气死……” “陛下!” 老太监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老皇帝的儿女怎样,他不敢说!老皇帝那一窝子女的事,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太监,根本没那个福气说道! 老皇帝鼓着眼睛,看着跪地上颤颤磕头的周忠,说:“起来!没事儿就跪!朕哪日归了西,你再跪不迟!” “陛下!”老太监更是咚咚咚磕头,“陛下春秋鼎盛,万岁万岁!” 呵!老皇帝摆脑袋,他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清楚的!万岁,那是皇帝梦!哼哼,能活过百年的皇帝,有几人?他不糊涂,不做那种梦。如今国事暂且太平,就这几个子女的事,让他烦心。 “燕儿从小没在朕身边长大,她对朕有怨言,朕可以理解!但是,周忠,她不能说朕心里不疼她啊……”老皇帝揉着太阳穴,“朕把她许配给临安王,一半是和亲,一半是为她的前程考虑!梁国的大局比我雍国也不见得好,韩武那老小子的身体比朕还老几岁,哼哼,临安王那小子如果不出意外,他能得梁国天下!燕儿啊,她怎么不明白朕的苦心呢!这路上磨炼一阵子,还好!呵呵,还知道上山剿匪,造福百姓!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心里要有这些明白,也不至于老在朕跟前斗心眼儿,还怪朕不宠他!” 老皇帝说一句,老太监跪着听一句,不敢发言。 陛下总共两个儿子,大儿子前太子已经和陈太傅一起贬谪到了江城,二儿子留王入境在国中权势正盛。陛下说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斗心眼邀宠爱的,不就是他么! 第262章 还有别的儿子吗 “什么!没成?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本宫养他千日,用他一时,千金贵器地养着他们,这一遭用时,以为是宝剑出鞘,结果是他马一堆废铁?” 未央宫,吴贵妃一张脸已经气得变形了! 大吴贵妃已经是第二次接到消息,派去刺杀长安君韩蓄的刺客们,再次失手,无一生还。 大吴贵妃略带痛苦地撑着额头,一脸狰狞,吼道:“去!再去!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娶韩蓄的狗命!娶韩蓄的狗命——给我听着,决不能让韩蓄活着见到吴茜莲那个贱人!决不能让吴茜莲见到她的儿子!去!” 大吴贵妃发了狂。 留王云经熙也吓得不敢言语。能让他母亲这个雍容华贵一辈子的女人发这么大火的,也就只有两个小吴贵妃那个贱人!他母亲微微发点脾气,他作为儿子,也是很能理解的!毕竟,当今陛下心里,还是时常挂念着梁国小吴贵妃的! 不然,不可能梁国小吴贵妃的亲笔书信一来,这长安君韩蓄本来在雍城林府尹那坚韧万壁的天牢里死死押着,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出去了,还准许他携妻回国探母? 这件事,当然可气了! 那长安君韩蓄,是梁皇韩武的儿子!陛下也是老昏了头,说是准他回国探母,然后明年还乖乖回来做质子,成吗? 当梁国上下都是疯癫的癫子? 陛下已经老了,昏聩了,没有以前那股明智的劲儿了。 云经熙跪在大吴贵妃的裙摆边,牵着大吴贵妃的裙角,说:“母妃,您消消气!是儿子无能!是儿子大意了!没想到那段一宁是个人才,随时随地他都防范得紧。还有……母亲,儿子也是一时仁慈,那个……公主她……毕竟还是父皇的骨肉!儿臣也怕伤了她,父皇伤心!都怪儿臣妇人之仁,母妃尽管责怪!” 大吴贵妃正气得发疯,这儿子给他的说法就是大意了,再加上舍不得杀云飞燕! 大吴贵妃气得,一把抓散了自己的头发,钗环摔了一地。 “你父皇伤心!哼!儿啊,本宫告诉你,你就算是伤了长安君一根头发,你父皇也会难过的!”大吴贵妃气急的脸,讽刺的笑。 云经熙被亲娘这个忽然面带致幻的笑给整蒙圈了。 “儿!记住,成大事者,不要犹豫不决!做大事,就要杀伐决断,必要时赶尽杀绝。长安君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当时投鼠忌器,没把他杀死在雍城,他这次还能回去了!儿啊,你跟本宫说实话,长安君是不是还会功夫,并且不错!”大吴贵妃盯着云经熙的脸。 云经熙被亲娘那个恐怖的造型给吓傻了,他抖抖两片嘴唇,说:“母妃,咱们派出的刺客无人生还,自然没有人能说出长安君那厮究竟如何身手!镇安城里,于金水也和他们过了招,长安君是个花心的萝卜,跟其他男人没两样!镇安城全是云飞燕这丫头搅和了!但……咱们安插在和亲队伍里的眼线说,长安君会些功夫,总不过和陈昭君云飞燕一样的,会些拳脚上的东西!母妃,那和亲队伍里头,真正可怕的,是段一宁,是马铁霸,还有陈昭君身边那个叫松林的……咱们几十个人围着打他们一个,也是拳头打在钢筋上……” 云经熙还要说下去,大吴贵妃已经瞪了眼睛。 云经熙闭了嘴。 大吴贵妃开口道:“哼!眼线,是了!皇后人老心不老,儿子被废了,仍然劲头大,她也一路安排了眼线。儿啊,你猜她的人怎么说?” 云经熙好奇地看着他的老母亲,很配合地满脸崇拜期待。 大吴贵妃在儿子脸上得到一丝虚荣的满足,他把儿子拉起来,顺了顺心里的气,她和蔼地看着云经熙这张二十好几岁的脸,出自她的遗传慢慢教导,说:“经儿,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的儿子,不比皇后的儿子差!当然,也不能比吴茜莲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差!太子已经被废了,儿啊,你要争气!连云飞燕这样的贱种也知道要上山剿匪,哄你父皇开心!儿,这种关键时候,你不要老在女人身上耗精神,把正事做起来!” 云经熙被他亲娘给训得,搞不着名堂,他娘不是要告诉他皇后娘娘的眼线怎么说吗? 说他不要在女人身上耗精神! 他是王爷,天下的女人都上赶着巴结他,他不好意思拒绝也是有的!不过,跟眼下他们讨论的事,他觉得没什么关系。 “母妃,您教训得是!儿子这就回府,把那些妖精都遣散了。儿子日日勤奋,早起练功!儿子这就回去向父皇写奏折,儿子这就领了兵……上乌山剿匪去!”云经熙说。 大吴贵妃看着自己这儿子,忽然叹了气,一挥掌挡住他:“慢着!陛下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儿啊,云飞燕那贱丫头也就是受陈昭君那片子的撺掇,不安分,上山剿匪出风头!贱丫头再出风头,还是女子,跟你比不得!你父皇再想宠她,也是嫁到梁国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本宫担心的,还是皇后,还是废太子……陛下一直还不册立你为太子,本宫这颗心始终悬着,怕废太子……怕皇后这老不死的,再锨出风浪,死灰复燃,就不好了!” 云经熙站住脚步,感叹:“母妃,还是你想得周到!” 吴贵妃摸摸自己的脸,说:“长安君的命,本宫要定了!本宫不管什么段一宁、李德强、马铁霸,还有那个叫松林的什么玩意儿!还有……皇后那里,本宫准备送她一分大礼,让她后半辈子冷宫里过日子!哼!” 云经熙问,给皇后送什么礼? 吴贵妃说,皇帝一旦知道和亲队伍遇刺的事,肯定要派各州府前去查勘,到时只要把刺客的事往皇后那边扯,说她和和亲队伍里的内应窜通,两相里刺杀逼得和亲公主不敢在和亲队伍里住,只能上山剿匪。 云经熙说好办法。只要皇后一倒,太子之位便是囊中之物了。 吴贵妃还提醒,江城那个废太子仍然好好活着,这件事太不让人放心,赶紧杀了了事。 云经熙微微觉得难办,既要刺杀和亲队伍,又要刺杀废太子,他的刺客暂时分不开身。“母妃!废太子的事,急不得!我们这头指使人污蔑皇后就是刺杀和亲队伍的主谋,而那头废太子便被人暗杀,不行!父皇多疑,他会怀疑我们的!”云经熙说。 吴贵妃呵呵一声冷笑:“怀疑!只要人一死,儿啊,你父皇再怀疑,也终究是怀疑!儿,你好好想想,你父皇除了你和废太子,还有别的儿子吗?” 第263章 终究是自己的小老婆 是啊! 雍国皇帝只有两位皇子,如果那一个死了,这一个活着,活着的那个肯定是皇位继承人嘛!难不成老皇帝发昏,竟要把皇位传给路边的叫花子? 哼哼!还是老姜辣。 云经熙崇拜地看着他亲娘,刺杀长安君的事其实比不过刺杀废太子那么重要。但这话不能这么说,他娘认为,刺杀长安君让吴茜莲那个贱人悲痛欲绝,与刺杀废太子坐稳皇位继承人同等重要。 云经熙说,他会好好办妥这些事情。 反正嘛,是他以前大意了,他以前没发现像段一宁这样的武夫还有这么优秀的战斗力!云经熙打算,对段一宁这样的人才,不一定只有围剿刺杀这一种法子,比如说还可以搞侵蚀,搞腐败,搞拉拢……等等! 上回于金水使了五万两银子去试了一下段一宁,那口子是松动的,接下来的事……他是留王殿下!好办。 呵呵。 如果废太子一命呜呼了,他就不相信段一宁这样的傻帽儿不会赶紧站队! 吴贵妃已经在婢女的服侍下重新梳好了发髻,就是那种战斗机型的发髻,她已经准备要对皇后和皇帝不同角度地出手了。皇帝嘛,是她的男人,虽然也是这天下的主人,但如果她撒娇耍狠皇帝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的!皇后那老娘们儿,那就不必说了,赶紧几下子把她剿灭了,免得她仍然对废太子心有期待! 嗯。 大吴贵妃嬷嬷自己得意的发髻,扶着一个小宫女的手,扭着尚且灵活的小蛮腰,去见皇帝。 老皇帝的办公大殿里,只有老皇帝和老太监两人。 正好! “陛下!”大吴贵妃仍然扭着灵活的小蛮腰,娇施施地一脸桃花笑,一双桃花眼,她来到老皇帝跟前,行了一个礼,自己便起来了,“陛下!吓死臣妾了!公主路上遇刺的事情,当真?” 大吴贵妃好可怜惊骇的模样。 老皇帝伸手握住大吴贵妃的手,包容宠爱地看着他的小老婆!前两月因为陈昭君的事情,老皇帝冷落了大吴贵妃,事后老皇帝心里一想,也觉着要不得!大吴贵妃对陈昭君有嫌隙,对长安君有嫌隙,全是因为梁国小吴贵妃的原因! 大吴贵妃一辈子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关于梁国小吴贵妃的事情,她是不会犯糊涂的。 而她之所以那么在意梁国小吴贵妃,全是因为她爱皇帝啊! 她对他,是一辈子浓得化不开的爱。 是,那一次,贵妃的确做得很不对!怎么能够和杜相家的侄子们联合起来,损害陈昭君的清誉呢?还是在未央宫里! 实在很不厚道。 事情过了两个月,老皇帝觉得可以了!陈昭君当时虽然被他下令禁足,但实际上他是在保护她;长安君也从雍城府尹的大牢里放出来了。夫妻俩高高兴兴回梁国去探亲,回到梁国小吴贵妃跟前去尽孝,老皇帝这么做对得起梁国小吴贵妃,也对得起长安君,也对得起陈昭君了! 吴茜莲,梁国小吴贵妃,终究是梁武帝韩武的小老婆。 而大吴贵妃,始终是自己的小老婆!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冷落了她月余时间,她早知道错了。 且长安君带着夫人回了梁国,没有谁在眼前刺激大吴贵妃,她的心情自然好多了,她自然不会发狂了。 老皇帝包容地握着大吴贵妃的手,问:“是留王告诉你的?” 大吴贵妃担忧同情的脸色,点头。 老皇帝拍拍大吴贵妃的手:“小事!不足为惧!朕已经派了卫士前去查看,究竟什么人胆敢行刺和亲公主,让朕抓住了,朕决不轻饶他!” 大吴贵妃又点头,又是一双佩服的眼睛崇拜地看着老皇帝,点头。 老皇帝牵着大吴贵妃的手,请她在他身边坐下。“爱妃,留王这些时日的功课,朕一直盯着呢!留王天资聪颖,自恃有才,却不刻苦。朕心里始终还想再磨炼他一回!爱妃,朕想着这春日渐暖,留王去北城和潼关巡边半年,不出冬日便可回来!出去一路,见些民情也是好的!”老皇帝娓娓地说。 北城和潼关巡边? 半年! 大吴贵妃的圆眼睛看着皇帝,一脸依恋地笑:“经儿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无论做什么决定,总是疼他的!我这母亲的见识,总比不过陛下,我还是不说话的好。我若一开口,咱们经儿总是有话说!他定会说,北城苦寒,潼关遥远,不如去巡视西海湖……呵呵!” 呵呵。 老皇帝也笑了,恋恋地摸着大吴贵妃的鼻梁和脸颊,道:“慈母心肠!西海湖虽近,路也好走!一路巡过去,简直就是游山玩水。去北城和潼关,让留王多历练历练,总是有好处的!” 是啊! 留王在京城,各大攀附势力久久萦绕其身边,老皇帝这厢不好操作! 废太子的事,长安君的事,老皇帝不希望留王再插一手。手心手背的,雷霆雨露的,都是君恩,是他作为皇帝,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大局的思考和把控。 而留王,他真的不需要太过自作聪明,与他个人而言,他真的只需要去趟北城,长些见识,看些民情,在自己心里装下几个百姓,不要只有权势。 比如这和亲路上,云飞燕、陈昭君、韩蓄,他们就做得很好。 不管手里有如何的权势,心中若没有百姓,终究还是无根的大树,长久不了,茂盛不了。 老皇帝以微笑宠爱的眼神送走了大吴贵妃,便赶紧让老太监周忠给他备下纸墨,他要给他那远在和亲路上,时时守着生命威胁的女儿写封亲笔信去。 一是夸赞她心有百姓,有成长有见识了;二也要提醒她注意安全,小心贼子刺客。 但话到嘴边,属于那种唠叨恨铁的老父亲而又感情特别生疏的老父亲的语言,总是这样的! “众爱卿辛苦,一路情形朕已知晓。万水千山,艰难险阻,总有英雄踏危险于足下。刺客猖狂,朕已命人彻查,众卿且待事情水落石出。而乌山众匪,招安乃其一策也,严惩之策不可丢去,防范加强,众卿慎之。” 第264章 等你们,不见不散 众卿慎之! 这就是一个老父亲对她那远嫁女儿的夸赞与提醒。 云飞燕感受到了么? 老父亲的信传过来,在众卿这儿传阅的时候,乌山的土匪们已经尽数被陈昭君收编成了三类,投军的归属于马铁霸,做家丁的归属于公主云飞燕,做农民的归属于长安君和陈昭君。 段一宁忙活一场,最后还眼巴巴地看着陈昭君把最后镇守乌山的好处都交给了李德强。 “李将军,待你将公主和以及和亲队伍安全护送到镇平城之后,你本是应继续回到镇安城,参加镇安城的城防!但乌山之众,刚刚安定,还不能大意,最好的安排是由李将军你随即从镇平城折返之后,便回到乌山巡逻驻扎,再等待陛下的旨意!”陈昭君对李德强说。 李德强心里可高兴了。 他再来镇守驻扎乌山,那可不比在镇安城处处受于金水的辖制强多了? 乌山一带,地大物博,再加上已经归顺了朝廷,朝廷是会发给俸禄的。以后他驻扎乌山,那简直是新一代的“乌山之王”,虽然是他自己卫冕的。 李德强带着一脸坚毅的忠勇模样,一膝盖给云飞燕和陈昭君跪下去。 “谨遵公主与陈夫人重托。末将一定不辱使命!巡逻乌山、驻扎乌山,绝不让这乌山再生匪窝!”李德强朗朗的声音说。 陈昭君把剩下虚与的那阵客气话交给云飞燕去做,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真正收服段一宁的花心与熏心。 天的乌山剿匪时间,其实大话说是剿匪,也是不差的,其实真正算作剿匪行动的,只有围攻马铜锤窝点的那一个晚上。 在成功瓦解并收服改变了马铜锤的几百土匪之后,陈昭君用了最简易的法子。 面对剩下的乌山之众,韩蓄帮段一宁起草了一封招安的檄文,而陈昭君只让被她收服的愿意改过自新的曾经的土匪们,每人口述一段信,由银凤和韩小飞等代笔。 每到一个土匪点,便让段一宁找了军中的大嗓门儿在门口先念官方的招安檄文诸如“尔等已无退路,早日归属朝廷,早日获得新生!”之类。 再让韩小飞或马铁霸以无比接地气地方式把土匪亲笔的亲友信念出来,比如: “二狗子,我是你大狗子哥!我这里还有烧锅匠的美差事,我给你留着呢!别傻了啊,别硬扛着了!马铜锤屁滚尿流地跑了,我们这回跟的人还是马大将军,这回还不犯法,都已经写信告诉皇帝批准了的!快出来啊!我就在你对面,右方阵的第七排第九列……” “三蛋,我是铁蛋叔,如今在公主麾下干活,你来一起不?别听他们瞎说啊!我们家公主不光是美貌,脾气一点儿不坏!真的!比起马铜锤那家伙,公主简直和颜悦色,连一声狮子吼都是那么娇羞迷人!快来啊,公主身边第一百零一位护院家丁,你值得拥有!” “幺憨娃儿,我是你们老家隔壁那条河边边那座草房子隔壁的土房子后头的那个大憨娃儿!我这回要回家种地,刚刚分到了你们老家隔壁那条河的这半头两块水田,那土房子后头还有两块水田,外搭一个草棚棚,我已经帮你预定下来了!幺憨娃儿,快点出来,我怕你出来慢了,等哈儿买一送一的优惠就遭别国抢起走了!我们那么好的邻居,你怕还是不要错过我哦!我就在长安君夫人背后的方阵,第二排,第三个!快点来哈!我等你,不见不散。” 等你,不见不散。 若是等你许久,依然不见,哈哈,大刀阔斧就来了。 历时五天左右,乌山剿匪就那么成功告一段落。可怜了银凤和松林,打仗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要勇猛地冲在前头,保护主君主母的时候,要身手敏捷灵活挡住,收编土匪,还要连着写档案写生死契。 陈昭君握住多多少少属于自己管理的那一叠档案和生死契,摸了摸韩小飞的脑袋,笑眯眯地说:“辛苦了!小飞,桃子酿了桃花酒,等到了镇平城,我亲自下厨做菜,咱们喝庆功宴。” 韩小飞多少惊讶,他家主母可没听说过会做菜啊! 韩小飞警惕地微微瞥了主君韩蓄的脸色,微笑着点头:“不敢!夫人一路辛苦,有桃子姑娘的桃花酒,就够了!不劳烦夫人下厨!” 呵呵。 陈昭君转而看向段一宁,笑眯眯一张脸,说:“什么不劳烦,就是要劳烦!段将军,咱们已经约下了啊!李将军届时是即刻要返回乌山巡逻,不能与我们喝酒误事,但段将军你无事,得吃我一顿饭,犒劳你这一路出力,辛苦至极。” 陈昭君忽然这么热情,段一宁哪明白就里? 段一宁看刚才韩小飞的回答,觉得他做得就很得体。 “长安君夫人客套了!保护公主,保护长安君和夫人,是末将的职责。末将不敢说辛苦!夫人一路辛苦,有桃子姑娘的桃花酒,就够了!不劳烦夫人下厨,咱们到了镇平城,去吃馆子。”段一宁说。 吃馆子? 哼哼。 陈昭君骑着骏马,山间蜿蜒的路上她身姿仍然挺拔,她紧随着段一宁的马屁股,于他身后忽然干净的话风一转,笑说:“将军和我家二小姐的事,陛下应了。喜事!段将军确实要请我们大家吃馆子,流水席三天,如何?” 段一宁说一定一定。 呵呵。 陈昭君又笑了。 “但还有一事,我总得说与段将军知道。家父与家兄的书信也到了!关于舍妹与将军的孽缘,却又是不同的一番结局。”陈昭君说。 孽缘?不同的一番结局? 段一宁心中一侧,拉住马缰绳停下,等着陈昭君上来。 段将军看着陈昭君,说:“陈太傅和少爷是如何态度?还请夫人明示!” “乱棍打……死。”陈昭君说。 打死? 段一宁惊骇了一脸!陈太傅和陈道渊竟是如此绝情? 亲女儿,亲妹妹,真是乱棍打死? “不可能!”段一宁收了一脸惊骇,忽然镇定地说,“陛下已经有了示下!相信陛下的旨意这两天也会传到江城与潼关,太傅和少爷会有不同的决定。” 第265章 这对夫妻真烦人 不!陈昭君淡淡地摆手:“陛下的旨意是旨意,但我家父兄严守的,是家风。” “段将军,所以我说……将军与舍妹,那是一段不该有的孽缘。罢了。乱棍打死,父兄虽有明令,但我总下不了手。”陈昭君看着段一宁那生动无比的一张脸,很和气,“我……便擅自做主,把这个不成器的妹妹给逐出家门,从此永不再见!至于将军,你是要坚持陛下的旨意,把我那不成器的妹妹领回去做个妾室,或是……任其流落四方,都罢了!” 啊? 段一宁又是一脸惊骇,更甚。 这陈家人真有这么倔?把陈意如许配给他段一宁,既有一段大好的姻缘,还遮了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揪住那一点什么家风门风的,有意思吗? 逐出家门! 陈意如以后再不是陈家小姐,她就算是嫁给了他段一宁,也比多少人矮了身份!以段一宁对陈意如的了解,她会生不如死! 段一宁哽了一喉咙的不痛快。 段一宁干脆截住陈昭君的路,干脆下了马,也干脆请陈昭君下马跟他说清楚。 “为什么!大小姐,段某人不明白为什么!”段一宁手里拉着马缰绳,一股子执拗的感觉爬上脖子,他问,“大小姐连马铁霸那样的人也能接纳,委以重任!难道……大小姐与我段一宁相处了这些时日,是觉得我段一宁不堪与二小姐匹配?” 段一宁就是瞅着陈昭君,就是要一个说法。 韩蓄本来在前头走着,他发现这厢不对劲,一步折回来。 看到韩蓄,段一宁那股子拧劲上来了,他问:“长安君,你来得正好!陛下的旨意下来,准许末将娶二小姐为妾。可是江城和潼关来的书信,大小姐说,太傅和大少爷不那么说,要把二小姐乱棍打死!大小姐说乱棍打死不必了,还是逐出家门!长安君,你来为末将这事评评理!长安君,连马铁霸那样的人也能被我们接纳委以重任!难道……长安君与我段一宁相处了这些时日,也觉得我段一宁不堪与二小姐匹配,吗?” 这话哆哆逼人。 看把韩蓄给问得! 韩蓄也就是回来接老婆的,他也就是想跟老婆手拉手下山。 段一宁这阵灵魂拷问,韩蓄其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陈家人选女婿的标准,他自己虽然也被成功选上,但他自己至今也不知道究竟那是什么标准! 而至于……要把陈二小姐乱棍打死这个决定,韩蓄相信,陈太傅若是知道陈意如私自做的那些丑事和蠢事,还知道段一宁又曾在镇安城收下于金水的几万银钱而对和亲队伍的米粮问题置若罔闻,呵呵,一切的一切,老父亲虽然于心不忍,但他还是会把处理权交给最近的陈昭君。 家风,门风,再加上擅自做主,坏事上身……让陈昭君来处理陈意如的问题,陈太傅已经是很怜惜二女儿了。 陈昭君总会看在一家人的血脉情分上,放了陈意如一马。 那是一个老父亲最后的仁慈。 韩蓄摸摸自己的鼻梁,吸了一口深深的森林之气,他牵起陈昭君的手,说:“段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夫人这一路与段将军走下来,出生入死,经历了多少困难。我与夫人,心里佩服将军,一直想要结门亲事!无奈……” 无奈……什么? 段一宁看着韩蓄。他倒是说出来,别打哑谜!无奈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以致于陈家人那么狠心,要将陈意如乱棍打死,也不嫁给他段一宁做妾。 难道是……嫌做妾室丢了面子! 可陈家也不是以前的陈家了! 段一宁光光地看着韩蓄,他需要一个合理地解释。 “这个……”陈昭君微微地看着段一宁,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地说,“不怪段将军,也不是段将军你这个话里的意思!正如我家夫君所说,我们与段将军一路走下来,出生入死,经历了多少困难,我们心里是真真佩服将军!可是……” 可是什么! 段一宁是烦死这对夫妻了。 总有无奈,这个,可是……马的,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给个痛快! 段一宁咬住嘴唇,说:“既然长安君与夫人与段某是出生入死,经历困难的交情,那段某也不虚与了!实话告诉夫人与长安君,陛下的旨意最大,夫人家的家风门风,怪段某桀骜,管不了这么多!夫人,长安君,段某决定了,明日进了镇平城,借了镇平城府尹的宝地,还请两位与段某和二小姐主婚!谢了!” 哦。 这样啊! 陈昭君悠悠捋了一捋自己太阳穴边的一丝头发,点头。 韩蓄也点头。 段一宁终于高兴了。 段一宁说:“在此,段某先谢过二位主婚。岳父和大舅哥那儿,等我忙完了这趟差事,便亲自携了如儿去拜见,求得他们的同意和接纳。” 都擅自仗着皇帝的旨意而逼着人家主婚了,还再登门拜见,求得同意和接纳?段一宁这行走的画风,还真是一股子清奇的感觉啊。 陈昭君悠悠地点头:“很好!我知道段将军是有主见的!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得了段将军这样的好夫君,真是造化了!” 哼哼。造化! 段一宁听到此处,便断定刚才陈昭君的话是为了考验他。好险,差点没被这狡猾的陈昭君给蒙着! “段将军,你和如儿婚后,还是暂时不要前往江城和潼关!父亲和大哥……是不会同意也不会接纳的!”陈昭君说。 ? 段一宁看着陈昭君,还来?还要摧枯拉朽地考验他?不嫌烦哪!他就是娶个妾室,又不是他马的皇帝家的天仙宝贝,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炒来炒去? “段将军!” 陈昭君的脸色忽然已经严肃了:“段将军,虽然我陈家被抄家了,我父亲与前太子一起贬谪江城,我大哥被发配通潼关!但我陈家百年门楣,家风甚严,不会因为现在的窘况便忽然改了!我父兄说,段将军虽然英勇,保护公主和长安君功劳巨大,但仍有瑕疵:其一,贪官贿赂之时,将军未曾守身;其二,舍妹年少无知,将军未曾定力据守!所以……” 第266章 天底下最好最通情达理的岳丈 贿赂加勾引,这两条罪状。 就问段一宁,够不够让他心生惧怕? 段一宁惊诧地看着陈昭君,一脸惊诧到脊背发冷。于金水贿赂他的那五万两银票,极为隐秘,陈昭君是怎么知道的? 段一宁一张脸都是红色:“大小姐说的什么,末将不明白!”段一宁硬撑着。 陈昭君悠悠地摇了摇头,悠悠地说:“段将军,到这时候你应该明白的!从镇安城出发这一路,多少暗流涌动,除了刺客,咱们内部也有毛病。想想,如果不是咱们公主聪慧决断,识破了米粮的问题,也不会有之后的顺藤摸瓜查出这米粮问题背后的迂回!于金水以五万银票贿赂将军,将军便对我们这几日的米粮发霉变臭置若罔闻?嗨!还是托咱们公主的福气,多亏公主要吃肉,要吃好伙食,逼得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公主逼着我去镇上买!但将军你想想,这时节再有钱,上哪里去买好米好肉!段将军,我们这几日吃得好米好肉,都是我让人从这土匪手里抢来的!这才有了后来,顺水推舟,把这盘踞乌山二十年的土匪给击破,收服改编!将军,你真是功不可没!” 好米好肉,土匪那手里抢的!顺水推舟,击破乌山二十年匪窝子。 啊!段一宁心口疼。 陈昭君说一句,段一宁的心沉痛一次。 “陛下准了将军与如儿的婚事,那是因为陛下还不知道那五万银票的事……”陈昭君还要继续说。 咚!段一宁的脸已经白完了。不能再说了,到底线了! 段一宁垮嗒一下子跪倒在陈昭君脚下。 “夫人!长安君!是末将一时糊涂!是末将糊涂。末将虽然受了于金水的银票,可保卫公主、保卫长安君和夫人之职责干系甚大,末将绝没有一点点落下与懈怠。”段一宁悲催的汉子,终于明白他此时已经彻彻底底落入了陈昭君的手中。 而陈昭君此时,悠悠地呼了一口气,悠悠地后退了一步。 韩蓄配合地打着哈哈,重情重义地赶紧把段一宁给扶起来。“段将军,你这是作甚?你行此大礼,折煞我夫妻!”韩蓄知疼着热的心肠,很理解段一宁的心情,他说,“别人若是不知道于金水的勾当,本君是知道的!那事……不怪段将军。” 是啊! 段一宁其实未曾亲手接过那五万两银票。 只是当他喝醉酒了之后醒来,胸怀里莫名其妙多了五万两银票让他摸不着头脑。而当他弄明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已经重装准备,粮米和肉干已经上了车,他有口难辨,只怕被于金水反咬一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哪知道陈昭君这么奸猾,这时候把着账目给翻出来! 段一宁马上翻摸着自己的衣内兜,把那不光彩的五万两银票给拿出来。“夫人,长安君,银票在此,末将不曾挥霍一分一毫。既然此事败露,末将也无颜再揣着它!这银票,末将将它上交给夫人!只求夫人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允准了如儿和末将的婚事!”段一宁一张银票呈到陈昭君眼前。 陈昭君那俊俏的脸,一瞬间被这铜臭的银票给挡住了。 咳。 陈昭君微微一步退后。 陈昭君微微伸出纤纤的手指,拿住了那张银票。哼哼!段一宁贼啊,自己发现这五万两独吞不下去,便要拉她和韩蓄下水。陈意如究竟是个什么眼光,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来龌龊人的心情。 陈昭君拿住银票,看了又看。五万两,这个数目的确足以让许多人动心了! 但是! 这是在和亲之路上啊,刺杀,追击,蒙蔽,陷阱,还有许许多多。 以后的,或许不止五万两呢! 段一宁需要的,不是揭穿,而是教训。 一个护卫将军,钢铁一般的护卫,决不能被侵蚀。 陈昭君悠悠地看着段一宁,悠悠地拿着银票,那眼神,直看得段一宁心生震慑:“段将军,这五万两银票,给我?呵!什么规矩?既不是我的嫁妆,也不是长安君的俸禄,我没理由收……但它来自于国库,理应归属国库。如果这时候呈给陛下,多少说辞不合适!这样,先交由辜太傅保管,他是陪嫁老臣,最有资历,他来处理最合适不过。” 呃! 段一宁咕咚吞了一口口水。段一宁看着韩蓄,不理解一分眼神瞬息而过。不是人人都说长安君府很穷吗?长安君回国不是需要大大地花钱吗?陈昭君能视这五万两为无物,长安君韩蓄也能吗? 陈昭君那一秒钟看穿了段一宁的心思。 傻呗! 韩蓄的家底,她这个做老婆的都没弄明白过,这憨梗子将军不懂也正常。 “段将军!”陈昭君一喊,段一宁的心便是一恻。 还没整够吗? 还有什么话! 钱都被给没收了,难道还要给皇帝写封奏折吗? “段将军,很遗憾了,这两日到了镇平城我夫妻俩确实不能为你和如儿主婚。父亲那边,总是缺个说辞。父亲以为段将军收了贿赂,正气得跺脚,怎么会同意你和如儿的事呢!”陈昭君提醒段一宁。 段一宁舔了舔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昭君。怎么?这还没当上老丈人呢,就要背着荆条子去他老人家面前挨训? 不要这么悲催! 他就只是暂时保管了那五万两银票,而已啊! 段一宁已经摸不着头脑了,陈昭君看了韩蓄一眼。韩蓄秒懂。“将军,这都是误会!误会!你与岳丈大人和大舅哥说清楚不就好了!将军你已经有了陛下的旨意,若还能得到岳丈和大舅哥的认同,事情就美满了!”韩蓄对段一宁说。 美满了? 段一宁不可置信地看着韩蓄。 韩蓄被他看得,几秒钟之内说了实话:“段将军,你我以后是连襟,我也不介意现在与你说实话。其实我家岳丈与大舅哥是很好的,天底下最好最通情达理的岳丈与大舅哥。他们,绝不是那起摧眉折腰之人,他们不会管什么圣旨还是天意,他们只要自己看中的,就好。” 第267章 骑上了一头猛虎 是吗? 段一宁疑惑地看着韩蓄。长安君此刻说的是人话吗?他不是瞎说? 长安君能娶到陈昭君这个千金小姐大美人儿,还得了价值五十万银两的嫁妆,难道不是因为陈家摧眉折腰侍奉皇帝的圣旨?还竟是因为陈家老太傅与大少爷看中了长安君,当时那个城里处处窝囊处处挨打人人嫌弃的卑微质子! 呵呵。 陈太傅和陈道渊父子是怎么看中的?看中了什么? 段一宁等着韩蓄告诉他答案。 韩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了看陈昭君,该她出来回答了。她爹,她大哥,究竟看中了他什么,所以才各种威逼利诱,各种牵绊使坏,以致于陈昭君逃婚未遂,最后被迫在抄家之时无家可归,嫁入了长安君府。为什么? 陈昭君眨眨眼睛。 什么为什么,什么看中了什么,怎么看中的? 没有。 他们陈家人根本就没有看中韩蓄,根被就是被逼无奈,根本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逼无奈把漂亮可爱的女儿拿来和亲。 根本就是皇权天大,被逼无奈。 无奈啊。 “当然!我家父亲和兄长,为人坚毅。将军你也看到了,眼下是什么情形?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心中的坚持……”陈昭君说到这个坚持,心里大大汗颜一番。 还谈什么坚持! 陈道渊下个月就要被逼着和林凤微成亲了!他的坚持,那个小小的桃子,微不足道的丫鬟与爱情,坚持不下去了。 陈昭君说:“段将军,我家世代衷心肝胆,为国为民,所以选中了长安君这心怀崇高的信念,心怀国家黎民的坚毅之人做了女婿……若是不得父兄的意思,我和长安君绝对无法与你和如儿主婚。如儿若得不到父兄的赦免,最后还是只能被逐出家门。我父兄心中坚持正义,将军你可懂了!” 哼哼。 赶紧地,练好了辞藻和文采,好好给你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哥写一封言辞恳切地凤求凰去,并且告诉天下人,是你段一宁死死爱恋陈意如,不是陈意如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硬凑上来! 陈昭君面容和蔼地看着段一宁。 在陈昭君和蔼的容光照耀下,段一宁好像忽然明白了,陈昭君利用陈意如,利用陈太傅,给他上了一道紧箍咒。 所谓的衷心肝胆,所谓两袖清风,那一种崇高的信念,时时念叨在段一宁的耳边。 陈昭君怕他意志不坚定,会被别有用心之人蛊惑。 段一宁心中一颤,抬着眼角看了韩蓄一眼。夫妻俩不同表情,不同眼神,但他俩求的……一样!一路安宁,安全,稳固。 很需要他这个护卫将军! 要他发死誓跟随! 得。 段一宁知道遇上了高手。他狠狠点头,好,不就是给陈太傅写一封保证书吗?他写! 不就是一路上为他们卖命吗?行! 他不求回报,他不眼红马铁霸,不眼红李德强。 马的。为什么他……最惨? 段一宁重新跨上了马,他说,他会等到陈太傅和陈大少爷的书信,等到他们同意之后再和陈意如办酒席。 陈昭君看着段一宁这败了的阵势,很理解他那种无奈的心情。没办法,他自己要上陈意如的勾,怪谁? “段将军,若真有那一天,我为如儿备嫁妆。”陈昭君笑眯眯地承诺。 段一宁还敢要陈昭君为陈意如备下的嫁妆?他毫不敢奢望,只要这大姨子不要算计他,揪着她不放,就好。 驾! 段一宁灰溜溜地跑前头去,装模作样干活儿很勤快。 而经过天的改编与收罗,乌山上号称八千有余的土匪,在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以及招安信的摧残检验之后,再除去愿意还乡做个平民的,仍然还有近两千余名还坚强地跟加入了伪军队以及护院队。 所以这下山的队伍,实在颇有些浩荡。 马铁霸领了一队,在尚未得到皇帝亲封旨意前,只能算伪军,如今已经占了大多数。 云飞燕领了一队,六百人有余,那算是公主的家丁护院,他们只要有公主放话,那就是法律允准的行走机器。 啊!再加上本有李德强和段一宁带领的和亲队伍精兵,这浩浩荡荡的的队伍,多么不容易。陈昭君竟是几番不可置信。 真的已经改变了乌山二十年土匪聚集的情形了吗? 这些土匪……不,曾经的土匪,如今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们,在未来的一段时日里,就能真的臣服于她?还是会臣服于韩蓄?还是臣服于雍国皇帝…… 皇帝,皇权? 罢了! 正是因为鄙视皇权贵胄,鄙视那些制度官僚,所以才有了落地为匪盘踞为患。 陈昭君的手心微微发汗,她才觉得自己似乎正骑上了一头猛虎,前头危险的感觉。真怕什么时候被猛虎给颠下来,咬了脖子! 陈昭君骑着马,有一时间根本就不敢靠近那队人马,远远地走在后头,与松林、银凤紧紧一路。 慢慢地,韩小飞和韩蓄靠了过来 韩蓄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陈昭君的马儿走,而陈昭君那阵心虚,就像是忽然间被韩蓄看穿了心事。 不用怕的! 陈昭君对自己说,她可以的。 擒贼擒王,诛人诛心,她都做到了。可以的,没问题,她接下来只要管好这两千人马的伙食和俸禄以及晋级和晋职问题,应该是一桩于国家与百姓都有的好事。 但左想右想再细细一番想,两千人马的伙食和俸禄以及晋级和晋职问题,似乎都是一个很麻烦很棘手的问题。那就像是染上了一类杀伤力巨大的武林秘籍,正欣欣然开始练就神功,但稍有不慎,便遭反噬。 呃! 陈昭君咬了咬嘴唇,是有些难办哪! 现在,即时,太阳晒到头顶上,该开午饭了。就问这两千多人马的午饭怎么办! 陈昭君咬着牙。她总不能说,大伙儿听着,前面有片梅林……让大伙儿想一想酸梅,流一堆酸口水,就充了饥! “大伙儿听着,前面有片梅林……” 啊! 陈昭君惊骇了一瞬间,她一抬眼就正好看见韩蓄的眼睛。呵呵,还真有这种不靠谱的法子? 马铁霸老大一个嗓门儿,正喊着:“大伙儿听着,前面有片梅林,梅林过后是一片竹林,竹林翻过去,是一片水田,水田趟过去,就到了大路……打了大路,我们再追几步路,就跟上大部队了。跟上大部队,我们就一起去镇平城了!” 第269章 奔腾的颜值与智商 到了山下,陈昭君手里握着的那束桃花仍然鲜艳灿烂。 午时的阳光,正与桃花辉映。 荡胸生层云的那种感觉,在面对自己眼前这浩荡的队伍,陈昭君丝毫没有。 倒是云飞燕一下了山,那阵子豪气上来,实在掩不住。 本来只有她和陈昭君银凤三个女子,黑压压穿了夜行衣上山,这时候黑脸早洗得白光光的,一个眉飞色舞,一个桃花笑脸相映,一个低水里的芙蓉,在这个队伍里实在扎眼得很。 “哈哈!陈昭君!” 云飞燕还让陈昭君赶着马与她一起并肩,“你说说看,咱们这么多人马,一个劲儿地去梁国,浩浩荡荡地去东济城,陈昭君,你说那是什么场面!等到你和长安君,我和临安王,大婚昭告天下的时候,咱们的场面盛大不?梁国上下谁敢小瞧我们!” 透亮的嗓门儿,声势是挺盛大的。 也没有谁敢小瞧。 前提条件是,这浩荡两千人衷心不二,听话顺承。陈昭君拉着马缰绳,似乎是在找一种骑猛虎的感觉。 但是,浩浩荡荡去东济城,陈昭君已经不太愿意了。她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只是对与云飞燕来说稍显的不厚道。 陈昭君没说话。 “陈昭君!与我比一场!”云飞燕一伸手指着陈昭君胯下的骏马,“知道你坐座下是一匹飞马,姐姐我也不虚你!上次我们比赛马,还是去年春日踏青郊游,雍城四美里头我们都输给了林凤微。林凤微作假,她赢了也不算!但我和你还没正正当当比一下!就这儿,我们比谁先追上和亲队伍!怎么样!” 云飞燕邀请陈昭君和她比一场。 是!人家现在新收了六百家丁,多么豪气云天的感觉,再加上少了辜老太傅在耳边泼冷水,云飞燕这回是要整个爽快的。 陈昭君拉了拉袖口,把一束桃花扔给韩蓄手里。 比! 反正她也要做逃兵了!她要把云飞燕留下,留她一个人去东济城面对那群虎鬼神蛇,多少是不厚道的。 这回和云飞燕好好比一场!也许这辈子,以后都没机会了。一个是梁国临安王妃,雍国公主,未来梁国皇后,一个是浪迹天涯从此隐身无闻的江湖游侠儿。 好好比这一场。 陈昭君说:“好!说起去年那次,心里真是来气。飞燕,你说林凤微她要是那时不和你我较劲了,她估计也就不叫林凤微了。较劲就较劲,却又是手段那么低劣!这回好了,林凤微转眼就要做我陈家的大嫂子,你说我这心情……嗨!飞燕,不说她了。你说我们今天怎么比?比谁先追上和亲队伍!行!我们先说好,既然比,那就要正正当当的,你的家丁护院,我的护卫丫鬟,统统不能干预!介于这路旁危险,这样,我们请个中介。段将军!请段将军前头为我们开路,然后就比!不论输赢……” “不论输赢?” 哼! 云飞燕截住陈昭君的话:“什么不论输赢!今天,我和你就是要论出一个输赢来。赢了的,从此以后别那么谦虚,在梁国上下说起来,也是咱们雍国的骄傲!若是以后梁国有女子赛马,我们中的胜出者硬是当仍不让地出战!” 陈昭君默默收到。 云飞燕这斩钉截铁的话,搞得好像她陈昭君能在梁国住一辈子似的。 “诶……陈昭君,你别给我耍诈啊!今天,拿出你的实力。我看你胳膊腿脚都还好着,没有折了使不上劲的!你也别拿什么借口,去梁国只是探亲,不会常驻的话来堵我!你放心,本公主有预感,只要你能平安到达梁国,你这辈子在梁国会过完你的下半辈子!”云飞燕看着陈昭君,得意地为她预测。 陈昭君抓住马缰绳,得了,要比一场跑马就比,开始!这公主,被最近的胜利和顺利整得上头了,没怎么清醒。 “我说的,你信不信?嗯!”云飞燕还要陈昭君给她个反应。 陈昭君左右看看,公主殿下啊,这大庭广众,还是仍然需要注意的!人心还没齐呢! 云飞燕也晃了左右一眼,说:“我知道,你这闷着葫芦不说话,心里肯定有盘算。嗨!本公主知道盘算不过你,所以懒得问你的盘算。但本公主知道,你和我这辈子的妯娌,这辈子梁国的相依为命。” 老皇帝说,把长安君和夫人今年春天送到梁国去,明天冬天要原样儿送回来。 呵呵。 云飞燕笑了。不可能!哪个老子娘,忽然见了十几年未见的儿子,还舍得送走?哪个皇帝,见了儿子媳妇,还舍得再还回去做质子? 别天真了! 那是雍国老皇帝给自己找的台阶! 台阶,懂么?云飞燕希望陈昭君和她,如今就当着这两千人的浩荡场面,狠狠比一场酣畅的马赛,让这群人心服口服地明白,收服他们的人,是女子却不是弱不禁风的,是美貌其表更是智慧与力量共修的。 陈昭君看看天气与前头的路。 云飞燕的要求,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很明白。 容和公主,如今想的是怎么迅速地在两千人里站住位置。而她陈昭君,除了担忧,还顺带想了一点别的,比如说悄无声息地溜了。 就这点觉悟来说,陈昭君似乎已经输了。 “驾!” 云飞燕已经抽了鞭子跑了前头。而她刚收的家丁护院们,就已经嚯嚯嚯地跟着她的马屁股跑起来,那阵仗,很给公主大人助威啊! “驾!”陈昭君也不能再瞎想了,赶紧抽鞭子打马屁股。 比不比赛马,是次要的。如果能接着这个机会,把大部队人马的速度给提起来,把吃午饭的时间给混过去…… 啊! 公主大驾,狡猾在这儿啊? 陈昭君霍然一阵开朗,撵着云飞燕的的马蹄子狠追起来。 呵呵。 容和公主的这份谋划,已经可以去梁国皇宫参加宫斗角逐了。陈昭君不担心了! 那个大中午的阳光,很炽烈,就如陈昭君和云飞燕马上奔腾的颜值一般,耀眼、热烈,让人移不开眼睛。 马儿跑了一中午,陈昭君和云飞燕一会儿这个快些,一会儿那个快些,忽而又并驾齐驱分不了先后。 但午饭吃什么的问题,就那么被忽悠过去了。 近两千人马,就看着陈昭君和云飞燕比赛马,有的希望公主赢,有的觉得陈昭君也不错,反正跑着步前进,没几时就追上了和亲队伍。 云飞燕最先看到和亲队伍的尾巴,她呵呵大笑:“我赢了!陈昭君,我赢了!” 第270章 重逢 陈昭君骑着闪电一般的骏马,她不敢跑太快,主要是怕闪电这回出了名,以后路上莫名其妙被人给抢走了! 云飞燕已经率先追上了和亲队伍,陈昭君后面一刻赶上去。而那和亲队伍的行动特别缓慢。 慢慢的,前后两千人的队伍都来了。 和亲队伍里,辜太傅看明白是公主大驾回来了,高兴得涕泗滂沱,一路滚过来迎接:“公主!公主!你可回来了!可把老朽给担心死了!公主,你没受伤?没有生病?吃饭可还好?我们这里一切都好!就是马铜锤那个挨千刀的不死心,非要夜里搞偷袭……” 马铜锤搞偷袭? 云飞燕和陈昭君双双已经下马。 段一宁和李德强已经到位,辜老太傅赶紧把和亲队伍里留守的老弱病残们请出来和大家相见。 那一见面,竟如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一般。 那吴参将的伤休养这几日似乎已经大好了,他严肃了一张脸,跪在云飞燕和段一宁跟前:“公主!将军!末将不辱使命,保护太傅,保护碧桃姑娘、桃子姑娘、红樱姑娘、吴四小姐、陈二小姐……不受土匪欺凌……” 云飞燕赶紧抬手阻止。好了!她明白了。自己人没有受损,尤其是那些美貌的丫鬟和小媳妇儿们! 行啊! 这辜老太傅老朽老朽一般的模样,干起活儿来真是硬朗啊! 红樱已经娇羞羞地来到韩蓄和陈昭君面前,又担忧又高兴:“君上!夫人!” 后面的话,她没机会说下去。 陈意如已经满眼含泪,委屈了一脸,心酸了一脸,若不是众目睽睽,就要滚进段一宁怀里去求安慰。 但段一宁这家伙,丝毫不注意影响,先把那束桃花送给陈意如手里,再是大胆把陈意如给拉到自己怀里,还大声地说:“如儿!我们的事,陛下应了!陛下应了!等到岳父和大舅哥的亲笔信来,长安君和夫人给我们主婚!如儿,你高不高兴?” 啊? 陈意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睁看着段一宁好几时。 段一宁还是个灵光的,他赶紧推着陈意如的小腰杆,说:“大小姐之间帮了许多!快谢谢大小姐!” 陈意如更是糊涂了。皇帝同意,关陈昭君什么事?陈昭君不抓住机会整死她吗? 陈意如娇羞地抬起脸,站在段一宁身边,手里握着桃花,她终究是险胜了这一局!陈意如笑着看陈昭君:“姐姐你可回来了!一路无恙?我和段郎的事……还要麻烦姐姐和姐夫!” 陈昭君也是一抬手,打住。 麻不麻烦,还暂时先说不上。 “你这几日也是担惊受怕!看你这小脸瘦的!行了!我们都回来了!大获全胜!我么的和亲队伍,从三百人已经壮大到了两千多人!如儿,你放心——这回,什么刺客,什么流寇,都别怕!”陈昭君说。 既是说给陈意如听,也是说给红樱听,说给吴山听,说给这里面皇后的耳目,吴贵妃的耳目们听。 “放开我!有本事他娘放开老子!你这个老骨头,看老子一巴掌拍烂你的头盖骨!” 一阵骂声,咧咧的难听。 马铜锤被套在装过霉米的麻袋里,被辜太傅使人推着出来。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马铜锤在麻袋里蹦啊。 吴绮抱着孩子,正要与韩蓄相见,想找个可怜的存在感。但马铜锤这阵仗,直接把吴绮怀里的孩子从熟睡中惊醒,吓哭了。 哇! 这婴儿的啼哭声,在这广袤的平底山间人群之中,显得尖锐刺耳了些。 “儿子!儿子!” 听到儿子的哭声,那马铜锤又在麻袋里蹦跳,使命地蹦,“苟日的贪官,苟日的老贼!你放开老子的儿子!想要用儿子来威胁老子,做梦!你要是敢伤了老子的儿子一根头发,老子把你嚼来吃了!” 马铜锤就是这么跳。 没有运数,全凭一股蛮劲与蠢。吴绮一面哄着怀里的孩子,一面与韩蓄告状:“表哥!马铜锤他夜里袭击我们的营帐,被辜太傅活捉!他不甘心,这几日里一路骂一路骚扰。所以我们这队人马三日里,走了不上二十里路……若是你们再不回来,我们怕是被他们给拖死在这路上。” 陈昭君摸摸自己的脸颊。表哥,表妹!诶! 韩蓄怎么就那么多表妹呢!雍城里一个陆一一,这和亲路上还要来一个吴绮!敢问梁国还有没有? 也许有。 呃…… 韩蓄已经伸手拉住陈昭君的手,他手里还握着那束桃花:“马铜锤从他寨里落荒而逃,我和夫人料到他会袭击你们!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马铜锤竟被辜太傅设计活捉了。 真是大路朝天,活路再没有了。 呵呵。 马铁霸终于找到了桃子,笑眯眯地把自己一路小心翼翼藏在胸膛里的桃花给送到桃子手上。 马铁霸让桃子看,他怎么对付那麻袋里的马铜锤。 马铜锤不是正跳湛得很嘛,不是很不服气被辜太傅活捉在黑夜里,还没塞进了麻袋嘛!马铜锤就是欺负辜老太傅一帮老弱病残,觉得只要一出了麻袋,谁都奈何不了他。 马铁霸便亲自走过去,亲自拎着那麻袋绳子,并亲自解开了。 那霎时! 马铜锤简直就像是五指山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呼啦一下子炸出来,满地滚了一圈,才站起了身子。 “老不死的……过来……马……马……” 马铜锤炸毛的浑身,在见到马铁霸之后,一下子就不炸了。 马铜锤很难以置信地看着马铁霸,难以置信地看着近距离的陈昭君、云飞燕、韩蓄,以及他们身后的两千人,他们和谐地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有生之年,马铜锤保证,他是绝无仅有地见到了这种罕见的场面。土匪与和亲公主,成了一家人! “马……” “马……” 马铜锤想开口和马铁霸打个招呼,可就是招呼不出来,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 既然马铜锤开不了口,那就只有马铁霸来说了:“你小子!你很有意见?” 没有意见! 马铜锤赶紧摇头。 “你小子,很不服气?”马铁霸又问。 没有不服气。 马铜锤赶紧再摇头。 “你小子!还想着儿子?还想着吴四小姐?”马铁霸又问。 想! 睡里梦里都在想。 第271章 这个女人的眼神 这些时日,马铜锤想着吴绮和儿子,已经到了自身扰乱心神的地步。 他一听婴儿的哭声,就知道是自己儿子的哭。他就能在哭声里听出他的儿子是多么孤独无助,惶恐以及害怕,以及儿子以及他娘受到了如何惊恐的局面! 那天晚上,本来受到陈昭君率人进攻而忽然惊吓,慌不择路跑下山的马铜锤,又遇上了官道上安营扎寨的和亲队伍,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于是马铜锤手里攥丈八蛇矛忽然往上一冲。 他以为毫无反抗能力的老弱病残们,以为辜老太傅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结果…… 辜老太傅翘首以待多时,把马铜锤和他那二十余孽,活捉,统统套在麻袋里。 这时候,其他人还在麻袋里! 马铁霸看着马铜锤。 马铜锤又看着马铁霸。 可马铜锤儿子的哭声,一阵一阵,嘤嘤地让人心疼,以及心烦。 辜老太傅这时已经让小兵拿来了马铜锤的丈八蛇矛。 马铁霸看着这柄威风尚在的丈八蛇矛,还有自己这曾经的十八线小弟,以及这十八线小弟后头的崽子们。没用的,少了他马铁霸的英明领导,都是一群笨蛋!吃多了猪油蒙了心,还居然笨到了这个地步! 这山里头天时地利人和,就一个老弱病残的辜老太傅,领着一群妇女婴儿,给他马铜锤一个施展自身才能的好机会,他居然都还没有成功,还被人家悄无声息地套装在这大路上! 呜呼唉嗨! 土匪们的时代真的已经结束了! “小子!你马爷爷在此,嘴巴给放干净点儿!给你三个选择,投军,做家丁,回乡种地……不对,还有另外的选择,被你马爷爷杖毙在原地,你选哪一个!”马铁霸问马铜锤。 还有这些选择! 吴绮惊骇了一阵,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吴绮可怜地守在韩蓄身边,可怜地提醒韩蓄:“表哥!马铜锤他……他招安不得!他不是马铁霸那样的大英雄!不要跟他……” 不要跟他废话! 直接杖毙在原地 陈昭君悠悠转头,看了吴绮一眼。怀里孩子还紧紧抱着,这心肠也狠得下来?既然那么痛恨马铜锤,又要生生带着这个孩子? 嗯。 陈昭君如此聪慧的大脑,竟一时间不明白吴绮的算盘。 嗨! 先不管她表哥表妹的问题。 这马铜锤和他那二十个装在麻袋里的土匪崽子,按流程,的确应该走一遍。杀不杀他们,放不放他们,其实都不是主要。重要的是,现在有两千人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要如何处理马铜锤! 如果稍稍处理不慎,也许就会来一场后果巨大的蝴蝶效应。 风险比较大。 陈昭君也两步走上前去,站在马铁霸的身边,看着那刚从麻袋里放出来的马铜锤:“马铜锤?” 嗯。 是他! 马铜锤看着面前这个黑衣服的女人,白天的日光里,他才看清,竟是个美貌女子,眼神透亮里带着犀利,而她又是笑容挂在脸上。马铜锤也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眼神怎会有一种穿过他内心的透视感,让他感到心里害怕? 马铜锤咋呼了,一个龇牙的动作: “你?你!你们上山端了我的寨子?哼……来……来……你还是个女人!他马的……老子要是不看你是个女人,老子打烂你的头!” 帮! 马铜锤已经为他的糟话得到了教训。 马铁霸一个大锤子甩过去,直接打中了马铜锤的胸口。马铜锤顿时口吐鲜血,噗噗地退到地上。 “让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马铁霸手里还举着锤子,又要给马铜锤砸过去。 陈昭君举起手,阻止马铁霸。 “马铜锤,你不服气?”陈昭君上前两步,好好地看着地上这只尚且奋力挣扎当土匪。他!马铜锤!他不是一个人,不是只代表了自己一个人在挣扎!他,尚在挣扎的,是那些不甘心就此被认拎着走的人心。 陈昭君默默一秒,又笑了。 陈昭君回头看了看周围,霍霍两千人。如此巨大的一个团队!若是兵变在一瞬间,她、云飞燕、韩蓄,这里的所有代表皇权国家政府的这些人,都会瞬间被这两千人吞噬的! 聪明的人,或是已经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里说的聪明人,既有她、韩蓄、辜太傅等代表国家队出战的,也有那两千人里看得见的马铁霸马铜锤,以及看不见的狗娃三蛋四麻子。 陈昭君对辜太傅说:“还有装麻袋里的?都请出来!我们大家看看,是英雄,我们都欢迎,是敌人,当然是一棒子打死!” 云飞燕也点头。 很对! 已经骑上了一头猛虎,在你还不能顺利从猛虎背上下来的时候,只能好好与猛虎相处,或是……好好驯虎。 大家都觉得陈昭君这个法子很开明,只有吴绮默默抱着孩子,默默在一旁不开心。 当辜太傅忙着拎出那其他装在麻袋里的活捉土匪,马铜锤竟然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擦着嘴角的血,摸着胸口的伤,远远看着吴绮。 吴绮怀里抱着孩子,赶紧躲到韩蓄身后去。 马铜锤抓住机会,赶紧上前两步。 “小绮!孩子……孩子怎么哭啦?”马铜锤舔着脸,上赶着喊吴绮。 吴绮死死藏在韩蓄身后,死死不愿意看马铜锤。 咳! 这吴绮的怯懦样子,云飞燕可看不惯。 云飞燕低声说:“你躲在长安君后面干什么!长安君是你表哥没错,但你这时候这么躲着,不知情的,还以为长安君是你老公呢!” 长安君是她老公吗? 长安君是谁的老公? 云飞燕远远看一眼陈昭君,嘿,人家正翘首以待,与那二十麻袋涡旋呢,毫不管自己老公是不是被别的女人给趁机揩了油。 在云飞燕的死盯着之下,吴绮终于不敢躲在韩蓄的背后。 吴绮瑟瑟地走了两步。 马铜锤看了吴绮的脸,顿时大大咧了一个笑脸:“小绮!你……让我……看看孩子!我……我……就只看一眼!” 马铜锤的姿态很低。 他丝毫不说他的选择,投军,做家丁,回乡种地…… 但是,决绝的吴绮只回给马铜锤一个白眼。一个狠命的,怪他作死的白眼。 马铜锤在这个白眼里看到了无与伦比的嫌弃。 马铜锤给自己找了台阶,他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小绮!”我就是担心你和孩子!我这不是赶来营救你和孩子吗?所以……所以……我才中了那老头的计!小绮,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 这么弱? 第272章 煽动 曾经的土匪同僚 呵呵。 陈昭君听了马铜锤这话,都替他不好意思。陈昭君挠了挠耳朵,数了数眼前的麻袋里解脱出的人数。 不多不少,十九人,加上马铜锤本身,一共二十人。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给马铜锤从寨子里逃出来了这二十口活蹦乱窜的土匪崽子。若不是辜老太傅治下有方,这和亲队伍就被这二十贼子给捣了。 “桃子!” 陈昭君喊来自己这可爱萌软的小丫鬟,说:“这位英雄……倔犟得很!都进了一回大麻袋了,还是这么有骨气!吃了马大哥一大锤子还那么高傲!你告诉他,其他人还有的选择,投军,做家丁,回乡种地……而唯独他没有!” 马铜锤本来嗔着脖子,扭着腰,拽着腿,狂拽的模样,而陈昭君说他没有选择! 马铜锤又炸了! “你这娘们儿!一群老爷们儿在这儿,有你说话的地儿!将军,王爷,还有……我马大哥……你这娘们儿说什么话!老子有没有选择,你说了算?你算老几?”马铜锤问。 马铜锤极是上脸,不给陈昭君面子。 而云飞燕那远远一鞭子就要抽过来。 陈昭君抬手挡住。云飞燕就是没有韩蓄沉得住气,看人家韩蓄多淡定。 陈昭君问马铜锤:“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你不服气?” 哼! 马铜锤面对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梗着一根粗脖子,臭着一张硬脸,硬是把故作强悍的目光给看回每一个人身上: “老子就是不服气!马大哥的锤子厉害,我们这些娃子早就领教过,马大哥不用锤子我也服!可是……你们有些什么玩意儿?耍艰险狡诈?你这个女人叫陈昭君是吗?那边儿那个是公主是吗?呵呵!千金大小姐在我们这种粗人面前拿款儿,拿什么款儿!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个显赫的爹!” 不过是有一个显赫的爹? 马铜锤的话,明显带着煽动性。 陈昭君耐心地看着马铜锤,极能压住心里头的所有情绪,示意他继续说,把他心里所有的不爽都说出来。 “老子说过,你是女人!跟老子单打独斗,你,还有那个公主,行吗?怎么,看老子被装在麻袋里,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不过是是老子束手就擒,才让你们有机会抓住!如果老子奋起反抗,还有你们什么事啊?不要以为把老子五花大绑给绑了,就好像是老子做了什么手下败将,不是老子心甘情愿做手下败将,是为了小绮,是为了多看小绮两眼,你给弄明白了!”马铜锤一说话,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 这种挑衅的语言,段一宁也看不下去,他已经抬起一个脚尖,要给马铜锤踹在那小腿肚子上。 陈昭君又是抬手挡住了。 哼! 马铜锤已经吃过马铁霸的混金铛了,很明显他不愿意闭嘴,他也不愿意服软,他需要的是另一种方式。 小绮? 陈昭君看看马铜锤,又看看远远躲着的吴绮,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有些费时间。陈昭君先对桃子说:“傻丫头,这热闹看得?你大小姐和大伙儿饿着肚子呢!你和小飞先去招呼军爷们烧锅做饭,你看看人数啊……我们两千多人的伙食。” 说起伙食,马铁霸忽然才记起来。 马铁霸丢下眼前这作死的马铜锤,对着他狠狠摇了摇头,现在能解决马铜锤的已经不是几大锤子了!马铁霸直接撵上桃子,跟在屁股后头:“就是!看我这记性。先前在路上,光看大小姐和公主比赛马,一激动兴奋,就给忘了吃饭这事儿。桃子姑娘,这人多的伙食,你安排不来,我来。你就在旁边监督我就行!” 马铁霸追着桃子去烧火做饭了,绝不让人看出他前几天曾身受重伤,露天的太阳底下走路可带劲了。 马铜锤那桀骜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我们土匪圈子里都流行一句话,说是马大当家中了陈大小姐的美人计!一听美人计,土匪娃子们心痒啊!这回弄明白了,陈大小姐的美人计实在高明得很啊!一个俏丫鬟,就让我们乌山之王甘心为她卖命!哈哈哈……大小姐,要让我们这么多兄弟替你卖命,就问问你,你还有多少俏丫鬟?没有那么多俏丫鬟,陈大小姐,你自己来啊?”马铜锤立在人群中央,不怕死地扯着脖子,看着他曾经的土匪同僚们,煽动着。 陈大小姐,你自己来啊? 陈昭君微微扭了头,这时候还是不该她出场。 该韩蓄出场。 人家都煽风点火,欺负到他老婆头上了,他总得出来说句话。 韩蓄走路不带风,也不带bg,只是他一走过来,马铜锤那硬撑至极的脸脖子就那么当着吴绮和孩子的面,没有骨气的给陈昭君跪下去了。 马铜锤想挣扎着起来,可腿上没力,起不来。 马铜锤想张嘴骂人,却只看到韩蓄一张和蔼的脸。 “说:你说错话了!”韩蓄和蔼地告诉马铜锤。 马铜锤憋着劲想要站起来呢,可腿上仍然使不上劲,而正又是吴绮站在边儿上看着他。 马铜锤一张脸终于憋红了:“我……我说错话了!” 韩蓄问:“你错在哪儿了?” 马铜锤还想给自己找脸子。 吴绮赶紧跑过来,阻止韩蓄听马铜锤胡搅:“表哥!你不要听他花言巧语!他出言不逊,侮辱长安君夫人,他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他说……公主和夫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显赫的爹!” 吴绮的话,诶……好有味道。 吴绮恨死马铜锤了! 有意思。 “没关系!大小姐我不生气。”陈昭君笑笑地看着马铜锤。 马铜锤没脸地跪在地上,仍然爬不起来。 韩蓄不让他爬起来,他也终究爬不起来。这种感觉,比被马铁霸一捶金铛给敲闷在地上口吐鲜血,还要丢脸。 韩蓄很有耐心地看着马铜锤。 马铜锤也就是不承认他胡口乱说,说了错话。 “老子就是不服气!这位什么夫人小姐的,你不过是有一个了不得的爹,比我们这些粗娃子多读了一点书!你跟我们这些粗人,玩儿兵法,使美人计!马大当家服了,可我马铜锤不服!你们这些读书人,你们是高官权贵,将军王爷,与我们这些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匪山贼用孙子兵法,狡猾比过山里的狐狸,公平吗?能让人服气吗?” 第273章 不懂兵法,懂离间计 公平! 马铜锤居然还想要公平?这马铜锤……不是来搞笑的!是来煽动这初始未动的军心,他想要掀起一股风浪,趁机浑水摸鱼,得到他想要的好处! 陈昭君轻轻与韩蓄对望一眼。 陈昭君又问马铜锤:“你想要怎么样的公平?” 这话问的,正中马铜锤的下怀!马铜锤就是要陈昭君入他的圈套。 马铜锤说:“说到公平!要说公平,这世上最公平的决斗,当然是单打独斗,一对一,单挑!” 单挑! 嗯,还是煽动。马铜锤仍然在不遗余力地煽动着那些不稳定的不甘心的心。 马铜锤膝盖跪地,脖子伸得老长,在吴绮面漆似乎显得倍儿有面子:“你们奸诈狡猾!以多欺少!你把自己的人数整得壮大了,再把咱弟兄们都给押解起来,这不公平!不怕告诉你,咱弟兄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好男儿,不怕上阵杀敌,不怕头破流血!但是……就这么做了你的俘虏……实在窝囊的慌!” 煽动,继续煽动! 很好。陈昭君已经笑容可亲地摆了摆手,什么叫做俘虏?明明就是改编了,把他们的土匪势力给冲散了,注入了新的思想以及灵魂。 马铜锤还说:“哼!你是个女人!量你也没有胆子!你们这里哪个还有胆子,别怂,跟我们兄弟们一个个单挑!不管是站你后头的,还是站谁后头的,你们那么样混整的,让人不服气!大家来单挑!拜一个在你手里头,从此以后,听你指挥,入你帐下!” 陈昭君就那么宽和地看着马铜锤,她们手里两千张卖身契以及土匪档案,当她没事儿写着玩儿的呢!这马铜锤还想来玩儿个新规则! 呵呵。 陈昭君回头看一眼韩蓄。看他选中的这个马蜂窝,多扎人,多不死心,多么想要死灰复燃! 哼。 马铜锤仍然在普及他的规则,喋喋不休:“我的方法很简单!你们想要收服我们这些土匪娃子的心,整那些文绉绉的,没用,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说了一对一单挑,就是一对一单挑!如果这位长安君,他亲自出马,把我们哪位弟兄给挑战胜了,我们的兄弟就归长安君!如果这位段将军出手,段一宁赢了,自然是听段将军的差遣!” 陈昭君好好看着这位土匪,曾经的乌山之王马铁霸大英雄他那位曾经的十八线小弟,哼哼,他真是有意思,说他是个山北头子,目不识丁,不懂兵法,还懂离间计! 陈昭君就那么笑着看着马铜锤。 韩蓄发话了。 “好你个马铜锤,胆子不小!拿本君和段将军做幌子?我们这里,不管是将军还是公主,还是公主的丫鬟,谁不知道你这痴汉从雍城出来一路跟着我们几百里路,究竟是为了什么!”韩蓄说到此处,看了看旁边的吴绮,又接着说。 “你说你们土匪有土匪的规则,本君理解,本君不强求。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里,要单挑,行!本君这辈子,和人打架的次数倒是不少。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要来单挑的都看好了,本君身边可没有一个漂亮俏皮的丫鬟!不要吵吵嚷嚷什么美人计!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然求了,也要淑女心里愿意!若人家不愿意,劝你还是搁开手,不要胡搅蛮缠!” 哎! 韩蓄的话,总是帮了吴绮一把。 陈昭君看了看吴绮,吴绮正是感激地望着韩蓄。 “表哥!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要被马铜锤花言巧语给骗了!”吴绮可怜巴巴地说。 呃! 陈昭君有几分上头,就是不知道马铜锤此时的心胸如何承受。 “呸!”马铜锤啪劈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说,“来!开始!刀剑无眼,比试场上,不管你是谁,皇帝的儿子,叫花子的儿子,都是老天爷的儿子!谁要是比赢了,谁就得了自由,大家要服气!谁要是输了,也不要因为技不如人发脾气!” 看看马铜锤这话这么的痛快! 他是算准了只要有人出来单挑,只要有人赢了,便会有更多的人出来。 那曾经被改编的土匪圈子,便会换一种方式再聚集起来! 陈昭君的脸皮子终于狠狠跳了一跳。 呃! 所谓骑虎难下。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诶……韩蓄什么事或冲到了她的前头。马铜锤明明很不服气的是她陈昭君啊! 韩蓄答应出来单挑? 两千人面前,深山老林里还藏着刺客,身边还有吴贵妃和皇后的耳目,韩蓄竟要出来单挑一对一! 纵然这是再次收服这群激荡土匪人心的一个计策,也的确太冒险了。 一个隐藏至深的人,何时何地都不该冲到前面。 不行! 诶?陈昭君忽然有了灵光,她转身来到吴绮身边,一把抢过吴绮怀里的孩子。 吴绮那瞬间惊骇,想要本能地夺回孩子。 陈昭君对她笑笑,示意她静观事态。 吴绮忐忑地看着陈昭君。陈昭君已经抱着孩子走出来。 时隔一月有余,马铜锤终于正眼见到了他和吴绮的孩子。那孩子忽然裂开嘴巴笑了,差点就流出了口水。 “儿子!儿子”马铜锤伸手就想要抱儿子。 那瞬间,可把吴绮给急坏了。 幸好陈昭君一个转身挺溜的,马铜锤连孩子的脚丫子也没摸着。陈昭君还故意把孩子的脸蛋儿给挡住了,呀呀地哄孩子玩儿。 “儿子!”马铜锤还在喊儿子。 云飞燕拉了拉吴绮的袖子,给吴绮使了一个意味悠长而又悠长的眼色。 在云飞燕那个眼色里,吴绮似乎觉得自己成了透明人。 吴绮心里一震,些许时候还是开了口:“马铜锤,你做人能不能清醒一些!你被抓了,你被老太傅活捉,长安君和公主饶你一命,已是天大的面子,看了孩子面子……你这时候,不要脸,不要命,大吵特吵,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马铜锤看着吴绮。 这是分别许久以来,吴绮第一次跟他正面说话。 “小绮!我……”马铜锤奋力地眨着眼睛,替自己解释,他不是怕死吗,不是临死前给自己挣个面子吗,“小绮,我这都是为了你和儿子!” “儿子?”吴绮咬了咬嘴唇,脸上滴下了可怜的眼泪,“你说儿子!马铜锤,你没良心!” 第274章 崇拜的小眼神 没良心? 呃…… 马铜锤无辜地摆着手,不能这么说,他几百里追妻的人设,正是大得人心的时候,不能说他没良心!人设不能崩! “小绮!你受苦了!”马铜锤一脸爱怜四溢,深情地望着吴绮。 吴绮心里,顿时一阵恶心。 吴绮双手里空捞捞的,孩子正在陈昭君手上抱着。其实,陈昭君曾经似乎也很怜惜她的孩子。 不过…… 罢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她的路,便是自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她要看的,不是陈昭君的脸色,她只需要看韩蓄的! 韩蓄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吴绮说:“我不管你是要打要杀,还是要比武要分个胜负什么的!马铜锤,实话告诉你,你没有胜算!你也不用在我眼前逞英雄。只是我奉劝你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嗓门儿,喊打又喊啥,你当草莽快活,我的孩子,却连一个舒服的午觉都睡不安稳……看嘛,陈夫人都心疼了,抱着孩子哄!” 陈昭君是在哄孩子么! 陈昭君明明是抱着吴绮的孩子,告诉吴绮,收服马铜锤,该她出马了别一天到晚只知道抱着一个孩子在韩蓄面前表哥前表哥后。 陈昭君接着吴绮的话,说下去:“老子英雄,逞的!孩子,你可怜见的!你和你娘奋不顾身地从山上跑下来,投奔你表婶婶!表婶婶疼你。这几日不是表婶婶不想你,实在是表婶婶有要事在身,没法子亲眼照顾你……表婶婶让桃子阿姨照顾你了!可怜!孩子,你忙着赶了好几天山路了,白天又受到了刺客的追杀惊吓,晚上又被你爹带着人马来冲杀惊吓一阵,这还是英雄的!哭两声儿,现在都还一抽一搐的……” 陈昭君专注地逗着孩子,为她的光辉形象镀上了一层颇有有爱的光环。 马铜锤被这层光下的指责活活洗刷了一顿。 嗨! 他这当爹的当的不好! 他这当爹的实在是当得寒碜,当的不够体贴! 马铁霸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绮!是我做得不够好!”马铜锤看着吴绮小脸,期待地说,“我做的实在很不好!我把孩子吓着了!我的的考虑不够周到!我马铜锤,都是当爹有老婆的人了,心里还有什么服不服的?还单挑什么!等我儿子先睡个觉,压压惊,小绮,你看这样安排,合适吗?” 马铁霸那边安排了生火做饭,让那些看热闹的,该淘米的去淘米,该砍柴火的去砍柴火,好一圈回来之后,看马铜锤终于消停了。 马铁霸扫视了周围一圈,鼓起满肚子的中气,大声交代:“什么单挑不单挑的,铜锤小子他马的别再整这些见血的玩意儿了!咱们这以后都是有编制的人了,军营里的,公主家的,如果实在显得慌,想练练手过过瘾,你老大哥来给你们组织!” 两千人几乎是同一时刻,乖乖地看着马铁霸。 马铁霸再一提中气,更大声了:“大家是爷们儿!咱们队里,还有很多娘们儿!别整些事情出来,让娘们儿们瞧不起!出尔反尔,在乌山上,老子就看不起这起人!谁要是改变了心意,直接来,长安君面前,公主面前,都是可以让你说真心话的,不拿刀逼着你!听着,既然上了路,就踏实了上!谁他马要是路上和夜里不踏实,敢跟老子私下里操些什么动静的,让队里的公主夫人小姐丫鬟老嬷嬷们瞧不起,丢咱们爷们儿面子的,老子宰了他的耳朵!听到了没有?” 马铁霸这话一问出去,好霸气。 陈昭君竟是对他回以了崇拜的一眼。 而回答马铁霸的,是齐刷刷的震撼,两千人里,激荡的“听到了!” 所以啊。 这马铁霸,虽然曾经是个山匪,但是看他管理下属治理有方,一个恐吓就能收到效果,曾经的乌山之王,威名不是盖的! 而面对陈昭君那崇拜的小眼神,马铁霸倒是很自觉地憨厚一笑,又扭头去找小桃子,帮她安排伙食。 韩蓄悠悠站在陈昭君身边。常言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若要将二千山匪给收拾牢靠了,陈大小姐还得割爱啊! 桃子姑娘。 陈大小姐估计那心口得滴血。 桃子已经把午饭给端过来了。 半碗米汤,那里头一颗米都没有,真的是米汤,清澈的米汤。半根腊排骨,一团硬疙瘩馒头。 “小姐,姑爷……不好意思啊……我们实在只有这么多了!”桃子说,这还是陈昭君和韩蓄两个人的伙食,搭伙分享。 陈昭君看着清汤和硬疙瘩,皱眉。 妈啊! 上山剿匪的时候容易,这时候尴尬了。 不行!得赶紧让云飞燕给他亲爹皇帝陛下写一封哭穷的奏折去!皇帝得拨军饷下来,不然这群人迟早还会再反! 皇帝陛下老奸巨猾而又冰雪聪明,相信他一定会明白的。 先坚持这一顿。 陈昭君端起半碗米汤,送到了嘴边,看到韩蓄正看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他想喝! 陈昭君又把半碗米汤递给韩蓄:“你喝。” 韩蓄笑着,说:“你先喝。” 那阵眼神,啊,好肉麻。 陈昭君抬起碗一口气喝干了米汤,然后拿起了半根腊排骨,递给韩蓄:“你吃。” 韩蓄还是笑着,说:“你先吃。” 那个语气,啊,好亲昵。 陈昭君捞起排骨,一口全撸进了嘴巴里。对不起!她可不喜欢和人这么玩儿恋爱。她先?好!她先了,他就没有了。 陈昭君再指了指剩下最后那一团硬疙瘩馒头,对韩蓄说:“你吃。” 韩蓄依然笑着,说:“你先吃。” 那个语气,啊,好习惯的感觉。 陈昭君捡起硬疙瘩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她虽然金尊玉贵地长大,但也是真刀真枪地振过灾,露营野地,实战过,还怕这一个硬疙瘩馒头。 他不吃,他谦虚,她吃了,他便没有了。待会儿自己转头找韩小飞饿着哭去呗。 不过,实话说,这个硬疙瘩馒头,实在是硬啊,还特别不好吃。 陈昭君嚼着嚼着,想要坚强地把这硬疙瘩给吞下去,可是……实在吞不下去!她肚子里面的小精灵们,正抵死抗拒这团馒头的气味。 陈昭君手里还剩下了几乎整个馒头。 韩蓄终于接手了这个馒头,气定神闲地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 陈昭君尴尬的手还空在空气里,她似乎刚刚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画面?人家一看,仿佛就是这长安君家里,妻管严一个,长安君夫人吃肉,长安君吃硬疙瘩馒头。 第275章 没有她大概会疯掉的男人 陈昭君皱起一个笑脸,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望着韩蓄。 韩蓄很淡然,梗梗地吃下了馒头,还丢给陈昭君一句轰天的话:“老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同吃一个硬馒头,是夫妻的情分和缘分!” 呃! 陈昭君巴巴地看着韩蓄。 用得着说什么一日、十年、千年的话嘛?吃个午饭,还这么深的觉悟!哼。她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敬他。还情分,缘分?他们的情分和缘分,会很深嘛? 陈昭君拿着拿一个空碗,说:“我给桃子把碗拿过去!” “君儿!”韩蓄伸手拉住陈昭君。 陈昭君站住脚,看韩蓄。可不准说什么情分缘分之类的话了啊!他身边,有表妹,有侍妾,够精彩了啊。她可不喜欢受刺激。 韩蓄说:“一起!我和你一起。” 嗯? 陈昭君被韩蓄牵着的小手,多久没有反应过来!把一个空碗还给桃子,需要长安君大驾陪她一起? 啊! 这厮,一定是又有什么盘算! 待她细细想想,会是什么呢?陈昭君走过红樱身边,哦,想起来了。“这个……红樱的事,夫君你看,什么时候合适?”陈昭君说。 韩蓄只牵着陈昭君的手,声音小得只有他和陈昭君听得见:“把皇后娘娘的眼线放在你的夫君身边,君儿,你为人很不厚道!红樱的事,算了。只为掩人耳目,不要当真。你我心里明白就好!” 陈昭君张了张嘴巴。 她再不厚道,还能赶上韩蓄那么不厚道的人? 嗨! 韩蓄牵着陈昭君的手,从桃子身边,到马铁霸身边,走过辜老太傅和王太医身边,看过陈福陈意如,又走过李德强和段一宁的军士们身边,从马铁霸背后的伪军页,到云飞燕身后的真家丁……韩蓄牵着陈昭君的小手,实实在在去秀了一遍恩爱。 然后,陈昭君终于明白了。 韩蓄就是想带大家看看,那个名叫陈昭君的女人,传说中的长安君夫人,什么模样。 看清楚了,她哪一天逃跑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容易! 呵呵。 陈昭君拽着自己这被牵着的小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绵羊。 “那个……”陈昭君想发个言。 韩蓄这厮,要跟他交流一下,不能让他腹黑算计到底,得抓住他的思路,影响他! “君儿!”韩蓄也说话了,“你先听我说!我觉得你还有一件事情做得不厚道,得改!” 什么事? 陈昭君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韩蓄默默再把那手给抓回来,紧紧握住:“君儿,你闹点小脾气,我是能容忍的。你说两句气话,我也就听了得了。但是……你看看眼前的情形,想想,你好好想想。” 眼前的情形,愁人啊! 陈昭君再默默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挠一挠后脑勺。 韩蓄已经一把将陈昭君捞进怀抱里,紧紧地抱着。“你不能逃!听到了没有!”韩蓄说。 陈昭君使劲推了推面前这个人,她那是叫逃嘛?她这个充其量叫做各奔东西,和平再见。逃?说得真难听! 韩蓄把头埋在陈昭君脖子边,亲昵极了:“看看你面前多少人?两千人!我们还有那么多没做完的事!你别想撂挑子!” 陈昭君再使劲推韩蓄,推不动。 呵呵。这个男人,抱着她的时候像山一样重。但凡遇着什么事,又总是她抢在前头!还告诉她有很多事没做完,不准撂挑子?她就想撂挑子了,怎么的! “君儿!若是你觉得一路太累,事情我来做。若是你害怕,就躲在我身后。”韩蓄对着陈昭君的耳朵说,缓缓而又坚定。 呵。 累? 害怕? 说到她心里去了。 她不光是觉得累,也的确感到害怕。她害怕摆在她面前的那些未知的,顷刻间变化无常,能吞噬天地的那些变数。 她一想到她的未来,前途漫漫经历九死一生才能去到梁国,而到了梁国之后,并不是安稳太平,至少她会开启宅斗正妃以及侧妃侍妾再加上前朝争端,实在可怕。 自从她家经历巨变,爹娘贬谪,大哥发配,她所乞求的真的并不多。 有没有光芒万丈的人生,不重要了。有没有惬意潇洒,也不重要了。只要安稳,只要太平,只要她在意的,一家人在一起。她就很满足了! 这一路的局势,都看到了。雍国尚且如此破败腐烂的民生,何况世俗差异之外的梁国。 她总之是不愿意去梁国折腾的! 不管韩蓄说她什么,撂挑子,不负责任,没心肝,小气,善妒……都行。她就是不想去梁国! 她害怕。 “君儿!” 韩蓄紧紧抱着怀里这个女人,在她耳朵边喊她,要唤醒她那颗故意蒙蔽着的心,唤醒她心里的故意不被触动的柔软,“君儿,我不能没有你!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好!听到了没有!” 如果她在竹山那蜿蜒险峻的岔路里一走了之,他真的,真的会疯。 他会发狂。 他会不顾一切去把她找回来。 陈昭君正被韩蓄那忽而温柔中带着蛊惑的声音给带到了一个生动的世界里:当她由着性子爽快地跑了,把韩蓄留下来应对那堆烂摊子,韩蓄被人给欺负得直哭。 哈哈。 画风不对。 那是以前的韩蓄,在雍城,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扮猪吃虎的韩蓄,才会被人打得脸青鼻肿,才会给人他想要哭的错觉。 这实际生活中的韩蓄? 嗨! 罢了。 陈昭君根本看不清楚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蓄刚才说“若是你觉得一路太累,事情我来做。若是你害怕,就躲在我身后。”呸!就是因为眼前的韩蓄让人看不明白,所以陈昭君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能放心地,傻乎乎地,跟在韩蓄身后,让韩蓄去操办所有事? 哦! no。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嗨!”陈昭君拍了拍韩蓄的后背,安抚了一下这个威胁她说没有她他大概会疯掉的男人,鼓励他,“不怕啊!乖!你想想,十几年质子生涯,多么孤独无依,你都过来了!不就是个没心没肝的女人嘛,你放心,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她,你的生活照旧的漂亮。” 她还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他,他是把她捂不热的,就算他把她抱得再近,黏得再紧,哈哈,她的心,仍然是冷静的。 第276章 筹谋许久,一秒破功 不就是个没心没肝的女人嘛! 韩蓄彻底被陈昭君的自嘲和自讽给震撼了。她真是够拼啊,语调冷静得刺骨不说,还能没有底线地黑自己,就是为了……跟他,说再见。 她要跟他再见? 门儿都没有。 有的话,他也必须跟她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她又怪他腹黑藏得深没有安全感。 “君儿,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思想,很独立的女子,我很欣赏你这一点。”韩蓄给陈昭君整理着她耳朵边的一丝碎发,然后也很低调地告诉她,“我知道,你背后的人,仅仅不止松林和银凤两个。你又你独立傲娇的本钱,现在除了雍城,岳父和大舅哥那边你许是已经有了更好的对策,你不受雍国陛下威胁……” 不受……威胁! 啊? 韩蓄把她看穿了。 陈昭君舔了一舔嘴唇,闭紧嘴巴,不说话,绝不透露自己任何一点点想法。 “君儿!你或是已经在竹山安排好了线路,只等我们的队伍一到,你就可以金蝉脱壳……然后把烂摊子丢给我?你想得美!也真是不厚道。”韩蓄抬起陈昭君那淘气脑袋瓜子,看着她的眼睛。 就是这双美丽的眼睛,所以她就算做了多淘气的事,多伤害他的内心,他也不忍心责怪她半句! 韩蓄抬起手掌,描画着陈昭君脸颊的线条:“你也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若是你真想出去游山玩水,不要这大队人马跟着,也不想招惹这么多的刺客,我理解,我也同意。君儿,你可以走,可以走任何一条你喜欢的路。” 啊? 陈昭君一时没听懂,警惕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韩蓄。 葫芦里藏了什么药? “君儿!你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你记住,你都是长安君夫人,是我韩蓄的女人。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雍城人知道,镇安城的人知道,接下来镇平城竹山城乃至整个梁国的人,都知道……我家君儿天仙下凡,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里的焦点。大家都知道,君儿你喜好游山玩水,我这个夫君就是宠妻过度了一些,由着你的喜好,没有把你拘束在府里,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大家知道,你是有夫之妇就可以了!你的夫君,是我,韩蓄!”韩蓄把手定格在陈昭君俊俏的脸颊腮边,多么温柔,并且坚定。 陈昭君皱了眉。 这! 呃! 韩蓄这厮。 陈昭君皱了眉,握了拳头,她想打人,可以么! 这就是韩蓄的算盘。 她筹谋许久,竟是一秒破功啊?不管她走到哪里,她都是有夫之妇,她的夫君,是韩蓄! 啊~~多么痛的领悟。 陈昭君难过的小情绪顿时涌上眉头,痛苦地挂在脸上,和这眉头的痛苦交相辉映的是胸口那一阵堵得七上八下的疼。 不行! 她要反击。 陈昭君狠狠咬了嘴唇,一张脸都给气红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这叫控制欲,你懂么?这叫变态,你懂不懂!你不能因为你小时候没得到温暖和爱,你就要把一个不爱你的人拴在你身边,并且……还用这么变态的方式!” 变……态? 韩蓄认真地看着陈昭君,能把她给气一顿,很不容易啊。“我哪里变态了?你说!”韩蓄摩挲着手指,摸上陈昭君那娇艳的红唇,阵阵逼近,“我给你自有太多,是你做的过火了。” 她没有! 她……只是……合理反抗。 陈昭君后仰着脑袋,远远躲着韩蓄这逼过来的大嘴巴,生生把自己给挤出了双下巴,多么狼狈! “君儿,你说得对!正是因为我小时候没得到过温暖和爱,没有享受过家的感觉,所以……我才更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韩蓄捧着陈昭君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睛。 韩蓄的眼睛里,几乎没有忧伤。 但似乎,陈昭君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穿越韩蓄质子生涯十几年的,那种孤独,伤心,痛苦,绝望,害怕……以及期待。 陈昭君低了脑袋。她用人家一生中最伤最痛的经历来说事,她似乎过分了那么一瞬间。但韩蓄这厮,竟然没有恼羞成怒,竟然没有跟她脸红耳赤! 陈昭君捏着自己的小手指。 她! 嗨。她能跟他说明白吗?她其实很难的!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很强大很咋呼的女子,其实她心里真的有很多害怕,很多不勇敢。 她其实,受不住韩蓄这种脆弱的小孩,经历了那么多的孤独,伤心,痛苦,绝望,害怕……仍然抱有期待以及生活热情的男子,她怕她给不了他的期待。 但,这种逻辑和哲学,韩蓄显然不懂。 陈昭君如果真诚地给韩蓄说出来,韩蓄又会一个太极给她搅糊了,弄得她对牛弹琴,就像在说一个笑话。 “呃……”陈昭君舔了舔嘴唇,站在韩蓄的角度想了想,说,“我知道你需要温暖和爱,我不是故意揭你的伤疤,是你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你不理解我,所以我生气了!我不该说你这个话,但你心里变态了,是事实。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要的温暖和家,就在梁国。” 陈昭君还被韩蓄抱在怀里,她拉着韩蓄的手远远一指:“你看!你的家,你的温暖,你国人,那些属于你的荣光和尊重,只要你翻过那座厚厚的雪山,就到了。” 陈昭君又放下韩蓄的手,自己的手也收回胸前。 可是她的家,她的温暖,她的国人,只要翻过那座山,就是隔绝天涯,何时才能再见? 陈昭君说不出话了,她怕她会哽咽流泪。 自从她家被抄,已经足足个月了。这个月以来,她每日都为爹娘的安危而担忧,为兄长的前途牵肠,她没办法所以寄人篱下,没办法只好低眉顺首,她其实……只想要回她从前的那个家啊。 她爹娘,她大哥。 他们不用再那么宠她,也无所谓啊!只要他们回来,只要他们的家还在,她可以听话一些,她能懂事一些。 可是…… 世道变了。 要想要那么一个温暖的家,她只能用些非常手段,比如说,逃! “君儿!” 韩蓄温柔的声音把陈昭君的思绪喊回来。他从没发现,她竟也如此这般多愁善感。“君儿,你忘了一件事,我稍稍提醒你一下。” 第277章 能隐忍,能潜伏 什么事! 陈昭君微红的眼角,看着韩蓄。 韩蓄看着她那微红的湿润眼光,心里很柔软,他轻轻吻上她的眼角,温柔地告诉她:“你忘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嗯? 陈昭君后退了脑袋,瞪着眼看韩蓄。她知道!所以她才要反抗! 韩蓄被这个奶凶的眼神给逗笑了。 韩蓄情不自禁再吻上她的额头:“傻媳妇儿!既然你已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家,我的温暖,我的国人,也是你的家你的温暖你的国人。有我,你才有家;有你,我也有家。明白了吗?” 陈昭君的额头脸颊嘴唇,被韩蓄亲得一阵酥酥麻麻。 陈昭君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和嘴巴。 套路! 都是套路! 他的家,是他的!他的国人,也是他的!他的温暖,更是他的!不关她一丝一毫的事! 他找了别的女人,他也有家!她遇到别的男人,她也有家! 陈昭君狠狠挡住自己的嘴巴,不说话。 韩蓄双手拿下陈昭君的手,把她抱在怀里。韩蓄笑了,似乎此刻还很开心!不生气了,他一点不生气了。她说她想走,其实是她感到害怕,需要他给她一些足以让她坚定下去的力气。 他明白了。 韩蓄抱了满怀的温柔,似乎他得到了全世界。 而陈昭君正被她的全世界环抱着,自己却不知道全世界是什么,心中多少茫然。陈昭君忽然又在想,晚饭又给这两千人吃什么,明天早饭又吃什么,到了镇平城有些什么危险,再来一个杨诗诗她会忍不住发狂的…… 真的。 她承认,在面对杨诗诗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确心里曾发酸过那么一秒钟,因为韩蓄,因为这个男人曾和别的女人“共度良宵”。 啊! 她这么不坚定,合适吗? 嗨!韩蓄这腹黑的一包骚操作,让她几乎乱了阵脚。不过按现在的情况,陈昭君似乎得好好寻找韩蓄的一个破绽才行,不然搞得她多没理由,多站不住脚的样子,在天下人面前没底气,丢脸巴沙的! 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能隐忍,能潜伏,能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才是上乘的智慧。 陈昭君乖咪咪地被韩蓄抱着,乖咪咪地趴在韩蓄的肩膀上,她以后……要真的乖咪咪地躲在韩蓄身后……找他的破绽。 哈哈。 “姑爷和小姐,真浪漫啊!”桃子手里拿着粗碗,看着军士们洗碗刷锅,回身跟身边的韩小飞感叹。 马铁霸也看到韩蓄和陈昭君手拉手到处走,一言不合还抱在一起亲亲的画面了,实话说,真的很般配。 “呵呵。你们文化人不是常说一句什么来着,郎才女貌?”马铁霸笑着脸看桃子。 桃子纠正马铁霸,说是女才男貌。 男貌?哈哈。马铁霸给哈哈笑出了声,问:“你们也觉得长安君实在长得好看?不止我一个人这么看?是嘛!一个爷们儿长得这么好看,我马铁霸走遍天下二十几年,也是头一次见!” 桃子和韩小飞互看一眼,都没答马铁霸的话。 马铁霸还是继续探究,深沉地摸了摸自己这一脸大胡子以及绿豆小眼睛,惆怅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长安君能长得那么好看!娶个老婆还是那么好看!以后生个儿子更是好看! 看看那丑啦唧的马铜锤,跟吴四小姐生了个儿子,儿子的颜值直接提升。 要想儿子的颜值高,老婆的颜值必须得保证! 嗯。马铁霸深深地点头,然后深深地看着桃子。 那阵眼光,桃子简直不敢直视,赶紧把粗碗丢给韩小飞,让他继续盯着,她要去看看公主辜太傅以及王太医还有队里所有的姑娘老嬷嬷们,究竟准备得如何了,即将要上路的! 桃子溜溜地跑。 马铁霸摸着胸口,反省了一番,然后看着韩小飞:“桃子姑娘很漂亮对不对?” 韩小飞被问住了话,点头。 马铁霸一巴掌给韩小飞拍在他的后背上:“当然漂亮!兄弟你也喜欢桃子姑娘,我看你看桃子姑娘的眼神就知道!” 呃…… 韩小飞砸着嘴唇,摇头。 不敢!他这种身份的不受宠的皇子的小侍从,怎么敢跟乌山之王抢心爱的女人!马铁霸现在身后有一千多人的伪军跟着,不敢,韩小飞实在很不敢表露他的真实想法。 “兄弟!哥哥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中意桃子姑娘,说明你有眼光,也说明哥哥我也有眼光。都是爷们儿大英雄,行走在天地间,说话就耿直一些。你是斯文人,桃子估计也喜欢斯文的懂诗书的,但是马哥哥不会退缩的。你,我,还有那个陈大少爷,我们公平竞争。喜欢谁,最后选择谁,权利在桃子姑娘手里。”马铁霸攀着韩小飞的肩膀,很义气。 韩小飞这心里咚咚正跳得激烈。呵呵。桃子的婚事,不是应该由陈夫人做主吗? 韩小飞呵呵笑着,呵呵地对马铁霸表示敬佩:“马哥你千里追爱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多少人都敬慕马哥你的铁汉柔情!说实话,如果我是桃子,我……多半也会被你感动。” 真的? 马铁霸一瞬间小绿豆眼冒精光,他激动地攀着韩小飞的肩膀,激动得看着韩小飞的俊脸:“哥哥我这粗鲁汉子,比你们这小白脸斯文模样,更有胜算?” 呃! 这个问题,韩小飞回答不了。 其实,桃子自己也回答不了。 真的!马铁霸,韩小飞,陈道渊……她究竟能选择谁,她会被谁选择,其实她一点权力也没有。她已经收到陈道渊的亲笔信了!信里,字里行间,那个曾经风采决然的大少爷,已经没有的锐气,也没有了坚持,他只是说他负了她一片深情,希望她好好找个靠得住的人家,让陈大小姐给她把把关,让陈大小姐给她备一份厚实的嫁妆,好好过以后的日子。他说他祝福她,心里永远挂念她,只要她过得好,他心里就很高兴。 一想起这些话,桃子便泪染双目。 他若一生不幸福,她怎么会快乐得起来! 她知道林凤微是个什么脾气!她知道林家人是什么心胸格局!如果哪天他心有所属成婚了,她很愿意远远地祝福他,却不愿意他的新娘是林凤微。 第278章 美人不笑,拿江山来何用 可,陈道渊的新娘,就是林凤微。 桃子正抹着满脸的眼泪,正撞上陈昭君递过来的手帕子。 “小……姐!”桃子拿着手帕子捂着嘴。 陈昭君伸手,拍着桃子的肩膀。哭!哭!想哭,就哭。她准了。 “呜~~”桃子硬是生生把眼泪和哭声给憋回去了,“小姐,你和姑爷午饭肯定没吃饱!我再去给你和姑爷找些吃的!” 不用。 陈昭君挡住桃子,她说:“你做的很对!两千多人的军营,要想上下齐心,首要做到同甘共苦。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今天中午,连公主和大家吃的都一样,这就叫聚集人心。” 桃子看着陈昭君,乖乖点头。 陈昭君抬手,给桃子轻轻擦去眼角的一滴泪珠:“傻丫头,你做的很好!有你和陈福给我做后盾,我很安心。” 桃子又乖乖点头。 嗨! 陈昭君抱了抱桃子,心里觉得酸但是脸上露着笑:“做好我们眼前该做的事,以后的,长远的,暂时想不到的,就别想了。揪心!你放心,你有你家大小姐给你撑腰,谁也不能欺负你!若是缘分如此,便是坦然一些,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笑着过完每一天,比什么都强!” 桃子一听这话,眼泪又是刷刷地滚下来。 缘分如此,她也不曾强求。可是为什么,她一知道这个消息,其实她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心会这么痛呢! 痛。 真的很痛。 陈昭君给桃子擦着眼泪,劝解她:“你放心!就算林凤微她再霸道,再豪强,仗势欺人,陈道渊不得不点头。可是,桃子,林凤微她强扭的瓜,不会甜。我了解陈道渊,林凤微一味强求,她也得不到幸福。倒是你,别这么消耗下去了!看看你的脸,都瘦了。我们过了镇平城,就要上竹山,那一路陡峭险峻,你的身子若是不强健些,怎么受得住?” 嗯! 桃子点着头,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哭,她说:“我现在不敢想那些!我常常劝诫自己,和大家多说说话,把注意转移开。我知道我们现在面前有很多困难,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软弱、爱哭,我就只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呜! 桃子说着说着,又趴在陈昭君肩膀上,哭得伤伤心心不能自已。 嗨! 可怜的失恋小丫鬟!云飞燕都已经上马了,又拉住马缰绳看这头。两千多人在马铁霸和段一宁李德强的催促之下,已经差不多了,又要上路了。 这个午饭时分,该谈恋爱的,谈了,该吃饭午休打盹的,也吃了,该趁机叙旧说话的,也续了,就是这长安君夫人家的小丫鬟这忙前忙后给大家做饭到了最后,自己的情绪兜了一包。 “公主!待会儿你和长安君还有陈夫人走在中间,李将军开道,我随后,马铁霸压阵在后头。”段一宁在做出发前的最后一次交代。 马铁霸? 云飞燕骑着马,思索着段一宁这个称呼。云飞燕想了想,说:“马将军的任命书虽然还没到,但我们按理仍该那么尊称他的!马将军压阵,我很放心。前头路险,就辛苦段将军和李将军二位了!” 段一宁听了云飞燕的话,溜溜地跑了。 若是陈昭君在眼前,云飞燕准会跟她商议一下这个段一宁的问题。但陈昭君正忙着安慰自己那个脆弱的失了恋的小丫鬟!“陈昭君,你走不走!上马!”云飞燕喊。 “走!”陈昭君应声而答。 陈昭君嘱咐桃子回马车去,好好休息。 这回上路,陈昭君打定了注意,她凡事一定不会冲在前头了,她要做个冷静地旁观者。 陈昭君一把跨上骏马,两步来到云飞燕跟前。 云飞燕笑了,问:“要不要本公主动用本公主的关系,给你那俊俏的小丫鬟,找个如意郎君?” 陈昭君还没答话。 后头压阵的马铁霸耳尖,刷刷策马过来。“公主,使不得!使不得!”马铁霸耿直了脖子,可爱的绿豆眼儿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嘻嘻一笑,就问如何使不得。 马铁霸说:“桃子姑娘的事,你们二位都不准干涉。让桃子姑娘自己做主!” 呃? 云飞燕好笑地看着马铁霸,如此良机,他不赶紧抓住空档,进驻俏丫鬟的脆弱内心去安慰她保护她,从此过上幸福的美好生活,还让她自己做主? 她若是一辈子在陈道渊的阴影里走不出来呢? 陈道渊的风神矍铄,哼哼,云飞燕当年还不是公主的时候,还在雍城里天天跟陈昭君比长短高下的时候,那是狠狠见识过,印象很深刻啊。 像马铁霸这样的草莽汉子,虽然号称乌山之王,但仅凭他这个长相,他若想和陈道渊pk,嗯,实在没有胜算的! 陈昭君看看云飞燕,又看看马铁霸,说:“她自己做主!我,还有尊贵的公主殿下,绝不会强求她。” 好了。 马铁霸满意了。 马铁霸满意的调转了马脑袋,舒服地回到后头压阵去。 留下云飞燕看着陈昭君。 云飞燕狠狠地看着陈昭君,那眼神,简直是把她扒了皮那般仔细地看。 陈昭君斜角看了看云飞燕那马屁股:“看着我做什么!” 有话就说! “不对!” 云飞燕拉着马缰绳,狠狠地挤到陈昭君身边,问:“陈昭君,你真的不爱江山爱美人?” 爱惜她这小桃子,胜过这浩荡的队伍? 陈昭君一把撇开云飞燕的马肚子,回答她:“是!爱美人!美人不笑,拿江山来何用?” 呵呵。 有意思。陈昭君这话,很中韩蓄的下怀,也很中马铁霸的下怀。他们都是同一路人!为爱,为情,可以付出更大的代价。 吴绮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孩子。 马铜锤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鉴于马铁霸个还没经过以及通过组织审查,他一上路,又给手上绑了绳子,周围几个军士押解着。 马铜锤对于这个待遇,他也是彻底无语了。 唯一的好处是,吴绮和孩子乘的马车,近在咫尺。 “小绮!” 一上路,马铜锤便伸着脖子,喊。 吴绮紧紧关着马车帘子,不听。 “小绮!我都这样了,你就跟我说说话,不行吗?我从乌山上追着你一路下来,刀山火海,油锅,枪淋箭雨,石头,我的痴情把老天爷都给感动了!” “小绮!”你就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是粗鲁,没文化,可我们毕竟是夫妻,你想想我们往日的恩情?” 马铜锤碎碎念。 吴绮恨不得堵住耳朵。 第279章 心上的那个人和如今身边的人 “小绮!我知道你嫌弃我,不过那些也怪不得我。我出生就是那样了,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不得了的爹娘!若是给我一个长安君那样的爹娘,我准保比长安君活得带劲! “小绮,我对你的感情,真是滚烫和热烈的!我几百里追妻坚持不懈,给你唱山歌,唱情歌,暗中观察守护,半夜里冲出来保护你……这种感觉,这种滋味,你体会不到吗?这就叫做爱情。” 马铜锤说起了文绉绉的话。 吴绮侧耳偶然一听,觉得不对劲。 马铜锤像是在背稿子。 有人在给马铜锤出主意? 滚烫和热烈,坚持不懈……这种有水准的词语,马铜锤绝对不行。 而马铜锤顶着这一张恋爱脸,碎碎念了一路的情诗。谁教他的?陈福教的!对,就是陈昭君自家的陪嫁管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马铜锤只喝到一碗米汤,啃到一根没有肉的骨头,马上就要破口大骂。 带着一阵清凉的陈大管家幽幽地来到马铜锤背后,幽幽地告诉他,吴四小姐曾经钟鸣鼎食,说话走路都是诗一般的感觉。 若是马铜锤坚持这么爆着粗口,陈福说他敢保证,马铜锤永远再得不到吴四小姐的心。 马铜锤听了陈福的话,眨巴着干涩的没有文化的眼神,消化了好久。 然后,陈福问马铜锤,需不需要他亲自教他几句适合的话? 马铜锤点头。 然后,陈福就给马铜锤上了一中午的文化课。所以那阵,世界很安静。只有一个马铜锤默默背情诗,一个桃子伤心为失恋。 马铜锤背情诗的效果还很显着,他还忽然会了那么几个重点词语。 “听听,马铜锤似乎很有前途啊?”云飞燕在马背上,和陈昭君感叹,“嗨!难道是咱们那乌山之地有灵气,专出这种痴情汉子!文化没有,大字不识,嘿,眼光还贼好,专捡精尖的姑娘!” 陈昭君骑在马上,一面听云飞燕的感叹马铜锤的情诗。 烦人! 男人总是自以为是。 总以为自己说些情话,便能挽回一个女人的心意。 马铜锤殊不知,他和吴绮,本来不可能有交集,如果不是吴绮的人生被大吴贵妃强行改变!而就算是有了交集,吴绮终究还是会回到她自己本来的轨迹,比如眼前! 光是痴情,追妻,就有用了? 不见得。 “公主!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陈昭君对云飞燕说。 云飞燕问陈昭君赌什么? 陈昭君以眼神看马铜锤,示意云飞燕。 云飞燕笑了:“行!你定是赌这痴情汉子成不了?” 陈昭君点头。 “我也跟你打个赌。”云飞燕用眼神看了看马铁霸和桃子那个方向,说,“你的立场,这个就更不用说。我就偏赌咱们这乌山之王,最终能抱得美人归。” 呵。 这样啊。 陈昭君一瞬间难受。 她抬头看天色,而霞光正浓,天色绚丽异常。 “就知道你舍不得!呵呵。陈昭君,你终究是要明白,有的事情,并不是一个喜欢一个不喜欢就完了。这世上的事情,很复杂。”云飞燕说。 陈昭君没答话。 是啊。世上的事情何其复杂!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个人的挣扎,就像那根瘦弱的胳膊,终究拧不过命运那条大腿! “你别怪姐姐我说话粗,不照顾你内心的感受。你,说你狡猾,时常又重情义。你明知道马铁霸爱慕你家小桃子,你就应该早早玉成好事,也不枉人家乌山之王从乌山下来跟随你的一片辛苦。由着小丫头的内心选择?谁不喜欢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可那翩翩公子终究还是落入了林凤微的虎口爪牙!你这么做,其实更让小丫鬟受伤。有很多事情,你那个弱弱的小丫鬟,她其实……根本扛不住!”云飞燕说话间很潇洒。 陈昭君不由得转头看着云飞燕。 霞光映照下,云飞燕还是这般眉飞色舞,不见忧愁。 她,真的能那么坦然地接受这个命运! 还是?和亲临安王,是她心中所愿!临安王,本就是雍国九千万少女的痴梦嘛。 云飞燕也看着陈昭君,劝她:“你心肠好,我明白。我以后不说你狡猾了!我告诉你一个实话啊,拯救一段失恋的最好办法,其实就是很快地投入到下一段恋情之中,情感转移大法。” 转移大法! 呵呵。陈昭君呵呵地看着云飞燕。公主大驾,如今是很能忽悠啊!她背后那六百家丁,她若是能用什么情感转移大法,饥饿转移大法,薪酬转移大法给忽悠下去,她算她英雄豪杰! “不信?” 云飞燕研究着陈昭君的神情,实在是看不惯她如今这种不爽快的样子,心思重了。 她要给她减减负。 云飞燕那眼角的光瞥向韩蓄,用韩蓄也能听见的声音,说:“陈昭君,陈大小姐,陈夫人,我问你,你少女心动时节,心里想的,可是你如今的夫君长安君阁下?” ! 陈昭君瞪着云飞燕。找死啊?韩蓄听得见!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那吃人的眼神,一下子给笑岔气了:“看!你这眼神?心虚什么!全天下的人谁不知道?只要渝湘楼说书先生一说到临安王的事迹,陈昭君必定是二楼最后的位置,吃着火锅,听着故事,顺便欣赏着故事里英雄的丰姿!” 还全天下人都知道! 哼!全天下人知道的事情,是云飞燕那时,白天给临安王寄皮袄晚上给临安王写情书,还因为寄皮袄的事偷了李教头的令牌被关了紧闭。 陈昭君微微看着云飞燕,微微一笑:“公主,慎言!” 云飞燕咧嘴一笑:“我在给你打比方,你听不明白吗?你陈昭君一向聪明得紧,这时候怎么不开窍。我问你,你心上的那个人,和你如今身边人,是同一个吗?不是!临安王,你再喜欢,但是你还是嫁给了长安君,并且,你和长安君的日子过得还很不错,很浪漫,很有爱!你难道没发觉吗?” 啊! 陈昭君的笑僵住了。 公主大人的脑子,的确是不一般哪。“哪里不错,哪里浪漫,哪里有爱?”陈昭君问云飞燕。 云飞燕回手捂了捂胸口: “嗨!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夫妻俩撒狗粮的时候,是从来不在乎我们这种单身狗的心情的!所以,你当然不知道你和长安君哪个时候的浪漫有爱已经刺激了我们的钛合金钻石眼!” 第280章 这样的爱情,浪不浪漫 有么! 陈昭君警惕的笑脸,警惕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没有。 陈昭君摇头表示。 云飞燕宽和一笑,看陈昭君就像看一个大傻子一般的眼神:“杨诗诗的结局,曾经千金小姐,后来的青楼花魁,落入官宦之手,给人做替罪羊,最后砍头示众……没有触动到你吗?陈昭君,你摸着你的胸口想想,如果不是长安君坚强的臂膀遮蔽了你,你这个传说之中的罪臣之女,还有你家二小姐,能有今天?不早到那条河边江边的花楼青楼里做了头牌!虽然啊,以你我的交情,你做了头牌我定是会来捧你的场子。但做长安君心尖尖儿上的独宠一家陈夫人不是远远好过这个嘛!这叫不叫不错?” 嗯。比起杨诗诗,她过得的确不错! 陈昭君无语了。 云飞燕又是笑嘻嘻:“你嫌刺客又多又烦,还藏在黑暗里防不胜防,你又嫌官里军里沆瀣一气不安全,你鸡血上头就跑山上剿匪!长安君就跟着你去,全胜而归。你常常冲在前头,就是没看到你身后那个守护的眼神,和时时准备为你挺身而出的身影。这样的爱情,浪不浪漫?” 嗯。浪漫! 吃不饱,穿不暖,一路惊吓,一路惊魂,想着逃想着躲开,却逃不了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等时机……这样的日子,在云飞燕眼里,叫浪漫。 好。公主大人对浪漫一词的定义,一定有一些不准确。 “看!”云飞燕挥手一指天边,五彩霞飞。 “陈昭君,你不要以为天边的云彩才是最美的!其实,你和长安君站在一起的时候,比天边的云彩还美!”云飞燕说。 陈昭君就那么看着云飞燕,又是一个抒情人。许是……被今下午马铜锤的抒情诗给感染了? “刺客!” “有刺客!” 忽而几丝骚动,忽然打破了这阵抒情的感觉。马铜锤咋呼地扭着身子,对着吴绮的马车窗帘口喊:“小绮!别怕!我保护你和儿子。”其实,马铜锤正双手被缚,还是没被组织考核过关的边缘人员。 而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一个勾着背,背上背着一筐果子的农夫。 嗨!一个可怜的农夫!段一宁使了一个兵卒子,前去把那农夫给恐吓一顿,让他滚远一点。 那农夫哆哆嗦嗦地跪着,赖在地上不走。 陈昭君远远看了,觉得这农夫有几分意思。 那农夫赖着不走的意思是,他没钱,框里几个果子想买给这路上威风赫赫的军爷小姐们。 段一宁手一挥,甩手给了那农夫几个铜子儿,把那筐果子收下了。 然后,那农夫才屁滚尿流地走了,还顺便把他的背筐给一并送了。 大家继续赶路。 而没多久,瞬息之间还曾绚烂若画的霞光,一下子失了颜色,灰色一片。天色已经渐晚了。 陈昭君看着天际,这不知不觉,路没走多少,天又黑了。 又到了安营扎宅,准备煮夜饭的时候了? 陈昭君咵哒咵哒地骑着骏马飞梭,云飞燕也终于不啰嗦了,不说什么浪漫与过得好不好这些没逻辑的话了。 她许是终于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道理了?陈昭君觉得这一下午的路程,简直很空虚得很啊。就听了一个马铜锤在那儿碎碎念,云飞燕在那儿上情感心理课,仿佛这世界一点都不精彩。 而韩蓄已经做主,让队伍停下,准备扎宅休息了。 “这么早?”云飞燕勒着马缰绳,“还可以再赶半个时辰嘛的路!天色还可以的,没有风,也没有雨。” 陈昭君想,一定是前面的地势不同,韩蓄所以提前安排了。 果真,段一宁已经回马过来禀报: “公主,夫人,前面有一段水路,天色不好,请了长安君的示下,我们在此修整一晚,明天一大早过水,然后赶在中午前进入镇平城。这里已经有先前人马去镇平城找府尹报备了!” 好! 扎寨安营,修整睡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昭君和云飞燕双双下了马。军士们停马的,喂马的,挖灶煮饭的,搭帐篷的,一下子炊烟袅袅,很有生活气息的感觉。 而如此宁静祥和的氛围里,马铜锤实在很不安逸。 因为他还被绑着绳索,而似乎也没有谁想搭理他,也再没有谁来问过他那三个问题:投军,做家丁,还是回乡种地…… 连带着和他一起被装进麻袋的那十九人都被问了那三个问题,并且他们做出了选择,还在一沓纸上面按了红红的血手印。 似乎,很高大上的选择。 马铜锤依然没人理会,午饭时那个教他背情诗的老头也没来。啊!怎么回事? 马铜锤被挡在一堆的杂草柴火堆堆边儿,这些都是这群勤劳而又积极的军士们刚才附近拾回来的柴火,估计是今晚守夜用的。 马铜锤饿了。 但是,他却连一滴米汤也没得到。 整个营帐似乎,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难道……难道……他马铜锤已经不重要了?不足以威胁他们了? 而前头的烟火堆围了好多人,似乎越来越热闹! “今晚上夜长,大家又赶了多久的路,我们今晚上围着火堆,一定要想些消遣的法子。”韩小飞站在火堆边边,拍着手掌,吸引大家的目光。 便有军士问:“怎么消遣?” 也有军士起哄:“请夫人手下的姑娘唱歌来听!” “好!” “好!” 气氛顿时就热烈了。 马铁霸正要瞪眼骂一顿,韩小飞哈哈地抬双手阻止,说:“有的!都有的!我们按顺序来!今天中午,有气性的大哥们,谁说要单挑来着?用刀用剑太猛,我们就纯属助兴,展示才艺!有么?” 韩小飞这话一出,也有人说可以的,也有军士说这个不好玩儿的,但无一例外的是,大家都把这火堆给围起来来,人越聚越多,圈子越围越大。 云飞燕看着这阵势,拉拉陈昭君的袖子。 看到了没?马铜锤企盼的单挑项目来了!由韩小飞发起,一定是经过韩蓄和段一宁马铁霸精密策划过得,比试过程中,除了动作要快,姿势要帅,绝对让人心服口服。某些人心不服的存在想要趁乱打劫,群起而攻之,门儿都没有! 呵呵。 大局势,还是掌握在我方手中。 第281章 另类团队建设 能收服一群浪荡的汉子,绝不只收服一个。天罗地网,不留一个余地。若还有一个余地,那就宰了他! 这就是另类团队建设,今天晚上韩蓄设计的项目。 “各位!在单挑一对一之前,大伙儿先好规则!”韩小飞指着火堆旁边这几平米宽的小平地,意思就是大家伙儿比武的擂台。 “我们分组进行!段将军一个队,李将军一个队,马将军一个队,公主还有一个队,长安君和夫人也要出一个队,每队每一次各派一人精粹,轮流一对一对阵单挑,比赛!图大家乐呵乐呵!如何?”韩小飞说明规则。 没说输了赢了之后,谁听谁的。 反正就先比试比试,点到为止。 “嘿!谁不知道陈夫人手下有一个雍国四大高手!不,我们跟四大高手比,摆明了要输啊?”人群里有人这么问。 也有人不这么看:“你怕,你不上呗!咱们队里也有勇猛的,想跟雍国四大高手比试比试的,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上哪儿找!今晚上,必须的呀!对不对,大伙儿?” “对!” 好多人都这么说。 于是,韩小飞就开始宣布第一轮比赛项目:和雍国四大高手松林过招。 松林一站出来,那时,整个火堆旁都热烈起来了。马铁霸、段一宁、李德强这三个带队的,竟被自己身后的兄弟要求,他们必须得亲自上阵。 这会就好玩儿了。 三位鼎鼎有名的,一位乌山之王称霸江湖二十年的前土匪巨头,一个禁军队长兼高手,一位地级城防将军,和雍国四大高手对阵。 精彩得很嘛! 马铁霸的呼声最高,大家都要求他第一个上场。 但不幸的是,马铁霸前些日子腹部身受重伤,创口上都还有太医给他缝合伤口未拆除的线。 马铁霸两手拎着混金铛,与松林就要开打。 松林是使剑的高手,剑法精纯,招式繁多,速度之快,动作灵巧,马铁霸那混重的几百斤混金铛竟然不能把松林如何。 当然,若是马铁霸身上的伤恢复得好些,他与松林会容易一些。 马铁霸尽量不让人看出来他有伤,几十招下来,便使个机会抽回身:“够了!点到即止!和松林小哥不是为了比胜负,只是为了给大伙儿助兴!我这里可以了,哪个小子想来与高手过招的,先跑上来,我让他!” 马铁霸这话一出,还真有憨娃跳出来。 松林几招打倒一个,又跳出一个。 松林几招打倒了,又蹦出来一个。 如是这样打下去,松林连着打倒了十几个跃跃上台者,段一宁和李德强准备了好久,还没机会上前。 韩小飞看时候,觉得差不多了,找个空隙,站出来句话:“简直精彩!佩服!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只有佩服的份儿!时间有限,今晚第一轮和高手比武,就暂时到这儿,如果还有不尽兴的,咱们静待明天晚上的篝火晚会!在这里,我要透露一下,明天晚上出场的高手,会是谁呢?明天晚上,我先买个关子在这里啊,明天晚上,我来,我第一个和松大哥对战!今天晚上,接下来我们进行第二轮比试……除了第二轮,还有第三轮,时间紧凑一地啊,末尾有惊喜哦!” 围着篝火看热闹的,想要比试竞技的,都被咱们韩小飞给唬得一愣一愣,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似的。 “第二轮,咱们不动刀不动,咱们比体力!体力比什麽好呢?咱们就比俯卧撑!比谁做的多,就赢。谁把谁做的趴下,那就输了!怎么样?简单……” 韩小飞刚刚说到这里,还没有说出请每个战队各出一个选手,马铜锤已经从柴堆边儿奋力地滚进来了。 “我来!我来!” 马铜锤奋力地说,努力地朝韩小飞示意。 韩小飞看看马铜锤,看了又看,很为难啊。 马铜锤仍是尽力地推荐自己。 韩小飞只得为难地说:“今天晚上,大家比试,不为别的,就图一个乐子!但我们的规则是段将军一个队,李将军一个队,马将军一个队,公主还有一个队,长安君和夫人一个队……敢问这位英雄,你属于哪个队?有哪个愿意接收你吗?” 这简直是是一个触及灵魂的考问啊。 段一宁、李德强、马铁霸、云飞燕、长安君和夫人……至今为止,没有人接收他马铜锤。 马铜锤环顾四方,在人堆儿里看见正看热闹的吴绮抱着孩子。 马铜锤绑着的手,指了指吴绮的方向,说:“我是小绮的男人!小绮她是哪个队的,我就是哪个队的!” 韩小飞更为难了。 韩小飞挠了挠后脑袋,说:“吴四小姐是长安君和夫人的表家小姐,依礼数吴四小姐算作长安君和夫人这一队!但公主大人也是吴四小姐夫家的表亲,依礼数吴四小姐算作公主这一队也可以。” 吴绮说:“我是表哥这一队的!但是……表哥不一定要他的!” 不一定? 马铜锤那小心脏啊。 马铜锤简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马铜锤赶紧滚两步,滚到韩小飞脚下,说:“韩小哥,你行个方便,你就给我一个机会!我比体力很不错的,我做俯卧撑,我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做趴下!你就代表长安君,暂时先把我收入队中……我不奢望太多,就这第二轮你先收了,看看效果啊!” 瞧这马铜锤多么的卑微! 马铁霸幸亏是他以前的十八层老板,若是这会儿还有关系,真是一把混金铛砸过来,砸烂他那脑袋。 焦心。没有风格。 但韩小飞接到这个请求,很是为难了一番。 韩小飞也是很注意地,绝不逾矩越权,认真请示了一番长安君的个人意见。 而长安君也是很慎重于这件事,他又很认真地请示了一下长安君夫人的意见! 真是,这夫妻俩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撒狗粮的机会。 但韩蓄与陈昭君商议一番之后,他们战队的决定,竟是不收容马铜锤,让马铜锤代表他自己出战,若是马铜锤在五个人里头赢了三个,他就有资格进行下一步考核,他若输给了三个人,哦豁了,继续绑绳索! 第282章 多好的长安君 好了,如此,第二轮比试开始了。 马铁霸派了一个小虾米,段一宁派了他的副将,李德强派了一个亲兵,云飞燕派了一个家丁,而韩蓄这边,他派了他自己。 韩蓄一上场,效果还是很轰动的。 那博人眼球的场面,与第一轮马铁霸对阵松林很有的一拼。 那几个选手,一见韩蓄上场,面上表示惊骇心里却并不怎么的,韩蓄斯斯文文的,看不出胳膊上是肌肉块还是什么!与这些常年训练的悍匪和军士,比做俯卧撑? 竟然就有选手公然表示意见: “长安君,你换个人!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跟你比,像是占你的便宜,感觉赢了也赢的不光彩。咱们就是说好了比试,比试也要来真格的才行!” 陈昭君眨眨眼睛。 傻孩子! 人家长安君就是要开始转变营销路线,改变大家对他的审美印象,准备从最低调的俯卧撑开始呢,这帮傻孩子还不信! 韩蓄只是挽了挽袖子,谦虚地说:“论武功,本君比不过松林,他手法出挑绝佳,招式从不粗暴,利落有致,一应俱全应有尽有,而显得行云流水,进攻防守给人美的享受。但若论坚持和体力,本君自觉,还可以与大家比试一番,与大家同乐嘛!” 呃! 韩蓄如此低调的解释,这几个对手还是不太愿意。 没办法,韩蓄只能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手臂一挥,那石子瞬间弹了很远。那石子在大家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风声地掠过火堆,没有波动地掠过看热闹的军士,最后远远甩在二百米外的一棵树上。 然后,那棵树硬是给倒了。 轰然的感觉。 “刺客!” 呃…… 不是! 是长安君扔出的小石子! 啊! 然后一阵静寂。 似乎刚才当着大家的面的确曾是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大家终于反应过来。谁说这男人的力量一定得是肌肉大块了?像长安君这样穿衣服显瘦的,不显山不露水的,还像是个美男,马的,还用得着跟他比么! 比丢石子,谁丢的远? 能么! 土匪队伍里两千人,能把石子丢两百米远的,已经寥寥无几,还能砸中一个大树,使得大树瞬间轰然倒塌的,没有人! 哗哗哗! 掌声赶紧献出来。 以后,再也不要以为长安君是弱鸡,长安君是挺有力量的! 还比做俯卧撑?算了!别!别丢脸。 几个选手那一瞬间竟是极有默契,统统舔着脸把韩小飞给包围起来:“小飞哥!我们粗鲁人,不懂规矩!我们这些下等人,怎么能跟长安君比试呢?我们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小飞哥……麻烦你从长安君和夫人战队里再选一个,我们能配的上的,有资格的,怎么样?” 呵呵。 韩小飞被人围着。 他家君上已经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两千人的中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而再看韩蓄,哪里有一种傲视群雄的霸气,不过是平常情形,随和态度,正极其期待地等着大家跟他比试第二轮。 韩小飞只能为难以及坚持的表情:“各位大哥,我们虽然说是比试,却有规则的!选手已经上来了,你们这是集体劝对手退赛么?很不符合我们今晚比试的宗旨!不行,这样的事传出去,以后你们很难做人的,我们这个大赛也会受到影响,信度的问题……明白么?” 信度? 好。明白了! 既然众位选手联名劝对手退赛这种方法行不通,那就只好自己退赛了。 于是,马铁霸手下一名虾米率先说自己退赛,然后紧跟着,段一宁的,李德强的,云飞燕的,都齐齐退了。 韩蓄看着这些忽而全全退出的比赛选手们,依然很淡定。 “这位英雄,介于其它选手已经放弃第二轮比试,所以接下来,将由你和长安君进行做俯卧撑项目。”韩小飞看着自己一个队的马铜锤,热情地告诉他。 马铜锤又成了两千人的焦点。 马铜锤的双手绳索已经暂时被解开了。 马铜锤刚才也看到长安君的手法了,那么天人手笔,呃……马铜锤默然一番,还是决定硬着头皮上。 吴绮正看着他呢! 现在已经不是他能不能借机在这两千人军心不稳的时候掀起什么风浪来,而是他的在这里站住脚,先找个位置再说! 大家都有位置,站着的,坐着的,围着的,旁边看火放哨的……唯独他马铜锤啥也不是! 这种滋味,其实真的很难受。 所以,马铜锤这时可有教养了。他面对长安君,恭恭谨谨行了礼,说了客套话:“长安君,得罪了!” 然后,马铜锤刷地跳到这比武的擂台中间,霍霍霍地做起俯卧撑来。 马铜锤一开始做,旁边儿自然就有热心观众帮他数数。 “一、二、三、四……” 嘿嘿哈哈,俯卧撑啊,做起来啊! 大家伙儿,一个一个往下数呀! 马铜锤那越做越带劲,大家伙儿就越数越得劲儿,从三百数到了四百,从四百数到一千。 两千人数数的声音,整整齐齐的,壮观得很。 陈昭君和云飞燕看着热闹,其实……马铜锤也是真汉子了!可惜,心术如何还有待矫正。 热闹边缘的更边缘处,几十刺客正以鹰一样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上头已经下了命令! 死令! 若是拿不到长安君的人头,他们这些刺客死士,只能客死此处!没办法啊!其实眼见到这些场面,刺客们也曾感叹,这和亲队伍就是欢乐多啊,公主夫人美貌聪慧灵巧可爱,长安君和将军们豪爽霸气……多好的长安君,多好的和亲策略啊! 但是!上级有命令。 为难。 其实换个角度说,若是长安君阁下和他的夫人被完美的给丧生在这竹山大山脉之中……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这个地方好啊,青山绿水,金山银山呢。 谁说不是呢? 人都想在死后给自己找一个风水宝地,这竹山山脉镇平平原不就是个风水宝地?就是上级给这长安君和他夫人给找的! 既然长安君和他夫人是为了两国的联谊和平事业而来,他们俩死了之后,葬在这大山深处,两国的交接之地也算是死得其所,巍巍然的存在了。 算算时候,该死了。 第283章 多米诺骨牌哗哗哗倒了 那一筐毒果子,还没有人下肚么? 不科学呀! 听听,人家第二轮比试里,那个傻不拉几的土匪小头目俯卧撑已经做到一千四百六十五? 而马铜锤本尊,在一片山呼海喝的数数声中,脸红了,脖子也粗了,正使着牛劲,莽实地做下去。 他心爱的小绮,看到了吗? 小绮你男人为了你,为了在你的身边的这浩大队伍里还能有一个自己的位置,强挣扎着不想给自己丢脸,也不想给自己曾经的山匪身份丢脸……硬是憋着一口气一直往下做,做到了大约一万一百五十六个。 这硬是憋着做的。 马铜锤憋着那口气,硬是嘴巴里涌出了血,又咕咚吞了回去。 还要坚持做下去吗? 要! 马铜锤估摸着刚才韩蓄那两百米开外弹到一个大树的臂力,算着自己随便怎么还要在撑两千个左右才有胜算。 正当马铜锤坚持得很焦灼的时候。 马铁霸后边数数的伪军,忽然倒了一个两个。 而紧跟着,那倒下去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第一个给倒了,后面的好像就没有那个精神支撑头了,然后哗哗哗哗哗都给倒了! “嘿” 马铁霸见了,豁拉一下子站起来,说:“铜锤小子都还没倒,你们倒个什么劲?数个数也把你们给累得?哼!起来!别给我们土匪出身的汉子丢脸了,不就数个数吗,接着数,只要累不死,就数他马个地老天荒。” 呃! 这个地老天荒,准确的用法,是可以这么用么? 陈昭君感觉不对劲,让韩小飞和松林不动声色地去看。 韩小飞和松林前后走到那片倒下的人群里去,伸手一探鼻息,已经微弱得很了。不好!有刺客。 韩小飞给马铁霸使个眼神,然后和松林迅速回撤。 “君上,夫人,公主,不好了!目测是中毒,但是没有中毒症状,脸色如常,不见七窍出血,只是气息越来越弱。”韩小飞对韩蓄、陈昭君还有云飞燕说。 正那时,倒下的人更多了。 于是,那给马铜锤数数的汉子们纷纷变了声音:“你怎么给倒了?起来!睡觉吗,没到时辰!马铜锤还没比完,还有长安君要比!起来。” 但是,那些倒下的人,气息越来越弱,总是睁不开眼睛。 而有的正说着话的,忽而自己也啪了一下,给一头撞在地上。 云飞燕这紧急关头忽然站起来,高举手中的佩剑:“有刺客,大家不要慌!先把昏倒的军士抬过来,围到火堆边,王太医孙太医、桃子银凤、红樱碧桃,过来帮忙,救治伤员!段将军,马将军,李将军,你们全力组织力量,防御刺客!本公主就要看看,什么刺客这么大胆,究竟钻了哪里的空档?” “是!” “遵命!” 然后大家手忙脚乱之中,越来越镇定自若,阵型渐成。 马铜锤活出命去做了一万两千余俯卧撑,到最后就这般不了了之。而他,竟没有时间喘气,赶紧借着机会,不顾上气不接下气的自身情况,喘气到吴绮身边。 “小绮,你别怕!我着这里,我保护你和儿子!”马铜锤刚挤出一个笑脸。 吴绮赶紧转身逃了。 吴绮急中生智,赶紧把手中的孩子一把塞到陈昭君手里:“大小姐,孩子托你照顾。我去桃子那边帮忙。” 吴绮一放下孩子,赶紧投入到火堆旁边的急救中心去,根本没给马铜锤任何一点点余地。 而马铜锤喘着大气站在空空的地里,那阵子心里的感觉还很特别。她的女人,不光是大家闺秀,还心怀仁慈,和公主以及陈夫人没得区别。 啊! 他马铜锤真是太有眼光了。 他儿子他娘真是太完美了! 儿子! 日子正在陈昭君手里。 马铜锤赶紧趁机过去,搓着不安的两手,对陈昭君很是客气:“陈夫人……我儿子,给我抱抱!我,来保护他!小绮不在,不劳烦夫人了。” 马铜锤对陈昭君的语气,一天里已经七百二十度大变革,再没有一丝桀骜疯狂叛逆。 陈昭君怀抱着肉嘟嘟的小奶娃,小奶娃正在可可爱爱吃手指。 这么可爱的娃娃,他爹竟然是这么招人厌恶的一个土匪! 看来,这世上最无辜,真的还是孩子。 马铜锤已经不要脸地伸出了双手,期待地请陈昭君把儿子还给他:“夫人,儿子给我,你专心躲避刺客。” 呸! 陈昭君灵巧一个转身,马铜锤竟是没赶上。 “你?滚!滚远一点!摇摆不定,首鼠两端,别让你儿子为你感到害臊了!再说,你着大块头站在这里,最招刺客了。”陈昭君很不给马铜锤留余地,想想之前马铜锤在人前煽动军心那时,可恶。 没大耳巴子抽他,不错了。 还想抱儿子? 不行。 除非他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除尽心中一切龌龊。 马铜锤还期期艾艾,就想趁机捞回儿子。 这真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本君的夫人身边,自有本君和本君的人保护。”这韩蓄轻轻一转身,把陈昭君护在背后,马铜锤那面门顿时感到一股强劲的风力。 那种锋利的,来往于无形之中,甚至是恍惚间觉得似有实无的,力量。 陈昭君只感到韩蓄的温柔的手,替她挡开了马铜锤。 陈昭君被韩蓄给挡在背后。 “马铜锤,你虽然今晚代表自己出战第二轮比试,成绩也很不错。但是,你毕竟还没有经过正规考察,现在也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分队。如果……本君是说如果,你想要加入本君的战队,得到保护本君和夫人的资格,或是你真正的追求也不在本君面前,你只为了吴四小姐。马铜锤,投机取巧,在本君和夫人面前,你永远没有资格!”韩蓄很和蔼地告诫了马铜锤一顿。 马铜锤那顿,脸上还很红,是拼命做俯卧撑的后遗症。 马铜锤摊开空空的两手,解释:“我怎们敢投机取巧?完全是因为儿子!长安君,我真的想儿子啊!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儿子的脸了,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会长嘴巴哇哇哇了,我都不知道!” 马铜锤说的多可怜。 哼! 陈昭君回敬他,说:“还担心你儿子胖了还是瘦了,会长嘴巴哇哇哇了?马铜锤,你少带着人不跟在我们屁股后头追逼放狠话,你儿子就会多吃点儿多睡点儿?你说这怪谁?你不知道我们后有追兵,旁边还有刺客吗?刺客来了,你还光想着你儿子,浅薄!” 没见识! 连吴绮都比他有心胸。 哼。 第284章 耍赖吗,谁不会 陈昭君这脸色啊,是从头到尾全是对马铜锤的瞧不起以及鄙视。 马铜锤自从那日一跃从十八线的小弟晋升为土匪小头目之后,多久没再感受到这种滋味。 啊!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遇到了恶人,他有什么法子。 长安君夫妻这对恶人!如果不是他们,忽然非要从这路上招摇大摆的路过,他的小绮也不会忽然跑下山要离开他,他马铜锤后来的日子也决不会这么惨淡! 啊! 还他马刺客当前? 不就是希望他去狙击刺客吗?他去狙击了刺客,陈昭君就待见他了? 他今天晚上已经做了他马一万多个俯卧撑了,还不够表达诚意? 要他去舍生入死地去截杀刺客?可以。 但有个前提! 他马铜锤虽然曾在十八线小弟的路上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的智商绝不是十八线!他有要求,他必须要提出他的正确以及合理要求。 马铜锤说:“这个……陈夫人,我现在的情形还能跟你们比吗?我今中午的确没摸清实际,说了一些啥话!但是你们看啊,我家小绮和我儿子这是铁定跟随二位的,我这追土匪窝子也被二位给端干净了,人也被绑到这儿了,这会儿我无论怎么做都是骑虎难下,小绮她不待见我!陈夫人,不如这样,你看我马铜锤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好歹我还有一身力气!二位不是回那什么梁国探亲吗?我这一路上就跟着小绮和儿子,把你二位给安全地送过去!陈夫人,你放心,以我一身的力气,一身的本事,我保管在你的战队里头派上用场,我还能给你当个家丁护院的总管事!” 嘿? 小子十八线上曾工作那么久,还知道家丁护院?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长安君府一向低调,没有半个家丁护院,只有韩铁牛韩小飞以及闪电飞梭这种高级人才和獒才! 马铜锤这样的,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 但马铜锤非要在大伙儿合理狙击刺客的同时,在陈昭君面前费这些口舌,不赶紧甩开膀子,像他曾经的大哥马铁霸那样,上阵杀敌就行了!这不是投机取巧? 还想做个家丁护院? 呵呵。 陈昭君就笑着问马铜锤:“我们长安君府上,是没有一个半个家丁护院的!既然你那么想要跟随,长安君封你个什么差事好呢?伙夫,马夫,养獒人……” 马铜锤的脸已经僵了。 但仍然强作推辞。 马铜锤说:“什么差事不差事,伙夫养狗人养马人,都可以!只要长安君和夫人认下我马铜锤,当着小绮的面承认我马铜锤是小绮的男人,那就好了!” 只要承认,就什么都好说了。 呵呵。 马铜锤还不是太贪心! 只要他能取来个刺客的人头,陈昭君立马给他个机会! 可惜……光有力气,只在这儿耍嘴皮子,哼哼。 陈昭君对着马铜锤笑得和颜悦色。 “你的说法,本小姐想了又想,似乎跟我关系不大!我这里不缺马夫火夫……大家都知道,长安君府穷嘛,养不起那么多的下人,你也看到了,我们有韩小飞有松林,还养了几个丫鬟和老大爷,这些开销实在是个不小的数目!并且,你说你和吴四小姐有个儿子……但是,依照我们雍国律法,你和吴四小姐一没高堂主婚,二没媒妁之言,你们实在是什么都不算!我和长安君再想承认你和吴四小姐,也没办法!” 陈昭君话里的意思,多么无奈。 “陈夫人……大小姐,那个天地,我和小绮拜过了呀!” 马铜锤就仗着自己老粗没文化,径直地嚷嚷,指着这里好多曾经的土匪,那些正在马铁霸和云飞燕的指挥下,团结一致对抗今晚刺客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们。马铜锤喊:“大小姐,我和小绮拜天地,他们都喝过喜酒的……马大哥他老人家也点了头的!不信,待会儿请马大哥来问问。” 看到没? 大老粗,也有大老粗的好处。 耍赖吗,谁不会! “马铜锤!你和吴四小姐两个人拜着天地,就和你当年那群土匪崽子吃过的喜酒,算什么喜酒啊?” 桃子在火堆边给两位太医当助手,那吃了毒果子中毒的伤员毒发得快,大家都忙得满头是汗,这马铜锤一不干活儿添把柴火烧口热水,二不使点满劲抬伤员,三步使上武器外头打刺客,就好意思在这儿逼迫陈昭君承认他和吴绮的关系! 就一段关系嘛,承认了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如果马铜锤能有马铁霸的觉悟,承认他和吴绮的关系,对和亲队伍还有大大的好处! 可桃子一番话听下来,发现马铜锤和马铁霸是有天壤之别的。 马铁霸心里有全局,有担当,而马铜锤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喜好,他的舒适。 这种人,实话说,不配和她们一个队,尤其是这前途艰难的和亲队。 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陈太傅当年常说的,桃子很记在心里。“马铜锤,你就真当我们吴四小姐那么下贱,被你这么一糊弄就行了呀?你山里的喜酒,算喜酒吗?你山里的婚礼,算婚礼吗?你们手里有官府下发的婚配文书吗?再说了,这个婚礼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你懂不懂?你别仗着嗓门粗,就在这里把什么话都说亮了,你以为咱们吴四小姐有了儿子掉价了?你问问大伙儿,吴四小姐在她们眼里是不是依然是绝美无双!哼哼!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咱们小姐和姑爷虽只是吴四小姐的表亲,公主还是未过门的表情,但是他们说了,一定要给吴四小姐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婚礼,以弥补吴四小姐这几年的晦气!算了,跟你这大老粗说这些,说得再明白你也不明白!”桃子从人堆儿里挤出来,擦着额头的汗,把马铜锤狠狠教训一番。 事实证明,往往这来自于女朋友的闺蜜的吐槽,带着一种巨大的杀伤力。这股杀伤力就这么奔着马铜锤去了。 马铜锤空荡荡的两手,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儿子还在陈昭君手里抱着呢。陈昭君被韩蓄保护着呢。 吴绮挤在火堆边人群中,旁边有那个扎人的毛桃子,还有臂力勇猛的银凤凰。 马铜锤实在斗不过,没辙。 “好好好!姑娘说的是!我马铜锤没见识!都听你们的,听你们的!陈夫人和长安君说什么时候是个良辰吉日,我就什么时候和吴绮再拜一回天地!请长安君和夫人,还有咱们公主……做主主婚!然后还请马大哥、段将军、李将军以及这几千人喝喜酒!” 马铜锤很颓废。 第285章 能活的千万别死 马铜锤格局小气,闹了一晚上,没讨到一丝便宜。 而马铁霸大局观定,一夜奋勇狙击,带领两千人狙击刺客,全不顾自己的伤势。 这一晚上的胜负,最后刺客被全歼,而自己人里那些吃了毒果子的伤员,经过连夜的抢救,少数活了过来仍然大多生命垂危。 云飞燕叉着腰,一晚上站在火堆儿边儿,晃过来走过去。 “陈昭君,你见多识广,你说那是什么毒?”云飞燕问。 陈昭君只能摇头。她既不见多识广,也不懂毒。 段一宁已经惭愧地滚在云飞燕脚边,请罪。“公主,陈夫人,是末将失职!这些中毒的军士,无一不是吃了昨天那筐果子!末将疏忽了。”段一宁说。 云飞燕和陈昭君都还没有发话,陈意如已经从人堆儿里挤出来。 “姐姐,公主,怪不得段郎!”陈意如捏着手里的帕子,摇着脑袋否定,而又一脸担忧,一脸同情。 辜老太傅和陈福也是站在一旁,焦心的嘛。 你说若是喊打喊杀的时候,一箭流矢飞过来把人给砸死了嘛那不是要人反应,而这是中毒啊,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么脸色越来越弱,气息跳动不安,整个人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云飞燕又是叉着腰来来回回地走。 怎么办? 两位太医尽力了! 但凡能用的解读方法,催吐,多喝水排尿,解毒汤,扎针放血换血……两个太医加上这些丫鬟阿妈,但凡能帮忙使劲的,都使了。 云飞燕对这些躺着的倒着的人喊:“听着!你们这些人,统统都给我听着!天亮了,我们就进镇平城了!本公主说话算话,你们要是挺过这一关,坚强地活过来你们就赢了,本公主重重有赏!赏什么?你们说了算!赏老婆,给!赏房子,给!赏银两,都给!前提是……你们都活过来,不要死在这路上……这路上的黄土坑里,太冷了!你们不舍万死,跟着本公主和陈夫人一趟,不应该这么就死了!要死,也要死得其所,做个英雄不是?” 呃! 躺着的倒着的人有没有听见,还不得而知,其它的,活着的,经过今晚先前热烈的团队建设,后又团结奋力聚集刺客的军士们,正的伪的,都捶着双手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被这些人的目光给看得,一瞬间被逼无奈反思自己。 “我的意思……不是说他们中毒了反而有功劳!不是!你们今晚英勇无敌,我本公主都看到了!本公主会嘉奖你们!你们应该懂……他们现在垂死一线,太医们能使的法子都使了,我得给他们喊话,激励他们,用他们心中美好的信念激励他们!”云飞燕好好的一番解释。 但是,那些人的目光还是好好的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被看得无奈,只好求救地看着陈昭君:“你来!” 陈昭君挠挠鬓边的头发,不该她来。 如今,她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躲在韩蓄身后的。 咳!韩蓄微微一个上前,向云飞燕拱手施礼。 这是韩蓄认识云飞燕以来,第一个大礼,硬是把云飞燕给看得愣住了。 “公主深明大义!”韩蓄还一个回身,手掌指向大家的方向,“大家都懂!我们今晚奋勇狙击敌人,也许有人为了封赏,但更多的人并不是只为了封赏。” 云飞燕点头。说得对!怪不得大家都看着她! 是她说错话了! “敌人当前,刀光剑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家都是铁一般的汉子,不怕刀剑无眼,却不知道忽然中了毒,谁都不想。公主的意思,希望中毒的将士们打起精神,挺过这一关!明天,天亮以后,我们去镇平城,给大家接风洗尘,驱除疲累。”韩蓄说。 好! 好! 本来围观的人,都说好,还有人鼓起了掌。 “挺住!” “能活的千万别死!” “要死的别这么死!” 爷们儿嘛,谁不遇到点把点子的风浪。中个毒算什么,把毒给干掉不就完了? 哈哈。 于是,大家疲累了一个夜晚,在黎明即将到来前的这段安静的时光里,靠着篝火取暖,有微微说两句话的,有团抱着取暖的,也有为伤员加油祈祷的。 云飞燕和陈昭君围在一堆火边,陈昭君自己加柴火,云飞燕拿根柴火刨火焰。 “陈昭君,不知道你有没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云飞燕问。 什么? 陈昭君继续添着柴火。黎明前的这阵风,也是很冷的。 云飞燕说:“我发现,我们已经不顾形象了!你想想啊,我们刚出雍城的时候,千拜万拜的,恭恭敬敬的,一路的军士丫鬟都是这个态度!你看看现在的我们,陈昭君,你像个大家闺秀,皇帝的儿媳妇吗?哈哈!脸要抹个黑炭一般花,手里拿根柴火,汗水黏了一脸!呵呵,你再看我……咱们辜太傅都已经接受了,他都不再唠叨我了!就是真不知道咱们雍城的那位皇帝陛下,知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作何感受?是不是渝湘楼的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只见容和公主鲜红一袭嫁衣,娇滴滴的手指捏着春风……陈昭君刺眼的眉目,在阳光下劲柳扶风……多少将士想一睹她们的容颜?怎能!国之骄女,容颜若雪,珍贵无比,不可亵渎,不可亵渎……” 哈哈哈。 陈昭君被云飞燕的话彻底给逗笑了,点头,给她竖大拇指。 渝湘楼那位说书先生向来擅长夸张手法。 所以? “说书先生的书,眉飞色舞的,娇养一般的人物,统统都不可信。实际上,没有那么端着架子的高光,你看我们多接地气! 陈昭君又点头。 “诶!陈昭君。”云飞燕把嘴巴凑到陈昭君耳朵面前,“所以我想……临安王也并不是真像书里那样意气风发英勇过人……或许,他就和我们这里的每一个军士一样!或许他就和马铁霸段一宁一样,凡事来了能冲在前头,也许还能拿个主意!但是行军打仗,不都是有参谋有军师的嘛?功劳再大,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你看,就像我们这一队,你陈昭君再狡猾聪明能掐会算,若没有你后头的人,也成不了今天的场面?段一宁再有三头六臂,他一个人也护不了你我这焦点中的人物……总之,众人抬柴火焰高!这是我这段时间想明白的!” 第286章 皇帝陛下的心思 陈昭君又给云飞燕竖一个大拇指。 觉悟了! 这就是伟大的实践给以人的力量,不再被书卷以及别人编织的错觉里自以为是,而要切身实地地生活。 千金公主,也不会瞧不起土匪一窝。 改过自新的精良汉子们,也不会在千金贵胄前自惭形秽。 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觉悟。 我们这一路,大家且行且珍惜。 这是陈昭君的觉悟。而云飞燕忽然又说:“陈昭君,我还想说的是,我的青春年华或许……错付了!” 呃? 怎么错付的? 陈昭君扒着火堆,火星子在眼前可爱地跳着。 云飞燕拿起她的烧火棍子,在地上画了一个“临”字。“我忽然觉得,我曾经那么喜欢临安王,竟然是凭着那段传说,白天给他寄皮袄晚上给他写情书,为此还偷我舅舅的令牌,被关禁闭!你说,我当时该有多傻?少年不知啊。”云飞燕十分感叹。 是! 的确。 陈昭君又点头。 “哈哈哈……”云飞燕已经笑起来,还一手指着陈昭君的脑门,“我傻!是。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们不总说我没脑筋,只有这绝世的美貌……哈哈……陈昭君,你聪明的也犯傻!你竟然也光凭着说书先生口沫四溅地乱说一通,而心仪临安王,在这方面,你比过之而无不及!哈哈,哈哈……” 云飞燕笑得前仰后合。 那爽快的声音简直要把火堆里的火星子给崩开了。 陈昭君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唾沫星子。她如今对这位公主殿下,心里实在是很宽容,她就算这么笑她,她依然不生气。 怎么说呢? 就像是云飞燕话里说的那样。陈昭君这一路走下来,更多知道了书里的和实际上的区别。临安王,那个曾让她怦然心动,甚至是她一半逃婚是为了他的,那个书里的男人,毕竟生活在书里,在渝湘楼香气四溢的火锅边,说书先生的口舌生花里。 “嘘!” 云飞燕忽然发现自己笑过头了,还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好意思啊!我的声音没控制住!这点秘密,被你家夫君听到了,是我的不是。”云飞燕还检讨自己。 可不是? 韩蓄就在云飞燕和陈昭君说闺蜜情话的火堆儿边一点点,眼睛睁得贼亮,耳朵竖的精尖。 可不是全听到了。 云飞燕朝陈昭君吐一个可爱的舌头。 “夫妻之间,没有秘密。昭君,我跟你说,你这点子心肠,肯定瞒不过你家长安君。没关系的,坦白从宽!反正你这辈子,你和临安王,始终是没戏的!哈哈。”云飞燕多可爱。 陈昭君摸摸耳朵根子。 韩蓄那狡猾如斯,她猜他多半是知道个一点半点的。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陈昭君,行得端走得直,什么话什么行动都是耿直的,除非韩蓄他先要耍阴招。 本来嘛,谁不喜欢英雄儿郎,尤其是在说书先生那种舌赛莲花的演绎之后,再加上韩蓄那时的萎靡形象一对比,是个正常脑袋瓜子的,肯定都选临安王嘛! 嗨。 不说了。 她陈家上下,从她爹到她大哥,都是那个非正常脑袋瓜子的,委曲求全接了皇帝陛下那尊圣旨,还是给人家大笔一挥给抄家了。 皇帝陛下啊,他的思想永远走在所有人的前头。所有人似乎都看不清皇帝陛下的心思。 关于马铁霸和这两千人的后续管理,云飞燕已经联合陈太傅给皇帝陛下写了书信。 书信里,云飞燕是这儿跟她老爹说的。 语气一般不客气。 “请陛下安。已彻底改编土匪近两千余名,其中六百人收入儿臣府中做家丁,另外一千余人愿意投军且暂由马铁霸统领,其余人数自愿还乡种地,由陈昭君监管。请陛下示下:封马铁霸为护卫副将军一职,继续护卫儿臣、长安君及其夫人入梁国,安可?” 只谈公事,不谈亲情。 老皇帝把这封请示拿在灯下,独自一个人在夜里看了不下十遍。 老皇帝看完,扶着额头。 他其实是想把这两千缴获的土匪给带回雍城处理的!发配边疆,变卖入王公府邸的,入宫为奴的……他都想好了。 韩蓄他们只想把马铁霸和那两千人带在身边!好便是好,若是不好,后果谁能掌控? “陛下!三更天了!该歇息了!”老太监周忠又来添灯火,见老皇帝还愁眉不展。 老太监给老皇帝捏着肩膀。 老皇帝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老太监又给老皇帝揉太阳穴。 嗨! 老皇帝弹着手里的奏折,说:“周忠,公主她和朕……没感情!没别的话可说!” 没感情。没别的话! 好心酸的语气。 老太监赶紧哄老皇帝:“陛下!公主虽是女儿,但从小养在宫外,洒脱一般的性子!和我们宫里的气候不一样。公主这一路上时时写信回来报平安,可见心里是有陛下的。陛下,你非要跟一个风餐露宿,经历路途险阻的孩子要感情,也得缓一缓,不是嘛!” 缓? 老皇帝闭了眼睛,让周忠继续给他揉太阳穴:“朕不跟她一般见识!这世上,只有儿女跟父母置气的,哪有父母抓着孩子的一点儿半点儿错不放的!公主这一嫁到梁国,也不知道我和她这对父女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罢了。她本就是个不省心的淘气包,旁边儿还有个陈昭君,不更把一路整得波澜壮阔,才罢手?长安君那孩子还稳当一些!朕一想到他们一路上干的这些事,朕就头疼。想必辜林森比朕更头疼!得。她要马铁霸做护卫将军,要把这新收服的人马带到梁国去,行,朕准了。” 周忠笑眯眯地听,笑眯眯地撤开手,给老皇帝磨墨。 老皇帝便甩开膀子写回复。 他不光把马铁霸封为和亲护卫的副将军,还给那一千余人正式的编制,还要给他们拨军费。正好,辜太傅说缴获了不法分子行贿护卫人员的五万两银子,他再从国库里给他添五万两。十万两的银钱,拨给他那个淘气的女儿,护送她和长安君等去梁国。 十万两啊! 第287章 不要只管今天不顾明天 对于各地灾情频发的初春季节,十万两银子是多么重要的一笔款项。 明天早朝,这一项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大臣言官的阻止! 罢了。 他是皇帝,他做得了主。 他点个头拨点银子容易,只求那几个孩子,能安全一路过关斩将,去梁国完成他们的使命。 “连夜发出去!另外,告诉公主……”老皇帝眼瞅自己写下的批复,又加了一句,“还有长安君和夫人,竹山险峻,小心为上。有空的,都给朕写平安信。” 别有的没的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抓了土匪杀刺客,就是想不起给他这个国君反馈民情。 把一路看到的,想到的,建议也好,感触也好,都给他写回来! 女儿家家的,不坐在马车里,整天骑马飞奔。 呃…… 老皇帝赶紧刹车。 管不了的,鞭长莫及之感。住嘴。总而言之,写信回来,不拘是谁,也不拘一定要请示汇报才可以,写就行了! 刚刚天亮,太阳都还没来得及出来蹦跶,这一夜折腾的和亲队伍又开始出发了。 前面有一条险峻的河。 和亲队伍在河边停下来,稍作整顿,准备过桥。 春来雪化,河里正是奔涌大浪。 那时,几个相约过河的百姓刚走到桥中央,一个崴了脚的,顿时失足掉进河里,被浪给卷走了。 陈昭君立马,站在河边看情况。 云飞燕气得骂道:“这些狗官!不管百姓死活了!桥烂成这样,也不知道修一修?我真好奇,他们自己是怎么过河的?难道谁都有韩小飞那功力,一飞就过去了?” 韩小飞摸摸自己的鼻梁。 那些狗官,确实该骂。 和这和亲队伍一样,赶早要过桥的百姓还有许多呢。 韩蓄定睛看去,衣衫褴褛的,拖家带口的,竟是不知从哪里忽而跑出这许多难民来了。 松林和陈福去找那些人家问情况,回来说他们是逃灾来的,也有的是为了逃本乡的赋税,总之就是身家都在随身这褴褛的衣兜里,家人都在这身旁,不见了的就是要已经在路上饿死病死。 云飞燕捏紧了拳头,道:“到了镇平城,你们就去把镇平府尹和他身边的大官小官以及狗官们统统给我扣起来。本公主要查他一个失职之罪!” 陈昭君对松林说,娶请这些过河的民众稍稍等一下,如果愿意就跟他们这些军士一起过去。 韩蓄拉着陈昭君的手,说:“君儿,我们人多数众,大家必须要好好合计一下!除了刺客横行的当下,大家必须齐心协力抢时间,还要照顾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若是在河上遇到万箭齐发刺客来袭,我们河没过完,反而把桥给整塌了。” 韩蓄说的是。 和亲队伍本就浩荡,牵马的骑马的,赶马车的,拉东西的,勤勤恳恳一堆。再加上陆续而来的难民灾民,陈昭君怎么也觉得这人马太重太多了。 也许,根本不用刺客出手,以他们自己的重量,一来一路奔走的震感,也能成功把桥给震塌了。 胆子小的,在那座木桥上,肯定吓得不敢看。 本来已经决定凡事不出头,坚决不出主意的,陈昭君临时决定,她想要再修一座桥。 陈昭君赶紧把马铁霸、段一宁给喊过来商议。 “马哥,我心里细细想了一番,且说我们都能成功过桥,能顺手帮这些老百姓一把,也没有刺客来袭……但如果说长远了看,不要只管今天不顾明天,能造福沿路百姓的,不外乎搭桥铺路,给大家一个方便……”陈昭君刚开启她的思想工作模式。 而马铁霸已经秒懂。 马铁霸拍拍胸脯,一把应承下来。 “这有什么难的!大小姐,你尽管吩咐。马哥我也觉得这路实在颠簸了些,那桥也是危桥!修!马哥我来出人出力,我们这些人以前就是开山凿路,跟大山抢伙食的人,这一条河的勾当,难不倒你马哥。”马铁霸耿直得很。 陈昭君看着马铁霸,高兴得直点头。 还是马铁霸好。 跟马铁霸说话,就是那么简单。跟马铜锤那玩意儿,啰嗦半天也没结果,跟马铁霸只要一开口,立马秒懂。 呵呵。 “马哥……”陈昭君靠近马铁霸耳朵,遮挡着比了个手势,让他小心身上的旧伤。 嘿! 马铁霸憨厚一笑,趁机看了一眼陈昭君身后那可爱的小桃子。 “没关系!你马哥皮糙肉厚。倒是你们,河水很猛的,桥上小心。我先去招呼大伙儿了……大小姐,桃子托你照看,你要还有什么要求就让小飞过来告诉我。”马铁霸说着,勒马就走了。 陈昭君看着马铁霸这爽快的背影。 可爱的人。桃子,她的人,他还托她照看? 说修路修桥,既不找你要经费,也不找你要人手,也不找你要方案,自己领了任务就去了。 但段一宁还巴巴地等着陈昭君给他派任务。 陈昭君看着韩蓄和云飞燕,说:“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云飞燕摇头。 陈昭君又看着韩蓄。 韩蓄也没有。 段一宁便勒马要去干活儿。 云飞燕看着段一宁的背影,喊:“段将军,照顾难民过桥的事,我手下的人会做。段将军你顾好我们这一路老小!” 陈昭君笑了。 段一宁本来很在行一个领头将军,如今竟是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原因是? 世界在变化,越来越多的,优秀的人可以取代你地位的人涌现在你身边,那种存在感越来越缺失的趋势,挡都挡不住。 陈意如憋着嘴巴,正站在桃子外圈儿,也看那些难民和河水以及危桥。“姐姐,说过了,我们队里这些中毒的,不关段郎的事!”陈意如说。 陈昭君没答话。 云飞燕笑了,问:“二小姐,有谁责怪你那位段郎吗?” 有谁? 不就是这一个公主,一个长安君夫人嘛,仗势欺人,拿腔拿调。“姐姐,你若是不满意,你拿话来说,妹妹绝没有二话!可段郎他是护卫将军,一路劳苦功高……如今,连马铁霸都不如。”陈意如嘟囔说。 陈昭君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陈意如。 陈意如很是有胆量啊! 第288章 她其实很心软 作为陈家二小姐,她敢没名没分勾搭段一宁,给陈家门楣抹黑,这会儿还敢对她陈昭君指指点点! “意如啊,正如你所说,段将军是护卫将军,他一路护卫劳苦功高,大家都很敬仰他的!而他和马将军,孰优孰劣,说这个的人过分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人有各人的优势。另外,有句话我要给自己分辨分辨。我对你呢,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这一路都做的很恰如其分。就算你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不合适的地方,家里有老管家,远的还有父亲和大哥,都能提点你。我这儿是都还好的!”陈昭君直视着陈意如的眼睛。 陈意如的脸,慢慢被憋红了。 陈昭君只当没看到:“段郎?这位段将军,是有家室的!在你和他大事定下之前,你还是注意一下你的称呼。这些话陈福没告诉你吗?” 陈意如的脸,更红了。 陈意如堵了气。 “你……姐姐,你好偏心啊!我就说句段郎,怎么了?我偏说段郎,我就说段郎,大家听见了怎么了?我们两情相悦!桃子,别的不说,我们只说桃子!她喜欢大哥的事,我们这里明眼人都知道的,还有马铁霸追着给她献殷勤……姐姐,你厚此薄彼也分人吗?还是我是小姐,不能逾矩半分,桃子是丫鬟,就可以跟男人眉来眼去?姐姐你装作看不到?还有,姐姐,你和长安君卿卿我我,当众人眼瞎瞧不见的时候,我们陈家的门风,脸面呢?”陈意如问陈昭君。 眉来眼去? 她和长安君卿卿我我! 陈意如过分了啊! 桃子已经惭愧万分,躲到一旁去了。 陈昭君狠狠顺了一口心中的气,和蔼明朗的笑容摆在脸上,笑道:“你看你,急了?我就说你半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我!是,我知道,陛下已经准了你和段将军的婚事。但总要父亲点头,你们的婚事才像回事对不对?若你觉得没有亲人的认可和祝福,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长久一辈子,我倒是没话说。” 陈意如听着陈昭君的话,准备下一次反击。 陈昭君缓缓一口气息,又说:“说桃子的事!说马铁霸的事!陈意如,你眼睛尖的狠。你的眼睛尖,别人就未必眼瞎。你在说别人之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你两个月的路途中,你是像辜太傅一样能临危受命稳定局势,还是和两位太医一样救死扶伤,还是和将军战士们一样能浴血杀敌?都不是!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的眼前,有无数难民衣不蔽体,离乡背井。你的眼前,有无数军士搭桥铺路汗水满身!你在这里,说谁怎么了?爹爹教你读的书,你都忘记了!” 陈意如就这么被骂了。 自找的。 陈意如咬着嘴唇。 陈昭君看着她,又说:“我以为……你这一路走来,能多少受些教化,改一改你的心性。看来,你还没有。” 陈意如又是咬着嘴唇,深深地咬着。 陈昭君指着那些难民,说:“到了镇平城,我不管别的有钱人或是官府怎么做,我会摆长席在城门口施粥,专给这些居无定所的难民。你,就去帮着桃子还有几位嬷嬷干活儿,煮粥施粥。” 陈意如摇头。 她不要抛头露面。 她是千金二小姐,就算是说错了话,陈昭君罚她,也不能让她丢脸面! “不要……”陈意如拒绝。 陈昭君淡淡地:“可以!我给你的处罚,你可以拒绝。给你和段一宁主婚的事,我也可以拒绝。并且,我也可以拒绝你再跟着我去梁国……到了镇平城驿馆,你就在那里住下!等段一宁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回来,他再来娶你!或是……你还可以等着父兄什么时候官复原职,再来接你回陈府高门大宅。” 啊! 陈意如的脸色白了。 陈意如紧紧拉着陈昭君的袖子,摇头:“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把我丢在驿馆里。我去,我和桃子去施粥!姐姐,你饶恕我这一次。” 饶? 她饶了她许多次了! 云飞燕拍拍陈昭君的肩膀,她懂她。 别看陈昭君狡猾狠烈的模样,她其实很心软。陈意如再作死,也是她陈家唯一一个妹妹,陈昭君总想着教育两句就得了。 “二小姐,陈昭君他就是说来吓唬你的!你呢,到了镇平城就乖乖和桃子她们去搭棚子,煮粥发饼子。我和陈昭君也会来干活儿的,你乖乖去啊!”云飞燕哄着陈意如。 陈意如只好借着台阶下,赶紧退回自己的马车里去舔伤口。 云飞燕看着陈意如落荒的模样,又把手攀在陈昭君肩膀上。“你大哥是那个模样,你又是这个模样,你家二小姐怎就是这番境界?确定都是你爹亲自教养出来的一家三兄妹?”云飞燕感叹。 陈昭君没回答,看着那边马铁霸他们修桥。 人多力量大。 石头整成桥墩,砍来许多大树干,狠狠地困在一起,东拼西凑地材料,来不及要求完美。但几个桥墩很结实,桥面也铺得稳当。 韩蓄和马铁霸一边商议,一边实施改良,人力很紧凑,效果也很好。 工程很快完工。 陈昭君对云飞燕说:“走,我们去看看!” 云飞燕和陈昭君下了马,来到河岸上。 马铁霸挥着一脑袋的汗水,呵呵地说:“公主和大小姐来早了一点点。我们还要上桥去试一下。先试行,看效果。” 云飞燕说她来试。 辜老太傅顿时冲过来挡着。 云飞燕问所有人:“试桥的意思,就是怕人多了人重了,把工程给弄坏了。我修工程不擅长,我可以检验工程。放心,我会武功,我还比你们这些爷们儿都轻巧。我走在桥上,率先检查,最合适。” 但…… 万一失足,滚到河里去了怎么办? 滚滚河里,捞起来! 陈昭君捏着手里的鞭子,和云飞燕手挽着手上了桥。 韩蓄看着陈昭君,要喊她下来。 陈昭君笑笑。 抓住人心的机会,她也想抢个半个。“公主,我们一起,桥上有个照应。”陈昭君说。 马铁霸看这两女子坚决,最后下手一挥:“公主和陈夫人相信我们的手艺,我们也不能让公主和陈夫人犯险!弟兄们,跟我下水。” 第289章 救我!放手! 那时候,陈昭君和云飞燕刚刚走下桥,马铁霸已经带着两百人组成人墙,以血肉之躯立定于桥下,要随时接着万一失足落入水中的陈昭君和云飞燕。 韩蓄看着这一幕。 心口儿有那么一点点无奈的感觉。他这种护妻的工作,马铁霸来掺和,呃……太憨直了些。 当陈昭君何用云飞燕走到了桥中间,韩蓄也毫不犹豫地上了桥。 在韩蓄之后,韩小飞赶着马,陈福赶着马车,一队一队的升级版检验,让这桥上承载的重量越来越多。 这桥,都一一载稳了。 马铁霸带着人还守在水里。 段一宁已经招呼更多的人上桥,有自己的禁军,有还未受到任命的伪军,也有接受帮助一起过桥的百姓。 一瞬间,这座桥似乎到达了自己的承载顶峰。 面对着桥身自己的重量,桥上的人马共振,以及河水的冲击,这座刚落成的桥竟已神奇的力量抗住了它生命中的第一次考验。 陈昭君很高兴。 她安然过了桥,站在桥边,和云飞燕一起紧紧盯着桥上的情形,看着对面的情形。 韩蓄也来了,站在陈昭君身后。 “太好了!我们搭了这座桥,老百姓过河就方便多了。”云飞燕对陈昭君说。 河两岸经济交流和人文互动就更容易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了桥,对岸等着过河的军士和百姓越来越少。 眼看全面的胜利就在眼前。 但上天似乎有意要再次对这座刚落成的桥加以考验。忽而,一阵狂风四起,带着从地而上的漩涡,直升到空中。 树叶被卷上了天,树枝被卷上了天,木头桩子都被卷上了天。 路上的人,桥上的人开始站不住。 惧怕之中,人拉着人,人挤着人,人推着人,惊呼声、摔倒声,忽然都来了。水里的浪越来越大,马铁霸等人在水里已经站不住。 云飞燕大喊:“快起来!快!大家动手,把水里的军爷都给拉上来。快!” 韩小飞也加紧疏散桥上的人。 但人的动作,总比不过风的速度和力度,几番争抢过后,不可避免有人落入了水中,而对他施以援手的人还没来得及伸出他的手。 “噗!” “啊!” “救命!救命!” “抓紧我,不要松手!坚持住” “快,往你右边游两步,抓住你身边的树桩子!” 如此混乱的场面,似乎方才那胜利就在眼前的画面是虚无的,这阵与风抗争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陈昭君和韩蓄、云飞燕早已经亲自动手救人,能拉一把的,就拉一把,能带两步的就带两步,摔倒的立马捡起来提到远处平地安全的地方去。 那阵子,世界之混乱! 哪管得了什么公主和皇子,小姐和夫人! 风暴之中,眼前树叶树枝碎渣子乱飞,人和人都眯着眼睛蒙着口鼻。陈昭君已经尽她最大的努力,抓住一个人,再抓牢一个人,不管是水里刚爬上来的,还是桥上刚下来的,还是不幸被卷到半空中的,能拉一把是一把。 “陈昭君!” 混乱之中,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陈昭君的名字。 陈昭君眯着的眼睛看不清那声音的出处,只听得那声音极其无助:“救我!救我!” 这声音……陈昭君在哪里听过。 但是耳旁的风声太杂了。人声,风声,水声,太多,都涌进陈昭君的耳朵里。陈昭君害怕她会再一次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 所以,当那个声音请求她救他的时候,陈昭君毫不犹豫地伸手向前。 “陈昭君!” 那声音抓住了陈昭君的手腕。 陈昭君眯着的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人!杨义凌! 杨义凌怎么会在这里? 陈昭君使劲,把杨义凌往安全的地方拽。 杨义凌似乎很沉,很重。陈昭君根本拽不动,她感觉她已经要被带向杨义凌的方向。 不对! 杨义凌不是要她来救他! 杨义凌是要趁机刺杀她! 陈昭君心里一个激灵,手腕上拼命使劲要把杨义凌甩脱。 但杨义凌就像一快磁石,牢牢地把陈昭君吸住了。 “放手!”陈昭君大喊。 而杨义凌把陈昭君越拉越近,陈昭君眯着的眼睛终于看清了杨义凌的表情,那像是即将完成一件大事的,对天对地都有交代的那种表情。 陈昭君屏住气息,一个砍刀砍向杨义凌的脖子。 咚。 杨义凌生生受了那砍刀,却仍然将陈昭君拽在手里。 “放手!”陈昭君又是一个砍刀。 可那个砍刀还砍下去,杨义凌已经向后面倒去,连带着他紧紧抓住的陈昭君,都被他的重量给噗噗拉入河里。 陈昭君又是挣又是奔。 而杨义凌脸上一味欣慰的笑容,带着陈昭君坠入风浪里去。 陈昭君终于怕了。 杨义凌是要用自身的重量把她溺死在水里! “松林!韩蓄!救——” 陈昭君来不及再喊,整个人已经被杨义凌沉沉拽入水中。 陈昭君要挣脱这个疯子的复仇,全憋着一口气,手刀也好,拳脚也好,能使的都使了。水中的杨义凌口鼻已经渗血,但就是凭着那一股毅力,超长的毅力,狠狠坠着陈昭君,一直在水里。 风浪很大。 陈昭君的挣扎,呼救,统统都被淹没在风浪里。 有一瞬间,陈昭君已经放弃了挣扎。她想,或是这条河,就是她陈昭君的葬身之地了。 陈昭君在水里,睁眼看了看杨义凌的脸。 杨义凌渗血的鼻腔,脸上还有成功的欣慰之笑容。 诗诗!我能力有限,我也算是为你报了仇!我知道,我若是杀了长安君,会有更多的无辜的人因此遭难。所以,我留了长安君的狗命,而杀了她的女人。诗诗,你留给我的信我看了。你说世上男子,你最羡慕长安君,他心胸有度量,对夫人很忠诚……诗诗,我也知道,我杀了陈昭君,不厚道,很片面!所以,我也以死谢罪。诗诗,你明白我么?我来陪你了。 杨义凌脸上带着微笑,死不松手的手,沉沉地拽着陈昭君,绝不让她有一丝机会能够回到水面。 第290章 真的挺不过去 陈昭君那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完了。 但是,死在杨义凌手里,她真的很冤哪! 陈昭君在水里,安静地闭上眼睛,她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想了想自己身后的事。 不一定有人知道她是被杨义凌所害!或许大家会把她的死定为一个意外。韩蓄或许迷茫那么一瞬间,而他总是还会有新的长安君夫人。而她的爹娘,大哥,会多么难过!桃子以后也没人管了,桃子能放心托给马铁霸吗?陈意如自己会找出路…… 她就这么死了。 多多少少好不甘心哪! 她虽然成亲了,但还没有过上安宁的婚后生活,也还没有养儿养女的快乐。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似乎后面还有许多精彩的时光。游山玩水,见多识广,兼济天下,她想过的生活啊! 不能! 杨义凌想死,是因为他没有了杨诗诗。 而她陈昭君,虽然既没有心中的白月光,眼前还有一座一座的修罗山,她总是希望好好活下去的。 活! 陈昭君睁开眼睛,屏着胸腔里最后的一口气,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坚持,她要到水面去! 到水面去! 加油! 加油! “噗!”陈昭君正挣扎得很费力,一阵水浪袭来,又把她给打个晕头转向,胸腔里又呛了水,痛得发慌,她赖以坚持的能量已经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无中生有了一次。 一个又一个的浪打来,陈昭君终于有一瞬间想起了陆一一。 苍天啊。 她以不会游泳的姿态,全凭着天赋坚持到这时,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如果她这时还有机会被人给捞上去,那狼狈的样子肯定比陆一一当时还要狼狈。 陆一一落水后就成了疯女子,疯癫了很久。 她会不会? 天哪! 如果是那样,她…… 她! 陈昭君的坚持又坚持,终于在一浪又一浪一口又一口的呛水中,闪火了那么零点一妙。 陈昭君瘫软了的双手,随着波浪飘啊游啊。 那一瞬间,杨义凌忽然睁开了眼睛,邪魅地一笑。 成了! 他终于成功了! 杨义凌瞬间微笑着翻了白眼。 这个诡异的姿态,就是韩蓄和松林韩小飞拼命潜入水里,把风浪翻了个遍之后,才找到的样子。 陈昭君似乎早已经不行了。 赶紧把陈昭君救到水面去。 韩小飞最先流着眼泪,连松林也吸着鼻子,只有韩蓄青着一张脸,桃子失声痛哭,云飞燕摇着脑袋不敢相信。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的!” “赶紧!赶紧!给她松衣服,给她换衣服,给她压水,给她换气!快啊!愣着干什么……陈昭君不会死的!我告诉你们,陈昭君要是死了,我也不会一个人嫁到梁国去!快呀,救她!救她!”云飞燕叫着叫着,叫出了满脸的眼泪。 怎么了? 她刚才是流泪了么! 难道……陈昭君,真的挺不过去? 不。 不! 不! 云飞燕紧紧站在陈昭君身边,看着韩蓄一次又一次给陈昭君压胸口,一次又一次给她换气,看着韩蓄一张青脸憋到通红,直到陈昭君的脸色越来越青。 云飞燕一瞬间被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云飞燕伸手,去拉陈昭君的手。 “起来!你别吓我!”云飞燕喊。 回答云飞燕的,是陈昭君沉默的身体,湿漉漉的头发,湿透的衣服。 王太医又探了探陈昭君的脉细,摇头。 孙太医也探了探陈昭君耳后的大动脉,不见脉动。 桃子捧着干净的衣服,她来给陈昭君换衣服。 临时搭成的帐篷里,韩蓄看着桃子给陈昭君换衣服,给她擦头发,收拾干净。当陈昭君收拾一番之后,除了脸色铁青,其实和睡着了根本没有区别。 韩蓄望着陈昭君的脸,握着她的手,冰冷的。 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他只是转身救人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的工夫,她就已经被杨义凌拽入水中!杨义凌的功夫,怎么打得过她? 韩蓄一瞬间满脑袋空洞。 事情来得太突然。 风暴来时,河两岸除了军士就是逃难的百姓,没有刺客和死士,却混进来了杨义凌。 杨义凌因为他的执拗,非要置陈昭君于死地! 陈昭君就这么没了,他韩蓄该去找谁报仇? 找谁报仇,才能慰藉陈昭君的灵魂! 韩蓄抚摸着陈昭君的脸颊,唤她:“君儿!君儿!” 陈昭君安然无声。 帐外,桃子的哭泣,云飞燕的伤心,马铁霸的沉默,都在告诉所有人,陈昭君已经没了。陈昭君掉入水里,淹死了。 段一宁整理着忽来的变故,还是坚持提议:“公主,长安君,我们还是先进城!陈夫人……该如何安顿,去了镇平城驿馆,再商议。” 路,总要接着赶的。 不是么? 韩蓄摸了摸陈昭君的脸,他说陈昭君心中装着百姓,她是在河边为了救百姓的性命而没有的,他说应该把陈昭君留在河边。 云飞燕抿了抿嘴唇。 对! 把陈昭君留在河边。 陈昭君生前皇帝都怕她,她死了阎王接手了也不会容易。把陈昭君留在这河边,让她沿着她生前的心意,继续护佑这座桥,护佑这两岸的人。 云飞燕说:“河边,这面的半山坡上,给陈昭君修一座房子。” 很委婉,都没说修墓穴。 但是,挖墓穴的事,大家都很踌躇,谁也不愿意下第一铲子。 还是韩蓄亲自下了铲子,韩小飞也来挖,松林也来,马铁霸也来,段一宁也来……很快,小小的墓穴成了。 陈昭君以后的栖息之地就在这里。 桃子说,她和松林银凤以后要在这里给她家大小姐守灵。 段一宁说,可以。其他人,就继续!该赶路的赶路,该探亲的探亲,镇平过了,竹山还会远吗? 段一宁已经赶紧招呼人马,上路了,争取天黑之前进入镇平城。 韩蓄还坐在新成的土堆前,简搭的小竹屋门口,桃子和松林正在烧纸钱。 韩铁牛巴巴地趴在地上,嘴里一阵嗷呜嗷呜。 瞬息间的世界,变化多大! 韩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感觉。 他既觉得陈昭君没有死,而又是他无数次地探析,确定她的确没有脉搏了。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青了,她的手她的身体一直很冷。 第291章 被惊雷叫醒了 陈昭君已经没有了,他也亲手把她给埋进土里了。 他此刻应该伤心欲绝。可,韩蓄似乎没有。 似乎没有伤心欲绝的感觉,他的心,似乎……忽然空了。 “君上!段将军他们已经进城了。”韩小飞说。 两千多人没有吃的,只有进城去找镇平城府尹打秋风。让他们点着火把,在这山上为陈昭君守灵,是不现实的。 韩蓄默默跪坐在地上。 桃子烧完一摞纸钱,看看天色,要下雨了。 “姑爷!你和小飞还是赶紧进城。他们都进城了,留你们几十人,不安全。”桃子说。 韩蓄默默站起来,点头,走。 刚走两步,韩蓄忽然窜回来。 韩蓄两手开始刨着这个土堆,疯狂地刨着。 韩小飞一时没看明白。 “姑爷!姑爷!”桃子惊声喊,“你的手会坏的!” 哗!一个霹雳瞬间划破天空,直噼到这山上,一棵大树径直倒了,焦了。 韩蓄顾不得泥沙陷入指甲,他是没感觉的,他只想再看一眼陈昭君。天已经黑了,响雷了,要下雨了,他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呢? 不能。 韩蓄发了疯地刨土,要把陈昭君从土里刨出来。 韩小飞和松林见了,也是十分不忍。 天空刷刷地劈着闪电,狂风又来了。 桃子抹着眼泪,说:“我……我也想再看看小姐!不知道她现在听到了闪电,会不会害怕。” 桃子也跟着刨。 韩小飞看着韩蓄和桃子两个,十指刨土,多少觉得心酸而又无奈。 松林也摇头。 一个人若是真的没有了,入土才是为安。 虽然他也不愿意相信,他家这跳湛了一路的大小姐这么容易就没有了。 “松林!小飞!你们就帮帮我和姑爷!小姐……万一……我是说……小姐她听到这个雷声,醒了呢!”桃子边哭边刨,边刨边请求。 万一! 是啊! 万一呢? 虽然大家曾无数次地,以各种方式,探析过确认过,她家大小姐确实没有了。万一……这只是她间歇性的没有呼吸呢! 浪那么大,她呛了那么多的水! 万一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呢! 万一她一下子被这惊雷叫醒了,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不行! 桃子很坚持。 韩蓄更坚持。 终于,泥土在大雨来临之前被,刨开了。 韩蓄握紧了双手,赶紧揭开简陋的棺木。陈昭君安然地躺在里面。 “君儿!” 韩蓄颤颤地探过去,如往常一样呼喊陈昭君。 韩蓄抖抖地伸手,去探陈昭君的脸,握她的手。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痒痒的感觉。陈昭君闭着双眼,想要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似乎有人在她耳朵边哭,哎,这个声音好可怜啊。 陈昭君想动动手指,却动不了。 哗! 哗!哗! 天上几个惊雷下来,把陈昭君的心给电了一跳,她瞬间浑身被摇醒了。 陈昭君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天色,旁边还有跳动的火光,天上的阵阵闪电漫卷狂风……都不及此刻,面前这几双眼睛,他们好惊骇! 陈昭君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棺木里。 她在哪里? 她面前的人,是些什么人? 陈昭君茫然几分眼神,看着面前这些眼睛。而这些人,似乎才反应过来! 一个急切激动的男子一下子把她抱进怀来,几乎要把她给挤死了的那种感觉。陈昭君赶紧回手,捶着自己的胸脯。 “君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这个男子欣喜若狂的眼神,他都不知道他刚才似乎要把她给挤死在怀里了。 陈昭君捶着胸脯,推开面前这个男子,以及这几双殷切的眼睛,她从棺木里爬出来。 她叫君儿? 她没有姓吗? 陈昭君回首,周围一看,锁定旁边一个小姑娘,谦虚地问:“我叫什么名字?” 啊! 桃子傻眼了。 陈昭君又看着再旁边一个姑娘,仍然谦虚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然后,银凤也彻底傻了。 陈昭君看着这两傻姑娘,她们都不知道她是谁!她就只好问刚才那个,把她抱得老紧老紧的男子,他应该知道她是谁! 那男子含情的眼光,说,她是他的妻子。 哦。 陈昭君摸摸自己的耳后,那男子的眼光似乎是见过的,她这耳后似乎有很熟悉的感觉。刚才她睡觉时,谁摸过她? “我是你的妻子?你叫什么名字!”陈昭君问那男子。 那男子说他叫韩蓄。 哦。 陈昭君点点头。 她现在除了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之外,似乎她也不知道别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做什么! 陈昭君就看着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男子,借着黑夜里的电闪雷鸣看。 一个打雷下雨不心虚的男人,似乎,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哦。 嗷呜。 一堆毛茸茸的东西爬过来,它在陈昭君的脚边,蹭啊蹭的。 啊! 陈昭君一见这一堆毛,黝黑黝黑两只眼睛,鲜红一条大舌头,心里一阵发毛。陈昭君赶紧躲到她那所谓的夫君身后去。 “铁牛!” 她的夫君不光帮她挡住了那一堆毛,还顿时出声喝退了那只毛。 毛茸茸的大狗恬恬地退了几步。 陈昭君才敢探出脑袋来。 “君儿!它见你醒了,很喜欢。”他的夫君已经拉着她的手,还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别怕。 好温柔的语气! 陈昭君看着这双拉着自己手掌的手,自己的手正冰冷得不得了,它握着自己,刚好。 而这双手以及这个怀抱的主人,似乎很有轮廓,长得很帅的! 这么帅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陈昭君记不得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只是不敢相信地再确定了一次:“你……真的是我的夫君?真的?没骗我?” 那么帅!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男人魅力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啊! 这是上天趁打雷的时候,给她邮寄过来的么? 陈昭君抬起自己手,不敢置信地摸上韩蓄的肩膀,脖子,脸庞,眉骨,发梢…… 韩蓄由着她摸他的脸,很坦然地站在那阵电闪雷鸣之下。 若是撒谎的,准被雷劈了! 所以,这个男人似乎,好像,的确,像是她的夫君。 陈昭君心里高兴得很。 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还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但她竟然还有那么帅一个夫君。行!这一觉醒来,没亏! 第292章 我没进水! 陈昭君眼睛勾勾地看着韩蓄,没忍住一裂开嘴,就笑了。 韩蓄也笑着看陈昭君。眼神里更多的是……包容。 包容,就是包容! 桃子旁观的眼神,是那么理解韩蓄那时候的眼神的。 她家大小姐,呛了一回水,进了一回棺材,再出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她或许跟以前的矫健敏捷比起来,显得有几分滞后,可是……她还是个正常人,不是么! 该谢天谢地了! 而陈昭君拉着韩蓄的手,瞅着四周这些陌生的脸孔,正期期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好天真的一个眼神。 韩蓄面对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陈昭君,这个天真无知的表情。那棺木,那墓穴,以及墓穴旁边的纸钱火堆油灯,她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就不知道! 韩蓄握着陈昭君的手,这样告诉她:“我们上山来踏青,你累了,在山上睡了一觉。我们,这就下山去?” 好! 陈昭君点着头,拉着韩蓄的手,快快乐乐地跟着她的夫君要下山。 桃子在后头看着,愁容不自觉爬了一脸。 银凤拉了拉桃子的手,提醒她。 桃子赶紧摇摇脑袋。 别奢望了! 人能回来不错了。 估计……不是被水呛坏了脑子,就是被棺木给闭了气,总之,这个她家大小姐的脑子……也许可能多半是没有以前那么灵光了。 “夫君!” 陈昭君边走路还话多。 “我的脚,好像走不动了!” ! 桃子又是一个无助的眼神,投向松林。她家大小姐,铁打一般的意志,精壮的身材,号称虎狼之身。 真的被水掩坏了? 大小姐……她……还会武功吗! 在桃子惊讶之后而又不得不接受的眼睛里,陈昭君已经快快乐乐甜甜蜜蜜地爬上了她夫君的后背,被背着下山。 被韩蓄背着的,两只脚丫子还调皮地甩着。 陈昭君拉起韩蓄一溜头发,还可可爱爱地问:“夫君,我们上山踏青,没有雇个马车轿夫吗?我们家很穷哦。” 全靠自己走路上山,应该是很穷的。 不过没关系。 陈昭君放下韩蓄那缕头发,双手攀住韩蓄的脖子,再韩蓄回答她那个问题之前抢先说:“没关系!我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不要马车轿夫也是一样的!” 好甜! 桃子被陈昭君腻歪的甜度给刷新了新的认知。 或许,如果不是陈太傅教女太有方法,她家大小姐也是可以做一个人见人爱甜美到无比可爱宇宙无敌的……傻白甜! 以前的陈昭君最瞧不起的,傻白甜。 桃子咬了咬嘴唇,安慰自己,只要人还在,聪不聪明又有什么关系!傻一点,还快乐一点。 看看此刻,那快乐的小脚丫,在电闪雷鸣的黑灯瞎火的半山坡,雨点噼噼地下来,路上越来越滑的时候,陈昭君还能哼着歌,时常还在她夫君的后背上蹦两下。 “夫君,加油!” “加油,夫君!” “加油……我爱你!”陈昭君蹦蹦地喊,给韩蓄加油打气,偶尔还给他擦擦额头的汗,“加油!” 陈昭君好快乐啊。 韩蓄紧紧背着背上的人儿,忽而湿润了双眼。 他从见她第一面开始,从她坚持拒绝和他的婚事,她豪言拒绝圣旨奔赴边关,以及她精密策划逃婚……每一时每一刻的她,从未坦露过这般天真的自己。 她其实一直处在烂漫年华,本就该这么天真的! 或许,不是她被水淹傻了。 是她太累了。 想换一种方式生活。 不去管前程奸险,不为他人忧虑,只想眼前这份最实际的快乐。 “君儿!你抱紧一些。路上很滑。”韩蓄说。 哦。 知道了。 陈昭君又使了劲,紧紧抱住韩蓄的脖子。 镇平城驿馆里,云飞燕刚刚安顿下来。 “陈昭君!陈昭君!我恨你!我恨你,你知道吗?” “我以前恨你,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去煮火锅!陈昭君……你很没有义气,你知道吗?你怎么能掉水里就淹死了,把我一个人丢下?陈昭君,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躲到阎王哪里去,我就会放过你!不能!我几十年后去阎王那儿找你,咱们没算完的帐,接着算!”云飞燕脑海里还想着陈昭君那副青色的面容,一阵阵心痛。 而韩蓄已经重新把陈昭君给带回了云飞燕的面前。 陈昭君一个懵懂又切切,还带了几分可爱的眼神,见着云飞燕竟是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公主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飞燕一瞬间傻了眼,盯着陈昭君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 “你!你……”云飞燕指着陈昭君的脸,张大了嘴巴,“你再说句话,我听听。” 陈昭君被韩蓄从地上拉起来,她茫然不懂云飞燕为何嘴巴张得如此之大。 “我说什么?”陈昭君低低地问韩蓄。 云飞燕便彻底傻住了。 云飞燕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陈昭君的手腕儿,凌厉的眼神看着她:“你真的是陈昭君?你不是乔装打扮的刺客!” 陈昭君挣了挣自己的手腕儿。 这公主的手劲,大得像一头牛!陈昭君弱弱地看着云飞燕那吃人的眼神,弱弱地说:“我夫君说,我是陈昭君!” 呃! 云飞燕一口老血顿时哽上心口。 云飞燕转而看着韩蓄,两手一摊。陈昭君!陈昭君整成了这傻子模样,给回来了?天啊! 不是一点点的傻啊! 她刚才一握住她的手腕,便知道她手腕无力!脑子进了水,四肢以及胸腔也进了水?武功尽失! 云飞燕呆呆了半晌,看了天花板又看地板,然后又头头脚脚把陈昭君再看一遍,但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陈昭君只能拉着韩蓄的袖子,甩了一甩。 那模样! 云飞燕又被暴击一回! 还会撒娇了?这脑子进水,进的很讲究啊? 云飞燕一堵身子,直插进韩蓄和陈昭君中间去。“你!好好想想,你进水之前……不是,你今下午,和我说了什么话?”云飞燕恨不得捏着陈昭君的下巴,问她的话。 陈昭君被云飞燕的眼神给凶得,赶紧又躲到韩蓄身后去。 陈昭君捏了捏自己的衣服裙角,对韩蓄耳朵边说:“夫君,我的衣服是干的,我没进水!这个公主……好凶啊!看起来,还傻乎乎的!她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第293章 别人……你概要小心 凶! 她凶? 还说她傻!这陈昭君已经彻底傻了,云飞燕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油灯前,简直气也不是,哭也不是。 陈昭君这傻样子,嫁到梁国去! 就算韩蓄是个有良心的不嫌弃,甚至是韩蓄审美奇特觉得这傻老婆傻得也有几分可爱,可梁国上下,从梁国皇帝老夫妻,到梁国那些皇子王爷王妃妯娌夫人嬷嬷们……不几口就把陈昭君给吞了? 陈昭君她能傻吗? 不能啊! 云飞燕摸着自己的衣袖口子,琢磨了大半个晚上,最好的办法,还是得让陈昭君变回原来的陈昭君! 但,怎么才能让陈昭君那进水的脑子给好起来呢? 根据江湖传闻以及宫廷秘闻里相关方面的记载,这个脑损伤的救治方法有哪些? 大约有雷劈、电击、撞击……能给脑损伤本尊的大脑以及心脏带来剧烈冲击的活动,这种治法大约叫做物理疗法。 云飞燕揣度着如今长安君的态度,觉得想要用物理疗法来治疗陈昭君,或是还暂时不太容易。 那就用心理感应法! 陈昭君就算脑子进了水,傻了,但她的身体本尊还是曾经那个精壮强悍的陈昭君,只要唤醒她身体里的那些记忆,比如上刀山下火海皇宫门口坚持请愿的那些时刻,比如吃着火锅听着临安王的故事,就崇拜得热血沸腾的那些时候! 对! 明天开始,云飞燕一定会把曾经的那个陈昭君给如今的陈昭君当面唤醒回来,让她好好看看她自己! 碧桃守在房门口,终于说了声儿:“公主,天色晚了,星星都沉了!早些歇息。如何……” 睡不着! 云飞燕小胖手一甩,让碧桃去休息。 云飞燕想了一晚上的精妙计策,而陈昭君一晚上睡得香喷喷,抱着帅气温柔的老公美梦连连,天亮了都舍不得睁开眼睛。 韩蓄宽大的手掌摸着老婆的俏脸蛋:“天亮了。” 嗯。 陈昭君脑袋一缩,死死闭着眼睛。她还要睡会儿! 藏得像缩头的乌龟! 韩蓄整理着老婆散乱的头发丝儿:“今天想不想去城里逛逛?买些你喜欢的吃的玩儿的,路上还要使用的小玩意儿。” 呜。 陈昭君干脆把耳朵堵上。 韩蓄从没料到,有一天喊老婆起床这种事,会如此之困难。以前陈昭君都是麻溜得很的,说声起床天亮了那是嫌翻身都嫌慢,直接从床上蹦起来!说声要外头瞧热闹,那时分分钟梳洗干净等着其他人出门。 “君儿!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哪里?”韩蓄问。 陈昭君捂耳朵,不是昨天他们说的吗,这里是镇安城。 韩蓄还紧追不舍地又问:“君儿,你知不知道我们过镇安城之后要去哪里?” 陈昭君还是捂着耳朵,她夫君这一大早的问题,很呱噪。 韩蓄说:“君儿!其实我们这一路出来,不仅仅是去郊外踏青,更重要的是……我们有重要任务。” 任务? 这个词语……似乎曾经久久住扎在她的心里。 陈昭君撤开了耳朵,从韩蓄的胸窝里抬起脑袋,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问:“什么任务!”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韩蓄就是这么告诉陈昭君的,他说他们看起来是出来走一趟顺便游山玩水,实际上是为了体察民情,深入了解老百姓的生活。 了解老百姓的生活? 陈昭君眨巴着眼睛,迷迷蒙蒙的感觉还糊在脑门上,然后嘟了嘟嘴巴:“好啊!夫君你去就行了!我在驿馆里等你。” 她还想再睡会儿觉!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亮堂。暖暖的太阳,柔柔的春风,好适合睡觉哦! 这…… 韩蓄说:“赶了许久的路,大家都馋了,桃子和松林喊了很久想吃火锅,今中午城里找家酒楼,听说书先生说说故事!据说《临安王的传说》一书,已经更新到了一千零一章。” 临安王的传说? 哦! 陈昭君使劲揉了揉眼睛:“我以前好像听过!但是听到多少章了,我不记得了!” 果然还是“临安王”能唤起她的兴趣! 韩蓄掀开被子,然后又跟陈昭君说了一句大实话:“君儿,我们这是在出远门!出远门,一切都要小心为上。你记住了,你身边,除了我、你的那个小丫鬟,护卫,别人……你概要小心!” 陈昭君点头:“我知道!尤其是要小心昨晚上那位公主!” 凶不拉几的,一双眼睛要吃人。 以后看着她,绕道走。 韩蓄微皱的脸,缓缓纠正,说:“那位公主……其实还好。我说的,是其他人。比如,你今天在城里遇到的那些陌生人,还有就是平常很少在你身边出现的人,还有就是那些你第一感觉就不喜欢的!” 陈昭君又狠狠点头:“那个满脸胡子绿豆眼儿的家伙,我就是不喜欢。他总是瞅着我的小丫鬟,我不满意。” 韩蓄的额头爬上了黑线。可怜的马铁霸啊!自求多福。 陈昭君又说:“夫君,其实这里的好多人我都不喜欢!那个公主,那个绿豆眼儿,还有那两个对着我摇头的太医,说我脑子被水给闷傻了的那两个,还有那几个将军……人太多的,说话又吵,嗓门儿又大,我实在不喜欢!他们一点都不单纯。” ! 她也并没有完全失去智力呀!至少某些感觉,还是挺对的。 韩蓄拉起陈昭君的手,耐心地告诉她:“君儿!我们出门在外,危险重重,那些将军和军士,是负责保护我们的!那两位太医,是复杂照顾我们的!那位公主,还有那个大胡子绿豆眼,是你的朋友。” 陈昭君蹦出自己的手,反把双手攀在韩蓄的脖子上:“夫君,我觉得……其实他们都不重要。我有你,就很好啊!” 有他,就好! 韩蓄搂着老婆的腰,她说的是由内而发真心话? 陈昭君看着韩蓄的眼睛:“我不记得谁跟我说过,要听夫君的话,以夫君为天。” 听夫君的话,这个有!以夫君为天,这个话以前也有。 韩蓄把陈昭君揽进怀里:“君儿,我是你的天,你是我的整个世界。” 啪! 房门被一阵大力推开。 第294章 夫君,给我一点钱 “公主,君上和夫人还在……” 韩小飞阻止的声音,赶不上云飞燕跳进房门来的脚步。 韩蓄和陈昭君正双双抱在一起,连衣服也没换。 妈呀。 云飞燕心梗,她揉了揉一张好看的脸,一出手就拽住陈昭君的胳膊腕子:“天亮了多久了?太阳照到屁股上了,还不洗把脸把衣服穿上?” 痛! 陈昭君微微回拉着自己的手腕。 这凶巴巴的公主力气太大,她实在奔不脱。陈昭君可怜巴巴地向韩蓄求助。 韩蓄刚要伸手把陈昭君给拉回来。 云飞燕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挥到了韩蓄面门上,风扇了韩蓄一脑门。 “她傻了,她不知道。你也傻了,你也不知道我们这上午要做什么?事情多着呢?长安君,但凡你自己自个觉,我云飞燕一个大家闺秀待嫁的公主也不至于大清早跳到你们夫妻床面前来喊你们起床!别丢脸了,行不?”云飞燕教训道。 陈昭君没听云飞燕的教训,只是心疼地看着韩蓄,嘟着嘴巴给他吹吹,小声说:“疼吗?她有没有打到你!” 呃! 云飞燕一把丢开陈昭君的胳膊腕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叉腰,嗓门儿可高了:“碧桃,给本公主拿戒尺来!” 陈昭君赶紧问:“拿戒尺做什么?” 哼。 云飞燕松开了叉腰的双手,和蔼地看着陈昭君,那还没穿衣服浑身睡衣的模样,说:“以前,有位名满天下的太傅先生,他以教子教女严格有方而闻名天下。大儿子,每天天没亮起床习武读书。大女儿,每天天一亮起床诵读写字。丫鬟仆人严谨作息,没有偷懒的……” 陈昭君听的很认真。 云飞燕一个手指头指上陈昭君的鼻子:“快!穿衣服,洗脸,梳头……我给你五十个数的时间!时间到了,你还没好,超了多少个数,打多少手板!” 啊? 陈昭君挠挠右脑门那缕头发根,好像似乎曾经有人就是那么喊她起床的! “一、二……” 云飞燕已经开始数数了。 啊! 陈昭君心里一阵紧切,站在原地转了几转,等云飞燕都数到十了,她才捉急忙慌地问韩蓄:“夫君,我今天穿的衣服呢?” 呃! 就知道她能笨成这样。 桃子刚打了洗脸水来,云飞燕强撑着额头,让桃子去赶紧伺候这位千金大小姐,她自己接着数数:“十一、十二……” 在云飞燕催命一般的数数声中,陈昭君手忙脚乱地让桃子给她穿衣服,梳头发,当五十个数数齐了的时候,陈昭君的洗脸水才刚浇到脸上。 剩下……还有洗脸,敷脸,画脸,描眉,抹唇,好多工序呢! 等陈昭君彻底完成了这些工序,等她让桃子把她打扮成了可以面圣以及出席高等席面的庄重模样,云飞燕已经数到了一千零一。 云飞燕手里拿着戒尺,问陈昭君:“你自己算算,你是打多少个手板儿?” 陈昭君巴巴地算了一算,巴巴地说要打九百五十一个,然后巴巴地伸出自己的手掌,摊平了摆在云飞燕面前,没种地闭上了眼睛。 云飞燕手里握着戒尺,另一只手只能捶胸以及顿足来辅助,表明她此刻究竟有多么心堵。 云飞燕指着的戒尺,抬到了陈昭君额头上方两寸:“你知不知道,以你这个速速,土匪啊,杀手啊,已经成功了不下千百遍!” 陈昭君还不敢睁开眼看这位熊啦唧的公主,只敢眯了眼睛看。 陈昭君眯着的眼睛,很不理解,嘟囔了一句:“土匪、杀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睡个觉,而已!” 云飞燕气得! 云飞燕又把手叉在腰上,气呼呼地:“没关系!跟你没关系!你这会儿,就是一个脑袋进了水的……美人儿!我不该跟你认真。跟你认真,是我犯傻。可是,这位美人儿,你昨天放下口的海话,你要在城门口为难民百姓施粥三天的豪言壮语……现在难民们都来了,就等着你施粥了!” !!! 嗯。 陈昭君眯着的眼睛终于敢睁开了。 哦!原来在她什么也记不得之前,她还干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啊!陈昭君认真地想了一想,不过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实在为自己的好心好意给狠狠点了一个头,然后又皱起了眉头。 陈昭君两根食指碰碰地挨在一起,然后说了一句自己从昨天观察到今天得出来的大实话:“公主……可是……可是我没钱!” 陈昭君很不好意思。 陈昭君低着脑袋,根据昨晚那有限的经验,她知道这位老虎公主又要骂她。 可她不知道她的钱在哪里,她只知道她有一个夫君。 所以,她抢在云飞燕发飙之前,赶紧伸手摊在韩蓄面前,很有骨气很天经地义地说了一句:“夫君,给我一点钱!” 呃! 韩蓄浑身上下穷得干干净净,陈昭君这傻子看不出来吗?云飞燕好歹是个坚强的,但心中已经闷了血。 云飞燕咕咚吞了一口老血,捶了捶胸口,说:“我知道你傻了,没成想,你竟然变成了一支铁……母鸡!啊……” 铁母鸡? 陈昭君很疑惑,问韩蓄:“夫君,铁母鸡是什么鸡?长得好看吗?” 韩蓄只摇头,老婆,不要介意这位公主大人的话。 桃子出去倒了洗脸水,收拾了一把随身物品,都又回来了。桃子背后拉了拉云飞燕的衣袖。这公主大人,这会儿就不要和她家大小姐一般见识了! 她家大小姐估计压根记不得自己曾富可敌国,她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的夫君穷得叮当响彻了天际。 “公主,小姐,姑爷,外面都准备好了。如果还有要商议的,我们边走边说!”桃子催了一下。 云飞燕终于进了正题。 驿馆的露天厅里,李德强正等着云飞燕出来,要辞行,顺便还要听几句长安君以及那位勇猛夫人的教诲,才能帮助他以后更好地镇守乌山,他以后在雍国军界才能更有地位。 “请公主安!长安君安,夫人安!三位大人已经顺利平安抵达镇平城,末将任务已了,今日特来辞行!请三位大人教诲!” 云飞燕等一来,李德强马上下跪。 第295章 去施粥不是去炫富 陈昭君躲在韩蓄身后。 一大早,无聊地看驿馆里的花花草草烂桌子朽椅子,就是全不管云飞燕和韩蓄在跟那位李德强将军叽叽啦啦说什么。 陈昭君反正听不懂,大概是什么乌山啊,土匪啊,从那条路回去,顺便在哪个地方再设一个防守哨点啊,还有就是皇帝陛下的任命书大概就要到了之类的。 好复杂。 陈昭君眼珠子左转右转,终于李德强喊她:“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陈昭君摇头。 “没有?”李德强显然不相信。陈昭君一大早根本就不喜欢听他们的话,全程表示不喜欢,一定是她还有更高深的见解。 “还请夫人,知无不言,末将不胜感激!”李德强都给陈昭君跪下了。 陈昭君好惊骇啊! 陈昭君赶紧后退了两步。 陈昭君躲到韩蓄身后,涩涩地说:“我要说的话……我家夫君已经跟你说明白!就是那些!土匪,真的不能再有了。” 陈昭君是胡乱说的。 反正她没见过土匪是什么样儿,想来不是好样儿,那么说应该不会错的。 但是,李德强咚一下磕了头,非常慎重以及郑重:“公主、长安君,夫人,末将在此别过!三位大人保重,后会有期!末将一定会严加看守乌山,乌山绝不会再生土匪!祝长安君和夫人早生贵子洪福齐天,祝公主殿下顺意鸿程。” 陈昭君跟着大家,呆呆地跟李德强挥了手。 这位蛮力气将军,那分别时的眼神,很是不舍以及复杂以及动情,陈昭君多少不理解。不就是保护主子们外出踏青郊游,顺便体察一下民情吗,看把这铁面男儿给整得,动情了。 陈昭君摇头。 “姐姐!” 陈昭君听到呼喊,转头一看。一个花哨小女子,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她的姐姐就是她? 陈昭君还是退后一步,又躲到韩蓄背后去。 “姐姐!你昨天可把我们大家给吓坏了!姐姐,你昨天受了惊吓,不再多休息些时日吗?今日为难民施粥,你就交给我!”陈意如说。 陈昭君无助的小眼神看了看韩蓄。 韩蓄那时说:“二小姐,谢你挂念,君儿大好。” 哦! 陈意如还瞅着陈昭君细细地看,大家没发觉吗,陈昭君今早上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云飞燕一挥大袖子,打岔:“二小姐,今一早我还没见段将军,他人呢?” 问她,段郎的去处? 呵呵。陈意如赶紧识抬举,笑着回话:“回公主的话,段郎今一早已经带了人,去城门安顿难民去了。难民们据说是越来越多,都等着公主仁慈,给他们施粥呢。” “段将军勤勤恳恳,是没得说的衷心之人!”云飞燕点头肯定。陈二小姐的话,她还是要表面很欣赏嘛! 陈意如很受用。 云飞燕又接着夸:“二小姐有福气!等些日子,时候到了,我们这些人给你们二位主婚。” 主婚?好!陈意如更得意。 陈意如顺便看了看陈昭君的脸色,她正装作漠不关心!呵呵。怎么,她从中作梗一番,竟也是没有意义瞎折腾,还是公主发话,代表陛下的意思。 陛下都准了,别人再反对,有意思吗?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强弩之末。 陈意如温顺恭敬地福了礼,很有修养:“公主,长安君,姐姐,意如要先去城门看看,能不能给段郎帮个忙。告辞了!” 陈意如好在是自己走了,她若是非要跟大家一起走,准把如今陈昭君的形象看个透透彻彻。 陈昭君变傻了,这事儿还瞒着大家呢。 能不瞒着吗? 连段一宁和李德强马铁霸,统统还不知情!他们身边,有近乎两千多人的复杂队伍,有多少人是被陈昭君那时的狡猾与计谋给算计了的,逼不得已从土匪而变身,所谓招安就是这么来的,不过是比谁强谁弱! 如今的陈昭君,跟弱鸡似的。 哎! 云飞燕想想就头疼。 先瞒着,先瞒住自己周围两千人,瞒住周围这些雍国皇宫的眼线,才能瞒住雍国皇宫首脑,以及全天下人……那么,陈昭君的安全,才更有一丝保障。 云飞燕低声,提醒韩蓄说:“长安君,凡事注意,做过头了别人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你还是你以前那般,该骑马骑马,该和谁商量就和谁去!你整日里守着她,别人反而生疑!把她交给我,反正我和她从来是吵架吵惯了,一会儿又好了,别人看不出来!” 可陈昭君不愿意跟着云飞燕。 云飞燕让她跟着她坐同一辆马车,陈昭君死活不上车。 云飞燕很没有耐心:“大小姐,我们是去施粥的,不是去炫富的!马车,我们挤一辆就好了!另外,把这顶头纱带上,脸给我遮起来。” 陈昭君便被云飞燕一定头纱给罩过来。 后来桃子也上了车,陈昭君还问桃子,她们为什么要戴面纱?桃子才告诉陈昭君,这已经进城了,比不得外面乡野里,女子不抛头露面,最好。 因为,镇平这个地方,实在是个很有特色的地方。 城中,还算是热闹。 某一个身穿锦缎的男子,手里拿一把折扇,也能走出百万富翁的气势。许多个身穿锦缎的男子,便是城里最好看最令人向往的风景了。 而城里更多的是,要饭的小孩,要饭的婆婆。要饭的,比开铺子做生意的人多,比上门买东西的人多。 而这座城的范围极小,若是用脚丈量,也就小半个时辰,能将整个城给走了个遍。 云飞燕马车里,一路感叹:“人家说,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依我看,穷山恶水不光出刁民,还出贪官,还出恶官!这刁民是怎么来的?有可能是天生就是刁的,还有可能是官逼民反,因为有恶官才有刁民!” 陈昭君不和这位公主说话。 谁知道她接下来会不会把人骂一顿。 不过以陈昭君现在的眼光,这座城与她想象当中的城却是不一样。陈昭君眼里没见着公主口中所说的刁民,她反正见到了一群饥饿的人,还有就是那些自视甚高穿着绫罗的富人。 第296章 活着回来找韩蓄算账 陈昭君觉得今天的天气其实还好,但路上那些人,就算是所谓的富人,其实早早就没穿夹衣,一身单衣。衣服透气性好,风一吹挡不住手脚,有的还似乎摄瑟瑟发抖。 桃子看到这些景象,也是只能摇头:“小姐,你别担心!昨晚上我们刚一到,小飞就已经连夜带了人,把城里所有米行粮行里的粮食都给买了!一大早,马大哥带了身强力壮的军爷还有妈妈们,早在门口架起了十几口大锅。这会儿粥肯定是好了!” “走!城门口!” “走!城门口施粥!快点!慢了就没了!” “谁施粥?” “公主殿下,还有长安君夫人!” 外头的声音阵阵飘进来马车里。 陈昭君感激地看着桃子:“谢谢你!让我做这些,我准不会。”而她竟然豪言壮语说要施粥?呃!幸亏她夫君有钱,能让韩小飞连夜买米! 不然,今天她可就出丑了。 桃子都还没告诉陈昭君,这钱是从她这儿出的。 云飞燕微微撩开马车链子,米粥的香气,已经随着春风一阵,给飘了进来。 好了。 这风,会吹得很远很远。 这些香气一路奔走,会告诉整个镇平城里饥饿的人,尤其是那些即将饿死的人们:城门口有粥喝,城里的,城外的,都有! 城门口,赶着来喝几口稀粥的人,越来越多。 锅炉前烧柴火的这几个妈妈忙的早是大汗淋漓,大伙儿一大早忙到现在,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云飞燕早料到是这样,她早不客气地把红樱碧桃一众人都给遣来,该组织排队维持秩序的,该分粥、舀粥、搭把手的,一个都不许闲着。 但是,难民依然越来越多。 很多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一口水也没喝上,就是为了喝一口米汤。 韩小飞眼看着昨晚屯的米粮大约只能支撑到今晚日落时分,便回禀韩蓄,他觉得可以请城中大户人家出点力气。 因为,这里没饭吃的人实在太多了! 实在太多了! 韩蓄把这个消息回给云飞燕。要抢大户人家的粮仓,的确是要他们的公主殿下来开口,才合适! 云飞燕一口答应。 让马铁霸和韩小飞赶紧,带着她容和公主的名帖,请城中的富豪们,凡是家里穿得起绫罗绸缎的,今天一大早还在街上炫过富的,统统把家里的粮食给贡献一部分出来。 “用你的米,他的粮,拯救那些即将饿死的灵魂!点亮一盏生命的希望之火,爱人者,人恒爱之。” 云飞燕的名帖一递到各富豪府上,有的赶紧识趣把米粮狠狠运到城门口,还顺带给公主大人打包了一些土特产,说请她路上接着用,也有的巴在大门上对着传帖子的军爷就开始哭穷,拿了破瓷碗说自己也要到城门口讨口粥喝,也有的大门紧闭,只听到里面一阵恶犬之声。 云飞燕一想,这要不得啊。 管他有钱没钱,只要你家还住着高宅大院,米粮先借一大桶来!如此,云飞燕在监督了城门口那壮观的施粥场面之后,毅然决然决定把大部队继续留在这里施粥,而她自己本尊,则带着已经傻白甜的陈昭君去各大富豪门口要粮食。 韩蓄说不可以。 云飞燕说:“如今的陈昭君的确不可以!但昨天的陈昭君,她一定早想了法子!” 韩蓄让开了路。 韩蓄一心里忐忑,陈昭君现在应对危机时的反应能力,他不敢奢望。但是又不能让人开出破绽,他只能让韩小飞和秋娃,还有韩铁牛,都跟着陈昭君一起去了。 韩蓄眼前,城门口人越来越多,除了施粥救济难民很重要之外,维持一座城的安宁态势也很重要。 只要这些难民还在这里,他不能离开。 既是要保证难民的安全,不能出现有人半路上跳出来屠杀难民的。屠杀难民?韩蓄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群丧尽天良利欲熏心的人做不出来的! 丧尽天良? 呵呵。 天良,那是个什么东西。 另一侧城门角楼上,最高处,一位跛脚的年轻男子手拿着望远镜。 这男子回头,对他的手下做个手势,并提醒:“准备了这么久,别搞砸了!记住,陈昭君,本少爷要抓活的!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属下们刷刷地去了,而这名男子依然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那一侧城门口的韩蓄。 长安君啊长安君! 那时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还有那份本事?雍城府尹的大牢,关不死你!留王的死士,杀不了你!贵妃养的刺客,拿你没办法!呵呵。 别以为自己有着三头六臂。 长安君,你之所以如今还有手有脚,是因为本少爷还没回来。 本少爷跛着这条腿回来了!你和本少爷的账,该好好算算了! 杜俊成还活着。 他的确坚强地活着回来,找韩蓄算账来了。 他自从那日在翠香楼,他绑架陈昭君调戏她,却反被陈昭君绑架调戏,最后还被韩蓄报复,给扒光了衣服裤衩子给丢到深山老林的树枝上,挂了他马的三天三夜。 屈辱啊! 真的是此生屈辱。 后来,虽然他还活着。但雍城,他回不去了。他爹,不,他的养父杜玉庭杜丞相,已经不认他了。而他的亲哥哥杜俊功也因为在大吴贵妃的未央宫,替大吴贵妃办事不利,没把陈昭君给整到手,反被拿了现行,打了一顿发配充军,路上呜呼了。 杜俊成想,上头还留着他,留着他这条断了之后还坚强愈合的腿,就是想要告诉他,此仇不报非君子,这辈子整不死韩蓄只要也要整死他的陈昭君,整不死陈昭君也要把韩蓄给整死。 反正,这对狗男女,最好的下场,就是一个死了留另一个卑微下贱地活着,生生忏悔至死。 杜俊成收了望远镜,捏着拳头。 说说看,待会儿陈昭君再见到,会是怎样一副吃惊到死的恐惧模样? 哈哈。有意思。 云飞燕正带着人马,勤勤恳恳地亲自叩开每一扇属于富豪大院的大门,她也不知道这一家的主人,就是曾经雍城里那位有名的锦鸡少爷杜俊成啊! 第297章 有备而来,关门打狗 杜俊成! 云飞燕要是早知道,她一定会率先退避三舍,然后带了甲兵卷土重来。 她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 马铁霸还带了人,跟着这家里的管家往仓库去搬米搬粮。韩小飞在门口数粮食口袋,秋娃更不客气,把这些干了一上午活儿的马匹们都撵到这家富豪的马厩里补给去了。 她们身边带的,连个丫鬟也没有。 只有这一条胖獒。 韩铁牛。 云飞燕梳理着自己愈渐恐惧的心情。 那时,她还在皇宫里,皇后娘娘殿前学习婚后礼仪以及宫斗技巧的时候,听说杜俊成这登徒子绑架非礼陈昭君的事迹,心里实在鄙夷万分。 瓜娃子! 这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绑架谁也不要绑架陈昭君好不好? 妈呀!在陈昭君面前耍流氓,然后被人反耍流氓,最后还好意思失踪了!反派人物,也要有一点智商,没智商的反派大家不喜欢看! 而当云飞燕和陈昭君被这家富豪有礼有节地请了进来,陈昭君依然保持了她那进了水的智商,和云飞燕一起关门打狗地给人围住了,身边的人都给完美地支开了,只剩下了一条狗,杜俊成本尊终于现行了。 云飞燕实在是惊讶地,就像是见了鬼。 “你……” “你……” “你……还……活着……” 活着,还跛脚!说明他曾遭了很多罪!云飞燕想,以杜俊成的为人,以陈昭君和杜俊成那段仇恨的过往,她和陈昭君今天的下场,可能太惨。 人家杜俊成显然是有备而来,关了门打女人和……狗。 惨! 云飞燕终于从实践中得出的真知,她似乎总是不擅长带人办事儿,总要翻到阴沟里去。人多势众,大好的人马跟着,她怎么会被杜俊成抓到家里来的! 呃! 还是陈昭君以前厉害。 陈昭君啊,你这傻脑子,快点醒过来!快点!快点!你面前的,是杜俊成! 杜俊成啊!他找你报仇来了! 杜俊成一步一步地逼近陈昭君。 云飞燕早已经跳起了脚,指着杜俊成的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才能让他霍然开朗,领悟到和亲公主是不能绑架必须善待这个道理的。 而陈昭君,全程好淡定。 她都不知道怕。 杜俊成阴森森一个笑容,朝陈昭君越来越近。 陈昭君压根没有理会他。 “陈昭君!”杜俊成盯着陈昭君的脸,“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陈昭君便如杜俊成所说,她好好看着他,他是谁,有很重要吗?他又不是她的夫君,他又没有她的夫君那么帅,面相上也没有那么贵人命。 不过,这种大实话,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不着。 跟这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只能说另外一种大实话。“这位老爷,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实在耽搁不得。老爷家的米粮真的准备好了么,若是真准备好了,赶紧交给我们!若是没准备好,敢诳我们,我们公主……要发火了!”陈昭君很恳切地告诉杜俊成。 杜俊成还没消化出陈昭君几月不见他死里还阳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云飞燕一口茶水喷出来。 她发火!她也就只敢对陈昭君如今这弱鸡发个火!对杜俊成这样的变态,她怎么能好汉偏吃眼前亏呢! “没关系!没关系!”云飞燕赶紧摆手,她对着陈昭君使劲摆手,别说了,她别开口,让她来说! “这位老……少爷啊,常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雍城旧识!本公主心里实在感慨,他乡遇旧识,两眼泪汪汪啊!若不是这公务缠身,我们和亲的路程赶得急……再说,这男女始终有别!杜少爷,我们就此别过!别过!”云飞燕一边说,一边往门那边退。 可以如今陈昭君应对危机的反应速度,她也没领会到云飞燕这是要逃跑的意思。 她没得到这份默契。 于是,云飞燕已经跑到了门口,陈昭君还傻傻地站在这富贵人家的客厅里,还有她和韩蓄养的那条狗。 作为一条狗,也那么傻! 云飞燕真要被这样的陈昭君气死。 “跑!” “跑啊!” 云飞燕的口型,陈昭君也没看懂。 陈昭君还好好等着马铁霸扛着米袋子出来。 可马铁霸自从进了杜俊成家的粮仓,正被人家的众多大手关着门围着打,大有今天当即要被打死在现场的意思。 因公殉职,可能只因为马铁霸今天运气不好。 云飞燕真的要急死了。 她听到了某个方位传过来,马铁霸那浴血反抗闷在仓库四壁的震荡声,还有……大门外面,韩小飞也被人围攻了!马厩那边嘶声啾啾,秋娃也不太好! 啊! 杜俊成! 胆子真是大啊。 云飞燕站在门口,握着手中的剑。先去帮韩小飞,他离得最近,最有营救的价值!但是……陈昭君这个傻帽儿还无事人一般站在那里,连逃跑都不会!她还是守在这里,陪陈昭君! 陪她,被俘。 不要。 她……此生,就想做一个顺顺利利的和亲公主。 顺利地来,顺利地走。 啊! 外面韩小飞有没有类似求救焰火之类的神器啊,赶紧通知城门口的韩蓄和段一宁啊,赶紧派大部队人马来,把这胆大包天的杜俊成给围起来。 “公主殿下,你是乖本少爷招待不周吗?”杜俊成也没把云飞燕警惕的眼神放在眼里,他只是悠悠然地看着面前的瓮中之鳖陈昭君。 陈昭君竟然无感。 杜俊成都怀疑自己在陈昭君面前是不是太绅士了! “咳!” 杜俊成准备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反正那条乌山之王今日会被他千古第一少爷杜俊成给闷杀在仓库里,那两小只不知名的长安君府护卫今日也没戏了,他猜陈昭君就是看出了今日的结局,所以才在他面前佯装镇定。 “陈昭君,你……如果此时……乖乖跪下来求本少爷……收你做个小妾……不,你没资格做本少爷的小妾,最多只能做个通房!你跪下来求我,流着眼泪求得真诚一点,本少爷看在这张诱人的脸蛋的份儿上,兴许还会考虑一下!”杜俊成一步一步走向陈昭君。 眼看着,杜俊成伸手就要摸上陈昭君的下巴。 陈昭君这傻子都不知道躲! “住手!”云飞燕大喝一声。 杜俊成伸着的手,停在陈昭君的下巴前,他回眸一笑还看了看云飞燕。 第298章 被狗打了 “拿开你的脏手!”云飞燕气得瞪眼珠子。 但杜俊成就喜欢这时候的感觉,他自己在做坏事儿的时候,有人害怕地阻止他,那种感觉,很有快感。 杜俊成慢悠悠地伸出手指,心里满怀期待地准备享受,他即将把陈昭君握在手里,肆意揉捏,而她只能哭泣求饶,感觉很爽。 “陈昭君,快求求本少爷!”杜俊成说。 陈昭君只是憋着脖子,看着面前这只大手掌。 嗨! 人长得丑,声音又难听,一双手还这么矬! 用一个字形容,低级。 还让她求他! 求他收留她做个通房妾室! 这人莫不是脑子进了水!这镇安城,是个正常脑子的,都知道她是长安君夫人啊,旁边这位火气冲天的是公主啊,他们一行人又几千护卫随行保护。 陈昭君觉得,眼前这个人,怕是正在作死的路上。 “你的手掌心……确实脏了!”陈昭君好意提醒眼前这位低级男子,她就想告诉他,公主大人骂人的话,向来是不错的。 他听就对了。 赶紧回头找个水盆子把手洗干净,不要让公主发火。 这个公主,脾气又大,力气也大,喊声儿让人交米交粮,交得晚的,她就亲自来人家家里取! 她可聪明了!她今天跟着这位公主大人,她是大气都不敢随意出一口。公主让她跟着,她就跟着。 公主让面前这人拿开他的脏手,他竟然没明白。 傻! 但是,面前这人好倔强啊!他非要在公主面前耍横,他非要左右开弓,一手楼上陈昭君的腰,一手捏上陈昭君的下巴。 陈昭君那阵看到公主殿下杀人的眼神。 她想,这双咸猪手可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 “砰!” 这个声音带着厚重感,以及万分干脆准确,一大掌把杜俊成给拍地上了。 啊! 陈昭君惊讶地看着杜俊成一瞬间倒地,他脸色发青口吐白沫,似乎特别需要人家救他。 陈昭君无奈地摊一摊两手,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想救这位低级男子也救不了,何况她打心里却不想救。 他这样被大獒一掌拍昏在地上,挺好的。 “少爷!” “少爷!” 这家人的打手们仿佛才知道这位低级男子给倒地上抽搐吐白沫了,但他们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估计是狡猾的陈昭君出了阴招。 他所以,们对着陈昭君刷刷刷地亮了刀子。“陈昭君,束手就擒!” 白晃晃的刀子们,一瞬间亮得陈昭君眼花缭乱,她没种地闭上了眼睛。这些刀子,太吓人了! 不要。 云飞燕只能说,她还没被陈昭君气死,她真是很具有一副坚强无比的心胸。 马铁霸的震撼嚎叫,一浪又一浪地来,估计他可能真的要顶不住的!韩小飞外头也是刀剑相接乒乒乓乓,秋娃那头马鸣已经掩盖了所有!这种坚决时刻,千金一发的,管他这个杜俊成是怎么倒了,反手一把锁住他的喉咙啊,威胁他的下属啊! 笨哪! 以前那个陈昭君要是知道今天的她是这个样子,她一定想从新再跳进河里去,重塑一次脑进水。 陈昭君闭着眼睛,两手投降状,脖子缩得很可爱。 云飞燕可不管那些亮堂堂的刀子!它们吓唬不了她。 云飞燕知道,如今救兵未到,如果想要全身而退,那只能是抓住杜俊成以要挟他的手下。 而杜俊成本尊,正口吐了一口又一口的白沫,正有一吐到底直上西天的意思。 云飞燕毫不客气一脚踏上杜俊成的胸大肌,一把亮剑挥向他的脖子大动脉:“不要动!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韩铁牛高举的大掌,刚好又拍晕了一双饭桶打手。 他想,会说人话就是好!挟持这只大锦鸡,省力气。 但韩铁牛转念又一想,它就算会说人话,但也不适合做那分工作。它的力气太大了,它只稍稍那么胡撸了一下下,那只没用的锦鸡就给倒下口吐白沫了。 它如果再踏上一脚,那只锦鸡也就呜呼了! 韩铁牛于是崇拜地看着云飞燕,看着她费了牛劲单胳膊把那只锦鸡给拎起来,另一只胳膊还挥着剑。 所有的打手们啊,看着那只口吐白沫的锦鸡,竟是担心得一退又一退。 “听着!放我们出去!仓库里的,马厩里的,门口的,统统给放了!还有……米粮,一袋子不能少!”云飞燕揪着大锦鸡的脖子。 大锦鸡正一口一口的白沫,再加上狂翻的白眼,如此形象,他的打手和属下们竟然相信他还是活的! 陈昭君蒙着眼睛的手掌,虚了一个缝缝。 云飞燕招呼她,快走! 她只好赶紧跟着这大脾气公主的屁股后头,跑两步。 到了大门口,陈昭君才发现,好混乱啊!她夫君家的那个小随从,溅了一身一脸的血,还弓着马步,耍着剑,奋战当下。 血腥! 陈昭君简直不敢看。 嗷呜! 这一团毛的狗,又爬到陈昭君脚边了。陈昭君想起这条狗,轻轻一巴掌,把那位低级男子给拍得口吐白沫的景象,心里泛起了鸡皮疙瘩。 她家夫君那么和善温柔,怎么会喜欢这么凶猛的宠物……和随从? “夫人!快!上车!” 那位随从收了剑,一大掌全是鲜血的手,还伸过来,要把她拉进马车里。 呃! 陈昭君眯着眼睛,不情愿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了这满掌是血的小随从。“小飞!你回家,好好洗个手啊!这个味道……有点腥!”陈昭君真心地说。 而杜俊成还在云飞燕的挟持里,继续口吐白沫。 明人都知道,杜俊成离真正的脑震荡不远了。 “快点!把本公主的人,都给请出来!我告诉你们,要敢有一丝丝花样,本公主就削他一寸人皮,剔他一根骨头!”云飞燕继续恐吓。 她如今占了优势,必须加把火力! 还好。 在云飞燕坚持不懈的恐吓下,在杜俊成坚持不懈的白沫狂吐下,马铁霸和秋娃他们终于出来了。 马铁霸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支撑着染血的身躯,一步跨过来,倒在了陈昭君的眼前。 啊! 陈昭君又是不敢看,一爪子把眼睛蒙住。 “噗!” 口吐白沫的杜俊成,被一把给推倒他那豪宅大门口的木门上。 “我们走!”云飞燕跳身上了马车。 第299章 心里默念三百遍 韩小飞和秋娃赶着马车,一路人哐哐地跑了。 自己人都出来了,虽然马铁霸旧伤加新伤,但是在没办法,她可不打算把杜俊成这气息仅存的东西给带走。 杜俊成是怎么从突然失踪,变成了这埋伏镇平城的富豪一方? 罢了! 云飞燕也根本不打算审问杜俊成什么!主要他这只有一口气吊着的模样,懒得让人多看一眼。 把杜俊成丢下,让他的打手以及狗头师爷们成功把他领回去,不是便宜他,一来免得他的打手师爷紧追着自己不放,另外也让他们分分心,给杜俊成拿药熬汤医治,找点儿正事做! 马车在韩小飞和秋娃急速的驱赶下飞驰,朝着驿站的方向毫不停歇。 马车里,云飞燕回想起刚才的惊心一幕,仍然心有余悸。乖乖,差点儿就被杜俊成这阴损男给玩儿死了!不过,这韩铁牛是个怪招啊。 多亏了它! 不过这次,总之是她大意了。 这一路上的刺客埋伏她该有教训,可谁让她天生热血。难民们那么多,城里的富人们为富不仁,多么要不得! 啪! 马车正奔驰得迅速,韩小飞眼尖,发现有一不明物体朝马车急速飞来。韩小飞一个回手,赶马的鞭子挡过去。 噗—— 原来是个臭鸡蛋。 臭鸡蛋被鞭子打飞了,在半空中炸开,臭鸡蛋液飞了半空。 啊! 有人朝他们扔臭鸡蛋! 人才啊! 云飞燕火燎风急的撩开马车帘子。云飞燕提了刀剑站在马车帘子边去,大声喝道:“谁!” 谁他马的搞不懂情况?公主大驾的马车,还敢丢臭鸡蛋? 嗖嗖嗖! 好多烂菜叶子,烂番茄,臭鸡蛋,像是为了配合云飞燕那声儿吆喝,齐齐地四面八方飞过来,不约而同地砸向这辆马车。 “嘿!” 还真有人敢! 云飞燕都来不及生气,剑柄一收,一屁股立马滚进马车里去。 马车里,陈昭君正看着马铁霸这浑身是血,而他依然很坚强地没有倒下一脸坚毅,她正不知所措。 云飞燕气鼓鼓地瞪着眼睛: “臭鸡蛋多得很嘛!看来这些富人家,确实是富人家啊!鸡蛋多得都发臭了!鸡蛋能发臭,自然是母鸡养多了蛋下得多,母鸡能养得多,自然是因为粮食多!陈昭君,本公主决定了,先送马大哥回驿站治伤,一会儿我带着人马回来,跟这些富人好好盘算盘算!你嘛,你就乖乖呆在驿站里。” 陈昭君听完云飞燕的话,也没觉得话里有什么不妥当。 反正嘛,这个公主脾气是挺大的。 她又是公主,据说还养了六百家丁护院。所以说她能那么蛮横呢! 陈昭君乖乖地点头,也不管外头嗖嗖嗖打来的叶子和臭鸡蛋们,是不是让韩小飞驾马车的速度更快了。 云飞燕反正是拍着胸脯说话:“嘿!本公主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却来找本公主的晦气!臭鸡蛋,烂菜叶子,本公主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人,怕他个屁!马大哥,本公主待会儿不光要替你报仇,还要把这些脑子蒙了猪油的家伙们教训一通。你等着瞧。” 马铁霸正是满肚子的伤痛,痛感一阵袭来,浑身欲裂。 而云飞燕说要为他报仇! 马铁霸只能捂着肚子,心里默念三百遍,他不会死在这里!不会死在这里!他的梦想,桃子姑娘,成亲生娃喜当爹……美好的日子还没实现呢! 所以,马铁霸对上陈昭君无知的眼神,呵呵一笑:“大小姐,看把你吓得!你平时说话多伶俐一个人,怎么今天这样了?放心,你马哥哥命大着……就是有点微疼。如果大小姐忙得过来,待会儿让桃子姑娘来给我喂口水就可以了!” 马铁霸期待地等着陈昭君的回复。 以陈昭君以往的风格,马铁霸身受重伤这回事,只要不影响大局,陈昭君是不惜亲自动手照顾他,何况只是派个小桃子过去。 可是,这是进水过后的陈昭君。 陈昭君深深记得早上韩蓄与她说过的,只有她的丫鬟和护卫才是绝对可信的。这马铁霸大胡子,一身彪悍,虽然受了伤,那万一对她的小丫鬟图谋不轨呢! 于是,陈昭君轻轻摇了摇头。 陈昭君摇头! 啊!不行么?马铁霸被拒绝了一阵心疼,他皱着眉头,紧紧地看着陈昭君:“大小姐,我……我没有别的想法!不!我说了假话!我对桃子姑娘的确有那方面的想法……可是大小姐,你看我这模样,我能做什么!” 马铁霸让陈昭君看他的模样,陈昭君也就看着他的模样,还问:“你想做什么!” 语气分外没有杀伤力,带着疑惑感。 而马铁霸这没回过神来的人,竟是不知道面前的陈昭君已经不是昔日的陈昭君了。 少说话,要说也只说几个字,陈昭君竟还没被马铁霸发现蹊跷! 马铁霸被陈昭君的眼神给看得低下了大胡子脸:“嗨!爷们儿心里想什么,大小姐你心里贼清楚,就别问得这么详细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大小姐考虑我的心里,但也真希望大小姐你能考虑一下!总之就是,你给桃子姑娘说一声儿,她要是关心我在意我,就来看我两眼!她若是无论如何心里没有我,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懂!” 就这么简单? 看一眼就可以了? 陈昭君仍然看着马铁霸低着的额头,其实相当于她的视线来说,也就是个平视的水平。 “你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我觉得……你还是让太医照顾你比较好!”陈昭君就这么说。 那瞬间,马铁霸的心,彻底地碎了。 天! 这是她陈昭君应该说的话吗? 她大小姐不应该有她大小姐的担当吗?他们这些男人,爷们儿啊,的确曾经不光彩,做过土匪杀人放火,如今也改邪归正,听她大小姐的命令,为她所驱使,为她卖命啊。可…… 今天这话里的意思,多少他想不明白! 难道聪明狡猾的陈大小姐,时发现他马铁霸几番身受重伤,觉得他没用了,没有利用价值了? 是这个意思吗? 第300章 一个讨债一个不管 哼。 若是这个意思! 马铁霸握了握拳头,吞了一口唾沫,整理了一番心情,问陈昭君:“大小姐,依你看,我的伤势……怎么样?” 还有没有救?还能不能挺过今夜凌晨?还抗不扛得住满满和亲旅程的长途艰险? 嗯?陈昭君便是认真看了看马铁霸的伤,认真地摇了摇头,她确实没见过受这么重伤的人。这大胡子受那么重的伤,他让桃子来给她端茶倒水,其实……很耽误时间。 所以,陈昭君摇头过后,又再摇头。 “我……”马铁霸看到陈昭君摇头之坚决,竟是一时凝噎,说不了话。 陈昭君!她果真是那个意思!嫌弃他几番身受重伤,嫌弃他没用了,嫌弃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是啊! 马铁霸心里想来想去,到了嘴边最后只有一句话:“大小姐,你变了!” 嗯?陈昭君又是认真地看着马铁霸,她怎么变了? 在陈昭君那阵期待的目光下,马铁霸颇有一时后悔。他面前的人,是狡猾上天的陈昭君!别被她的眼神骗了!马铁霸后悔,后悔自己跟错了人,后悔自己看人的眼光太差,竟一时被陈昭君花言巧语蒙蔽,还为她卖命这么久! 当马铁霸捂着肚子上的伤各自心里伤痛,完全没有后话之后,陈昭君也只是安静地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听着外面马蹄声哒哒哒地飞奔向驿站,她与这些身边的人,真像是毫无关系的。 云飞燕正满脑子琢磨待会儿怎么带人返回来洗劫这些为富不仁的富人们,并给以他们深刻沉痛的教训,她也没那么多细致的心情去关心马铁霸此时的内心情况,反正到了镇平城官驿把他丢给两位敢和阎王抢人的高级医疗人才,完事儿。 她此刻必须要突破的难关是,怎么样在现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凭借着智商与勇猛,建造属于自己的功勋。免得一次又一次失误之后,她会没有自信的!打铁必须趁热,眼下就是大好的时机! 而陈昭君也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面前的大胡子说她变了!她今天晚上必要好好问问她的夫君,她究竟变什么了 到了驿馆,云飞燕那是马不停蹄,手一挥,韩小飞和秋娃那是天衣无缝地合作默契把马铁霸抬出马车,溜溜地抬到了王仁礼和孙药尘身边,并撂下狠话:“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明天一大早,本公主要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乌山之王。” 王仁礼和孙药尘默默互看一眼,实在挺为难。 而马铁霸躺在小病床上,伸着脖子也没有见到假情假意的陈昭君,也没见她假情假意过来嘱咐两位太医几句。 马铁霸的小心脏,失血过多,本来就觉得冷不胜防,再加上心灰意冷,好不多时变成了面如死灰。 王仁礼更是擦了一擦额头的汗。 罢了! 人都成这副模样了!前几天才缝了的肚子,这两天又开了大口子,还明天早上能活蹦乱跳?别跟公主大人这种没见过生死的小孩子计较,尽力!这一路上死的伤的,实在人数众多,公主大人以后会明白的! 王仁礼和孙药尘两位神仙圣手,开始合作施工,剪完衣服洗伤口,洗了伤口缝伤口,缝了伤口包伤口……足足整到了天黑。 两位太医此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救眼前人,他们两位可不知道那老龄辜太傅的心脏已经骤停了多少次! 云飞燕大手笔一挥,要带着她新收罗的六百家丁到城里去找富豪们算账,辜林森两条老大腿已经吓软了! 辜林森死死拉着云飞燕的马鞭子哭求:“公主,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啊!” “如何使不得!本公主筹集米粮,给百姓施粥,那是于国于家天大的好事!那群为富不仁的东西,找了借口不给米粮就算了,还挖了陷阱围攻我们,看看,马铁霸还不知道挺不挺得过这一关呢!本公主不管,一定要给马铁霸报这个仇!”云飞燕瞪着圆眼睛,与她那六百家丁同仇敌该,意气震荡。 “对!给马将军报仇!” “现在就去!” 六百家丁都是好汉,况且云飞燕说得在理,纷纷响应,十分支持。 辜林森强撑着还没有蹦出胸腔的心脏,硬是不顾自己的老来名节,狠狠抱住云飞燕的脚后跟儿阻止她:“公主!不可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莽撞? 云飞燕哗啦甩开衣袖,一身的臭鸡蛋味儿,还有就是同胞兄弟的血星子。“溅在本公主身上的血,本公主替兄弟们讨回来!砸在本公主身上的臭鸡蛋,本公主让他们用血来还!走!”云飞燕甩开了袖子,哗哗哗地带着人跑了。 辜林森死拦了一番,硬是没拦住。 辜林森抹抹脑袋,转头一看陈昭君正悠哉闲适地庭院里散步。乖乖!这是哪门子中邪了? 辜林森赶紧跑过去,十分中肯地拉着陈昭君的衣袖,恳请陈昭君赶紧出门把云飞燕给截回来。“有劳长安君夫人!”辜林森很有礼貌。 但陈昭君却没理会他。 她夫君说的,其他人她都要小心。 辜林森琢磨着陈昭君的态度,她面对云飞燕六百人马出动显得实在太漠不关心了些。“陈夫人,您……和公主吵架了?是什么事情上,意见没商量和睦?老臣知道,我们公主是个口快心直的,她如果哪里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看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不要和公主计较!眼下……诸事繁杂,还请夫人以大局为重!”辜林森揣摩着,做着陈昭君的思想工作。 而陈昭君本人,她实在嫌辜林森聒噪,话也没答他的,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辜林森,一张老脸,风中凌乱许久。 咳! 辜林森好久终于回过神来!既然陈昭君已经被云飞燕得罪了,她打定主意不管这泼辣公主,这泼辣公主大肆进城找别人麻烦是肯定要被别人反找麻烦的!这公主已经浩浩荡荡盛气凌人出门了,不能放着不管。 辜林森揉了一把老脸,跟身边一个小兵娃说:“走!去城门口!快!” 快! 去城门口,找长安君和段一宁。 要把这公主大驾给拉回来,除了武力人力,还要有智力以及权力和威力! 第301章 媳妇儿不管他来管 辜林森七上八下的心脏,终于在城门口见到长安君韩蓄的那一刹那间,镇定了。 “长安君!长安君!老臣……老臣……有事禀报!”辜林森颤颤一双老寒腿,巍巍地下了马车,朝着韩蓄就开始喊。 那些不知道事情究里的,莫不是以为长安君在这队伍里很受重视。陪嫁老臣竟是要找他,一个他国皇子商议! 不怪辜林森。 而是他实在一时间没看到段一宁!先跟长安君说道说道,应该也不坏事。至于为什么可以跟长安君说?他媳妇儿不管的事,由他来接着管,挺好! “长安君,公主殿下她带了六百家丁去城中,找那些富豪拼命去了!”辜林森舌头还好没打结,简短说了主要。 韩蓄听了,顿了两秒,看着给辜林森赶马车的秋娃。 大米一袋一袋一车一车地往这城门口送,自己人都忙得莫法!松林这时间都还一口水还没喝上,雍国高手都成跑腿儿快递小哥了。大家还以为富豪们很给公主面子,原来不是啊?是迫于公主大人的淫威以及武力啊。 辜林森看韩蓄这淡定模样,他自己可是急得老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长安君!公主殿下许是和尊夫人吵架了!往常两人虽说吵归吵闹归闹,总是齐心协力的!今天不一样!长安君,实话与你说了……马铁霸重伤了回来,尊夫人一点都不着急。公主殿下带了六百人出门找人报仇,尊夫人还是无动于衷。长安君,老臣愚见,小吵小闹很正常,可玩儿命的事……还是多考虑才是!”辜林森碎碎碎地说了好多,也不知道韩蓄究竟能不能抓住主要内容。 找人报仇? 韩蓄问:“谁!公主找谁报仇!” 秋娃低调小厮,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君上,我们在一位富豪家里遭了暗算!谁知道啊?马将军本是去仓库拿米粮的,反被他们关在仓库里打个半死!我在他们家马厩里给马喂水,也被他们明刀暗箭地围了,小飞在大门口……” 韩蓄那心坎儿里,那么一咚!埋伏!不仅仅是暗算。“夫人呢!”韩蓄紧着问。 秋娃回答:“夫人毫发无伤。暗算我们的的那个家伙,被铁牛一巴掌拍成了脑震荡……” 颇是自豪的语气。 然后,云飞燕就回来带着人马杀回去,报仇?韩蓄眼看秋娃,等他继续说,一口气说明白。 秋娃赶紧摇头,看他这口才,全是因为平时在君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少,回话都不利索。“君上!那些人实在很可气!我们挨家挨户好言好语,请他们有米给米,没米也没怎么!就在我们从暗算我们那家子出来的路上,他们那些人全向我们丢臭鸡蛋菜叶子,我们好不伤心!”秋娃说。 啊! 这样? 韩蓄揉了揉鼻梁骨。眼前的施粥工作,在无数人兢兢业业的配合下,总算是井井有条,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即将要饿死了的人们,总算是好不容易吃口热饭并没有被挤死或是踩死。 公主大人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有多少米算多少米呗!能施几天算几天呗! 韩蓄忽然问秋娃:“暗算公主和夫人的那家子,你们可有印象?” 怎么没有印象!化成灰儿,秋娃也认得啊。当年在雍城的大街小巷,那位风光无限的锦鸡少爷,可没少把韩蓄当成流浪狗堵在箱子里来回打,今天打了明天打,明天打了过几天又接着打。 那锦鸡废柴,怎么铁牛不一掌拍死它! “君上!那位富豪,秋娃瞧着,像是雍城里失踪的杜家少爷!”秋娃说。 他?韩蓄的眼角,一瞬间犀利了颜色。 辜林森面前,韩蓄垂了眼眸。“许是你们没看真切!”韩蓄说,“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带了家丁城里奔走,本来无事,若被那些偏爱寻衅滋事的拿住,说我们骚扰民众,实在不妥。秋娃,你去请段将军!” 请段一宁火速带着他的亲兵,还有他的宝剑,赶紧去城里,把云飞燕给绑回来。 还有…… 面前这些熬粥的煮粥的,军爷嬷嬷小丫鬟们,把眼下这些活儿做完,收拾收拾干净回驿馆去。 再留在两百还未得到陛下任命的伪军,暂且此处充当正规军,今夜里负责管理照看顺带守卫这些难民们。 韩蓄溜溜几顿安排,辜林森本来扑通扑通跳着的小心脏一下子就安定了。 辜林森舒了一口气:“谢长安君!” 韩蓄只让一个军士先把辜林森给送回驿馆去,请他准备照料公主殿下被拽回来时的拧脾气。 辜林森上马车走了。 韩蓄赶紧让银凤和桃子先回驿馆去。 许久,本来浩荡熙攘的城门口,才慢慢安静下来。吃饱了饭的,躺地上打个团闭目睡觉,只吃了个半饱的,等着明天早上再吃一茬。 那一堆一堆的,瘦汉子老头子,老妇幼儿,有的围在一起互问来往,说起什么好笑的开心的,也笑出了声。 韩蓄默默地听,默默地看。 今晚,城门口的情形,他打算他亲自主持。 难民太多,再由于米粮的事情,云飞燕与城里富豪一方闹了矛盾,没准今晚会有官兵悄然地驱赶难民。 “娘!那位拿剑的叔叔是谁?” “儿!他是长安君!” “娘,长安君不是梁国派来的质子吗?他怎么会给我们施粥呢……” …… 一堆母子小心翼翼的话,被风吹到韩蓄的耳朵里。夜色已经慢慢来了,冷风变厚了。韩蓄挺直了背,走向那谈论他的母子。 那对母子见到韩蓄,警觉的眼神中透着害怕。 那母亲率先跪下就磕头:“长安君息怒!小孩子家,不知道说什么!” 那母亲话没说完,一巴掌甩在儿子瘦骨嶙峋的脸颊上,儿子便捂着脸睁着眼睛听母亲的训斥:“贱种!让你吃饱了不赶紧躺着挺尸,嚼什么舌头?看小心一个风闪,把你这舌头给撅了……” 儿子吓得紧紧咬住嘴巴。 韩蓄过去,轻轻一句话:“别吓着孩子!” 那母亲才罢了。 韩蓄对那母亲说:“孩子还小,自然不知。本君是梁国皇子,没错!本君的夫人,却是雍国子民。” 陈昭君本人,恨不得救济天下一切苍生,主持天下一切不公平的事。 那母亲揣度着韩蓄的神色,幽幽向韩蓄磕了头:“谢长安君和夫人!” 第302章 一国国计民生腐烂至此 入夜了,韩蓄仍然守在城门口。 其实挺奇怪的。 他们这浩荡的和亲队伍,在镇平城也算是闹出了浩大的动静,但这偌大的镇平城除了驿馆的工作人员前来接洽了公主大驾的事宜之外,府尹大人及他背后的团队就像是毫不知情或是……政务繁身! 这些人,都做什么去了? 或许,也不怪公主大人脾气坏,忍不住要找他们的麻烦。 看看,难民人数众多,就单单今天城门口施粥的,至少不下八千一万人次了,还有这些听到消息入夜时分才赶来的。 雍国国计民生,腐烂至此。 韩蓄也真是没话说。 他是梁国皇子,带人在这儿维护治安保证了百姓一夜安全,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而……云飞燕那头,可似乎就难办了。 韩蓄对镇平城的了解,实在不多。不过,应该不是什么仁义治下的好地方。城府尹现在都还未露面,究竟在琢磨什么,还有什么阴谋吗? 云飞燕带了六百人,且都曾是山上的土匪,战斗力很强的,加上段一宁已经去支援了!这一城的富豪官吏再是为富不仁,或是再有歹人从中作乱,这城府尹但凡是个正常脑子,也不会让皇帝的女儿死在他的地盘上! 这公主大驾,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应该! 不过是闹上一闹,扔些臭鸡蛋烂菜叶子,放一群狗出来,吓唬吓唬这傲娇公主,警告她别管闲事! 韩蓄心里真正担心的,是这群难民。 他们手无寸铁,且是无知,只是为了吃顿饱饭延续几日的命,听到城门口施粥的消息就来了……他们里头有心计的,也会感念长安君夫人和公主的仁慈,也会对天跪拜,祝两位心善的主母长命百岁洪福齐天。 他们,只是普通的,只想要吃一口饱饭的人。 却…… 韩蓄握着的剑,平静的眼,心中却是波澜万千。这个世界,这个天下,真是太不公平!杜俊成还活着,也还没有改过自新,还在这城里为富一方! 说到底,还是雍国老皇帝仍然依仗权相杜玉庭!杜玉庭迫于脸面,不会再认杜俊成做儿子,但始终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养子,全然不照顾总是下不了狠心的! 看样子,杜俊成依然很有势力。 “君上!镇平城府尹来了!”秋娃接到最外层军士的口信,赶紧过来向韩蓄汇报。 韩蓄只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这府尹是只狐狸,终于来了! 他看到这么多的难民,怎么打算?可别奢望他能大开粮仓施舍,他恐怕只会顺势上疏朝廷,哭穷要钱。 “长安君!长安君!” 镇平城府尹林香山带着几个随从几大小官员,很是劳碌风尘走来。林香山一见到长安君本人,眼睛一眼看到韩蓄手里握了剑,哈哈一笑:“长安君劳碌了!都是本府的错!本府失职!” “林府尹言重了!”韩蓄等着林香山说下去。 这位林府尹是雍城那位林府尹的亲胞弟,才走马上任大约三月有余。最近,雍城林府尹家中喜事大作,整个雍国的林家人都很忙碌的,所以这位府尹大人忙了一天的礼物接待,这天黑了才想起长安君还在城门口。 林香山从他和韩蓄的关系开始套近乎。 “长安君,您大人不计本府过,不查本府的过失,实在是心胸大度。”林香山像是和韩蓄有很深厚的关系一样,才说上一两句假意寒暄的话,便把韩蓄拉近身边,悄悄咪咪说体己话,“托长安君岳家大舅哥的关系,如今我和长安君也是亲戚了!实话不相瞒,今日正是为了我家侄女儿和长安君岳家大舅哥的亲事操劳,本府才晚来了几分。” 哦! 韩蓄点头。 林香山可是高兴挂在脸上,又拉着韩蓄的手,殷切地问:“长安君夫人可在?本府略备了一席薄酒,为侄女儿和侄女婿的好姻缘,咱们好好叙叙!” 说话这时,林香山已经拉起韩蓄的手,要和他同坐一辆马车回府。 林香山又知道长安君夫人不在城门口在驿馆,硬是马上要派人去接。 韩蓄推辞,说眼前难民众多,叙话的事就简了。 林香山备好专门备好的宴席,怎么能韩蓄说不去就不去呢!“长安君!这些难民,已经安置在城门口,一切都很妥当了!本府已经连夜给陛下快马加鞭呈了奏疏:三月里来春水暴涨,淹了不少村户农田,粗略统计难民有两万余数!本府料定,几日过后,朝廷的赈灾款项就来了,这些难民就无忧无虑了!”林香山拽着韩蓄的胳膊,把他往马车上拉。 韩蓄想了想自己的立场。 他再有心给这些难民一个安稳,可这里,是镇平城府尹的治下范围,镇平城府尹又是这么一个良好的态度,他再坚持便是越俎代庖,别人会反打他一盘子,说他用心不纯。 韩蓄便笑了:“有林大人这份心,这些难民真是无忧了!韩某在此替这些难民谢过林大人,林大人父母官,辛苦了!” 林香山虽然不是一个全心全意的父母官,而实实在在是一个危害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蛀虫,但她也实在喜欢听这些奉承话。 “长安君说哪里的实在话!”林香山脸面上还很谦虚,肉登登的肥脸,胖乎乎的老手,非要紧切地握着韩蓄那骨节分明的手,“既然长安君说到这里,本府对长安君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讲。 韩蓄笑看林香山。 林香山仍然紧紧握着韩蓄的手:“公主殿下一来,就把本府这一城都给闹翻天了!本府拿着公主殿下这个烈性子,是怎么都不是!本府若是为了公主一时高兴,可城里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们苦啊,一样的出了米出了粮,一样的怜贫惜弱,公主还觉得大伙儿没做到位!乖乖,天地良心啊!” 林香山握着韩蓄的手,痛数云飞燕的不是。 简直把云飞燕描绘成一个三头六臂的铁扇公主母老虎,而他,以及他身后的镇平城里那些高门宅院里的富豪们,竟是乖咪咪的小绵羊,对这霸道公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委屈得就想上皇帝跟前告御状。 第303章 十八线城市夜生活 哎! 韩蓄微微地要抽出自己的手。 这林香山还没说够了,他仍然执着地把韩蓄的手抓回来,又紧紧握着:“长安君,本府的难处……实在是……哎……苦不堪言啊!本府若是还想着自己是父母官,要为城里百姓做回公道,就要把公主和她手下的人给请出城!本府的人才刚到,还没张口,已经被公主大人几鞭子打花了脸!本府再派人去,还是那样的结果!长安君……长安君,你说说本府……哎!罢了!罢了!不说这些!过几日是我侄女儿侄女婿的好日子,我们痛饮一番。得罪了公主,本府这官儿也当不长了!明日就写了辞呈,去雍城向陛下告罪。” 呃! 威胁。 云飞燕捅了大篓子! 韩蓄终于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反把手拍上林香山的肩膀。“林府尹言重了!公主殿下办事,有公主殿下的理由。你我这些做臣子的,尽力为其分忧就好!”韩蓄说。 哦! 呵呵。 “是!是!”林香山听了韩蓄的话,便知道这人打太极的斤两,也顺着这话找了台阶,“这话……是本府的愚见!还请长安君一笑置之,一笑置之!” 无论如何,林香山是执着地把韩蓄请到他府里喝十八线的喜酒去了。 林凤微和陈道渊的喜酒! 远在十八线城市的叔父,为了讨好侄女儿的,特地邀请她夫家小姑子和姑爷的酒席,很隆重,也很简约。 林香山还非要绕道驿馆,把陈昭君给接上,一块儿。 陈昭君正看着忙了一天的松林和桃子银凤,累得如此憔悴,正是想说明天他们不用出城门口干活儿。 桃子又说她今晚还是抽些时间照顾一下受伤的马铁霸。 陈昭君还想说不用照顾那个大胡子。 可这些话,陈昭君也只是想了想,没说出口。她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也很多事情觉得断了线没有逻辑,不过她这两天实际观察之后的结果……竟是!她这丫鬟啊,尤其很有主见,绝不唯她之命是从。她这护卫呢,也是手脚麻利思维活泛,就像是个太平洋的护卫,管天管地管全了。 她虽然是大小姐,不过,这些丫鬟护卫只是负责照顾她,并不负责听她的话! 陈昭君看着桃子急匆匆去看望马铁霸的背影,实在想告诉她那个大胡子受伤很严重,半夜死了都有可能! “请长安君夫人赴宴!” “请长安君夫人赴宴!” 一个罗罗模样的小官员,溜溜滚进来,正看到驿馆中间的陈昭君,言语一下子很麻溜:“这位就是长安君夫人?林府尹备了酒席,一为长安君夫人接风洗尘,二为了遥祝雍城林大小姐和姑爷姻缘天定,三为了亲戚新结以后常走动!长安君已经在路上了,还请夫人快快随我出门!” 陈昭君就那么看着这小官员。 很熟吗? 她必须去吗? 没礼貌! 这小官员却笑嘻嘻的,也不管陈昭君打不答话。大家都知道,陈昭君不说话还好,她若一说话,又不知道要盘算谁,她就算不说话心里也在盘算! “嘿嘿!夫人,您不必担忧路上的安全!您的护卫丫鬟,您都随身带上。路上小的伺候您,保管无虞!”小罗罗很恳切。 他越是恳切,陈昭君便越要拒绝。 但是! 但是,松林已经自作主张,帮陈昭君应下了:“小姐,走!我和银凤陪你去。桃子累了一天,她就留在驿馆里休息!” 顺便照顾一下受伤垂死的马铁霸。 还有就是……陈道渊和林凤微新婚的故事,桃子很不适合听,她若听了,会比身受重伤的马铁霸还难受。 陈昭君看着松林,她不愿意去! 松林却知道,对于本来的陈昭君,这场宴席无论如何是必须去的。“小姐若是不方便说话,再请陈管家!”松林又说请出陈福。 本来介于陈福一直照顾着陈意如,陈昭君如今的状况是还没告诉陈福。 但今晚,也许形势复杂,陈昭君现在根本应付不过。 银凤去请陈福的时候,陈福正在陈意如房里,与那位二小姐尊尊教诲耳提面命操碎了心。 “二小姐,今天虽然累,也确实失了二小姐几分颜面……但也请二小姐细细想想,对难民施粥,救济难民于性命垂危之时,是功德无量的事!大小姐绝不是要二小姐去丢脸!二小姐想想,大小姐虽然说是处罚了二小姐,但实际上是帮二小姐在众人面前尤其是段将军面前,树立了德行和形象,二小姐以后加入将军府,于府里上下人也更有威望……” 陈福的唠叨,终于被银凤打乱。 银凤说请陈福陪大小姐赴林府尹宴席。 等到陈昭君一众人走后,陈意如下楼来一打听,竟又是关于陈家的事!大哥娶嫂子,嫂子十八线娘家叔叔设宴款待夫家姑子!陈意如那么猝不及防地给气红了脸! 他们! 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也是陈家的姑子!她,也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陈昭君!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处处打压,处处设防,处处忽视……呵呵,呵呵呵! 姐姐?她真的像姐姐吗? 陈意如捏着拳头,气呼呼地回了房间!放心,她心计重重安排陈福天天给她灌迷魂汤,她以后一滴也不会喝。她会记住她所有的一切作为,终有一日,会全全丢到她脸上,向她讨回今天的脸面! 吴绮今天也累了一天,该装模作样的,假装乐善好施的,都在韩蓄眼前装够了形象。 吴绮把孩子终于哄睡了。 “表哥!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我在你面前啊?这么卑微,这么可怜的我……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其实不比陈昭君差!陈昭君,也就只比我运气好而已!”吴绮对着灯下的烛火,幽幽梳着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子问。 “小绮!” 窗外,一个声音炸然响起。 马铜锤几分急切,几分期待,他巴在窗户外,低低的声音:“小绮,孩子睡了吗?” 他就是在外面等孩子睡着了才出的声儿! 自从她追着吴绮的脚步下山以来,今晚是最难得的时机! 第304章 掌控局势的老虎都不在 今天这个美好的夜晚,陈昭君,不在! 云飞燕,也不在!韩蓄,也不在!段一宁,也不在!马铁霸,被打了个半死,还不知道活不活的过来! 再加上,这门口连一个丫鬟老妈子都没有,大家今天施粥干活儿都累了一天! 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在为马铜锤和他的小绮重温旧梦制造合适的机会。 在驿馆里,有舒适的环境,还有安全的氛围,以及推开门就能抱着滚一起的软烘烘的床……都太适合了!太适合! 马铜锤几乎就忍不住上脑的精虫。 “小绮……我进来啰?”马铜锤试着推门。 哼! 吴绮早是警觉,把门和窗都给堵了。 吴绮一口吹灭了烛火,拿出枕头底下的匕首,紧紧握着。马铜锤敢进来,她就杀了他! 这柄匕首,是桃子给她的。 桃子说,是公主和夫人的意思,路上人多手杂,万一刺客猝不及防地来了,吴绮也能拼力反抗。 这队伍里所有的丫鬟嬷嬷和姑娘,再是没武功,陈昭君都让桃子从自己的武器库里大义拿了匕首短剑给她们防身。 这把匕首,吴绮没机会对付那些猖狂的刺客,今晚上拿来对付马铜锤,实在了! “小绮!” 马铜锤仍然坚持不懈,推门挤门敲窗户,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破门而入。 吴绮没有出声儿。 今天晚上,大家都不在……不对!有人在,辜太傅在! 辜太傅他老成持重,一向是道德礼仪的标杆,他肯定看不下这种事情。对!找辜太傅!吴绮握着匕首,立即喊起来:“刺客!有刺客!” “救命!有刺客!” 吴绮惊慌的声音,惊动了床上熟睡的孩子,孩子一哭,再加上吴绮的喊叫声,以及马铜锤的撞门声儿,便把整个安静的驿馆都给吵动了。 留守驿馆的参将吴山哗啦啦带着人上了二楼,四下里瞩目一看,没人。 吴山便又要带人往别处看:“走!那边看看!” “吴参将!” 吴绮刷一下打开了房门,怀里的孩子正哭得抽泣,“吴参将,孩子受了惊吓!我去找大夫瞧瞧,烦请您让人给我照个火!” 妇孺可怜,照个火嘛! 但是,吴山没准。 吴山的背后,是吴贵妃。吴绮是被吴贵妃下令责罚的吴四小姐,吴山怎么敢特别照管这位吴四小姐呢。 他今晚奉命驿馆守夜,但不一定要守吴绮。 马铜锤不知道里头的究里,但是他有恃无恐的境界在于,能掌控辖制他的人都不在,都撑不起来! “小绮!我陪你去!”马铜锤夺过一位守卫的火把,就对吴绮说。 吴绮抱着哭泣的孩子,在马铜锤身后走了两步。 路过红樱和碧桃的屋子的时候,她竟是哐哐拍着木门,大声喊:“姑娘救命!红樱姑娘,碧桃姑娘,救命!” 红樱早是听到外面的动静,趁机这时打开了门。 红樱接着惊魂未定的吴绮,碧桃也接过吴绮怀里的孩子。“四小姐不必惊慌!今夜,四小姐若是不嫌弃,与我们姐妹一起歇息也可。吴参将,还烦请你下楼的时候与王太医说一声,吴四小姐的孩子受了惊吓,烦他来看一看!”红樱对吴山命令道。 吴山身后是手下人,不过他依然保持着他与红樱不曾认识的假象。 吴山拱手一行礼,官方极了:“两位姑娘受惊了!今夜,末将值守,两位姑娘有何吩咐,与末将说一声。” 但却没有说要照看吴绮孩子的事。 不过吴绮的孩子哭了,也不是真受了什么惊下,只是被吴绮利用来摆脱马铜锤纠缠的的一个契机。 这些,吴山明白的,红樱也明白! 不过……今晚,能掌控局面的,都不在。巧了! 红樱摆摆手,很恭请的姿态:“四小姐屋里请!吴参将,有劳你和众位军爷守夜辛苦!不过,红樱不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 吴山等着红樱,她大约是要发难!不过,她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在一群拳头说了算的军爷们面前,有什么威风可言? “吴参将守夜,事情繁多冗杂,红樱明白!可是我们这队伍里头,就是有一些分不清情况的,想浑水摸鱼的!比如这位……马铜锤前寨主!”红樱顿了话头。 红樱看着马铜锤,纤纤手指一指,那纤纤手指曾经也曾粗糙过,为了吴山那么一个没心的负心汉! “趁公主还有主君主母不在,你以为驿馆里没人能把你怎么着?马铜锤,你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深更半夜,四下无人处,你到二楼女眷们歇息的地方,爬窗户,想做什么鸡鸣狗盗的龌龊事!”红樱问马铜锤。 马铜锤的确是想做点鸡鸣狗盗勾搭良家妇女的事,不过他只想针对他的小绮, “我……我就是想看看小绮和孩子怎么样了!”马铜锤解释。 哈哈! 解释得好。 红樱趁机皱了眉头:“你承认了!你对吴四小姐图谋不轨?还是你趁机对二楼的女眷们有什么不轨行为?马铜锤,狗改不了吃屎,你竟然还是这般龌龊!军士们,来啊,把这个目无王法的东西拉下去,杖责八十!” 打八十! 哇。 吴山背后的军士们,你看我我看你,这意思是把马铜锤就地打死? 军士们等吴参将的令下。 红樱却接着一个人发号施令,她遥对着北方天空拜了一拜:“皇后娘娘说过,军中但凡有不法之徒,定要将其绳之以法,切不可误了我雍国女儿清誉。来啊!吴参将,即刻把这半夜爬墙的东西给拉出去,驿馆门口行刑,以儆效尤!公主和主君主母今夜有要务耽搁,我们驿馆里且不能因为主人家不在而丢了分寸。公主的脾气和要求,列位都是知道的。如果公主殿下回来,发现这个目无王法的东西半夜爬了女眷的窗户竟还丝毫不受责罚,那……你们这些人,就等着挨骂!” 拿鸡毛当令箭! 吴山明明知道又怎样? 整个事件,关红樱屁事!她不过是要趁着掌控局势的主子们不在场,自己发威,找存在感。 第305章 打一顿是小事 马铜锤,倒霉了! 吴山大手一挥,二十军士齐齐出手,一把将马铜锤给摁在地上,霍霍地拖走了。 马铜锤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明白了,他今晚是真要挨打! “小绮!” 马铜锤一边被拖下楼,一边喊。 “小绮!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和儿子!你和红樱姑娘说一声儿,和军爷们说一声儿!别打我!别打我!” 这种话,吴绮绝对不会说。 吴绮正在红樱和碧桃的屋子里,一脸感激地看着红樱。 外头,啪啪的板子打上屁股的声音,隔空就来了。 “小绮!小绮——你叫他们别打了!别打了!啊——” “小绮!他们不能打我!你们想想,马铁霸受了重伤,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你们这时候把我打残了,一千多人的土匪汉子,听谁的?小绮,你自己想想!你爷们儿在土匪窝里声望怎么样!小绮!” 马铜锤以为他自己是放出了绝招,这些人应该懂得权衡利弊的呀!打他一顿是小事,但真把他给打坏了,又在马铁霸重伤的情况下,真的,马铜锤不是危言耸听的,还有一两千弟兄们睁眼看着! 谁是傻蛋吗? 老大哥,曾经的乌山之王跟着你们卖命,最后重伤不愈,或许今晚就要死了。 老大哥之后的,后起之秀,因为找自己的媳妇儿晚上说句热乎话,反被打了八十军棍……几乎当场打死。 大家本来是安心归顺陈昭君的。 这么一整,不就乱了么! 马铜锤觉得,打几板子意思一下,就行了! “兄弟!够了!够了!” 马铜锤喊完吴绮,又喊对着自己行刑的军士。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不过,打板子的军爷,是真的手劲打。红樱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她下令打八十军棍,他们作为行刑人员,便没有偷工减料的习性! 八十军棍下去,马铜锤似乎确实会死。但,又怎么样呢? 他自己的老婆,如今的吴四小姐,公主以及长安君夫人身边的小可怜见儿,没有说任何一句求情的话!谁还看不懂其中的门道啊? 马铜锤,只怪你自己没有好运气! 半夜爬女眷的窗户! 这个罪名,实在有些大了。 他们这些随行护驾公主的军爷们,这个脸面和法度不能丢!要知道,公主是黄花大闺女,长安君夫人是雍国一枝花,队里还有多多少少有地位有名望的丫鬟侍女们……这爬窗户的名声给传播出去,谁受得了! 今晚,就是当场把这挨板子的人给打死,也只能说明这支和亲队伍治下严明。 那些曾经做了山匪的,如今归顺了和亲队伍的……弟兄们,不正好学习一下什么叫法度、规矩。 啪! 啪!啪! 啪啪的板子,实实在在地打在马铜锤身上。马铜锤先前扛得住,叫吴绮叫兄弟手下留情,后来渐渐打得狠了,哭爹叫娘喊老天爷也没用,再后来嘴巴里呜呜一阵儿不知道咕咕着什么。 桃子正在马铁霸那边,忙得脚不沾地。 两位太医打着灯笼火把又给马铁霸做外科手术,耗费了整整几个时辰的工夫。桃子帮着嬷嬷熬汤药烧热水,还要时不时看看马铁霸的脸色,且不问马铁霸是不是能熬得过今晚上,先拼命救啊! “王太医!孙太医!有劳二位了!” …… “王太医!孙太医!您二老谁先来擦擦汗,喝口水!” …… “王太医!孙太医!辛苦了!这边洗手,吃口茶。” …… 马铁霸旧伤加上今天下午的新伤,本来情况就很严重,外加上陈昭君对他漠不关心甚至都不愿意派桃子来关心他,他本来心里着实失望加难过。 可实际情况里,在他被两位太死死里往活里医治不计代价的关键时刻,桃子来了,不光对他很关切,对两位救命的太医也是满心感激全力支持,马铁霸晕过去醒过来的间隙里,又被温暖了。 “桃子姑娘!” 马铁霸虚弱地摊在床上,虚弱地看着小桃子忙得满头都是汗水。 “桃子姑娘,你歇歇!你也擦擦汗,喝口水!” 桃子只是朝马铁霸微微一笑,关心他的痛感:“马大哥,你这会儿怎样了?还疼得要不要紧!止疼的汤药一个时辰后还有一剂!” 马铁霸摇头笑。他表示他不疼。 好不容易两位太医忙活完了,外间坐下歇口气。马铁霸身上该清洗消杀的伤口都处理了,该缝的线都缝了,该敷的药也给敷上了。马铁霸顿时被白纱布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马铁霸动了动尚且困难的手:“桃子姑娘,我这模样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 实话,马铁霸不包扎不受伤的样子也不帅啊! 比陈道渊,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桃子让马铁霸别乱动。 “马大哥,你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其它的,都交给我!我替你打点。你今晚好好休息……” 桃子的话,刚说到这儿,两个人就被外头吵嚷一阵给打断。 细细听去,竟是马铜锤满院子喊这个喊那个,求别人别打他。 马铁霸皱了眉头,骂了句:“铜锤小子!哼!一天没人管,要翻天!” 桃子让马铁霸别动气。 桃子亲自走到外头,先是找守夜的吴参将问知何事。 吴山知道桃子在陈昭君身边的地位,对桃子是不敢不恭敬,反正把一切都给推倒红樱头上,就得了。 “回桃子姑娘的话!末将奉命今夜守夜,忽然听得二楼骚动,原来是马铜锤爬了吴四小姐的窗户,吴四小姐大喊有刺客,孩子也惊醒了!红樱姑娘震怒,说是皇后娘娘有谕在先,军中若有败坏女儿清誉者重罚!” 原来,是马铜锤趁夜里爬墙意图骚扰吴绮,被红樱下令打了八十军棍。 嗨! 红樱下令? 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鬟,谁不敬几分。 桃子对吴山说了句辛苦,还烦他下半夜继续走心,要保护好辜太傅、两位太医以及红樱碧桃两位姑娘,还有就是整个驿馆的安危。 吴山感觉责任重大,带着人又开始整个驿馆巡视。 第306章 小温柔 桃子再来到行刑的场地,马铜锤已经被打昏了。而行刑的军爷数着板子,才五十九棍!还有二十一棍! 还没打完。 看来,这怼天怼地嗷嗷叫的马铜锤也就只有这点子储备,挨个板子也就这样了。 “罢了!” 桃子出言阻止。 行刑的军爷一见到桃子,也是比较尊敬的。“桃子姑娘!这是红樱姑娘下的令!说按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有二十一棍!”军爷说得很明白。 桃子点头:“我知道了!吴参将已与我说明白了!这个没有王法的东西,活该他这顿板子!二楼是女眷们歇息的地方,且不说今晚上主子们有事耽搁了还没回来,若是主子们在,他脖子上这颗脑袋怕是早割下来丢山里喂狗去了!” 两位军爷也点头。 说得是! 公主殿下那脾气!要是抓了马铜锤这恶霸爬窗户骚扰女子现行的,苟日的不给他浑身扒光了打得稀巴烂给扔山里去!还有这会儿这么好的事,在这儿享受高级干部犯错之后才有的待遇——有面子地当众门口打板子! 两位军爷抬了手,接着就要继续打板子。 桃子看着马铜锤那被打得血肉一摊的双腿和屁股,又再抬了一次手,给每人一锭银子:“两位军爷,辛苦你们了!” 两位军爷互看一眼,并快速收了银子,等着桃子的话:是继续狠狠地打死在当场,还是装模作样打,都是她说了算! 桃子温和地笑着:“夜深了,大家伙儿都睡了。这板子没有打的,先留着,等主子们回来明日里再打也是不妨碍的!” 对! 不妨碍! 不妨碍! 两位军爷笑眯眯地说:“桃子姑娘说的是!这人儿已经昏过去了,再打他他都不醒事的!不如明儿再打!明儿……再打!” 桃子又说:“把他抬回去,给他一两剂伤药!也让兄弟们知道:犯了错,挨打!受了伤,也给治!” 这就叫,纪律严明。 桃子亲自交代了马铜锤的事,才又回到马铁霸那边。 马铁霸正疼得昏昏的感觉,口里也干,身上也疼,失血过多疲累得慌,却想睡又睡不着。 还好,他的心肝儿小桃子又回到他身边了。 桃子给马铁霸渥了渥他的铺盖卷儿,说:“马大哥,这事,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怪马铜锤向来自在惯了,他以为哪里都是他自由的地界!今晚,公主不在,她带了人去城里教训那些富豪……还没回来!我家小姐和姑爷被林府尹请去赴家宴……你不懂为何这里家宴?是大少爷他……和林小姐成亲了!这林小姐恰巧是镇平城府尹的侄女儿。这么沾亲带故地算下来,林府尹的宴席,可不就是家宴吗?是小姐娘家嫂子的娘家叔叔给筹备的……” 几个娘家说下来,桃子的声音哽了。 她的大少爷,终于是别人的丈夫了! 终于! 桃子抿着嘴唇,憋着眼里的泪水,背对着马铁霸。 马铁霸听了来听了去,终于是明白马铜锤今晚为什么敢猖狂。“铜锤小子就是这个德行!他也以为老子今天死定了,管不了他!瞧瞧!干了什么缺德玩意儿!打他板子是轻的……等我明天起来,我亲自打,看我不打死他,打他个吐血满地!弟兄们众多,必须要学会把咱们队里丫鬟小姐姑娘奶奶,都给当观音菩萨一般敬着!”马铁霸豪横地说,很有原则。 桃子终于抹掉眼里的泪,微微转过头来:“马大哥谢谢你!” 马铁霸憨憨一笑。 看着小温柔,梨花带雨的,多好的一个姑娘!“说什么谢!到哪里不是这个道理!做土匪的时候,就给他们说过——盗亦有道!有的憨子就是不明白!”马铁霸满是柔情地看着小桃子。 “马大哥!” 桃子抿了抿嘴唇,想了很多话,最后只是说这么一句:“你保重你的身体!太医们尽力了,你也不要老是这么不顾自己的身死,冲得太狠。你对我们大家来说,很重要!” 重要?马铁霸看着桃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桃子说:“马大哥,你和我们,都是从陈家抄家之时出来的,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 马铁霸不自觉握了拳头,许是因为紧张所致。“一家人?”马铁霸也很感叹。 桃子点头:“马大哥,有的话……我现在难与你细说!总之,你多保重你自己,就是为……小姐,为我……还有松林、银凤。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我也不懂马大哥你心里的志向。但我……我的眼前和心里,只有我家小姐了!” 而小姐,已经进水了脑子,傻了。 桃子赶紧抹掉这一瞬的眼泪,她努力不哭,努力地笑: “小姐待我,真是天地可鉴!我没有父母,她比我父母还要温暖。我没有姐妹,她比我的姐妹还亲近。马大哥……我是说如果……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忽略了你……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 因为,她那时连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马铁霸被桃子说到了心坎里,居然还有一瞬间脸红:“什么话?大爷们儿,跟一个娘们儿往心里去,还是爷们儿吗?” 桃子高兴地一笑,她很真诚崇拜地看着眼前这个糙汉子。 “马大哥,我知道你不会!我就只是说说!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说话没道理,又啰嗦……”桃子还顺带检讨一番自己。 马铁霸也看着桃子,他很知足了。 他心里也想,把这个可爱的女子娶回家当媳妇儿。可马铜锤那种没水准的,只会骚扰人家姑娘让人心心生厌恶的做法,他是不屑一顾的。 他知道,桃子心里有人。 他不吃醋。 他是乌山之王! 他能容得下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曾经有段青葱的爱情。 “桃子姑娘!夜深了,你忙活了一天,又守了我大半夜,实在太辛苦……你回屋眯一会儿。你只需要把茶壶给我放这儿,我一伸手就够着了!你放心去睡!我没事儿了,喝了药,浑身一点都不疼。真的!”马铁霸对桃子说。 马铁霸是真关心她。 桃子知道。她笑了笑,依了马铁霸的话,给他放好了茶壶和痰盂手绢等等必用之物。 桃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整个驿馆已经睡熟了。 连那个挨了五十一军棍的马铜锤,再被拖回房间服了汤剂之后,都憨憨地睡着了。 第307章 会有一个远大的前程 桃子心里想着陈道渊的事,睡不着。 隔壁吴绮想着马铜锤的事,也睡不着。 马铜锤八十军棍下去,就算不死在当场,也必须是个残废!以后就再也不足为惧了!可是!可是!那个吃多了管闲事的桃子,仗着陈昭君宠幸她不得了,跑出来插一杠子!剩下的军棍,明天打! ? 那么,马铜锤缓了一夜,便不会死了。 还给马铜锤汤药! 那不就是让他起死回生? ! 吴绮紧紧握住双手,指甲陷入了肉里!她不允许!她不允许马铜锤像个苍蝇一样追在她身后,不允许! 马铜锤,他就不能痛快地去死吗? 能不能? 吴绮住在红樱碧桃的屋子里,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扰了另一个彻夜不眠的人,红樱。 红樱也许是因为夜里又看到了吴山,虽然当众在吴山面前耍威风耍权势的感觉很爽,让吴山明白他如今的地位她感到很痛快,吴山对她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样子……很爽。 可…… 红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的。 她的袖带里,一直准备了一包毒药。为吴山准备的!出了雍城,吴山为了在公主面前出名,先是不顾脸面勾引公主,后又是玩儿保护公主受伤的苦肉计! 在借公主之命令去照顾伤兵的时候,红樱很想一包药下去,让吴山与世隔绝。 可是,她没有。 她上了些年岁,再不是情窦初开的傻丫头,以为何人私奔了就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她经历过那么多风霜和屈辱。 她明白! 能让一个人被践踏到痛苦绝望的,为何要那么轻易解决他,让他痛快去死呢? 留着慢慢折磨他,岂不是更好! 吴山的背后是吴贵妃,红樱心里很明白。当即毒杀了吴山,她跑不了。所以……这时候,她是不会傻傻地去给人做垫脚石。 她的野心和追求,也还没实现。 “吴四小姐,还没睡?”红樱黑夜里,问吴绮。 吴绮“嗯嗯”一声。 红樱便是感叹:“可怜女子!他为你挨了打,你心疼了?” 吴绮啐了一口:“他那样的人,牛屎一样。” 红樱又叹了气:“可你和他,毕竟还有个孩子!看孩子的面上……” 没有孩子的面! 吴绮咬着牙,心里恨极:“孩子!孩子!他拿孩子来要挟我!” 恨意穿透黑暗,萦绕不绝。 红樱幽幽一问:“你真的恨他了?” 吴绮说恨。 恨得……想杀了他。 这就好!红樱黑夜里已经爬起来,她像个夜里的幽灵,轻脚走到吴绮身边,将袖袋里的毒药包稳稳放进吴绮的手里。 “什么?”吴绮问。 红樱幽幽一笑,不答。 吴绮手里握着这药包,料想红樱也不会给她什么好东西。“姑娘今晚救了我,不知我该如何报答姑娘?”吴绮对着黑夜,问。 红樱笑了:“四小姐说什么话!能为四小姐分忧,红樱求之不得。他日,四小姐享富贵荣华之时,别忘了今晚上就好。” 吴绮握着手里这药包,全明白了。红樱早看出了她对马铜锤的杀心,准备助她一臂之力,但是却一定会收取报酬。 行! 只要能杀掉马铜锤!行! “红樱姑娘得皇后娘娘亲手教导,又得长安君夫人首肯,他日才是能享荣华富贵的。”吴绮不怕放低姿态,接着继续,“红樱姑娘前途无量!小绮……实在羡慕。小绮身世跌宕坎坷,若是姑娘不嫌弃,愿与姑娘携手。若是姑娘嫌弃,小绮只记着姑娘今日相救的恩情!” 吴绮很知道什么话应该点到即止,而什么话又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果然,红樱是需要臂膀的。 因为红樱同气连枝的姐妹碧桃本人,她似乎对红樱的争斗很不感兴趣,并且碧桃的主场也不在长安君这里,而是在临安王的身边。 所以,这一夜红樱和吴绮互相收获了心狠手辣且是心机深沉外表绿茶的战友,而马铜锤收获了,不仅仅是未完继续的八十板子,还有一包送他上天的毒药! 马铜锤昏昏的睡梦中,大腿和屁股火辣辣的疼,感觉身子在冰冷的地窖里头埋着,而心口里又压了一抱火炉,烫的心慌。 马铜锤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水!” “水!水!” 马铜锤仅有意识,支撑着他呼唤外头的人,给点水喝! 当蒙着头脸的吴绮紧紧捏着手里的毒药包走进来,马铜锤或许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他的意识完全不清楚,稀里糊涂地睡着要水喝。 吴绮轻手轻脚,将药粉洒进马铜锤的药碗里。 浓浓的药粉一遇到碗里的残汁,顿时也就化了。 吴绮拿起药碗,放到马铜锤嘴边。马铜锤以为是水来了,长大嘴巴唑,唑了一阵满嘴的药渣子。“谁?给老子拿水!拿水来!”马铜锤还迷糊着发横。 吴绮没管,只是黑夜里居高临下看着马铜锤动弹不得的模样,看着他砸巴者嘴巴把一嘴的药渣子和毒药沫给吞进嘴里。 再见了!马铜锤! 永远不见! 没有你的日子,我会有一个远大的前程。吴绮说。 这样黑沉而又精彩的夜晚,驿馆过得很不容易。 陈昭君在镇平城府尹林香山的宴席上,可过得很悠闲了,一点不费劲,因为,她根本没动任何脑子,她觉得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的夫君韩蓄,此刻很善于应酬地坐在她的身边,为她挡走一切糖衣炮弹以及销魂的酒。 她的管家陈福,此刻很体面地站在她的身后,为她布菜以及偶尔介绍解释一番席面上的人情话语。 她的护卫松林,门口守着 饭桌上的菜,可好吃了! 她似乎好久以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了!鸡腿,喷香酥嫩。兔头,香辣有味。鹅掌,咸香劲道。鸡蛋羹,嫩的像奶一般丝滑。鹿肉汤,滚滚的爽快滋补。烤全羊的味道,就更别说了! 今晚,她只管吃肉喝汤,很畅快。 但她的夫君,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那个叫林香山的府尹一直在敬他夫君的酒!一直。 陈昭君亲自给她夫君包了一包烤鸭卷儿,并满满地塞到她夫君的嘴巴里。韩蓄艰难地包了一嘴巴,他媳妇儿这手笔真是豪放,全不顾他雍城四少这盛世美颜的吃饭形象! 第308章 这阵仗,是真阵仗啊 “哈哈哈!” “哈哈哈!” 林香山简直笑得很开,这陈昭君哪有传说中那么犀利嘛!她简直就是一个花痴嘛,那眼睛里只看得到她那男,人以及……这满桌子的肉! 看来,真是这几个月的和亲路程太艰苦,直接磨练了陈大小姐的心性。 林香山捻着下巴上的胡子,很有滋味地看着陈昭君和她的夫君。 “陛下圣明!做了一门好亲事!”林香山又跟韩蓄碰杯,要韩蓄喝酒。 而韩蓄的确满张脸都喝红了,这一大满杯下肚,只见他脸色一阵紫胀,像是肚里正有一段翻江倒海。 陈昭君拿起手绢给韩蓄擦嘴巴。 韩蓄接过陈昭君的手绢,用眼神告诉她,他没事。 林香山今晚就没见着陈昭君说话,总想逗她说两句。“大侄女儿!你这偏心的,可不好!叔叔这厢也是一样的喝酒,也没见你心疼半分,尽想着你家夫君?”林香山油光光的眼睛,亮铮铮地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也不理会。 叫她“大侄女儿”?今晚她听了她家和这林府尹的关系,是她娘家大嫂子的叔叔,林府尹要厚着脸皮这么叫她,也罢了! 还说她疼她夫君?这是当然! 陈昭君亲手夹了一片嫩山笋,喂到韩蓄的嘴巴里,还对着韩蓄咪咪一笑。 “这!” “这……”林香山也彻底没了言语,只有伸着个指头,指着这席面的半空,然后哈哈一笑,“行!我是个脸不红心不跳的!要在本府面前秀恩爱,本府也受得了。大侄女儿,来,把长安君的酒杯给满上,我们接着喝!” 韩蓄打了一个酒嗝,举起酒杯接着。 陈福这样的老管家,是时候就在旁边微微提醒了一下:“姑爷,您酒量浅!小心喝昏了头,明日起不了身!” 林香山早认出这后头这个陈府的老管家,跟着陈太傅当年跑遍整个雍国建立丰功伟业的老经验。 “你这老骨头,教你扫兴!”林香山笑骂了陈福一顿,又教训,“你和本府是才认识的?早来了,也不拜帖子!还等着本府忙完了事务来请你,你好大的架子!若不看我这两侄女儿面上,我大嘴巴抽你!” 陈福低了头,脸上提着笑:“是!是!府尹大人教训的是!且请府尹大人看在我家少奶奶和少爷的脸面,别和我这老不死的计较!这番时节赶路,又是刺客又是土匪,路上又遇到难民……哎,别提多难了!” 陈福说得多可怜! 可林香山要跟韩蓄喝酒,那是一滴都不含糊。 陈福说话这档子,林香山又逼着韩蓄喝了好多杯。 陈昭君眼见着韩蓄的脖子耳朵眼睛和太阳穴都给喝来红透了,只能替他难过帮他揉着肠胃。她不知道这时候把林香山臭骂一顿,比如借着难民的事,会很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韩蓄便再不用喝酒。 可陈昭君完全不会了! “夫君,你可是喝多了难受?”陈昭君皱了小眉毛,关心地问。 韩蓄摆摆手,摇头。 转而,韩蓄又是笑脸对着林香山:“林府尹,谢谢你今日盛情款待!本君和夫人叨扰了!” 林香山打着哈哈:“好说,好说!来,满上!喝!” 韩蓄又喝了一杯,烈酒下肚,他红红的眼眸子真诚地看着面前这位府尹大人。林香山,也就比他哥雍城府尹林宗山小了个七八岁,模样差不多,手段差不多,心胸也差不多。“林府尹!本君替我们这和亲的探亲的队伍,向您说声叨扰,抱歉,实在麻烦了!”韩蓄说话开始啰嗦。 陈昭君感觉到韩蓄那坐不住的身子,赶紧自告奋勇地抬住他的肩膀和手臂。 韩蓄很领情,对陈昭君又是温柔一笑:“没事!我可以!我再和林大人说两句话!” 林香山便对韩蓄要说的话,拭目以待。 韩蓄满喉咙的火辣,一肚子的心烧,但脑子里是清醒的:“林大人,我们到镇平城,只是路过,借住一宿!明日依旧上路的!换防的府兵,还有粮草,这些不用本君啰嗦,林大人自然是早早备好了,只能和段将军接洽!呃……今日段将军不在席上!” 说到段一宁,林香山的眼睛亮了,韩蓄的声音也清了:“段将军身负要职,是一定要保护公主的人生安全。林大人,这公主大人说的话要你为他办的事……” “本公主说的话,要给办的事,你最好是一字不差地办好了!若是有一丝差池,本公主为你是问!” 云飞燕亲自把这段台词给说了个明明白白,她从门外进来,身后闪出段一宁,还有许多军爷,有的脸上沾着血,有的脸上挂了彩。 在一众人诧异惊奇的眼光中,云飞燕一挥鞭子,扔了一捆的绫罗绸缎富豪肥肚子出来。“哎哟!”的一阵乱滚。 这阵仗,是真阵仗啊!林香山不得不吞了一口口水。 “公……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林香山赶紧滚下席面来,给云飞燕磕头。 可云飞燕正眼也不瞧他! 云飞燕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鞭子抽在林香山的官府上,并打掉了他的官帽。 林香山顿时狼狈,他不敢伸手捡官帽,只能哆哆地跪在地上磕头,任凭头发散落:“公主大驾光临,本府有失远迎,本……府有罪!微臣有罪!” “有罪?” 云飞燕收回鞭子,又是一帕拉给打在林香山的后背上,鞭子尾巴带上他的脸,顿时哗啦出一道血口子。 “林香山!你的确有罪!你的罪可大了!本公主来问问你,镇平城一共多少百姓,多少良田,多少税收,而又出了多少土匪多少难民,多少人饿死在路边,多少人家卖儿卖女!我再问你,你和你城中的这些富豪们,眼看着这些人死的死跑的跑逃的逃,你又做了什么!” 林香山脑门子都扒在了地皮上,可这霸道公主正发脾气发得欢快。 “公主息怒!微臣有罪!微臣治理不严,以致山匪出没,流民四起,微臣有罪!但还请公主听臣一言!早在公主进城之前,微臣已经将所有情况尽数奏疏陛下,等陛下和六部大臣商议拟定对策!”林香山说。 云飞燕当然知道这是某人为自己无耻辩白。 “哼!” 第309章 大小姐不会玩儿 “哼!” 云飞燕冷冷骂道:“你的罪,陛下自会钦定审理。你作为一城之府尹,父母官,管一城人之生死安稳!你管得好!这里的山匪,你没本事对付,本公主给你平了,给招安了!你这里的流民难民,你没本事对付,本公主来!” “微臣……管不好!”林香山赶紧巴结一下,“公主英明!公主威武!” 云飞燕扒拉了鞭子,一脚上前,踹上林香山的后背:“看着!这些,你平时舍不得动的,富豪,你的同党,本公主今晚上一并清算了!他们,为富不仁,视百姓命如草芥,再加上对本公主大不敬……按律法,砍头也绰绰有余!不过本公主仁慈!既然流民和难民是百姓,本公主也要救他们性命,这些富豪狠狠打一顿板子,以后也是良民百姓,本公主同样爱惜他们的性命!林香山,本公主着你天亮时分召集城中百姓主持行刑,你自己最后,脱了官府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太阳起来了,带着你的官衙人口们,城门口去,给难民施粥!” 林香山刚在云飞燕那一脚尖之后回过神来,又被她啪啪啪地一顿法度给说了个劈头盖脸。 林香山饶是这么经验丰富的官场老手,也经不住云飞燕这种胡搅蛮缠的。打了别人,还要自己打自己,还当着老百姓的面!然后还要管难民,还要给他们安排吃的! 呃! 这二货公主,谁他马生出来的? 根本不懂个人情世故!他和长安君喝了半夜的酒,好不容易把酒言欢,借着远方十八线亲戚这种惯用伎俩,似乎他今晚能占便宜了,这炸弹公主跑出来! 疯了。 林香山还没来得及张口。 云飞燕又说话了:“对了!护送和亲队伍去竹山的城防府兵,还有路上的粮草,你晚上立刻就和段将军交接清楚,当着本公主的面点清!你也别怪本公主大晚上拉着你加班,没办法的事!上一次本公主就吃了个亏,被人给拿着烂米烂粮地忽悠了,现在都后怕!段将军,你扶着林府尹起来,开弓干活儿!若是各位大人们酒还没醒,就给本公主接两盆冰水,给他们洗把脸!” “是!” 云飞燕身后几十个军爷,都赫赫地答应着她的话。 这架势,可把陈昭君看呆了。 陈昭君悄悄躲在韩蓄的肩膀后头,悄悄地跟韩蓄说:“夫君,公主脸上有血印子!她今晚上……杀人了?” 云飞燕耳朵多尖啊! 她今晚上若是不杀人,她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林府尹的府邸?乖乖!她的六百府兵,估计今晚已经壮烈牺牲了三分之一。 但他们都很有血性的! 她冲在前头,他们也不是孬种! 城里二三十家富豪府邸,硬是被他们今晚上闯了遍。 她回头就要追封这些牺牲的,为烈士,这些负伤的给军功,这些仍然坚持在一线和她共同进退的,给赏钱给军阶! 云飞燕拍拍陈昭君的肩膀,和蔼地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舔了舔满嘴的油腻,毫不知道这公主看她做什么。 云飞燕狠狠呼了一口长长的气,她尽量让自己笑眯眯的。傻子!你该趁机回驿馆休息了!晚了的话,小心被这里的狗给啃了骨头。 “公主?你是不是打架打饿了?这个羊排,你来一根?”陈昭君看着云飞燕的眼神,尝试着问她的喜好。 云飞燕摇头。 陈昭君都已经把羊排拿在手上了,而这公主又不接她的羊排,她好尴尬啊!“公主……”陈昭君巴巴地看着。 只要这公主不对她发火,她做什么都愿意的!看看她刚才那一顿火,把人家人大面大的府尹大人给骂得,简直抬不起头,都不像刚才那个招呼他们吃吃喝喝的官大人了! 陈昭君想了一下,干脆把自己的座位给让出来。 ! 这傻子,傻得在大家面前都不知道遮掩!云飞燕顿时给气上头了。 云飞燕狠狠地看了陈昭君一眼。 陈昭君便又像做了错事一般,重新坐回座位上去。行!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她只是用眼神,她是看不懂的! 陈昭君的脊背都是小心翼翼的。 陈福那时节,才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晚上,他家大小姐玩儿的不是策略,也不是诡计,他家大小姐是压根儿就不会玩儿了! “公主!”陈福竟然抢了一步过来,提着满脸的笑,“您今晚上辛苦了!饿急了!林大人,赶紧让你府里的厨子再赶一桌酒菜上来!” 云飞燕脑门儿里,又遭一顿猛击。 看不懂吗?韩蓄已经喝昏了趴在桌子上,陈昭君是个傻子,现在连陈福这样的老江湖也要不合时宜地来和稀泥!还真把这林府尹当那雍城林府尹,当亲家一样巴结啊! 陈福此刻不来插一脚,会死人吗? 聪明过分了点儿! 说实话。整个陈家所有人,云飞燕真是觉得就数陈福这人最能两面三刀,哪里都有好处,哪里都有面子! 陈昭君和陈意如两姐妹斗成什么样儿了?陈福也能两下都照看的感觉,两处都是好人。 所以说,老姜就是老姜! 云飞燕望着陈福的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今天也够威风了! “行了!你这老家伙还想着林府尹家的好酒好肉?可林府尹眼下忙得紧,又要和段将军交接城防府兵,又要处置这些人才,还有天亮之后安置难民的事……哪来时间跟你这老家伙叙旧唠家常?” 云飞燕看着陈福,悠悠悠悠地说,悠悠悠悠地笑:“得了!本公主也不是不尽人情的人!知道,这厢林府尹大人,是你们陈家亲家那厢林府尹人大人的亲弟兄。本公主当着你这老家伙和陈昭君的脸面,打了林大人的脸面,你和陈昭君这脸面实在丢不起!所以……陈昭君这晚上才这么巴结我,看我在这儿伶俐话都不敢说一句!得了!林香山,你听着,本公主交给你的差事,你办好了,本公主不不打你板子,你若办不好,本公主给你加倍打。到时候,可不是这陈福老家伙和陈昭君的面子能够得着的!” 第310章 清晨的露水与狗 云飞燕的话,帮陈昭君的傻乎乎圆了漏洞。 所以,云飞燕终究还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虽然脾气是火爆了那么一点点。 韩蓄也是这么认为。 但韩蓄装着醉了酒,总是守在这当场,等着段一宁验视林香山备下的米粮,等着段一宁和新一任护城将军接洽。 陈昭君在那位裘将军出场前,就已经困得眼皮子打架。 林香山还有时间关心这位十八线侄女儿。“大侄女儿,困了?让下人扶你到你婶婶的屋子去歇一歇?长安君也去休息,都醉得吐了……”林香山话到嘴边,正一眼瞥到了云飞燕以及她后头的军士。 林府尹的管家悉心地数了数,公主殿下大约带了好几百人来府里! 云飞燕正狠狠把这林香山给瞪了一眼。 林香山赶紧收了嘴,继续顶着昏昏的酒脑壳给公主大人干活儿。 公主大人说得对! 都按公主大人说的办! 赶紧办,赶在天亮之前把事办完。 林香山让管家搀扶着他那喝得醉昏昏的身板儿,很忠于职守,老皇帝见了肯定都会感动。 那晚上,云飞燕是收获了的。 虽然她壮烈牺牲了近两百的家丁(前土匪们),但她成功让她的家丁们见识了什么是一代巾帼不让须眉的光辉形象,更教训了镇平城的府尹以及整个镇平城的风气,还得到了上好的米粮,以及对皇帝忠心耿耿的裘将军加二百精兵出场。 她赚了。 第二天刚亮,林香山被迫于容和公主的淫威,把整个镇平城的老百姓敲锣打鼓地给叫起来,并当众把那些富豪给几十大板打一顿了时候,杜俊成因为昨天被韩铁牛一掌拍昏,所以逃了这一处罚。 而坚强不屈的杜俊成,又恰巧在那个时刻给苏醒了。 不远处,杜俊成曾经一起喝花酒看大戏的风流富豪们正被打屁股打得嗷嗷叫。 杜俊成撑着脑门子,坐在窗前看清晨的露水。 妈呀!头晕。 杜俊成得知自己辛苦布的局,竟没有伤到陈昭君丝毫,反而被一头獒给拍了个口吐白沫,他简直多少想不通,以致面庞紫胀拳头捏紧,恨不得立即生吃了那头獒,再把陈昭君再扒回来重新来过。 他身边的师爷,真是货真价实的。 师爷给杜少爷捧上清早沏的茶,巴心巴肝地劝住了正在生气的杜俊成:“少爷!以下官愚见,此刻不宜和长安君以及容和公主硬碰硬!” 师爷解释,驿馆里刚到的消息,公主和长安君还有夫人正跪接快马加鞭八百里到来的圣旨。 皇帝承认了那两千土匪的地位,并给他们拨了十万两的活动经费! 皇帝还让这些土匪们继续护送公主和长安君去梁国。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马铁霸是正规军了,是属于陈昭君和云飞燕身边的正规军。 整整两千人马! 加上段一宁,再加上每到一个城,就要换发一批精锐的将领和军士。 什么刺客陷阱?昨晚上,那容和公主可是把镇平城府尹给整安逸了!必须是上好的军饷,当场验视,还要处罚那些富人打板子…… 没遇到这个时候的云飞燕和陈昭君,简直是镇安城里,那些家伙——尤其是那个叫于金水的,走了狗屎运! “少爷!咱们从长计议!”师爷循循地分析,循循地引导。 杜俊成听得脑袋嗡嗡的,一阵一阵的眩晕感席卷过来,几乎扛不住。 “少爷!”师爷赶紧狗腿地扶着杜俊成。 师爷建议杜俊成再躺床上歇息一会儿。 杜俊成点头说可以。 但是杜俊成在闭上眼睛之前给师爷交代了一个任务:务必把那条狗,那条打了他的狗,给他打回来! 那一条狗,陈昭君养的?上哪儿捡来的杂种狗,敢一掌拍晕雍城四少之首(前)杜俊成?哼!胆儿太肥了。 杜俊成说自己虚弱,要吃一锅狗肉补一补脑子。 杜俊成摸着昏戳戳的额头,睡了。 师爷留在风中思考。 昨儿大家伙儿布置得别提有多周密了!几百人蹲守在家院里,公主和陈昭君两个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这家人家就是杜俊成的家!分了好几路人马,率先把陈昭君那个有名的高手护卫给支开,又把出了名的乌山之王给整仓库里关着门群殴,那赶马的给整马厩里围着打,那放哨的就给堵在大门口打……几乎马上就要打死了那些人! 结果…… 杜少爷是怎么被拍昏在地上的,师爷作为最近距离的核心人物,竟然一时没看清楚。 如果不是杜少爷醒来之后亲自说出了事情,师爷至今还以为昨日打伤杜少爷而又能做到如此不引人瞩目而又效果良好的,只能是陈昭君。 师爷一直以为,是陈昭君一路上得了什么神仙招数,练出了出神入化的武功。 而云飞燕毕竟是公主! 她那么霸气!一把拎着杜少爷的领子,杜少爷被她拎得口吐白沫而又没有当场身亡,这毕竟让师爷以及手下们投鼠忌器! 如果……杜少爷当时就给死在现场,师爷无论如何是一定会把公主和陈昭君还有她们的人手给统统摁住,会给杜少爷报仇的! 看嘛!这杜少爷这么一整,事情多复杂。 去把那条狗给活着偷出来? 师爷捻着下巴上的胡子,他的确得好好想想办法。那是一条狗,狗会喜欢什么?对了,狗会喜欢……母狗! 呵呵。 给它派多少小母狗去,把它给勾引出来,外面满是春天气息的田野里……大网子网起来! 杜少爷起来,给它先过目,再扒了皮,炖狗肉。 他作为师爷,功成身就不留名,就站在旁边闻一闻狗肉火锅的香味,就可以了。他不求别的! 所以么,韩铁牛那天上午好纳闷。 谁知道它喜爱吃生肉?竟是给它送来了好几只活泼可爱的小母狗,小母狗一只接一只地跑驿馆来,对着它搔首弄姿,想哄它陪她们到野外去享受春天。 韩铁牛巴巴地站在陈昭君的脚边上。 陈昭君撑着下巴,巴巴地坐在驿馆的天井里喝茶。 第311章 两份嫁妆的事情 陈昭君今早上听到桃子跟她说了一个事情,她至今很不理解。桃子说,她决定了,她要嫁家给马铁霸,让小姐给她主婚。 ! 陈昭君听完之后,原地不动,想了好久。 陈昭君好久想不明白。她是小姐,她是丫鬟。照理说,她不应全是听她的么?可怎么这丫鬟要嫁人了,竟是通知她一声儿就完了?她才知道!丫鬟的语气,很坚定哪! 陈昭君确定,她从土里爬出来一刹那,就是那个丫鬟她高兴得涕泗滂沱,就是那个丫鬟一直照顾她的起居。 她真的是她的丫鬟! 陈昭君正撑着脑袋,想啊想。她是就这么被告知了呢?还是叉着腰去表达一下自己不同意? 这时,陈意如旁边跟着陈福,两人已经走了过来。 陈意如明显很惊喜的模样。 “姐姐!父亲的书信来了!父亲答复段郎的书信来了!父亲同意了!你若不信,你自己看看!父亲亲笔的字迹!父亲给你肯定也有书信,你怕是早知道了!”陈意如直接把一封信塞到陈昭君手里。 陈昭君被迫手里塞了这一封信,也不知道陈意如说的是什么! 陈意如一脸得意啊,高兴得很。 陈意如说的,反正多半是以前的事,那些她忘记了的! 陈昭君只有耐着性子,打开书信一看。果真,是写给段一宁的信,那个叫陈备的回复的。陈备,就是传说中她那个被抄家并和前太子一起贬到江城去的父亲,生了她,还有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和林府尹侄女儿成亲的那个,还有就是面前这个!传说之中,她的妹妹。 陈昭君立即带了恭敬的神色,她爹的来信嘛!虽然不是写给她的。 “将军见信安!备垂暮之年,顾不及儿女私情,却总是望儿女有个好的前程。二女意如惫赖,承蒙将军不弃,陛下认可,本是好事,喜事!无奈备夫妇远在江城偏远,不能为二女主婚。一切事宜,仅凭长女昭君主持!愿以后,将军与二女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陈昭君读了信,这个写信的人什么模样,她确实无从记起。 她懂信的意思。虽然很谦逊,很隐晦,但意思就是老父亲同意段一宁与他二女儿的婚事了。言外之意还有没有什么,陈昭君看不明白,不过这信里字字是情,全是老父亲的妥协与祝愿,也多少让她感动。 “好!就按信里的意思。”陈昭君把信还给陈意如手里,她说。 啊!陈昭君终于点头了。陈意如看着陈昭君,终于笑了出来。“姐姐!你说的,你点头了,你不能反悔!”陈意如一手捏着信,一手拽着陈昭君的手腕儿。 陈昭君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儿。 这二小姐手劲忒大了些!有必要这么高兴么?她的夫君,又没有她的夫君那么帅,也值得她激动成这样。 还不准反悔? 陈昭君也看着陈意如,反悔什么!她要嫁人,她干嘛拦着? 另外,桃子要嫁人,她也就心里想拦,却也拦不住啊! 陈昭君还没张口。 “还有!姐姐,你答应的,你要为我备一份嫁妆!我嫁给段郎,只能……做妾室!所以,嫁妆上面,你不能亏了我,让我以后受人家白眼!”陈意如又说。 嫁妆! 陈昭君舔着嘴巴,傻眼了:“嫁妆?” 这主持个婚事,还要赔嫁妆? 她有钱么? 陈昭君等陈意如走了,还撑着下巴琢磨今天的两件喜事。怎么办?桃子要嫁人了,她给不给嫁妆? 给! 也许按照风俗习惯以及人情世故,可能给了会更显得和睦一些。 可这么一说,她自己是不是应该也有一份嫁妆!她的嫁妆……在她夫君手里?是么? 陈昭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狠狠地想了一下以前的事情。 无奈,脑袋里一片白茫茫,她除了清晰地想起她那帅气英俊的夫君一举一动是何模样,其它全然记不起。 哦! 对了。想来想去,陈昭君恍然大悟。幸好!幸好她没有傻乎乎张嘴去问她的夫君,她家不是已经被抄家了吗?哪来的嫁妆! 对!没有。 所以,她家二小姐出嫁之前,才会狠狠敲她一笔嫁妆。 为这两份嫁妆的事情困扰了整整一个上午,陈昭君只好一直冥思苦想着。 幸好,这一上午驿馆很安静。 她的夫君是个工作狂,今早一大早又去城门口了,大约还是那些难民要饭吃的事。那位暴脾公主昨晚上熬了大半夜,今天凌晨回来熬不住,正关在屋子里睡大觉。 还算她正常。 昨天一整天,那么带着人城里城外跑遍了叫嚣着打架闹事,昨晚上又找了林府尹一夜的麻烦,今天可不消停一下? 其实陈昭君今天也困得很。 但她多少睡不着。 早上,韩蓄起床的时候,让她再睡一会儿。 陈昭君一想到,她夫君走了,又是那条昨天一掌拍得那位显形的富豪口吐白沫的狗趴在她床头守着她,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结果,她起来到院子里,大狗也跟到院子里。 她靠在椅子上发呆,大狗也就趴在她脚边发呆。面对一条又一条活泼可爱的小母狗的召唤,它竟然无动于衷。 嗨! 陈昭君很不知道怎么过,她该找谁,要钱,倾诉…… 整个驿馆扫视一遍,似乎找谁都不妥当! 最后只剩她和这条狗互相发呆。 “马铜锤……他……他死啦!” 陈昭君正发着呆,一个军士端着一个药碗,啪得从一间屋子里跳出来,他那声音惊讶得很,一路跳一路叫,非要把这安静的驿馆给打破了天。 “陈夫人!马铜锤他死啦!” 那军士一见到陈昭君,立马跳过来禀报。 陈昭君一时间都不能清晰地把马铜锤和马铁霸给分清楚,她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些时候,才搞明白!那个,桃子要嫁的人,是马铁霸,没有死,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和修整恢复地能下地跑步了。另外一个,是马铜锤。 听到马铜锤死讯,比陈昭君还先做出反应的,是马铁霸。 第312章 大小姐,你怎么看 “铜锤小子……死啦?”马铁霸大拉拉的步子,从他的病号房过来这边。 桃子追在后头,不断提醒:“慢一点!马大哥,小心你的伤口。” 马铁霸过来的路线,陈昭君都明显感觉到了那一份大伤大病的虚弱感。 马铁霸看着那军士,再问:“你瞧明白没?他昨儿挨了打,怕不是虚弱了些。” 那军士回忆了一下他进屋时见到的场景,铁定地说:“是死了!我伸手摸了,半个身体都凉透了!昨夜,我奉桃子姑娘的命令,给他喝了汤药!那汤药是我在厨房里守着熬的。” 如此,马铁霸便不管不顾,又是挺身上前,亲自到马铜锤屋里去看视情况。桃子又是追着他,跟着去。可不?马铜锤真是死了,手脚冷了,僵了。 马铁霸看着这个曾经十八线的小弟死后模样,也曾风风光光做了土匪头子千呼万拥,就这么死了,没能英勇死在战场上,他女人孩子甚至都不屑于他这份争气出头要面子。 死了! 死了,罢了。 马铁霸挥了手,让几个手下汉子把人给抬出去。“好好埋了。”马铁霸说。 死人马铜锤被其他人给抬走,这个给活着马铜锤送过药的军士却被马铁霸叫到了一边儿。 马铁霸身子没有恢复好,一大早接了皇帝陛下的任命书,跑起来劳损了一番,这回又是一波动作,桃子正扶他躺下。 “我可以!没那么娇贵!”马铁霸只靠在床头,让桃子不管他。 桃子又给陈昭君搬了一张椅子。 桃子才让那军士把前后的情形都给再说一说。 那军士或许也觉得有蹊跷之处,只好再把昨夜的事情一并说一遍。 “陈夫人昨夜不在,这马铜锤真是不怕,却是忒过了,不守规矩,扒二楼的窗户。吴参将守夜,将他抓了现行。红樱姑娘说不能轻易饶了,要打八十军棍!马铜锤被打的时候,我先去还听到他的喊话,求饶也求了,大话也说了,反正还是挨打!后来,桃子姑娘出来说不打了,还给他抬回屋子去,还要给他汤药。我是立马就找王太医拿了方子,赶夜里去抓的药给熬了,亲手送过去的!今早上本来要早一些去!那是陛下的任命书来了,我们整个驿馆都在接旨,后来大家伙儿为了马将军的事高兴,就忘了他。等我再把汤药热了,去看他,走到房门口,我说这人今天脾气好,估计是太医的方子好,吃了好睡觉,没成想喊他不答应,一摸他全身冰冷,鼻息全无,就是死了!” 马铁霸再听了全过程,也听不出来哪里有蹊跷。 一切都是正常流程。马铜锤犯错,被抓了现行,该打。桃子仁心仁德,救他一命,也是没毛病。一大早接圣旨,驿馆里大家高兴,一时半会儿忘了他,也正常。 而最不正常的……竟就是这么死了! “这位小哥,你先出去!洗把脸,压压惊。”桃子先让这军士出去。 军士走了,屋子里一阵安静,马铁霸却皱着眉。没道理啊!马铜锤那小子的身子骨,马铁霸是知道的啊!像他这样几下里浑身多少条大口子整下来,太医都给前后缝了好几次,把他整得浑身是补丁,他也没死。马铜锤也就挨了几十板子,就算不给他喝汤药,他也死不了。 那点痛,是他马个爷们儿,尤其是吃过苦的土匪汉子,不算事儿! 桃子让马铁霸躺下。 “别琢磨了!依我说,现在再天大的事儿,都不比你这身子重要。今早你才得了陛下的任命书,一千多人的军队,都归你统领,你想想,多大的责任!你要是几下把身子蹦塌了,怎么对得起陛下的重托!”桃子对马铁霸说。 但马铁霸有疑惑,就是有疑惑。 马铁霸千不该万不该,问了坐在椅子上的陈昭君:“大小姐,铜锤小子的事,你怎么看?” 啊? 她怎么看? “死了,也就……死了。好好埋了。好好体恤他的家人。”陈昭君虽然这么回答,但心里打鼓,马铁霸问她的意思,难道马铁霸还想让她出一笔抚恤金? 马铁霸终于靠在床头上,他舔了舔嘴唇。 “大小姐,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都没死,我伤这么重,我都没死,铜锤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他比我年轻,他还有老婆孩子!我昨天在生死边缘,阎罗王跟前转悠的时候,两位太医轮番给我缝啊掏啊补啊,不比死了更折腾人?我那时也并不知道,今天早上桃子会嫁给我,我也不知道陛下会认命我做护驾将军!”马铜锤圆瞪瞪的绿豆眼儿,非要跟陈昭君深入探讨这件事。 陈昭君摸了摸后脖子。 马将军!面前这位是马将军了!桃子,是将军夫人了! “马将军……”陈昭君改口。 ! 马铁霸就之听出了一屋子的生疏感。他就只是想听听陈昭君聪明才智炸现的时刻,不想陈昭君这么疏离! “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是护驾将军……这个,我很意外。但是,铜锤小子的死,真的很意外。”马铁霸多么希望陈昭君能理解他此刻的内心。 当然,桃子忽然答应他的追求,他更意外。 桃子听了那么久,就给马铁霸倒了一杯茶。 桃子对陈昭君说:“小姐,我和马大哥的婚事,简单一些,只要你点头,你和长安君给我们主个婚,我请大伙儿吃顿饭,就成了。” 陈昭君看着桃子,她说什么好呢?她该怎么说呢? 桃子很理解,她预计得到陈大小姐脑筋里此刻是多么不知道。她帮她说:“大小姐,我们的路程很赶!以我的想法,镇平城有这么多难民,再加上昨日我们又和这城里的富人结了仇,此地不必久留!收拾好换防和粮草,这里又有陛下的拨款,我们赶紧上路,才是!” 陈昭君听了,觉得似乎很正确。 别的且不说,就是昨天被韩铁牛一掌拍昏的那家人,陈昭君总觉得那家人深不可测,惹不起。但公主大人非要惹! 第313章 好个聪明小丫鬟 “小姐,马大哥……别的事情,先放一边。马铜锤死了,便是死了,好好脏了,抚恤他的孩子,照料好吴四小姐,就行了。其实……马铜锤的死,我也觉得很蹊跷。事情出在我们驿馆里,若要查访,总能查访出来,这时候不露马脚以后慢慢查访……” “好你个聪明小丫鬟!” 云飞燕靠在门口,笑眯眯地站在那儿。 看这悄无声息的本事!韩铁牛一直趴在陈昭君身边,都不叫一声儿。陈昭君如今见到云飞燕,都是恭敬得很,赶紧起来,并亲手接过桃子搬来的椅子,亲自给云飞燕摆了一个位置。 马铁霸斜躺在病号床上,也想起身行个虚礼。 “别!”云飞燕赶紧阻止。 云飞燕坐上椅子,说:“我一觉睡醒,说来看看你的伤!嘿!大喜事啊!什么叫做福报双至?又是金榜题名,又是洞房花烛,马大哥你简直守得云开见月明。” 马铁霸听了云飞燕的话,也嘿嘿笑:“公主,你整那些文绉绉的,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你说喜事,就是喜事了!我有这些好处,全谢陛下赏识,谢公主提拔,谢大小姐……” 谢大小姐? 云飞燕看了看陈昭君呆里呆气事不关己的模样,罢了,别再蒙着马铁霸了,蒙得人家没办法,小桃子就忍痛以身相许了。陈昭君真要是明白,她不会同意桃子为她这么牺牲! 云飞燕点了点陈昭君脑门子。 陈昭君反手一摸自己脑门,很莫名其妙。 “马大哥,事到如今,有件事情不能瞒你!你是陛下亲封的护卫副将军,手下带着一千多号军士,负责保护我们这和亲队伍的安全。这件事,你必须知道!”云飞燕回手抓住陈昭君的手,拍着陈昭君的的手背,“你这位大小姐,现在是……只管吃饭睡觉摆pose,其他什么都不管!” 嗯? 马铁霸没听明白。 马铁霸看了云飞燕,又看了桃子,什么意思? 云飞燕也看了看马铁霸,微微笑道:“当着桃子的面,我要再把这事说明白!我想,就算是陈昭君清醒了,她也会这么问一句:桃子,你想好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要为了谁那么做,不要为了什么事而妥协,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别委屈自己。” 云飞燕如此说,桃子简直无地自容,马上低下头。 陈昭君看着桃子低下的头,终于说了句这几天以来很霸气的话:“他威胁你了?你不愿意,对不?” 陈昭君很想这时候桃子跑过来,哭着扑进她怀里。没看到马铁霸那瞬间变脸的颜色,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威胁桃子嘛?陈大小姐实在……看人太低了! 结果,桃子抬起了头,脸上是微笑。 “公主说得,对!我想好了,我要和马大哥成亲,不是玩笑话。我做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的,我事先也并不知道马大哥会得到陛下的任命。如果……马大哥做了将军,以我的身份配不上马大哥……”桃子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 马铁霸却急了:“什么话!什么配不上!你们娘们儿,今日里尽说别人听不懂的话。我只问你,你答应跟我成亲,心里委不委屈,你了不乐意?如果你不乐意,心里委屈,我不强求……” 马铁霸多么希望桃子能明白他。 桃子却笑着说:“不委屈!我乐意。” 嗯。 好。 云飞燕又拍了拍陈昭君的手背,她云飞燕该做的都做了,她陈昭君以后知道了,可不能怪她。 有时,云飞燕真的很羡慕陈昭君,看啊,她这大小姐变傻了,可她身边的丫鬟多精明啊!知道大小姐智商不够,以后没办法辖制那群汉子了,丫鬟想了一出美人计。丫鬟愿意一己之力,通过征服马铁霸,以征服马铁霸之外的一千多人。 这是一个弱女子的智慧。 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比她这泼辣公主昨天带了几百人喊打喊杀高明多了。 昨天,她可真真的损失了两百家丁呢! 今早起来,她都觉得难以面对那些还剩下的活着的追随着她的家丁们,无颜得只好回屋装睡,直到马铜锤的死讯出来。 马铜锤这么死了,云飞燕想来想去,也只觉得吴绮最有问题。 云飞燕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吴绮竟然能害死自己孩子的爹,她的孩子从此以后就没有爹了。 可云飞燕转念又一想,吴绮本是高傲千金小姐,有马铜锤在身边无异于时时提醒着她,她曾有一段不堪的低落尘埃的日子,她想以这种方式甩掉马铜锤,或许真是被马铜锤逼急了。 如此,云飞燕决定亲自走上二楼,去关心关心昨夜那受了马铜锤惊吓的吴四小姐。 云飞燕带着陈昭君走了,马铁霸终于想起云飞燕才说过的话。 “桃子,大小姐……她怎么了?”马铁霸还是决定问一问。 嗨! 云飞燕都说开了! 公主,真是大嘴巴,说她不聪明,她又反应快!说她聪明,又是口无遮拦。 桃子扶着马铁霸躺下,亲手给他盖了被子:“我才说的,你如今切要做的事,是好好养伤,别的我来操持。你问我家小姐怎么了?我家小姐,那日被那阴魂不散杨义凌给拖到水里去,我们都以为她死了,结果她又活了,多少有些惊吓过度。最近,这些事情,我和松林都不敢叨扰小姐。姑爷也是尽量把责任都担了!你知道的,公主殿下和我家小姐打小吵惯了,这回一个不爱说话,另一个怎么习惯?也还只有公主殿下时时跟小姐闹腾……” 桃子说得这么隐晦,马铁霸能理解到的,也只能是:陈昭君这会儿不爱说话,不爱做事,不爱搭理人。 对了。 陈昭君现在就是这个德行! 所以,还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马铁霸点了点头,幸好自己没有小心眼儿!“桃子,我就是想问,你是真的……愿意?”马铁霸再问。 马铁霸都不敢伸手去拉桃子的手。 马铁霸说:“陛下封我做了护卫副将军,我职责所在,我一定会把大小姐、长安君还有公主,安全护送到梁国。如果你那时候……如果你那时候心里还想着大公子,我送你到他身边。” 一个男人,能有马铁霸这种境界,真的不是一般的境界啊! 第314章 放弃,源于祝福 但马铁霸可能不知道,大公子已经娶妻了。 桃子的心的那一头,已经死了。 桃子虽然身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可她卑微的心的这一头,还有一个傻乎乎的陈昭君。她以后的日子,还得打起精神,把事情担起来。 桃子直视马铁霸的眼睛。 “马大哥,看你说的什么话!只许你们男子一言九鼎,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女子说过的话,在你们看来就那么轻易么?我说了,我是深思熟虑的!你一路上为我做的,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见。马大哥,你的心意,我很明白。你对小姐和姑爷的意气,我也懂!我知道你漂泊半生很不容易,我只是想以后的日子,能回报你几分情谊,与你一起,过以后的日子。”桃子说。 桃子说一句,马铁霸便点头。桃子很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的心意,她终究是明白并且接受了!老天爷啊! 他这一路辛苦,连乌山之王都不做了,值得啊! 别人或许觉得他乌山之王的威名,二十年纵横雍国土匪界的自由日子,竟为了陈昭君身边这么默默无闻的一个小丫鬟,是他马铁霸怂,是他没眼光。 但马铁霸不那么觉得。 在他心里,桃子姑娘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马铁霸终于再次相信了桃子的誓言。 马铁霸满是愉快的心情,在小桃子精心的呵护下,喝了涩口的药汁,乖乖地躺进被窝里睡觉。 桃子坐在马铁霸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照顾他喝药守着他睡觉,直到马铁霸鼾声响起。听着马铁霸睡着后呼呼的鼾声,桃子竟忽然失笑了。 失笑过后,回过神来,又是双眼的泪水,滴答滴答地滚下来。 大少爷,昨晚是你的新婚之夜,祝你……和大少奶奶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桃子一抹脸上,才觉眼泪顿时断了线。 此时,桃子多么希望陈昭君是清醒的!虽然,桃子会坚持这个决定嫁给马铁霸,但至少有一个懂她心事的人,懂她心里的念想,懂她的放弃其实是源于祝福,源于爱情。 陈昭君巴巴地站在窗前。 云飞燕正和吴绮聊事情,聊得火热,一旁红樱都加入进来了。 陈昭君也就听着她们之间的话,根本插不上嘴,也根本不感兴趣。 “四小姐昨晚上实在吓得可怜!连孩子都吓得哭了。连我和碧桃也听见了!公主殿下,您都不知道马铜锤这土匪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他有多么可恶!大半夜的,公主殿下你不在,长安君和夫人也不在!老太傅早歇息了,驿馆里也没有个主事的人!马铜锤这混蛋,就敢在这个时候去趴四小姐的窗户!” 红樱流利的语言,又绘声绘色地把昨晚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那清晰的画面既视感,似乎她一直在现场一样。 “马铜锤这个目无王法的家伙!是我下令,把他拖出去打八十板子!吴参将最开始还不愿意!他怕是正想两头讨好,息事了事,看四小姐这里没伤害就不想管,反正打了马铜锤,也就是打了原来土匪们的脸面!可是,道理不是吴参将那般走的,刀切豆腐两面光,谁不想各头都满意!可是,公主殿下,您想想,马铜锤这种做派,他合适吗?土匪们常年在山里横行霸道,正是没个纪律的东西,以为看上谁就抢回家扔床上就了事!可我们这一队人马,不是那一路线的!我们是代表雍国脸面的和亲队伍,决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别人看马铜锤这么做,没有处罚,那以后呢?他们不是也能这么做!公主殿下,红樱说话直来直去,咱们就这里关着门说,自己人面前,四小姐也别介意……这马铜锤,干活不出力只偷懒捡便宜,在我们和亲队里实在是个反面例子,死了便死了!” 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要为这种不相干的人翻账目。 容和公主也是个聪明人,聪明的话就要懂得各处的利害关系。 红樱这麻利的嘴皮子,云飞燕还第一次见识。嘿,好家伙,深藏不露啊,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侍女改头换面了啊!就是昨晚老虎不在,她当了一回一把手导致的心里膨胀? 云飞燕笑容爬上了脸。 云飞燕上前走两步,一手拿住吴绮的小手,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红樱:“昨天晚上,红樱处置马铜锤很有法度,没有冤枉他!四小姐昨晚实在受惊了!现在想来,马铜锤这件事情,若能早点把马铜锤给他一个归属,投军或是做家丁,再不然遣返乡下种地去……是本公主和陈夫人处置晚了!” 说到陈夫人,红樱眼尖地瞅了瞅陈昭君。 最近,陈昭君的表现总是不同寻常啊,她实在是太少言寡语了,甚至是太不爱管事情! 红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红樱看着陈昭君窗前的身姿,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白话:“夫人昨日赴宴可是累坏了?一大早又是接圣旨,又是打理出发的物资……今天城门口施粥,我们还去不去了?” 红樱就是想引陈昭君说两句话。 陈昭君昨天城门口也就露了一下脸,然后城里富豪门口转一圈儿又回来驿馆里捡空闲,连林府尹家晚上赴宴的事都是林府尹亲派的人来接的,今天早上就更别提了,圣旨是马铁霸来接的,有段一宁在一旁主持,陈昭君没受半分累,也就只是出来跪一跪走个过场,打理出发物资的事,全是韩小飞和松林在那儿守着,连照顾马铁霸的伤势都是桃子做的。 陈昭君闲得很哪。 她闲得,如今都在这窗前眺望,美人姿态,静止的画面。 城门口施粥去不去?陈昭君听到了,但她也不回答红樱。谁爱去就去,反正她没事是不去的! 陈昭君仍然背对着红樱。 红樱便故意转向云飞燕,故意试云飞燕的态度。“夫人的意思……公主,红樱不明白。夫人难道是因为马铜锤的事,生气吗?”红樱问。 嗨! 这精怪! 陈昭君还知道为马铜锤的事生气?她不知道!她要是这会儿明白,早腾出手来把昨晚上那件事给调查个清清楚楚,还等着大家在这儿耍谜语斗机心呢?陈昭君要是心里明白,也没有马铜锤这回事了! 第315章 不说话不做事也让人不踏实 以马铜锤的表现,说句实在的真话,陈昭君不会重用马铜锤。但陈昭君也绝不会让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妖,害人。 就这么借着鸡毛当令箭,背地里整阴招,把一个活活马铜锤给整死了! 女人的心,果真是毒的! 顺着红樱的眼神,云飞燕也看向陈昭君的背影:“她?” 反正兵法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们都觉得陈昭君狡猾,干脆就把陈昭君狡猾以及阴晴不定心思深邃的牌给深处打! 云飞燕指了指陈昭君的后背,对着红樱耳朵,很小声:“她生不生气,本公主不知道!不过,她一大早知道马铜锤的死讯,就干脆不去城门口了!她不去,本公主也懒得去!反正难民们千恩万谢的,除了本公主还捎带上了长安君夫人的名号!事情嘛,本公主一个人是做不完的!要休息,今儿大家一起在驿馆里休息,休息好了明日好上路!” 吴绮也侧着耳朵,屏住了呼吸,要听云飞燕在红樱耳朵边说了什么! 陈昭君今天不去城门口,守在驿馆里!她想做什么?想给马铜锤伸冤吗? 嘿! 看吴绮这紧张的脸庞,多露馅儿啊!不过,不能再给她自己猜测的机会,吴绮再猜下去,等狗急跳了墙,陈昭君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云飞燕又拍了拍吴绮的削肩膀,很理解她的难处,很亲切的模样。“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找我,找她,都是一样的!我和陈昭君难得做一回事有默契,但在你的事情上,我们是一致的!你是长安君的舅家表妹,当然也是临安王的舅家表妹,咱们沾亲带故的,见你苦难必须伸手拉一把!如今,那个没脸没皮的孩子他爹死了,别怕,你跟着我们一路,我们吃什么,你和孩子也就吃什么!一切的一切,等到了梁国,咱们把事情都给梁国吴贵妃说清楚,本公主相信,梁国吴贵妃会给你主持公道的!”云飞燕拉着吴绮的手,说得轻言细语又贴心贴肺的。 吴绮还能怎么样? 吴绮只能默默听了,点头表示她一切都听公主殿下和长安君夫人的。 说了该说的,也试探了不该试的熊心豹子胆,云飞燕又把陈昭君给带走了。陈昭君屁股后头一直跟着韩铁牛这条懵獒,嗒嗒跟了一路。 巨型大獒犬的懵态,总是没有逃过红樱犀利的眼睛。 红樱知道,那条狗,大约是惹不起的。 如果哪一天要惹,估计也和对付陈昭君的法子一样,用陷阱用蒙汗药才行。不过那一天,毕竟还很久远! 只要陈昭君知道进退,不借着马铜锤的事,搜罗到她红樱头上,她也是可以在长安君夫人面前尽心侍奉,等到长安君回国之后的地位稳定了,府邸有威望了,她再来预算她想要的一切。 现在,首要的任务,做好皇后娘娘的耳目,把和亲队伍里谁干了什么谁的思想状态是什么,好好写了报告呈给皇后娘娘。 因为,毕竟陈昭君大名在外,又是个狡猾的性子,刚烈敢当,皇后娘娘也很忌惮。皇后娘娘的亲儿子还和陈昭君的亲爹绑在一条烂船上过河,看紧陈昭君,皇后娘娘跟陈昭君她爹交流起来才有砝码,才有胜算! 红樱经过皇后娘娘跟前几年的深入学习,这些问题是很明白的。 不过,吴四小姐的野心…… 红樱可就难说了! 反正,最开始救吴四小姐的,也是陈昭君本人,跟她这个皇后娘娘的侍女,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后吴四小姐变脸翻身,与陈昭君为敌,也是陈昭君咎由自取,皇后娘娘可不能怪到红樱头上! 说到这里! 哎!什么时候……能跟长安君把正事办了,生个一儿半女,也是顶天欢喜的事情! 红樱想,要办这件事,眼下还是需要陈昭君首肯嘛! 陈昭君! 陈昭君!她说话做事的时候让人害怕!这不说话不做事了,又让人心里不踏实! 红樱正想事情出神。 “怎么样?” 吴绮反手一把拉住红樱的衣袖:“今天……不会出别的事情?” 红樱看着吴绮这紧巴巴的手。 看这张紧巴巴的脸!若是男人的眼光看来,楚楚可怜了一些,又显得分外让人心疼了一些,又吃过苦,肯低声下气……真是没理由不伸手扶一把。 红樱只是看着吴绮这只手。 昨晚,她接过她给她的毒药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紧巴巴! “今天……会有什么事呢?陈二小姐的喜事!四小姐,走啊,我们还没去亲口向陈二小姐道喜呢!”红樱说着说着,转向了别的事。 对! 吴绮瞬间收回自己的手。 她这么紧张做什么!没有被发现!没有! 就退一万步来说……退一万步来说,如果陈昭君和云飞燕要查这件事,她也有话说! 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跟马铜锤pk难道硬碰硬吗? 在韩蓄面前,她更好说!是因为她发现了马铜锤谋反的证据,马铜锤要半夜里把她挟持了,她为了和亲队伍的安全,为了她的表哥,她只能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个人抗住所有,杀了马铜锤,杀了她孩子的父亲。 她至始至终,都是个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人! 对! 若是韩蓄查到她,她就那么说。 陈昭君和云飞燕面前,她半点都不会说。 陈昭君为了收揽人心,她定是会在众土匪面前,给马铜锤的死一个交代,但是!陈昭君也不会把马铜锤的事真怎么办!现在,马铁霸掌管土匪的一切。陈昭君的重心,肯定在马铁霸那儿! 这点背地里的弯弯绕绕,吴绮还是明白的。 若是陈昭君不把这马铜锤的死当成事,她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但……吴绮还是看不懂陈昭君,她在窗户前一直背对着她们站着,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 还是仅仅如云飞燕说的,陈昭君仅是因为驿馆昨晚发生了事,今天她就亲自镇守?那么简单? 不! 陈昭君的作为,不会那么简单的! 第316章 扒着手指头算 吴绮的琢磨和怀疑不安,直到她亲耳听到别人说,马铜锤的尸体已经送到城郊坟地里埋了。 吴绮小心翼翼地观察过驿馆里所有人! 她眼见到的,所有军士由土匪转正的,他们对马铜锤的死没有任何出奇的反应——似乎马铜锤死了也就死了,太阳照常升起!吴绮才稍稍放了心。 “恭喜二小姐!恭喜段将军!吴绮在这里恭祝二位百年好合长长久久一辈子!早日生个大胖孩子!”吴绮怀里抱着什么也不明白的孩子,一如既往的模样,在众人面前亮相,给陈意如和段一宁道喜。 陈意如正是人生得意,吴四小姐这番当众贺喜实在太对胃口了。 陈意如施施然正坐在椅子上,眉目里免不了得意,但在大家伙儿面前她还是收敛多了。 “谢四小姐!也谢谢红樱姑娘,谢谢碧桃姑娘,谢谢辜太傅……谢谢你们一路对意如的照顾!”陈意如道谢的时候,还是起身福了礼的。 这时,桃子走过来,她在陈昭君耳朵面前说了几句。 陈昭君便点头。 云飞燕看了看大家,又看桃子,道:“什么唧唧歪歪的,你主仆俩要说悄悄话回你们屋子里说去!当着本公主的面,什么话都能说!” 如此,桃子便是温柔一笑。 桃子走到厅中间,对所有人禀告,说:“回公主殿下、辜太傅、大小姐、段将军、二小姐的话:二小姐和段将军的婚事本来是大办一场的,但我家老爷从江城来了书信特地嘱咐大小姐,说路上事多人杂,一切从简!所以,按老爷的意思,又因为我们明日里就要启程赶往竹山,只能简约地办!银凤已经和刘妈妈几个布置了新房,小飞也招呼这边驿馆的厨子做了几桌酒席,专管我们这里自己人之外再加上几位将军和有头有脸的军士!和亲队里,不管是跟着长安君去了城门口施粥镇守的,还是在驿馆准备明天启程事务的,所有的都给备了喜酒喜糖,每人半斤牛肉!费用……都由大小姐你来出。另外……二小姐的嫁妆,是大小姐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丰厚的一分出来,都备好!” 桃子说一句,大家就点头。都觉得桃子说得很简洁,也很到位。 只有陈昭君个人觉得,她实在花了好多钱! 可是她的钱在哪里? 看样子,是这个小丫鬟给她管着呢。 “所以,桃子刚再请大小姐示下:为二小姐典礼上主婚的要务,还是拜托长安君么……但是我就姑爷这时候还在城门,也没回来!估计姑爷回来的时候,还会请来林府尹一道,那时候宴席开始了,姑爷算是主宾,招待贵宾的!所以,这主婚的人选?”桃子心里本来有决断了,但在大家面前,她还是得请示领导们。 云飞燕想一想,桃子说的是!长安君今儿一整天都在城门口,原因是城门口难民多得很,就怕那林府尹昨日受了云飞燕的气今日来整阴招,所以韩蓄是一点不敢松懈。再加上知道杜俊成这个旧仇结了新怨,正不知道他要怎么报复,韩蓄拉着段一宁一起忙了整整一天,因为段一宁今晚有喜事所以才有时间先回来准备。 这样的问题,当着大家的面,再请陈昭君说出一个决断来,有点困难。 云飞燕但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她在众人面前也只有顺着桃子的请示,问陈昭君的意思。 “二小姐是你陈家的妹妹,照理说请长安君这样有身份的人物来主持婚礼,是最好不过。但既然长安君有要务在身,我们又不好麻烦人家林府尹,因为林府尹今天也忙得很……本公主的看法,你陈昭君自己嫁妹妹,总不好你自己去主婚的,你好好地在席上陪大家喝酒,做好主人家!不如,我们再麻烦一次辜太傅,太傅见多识广说话有分量,另外婚礼司仪的事情,就交给你们陈管家那个老头子!”云飞燕说。 陈昭君听了云飞燕说了所有的话,她也是点头。 很好! 公主说得对!她的小丫鬟也说得对。 陈昭君没有别的表情和动作。钱啊,花的人不心疼吗? 如此,陈意如的婚事,也算是在大家面前商议定了。 大家伙儿都对陈意如和段一宁说着恭喜的话,段一宁也很高兴,几番礼貌感谢之后,他也亲自去看了厨房婚房司礼堂的事情。 夜幕时分,驿馆处处张灯结彩。 逢人大家都道喜,这是比过年还高兴!酒香肆意,肉香满鼻,真是幸福的感觉。今天有酒有肉,有床睡,知足! 终于,无人处陈昭君拉着桃子的袖子。 韩铁牛这一天都坚持跟在陈昭君背后,这时也一样。 “桃子,你说今日所有的花费,都由我来出?”陈昭君问桃子。 桃子正忙得脚不沾地,她以为陈大小姐这时找她是要安排什么大事,听明白她的问题之后,又是笑了,她大小姐这时候还能有什么安排,她天天被人安排被人保护就很好了。 桃子站在陈昭君跟前,说:“小姐,二小姐的婚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二小姐和段将军席面上主婚说话的事,你不用操劳。宾客应酬的话,公主到时候自然是焦点,另外两千人的面子也顾及到了,今晚上一切都好,你放心!” 桃子说了一堆,陈昭君依然很懵懂。 桃子又一反省,她大小姐是听不懂啊! “小姐,二小姐的嫁妆钱,是你原先就分派好了的!雍城郊外两处田产,镇安城几间铺面,五千两的现银票。你原先说过,如果二小姐对这些不满意,那是以后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再给不给都由二小姐向老爷和大少爷闹去!我们现在,能给的就只有这些。今晚上,给两千军士买酒的花销,今天世面上的行情,一两银子买三斤熟牛肉,买二三十斤高粱酒,咱们有两千军士,每人半斤牛肉一斤酒,五百两的花销少不了。再加上招待宾客的这几桌酒席,打赏下人军爷这些干活儿的,得上千两了!”桃子细细地给陈昭君算账。 陈昭君巴着手指头,听着桃子算,扒拉扒拉的手指头根本跟不上桃子说话的速度。 第317章 明天就要破产了吧 算了好一会儿,陈昭君终于放弃了。 陈意如嫁个人,就要花她这个做姐姐的几万两的装备! 嘿。 陈昭君皱着眉头,真是不开心。 这时,桃子倒是明白。桃子哄着陈昭君,说:“大小姐,你送二小姐出阁,万的数目,花是花了,但老爷和少爷心里只会念你的好。这二小姐,的确平日里也不在咱们跟前讨好卖乖,多数时候就跟咱们欠她很多似的!但毕竟,一家子骨肉,你以前说的!不过……这以后,她嫁人了,她总算是另立门户了,你说由她去!小姐也少些聒噪,耳边清净。” 少聒噪,耳边清净。 嗯,这个适合陈昭君的心意。 但是,陈昭君还想知道一个问题,她现在究竟还有多少钱? 据说,城门口施粥,给几万难民喝粥的钱,都是她出的最多。找那些富人要米要粮,其实都是花的她的钱,去给他们按市场价买的! 啊!究竟是谁的决定? 陈昭君终于问了桃子一个聪明的问题:“这么花下去,我和我家夫君,明天就要破产了?” 破产?这个! 桃子本来很忙,但她大小姐实在很疑惑,没办法,逼得她只好多花点时间跟陈昭君说说她们的家当。 桃子说,至于钱的问题,她大小姐一辈子是不用愁的!虽然当时陈家抄家来的急,陈老爷给大小姐的嫁妆约么五十万两的数目,也七七八八大手大脚地花了许多! 其中,乌山上,陈大小姐大手笔花了十万两去从土匪手中赎长安君和云飞燕。在长安君府住的那几个月,陈大小姐又是大手笔全揽了日常花销再加上修葺府邸过年节日送礼,又是几万两。长安君被抓进大牢,陈大小姐为救长安君奔走送礼,其中送给留王殿下的那块地契,就值几万两。从雍城出来,一路吃喝补贴,陈大小姐时时打赏军士随从,又花了几万两了。城门口赈灾救济难民,陈大小姐又花了几万两。二小姐结婚,陈大小姐又花了几万两……所以,大约还剩下十多万两。 啊! 这个花销! 陈昭君扒着手指头听,算了一回,简直无法接受。“这些……都是……我自己……本人……亲自……同意……这么花的?”陈大小姐说话都结巴了。 简直难以置信嘛! 听说他们此次路线的终点,是一个叫做东济的国都城市,陈昭君这回是跟着她的夫君回家看公公婆婆的! 这么花下去,根本不是大手大脚啊!那简直是把钱当流水似的玩儿啊! 这么花,估计还没到今年年关,她大小姐就给花的分文不剩了! 陈昭君鼓着大眼睛,等桃子给她解释。 但桃子斩钉截铁地说,就是她大小姐要这么花前的。大小姐以前的信条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不要把钱当成钱,这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定要把钱花在该花的时候…… 陈昭君便满眼伤感,问桃子:“一路上,就该我一个人花钱啊?” 公主大人呢?她不花钱!她是皇帝的女儿,该更有钱的!还有……和亲队伍没有花销预算吗?怎么都是她来添补啊!她失忆之前,是个冤大头人设吗? 嗨! 陈大小姐这时候的迷茫实在太多了,可桃子很忙。 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大家都催着主宾入堂,给新人主持仪式了。 桃子转个话题,指了指那边张灯结彩大伙儿忙活高兴的画面,说:“大小姐,今天你是新人娘家的主人,快随我去那边厅里!那个……算账的事,晚上再说。” 晚上再说! 哼。 陈昭君就这么不开心地被桃子劝到了厅里。 这时候,韩蓄已经忙活过城门口施粥的重头戏,和林府尹两厢愉快地回到驿馆参加段一宁的婚礼。 纵然昨晚上林香山在云飞燕面前吃了一个大亏,但今天这见面,林香山又是极懂尊卑秩序,极懂得容和公主的脾气。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回公主的话,微臣今日在城门口忙活了整整一天,那些不听话的富豪打了板子,他们该出的米粮一个都没漏掉,城门口的难民统统都喝上了热粥吃上了腌萝卜干儿,没有一个打架闹事的……这些有长安君作证,微臣说不了假话……还请公主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恕微臣昨晚的过失!”林香山极其卑躬地,告诉云飞燕他今天的活儿,求原谅。 云飞燕手里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茶,听林香山这么明白懂事儿,便笑着对身边的碧桃说:“快,给林大人赐座,林大人今天辛苦了!碧桃,把我们路上常喝的茶,给林大人沏一盏来!” 于是,林香山在公主面前有了一席座位,也有了一杯热茶喝。 林香山看着眼前这美貌的侍女纤纤素手给他烹茶,欢喜得赶紧接了,赶紧揭开盖子,并很有贵族姿态地喝了一口茶水。 呸! 什么味道? 霉烂的味道!还有苦涩味!林香山差点忍不住要骂人! 生生忍住那种气愤和不顺畅的感觉,林香山把脸抬起来,故作愉快地看着公主殿下。 云飞燕也颇是愉快地看着林香山。 “诶,林大人,你尝着这茶怎么样?本公主猜,林大人你的口味自然是高一些,这茶水入不了你的滋味!不过,这种茶啊,本公主,还有长安君夫人、长安君、辜太傅、段将军、马将军,还有我们这一路上所有老的少的军爷丫鬟,我们喝的都是这个茶,从镇安城一路喝到了这里!”云飞燕淡淡地端着茶碗,淡淡地又喝了一口。 林香山觑着眼睛瞧,他倒是很想扒过去把云飞燕的茶碗抢来亲自尝一口,看究竟是不是都是这个味道!不过,他面对这时的云飞燕他的确没有那份胆量。 所以。 林香山只好哐次跪到地上。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微臣府衙还有二斤今春进贡的春茶,才收来的!微臣这就让人去取来!”林香山赶紧说。 云飞燕就那么看着林香山自以为是的伶俐。 云飞燕笑眯眯地对碧桃说:“快!把林大人搀起来!今儿是段将军的喜宴,没事跪什么跪!” 第318章 韩蓄咬耳朵提醒 碧桃伸手就要搀着林香山的胳膊。 林香山精明比过猴子,当然知道这侍女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刚才给她烹茶已经折煞他了,这会儿还敢受她的搀扶? 不行。 林香山麻溜地不等碧桃够着他的胳膊,自己爬起来了。 林香山垂着手,巴巴地站着。 云飞燕又是好笑。云飞燕看着满堂的宾客,笑容和蔼得很:“林大人你装怪!都知道那是进贡的茶叶,还逗本公主?本公主今天只有这样的茶招待林大人,林大人你莫恼!本公主一路上见多了民风民情,也知道老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商议的,军士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也吃什么喝什么。军士们打地铺守夜,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也一样睡地铺、能守夜!林大人,想想,这些都是拿命来护着本公主和长安君还有夫人的军士,怎么能不有难同当?” 是! 是!说的对!林香山赶紧点头,赶紧附和:“公主说得对!公主英明!” 然后,林香山又琢磨,这公主请他喝一盏霉烂苦涩的茶,难道就是为了炫耀她这和军士同甘共苦的优秀品质?难道不是为了趁机捞点好处,让他林府尹自动配合掏腰包主动行贿的意思? 但云飞燕真只是为了炫耀,并且顺带教育林香山。 云飞燕就是想告诉林香山,本公主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都能做这样的事儿,你一个粗糙老爷们儿,也能!别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别不拿老百姓的心当心! 这时候,司仪的陈福很了解林香山的尴尬,他赶紧开始了仪式。 “吉时已到!请列位嘉宾高坐!”陈福亮了嗓门儿,愉快地推进了这场婚礼,“有请主婚人辜太傅入座!” 陈昭君坐在空置的高堂位的旁边,她今天坐这儿的目的,就是待会儿新人扣手高堂位的时候,给新娘子发红包。 心疼啊!五千两银子的银票,田产和铺面的地契! 啊! 陈昭君别提多难过了,以致于这种不愉快的感觉爬了一脸。 大家看着,便一眼就能感觉出一个事实,那就是陈昭君对这场婚礼,不满意。 “君儿!你笑一笑”韩蓄最先发现,咬耳朵提醒老婆,眉头不要皱,提起笑肌说话。 啊? 陈昭君转头就看着自己的夫君。 还笑得出来嘛?她明天就要破产了,成穷光蛋了。陈昭君皱着脸,笑,转头看着厅中间。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陈福顺溜地主持着婚礼的一切。 一对新人穿着喜服,在礼仪嬷嬷的指引下,先是叩拜天地,然后又对空摇摆高堂,然后在辜太傅面前停下。 到了辜太傅说证婚词的时候,大家伙儿笑眯眯地看。 辜太傅直了直身子,皱巴巴的老脸上爬满了笑容。“老朽不才,非忝自擅为,实乃受二位新人之托,全仗公主与陈夫人信奈,为二位新人祝辞:韶华美眷,英雄佳人,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自礼毕,别懵懂女儿,营家室安康。荣光共度,患难同尝。愿关雎之声长颂,悠悠箫声龙凤呈祥。不离不弃一曲鸾凤求凰,同心同德不畏华岳仙掌。虽汹涌洪浪,寒窑烛光,难扞此情之坚。 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为尔祝愿,特为赞颂!” 辜太傅哗啦啦说了一长段,顿时赢得了满堂的喝彩与掌声。掌声里,辜太傅跳跃的老心脏稍稍好了些,实在是因为他许多年不曾有机会为年轻人主婚,实在不知道今天的年轻人们喜欢什么样的祝婚词,于是花了二两银子下午专门到“接亲网”去买的。 但看大家伙儿的反应,视乎这祝婚词很有市场。 呵呵,好! 辜太傅抚了抚自己的心脏,完事儿,可以喝喜酒了。 然后,二位新人特地来到陈昭君面前,因为这是特别的婚礼,明天没有丑媳妇见公婆的磨造,也没有三天回门的闲情逸致,明天大伙儿要赶紧地上路,所以什么拜堂喝茶的琐碎事务都在今儿一并完成。 陈意如穿着桃红色的嫁衣,在陈昭君面前盈盈下拜,并亲捧茶盏:“姐姐,请代父亲喝茶。” 并不是陈意如有那么尊敬陈昭君,而是双方家长都不在的情况下,只能给陈昭君这个便宜。 陈昭君接了喜茶,喝了,并给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陈昭君那心啊,真是笑不起来。 大家都以为,以陈昭君的伶牙俐齿,这种场面她是必须要发言的。但大家没听到陈昭君发言,反而听到长安君的发言。 韩蓄代替他媳妇儿,说:“今日段家与陈家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今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祝愿二小姐和段将军白头到老!” 又是哗哗一片掌声! 大家就要起哄了:“送入洞房!” 闹洞房嘛! 一众人闹哄哄地就开始了,把一对新人往新房的地方送。 “君上!杜俊成!”韩小飞眼尖,看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杜俊成来了? 韩蓄轻轻一转眼角,是了,今日喜宴,桃子安排得周到,每位军士都有喜酒牛肉吃,大家都高兴。这杜俊成拿着帖子说他是来参加婚礼的,自然没有人拦着他。而韩小飞和松林也没在外头守门,都在厅里。 “闹洞房,怎么能少得了本少爷!”杜俊成哗啦啦地出现在厅堂里,在韩蓄面前,他一手甩了甩脖子边的长头发,简直妩媚至极的骄傲。 怎么,想不到!他杜俊成又回来了。 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 杜俊成用最勾魂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昭君。 “美人儿,怎么?看到本少爷来了,心儿砰砰跳,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此刻美人儿的脚也动不了,手也动不了,只等着本少爷来揽着你的小蛮腰扶你一把?”杜俊成出言就是挑逗,没底线的。 第319章 太岁脸上扇耳光 陈昭君本来就不知道杜俊成是在对她说话,但杜俊成非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那个眼神,简直,不忍直视! 又风骚,又轻挑,还骄傲自大,自以为帅出了天际,自以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陈昭君只看了一眼,本能就往韩蓄背后躲。 她还是聪明的! 韩蓄把陈昭君挡在自己身后。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这只锦鸡的话,让他被漂亮地反击之后,还只能哑口无言?韩蓄看了一眼韩小飞。 韩小飞那阵灵光啊。 “杜少爷!有失远迎啊!”韩小飞一个顺溜的步子,在杜俊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用他那出神入化的轻功,不着痕迹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杜俊成的眼前,顿时呈现着韩小飞那张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笑脸,也是曾经那张老被杜俊成手下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脸。 杜俊成那一瞬间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小随从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 但哪里不一样? 杜俊成又说不出来。 这张笑脸根本无视杜少爷对他家陈夫人的调戏之言,只管热情洋溢!“杜少爷,您今日大驾光临,前来参加段将军和陈家二小姐的喜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韩小飞硬是用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把这杜俊成给挡在了陈昭君的视线之外。 杜俊成那脑袋蹭来蹭去的,小眼神钻来钻去,也看不到陈昭君的脸。 嘿! 杜俊成瞪着眼睛,刚要发作。 韩小飞更是熟络的样子,唤着周围的军爷们:“大家伙儿听着啊!今儿杜少爷捧场,喜酒,来,给杜少爷满上!喝了喜酒,走——咱们闹洞房去!” “闹洞房去!” “走!” 然后,杜俊成的耳朵里,便传来轰轰轰的一阵山呼海喝,闹洞房。 而杜俊成和他带来的几十个手下们,就那么被和谐地被拥挤的人群给挤着,往新房的方向去。 杜俊成伸着的脖子,伸着空中乱薅的手爪子,硬是抓不住几个想要闹洞房看热闹的躁动灵魂们。 “站住!” 杜俊成喝呼不住。 其实,哪是杜少爷的威望到了此时不管用了! 根本不是! 杜少爷还是当初那个杜少爷,只是长安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长安君了。杜少爷手下的人再是豪强霸道狗仗人势,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这会儿的形势! 两千人的现场,他们几十个人闯进来,就像活捉长安君夫人,并狠狠羞辱长安君?估计,不太可能。 不如,顺着人家给的台阶,到新房去闹一趟,沾个喜气,图个热闹。 这些人里头,就数杜俊成最倔强。 数杜俊成身边的师爷最坚持,最机灵。 这位奸猾有余狡诈非凡的师爷,明知大势所趋,还非要撺掇着他的主子死死挣扎。 师爷咬着杜少爷的耳朵提醒:“少爷,别被他们蒙骗了!想想,咱们今天来的正事!” 今天的正事,活捉陈昭君,再狠狠羞辱长安君! 还要把昨天拍了他一掌的那条长毛大狗给抓回去,炖狗肉,请陈昭君吃狗肉火锅! 所以,杜俊成硬是在那股巨大的人群流动的力量之中,跛着一条折掉之后好不容易愈合回来的跛腿,狠狠地推开撺掇他去闹洞房的军士们,倔强而坚持地再次来到陈昭君面前。 当然,杜俊成和陈昭君之间,还隔着一个韩蓄。 当身后的师爷也历经了艰苦的跋涉,赶来支援他,然后几个衷心的打手也及时醒悟过来,刷刷地赶过来撑场子。 “咳!” 杜俊成清了清嗓子。 杜俊成开口之前,还舔了舔嘴巴。他,刚才对陈昭君说话到哪儿了?美人儿,等着本少爷来揽着你的小蛮腰,扶你一把……对!就是这里。提着气势,继续! “美人儿……” 杜俊成刚一张口,脸上啪地挨了一下。 杜俊成第一反应,捂了脸,瞪着眼睛四处找,究竟是哪个不识相的东西,敢在杜太岁脸上扇耳光? 杜俊成运气有点不好,他瞪着杀人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云飞燕漠视一切的眼光。 啊! 杜俊成咧着嘴,他该一张口怎么搓搓这公主的锐气? 但公主的口才,显然比她的身材要麻利,也比杜俊成的脑回路快些。“不识相的东西!哪里来的腌臜泼才!口里什么胡言乱语!瞎了眼睛的狗东西!本公主撕烂你的嘴!你喊谁‘美人儿’呢,你个丑八怪!这里的哪个‘美人儿’,是你这下流东西能招惹的!你一个十八线城市的癞蛤蟆,老盯着我们长安君家里这位夫人看,你看什么看!挖了你的眼珠子,再不然捆了你出去扒了舌头……”云飞燕叉着腰就骂过去。 杜俊成硬是毫无还口的间隙,迫不得已人生第一次被人家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杜俊成满脑袋的狗血,砸着嘴巴。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你……我……”杜俊成那瞬间竟然有种错觉,只要他一张嘴,他的舌头就可能被这骄傲跋扈的公主给扒了去。 ! 多么可怕。 好歹,也是当年雍城旧识!好歹,也是他乡遇故知!这人生这处偏相逢,好歹一张口给故人故知留个脸面! “公……”杜俊成还捂着脸。 “公什么公!你这嚣张跋扈,没人管教的泼皮纨绔,这时候看到本公主啦!你昨日里起了歹心,敢暗算本公主和陈夫人,本公还没削你的人皮,剔你的骨头,你自己今儿又上门来挑事儿了!”云飞燕又是骂,骂得起劲,还指着杜俊成的脑门子骂。 “没……”杜俊成才说了一个字。 云飞燕已经抢白了他。“没什么!没什么!你说!你都敢大庭广众之下,喊长安君夫人‘美人儿’了!啧啧!杜丞相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养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子,好在他终于及时醒悟,把你逐出家门!可你这东西,竟是如此不知好歹,你把我们雍国的法度看做什么了?随意践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没错!长安君夫人,的确是美人儿啊!连我这女子见了,也稀罕她,何况你这样的臭男人!可杜俊成,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出口就是调戏! 第320章 杜少爷的惊喜,本君不怕 “你在雍城,沐君恩,食君禄,二十几年的教化,你竟是不如我们这些山林里的汉子吗?我们这里,两千军爷,日日见着这绝世美颜陈夫人,天天和这些天仙一般的姑娘侍女打照面,谁曾出言不逊,谁曾不尊重我们这些女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们,见了我们这些女子,不管是公主小姐还是丫鬟老嬷嬷,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礼数周到!杜俊成,你受杜丞相教养多年,竟是这点礼节也不知道?看看你身后这个狗屁师爷,专门撺掇你干坏事的,依我说,现在就拉出门去,砍头示众!” 云飞燕一长串的话,把杜俊成从头骂道脚,从他的养父丞相杜玉庭骂到他的师爷不知名,铺天盖地,都不带喘气儿。 杜俊成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那个曾经在雍城里,人前人后被人耻笑没爹的野种,自卑到只能和陈昭君夜以继日时时较劲争个输赢的微胖女子,竟是个如此口才的伶俐人儿。 虽然,也是个大美人儿。 但,大美人儿公主这一通伶牙俐齿席卷过来,杜俊成只感觉到浑身皮肤被她撕扯开来的痛感,无地自容的痛感。 “公……”杜俊成还是忌讳云飞燕这时的身份。 好歹,公主背后,还是有那么多的护卫。 云飞燕骂够了,就看着杜俊成,极其藐视地看着。 而杜俊成终于在这个时候才能捎带着敬畏的语调,喊了一声全的:“公主!” 云飞燕藐视望着杜俊成,说:“知道错了,就好!本公主虽然不是你的教养师父,也不辞辛苦教导你一番。行了!跪安。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公主只看杜丞相的面子!” 说完,云飞燕闲暇的等着,等杜俊成顶着满脸的尴尬,带着他的人马滚蛋。 呸!还想闹洞房? 韩小飞跟他唱红脸,不懂么!还真把自己当贵宾呢? 若不是看在今儿是段一宁的喜事这份儿上,她公主殿下早提了砍刀把人就地绑了,还跟他说什么废话!坏人若是能教化得通,他还会这么坏得无节操吗? 显然不会。 滚! 本公主忙着赶路,你若是今晚上麻溜地给滚了,看在杜玉庭那老家伙在雍国兢兢业业几十年又没有个子嗣,最后还领养过继了这么一个坏种子,实在可怜的份儿上,饶了这厮。 若是这厮,还想着报复陈昭君…… 那么! 就只看长安君的了。 云飞燕叉着腰,看着杜俊成。 而杜俊成就是不撤,坚决不撤。杜俊成虚晃了一招,他对着云飞燕深深作了一个揖,道:“公主教训的是!本少爷雍城里活了二十几年,竟是这般不知深浅,在公主面前口无遮拦,实在该打。” 杜俊成竟是假模假样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巴子。 那个漂亮的动作,真是把陈昭君给看花了眼睛。 杜俊成一转头,正好看到陈昭君的眼睛。 杜俊成满脸是笑,和蔼可亲的笑,他对云飞燕说:“公主殿下,本少爷言语上不谨慎,唐突了陈大小姐,这就给他赔不是。” 然后,杜俊成竟然一溜地转身,对着陈昭君一趴拉给鞠了躬。 “陈大小姐,唐突了,莫怪!”杜俊成说。 陈昭君躲在韩蓄身后,不看杜俊成,也不表态。 杜俊成又看韩蓄,脸上还是笑,心里很多恨,绵绵不绝的恨,都被他此刻强制地压下了。“长安君,本少爷言语上唐突了,长安君想来不会恼!”杜俊成摸着自己那条跛了的腿,说。 韩蓄也是顺着杜俊成的手,微微的眼光看下去。 “不恼!此处遇着杜少爷,简直惊喜得很。”韩蓄说。 杜俊成伸过脑袋,靠在韩蓄的耳朵边,低低的声音:“惊喜吗?只见着本少爷本尊,就惊喜了?本少爷还有很多大惊喜等着长安君,长安君可千万要接住啊!” 惊喜! 哼哼。 韩蓄眼皮也不抬,语气里都没有任何的波澜:“杜少爷的惊喜和手段,本君是深深领教过的!杜少爷的惊喜,本君不怕……” 韩蓄只是不知道,这位风骚独领天下而今只剩一条好腿的杜少爷他还有几条腿?他的另一条腿能不能这般断了再续! 在韩蓄的眼睛里,杜俊成看到了曾经的一幕画面。 那是深深印在他杜少爷脑海里,他的身体记忆里,瞬间回放便能激起浑身的痛苦。那个风高夜黑的晚上,他调戏陈昭君未遂,被陈昭君给药倒了,然后醒来便是一个人被赤条条扒光了挂在悬崖峭壁上,四周是狼嚎和野兽,他在树枝上挂了一天一夜几乎被冻死,直到树枝断了他摔下来,断了腿…… 他的断腿! 哼。 此仇不报,他就不是杜俊成。 “长安君,你听着,终有一天,本少爷会把陈昭君从你身边抢走!本君要你亲眼看到,你的女人,在本少爷身下承欢献媚的样子……你一定会亲眼看到。”杜俊成贴着韩蓄的耳朵,说。 杜俊成发狠的眼神,硬是把陈昭君给看得心生一颤。 陈昭君皱了眉。 杜俊成反是笑了。 “美人儿,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也很美!哼!也不亏留王时时念着你,瞧你这西施模样,本少爷喜欢!可惜,留王殿下去西海胡巡视了……只有本少爷独自欣赏你现在这温柔模样!瞧你以前说话,动不动就扎得人心口疼!诶……” 杜俊成近距离看着陈昭君的脸,他看着看着,竟是忽然有一种觉悟! 杜俊成一瞬间笑开了脸。 “哈哈!哈哈哈!”杜俊成对着陈昭君就笑。 陈昭君简直是莫可名状地无奈,侧着身子躲在夫君的背后。 韩蓄挺直了身子,把陈昭君遮挡了个遍。 可是没用了,他杜少爷眼睛雪亮,他已经看明白了!看明白了。哈哈哈!杜俊成眼带挑衅地看着韩蓄。 韩蓄无话。 杜俊成再次靠近了韩蓄的耳朵:“以前啊,是你小子有福气,陈昭君带了一把刺儿,扎了本王的手!以后,你可怎么办?老天爷给你的福气,你已经耗光了!等着!长安君,这美人儿不是你的,你终究守不住!” 陈昭君已经没刺儿了! 哈哈,真是好消息。 好消息。 不然呢,他说他怎么一见到陈昭君,陈昭君也没个反应,他对她亲切地问候一番,她还是不反应,他只要一靠近她,那公主大人就炸了毛似的把他骂一顿! 原来,外强中干。 掩人耳目。 第321章 深刻在骨子里的较劲 陈昭君啊……陈昭君!你变了性情,变了脾气,怎么不给杜少爷发个邮件? 杜俊成,他作为雍国留王殿下的天字号第一走狗,在他亲自考察并亲自得出陈昭君确实已经变了性情,变了脾气,这个不争的事实之后,他竟是马不停蹄地飞鸽传书,给了正在西海湖巡视的留王云经熙同志。 留王殿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惊讶地掉了下巴! 哈哈。 杜俊成传出的消息,在鸽子那爪子上绑着,连夜飞奔向西海湖。 送出了消息之后,杜俊成自己拔了个小手指,一个人躺在大大的床上,都不要个美丽侍女来暖床,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着他和陈昭君的这两次照面。 是了!是了! 确实是。 都怪他,只怪他,怪他被仇恨的欲望蒙蔽了心眼。他竟然没能够第一眼看出陈昭君不一样了。 他只以为陈昭君狡猾又多变,只以为她那副神情是故意装出来蒙蔽他的。嘻嘻,他不光忽略了陈昭君的表现,他还忽略了另一个人。 云飞燕,公主殿下。 云飞燕和陈昭君的过节,那可是就不用提了。她们俩在雍城,那可是见一面吵一架,见一面约一架,两人互掐,你掐我,我掐你,就算是陈昭君自恃聪明,不与云飞燕掐架,但云飞燕怎么又可能自干不聪明而放弃和陈昭君掐架呢? 所以说,这个事情反常嘛! 连陈昭君本人那个最大的劲敌云飞燕,她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样子处处针对陈昭君,反而处处保护她、维护她,不再和她时时做对。 这些,说明什么? 当然不是说明了云飞燕自从当上公主之后,觉悟有了多么高。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十几年养成下来的习惯,十几年深刻在你骨子里的较劲,会一下子放下?不可能! 只能是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云飞燕已经不屑于和陈昭君耗精神了,她不屑于和她比,不屑于和她较劲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云飞燕不屑于和陈昭君较劲了呢? 两种原因。第一,要么陈昭君实在太厉害,云飞燕根本叫不过,她只好放弃了,选择被陈昭君打得趴下。 还有一种,便是陈昭君根本不值得,或者说没资格再让云飞燕与她较劲。 根据陈昭君这两次的表现,连话都不说一句,只敢躲在韩蓄的屁股后头,这模样还用说么? 哈哈! 这世间,世事还真是神奇有趣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陈昭君也有今天! 好啊,好啊!长安君那小子他走的好运,走到头了。 先前,陈昭君看似失了事,父亲兄长都给贬谪了,但实际上,皇帝陛下仍然袒护着陈昭君,而陈昭君本人还是一头猛虎,看似好惹,实则浑身不好惹。 从陈昭君畏畏缩缩躲入长安君府开始,实际上她反而给了长安君府以保护。 这回终于,陈昭君不是老虎,成了一只乖乖的小猫咪,哈哈。 韩蓄以为,他以后能怎么的? 就凭他?凭他这十三年在雍城的质子生涯,凭他在雍城里受过杜少爷的那些拳打脚踢,凭他所受的那些白眼那些鄙视,他的那些宝贵的经验,他还能给陈昭君撑起一片天? 哦,no! 想想,那就是不可能的。 杜俊成脑袋里已经盘算出一个又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 明天早上,陈昭君不就是又要跟着和亲队伍往前出发了吗? 他们不是要赶紧赶路,以为身边有马铁霸那两千土匪保护就能上得了竹山,并成功翻过竹山,去到新乡,进入梁国的地界。 怎么能那么顺利呢? 长安君不需要把命留下? 陈昭君不需要把她本人留下吗? 之前,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毫发无伤,长安君、这公主还能够那么安然,当然也有段一宁这小子的功劳,护驾衷心嘛,这是他的本分,但陈昭君这丫狡猾,在天底下是出了名的。 看看可怜兮兮的杨诗诗。 杨诗诗就是因为勾引韩蓄未遂,想要趁机刺杀韩蓄,没有成功,反而被陈昭君给抓住!嘿,让辜老太傅那老头子寻了名头,拿什么刺杀长安君的罪名扣在脑袋上,一代风流名妓闻文天下,却就那么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砍了头颅,当了头颅香消玉殒落地之时,横空冒出一个痴情的小情郎,杨义凌对着天空嚎叫,要给杨诗诗报仇。 那报仇的,报的究竟怎么样了? 杨诗诗死了,长安君还活着。 杨义凌死了,陈昭君还活着。 所以呀,陈昭君的狡猾,连老皇帝都怕他,这不是没有原因的。陈昭君的多变,连留王殿下都不放心,这也是有原因的。 好了,好了。陈昭君狡猾,这事就先放下了。 还是要根据眼下这个情况,陈昭君她已经不狡猾了,她已经胆小小的,简直就是一只乖咪咪的小猫咪,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上去捏着她的脸,都嘟嘟的亲一下。 明天,这大美人就要启程走了。 嗨,明天早上,城门口该给大美人儿一个怎样的惊喜呢? 杜少爷半夜了不睡觉,躺在床上想着一定要给陈昭君和韩蓄准备的惊喜,天亮准时送到大门口。 陈昭君睡到了半夜,不知怎么的就睡不着了,醒了。 夜里,陈昭君睁着大眼睛。 陈昭君脑袋里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好清晰地在她脑袋里,她想睡就睡不着了。 她的俏丫鬟可爱的小桃子,真的是确定要嫁给那个大胡子绿豆眼儿的马铁霸,很不般配的感觉。但她没办法,小丫鬟喜欢,她还得咬着牙给小丫鬟备一份嫁妆。 今天,小丫鬟给她算了她的账目。 可怜啊,她也就只剩下十几万两的现银子了。 日子还有那么长,还有那么多人要吃饭,她兴许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愁的睡不着。 但也不是! 钱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毕竟眼下她是不愁吃穿的,何况她还有老公呢!就是那个人,就是昨天被韩铁牛一掌给拍晕了,口吐白沫的那个人,今天又那么狠瞪瞪地来了,要喝陈意如的喜酒,闹洞房的那个。 他说他叫什么杜少爷! 可陈昭君,她不记得她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呢? 第322章 确认最真的心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陈昭君脑袋里,总觉得有这样一种旋律在提醒她:那个杜少爷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在不忍直视之外,又好像透露着很多信息。 对,她今天晚上睡了又醒了,兴许就是因为这个人。 但奇怪。 那个人,关她什么事?她的夫君此刻正躺在她的身侧,她正依着他强壮的臂弯,甜蜜地睡在一起。 她竟然会想起今天白天见到的那个杜少爷? 那个杜少爷还调戏她,还喊她什么美人! 看把公主殿下给气的。 公主殿下,这脾气啊,真的不是盖的。 陈昭君也觉得,公主殿下骂这个杜少爷骂的,实在太好了,骂的精彩的不得了!这杜少爷他爹是当朝的丞相,这丞相的儿子杜少爷怎么又这么不知检点呢? 长的丑就不说了,一双跛腿也不是他的错,但他这么跑出来,见了人不说人话,见了女子也不表示尊重!公主殿,这么骂,实在是骂的好。 若是公主殿下长点心眼,写封信到陛下跟前去,把这杜少爷给骂到陛下跟前去,那才好呢。 陈昭君想着这些那些的,硬在床上翻来覆去,从韩蓄怀里蹦出来,床上滚两下,一会儿又滚回去,乖乖地枕着韩蓄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 陈昭君一伸手攀上了韩蓄的脸颊下巴。 “夫君,我睡不着了。”陈昭君嘟嘟的说了这么一句。 韩蓄便听见了。 其实在陈昭君翻来覆去的时候,韩蓄就已经感觉到了。 韩蓄发现,陈昭君现在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她以前好的那会儿,她的睡眠反而好,她兴许是白日里思考的清楚,到了夜里,心里反而踏实,反正睡得像猪,沉沉的,不管韩蓄怎么撩,反正她就是睡着了,打定主意不跟韩蓄亲密。 而这是个时候的陈昭君,虽然白日里的脑子不怎么想,事情也不管,不管别人在干什么,管你打架的斗殴的,管你那些难民,管你那府尹又有什么歪心思,她一个都不管,看似单纯了,其实到了夜里,她总是睡着睡着醒了,睡得也不踏实。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头,她还是想要一个清醒的答案! 韩蓄重新把陈昭君捞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磁性慵懒的声音,唤她:“怎么啦?睡醒了?” “呵呵”陈昭君听到韩蓄的话,便轻轻一笑,“天还那么早,肯定没睡醒啊。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睡不着了。我一睁开眼,便想起了好多事情,脑袋里好乱呀。” 韩蓄便问,陈昭君想了什么事情。 陈昭君便伸手过去,攀着韩蓄那狗公腰,摸着他腰上的肌肉线条:“我先前以为我是没有钱的!后来,我又知道我还有钱!可今天听桃子给我一算,我似乎又没钱了!” 韩蓄已经拽住了陈昭君的手,她这么在他腰上画来画去,他可受不了这撩拨。 “你就为钱的事睡不着?”韩蓄问。 陈昭君只乖乖的趴在韩蓄的胸前,乖乖的说:“可不是嘛!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啊!我今天算了一算,我们家二小姐跟段将军这段婚事,我也花了好几万两了!夫君,怎么办啊?再这么花下去,我真的就成穷光蛋了!” 韩蓄回手,摸着陈昭君的脸蛋,笑着说:“怎么会呢?你怕过没有钱的日子么?” 没有钱的日子! 谁不怕呀? 这天底下有谁天生就喜欢过穷日子吗?没有! 陈昭君黑暗里抬起头颅,下巴抵在韩蓄的胸前,说:“我说的是真话呢!没有钱了,我们怎么办呀?” 陈昭君说的是实在话呀。 最之前,她以为她的夫君是有钱的。可是后来,她从大家的眼神里,从实际见到的情况里,看出她的夫君好像确实很没钱。 “夫君,有一件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说为什么呀?你也是陛下和贵妃的孩子,为什么你的俸禄那么少?昨天,我还听说那个什么留王临安王到处是府邸和田产……”陈昭君说。 韩蓄伸手搂着陈昭君的腰:“君儿,你的夫君,不光是穷的,还没没权没势!跟留王、临安王比起来,很有可能这一辈子就是这么个样子!人家瞧不起,别人也看不上……” 韩蓄还想说,他还想考察一下,这个时候已经单纯至极的陈昭君会怎么选择? 陈昭君会因为他这皮相美色而选择坚持的跟在他身边,还是会…… 而韩蓄的嘴巴已经被陈昭君给蒙住了。 陈昭君最单纯的,已经被韩蓄的可怜给感染了气氛。 “别说了!所以,人家才担心嘛!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呀?现在还只有你和我,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们怎么办呢?”陈昭君说。 孩子? 孩子! 陈昭君说,孩子! 韩蓄心里,顿时被一个很柔软很柔软很温暖的东西给触动了。 韩蓄一个翻身反把陈昭君压在身下,撑着手黑暗里看着她的眼睛。“君儿,你刚才说孩子?”韩蓄哑着嗓子问。 陈昭君看韩剧这反应,大的!简直是! 陈昭君倒是干脆,直接噌的抬起脑袋,啪得在韩蓄嘴上亲了一口。 “你没有想过吗?夫君,我们肯定会有孩子的呀”陈昭君问。 呵呵! 呵呵呵! 这样的话,简直是让韩蓄很惊喜啊! 这个进程……实在挺快的。 他曾经绞尽了脑汁,用尽了很多各种方法,也捂不热陈昭君那颗石头一样的心。而这会儿,她就这么暖烘烘软绵绵的抱着他,跟他商量孩子的事情。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君儿,你不嫌为夫穷吗?你也不嫌为夫没有出息吗?”韩蓄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再确认一下,那颗最真的心。 陈昭君黑夜里,眨着亮亮的眼睛。 穷,又怎么样呢?反正光看外表,就比那个杜少爷要舒服!没钱没权没势,又怎么样呢?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夫君,也能够在长途跋涉赶路之后放弃仅有的休息时间,去到城门口守着难民给难民施粥,而不顾自己满头大汗风尘仆仆,这是那些少爷富豪们比得上的吗? 估计所谓的留王临安王也比不上! 第323章 被窝里抱着畅想未来 陈昭君攀上韩蓄的脖子,笑眯眯地说:“我不嫌!因为,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帅,最好,最温暖的人!” 呵呵。最温暖! 睡不着了。彻底醒了! 韩蓄翻身下来,躺在陈昭君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不是她人生里渺渺一粟,他是她整个世界里最亮的光,伴她温暖一生,绚烂一世。 她信了! 他不怀疑,这就是最真实的陈昭君。 不是因为她掉水里九死一生,入了棺材缺了氧气而导致了失忆加武功尽失而说的傻话! 不是! 她的本质,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她是一个能看见他人疾苦的,那么样一个可爱的女子。 她曾经是骄傲的,是锋利的,如今又是胆小的,温柔的。但她不变的,还是心底里的那份善良,她能看到别人的好。 她先前只给他闹分手,说要在竹山之后各奔东西,他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她气他,气他因为杨诗诗的事,她吃醋了!她的醋劲很大! 他明白的。 他通通都明白。 “君儿,等我们到了梁国,等我们安定下来,我们就生好多好多孩子。好不好?”韩蓄说。 陈昭君握着韩蓄的手,只想象着韩蓄给她描述的画面。孩子太多了,好像也很烦哦!就那么一个两个三个,很不错了? 陈昭君便笑着说:“我想先……生个女儿!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不光要教她学诗书,懂礼仪,还要教她骑马射箭,习武读兵书,读史书民族政治经济……怎么样?夫君,你会不会支持我?” 会! “我们若先生了女儿,实在是很美的事!” 韩蓄笑着说,他很支持老婆!他和陈昭君的女儿,一定会和陈昭君一样!容貌自不必说,心慈心善则貌美,相由心生,内的修行总要与外在的形象并驾齐驱。诗书,礼仪,骑马射箭,习武读兵书,史书、民族、政治、经济……女子也要懂得! 两个人就这么被窝里抱着,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时光啊,在这时总显得这么年轻活力,而又温情。 天就要亮了。 陈意如和段一宁的新房里,新人床上旖旎激情了大半夜,终于消停了。段一宁抱陈意如紧紧压在身下,像枕着一块宝贝。 人生进行到此时,段一宁终于相信故人的箴言,娶妻娶德,娶妾娶色。 他如儿的美色,真是……一言难尽,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的! 以前两人不顾廉耻,自相结合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每次都不能尽兴。这回过了明路,当着大家的面摆了酒席,得了亲友见证,可算是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闹洞房的军爷们起哄得紧,实在是在这儿走了一个过场,都知道明日里要赶路上竹山,那是一场硬战,在这儿闹腾一会子,看看新娘子的美貌,讨个彩头也就散了。 大家伙儿一走,段一宁出门把那些恶趣味敢在门口听墙角的东西们都给撵得远远的,便赶紧回到床边。 陈意如先前还羞涩不已。 毕竟,这样也是婚姻大事,结婚第一天,夫妻第一夜。 “段郎!”陈意如可是娇怯得紧。 段一宁咧嘴一笑。 他结过婚的人,自然知道路径,赶紧与新娘子喝了交杯酒,赶紧脱了鞋子扑到床里头,还不忘回头放下床帐。 陈意如看到落下的床帐,轻咬着嘴唇。 段一宁靠过去,伸手便解开了小媳妇儿的衣衫。 陈意如一脸羞红的模样,闭着眼睛:“段郎,我和你总算是走到了今天。也不枉我……” 不顾礼义廉耻,私下与他苟且结合。 段一宁只见眼前一团雪白,那从今以后专属于自己的那尊美妙的身体曲线,哪还顾及得了说些什么动人的情话! 早忘了! 现在已经是明路里过了的,该做什么就作什么! 春宵苦短,明儿还要赶路。 赶路之后,上了山,山上颠簸,也许久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可以做…… 段一宁三两下扒下自己的装束,只把面前的人儿压在身下,那动作多少有些粗鲁,陈意如只得忍着这阵突来的不适感。 陈意如只能在段一宁耳朵面前柔柔地唤他: “段郎!你我今日成婚,我实在欢喜!只是……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我的依靠!你切不能……” 负我! 后面的话给段一宁堵在了嘴里。 陈意如一夜没睡,眼睛困得打旋旋,浑身疼得紧。 她……如今也是成了亲的人了。 她的夫君,是雍国皇帝陛下身边的禁军队长,是这和亲队伍的护驾将军。她的夫君是一位手握重权,能打硬仗的将军! 她是将军的女人! 但是…… 当耳旁传来将军的酣睡的鼾声,陈意如一时间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失落。她失落什么! 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她嫁人了,她不用再看陈昭君的脸色了,她也有地位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这时候会这么酸? 这个男人爱她爱得发狂,在她身上无尽地索取,把他的热情都给了她,她的心为什么这时候空了? 陈意如望着黑夜里的天花板,心里莫名地升起了恐惧感。 难道,她不爱身边这个男人吗? 难道她之前,竟只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只是想尝一口一个男人的滋味?不是的!不是。 她想要的,和陈昭君一样。她想要一个男人为她痴迷,为她疯狂。 段一宁就是这个为她痴迷为她疯狂的男人! 但陈意如不明白的是,段一宁这会儿痴迷和疯狂的,紧紧还停留在她那年轻紧致的身体层面。段一宁觉得刺激的,是这和亲路上,还有一位千金小姐曾不顾体面扑进他的怀里,那分虚荣之心。 陈意如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韩蓄之所以痴迷于陈昭君的,还有那个可爱的灵魂。 陈昭君能得到的,她陈意如或许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但陈意如眼下以为,她已经得到了。 她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地位,得到了一个女人需要的安全感,也得到了一个女人快乐。 陈意如睁着眼睛,听着段一宁深沉的鼾声,等着天亮时分的颜色,她准备天一亮,就起来洗脸画眉。 她做新娘子的第一天,必是眼光四射,风情显露的。 那个时候,陈昭君失眠的心,早在韩蓄的安抚下重新睡安稳了。 第324章 不要犯傻 韩蓄抱着陈昭君,陈昭君枕着韩蓄的厚肩膀,闭着眼睛享受清晨时分的好睡时刻。 这个时刻,桃子的任务最重。 自从陈昭君失忆之后,桃子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桃子已经从当初陈昭君身边那个只管吃只管好玩儿的傻丫环一夜之间长大,变成了陈昭君身边最聪明稳健的得力助手。 桃子要嫁给马铁霸这件事情,实在是她本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昨儿夜里,松林守前半夜,正看到桃子忙前忙后给陈意如张罗婚礼事宜,而后又照顾马铁霸的伤势,整整大半夜后才疲累地拖着身子,回自己房间歇息。 “桃子!” 松林在转角处喊住桃子。 桃子知道松林这夜里警惕,杜俊成现身了,知道的人能不警惕吗? 松林却对桃子说的是另一件事! “桃子,你要是觉得累……你真的大可不必要那么做!”松林说。 如此,桃子便知道松林与她说的是何事。 桃子指了指天井里的小石桌,她倒了茶,请松林坐。 虽然已经暮春天气,但夜里的天井还是凉的。松林脱下自己的披风,给桃子搭在肩上,嘱咐她:“小心着凉!你若是把自己累着了,可怎么办?” 是啊! 她现在,不能喊累,不能说苦,也不能伤心。桃子便是一张笑脸:“我不累!我陪你守一会儿,和你说说话,解闷!” 松林哪要桃子给他解闷! 松林是要给桃子解闷的! 松林摸着手里的长剑,想了一刻,才说:“我正有话要跟你说!你坐下,好好听!” 桃子便如松林所说,好好坐下,好好听,一直笑脸。 那样的笑脸,松林看了,反而觉得不是滋味。 松林又是不会安慰人的。 松林只是那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若是遇到难事,想哭,我把肩膀借你靠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强撑着!你一个姑娘家,哪要你撑着!” 桃子看着松林拍着自己肩膀的模样,心里一阵感动。 桃子舔了舔嘴巴,笑了。 “松林小哥的肩膀,我又不是没靠过!不过啊,以后我再想靠还是想想就得了!”桃子说。 这话一出,松林反而伤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桃子轻轻松松化解了尴尬,她说:“都是你们以前惯我!我那么爱哭……我现在不爱哭了!所以,你的肩膀,还是留给需要的人!” 松林的肩膀,陈昭君曾经借来靠过。 松林的肩膀,也只给陈昭君和桃子靠过。 所以,松林无奈的眉头微皱,他问:“是不是现在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心意?” 是不是因为大少爷娶了林家大小姐,桃子便心如死灰,对待爱情再没有热情和指望了。 不是的!做人不能那样的!松林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也了解陈昭君!他们大小姐若是清醒,怎么可能允许桃子做这种傻事! 收服马铁霸,彻底征服他身后的两千人马,不用女人! 大小姐深受和亲思想的毒害,她绝不会让桃子进这样的坑! 不会! 松林很认真的看着桃子,说:“趁现在一切还没开始,你好好考虑清楚。马铁霸那儿,再不济还有我!有我当在前头,马铁霸不能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样!” 桃子啊桃子,你要想清楚啊! 大小姐若是清醒,她定是舍不得,就算不能许你给大少爷做和和美美的一对恋人,她也会给你寻一个好归宿! 不要犯傻。 桃子却还是笑,她极是可爱的看着松林,感叹道:“我以前时常觉得自己傻乎乎,什么事情不懂脑筋,总是小姐护着我宠着我!我也以为松林你很成熟,看你耍剑的样子,什么人都不敢靠近你!可是……松林,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的心里好不幼稚!你以为我是被逼无奈吗,以为我是自我牺牲吗?你太小看我了!我知道,小姐是最疼你我的!我和大少爷的事,我本想一辈子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可无奈你们都太精明,都看出来了!罢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没有林小姐,也有李小姐王小姐,我对大少爷的感情,也就是感念他虽是少爷,却从来尊重我们下人欣赏我们下人。大少爷的事,我早放下了!松林,我不伤心!我真的一点不伤心了!大少爷成家,我打心里祝福!但你若是觉得我和马大哥的事,和大少爷有关系,简直是小看我桃子了!我虽然是个没文化没见识的丫鬟,但我也知道什么是千金一诺,也知道人心和真情。马大哥一路上为了我们这一队人马,出生入死,总是冲在最前头,也没求回报!他真的很好!” 好! 松林看着桃子,和一个成亲,是因为他好吗?大小姐听到这一番说辞,她怎么想? 当然,桃子总是会继续自圆其说。 “我佩服马大哥,他英勇正义,爽快豪气,从不扭扭捏捏,对我们这些人都是好的没话说。马大哥的心意,我早没看明白,如今明白了,自然是不能负他。”桃子说。 桃子说完,松林彻底没了言语。 松林心里只剩下惆怅。 不知什么时候,连松林也觉得事实艰难。以前,他只要手里握着剑,往人群里一站,所有的狂的妄的睁眼的瞎眼的,统统给他让路。只要他站在陈大小姐身边,整个雍城便没有谁敢在陈大小姐面前放半个屁。 如今…… 松林也觉得自己捉襟见肘了。 他的职责是保护大小姐,大小姐被他保护得出了差错,给混在流民里的杨义凌给拖到了洪水里,淹了一阵失忆了没了武功。他作为护卫,雍国四大高手,该有多受挫! 除了保护大小姐,大小姐的意愿他更是要积极地去办。途中,帮姑爷守个城门口的难民,顺道陪着公主殿下城里富豪门口叫嚣一阵,打架是常事,夜里守夜也没落下。 可是…… 日子就是那么不单纯了。 桃子已经留不住,非要舍身取义嫁给马铁霸,他怎么劝都没有用。 松林真心希望,桃子能快乐,才不枉他们十几年一起陈府里相伴长大的情分。 桃子说她累了,要睡觉了。 松林也只得惆怅地目送她离开。 第325章 自己人面前 桃子离开后,松林还坐在那天井里的石桌上。 反正天也快亮了,说话间就要收拾包袱启程,他也就索性把这一夜都守了。绝不准那个杜少爷搞事情! “你不去睡会儿?”韩小飞什么时候起来了,也来着天井里转转。 “去睡会儿!天亮了还有的事情做。”韩小飞对松林说。 松林看是韩小飞,也不搭话。 自从长安君府里认识以后,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小随从,没想到是个王者轻功第一人,后来和亲路上一路有配合,松林也见识到了韩小飞那一身的本事,也多少知道他们主仆俩的能耐。 韩小飞自顾自地在松林对面坐下来,拿起桌上的小茶杯,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 啧啧。 韩小飞砸着嘴巴,说:“这样的时候,该喝酒,但天亮了就要启程,喝酒又是不该!” 松林问韩小飞,他为什么要喝酒! 韩小飞已喝了两杯茶,笑着说:“睡不着!心里想着事。” 松林也没问韩小飞心里想的什么事。 韩小飞已经主动找松林说了。 “两件事!和你一样,其中一件也是桃子姑娘的事!桃子姑娘的心意,公主殿下也曾问过她,而她又是那么坚决……呵呵,我韩小飞以前竟是低估她!没想到,她竟是这么大气的一个女子,我挺惭愧的!”韩小飞说了其中一件。 他还是真挺喜欢桃子的! 他甚至都想请主君韩蓄为他求一求自家夫人,看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讨个便宜。 没想到! 松林只看着韩小飞。 另一件,又是什么? 韩小飞看着松林看他那眼神,两个人就那么互相看着,有时竟有那么惺惺相惜彼此明白的感觉。 韩小飞与松林坦白,说:“以前,小哥你刚到我们长安君府里,我们自然不敢在你小哥雍国四大高手面前显摆!你怕也是瞧不起过我们,后来可能也觉得我们一府里的人阴险,藏得紧。其实……不是的!小哥,我韩小飞这时候与你说真心话,只是面前没有酒,你切莫以为我是说了假话!我在自己人面前,绝没有假话!” 松林听着韩小飞说话,没有回答,也只点头。 有关韩蓄和韩小飞这一对主仆,甚至包括长安君府里,那有限的几个,从李大爷刘大妈到秋娃,甚至还有韩铁牛……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松林也觉得是自己人了,漫漫时间里,一艘船上生死共济来的! 什么假不假的! 人家愿意说,你才听。人家不愿意说,你干嘛凑上去八卦。非君子所为。 韩小飞看着松林的神色,继续与他交心:“我们家夫人如今的情况——小哥你莫怪我说话不好听,其实对夫人她自己来说,没什么不好,少担些责任,少思虑些,还更快活!只是有一点,我在镇平城真没想到会见到那个人!” 韩小飞说的是杜俊成。 松林终于点头回应了,他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这时候有的事,就不瞒小哥你了!那个人,他在雍城不是无缘无故失踪的!那一夜的事,君上都知道!小哥你只是对那个人略施惩戒,其实并没有掳走他!掳走他的,使我们的人!他的那条腿,也是那时候断的!”韩小飞说出了那一夜有关杜俊成的事情。 松林又是点头!他不意外。 他家姑爷若是个有血性的。若不把杜俊成狠狠反击一番,怎么也对不起那锦鸡少爷起早贪黑想着非礼抹黑陈昭君的那一番苦心! 只是……锦鸡运气好,还活着。 韩小飞说:“雍城里,我们府上和那个人的过节,小哥你想必是清楚的!那没事的时候,那个人也要凑上几十个打手家丁围上了把君上和我给围打一番,何况这时候,咱们君上荣耀回国探母,又娶了美貌聪慧的夫人,他更是嫉妒了!再加上还有那一层过节……” 杜俊成不把韩蓄生吞了才怪。 韩小飞又说他很担心。“夫人的情形,我觉得……其实瞒不了多久!日大家不在意,偶然见一面,也没人起疑!但我们这一路,终究是长途跋涉的。大家总会知道的!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应该让马铁霸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韩小飞很有思虑。 正是因为,马铁霸迟早会知道,而又必须争取马铁霸的衷心和不变心,所以桃子才那么甘愿地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这么英雄的一个姑娘,说起来大家都觉得肃然敬佩。 那背后,又有多少辛酸。 所以,韩小飞才说,这面前其实该摆一坛酒。 “你们……一夜没睡?” 韩蓄看着天色,起来得早。他一走出来,就看到天井里两大高手对坐着畅谈人生。他也就顺路过来,轻轻问候一下。 “君上!”韩小飞见了韩蓄,立马就起身。 韩蓄只让他坐下。 韩蓄自己也在石凳子上坐了。韩小飞也倒了一杯茶,韩蓄不嫌茶冷,也一样地喝了。 “看你们这情形,这一夜不睡?天亮赶路,又要天黑才有的休息!”韩蓄对松林说话。 松林只说没什么,说他熬得住。 然后,三个男人对着坐,一阵无话。 最后,也是韩蓄又开口说话。 “小飞刚才说的事情,正是本君眼下考虑的。夫人的症状,无需多言,人自会看明白!其实……昨日里,杜少爷早看明白了!这会儿,报信的鸽子,铁定已经到了雍城皇宫,还有西海胡!”韩蓄说。 皇帝会知道,吴贵妃会知道,皇后也会知道……而所有人里,最后知道的,会是陈道渊,陈太傅。 松林已经一脸沉重。他只会保护近距离保护人的本事,这种远距离的……他不擅长。他甚至比不过桃子的谋略与见识。 韩蓄摸着手里的茶杯,说破了那件事:“本君知道,你们对桃子姑娘的决定有意见,但你们又不敢阻止,心里很多非议。” 韩小飞摇头。 松林却不答。 韩蓄倒是通透,他说:“本君对桃子姑娘的了解不多,但以本君对夫人的了解,知道她们!别小瞧她们是女子,以为她们不知道义与大义!错了!她们,还有公主殿下,虽是女子,其实行径起来,比男子还让人敬佩。” 韩小飞点头。 第326章 他的心头肉 松林正看着韩蓄,他从来没听过长安君有这些大论,发人深省的深度。 韩蓄对两人说:“别人说你们夫人狡猾,错,她其实是个最热血的,见了不公平的,总会想办法给人主持公平。你们以为夫人追求自由,不接受压迫,尤其是和亲这类事情,但凡压迫不平,她一定会反抗。其实,她心里是最有尺度。你们夫人,她无论何时,心里都是善良的,她不会牺牲别人而成全自己,她也不会为了自己欢快而践踏别人。想想夫人的作为,再想想桃子姑娘的作为……小飞啊,本君很遗憾,你跟着本君一场,本君未能为你求得你喜爱的女子。本君甚是惭愧。不过,换个角度看,小飞松林你们想想,夫人听了你们的讨论,她是会尊重桃子姑娘,还是以主代仆,直接帮忙做主?” 韩小飞摇头,然后又摆头。 松林还是看着韩蓄。 韩蓄又说:“本君一会儿就去跟马铁霸说实话。本君总以为君儿只是一日两日的情形……是本君侥幸了!本君不光要告诉马铁霸,还要告诉段将军裘将军,还要写奏折将情形呈报给陛下知道,还有,更要说一说镇平城流民诸多这一情况。” 韩小飞看着韩蓄,这回没有点头。 松林甚至是摇头。 松林不敢啊!怎么能把陈昭君现在的情况告诉大家呢?她一不会武功,二没有记忆,连谁是好的谁是坏的都分不清楚! 韩蓄没有再解释。 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呢? 他韩蓄娶的,固然是先前那个锋利如刀刃言语有回旋的陈昭君。然而,当陈昭君失去武功和记忆,连基本的敌我好坏都分不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他要保护的人了吗? 大家都知道陈昭君软弱无力了,又怎么了? 他!他韩蓄,他会保护好她! 没有任何人有机会,能伤她分毫。 他会让这个世界知道。 陈昭君锋利的时候,是他的心头肉;陈昭君无能的时候,更是他的心头肉。 “小飞,你和云腾说一声,天亮后跟着我们走,不必在跟在暗处了。”韩蓄说完,就去了马铁霸的屋子。 马铁霸估计还没睡醒。 韩小飞和松林互相对看了一秒。 得! 主君说的是! 天底下哪有那么密不透风的网?这夫人是活的,她是要说话做事走路的,哪个是傻子?只要是以前见过陈昭君的人,也就能看出她如今的不同寻常,再找个什么由头试一下,便什么都知道了。 身边这些,什么皇后娘娘的侍女们啊,还有那些个谁谁谁的眼线啊,怕是早有发觉,只是碍于近不得身,没法子试探而已。 既然是侍卫和随从,那就做好侍卫和随从该做的事。 保护夫人小姐,是他们终身的职责。 至于夫人身边那个俏丫鬟,人家自己已经深思熟虑且下了决定的事,不要再在这里徒增伤感,大方地祝福她。 韩小飞和松林很快就活络起来,上路要用的武器家伙们,一大早的烧锅煮饭,行礼马匹,都赶紧地检查起来。 段一宁正鼾声如雷地新床上做美梦,一个军士大胆地把他敲醒。 “将军,天亮了!底下军士们都起的起,收的收……听说今早上公主也起得早,怕是这会儿已经下楼了!” 军士说的话,慢慢传进段一宁耳朵里。 段一宁那浑身舒坦又黏糊酸软的感觉,其实很想滚回被窝里抱着美妾再睡一觉。 而那美丽的妾室,已经梳妆镜前打扮好了。 段一宁望着镜子里的女人,笑了。 行! 起床。 这镇平城,虽然不是太他马的平,但他好歹在这儿遇到了一桩喜事。“如儿,画的什么眉?来,让夫君好好看看你!”段一宁走到陈意如背后,镜子里细细看。 这时候的段一宁,还是个温情的丈夫。 可昨晚! 陈意如镜子里笑得温柔。 “段郎,我这里已经好了!你只帮我看看,我这胭脂可还好?”陈意如转过头,看着段一宁。 那一段嫣然的唇,很娇艳地展现在段一宁的眼前。 呵呵。 段一宁没说好不好,只是一低头撅住那段唇,把那段嫣红的胭脂吃了个干净。 事后,陈意如只有羞涩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而段一宁哈哈大笑,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感觉,他拍了拍美娇娘的肩膀,道:“如儿,你慢慢收拾!夫君这就下楼去!今日赶早要出城,底下事多。” 段一宁满足地走了。 陈意如也放下了娇羞的脸色,对着镜子重新画了胭脂。她的唇,辣辣的疼!她以前怎么没觉察到这汉子动作那么粗! 想想刚才……他嘴里的那股味儿,恶心。 真是恶心! 不过,昨晚闹洞房的时候,她似乎仿佛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杜俊成。 杜俊成这个人,陈意如显然知道得很啊。 她那时和陆一一里应外合,把陈昭君给骗到渝湘楼和翠香楼给杜俊成机会的时候,还没过去多久呢。 陈意如正想着事情,她觉得这杜俊成失踪了嘛,又怎么可能在这里? 而杜俊成那厮,就那么好不惭愧地落到她的新窗前。 啧啧! 杜俊成发出好几声啧啧,陈意如才反应过来她屋子里有人。陈意如第一反应是要尖叫。 “叫!你尽管叫!把人引来,你这将军夫人的名誉,可就传开了!反正,本少爷是不要脸的!”杜俊成更是过分,在陈意如意图尖叫的时候,一屁股坐在陈意如的新床上,更是没脸没皮地躺倒床里。 杜俊成猥琐地拉起新床上的洗被,拉到鼻子前狠狠地闻了闻。 “没错!女人的味道,好香啊……”杜俊成闭着眼睛。 陈意如惊骇地看着杜俊成的动作,他实在太大胆了! “杜少爷,你快走!我不叫人,但你若是被他们抓住了……”陈意如的声音几乎贴着地,说。 陈意如如此小心,杜俊成竟是觉得可笑。 杜俊成就是那么浑然地躺在陈意如的新床上,一床都是那对新婚夫妻欢好的味道,他竟然如沐春风般地欣赏着那种感觉。 “去!我这儿等你,把陈昭君给我叫过来!”杜俊成对陈意如说。 啊? 陈意如看着杜俊成,可能吗? 她也想把陈昭君给叫过来,但是陈昭君就会过来吗? 第327章 两面三刀试姐姐 陈昭君身边,铁桶一般的人围着,不是那小丫鬟就是那头大獒犬,不是松林就是韩小飞,不是韩蓄就是云飞燕,又或是那个杀人狂魔马铁霸……哪个,都是她陈意如惹不起的! 她敢把陈昭君给引这儿来? 陈昭君来到这里一看到杜俊成,知道陈意如有这番勾结,不巴巴把她给剁了! 她在这一路上,多么豪横,是不受皇亲贵戚制约的。 陈意如巴巴地坐在梳妆台前,巴巴地看着杜俊成,细想了一番,才笑着说:“好的!杜少爷稍等!这时候还早,我姐姐可能起床了,也可能没起床。她若是没起来,杜少爷可能还要多等一会儿!” 然后,陈意如麻溜地走出自己的新房,端着一颗砰砰的心。 妈呀! 幸好!幸好刚才她没出声,她若是端不住,把人引来了,她的声誉可给丢尽了。 杜俊成也是个傻帽。 这驿馆里,住了两千军士,就算这是收东西上路慌乱了些,还有的打着地铺睡的没起来,但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地翻墙进来。 他被抓住,分分钟的事。 这个时候,陈意如还是两面三刀选择。她真是走到了陈昭君的房门口,隔着房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再敲门。 “姐姐!你醒了吗?”陈意如问。 隔着门回答陈意如的,是银凤的声音:“二小姐,小姐已经醒了,正穿衣服。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一大早,急晃晃地敲门,有什么急事! 幸亏这时姑爷不在房里,姑爷若在房里,多尴尬。 二小姐这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还是这般任性!别因为大小姐这时不明白,大小姐若是明白,准会委婉准确地给二小姐告诫一通。二小姐的脸面又往哪里放?二小姐丢了脸,又心里记着大小姐。 银凤心里如此,脸面上却还是和善,给陈意如开了门。 陈意如从开了的门里见到了银凤,陈昭君刚穿好了衣服,正洗了手和脸,盥口吃茶。 陈昭君看着陈意如走进来。 陈意如这时也没什么话说了,她总不能在银凤也在这儿的情况下,还敢把陈昭君往杜俊成那边哄。 本来,她从房里逃出来,一面是为了缓和杜俊成的心情,一面也是为了躲着他。 都这时候了,她陈意如再是要看留王和吴贵妃的脸色,也总不能太无所顾忌。形势究竟怎么样,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姐姐,我今日想着要出门,可高兴了,所以早早就起来了。”陈意如站在地上,陪着笑说话。 陈昭君如今的装扮很是简单,繁杂的发式和首饰都免了,清清淡淡的一身衣裳,简单的束了发,一支珠钗定了妆。 陈意如看着陈昭君这一身装扮,陪着笑脸又说:“姐姐这身装扮好素雅,妹妹帮姐姐画眉,好嘛?” 陈昭君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陈意如。 她这妹妹大清早的,好勤快,还来帮她画眉。可是,她不需要!陈昭君都懒待和这妹妹寒暄,只是随意几句:“你都收拾好了吗?大家都能出门了吗?我这里也好了!银凤,公主那边怎么样?” 银凤说公主殿下早起来了,拾掇得很利索,都在天井里耍了一回剑,正吃早饭呢。 陈昭君看看陈意如,她还站在这儿。 “你还有事么?”陈昭君问。 陈意如摇头。 陈昭君便说:“既然你没事,你出去。”她在这里,红嘴黑眉的,陈昭君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 陈意如于是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她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最后,陈意如还是强撑着笑脸,问银凤:“姑娘都忙完了么?上路的东西,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今日起来得早……” 于是,银凤便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陈意如。 这二小姐,莫不是新婚一夜转了个性!她什么时候能这么乖巧,守在陈昭君身边帮忙过?“二小姐,那些小事杂事怎么敢劳烦你!你现在是将军家的娘子夫人,你这边和大小姐说说话就很好!”银凤一面给陈昭君收东西,一面说。 陈昭君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了看银凤,又看看陈意如。 不知怎么的,她无论如何看这妹妹,都没有亲切感。 这妹妹一大早跑到她房里头,这么站在她面前,她实在很无所适从。 “姐姐,我听说昨晚上……杜少爷来了!”陈意如还敢跟陈昭君提这个人。 但陈昭君听了陈意如说起这个人,面上毫无波澜。 倒是银凤正在打包床铺,她一头回过来。“二小姐,你知道杜少爷这个人?”银凤问。 被银凤这么突如地问,陈意如倒是看着陈昭君的脸色,她小小地说了些:“知道!他是我们雍城的风云人物。那时候谁不知道杜家的少爷,大街上都横着走的人!但是说起这个人,姐姐一定更清楚!” 陈意如看着陈昭君。 而陈昭君总是那么无动于衷。 银凤又来插话,她说:“大街上横着走的,仗着家里有权有势的,不是什么好人!昨儿那杜少爷来了,被公主殿下劈头盖脸骂一顿,好不解气。二小姐若是认识这样的人,可远着些。” 陈意如就觉得奇怪了! 今儿尽是银凤一个丫头抢白她,陈昭君都不说话。 是,陈昭君很久没跟她说过什么话了。她不和她说话,难道是是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她么? 还是…… 她不想说话,不愿意说话…… 不对。 陈意如脑子里有一个大胆地想法,她想试一试她这个姐姐,看她究竟是不是忽然变了性格,开始修身养性了?“姐姐,那杜少爷,他此刻就在驿馆里,他说他想见见姐姐!”陈意如对陈昭君说。 而陈昭君听了陈意如的话,她听说那位杜少爷相见她的消息,既不惊讶也不愤怒,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几乎是无动于衷的陈昭君,银凤和她比起来,倒显出了几分警戒的感觉。 “二小姐!你说的什么话!你哪里见到了杜俊成?你既然见到了杜俊成,为何不告诉段将军还有辜太傅?杜俊成既是正正经经来拜访,我们虽然急着赶路,和他寒暄几句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他若是端着歪门邪道,二小姐,你就该大嗓子喊人啊!你还这么巴巴跑来找大小姐……真是!”银凤数落起陈意如来。 被一个丫鬟数落! 陈意如转而看着这个叫银凤的丫鬟,她知道她,她会工夫的,心思也不落给桃子,是个难缠的。 第328章 金疮药一个人儿给耗了一半 “我就说一句,你又这么多话等着我!” 陈意如毫不客气,径直把面前这丫头给驳了一通。 “银凤,你再是姐姐跟前得力的人,我好歹是陈家二小姐,有的你这么数落我的嘛?我姐姐在这里,姐姐还没有说话,你倒先开了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姐,你做主了!”陈意如就不信,这丫头还敢在这里对她动粗不曾。 她现在,是将军家的娘子、夫人。 陈意如瞪着银凤。 银凤感受到了陈意如这分嚣张,终是抱着一堆的被子褥子,没有再和陈意如吵下去。 银凤拉了拉陈昭君的袖子,说:“大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楼。你赶紧和二小姐吃了早饭,是时候上马车了。” 如此,陈意如脸色也稍稍好了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哼哼!丫头始终是丫头,也不敢跟她怎么。 嘿!和小姐主子说话没个规矩,说你一顿还不是说了,能怎么滴? 银凤很好,她绝对没跟陈意如一般见识,也绝没有逼问杜俊成的下落。 银凤只是好好地伺候着陈大小姐和陈二小姐下楼。 楼下,云飞燕正在桌前与辜太傅吃着早饭,陈昭君和陈意如去了,几个人便一起搁那儿接着吃早饭。银凤在云飞燕面前福了礼,便找个由头,说是去把被褥装到马车上去,离开了陈意如的视线。 银凤几下放了被褥,回头便从驿馆的另一边转过来。 银凤此时拎着剑,一面警惕,正遇着秋娃赶马,韩小飞前后招呼。 银凤请韩小飞与她悄悄上楼一趟。 “韩小哥,你与我去查一个人,去我家二小姐房里。”银凤说。 当韩小飞绝世轻功,轻轻落到陈意如那间新房里的时候,新房里早已空空如也。韩小飞伸手一带,把银凤带进房间里。银凤和韩小飞前前后后得看,看了窗户上的手印脚印,又看了地上的痕迹,连床铺上的褶皱也看视过了。 “是杜俊成!”银凤说。 一双脚印,左脚浅,右脚深,既不警觉也还嚣张,不是杜俊成还是谁! 韩小飞点头:“没想到他的腿脚虽然跛了,还有这番身手。他是个聪明的,脱身得早!” 韩小飞蹲在脚印前细细地看,又顺着脚印找到床面前,而又找着最后的活动痕迹到了窗户外。 “他是从窗户来,从窗户走。看来,我们这一大早的启程的,收拾东西的,正好给了人家可趁之机!”银凤说。 韩小飞和银凤两下里一合计,二人商议一回,认为:杜俊成虽然嚣张,但还是很收敛,他就算堂而皇之进了段一宁的新房找了陈二小姐,却也不敢直接去陈昭君房里。 杜俊成还是很了解他们的实力。 杜俊成知道,不管何时陈昭君身边是不会少了保护的。 “他既然知道这些,为何又要来这一趟?是为了打草惊蛇,还是耀武扬威?”银凤问。 韩小飞也不太知道究竟为什么。 杜俊成以前在雍城的时候,给他的感觉,那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人,不用什么套路,只管作就完了,作了之后有他爹杜丞相给他擦屁股! “你和我一道,去禀报君上。君上或许知道他为什么!”韩小飞指了指窗户,和银凤又沿着窗户跳出去,沿路再看了周围的痕迹。 当韩小飞和银凤找到韩蓄的时候,韩蓄正在马铁霸的房里。 马铁霸大伤在身,他非要穿上盔甲,还说要骑马,要亲自带着手下兄弟们,保护公主和长安君还有夫人出城上路。 是的!马铁霸就是这么坚持。 这是他被任命护驾副将军以来的第一次出场,必须有将军风度啊! 所以在这种大是大非仗义行侠的事件面前,桃子说的话竟然不管用。 桃子很是无语,她与韩蓄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盔甲几十斤穿在身上,马铁霸那些好不容易养得不再渗血的伤口,被盔甲一压,马背上再一颠簸,他遇事再一激动热血沸腾,可不又得费些金疮药嘛! 桃子知道,陈昭君从陈府里备出来的那些金疮药,至少马铁霸一个人儿给耗了一半。但桃子还不能算这个账,一算又显得桃子很小气!人家为你主仆出生入死,事事抢在前头,挨刀挨剑的,用两瓶儿金疮药你还心疼? 桃子又不能说其实她心疼的还是人! 这样既显得她肉麻,又显得不真诚,还显得她的心志容易改变。知道内情的人不会疑问么?你那么快就忘了你家大少爷了? 桃子看韩蓄来得很是时候,站在马铁霸背后,指着马铁霸那厚重的盔甲,又指了指他床头的两百斤一只四百斤一对的混金铛。 韩蓄很懂。 韩蓄笑着看马铁霸:“马兄,你身体大好了?可真要托桃子姑娘的福啊!桃子姑娘细细心心地照顾你!” 马铁霸也点头,身穿盔甲,手拿混金铛,对着韩蓄咧嘴一笑。 “好了!好了!你马大哥命大,都好了!”马铁霸很自信,因为自己实在皮实得紧。 本来马铁霸这么自信这么豪爽,他以为他会得到韩蓄赞赏的眼光,可没想到韩蓄给他的眼神是,一种复杂的,揶揄的,笑他山猪不懂细糠的眼神。 马铁霸便在韩蓄那样的目光下吞了一口口水。 “怎么了!长安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这眼神奇怪,看我像傻子?还是以为我骗你?我真不骗你,我真好了!”马铁霸很研究了一番韩蓄的眼神。 韩蓄倒是闲适自在的神情,在马铁霸那小病床上坐下,也顺带请马铁霸也坐下。 “马兄你先坐下,离出发还早,我们说几句话。”韩蓄拿走马铁霸手里那混金铛。 马铁霸看着韩蓄:“说什么!你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了!需要整得这么个样子?我俩肩膀挨着肩膀坐一起,这个画面让人看见,真是……” 真是! 一个勇猛得满脸是大胡子浑身肌肉块儿,一个俊逸得像是神仙下凡。 那反差,太大了。 尤其是,桃子姑娘还在现场。 桃子姑娘却说:“姑爷!你好好说说马大哥!他真是怎么都不听呢!” 第329章 做一个绝佳的伏击型选手 诶? 马铁霸的小绿豆眼儿睁了又睁,他!怎么惹得桃子给她姑爷告状了? 马铁霸嘿嘿地笑,嘿嘿地说:“不是!不是!长安君,你听我说,我不是不听桃子姑娘的话!你看啊,我这是新官第一天正式出勤,这盔甲不能不穿啊,这武器不能不带啊!少了盔甲和武器,怎么让人信服嘛?副将军啊!” 马铁霸说得巴心巴肝。 韩蓄却风轻云淡,默默心里念了什么事一样,忽而笑意深厚,感叹着:“听你说,又听桃子姑娘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这个家务事一窍不懂的穷家翁!马兄,你和桃子姑娘的纷争,要说也是和她大小姐说去。再说,又是个什么纷争?我睁眼看了这么久,没看见纷争,只看见了担心、关心,还有就是情谊!亏得本君娶妻了,不然一大早来你们这儿听一段话,可不被喂狗粮了!” 正当时,韩小飞这只单身狗是时候地来了。 他便正像只单身狗一样,尴尬地应了景。 马铁霸也觉得尴尬了。 他可是知道韩小飞对小桃子的心意的!这会儿,他一个胜出了的人,还这么故意是不太合适,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果真,韩小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 韩蓄看了,又看看马铁霸,竟然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 家务事不好断,这个情场争风吃醋的事更不好断。 马铁霸倒是很在乎韩小飞的心情,率先笑眯眯地招呼:“小飞兄弟,你来了?来,坐!” 马铁霸招呼了韩小飞,又看见韩小飞旁边儿还有个银凤。 姑娘家家,手里拿着剑,站在那儿。 马铁霸便赶紧招呼桃子:“桃子姑娘,快,给银凤姑娘搬椅子。” 这种感觉,颇有些家里男主人安排女主人招呼客人的意思,只差倒茶摆果子上菜看戏了。 桃子没有理会马铁霸这顿忙乎,她只问韩小飞:“你和银凤一大早,准有事!我和银凤商量好,我这边来,她陪着小姐。” 银凤便说了杜俊成跳窗进陈意如新房,陈意如大清早跑来敲陈昭君的房门的事。 马铁霸皱着脸。杜俊成这玩意儿还能跳窗?跳人家新娘子的窗,哎!真是作风硬得没话说,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后,他这曾经的土匪头子也只能甘拜下风。 韩蓄听了杜俊成一大早拜访的勤劳事迹,神情倒是比马铁霸舒坦多了。 韩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当年他这可怜的眉骨脸颊腮边可是没少挨杜少爷的拳脚。如果哪一天,稍微讨一些回来,也无可厚非的。 “云腾来了么?小飞,你、云腾、银凤、松林,还有铁牛,都跟在夫人身边!马兄,你听我一句!马兄你虽然新官上任,也还请你先委屈些。我们这里的将军虽多,但若说谁又有胆识又尊重夫人小姐姑娘们,还是马兄!委屈马兄你坐一会马车。那骄傲跋扈的杜少爷,惯是会跳窗,估计也会趁乱跳马车。马兄你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你就坐在二小姐的马车里!杜少爷来了,麻烦你务必打断他另一条腿!”韩蓄安排道。 马铁霸听了韩蓄的安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种藏在暗处抓采花贼的游戏,他也喜欢干,尤其是还能顺带报一下自己这一身重伤的仇恨,打断杜俊成的一条腿简直便宜他了! 安排了马铁霸,韩蓄看了一眼桃子。 桃子神色舒展了些,很感激韩蓄。她估计她家姑爷也是深深懂得她的这一番苦心!马铁霸虽然不是缺一不可的人物,也不是他们几辈子的深交厚谊,但马铁霸不能出事! 这时候大家齐心协力保护好陈大小姐,对付一路上的刺客,与混在这队伍里的各样奸细斗智斗勇,已经需要八爪鱼那样的身手,那应付的过来那群土匪! 再不能说那是土匪,都是受了陛下允准的正规军了。 桃子说:“姑爷,你这计策,我给你竖大拇指!说起这杜少爷,真是臭名昭着、阴魂不散。雍城里他莫名其妙失踪了,我和小姐心里很高兴了一阵,不过姑爷你却因为那杜少爷的事受了冤枉,还被林府尹混抓了关进了天牢,小姐好费了一番功夫奔走……” 桃子冷不丁提起那时候。 韩蓄只是说:“他们给君儿受的委屈,我会一丝不差地还给他们。马兄,你的高头大马,城门口我替你!杜少爷记恨本君,本不是一日两日,本君就要在明处,把他引过来。你,小飞、云腾、松林,还有银凤,你们要躲在暗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马铁霸点头,他所结识的长安君,根本就不是那么窝囊不堪的,还是很有主见以及智谋和胆识的。所以,他很愿意听韩蓄安排。 正当马铁霸明明白白地点头,实实在在地做了心理建设:不穿铠甲不拿混金铛,好好潜伏在马车里等待杜俊成,做一个绝佳的伏击型选手。 韩蓄在清早谈话的尾声时节告诉他,陈大小姐其实…… 马铁霸睁大了眼睛。 什么! 马铁霸不可置信地看着韩蓄,然后又看桃子,最后看到韩小飞和银凤都是一脸不惊讶,全程只有他最惊讶最不能接受的时候。 马铁霸的自尊心简直收到了一万点伤害。 “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是觉得我马铁霸不够哥们儿,知道会怎么的?还是……”马铁霸睁着眼睛争辩,从大嗓门儿的激动,忽然站起来,然后又不激动了。 马铁霸坐回韩蓄身边。 马铁霸拍了拍韩蓄的肩膀。“长安君,我一直敬你,我不管那些瞎了眼的比如这个杜什么玩意儿的少爷,他们怎么作!我马铁霸眼里,你就是条真汉子,虽然实在长得好看。大小姐……实话说,我也觉得她不对劲了!对!你们做的对。大小姐的情况,不能让大家都知道……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时,韩蓄已然站起身。 韩蓄颀长的姿态,对着马铁霸甚是真诚地鞠了一躬。 马铁霸忽而受了这慎重的一拜,简直有点受不了。 第330章 姑爷其实是个段子手 “你这是做什么!”马铁霸赶紧扶着韩蓄的臂膀,拉着他起身。 韩蓄回手,握着马铁霸的手,又抚摸上他的肩。 韩蓄很诚挚,没把马铁霸当自己人,说话很有些实在,实在得很有几分幽默:“马兄,我们的情谊,是乌山上误打误撞开始的!你下山,也不是因为我这个没有前途的质子,你下山主要是因为我家君儿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再用些狡猾伎俩,不曾想耽误了你乌山之王的前程。不过……当本君听说,桃子姑娘与你的喜事,陛下也封你军职认可你的本事,本君很为你高兴,真是痴汉子终于敲开了万年石头女人心,守得云开见月明。” 痴汉子vs万年石头女人心! 马铁霸正品味着韩蓄这番语言,觉得实在很中肯。桃子才发现,她家姑爷其实也是个段子手。 马铁霸也如是觉得,自己不枉下这乌山一趟。 “实话不瞒马兄!”韩蓄还要说的确是另外的事,他当着桃子银凤的面儿,几乎是拆穿,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们主仆几个,“事到如今,本君依然不知道她们主仆几个葫芦里还有些什么药!马兄,我家君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那些时候可没你这般慧眼识英雄,她总是瞧不上我。你多少知道这些!你还总是站在我这一边,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少感动。我那时十倍于你的痴情,便会遇到百倍千倍的万年石头女人心!我那没心没肺的妻,她仗着有丫鬟聪明侍卫高强,竟然还想着要逃离本君,和本君分手!这女人啊,真是说跟你分手就是要跟你分手啊!没个先前的征兆,说来就来……君儿这会儿忘了,正好!” 韩蓄这么清醒的吐槽,马铁霸却被话里的幽默给逗笑了。 陈大小姐忘事儿了! 马铁霸点头:“是!是有那么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 有得,有失,想开了没什么不好! 桃子已经瞪了马铁霸一眼。 马铁霸不敢再说。他后知后觉韩蓄正在和他摊开来说的是什么! “本君曾设想,若是君儿跑了,桃子自然是跟着的,那马兄你怎么办?”韩蓄还在设想。 马铁霸看着桃子咬牙瞪他的眼神,嘿嘿地笑,不由心地说:“不会!大小姐跟你闹着玩儿的!你们夫妻之间,那些情趣,哎呀!你说这些,我不信!大小姐虽是淘气活泼了些,但实在是明白事理的!她要是不跟你,打一开始就不会跟!这都跟了一路了,你俩的狗粮都撒了一路了……” 马铁霸也懂得说韩蓄心坎儿里的话安慰他。 果真,韩蓄不矫情了。 韩蓄一脸正色,望着马铁霸:“马兄,女人家随她怎么作,总是本君的妻。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以前那样的,本君宠她,她喜欢玩儿本君就陪她玩儿。如今这样,本君便护她天长地久。她曾经的行侠仗义,又或是惩奸除恶,本君都替她接着做。” 很热血,很沸腾,很撒狗粮。 马铁霸点头,狠狠点头。所以嘛,还是他这纵横乌山二十几年的老江湖看人准嘛,看看长安君多么爷们儿,多么具有潜力! 好男人啊! 马铁霸说:“哥哥我懂!长安君,你,桃子……你们担心有人欺大小姐这会儿的心智?你们纵然相信我马铁霸,呵呵,也信不过那么多的土匪崽子?别的崽子们不不敢保证,像铜锤小子那么混的还真是少数!大家伙儿当初上山当土匪,也不是真喜欢杀人放火抢劫掳掠!谁还没个劫富济贫的心呢?不过都是被生活所迫!” 纵然再架不住生活所迫…… 雍国这国政民生大家一路也看到了,有官逼就有民反,有赋税就有饿死。 万一到了谁也说不准的哪一天,有谁怂恿马铁霸,回到乌山再去当老大,亦或是割块地盘自立为王……没了陈昭君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再用些狡猾伎俩,也再没有谁能耽误了马铁霸王者前程了。 他们这些人,就是有这些担心。 后面的话,马铁霸自己都说不下去。 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他懂,韩蓄自然也懂,连桃子都懂。 马铁霸纵然直率得紧,也不必这时候跳脚骂人不真诚,反而显得自己提前琢磨过这些东西,搞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毕竟,他从没觉得韩蓄对他有什么不真诚的时候。 韩蓄正笑着。 韩蓄一开口又是真诚得掏心挖肺,他说:“马兄,本君最不喜欢赌咒发誓,说什么一辈子不相负,生生世世心心相印,兄弟如是,夫妻如是!生生世世太遥远,心心相印总偶有丝丝不合缝!” 马铁霸点头。 是! 世间的事实纷争,说白了就是那些。 不要用权利和女人去检验你的兄弟,也不要用前途以及未来去衡量一个男人的衷心! “大爷们儿说那些,磨叽了!我马铁霸跟你长安君,不辞生死,不是因为你未来的前途如何无量!认识以来,你和陈大小姐,把我当兄弟,我就把你们当兄弟!”马铁霸对兄弟的定义,两肋插刀根本不算事儿! “马兄的好,本君一直记着,但眼下只许你目前一件事情。哼!都不叫做许,本君是阻挠来的!你好好听着,你的身体,你可要保重,桃子姑娘是答应了你,但本君的要求是:等到了梁国,东济城,本君为你置府邸,娶美人!途中要有什么,本君不答应,君儿也不会满意!” 韩蓄的笑容里,有多少期待,多少嘱咐,多少重托! 马铁霸回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眯了绿豆的眼睛,笑着应允,也是承诺:“说定了!东济城里,婚礼要整漂亮的!你长安君给我挑的府邸,我一点不嫌弃。” 言下之意,长安君买不起好宅子。 韩蓄又笑了。 桃子也笑了,倒是有几分害羞的意思。 韩小飞看了,心里倒免不了几分酸味。 是,他的确不曾对这个姑娘泥足深陷。当他知道这个姑娘的深情重义,她愿意跋山涉水远赴潼关只为照顾失势被贬受伤毫无前途的大少爷,他发现了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当她的大少爷被逼无奈娶了林家的小姐,她独自垂泪强忍悲伤,他明白自己也想保护她。当她权衡利弊,最后选择下嫁粗人马铁霸只是为了守护她家小姐的剿匪招安一腔心血,他看见了一种伟大的情怀。 第331章 这些女子其实真的很伟大 为了别人的大幸福,牺牲自己的小幸福。 这种情怀,容和公主云飞燕在镇安城外也曾给大伙儿普及过。 不光云飞燕,看陈昭君也是,她预谋了那么多次要逃婚要和韩蓄分开,其实也不自觉被这种情怀支使着,从她闺中不安分非要北城赈灾开始,再到平定乌山招安土匪,和亲路上修桥铺路救急难民。 这些女子,其实真的很伟大。 他面对着她们的时候,连那一丝心酸都显得自我了。 韩小飞也笑着:“马大哥,君上的安排没错!这回,你做好你的埋伏工作,把冲锋陷阵的机会让出来,然后我和我家君上这对一向灰头土脸出境主仆,正好抓着这个机会,在夫人面前长长脸!” 桃子也被逗笑了。 长脸。 好啊! 陈昭君这会儿看谁都觉得没什么,她尤其觉得她的夫君又帅又魅力,什么都好。 长不长脸的,其实是韩小飞配合着哄马铁霸的。 只要马铁霸还信,只要马铁霸懂得在冲锋陷阵与埋伏蹲守之间掌握分寸,等到了梁国东济城,形势好了,她愿意履行诺言,嫁给他。 陈昭君以前干的活儿,常常关注着自己人并细致入微地做着许多思想工作,这会儿都有韩蓄来补上。 韩蓄觉得自己做得也还行。 关键是马铁霸他很实在,也很懂理,无论以怎样的实践检验最终结果显示,他都是自己人,可靠。 外头,云飞燕早已吃完了早饭,等着陈昭君慢悠悠地再喝一碗白粥。今早上伙食还不错,有酱牛肉、卤鸭腿,白面馒头和花生米。 陈昭君吃得很欢快。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这几日里由于不操心只吃饭都已经开始变圆润的脸,感叹,这人果真是要没心没肺的好!要上路出发了,陈昭君只管优哉游哉吃早饭,再不管大家伙儿的物资武器到了么,人马收拾得如何了。 看看,陈昭君身边的丫鬟啊护卫老管家啊,简直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她们已经直接选择把陈昭君丢给她云飞燕照管了。 都知道容和公主霸气加霸道嘛! 谁在公主面前不小心翼翼? 这不,陈昭君终于填饱了肚子里最后一丝缝隙,满意地砸了砸嘴巴,忽而回过头才发现公主大人正一眼深邃地看着她。 陈昭君恍觉自己吃饭似乎太过于投入了。 公主大人这眼神和表情,是嫌她吃饭的样子不好看,还是…… 陈昭君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云飞燕,并极其谦卑地低下了头,准备接受公主大人随时爆口而出的教训之语言。 云飞燕一看陈昭君这小眼神,莫名其妙都给气了一脑袋。 若非要说这傻人有傻福呢,她又还贼气人。 所以,云飞燕也只好隐忍不发,就那么看着陈昭君,顺带看了一眼座位上的陈二小姐、吴四小姐。 陈意如吃饭的样子,比陈昭君可温和多了,虽然新嫁娘昨夜大半夜熬费了许多体力,此时大众面前仍然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吃得极少,动作极美。 吴绮也想像陈意如那般做个姿态出来,可她表哥又不在这里,她就算有好姿态谁又来欣赏?实话说,她一路还带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孩子,她若不狠狠吃个满肚子的饱饭,路上谁又来暗中体贴她? 终于,吴绮忍着众人的目光,拿起桌上最后一只鸭腿并把鸭腿完全下肚,云飞燕仪式性地发话了。 “大家都吃好了,就先上马车!吴四小姐,你还是和你之前跟你的嬷嬷一辆车,红樱和碧桃一辆车,我和陈昭君一辆车,陈二小姐和管家一路。其他的人她们自己会看着办,桃子银凤都能骑马,辜太傅和两位太医有专门的车。”云飞燕说着,便拉着陈昭君的手要一起走。 陈昭君微微瘪了嘴角,但很不明显。 她的丫鬟呢? 为什么她要跟这个恶霸公主一起啊!恶霸公主说杀人就要放火,说打架定是要打脸的! 她的夫君呢?一大早起来,她还没见着她的夫君呢!她的身边,只留着她夫君养的巨型宠物,这条毛茸茸的白毛大狗。 “韩铁牛,走!”云飞燕还顺带招呼了着那条大獒犬。 陈昭君无法啊。 她手无缚鸡之力,语言上又迟钝,怎么是这个公主的对手嘛。 陈昭君左右张望,就是想在上马车之前,再看看哪里有她夫君的影子?她可是很想,在人群里多看一眼,她的夫君绝对的怦然心动。 可陈昭君看到了昨晚那个,因为对她出言不逊而被容和公主泼口大骂狗血淋头一般熄火了的,人家称他杜少爷的。 陈昭君还很平淡神情。 陈意如已经暗自紧张,吞了几口口水。 云飞燕一见到杜俊成,瞬间看透他这个欠扁欠打欠断腿的模样。真是起早贪黑,勤奋得紧!做官的,若是有杜俊成磨造陈昭君和韩蓄的这份殷勤,那早已是远近闻名百姓心中的好官。 “你来做什么!本公主昨晚对你的醍醐灌顶,你一晚上就忘记了?还想一大早赶在本公主出城之前,帮你打通任督二脉?”云飞燕还拉着陈昭君的手,问候杜俊成。 呵呵。 杜俊成就那么淡淡的神色,胸有成竹的神色。 杜俊成眼角瞟了一眼陈意如那紧张神色,讽刺地一笑。杜俊成抬起一根食指,微微地指点了一下云飞燕拉着陈昭君的手。太明显了,公主大人没看出来吗?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生怕谁不知道陈昭君已经变了? 杜俊成抬起袖子一挥,他身后转出一对美人儿。“你二人过来,见过公主殿下!”杜俊成命令道。 于是,那两个美人儿也不等公主大人的意思,赶紧再这一众比她们俩更美的人前自报姓名:“镇平城府尹林香山之女,林青微,林白微,拜见公主!” 云飞燕听了这两人的名字,便想起了林凤微。 哼哼,原来是陈昭君她娘家大嫂子的娘家堂妹,一双。 云飞燕看着这两姑娘,一般模样,一般身材,还大清早跑来拜见,做什么!林香山没有亲自来,支使两个女儿来,她云飞燕是女子,好这一口么? 这杜俊成脑子有病? 第332章 再给韩蓄送一双老婆 杜俊成就知道,以这公主大人从小长于市井并濡染于李教头的家教家风之下,外加一个月皇宫里的临时补习,公主大人是不会立即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之处的。 杜俊成还很有耐心地给公主大人解释! “公主殿下,昨夜本少爷发现了一件趣事!奈何这件趣事,它关乎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它关系的是两个国家,关系的是我们雍国人的体面!”杜俊成指了指陈昭君脸,笑了,“别人看不出来,本少爷总看得出来!公主大人你是慈悲心肠,大人不计陈昭君以前的嫌隙,她这个样子你还护着她……不是,护着她,是该!我们跟一个记不起事情的美人儿见识什么深浅?以前那些恩怨,本少爷早勾销了!但是,陛下派陈昭君和亲长安君,是有大局的深意。陈昭君她既然已经不能理事,只是个漂亮的花瓶,这样的任务就该由别人来继续承担!” 记不起事,不能理事。 杜俊成还算委婉,但他这一大早赶来,当着大家的面拆穿了陈昭君,又是铁一般的事实。 陈意如恍然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有关陈昭君这个事情一旦揭开,吴绮正心里高兴,红樱更是忽而觉得前途光明。 大家默不出声。 只有云飞燕把眼睛眨了又眨,瞪了又瞪,也没有把这杜俊成给挤死在她发怒的眼睛里。 杜俊成把林青微和林白微推到前面。 杜俊成受教过云飞燕的话锋,他知道此刻得顺着狮子的毛梳理才好。 “公主殿下先听本少爷把话说完!事情有轻重缓急,此事若是禀报给陛下,相信陛下也会有如此决断。纵观朝野之上,年关下许多高门贵户家才办了喜事,这时像林府尹家里正好有这么一对适龄的女儿实在再挑不出来!再以林家和她陈家的关系,林家把重担担起来实在是很合适的!”杜俊成口赛莲花,安抚着云飞燕的愤怒,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便宜韩蓄,再给韩蓄送一双老婆。 “如何合适?”韩蓄的声音,从过道里传来。 韩蓄听松林禀报杜俊成来了,赶到前头来,就看到这一幕。 杜俊成远远看到韩蓄,远远地就笑。 “长安君!看你这艳福,本少爷是羡慕不来啊!这对姐妹花,本君给你送来了!诶……你若是拒绝,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因为陈昭君现在记不起事不能理事,好糊弄,你能掌控,所以拒绝别人?别了!你若是不收,拂的可不是本少爷的面子,也不光是林家的面子,也顺带拂了陛下的面子。别怪本少爷没警告过你!不管是在雍城还是在镇平,不管你老子是皇帝还是别的,你若对我雍国有不臣之心,本少爷即刻便将你拿下!”杜俊成慢慢说道,威胁之力度很恰到好处。 杜俊成的威胁,只有陈昭君听了进去。 陈昭君还被云飞燕挡在身后。 陈昭君更是探出脑袋来看,那个杜少爷说什么不臣之心,什么即刻拿下?他说的是谁呢? 只是韩蓄还没说话,云飞燕已经表态了。 云飞燕忽而一笑,绝世的美眸里忽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杜俊成看了,多少恍觉似乎是陈昭君附了体。 没错,云飞燕就是模拟了陈昭君的思考模式。 云飞燕不动神色地放开陈昭君,毫不理会杜俊成那一番恐吓,她只笑眯眯地走到林青微两姐妹跟前,啧啧赞叹。 “美的,妙的!哪里来的一双璧人?长安君,你真是有福气。”云飞燕竟是一手拉着林青微,一手拉着林白微,亲自给韩蓄送跟前去。 韩蓄已经知道云飞燕的意思。 如果陈昭君还明白,她此时也会皮笑肉不笑,笑眯眯地先把人给接过来。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收拾! 但这时! 明显不符合这个条件。 云飞燕绝不等韩蓄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因为,只要一说出口,事情就完了。杜俊成等的,就是这种机会,借着陛下的旗号,打韩蓄一个囫囵吞枣搞不明白。 “青微小姐,白微小姐,快,见过长安君。” “长安君,你若有事忙,你先去。两位小姐就先交给你家陈夫人,保管给你安顿得好好的!一点不曾委屈。” 云飞燕只两句话,又把韩蓄的尴尬解了,又没给杜俊成留把柄。 云飞燕如此妥当地安排,韩蓄真是没在此处多停留,带了马铁霸等人,立马就走出门看大家伙儿启程的装扮。 杜俊成几番看看之后,韩蓄真是就这么走了。 那么潇洒,没被他激怒,也没留下破绽。 在云飞燕好整以暇的目光下,杜俊成似乎的确没有太多可以发挥的空间了。 杜俊成回头,看着陈昭君。 陈昭君这儿,明显还有破绽可寻。 呵呵。 杜俊成看着陈昭君还在原地,她似乎也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的神情,她几乎也是懂得,只是没个态度。 杜俊成朝陈昭君上前一步,陈昭君只是后退一步。 杜俊成虚晃一圈之后,在陈意如跟前站定。 “陈二小姐,本少爷有个疑惑在心中!”杜俊成看着陈意如。 陈意如顿时感觉,云飞燕的目光照在她身上。“杜少爷请讲。”陈意如强撑着淡定。 陈意如的心里虚什么,杜俊成很知道。 不过,杜俊成的目的从来不在陈意如。但如果抓着陈意如,就能揪住陈昭君的辫子的话,他是很愿意的。 杜俊成就那么看着陈意如,面上似笑非笑,很一副研究的神情:“段将军身负护卫和亲队伍的重责,身上担着公主殿下、长安君还有几位夫人的安全!这几位夫人随长安君回国探母,陛下允准。但陈二小姐,你跟着和亲队伍去梁国,这又是何故?先前,大家以为你是跟着公主或是哪位夫人嫁去梁国的!这回,可怎么算?难道是因为段将军护驾劳苦功高,转为他一人开了个特例,允许他的家属随军?” 陈意如听到此时,脸已经白了。 陈意如很尴尬地看着杜俊成,脸颊上的肌肉不可控制地抖动以致抽搐了几分。 第333章 没傻!没戏! 杜俊成见云飞燕没开口说什么,且陈昭君也不会说话。 杜俊成便张狂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知道陈二小姐你和段将军新婚燕尔!舍不得。不过,二小姐,你听本少爷一句劝。你最好,还是此刻留下了,别跟着和亲队伍了。一来,让段将军分心,二来,让大家担心。别是你们姐妹去了梁国,就忘了我们雍国,对不对?” 杜俊成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竟有扇风起哄之势。 但陈昭君全然不懂杜俊成话里的奥秘。 陈意如却把眼眶气红了。 “怎么样?二小姐,留下啊?”杜俊成还在逗陈意如。 云飞燕看出陈意如这一番尴尬,看着她在杜俊成面前毫无道理可站的事实,云飞燕想着以陈昭君清醒明白的时候,陈昭君会怎么做? 她会容忍别人这么欺负把控她的妹妹么! 纵然这个妹妹也没什么时候像自己人。 云飞燕看着这里所有人,她知道,这里的人如红樱吴绮一类,她们一旦确认陈昭君如今的情况之后,许多的心怀鬼胎更是不用再那么顾及了。她这会儿,该趁着杜俊成手,借机把陈意如给送走? 至少能告诉这些人,她容和公主有的是手段,别在她眼前作妖。 但是! 但是,云飞燕想了又想,总是对着杜俊成笑了。 云飞燕那笑容里很是凌厉。云飞燕一时间话锋利地像刀子:“杜少爷,你这又是做主送长安君一对美人儿,又是做主留下陈二小姐!怎么?这些本该陛下做主钦定的这些事情,你就代替了?” 代替了! 哼哼。 云飞燕再不用伶牙俐齿劈头盖脸地骂人,她就只是那么看着杜俊成。杜少爷你别骄傲,从古至今,就没有那个人能逃得脱这个罪名,替皇帝做主,欲取君而代之? 杀头之罪,祸及全族。 杜俊成顿时明白,仓皇之下竟是忽然跪下。 杜俊成朝着雍城的方向,叩拜三首,耿耿地道:“臣不敢!陛下圣明。” 然后,杜俊成就在陈昭君带着疑惑的眼神的注视下,仓皇地跑了。 杜俊成都没来得及把他送来的林青微和林白微姊妹花给带走。 如是,云飞燕看着林青微和林白微。 两女子一时间低下了头。 云飞燕倒是笑了。 “看你俩的年纪,还真是比林凤微小了许多,比不得她伶俐。”云飞燕把陈昭君推到林青微和林白微的面前,夸奖道,“你们姐妹,本公主实在不知道是有福气的还是没福气的!你们看看,雍国人眼里最漂亮最聪明的美女站在你们面前,你们要跟她争夫婿!她北城赈灾、上山剿匪、招安乌山之王的时候,你们姐妹在做什么?林凤微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还想跟她比?比什么呢?比长安君的心意?我问问你们俩,刚才长安君见了你俩,有动心么?” 没有。 长安君见着她姐妹俩的时候,就像看着的是空气,是树木,是石头,一般自然。 云飞燕实实在在地揽着林青微和林白微的肩膀,实实在在地劝说:“听本公主一句,你们姐妹花儿一样的品行,乖咪咪的温柔小绵羊,不适合去梁国,不适合牺牲个人幸福。我们这一出城就要上竹山!竹山是什么地方,知道吗?山里还积着雪,羊肠一般的小道,马车上不去,轿子也上不去,全靠两条腿爬上去,途中若是打滑便会滚下万丈深渊,且山里猛兽毒物还有许多!妹妹们,想明白没!” 云飞燕说的动情合理,话语里很有画面感。 所以,林青微和林白微只得面面相觑。 云飞燕趁机就说:“是不是有人撺掇你俩,说是陈昭君现在不管事,你俩正好有机会?罢了。杜俊成满嘴跑火车,雍城里谁不知道他是最不靠谱的混混,杜丞相早不认他把他赶出来了!没有信用的人给你们承诺的,他给你们画的蓝图是不可信的。两位妹妹,若要本公主这会儿给你们一个建议,赶紧趁现在名声还清白的时候,赶紧回家去。你俩对外只说是本公主临走前约你俩说体己的闺中密语,你俩在镇平城的少女贵妇圈儿里还是很有面子的。” 云飞燕吹着牛,她定是忘了前一日她带着六百家丁冲入镇平城富豪圈里去买米卖粮的光辉事迹,她忘了她给这座城市贵妇圈带来的巨大冲击了。 但是,云飞燕的名声,林青微和林白微是实实在在知道的。 她们还听过陈昭君的故事。 她们还知道陈昭君与她们堂姐林凤微之间的恩怨,截止与她们堂姐与陈昭君亲大哥的联姻。不过,陈昭君是那样的人物,就不用细说了。 林青微看了看云飞燕,又看了看陈昭君。 林白微也跟着,把云飞燕看了之后,又看陈昭君。 陈昭君先后被这两姑娘前后这么一看,她总是免不得发言了。“你们俩真要跟着我家夫君去梁国吗?想都别想!”陈昭君发表了简短而有力的意见。 然后,林凤微和林白微又只好互相看着。 这个情形,真是尴尬的。 她们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以为长安君传说之中名列雍城四少,自然是少不了风花雪月官场里逢迎有余,见着漂亮姑娘来了定是欢喜地接着。哪想到,长安君话也没一个,淡淡地走了。 留下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公主在这儿把关,关键是公主还贼霸道。 然后当家主母陈昭君最后下结论,她们没戏。 这场面,好尴尬啊! 所以,林青微红了脸,林白微也红了脸。 云飞燕正要开口:送两位小姐回去! 陈昭君又发言了! 陈昭君看着林青微和林白微,温柔极了,这俩是林府尹家的姑娘,跟她也算得上亲戚。 “你俩不辞辛苦,很愿意跟我们一路作伴,也很好——若是你们选我们军中其他男儿做夫婿的话。”陈昭君说。 这话一出,云飞燕的眼光瞬间一亮。 哇! 陈昭君没傻吗? 她这个建议,妙得很! 林府尹反正把人给送出来了!他找谁做女婿不是做?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非要找一棵长安君给吊死终生,还不如军中找个有出息的男儿!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嘛! 云飞燕点头,赶紧附和陈昭君的话。 第334章 建造出一个诡异莫测的人设 今天的少年,没准儿就是明天的将军封侯! 林家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是可以先在此处用心发掘属于自己那支潜力股的呀!但陈昭君这话一出,林家两姐妹顿时不干了。 林家两姐妹根本什么都不解释,也什么都不耽搁了,直接说了告辞,走了。 云飞燕伸着脖子,看着这两姐妹飞一样逃跑的背影。 然后,云飞燕拍拍陈昭君的肩膀,悠悠得意。行!陈昭君,火候还在。她终于用不着那么为她担心了,简直都牵肠挂肚,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哈哈。云飞燕而又悠悠不经意间,看过红樱和吴绮去。 红樱和吴绮很能管理面部表情,几乎看不出破绽。 云飞燕便夸奖陈昭君:“好久没听你说这么聪明的话!” 面对公主大人忽然的夸奖,陈昭君多少无措,最后只得莞尔一笑,很低调的模样。这公主大人许是不知道,陈昭君这会儿乞求的,只要公主大人不要对她发脾气就好了,公主大人也不用这么看得起,非要夸奖她! 云飞燕却必须把她大夸特夸。 云飞燕笑着说:“哼!你早看穿了杜俊成的诡计,只秘而不发?怎么样,陈昭君,本公主这回跟你的配合很完美?杜俊成灰溜溜地走了,半分没讨到好处。你家长安君的烂桃花也给斩断了!” 云飞燕就是要把那些话说给需要的人听,她就是要继续宣扬陈昭君的人设,把她建造出一个诡异莫测,狡猾未定,以致于没人敢对她轻举妄动的人设。 “男人嘛,有些烂桃花,说明他的确几分本事!陈昭君,本公主就喜欢你这份儿心胸。你说的,三妻四妾,奢望!通房妾室,做梦!寻花问柳,打断手脚!夜不归宿,滚出家门!回家晚,跪院子反省!一辈子夫德谨记,不能自专,一辈子洁身自好!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女人,敢朝你男人靠过来,自找!”云飞燕很麻溜地展示了陈昭君作为家主母的那分强悍的家教。 云飞燕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没管吴绮是什么猪肝脸,红樱是什么草泥马心。 吴绮的脸,憋成了猪肝色,而又强忍着解散了那不合适的脸色。 红樱的草泥马心,简直是心眼儿把陈昭君给骂了遍。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什么“三妻四妾,奢望!通房妾室,做梦!”陈昭君亲自应允承诺她红樱的时候,还给过她一根象征着接受她作为长安君妾室身份的簪子,簪子还在红樱发髻上扎着,闪着亮堂堂的光彩。 陈昭君这就翻脸,说话不算话! 也真有她的! 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红樱就不相信,摆在长安君面前的女人那么多,长安君就能一一不理睬?陈昭君就能应付的过来?以前,是长安君穷,是他在雍国做质子,所有的本事都被压制了!等长安君回到雍国,红樱绝不相信陈昭君还能独占长安君的人和心。 不可能。 红樱的经验,连皇宫里去了势的老太监们,一有机会也想娶些妻妾养些儿子,何况人中翘楚长安君! 哼。 “看着一早上的事情,真是耽搁了!大家都收拾好了?走!”云飞燕拉着陈昭君的手,还要催着大家出门。 红樱和吴绮只是互看一眼,默默地各自上了马车。 陈昭君今天总被这公主大人给亲自拉着手,拉着拉着也就习惯了,从驿馆到城门口,马车颠颠几回就到了。 只是马车里,公主大人也不像在大家面前那么聒噪。 公主大人很安然,很平和地坐在马车里,偶然掀一回帘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静静地坐着,听着马车轴辘的声音,听着车夫赶马驾车的声音。 陈昭君这些时间一来,第一次见到公主这么温柔的一面。 听说,公主大人没做公主之前,就凭美貌登榜,获“雍城四美”之称号。看来,群众们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公主不骂人不生气的时候,安静坐着的时候,侧面看她,睫毛上面都是美人元素,长发倾泻如瀑布,实在很美。 公主大人的夫婿,也是个有福气。 陈昭君悄悄打量着云飞燕,偷偷地想着她能够想得到的事情。 然而她们的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却停下来了。 听到这阵刹车声,云飞燕忽而握住手边的佩剑,她以为许是又到了她在城门口做慷慨陈词演讲激励人心的时刻。 云飞燕握着剑,掀开马车帘子。 云飞燕站在马车上,还没下马车,她看到正对面,城门口一位高头大马的将军带着几百兵士。 那是吴将军。 就是那位陛下钦定的,由他和陈太傅陈道渊一起会盟临安王的,雍国股肱之将军,雍国大吴贵妃之亲胞弟,梁国小吴贵妃之亲胞兄,长安君血缘上的亲舅舅。 段一宁已经代表和亲队伍上前与吴将军打照面行礼节。 韩蓄也驱马上前,做了个样子。 然而,韩蓄这位亲舅舅看到他这位亲外甥,在他眼皮子底下雍城里做了十三年质子的,他亲妹妹的唯二的儿子,这位亲舅舅并没有任何热情可言。 吴将军官方的国字脸,霸气的头盔彰显着他在雍国的位高权重以及手握重兵。吴将军的眼神里毫无波澜。 打过照面,段一宁以为接下来就是“就此别过,彼此保重,回国再见。” 但吴将军眼神所及,扫向了和亲队伍的层层马车。 “长安君,小绮在哪里?”吴将军问韩蓄。 韩蓄便明白了!一大早,和亲队伍赶着出城的时候,吴将军边境会盟回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吴将军是为了把吴绮抓回去! 韩蓄颇是谦和,笑道:“四小姐乘公主后面的那辆马车,有一位嬷嬷随身照料。” 哼! 吴将军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他大手一挥,身后蹿出一骑飞驰。 那骑着马的狗腿,径直跑到吴绮的马车前,把吴绮请下了车。 吴绮在马车已经远远看见了自己的亲叔叔,她浑身的骨节已经吓得发白,抱着孩子的手一直在发抖。 第335章 笑里带泪,回头深深看 “四小姐,请下车!”骑着马的狗腿在催促。 吴绮也是到了那一瞬间,才把肠子都悔青了。 吴绮想起了马铜锤! 这是她认识马铜锤一来,第一次因为害怕得需要一个真心帮助而想起他。吴绮害怕啊,她的亲叔叔,高头大马上的吴将军,手握重兵,深得陛下、留王、大吴贵妃信任和倚重,就是他,把她骗出雍城,嫁给了一个庄头,受了两年的毒打与折磨……当她拼命逃出,才又遇到了马铜锤! 她这位亲叔叔人前装作和善,还要把她领回吴家去! 她回了吴家,又会遇到什么? 吴绮决不能被带回去! 回去,就是死路。吴绮想,这种时候,若这有一个人为了她拼命,不怕得罪位高权重的吴将军,不怕吴将军身后的重型铁骑,那个人,只能是马铜锤了。 可是…… 马铜锤已经在前一天晚上,被她用毒药药死了。 马铜锤被埋进了镇平城的城西坟地。 吴绮强忍着颤抖的双手,可怜巴巴抱着怀里的孩子,从马车上一步一步下来。 吴绮走过陈昭君和云飞燕的马车,云飞燕在马车上遥受了吴大将军一个礼,刚用微笑的眼神还了。 吴绮再走过段一宁和裘将军,走过韩蓄的马身边。 吴绮笑里带着泪,回头深深看着韩蓄。表哥啊,你能不能救救我!就看着小姑母的份儿上!小姑母一定是喜欢我的!小姑母没有女儿,她定会把我当成是她的亲生女儿!我的父亲,就是因为向着小姑母所以才和大姑母还有叔叔闹翻了,我才有了今天这份惨象。 表哥,你懂吗? 你要为我的事负责啊! 吴绮的笑意,实在是很痛。 韩蓄其实那一瞬间,也觉得不忍。 他本也想救吴绮,当她还在马铜锤的土匪寨里的时候。但吴绮一路上终究是做了错事!她不该对他有一丝花心,她也不该下手毒害了马铜锤,纵然马铜锤实在和她不堪匹配。 韩蓄那瞬间都没有想过,若是陈昭君做了同样的事情,他是选择理解,还是会这般认为一个女子心肠不该毒辣! 而韩蓄真是没有为吴绮说任何一句话。他总是相信,马铜锤若犯了错,应有法度裁夺。而陈昭君正常心智若来解决同样的麻烦,她会让别人死得明白,绝不冤枉一分,也不会让祸害得一丝便宜。 云飞燕握着剑还站在马车上,她背着马车门帘,对马车里陈昭君说:“吴四小姐要被她家叔叔接回去了。” 陈昭君终于也撩开了帘子,看了一回前面的热闹。 好巧不巧,她真看到吴绮那泫然的眼神,看到她对韩蓄依依不舍的形象,而韩蓄的面容也有丝毫复杂。 陈昭君抿着嘴唇,放下了帘子。 吴绮就那么被吴大将军接走了。 军中没有人有意见,连马铜锤曾经最铁最信任的罗罗,如今的正规军爷几个,也没有任何意义。 吴四小姐被自己吴家的叔叔接回去,又能做回千金大小姐了,多好啊! 还是马铜锤没有福分! 你说这多熬两天多好啊!没准儿吴大将军当面见了吴四小姐这山寨里的夫婿,一眼就瞧准了这条汉子勇猛能干,封个一官半职,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那几个军爷都在为马铜锤说不值得。 不经打!亦或是……文绉绉的话,叫做操之过急。儿子都有了,这四小姐还会跑吗?就算是跑了,这不还跟着吗? 非要半夜爬驿馆的二楼窗户,这回好了!被打了军棍,死了。 人死了,一了百了。 什么都是虚无。 大家,向前看。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前走,马铁霸也跟着浩浩荡荡坐在马车里。 这段一宁多少时候搞不明白,他实在不明白他新娶的媳妇儿,为啥长安君要安排八竿子打不着的马铁霸跟着坐一块儿,虽然中间还有一个陈府的老管家陈福。 但这个安排…… 实在很让人不是滋味啊! 段一宁要个韩蓄说道说道。 韩蓄只很恳切地点头,然后传达了一下今天早上杜俊成少爷起早贪黑跑来交涉时候提出来的意见:段将军护驾,跟着公主去梁国是正理。段将军新娶的小娘子为何也要跟着去梁国?难道是段将军叛国投敌的前兆么! 如此意见,实在把段一宁整了个五雷轰的感觉。 段一宁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炸糊涂了。 反正他这一路就没讨着一个便宜,受了于金水五万块的贿赂,银两还没在胸膛口焐热呢,就被陈昭君给清算了回去,关键是他还什么不敢声张。一路被刺客伏击,被土匪骚扰,被习作渗透,他真是受够了辛苦! 唯一让他觉得美妙的,便是这陈家二小姐对他青睐有加以致于主动献身,并且他很准确地接住了,还接出了一段好姻缘。 苟日的杜俊成,跑来瞎起哄什么呢? 他段一宁衷心耿耿为陛下,难道他在陛下面前大好的信誉就要被杜俊成这么一波谣言给整散了? 简直,天理难容。 段一宁一脸气愤,咬牙切齿,下次看到这杜少爷一定要好好修理他那张乱说话管不准风向的嘴巴。 韩蓄说,所以恳请了马铁霸埋伏在陈二小姐的马车里。 段一宁皱着眉想了一想,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哪里都对。 马铁霸坐在陈意如那马车里,正是浑身不舒服,幸好马车里有个陈福老管家。当时马铁霸跟着陈昭君下山,住进陈府的时候,这老管家依着陈大小姐的意思,还是很照顾他。 况且再早一些的时候,那时他马铁霸处于上风,把长安君和云飞燕给绑了,逼着长安君的老丈人陈太傅上门交赎金的时候,陈福也是参加了当时那场洽谈的。 马铁霸心眼儿里呢,还是很佩服陈太和陈福这一对老主仆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陈太傅用来赎女婿的那十万两白银,马铁霸一分也没拿到就被陈昭君给招安下山了。 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时候估计都被雍城外那片乌山上的残留分子给挥霍光了! 第336章 给陈二小姐提意见 有的时候想想以前的事!嘿。真是悔不当初啊。 马铁霸就不该在遇到陈昭君那时节,还仍然坚持土匪绑架原则,要了陈太傅家的赎金! 陈昭君的钱,能随便要? 呵呵。 属于陈二小姐的马车里,马铁霸和陈福两个,小绿豆眼儿看着大皱纹眼,肌肉块儿对着半躬的背…… 马铁霸睁着小绿豆眼儿对着陈福老头子笑,陈福也跟着笑。只有陈意如怎么看,都觉得不爽。 但这个粗糙马铁霸跑来跟她二小姐一辆马车,竟然是那个谁安排的! 哼。 陈意如想起来,就气! 说要是在昨天之前,她还不是段将军家的小娘子,她还只是陈家二小姐,但凡行事都得被陈昭君给压着,给她撑腰的爹和娘都不在身边,她只能忍气吞声,算了!但今时今日,她那个新婚夫婿,这个和亲队伍里的第一将军竟像是瞎子一般,不知道他新娶的美娇娘的马车里,坐进来了一个大胡子马铁霸嘛? 段将军不觉得膈应? 陈意如真是绷着脸,难看死了。 本来马铁霸也没打算要在这架马车里发言,但是他看陈意如这张气鼓鼓的脸,实在是看得不舒服。他多少也明白,长安君苦口婆心劝他跟陈二小姐坐一辆马车,也不全为了蹲守杜俊成。和亲队伍里三层外三层,女眷的马车都在最中心,那跛腿杜少爷该有多厉害,才能一跳准确,跳进陈二小姐的马车里,进行习作的思想工作? 长安君不过是代表大家关心他,关心他的伤势。 这样的人情温暖,马铁霸纵横乌山二十几年,能不明白吗? 所以,他也就顺着水承了人家的人情。 你跟人一路走下去,可不得明白这些故事? 但陈二小姐这分脸色,她实在很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她这副待人接物的礼节,实在不适合马铁霸坐她旁边儿养伤。 估计,马铁霸在这种情形下坐久了还会气成内伤。 于是! “二小姐,我看你啊……你虽然也是我的偶像陈太傅养出的女儿,但我一路上细细看下来,不是我说话不负责哦,硬是二小姐你自己啊,你和大公子、大小姐,还是很有一丢丢的差距。”马铁霸回手,换了个姿势,撑着自己的腹部伤口,他本着陈太傅的忠实粉丝的热心肠,张口就跟陈二小姐说了大实话 这样的大实话,它不伤心只伤人,伤人的面子和脸。。 陈意如正是不痛快马铁霸一个粗糙大爷们二坐她身边,又听了马铁霸拿大自恃有地位敢说话而说的话,简直气得棱眉豁眼,瞪着马铁霸。 但马铁霸还有很多意见没给陈二小姐提出来呢! 马铁霸也没把陈二小姐的脸色放进眼里。不和女人见识,这是像他这样的男子行走江湖的铁律。再怎么说,这二小姐也是他偶像陈太傅家的闺女嘛! 作为老大哥,必要的时候提醒一下这位二小姐,不是很有必要吗? “你要是不明白这个差距在哪儿,我就跟你说啊!二小姐,第一个,你的表情管理没有大小姐做得好!别说你的表情管理要学习大小姐那种工夫,连桃子姑娘的表情管理,也很值得你学习!真的!你相信我,马哥哥不会骗你!”马铁霸第一个就要指出陈意如这脸色,实在给谁都是不好,显得陈太傅的家教没有均衡。 重了嫡女,轻了庶女。 陈意如简直被马铁霸给气死了。 这个土匪头子说她表情不好,她才懒得跟他一个土匪有表情呢?以为谁都像陈昭君那么奸诈,喜欢对一个土匪头子耍心眼儿,把土匪头子当大哥! 陈意如转而看着陈福,撒娇似地命令,生气而又霸道:“陈管家,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你让他闭嘴!” 这份傲娇,实在不合适了。对家里劳苦功高的老管家这么说话,更没家教! 马铁霸便一拍巴掌,接着说:“第二个,二小姐,就是你这个说话的语气,比大小姐生硬了许多。你明白吗?听大小姐说话,什么时候都觉得很舒服,就算听他骂人也觉得痛快、服气!但是二小姐,你啊,估计是年龄小了几岁……没关系,过几年你就明白了!说话和做事,又要糖里面加点辣椒面,盐里头加点卤肉,别人听起来,才会很有滋味。你就这么干巴巴地命令你的老管家?大小姐比你的资历不知高了多少,你什么时候见她这么对老管家说过话!” 陈意如已经被马铁霸给说得,只能睁着眼睛感觉那阵滚滚的草泥马在她胸腔里奔腾。 陈意如最后已经逼得脸颊抽搐,但还要学着表情管理,还要主要语气柔和,糖里面加点辣椒面,盐里头加点卤肉。 “马将军,请你……下车!”陈意如咬着牙,说。 马铁霸看了陈意如两眼。 哼! 姑娘年纪小,是说话做事学得慢。 都给她提点到这个份儿上了,嘿,怎么还领悟不到人生的真谛呢?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马铁霸又换了一只手,换一个姿势,撑着自己的另一边腹部。“我得在这趟车里!整个和亲队伍,就数这趟车的势力最弱,容易被敌人攻击。我是专门保护你和陈管家的。”马铁霸表明了态度,他预计陈二小姐虽然内心里很不愉快,但也不敢再给他脸色,也不敢命令他下车去。 陈二小姐看到马铁霸这种架势,真是气得面红耳赤。 她终于明白,传说中那种秀才遇到兵,就是这种无奈的感觉。 “停车!停车!”陈意如扯着嗓子喊外面驾马车的人。 陈意如让马车停下来,一脚跳出去,站在马车门帘处,气哼哼地骂道:“无耻!泼皮!狗改不了吃屎!本夫人惹不起你!你不走,本夫人走!” 陈意如就那么跳下了马车。 而整个前进的队伍根本没有因为她的跳车而停下来,属于陈意如的那位新婚丈夫刺客正在队伍的很前头。 根本不知道这边的陈二小姐已经发了彪。 陈二小姐此行跳了马车,除了在小范围内告诉周围几个人她是将军夫人之不要没事儿就来惹她,她也是很会发脾气的之外,其余一千九百九十几人根本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件。 马车并没有等陈二小姐的步伐,也没有等她生完这一场气,竟是跟着大部分有条不紊地走着! 陈福那老头子在马车里,也竟然没有跑下来追她! 啊…… 第337章 铁骑利刃狂风暴雨 陈意如就那么尴尬地站在原地,本来很生气的脸,在一辆辆马车越过她往前走的时候,脸变绿了。 在一列又一列的军士越过她,往前走的时候,陈意如的脸终于又不绿了。 陈意如在事实里明白了,她对于这个和亲队伍来说……什么都不是! 就像吴绮,吴四小姐,当时从雍城外的那片乌山上抱着孩子跑下来的时候,陈昭君和云飞燕仗义出手救了,结果现在呢! 一路追着吴绮跑的土匪马铜锤已经死了! 吴绮也被那个偶然路过此处身兼公务的吴大将军给带走了。 和亲队伍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前走。 陈意如这时候再发脾气又怎么样?连一个看她发脾气的人都没有!她竟是发给谁看! 她若是不上马车,这队伍也不会等她! 陈意如气糊涂之后又过了这些时候,终于冷静过来:她若是不夹着尾巴,是有人撺掇把她留在这镇平城的!比如,今早上来找茬的那位杜少爷! 杜俊成阴森森的脸,诡计多端的模样,还在陈意如脑海里打转。 一想到杜俊成,陈意如赶紧把身后身前的军士们都看了,她确信她没看见一双杜俊成那样的眼睛,才是抚着胸口的砰砰直跳,提着裙摆往前跑着,去追自己那辆马车。 她不重要,她明白了! 她明白了,她的段郎虽然娶了她,给了她一个妾室的名分,但……一个男人的事业面前,她什么也不算! 不算。 罢了。她看人,走了眼。 只得暂时忍受马铁霸给她的屈辱! 总有一天,她会报仇的! 当陈意如气喘吁吁追上了自己那一辆马车,车夫以及车里的陈福和马铁霸一如往常,没觉得奇怪,也没有拒绝,甚至连个奚落都没有。 马铁霸竟然神奇地闭了嘴,他没有再追着要给陈二小姐提意见! 这就是马铁霸在完成埋伏任务时遇到的小插曲,而后也再没重启过这一段。陈意如后来竟安定了好一段时间。 因为马铁霸出着埋伏任务,不好跟所有人明讲,所以段一宁的责任就更显得重大,他负责着整个队伍两千多人的行进指挥,路上时时和长安君还有裘将军交换意见,查勘一路情形。 韩蓄已经把云腾召回来了。 在陈昭君和云飞燕的马车周围,除了有云飞燕自己那几百家丁,还有松林、韩小飞、云腾、银凤几个重镇布防。 韩蓄隐隐感觉,在去竹山的路上,没有那么太平。 韩蓄判断的,许是刚踏出那条官道,追兵以及刺客就来了。 但韩蓄的判断,在这时候也出现了稍稍的偏颇。追兵没由来,刺客也没有来。杜俊成一大清早带了林府尹家的两个女儿来了,臊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之后,并没有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韩蓄骑在马上,看着大道两旁越来越奇险的地势,感受着竹山脚下传递过来的春寒气息。 无论如何,他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此时此刻,竹山在即,韩蓄已经没有闲心再请云腾专门去跟踪杜俊成的行踪了。 好歹这一路上,干粮是够的,银两也是够的,人心也是稳定的。 若是有刺客……如果来的是刺客,他们也就不怕。 若来的是别的,比如某些暗藏祸心的军队……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竹山最是险峻!但凡是个正常的人,也知道竹山的埋伏一定不能少。 而韩蓄漏掉了一群人。 那群,在镇平城门口,被施粥了两日,才得以续命的万数难民们! 和亲队伍今早一出城的时候,难民们纷纷巴在一起张望,他们还想看看公主的风姿矍铄,也想看看长安君的盛世美颜。 不过,看了长安君高头马上,惊鸿一瞥,他们也知足了。 知道和亲队伍完全出了城,这些难民里头,精明的那些,得好就收的那些,也是拾掇着自己的烂包袱,陆陆续续地走了,有跟着和亲队伍往竹山方向走的,也有反着方向往镇安城走的,也有往旁边山林天地里走的,总之就是有力气有判断的都走了。 幸亏他们走得早! 那些吃了两日饱饭,还想着今天中午继续趴在城门口喝热稀饭的难民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当太阳的光辉慢慢洒过来。 这群打定主意不走,等着镇平城父母官林香山给他们安排伙食和住宿的难民大佬们,等来的不是肥硕的厨娘烧锅煮热稀饭,而是铁骑手拿利刃狂风暴雨一般的驱赶。 眼神好的,一看见这些铁骑身上反射过来的太阳光芒,麻溜地屁滚尿流一般跑了。 总有一些眼神不好的,以及跑不动的,以及侥幸的,还有觉得生死不过如此跑哪儿都是死,饿死的更惨……他们就在这个城门口,一刻钟不到的工夫,被屠戮殆尽了。 几乎没有惨叫声,因为铁骑们下手极快,没人反应。 也根本没有反抗,手无寸铁的人,哪有资格反抗? 之间铁骑之首提着最后一个难民头颅,血淋淋地仍在地上,高声对着城门口苍天之下公布案件的性质:“难民聚众谋反,已被尽数诛灭。” 诛灭! 陈昭君原本的善心好意,得来的……也是这样的结局。 当云飞燕坐在马车里,正悠然感叹这一路上的平和有些不寻常的时候,韩小飞终于向她和陈昭君禀告了这个消息: “公主,夫人!不好了。我们在镇平城救济的那些难民……他们在我们前脚离开,一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到,城里就蹿出许多铁骑,说他们聚众谋反,给统统杀了!幸好的是……还有部分难民,他们已经离开了。” 云飞燕听着这个消息,反常地没有把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是了! 她这两日这镇平城飞扬跋扈收拾了那些富豪!他们必定是要反扑的!可……他们反扑的方式和对象,实在是太让人…… 天哪。 这就是雍国,建兴皇帝二十四年春天的小小一幕。 云飞燕摸着堵塞得疼痛剧烈的胸口,皱着眉,她难过地看着陈昭君。陈昭君啊陈昭君,她云飞燕做错了吗?这些难民是真无辜啊!如果是陈昭君来做此事,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第338章 街头霸王混混女正面看清了自己 云飞燕的眼角滚下了泪。 陈昭君也低下了头。韩小飞刚才带来的消息,城门口有很多难民给官兵杀了,罪名是聚众谋反意图不轨。 陈昭君如此心智都还明白,不是有谁聚众谋反意图不轨,而是人数众多张嘴就要吃饭,他们不舍得给那些难民吃饭罢了。 可陈昭君眼前,这位跋扈的公主,平时脾气大得要死,这时候终于难过得哭了。 她难道也发现,这件事她自己也有责任,所以这份眼泪里也有悔过和惭愧的部分? 陈昭君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这时候没有保持她那受了损伤的脑回路的思维方式,她非要温柔包容地伸手过去,和蔼地握着公主大人的手。 “这件事,公主已经做得够好了!”陈昭君可不敢说公主大人有错。 但公主大人已经崩溃了! 她辛辛苦苦啊,伤残了两百家丁,才为这些难民筹集了米粮,足够他们在城门吃上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撑下来,陛下的救灾款项也就来了!她以为她这么做,是万万对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林香山已经残暴到了如此地步! 她做错了!今天早上就不该把林香山那对女儿给放回去!她就该把林香山的女儿们当成人质给拘押起来!太过分了!她云飞燕还是活的,还刚走,屁股坐过的地方都还是热乎的!林香山就敢这么做! 实在太过分了。 云飞燕抱着陈昭君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都怪你!陈昭君……这事儿怪你!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该打的,一个没少打!该骂,我一个没放过!该救的,我都救了!可最后……我错了!我给陛下的奏折才送出去!才送出去呀!陈昭君,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意见,你说我哪里没做对?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杜俊成和林香山都不能放过,第一时候就该控制起来!他们这些人实在太坏了!太坏了!会下地狱的!”云飞燕那眼泪,直接把陈昭君肩膀上的衣服给污湿了。 陈昭君只是由云飞燕这么抱着,时候拍拍她的背,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帮她顺顺气。 但云飞燕非要陈昭君说出一个意见的话! 陈昭君揣度着公主大人的脾气,总不能让公主大人全把罪责归咎在她自己身上。“公主殿下,你别哭了!这件事情,的确很让人难过!可追根究底,我觉得……也不是我们有多少救济粮,有多少人救灾就把这种问题解决得了的!”陈昭君说。 云飞燕听得此话,一瞬间没了眼泪。 云飞燕从陈昭君那绝不厚实可靠的肩膀里抬起头来,她看着陈昭君的眼睛,就像看着一束明亮的光:“你说!你接着说!” 陈昭君被云飞燕看得,舔了舔嘴巴,她也怕自己说不好这公主大人要骂她。 可…… 这公主大人都把眼睛哭红了,算了。 她还是说。 “我觉得,是……我们的国计民生出了问题。”陈昭君的声音很小,生怕一瞬间这公主大人暴跳如雷。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 她相信了!他相信了!陈昭君受损的,只是她的记忆,只是她的武功,只是她短暂的伶俐。陈昭君还是那个陈昭君! “我知道!”云飞燕赶紧肯定陈昭君,她接着说,“我们的国计民生,都从根本里腐烂了!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多少努力,总是效果甚微。” 陈昭君又一次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怎么跟公主大人接话。 公主大人却有继续和她长谈一番的架势。 公主大人此刻很不嫌弃她!公主大人抓着她的手,多少恳切的眼神,问她:“陈昭君,你说说看,我知道你自由饱读诗书,你家陈太傅对于国计民生很有见解,你家大少爷是年青一代的国之栋梁,我跟你们家的家教比,不算什么,我就是个只会舞刀弄枪刷霸王的街头混混女!你跟我说说,你觉得,一国的国计民生,应该怎么样治理,当我们到处都是难民的时候!” 云飞燕此话一出,陈昭君再是思维不伶俐,也知道公主大人是在说话讽刺她。陈昭君简直是一脸都红了,把嘴唇舔了又舔,口水吞了又吞。 但,云飞燕自认自己说的是大实话啊! 跟陈太傅百年陈家的家教想必,陈家的儿女饱读诗书国之栋梁,她由李教头的家风濡染而成,可不就是只会舞刀弄枪刷霸王的街头混混女! 这话……若是那时候在雍城街头,云飞燕承认在陈昭君的当面,陈昭君会高兴地一番,跟她斗了十几年的人儿终于能正面看清自己,欣慰。 可这时! 陈昭君答不了话! “说啊!”云飞燕拉着陈昭君的手,催促。 这一不小心,公主殿下把劲儿使大了,陈昭君给疼了一回。 陈昭君赶紧点头,她说,她会把她知道的,都掂量着说……但公主大人,千万大人有大量,别生气! “难民之根本原因,我想,不外乎官逼民流,赋税严苛,再加上流年灾祸。若是去年秋时没有蝗灾,冬天没有雪灾,春夏来没有水灾,山体滑坡,地震……还是流民无数,无人安心于种地,只能是赋税太重,把人的精力都给搜刮完了!人性之复杂,但凡做官的,也不都是天地可鉴的青天大老爷,一心只为老百姓,也有很多投机取巧不劳而获雁过拔毛的,上级面前都是讨好卖乖,到了底下人面前,总是欺辱与搜刮!层层下来,最苦的当然就是老百姓了!那些有力气的,可以占山为王做土匪。可那些老弱妇孺的,怎么办?沿途乞讨,也总要有地方讨!”陈昭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还好,公主大人只是面色凝重,点头肯定,没有发火。 公主大人只问:“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陈昭君也是微微皱了眉,也只好娓娓说来:“治大国若烹小鲜!官与民,商与兵,事无巨细,都要法度与细则。这是其一。但究其所有根本,莫若重塑官场制度,整理官场风气!” 第339章 怕得竹山系高原红 “若民有冤情能得以申诉正义,若民有收入得以维持生计,若民有家园得以安身立命,谁也不会做流民。制度和风气正了,才有《孟子》说的‘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陈昭君娓娓地,把国计民生与国家治理的关系说得浅显易懂。 云飞燕正是有遭以来第一次听一个女子谈论国家治理。 陈昭君见公主大人听得仔细,又继续安利那一步儒家经典。 陈昭君说:“这一路上,我见了不少风土民情。《孟子》上虽说的‘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从我们所见实情,我想……这样的世界始终是理想的世界。真正的世界里,总是那么多的倾轧!公主殿下,或是我们低估了人的复杂性,低估了这苍穹之下作为群居人的复杂。” 低估了千倍! 是! 低估了林香山的狡猾,低估了林香山的良心黑化程度,也低估了杜俊成和他背后的后台有多么无耻! 是!是她云飞燕低估了。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很认理地点头。这一回合,算他们赢了。可……留王一派,不觉得自己傻吗?连她云飞燕这个长于市井,没受过多少高层次教育的后来枝头凤凰都明白的道理:把人杀光了,留王就算做了皇帝,他给谁做皇帝? 哼哼。 云飞燕抹了抹眼角,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谢谢你!我明白了!我以后但凡说话做事,我不会那么冲动了!” 或许有一天,留王那对母子会明白,他们也不是那么聪明过头的人。他们也会和她现在一样明白,少读了书少了见识与心胸,世界之大总有你玩儿不转的地方! 云飞燕这么温顺的时刻,陈昭君终是几分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没什么。 公主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难得安静,就让她安静,陈昭君也乐得松了一口气,间隙里她还可以撩开马车帘子去看看她家夫君马上的英姿。 英姿总是英姿,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人群里远远的一眼,也是能让人怦然心动的。 不过,陈昭君总记得今天早上城门口,吴四小姐被吴大将军接走的时候,她和韩蓄那一眼里的复杂情绪。 韩蓄那瞬间的情绪,瞒不了陈昭君。 陈昭君的眼睛能明察秋毫,她看得出来韩蓄对林家的两姐妹实在没有意愿,她也看得出来韩蓄对他周围的女子目不斜视……但吴四小姐走的时候,韩蓄真是很不忍心了一回。 那话到嘴边要把她留下,却又因为吴大将军的面子而没有说出口。 关于吴四小姐,陈昭君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平时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只佩服她的坚韧和刚强。那天,陈昭君知道马铜锤死了,也为吴四小姐的孩子惋惜过。但死了也就死了,孩子没有爹总还有娘! 就是今天早上临别时吴绮的眼神,触动了陈昭君。 她或是终于明白,她的夫君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也会成为其他女人的依靠。 陈昭君撩着帘子,望着窗外移动的景物,发呆。 遥遥地,陈昭君听到前头的军士们议论这一路的情形,说竹山自古一条道,这会儿山脚下还是春天,可山里头还是冬天,大雪封山还没化。 韩蓄也知道前路艰险。 段一宁打发出去的探子回来说,竹山往前头走去,冷得很,那个雪越下越下越大,那个路本来就很难走,加上大雪封山,几乎是行路难于上青天。 所以,段一宁问本地裘将军的意思。 裘将军倒是个实在人,他给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他说:“就是呢,竹山一带没有春天,夏季很短,要到七八月才是过山的好时候!长安君,要不这两月就在竹山城这儿住下,你和公主夫人就不走了,等到夏季来了山里雪化了,再往新乡走去!” 不要以为裘将军是一个这么没有原则的人。 裘将军这么建议的理由,实在是因为从这里到竹山脚下一天的脚程,如果快马加鞭,今天晚上就能挺进竹山。 但是,一旦到了竹山脚下,那一个微小的竹山城之后。说是竹山城,还比不过雍城郊外的的一个小镇,不外乎是雍梁两国来往交通必经之驿站罢了。 最最重要的问题来了,上了竹山,艰险一条道就不必说了,只要是山里马车什么都得弃了,马车没有了,给公主等遮风避雨挡阳光的马车盖子马车帘子也是没有了。 又是风又是雪的,若是遇到晴天,不要怕,大太阳的紫外线保管把公主等娇滴滴的美人儿们给晒出正宗的竹山系高原红。 裘将军怕公主受不了,更怕遭受了风吹日晒雪冻之后的公主到了梁国,临安王会受不了。 传说这会儿,临安王就在新乡那个宕等着接亲,他要是一眼见了那时候的容和公主不惊叹一阵:哪里来的丑媳妇,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那不完蛋了,白跑这一趟,白辛苦了! 裘将军细致地分析了前因后果,等着段一宁和韩蓄采纳他的意见。反正这回从镇平城出来,米粮带够了的,再加上还有陛下亲自下拨的活动经费,就是到了新乡之后,去梁国的一路上也是可以豪气地买买买。不怕! 前提条件是,竹山险峻外加风雪交加路又滑,大家一定得挺过竹山。 韩蓄听了裘将军的分析,听了探子的回报。是,一点没骗人,说的都是实情实理! 关于竹山,韩蓄是经过过的。 那一年,他才八岁上,被梁国派来雍城做质子。 第340章 一路惊险刺激早受习惯了 从东济城跟韩蓄出来的人马约么也有几百人数,等到过了竹山到达雍城的时候,只剩下一半。后来,有的已经回国复命,有的还坚持陪伴他这个质子,最后……只剩下李大爷刘大妈韩小飞和秋娃几个。 韩蓄深邃的眼,远远望着那片隔断雍梁的竹山。 竹山的那一边,就是他的母国了,有他的母亲父亲,有他身为一国皇子尊贵的身份。 竹山的风景,其实盛夏里还是很不错,若但说是游山玩水,没有追兵刺客以及埋伏陷阱的话。 但竹山这时候还有积雪。 那个……他家陈夫人预谋好的又一次逃跑地点就在这竹山里的某一条羊肠小道里。 莫说陈昭君明白那会儿,就是这会儿,她什么都不闻不问,他也怕陈昭君走在半路上因为这路途实在太辛苦就哭着不跟他走了。 还有那位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对于上山剿匪赈灾济民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有热血,但就是不知道当她一旦踏进那竹山大山脉深处,见识了世间最惊险以及残酷的一条路,并且明白她一旦通过了这条路去了梁国,以后要再想回来,也只有再走一次险路……公主若是脾气一来,死活不往前走,闹着要回去! 呵呵。 夫人吓哭了,公主气跑了,最后只剩下他长安君一个人回国探母,不能把这光彩荣耀的儿媳妇给带到父亲和母亲面前去,他做这一回质子又有什么成就可言? 韩蓄没有率先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段一宁除了前路怎么走之外,他对于后路也有意见。 很有意见!难民数众,竟然被一城铁骑以聚众谋反之命屠戮。 真是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段一宁若说他这时候怀疑裘将军做此建议的用心,也不为过。 “裘将军!你可知……自从我们今日镇平城门口出发之后,城门口发生了怎样的惨案吗?”段一宁哆哆逼人地看着裘将军。 裘将军想说关于那桩惨案他不知,与他无关。 可他又却是知道。 段一宁实在感叹:“哼哼!段某人是行伍出生,一辈子杀过的敌人无数,见血封喉也不眨眼睛!可就没见过那起对老百姓对难民对手无寸铁的人举起屠刀的,那些人还他马铁骑?” 段一宁骂出了脏话,裘将军也只有笑脸相迎。 段一宁手里的马鞭子回手一指,明明白白地说:“裘将军,昨儿个晚上,段某在场,那时还没喝多,清清楚楚,公主殿下交代过,辜太傅拍的板儿,陈夫人家的桃子姑娘点的数儿,林府尹亲自点的头:长安君夫人和公主在此地留下了一些银钱,每逢初一十五,劳烦林府尹按排城里一些大爷大娘辛苦,会周围糊不上口的民众施粥!桃子姑娘数出去的钱,够他们施粥到今年麦子熟了下玉米的时候!” 段一宁这些明白话,裘将军抬不起头。 他一个护城将军,奉命保护公主过竹山去新乡,他怎么知道背后林香山如此可恶,连几千难民都不放过? 作孽啊! 实在是作孽! 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裘将军就那么尴尬地陪在段一宁旁边,受着段一宁的指责,他内心里只希望一件事情,这段将军在给皇帝陛下的奏折里千万要掰扯清楚,他姓裘的和镇平城里那一帮孙子没有关系! 所以,裘将军忽然灵光一转,笑眯眯地拍马屁:“嗨哟!段将军,您说得是!镇平城里,公主和陈夫人做了大好事!长安君做了大好事,段将军你也做了大好事!那些难民百姓一定会记着你们的恩情。我们公主这一路走到梁国去,谁还敢说我们公主食指不沾阳春水啊,公主和夫人也知道人间疾苦啊!人间疾苦。” 裘将军这一搅和。 韩蓄也没再怎样。大家辛苦保护救助的难民,已经被林香山和杜俊成迫害了大半,还好有一些聪明的见好就收。罢了,镇平城这一段冤案先就这样了。 关于竹山的行程,韩蓄要想听听陈昭君的意见。 大部队停下饮马歇脚的时候,韩蓄亲口把竹山是世间最惊险以及残酷的一条路这样的事情告诉了陈昭君和云飞燕,并且让云飞燕明白她一旦通过了这条路去了梁国,以后要再想回来,也只有再走一次险路。 这样啊。 云飞燕撑着下巴听了,没有什么触动。反正一路上的惊险刺激她早就受习惯了!作为骄傲的云飞燕本尊,她怎么可能被区区苦难吓倒呢?倒不是因为竹山之外的新乡,有那位九万雍国少女的痴梦临安王在等着她。 而是因为,她这辈子命硬不硬还不知道,但是她的脾气一向够硬,最上敢得罪皇帝,最下就不用说了。 但陈昭君听了之后,她却问韩蓄是不是打算把她留在竹山城自己一个人回梁国的意思? 这样的话风,加上陈昭君没有自信的态度,直接把韩蓄给问愣了一秒钟。 而韩蓄和颜悦色看陈昭君,她怎么会这么想呢?他的理解,和她的理解,很有出入啊。 陈昭君体贴地解释,说:“夫君,我知道,你说前路艰险。我很明白,公主殿下武功盖世,自然是不怕。最怕的应当是我!我听他们说了,一进了竹山,唯有一条道,车都弃了,马匹怕是都拿来驮东西行李。我跟你们进竹山,怕是拖累。所以……” 是不是打算把她留在竹山城自己一个人回梁国? 韩蓄只有看着陈昭君,看她的眼睛。天打雷劈,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纵然很心疼媳妇如今的脚程,却怎么也舍不得把她撂在竹山啊!他倒是怕她吓哭了不跟他走啊。 可是媳妇儿这领悟方向,怎么没接洽到他的说话重点内容。 “看看!你家陈夫人多么体贴,如今都怕拖累你长安君了。”云飞燕还要来一句奚落之言。 陈昭君便低下头去。 云飞燕看了之后直摇头,这夫妻二人的狗粮她可不想再吃了,她得出去转转。 “长安君,你说的前头危险本公主已经明白了!但是后头镇平城会不会忽然冒出凶横无比杜俊成,什么时候来,你我都说不准!竹山里头还积着雪,路又不好走,又有什么关系呢?好走和不好走,总不是要走!莫非,你不会去,本公主也不去,都打道回府?”云飞燕说着说着就走了。 韩蓄没有挽留公主殿下的背影,且公主很明白,他也是这么想的。 第341章 陈昭君突如其来的告白 韩蓄怀里,忽而已经结结实实扑进了一个陈昭君。 陈昭君扑了韩蓄一怀的温暖,还搂着他的脖子,一顿温柔的自谦:“夫君,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她走得慢? 陈昭君可怜的小眼神看着韩蓄。今天早上驿馆要出门的时候,那个什么杜少爷十分可恶,第一是要给她的夫君送一对漂亮的姑娘,第二是要想把她陈家的妹妹给留在镇平城,很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那时陈昭君没做多想,因为霸气的公主殿下两三句话就摆平了那位杜少爷。 可是这会儿,夫君说前头的路很难走。 陈昭君是知道的。她的夫君是梁国的皇子,十三四年在雍城生活,回国的心情肯定是一刻不能停留的激动。 那位什么将军建议,在这住两个月,等竹山里的夏天来了再走,对她家夫君来说很没必要,但是对于她这样的弱鸡来说,实在很有必要。 韩蓄搂着媳妇儿紧紧的在怀抱里,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君儿,我说话把你吓着了?实在是我没说明白!” 陈昭君看着韩蓄,又想着竹山里惊险的情形,她只能实在地表示:“爬雪山这样的事,我怕是真的不在行,会拖累大家的行程。” 韩蓄摇头。 “君儿,裘将军说的是有道理,竹山的路我十几年前也走过,实在话,真是不容易!如果,山里还有猛兽,埋伏一些刺客的话,对我们来说实在不是秒事!但是君儿,我和你肯定是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绝不会留你在这儿自己走了!你若是愿意跟我走,我也不管前面是雪山还是山有虎……”韩蓄抚摸着媳妇儿的脸颊,很想跟她说明白她在与他的意义又多重。 而陈昭君不需要韩蓄跟她说那些! “我愿意啊!我只是怕我到时候走得慢拖累了大家……”陈昭君可怜而又体贴的小眼神看着韩蓄。 那样的眼神,韩蓄受不了。 这种时候,温柔地捧起媳妇儿的小脸蛋,深入忘情地亲亲,是标配。 韩蓄正投入往我地感受媳妇儿的温柔甜美,不料,他媳妇儿问了他一句话。 “夫君,你觉得吴四小姐可不可怜?”陈昭君这么问。 韩蓄睁开眼睛,正看到陈昭君亮晶晶的眼睛。 韩蓄舔了舔意犹未尽的唇,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理解陈昭君此时的心之所想。“君儿,你想说什么?”韩蓄问。 陈昭君垂下的双手,慢慢攀上韩蓄的腰,她把脑袋埋在韩蓄的肩膀上。 韩蓄生受了这满怀的被依赖。 韩蓄只好阻止陈昭君可能的那分胡思乱想:“君儿,吴四小姐的事,你就别想了!” 陈昭君抬起脑袋,没有娇羞的花言巧语,也不全是细声细气的可怜巴巴,她只是很不解。 没法! 韩蓄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韩蓄的手指划过自己的掌心,呵呵,他的内心丝毫,总计都是瞒不过她的! “君儿!对吴四小姐,其实……我很愧疚。但是,我又无需要愧疚。”韩蓄看着陈昭君的眼睛,替她整理鬓边的发丝。 陈昭君垂下眼眸,思考韩蓄话里的愧疚与不愧疚。 韩蓄知道,他必须把这愧疚和不愧疚都给说明白。韩蓄说:“吴四小姐一生坎坷,说与我没关系,却又是因为大吴贵妃记恨我母亲的缘故,这些说来话长。君儿,我设计顺道救出吴四小姐,便或辖制或招安马铜锤……结果,马铜锤死了。王太医最后验证,马铜锤死于宫廷秘制毒药,无色无味。这毒药纵然出自宫廷,却是由吴四小姐投放。因为那晚上有守夜的军士见到吴四小姐曾进入马铜锤的房间,毒药就投放在马铜锤的药碗里。” 陈昭君听了这样的事,惊骇了小小的心胸。 她竟是想不到,吴绮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吴大将军硬把她接走的时候,公主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韩蓄也没有。 韩蓄又说:“君儿,我何尝不明白,吴大将军亲来把吴四小姐接走,总是怕吴四小姐去到梁国,而后把一些故事告诉我母亲知晓的缘故。吴四小姐跟吴大将军回去,也有苦头吃。可是……君儿,不能把吴四小姐留在你我身边。” 所以,韩蓄才是又有愧疚,又不愧疚。 陈昭君又想起吴绮那可怜的眼神,以及吴绮怀里那个可怜的婴儿。 韩蓄抚摸着陈昭君耳后的秀发,他的君儿,此时该明白他了。 陈昭君静静地靠着韩蓄,静静地想,她还是不怪吴四小姐,还是一如地同情吴四小姐。只因为,她的夫君男儿气概,顶天立地,心有万民,运筹帷幄,有勇有谋。 陈昭君靠在韩蓄怀里,她说:“夫君,有你我很幸福。” 真的,陈昭君不是说的假话。 她觉得,她和吴四小姐比,和自家二妹妹比,她很幸福。 “夫君,其实……我不怕雪天路滑!竹山上没有马车,又怕什么?走的不过慢一点,我们随行的包袱能减的就减一些,能省的都省下来。只要一路上,有你就好!”陈昭君接着又说。 陈昭君突如其来的告白,韩蓄实在狠狠感动了一番。 但是,感动归感动。 偌大一个和亲队伍,不光只有陈昭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有陈家二小姐啊,还有皇后娘娘那两个侍女啊,还有老弱一类辜太傅啦,还有几个随行的老嬷嬷啊……韩蓄实在不确定她们是否能行。 和段一宁商议之后,韩蓄除了让韩小飞把这群最弱的力量分散在队伍的各个阶段之外,还准备了一种秘密工具。 无论如何,老嬷嬷们常年干着体力活儿,她们几个的体力和战斗力一定会超过如今的陈昭君和陈意如还有红樱和碧桃这些养尊处优的。 而随便怎么,整个队伍里头最娇气的肯定就是如今的陈昭君嘛。 幸好,竹山一带虽然路难走又艰险,且是人聪明伶俐,他们中间很流行一种交通载人工具,筏竿。 这个筏竿,就是用竹竿子竹藤条给编起来的一个椅子,再拿竹竿子给架起来,而且人呢就坐在这竹竿子里头,有两个人抬着,是个坐轿子的意思,但是又比那坐轿子简便。反正坐一个人,轻轻巧巧坐到这个竹筏竿上面去,然后人抬着你走,就这么样迅速如飞地走完这个山路。 第342章 替补出场也来不及了 韩小飞已经听了韩蓄的话,立即赶往前头竹山小城请工匠。 韩蓄需要的是那种工匠。 那种工匠他不但要会编这个竹子做的筏竿,并且这个手脚要特别快,就是一旦需要就地取材,砍几根竹子,人家喝个茶,吃个点心,歇口气的功夫,他就能够做出一竿子筏竿。 为什么不直接买几顶筏竿,带着就出发了,需要的时候就坐上。 这种灵魂拷问,韩蓄肯定是不会告诉人这中间的奥秘。 韩小飞在银凤追着问为什么的时候,还是小小的解释了一下。 想想,如果还没上竹山,韩蓄就已经这么得意洋洋地带了十几顶筏竿在陈昭君面前显摆:夫人,媳妇,你看,我多懂得心疼你!你看,我就怕你一时半会儿爬山爬的受不了,你看我把这筏竿都为你准备好了,你尽管爬不动,你放心,有我呢?我让人抬你过去! 若是这样做,那韩蓄就算不得一个有计谋的。 那样大张旗鼓,铁定是要遭到别人白眼的。 且不说陈昭君和这些二小姐老嬷嬷皇后娘娘身边的高级女使能不能坚持不懈地爬过这山去,那也不能事先来不来就摆明了这个态度你们就是爬不上去。 这个不叫做体贴入微,这叫做马屁拍在马蹄子上。 一个男人,虽然明摆着疼老婆的人设没什么不好,但是这种为了全局必须开启中央空调集中供暖模式,会被斩立决。 而,带着这个工匠随行上山,这就不一样。 这工匠两个他们跟着随行的队伍,藏在那旮瘩里头,谁也没有那么明显就能知道这么个人来。 想想,当大家弃了车轿几步山路走下来,立即疲乏且是气喘吁吁的时候,两个能工巧匠忽而现场表演一个怎么编筏竿,怎么建造这个在这山路上如履平地的神奇的交通工具。 这家伙,就是加分的项目。 韩蓄想,以陈昭君这时候的觉悟,她几乎会高兴地蹦过来,抱着他的脸亲亲。 很多人绝不会相信,高傲坚决的陈大小姐也有这一天,被长安君的魅力所迷惑把持不住自己。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听得了风声,知道这时候的陈昭君和前几日的陈昭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队伍里行径之间,大家都传着话呢! “知道吗?那个事!” “哪个事啊?” “就是哪个事啊!” “哦!你说的是那个事啊!我知道啊!” “嘿!你也知道!最近才知道的!我就觉着不对劲呢,嘿……” “我也不是才知道,就是那几日就发现了,不过这种事吗,也不是什么好事,谁还敲锣打鼓地到处说啊!” “就是!反正大家心里明白着就好!” 对,大家心里明白着就好了。 于是,到达竹山城的这一晚,当和亲队伍的大部队驻扎在竹山城边边上,也就是那个破旧随意的小集镇边缘,热闹的队伍点亮了竹山城寂静的夜空的时候,陈昭君偶然回眸时,便发现好多双似有似无的眼睛,就来自这庞大的和亲队伍,它们都在关注着她。 陈昭君挠挠而后的头发,眨眨眼睛。 桃子和银凤刚给陈昭君把帐篷铺好,桃子请陈昭君帐篷里去歇息。长安君和容和公主都给雍城陛下写了奏折,实话告知陛下:长安君夫人遭遇刺客袭击,不慎落入水中,虽被救起,却无奈受了惊吓,精神不似以往。 所以,就能解释陈昭君这番对谁都很淡然,对什么事都很平和的精神状态了。 所以,保护陈昭君的任务就更重了。 帐篷里,如果没有长安君本人,至少也有银凤或是桃子跟着,再不然至少还有一头壮硕矫健的韩铁牛,帐篷外松林韩小飞还有云腾都是轮流值守的。 陈昭君的情形,雍城皇宫里其实早有人得到了消息,不过猜测归猜测,老皇帝再是眼目很到位,也必定得亲自得到云飞燕和韩蓄的亲笔信方才有新动作。 灯火下,老皇帝撑着额头眯着眼睛。 老皇帝脑海里想起多年前,陈太傅第一次把女儿带到他面前的模样。陈昭君还只有八九岁,一看就是伶俐俊俏,言语上更是不差陈家那儿子陈道渊。后来,陈昭君十四五岁时,还因为容貌武功才华等等原因,入选“雍城四美”之列。后来,废太子也曾追求过陈昭君,被婉拒了。留王也追求过,被直接拒了。 再后来,就被他这个皇帝给大笔一挥,下了圣旨嫁给长安君了。 老皇帝揉着太阳穴。 陈昭君有多么刚强,他作为皇帝又不是不知道!她心智成熟,心思细密,胆量过人,诗书颇通,兵法棋局都很懂,能收服纵横乌山二十年的乌山之王马铁霸……竟然,在路上给人整到水里头,然后精神匮乏了。 命大! 真是感谢老天爷。 老皇帝眯了眼睛,真是感谢老天爷。陈昭君还活着,挺好的,得了精神病还是神经病都不重要,只要没毁容,长安君那小子还是不会抛弃她的!傻嘛,傻有傻的好处,老皇帝相信,那位远在江城陪着废太子读书的陈太傅是明白的。 陈太傅一把年纪了,也不至于因为她女儿这番意外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老皇帝继续眯着眼睛看着那跳动的烛火。 怎么办!陈昭君傻了,精神不似以往,自然担负不起辖制长安君这身重任。 长安君虽然可以归国探母,但必须好好给回来继续做人质,这是最后底线。陈昭君明白的时候,老皇帝相信以陈昭君的智慧和手段,成功把长安君给带回雍国是很容易。但这时候…… 怎么办呢? 派个替补出场的? 其实最好的替补是陈家的女儿。 可陈太傅一辈子又是注重优生优育,只有两个女儿,那第二个女儿前两日也是给圣旨下,嫁给段一宁做妾去了。 嗨! 老皇帝眯着眼睛,摸着自己的下巴。 替补?替补也来不及了。 不如……叫停。 呵呵。才到竹山!公主和亲,临安王就在竹山之外新乡城等着,公主接着走,长安君和夫人留下? 美其名曰,给长安君夫人治病。 可否? 第343章 把儿子老婆们当猴耍 “陛下!夜深了。”资深老太监周忠恳切地提醒着。 老皇帝才睁开眯着的眼睛,他那下巴嘴角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得松弛和老态。周忠只是笑眯眯地:“陛下每次看到公主的奏折,都会在灯下久坐。可见,真是思念公主的缘故!” 老皇帝点头,周忠说的对。 思念的缘故。 陈昭君都历了那么大的惊险,他的燕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一条和亲路,真是险之又险啊。 而他们即将面临的竹山,也是自古只有一条险道。 “孩子们年幼,朕担心也是寻常。且是山高路远,只有看着奏折,想着他们一路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更有刺客……朕再担心,还是瞎担心!愿老天保佑!朕的孩子们善良,他们在镇平城赈灾了,你可知道?”老皇帝问老太监。 老太监更是一脸笑得开花,点头奉承。 “陛下生养了好公主,体贴民情,体贴陛下,实乃万民之福。”周忠把云飞燕在皇帝心中的形象直接给夸上了天。 话是这样说。 皇帝嘛,虽然一辈子举世瞩目受够了好听的话,但在关键时候还是很逗判断的。 老皇帝从最平常的事情算起,他说:“公主这一路的成长,实在令朕刮目相看。朕对公主,总想着她十几年养在李教头家,只有忆莲辛苦教养,多少愧疚。朕想把最好的给她!但是,要得到这最好,也必须经过淬炼。和亲之行,就是一场惊险的淬炼。公主与朕的奏折,周忠啊,还是那般官方,她心里对朕还是……她怕是得等到她自己儿女成行了,她才能体会到朕的苦心。 “够了,不说她了!朕能为她做的都做了。周忠啊,你即刻去办一件事,你把宫里所有的太医连夜召集起来,去皇后宫里给皇后看病!皇后那一日,有证据说是她派出的刺客刺杀长安君,这证据证人还没给对出来,她倒就给气病了,这么久还不好!快去!皇后长久时间病着,宫里一摊事情谁来管?难不成朕有三头六臂吗?还是让太后拖着老身子骨来主持?太后她老人家日日吃斋念佛,给公主求平安,好意思叨扰她吗?赶紧的,麻烦太医们都来,使出浑身解数,看看皇后的病症!” 周忠那一夜把所有太医给召集在一起,给皇后看病,最后看出的结果竟是……皇后病危! 病危。 三两个月前,就算是儿子忽然从太子贬为了庶人,去到了最最艰苦之地江城的时候,皇后仍然是每天打了鸡血应付着宫里宫外各种斗争。大事小事没有一件落下,从祭天典礼到除夕皇宫家宴,从长安君的婚礼到容和公主的婚礼,哪一件不是王皇后操办的,谁能看出王皇后曾两天之前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而就因为有言官还是啥的,不着调的,拿着经不起推敲的证据和不可信的证人,告状到陛下面前,说镇安城刺杀长安君和公主的事儿是皇后做下的。 坚强如城墙的王皇后,终于病倒了。 这时候,还病危了。 最先得到王皇后病危消息的,当然是王皇后的独子,这时候还在江城做庶人的前废太子云成熙同志。 皇帝允准:庶人云成熙,回雍城侍奉母疾。 大有允许云成熙回来看他亲娘最后一眼的意思。 而跟着庶人云成熙回雍城的,自然还有陈太傅。 那时候,留王云经熙还在外出长见识的路上,他根据他老爹给他设计的实践路线,从最甜美的西海胡要一路向着西北方,走到潼关和北城,在那里与雍国北边境的敌人们打个照面比比智商。 不要怪老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把儿子老婆们当成人看,而是当猴耍。 没办法,普天之下,都在老皇帝的掌控之中。 其实,老皇帝自己也不像这样跟儿子们耍心眼儿,可实在是天下大事它就是那么一回事,坦诚的永远被不坦诚的耍,心眼儿多的永远把少根筋的压制着。 放眼整个雍国谁不知道,皇帝家的大儿子,很懂政事却体弱多病,打不了仗!皇帝家的二儿子,既懂政事,还不体弱多病,还有个野心巨大的贵妃妈做后台,常常很想翘翻了他老子哥哥自己个儿当皇帝。 这一回,老皇帝允许他那狼心狗肺的二儿子去北城和潼关巡视,谁说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老皇帝一直以来就很明白,他的大儿子身子虽然弱了一些,仍然是最适合做皇帝接班人的! 唯有这二儿子不让他放心! 又要怎么样才能把二儿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呢? 首先,假意贬谪大儿子,甚至是戏份太足直接把大儿子的太子之位给废了也在所不惜。没关系,危难时候才是检验人情世故的最佳时机!经此一事,相信他的大儿子已经找到了最信任的良臣以及家室——听说一路到江城,曾经的太子妃啊侧妃之类的都病的病逃的逃,只有一个丫鬟对曾经的太子不离不弃,还给太子生了一个儿子! 老皇帝想不到,自己最最嫡亲的孙子,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产自一个丫鬟的高尚觉悟。 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只要大儿子回来,这丫鬟生下的孙子他也认。 认的! 皇家血脉,还要请了最好的太师太傅们悉心教导。 并不是每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都能如云飞燕一般,能自学成才,并且掌握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所以,趁着皇后“病危”的时节,大儿子该回来了。 大儿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二儿子该有动作了! 嗨! 若是这二儿子自己醒悟了该多好?这个天下,是属于皇帝的,皇帝给你你才有,皇帝不给你也甭想伸手染指,后果…… 接废太子云成熙回雍城侍奉王皇后疾病的诏书,骏马飞驰,连夜出发赶往江城。 当诏书飞驰而至,整个江城废太子庶人云成熙身边的人,莫不是惊讶地掉了大牙,转而喜极而泣,相拥着摇晃着对方的脑袋,怕这是在做梦。 “咱们……可以回雍城了?” “是啊!”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是啊!” “走,赶紧收拾东西!连夜出发!” “对!马上走!” 第344章 只差老夫聊发少年狂 江城,庶人云成熙的小小宅院里,大小仆人随从一众欢喜。 而唯有陈太傅很是淡定。 陈太傅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留王殿下,此刻正在北城……这时候把这位主子接回雍城,嗨!陛下的招数,总是那么快、很、准。 陛下的棋艺,也总是那么高超。 属于留王殿下的焦灼生活,即将开启。 陈太傅这么跟着来回折腾,也没什么怨言。他陈家百年家私就那么给抄家了,儿女四散飘零,也没怨言。 陛下啊,他终究是这天下的主宰。 任何的反抗、不从,在他那里,都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其实在忽而被抄家的那一天,陈太傅就知道,陛下在下一盘足以未定雍国局势二十年的大棋。只是,可怜他陈家大女儿肯委曲求全万般不愿只得下嫁长安君。 大女儿二女儿,如今都在去梁国的路上。 陈太傅自认啊,他对国家真是奉献了,把最爱的女儿都给奉献了。 然而,宣诏书的铁骑告诉陈太傅,说是陛下让带给陈太傅的话:“爱卿,江城一路苦了你!行了,戏演足了,你回来。雍城里少了你,朕很不习惯。快回来陪朕下棋解闷儿!” 陈太傅跪接了皇帝的口谕。 而当陈太傅接了皇帝的口谕之后,站起来打算回房收拾行李,赶紧跟着铁骑一行,护送主子云成熙回雍城,铁骑又一次喊住了陈太傅:“太傅!小的这里还有要事与太傅说。” 什么事? 陈太傅颇有耐心地等着铁骑说与他听。出自铁骑之口,且放在最后出场的,一般都是大招,陛下特别交代,在口谕里不好直说,让他人之口转说的。 铁骑与陈太傅说的,是陈昭君的事。 “什么?” 陈太傅淡定了一晚上,也终于淡定不起来了。 陈太傅直面着铁骑这冷峻的脸,只差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股冲动上去捏着铁骑的脖子问“你说的是真话?” 然而,陈太傅终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消化了铁骑带来的这个消息,实际上也是皇帝给他的消息。 陈太傅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太傅这段时间和女儿来往的书信都翻出来,从一开始再读了一遍,而他从字里行间竟是没有看出端倪。 从雍城杜俊成失踪开始,大吴贵妃以杜俊功埋伏意图污毁陈昭君的声誉开始,到韩蓄入狱,到夫妻二人回国探母,到镇安城里与于金水的狭路相逢,再到招安乌山土匪二千余人,再到镇平城前修桥赈灾给难民施粥…… 陈太傅真是没看出任何不寻常。 这些,就是他大女儿的作风。 他很宽慰,甚至很放心啊。他甚至不去追究二女儿做下的丑事,只为了成全二女儿和护驾将军,多给大女儿路上一重保障。 而保障…… 大女儿她,竟然被刺客袭击落水,再救起来……陈太傅知道,是水里闭气太久,伤了脑子。没死,也丢了半条命。 半条命! 而这么大的事,桃子松林陈福等,竟没有一个给他报告! 陈太傅把心口都给气疼了。 他的儿女啊,虽说可以奉献给国家,可也不愿意就这么糟蹋了一辈子的命运!大儿子可怜见的,终究是娶了林家那凤微小姐,定是要半辈子不快乐。大女儿虽说是政治联姻,好歹这姑爷还是生死与共人品能检验的,这又伤了脑子…… 陈太傅想象着大女儿在水里那阵挣扎着奔命的样子,难过得老泪纵横。 罢! 陛下的花招耍够了,他这个被抄了家的陈太傅也能回雍城了。 陛下告诉他这件事,不就是让他赶紧回雍城去商议对策吗?女儿虽然傻了,但身上要责总是丢不了!一个伤了脑子的美丽姑娘,要怎么完成出色的间谍任务?老皇帝等着陈太傅回去,把工作绘声绘色地做起来。 陈太傅抹了脸上的眼泪,把庭外的蔷薇给叫进来。 蔷薇看着陈太傅那红红的眼睛,总不认为陈太傅和大家一样是喜极而泣来的。蔷薇等着陈太傅给她交代任务。 “蔷薇,主子和老夫这边,已经有陛下的诏书,还有铁骑护卫……蔷薇,你这时候赶紧出发,去竹山,不是,你赶紧去梁国!老夫知道,大小姐有一个什么帮,你去竹山之前,把你们那个什么帮的人,也不是全都叫上,只把那些衷心的得力都聚集起来,去梁国,好好保护大小姐!你们那个帮里,估计还有些什么事务,听老夫的,什么事务都给它暂停了,先去把大小姐守好了。钱的事情,你去告诉陈福和桃子,你们不必愁,老夫来想办法。到时候,需要多少钱,你们只管写信告诉我!但只一点,大小姐的人都给带齐了!”陈太傅一开口,就给蔷薇交代了这些艰巨的任务。 蔷薇站在那地上,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是点头,便直接把大小姐的“水云帮”给抖出来了。 但陈太傅为人显然没有这么磨叽。 “明白了吗?明白了的话,现在就出发!希望你能在竹山追上大小姐!不过,你得小心,竹山一带路不好走,刺客又多又狠。”陈太傅还是嘱咐了一通。 这么一说,蔷薇都要准备出发了。 而蔷薇在出发的前一刻,院子里遇到了今夜心情大好的云成熙先生。云成熙先生亲自抱了儿子在庭院里看月亮,估计是丫鬟们忙着拾掇行礼,只好由他本人亲自来抱儿子。 云成熙见了蔷薇行色匆匆,免不了喊住她:“蔷薇,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里?” 蔷薇也不能说她这一回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功成身退她该去执行下一项任务了。本来,蔷薇就是后来陈昭君特别派来保护陈太傅和废太子的。 这回废太子已经有了武艺更高超的铁骑护卫,可以光明正大回到雍城,她就算没有即刻的任务,也是可以离开的。 蔷薇笑一笑,还是很有礼节:“回主子的话!蔷薇就此别过,回大小姐身边复命。” 复命! 云成熙想了一想,想起陈昭君那个俏皮而又狡猾的模样,怀里掏出一块象征皇族身份,可召守臣回朝的凭证“珍圭”。 “这个,给你家大小姐!就说是给她的新婚贺礼!不管她何日回雍城,都可持此玉圭觐见当朝陛下。”云成熙说。 第345章 传说之中的闪电 那时候,和亲队伍只在规模巨小的竹山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真的,轻装简从,只是为了稳稳当当过竹山。 所有人,不管是将军还是军士,丫鬟还是老嬷嬷,有马匹的牵着马匹,背上的背一个塔链包袱,没有马匹的只凭两脚走路。 关于骑马这件事,以如今的陈昭君的容颜优秀格斗水平,她也就只有和夫君韩蓄共骑了一匹马这样的出场方式。 看云飞燕啊桃子银凤啊,都是火辣辣的骑装,飒得很。 若要陈昭君自己骑一匹马,她是hold不住那样狂烈的情形的。 那头韩蓄很陈昭君共乘一骑,这头陈意如也是心满意足堂而皇之了一回。哈哈。段一宁终于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没有人会觉得不合适的情况下,搂着自己新娶的娇妻,春风得意地上了竹山。 陈意如被段一宁紧紧搂在怀里,因为内心激动她的脸颊十分红润。那么一瞬间,当和亲队伍陆陆续续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竹山的蜿蜒山路,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时候,陈意如和段一宁双双拥坐在马上,陈意如恍然觉得似乎这整个队伍之都是为段将军和将军夫人所摆的架势。 若是那样,该有多好。 若是这整个浩荡的队伍,只为她一个人而存在。若是这整个队伍之中,又只有她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她是这个队伍里一把手的夫人!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尊荣? 她想成为夫人之中的最中之最。 陈意如捏着的手指颤颤的用力。段一宁完全t不到他这新婚夫人的心里高点,只以为她很喜欢他这么拥抱着她一起骑马,只以为她是人前害羞。 “如儿,你莫怕!你紧着为夫我一些。咱们为了赶路,趁着现在马匹有力,路程是要快一些!这马走的本来比较快,再加上竹山城本来就是在山脚下建造的一座小城,出了竹山城几步路的功夫,你看,这些就是蜿蜒的山道。如儿,你坐稳当了!我们面前的山路,肯定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我们这些马呀什么的也就明显走得越来越吃力!”段一宁还给自己的小媳妇儿安利这竹山的情形。 他永远不知,他那小媳妇儿一定要千里迢迢跟着他的内动力来自何处? 那内动力企盼的人生结局,也许是段一宁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高点。 陈昭君骑在马上,虽然她觉得以她这弱鸡似的胳膊腿脚,她似乎应该对这种高山峻岭上的陡峭小道上的行走经历怕得很,但奇怪的是她除了手脚上缺点儿力气,上马的时候需要韩蓄拉她一把之外,其它的她可适应了。 马上的风景,还真是漂亮,比马车里舒坦,虽然这路实在很颠簸,好几次把陈昭君给颠得离开了马背。 韩蓄虽然也是搂着媳妇儿一起骑马,可他这里的情形看起来就是很舒服的,一点不猥琐。 上山的路已经走了好几里,一路上都是和亲队伍自己的声音,那所谓的甩不掉的杜俊成或是某些刺客之类的,竟然到了这时还不见踪影。 韩蓄反正不管了。 杜俊成若是重装而来,他总是重装接待他。 刺客若是来了,便是用接待刺客的专属阵法来接待。 只是一路上虽然只见竹山的一条险道,不见人影,便乐天地以为这个刺客组团一路追到了镇平城的兢兢业业到了这惊险竹山便是畏惧前行,被面前一座大山顶仍然积雪的山给吓慌了手脚,忙不迭地知难而退。 连云飞燕都知道,杜俊成已经跛脚出场了好几次,他总是一定在某个地方再次华丽出场的。 没法啊,前路漫长,且行且珍惜! 当山里的路更加陡峭湿滑,人的脚每往上走一步,腿就开始发抖,马匹们也好不到那儿去。 但对整个和亲队伍而言,拥有的马匹数量其实是很一般,做土匪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属于有马一族,摇身一变成了军爷后也是有马一族,但总有一些日子越混越差的,比如打个赌把马给输了的,比如想吃肉把马给宰了的,种种原因的都有。 最最坚忍不拔的,要数从镇平城出来的裘将军手下那二百号人,不知道是镇平城府尹林香山实在没有那个实力,还是因为她觉得山里头马匹的作用不是太大,所以裘将军那两百人竟是没有马可以骑的。 铮铮男儿们,身上只背了一个简单的包袱,在这山上都已经显现不出来速度。 足以看出这山是有多么的陡峭和险峻。 陈昭君虽然骑在马上自己觉得还行,但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坐着的这骏马的腿开始发抖,额头上面都是汗。 这匹骏马,就是传说之中的闪电。 还有一匹名马,叫飞梭。 陈昭君从闪电的眼睛里,甚至看到了走在它前头的飞梭,飞梭纵然是骏马,但仍然已经走的屁股颤抖,马蹄子颤颤地,多少次站在打滑的边缘。 飞梭身上只载了一个人,就是轻功绝佳的韩小飞,尚且如此疲累。 何况闪电,一身载了两个人。 陈昭君几番想要从马上下来。两个人骑一匹马,还是在这山上,对这样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如果让韩蓄从这马上下去走路,让她自己一个人来骑这匹马,又更是残忍。 陈昭君思考了许久,在闪电的喘气声里,终于跟韩蓄说,他们俩都从这马上下去了,自己走。 当韩蓄还在怀疑陈昭君能不能够跟着大家一块走的时候,这前后的人,他们都看到长安君和夫人都已经从马上下来。 陈夫人自己走路。 桃子最先跟着下马。“小姐,你小心,路滑。”桃子手里牵着马缰,还要担心陈昭君。 云飞燕那时还骑在马上,她看着这弱鸡似的陈昭君,就问她:“你是不是骑马把屁股给颠疼了?我告诉你啊,骑马虽然颠,屁股和腰都疼,疼得不是自己的似的!但是,我可以更负责任地告诉你,如果你选择走路,你会从头到脚除了眼睛不疼之外,全身都疼,脸每个脚指头都是疼的!” 第346章 亲自踩着脚下的路 陈昭君看看云飞燕,又看看闪电那双灵灵的大眼睛。 她听着闪电的喘气声,那喘气声闯进了她的心窝子里,她很是受不了。 陈昭君就说,她只是走几步。 反正,她没打算一直走,只要她能给闪电一个喘气的机会,闪电就不会那那一瞬间因为体力的巨大耗费而不支。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的眼睛,些许时候,她也从马背上下来:“陈夫人体恤,这马儿们走了几个时辰,也确实不容易。行,能走路的都下来走几步!不过就是艰难了一点,大家相互扶持,往前走!” 云飞燕总不忘时时给陈昭君绷人设。 主要是路太窄,杂草丛生,外加湿滑不堪,路旁就是斜坡与悬崖。 云飞燕也就和陈昭君前后走着。松林韩小飞云腾银凤都在前后,可以在难的时候,给搭一把手。韩蓄呢,一直是她身旁身后给最有力的那一把搀扶。 所以,陈昭君觉得自己走的还挺轻松。 倒是队伍里几位老嬷嬷有点辛苦。 绝不是老嬷嬷们常年处于劳动人民第一线,连这点辛苦都受不了,而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忽然才发现自己平地上矫健如水上飞,到了山路上才忽然缺铁缺钙缺锌缺硒还有维生素abcde。 总之一句话,年纪大了,缺营养。 也许不关年纪的事,连年纪轻轻的骏马都受不了的山路,何况一群老大妈!陈昭君自己都是在众人的帮扶才把路给走稳当了的,她偶然回头发现一个老嬷嬷走路已经喘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汗如雨下,那属于中年大妈的步伐确实已经跟不上这条蜿蜒的山路时,陈昭君竟把自己也停下来。 陈昭君竟是站在原地等,等比她还弱的老嬷嬷。 所以,那时的场景就是那么诡异,身份尊贵的公主皇子夫人等,亲自踩着脚下的路,亲自走,而另一片山头里还没转过路来的,将军家的小娘子陈意如,皇后娘娘家的两个侍女……她们不光稳稳地骑在马上,还有专人为她们牵马,护航。 不管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韩小飞掏出罗盘看了看,方位还是对的,只是林间看不到日头,不知道什么时间。 韩蓄说:“没事!休息一会儿!” 人要喝水,马也要喝水,人吃点儿干粮,马吃点草。 韩小飞和松林前后两个方向把话给传过去。最前头是马铁霸带了两百人打头,中间是段一宁主要负责,负责善后的事裘将军的人。 说声休息,韩小飞和桃子银凤便赶紧拾掇。 山里再是不好烧开水,也要想办法烧热水,泡干粮,烫肉干。 在等候水开的时间里,韩蓄问陈昭君走路累不累。 陈昭君便理所当然说累。 只是她打心里认为,就算再累她还是可以坚持再走两个时辰。 但韩小飞已经瞬间领悟了自家主君和夫人谈话里的奥秘。 韩小飞瞬间没影了跑了两个山头,找到了他在竹山城里请来的那两个工匠。两位大叔模样的工匠终于等到了自己展现才华的时刻,他们沿着陡峭的山坡微微地探下身子去,袖子里揣着小刀子。 二指那样宽的小弯刀子,遇到路旁的竹子,轻轻一挥,竹竿子刷刷刷地被砍下。 这边工匠编着竹筏竿。 那边,陈昭君坐在桃子用一张帕子垫的石凳子上,喝着银凤递过来的茶,韩小飞端来的肉干。 陈昭君一边喂自己,还很是顺溜地顺便给韩蓄嘴里塞一块牛肉干。 韩蓄也是顺当,毫不脸红的脸皮,在众人面前也敢把嘴巴都已经伸过去了,让陈昭君手里的茶杯顺道给他喝一口。 而陈昭君也是喂了。 ! 云飞燕这简直是,实在了,狗粮给她填了一肚子,她都不好意思全吃光。云飞燕实在很不想那两夫妻人钱这么秀下去,她得说个什么话来打个岔。主要原因是路太窄,地方太小,人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大家都是原地休息。 互相关心,是很有必要的。 云飞燕瞅着那对体贴入微的夫妻,她也打算做一位体贴入微的朋友。 “长安君,我那日经过王太医的帐篷,看王太医在给你配药。怎么,你是哪里不舒服?依我说,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定不要学我们马将军。早点吃药早点好!这路途颠簸,人一身的骨架难受。诶,我问你,你吃了王太医的药,你这身体觉得好些没?你是哪里不舒服来着?”云飞燕要么就贼火爆一个脾气,要么关心起人来呢又是贼啰嗦。 啰里啰嗦的,只让人听明白了韩蓄在吃药。 虽然说是山里,虽然说这片山的弯弯路上只能栖息这么几百人,但是这既然是山里,这山路就是斜的。陈昭君和云飞燕坐在半高山上的石头登子上,可这登子泥梯子一流的,都是沿着这个路排下来的人。 云飞燕这么接地气地,和蔼可亲地关心长安君吃药的事,本来也只是为了缓解他们夫妻一不小心秀恩爱给他人带来的那种戳心之感,也是小范围内推广的语言,自己人听了就得了,结果碍于地势的特殊关系,弄得这沿着这片山一斜坡的百来号人都给听见。 大家听到一个消息,长安君韩蓄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正在吃药。 大家尖眼睛四处瞅着,长安君哪里不舒服呢? 一路上只见那大肌肉块儿马铁霸几次熬夜让太医们做缝合手术,又是吃药又是换药的,可没见长安君哪里不舒服过! 但这么一边砍过去,长安君的身体似乎是,骨头和脖子那不太好,它老向着陈昭君那个方向。 这些情形嘛,爷们们都懂了。 呵呵。 太恩爱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于是,在一场怪异蔓延着的气氛里,韩蓄从来管理得很好的表情,硬是被憋成了三分猪肝脸。 陈昭君也只有惊讶地看着自家夫君。他是在喝药? 韩蓄应对陈昭君的眼神,也只是不反驳。的确,他有在喝药。 陈昭君那眼神又问:哪里不舒服? 韩蓄的眼神已经说不明白,他喝的药不是治哪不舒服的,他喝的药是……他喝的药且不能跟陈昭君解释,就算她实在关心他,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解释。 如果要解释得通,也就只能等晚上熄了灯,黑灯瞎火的时候,那种时候解释他才听得懂。 第347章 雍国医学界高精尖人才 啧啧啧! 云飞燕已经嫌弃地摇着头,顺带闭上了眼睛。 云飞燕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作孽啊!她问了韩蓄通篇的那么一大堆话,除了唤来韩蓄和陈昭君更为肆无忌惮的眉目传情秋波荡漾之外,她再没得到任何回应。 而陈昭君再次将手里的茶碗递到韩蓄嘴边:“夫君,你喝口茶,你注意身体。” 长安君喜得了这个,多么体贴的娇妻! 云飞燕不可控制地半当着眼睛,敲着地上的石头,提醒:“可以了没?可以了没?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把我们当成瞎子!我们就算是瞎子眼神不好,耳朵却是好使得很。我算是受够了你们俩夫妻,我问长安个吃个药的事,也值得你俩眉来眼去那么久!” 长安君究竟吃的什么药? 云飞燕是不是很想知道。 这个事,就算是韩小飞知道,就算是无伤大雅,他也不敢告诉这为公主大人,因为实在不好意思。 王太医实在是太医界的翘楚,是雍国医学界一直刻苦钻研医学技艺的高精尖人才,就算是在和亲路上,时时有刺客陷阱等等,也不能阻止他的药学研究热情。 王太医和孙太医除了致力于救死扶伤,把像马铁霸一向身负重伤,已经在阎罗王门口报了道的人给抢回来之外,还要时时关注陈昭君云飞燕等女眷的身体健康,而陈昭君水里闭气脑损伤之后,他们又更是致力于研究发现更好的药物和方法,意图把陈昭君受损的大脑记忆给治回来。 既然是研究嘛,这药总是要试的。 有的时候,韩蓄自告奋勇去试药,有的时候韩小飞也能抢得这种光荣,后来多几次了,松林银凤等都试了。王太医的药能不能帮助人修复脑组织损伤还不确定,但一定是人畜无害,绝不损伤人的心智,也不消耗人的内力。 终于有一次,韩蓄问王太医能不能研究男子的避孕药。 王太医一听,这个要求,很新鲜。 王太医很愿意尝试。 所以,王太医那个新研究出来的方子,再没有广大群众实践的基础上,韩蓄竟然亲自做了小白鼠。 韩蓄第一剂药吃到第二天的时候,王太医一边给韩蓄诊脉一边沉沉思索,最终脱口而出:“君上吃了这一半的药,自觉精神如何?老朽研发的这一剂药,虽不说百分百隔绝男子精华,却又十之八九的把握。君上怜惜夫人身体,夫人落水之病症,虽不深在身子骨,实在脑部,但若想着路途遥远竹山苦寒的这个道理,君上这么做是对的!” 所以,韩蓄为了怕陈昭君怀孕,怕陈昭君在和亲路上有孕太辛苦,就那么悄悄吃了王太医自主研发的避孕药。 哈哈。 若是云飞燕知道了,她准备翻个白眼! 吃什么吃,搞得那么麻烦!两个人不要在一处就行了,别成天那么腻歪不就行了,把陈昭君让给她云飞燕来看着不就行了。 云飞燕或许真没发现,她真是该去谈恋爱了,别来守在这闺蜜跟前,盯着人家夫妻之间的一举一动。 但云飞燕真没那么认为她有那个必要。 一路走下来,她早已不是那个雍城里一见到陈昭君就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的皮丢火锅红汤里煮火锅的云飞燕了。 她和陈昭君,已经有了真感情。 也不管那真感情是不是比替王伦留住了李白的桃花潭水还要深,反正就是有,很有。 所以,当云飞燕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该走下一段路了。 云飞燕还不忘再嘱咐一次长安君,殷切得很:“陈昭君下一段路,我来管!还有松林呢!陈昭君若走不动的时候,松林拉她一把,没有问题。长安君既然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竹山很冷,本公主记得你当年有老寒腿是不是!这路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长安君娇生惯养的人,在这竹山一一条险道上面没有必要逞什么英雄,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云飞燕跟韩蓄说话说的这么通彻了。 韩蓄的心情,简直是,呵呵。 行。 幸好,那会儿两个工匠手里头长出了花,开过光那手指翻飞之间几根竹竿子,竹竿子又剖成了小竹条子再加上几条竹篾子,这神奇的筏竿就成了,惊为天人的落成了。 军爷几个将两顶漂亮的神奇的筏竿传递到陈昭君和云飞燕面前。 啊!云飞燕一下子睁亮了眼睛。啊,她从来没见到过这个东西。 “好漂亮!”陈昭君惊叹道。 陈昭君从石头上站出来,要走到这神奇的筏竿前去细细研究一下。 韩蓄看到这摞成的筏竿才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云飞燕一看韩蓄那笑容,就知道是他故弄的玄虚。云飞燕指着这筏竿:“长安君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个物件有何用处?” 别怪云飞燕是雍城市井里成长起来的凤凰没见过这玩意儿,陈昭君以前兵书常读,北城之外也去闯荡过,也就是没见过。 陈昭君连眉头都皱了几分:“这情形模样,像是拿来抬人的。” 但这会儿,这玩意儿出现在这陡峭的山路上,如果是拿来抬人的话,那这坐上去,和在这底下抬人的,能是整齐划一在一个震频上么?不几下颠簸,一划拉就给人划拉出来了,然后人也就顺着这悬崖峭壁就给滚下去了。好一点的,插在这树桩子上,插个口吐鲜血,口眼歪斜,那要是坏一点的,可就骨头不是骨头,人不是人了。 陈昭君手里还捏着一块肉干,赶紧往自己嘴里塞。 但韩小飞仍然不顾两位女主角刺客内心的怀疑,坚决地告诉陈昭君,这是他家君上专门为他家夫人准备的,怕她长途跋涉。 陈昭君这腿一下子就有点软。 陈昭君往后头退一步:“我用不着这个。” 但韩蓄很想告诉他媳妇儿,她用得着这个!在山里头坐这个筏竿,那就是享受啊! 终于,有见过世面的,周围几个约么出自竹山系的军爷说:“公主,夫人,这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山里头的交通工具,叫作筏竿。专门就供你们这样的娇气的城里头生活惯了的夫人小姐老爷们……这山上一走,走不动了有什么关系!往这筏竿上一坐,就派两个人来来抬你们下去。” 云飞燕只是眨眼睛,她是城里生活的,可她什么时候娇生惯养过?谁见过! 第348章 实验小白鼠 那后头裘将军耳朵好使,听说前头为公主编了竹筏,竟然已经赶着派了几个他自认为很精干的军爷来。 军爷自报姓名之后就开始吹嘘自己的手段: “公主,我俩在入军之前,就是在山里头给人抬筏竿的,我们抬的老好了!来,公主,您请上座。” 但公主很淡定,陈夫人也很抱持,长安君就更不说了。 一阵尴尬的安静,两位军爷只想一手伸过去,抓起这某个娇生惯养走不动路的家伙,拎着他衣服,把他甩在这筏竿上面,抬着就给如履平地的健步如飞往前飞奔了。 云飞燕的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也带点绿色了。 她把左左右右给扫视了一通。 呵呵。 看陈昭君那明显害怕的脸色,她岂能想到有早一日她也会被这个小小一个筏竿给吓得这般脸色! 陈昭君的胆小,云飞燕懂。 这新奇的交通工具需要实验小白鼠,小白鼠也不能让陈昭君这个时候率先去做,万一颠翻了又给滚山下去了,再受一次脑损伤……罢了。 云飞燕半山的险路上居高临下,放眼望去。 好家伙,她看到了红樱和碧桃,还有几个老嬷嬷。这红樱碧桃的眼睛望着这筏竿,明显是在放光嘛。 云飞燕那一挥手,可真是雍容华贵,大气磅礴的手笔。 “谢你们考虑周全,谢谢段将军裘将军。各位是军中钢铁的男儿,带着我们这些女眷上山赶山咯,真是辛苦各位难为得很的事。如今本公主尚且还可,陈夫人也还可以——那是周围无数侍卫保护拎起来的结果,大家面前可不说这些!眼下就是咱们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位红樱姑娘、碧桃姑娘,此时腿脚已经酸痛了?”云飞燕让那两个军爷去抬捧皇后身边的人。 这便是天下皆知,容和公主有多么尊重皇后娘娘了,连她身边的两个侍女都待得那么好。 红樱和碧桃在此时必须要谦让一下啊。 公主没有坐,陈夫人也没有坐,长安君也没有坐,两位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虽然受抬举,但也怕折寿。 红樱已经被默许成了长安君家的侍妾,她总要人前紧着些自家主母。 红樱颇是懂得谦让:“陈夫人坐,我还行。虽说是路上打滑,几次差点滑下去,却是有惊无险。” 红樱已经略去那段她是怎么从马上下来的。 当陈昭君和云飞燕已经亲自用双腿丈量竹山的陡峭,那边山头的红樱碧桃陈意如任然高坐在马身上,还要一个兢兢业业的军爷给她们牵马。不只是谁赞叹了一声:“公主殿下真是菩萨心肠!” 紧跟着便有:“长安君夫人女中豪杰,不拿架子。” 还有人也肯定了韩蓄:“长安君有老寒腿的人,也跟我们一样!嗨!这样好,马儿们翻山越岭,驮着一个队伍的行李物件,不容易。体恤这批战马,战马会给我们回报,不是吗?” 所以,红樱等默默从马背上下来,开启了腰酸腿疼要命却死不了的爬山赶路生涯。 一路上,谁也不嫌弃谁了,反正都是一样的狼狈,一样的打滑没商量。若是一不小心当众摔了一跤,也只有自己赶紧爬起来,因为长安君和夫人也是这么做的。 在竹山这座庞然大物面前,两千多人的和亲队伍,从公主皇子开始,似乎再没有谁享受特权。 陈昭君面对在大众面前很识抬举的红樱亲自推荐给她的特权,并没有多大的波澜。 这本来就是这时陈昭君最擅长的态度。 可她越是了解她周围的这个世界,也不再像刚开始从棺材里爬出来脑袋里被轰得什么都记不住的时候,她也偶尔能说两句话。 陈昭君对蔷薇说:“这筏竿是稳当得很的!且裘将军手下这两位军爷想当年最都是苔筏竿的好手。他们能给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抬一竿,可高兴着呢!” 陈昭君这话一出,蔷薇不惊讶。 倒是把云飞燕给惊讶了。 刚才那个略带着吹捧和讽刺的语气,是陈昭君拿捏出来的么?似乎的确是啊!她很懂得进退的分寸啊! 呵呵。 云飞燕给桃子使个眼色。 桃子收到这颜色,也就赶紧笑眯眯请了红樱和碧桃往前去坐筏竿。 于是,红樱和碧桃在主子们的盛情推荐之下,如愿以偿,心里三分忐忑身上几分颤抖,终于坐上了筏竿,在然后一路在这山路之上被颠簸得很清闲,很惊吓。 当一个人正常在平整地面坐着的时候,他的视线和他站着的时候是一样的,都是平视前方。 可当上了路,红樱和碧桃她这个时候因为坐着筏竿,所以不是身体挺得笔直的坐,而是像半躺着是躺在这筏竿里头,被两位军爷将她抬着走。她的身体和视线一样,万分的颠簸之中,难以找到一点平衡。 若要平衡,便干脆仰头。 所以,这很享受,很有特权的一条路上,红樱的眼睛大多数的时候是仰望着天,也看不到天,她头顶的天已经被这些参天的树木给挡住了。 抬头是参天的树,俯视之下,除了一根一根参天的树像叉子一样直插上来,还有悬崖和沟壑以及峭壁峭壁上的苍松径直。 还是仰头望着无论如何还是比人要高的树,而红樱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看这些树看的太多,眼睛有点散花了。 红樱甚至在那树上发现了飘飞的人影。 那人影都是黑色的。 红樱惊恐地一眨眼睛,那些人影又不见了,非常诡异以及可怕! 红樱闭了眼睛,调整了片刻心情,又低头一看,还好陡峭悬崖上并没有攀附着人影,但是悬崖峭壁之陡峭,加之那抬筏竿的军爷技术之好,实在把人颠得上下弹动之后还能准确地落回筏竿里,红樱魂都快吓没了,只能紧紧的握住捏住那筏竿的竹竿子。 红樱把指甲都捏进了肉里头,紧紧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假寐的红樱,耳朵里却老听到什么“嗖”“嗖”的声音。 红樱一睁开眼睛,又什么也看不到。 红樱只害怕自己是在竹山里被吓破了胆,得了臆想症。若是得了臆想症,她的后来还有什么指望?她所有的野心也只能熄火了,所以不能怪她这时害怕。 而红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公主和陈夫人这些主子皇子的都不坐筏竿,才轮到了她?多么痛的领悟。 第349章 若把皇帝的女儿轰个十级残废 红樱祈祷这可怕的山路赶紧结束,但似乎遥远的路程才刚开始,他们才刚刚他进竹山。 而宁静深沉的竹山,似乎有意给红樱安排一些精彩。 红樱怀疑自己得了臆想症只能闭上眼睛,耳朵里老是能听到嗖嗖声的错愕惊恐之下,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人声惨叫,还有惊恐的汇报声儿:“有埋伏!” 有埋伏! “紧急戒备!收紧队伍!” “收紧队伍!保护公主!保护长安君!” 大家纷纷抽出了刀剑和武器,负责进攻的开始与来人打得乒乒乓乓,负责防守的也抓住机会与来人打得乒乒乓乓,没有机会与人打架的也要把和亲队伍里的马匹稳稳拽住,免得马儿受惊嘶嘶啾啾。 山里视线本来就受阻,红樱只听着前面惨烈的打斗声,时时传来炮响,而自己面前,头顶上已经有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连一路上见惯了刺客厮杀以及几十年人生风浪的老嬷嬷们都已经被吓出了惨叫! 红樱只能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而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陈昭君也是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被韩蓄早一耙子护在怀里,管它前后厮杀与炮响。 “嘣!” “砰!” “唰!” 各种声音齐齐地上演,红樱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半分。 这些,都是特属于长安君回国探亲路上的追杀行刺交响曲。 壮烈得,很是恐怖。 面对这场忽然而至都不打声招呼就开炮的刺杀行动,云飞燕才是大浪之中见惯不惯的。 她根本都不需要谁来把她摁怀里保护,她正叉了腰皱了眉,一脸严肃潜心观察,看谁那么不要脸! 不得不说,这些人真的是有智慧,他们在这艰险的道路上等着,还配备了重型武器。 可他们不光没有精心计算过成本,也没有计算过影响。那些特属于国库支持和开发使用的重型炮火们,是一般的刺客能轻易配备的吗? 暴露了身份! 纵然成功灭掉了长安君,老皇帝只需要用鼻子一闻,也知道是留王的手笔嘛,还有留王他亲舅舅吴大将军不遗余力地支持。 云飞燕想起与吴大将军在镇平城门口那偶然一瞥,大将军可有气势了,那么把吴绮给叫走了,原来是怕自家侄女跟着和亲队伍一路在这里中了埋伏,被炮给轰了? 奸险哪! 也实在是肆无忌惮了些。 或许过程真不重要,结果最重要,也不要管什么后果。干掉那个应该干掉的人,就是胜利! 留王就是那么告诉杜俊成的。 杜俊成就是那么和吴大将军配合的。吴大将军从边境返回雍城路过竹山的时候,就那么不经意间把几门炮火留在了山间的某密林深隐处。 若是让吴大将军亲自来指挥,再怎么也要找个更开阔的地方袭击,那炮火再怎么也能准确无误地打落到长安君脚边的石头上,可指挥部署工作的是杜俊成。 杜俊成早是急红了眼睛,他眼睁睁错过陈昭君和韩蓄那么多个休息的点,有那么多次轻松容易的机会,加上他们这波刺客实在很高强,绝没有出现或是显露过什么痕迹。 那就不等了,直接开火,要把韩蓄给轰哭。 杜俊成自以为他依然很聪明,况且没有了狡猾陈昭君的智商,他这般以逸待劳,在这些人爬山爬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要能有一丝安逸就能高唱感谢天感谢地的时候,贸然出击一定会成。 杜俊成手持望远镜,他在丛密的林叶间悠然又地坦然观察和亲队伍,山路崎岖,人心惶惶,互相之间都不能兜底,再是两千人也首尾不能呼应,这时候出来行刺实在是一个很妙的选择。 但杜俊成就是没有找到陈昭君的影子。 韩蓄那厮也不知道藏在哪儿? 连那个嚣张跋扈的云飞燕没找着! 杜俊成睁开了眼睛,找啊找。 “开火!给我轰!”杜俊成很蛮横,“给本少爷加大火力,狠狠地轰!” 狠狠地轰? 是。 他手下人再傻,也知道那群人里有皇帝陛下的亲女儿容和公主在呢!虽然身为刺客,一心只想杀人赚银子,也总是要关心时事政治新闻。 若是把皇帝的女儿一炮轰过去,给轰了个十级残废。 呵呵。 所以,那些本来靠剑术和武艺吃饭的刺客们,临时上阵做了炮兵工作的,心里很拎得清。 说开炮,开就是了。 这边的火力只管很猛烈地整过去,但是一定要注意,声势要大,慌乱要跳起来,还得避开要害,注意不要吓着公主,更别伤着了。 还有那个陈昭君被长安君紧紧箍在怀里。 那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对儿,好意思给人家整一个炮去嘛! 其实…… 这些都是刺客炮兵们一厢情愿的解释,因为他们的开炮技术其实还很不过关,他们本来就打不准,让他们扮个神秘在天上飞来飞去还行,炮轰公主皇子这种高阶工作实在烫手了些。 看这番激烈的场景! 陈昭君都想挤出眼睛去看一看这些前来追杀行刺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可这仗打的似乎有点久,打杀之声和炮火轰响好久不能平息,她的夫君又把她护得紧,周围的松林韩小飞等又是刷刷地得力。 陈昭君不但看不到刺客的样子,在韩蓄闷在怀里都快给哄地睡着了。 “君儿,别怕!” “君儿,那就是几门炮火,山边边给轰了个缺口,不妨事!” “君儿,捂住耳朵。” “君儿,闭上眼睛。” 陈昭君越是被韩蓄这么提醒,她倒是越想看看那些刺客的模样。 她虽然什么都不太懂,她也没有公主殿下那么霸气恢弘,她也没有武功和手腕,但也实在很想看看那究竟是何方刺客?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和亲队伍放炮! 胆子忒大了些。 或许,是刺客们的嚣张以及这满山的炮火和打斗声,就那么不经意之间召唤着陈昭君心底那分尚在酣睡之中的热血心性。 这还是平常的,这里最淡定到极致的,却非要数那两位能工巧匠的筏竿师傅。他们俩居然又趁着这阵时间队伍不能像前,大家打得乒乒乓乓,满山恢弘的时候,做出了几顶筏竿。 辜太傅实在惊讶,忍不住问:“师傅,您老怎么这么有定性?这刺客都刺到眼前来了,您还有心思做筏竿?您二位做的实在是好啊!把老朽这一双眼睛都给看得眼花缭乱,实在是佩服啊!” 第350章 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她和他 辜老太傅这七老八十的人,能在和平时候唠叨公主,也能关键时候力挽狂澜,还能在两位能工巧匠面前接地气,实在也是超脱于这满山炮火生死之外的了。 面对这学识渊博的太傅的提问,两位编筏竿的师傅回答得坦然:“这有什么?就当这会儿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呗!我是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来了大事,左右躲也躲不过,不如坦然一点儿!我和老全就趁你们打架的功夫,做出了这四五顶筏竿,看嘛,又可以供几个妈妈小姐夫人坐!等哈儿那个打架的事情一停,你们这些妈妈小姐夫人些坐起就走,接下来的路也容易一些嘛!” 这师傅,脑门子还真灵光。 陈昭君闷在韩蓄怀里听了这通俗易懂的话,忽而都觉得这两个师傅实在很有意思,而请了这两个师傅的人也实在很有眼光。 陈昭君恍惚记得人是韩小飞请来的。 “夫君,这两位师傅真有心胸,实在该好好赏他们。”陈昭君对韩蓄说。 韩蓄也是被陈昭君这会儿的关注点给逗笑了,很有几分无可奈何,也的确是没想过要奈何她。 “君儿,最该得赏的,是你的夫君我。”韩蓄也顺应了这时的气氛,反正都是苦中作乐,缓和一下嘛,说句笑话不打紧,也就厚脸皮贴着陈昭君耳边邀功请赏,“君儿该好好感谢你家夫君!” 她应该懂的!韩蓄低头宛然的模样,还真是温柔。 但陈昭君脸红了。 韩蓄说的感谢,大约是晚上的时候夫妻两个人之间到床上去说的感谢。 “说的是两位师傅的好处,夫君你来凑热闹!”陈昭君娇嗔一句。 陈昭君又来了一段嫣然而又倾国倾城的态度, 呵呵。 韩蓄紧紧护着怀抱里的人,舔了舔嘴唇,还是低低地说了实话:“这两位师傅本来就是为夫专门为君儿你请来的!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腿疼不疼?一会儿你也坐坐那筏竿?” 说到腿疼不疼,陈昭君忽而想起之前公主殿下问她家夫君的事,她夫君吃药了,哪里不舒服? 陈昭君便头抵着韩蓄的下巴,问他:“夫君,你别说我,我还好。你呢,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还吃药了?” 陈昭君还记着这件事。 韩蓄又舔了嘴唇,说没事,小事。 陈昭君便皱了眉。 然后韩蓄便只好胡说一通,他说自己这身板因为连日里来赶路疲乏的原因,睡眠也不太好,只能请王太医给他开了药,吃一个试试。 陈昭君听完,还是皱着眉。 她夫君的身体,她似乎还是很明白的,似乎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般疲乏,也没有那样的睡眠不好。 “刷!” “刷刷!” 几阵穿林的风声打断了陈昭君的思绪。伴随着这阵锋利的风声,又是从天而降了几多黑衣人。 黑衣人们就像面条下锅一样,刷刷地飞过来,还带来了那些锋利不可挡阻的剑光。 面对这些麻利的剑光,陈昭君选择麻利地闭上了眼睛。 松林和韩小飞已经麻利地腾空而起,率先阻挡住了第一波黑衣剑客们。当第二波黑衣剑客如冰雹一般砸下来,云腾和银凤双双腾空而起,迅速迎战。 第三波,秋娃和韩铁牛组队迎战。 第四波…… 韩蓄选择飞身带着陈昭君隐退,云飞燕却要迎着刺客的剑光杀过去。所以,曾经长安君府里十几年的煮饭刘大妈、打扫李大爷都已经炫技开始,把隐藏了半辈子的本事都给亮出来了。 陈昭君在这样的场景中,除了崇拜自己的夫君功夫之迅捷之外,竟然十分理所应当地回首摸摸自己头顶上的那根锋利的发簪。 发簪! 这种感觉,很熟悉。 似乎她曾在某时某地,曾把一根发簪当做武器。 怎么会呢? 她又不是那位暴躁的公主,会暴躁的杀人功夫。 陈昭君默默把手收回来。 反正她这时候的造型,也就是顺从地被韩蓄给拎着,满山里翻飞,把负责抵挡以及剿灭黑衣刺客们的机会,都留给松林和韩小飞们。 只有公主最是酣畅淋漓,她想飞一盘就自己飞一盘,想和黑衣人打一场就打一场。。 看看她那矫健的身姿,虽然很有几分圆润,就算是这艰难的和亲之路也没有让她生出瘦骨嶙峋的骨干,实在难得。 这样一番热闹的场景,杜俊成终于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陈昭君。 陈昭君小女人模样,被韩蓄拎在怀里,她和他,如一双绝世武林高手隐逸深山老林那种飘逸感,从这株树杈飞到那株树杈,时而蜻蜓点水,时而豹子转身,时而老虎下山。 苟日的! 那个韩小飞竟然飞得那么快,一眨眼的工夫黑衣人都给他整花眼了,还要在受他一把花哨的剑花儿,呜呼。 杜俊成气得跺脚。 他马的!他认识长安君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里哪一次不是把长安君主仆打得鼻青脸肿抱头求饶?哪个时候苟日的两主仆有今天这番能耐? 马的!竟是他小瞧了他们。 马的!竟是被韩蓄这厮给骗了! 杜俊成捏紧了拳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最最精心的一波黑衣刺客,养了虽然不久但实在很花钱的那种,都给人家像打苍蝇和蚊子一样给灭了,关键是对方无人损伤! 无人损伤。 那个最菜的,云飞燕啊,苟日的野种,也趾高气扬,拍拍两手,叉着腰,那情形就像是这些黑衣人都是被她一个人给打败的一样! 气人。 实在太气人了! 杜俊成气得把手里的望远镜给全摔了。 那边工夫好的黑衣人给韩蓄的人灭光了!轰大炮的黑衣人又是一些蠢材,给他们指明韩蓄那厮的位置,也轰不了一个准确的炮弹过去。 杜俊成满脸的肌肉颤抖得发黑,他难道要鸣金收兵,暂停吗? 收! 几番挣扎,杜俊成最终是对着天空发了一枚信号弹。撤退!他就不信,竹山这深山老林里头,神仙不来鬼怪害怕的地方,他韩蓄还能在这陡峭的山峰之间找到活路! 他不信。 这次杀他不死,炮也轰不准,没关系。 总能等他们长途跋涉之后,找到那么几十平米的平地,几百人拥挤着这几十米的小平地上扎了寨,挤了堆堆一起睡觉的时候,他一定会给他们浇了烈酒去,放火烧,烧死他们! 最最先烧死的,一定是那头毛发旺盛的白大狗。 哼。 杜俊成跛着脚,气愤地等着自己这波派出去的黑衣客们回来。 第351章 她发现她爱他 随着天空炸响的那枚信号弹传来的提示,还硕果仅存的黑衣人们一瞬间撤退,一瞬间隐没在森森老林之中。 陈昭君被韩蓄放到地上,还在刚才那阵飞旋的空中旅行中没回过神来,眩晕的感觉还很强烈。 陈昭君还拉着韩蓄的衣袖。 云飞燕也回过来,她看着陈昭君,实在很不想开口的却又还是开口了。“够了,别拉拉扯扯了,你们今天抱也抱够了,一起飞飞也飞够了。陈昭君,你过来,到本公主身边来!”云飞燕对陈昭君说。 陈昭君还是晕乎乎的脑袋,也就晕乎乎地走到云飞燕身边去。 然后,云飞燕一把抓住陈昭君的手腕儿,对韩蓄说:“把她交给我!长安君你带了人前后去瞧瞧,我们这回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受了伤?” 云飞燕说得很是。 韩蓄点头。云飞燕不说,他也是要那么做的! 韩蓄让陈昭君跟着公主去,一切小心。 于是,陈昭君便眼巴巴地看着韩蓄离开。 “别看了!”云飞燕一个手掌挡在陈昭君眼前,还在她眼前挥啊挥的。 陈昭君偏开脑袋,远远看着韩蓄和韩小飞骑在马上,细细的山路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那瞬间,陈昭君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咯噔的一下子,带着晕圈荡漾在她的心底,她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怅然……若失。 “诶!”云飞燕还在陈昭君眼前挥手。 陈昭君怅然的眼,回过来看着云飞燕。 云飞燕眯着眼睛,几乎是要捧着陈昭君的脸来看了。“怎么?舍不得?”云飞燕问陈昭君。 陈昭君低了一回头,也没说什么,默默站在那儿,眉头爬上了优思之色。 呵! 这更把云飞燕给看得奇了。 美人不狡猾,开始走多愁善感的路线了,开始扮演春闺少妇的戏份了?“诶!一会儿就回来!你跟着我,别怕!再说你不是还有松林嘛!松林在这儿呢,就这儿!”云飞燕指了指旁边,松林拎着剑,云腾挽手在胸前,银凤警惕得环视四周。 陈昭君看一眼周围的这些人。 她本来就不怕的,公主没有说准确。 韩蓄骑着马走了的那一刻,她不是怕,是想他。 那种想法,就是传说之中的思念。那种“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忽而想念。 陈昭君和云飞燕一处,原地修整,等着前后的人重新建立起联系,等着前后的人来汇报各有伤亡情况。 云飞燕也算是主心骨一个,她负责接收前后来的消息,辜太傅也来出个主意,给来的消息回个话去,反正两位太医外加桃子和红樱碧桃嬷嬷们等又一次临时充当了医疗小助手,上了阵地。 陈昭君便趁机一门儿心思想她的夫君,看着这满山林里渐渐黑却的天色。 天色虽然黑了,但仍然不影响那两位淡定到极致却又专业得很的能工巧匠继续制作筏竿。 数一数,齐刷刷几乎二十顶了。 而那两位工匠仍然兢兢业业地继续做下去,全不管天是不是黑了,人是不是饿了。 陈昭君站着的腿也终于觉得酸了,云飞燕就说她:“傻子,那边有竹筏,你可以上去坐坐。” 然后,陈昭君便坐到了竹筏竿上,望着黑色的夜幕山林,继续想念自己这近在咫尺的夫君。 想着她记忆以来,她在那黑漆漆的棺材里,那时……她似乎才狠狠睡了一觉。她的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痒痒的感觉,那阵温暖的触感要她睁开眼睛,而她又疲倦得怎么也睁不开,她想动的手指,怎么也动不了。哗!哗!哗!天上几个惊雷下来,把她的心给电了一跳,她才瞬间浑身醒了。 当她睁开了眼睛,这般黑暗的天色之外,还有跳动的火光,天上的阵阵闪电漫卷狂风…… 她眼前的那双眼睛,从惊骇,到惊喜,到急切,到激动,到欣喜若狂,而含情深厚。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她知道他,她虽然记不起,但没有怀疑过,他给她的气息很熟悉。 陈昭君想,他虽然爱她,但应该也不及此刻她那么爱他。 如此,陈昭君挂满思绪的眉头又展开了。呵呵,她爱他,这还真是一个神奇而有意思的发现。 陈昭君终于发现,在这个深山森森的竹山深处,她爱韩蓄。 前提条件是……陈昭君现在的思维和以前的思维接不上的时候。 就是不知道等她哪一天思维能前后对接了的时候,把她以前如何一门心思坚持不懈时时反复地想要逃离韩蓄的事给记起来,她又会如何自处? 呵呵。 陈昭君以前安排在竹山的,某一条小道的岔路口,她轻飘飘地带着松林和桃子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韩蓄一个人在回梁国的路上享受那阵风中凌乱,为了杜绝后患,她早已提前帮她爹陈太傅以及大哥陈道渊相好了退路,就是动用她“水云帮”的一切力量,硬逃。 然后,去到某个山清水秀冬暖夏凉的理想之地,开启一家人的团聚生活。 呵呵。 “水云帮”里芸香和樱株都应经做好了准备,提前转移了帮里的事务,清算了财产,清点了人数,就要在竹山哪条道上接应陈大小姐那风华绝代亘古不见的逃婚壮举。 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陈大小姐不光是失忆了,还在失忆之后深深t到了她家夫君的帅气以及英俊容颜,并爱上了那颗独一无二的灵魂。 再加上陈太傅已经起身,在回雍城的路上,与庶人云成熙一起,雍城的风云又要变色了。 陈大小姐这失忆之后的脑筋里,还在思念她的夫君。 终于,她的夫君在她企盼的眼神里,骑着马儿回来了,天都已经黑完了。 而他们这个才遭受了炮火和此刻双重袭击的和亲队伍,还在蜿蜒的山间小道里首尾接不应。 没办法,还是得赶路。 此处毕竟是险地。 于是,上路了。 那几十顶筏竿,瞬间派上用场。 火把点起来,马儿走起来,人也走起来。 实在走不动的小姐夫人们本应该坐上筏竿,可那许多阵前受伤的军士,那些刚刚被两位太医以及嬷嬷姑娘兄弟们抢救了包扎了的,他们更需要。 第352章 比你想我还想你 遭受了炮火与刺客洗礼之后的和亲队伍,又在黑灯瞎火的深山里走了一两个时辰,一路上少不了陡峭险峻的,但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几十平米的平地落脚,真是运气好! 银凤负责给陈昭君和云飞燕搭帐篷,并顺带肩负着最贴身保护陈昭君的重任。 其他人,从长安君本人,到云飞燕,到段一宁、马铁霸等,都药要打起精神一面张罗山里露营歇脚的事,也要布防今晚上的巡逻守卫,还要兼顾那些受伤的伤员们。 反正,在这阵忙碌之中,红樱一流的是怎么也讨不了轻松,该到两位太医身边去帮忙的,都得去。 所以,这队伍虽然是停下了准备再次露营了,可一切都还很紧张不得闲。 陈昭君最闲。 陈昭君躲进银凤搭好的帐篷里,吃了干粮喝了水,还洗了脸和手,都缩紧被褥里躺着了。 其实不是陈昭君愿意那么做,实在是银凤三番五次要求的。 银凤说,山里风大,夜又深了,陈大小姐的如今的身子骨显然是熬不住的。所以,陈昭君也是默默一番怅然,看着连大妈老嬷嬷们都能赶到伤员身边帮个忙,桃子红樱碧桃陈二小姐之流都去做事儿了。 她又实在比不得公主大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还能前前后后统筹指挥。 银凤让她回帐篷里睡觉,实在是……她可能只适合做这个。 松林守在陈昭君的帐篷外,韩铁牛守在帐篷门口,陈昭君一个人躺进被子里。 外面越来越安静,帐篷里的温度也越来越冷,陈昭君也不知道那一夜韩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陈昭君终于觉得挤,并且越来越挤,韩蓄已经把她给挤得她再也没有地方挪。因为帐篷紧挨着帐篷,陈昭君又给挤到隔壁帐篷云飞燕的枕头边,这情形多么地寒碜! 陈昭君开始翻身,侧着睡便是没有那么挤,但隔壁帐篷里云飞燕睡觉的呼呼声竟是那么贴近,又是寒碜。 陈昭君往韩蓄那边挪了一点点,她伸手抱住韩蓄的身体,却一下子摸到韩蓄身体之侧隔着帐篷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就像被烫了一样,瞬间缩开。 韩小飞那瞬间,本来睡梦之中要靠近仙女的心情,被来自帐篷之内自家主母这囫囵不负责任的一抓给惊骇了。 啊! 怪不得他! 只怪地方太挤了,还好隔着帐篷呢! 韩蓄收回枕在头顶的胳臂,轻轻握住陈昭君的手,带着疲倦的声音说道:“别乱摸,好好睡觉!” 陈昭君尴尬的手,被韩蓄握在手心里。 陈昭君冷了大半夜的身子,终于在靠着韩蓄的时候被暖了过来,并且温度还蹭蹭蹭地往上涨。 陈昭君拿脑袋靠着韩蓄的肩膀。她也不是要乱摸,她也知道她夫君不是要责怪她的意思,她知道这个地方太窄,大家正挤着凑合一觉。 终于,帐篷里的热气越聚越多,周围的热气也越来越厚,行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兀自与这山里头的逼人的寒气相抗衡。 陈昭君仍然紧紧抱着韩蓄的身体,如他要求那般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睡着睡着,陈昭君忽而睁开了眼睛。 陈昭君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声鼾声,一个比一个重的呼吸吐纳声,而韩蓄的睡颜最安稳。 陈昭君从韩蓄的手掌里抽搐手来,她小心翼翼摸上韩蓄的脸,顺着下巴到眉骨,再到而后。 “夫君!” 陈昭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韩蓄没有反应,周围那一浪一浪的呼吸和鼾声也没有被陈昭君的小声音而打扰。陈昭君再是小心翼翼对准韩蓄的耳朵,说道:“夫君,我想你……我爱你!” 她是真想他。 就算是他在她的身边,这么近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想到的是他,睁开眼睛想到的还是他。她听到他的心跳,触到他的脉动,感受到他的气息,她既觉得很安心又觉得心里很有一丝……躁动。 ? 陈昭君骇然地收回自己的手,狠狠藏在怀里,赶紧狠狠闭上眼睛,使劲强迫自己睡觉。 她刚才有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啊! 她怎么能那么想,不羞吗? 还有这么多的人不得不挤在一次凑合这个夜晚,虽然她能住在帐篷里有被子盖,但毕竟是小小的地盘共享了一两百人的地步啊。 不能再想了!睡觉!睡觉! 陈昭君紧紧闭着眼睛,紧绷地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陈昭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样的情形里睡着的,但韩蓄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刚才,他媳妇儿狠狠地撩了他一回,她知道吗? 她应该是知道的! 呵呵,她也终于承认了,她想他,她爱他!她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实在太不容易了!想想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那堂而皇之的拒绝,曾经有多么伤他的心:“你有钱没钱,与我何干。你要吃什么,和谁吃,也与我无关!我与长安君,今儿就只是萍水相逢,前日无恩仇,后日无既往。另外,皇帝陛下那道圣旨,我没接!我也不打算接。” “我已向皇帝陛下呈上请愿书,我陈昭君,愿拿出陈家给我的所有陪嫁,充作军饷,再带领家丁三百人奔赴边境,支援前线。” “打仗以及边关苦寒这样的事,就不劳烦长安君考虑了!我还有要事,失陪!长安君好好吃这顿火锅!若以后两国开战,愿长安君福寿齐天,长安一生。告辞!” 她这时候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还记着她那时候的话,是不是很有几分不地道,翻旧账过分了? 韩蓄坦坦荡荡斜躺着身子,受着陈昭君这个依赖的小鸟抱。 “君儿!我也想你……我也爱你。比你爱我还爱你,比你想我还想你!”韩蓄凑在陈昭君耳朵边,极小极小的声音,慢慢地回答她。 陈昭君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韩蓄这番滞后的表白来临时,她早有睡得沉沉如猪。 韩蓄所以才敢摸上陈昭君的脸,顺着耳朵摸到她的脖子:“辛苦了!好好睡!竹山的路还很长。” 第353章 一有件事更不明白 想着这段长长的路,韩蓄便只能睁开了眼睛。 这个夜晚终于安静了,闭卷的赶路人终于也有机会歇息一下,喘口气儿了。虽然巡逻防守都做了,探子前后也安排了,但韩蓄一想到今天遭遇的炮火,那特属于国之重型武器的炮火,它们能在这里出现,实在可见是雍国皇帝的权利怕是已经被留王一派给架空了。 说实话,韩蓄事到如今仍然很有几分不解。 雍国皇帝的大儿子前太子云成熙,虽然体弱多病却懂政事,虽然打不了仗却实在一直坚持仁政;雍国皇帝的二儿子如今的留王云经熙,如日中天既懂政事,还不体弱多病,还有个野心巨大的贵妃妈做后台,常常很想翘翻了他老子哥哥自己个儿当皇帝,皇帝既然防着他不让他带兵打仗,选了最最下策的和亲政策,决议与梁国亲上加亲务必做相亲相爱的两家人,而为何又在那当头废了太子云成熙。 以致留王一派一家独大,雍国朝堂政客一边倒。 老皇帝一辈子计算过度聪明过度,总是他把别人玩弄于权术的鼓掌之中,为何又有这么疏忽的一遭? 无论怎么想,把一个懂事亲民的太子给废了,都是一件不科学的政治安排。 呵呵。 韩蓄隐藏至深的谋算和心思,也有他想不明白的。他觉得,如果非要以废太子这样的绝招,来检验留王一派是否衷心可靠,或是故意给留王一派机会让他们露出马脚的做法,实在是……太不计成本了! 还有一件事韩蓄更不明白! 雍国老皇帝当年,雍梁两国的较量之中,在他和梁国章武帝的斡旋斗争里,老皇帝这个狠心的男人能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出去,他就不是一个能以传统美德以及儒家思想来解释的复杂人物。 得了江山,失了女人,这就是雍国建兴帝后来对自己前半生的总结。 得了女人,有了江山,还有了和这个女人的儿子,但仍然没有得到这个女人的心,这就是梁国章武帝对自己前半生的总结。 无所谓江山,无所谓家园,无所谓爱人,连亲生儿子都被迫送走去当质子的无奈人生,这就是小吴贵妃,雍国建兴帝最爱的却又舍得亲手送出去的女人,也是梁国彰武帝最爱的得到手了却还是伤害过了的女人,雍城吴家出身的吴茜莲对自己一生的总结。 这么复杂的形势,能够扼住梁国一位皇子的命运,以辖制梁国皇室的机会,雍国建兴帝竟然亲自不要了,还亲自派了重兵把人长安君给送回梁国去。为什么? 雍国建兴帝还送去了自己的女儿,嫁给梁国章武帝做儿媳妇。难道真是闹腾了前半生,忽然发现这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其实应该且行且珍惜,摒弃以前一切算计与竞技,忘却了曾经的血与火的斗争,做到相亲相爱和谐共生? 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韩蓄怎么也想不明白。 韩蓄当然想不明白,如果这个世界上,那三个人决定终生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的话,他永生永世也弄不明白。 这个不明白,其实也很好解释。 一切纠结,只在于韩蓄的身世。 世人都理所应当地以为,长安君韩蓄是梁国章武帝与小吴贵妃的第一个儿子,在梁国所有皇子中排位第三,是货真价实的梁国皇子。 这位皇子的确是皇子,虽然在雍城做了十三年质子,但仍然不可否定的身份,皇子,皇帝的儿子。 可绝不是梁国皇帝的,却是雍国皇帝的。 想想,小吴贵妃那时候应该是如何心境?自己满心满意喜欢的那个男人,那个心怀天下雄心壮志的男人,前一天还和她山盟海誓天荒地老,后一天便把她打包送给了敌国死对头。那时,她怀孕了! 或许,人生从来也没有那么绝望,如果敌国死对头真如他承诺的那般爱她,愿意接受她的过往,接受她和前任生的这个儿子,吴茜莲也还能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可那一年,生生的一个决定,现任一定要把前任的儿子给送到前任面前去,做质子!原因很简单,全天下没有谁知道那是前任的儿子。 这就是现任的报复!狠毒的,毒辣,阴险,奸险的,让人浑身不寒而栗的报复计划。梁国派出的质子,在雍城能不能活下去,就算勉强能活下去,又会如何窝囊地过完他的一生? 这些,与梁皇无关。 梁皇既然要把那个不是他的儿子给送出去,那便是准备了闲情逸致看好戏,他就要看雍国那糊涂皇帝怎么成天折磨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他自己又怎么都不知道。 哈哈。 梁皇看了十三年的好戏。 直到长安君韩蓄娶了妻,娶了一个叫陈昭君的女子,这女子美貌过分了一些,有些招蜂引蝶了,所以她的丈夫傻帽上头地替她出了个头,于是被抓了现行给投雍城大狱……估计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梁皇龟缩一隅冷眼看了十三年,但也想不到他家爱妃会在那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给雍国皇帝写亲笔信。 梁皇逼问小吴贵妃,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小吴贵妃只是很淡然地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和雍国陛下说了说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内容有很多,很丰富,很激荡,很缠绵,可以说三天三夜…… 梁皇甩甩脑袋,再逼问小吴贵妃,问她是不是说出了韩蓄身世的秘密。 小吴贵妃仍然是淡淡地笑:“说出长安君的身世,对我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让陛下、我,还有雍国陛下,一起受天下人嘲笑吗?” 小贵妃如此顾全大局的说辞,最终让梁皇几乎不怀疑了。 但小吴贵妃确实告诉了雍国皇帝韩蓄的身世,小吴贵妃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个负心汉:你虽然无耻无情无义地出卖了我,但我却有情有义有担当地替你生了儿子,还把儿子送到了你眼皮子底下,没有剥夺你一丝做父亲的权利,票选天下最优秀的前任莫过于我! 看到小吴贵妃那封亲笔信,雍国老皇帝实在是震惊地血压升高,心脏突跳,好一阵子没回过神来。 第354章 千里之外一弯残月 那阵,雍国老皇帝运气好,老是喜当爹。 先是一生老死不相往来的老相好李夫人,藏着掖着十几年的女儿云飞燕终于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是皇帝亲生的!哈哈。 再是一生挚爱吴茜莲也给雍皇生了个儿子,就是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窝囊质子长安君。呵呵。 ! 老皇帝算计了一辈子,真是意想不到上天能在子女缘分上如此厚待于他。 老皇帝便趁着夜阑人静,回想着每一次他和韩蓄的照面。每一次,他高高在上,明明见他俯首如尘芥一般低微仍被人欺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冬天冷得脸色发紫,夏天热得浑身痱子……那时,他作为敌国最高统治者,并没有对这个质子过多的落井下石,他甚至有时候还曾关心过他! 看来,真是冥冥之中的血缘使然啊。 也是冥冥之中,他补偿了这个儿子,他给他娶到了天下最飒爽的女子陈昭君,也是他前两个名正言顺的儿子想娶却娶不到的女子。 这就是天意,天意! 无权,无势,无豪宅,却有全天下男人最想得到的女人缘,女人的福分。 雍国老皇帝巴起手指头,再把近二三十年的过往给细算一遍,他老奸巨猾的心肠便决定铤而走险,给亲儿子韩蓄回梁国去见见他那个没良心的养父,给他养父一个机会亲眼见见这个被他抛弃利用了十三年的养子。 雍皇敢打包票,梁皇为了面子,加上吴茜莲的矢口否认,也只能相信长安君的身世只有两个人知道。 韩蓄的人生,从最开始珠胎暗结在亲娘吴茜莲的肚子里到梁皇彰武帝后宫呱呱坠地,到雍国做质子,最多也只有两个人知道,亲娘和后爸。 后爸总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件丑事。 后爸对于这个即将戴着高帽子回国探母的儿子,也是没有多少情分和期待。若非亲娘吴茜莲时时关注着那和亲队伍的动向,韩蓄就算是被人活活暗杀在那路上,也没有人会觉得可惜。 毕竟嘛,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 听说儿子能回来一趟,老母亲心里还是激动的。虽然儿子在路上也会经历千辛万险,虽然梁国朝堂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可话又说回来,这天底下哪里不是风雨!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希望好好看一眼儿子,看一眼儿子娶的那个媳妇! 她完成这一桩心愿,便会和那两位皇帝心照不宣,不会让韩蓄在梁皇面前给他添堵,会让韩蓄回到雍国去。 以后的事情,她这个做娘的也就不用管了。雍皇既然知道了韩蓄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待他,就算不给他名分,也会对他好一点。 没办法! 虽然韩蓄也是皇家血脉,贵为皇子,但他的一生也就只能那么过了,充满猜忌、嫌弃、憎恶,伴随一生的暗杀…… 所以,吴茜莲对小儿子韩迅说的话,是真的! 没有半分虚假与做作。 “迅儿啊!你可知为娘的心,每到一年的二月十四日,生疼,疼得不能自已!儿啊!你和蓄儿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时候就分开了,一个忍辱负重入敌国为质子,十三年来温饱不得,受尽白眼辱没;一个是从小养在亲生母亲跟前,金尊玉贵,受尽万般宠爱,被你父皇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迅儿啊,你那时还小,你不懂为何做娘的眼里总是长含热泪!你或许现在也不懂!那是一个柔弱的母亲,思念她那远在敌国为质的儿子,怕他温饱不得,怕他受人白眼,怕他一蹶不振,怕他误入歧途。 “迅儿啊,你是顶天立地男子汉。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勇猛如斯,矫健如斯!可你哥哥他……在雍国被乌山的土匪头子马铁霸给绑了!马铁霸喊话要十万斤黄金!不然,便要将我蓄儿君剔肉剜骨大卸八块?天哪!天哪!蓄儿啊!我可怜的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可怜我那可怜的蓄儿,让我替他受苦受难!蓄儿啊!我可怜的蓄儿!是娘错了!是娘对不起你!蓄儿……娘这就来!十万斤黄金,娘有!蓄儿,你别怕!你千万要等等娘,娘与你一起!马铁霸算什么……” 小吴贵妃在梁国煎熬了大半个月,最后又得知韩蓄完好无损回到雍城,还能继续与陈家千金喜结连理,内心好不高兴了一番。 可好景不长,那边连理还没喜结成功,那陈家就被抄了! 小吴贵妃默默一番,便知道是雍皇老奸巨猾的原因。 她的蓄儿十几年质子,什么也没学到只学了个懦弱无知,的确不足为惧!但陈家就不一样了,百年根基,再加上陈太傅名满天下,以及陈家大公子年轻有为,而又与当朝太子相交深厚,绝对的太子一党。而敌国质子长安君一旦做了陈家的女婿,陈家便是联络雍国太子和敌国质子的桥梁! 雍皇那么精于算计的人,能让这种危险埋伏下去? 不能。 所以,陈家被抄了! 被抄得很彻底。 那个高山飞鸟心与天高的姑娘,也瞬间成了无家可归的罪臣之女,和长安君很相匹配。 他们的结合,一点也不让人忌惮。 陈家,一如那破败不堪的长安君府,飘飘摇摇。 呵呵,呵呵呵。 吴茜莲看着天上一弯残月,心里嘲笑这时间最最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笑他总喜欢算计,笑他总要拿捏拿捏别人的命运。 而更为可笑的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一个男人,那个女人却一辈子还要与她争!那个女人,雍国雍容华贵的大吴贵妃,还有她的儿子如日中天留王云经熙,无时无刻不在与她吴茜莲争斗,还不遗余力地虐待她的儿子韩蓄。 这个世间,多么可笑。 可笑啊! 千里之外,同样一弯残月。 “茜莲!是朕负了你!茜莲,你的儿子长大了,朕送还你身边,你们好好享受一番母子之情。” 第355章 奈何明月圆缺不定 雍国皇宫。 老皇帝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在夜阑人静的时候,独自撑着灯火,对着墙上那副仕女图,诉说思念与愧疚。 “茜莲啊,知道你重情重义,可……朕劝你,切莫贪念这段母子情谊。长安君是质子,探亲之后,可要把他送回来!你懂么?”老皇帝神情地望着那幅仕女图。 婉约的侍女,一如她年轻时那般,巧笑倩兮。 “茜莲,你还是这般花容月貌!倒是朕老了,朕的风华不在。呵呵!也不看看,你我的儿女们,都大了,可成家立业了。燕儿和临安王,天作的姻缘,还是你有福气!朕只有羡慕你!”老皇帝对着那画上的女子,絮絮个没完没了。 老皇帝虽然选了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对着一张画像诉说思念与愧疚和心里话,但实在还是很有保留。 属于韩蓄的身世秘密,他是终生一辈子不会说出口的。 不为什么,只为了保他的命! 就在这么着,老皇帝这么夜深人静思念老情人的画面,已经被宫里那起小人得利的,疯叉叉跑到未央宫告诉了大吴贵妃。 大吴贵妃正纳闷了大半夜,这王皇后都病入膏肓许久了,老皇帝最近又不去西山翠湖李阿娘家,也没有夜半三更出城去找李夫人,更没有什么其它夜生活地点,他怎么就不来她的寝宫呢! 等到这疯叉叉的太监疯叉叉来了,把吴贵妃从床上惊起来,等到吴贵妃知道老皇帝这大半夜不睡觉是为那个女人守贞洁的时候! 大吴贵妃气疯了。 她疯狂地砸着寝殿的一切摆设,椅子掀了,桌子掀了,连床也掀了,床幔也统统扯了。 大吴贵妃望着凌乱一地的寝殿,望着跪了一地颤颤发抖的宫女太监们。 “呵呵!呵呵呵!” 大吴贵妃冷笑着。 面对这阵突来的冷笑,宫女太监们只有更胆颤心惊,在那阵渗人的笑声里脊背发凉。 “滚!统统给本宫滚!”大吴贵妃忽然站起来,把心里的怒火撒到宫女太监们身上,一脚踹几个,一巴掌打几个。 宫女太监们齐齐地惊恐万分,赶紧溜了。 寝殿里安静了。 寝殿里仍然很凌乱。 大吴贵妃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看着眼角爬起的皱纹,以及镜子里两鬓间隐隐生出的白发。 “呵呵!呵呵呵!” 大吴贵妃又冷笑了。 “吴茜莲啊吴茜莲,本宫小瞧了你。本宫低估了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本宫实在不如你有手段,你紧紧是写一封亲笔信,就把陛下的魂给勾走了,陛下就把你儿子给你放回来了!你好手段啊!” “吴茜莲!你说,你究竟在心里对陛下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狐媚子的话?你说啊……” “呵呵!茜莲啊,你知不知道,陛下他……已经老了!他的身体,已经,已经胖得很臃肿。他对那种事,几乎提不起兴趣!他……就是个老胖子!呵呵,呵呵呵!” 大吴贵妃望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颊,摸着这张和吴茜莲源自同一父母的脸。 “茜莲啊,有的时候,我很恨你,你为什么是我的妹妹,你为什么跟我有同一个父母!有的时候,我又很同情你,你就算是我的妹妹,你就算跟我有同一个父母,你就算独得了陛下十分的宠爱,你得了父母十分的怜爱,可你命不好!你还是远嫁梁国,你的儿子是质子。想到这些,我又不恨你了!” “可你又的确可恨!你那个没用的儿子为什么要在我眼前晃悠,为什么要惹得我不痛快!你那个没用的儿子居然抢走了我儿子喜欢的女人!你不要误会,我对陈昭君这个人不感兴趣!我甚至很不喜欢她这种自作聪明的!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抢呢?你乖乖的在我眼前销声匿迹不好吗?你老死他乡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给陛下写亲笔信?为什么?你究竟有什么阴谋?我告诉你,回雍城养老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只要雍国有我在,有我经儿在,见你母子一次打一次,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大吴贵妃也恨这一弯残月,恨它昏昏悠悠,恨它圆缺不定。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圆缺不定。 终于,在这个残月挂在半空的夜晚,陈太傅夫妇与庶人云成熙在铁骑的护卫下回到了雍城。 雍城皇宫的大门被铁骑扣响,庶人云成熙与陈太傅夫妇一起入宫连夜觐见皇帝陛下,大吴贵妃才得到了消息! 大吴贵妃听到消息,惊诧地坐在铜镜前。 这样的消息,她怎么可能这时候才知道? 她才知道! 而云成熙这个庶人,他已经回宫了。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陛下,祝陛下千秋鼎盛。” 云成熙风尘仆仆,一脸疲倦,陈太傅沧桑容颜,都跪趴在地上对老皇帝行礼。 老皇帝摆摆手,让他们起来。 老皇帝看着自己这几个月饱受折磨的大儿子,他除了更瘦了身子更弱了之外,倒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就你一个来?你的妻子没有和你一起回来?”老皇帝问。 云成熙再次向皇帝叩拜,禀报说:“回陛下的话!庶人云成熙生活窘迫,妻妾不堪,都已经遣散。” 遣散? 嗯。 老皇帝看着这个可怜的儿子。这孤家寡人的模样,也实在可怜。 还好,陈太傅虽然与老皇帝分别了许久,但还是比较明了此时老皇帝的心思。老皇帝再是帝王心术,却还是又父亲的胸怀。哪个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给妻离子散断子绝孙呢? 陈太傅禀报说:“回陛下的话,公子新得了一个儿子,孩子虽然还小,但与我们一起回了雍城,现就在殿外。” 啊,好! 老皇帝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太监周忠赶紧高声道:“快!快把小世子宣进来!” 云成熙还是诧异的神色,外头太监已经把小儿子和那个宫女给宣进来了。那个卑微的宫女抱着孩子,连走路的脚都在发抖。 宫女想着是该下跪的时候了,怀里的孩子却被老太监周忠给抱走了。 宫女一阵惊骇,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第356章 再次君臣对弈 “陛下,您看!小世子这精神,真好!他也知道此刻正觐见陛下,小嘴巴长得圆圆的,想和陛下您说说江城的见闻哪!”周忠把孩子抱给皇帝。 老皇帝亲自接过这小孙子,问大儿子:“孩子多大了,娶名字了吗?” 云成熙叩首答曰:“子尚小,未有名。” 老皇帝便给孩子赐了名字,云姓,单名一个睿字。 云成熙心里高兴,拉着宫女的手,一起叩谢皇帝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 老皇帝亲自把孙子还到儿子手中,对儿子和他身边的宫女说道:“去!去皇后宫里,让皇后也看看孙子。你和孩子母亲一起,好好侍奉皇后的病!去!” 云成熙叩谢了皇恩,匆匆出了这边宫殿。 只剩下陈太傅。 一个一辈子只负责算计天下人的皇帝手握天下之权利,一个江湖庙堂都能玩儿得转的文化人知识分子,在短暂地分别之后再次君臣对弈。 陈太傅不怕百年陈家被面前这个皇帝给一夕端了,他也不在乎自己老夫妻以及自己的大儿子是不是忽而被贬被发配,他的女儿给皇帝指婚给一个没前途的质子,这些都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而已。 老皇帝的心思在哪儿,他的最终目的在哪儿? 老皇帝为何忽然把他们从江城接回来? 陈太傅不会先开这个口。 皇帝总会先开口的。 “爱卿,你过来,坐!”老皇帝确实先开口了,和陈太傅就是那么亲切的感觉,熟悉的彼此。 周忠给陈太傅捧了椅子,亲自给陈太傅沏了茶,然后乖溜溜地垂手而立,把时间留给皇帝和陈太傅。 陈太傅在椅子上坐了,捧着皇帝赐的茶。 “爱卿,你喝茶。”老皇帝挥挥宽大的龙袍,笑眯眯地看着陈太傅。 然后,陈太傅也面色如常,不过分激动,也不十分无恙,很识抬举,在皇帝的老眼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喝了这杯君臣之间的修复感情茶。 陈太傅喝了茶,老皇帝又挥挥袖子,对周忠说:“去,让御厨房做点夜宵。朕记得陈太傅爱吃阳春面,就让御厨做两碗阳春面!朕这一晚上看奏折,也饿了!” 周忠去传阳春面,一两步的时间就回来。 这时候,寒暄过了,老皇帝也开启了君臣之间像朋友却不是朋友的促膝谈心模式。老皇帝冠冕堂皇的喝茶开场白,然后就是直入心窝子的关心模式:“世上之事,时常变幻,如风如云。爱卿啊,前几日你家大公子和林家小姐的喜事朕还让周忠送去了贺礼!可这后两日,却听到不好的消息。你陈家大小姐在和亲路上落水,闷坏了脑子……” 老皇帝说到此处,把话停下来,看陈太傅的反应。 陈太傅很是如常。 陈太傅喝完了一杯茶,人也如茶一般,他说:“陛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小女之事,虽然落水却被及时救起,实属万幸。陛下,臣之于子女,尚求不多。这样,也很好。” 陈太傅一脸,都是淡然的笑。 老皇帝听了,很受触动,一直点头。 “爱卿!既然你家大小姐……现在这样,也再不会想方设法逃婚,也不会再破坏我们与梁国的联姻大计,你当初配合朕演得那出苦肉计也到时候退场了!爱卿在朕这儿吃完这碗阳春面,也回你陈府去。明儿记得早点来上朝!这几日,成儿侍奉皇后,他的事先不说。”老皇帝轻描淡写几句话。 陈太傅也很顺从。 行,老皇帝说是苦肉计就是苦肉计。只是那苦肉计开演的时候,他作为苦肉计的当事人,他并不知情。 就算是当时是完全出于忌惮,怕长安君一个他国皇子得到了雍国最有钱且最有智慧的陈家的支持,必须在这段政治联姻里,把陈家的势力给掐灭了。 现在,就因为他陈家女儿陈昭君脑子进水了变傻了,苦肉计说撤就撤?老皇帝就再不忌惮陈家会强力支持梁国那个质子? 陈家还是那个陈家,质子还是那个质子。 但这个最中间的关系,却一定不在陈昭君身上,而在梁国那个质子身上。 陈太傅脑海里想起韩蓄的模样,又再想起韩蓄生母梁国小吴贵妃的模样。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一定不要怀疑,再奇的再大的事,都一定逃不过面前这个人的算计。 陈太傅吃了那碗阳春面,跟老皇帝说了再见。 老皇帝看着陈太傅离开的背影。 若是以为老皇帝会坦诚地告诉陈太傅,长安君是雍国皇子,陈太傅便会更加不遗余力地忠心于皇帝,那就把老皇帝的心思想得太简单了。 长安君韩蓄是雍国皇子这件事,老皇帝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会找各式各样的人来为韩蓄铺路,但一定不会告诉别人韩蓄的身份,他不会再给那些人投机取巧的机会。 这就是帝王心术。 老皇帝明白。 深算老谋的陈太傅也明白。 无论如何,陈昭君是陈家的女儿,再是傻了也是他的心头肉。长安君韩蓄身份再不受重视,也是他陈家的女婿。这两个人,他陈备是护定了的。 陈太傅吃了皇宫里御厨做的阳春面,带着等候在皇宫某偏殿的孙夫人连夜回了原来的陈家。 老皇帝果然没开玩笑,陈府的大门没锁,只是里面没有人而已。 陈太傅和孙夫人两两搀扶,手里点着火折子,一步步走回以前的院落,走进以前的屋子。 两夫妻看着整个府邸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多话。 “爹,娘,真的是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 陈太傅夫妇忽而听到那个他们思念已久的声音。 原来,陈道渊听得消息,骑着马从林府匆匆赶回来,远远只见隐隐的一盏灯火,心里一热,扑扑地跑进来。 陈太傅夫妇和大儿子抱在一起。 “儿啊,你在潼关受苦了!你的伤真好全了?” “儿啊,你和林小姐的新婚燕尔,你确定你后日要去潼关?” 夫妇俩拥着大儿子问了最关心的问题。但陈道渊如今已经更明白人生之起伏需要更平常的心态。 新婚燕尔,也不是那么难舍难分。 “爹,娘!本不知你们回来!儿子见到爹娘平安,心里不知道多高兴。爹,娘,以前儿子做的那些都是纸上谈兵自以为是,若不是儿子在潼关亲眼见到最最底层的军士们的戍边生活,儿子永远不会体会到那些道理!爹,娘,眼下儿子只担心两位妹妹路上的安全,可怜君儿生病了……” 陈道渊说起陈昭君,心里还是很难过。 第357章 陈家长子之身份 说起那个在和亲路上吃了无数苦头的女儿陈昭君! 陈太傅夫妇在别人面前装作无事装作很淡然的那颗心,在亲儿子面前,真是再也装不下去。 孙夫人一把哭出来。 “你妹妹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爹爹把她当成心头宝,从不委屈她一点半点。你们兄弟姊妹之间,更是和气!哎……无奈啊,听到她被什么刺客袭击,被拖着沉入水中,她竟是好不容易捡回了半条命,这捡回来的半条命,竟然还是傻的!你妹妹何曾这般屈辱过!”孙夫人抱着大儿子哭,哭得伤伤心心。 老婆大人把藏了这么久的委屈一下子倾泻出来。陈太傅听着心里也难受。 陈太傅也一般地淌眼抹泪。 陈道渊也跟着一起抹泪。 陈家大小姐一路骄傲,一路有个性,是陈太傅按照理想世界养育出来的女儿,是不受世俗束缚的,与山高与海阔的人生境界。而这人生境界再是浩大与开阔,总是敌不过陈大小姐自己傻了。 陈道渊安慰母亲,道:“母亲,君儿的病许是还有转机也未定!君儿虽然受了很多苦难,但好歹人还在!只要人还在,咱们慢慢找人医治,总会好的。” 孙夫人知道,这些话都是大儿子说来安慰自己的。 一个人的大脑已受了损伤,且又是在极度缺氧的深水之中,说那是不可逆的伤害人还信。说是凭着药石与医术就能逆天而行,孙夫人再是爱女心切,也不会这么糊涂地强加希望。 孙夫人哭得眼睛都肿了,眼睛里仍是止不住的泪水。 陈太傅在老皇帝面前应答如流,而今到了老婆和儿子面前,在面对爱女的可怜遭遇时,竟是无言和着泪水,竟自吞咽。 陈道渊看父亲那样子,也是深受触动。 陈道渊跪在父母跟前,道:“父亲,母亲,儿子不肖,儿子有愧于陈家长子之身份!妹妹受伤,做哥哥的不能庇佑照顾她,实在不堪。想想儿子在潼关时,受一些艰险小人的故意刻薄,君儿她千里迢迢与我排忧解难!而到了她这里,我这个做哥哥的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儿子这……婚姻,父亲,母亲,儿子这一桩婚姻实在是对不起父母几十年养育的恩情。林凤微她霸道蛮横,我只能敷衍。儿子本来也是打算明日就启程去潼关,继续从兵卒子做起……只是可怜妹妹她……” 陈太傅把儿子扶起来。 他和他儿子想到的东西不一样。他的儿子还年轻,他还以为他可以凭借自己的高洁品行与世间险恶抗衡。 而他,雍国江湖与庙堂,老皇帝身边四十多年的心得。 所谓高洁的品行,不过是一个人行走世间的信念,是自己一个人的。 而这天下之大,终究是掌握在最最集中权利的那一个人手里,谁不是棋子?谁都是棋子! 陈太傅握着儿子的手,陈太傅那一双眼睛也是红得不堪。 他有一瞬间甚至是想……如果,如果他那个女儿,在落水那一刻,就没有了,此刻他该是多么肝肠寸断!幸好他的女儿被救起来了,还有半条命,却是傻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仍然是肝肠寸断,伤心伤肝。 “渊儿,今日你我三口还能再见,实属万幸。君儿的事……谁都不想的!你母亲思女心切,说了许多伤心的话。这些话说了也就说了,我们外人前断不可提起!君儿既然命定里是长安君家的媳妇,她的确是该受这和亲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渊儿啊,你说你的婚姻……做父亲的知道你委屈。你说你还要回潼关,从兵卒做起,父亲明白你!”陈太傅看着儿子,很温和的模样。 陈道渊却一度哽咽。 陈太傅拍着大儿子的背,鼓励他。 孙夫人却在一旁哭得涕泗滂沱,豆大的眼泪,滚了满脸。 陈太傅无奈看着自己老婆,自己憋着不哭。 孙夫人更是难过,干脆背过身去。 老夫妻一把年纪了,连为子女伤心这一回事也不能畅快地哭。 孙夫人抽抽搭搭,好久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把脸上的泪使劲抹去之后,才问大儿子:“你今日是自己出来的?你既然知道林家小姐跋扈霸道,你何苦专门来这一趟?你纵是不与我和你爹见上这一面,我们彼此知道互相安好,也没什么!” 就怕知道了消息,而那消息又是令人心痛的消息! 陈道渊一瞬间想起林凤微的手段,他既然敢明日弃了那新婚燕尔的妻子跑去潼关,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了。“父亲,母亲,她再是跋扈,也只能是跋扈。她与儿子这强求的婚姻,终有一日,她会明白她错了!”陈道渊还指望着林凤微能自己幡然醒悟。 陈道渊想到一件事,顿了一顿,却忽而又说:“爹,娘,儿子想说一件事,还请爹娘莫要怪罪儿子!” 陈太傅让陈道渊有话就说。 陈道渊小小积蓄了一片刻的思想,还是说出了他这段时间的感悟,很是悔之晚矣的感觉:“爹,娘,那日我听到君儿落水的消息……我就知道我们做了错事!爹,娘,君儿和亲路上九九八十一难,人生路上也有九九八十一难,这是生而为人的代价,谁都逃不过!可是……君儿是打小受我们宠爱长大的孩子,她也有她的难处,也有她的不容易!爹,娘,以前君儿拒绝陛下的圣旨,她拒绝和亲长安君,我还笑她太任性!她挖空心思要逃婚,桃子把银票五十万两的现银子都给她准备好了,我只笑她们异想天开!爹,娘,异想天开的是我,是我们陈家,是我们!” 陈道渊发人深省的话在这深更半夜喊出来,得到的却是陈太傅夫妇俩的沉默。 陈太傅一辈子也是一个明镜里生活的人,他能不懂陈道渊这时候说的事吗! 他懂! 只是当一个人活到了一定岁数,年轻时的热血与热恋便没有那么热切了。当一个人不再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身后的一个家庭一个家族而活的时候,所有的选择,便都是权衡与利弊了。 陈昭君的热血,做父亲的再懂……再懂又怎样! 第358章 看似满不在乎,实则心肝摧残 陈太傅的沉默仍压抑在心痛而又无奈之下。 但,陈道渊心里已经忽而起了唤那时候陈昭君与他的争论。 那天晚上,由于陈昭君决定亲自去营救因为她的设计而被马铁霸绑架在乌山上双双长安君与云飞燕,陈道渊那时候还教育陈昭君: 君儿,哥哥苟日就要随杜丞相和吴将军启程新乡,与临安王谈判。不管临安王如何气焰正盛,皇帝也不会让长安君回归梁国。 君儿,你和长安君的婚事,一定会如期举行。你和长安君婚后,也会一直在我们雍国生活。你这婚事,但凡还有别的办法,爹爹和我也一定会为你争取。这都是没有法子的事!君儿,你就认了。长安君其人,虽是窝囊了些,好在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于长安君其人,究竟是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他还专门给陈昭君解释了一番:本来我也当他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不想,今早他不顾质子不能出城之规定,单骑涉险都要寻你……我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解释过长安君并非一无是处之后,他又再次说服陈昭君那桩婚事也是有好处的! 君儿,你和长安君婚后,女强男弱,未必是坏事。你的脾气,做哥哥的清楚,你是要人家舔着脸上赶着你的。长安君弱势,又无翁姑在跟前,你自然是作威作福了以你为尊的。依我看,这门婚事,也还是可行的! 现在想起来,自己这个做大哥的,那时候真是聪明得过分了!明明长安君质子一个,身份尴尬而又卑微,在雍城就如飘飘摇摇一根稻草,他竟然也能颠倒黑白,把那段婚事说出了非常的好处! 聪明得过分! “爹,娘,君儿现在这个样子……我有责任!我那时,其实并没有完全站在君儿的角度去想。我总觉得,劝劝她,不要执迷不悟,往好处想,事情总没有那么糟!”陈道渊今天晚上选择与爹娘敞开心扉说亮话,也就是想多说几句心里话。 那些心里的话,虽然说得有些晚。 但是,若一辈子不说,他的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 “爹,娘,那一日,我们家被抄了!在抄家的来这儿之前,我这个做哥哥的,一门心思以为自己在为君儿好,我劝她,我劝她上轿,劝她赶紧出门!我对她说——就像我自己很懂男女之情一样!我说,君儿,谁不想有情人终成眷属,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我的命。命是如此,如之奈何?”陈道渊说着,眼睛竟是滚下泪来。 这男儿不轻弹的眼泪,就这么在儿女之情面前轻弹了。 陈太傅已经想象到那时兄妹俩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样子了!他的女儿,他明白!她一定是满不在乎,实则心肝摧残。 “大哥,我也可以!不就是嫁长安君吗?不就是和亲吗?我陈昭君也可以!不就是嫁一个此生不爱的人,权势的游戏罢了!人前扮演相敬如宾,人后各怀鬼胎,就算是同床异梦,我也可以扮演一个贤内助,质子这个身份不可怕,我也可以助他弄权势搅风云!若是喜欢,我也可以捞个王妃、太子妃、皇后当当……不外乎是取天下之所有,满足我权力之欲望。” 取天下之所有,满足我权力之欲望。 终究不是陈家人的家风和家教,陈昭君也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她做不到! 她想要抗争。 她要抗争! “爹!”陈道渊把陈昭君那最最直击他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原原本本,“爹!我,你,长安君,还有皇帝陛下,因为我们是男儿!我们是男子,所以我们不懂得女子的心肠!我们以为,什么是前途无量?什么是爱子则计深远?我们的这些,统统都是建立在一个女儿家的终身幸福之上,在我家君儿的终身幸福之上……然后,君儿遭了九九八十一难,人傻了!爹,你说这算什么!” 陈太傅再是几十年的老资格,如今儿子也这么叛逆而又思想,他的脑门也免不了当一声嗡嗡响。 陈道渊或是只管自己这倾吐的痛快,他也不管老父亲是不是受得了,他也开始幻想如果时光倒流。 “爹,我想我这时候明白了!如果事情再发生一次,我不会再做你的帮凶,我也不会再做陛下的帮凶!我想我这时候已经彻底明白了君儿那时心里那种煎熬!爹,如果时间还能再来一次,如果我还有机会能在桃子和权势高位前途无量之间抉择其一……爹,娘,儿子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什么饱读诗书,什么深受器重,什么风评有加,如果没有那个心意相通的人,一辈子都是枉然!”陈道渊的滔滔不绝到了此处,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说到了他心里最痛最痛的地方。 桃子! 然后,陈太傅就那么看着失态的儿子,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形象巨佳态度巨佳的儿子这么崩溃地哭着。 孙夫人也跟着抹眼泪。 孙夫人简直都开不了口,她和她的夫君一辈子感情甚好而又生活顺遂,似乎从来没有受过子女辈儿的这些煎熬。她该怎么劝谏儿子! 她是否有资格劝谏他? 在劝谏他之前,她又是否懂了儿子心里的那段伤痛? 若是不懂,哪又有资格去劝! 陈太傅也没开口。 陈太傅任由儿子那么倾诉,那么后悔。 陈太傅只是没有拆穿一点:若是一个人,有那个心意相通的人,他也还会继续奢求权势高位前途无量,他也会想要饱读诗书,深受器重,风评有加。 比如,拥有红樱之后的吴山。宁愿抛弃那个心意相通的人,也要继续追求权势高位,还想要世人的器重和风评有加。 这就是人性! 人之复杂,或许人本身都不明白。 只是当一件又一件需要人直面最深刻的人性本身的事情来临的时候,人或许才会明白人究竟是哪样的人。 陈太傅只是做一个倾听者。 最后,陈太傅也没有承认自己当时枉顾了女儿的意愿。 陈道渊那时候冷静过来,想了许久最后才明白,他陈家自诩思想最前卫厚爱如斯的父母,也不一定懂他陈家子女那一颗颗自由的灵魂。 第359章 想把嫁出去的女儿接回来 所以,陈昭君真是被枉顾了一段婚姻,嫁错了人? 陈道渊和老父亲这一段掏心挖肺的对话,之后,他自己坦然地告别了父母,只是这留在原地的父母…… 想得有点多。 当夜阑人静,整个府邸曾经繁华落空之后,儿女离散,这番孤独之感。 陈太傅揉搓着一脸的疲倦,独自站在中庭前,他大女儿的院子前。 这里,是曾经他为他大女儿创造的安乐窝。她在这里读书习字,耍剑赏月,她朗声与他辩论,她偷偷和丫鬟喝酒,她耍诈捉弄她大哥……那许多的笑貌音容,深深地镌刻在这曾开满藤萝花月季花的院子里。 这深深锁闭的院子,因为没有人打理,藤萝和月季疯长,有的已经枯死,有的尚且坚持人间。 陈太傅就站在那枯死的藤萝前。 “他爹!”孙夫人打着火盏,把一所大宅子都找遍了,最后在这里把她夫君给找着。 陈太傅早在灯火的影子里看到了自己夫人。 孙夫人在岁月里从容老去的容颜,到了暗夜里也是那么从容。 陈太傅眼里跳出大女儿的倩影。大女儿其实和孙夫人长得并不是完全那么像,她倒是有很多优点继承自陈太傅,所以她的容貌比及她母亲,总显得夺目一些。再加上从小就是大家最宠爱的孩子,个性也罢,家教也罢,都没受委屈,都得了陈太傅最理想化的培养。 所以…… 逼着她嫁给长安君……她怎么能不反抗。 想想那时候,她那么坚决地说不的时候,这做父母的是怎么对她的?老父亲自知拧不过那金銮殿宝座上的皇权之最,老母亲也以一家人的荣辱与共自持,谁关心过她心里真正想要什么! ! 陈太傅仰天长叹。 孙夫人对影默默。 陈太傅回头,看着与自己相知相伴了半辈子的夫人。他能有相知相伴心意相通的爱人,他的儿子没得到,他的女儿们也没得到…… 这就是他这个自诩名满天下陈太傅的后半生。 孙夫人夜里,其实并不能把夫君的眼神与态度看明白。孙夫人只感到大儿子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她夫君心底其实是澎湃的。 “他爹,你别怪渊儿。”孙夫人走进夫君身边。她总是理解她的夫君的,虽然她也能对儿子的心情感同身受。 陈太傅摇头。 孙夫人伸手,握住陈太傅的老手一把。“他爹,你说天亮了你还要上朝!回屋歇一会?”孙夫人尚且柔和。 陈太傅还是摇头。 孙夫人干脆叹了气,把手从陈太傅手里拿出来,问:“你究竟要怎样!渊儿在这里,他说了许多,不见你说个什么!渊儿一走,你就是这番模样!你有什么话,你倒是与我说啊!” 陈太傅看着孙夫人,几番想张口却都张不了口。 孙夫人半睨视半埋怨:“整个家里,你,你是最宠君儿的!是你把她宠得那么无法无天!她有今天,我说句公道话,怨你!” 陈太傅还是只有受了这话。 孙夫人想想,说:“我不是思女心切!不是!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位皇帝陛下……他,连他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当成棋子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手打人一个巴掌,谁反应过来了?他爹,君儿的婚事……你真是做错了!” 陈太傅到了这时,终是老泪忍不住,滑落了一滴。 孙夫人又说:“这件事若是依得我,现在也不晚。君儿虽然是嫁了长安君,但好在她已经傻了,她既然傻了,自然也担当不了这和亲的重任。梁国朝堂,梁国章武帝和小吴贵妃,自然也不会让一个傻儿媳妇做主一位皇子的府邸!他爹,我们把君儿接回家来!” 孙夫人对陈太傅说,把嫁出去的女儿接回来,自觉自愿地接回来。 自觉自愿的,在事情还刚开始前,在一切还不是那么糟糕的时候,就做! 如果陈昭君早早地接回来,还可以悠闲地养伤治伤。 皇帝陛下难道还不准人医治自家女儿么? 陈太傅默默这般站在夜色里,孙夫人的这个建议他不是不动心,可既然他夫妇能想到的事,老皇帝肯定也能想到……不,老皇帝一定是先想到了! 老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允准陈太傅夫妇回城,更深的目的是? 因为陈昭君已经傻了,实在没有办法钳制和掌控长安君以及梁国那般局势……所以,雍国已经想要换人了! 换掉陈昭君。 陈太傅抬手,抹上了一整张脸,抹掉了几个月以来的疲倦。 “把女儿接回来?夫人,你没有想过,君儿是女子,她已经嫁人了!你把她接回来,她以后怎么办?我知道,你的意思,把她留在家里就好了!留在家里,也不是不可以。但她若是永远好不过来,待你我夫妇百年之后,谁能保她周全?”陈太傅问。 孙夫人咬着嘴唇,说:“所以,当初我们就不该接这门亲事!家也照样抄,但我家的人总是不用担虚名!世间之大,总不至于没有你我一家人的容身之所。” 世间之大! 陈太傅看着孙夫人。 陈太傅脸上慢慢升起笑容,他又抹了一把脸,笑道:“夫人,为夫竟是糊涂,夫人才是通透。是啊,时间之大,惟有忘不了功名利禄。唯有金银只恨无多!天亮之后,我向陛下递上奏疏:接君儿回来养病,与你我夫妇告老还乡。” 养病的养病,还乡的还乡。 那个喜欢算计别人的皇帝,总还有值得他算计的! 于是,陈太傅真是那么说一不二的坚决。 陈太傅天亮了赶去上早朝,几个月阔别朝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老还乡,并接回自己那个大脑受损的大女儿。 且不说老皇帝是不是希望陈太傅这么懂事,但当他亲眼看到陈太傅这奏折的时候,还真是始料不及了。 陈太傅有些事情还不明白! 皇帝把他从江城请回来,不是要他默默一番告老还乡,也不是要他把生病的傻女儿接回家。不是这个意思! 老皇帝其实是在给自己那个没有得到过父爱的儿子长安君找靠山。 老皇帝想把权利重新交给陈太傅一点,让他适当地时候提拔他女婿一下下。 没想到…… 呵! 呵呵! 第360章 既然理解并允准 早朝后,老皇帝又单独把陈太傅给留下。 老皇帝给陈太傅赐了座,又赐了茶点,那么热情地挽留他。“爱卿啊,你给朕的奏疏朕看了!怎么回事,你与夫人年纪可比朕还要小好几岁,怎么就说要告老还乡了?把这朝堂上一摊子事给朕留着,你们于心何忍!再有……我朝储君未定,还有梁国虎视眈眈,爱卿你告老还乡了,心里可真能踏实?”老皇帝就那么笑着,直逼着问着陈太傅。 陈太傅低着头笑着,听完。 然后,陈太傅无言。 老皇帝便故作地生气,哼哼地说:“知道你跟朕置气!你家大女儿的事,朕也很无奈!朕实在是派了人手的!你知道那乌山上两千人被你那大女儿给招安了,朕还拨了十万两白银给他们做经费。你若是觉得此事是朕没做好,朕觉得委屈。” 老皇帝真一副委屈的样子。 陈太傅已经诚惶诚恐地跪到了地上。 老皇帝看到陈太傅那模样,心里稍稍舒缓一些,便又是和蔼态度,连声唤道:“快起来!快起来!跪什么!朕又没责怪你。这件事,是你在为难朕。” 陈太傅还不敢起来,只是柔弱无助一番反抗,道:“臣不敢!” 老皇帝看着陈太傅,一会儿,终是把陈太傅的折子全全地还给他,说:“还你!朕就当你没说过。以后,也不准再提。至少……本朝储君未定,大事未决,不准你提。你一个名满天下的知识分子,说告老就还乡了?姜子牙七十岁才出山呢!哼!” 陈太傅只是跪着额头,道:“陛下错爱!” 老皇帝看了,只是摆手,说:“起来!起来!你与朕倒是说点别的!” 比如,关于梁国他马那几爷子该怎么整?西海湖北至潼关,加上北城,边防上那些游牧民族怎么整?东南边一带游民怎么整? 陈太傅起倒是起来了,只是老皇帝想听的,他还暂时不想开口。 老皇帝便看着陈太傅。 陈太傅也不落座。 老皇帝便知道陈太傅还有要求。 老皇帝这般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当然懂得屈尊降贵。老皇帝便笑着提醒:“爱卿!” 陈太傅便又是咚一下跪下去,实诚地磕头一串。 老皇帝听到这咚咚的磕头声,只道不好,但脸面上还笑着,说:“爱卿有事请讲!快起来!” 陈太傅便听话地起来,这回不饶不弯,直接再次提出,他要将生病的女儿接回来养病! 老皇帝眯着眼睛听完。 告老还乡,他能倒打一耙压制了了事。但这个爱女心切的问题,怎么解? 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回话的时候,陈太傅已经哭了,在老皇帝面前以一个老父亲的身份哭得涕泗滂沱伤伤心心。 “陛下,臣之夫人年过半百,唯有此女伶俐活泼。若是此女能为国家出些力气,也不枉我夫妇疼她一场。可她没福气!陛下,是臣之女她没福气!她病了,傻傻颠颠,给人闹笑话,还阻碍给雍梁两国的永久情谊,这是要惹麻烦的。陛下,求陛下看在臣年事已高的份儿上!陛下若要臣留下,臣就留下,陛下若要还乡老臣就告老!只是臣所求唯此一事,求陛下恩准臣之病女回来养病!”陈太傅老泪纵横的时候,还能口齿清晰。 老皇帝也是醉了。 老皇帝让老太监给陈太傅递去手绢,擦眼泪。 老皇帝便只能此时很是理解的样子,宽慰的语调说:“爱卿,你所求之事,不是什么大事!你家大女儿生了病,需要休养,朕是允准的!你思女心切,朕也是理解的!” 陈太傅擦着眼泪,期待地看着老皇帝,他那么理解那么允准,他决定怎么办? 老皇帝在陈太傅期待的眼神注视下,眨了眨眼睛,低声说:“爱卿啊,若是依得朕的喜好,长安君才不给他送到梁国去呢!不去!折腾。但是……爱卿啊,你想想,两国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安君回去一趟,还是回来的,他们这一路,两个太医啊,王太医与孙太医……” 老皇帝其实还是很希望继续和陈太傅做亲家的。虽然,陈太傅永久不会明白这层亲戚关系。 老皇帝还说:“长安君与朕的奏疏中细述了两位太医与你家大小姐试药研发,朕看了很感动。爱卿啊,你想想,若是忽然换了太医,对昭君的病情康复是不是也有不利的?” 陈太傅听到皇帝还这么能言善辩,心里便道不好,但又琢磨不出老皇帝究竟心思怎样! 老皇帝还继续阐述他的观点,很站在陈太傅的角度,他说:“朕一路关照着他们路上的情形,知道竹山艰难,你的担心也很有缘故!爱卿啊,你或有一事尚且不知:昭君是被水闷坏了脑子,属于脑损伤。要修复脑损伤,现在太医们有何良方尚且不说,我们实在地推理一下,若要昭君的大脑记忆恢复起来,换个环境好,还是继续使她在那样的环境里,受她失忆之前的情景反复刺激,促使他想起来,以达到恢复她脑神经的目的。哪样更好?若是爱卿只想找个安静的乡下,昭君日日见了那些沉闷,怎么好的起来?曾经那个陈昭君是何模样,爱卿你比朕清楚不是吗?” 老皇帝这番推理,实在很有高度。 这个一直以来站在知识界顶端的陈太傅,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反驳点。 陈太傅只好默默思考了一番,然后仍然坚持自己那微弱的父爱之心。 陈太傅只能再次向老皇帝磕下头去。 “陛下!陛下您说得都对,是臣浅薄,是臣关心则乱,是臣失了分寸。陛下,臣之教女无方,本是雍城里出了名的!唯有陛下不嫌臣之女乖戾无常,更委以重任。臣乞求接女儿回城养病,一是优思爱女病情,其实更多在于雍国颜面。” 陈太傅说到此处,已经决定必须要好好说一说了。 “雍国万千女子选一人,和亲长安君,是梁国结交永好之佳话。梁国上下瞩目非凡,总是要看看是哪家女子有这般荣幸。若是臣之女未病之时,臣尚且敢说一句大话,臣之女去了梁国也定不会给雍国丢脸,许是能把梁国那帮老小戏耍一番也未可知。臣女这时……只能做个花瓶!陛下与臣心知肚明,肯定陛下不必顾及臣之颜面,绝不可误了两国交往之大事。” 第361章 草率拟定的诏书 老皇帝看着陈太傅。 哼! 他说那么多,他能不明白么!老狐狸,有老狐狸长成这样,所以才能养出陈昭君那样的小狐狸。这狐狸父女一窝,哼哼。 还真铁了心想在这场联姻里抽身了? 老皇帝做出一个疲倦状。 老皇帝便是皱着眉头,很仔细地把陈太傅的话想了又想,然后……说:“爱卿啊,你说得很对!你的意见,朕一定考虑!不管是你之颜面,还是朕的颜面,都比不过雍梁两国交往之大事。朕决定了!长安君和夫人留在竹山,长安君和夫人为容和公主送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容和公主由和亲队伍护送前往梁国东济城,与临安王成亲。长安君和夫人,因为长安君夫人途中染病,身子不适,夫妻俩就暂时留在竹山养病。” 把韩蓄和陈昭君给留在竹山! 轰轰烈烈出一回雍城城门,热热切切往梁国去,结果就在边境前一点儿刹车! 呵呵。皇帝这个草率的决定,还没有震撼陈太傅的心灵。 而老皇帝刷刷及时写下的诏书,的确及时震撼了陈太傅的心灵。 老皇帝在纸上一边写一边念给陈太傅听。 “着令护卫将军段一宁,镇平城防将军裘维治率军八百人,与陪嫁老臣辜林森,陪嫁侍女数人,以及工匠、技师等,与容和公主前往梁国东济城,完成和亲大业。着令护卫副将军马铁霸率军一千二百人驻守竹山城,一则监护长安君和夫人养病,二则加固竹山周围安防,三则待命竹山之外新乡界边防。” 老皇帝大笔一挥而就的诏书,就是那么翻云覆雨。 呵呵。陈太傅你不是不想你那宝贝女儿到梁国去,免得被人家欺负么!恰好,老皇帝现在也不想自己那可怜的儿子到梁国去,页面的被人家欺负。 反正邦交上的事,说明白了也是糊涂。 还不如这么糊里糊涂,干脆一点,长安君不用回国探母了。长安君只需要乖乖留在竹山,陪他老婆大人陈昭君养病。 老皇帝对自己这炸裂的智商很满意。 天下再大,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陈太傅如果站在长安君的角度……多么的一道诏书。 陈太傅不知道长安君此刻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这位皇帝的儿子,而不是那位皇帝的儿子!长安君也不知道自己二十几年认的冷漠没良心的爹,都给认错了! 但就凭这一道奇葩的诏书,长安君本人一定想骂脏话。 又鉴于长安君在雍城十几年的质子生涯,个人态度和情绪的修养造诣实在很高,那操蛋的脏话,估计也就yy了事。 但长安君那老母亲小吴贵妃可就说不准了……她也一定想骂这老皇帝一个狗血喷头。 陈太傅正一厢情愿地猜度着。 小吴贵妃那时候是没办法,不得已,儿子才被派遣到雍国做了十几年质子。这时候,就凭小吴贵妃在梁国的地位,就凭小吴贵妃另一个儿子临安王的气势,能允许她大儿子继续留在雍国做质子? 嘿! 老皇帝真是异想天开。 人送到一半儿,不送了。 是想打仗还是咋的? 他还那么高昂把容和公主给嫁过去了!怎么,显得他很有外交水平,很懂得礼尚往来,我给你一个女儿,你把儿子留下? ! 陈太傅无论如何细细一想,都觉得皇帝这把诏书整下去,是给两国的友谊小船找茬。 要不得。 其实这时候诏书已经拟好,老皇帝也盖了玺印。 陈太傅若要保全自身以及陈家,就该及时叩拜,对着皇帝一阵赞美,说他诏书写得好,写得妙。但陈太傅终究还是那个心系天下,心中有黎民与社稷的陈太傅,可以见得当权者弄权势耍手段,但却不忍心眼见着一封草率的诏书祸害了两国的百姓。 陈太傅实实在在跪下了。 咚! 陈太傅又是磕了巨大响头,几乎把脑门子都给磕肿了。 这阵仗,简直把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老皇帝给惊了一恻。老皇帝收了洋溢的神采,幽幽看着陈太傅:“爱卿,你这是作甚?” 陈太傅简直不敢再有溜须以及敷衍。 陈太傅那声调都变了,很是惊恐惶恐而又衷心衷肠。“陛下!不可!不可!长安君人已经到了,不可留在竹山!长安君若要滞留竹山,则公主万万不能去到梁国!”陈太傅惶恐之中,语言是那么顺畅不磕巴。 老皇帝听了陈太傅的话,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他,手里仍然拿着诏书,说了一句:“爱卿,你对朕这份诏书,很没有信心啊!” 面对皇帝的质疑,陈太傅来不及惊恐。 陈太傅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急忙之下,竟是一步走近老皇帝,他恳切地看着这头猛虎:“陛下!你听臣细细说来。陛下筹谋已久的两国大计,绝不能因为小女之疾而生出纰漏!小女之疾在于小女,是天大的事,但在与雍梁两国,实在是芝麻小事。陈昭君不行,陛下,您就找一位王昭君!不管是陈昭君,还是王昭君,总是做一样的事。” 陈太傅说到这里顿住了。 老皇帝还正看着陈太傅那一脸恳切。 陈太傅已经是站在一国邦交之高点,来看待这个问题。他没有私心! 陈太傅说:“陛下,小女无力再去梁国完成使命,这是不争的事实。陛下容臣接回小女,美其名曰回家养病,实则……实则趁机派遣一位聪慧的女子,与长安君一起去梁国。” 陈太傅又恰到好处地顿住,等皇帝的反应。 皇帝却不反应。 陈太傅便豁出去了,实在是操心过分了,他说:“臣前一年见过皇后娘娘家的侄女,闺名婵儿的那位小姐,聪慧伶俐得紧。皇后母家世代书香,识大体懂礼节,由王家小姐来继续以后任务,实在很合适。” 老皇帝终于抬了抬眼皮。哼哼。老皇帝算计了一辈子别人,这时候他也只能感叹陈太傅的准备工作实在做得好!连王皇后家里的姑娘都给计划进来了。 如此体贴的陈太傅,老皇帝是不是得顺着他的思路想一想。 “爱卿啊,你的意思,其它都不变,你只把陈昭君接回来养病,长安君再娶一位夫人就是,他和公主仍按原计划去梁国?”老皇帝问。 第362章 爹要接我回雍城养病 就是那个意思! 陈太傅眉飞色舞地看着老皇帝,眉飞色舞地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变,什么都不动,只是把陈昭君变成了王昭君,雍国和梁国一样地和睦,雍国一样地掌控局势占尽便宜。 哈哈。 老皇帝看陈太傅这么巴心巴肝地为国家考虑,看陈太傅为了国家利益都已经把亲爱的女婿给让出去了,但陈太傅却不知事情真相。老皇帝心里实在没有一分愧疚之情。 老皇帝只问陈太傅:“这样好是好!爱卿啊,你家姑娘回家养病无可厚非,世人都理解,此事说得通。那以后呢?你家姑娘病好了,怎么办?” 病好了之后,仍然回到长安君身边?还是,病好了也不回去? 老皇帝想要的是这个答案。 老皇帝想知道,陈太傅打心眼儿里喜不喜欢长安君这个女婿?陈太傅究竟看不看好老皇帝这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关键是,老皇帝不说出真相,却又想知道真话! 嘿。 陈太傅那时能怎么回答!他那时心里再觉得此事皇帝的态度不寻常,却实在不能瞎猜测,只能把长安君看成是梁国皇帝的儿子!他的女儿是嫁给梁国皇子做间谍的。他能打包票,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好不了,一辈子失忆,永远无法担任长安君家的间谍夫人?他不能。他正盼着女儿快快病好。 呃……等大女儿的病一好,不没准确说来是,大女儿的病快好的时候,他一定带了整个陈家告老还乡,远离这些纷争。 陈太傅只以为,当他这个陈太傅再没有远见与卓识,当陈家断掉所有交际脉络,皇帝也不会再觉得陈昭君有什么用处了。那时,再去不去到长安君身边,不是问题。 “陛下!臣把女儿接回家,自然是养病的!等女儿的病好了,老天垂怜,女儿既然嫁了长安君,又不曾和离又不曾被弃,病好了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个爹,就是想在女儿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她好了,该干嘛就干嘛去。陛下若有差遣,臣绝不推辞。”陈太傅溜溜地说。 陈太傅说得这么溜,老皇帝却不会随着他的节奏乱了自己的套路。 老皇帝只是挥挥手,说:“行!竹山偏僻,养病不适合。爱卿把人接回雍城,也好。这诏书的事,朕再想想。跪安!” 老皇帝听了陈太傅咚咚磕头才说出来的大实话,也就这么一个回答。 老皇帝把陈太傅敷衍一番,把他打发走了。 接下来,他的诏书或是圣旨该怎么下? 问题之关键在于,现在长安君不是梁国那个他一辈子讨厌一辈子看不顺眼的人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啊!他生的,也是是他的一生挚爱吴茜莲给他生的,好儿子。 儿子长得又帅,形象又好,既沉稳又能吃苦。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他的媳妇生病了,变成了傻子,给他替个什么样的,他才会满意呢? 老皇帝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撑着下巴颏儿,书案前冥思苦想。 王皇后娘家那个孩子,王婵儿? 镇平城府尹林香山家那对姊妹花? 还是太后的舅家表哥的孙女儿? 老皇帝脑袋里搜罗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雍国女子,花花绿绿一串一串的。老皇帝搜罗许久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么多的女子,要么是花痴一窝跟风都竞相爱慕梁国临安王,要么就是美貌不够智商来凑,要么智商着急美貌也着急,哪赶得上陈昭君这雍城四美之一的名号? 把陈昭君给替了,儿子能愿意么? 老皇帝撑着下巴,站在韩蓄的角度,思考了严肃的爱情观,顺便回忆了一下自己年轻时候对待感情的态度,又把韩蓄母亲的性格拿来对比。 介于,陈昭君当时满雍城放话绝不嫁韩蓄,而韩蓄还不顾身份尴尬束缚都要一骑绝尘跑出雍城去追她,还被马铁霸给绑上了乌山…… 老皇帝私自以为,他儿子对陈昭君是真爱。 但老皇帝反过来又想,他的儿子长得又帅,形象又好,既沉稳又能吃苦,那么优秀的一个帅哥,陈昭君爱上了么?答案肯定是,否。 现在从陈太傅的反应看,陈太傅也是不满意这一桩婚事的。 呃! 老皇帝撑着下巴的手一把甩开了。哼,哼哼。 他这大手一挥,结下的这亲家有意思,这儿媳妇也有意思。 被水淹了,竟然就……傻了!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姑娘,竟然傻了!呵,呵呵。回雍城养病?可以。 儿子怎么办? 老皇帝本着自己最最本真的态度,他也不想把新得的儿子送到梁国去,只想留在身边时时看着见着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高兴。 但…… 儿子! 可惜,生在帝王家。 帝王之家,从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把韩蓄留在雍国,他会遭受莫名的危险。把韩蓄送到梁国,美其名曰小吴贵妃见一面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实则是把韩蓄送回假父亲身边受猜忌与恨意。 无论如何,都是艰难。 艰难啊! 但似乎一切尚且蒙在鼓里,韩蓄在梁国的困难似乎比在雍国的少。且待他到梁国走一趟,老父亲把雍国的危险障碍给他扫清,他再回来,可不就好了。 好! 诏书还是得拟。 长安君回梁国探母,且允准长安君夫人回雍城养病,容和公主继续和亲临安王。 一路护送人员都不变。 段一宁裘维治马铁霸跟着去梁国,带足两千人,带够银钱。 老皇帝拟好的诏书加盖了玺印,八百里加急给送到竹山去。与此同时,陈太傅写给陈福和松林的书信也在云中飞奔。两相里都在说明同一件事,陈昭君不用跟着去梁国了! 不用去了! 哈哈。 脑子清醒时的陈昭君若能接到这道诏书,该高兴坏了。 但此时是脑子已经坏掉的陈昭君。 陈昭君和韩蓄等人正在竹山的大山坳坳里歇脚,那么一封突如其来的诏书,再加上陈太傅及时传来的书信,陈昭君不好用的脑子彻底傻了! ! 陈昭君难以置信地看着韩蓄。 “夫君,我爹信里说的是,他和我娘回了雍城?”陈昭君问。 韩蓄点头。 “夫君,我爹信里说,要接我回雍城养病?”陈昭君又问。 韩蓄又点头。 第363章 拆散天下有情人 韩蓄点头,不是说他同意了陈昭君回雍城养病,他点头的意思是,陈昭君读信的能力没偏差,字里行间的意思,他媳妇儿都领悟到了。 陈昭君的愁容,已经爬了满脸。 这皇帝一道诏书外加陈太傅一封家书到来,估计只有陈福最高兴,高兴他一把老骨头不用远去梁国出差,他终于又可以回到雍陈陈家府宅里当管家了。 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 云飞燕仍是叉着腰,她瞪着韩蓄,问:“你家媳妇儿回雍城养病?本公主呢?本公主一个人去?滚!路上要不要那么凄凉!皇帝陛下听了谁的撺掇,发了这么一道烂诏书!胡说八道,看本公主把这诏书给烧了!” 云飞燕一咋呼,那传旨的铁骑都给吓得一恻,默默收紧了那道诏书,免得被这霸道公主给烧了,自己给整个传诏不利,获罪砍头。 马铁霸也瞪着小绿豆眼儿,他为难地琢磨一番,最后也只能为难地看着桃子,为难地对他的心上人说:“陈大小姐回雍城养病,应该的!桃子姑娘,你呢?你随大小姐回雍城?我护送公主和长安君去梁国,等完了这一趟差事,我回来娶你……桃子姑娘,你会等我么?” 桃子没说等不等。 桃子以一个小丫鬟的胸襟,却总觉得这道来自皇城的诏书实在有拆散天下有情人的嫌疑。看不出来吗,大小姐已经深深爱上了姑爷!多甜蜜的一对儿啊。 韩蓄默了又默,绝没有像云飞燕那么夸张,但他心里的翻腾云涌却实在超出大家许多倍。 韩蓄看看天色,只是笑着问陈昭君:“饿了么?” 陈昭君说自己肚子饿了。 歇脚的时候只有一点点饿,听了这道诏书,读了老爹来的家书,肚子里就饿慌了。 然后呢? 韩蓄就问陈昭君想吃什么? 陈昭君嘟了嘟嘴巴,她想吃香喷喷的鸡腿。可是深山老林,鸟生蛋都藏得老高了,鸡毛在哪里?黄鼠狼的臭味倒是一路都有! 但韩小飞已经一呼溜子闪树林当中,不知道影儿了。 云飞燕也就只有砸巴嘴,摇头的份儿。韩小飞受了主意,定是窜山林里捉野鸡去了。 若是野鸡抓回来,烤着吃也是蛮好的。 韩蓄正跟陈昭君吹牛,他说这山里头的野鸡可多可多了,一把石头打下去,几十只捡都捡不完。 所以,陈昭君便翘首以待,等野鸡的鸡腿吃。 云飞燕便只能感叹,人到了这种份儿上,却也不用伤感离别,一顿美食就能治愈。呵,呵呵。 好一会儿,陈昭君听到了猪的哼哼声。 韩小飞给扛了一头猪回来! 韩小飞笑着对大家说:“鸡腿没找着!吃猪腿,好不好?” 陈昭君看着那一头猪,脑袋里瞬时回忆起一头烤猪滋溜滋溜冒着油气和香味的景象,她似乎很喜欢猪的滋味。 陈昭君一瞬间眼睛都笑弯了:“猪腿好啊!猪腿不比鸡腿还大,还香吗?小飞你真厉害!” 韩蓄也问陈昭君,是想要烤着吃呢,还是炖着吃? 对,炖着吃,没听错。不要以为长途跋涉上了山,韩蓄媳妇儿想吃炖菜吃不了。怎么可能,韩蓄要宠媳妇儿,怎么吃都能。 陈昭君挽着韩蓄的手,嘴里已经馋出了口水。 陈昭君还很谦虚:“怎么都可以。” 马铁霸远远见了韩蓄和陈昭君这般甜蜜,他已经深受触动。马铁霸绝对知道皇帝的诏书是命令,决不能不从,所以长安君才抓紧时间跟媳妇儿过甜蜜的小时光。 这对即将分别的夫妻给大众撒来的狗粮给了马铁霸以灵感。 马铁霸让桃子等她一登,说是也要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桃子便眼见着这个云淡风轻没有什么风声,四处都很安全的时候,马铁霸也给嗖一下子闪到树林里头去了。 一会儿,马铁霸扛回了一头山牦牛。 马铁霸把嗷嗷叫着山牦牛给扛到了桃子身边,这山牦牛的骚味臭味熏了桃子一脸。桃子捏了鼻子,简直笑得实在很无语。 马铁霸也学着韩蓄那对媳妇儿说的温柔的调调,桃子姑娘,你想怎么吃?烤着吃还是炖汤啊? 马铁霸的温柔,桃子尚且还忍得住,周围人忍不住了,哄堂一阵的笑声。 “哈哈哈!”云飞燕实实在在给马铁霸竖了一个大拇指,夸他是条汉子。 马铁霸被大家一笑,只有那么不好意思了。 他索性不学韩蓄那起文化人谈恋爱,自己干脆做点儿实在的。他自己亲自找了一块平地,亲自刨了个坑,生了堆火出来,砍了牛腿用大芭蕉叶和稀泥包了,放在地里面烤。 哈哈。 云飞燕又笑了。 云飞燕还是给马铁霸竖大拇指:“马将军,你真是上的厨房出得厅堂,桃子小丫头,好福气啊!” 那时候,桃子正忙活着。 她和韩小飞正通力合作,也泡了个坑,将那头猪给烤了。 那阵子,整个林间山牦牛肉和着猪肉香气飘飘。 一头山牦牛,一头大野猪,大腿都拿泥巴糊了埋在土里烤了吃,其它大块的剁了煮汤喝,更有厉害的从山里刨出一堆土豆来,拿着牦牛肉的汤炖土豆。 陈昭君就和韩蓄手挽着手,靠在一起坐石头,享受着分别前大小小时光。 陈昭君把五指都嵌进了韩蓄的大手掌里,脑袋枕着韩蓄的肩膀,只是安静地不说话。 “君儿!”韩蓄紧紧攥着陈昭君的手。 他再是沉稳得住,似乎也切实感觉到他和陈昭君的这场分别不但是来得突然,更是挡无可挡。 雍国皇帝不再忌惮陈家,愿意把陈太傅从江城接回来,韩蓄心里满意这桩事。 但,老皇帝为了辖制他,又要把陈昭君狠狠留下,韩蓄又实在不认同老皇帝的手段。分离一对有情人,老皇帝的做派,很无耻,且很不厚道! 韩蓄想过,当皇帝知道陈昭君的病情之后,他猜测老皇帝会给他指派最新鲜最能干的女间谍继续陈昭君之前的工作。 但他却实在没有想到,老皇帝和陈太傅会忽而一致,非要把陈昭君留下。 呵,呵呵。 还是为了辖制他。 他们知道,对于他这样一个落魄质子,前途无亮,没有光亮的亮,的这样一个皇子,最能辖制他最能控制他的,便是拿住他心里最软的软肋。 第364章 韩蓄的软肋 能辖制住韩蓄的那根软肋,他们确实拿住了! 把陈昭君扣在雍国,他再是回到了梁国,他总还是要为了她回来了。 他还是会回到雍国来做质子的! 韩蓄握着陈昭君的手,终于把话说出口:“君儿,岳丈接你回家养病,你觉得呢?” 陈昭君嘟着嘴巴,只问:“我病得很严重吗?” 她就想知道她是怎么病了?她能吃能睡,能走能跳,能认字能听得懂别人说话,她究竟是哪里病了!她爹千里迢迢把她喊回家养病。 她就算是有病,不能让她的夫君陪着她一起养吗? 陈昭君没等韩蓄说她究竟病得重不重,便自动认下了自己病重的事实,只是依赖地望着韩蓄,乞求道:“我想你陪着我!” 陈昭君确实很希望她的夫君能陪她一起。 韩蓄面对这么样一个陈昭君,那一瞬间,竟是无言以回答。 韩蓄只能紧紧把陈昭君抱在怀里,几经张口,终于只能说一个“对不起”。 陈昭君自己从韩蓄怀里挣出来,她清澈的一双眼睛,汪汪地看着韩蓄。“夫君不能陪我,你要回你的母国去,对吗?”陈昭君问。 韩蓄点头。 陈昭君那一瞬间眼里滑下泪来。 “我舍不得你。”陈昭君瘪了嘴巴,幸好还没有大哭。 但韩蓄要崩溃了。 韩蓄给陈昭君擦掉眼泪。他无法与她说明白,皇帝圣旨若是违抗,即便你违抗的不是什么大事,对于皇帝来说就是无关痛痒的一件小事,但你显露出来的是不屈的心,一身的反骨,皇帝断断容不得你。 “君儿,我很快就回来寻你。”韩蓄只能这么说。 陈昭君却已经不看韩蓄,她低了头。 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和她的夫君,竟是不是同一国人!她和他,如果要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要么他远离他的母国亲人,要么就是她远离自己的家国亲眷。 而今,因为她生病的原因,她得回去养病! 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陈昭君吸了吸鼻子,终是放下了韩蓄的手,她点着头,很是理解的模样:“夫君,你不要担心。我回到爹爹家,好好养病!你却要小心了。路上风呀雨的,还有那些刺客……还有就是……如果你见着你喜欢的小姑娘……你……” 韩蓄见着他喜欢的小姑娘,怎么? 陈昭君好不容易控制好的情绪,哗啦一下就崩溃了。 “夫君,你要是嫌我生病了,你就是再娶就是了!呜——”陈昭君说着就哭了,哭着也没说明白。 大概意思,是韩蓄根据陈昭君的音浪给猜出来的。 ! !! 韩蓄那心里的感觉,真是一浪接一浪地接受着猛烈的冲击,但陈昭君正埋着脑袋抽抽搭搭地哭。 韩蓄便摸着陈昭君的头,哄着她,问:“要不……我不走了!我留下,我培养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梁国看望父亲母亲。君儿,你说可好?” 这样? 陈昭君抬起脑袋,大滴大滴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一脸花兮兮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陈昭君问。 韩蓄给陈昭君擦去眼泪。 “我和君儿是夫妻!有话说,夫妻是千年修得的缘分。既然缘分这么难能可贵,我与君儿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分开呢?君儿你的确是生病了,但不严重,只有一点点,是你之前不慎落水所致。只要好好休养一阵,很快就痊愈了。我回梁国探母,是雍国陛下的旨意。本来我也是回了梁国看了母亲,也还是要回来的。陛下和岳丈都很关心君儿的身体,索性我们就把病养好了再说。反正这段路也不好走,反正一路都走得慢!我回国的事,不急在这一刻两刻!”韩蓄说。 不急在这一刻两刻? 云飞燕本来无意偷听这对小夫妻之间的密语,但她远远地都看到陈昭君哭了,又实在做不到置身事外,只能屈尊降贵走两步路过来。结果,她刚一走过来,就听到韩蓄作为梁国皇子来雍国的质子发表了这一段哄妻言论。 实在是……很没有原则。 云飞燕大灯泡,大屁股一蹲,也蹲在一块石头上。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那哭红的眼睛。 云飞燕问陈昭君:“你爹要接你回去,你不干?” 陈昭君低下头,没有正面回答云飞燕。 云飞燕只看这低头的姿态,便明白了。“陈昭君,你是摸着你那良心说的真话,你不愿意和长安君分开?”云飞燕又问。 陈昭君只抬头看了云飞燕一眼,这次没有逃避地低头,而是很婉约地点头。 嗨! 云飞燕于是便看着韩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她很不客气地看着韩蓄,问他:“所以,你想来想去,最后的决定就是……你长安君不走了!你要留在雍国陪你这小娇妻养病!你要放弃这么好的归国机会!” 韩蓄没有正面回答云飞燕的问题。 韩蓄只是拉着陈昭君的手,说:“既然是夫妻,便是要共同经历人生的风雨和荣辱。我怎么能把君儿一个人留在雍国呢?她不能去,我便留下来陪着她。” 啧啧!云飞燕把韩蓄看了好一瞬间,手指身在半空指了又指,最后只能感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能说你什么?” 好男儿志在四方! 韩蓄,长安君,梁国皇子,堂堂的一个好男儿,眼看着翻过这座竹山,便是又一片天地,他可以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接受封赏,王爵厚禄,他甚至就机会参与夺嫡,成为下一任梁国帝王,前途可谓无量。 而长安君本人的选择,在这档口,在面对陈昭君哭泣不舍的眼泪时,他竟然选择停住脚步。 云飞燕指了手,又摇头。 云飞燕直摇头。 “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长安君,作为女子来说,我云飞燕很为陈昭君庆幸,她有你这么一个贫贱不移的丈夫!我给你竖大拇指。可若是换一个眼界,长安君,你实在是傻啊!你读过《左传·晋公子重耳之亡》没?温柔乡,是个男人都喜欢!但是你没有雄图大业,又算个什么男人!” 第365章 此生唯一不能缺陈昭君 “长安君你别怪我云飞燕说话直。我对你说这番话,不是以雍国公主的身份,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以我们从乌山开始,从雍城出发,一路出生入死,苦难与共的朋友情分。我明白你,知道你,你十几年质子生涯走到今天,你能走到这竹山一段,你很不容易!你只要翻过这座竹山,你只要有一个更好的前途,你那时候再回来接她,一样的!”云飞燕都为韩蓄考虑了这么多,对他说了这么多。 云飞燕又看到陈昭君汪汪的眼睛。 云飞燕就是知道韩蓄见不得陈昭君这双眼睛,她已经对天仰望,直接指出要害,告诉韩蓄:“你放心!她是个傻子,她不知道跑,她也不知道耍诈,她只会哭,她只会拉着你的手说舍不得。你过一段时间回来接她,她还是这个样子!我保管她的病再这么养下去,她还是这样。脑损伤,不可逆转……既然她都已经损伤了,你更要担起责任!你强大了,她才有依靠。懂么?” 懂么? 云飞燕多想拉着韩蓄的肩膀,把他使劲摇一摇。 但韩蓄却告诉云飞燕他想得很明白了。纵然有万千条理由他应该继续上路,走出竹山,回到梁国,去争取属于一个梁国皇子的未来和权势,但他仍觉得此刻他不应该和陈昭君分开。 韩蓄的理由很简单。 他的身份血缘,从来不会因为他是质子或是王爷而有所改变,他的母亲是梁国小吴贵妃,他的父亲是梁皇,他在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的。但他和陈昭君之间就不一样了,她回雍城去养病,他回国去争权,他和她夫妻的缘分怕是就尽了。 说是等到他大权在握的时候,再把她接到身边,可谁能保证他和她的情谊不变? 韩蓄不会那么傻。 但云飞燕看来,韩蓄真是傻透了。 云飞燕说:“你护妻,你宠妻,不要以为你能成为雍梁的佳话。你或许能成为两国权贵们茶语饭后的笑话!算了,这些且不管,被人笑一顿,又退不了皮。你要和陈昭君留在这儿,你陪她养病,你不是抗旨吗?你不光是白白错过了好机会,你是抗旨!知道吗?” 韩蓄想了想,笑了。 云飞燕强调一遍:“抗旨,是要杀头的。” 韩蓄说,不会。 他留在雍国,正中皇帝的下怀。 他此生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情种,才符合大众的期望。 韩蓄把雍国老皇帝为什么忽然把陈太傅从江城给放回来,又为什么要把陈昭君家回雍城去养病?所有的问题都给想明白了,韩蓄最后得出的结论不外乎是,雍国给他韩蓄设定的人生轨迹,一辈子都是一个质子。 他们把陈昭君接回家去养病其实只是其中的第一步,韩蓄猜测,下一步便会给他派来王昭君,李昭君,朱昭君…… 他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一个雍国的女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韩蓄心里很明白,他十三年来过惯了凄苦的穷困潦倒的日子,他不介意以后都那么过。但是,他和陈昭君一起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头,他是无法忍受他的人生之中没有陈昭君的! 不管陈昭君就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她某一天睡一觉之后,大脑的记忆就完全恢复了,不管怎样,他永远不会对陈昭君放手。陈昭君,也永远不要想甩开他。 韩蓄自认为自己所奢求的并不多。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他爱的女人,一个温暖的家。他想和这个女人生儿育女,过平凡的日子。 所以,如果一辈子都要做质子的话,竹山这个地方也不错。 不用再辛辛苦苦往前走了,也不用费劲巴沙地回到雍城去。因为,老皇帝想要监视他,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那些敌对的势力,想要刺杀他,也不需要一千种一万种理由。 对于韩蓄来说,在哪个地方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唯一不能缺的,就是陈昭君。 所以,韩蓄在听完云飞燕对他推心置腹的巴心巴肝的谈话之后,仍然决定要陪陈昭君留下来。 韩蓄对陈昭君说:“君儿,竹山这个地方冷是冷了一点,但空气也不错,山里物产也有,只是比不过平原河边那么丰富,我们就在此处建一所简陋的房子,住下来,怎么样?” 韩蓄指的那个地方,就是竹山深处一个山坳坳里。 这山坳坳,算不得好地方,只是比那些山里来往的路稍微平整一点的一个歇脚之处,原来正好有一处废弃的驿站。 韩蓄已经开始招呼韩小飞秋娃等人,开始撸了袖子修葺房屋,修房顶,修篱笆,筑围墙。 真的,眼看着半天的光景里,这些人就要修整出间茅草屋了。 云飞燕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 云飞燕问身边的辜老太傅:“太傅,你说长安君他像不像话?太傅,我跟你说,他们夫妻不回去,我也不会到梁国去的!我一个人去梁国?梁国上上下下,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把我吃了怎么办?反正长安君他们要在这儿休息多久,养病多久,我也要在这儿歇多久。他们不走,我也不走了!” 云飞燕就是那么任性。 可把辜老太傅给急的呀。 辜老太傅侍奉雍国老皇帝三四十年有余,他所认识的老皇帝,能是那种朝令夕改,允许人把他说的话当耳旁风的人吗? 不是! 这个长安君夫人留下来养病,长安君就不走了!这个……虽然说的确是没有听老皇帝的话,但这不改变本质问题——对雍国来说,没有坏处,质子还在雍国人手里! 但是这和亲公主走到竹山不走了,要留下来歇一会儿,至于歇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这个问题可就大发了。 怎么办? 梁国一来接不回自己的质子儿子,二来接不到和亲的公主,这不是又是一场战乱吗? 老皇帝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肯定不允许。 所以,辜老太傅舍下一张老脸,咕咚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涕泗滂沱:“公主!公主!请听老朽一言!” 第366章 这群年轻人的心里所想 “公主,您不要那么任性,不要那么任性!公主殿下,长安君夫人生病了,是事实。长安君夫人念及夫妻情分,愿意陪夫人养病,这个放之天下,世人都是理解的。且我雍国,以孝治天下,以情义走天下,长安君对夫人,仁尽义至,放在雍国和梁国,都没话说。公主公主殿下,您好好想想,您不一样啊! “您是和亲的公主,您说你走累了,在路上歇一天,歇半天,没有谁有话说。您要是实在疲倦,歇个两天也就够了,公主,您没要与长安君和夫人逗留时间呢!翻过这座山就是梁国,临安王一直在新乡等着您,等着接您的凤嫁,公主殿下歇了今晚,明天早上您就早早地与臣一道,段将军裘将军,咱们带着人手上路啊!” 辜老太傅面对傲娇公主云飞燕只得坐地涕泗流,实在是很巴心巴肝的感觉,就像前两分钟云飞燕面对韩蓄那翻劝谏一样。 辜老太傅之所以敢这么做决定,敢把这和亲的队伍一分为二,实在是因为老皇帝在一天之内下了两道诏书,这前后两道诏书并不是说老皇帝朝令夕改,而是老皇帝实在是把事情考虑得周全,他作为一个老父亲以及一个老皇帝他实在很知道这群年轻人心里所想。 老皇帝第一道诏书是让陈昭君留下,长安君和容和公主去梁国,一个回国探母,一个和亲嫁人。 老皇帝到了下午时分,发布了第二道诏书,他很和蔼以及善人意,他说如果长安君愿意和夫人一起留下陪夫人养病,那么就请容和公主快快上路!和亲队伍里的两千多军士一分为二,其中八百人人护送云飞燕去梁国,剩下的一千二百人留守竹山,维护竹山的治安,并保护(监视)长安君和夫人。 这老皇帝的招数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辜老太傅七十几年经历见惯江湖风浪以及宫廷风云诡谲的人物,能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吗? 长安君走不了啦! 长安君这一辈子,就好好留在雍国,好好地在雍国生儿育女,生了儿子继续做质子!。 这老太傅理解的,老皇帝的那两道诏书背后深刻的含义,就是:眼下,长安君不折腾,就地停下,就地改造生活环境,搭几间茅草屋,陪着长安君夫人在这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气候适宜的地方养病,实在是太明智了。因为生病了的长安君夫人,她经不起折腾了,既然是养病,就不能千里迢迢一天之内骑了两三匹马一路颠一路簸回雍城,那进了水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再颠糊涂了怎么办? 所以,辜老太傅又是语重心长地劝云飞燕。 “公主殿下,您听老臣一言!长安君夫人能在此处养病,虽然是穷困了些,但好在风景好,四维安全,一切挺好的,没准过几日她的病就好了。”辜老太傅的言下之意,是说你公主大人就别跟着在这儿占时间的便宜,赶紧拍拍屁股走人,走到梁国去,旅行你的核心使命。 但云飞燕作为一个从小没有受到过皇帝疼爱,忽而长大了却要求她为两国老百姓旅行使命和责任的那样一个公主,在忽然之间,她的同伴都不走了的情况下,还让她自己一个人勇敢地跑到梁国去和亲。 云飞燕会干吗?她不会。 所以,云飞燕拍拍屁股倒是起来了,她便叉着腰,站在那个正在被韩小飞和秋娃等人修葺着的茅草屋前面,她去指挥。 她说:“那边,再搭几间屋子!我们把它围成一个四合院,好不?现在这才三间,显然不够住!四合的院子,今天明天就搭起来。明天后天,咱们围着这里再往上搭,山上平整一些的地方,也可以一层一层地搭起来。你们看啊,那边往外扩,这边往下延伸,高一些的景致好,低一些的平坦,实在是很适合在此处修养一阵!本公主走路实在累了,本公主要在这儿休息几天!大家伙儿,该干嘛就干嘛?盖房子的利索点儿啊,负责伙食的伙食整好点儿,实在没事干的,山里打猎去!打回来的牛啊,野鸡呀,鸟啊,吃不完的没关系,咱把它挂起来晾干,做风干的腊肉一样的好,是?” 云飞燕就是那么安排的。 她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陪陈昭君养病。 因为,似乎打从雍城一出来,陈昭君、长安君,还有她云飞燕,就是坚不可摧的三人组合。 陈昭君养病,韩蓄陪着,她也不能落单,她也要陪着这儿一起养病。 这在坦坦荡荡的云飞燕自己看来就是那么坦荡,究其本质不过就是她不想一个人孤独地嫁到梁国去而已。 但是,这难舍难分的……本来人家一对夫妻之间,陈昭君和韩蓄,韩蓄和陈昭君,是很正常!云飞燕也跟着难舍难分,究竟是为什么呢? 好事者的版本,接踵而至! 有人编出来的,说是容和公主云飞燕对长安君那叫一个喜欢,那叫一个深深地关心,容和公主看长安君的眼神,那都是时时刻刻泛着爱意。 爱意! 那种爱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生起来的呢? 如果记性好的人,应该记得!曾经的曾经,长安君韩蓄和容和公主云飞燕曾在乌山被乌山之王马铁霸绑架的时候,曾经度过了那传说之中的乌山一夜。 那一夜…… 民间有很多种版本。 最精彩的版本就是,陈昭君黑着一张脸,当场抓住了长安君和云飞燕,把两人堵在马铁霸那土匪宅子里,陈昭君那么刚强一个人,都给气哭了! “飞燕!话怎么这么说?你和长安君相约私奔,雍城人人都笑话我!我不和你们计较,我连夜赶上山来救你,你却颠倒黑白!你还要我承认什么?承认我的未婚夫不顾国之规定,大清早与你私奔吗?” “飞燕!你我是打小的交情,你和长安君两情相悦,我不恼!我定会成全的。我可以退出!” 多么楚楚可怜的陈昭君! 当韩蓄在众人面前故作解释他和云飞燕什么也没有的,让陈昭君别误会的时候。 陈昭君坚强如斯,也免不了被气得眼泪哗哗地流。 “你骗我!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不必如此两面三刀!此刻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我爹虽是太傅,也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你,也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你的不好。我陈昭君虽然眼里容不下沙子,但也知道世事不可强求。你既然决议与飞燕私奔,那便是无论如何不回头的。我陈昭君只愿你和飞燕今生今世幸福一生!绝无怨言!” …… 第367章 那年的瓜,很大 那年的瓜,其实很大。只不过被后来云飞燕的爹老皇帝以及云飞燕她娘李夫人的陈年老瓜给盖过了风头。 现在再把那只瓜回忆一下,便能清楚地解释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其实,作为吃瓜群众来说,这样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嘛! 长安君本来是长的很帅的,只要没有雍城里头那群浪荡子弟隔三差五把她打个鼻青脸肿,人家其实是玉树临风,挺帅的一个人,他能够同时招惹陈昭君和云飞燕这雍城四美之中的二美,也还实在是有实力的。 再说了,二女共侍同一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容和公主要嫁的就是梁国的男子,都是梁国的皇子,嫁给临安王,嫁给长安君,有什么不同吗? 大家伙儿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就是这么一撺掇,云飞燕夹杂在长安君夫妇中间,把三人那纯洁的友谊给渡上了一层爱情扩大化的金边,只能让临安王面子上无光。 临安王脸上无光,又关咱们雍国的吃锅群众们什么事? 反正临安王和长安君是兄弟。 一家人,何必分那么清楚? 长安君得了便宜,也就算作梁国皇室得了便宜,梁国皇室得了便宜,也就算做临安王得了便宜。不过,考虑道长安君的经济状况,陈昭君不是个好惹的,云飞燕也是个飞扬跋扈的,长安君家里以后肯定热闹了。 雍城渝湘楼,那说书的先生就是这么口沫四溅地编写了最新版本的和亲队伍秘事。 无奈,本来韩蓄和陈昭君那难舍难分感人至深的情分,就被解读成了拥挤的三个人。 韩蓄本人听说了,一定会被气得吐血。 但比韩蓄先吐血的人不是韩蓄本人,而是那远在天边,近在隔壁新乡的临安王。 临安王算着时间,想着怎么着就算是以乌龟般的速度这和亲的队伍也应该从竹山那旮沓里头钻出来了。那些笨搓搓的刺客,三番五次去刺杀,还带了大炮去轰,都没能够把长安君和容和公主伤个分毫!算着路程,那群人是该出来了。 但是,没有。 临安王在新乡左等又等,也没等来比如地震泥石流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的消息,根本无法解释究竟是什么事件的偶然发生以致于延缓了他们出山的进程。 临安王派了探子,一路打听过去。 嗨,他们是个人才! 长安君和夫人,居然把竹山里面的废弃驿馆给扩建了,修成了木头结构四合院儿,四合院几进几出的四合院,长安君和夫人要在那儿养病! 算你们俩派头大! 但是……这对夫妻在那儿养病,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云飞燕有什么关系?她也厚着脸皮跟着在这儿住着呢! 她跟着养病吗?她的脑子被门挤了吗,还是在山里被鸟屎糊了一脸? 临安王实在是生气得要发疯。 他是来接亲的,他在那儿等了他马的十天半个月,什么没等来!等来的是他的未婚妻要和他的大哥大嫂一起,在竹山里头那个破驿站住下了! 还有传说……他的未婚妻爱上了他大哥。打算三个人甜甜蜜蜜竹山里生活一辈子吗? !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临安王握着手里的大刀,几乎就想带着人马刷刷刷冲进去,把那云飞燕的脑子拎出来,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生理结构,以致于她能生出那样的狗胆三番五次扫他的面子? 在临安王韩迅很想把云飞燕那脑子给拎出来看看她究竟是什么脑结构的同时,云飞燕她亲爹,雍国老皇帝他也很想把他亲女儿的那脑回路给拎出来看看。 老皇帝也怀疑自己的女儿,她究竟是不是智商不够用? 他作为亲爹,作为皇帝,亲自给她铺了那么好的一条路,她去梁国嫁给临安王。临安王在梁国如日中天!临安王一旦与雍国结亲,更增加了他的势力,如虎添翼与他夺得梁国的继承者之位更有帮助。 而这么完美的一个夫婿,他就在翻过那座山之外,几十里路,新乡那个地方,率领了大阵仗,迎亲的仪仗队在那儿,等她。 他这个傻女儿,竟然不去! 咱们的容和公主云飞燕竟然大架子,也跟着在竹山那深山坳里头养病呢。 云飞燕可能是想把老皇帝给气死。 老皇帝已经两个晚上熬的睡不着觉了。 真是要被这个亲女儿给气死了!长安君夫人留下养病,长安君跟着也留下来,这的确是正中了他老人家的下怀,悄悄说起来还于私于公都有好处。但他这个女儿也跟着留在那儿休养,休养个屁! 老皇帝已经连着发了七八九道诏书,催促公主殿下赶紧上路。 但是公主殿下依然很淡定啊! 公主殿下就不启程,那个段一宁裘维治这两个光吃饭不干事儿的护驾将军,也由着她的性子!那个辜老太傅也是的,关键时刻也不拿出太傅的气势,就是由着这公主这么胡闹! 还真是玩“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游戏? 乖乖,你不是将军呢?你就是一个和亲的公主。 老皇帝顶着大大的因为彻夜难眠导致的黑眼圈。 老皇帝把一双眼睛眯了又眯,他想,究竟怎么样才能够让这不听话的女儿乖乖听他的话呢? 他需不需要跟这不听话的女儿那个不听话的娘沟通一下呢?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作为堂堂一国的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要将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她娘接到宫里来封她作妃子,她不来,她还在娘家住着! 嗨! 老皇帝想,他要是此刻派太监去李教头家找李夫人宣旨,让她来皇宫见见他,他有关于女儿的要事和她商谈……他一定会被李夫人蹬鼻子上脸的给骂一顿! 那场面,光想想,都实在太丢脸。 难道要他自己舔着脸皮去找李夫人? 不会的。他知道李忆莲的脾气。李忆莲她绝对没有吴茜莲那么温顺,那么温柔!云飞燕的暴脾气就是从李忆莲那儿完美继承来的。 第368章 指天发誓真的爱过 老皇帝想了个办法,他让周忠去,去找李教头,让李教头从中间带个假话,让李教头约她妹妹今天下午六点钟,在西山翠湖李阿娘家喝茶听曲子。 李教头把这个特别的邀请告诉李夫人。 李夫人心里可奇怪了。她看着她大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问:“今日大哥宫中无事,这么得闲?” 李教头嘿嘿一笑,搓着两手,这不善于撒谎的人,终究是把这个谎给撒圆了。“大妹妹,你不是过两日生日吗?我们燕儿和亲去梁国走了。这,这几多的时日不见你高兴,你整日想着燕儿,你为她担惊受怕,我是做哥哥的,看在眼前,疼在心里。我就想着,趁你生日约你出去散散心,家里的这些你总是见惯了,西山!西山上,春夏之交,荷叶都冒出来了,翠绿翠绿一大片,很好,真的很好……”李教头把自己伪装得一点看不出来是受人指使的。 李教头就是那么样,把李夫人给说服了。 李夫人也就真的按照她和她哥的约定,那天下午六点钟,敲开了西山翠湖李阿娘家的大门。 李阿娘高高兴兴,并非常隆重地把李夫人给接进去。 李阿娘再是非常隆重地把李夫人引进一间金碧堂皇的屋子里。 李阿娘摆上了最好的果子,请来了最优秀的说书先生,配了最好的琵琶。李夫人看着这架势,想着今天自己哥哥花了老多钱了,李夫人便很心疼钱,并告诉李阿娘:“少摆些!” 李阿娘在等待的过程里,享受着这一件金碧辉煌的高级待遇,心里还直叨咕,她大哥怎么还不来? 大哥来啦! 当这间金碧辉煌的暗室门“噔”一下,里头钻出一个穿龙袍大蟒带的曾经也玉树临风过的老头子。 李夫人听到那阵响声,本能间很惊奇的转过头去。 待她看清楚那个人,她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李夫人便知道,今天是她大哥把她给诓来了!他大哥又是拧不过眼前这个人的权势!哼。 她大哥惧怕眼前这人,不过她却不怕! 李夫人把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非常高傲的模样,她对身边的小婢女说:“走,这里脏!” 小婢女没见过世面,也么见过这么金碧辉煌的屋子,更没见过李夫人私会中老年男子,她实在很想留下来看看那会是个什么场景。 结果,李夫人说这里脏。 老皇帝那瞬间,心里头的千万只草泥马,就是那么让他给压下去了。 哼。 哼哼。 她亲女儿她亲娘,嫌他脏。 老皇帝都不能发火,他还只能陪着笑脸。 “忆莲!”老皇帝一张口,嘿,还竟是二十年前他风流倜傥那会儿调戏勾引良家妇女的模样,蛮温柔的禽兽不如。 李忆莲马上就要走。 这老皇帝都急得亲自走上前去,把李忆莲的袖子给拉住。 还有小婢女好奇地看着! 李依莲这脸上的脸色别提有多黑了。 “你放手!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帝,我就怕了你。我告诉你,你在我面前不要充什么皇帝,放开你的脏手”李忆莲不光是语气冲啊,脸色也很冲。 小婢女早已经吓得两腿颤颤,咚地跪在地上。 她后悔了。 她不该这么好奇。 她家夫人狗脾气,把皇帝给骂了。 太可怕了。 小婢女只有颤颤地跪着,一点头也不敢抬,识相地退了出去。 老皇帝等小婢女退干净了,他才重新开始不要脸地低声下气模式。他知道,他如果一开口就跟李忆莲打二十年前的感情牌,李忆莲一定会气死。 他现在唯一能打动李忆莲的,估计可能只有女儿云飞燕。 毕竟,这是他和她之间唯一的纽带了。 只能拿云飞燕来说事儿! “忆莲啊,你与朕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有多少年了,你算算,燕儿十九岁,你与朕有二十年未见面了!朕知道,你心里埋怨朕,可是燕儿的事你怨不得朕,朕是从来就不知道燕儿是朕的亲生女儿,所以……让燕儿流落在雍城里受别人嘲笑那么多年,朕心里愧疚!真的,朕想要弥补燕儿这十几年缺失的父爱,朕想给燕儿一个最好的家!” 老皇帝说的动情动理,却换来李夫人冷冷的脸哼哼的鼻子里出气。 李夫人没有即刻甩手走掉,已经是很给老皇帝面子了。 那老皇帝也不能管他这个时候的面子,他得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老皇帝说得那般苦口婆心,那般情真意切。 “你们都以为……朕永远放不下的是茜莲,你们或许又以为朕此生最宠爱的是吴贵妃?忆莲,朕对你,对皇后,对吴贵妃,朕指天发誓朕真的爱过,朕没有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丢一个,朕对你们是实实在在付出了真感情!除了远嫁梁国的茜莲,你们一直在朕心里头,且不说你们为朕生儿育女的功劳,且看你们为朕所付出的青春韶华,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负你们!” 感情牌,很到位。 几乎已经要唤醒李夫人那颗暴躁内心的温柔情感了。 但不够,继续。 “忆莲,燕儿和亲嫁给临安王,难道你认为朕做的不对吗?试问,放眼梁国和雍国,还能找出临安王韩迅这般没有家室的年轻男子,而且前途无量的夫婿?忆莲,你不要再跟朕置气了,你和朕若是不得安宁,你说你让燕儿她走在和亲的路上,她的心里怎么踏实?她出宫门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说起女儿的眼泪,总能软化这颗暴躁的灵魂。 “忆莲,我们女儿她是嫁到梁国去的和亲公主,她以后再不济也是一个王妃,她以后很有可能是以后的皇后,她在梁国有几十年的日子,她要在梁国生儿育女,她逃在梁国白头到老……燕儿最挂念的并不是我这个父亲,她定是最挂念你!忆莲啊,朕说句实话,你莫怪朕说的这个话不合你心意,眼下你尚且年轻,朕接你回宫,你与朕的日子还有十年二十年一起生活,你不乐意?你只仗着自己还年轻!” 第369章 竹山里变化巨大 别仗着自己风韵犹存! 想想你的女儿,想想你以后的日子。 老皇帝望着老情人,深情地说:“忆莲,你与朕回宫,你是生养过公主的,宫中有你一样的份例,有你的地位,你有保障,燕儿就算在梁国,她的心里也是踏实的。” 薪资待遇有保障,动心不? “忆莲,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你再想想,等到燕儿嫁到了梁国,她与临安王成亲这时候,梁国上下说起燕儿的生母,竟是没有名分的,别人怎么想?我们燕儿的脸面在哪里?忆莲,但你若入了宫,朕封你做了贵妃,你与吴贵妃平起平坐,燕儿在梁国又是另外一番境地。” 翻来覆去地刺激她最痛的点,他就不信她无动于衷。 “忆莲啊,或许你究其一生都在会嫌弃朕所做的这些打算,但是朕做的这些打算,真的没有错!” 掏心挖肺,直击要害。 老皇帝就像一个唐僧一样,叨叨叨叨叨,从他和李忆莲的旧情说起,说到了云飞燕在梁国的处境,说到了她的养老问题,但他绝没有说云飞燕非要跟韩蓄和陈昭君留在竹山不走的这回事,他避而不谈,避重就轻。 李夫人这个不爱逛渝湘楼听民间故事的人,亏就亏在这一刻。 她听了皇帝这一番舌赛莲花的说服,她几乎就要为自己没进宫做贵妃而实在不好意思,她为自己的身份耽误了女儿在梁国的前程而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那些跟李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李夫人倔强归倔强,她总是一个母亲,且是一个好母亲,她总愿意站在女儿的角度去考虑。 所以,李夫人制止了老皇帝的滔滔不绝,以及罗罗嗦嗦。 李夫人把手一抬,说:“我入宫,可以!” 封贵妃,也可以。 但是,如果要想她与他还像二十年前一般,郎情妾意,傻不愣登,那就算了? 她这会儿,不过是换个地方养老。 一切,都为了她的燕儿。 李夫人那么倔强的难啃的骨头,都已经被老皇帝亲自出面用感情牌给说服了!呵呵。李夫人已经答应接受皇帝的册封,进宫做贵妃了。 李夫人即将成为李贵妃。 临安王的丈母娘,从一个二十年来受人白眼夫婿不详只能寄居在娘家看雍城贵妇圈脸色受人唾弃的那么一个年华逝去的中年女子,一跃成为皇帝的宠妃。 实在是很惊艳。 临安王韩迅的面子,被修补得措手不及。 所以呀,雍国老皇帝办成了这件事,高高兴兴拉着李夫人的手跟她说再见,让她明天早上收拾干净了,迎接封贵妃的圣旨。 但老皇帝这只高级老狐狸一回到皇宫,他最先写的不是封贵妃的圣旨,而是给他那淘气的女儿云飞燕又下了一道诏书外加亲笔信。 诏书的内容,不外乎再催云飞燕,让她赶紧走,赶紧上路去,去梁国找未婚夫履行婚约。 而亲笔信的内容就不一样啦。 唉,这一封老爹对女儿诉说衷情的亲笔信里,老皇帝把他是怎么样为云飞燕她娘李夫人考虑的,他是多么爱她的娘,都给表达的淋漓尽致,并且他委婉地告诉云飞:“燕儿啊,你放心的去梁国!你娘,我来照顾,我封她做贵妃,让她锦衣玉食并享受荣华富贵,让她好好在宫里过人上人的日子,让她扬眉吐气!就算是哪一天朕归西了,她是公主的娘,还是梁国临安王的丈母娘,在雍国皇宫一样享受高级退休干部的待遇!” 好不好? 必须好! 老皇帝以为,他这封动情动理的亲笔信足以打动他那个淘气包女儿。 足以。 果不其然,当云飞燕接到诏书的时候,她还嗤之以鼻,但是当她打开皇帝这封亲笔信,看到她亲娘都已经接受了她亲爹的册封,去了宫里做了李贵妃。 云飞燕便知道,她死乞白赖地呆在这竹山里,好像的确是非常说不过去了! 但这会儿的竹山,它跟半个月以前不一样了。 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巨大。 这半个月以来,外界传说说是长安君夫人在这养病,长安君陪着夫人,她这个容和公主也就是走累了,停下来歇了一会儿脚。 可是,事实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出人意料,不完全在人的掌控范围之内。 看看眼前的景象。 这里,真是给韩蓄让人活生生给造出了一座小城呐。 先前,那个破败不堪的驿站早被修葺一番,有房顶了,有围墙啦,有几进几出的院落啦! 然后,在院落之外,又搭起了规划整齐,排列规律的房屋,都是这些军士们吃饱了撑的,自己搭的,自己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谁愿意天天住帐篷嘛?有力气,砍了几棵树,山里开几颗大石头,不就搭起房子了吗? 这么修出来的房子,还贼漂亮,贼坚固,风雨不怕。 关键,这还不是特别的! 还记得之前在镇平城,她和陈昭君,出钱出力施粥给的那帮难民吗?在那些时刻她和陈昭君救了他们一命,他们都记得呢。 和亲队伍在镇平城施粥过后,收拾行装往前一走,那镇平城内林香山那条老狗,前脚还信誓旦旦要保障这些难民的民生,后脚就翻脸把这些难民给驱赶了。 这些难民无处可去,只能沿着和亲队伍的路线往竹山深处走。 有的人很惨,不可避免又饿死在了路上。 嗨……当剩下的他们追着追着,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长安君和他的夫人还有容和公主竟在这儿留下了。 他们还搭了房子! 难民里聪明的几个找军爷们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长安君夫人生病了,长安君陪着夫人就地住下来,长安君夫人要在这里养病。 长安君夫人病了! 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陈昭君病了? 严重不? 几个聪明的难民踮着脚尖尖在那儿看,但他们只看到陈昭君优雅地坐在凉棚里,一个丫鬟陪着她,还有一条长毛狗。 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咳嗽吐血之类的兵变,更没有卧床不起。 难民里也有脑筋好用的,他们便及时明白了!时局有变,长安君和夫人大约是不会回梁国了,他们大约就在这个山青山且高的地方,被人看守着。 第370章 这个人心有天下 嘿。 看不看守,跟小百姓没关系啊。 至少,大家都受过长安君夫人的恩惠。 既然长安君和夫人都能在这儿搭房子,他们这么高贵的人都能住比草棚棚只高级一点点的,带着篱笆,用泥巴糊墙的草棚棚,他们又有什么不行呢? 反正都是难民嘛。 有个安生的地方不错了。 看看周围,这里又有军士守着,也相对比较安全,于是,这些难民分分的也留下来。 难民之间,且像蚂蚁能传递讯息一样,几天之内又来了好多。 之前那些被林香山打散的,被杜俊成剿灭幸存的,都来了。 难民们默默地来了,也没有一个拜见地头主子的习惯,竟是那般默默地把周围的地,山上的山脚下的,远处的近处的,高的矮的都给各自规划了一团,围着围着就搭起了泥土石块儿草根糊起来的房子。 一落落俭朴的民居,就那么成了。 等陈昭君养病十天半个月,云飞燕跟着修整半个月,小规模的民居聚集地就成了。 云飞燕在这中间多少感叹啊! 她以前,在雍城里住着的时候,那些年只知道和陈昭君比,这样比那样比,成天没有个眼界开阔地比,她还不知道何为老百姓的生活,也不知道什么叫生死之间有惊涛骇浪,也不知道世上最可怜卑微的平民有难以抗拒的饥饿导致的死亡。 她这一路下来,她都明白了,她都经历了。 她眼看着这群可怜的老百姓,他们从居无定所的流民变成难民,靠受人施粥过日子,但只要还有一丝可以安定下来的机会,就算是在竹山深处,道路不通,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也愿意抓住这一丝的机会安顿下来。 他们或许知道,长安君和夫人只是在这儿养病一小段时间,但是他们也愿意把家安在这里。 他们搭的房子,极为俭朴,和了稀泥小石块和草和竹编,就能砌成一堵堵的墙,房顶搭几根竹竿铺上茅草,就成了他们的蜗居之地。 没有吃的,他们就和军士们一起去山里打猎,去林子里捡野果。 草房子没搭好,他们就几个几个挤在一起睡觉。 他们跟着来到这里,真的不是想要再被人施舍,他们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云飞燕看着这些低矮的小房子,以及在低矮的房子周围躬着身体劳作的民众,他们衣不蔽体,虽然让人觉得心疼,却实在可敬。 这个地方,虽然在山林深处,道路不通,又怎样!现在有了人住,那自然有了人气。有了人气的地方,那就不要辜负这些人气。 长安君韩蓄站在高处,他已经连续两三天把这一片房子看了又看,他还是坚持应该沿着这些房子的外围,山边,山脚的地方,地势低洼之处,排出一条水的通道。 所谓,靠山而居,临水生活。 有山了,还需要凿一条河。 不是为了风景,只是为了雨季和洪水来临时,能及时泄洪,防止山洪和泥石流。 所以今天上午,马铁霸还带着军士们在那儿挖人工河呢。 这一步挖人工河,下一步就是筑城墙了。 呵呵。云飞燕看着长安君韩蓄的背影,她自从在乌山那个清晨忽然t到他的盛世美颜之后,她便越来越发现这个男人他不仅仅只有盛世美颜。 这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让人敬佩。 他虽是梁国人,且在雍国做了十三年质子,受了十三年的欺辱,他却并不冤冤相报,反而时时给这些难民百姓以生机,实在很有心胸。 韩蓄是一个心有天下的人。 这个心有天下,不是说他的野心,而是说他的仁义之心。 所以,一个新的城镇就这么建造起来了。 它有军有民,有人有主心骨。 云飞燕看着这么样从无到有的一个地方,这是人创造出来的! 她真是舍不得走。 可是她终于到了不走不行的地步! 云飞燕站在陈昭君的身旁,看着她脚边那条毛毛绒绒的大狗,就是这条大狗一掌把杜俊成给拍了个脑震荡口吐白沫,它竟然是韩蓄质子生涯里养的宠物。 所以,质子不一定都是软弱可欺的。 但雍城里那帮人就是不明白。 哼哼。 云飞燕看了大狗看美女,陈昭君反正是养病的,她这半个月以来,吃好喝好睡得好,脸都变圆润了。 云飞燕现在却想听陈昭君说一句实话,她如果走了,她会不会想她?她会不会舍不得? “我要走啦!我走了的话,你和长安君就留在这儿!你好好休养身体,陈昭君,我去了梁国的话,你就会很久都见不到我哟!或许,我是说或许啊,或许我们就这么分开了,直到我们老死都再也见不着了……”云飞燕说到这儿,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了。 她自己总是想不到她在面对陈昭君的时候,终有一天会生出这些掏心窝子的舍不得。 云飞燕睁着眼睛,抹掉眼角的那颗泪珠。 云飞燕又嘱咐陈昭君:“你嘛,你是嫁到了好夫君,这个是不用怀疑的。但是呢……算了,没有什么但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且走一步算一步,你先好好养身体,先高高兴兴地过,开开心心地过。韩蓄是男人顶天立地,他自己什么都明白,我就不说了。陈昭君,我只是想跟你说,我要走了,我会想你的!” 云飞燕的眼圈真的已经红了,忍不住就要哭了。 陈昭君也看着云飞燕,这一个从她记忆起来就是飞扬跋扈,动不动就把人骂一顿的骄傲公主,到后来大家开始在竹山里休息了,她竟那么安静平和,那么包容大度,她接受难民,她安置难民,她甚至是对那些小孩子那些老人家关爱有加,她看他们安置下来。 而这个时候,她对她说她要走了,她想她。 陈昭君心里,莫名地就觉得很暖,但是又有一种很酸的感觉。 陈娇君瘪了瘪嘴巴。 其实,她不想留在这里养病,她知道她的夫君想回梁国去,面前这位公主也要去梁国,她知道是她拖累了大家。公主不想一个人去,但是因为受她的拖累,公主现在只能一个人去。 陈昭君也流下眼泪了。 云飞燕看陈昭君都哭了,一把拉着她的手,还帮她擦了眼泪。 云飞燕说陈昭君:“傻子,我逗你的!哪有那么伤感?我们明年春天就能见了。” 第371章 太好了,上路了 明年春天就能见了! 云飞燕此时此刻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陈昭君,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我就是去梁国那儿办个婚礼。你想想,我是谁啊?本公主谁都欺负不了,我保管把那个什么临安王训得的服服帖帖,我架着他与我回来省亲,他莫要两国事务上身,他就只是雍国女婿,与你家长安君一样,我们一起喝酒看星星看月亮,泡汤池子。好不好?”云飞燕提了几分笑容的脸,分明看起来像要哭。 陈昭君看着云飞燕这脸上的神情,她心里虽然也感到几分低落,但是她却没哭。 陈昭君就那么坐在凉亭里,她身后是银凤,脚边是韩铁牛这头巨大的敖犬。远处,马铁霸忙着修山挖水道,韩蓄和韩小飞山上山下来来回回地看视,修整民居,规划路线。 云飞燕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启程的。 辜老太傅终于可以长长地松一口气了。 哎呀妈呀,还是皇帝陛下英明啊。皇帝陛下釜底抽薪,先解决了这公主殿下她新娘李夫人的问题,终于也就把这公主的问题给解决了。 公主殿下终于不留在这竹山里头给长安君和他夫人做电灯泡了。 雍城渝湘楼说书先生编派的那三个人的爱情也终于可以消停了! 太好了,上路了。 辜太傅段一宁裘维治,三个重要人物。一共带了八百人,把容和公主大驾请上了骏马,开始走了。 终于,当这蜿蜒前行的八百人渐渐消失在竹山的深处,陈昭君再也看不见一片盔甲反射的光,再也听不到云飞燕队伍里一点点的声响。陈昭君忽然觉得她的心里空了,她忽然地流下眼泪了。 陈昭君那时几分茫然。 陈昭君转过头来,她看着银凤,她真是十分不解。她为什么就哭了呢? 她是很舍不得这位骄傲跋扈而又霸道的公主吗? 舍不得嘛? 的确,那公主很凶,对她也很凶,但却很暖。 她一个人走了,她真是舍不得。 但是这里,有留守在深山中的这一千二百人,再加上陆陆续续来到这里筑土房子居住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这里实在是很繁杂。 银凤心里压力很大,她实在是很怕,万一那一瞬间又从山脚林间蹿出那许多刺客,大炮轰鸣,怎么办? 毕竟,公主大人已经走了。 对于有的刺客来说,他们再也不用投鼠忌器。 他们可以甩开了膀子干。长安君就在那里! 但长安君本人,还有马铁霸,他们真的很有责任感,他们不光是要负责自己的安危,要负责此出的安宁,更是兼顾着安置这些民众的任务。 来了的没修房子的,便帮他们批一块地。修了房子的,便帮他们造册登记。籍贯,人口,家室这些都是很重要户籍资料。 桃子陈福都给派上了。 走了王仁礼留下的孙药尘孙太医,是专门给长安君看病的,但如今也极是平民化。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多少年凄寒苦痛,实在是许多人都能染下了病根。 找孙太医看病的人很多。 孙太医那小茅草屋的窗户前排了老长的队伍。 孙太医实在很忙。 所以,整个竹山这里真的只有陈昭君最闲,还有陈昭君身边的这条狗最闲。 陈昭君那二妹妹最近才新嫁给段一宁,她其实很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回到雍城了,她爹还打算把她家大姐姐给家回雍城去养病。陈意如实在是很聪明,她把这些事情都给想了一遍,她实在是觉得跟着长安君和夫人在这儿,受的不是什么好日子,受到的是被监禁的日子。但是,她如果跟着公主云飞燕去梁国,那享受的是上宾的待遇。 于是,陈意如毫不犹豫的跟着云飞燕的和亲队伍,她自动降低了身份,不拿将军家的小娘子的态度,而是拿容和公主的伴读配房身份。陪同云飞燕一起去的,还有皇后娘娘身边的高级侍女碧桃。 王皇后身边的另外一位高级侍女红樱,她倒挺坚决的。她其实没有料到这和亲队伍走着走着会一分为二,以致于她会面临去梁国还是留在雍国的选择,但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犹豫,直接选择跟着长安君和夫人。 红樱就留在此处,陈昭君身边,此刻正在孙太医周边打下手,帮着孙太医晾晒一些药材。 至于红樱在未入宫以前的那个小情郎,吴山吴参奖,他的目的是跟着容和公主云飞燕,他自然是不管红樱留在哪儿,红樱是留在长安君身边也好,还是跟着去梁国也好,这都不能在他心里有半丝的波澜。 吴山只管跟着云飞燕走。 云飞燕虽然只带了八百人,但是她身边有老道经验的辜老太傅,有英勇善战的段一宁和裘维治,还有八百军士,足够了。 云飞燕走后的第二天,陈昭君养病生涯里她的活动范围,还是只能在那个亭子里,一杯清茶,一把竹椅,身后一个拿着剑的侍女银凤,脚边再一团毛茸茸的大獒犬,标配。 如此标配。 陈昭君都觉得这种日子实在是很无聊了。 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爬山爬不动,也干不了活,她也不像她的夫君,或者像马铁霸一样,能够上高山,下陡坡,能够带领着众人建设这个地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添乱。 孙太医在给那些百姓治病防御的业余间隙里,仍然不遗余力的给陈昭君研制着帮助她康复脑筋的药。当然,陈昭君也很配合,只要是汤药来了,她便顺从地一饮而尽。 喝完了药,然后又坐在那竹椅上,听着林间的风声,看着眼前大家忙碌的身影,陈昭君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陈昭君有的时候也在想,她以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受伤之前,她的爹娘,她的大哥,她的娘家人,还有那个传说之中的雍城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为什么他们都说竹山苦寒? 为什么他们似乎不太愿意她继续和她的夫君在一起? 第372章 日子虽朴素 是的,陈昭君纵然失去了记忆,少了狡猾和伶俐,但是她也从父亲的书信里头感觉到了,她也从别人的语调里听出来了。 长安君是质子。 本来,如果长安君能够翻过这一座竹山,回到梁国,他也就是一个光彩的皇子。但是他注定翻不过这座大山,他还是质子,他身旁有一千二百人,这一千二百人是受雍国皇帝的命令,在此监视他的。 陈昭君的眼里闪过一缕忧愁。 那忧愁的味道,停留在眼角,再渐渐散开。 她的夫君是质子。 质子! 怪不得!她明白了。 她的娘家爹爹,一定是嫌弃她的夫君! 但是,她娘家爹爹定是没见到过她家夫君这个时候的样子! 他虽然是梁国的皇子,来雍国做质子的,但是他对雍国的百姓是那么的仁慈,他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受人监视,一路受到刺杀和恐吓,但他却愿意安置这些比他还困难比他还软弱无助的人,给他们一个避风雨的地方。 就是那个,三梯层以下的那位大娘,她告诉她的。 那位大娘说:“感谢长安君,感谢长安君夫人!镇平城里林府尹把我们大家赶出来了,然后有姓杜的一位爷还让铁骑绞杀我们,许多人都没命了。我们很惨!而只有长安君,他不是雍国人,却从没有对我们这些卑微的人亮出过武器,不单在镇平城给大家施粥救了大家性命,还在镇平城门口守了大家伙儿几夜,保了大家伙儿那几夜的安全。大家伙儿很感谢长安君,都感念长安君和夫人!” 说那句话的那位大娘,她经历了长长的颠沛流离,终于在这里落下了脚。 她饥饿难耐,她手无强力打不了猎,她只能上山去摘果子,而她摘的果子,虽然能捡出一个最大的实在无法挑出一个没有被虫子吃过的果子。就是那样一个果子,她无比珍贵地贡献给了长安君夫人。 她说那是她的一点心意。 陈昭君看着这个包含风霜的果子,最终带着笑意珍重地收下了。 陈昭君看着那位大娘沿着泥巴阶梯走下去。这是军士们刚刚修出来的阶梯,还不牢固,如果遇到大雨是会垮的。 顺着这泥巴的阶梯,山上山下满是劳碌的人影。 陈昭君回头问银凤:“银凤啊,我是不是很没用?” 银凤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不是陈大小姐没用,而实在是以前的陈大小姐太过于能干,倒把现在让她显得没用了。 多少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就是过的这种日子吗?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事不想,小事不做,天塌下来是别人顶着,她没有一丝忧虑,不用担意思责任。 陈大小姐终于过上了传说之中,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她却给自己来了一个灵魂拷问。 但不管陈大小姐拷不拷问自己,也不管她是不是一直坚持服医治脑损伤的药,崭新的竹山,紧凑的简陋民居,竟是一簇簇地聚成了。 时间终于是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 竹山的夏季,雨水多,果子多,猎物也多。 大家的日子过得还尚且可以。 陈福和桃子都已经在教这些老百姓把吃不完的果子,以及那些打回来吃不完的猎物,凑其起来,找了身强力壮的汉子,用马匹驮了到附近新乡或者是镇平一带,去集市上换些这山里没有的东西。 这样一来,就有了专业的商队。 出去的人带着风干的肉风干的果子风干的药材,带回了山里匮乏的盐、布料。 似乎,一个新的城市已经初具规模。 韩蓄跟陈昭君说,他想给这个地方取一个名字。这里,就叫竹新。 即,竹山与新乡之中间,也是崭新的竹山,崭新的民生之意。 马铁霸就说这个名字起的好。 陈昭君也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好,但是她却的心里确忽然很有几分恶心。 她几日以来,一看着人家打回来的猎物就犯恶心。她看着韩蓄也整天忙活,也没有与他说。 但是她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她在韩蓄身旁扶着椅子,呕吐起来。 韩蓄是很少,应该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陈昭君要呕吐,就算是她从水里淹个半死半天没有气息,她也没有吐过。 韩蓄急慌慌地让孙太医过来给陈昭君号脉。 孙太医凝重地三根手指搭上陈昭君的手腕,细致入微地诊脉,他那眉头皱了又皱。 孙太医给陈大小姐诊脉,一直是隔三差五坚持不懈地,怎么这才两天没见竟像是喜脉的模样? 孙太医遍问陈昭君身后的银凤:“银凤姑娘夫人,夫人的月事还没有来吗?” 银凤简直是把这孙太医给莫名其妙瞅一眼。 这看个感冒的事儿,你问人家的月事!陈大小姐的月事准不准,你孙太医三天两头给她号脉,你自己不知道吗?就是因为吃了这个孙太医给研制的独家药方,陈大小姐这两个月的月事就没准过。 大约是四五十天之前有过一次了,那个时候就竹山城才刚刚起建呢。 孙太医还没等银凤回答,便自己想明白了。 是的,是喜脉。 不是因为吃了治脑子的药打乱了陈夫人的内分泌,而是因为陈夫人真的怀孕了。 孙太医高高兴兴地给长安君说恭喜。 一是恭喜长安军当爹了,第二呢也是恭喜陈夫人,既然陈夫人的身体都能受孕了,自然说明这身体棒棒的了,没什么担忧的了。 而孙太医恭喜过后,自己便麻溜地退了,他得去研究新药方——安胎药。这个竹山他实在是很喜欢的,别人不喜欢是因为上坡下坎不方便,出去的路窄,进来的路陡,他作为一介太医实在喜欢,因为山里出各种各样的药材又方便又快捷,好得很。 孙太医飘飘的走了,韩蓄在这凉亭里,终于想明白他当爹了。 他怎么就没料到呢?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忽略了这个小细节。 他和他的媳妇儿已经在这里安定了两个月余了,这两个月他除了白天辛劳一点,夜晚的时候两个人的夜生活还是过的很好。 韩蓄心里真是很高兴,他握着陈昭君的手。他知道陈昭君清醒的时候,定是对这种事情很不满意,但这时候他猜他老婆还是很满意的。 面对韩蓄的笑意,还没等韩蓄还没开口,陈昭君就已经难以置信的看着韩蓄,并且问了一个很显出她智商的问题:“夫君,孙太医没有弄错了?我是养伤的人,真的是喜脉吗?” 第373章 真的是喜脉 没错,真的是喜脉。 当陈昭君只把话问到了一半,便狂狂的开始呕吐,银凤给她喂水,韩蓄给她揉背,好不容易缓和一阵,却一阵风吹来,她又开始呕吐。 这么样,一天下来,陈昭君已经不能坐在椅子上了,她已经极其虚弱地躺在了床上。 她真的是怀孕了。 陈昭君怀孕的这个消息,可把韩蓄给高兴坏了。但陈昭君这怀孕的情形,也实在是把韩蓄给愁坏了。 刚开始,韩蓄一脸都是笑,满心的欢喜,自己已经要当爹了,要当爹了啊!他孤独了一辈子,如今也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巅峰了。但是就这么一天下来,看着陈昭君呕吐了无数次,韩蓄的眉毛也皱了无数次。 陈昭君躺在床上,韩蓄坐在床边。 “君儿,你觉得怎么样?”韩蓄问。 陈昭君倒是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她浑身没有多大力气,没有劲,就想这么躺着。但是,她躺着躺着,明明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吃,确实心里一阵恶心,上来就开始呕吐了。 韩蓄真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看着陈昭君因为怀孕而一时间就开始吐得天翻地覆,一时间脸色忽而煞白,他真是手足无措。 “君儿,我让孙太医来。”韩蓄真的又急匆匆去把孙太医给找来。 孙太医刚刚才配好了安胎药,并亲自交给桃子,桃子还没熬出来。 孙太医就给韩蓄风急火燎地请来了。 孙太医来了,自然少不了给陈昭君把一回脉。 孙太医极其认真地把了脉。面对韩蓄焦心的眉头,孙太医还是肯定地告诉韩蓄,这是喜脉,本人有些呕吐反应是正常的。 韩蓄此刻,真是难以下问。 “孙先生,怎的君儿这般艰难,开两剂药缓解缓解可好?”韩蓄说。 孙太医也不能给予完全的肯定,他配的安胎药已经正在熬了,但是他还是得跟长安君交代清楚:“陈夫人的喜脉尚且没有坐稳,反应大一些也是正常。女子怀孕向来艰难,何况这是夫人的第一胎,以后就好了。也有到了怀孕七八个月时仍然呕吐的情况,都是因人而异。长安君莫忧,微臣已经开好了药方,夫人待会儿先喝一碗药,来看看情形。” 但孙太医的药对于陈昭君这个第一次怀孕做母亲的身板儿来说,好像效果不太明显。 陈昭君是把药都喝下去了,也没有立竿见影地就吐出来,她也能躺在床上,反正觉得疲乏,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时候,天还没有黑。 这新崭崭的竹新城,规模不大,一切都欣欣向荣,且正值夏季,天朗气清,夜空里的星星闪闪发光。 韩蓄在这宁静的夜空下,听着窗外的阵阵蛙声,以及偶尔巡逻的军士提醒“小心火烛,天干物燥”,然后便是在他身旁熟睡,陈昭君沉沉的呼吸声。 韩铁牛仍然趴在床底下。 韩铁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跟着韩蓄一样,看着熟睡中的陈昭君——也没个现代意识,比如怀孕的女子与宠物狗不能并存,亦或是宠物狗有没有做过弓形虫检测等。 韩蓄只给陈昭君掖了掖被子。 “君儿,辛苦了。”韩蓄看着陈昭君稍显疲态的脸。 陈昭君怀孕,韩蓄还真是有些意外,却又不能意外。他一路上其实真的是有吃所谓的男子避孕药,但究竟有没有效果,确实又不好说。 毕竟,他是正常男子,他和陈昭君是正常夫妻。他们圆房以来也有个月的功夫了。且现在时间宜人,季节又好,竹山虽贫穷,也算是个安静的地方。 韩蓄把双手枕在脑后。 他想着现在的情形。 从来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从来都以为,他回梁国的路虽然颠簸坎坷一些,但总不至于耽搁在路上走不动。他却没想到,竟然是耽搁在这儿走不动了,也可能他一辈子都要滞留在这里走不动。 虽然人走不动,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大好的喜事,他做了父亲,他和陈昭君有了爱的结晶,他的爱情终于出成果了。 韩蓄听着陈昭君熟睡的呼吸声。是啊!他如此珍贵的一个女人,他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和她以后的日子,他应该怎样的准备来迎接他们的孩子! 他肯定要做这世上最可靠的男人。 此处,虽然也就只能暂时这个样子,他韩蓄可以不靠梁国的父母,不靠梁国皇子的身份,也能把这个地方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把它建造成一个适合居住,适宜有情人白头到老的地方。 他可以让她具有定所,绝不让她风餐露宿。 但话说回来,韩蓄还有没有心怀天下? 这个问题,韩蓄问过自己。 心怀天下,心有不甘,想要有一番作为,那的确是他曾经在雍城里被困在长安君府时,不得不在人前装落魄贫穷卑微,是那个时候他的所想所悟,他也盼望出人头地、扬眉吐气。 他,陈昭君,云飞燕,从雍城出发,一路走出来。 他长安君,一个做了十三年质子,尝尽人间最苦涩滋味的男子,绝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却实在是为这一路上的人情世故现实以及生活开了巨大的眼界。 何为天下,何为民生? 韩蓄想,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便可以称之为心怀天下,便可称之为心中装着百姓,民生和江山社稷。 居无定所的,给他一个安居之处;流离颠沛的,给他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朝不保夕的,更给他安全的保护。 能做到这些,老百姓便没有不满意的。 其它的,老百姓可以靠双手去挣。 其实,越后来,尤其是这两个月韩蓄心里并没有怀疑马铁霸那身后的那些人,有没有生出异心,他们之中有没有人不安于这个地方? 韩蓄深知,若是那么去揣测身边给你出力最多的人,便是帝王的心术,便是政治的权衡利弊。 他在这个新展展的竹新城,他做的不是一个所谓的土霸王。 他仅仅是为聚集在此处的一些人寻求一个过得更好的方式和方法。 人都有思想,先解决住的再解决吃的穿的,然后再说房屋的安全,此地的安稳,然后再有教育和医疗的保障,再有民风的开化。 第374章 不错,是他的儿子 这两个月以来,韩蓄很忙,他忙着给陈昭君建一座城,他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且他现在能做的真的只有那么多。 因为让他抛下陈昭君去追求那个所谓的天下,他真的不忍。 陈昭君怀孕的消息还只在小范围内,本来韩蓄心里虽然高兴,但他也绝不是稀里糊涂的傻子,他虽然没有听说过那种说法,没有坐稳胎的女子,事先还得先适当的隐瞒自己怀孕的事,他却自动的把陈昭君怀孕的事让身边人给悄悄的,不要外传。 韩小飞桃子银凤松林等人都是明白的。 陈福却问:“是不是应该给雍城老爷递一个消息?” 毕竟,陈太傅要做外祖父了。这就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当然希望陈老爷在千里迢迢之外,能给这位见过面的小外孙寄来一些支持。 这是陈福的意思。 韩蓄似乎觉得此事没有必要太早的告诉他那位岳丈大人,但是陈福这话又确实挑不出纰漏,他作为女婿,确实没有必要刻意隐瞒这样的喜事。 于是,陈福还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当天就把陈昭君怀孕的消息传回了雍城,陈太傅的手中。 陈太傅本来之前打算的是把自己这脑子进了水的女儿给接回雍城来养病,然后他女婿长安君阁下便自己回梁国去继续卷弄那一朝的风云,他女儿和他女婿的这门婚事就慢慢作罢了。 可事实……超出了陈太傅的预计,他那位前途无量的女婿并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回到梁国,而是留在竹山。 他人不光留在竹山了,却在竹山也做出了一番动静来。 他把那批流离失所的民众给聚集起来,给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对于那群民众来说,虽然身在山里,实在贫穷不堪,但总是安定下来了,好过流亡四窜,饥寒交迫,饿死在路上。 而之前在巫山上的那群土匪早已经改邪归正,现在正跟着马铁霸跟在长安君的身后,给老百姓做好事,负责防御安全。他们之中,有去山里打猎的,有维护治安的,还有顺便当了快递员,把从山里出来的药材肉干果子等土特产送到镇平和新乡去交换货物赚取银钱。 陈太傅明白,这些计算,少不了陈福这老管家以及桃子这小管家的功劳。 所以,竹山里头被长安君这么一管理,其实还真不错。 平心而论的话,陈太傅对长安君这个人真是没什么多话说。 且那狡猾深沉的老皇帝知道长安君留在竹山之后并没有多话,且由着长安君折腾并造出了一座新城竹新,老皇帝更是毫不觉得他的皇权被梁国皇子越俎代庖。 老皇帝只是注重了监视长安君的一举一动,那竹新的周围,从镇平竹山之外,方圆几百里,老皇帝可是下了很多的力量。陈太傅揣度,这些军力也有两个作用,一是防止长安君逃跑,二则是保护长安君的安危,免得国内国外某些反动势力趁机将长安君暗杀在此处。没必要整些龌龊出来! 那时候,竹山里忽而响起的炮火声,实在是把老皇帝给惊讶了,在他的治理下四海升平,竟然还有刺客敢明目张胆使用军中重型武器,炮火轰杀和亲队伍,好歹没轰正方向! 不然。 哼。 所以,老皇帝他不得不这么做。 于是,陈太傅提起的心稍稍有所放下,他也知道自己女儿的安危尚且不用那么担心。 但在他还没想出更好办法的时候,来了消息,他这脑子进了水的女儿已经怀孕了。 怀孕! 怎么办呢? 还把女儿接回来吗? 女儿接回来了之后,是由着她的胎继续长大,还是痛下死手斩断孽缘?陈太傅拿着陈福的飞鸽传书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自己实在拿不定主意。 陈太傅问妻子孙夫人,想看这做娘的又怎么看? 孙夫人倒是没想别的,孙夫人只听说女儿怀孕了,女儿也要做母亲,孙夫人也挺高兴。 “夫君,再不愿意结这亲,也结了。眼下,我们女儿都已经有孩子了,把她接回雍城养病,和在竹新养病,我看也没什么差别。老爷,老天爷这个时候派来了这个孩子,是他的福气也不一定。山里没什么好事物,我明天就装几车东西,找人给女儿送去,她有身子的人,要吃些好的!”孙夫人且不理会他夫君的别样烦忧。 在孙夫人第二天张罗给女儿陈昭君千里迢迢寄补品寄绸缎绫罗好物件的时候,老皇帝那爪牙多如牛毛,早就已经把这些隐秘的信息汇报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眯着眼睛算了一下,心里便猜出了八九分。 老皇帝望着墙上,竹山一带的地图。 他望着如今那儿新生出来的一座小小的竹新城。 不错,是他的儿子! 无中生有,苦中作乐,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敞亮的大路。是有种的! 不怕!他儿子和他儿媳妇,还有他孙子,尽管在竹新这片小城里,顾悠然自得地过日子,外面的事情他这做老爹的来摆平。 老皇帝就这么自以为是。 他就以为他能够算计得了天下所有人,他能够摆平天下所有不平事。 老皇帝就打算那么悠然自得的等着,等几个月之后,竹新城传来小婴儿呱呱坠地的声音,他再当一回爷爷。 可老皇帝怎么也没料想到,他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云飞燕在梁国,那是一番怎样的境地? 在两个月之前,云飞燕的确是在那团冉冉升起的竹新城的雏形之前,洒泪拜别了陈昭君,她一个人带着八百军士以及两大和亲将军,一个陪嫁老臣一个高级侍女踏上了去梁国东济城的和亲之路。 云飞燕人虽然去了,心却没有去。 八百人的和亲队伍轻装简从,骑着骏马在山里如如履平地,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走出了竹山,来到了新乡,根本没有受到一点点的阻拦与刺杀。 看来,刺客的目的本来就只在长安君韩蓄。 当临安王寒旌旗猎猎,高头大马大阵仗,气势磅礴的在那儿迎接着他的未婚妻雍国公主云飞燕的大驾。 第375章 敌国女粉丝已经变心了 云飞燕赶了路,正是灰头土脸,没有新嫁娘的红装,也没有娇羞的芙蓉面额。她那是一浑身沾染了爷们儿气质,从山里出来,脸上两团高原红,连遮头盖的纱巾都不曾盖一个。 就是那么样一副容颜,让临安王韩迅再一次亲眼见了传说之中庸成四美之一的风采。 而就是这么样一张脸,这么样一个微微圆润的身材,底下深藏着一颗桀骜的灵魂,她三番五次不想嫁给他,让他韩迅以临安王的尊崇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 她十几天前,还曾停留在竹山深处,跟他的大哥大嫂一起过三个人的日子。 实话说,临安王虽然说人亲自来了,心里却实在是气的想揍人。 韩迅真想揍人。 对面雍国来的那位陪嫁老臣,他七十几岁了双腿颤颤,说话不发抖的老太傅前来作了交涉。 “和亲公主到了,感谢临安王亲自来迎接。临安王,辛苦了!”辜老太傅的语调就是那么官方。 而云飞燕本人出场,也是挺官方的一个面容,人根本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以前敌国女粉丝九万雍国少女之一坚持痴迷于临安王的那种形象。 她从前,白天给他寄皮袄,晚上熬油点灯给他写情书啊。韩迅很难想象,曾经的女粉丝,那么热情的一个女粉丝,今天见着他临安王的真人,她竟然能够冷静成这样! 这位敌国女粉丝……已经变心了。 真的,云飞燕冷冷的一个面容看不出来高兴也看不出来伤心,就是一尊泥塑的菩萨。 “临安王久等了。”就是那么简洁的语句,云飞燕敷衍着临安王韩讯。 云飞燕接下来就等临安王安排,看他是要此处扎营修整一下,还是接着往前走。 都是临安王说了。 韩迅作为两国有名的人物,一个自小受父亲母亲宠爱早早分封了亲王,在雍国和梁国都能叱咤风云的王爷,在面对这个高傲的未婚妻的时候,他实在颜面受挫了许多次。 既然这位公主如此高傲,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怪不得他了。 既然人都接着了,那就走呗,赶紧两下回到东济城把婚事办了,将这位高傲的公主给安置了,他临安王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 韩讯就是这么想的。 但韩迅其人,虽然曾经属于九千万雍国少女的痴梦,云飞燕也曾的确属于九千万雍国少女之一,但她此刻的眼界和心胸已经变了!云飞燕她见过韩蓄那样清风雅致心怀天下的人物之后,她再看着临安王韩迅那一双鹰眼颧骨高,实在不是她心中的菜。 且临安王韩迅他没有t到云飞燕心中的那个点。 云飞燕真的,这个意思是让临安王韩迅自己安排吗?此处扎营修整一下,还是接着走,都是他临安王说了算? 错了。 这实际上是云飞燕与韩迅之间第一次正是见面的较量,也是她给韩讯出的一道考题。 她云飞燕是从竹山出来了呀,她作为和亲公主逼不得已,她已经出来了呀。 可是,对于临安王来说,他那至亲致浓血缘的亲哥哥,长安君韩蓄还在几十里之内的竹山深处,还在那儿被雍国老皇帝以一千多重兵把守监视着。 临安王殿下,你对你亲哥哥的遭遇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不闻不问,想要走啦? 很好。 临安王与未婚妻的第一次正式会晤,便没有通过。虽然此前还有一次非正式会晤:那一次云飞燕刚刚被认了亲爹封了公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得知自己即将被许配给临安王,而临安王又那么不识抬举,自己要潜入雍城在渝湘楼来打探消息,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云飞燕和陈昭君吃火锅的旁边那一桌,还睁着一双铮铮的鹰眼睛。云飞燕那个时候真是毫不客气,从陈昭君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忽悠一下,给临安王刺过去,并且到了他的肩膀。 呵呵!不用怀疑,她云飞燕的脾气就是那么火爆。 如果临安王不喜欢的话,趁早对这门亲事说no啊! 她云飞燕当年,的确是在情窦未开的时候被九千万雍国少女内卷,傻不愣登地痴迷于眼前这位临安王。 不过此刻摸着良心说实话,当面对面再看临安王的时候,他这身风姿哪有长安君那身风姿好看啊! 长安君那时不过是老被人欺负,老打得鼻青脸肿,破坏了他的形象,而长安王真正的风姿矍铄,颀长玉立,临安王永远没有。 临安王的身子骨里,永远展现出的是一份霸道、侵略,他永远没有韩蓄身上的那一份温润与谦怀。 这样的事实,要告诉他么? 不用,虽然临安王是她云飞燕的未婚夫,但是,也就只是一个未婚夫而已! 他们还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他还没有走进她的生命里,她犯不着给他讲这些大实话。 虽然大实话犯不着讲,但是提点他的话还是有必要的。咳!云飞燕看着临安王,这马上的背影,幽幽地淡淡地稍做了一回提示:“敢问临安王殿下,您带了多少人马?” 临安王回头把云飞燕瞅了一瞅,他虽然不想与这个不太正常的公主说话,但好歹在大家面前也给她这一个面子。他回答了她,他这回带了三万人马。 云飞扬顿时,亮晶晶的眼睛里转悠了又转悠。 临安王明明有三万人马,他知道韩蓄就在新乡以内三十里路,他大手一挥,三万人马即刻间就能把韩蓄给救了出来,那时雍国人都还没能及时作出反应。 可是他选择不这么做。 他的原因是? 难道临安王也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怕他的哥哥回到梁国,与他争了父母的宠爱,难道他怕他的哥哥因为在雍国做了十几年之子有功劳于梁国,而以后风头盖过他? 呵呵,若是临安王有这种心思,他也真的算不得一个男儿。 但就算是他有这种心思,他这种心思也长久不了,因为谁让他运气不好,娶了她云飞燕做老婆! 她这个做老婆的,自然就要纠正他这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云飞燕忽然捂了捂肚子,脸上显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第376章 只要他今天晚上而已 云飞燕一手捂肚子,一手伸着手指,延伸向辜老太傅的方向。 “太傅,我肚子疼!好疼啊!”云飞燕的眉毛皱了起来,十分入情入境,疼得很可怜。 辜太傅一听到公主殿下的呻吟,那还得了!辜老太傅赶紧刺溜一下,七十几岁的老身板,能从马上下来,然后赶紧把王仁礼太医给叫过来,还一路催促王太医快点来:“公主不舒服,快来!快来!” 人家公主不舒服,都传太医了! 这临安王,这个时候你还说要带着你的人马,然后把容和公主的大驾给往东济城赶,那不是笑话吗? 韩迅再不耐烦,也只有耐烦下来,就原地等待。 等待这位王太医,给这位傲娇的公主稍事诊断。 而这位太医诊断之后,给出的结果却十分可笑。王太医说,公主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呢,此时不适宜赶路,因为公主身子娇弱刚刚从竹山高海拔下来,到了新乡这个地方忽而不不适应,不能再往前走了,如果再往前走,她的身体会更不舒服。 韩迅听明白了,这位公主不舒服的意思表明了,她此时此刻想要在这儿安营扎寨的内心需求。 她想在这休整! 呵呵,什么女人,花样多,心思多! 在他临安王韩迅的眼皮子底下,她还想在这儿耍赖? 看她究竟要怎么耍赖?她可在这耍不了十天半个月,最多今天晚上一休整就立马出发! 他也就给她一个台阶,但仅限于今天晚上,只看在她是一个女子的份儿上,他不愿和她计较。 云飞燕仍旧捂着肚子,虚弱的坐在马上等着人来扶她下马。云飞燕偶然间瞥过临安王的脸,哼,讨厌的临安王,看他那神情,他把不满意挂在脸上有用吗?她也不要他十天半个月,她也不要他三万人马,她也就只要他今天晚上而已! 对,今天晚上。 临安王韩迅最好是把今天晚上的时间好好给空出来,公主殿下找他有要事相商。此刻,这是白天日头高照,不适宜谈论某些事情。 云飞燕为了晚上的大事,都已经装病了。 云飞燕装病实在是装的老像了,当帐篷搭起来,云飞燕就在碧桃和辜老太傅的搀扶下,虚弱地走进了帐篷,虚弱地休养起来。 这一下午,热热腾腾的水,浓浓的蔬菜粥,还有香喷喷的肉汤。云飞燕吃的老多了。 韩迅几次就在外头看,他看着那个皇后身边的高级侍女碧桃,她一阵一阵传进帐篷里好多吃的,而端出来的都是空盘子。 韩迅他会相信云飞燕是生病的人?她是一个饿坏了的人,倒还差不多! 哼,整什么幺蛾子? 韩迅几乎要嗤之以鼻。 但是,夜色终于降临了。 就在夜色降临以后,云飞燕的帐篷熄灭了灯火。 还不到一会儿,韩迅和霍青还未将这三万人的营地视察到一半,他刚回到这边儿的时候,雍国王皇后身边传说之中那位高级婢女就来找临安王,说是公主有事请他。 韩迅抬头看看天。月亮,都给羞答答的藏到了云层里。 这位公主殿下,她在帐篷里休息,黑灯瞎火的,她请他去干啥?总不至于……想要这种时候给他使一出美人计! 美人计!有可能吗? 韩迅提着剑,一个人走向云飞燕的帐篷。 韩迅在这几步路的工夫里,把所有的可能都给想了一遍。第一,就是云飞燕想要在这个时候对他使一出美人计,准备抓住这个黑灯瞎火的时刻,向他投怀送抱,率先抓住他这个未来夫君的心!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云飞燕想要刺杀他,以美人计的由头,将他勾引到帐篷之中,在黑夜里行刺杀之事。 两种情况…… 呵呵。 临安王韩迅又不是不知道云飞燕那武功的伎俩,也很知道她的智商。 以临安王韩迅的了解,以他所掌握的情报,这位公主殿下,她的智商极为不稳定,脾气也不稳定,偶尔还是有高光的智商时刻,但大多数时候,她的智商被她的脾气所支使。 韩迅已经走到了云飞燕的帐篷之外。 韩迅还没有开口。 但云飞燕明显已经从脚步声里听出了是临安王。 “请临安王进来!”云飞燕说。 听这个声音,既不是虚弱无力生病了,需要人关怀的,也不是准备对对方施以美人计有别样心思的,这个声音……即是中正的味道。 韩迅亲自撩开了帐篷门帘,走了进去。 韩迅站在帐篷门口,手里仍握着剑。 韩迅只能在黑漆漆的帐篷里依稀辨出云飞燕的位置。 云飞燕坐在地毯上。 云飞燕在黑夜里向韩迅招手:“临安王,你过来一下,本公主有要事与你商议!” 这黑夜里,莫名其妙的一阵亲近感。 云飞燕的语气里,就像她已经和韩迅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他们已经能够在黑夜里那么亲密的围在一起商议事情。 韩迅几乎怀疑这是一种错觉,错觉! 但云飞燕又招了一次手,语气热情多了,带着催促:“临安王,你过来,过来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帐篷里修整了一番的缘故,这位公主虽然在黑灯瞎火里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不是仍有两团高原红,但她的帐篷里明显有一阵清新的气味,带着几丝香甜的味道,引人入胜的少女香。 韩迅许是在这种气息里丢下了几次戒心,或许又是因为云飞燕那几次热情的招手,使他走进了脚步。 韩迅走到云飞燕身前。 云飞燕团坐在地毯上,伸手就拉住他的手,那一下就把韩迅拉来跟她一起坐在了地毯上。 真是很亲切。 自来熟吗? 韩讯就很怀疑白天那个在人前冷着一张脸的云飞燕究竟是不是云飞燕? 而这个时候在帐篷里的云飞燕,似乎才是那个曾经白天给他寄皮袄,夜里给他熬夜点灯书的敌国女粉丝,就那个传说之中万分钟情于他临安王的的那个女子。 就是这个女子! 韩迅跟云飞燕面对面坐着。 云飞燕可一点界限都没有,她也不要点灯,只是亲自向临安王靠过来。她都不知道她脸上垂下来的一丝头发扫过了临安王的脸庞。 第377章 趁此夜黑风高 就是那种忽来的触觉,一瞬间荡漾了一个男子的心。 “临安王,本公主有事与你商议。”云飞燕再说一次。 韩迅终于问:“公主有何事?” 云飞燕更是与韩迅凑得更近,几乎把嘴巴凑到了他的耳朵边上。 云飞燕似乎对韩迅及其信任,她把声音都放低了,她说:“白天那么多人面前,我不能与你说,是怕此事走漏了风声。这一会儿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这件要事一定是要与你商量的!” 韩迅蓄听得如此,也觉得云飞燕说的很对。 秘密的事,的确要私下里商议。韩迅也不生她今天下午装病不走的气了。 但是,下来云飞燕又说: “临安王,本公主有一个提议,你看这时候夜黑风高四下里无人,大家都在休息,你选几个武功好的,嘴巴紧的,我们一起!我们前往竹新三十里路,几乘快马两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到了竹新,时间还早,我们就今天晚上夜里把长安君和夫人给接出来,你说怎么样?” 韩迅的心里咚一声。 他这未婚妻把他拉到黑灯瞎火的帐篷里,凑近他的耳朵里跟他说的秘事就是……趁此夜黑风高,将长安君和夫人给接出来! 妈呀! 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她是一国之公主,搞这种黑夜里行侠仗义,上阵救人的事情,她真当她自己是一个游侠? 韩迅还没开口说yes和no。 但云飞燕已经又发话了,她总是容不得自己未来的夫君如此磨叽,她总得给她添柴加火。 “临安王,你高大威猛,武功又好,人又聪慧!你是我的未婚夫,这件事情我只能仰仗你了!本来说是仰仗,也实在是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长安君是你的亲大哥,怎么能用得着我来操心呢?我谁都不担心,我只担心陈昭君,我们雍国那个皇帝陛下,他说把陈昭君留下来养病,那其实是个幌子,根本就不是!他变卦了,他不想将长安君和夫人给送回你们梁国!这样的秘事,我也只能悄悄说与你知道!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断断不会害我!你想想,你摔了三大军三万人,你在这儿只将我给接回去了,而长安君和夫人还滞留在三十里外的竹新那个地方,唾手可得,却放弃了……只要我们今天晚上稍作努力,就能够把长安君和夫人给救出来,你若是这样!我虽然与你还未成婚,但是我断断容不得别人诋毁你!” 云飞燕再说下去,她都已经快要被以前的那个狡猾陈昭君附体,她把自己扮演者贤良淑德为人着想,实际上自己肚子里头一摊坏水儿。 她可不是帮临安王着想,她把临安王拉下水,就只是想接临安王的力量,将长安君和陈昭君给接出来而已,她也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自己一个人去东济城,她也就只是想让长安君和陈昭君给作伴而已。 韩迅他不那么理解。 他没有见过以前的云飞燕,他不了解她,他也没有见过以前的陈昭君耍诈的时候,他听来听去也只觉得云飞燕这姑娘,也许白天脾气大,只是由于赶路疲倦了呢,到了这夜黑人静的时候,她趴在他耳朵面前给他温柔的诉说,说的还是真有几分道理。 反正嘛,准信不过就在三十里以外。 他们选了快马,挑了武功高强的人,不用两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了。竹新若有人做内应,简直是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长安君给接回国。 临安王就问云飞燕,竹新这个时候的情形如何? 问竹新的情形!嗨,有戏! 云飞燕便跟临安王简单说了说,但她还万分要保留某些事情,她绝不能让临安王抛下她独自人一个去,她必须亲自去的! 像这种黑灯瞎火提枪救人的英雄事迹,怎么样也得在她云飞燕的生命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呀? 云飞燕说,竹新有一千多人把守,这些人也和咱们这儿一样,有人夜间巡逻且防御及时周到,我们带了大队人马去,一下子就露馅儿了,且竹山险峻,适合轻骑简从,不适合大部队浩浩荡荡。 韩迅便心里已经算好了人数,他说:“我带二十轻骑,如何?” 云飞燕说,只要这二十轻骑武功好,轻功好,力气好,体力好,绝对没话说!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云飞燕和韩迅两个人,一对未婚夫妇见面后第一次正式合作,竟是两个人提枪上马返回竹新去抢陈昭君和长安君。 说时迟,那时快。 这对未婚夫妇真的就已经提枪上马了,眨眼间就已经哐次哐次奔波在这黑暗里。 那个哐次哐次的声音,是作者为了描述夜袭效果给故意加的屏幕外音。 其实,为了不被路上的探子和暗哨给发现,韩迅和云飞燕一行不光穿了夜行衣,马蹄子上面都蒙了绒布。 这些马都是梁国上好的马,一路狂奔。 山里的风,云飞燕耳旁嗖嗖作响。 云飞燕便知道,渝湘楼说书先生说,临安王带了身边的随从两骑,一夜之间就从梁国来到了雍城,那根本不是假话。 你看嘛,骏马跑的有多快? 当你带着浩浩荡荡的两千人马在竹山里头,目标又大,行程又慢,行李又多,怎么走都走不动的时候?人家这两匹马嗖嗖嗖嗖的就过了万重山。 万重山都已经过了,竹新就在眼前。 云飞燕亲自下了马,她住临安王,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了。现在的行动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云飞燕再找马铁霸的身影。 马铁霸带了几个人,就那儿呢,火把底下就这么巡逻,身边还有桃子唠嗑。 呵呵,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还聊不够呢。云飞燕放下韩迅和他的人,自己黑衣服走过去。 云飞燕拍了拍桃子的肩膀。 那桃子一扭头,见到了云飞燕黑乎乎的一脸。桃子吓了一跳,后面才反应过来。 桃子舌头都给打结了:“公……公主,你回来啦?” 公主殿下,你才走了十天半个月,你自己给逃回来啦? 你逃回来了,可让两个国家怎么办呀? 第378章 别激动 桃子只差愁眉苦脸,但她实在想错了。 云飞燕告诉桃子和马铁霸,她现在要去见长安君和陈昭君。 桃子也不管什么事啊,她只以为云飞燕是回来投奔的,还赶紧把云飞燕给带过去呢。 陈昭君的屋子里,陈昭君和韩蓄双双躺在被窝里。 陈昭君睡得呼溜溜的,韩蓄挣着大眼睛,还在夜里想事情。难道是韩蓄知道今天晚上有大事?所以故意睡不着? 但是,见到云飞燕,韩蓄明显没有太吃惊。 云飞燕也不跟他客气,三两下说明了来意。 云飞燕说:“临安王现在带了人马,在外面接应,我们马上就走! 韩蓄知道! 在云飞燕离他们这十里之外的时候,韩蓄就已经知道了。云腾和韩小飞把临安王前来的消息告诉了韩蓄。 所以,韩蓄已经躺在床上想了半夜了,俨然地等待他那十几年从未正式谋面的弟弟前来。 既然他的弟弟都已经这样潜入竹新来接他了,公主殿下也都已经再次返回……如果能走,便是走? 走了好? 但,只有一个难办的情形,就是陈昭君的身体。 云飞燕只看了看陈昭君躺在床上,她还不知道陈昭君怀孕了。 云飞燕只以为韩蓄担心他和陈昭君走了,这竹新城的这些老百姓怎么办? 云飞燕还帮韩蓄想办法:“没事儿的!你和陈昭君走你的!老百姓已经在这里已经安定下来了,只需要把这一千二百人留在这儿,马兄也留在这儿,便不会出岔子!马兄留在这儿,既是稳定局势,也是以后的接应,万一什么时候你和陈昭君如果回来,我们不愁没有人!” 看,云飞燕把事情想得多周到。 既然如此。 那好,韩蓄把陈昭君连着被子一起打包抱了起来。 黑夜里,桃子赶紧知会马铁霸。 桃子几番思考,她觉得今天夜里她不能跟陈少君一起走。 一是她没有上乘的工夫,这么跟着赶路纯属大家的拖累。二来,她觉得竹新这里,既然还需要马铁霸镇守,那边还是需要她桃子在此梳理。 所以,今晚与陈昭君和韩蓄一起走的,是松林、韩小飞、银凤、云腾,还有韩铁牛! 桃子若要去梁国,她只能等到蔷薇芸香她们来了竹新,竹新有人看管打理她才放心。 毕竟,建造一座城池和管理一座城池是不一样的。 而管理一座城池,似乎和管理一个帮派有异曲同工之妙。 蔷薇和银凤更擅长攻守,而芸香和樱株更擅长打理。几个人都深得陈昭君的教诲指点,更是深得陈昭君的信任。 在如何管理一众人口,又让这一群人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而又不争不抢团结向上,这方面芸香和樱株更胜一筹。 所以,桃子这会儿在竹新所做的这一切,紧紧是为了陪伴马铁霸。 也是为了牵制马铁霸,控制局面。 至少,在陈昭君彻底清醒之前,桃子会一直那么做。 虽然,陈昭君眼下怀孕了,身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虚弱。桃子睁着眼睛看着韩蓄把陈昭君带走,没有觉得任何一丝不妥当,也没有多余地担心。 正好,陈昭君因为怀孕了,身体疲倦,好睡得不得了。 她完全是在一个不知道的情形之下,被韩蓄包在被子里,然后被绑在一起,马上狂奔着从竹山往新乡走。 陈昭君睡梦里有一阵的确是觉得很奇怪,她耳旁的风声啊,大得不得了。 但是她很累。 她又的确是觉得不寻常,她还睁开眼睛看了一下。 嗯,她睁开的眼睛里看到了亮晶晶的星星……没有,那是黑漆漆的屋顶。 兴许,是家里的窗户通风效果太好了。 反正她的夫君就在她的身旁了,她的夫君还抱着她。 陈昭君就是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跨过了传说之中最难跨越的竹山山脉。。闪电和飞梭两匹骏马,轮流替换着驮着她和韩蓄两个人。为了赶路,闪电和飞梭真的是使出了风驰电掣的浑身解数。 还有那浑身都是毛的韩铁牛。长长的鬃毛并不能阻止它奔向新乡的脚步,韩铁牛居然跑在最前头。它是最有灵性的,它从黑灯瞎火中主人的动作就看出来,今天晚上干的是大事,所以它决定在大事面前,在没有那么多人保护的情况之下,它来打头阵,他它前头遇鬼杀鬼,遇佛杀佛,谁都不能阻止他们奔向新乡那一片平原的脚步。 但陈昭君终究还是在这一阵风驰电掣爬高下坡的陡峭之中,给颠醒了。 陈昭君睁开眼睛,感受了好久,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在床上,自己是在外面。 ! 陈昭君呼吸着来自夜里深山的风。 “这是怎么了?夫君,我们在哪儿啊?” 陈昭君问韩蓄的话,都已经被这风给刮得老远。 韩蓄没有回答,云飞燕代韩蓄回答。 云飞燕奔驰在韩蓄的身前身后,她亲自告诉陈昭君:“别激动,我们正赶路呢!你好好睡一觉,本公主回来接你来了。乖,你再睡一觉,你眯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有的时候细细一想,云飞燕对陈昭君,真的是只有那么好去了。 云飞燕真的是担下了所有的问题,她带上所有的责任,不准陈昭君担惊受怕。 只苦了这一路狂奔的几十匹快马。 真是辛苦得很! 好在有马铁霸断后,新乡前头也有人驻守,这二十骑快马在这两个多时辰的奔袭里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终于,他们蹦出了竹山,来到了新乡,三万人的梁国大营就在眼前黑沉沉的天幕下。 那么厚重,而又豪迈的一幕。 陈昭君再是因为怀孕体力不济,这个时候也是想睡也睡不着的,她睁开眼睛,跟着大家从马上下来,她终是被眼前这三万人的营帐给惊骇了。 好大的一个阵仗啊! 这就是梁国吗?她夫君的母国?太气派了。 而此时,韩蓄和韩蓄两兄弟终于有机会正式见面。 韩蓄站在原地,韩迅也站在原地,两兄弟似乎都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倒是云飞燕看出了他俩的尴尬。“行了,站在那干嘛呀?不嫌人看到?赶紧走!去我的营帐里。”云飞燕对长安君韩蓄说。 第379章 血浓于水的四目相对 公主大驾邀请长安君以及长安君夫人去她的营帐里,并在她的未婚夫眼皮子底下。 韩迅的脸那么一瞬间忽然绿了,真的是特别不好看。 但是云飞燕压根不在乎。 云飞燕只对韩迅身边那个霍青说:“你,去倒滚滚的茶来!” 公主大人使唤起临安王身边的人了,那个人还是梁国大名鼎鼎的将军,梁国武功榜上排前位的人物。 但公主大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已经领着长安君夫人,还有长安君夫人身后的长安君去了她的营帐。 他临安王人大面大,他的未婚妻竟然领着别的男人进了营帐,就算这个男人是他的亲哥。 这种情形,韩迅是不是不应该心里有疙瘩? 还是……他得大大方方的跟着走进去,看云飞燕与长安君阔别半个月之后,要说些什么?看他们这三个人的感情究竟有多热烈? 韩迅真的不请自去,他跟进云飞燕的营帐里。 嗨,果真还挺热烈的。 云飞燕紧紧地拉着陈昭君的手,简直是说不出的高兴。“看,我总是舍不得你,我亲自把你接过来了,你今天晚上辛苦了,如果疲倦你就在我这儿再睡一觉啊!”云飞燕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陈昭君。 临安王韩迅看了,简直不忍直视。 但陈昭君的手被云飞燕给握着,本来是很煽情的久别重逢的画面,陈昭君居然打了一个哈欠。 她就是挺疲倦的,她就是想睡觉了。 韩蓄已经扶着陈昭君的肩膀,让她坐下。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过分的事情是韩蓄亲手给陈昭君盖上了云飞燕今天晚上盖过的被子。 韩迅跟进云飞燕的帐篷里,他根本没看到他大哥对他大嫂的关爱,他只看到他大哥的大猪蹄子手,此刻正捏着的被角是他未婚妻云飞燕今天晚上盖过的。 韩迅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咳! 韩迅轻咳了一声。 韩迅若不出声,云飞燕也绝不会想到他的存在。他这一出声音提醒,云飞燕在已经安置好了陈昭君情况下,才终于想起了她这今天晚上出人出力的未婚夫。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未婚夫虽然是出了人又出了力,但接回来的确实是他自己的亲哥。 除非,他自己不愿意。 但是云飞燕嘛,既然今天晚上要求人家办了事,总得给人家点好脸色。 云飞燕也是把她未婚夫给请到帐篷中间,帐篷里就那么一两展柔软的灯光,其实是为了照顾陈昭君昏昏欲睡的心情。 “临安王,你坐!长安君,你也坐。你们二位聊,我给你们二位倒茶。”云飞燕自己多贤惠。 霍青倒来的茶,云飞燕也就做做样子,她亲自给临安王斟了一杯,但在给临安王斟之前,她已经先给长安君倒了一杯。虽然论爵位,临安王高于长安君,但是论血缘论年龄论在家庭里头的排行,先得给长安君斟茶。 云飞燕自认为自己在礼数方面是很周到的。 可是这个临安王心里。 韩蓄这个时候还是比较聪明的,就算是云飞燕亲自给他倒了茶,他也不好意思再在这个帐篷里喝茶了。 没见着他这亲弟弟,这眼光不善浑身散发着戾气的样子吗,虽然这副模样在黑暗里并不明显。 韩蓄抬起茶杯,做了个客套,说谢谢公主之类的,还恳请公主今天晚上照顾他媳妇儿。 就是这样简介的客套话,韩蓄已说完,便起身告辞,退出这个营帐。 韩蓄此刻猜想,他多半还没有营帐可以安置他自己这身十三年身在敌国的高贵身份。 韩蓄站在这三万人的营帐里,夜幕的天底下,他望着星空。 好一片安静! 时间变化太快,形势也太快。 昨日入夜时分还在竹新,这一会儿工夫转瞬之间,他竟出了雍国,回到了梁国,回到了他的母国的怀抱。 这场面没有想象当中的激动人心,也没有应该有的气荡山河,只是那么平平常常。韩蓄心里只牵挂着陈昭君,其它都觉得淡然了。 韩蓄没有走远,尽在这里站一站,等一等而已。 新乡的夜,仍然是微凉的。 临安王韩迅批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他与云飞燕自是无多话可说,韩蓄率先退出营帐,他也跟了出来。 他眼前,长安君韩蓄颀长玉立,安静的一身风骨。 这个人就是他的哥哥,亲哥哥。他那对他宠爱有加的母亲,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儿子,就是他眼前这个人。 他年前在雍城渝湘楼初见他哥时,也惊叹于他哥这一身的美貌,更是遗憾于母亲的美貌都传给了他! 许是心灵感应,韩蓄竟在这时候回头。 猝不及防之间,两兄弟在夜里四目相对。 又许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纵然黑夜掩盖了这两双眼睛的光芒,他们却仍然能在夜里看见彼此,感受到彼此灼灼的目光。 韩蓄把嘴巴张了又张,且还不能先说出话来。 韩迅也是。不管他想见还是不想见,想接回来还是不想接回来,此刻,这个人都站在他面前。 这个人是他的哥哥,血浓于水的哥哥。 “哥!”韩迅总是张开的口。 听到这一声穿越十几年的呼唤,韩蓄一瞬间想起他才七八岁时,他还没去雍城做质子时,他母亲身边的那个四五岁男孩子,他的亲弟弟。 亲兄弟之间,他作为哥哥,他大一些,所以是他去梁国做了质子。 但这一声“哥”,很有魔力。 韩蓄的内心,明显比他的外在更为激动。 韩蓄曾想象过无数次亲兄弟见面的情形,除了年前在渝湘楼那一次忽而的相见,谁都不敢露出最真实情感,这一次真是算亲兄弟间很正式很无拘无束的一次见面了。 “迅弟!”韩蓄也张开了口,像他还八岁时唤他一样。 临安王韩迅,已经向韩蓄走过来,韩蓄自然而然张开双臂,准备把他这兄弟给拥入怀中。 接下来,没有什么悬念,亲兄弟终于在夜色下,在安静的夜空底下,暂时将忘记权势的争斗,忘记前途和阴谋,而紧紧拥抱了在一起,只为着他们有着同样的血缘,有着同一个慈善美貌的母亲。 第380章 临安王要脸 “哥,你受苦了。”韩迅说。 韩蓄说,他不苦,为国为民,他应当负那份责任。 韩迅听了,也没什么后话。 一时间激动的拥抱之后,然后这兄弟俩都出奇地冷静,便一起为对着云飞燕的营帐,看着夜色下的军营,忽而沉默。 咳! 云飞燕的营帐里,虽然没亮灯,似乎她正在休息。 但此时情况,云飞燕哪睡得着?云飞燕正竖着耳朵听营帐外头两兄弟的对话,两兄弟刚才在她营帐里那气氛有多尴尬她又不是傻子完全感受不到,就算是此时外头两兄弟那对话也实在让人听了尴尬。 所以,云飞燕黑暗里摸着茶杯,喝一杯茶水的功夫就把自己给呛了。 正是云飞燕这忽而的呛水声提醒了韩迅。 韩迅微微扭头,瞥了一眼云飞燕的帐篷,帐门口他哥亲自豢养的那头深毛大狗正守在那儿。 他笑:“哥和公主,很是熟悉?” 韩迅的语调语气,可没在笑,只差咬牙切齿把人给臭骂一顿!不知廉耻的狗男女们,你们不要脸,我临安王要脸啊!脸啊,面子啊,都省着点儿花。ok? 韩蓄听着他亲弟这和善得过分的语调。熟悉?他长安君和容和公主云飞燕? 这明显是一个圈套! 那时候,因为被陈昭君设计,韩蓄和云飞燕在双双被马铁霸给绑住,并在乌山上关一个小黑屋里度过了一个晚上,人们都传那天晚上韩蓄和云飞燕之间有所谓的乌山一夜!那时候,韩蓄和云飞燕明显还不熟悉。 韩蓄相信关于子虚乌有乌山一夜的传言,临安王早听了不下千百遍。 但这时候,除了子虚乌有乌山一夜,他长安君和容和公主云飞燕,还曾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生里来四里去,容和公主都已经为了他和陈昭君夫妇去而复返,非要把他们从竹新给抢出来。 说不熟悉,谁信? 所以,面对临安王的问话,就算是明知顾问的试探,韩蓄也必须要义正言辞,且及时肯定地说no! “融和公主金尊玉贵,以天下为己任,韩蓄佩服。且公主个性爽朗,不拘小节,与我家夫人极是谈得来,大家一路上颇是热闹,有说有笑。”韩蓄就这么清淡地解释一番。 再说下去,他也没有更为热情的解释了。 韩蓄眼里,云飞燕就是这样坦率的,坦诚的,不拘小节的,也不管世人怎么看她,她喜欢的就是喜欢,她厌恶的就是厌恶,她要保护的她拼了全力也要保护,她瞧不上的,她极恶如仇更是不顾一切也要把它给端了。 面对临安王合理的疑惑,韩蓄也只能这么解释,尊重以及敬重,而已。 说和容和公主不熟嘛,又是一路一起走过来的,说他们很熟嘛,那又仅限于普普通通的认识的人,当然也可以说得上是朋友,这个在朋友之外,他们还有更正式的一层身份,就是弟媳妇与大伯子。 但显然,韩迅心里觉得他大哥这么回答他实在是有一些敷衍。 天下人都已经传遍了长安君、长安君夫人、还有融合公主,他们是三个人的情分。三个人! 再说,看今天晚上融合公主不顾以身犯险,自己亲力亲为,非要从新乡返回竹山,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侠客,就为了去把长安君和夫人给接出来。 是看得出来,这位公主对长安君夫人的情分确是挺厚重的。 现在,两个人还住在同一个帐篷里。 想来想去,韩迅也不排除那种可能,就是这两名女子在和亲的路上一同经历风雨,一同经历生死之后,却是生出了感情,疑惑是心心相惜,疑惑是趣味相投,但更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她们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喜欢上了…… ! 韩迅这么怀疑他的未婚妻,他自己倒觉得他的怀疑很站得住脚,但是他似乎又仿佛不太了了解女人。 哪一个女人会对喜欢自己男人的另外一个女人有好脸色?还跟他心心相印,趣味相投! 或许临安王觉得一个男人掌握天下,他可以有很多女人,而这些女人里,可能会为了他这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也可能会对为了他这同一个男人而团结一致,比如说尧的那两个女儿,同嫁舜为妻的娥皇和女英。 理想化。 那终究是太理想化! 一说到云飞燕,韩蓄觉得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而临安王韩迅总觉得他还没有听够。 但营帐里头云飞燕听墙角听来听去,也隐隐感觉到临安王那分心胸,实在算不得太光明正大。 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来问她呀! 她云飞燕行走雍梁梁国坐得正行得端,她和长安君韩蓄之间……她最开始也是很瞧不上长安君的,但也是后来长安君靠个人魅力征服了她,她实在是很欣赏长安君的为人。 很是欣赏。 虽然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欣赏有很多种,也不排除她对长安君的欣赏有爱慕的成分。但是,她是一个很光明磊落的女子,既然长安君是陈昭君的夫君,那她云飞燕也只停留在欣赏这个份儿上。 这种欣赏,就是那种女闺蜜对男闺蜜的那种。 云飞燕把她未来的大伯子,看成了她私有的女闺蜜的夫君,顺便男闺蜜了一番,其实就是不分性别的闺蜜。 但这种情感,光明正大大得过分的,放在这人面前,这个一双鹰一眼的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暴烈气息的临安王,韩迅他的内心显然没有那么细腻,他显然懂不了。 云飞还躺在地毯上,和陈昭君盖了同一个被子。 云飞燕还伸手去拍陈昭君那熟睡的小爪子:“看!我之前笑你傻!我还笑你。我这时知道,我又错了。陈昭君,傻,有傻的好处。像今天晚上,你换了个地方,照常也睡了,我就睡不着了!我还竖着耳朵听外头两兄弟之间的嘀咕,反正我没听出什么好话来!我也听清楚了几分,我觉得,我这个未婚夫的心胸的确比不上你家夫君。我那个未婚夫……怕是早记恨上了我。算了,来日方长。我知道,驯夫有道,驯夫是一件长时间而又艰巨的活儿,曼曼其修远兮,我也就慢慢驯夫,慢慢来。看,姐姐我多张弛有道。” 第381章 顾及不了 老狐狸的心情 那时候,天还未亮。 霍青安排好了给长安君韩蓄一行的营帐,前来请他主子临安王去休息。霍青说:“王爷,给长安君安置了营长已经好了,四处都有我们的亲兵把守,很是安全。” 但临安王此时似乎有意要在他哥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心胸。 韩迅非要邀请他哥今晚与他一起睡。这两兄弟多年以后见面后的第一晚,要一起回到一个帐篷里,住在一个地毯上,盖一款被子,促膝谈心,抵足而眠。 多么温情脉脉。 韩蓄心里,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反正他媳妇儿已经安顿好了,交给云飞燕他还是挺放心。 韩迅带着韩蓄走在前头,韩小飞和云腾走在后面。 当然,那个自动把自己归为陈昭君的护卫的那只大型獒犬韩铁牛,此刻它已经悄悄咪咪守在云飞燕的营帐口许久了。 韩铁牛虽然名字叫“牛”,它本身又实在是一条狗,但它的智力却不下于人。像这种自家主人有事情耽搁,它便即刻挺身而出,一直守在主母身边,随时保护。 且不说主母也有护卫,更有武功高强的婢女,但是哪有它一条狗来去自如那么掩人耳目不引人瞩目,却又把保护工作做得优秀而又密不透风呢? 韩迅早看明白了那条硕大的獒犬。 他和他哥之间,说到久别重逢,也是说不下去,再三两句结尾说到云飞燕更是谈不下去,没得可谈。 不如,说说这条大狗。 韩迅如果眼睛没看花,他是知道他哥的实力的!虽然雍城里人人都说他哥破落猥琐,说他穷困潦倒,但是韩迅实在是只看到了这一头敖犬,外加那两匹闪电飞梭千里骏马,再别说那位李大爷、刘大妈这些人物雍国人不知道底细他作为梁国大权在握的临安王,他实在必须看明白! 他韩迅可没有那么容易被蒙蔽。 李大爷,别人称他李大爷,他作为临安王,都不敢称他为李大爷。明早见面的时候,韩迅得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称人家为李先生,李东坡。而那位刘大妈可别叫刘大妈了,刘大妈二三十年前,在梁国东济城那,可是有名的女间谍女刺客,梁皇的座上贵宾。 临安王琢磨,他父皇和母妃把这些人物都指派给了他哥,足以见得他们对他的袒护! 兄弟俩刚刚躺下,真的是抵足而眠的姿态。 “我们明天就启程。这是新乡,是梁国的地界一切行程,都不用担心。这时候,雍国老皇帝或是已经知道了消息,无妨!我们这里有三万人,他就算是即刻调兵前来,等到他的军来了,我们早都已经回到了东济城。若是这老狐狸想要打一仗兄弟,我便陪他,好好战场上见一见真功夫!之前,哥哥你在雍城里,我若雍军较量,总是投鼠忌器,怕伤了哥哥。这回,怕是该雍皇那只老狐狸忌惮了!”临安王他都已经躺平在床上了,说起话来还是这么高昂,这么气派。 韩蓄显然要低调很多,不管他是大权在握的时候还是没有权利,像现在投靠临安王的时候,他都是那般的儒雅温文。 反正临安王大权在握,他这儿有三万人,他说不怕就不怕呗! 他说明天早晨启程,就明天早上起呗。 韩蓄说,迅弟一切考虑的都很周到。 哪是考虑的很周到啊!那实在是云飞燕这突如其来的思维,活蹦乱跳的人不安分,实在打乱了临安王一切行程,而已。 之前临安王带了三万人马,在这儿扎营,一是为了震慑雍国,二也是为了驻守边境,三当然是顺便把他那个不安分的未婚妻给接回梁国去行大礼,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但……他那未婚妻忽儿又不来了,忽而又来了,然后来了之后,忽而又撺掇着他一起回去,把正在竹新城里休养生息的他哥和他大嫂给接出来。 这些计划虽然赶不上变化,但是也好歹大差不差,好在他是临安王,临危不惧见惯大世面的,他通通都给办了,办得很安稳。 这回,他再回到东济城,也算是劳苦功高了。他一来接回了自己的未婚妻,二来还接回来在雍国做了十三年质子的长安君。 他父皇和母妃定是要重重赏他。 至于雍国皇帝,那只老狐狸的心情,他可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要打仗,那就痛痛快快的打,反正他不怕他。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他也正想打一仗来提升一下自己在雍梁两国的威名。他摩拳擦掌许久,却总是因为某些事情,因为那只老狐狸实在太狡猾而耽搁了,使他不能痛痛快快地打,而这回,他也要看看这只老狐狸究竟作何想法。 雍国那只老狐狸皇帝帝,究竟有什么想法呢? 他实在也是,忽然很被动。 他最开始还是一个很单穿的帝王心态,他最开始的想法不过是钳制着梁国皇帝的亲儿子以钳制梁国皇帝。那个时候,他正以为长安君是他最爱的吴茜莲和梁武帝生的儿子,他变牵制着这小男孩,十几年没给他好脸色,没让他过上一天安生的好日子,让他从小被打到大,一天到晚鼻青脸肿,冬天冷死他,夏天热死他,结果…… 呵! 呵呵,这到头来竟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算什么? 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了自己儿子头上,他一辈子算计人的败笔记录就在于此。 于是呢,他也起了个小小的心思,他也不想把自己儿子给送回梁武帝身边去了。 可惜呢,嗨,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云飞燕此时站出来作怪来了! 云飞燕她自己都去了新乡,她都已经见着临安王了,还非要撺掇着临安王回来,把长安君和夫人给接到新乡去。 于是,长安君和夫人,就真给接到梁国去了。 别人以为长安君是归国了,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实际上呢,长安君是到了如狼似虎的养父身边,远离了巴心巴肝的亲爹……那日子! 光想想。 就是,愁啊。 妈呀,这顿混乱下来,局势又更为诡异了。 第382章 局势还挺明朗 终于局势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对于雍国老皇帝来说,他终于没有那么放得开手了!眼下,他的亲女儿说的好听是和亲,嫁给临安王,准备着以后当梁国的下一任皇后。 但现在,他亲儿子在人家梁武帝的手里呀。 是!韩武没有那么傻,他不会率先告知于天下人,长安君不是他生的儿子,是雍国皇帝生的儿子,他不会那么样打自己的脸。 但是明里不打,暗地里能打呀。 他一个梁国皇帝,他怎么着不能把长安君的命运给揉捏了,怎么着不能把他给安置了? 唉,头疼啊! 这雍国皇帝随便怎么想,都觉得正是自己那淘气女儿云飞燕这耙子本来很明朗的局势给搅糊涂了! 但是这阵局势在长安君自己看来,他还暂时觉得挺明朗的。 长安君在和临安王一起愉快地抵足而眠之前,他还借了临安王营帐里头的灯、纸、墨、笔、砚,他当着临安王的面,给竹新和雍城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写给竹新的信,是交给桃子和马铁霸的。韩蓄告诉他们,他和陈昭君一切安好,勿念,他们只管镇守好竹新,照顾好老百姓。 第二封信是写给雍城陈太傅的,韩蓄只告诉他岳丈大人,他和他媳妇儿现在已经回到了梁国,在梁国有三万的军队保护着,让他岳丈大人不要担忧,他会照顾好他媳妇的身体。 其实,按照理论上,长安君也应该给雍国老皇帝再写一封奏折,他应该告诉他,感谢他,感谢他一路派兵护送,从雍城到镇安城,到镇平城,到竹山竹新,最终平安到达了新乡,有了梁军三万人保护,万分安全,实在要感谢老皇帝一片苦心。 韩蓄都已经把草稿纸给拟定了。 韩蓄拿着这信纸看了又看,决定明天早上让云飞燕再过目一盘,最后由云飞燕弟呈递给雍国皇帝陛下,才比较妥当。 老皇帝纵然是生气,老皇帝看着他愧疚了十几年养育之恩的女儿云飞燕的手笔,他好歹会少生气一些。 老皇帝少生气,边境的百姓便多一万分的安稳。 如此,韩蓄在这晚上的后两个时辰还比较安稳,他还能够浅浅的睡一觉。 但临安王韩迅有没有实实在在地睡着,那便不得而知了。 临安王韩迅虽然长着一双鹰眼,且在梁国掌权掌势那么多年,自己又是带兵的王爷,他自然不是一个差劲的。他与长安君身体挨着身体抵足而眠,他自然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他这亲哥那么多年在雍城常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但绝不是一个弱鸡。 就单凭武功而言,两兄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所以,他哥才敢在他身边,才敢在一个新地盘里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临安王有时又想,是不是他哥见惯了风雨,见惯了生死?他十几年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里,今天晚上梁军三万大营里反而是一个更安全的所在?对于他哥来说,呵呵,也许是! 在这样的思绪里,三万梁军的营帐迎来了曙光的黎明。 阵阵鸡鸣,唤醒了这个看似沉睡的营帐。 霍青早就交代下去了,今天临安王、公主殿下和长安君还有夫人还有要启程去东济城。 当然,三万军队里至少有二万八千人都会留在新乡继续镇守。 云飞燕那八百人和临安王自己再带一两千人马,组成一个小型的护卫队,不大不小的阵仗满载而归,大家和和美美一起回到东济城。 陈昭君就是在这一大早的吵嚷里,朦胧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银凤已经打来了热水伺候陈昭君梳洗。 云飞燕早收拾齐整了,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脸上两团高原红,刺客正对着铜镜研究,怎么补妆才把那高原红给暂时遮一遮呢。 但陈昭君这两日更是觉得身体慵懒,她早饭还没吃,王太医给她准备的安胎药都已经给熬好了。 陈昭君便在银凤的打理下,懒懒地穿了衣服,懒懒地梳了头发,喝了药。 反正,她习惯了。 似乎她记忆以来,她总是在赶路,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准备上路的路上,之前竹新那一阵宁静的日子,她恍惚是错觉,似乎是梦境。 银凤扶着陈昭君上了马车。 如今,融合公主也消停多了,她不再嚷着要骑马,乖乖地和陈昭君坐在马车里,外加一个银凤伺候着。 韩铁牛都和车夫坐在一起。 这就是容和公主与长安君夫人,两大雍国美女的座驾,十分朴素低调。 韩蓄、韩小飞、松林、云腾、秋娃等都骑着马。 新乡往东济城,一路要经过菏泽、华宁、泰安,然后才是东济城。 菏泽与华宁属于梁皇治下,富饶安宁,泰安城已经分封给了梁皇的儿子韩承是泰安王的治下之地。 云飞燕看着新乡一路风景,实在感叹梁国风情与雍国风情有许多不同。 或许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不同。 只是,此时梁国正值夏季,日光充足,百姓们都赶着日头劳作,一路安宁。 路上风平浪静,赶路的进程自然就很快。 马车里,云飞燕和陈昭君唠起嗑来。早起的时候,云飞燕分明听到银凤给陈昭君端来的药,叫做安胎药。 这时候四周都安静了,大家都在赶路,小马车里就只有他们自己人。所以,在她和陈昭君唠嗑之前,她得先向银凤确认一件事情:“银凤,你家大小姐怀孕了?” 银凤笑着点头。 ? 然后,云飞燕倒是很难以置信。 云飞燕虽然心里有预测,但是银凤这么笑眯眯地承认了,陈昭君又是一个不好意思的慵懒状,她实在是不得不伸手去探一探陈昭君的额头,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发烧。 “真的?”云飞燕问。 陈昭君羞答答地点头,再低了头。 然后,云飞燕变巴着手指头给自己算时间。她再是一个未婚待嫁女青年,她也知道这女子怀孕时间是按一个月一个月的算。她从竹新和陈昭君分开有多久来着?陈昭君这都已经怀孕了,还说是有两个月的身孕。她从和陈昭君分开,再从竹山一路走出来,其实只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 而她一见到临安王,便立即抓住了个关键的夜晚,马上撺掇临安王将长安君和陈昭君给接出来。 若只有十天多一点的时间,陈昭君怀孕还不能怀得特别明显。 明显,时间有纰漏。 第383章 手拉手算时间有纰漏 对呀,时间有纰漏。 陈昭君因为不好意思低着的头终于发现了这个时间上的纰漏,她不解的疑惑的眼神,抬着头看云飞燕:“公主殿下,您从竹新离开已经两个月有余了,怎么就这会儿才走到新乡啊?” 您在新乡和临安王小憩了一阵吗? 错!没有小憩!没有和临安王的小憩。 云飞燕眨眨眼皮。 云飞燕伸手,拉着陈昭君的手。她实在很感叹:“嘿,说你糊涂,说你傻,你还贼精,你还算出了时间!秘密,这是秘密,不能说,知道吗?只要临安王没有说起,你们谁都不准说?知道吗?” 云飞燕这么严肃的态度,银凤和陈昭君都只有点头应允的份儿,虽然她们根本没有机会单独以及特别地跟临安王韩迅提起云飞燕那失踪的四五十天。 “竹山的路程,本公主返回来接你们,只花了一个晚上几个时辰不到。本公主和八百人浩浩荡荡出来,也只花了十天的时间。但是多出去的那四五十天,去哪里了呢?本公主是闲着没事山里各处走了走。公主没带人,本公主是自己走的!”云飞燕还跟陈昭君笑眯眯地坦白了。 噔! 银凤纵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高级侍女,连她自己家陈大小姐当时无比费心思的张罗逃婚的路线,她都习以为常,这时,当她亲耳听这位公主殿下在此时此刻,说起在竹山里头的逃婚经历,公主大人竟是那般的云淡风轻。 那般淡然! 是朵奇葩。她未婚夫临安王率领三万大军,就在三十里路之外,随时都可能带了大队人马给攻进来!而这位公主殿下,她明明都已经启程了,她又是钻了哪个时间的空子给逃了呢? 或许,她哪个时候钻了空子并不重要。 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好好的在这条和亲路上,她好好地坐在这和亲的花轿里,才是主要的! 临安王的面子,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修补,才是重要的! 只是,陈昭君还是那么的姿态,她不解的看着这位公主。陈昭君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陈昭君只想到了一种开口打破尴尬的方式。“公主让你久等了,我实在很过意不去。”陈昭君说。 陈昭君这可爱的回答,她可爱的思路把云飞燕给逗笑了。 云飞燕又是拉着陈昭君的手安慰她,拍着她的手背,说:“反正我一个人去梁国,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你是聪明的傻子,还是傻得很糊涂,不管你是怀孕了的,还是身轻如燕的,不影响!都不影响本公主对你的感情,也不影响本公主对你的依赖。你是狡猾的也好,老实的也好,傻乎乎的也好,没关系,只要你坐在本公主身边,本公主就很安心啦……陈昭君,你现在跟本公主说说,你怀孕了之后,心里觉得怎么样?你在竹新那两个月的时间内,王仁礼是给你吃的什么好药?把你的身体都给修养得,竟然有孕了!” 陈昭君,只是说她每天都按时吃药,至于吃,是什么药,她自己真的不清楚。反正就听医生的话呗! 然后,云飞燕只能接受陈昭君这傻人有傻福的好运气。 云飞燕做一个小女人状,她把头靠在陈昭君的肩膀上。 “陈昭君,我跟你说实话!没有你的这两个月,我心里真的很不踏实,我不想来新乡,我也不想去梁国!但是,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呵呵,我们这一出……我总是不敢想,雍国皇宫里皇帝陛下我那亲爹他究竟是什么脸色?我也不敢想你们家陈太傅知道你现在的这样的身子骨还来新乡,还去东济城,你能不能经得住颠簸?你们家陈太傅会不会担心?我想,他总是嫌我淘气?但是我昨儿撺掇临安王来接你和长安君的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或许我还是会坚持来接你!” 云飞燕说着说着,已经伸手摸上陈昭君的肚子,她仿佛正隔空和陈昭君肚子里面的那个小生命对话。 “我知道你怀孕了,我很替你开心。不管怎么说,你和你夫君,你和长安君有了爱情的结晶,我知道长安君本人是高兴,你怕也是偷着乐!我想且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你现在,你自己觉得满意就好,长安君要回东济城去,你愿意跟着他,那就是谁也不能把你们拆开!你有了长安君的孩子,你喜欢这个孩子,那便是谁都不能阻拦你们的幸福的好日子!” 云飞燕续续续,说了好多。 银凤坐在旁边变,她知道自己此刻最好是留些私人时间给这位公主殿下。银凤提了剑两步路,退回了马车外头。 银凤一走,马车里就更是只有陈昭君与云飞。 燕云飞燕不管说什么都是没有妨碍的。 云飞燕反正只管倾诉,她也不管陈昭君是不是能听得懂,是不是真的能理解她,反正她就是想要一个熟悉的人坐在她身边,听她说,然后与她排遣她心里的惶恐与孤独。 “陈昭君,你今天早上看到临安王了。你平心而论地说,你觉得林安王怎么样?”云飞燕问。 说起这位临安王,陈昭君便想起今天早上,她上马车的时候韩蓄在她身旁扶着她上车,而韩蓄身后五步之外有一个丰神矍铄外表刚毅的型男,而那型男一双眼睛特别犀利。就是那么样一位男子,人家称他临安王。 陈昭君知道,被称为临安王的那位男子,就是她的夫君长安君的亲弟弟,他们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但是在容貌上却不是那么相似。 临安王的风格偏粗犷,或是与他一直以来手握兵权混迹于军旅有关系。 长安君的容貌属于惊为天人的那一类,亦或是与他十几年在雍城做质子的经历有关。 但总的来说,临安王与长安君是两个不同风格的男人。这位公主殿下问陈昭君,临安王如何? 陈昭君搜索着脑海里关于临安王的一且信息,但她并不能搜索出更多,她只能搜出今天早上上马前她看到的那一幕。 临安王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犀利了,太可怕了! 第384章 临安王什么滋味 那双眼睛,仿佛能够洞悉周围八百里内的一切,看穿所有,甚至是掌控所有。 凡凡被临安王那双眼睛看过的人,常常会觉得不寒而栗。 陈昭君说:“大家都称赞临安王。我们还在竹新的时候,有好多逃难而来的老百姓,我听他们日常里摘果子、采草药的时候也会说起临安王,他们都说临安王英勇善战,是个好男儿。” 哼!英勇善战,好男儿?这是哪门子标准!为什么不说他征战过分,不与民休息!肤浅。 云飞燕那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还大家都说!大家说的那这位临安王,他这几年一直蝉联雍国最高票选出未婚夫人选,他还仍然是雍国九万少女的痴梦,雍国九万少女仍然坚持痴迷于临安王。 但是!云飞燕如今已经不浮夸了。 她亲眼见了临安王本人,虽然交集不多,但是她实在觉得临安王那个名号有些浮夸得过分了,并没有那么实至名归! 所以嘛,她就想问问陈昭君,以入境陈昭君这个不再狡猾,不再世故的脑筋,她怎么看临安王的! “你不要说别人怎么看!你就说,你怎么看,你怎么看临安王?作为我最好的姐妹,你怎么帮我把关?”云飞燕追问。 陈昭君很是蒙圈。 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呀?她也就今天看过临安王那么一眼。况且,临安王还在她的夫君长安君之后。 她虽然说是怀孕了,但是她仍然有一颗痴情的心啊,她看到她的夫君在眼前,眼里怎么还看得到别的男人?今天她能看见临安王,完全是因为临安王的气场太大,逼不得已的。 陈昭君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亦属于雍国九万少女之一,她彻底忘记了自己当年因为临安王,几番要和长安君撇清关系的时候了! 而容和公主云飞燕又催:“陈昭君,你不要忌惮,你想说什么就说!临安王是本公主的未婚夫不假,但是那只能是未婚夫啊。他与本公主,也就只是诏书上面的关系,没有实在的关系。我要问的,就是这个时候,你冷眼旁观,从旁观者的角度给本公主好好瞧瞧,这个男人跟你的夫君比,怎么样?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夫君?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 成为一个好夫君! 这个意思啊! 公主殿下是要请她来帮忙做一下比较。 难。 陈昭君那眉头都已经皱起来了,根本不会撒谎的那种皱眉,很实在地皱眉。如果要比较,那好歹有亲身经历才能比!她只和长安君韩蓄做过夫妻,她有没有和临安王做过夫妻? 那怎么比呢? 如果她实话怎么说,这公主肯定会炸毛的。可不要看她这个时候那么温柔的粘着她! 公主的脾气说炸就炸,这条和亲路上谁不知道? 陈昭君嘟着嘴巴,那眉头仍然皱着:“公主殿下,我觉得,人和人之间是不能比较的。长安君和临安王,别人怎么看,那终究是别人的看法。但就我和长安君生活那么久也来,我觉得长安君很好啊,他又温柔又体贴,且做事非常能干,很利索,脾气也好。所以……别人的看法那是不重要的!你如果想知道临安王是什么样的滋味?你多和他说说话不就知道了!” 临安王什么滋味! 滋味? 呃……这已婚少妇开个口。 还真是,不着痕迹的给你开车啊! 但云飞燕要是知道临安王是个什么滋味,她现在的内心还用得着这么惶恐吗?她惶恐的原因,除了她三番两次悄悄咪咪逃婚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她曾经做下的让她没有底气的事,比如那日雍城初见她一个火冒三丈就从陈昭君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把临安王的胳膊给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这会儿嘛,有长安君和陈昭君在身边,她云飞燕多少有点底气。她估计,这临安王再生她的气,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如果要让她继续天不怕地不怕,继续到临安王虎口拔毛,在老虎屁股上摸两下去,跟他相处一下尝试一下他是什么滋味……云飞燕保守地觉得,还是算了!她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位临安王的好! 他那一双鹰眼睛黑夜里什么样子,看不清。是这白天里日头下一看,几乎要把她给啃来吃了。 多吓人!太吓人了。 且临安王是手握重兵三万人马的。 比竹新那位乌山之王马铁霸恐怖多了。 云飞燕直摇头呢。 陈昭君也知道,她的回答绝不能保证令这位公主殿下满意。公主殿下的要求,多高啊! 反正,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乖乖地坐她旁边,顺从她,不要惹她发火,不就好了。 陈昭君就是这么的可爱。 所以,云飞燕又再一次小鸟依人的把脑袋给枕在陈昭君那因为怀孕呕吐而已经变得瘦削的肩膀上。 云飞燕还反手捏了一把陈昭君的肩膀。 云飞燕还教训她:“你瘦了啊!我们早时候从雍城出来,一路赶路,没吃上好的,那就不说了。你看,我们现在是在新乡,粮谷充裕。且临安王权势那么大,他那么有钱,你吃饭别客气。你想吃什么就说,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来说!我让那个叫什么霍青的去买,我让他去准备。说到那个霍青!我的妈呀。陈昭君,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霍青,比你们家松林更有的一拼啊?你们家松林也就是一个平平常常主子身边低调行事的护卫。松林满眼睛里看不到别的,只看得到你这个大小姐。那霍青,那家伙不一样。霍青和他主子一样,一双犀利的眼睛看过来,好像是说这天下凡是太阳底下有边界的地方,都是他家的一样。你说可不可怕?我只要一看看他们主仆俩,我简直浑身发毛。” 云飞燕的吐槽,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简直是毫无边界。 她既然知道霍青这主仆俩可怕,还敢支使霍青去给陈昭君买好吃的?她是把临安王身边的霍青,当成长安君身边的韩小飞啦? 第385章 两位 老父亲的统一阵线 虽然一说到临安王,云飞燕忍不住进行了一番毫无边界的吐槽。 但是吐槽归吐槽,云飞燕有的时候还是知道轻重。 她在今天早上与陈昭君这么酣畅淋漓的吐槽之前,在上马车之前,她大清早接到韩蓄昨天晚上拟好的呈给雍国皇帝陛下的那张草稿纸,她还是蛮认真地看了。 长安君韩蓄在草稿纸里头对着皇帝陛下的语气满是诚恳,满是感谢,又是感谢皇帝护送他照看他,又表明了如今大家伙在新乡很安全。 这份草稿纸很完美了,还需要她这位容和公主来添补什么呢? 云飞燕一向知道,陈昭君和韩蓄递给她的活儿通通都是烫手山芋,都是些需要她用公主这个身份来压制的事情,所以她根本毫不客气。 反正,谁让她爹那么热情地封她做了容和公主呢?她有权不用,难道明天用?明天她还是不是皇帝心尖儿上公主,那可难说了。 于是,云飞燕在长安君含蓄的那份草稿纸底下,再亲自添上了几句话: 儿拜别父皇!前往东济城一切安好,父皇莫念。 除了官方,还是官方。 其实,雍国老皇帝想听到的是一些别的,比如说这远嫁的女儿去了新乡之后,终于开始怀念故国风光,开始想念雍城的父老乡亲,眼泪一把鼻涕把地告诉老父亲,爹呀,我想你呀,你照顾好我娘啊! 皇帝就想听点这种真心话。 但无奈,他这个亲生的女儿,跟他感情本来就不好,且个性那么刚强,又十分淘气。 她胡来的一脚,打乱了皇帝老爹作为皇权至高者所有的部署。而她寄回来的奏折,只是告诉皇帝老爹大家都很安好,让他放心,他的和亲大业两国的联姻大计正在有条不紊地向最高点推进。 云飞燕想表达的是这个,她以为老皇帝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但老皇帝不想听这个。 老皇帝只想云飞燕一个人去完成和亲大业,他想把长安君和陈昭君给留在国内。 可惜都给稀里糊涂一块儿整到梁国新乡去。 现在还有临安王那小子三万人马在新乡守着,而临安王亲自做了护驾亲王,将云飞燕、长安君给护送到东济城。 说说这是个什么配置? 如果说他的女儿和他儿子还有他儿媳妇在梁国这条路上都还要受到刺客的刺杀,那简直是天理难容了! 就算是明知女儿、儿子、儿媳妇那么安全,所谓的那么安全!皇帝仍然是惆怅的。 老皇帝巴巴地把陈太傅给宣进宫里来,然后又眼巴巴地把容和公主和长安君联名的这封奏折交给陈太傅看。 陈太傅看了之后,面皮上别提有多淡定。 因为,陈太傅昨天晚上已经收到了他女婿长安君韩蓄给写来的亲笔信。在他收到这封信之前,他女儿和他女婿已经被梁国临安王亲自带人给接走了,给彻底嫁到梁国去了。 从此以后,梁国一入深似海,不知何年再见女儿啊! 如果老皇帝再问陈太傅作何感想?陈太傅许是要留下难过的眼泪了。 但现在,他看上去还尚且支持得住。 “爱卿啊,你说现在,怎么办?朕觉得愧对于爱卿你……朕之前的想法,只是爱卿把你们家大小姐接回雍城来好好养病,便没有现在的事。现在朕还听说一个小道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说是你们家大小姐已经有身孕了?”老皇帝问。 老皇帝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自己和陈太傅是时时刻刻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呢!他就忘了他没有把长安君是他的儿子而不是梁武帝韩武的儿子,这个事实这个天大的秘密把给告诉陈太傅。 他还妄想此刻能和陈太傅说得了明白话。 陈太傅一直以为,这位雍国高位了几十年的老皇帝是借他陈备亲生的女儿陈昭君之手,来辖制梁国皇帝辖制梁国皇子长安君! 这时候,如果他承认他陈家女儿嫁给长安君之后怀孕了,那不是一给皇帝添堵,二让皇帝起了贼心思吗? 可别! 他女儿如今的状况非常不稳定。 所以,陈太傅稀里糊涂,他说:“许是别人乱传的!长安君来信,只是说路上缺吃少穿,物资贫乏的很。我家夫人见不得这些,她也不管我们现在老夫妻的情况允不允许,反正是立即搜罗了一车物资,兴冲冲地给大女儿寄过去!现下,长安君和我的大女儿已经去了新乡,也不知道他们的物资什么时候送得到,反正也不知道他们在新乡去东济城的路上又不要受委屈?不过,老陈细细想了想,女儿嫁出去了,泼出去的水!不管如何,毕竟现在容和公主和我那个女儿,虽然一路吵吵嚷嚷十几年磕磕碰碰的,好在她们总又是一路了。一路互相有个照应!” 陈太傅的回答很保守。 陈太傅那么回答之后,老皇帝心里也是恍然顿悟了。是他自己隐瞒了秘密! 他自己隐瞒了秘密呢,却又想和陈太傅推心置腹,两个老父亲,一对亲家,妄想站成统一阵线。 得了!他也就找这老亲家倾诉一下,摆谈摆谈,反正重要的决策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想明白,自己拿主意。 所谓帝王权势,带了皇冠必承其重,就是这个道理。 这君臣二人,两位老父亲虽然说着各自别样的想法,但还尚且还能说的过去。但未央宫的那位,已经独自生气许久了。 大吴贵妃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她倒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火,煞一下自己心里面的怒气,可是宫女太监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见了她就像见了鬼一样,她自己的亲亲的儿媳妇,陆家那两姐妹陆纯儿和陆一一,已经两天没有来找她请安了! 都是聪明人啊,知道她发火,躲得老远。 也不看看,她大吴贵妃究竟为什么发火! 为什么发火? 天杀的,实在是过分了嘛。过分了! 王皇后那早被贬为庶人的儿子,云成熙那个病秧子,就因为王皇后磨磨唧唧生了个病,就被从江城给接回来,还能自由出入皇宫,美其名曰带着他那个没有名分的丫鬟老婆,还有那个丫鬟老婆生的儿子,时时刻刻进宫给王皇后侍奉汤药,简直是三代人,其乐融融,可不可恶?可不可恶! 第386章 坚持不被气死 这都还不是最可恶的。 他儿子留王云经熙,这个时候还在何方?他还在西海湖以北,潼关和北城那一带转悠。 不要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留王他爹亲自说的,留王殿下在北城一带好好巡逻,好好防守,一来震慑边境蛮子,二来多多锻炼! 大吴贵妃最气的,还不是这个。反正,留王是她吴茜茜的儿子也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都舍得将亲生的儿子扔到北城苦寒之地去锻炼,这个做娘的又有什么舍不得呢?再舍不得,忍忍也就得了!且不看老皇帝是怎么对他大儿子的吗?先扔江城去贬成庶人,过个月照常唤回来,疼爱有加,恩宠仍然厚得很。 这是帝王的心术!伴君伴虎二三十年,大吴贵妃这点明白总是有的! 其它都不可惜。这些属于权势斗争里头的翻云覆雨,她入主未央宫几十年,这些不是什么大事! 大吴贵妃只气不过那样一件事情! 韩蓄那兔崽子,吴茜莲那个贱人的儿子,他竟然那么悄悄咪咪给回到了梁国!真他马走了什么狗屎运? 此时,前方和亲队伍里卧底传来的信说,他们已经出了新乡,一路安稳,连一只疯了撞上来的兔子和迷路了乱飞来老鹰都没有遇见! 他们就是那么安然的即将到达菏泽。 菏泽一过,就是华宁。华宁再过,就是泰安。泰安过了,就到了东济城。 那一路,临安往亲自护送,谁还有机会?哪个他妈的饭桶刺客还有机会?大吴贵妃,只差指天发誓!要是哪个饭桶做的刺客,能够将长安君给刺杀成功,她大吴贵妃愿意以徐娘半老之身姿,与他春风一夜…… 可惜呀,纵观整个梁国和雍国,也没有那么样一个饭桶刺客担得起这么样一个大任。 所以吴贵妃生气啊,她快要气死了。 嗯……这几天老皇帝也是个精明的,他一会儿很忙,一会儿要与大臣商议事情,一会儿御花园里锻炼身体,他来未央宫的次数都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难道,老皇帝知道她此刻正在生气? 他当然知道! 从老皇帝把废太子庶人云成熙从江城接回来的时候,他自己心里怕就是早明白得很了。 现在,还不是三天两头,简直是一天要把那陈太傅,长安君那个老丈人,给接近个次。 两个老头子关在御书房里,龃龃龃龃,一说话就是两个时辰。 究竟有什么好说的,有那么多话说不完吗? 那个老丈人是梁武帝的老丈人,是吴茜莲那个贱人的老丈人!如果老皇帝去谈什么亲家,他们那么热烈,有用吗?有意思吗? 皇帝已经老糊涂了! 他心里始终还惦记着吴茜莲这个贱女人年轻时的花容月貌?色迷心窍,竟然对梁武帝的儿子心慈手软!哼,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今天的作为给气死。 反正大吴贵妃强撑着一口气,她坚持不要现在就被气死。 再后来有消息传回来说,陈昭君在和亲路上已经怀孕了,且有太医日常照料着,安胎药一天三顿准时准刻地吃,陈昭君一开头还呕吐的昏天黑地,结果经过太医妙手圣心的调理,嘿,竟然妊娠反应都不见了! 大吴贵妃心里这个气呀! 她从不愿意她被吴茜莲这个贱女人比下一点点去。 但老天爷总是要折磨她!连抱孙子这回事,她也再一次落了下风。她那儿媳妇们,留王家正妃陆纯儿和侧妃陆一一最近都不要来给她请安,来了,她更生气。 这两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来到流王府已经多少时间了?陆纯儿最大,她年正妃生涯,没见生出个一男半女来。陆一一看着年轻活泼,许久的时间得留王恩宠,也没个动静! 连那个被贬到江城的庶人云成熙跟丫鬟一搞,也就那么轻易的搞大了肚子生了个孙子!他儿子留王,那么多女人,竟然没有每个人留下一点血脉。 就说大吴贵妃生不生气! 而那个,她精心挑选的红缨,那个她专门为长安君夫妇准备的一道大餐,那个红樱此刻正滞留在竹新城,在陈昭君那个小丫鬟桃子的治理之下,暂且出不了头。 什么世道? 大吴贵妃在雍国翻云覆雨三十年,但这个时候竟然,黔驴技穷。 大吴贵妃怎么会承认自己黔驴技穷呢? 黔驴技穷,是用来贬低别人的话。大吴贵妃充其量,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特别非常十分万分生气,且一时间找不着办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样才灭得了梁国小吴贵妃的那份喜气! 吴茜莲即将看到她十几年没有见面的儿子,他的儿子带着儿媳妇,她的儿媳妇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孙子,那么样一个场景,吴茜莲还不笑死? 笑死她得了! 吴茜莲最好是一瞬间,高兴的过度,高血压迸发,脑溢血笑死在当场。 不管大吴贵妃在雍城未央宫里如何不爽,她如何诅咒,而梁国境内和亲队伍已经不可阻挡,即将到达菏泽。 菏泽一听这个名字,便知道是个鱼米之乡,有荷塘,有水泽,物产丰富且风景极美,适宜生活。 陈昭君和云飞燕这自小在雍城长大的女子,极少见到那么柔美的风光。她们从雍城这一路下来,经过镇安、镇平、竹山,除了山就是山路,然后再是水路泥路蜿蜒,一路不好走,还时而受到刺客暗杀、土匪侵扰、难民与富人区几重考验。 她们几时享受过这么好的风景和平坦的感觉。 而展露在眼前的梁国风景,更是越来越好,绿油油的一片,好富裕的感觉! 连陈意如都很惊讶了。 陈家二小姐在竹新时,就已经就决定弃了她家大姐陈昭君,抱稳公主殿下云飞燕的大腿跟着去梁国求一个安稳的生活。只是她没料到的是,这位公主十几年和她陈家大姐比来比去,这时候又是那么和谐。 菏泽之地,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水域,水里长满的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之间又开了许多清丽的荷花。 公主殿下见此情景正要赋诗一首。 第387章 当年斗诗大会 387 “啊!荷花啊,你出淤泥而不染,比牡丹还倾城,你那么美的妙的,让我赋诗一首与你笑开颜。”云飞燕笑声很开,语气很壮。 陈意如掩嘴偷笑。 公主殿下想赞美荷花,很好。 陈意如笑着提起一件事:“是了!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这时还记得,有一年里咱们雍城西山翠湖也开了几朵荷花,李阿娘家办了荷花诗会,城里女子男子竞相展示才华。公主华采斐然,做了许多诗……” 故意做了许多诗,有备而来向着众人展示才华,却被半路出来喝茶听曲子的陈昭君截胡,陈昭君只低吟四句小诗,竟而抢走了云飞燕所有风头。 陈昭君那个雍城四美之首的票选,就跟那次诗会有关。 陈意如此刻想负责任跟云飞燕提一提,陈昭君抢了你那么多风头,你现在忘记了? 有的耻辱,不能忘。忘记了,就是傻子。 但云飞燕就是那么样的傻子,陈昭君那时候给她的耻辱,她忘了! 经过陈意如的善意提醒,云飞燕终于想起了那一年雍城西山翠湖,李阿娘家主持的那场面向雍城所有少男少女们的斗诗大会。 斗诗大会的主题就是,盛赞西山翠湖里那一片绿油油的荷叶,以及荷叶中间偶然开出的几朵天仙似的荷花。 云飞燕都还记得自己以前那种极是骚包以及不踏实的诗风文采。 反正也不知道究竟是受了诗歌史上谁的影响,受了哪位文人骚客哪派文风的毒害,反正云飞燕一看那个荷花就觉得她们很倾国倾城,反正云飞燕的诗风和笔法就把荷花往倾国倾城上面赞美,就行了!她就一定要把荷花写得比牡丹还漂亮,比菊花还高姿态,比梅花还香,比迎春花还妖艳,比水仙花还小家碧玉,反正就要把荷花写得比过所有的花。 云飞燕觉得,那就是上好的文风了。 而如今她再细细想起来,自己当年的那些诗作……嘿,怪不得人民群众不满意呢,怪不得大家票选了陈昭君的那两句呢! 陈昭君那几句诗很是简洁,真的是盖过了她云飞燕起早贪黑三个月辛辛苦苦提前作好的那二十八首咏荷花的诗。 云飞燕深深记得,陈昭君那首诗是这样的: 人生初见清露香…… 云飞燕开口念出了第一句,陈昭君便立马接下来了后三句:“芙蓉出落红绿装。天色水色两相宜,扁舟归去翠湖上。” “好一个,扁舟归去翠湖上!”云飞燕转脸看着陈昭君,脸上微微的笑。 陈昭君记得她自己写下的诗!这就说明,有的记忆是能忘记的,而有的记忆却是深埋在骨子里,怎么也忘不了。 “陈昭君,我只问你,你什么时候扁舟归去翠湖上?什么时候我们又能再去看看山色水色两相宜的西山呢?”云飞燕只是单纯触景生情,就是口无遮拦跟陈昭君随口一说,回忆一下当年轰动拥国那场西山翠湖的诗会,也是那一场诗会票选出了雍城四美。 只是单纯的回忆一下而已。 而临安王这种权势蒙蔽双手,心里头少了文化滋润,只知道提刀上马打仗,用军队威胁别人的人,他就没有听懂云飞燕和陈昭君合口念出的那首写西山荷花的诗。 人生初见清露香,芙蓉出落红绿装。天色水色两相宜,扁舟归去翠湖上。 这首诗不过就是表明了当时陈昭君的志向。 陈昭君虽然出落得很标致,人们一见惊为天人,就像那西山翠湖里面夏季盛开的荷花,可远观不可亵玩,而她自己却是一个有坚持的人,只愿与山色水色相宜的生活,不愿意太过争斗锋芒,而她自己人生最大的期待,也只是在翠湖上一叶扁舟,享受安宁的生活。 那时云飞燕不懂,而如今,云飞也懂了。 她很懂陈昭君的志向。 但临安王听来听去,他实在不懂这两个已经和亲到了梁国的女子她们的志向,她们的志向似乎跟雍城之外西山上一个叫翠湖的地方有关系。 那片翠湖,临安王可知道了! 他这未婚妻容和公主云飞燕,在接到与他临安王和亲的那道圣旨之后,第一个逃婚的路线就在西山翠湖里。 而帮助她逃婚的人,就是这位长安君夫人,这位说出天色水色两相宜,扁舟归去翠湖上的美丽女子。 临安王懂长安君夫人这诗里写的意思!不过就是隐晦地表达了,她有一条极好的逃婚路线的出口,就藏在翠湖里头…… 哼哼! 临安王的面色,倒是非常的不善。而他又能说什么呢? 第一,云飞燕不是在和他讨论诗歌和山色、水色和菏泽,以及这里一片荷花。第二,就算是眼前这一片荷花非常的漂亮,他作为临安王,手握重兵铁血一样的男儿,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青天白日底下,他难道要自己站出来接着云飞燕的话说,这荷花很漂亮,那首写的荷花诗也很美吗? 呸,办不到。 所以临安王继续面色不善的等着大家休息,霍青也就那么面色不善的站在旁边。 陈昭君如今很是善于察言观色。 她也就是想起来了有这么一首熟悉的诗:人生初见清露香,芙蓉出落红绿妆。天色水色两相宜,扁舟归去翠湖上。 平仄押韵倒还好,意思也算是通,但实在是平平无奇嘛。难道这位临安王面色不善的原因……是因为她长安君夫人作为曾经的雍国四美之首,竟作出了这么一首没有水平的诗,他觉得丢脸? 但是,陈昭君想不明白呀! 她是长安君夫人,她丢脸丢的也是长安君的脸,跟这位临安王有什么关系呢? 哦! 陈昭君忽然懂了。 跟她陈昭君自然是没有关系,只是跟这位公主殿下有关。 之前她家二妹妹不是说吗?以前就是这荷花诗会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样一首平淡无奇的诗,“人生如初见青露香,芙蓉出绿红绿装……”把公主殿下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许多首诗都给比下去了。 可见,公主殿下的文采究竟有多糟糕? 看来,临安王生气的是这一回事。 第388章 敢跟临安王提雍城西山翠湖 还好,还好!陈昭君顺顺自己的小心口,绝不再在荷花诗的这个话题上加任何一句话,想让今天的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 但不知是哪个,好像是韩小飞还是云腾前头去打探了一圈情况回来了,正跟长安君说,前面不远就是小紫荆湖。 小紫荆湖是一个什么地方呢?也就是一片更大的水域,水里面除了水和鱼,然后就是接天的莲叶以及更加摇曳生姿的荷花。 韩蓄早想在这个漂亮的小紫荆湖歇一歇,带陈昭君去看看风景。 于是,韩小飞便站在云飞燕跟前,把前头小紫荆湖的景象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不过是有多大一片水,有多清亮的景色,多开阔的视野,然后有多少天色和水色,还有花色。 云飞燕听了,当即拍巴掌。 好地方,好去处!她们到了梁国还没好好畅玩过!这时候天色也好,正适合出门游玩一番! 所以,云飞燕一扭头便对着她那个此刻面色仍然不善的未婚夫临安王,以及临安王身后站着的那个配套设施,面色不善的霍青,主仆俩,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听说前面有一处小紫荆湖,想去看看。王爷,就是不知小紫荆湖,比我们雍城的西山翠湖是不是大了许多,视野开阔了许多?让我和长安君夫人长长见识可好?” 单纯啊,还敢在临安王跟前提雍城、西山、翠湖! 临安王那脸色仍然不善呢! 但是,云飞燕可不管他临安王韩迅那脸色善还是不善,她根本不是征求他同意的,她只是通知他! 通知,而已。 怎么,你的未婚妻一路要么就是被追杀,要么就是剿匪平乱安置流民一路辛苦,这到了你的地盘儿终于遇上了好景色,就想去游个湖划个船,想和她的小姐妹一起享受一下生活,难道这临安王不允许? 难道这临安王就是这么一根筋,非要赶紧三两下子把她们这对和亲的姐妹给送到东济城,然后三两下把喜事办了,都给关在家里高门大院的看守着? 哼! 云飞燕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飞燕一定会在她和林安王成亲之前,好好先培养一下这个只知道提刀上马砍人叫嚷打仗到人家国家边境叫板儿的粗鲁亲王未婚夫好好普及一下,什么叫做女子的柔情,什么叫女子的情怀。 她和陈昭君这样的雍国女子,不是不懂得提刀上马、上阵杀敌,也不是不懂得权势利弊。她们提刀上马,上阵杀敌玩儿权势利弊的时候,临安王还只知道提刀上马,上阵杀敌玩儿权势利弊。但除了提刀上马,上阵杀敌玩儿权势利弊之外,她们小姐妹比临安王更懂得生活,她们更懂追求人生世界的美好。 所以,前头小紫荆湖那一带,她是去定了! 反正,现在陈昭君也不呕吐了,她的脸色也挺好啦,这几日吃的伙食也好,让她再去看看大水的景色她会更好。 “陈昭君,我们就去那小紫荆湖,在那儿我们再来比一场诗歌。我们也不能这么狭隘,光是你和我比,你和我比有什么意思?这回,我们比大一点!你家二小姐,你家夫君,咱们临安王,还有……谁说咱们这些军旅里头的人都是粗人,万一大家伙见了水色、天色还有荷花,也有了好诗呢对不对?大家伙儿都给把诗歌作起来……”云飞燕说。 她看似在跟陈昭君商量,其实陈昭君用不着云飞燕跟她商量,她现在能管事儿吗?临安王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婚妻现在是在通知他,小紫荆湖那儿是去定了的。 但是临安王是那种人,他一直习惯了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之外,别人的人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这位公主殿下也是喜欢掌控他,所以他不愿意。 对于云飞燕与他的嬉皮笑脸,临安王摆出了一副严肃面容。 临安王不必训斥云飞燕,但是他却可以教训一下那个带回前面小紫荆湖消息的韩小飞。 “你们初来梁国,对周围形式不了解。这一路都是湖泽,满路都是荷花。正值夏季,你们看都看不完,何必非要去那个什么小紫荆湖走一趟!我们是和亲的队伍,当然是三两下回到梁国更为安稳。如果去小紫荆湖走一圈,本王且没有什么,公主身子娇贵,长安君又是才回国的,再加上长安君夫人的身子,若是有个闪失,谁能担待?”韩迅作为大权在握的临安王,拿出了气派预备镇压。 呵呵。 可惜,他面对的是云飞燕。 恰巧这镇压就不对云飞燕的胃口。 云飞燕尚且笑看临安王。这个时候还没结婚呢,她开口跟他说她想出去玩一圈,这未婚夫就不同意!那等到他已和她已经结婚了,儿女成群的拖累着了,她怕是说想出一趟王府的门儿,都得看他脸色! 不行,她云飞燕的人生旅途就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人横行霸道。 云飞燕笑眯眯地拉着陈昭君的手。 她笑眯眯地拍着陈昭君的手背:“陈昭君呀,你都不知道,本公主究竟有多羡慕!你家长安君多了解女儿心思,知道前面有小紫荆湖,就派人先去打探一下,如果景色好呢,就带你去转一转。你有这么好的夫君,本公主真是羡慕你呀!羡慕,真是羡慕!” 云飞燕是正眼看着陈昭君,侧脸对着临安王。 临安王这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指桑骂槐。 真是比战场上那些名刀名枪还来的阴险。他未婚妻在大众跟前说羡慕别人的老公,不就是暗里骂他临安王不是好老公吗? 嗨! 临安王被这一顿指桑骂槐,心里别提有多窝火,简直都想插着手把他的剑给这位不识好歹的公主给亮一亮。 可是公主已经把屁股给对着他,这公主还添油加醋:“以前你和我比,我和你比,我,就老觉得我不会输给你。可是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可能是输给你了!我说的是哪一件?你自己心知肚明!” 云飞燕就是要说的这么模棱两可,她就是让韩迅那个心里都像猫儿抓的一样。 呵呵,她说的就是那一件!她和陈昭君比老公,她比输了! 第389章 小子,跟她玩儿阴招 她的老公临安王韩迅,不如在雍城里做了十三年质子被人一直瞧不起的长安君韩蓄。 呵呵,你要脸?就让你这脸皮没地放! 云飞燕还是那么笑眯眯的。 韩蓄在此刻就是属于在这儿不躺枪也得躺枪的。他眼看着云飞燕和韩迅之间这火药味儿都已经很浓了,而这一串火药又实在是跟他有关系,很小一丝关系。 他其实只是想好好带怀孕了的媳妇儿,路过那儿就顺便看一看。 他怎么知道他这亲弟弟临安王那么不懂得女儿家的心肠呢?人家说想去看湖,你就不让看,还大道理给讲一通!他亲弟弟真的是不了解这位公主殿下,还想着以他手里三万人马逼迫这位公主殿下就范? 韩蓄觉得,难。 为了不必要的纠纷,以及纠纷惹出麻烦。 所以,韩蓄非常不喜欢在人前打哈哈的个性,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呵呵呵地站出来。 “公主殿下,与我家君儿打的什么赌?公主殿下也就不要消遣我们这对贫贱夫妻了!我和君儿,此生无所求。从雍国到梁国,能平安便好。若是这路上有了好景色,看一看,也是很好。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看呢?”韩蓄说。 这话,仿佛带着一股清凉,转移了云飞燕的注意力,也转移了临安王韩迅的注意力。 临安王韩迅看着他亲哥长安君韩蓄。 韩蓄尚且带着笑容,他真的是来和稀泥的。他说:“若是能去小紫荆湖,临安王虽然担负着护卫的重任,像这种能让公主殿下一展笑颜的好事。料想他不会不同意。但是如果地方危险,没把握,我们人多很是招惹,临安王说不能去,那便是不能去的。” 韩蓄和稀泥的方法,还真的不是把一面墙给抹平了,它还只是把这皮球给踢到临安往手里。 你看! 就说白了,你未婚妻想去看看好风景,你说去还是不去! 所以,临安王钢铁直男也终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紫胀着脸,点了头。 韩迅也知道,他这个能够在雍城做十三年质子且性命尚且安然的亲哥哥,不是个善类。但跟他正面交锋,几句话之间,他临安王也能被他亲哥如此算计,真是心里不爽。 他哥想带着他媳妇儿去小紫荆湖转悠,风光一盘,他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便阴缩缩撺掇了这傻冒公主来开口。 这傻冒公主也是不知道为谁做嫁衣!她就不知道在乎一下周围人的眼光和看法?他,临安王!他临安王才是,她容和公主的正牌未婚夫! 现在这个时候,她还跟长安君亲近,还跟长安君夫人亲近。那么亲近,实在是搞笑,搞笑到头了! 临安王说他同意了,他已经让霍青到前面去部署。 临安王让小紫荆湖周围十里戒严。 “把小紫荆湖都给包了,连一个阿猫阿狗都不准放进来!” 临安王这种做派,就是告诉云飞燕,他很霸气。你要去看湖,老子就把湖给你包了,你要是想跟长安君还有长安君夫人,三个人在那湖上面打情骂俏,老子就敢把你扔到湖里去,淹死你! 淹死! 哼。当然,后面这段话,临安王悄悄地藏在心底,他没有表明出来。 韩迅安排好了之后,便看着容和公主云飞燕高高兴兴带着长安君夫人陈昭君回到马车里。 韩迅骑在马上,鹰一样的眼睛审视着云飞燕带来的这八百人马。他早就已经打听好了!这八百人马不是正规军,是山上的土匪,曾经隶属于乌山之王马铁霸,如今,马铁霸在竹新那个地方,据说是他封了一个将军开始替雍国老皇帝办事儿,而他手下的这八百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和亲队的护卫军。 这八百人人的战斗力! 以韩迅久经沙场且功勋赫赫的鹰眼睛看过去,他认为他能分分钟把这八百人给摁灭了不在话下。 所以,在临安王面前,云飞燕容和公主,雍国老皇帝年前才捡回来的女儿,还有那个流落在民间十几年的老姘头李夫人才给接回皇宫去封了李贵妃的,要娘家没有娘家,在朝中要权势没有权势,更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她云飞燕也就只剩下一身暴脾气!这么样的一个和亲公主,凭什么跟他临安王手握重兵又在朝中有众人支持的人抗衡,叫板? 她真的是没有算算她的几斤几两? 可以,小紫荆湖要去,就去! 一艘气派的观光船,停在小紫荆湖的湖岸上,就等着长安君带着夫人上去观光。 当然,这样的风景怎么少得了爱看热闹的公主殿下云飞燕? 长安君和夫人带着随从率先上了船,云飞燕带着自己的家丁护卫十几人也上了船。 但临安王没有上船去! 云飞燕立着脚后跟,脑子里一秒钟快闪过许多种情形。哼,娘的! 云飞燕笑眯眯的回头,看着岸上正骑在马上的临安王,她对未婚夫的呼唤很是亲切:“王爷,你不上船了吗?” 临安王就那么坐在马上,他严肃的一张脸说他不上船,他要在岸边保护他们。 那一瞬间,云飞燕的脸色变了一变。 但也就仅仅只在那一瞬间。 小子,跟她玩儿阴招? 他实在把她想得太笨了! 但,云飞燕仍然是满面的春风。云飞燕麻溜的一转身,从船上退下来,两步就下到船下。 别太小看她了。 她又不是传说之中那些走一步路都要人扶着的娇气的大小姐,娇气的公主,她是可以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能在蜿蜒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的霸气公主。从船上到船下,她一溜就跳下来了。 云飞燕以微胖的身形流畅的动作,迅捷地落到临安王的身边。临安王他就不知道她云飞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得好好给他普及一下。 玩什么阴招呢?把韩蓄、陈昭君,还有她,都给整那艘大船上去?小紫荆湖周围十里都被他给控制了……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万一一个风浪来,把这艘船给打翻了,她云飞燕找谁说冤枉去?纵然她有水性,陈昭君也会游泳! 可是,事儿不能让临安王这小子那么办! 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第390章 一声声“王爷”苏骨透彻 云飞燕伸手,麻溜地拽住临安王的手腕。 “王爷,都到湖边了,你不陪本公主上船去吗?你看看长安君和夫人双双对对!王爷若是不陪我上去,人家会笑话本公主的!人家笑话本公主,便是笑话王爷你的脸面,”云飞燕说。 云飞燕的话语很不客气,但她拉着韩迅的手却把她和他显得很亲密,就像一对小情侣拉手之间撒娇。 满脸是笑的云飞燕,让临安王都提不了手去打她的巴掌,虽然临安王很想一巴掌,把云飞燕给呼噜到小紫荆湖这风平浪静的水里去! 那时候,韩迅板着一张脸,就这么由着云飞燕拉着他的手腕撒娇:“王爷!” 没办法,他是男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再想打这个女人也得控制。 云飞燕就是看穿了韩迅这心理。 云飞燕不管韩迅的脸色好不好,反正拉着韩迅的手就是不放。你若是不下马来,老子也不上船去!你玩的阴招,通通都用不上! 反正,你就看,我站在你的马下面,拉着你的手,大家的眼睛都往这里看呢!这个时候,大家会认为谁不近人情呢?是我云飞燕吗?该和亲,我来了呀!该跟你好言好语,我从来没有耍泼蛮横过你呀。倒是你,白天就对我这么凶巴巴的,我求你的事你也不办,哼哼! 究竟是谁丢脸丢了谁的脸? “王爷,你是在担心大家的安全吗?王爷,你是天底下最英雄的男子汉。有你的地方,绝没有谁能作祟!是吗?”云飞燕坚持不懈,拉着韩迅的手腕。 “王爷,你是觉得你与本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你以为,我们女子不该这么抛头露面,让你没面子?可是,王爷……本公主就只是想去湖上游玩一圈,领略一番梁国风景。王爷,难道你这也不允许吗?王爷,你就许了。你就和本公主去,你是本公主的未婚夫,携手出游多正常啊!若是不能一起游湖,那王爷你何必千里迢迢专程到新乡来接本公主呢?王爷……” 云飞燕骄傲霸气的心灵,在需要的时候,也能把“王爷”二字叫得苏骨透彻。 最后,连远近的几个亲兵护卫,都觉得这公主实在是可亲可爱的,一点没架子!韩迅那不和善的脸,最后也只得顾及大庭广众之下的看法,勉为其难地从了。 韩迅从马上下来,霍青也从马上下来。 韩迅一挥手,霍青身后三四十人,也跟着刷刷刷一起上了船。 那时,船上已经黑压压一片了。云飞燕看着眼前情形,这还有个什么意思呢?临安王这钢铁直男,为什么不多准备几艘船呢? 明明是观光的船,搞得就好像去打仗的船,一样阴沉沉,黑压压的,身后站了一片,全都是提刀提枪的爷们儿。 云飞燕看几眼也就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云飞燕暂且就那么坚持不懈地拉着她未婚夫的手腕,十分有礼有节且像个淑女一般走到船上去。 船头,长安君和他的夫人正站在那儿等船开,等着享受船上的风平浪静,大美的风光。 这么美的风光,怎么少得了她! 云飞燕反正已经不管自己这美好的形象了,这路上是临安王的地盘,她再要脸也不能这时候要脸。 豁出去了! 云飞燕生硬地拉着临安王韩迅的手腕。没办法!这个是她传说之中的未婚夫,不仅可以手拉手,以后还得头挨着头肩并着肩,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呢! 呃,命苦啊! 云飞燕笑眯眯的。 船终于在临安王不太好的脸色里起航了。“王爷!你看,湖边好多荷叶,好多荷花!”云飞燕伸手一指,指着小紫荆湖那不见天际的水面。 韩迅看到了。 不需要云飞燕特别提醒。哪个瞎子看不见?眼前一大片水,一大片荷叶,一大簇荷花! 但云飞燕坚持叽叽喳喳,她就想没有见过世面的,忽然进了城的乡下姑娘。 “王爷,你看那是飞鸟,那个是白鹭吗?它们躲进那个水里了!我看到了好大一条鱼,王爷,那里还有一条,不是,好多,好多!王爷,能不能把它捞上来?我们吃烤鱼!王爷,能不能捞?不方便捞嘛!有人带叉子了吗?给我一个叉子,我去捞!”云飞燕说她看到鱼想捞鱼,且说着说着就丢了韩迅的手,扒拉起自己的衣袖,准备蹿湖里去捞鱼。 韩迅只觉得,眼前的妙龄少女忽然给他带来一阵眼花缭乱,然后白花花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她且是不管四周还有别的男子! 哼! 韩迅那一张脸,实在是黑得好看了。 其实,如果此刻韩迅是在湖边骑在马上看热闹的话,他是不会黑脸的! 他是非常愿意云飞燕手拿一根叉子直接蹦到水里去捞鱼的。 公主殿下想一出是一出,他如今算是领略了那分工夫。他打心底里,就想亲眼见见在他亲哥长安君面前,这位公主殿下嗖的一声窜到了水里,忽而水流湍急,而周围又没有别的人的时候,他亲哥会不会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去救他临安王的未婚妻? 救,还是不救! 这个命题,是个无解的命题。 如果不救,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救了,就算这男人和女人没有关系,但还能把人家从水里救起来,不单说有没有不必要的肌肤之亲,就是那个女子被水打湿了的衣裳,人那时显出来的玲珑曲线,男子看了去那也是要命的。 韩迅心里,正是莫名其妙自己整出许多复杂。 但是云飞燕不管那么多呀。 她咋咋呼呼说要捞鱼,也没有人符合她。只是陈昭君给她投来温柔的一眼,而就是那一眼,云飞燕就忽而正常了,她就像是陈昭君传染了温柔一般。 云飞燕从船头的这边跳到了船头的那边,反正一直拉着未婚夫的手,未婚夫几次想甩开,却都被她坚持不懈地拽了回来。 呵呵。 心里很不愿意,身体却很诚实。 这就是临安王面对云飞燕的表现。 第391章 亲见神仙爱情 云飞燕是打定主意,她盘算的是如果临安王敢跟她玩阴招,暗算她,她死活就拉着他一起跳到湖里去,他要敢把她踹下去,她也不会让他好过。她云飞燕是从雍城里出来,在雍城十几年底层人民生活,摸爬滚打来的,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什么刀山火海,没去过? 临安王不要仗着自己手里有三万人马不得了! 他临安王要在她云飞燕面前真的拿把把智商拿出来比一比,他不过仅有一点优势就在于他是一个男子,还有就是他一生下来他的爹娘就是皇帝和贵妃。 其它,他哪里还有便宜?也有点!比如说他身为男儿,长得比她高,身体比她壮,力气比她大,功夫比她好,然后一双鹰眼睛比她可怕。 还有别的吗? 云飞燕一船上都是笑眯了。 她也没管自己的叽叽喳喳是不是打扰了,韩蓄和陈昭君这一对安然靠在一起,看着远处天边美丽景色的有情人。 韩蓄颀长玉立,陈昭君温婉可人,光看背影,都实在让人不忍心打扰。 云飞燕的叽叽喳喳也并没有完全扰乱韩迅的心神,韩迅在偶然的一个间隙里,仍然是必不可少的捕捉到了他哥和他嫂子立在船头,静看天边云彩,脚边水色的那一幕。 这两个人,是真的相爱吗? 是! 如果不是真心相爱,怎么能够做得到这么安静?这么心心相印呢? 韩迅二十几年一直满满浸润着父爱和母爱的这颗心,在陈昭君和韩蓄的和谐景象面前,他似乎终于也受到了一点点冲击。 以前,他所见到的爱情,就是他的父亲梁武帝和他的母亲小吴贵妃。 韩迅以为,那样的爱情就是爱情。 他的母亲小吴贵妃作为皇帝的众多女人之一,知进退知取舍,不光有世人难及的美貌,更有世人没有的心肠,他的父亲在权势利弊两国权衡之外,后宫佳丽三千里头,始终给了他母亲一席之地,给了他母亲无上的恩宠和尊荣。韩迅以为那样的就是爱情,那种爱情就是世间一个男子能够给一个女子的爱情! 他能给一个女人的,也是他父皇和母妃那样的爱情。 而此刻,他眼前除了云飞燕,这只由麻雀忽然飞上枝头的飞燕之外,更有十年年质子生涯忍辱负重与雍国骄傲女子陈昭君,天色之间你我唯一的爱情一幕。 韩迅似乎看到了另外一种爱情。 这种爱情,难道是传说之中的神仙爱情? 怕不是! 世间普通男子三妻四妾,能有很多女人,何况一个王爷,一个生长在帝王之家的男子! 且不说,王府里姬妾众多,侍妾无数。当一个人一旦成为王,各地奔涌而来,争相联络讨好的势力,有多少! 韩迅看得明白,只要他哥能回到东济城,他哥绝不会是现在的长安君! 韩迅不信,他亲哥能继续与这位长安君夫人如此和谐美满。 除非,这位长安君夫人,传说之中的陈昭君一直这样傻下去。傻得,什么都无所谓。傻得,连自己本尊都可有可无。 是的,临安王鹰一样的眼睛,他始终记得那年渝湘楼初见面,陈昭君的伶俐狡猾。 “今日得见英雄,我陈昭君心里实在佩服。别的没有什么,来了雍城,既然是我陈昭君的朋友,怎么少得了渝湘楼的一顿火锅。英雄,今天你两位敞开了吃!不要有负担!掌柜,再去宰一头活牛来备着,那新鲜的牛肚牛肝牛血可以先来着!掌柜,那说书的先生赶紧给请回来,楼底下我们把书说起来,堂子里的客人们活泛起来。吃火锅嘛,咱吃的就是一个热闹!”陈昭君招呼韩迅的话是这样的。 那陈昭君不光嘴上麻利,手上也挺麻利,她一拍熊掌,直击马铁霸的后背,能把乌山之王拍得噗噗地咳。她自己还一脸如花,巧笑倩兮,温柔似水的样子。 那个陈昭君……呵呵,就单单一个眼眸已是万千情思,这时候绵软一团的那个草包怎么比的! 韩迅相信,他亲哥喜欢的,是那个陈昭君。 韩迅还记得当时那一幕,陈昭君在雍城如日中天,那般骄傲。他亲哥在陈昭君面前,真不是一般的地卑微。 当陈昭君不动声色那一掌,几乎把韩蓄给推到马铁霸怀里,搞得马铁霸莽荒不跌地给接住。若不是马铁霸反手接得快,韩蓄当时就跌锅里去了。 但韩蓄根本就不记恨陈昭君差点把他推锅里去的事。他只看到陈昭君披散了几分的头发,还将自己头上的那根素簪子取下来,给陈昭君别再发髻上。 韩蓄是真温柔。 临安王一直以来鹰一样的眼光,就在那时有了第一丝触动。他身为男子,当然明白男子的眼神和动作里,哪些是装的,哪些是真的!他亲兄,是真喜欢陈昭君这位敌国女子! 当马铁霸对陈昭君说:这男人,咱不看皮囊,咱看心胸!一个男人为了你,不惜以身犯险被土匪给绑了;他又为了你,不顾性命跟随;他还为了你,当掉他最后一件御寒保暖的衣服…… 韩迅就知道,他哥是真爱那个陈昭君。 他自己觉得印象深刻的,也是那个陈昭君。 而他亲哥……如今掩护的,是这个草包陈昭君。难道还是爱情? 仍然是爱情? 他哥坚信这个陈昭君还是那时候的陈昭君?不,不可能。一个花瓶,笑起来没有灵魂空有美貌的,早已经变了味道。 看几天,不就腻了? 韩迅又以男人的眼光深度,他哥一个十几年艰苦生活锤炼出来的心智,不可能这么单纯。 他哥掩护的,应该不是陈昭君这个草包,他哥想要继续联结的陈昭君背后的……家世? 陈昭君的背后势力? 除了面前这个一样草包的公主坚持不懈袒护陈昭君之外,还有谁?陈昭君在出雍城之前,已经彻底得罪了前太子、留王两派,还有雍城里林家、吴家!陈昭君有什么根系? 反正临安王在湖上看风景看来看去,他就是觉得不管是这位公主还是这位长安君夫人,都像是风中飘飞的柳絮,无根无基。 第392章 形势不明朗 陈昭君那阵觉得非常奇怪。 在陈昭君的眼界里,照一个没有逻辑的常理来说,那一位叫做临安王的男子,他那么威风凛凛,据说是已经把这片湖色方圆十里都给围起来了!但是,怎么会这片水域里天水相接的地方,像是有几艘小船驶过来了? 陈昭君微微皱了眉头,看着远处那愈来愈近的小帆船们。 一艘,两艘……足足五艘小帆船! 陈昭君看到了,云飞燕也看到了。 云飞燕率先“哎”了一声:“怎么回事?” 云飞燕仍然拉着她未婚夫的衣袖。她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实际上她心里很明白。方圆十里,军队戒严,竟忽然来了几艘小帆船!这件事情肯定跟她未婚夫脱不了干系。 其实正当那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现小帆船,且小帆船越来越近的时候,陈昭君和韩蓄身后的人都已经越来越自动靠拢了。松林,韩小飞,云腾,银凤,几个人不自觉的脸上爬满了备战时的情形。 韩蓄最淡然。 他轻轻握住自家媳妇儿的手,就像是平常的话:“那是打渔人的船吗?” 陈昭君又更把眉头皱起来,她倒是没见过打渔人的船,这么大一片紫荆湖,有打渔人的船也很正常,但是她为什么见到这越来越近的渔船们,就莫名的觉得紧张呢? 为什么? 陈昭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慢变快了。 韩蓄就是那么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在心底里告诉她不要怕。韩蓄已经带着陈昭君不动声色地往船中央退了两步,而松林、韩小飞等又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给围了围。 这些动作,是他们在和亲路上的常用动作,但凡遇到危险,大家都是用这种阵型。 一瞬间里,那些渔船真的都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 陈昭君都能看见那渔船上光膀子的人,但是却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们光了膀子,戴着斗笠,斗笠遮住了阳光,反而让他们戴斗笠下的脸全是阴影,让人看不明白他们的脸。 云飞燕虽然手里握着临安王的衣袖,但是她也在这么一瞬间没有底气。 这些明知湖上的人是临安王的游船,他们却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来,难道是指水上的强盗吗? 难道又或是临安王故意安排的杀手? 天呐! 云飞燕这时候也只能转过脸去,把她未婚夫给临安王给看着。小子,这里头有你的事儿? 但临安王虽然也觉得疑惑,他确实是让霍青把周围十里都给围起来了,严格要求,不放弃一只阿猫阿狗。但是以他临安王的手笔,如此隆重安排,这湖上面尚且能有几艘箭一样快的小帆船,还真是一个奇迹! 临安王韩迅站在船头,脸色很不好,一双鹰眼睛几乎要吃人。 霍青手里抽出剑,向来的那几艘帆船高喊:“来者何人?临安王在此!速速退去!” 速速退……去? 霍青的喊话倒是很光明磊落,但是那小船上的人他们并不光明磊落。他们也不与这官船相冲击,他们只是赤条条一个个地往水里蹦,像炸鱼一样沉入了湖里。而那时候他们跳进湖里的浪花,不可阻挡地溅到霍青将军的脸上。 这些一浪一浪水花毫不客气地砸过来,就是对霍青最好的回答。 这种傲骨架势,霍青豪横了一辈子很少见到,不可一世的临安王也很少见到。 面对不客气的人,那只能比他们更不客气。 所以,霍青已经开始指挥自己身后的军士,让他们也跟着跳下水去。不用十个,就是随便十来个,水性好的,武功还行的,对付那几个光膀子的刁民,不知怎么给混到里头来,易如反掌嘛!赶紧嘛,几个爷们儿去从水里把人捞出来,绑了扔湖边晒肉干儿,免得这些刁民惊扰了船上的贵妇人们。 霍青就是这么以为,以他在雍梁两国都能排榜首的武功底子,他这么以为不过分! 可是自己想象的,总和现实世界是有差别。 或许以为自己人随手一挥,手下的精兵强将们一钻入水中,那肯定是刷刷两下,把那些光膀子人给拎上来,但霍青那么随手一挥手,指挥下去的人,就像是石头丢进了大海,除了惊起几朵水花之外,再没有任何反响。 没有任何反响。 陈昭君眼巴巴地盯着湖面,她既没有看到鱼浮起来,也没有看到人冒出来,连一根被水冲散的衣袋都没有飘出来。 这种情形,显然不是寻常情形。 云飞燕挑了挑眉毛,自己虽然仍旧坚持不懈地握着她未婚夫的手腕儿,她却实在很想两下子甩开,赶紧躲到陈昭君身边,在松林韩小飞的保护下才安全。 但云飞燕如此丰富的内心戏份,竟然被她生生给控制住了。 临安王韩迅纵然是这么多年自以为是,敢领着几万人在雍国边境叫板儿,如今他脸上也失了几分神色。 水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韩迅示意霍青,赶紧查。 但水底下的情形,谁能说得清楚呢?唯一觉得尚且好的情形,是那些人跳入水中之后……水上不见血色。 说明……不管是敌方的人好,还是我方的人也好,至少说没见血。 没见血! 但是,话不是这样说的。 临安王韩迅难道没有发现,这风平浪静的湖面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让他精心安排给未婚妻观光的这艘官船给停止运作了吗? 观光的船已经停止不前了! 云飞燕倒是早先已经发现了。她纵然是心直口快,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得看临安王韩迅的脸色。 这时候的情形说的很明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临安王韩迅对着几艘船上的不速之客一点都不知情,临安王遇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他自己也很莫名其妙。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临安王与水底下的人是勾结起来的。 第一种尚且可以静观其变,让临安王打头阵。但第二种……就实在很危险了! 云飞燕也是从刀山火海上下来的,她知道按兵不动!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不要那么着急。 很显然,现在的这个情况,临安王本人更着急。 第393章 明明不是贤王 无奈啊! 傲娇公主云飞燕,他的未婚妻,这位骄傲跋扈了一路,却一改以前她在雍国的风采。那什么什么的做派真是一点都没有,绝没有咋咋呼呼,她就那么柔弱派的拉着他的衣袖。 她拉着他的衣袖,已经影响了他的发挥。 临安王几次想把云飞燕给甩开,无奈云飞燕这微胖的身材以及大庭广众之下她浑身雍国公主的气派,确实是让临安王甩手也没有那么潇洒。 并且,云飞燕打定主意一定要拉着临安王。 临安王碍于面子,或是还是那种心态——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很诚实。 眼见着小半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第一波下水的人没有音讯,第二波下水的人还是没有音讯,这观光船诡秘地停着,水面以及水底又不见其他动静,临安王又是那么被他未婚妻坚持不懈拉着手腕儿! 临安王心里真是憋着一股火。 火! 不知道是哪方的人,故意跟他作对,让他在他的未婚妻面前,在他的兄长面前,出这样的糗事! 临安王心里纵然有千百种想把人云飞燕变相给扔湖里去,那般阴暗的想法,但是这忽然窜出来的几艘快船,几个光膀子汉子!又确实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韩迅不愿意这么样被人给坐实了。 他光明正大,虽然内心极为不爽,圈起小紫荆湖来给未婚妻游玩,却不想变成……他圈起小紫荆湖刺杀敌国公主和自己的亲大哥。 这样的话传回梁国朝堂去,够那些夺嫡之人以小做大绵绵不绝了。这样的大帽子,不仅能让他头疼,还更能灭掉他的光环。 不管怎么样,都要把敢光膀子那些汉子给抓出来! 挑衅他临安王,敢不把他临安王放在眼里的人,都没好下场。 其实不用临安往本人发话,霍青早已领略到了他主子的内心世界,绝对完美地执行主子的潜在命令。 霍青给岸上的人传了消息。 就那时候,湖边陆续续发了好多艘官船,游船画舫,还有为数不多的几艘舰船,真是着急忙慌东拼西凑,把慌乱之间还能派上用场的人,都从各自的岗位上给调派来了。 许多浩大的船和浪,就这样奔着这湖中风平浪静纹丝不动的观光官船而来。这样的阵仗,其实就是为了抓住那几个潜水底里莫名其妙整恐怖的光膀子汉子。 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这一淘气,真是把梁国可以用来接待敌军进犯的阵仗,都给派出来。 而那莫名其妙潜水里搞恐怖的几条汉子们,还真是让人费了好大一罐番功夫才从水里给捞上来。 约摸一两个时辰,捞鱼似的寻找,把临安王韩迅的脸从胜券在握、意气风发给熬到几乎快要失去了耐心,而终于抓住了第一个光膀汉子, 临安王的脸色才稍稍好一些! 临安王鹰眼睛一瞪:“给本王继续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临安王不信,他就解决不了这几个玩儿意儿。 还好,那几条光膀子终于没有再让临安王等更久的工夫。他们就像是一窝里面的老鼠,拔了一个其它给串了一串都拔出来了,还很自然而然。 霍金当即把这光膀子的汉子们统统给拎住。 霍青仔细数了数,不多不少,也就十二人人。 韩小飞站韩蓄跟前,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必须承认,这位霍青将军真是比他有气派多了。连数人的动作,都挺又官威的。 但是,韩小飞私自以为,霍青将军数人的时候威风,他却忘了自家这头潜水下去的军士们缺了许多呢,尤其是第一波和第二波下水道那些还没捞着!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终于,霍青数完自己的战果,想到了水下的情形,那种不好的情形,毕竟两个时辰下去,水性再好的人也给淹死了。 所以,霍青严肃地在临安王耳朵边一阵禀报。 那低低的禀报声,云飞燕站得那么近,竟然都没有听明白。 但明摆着的是,而临安王说他要亲自提审这十二条光膀子汉子。 但这十二人的要求非常的特别,以及欠扁。其中一个吹胡子没瞪眼,光膀子不害臊的,估计使他们的小头头,他说,临安王要提审可以,但须得长安君以及长安君夫人还有容和公主陪审! 在临安王的地盘上!临安王提审他想提审的人,还需要长安君以及长安君夫人还有容和公主陪审? 就这光膀子吹胡子汉子的要求,临安王几乎是要拔剑就给这人砍过去。 一刀砍了,审什么审。呵呵。 但临安王那一瞬间忍了一下。他还是王爷,尚未继承梁国皇位,他的形象仍然需要顾及。在没人处的时候,他可以由自己的喜好拔剑砍人,打人杀人都可以。这是在外面,有敌国女粉丝,以及敌国土匪改编的伪军,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需要假装自己仁心的那一面,他需要假装自己像曹孟德一样“求贤若渴”“周公吐哺”。 临安王让霍青马上去安排,逐个提审这些匪徒,并请长安君等人陪审。 云飞燕是看着韩迅的脸色,看着他怎么憋着一股暴怒,看着他怎么咬牙切齿而又强忍开明。 哼。 明明不是贤王,却非要端一个架子,自己为难自己。 那么通透的事情,她未婚夫竟然没想明白。 所以,云飞燕心里就算是再有主意,她也不会发出任何一个轻浮的话音,不会!她在临安王办事的时候,她会选择默默观察。 韩蓄就更别说了,他有多能装,雍城人和梁国人是不知道,但以前的陈昭君是明白的。 这时候,韩蓄只需要一如地温柔,拉着媳妇儿的手,陪坐的姿态,在那儿就像个花瓶模样,听他那高贵的临安王贤弟提审这十二条光膀子汉子。 霍青其实希望大家都快一点,主审官问话麻利一点,陪审团来气一点,赶紧把人审完,水里那些暂时找不到踪迹的人,是三两下交代出他们的痕迹,还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暂时放弃,都要有个说法。毕竟,负责管事的人嘛都很忙的。 临安王终于开启了高贵的尊口。 “何方人士,报上名来!尔等潜入水底,意欲何为?”韩迅鹰眼睛藐视那光膀子吹胡子。 第394章 提审+陪审 韩迅根本没有给这群吹胡子的光膀子汉子机会回答他的问题,而又继续噼里啪啦一通,展示了自己作为一代武王的口齿伶俐。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没有同党?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到水里有什么阴谋?是想要刺杀谁?”韩迅接着又问。 至此时,大家尚且还在官船上。 自从把十二人擒拿上船,官船已经可以如常行驶。 且因为临安王韩迅要在船上及时提审这十二人,所以观光就暂时不观了,天色已经要黑了,就暂且准备几把火,把面前的十二人即刻几句话提审清楚。 韩迅就是这么麻溜。 云飞燕就看着自己这未婚夫,看着他啪啪啪几句话实在是流畅的紧。 临安王高高在上,一副藐视众生的模样,而这光膀子给横压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却实在是不那么服气。 那汉子他刚开始还愿意被提审,可临安王一阵问话下来之后,他竟然又不开口了。 临安自己唱一出提审的独角戏,被提审的人没有回答,而陪审团也没有人给他附和。 船上忽来一阵尴尬的安静。 临安王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他那个的未婚妻。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腕了!他这个被拉了一下午的手腕,莫名其妙地觉得很空荡荡。那时候他旁边,他哥和他嫂子那十指紧扣,又是那般动人心。 不怕自己一直孤单,就怕有人一直在孤单的你旁边,给孤单的你撒狗粮。 韩迅的耳朵、脖子莫名其妙就给急红了。 “本王好言问你,你不答!耍本王,是?霍青来呀,重刑伺候!”临安王发狠了。 临安王发言要大刑伺候,霍青自然是赶紧的,跟上事件的节奏。他们知道,这些人给脸不要脸,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把他这光膀子的皮肉给打烂了,用烙铁给烙红了,他自己就知道了! 霍青只是随手找了一根鞭子,以他位列雍梁顶级高手之列的手劲,若一鞭子打下来,普通人也就给打残了,而这个光膀子的稍显厚实一些,估计打不残,得打个内伤吐个血。吐血虽容易,心伤和脑伤是必不可免的。 霍青就那么一边子要甩出去。 陈昭君已经率先给闭上了眼睛。太血腥了,她不敢看。 云飞燕也刷一下站起来,小嫩手一挡:“住手!” 云飞燕一路下来,她也不是那种反对刑讯逼供的人,如果给她整急了,她也要这么做。但是眼前,临安王的刑讯逼供,她这个作为陪审团的人看起来,就觉得几丝别扭。 给人家机会说了吗? 没给人家机会,就打人家!这一鞭子打下去,这光膀子吹胡子若是个硬汉子,他就一定不会再说了。 当然,这样的明白道理,明白了说给临安王听,临安王一定不会认,他只会跟你闹。 所以,云飞燕笑眯眯的。 云飞燕又开始撒娇:“王爷,人家和长安君夫人两个弱女子在场啊,动什么刑嘛?血肉模糊,若是血溅了本公主一脸,那多不好!”血溅了谁一脸,都不好。 云飞燕说话的语调,真是娇滴滴的。 就别提临安王韩讯听了这话之后,内心的那种翻滚,他真是差点把早上吃的几根烂肉豇豆面条都给吐出来了!她?容和公主云飞燕,会怕这种血肉模糊的事情?她自己提刀上山砍人的时候,她怎么不觉得血腥呢? 在这装呢! 她还装的真像。 临安王绷着一张脸,没有说接着打或者说不打,而霍青的鞭子也就只能在空中,虽然只有那么短暂地停留。 陈昭君看着霍青的手。 这位英俊刚毅的年轻将军,刺客确实是挺的尴尬。 陈昭君自己也不想见到那么血腥的情景。 陈昭君真是鼓足了勇气,不顾自己怀孕的身子,放开韩蓄的手,站了出来。陈昭君上前走了一步。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前,这群人乘了小帆船,靠近她们的观光船的时候,她心里害怕得咚咚咚跳。但是,当她看到这十二个人被制服了,给放在船上,那么被逼着下跪,而他们又高傲着不开口的时候,陈昭君又觉得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 陈昭君没有多想,仅因为这一个人生态度。“这位英雄,刚才王爷问你的话,你细细想想,你可说的都与我们说了!你有什么难处,王爷,还有公主都会帮你!”陈昭君如今问话,也是那么温柔。 陈昭君还温柔地退回来,又坐回韩蓄身边。 而韩蓄既没有因为陈昭君跳出了他的控制,自己走到这光膀子汉子面前,与光膀子汉子近距离说了一段话,而面红耳赤,而气的抓狂。他也没有过于的担心。韩蓄只是如常地把陈昭君的手窝回手里,笑着看她。 那光膀子汉子自从被陈昭君问了话,他也就微微侧侧身转过来,看着陈昭君。 官船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沉默。 但一会儿,光膀子汉子开口了。 他说:“鄙人姓马,名叫马三金,在这一带水上讨生活。我们十二个弟兄自恃浑有一身本领,不待见官府,但却从来没有欺凌过百姓。长安君夫人和容和公主在雍国路上的事情,兄弟们都听道上的朋友说了!我们十二个兄弟,仰慕长安君夫人,仰慕容和公主,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拜见!今日凑巧,两位贵人来了此处,我们才有机会!” 凑巧,来了机会! 这就是光膀子吹胡子马三金的自白。 他们这一哧溜五艘小帆船,箭一样的步步逼近陈昭君和云飞燕观光的观船,就是为了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长安君夫人,以及容和公主,两位奇女子。 说出来谁信? 谁都不信! 临安王不信,霍青更不信。 霍青率先呵斥一声:“大胆狂徒!王爷面前,容不得假话!如实招来,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被谁指使,同谋在哪里?你们是如何进得了我们这十里湖面戒严?” 的确是一个问题啊。 小紫荆湖十里水域,临安王以实力戒备森严,竟然让这十二个赤条条的东西钻进来了,还有随身携带了作案工具五艘小帆船,快得像箭一样! 他们说,他们就是想来见识一下传说之中雍国两位美人的风采,而已。 谁信? 就问谁信! 第395章 男人家办事 霍青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 霍青实在可以以梁国高手以及将军的身份,将这些十二个狂徒给好好整理一下,若不顾及他们家王爷此刻的颜面以及形象的话,他早已经一百零八种刑具都上上来了,刮了皮抽了油,打断骨头连着筋让他们只有呜呼哀嚎的份儿,求着把自家祖宗十八代那点小秘密都给说出来。 霍青这种这一种态度,这十二个人很不感冒,马三金更是不愉快。 他都已经说了,他就是一个赤条条的汉子,一片赤诚仰慕面前这两个女子的风采,就是想亲眼见一见惊为天人的女神。可无奈啊,一路上大家伙儿戒严的厉害,只有这些小紫荆湖还是个机会。 他实实在在实话实说,嗨,人家不相信。 马三金心里生气了,光膀子挽着胳膊,闭口不言,管那个霍青怎么骂他凶他横他他都不理。 霍青见这个状,呼嚷着将刑具都给拿上来。 嘿! 这霍青看起来聪明,还又是个咋咋呼呼的?云飞燕仔细看着,不发一言。 是!连临安王本尊都嫌麻烦了,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弯弯绕绕了,打容易,杀容易渴,就是面前这个公主和陈昭君烦人! 男人家办事,有她发言的地方? 哼。 “咳!”临安王出声了。 临安王一出声儿就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然只是自己人,比如韩蓄,陈昭君,云飞燕等,马三金是没有看临安王的。 临安王对于马三金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但是云飞燕等人的态度又让他稍稍缓解。“这些人来路不明,多有诡诈。事情究竟如何,依本王看,还需细细审理。既然是审理,就一定有许多让公主和陈夫人见不得的场面。”临安王又对霍青说,把人带下去。 然后,霍青真的就要让人把这十二个人给带下去了。 这十二个人,人家虽然说被绑了,但又不是失去了抵抗能力,霍青这些人要动手,他们自然就要反抗,呼噜着光膀子就站起来了。 眼看着就是以少碰多,光起膀子赤手空拳与装备齐全的一场纷争。 陈昭君又站出来了! “停!各位,大家都住手!这位英雄,你刚才说的我还有许多不明白。你实在需要与我们细细说来。你家住何处?你们这弟兄十二人是怎么来到此处的?你若是不说明白,这里王爷怎么容得?”陈昭君温柔的语调,外加急出了罥烟眉。 是啊,临安王韩迅是王爷!他,杀伐之大权在握,要把这十二个人给杀了,很容易。就算这十二个人有通天的本事,也实在是不要跟他硬碰硬的好。 陈昭君记不起以前任何事情,但是在紧急关头,她还是能做出这种判断的!不能让这十二个人跟临安王韩迅的权势硬碰起来。 而就算是要杀一个人,也一定要有力的站得住脚的证据。 这十二个人进入了戒严之地,确实是没守规矩,但他们虽然潜入了水底,也未对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造成实质的伤害,且他们的动机尚未说明白,此刻就严刑拷打一通,然后把他们的罪名坐实之后杀掉,实在不是明白人该做的事。 当然,除非有心里明白的人,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将糊涂的一笔账给糊涂的算。 云飞燕也起身一步,把陈昭君给拉回来。 云飞燕说:“是啊,你们这十二人究竟什么来头,再给我们说仔细一些!王爷这里,不是不容你们说话。是!王爷问了话,但你们没答明白。若是因为不说明白,大家起了误会,何必呢?” 潜台词:莫要给别人机会整你! 所以,过往来人都不要再把飞扬跋扈以及暴躁易怒这些词语拿来形容云飞燕了,她并不是一直暴躁的。 比如在这小紫荆湖十二人哧溜膀子闯进来的事情,她就明显捕捉到了临安王的不同寻常。 云飞燕也想把这十二个人给搞明白了。 这十二个人究竟是哪里来的?真的是因为对雍国美女心生爱慕慕名而来,还是跟梁国谋股势力勾结,到这儿来干坏事的,或者说本来就是临安王的人,再不然他们的背后还有雍国反动势力…… 这些都得弄明白! 不是说莫名其妙被临安王大手一挥,让那个一脸青黑青黑的霍青把人拉下去,屈打成招,定一个罪名给全杀了。 杀人容易,知道真相很难。 云飞燕都这么说了,临安王倒是仍然很想坚持不要费口舌。 但,面子! “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把你们所有的事情都招供出来!”这是临安王韩迅的底线,他不想再磨叽了。 但是此刻,马三金和他的十一个兄弟正很不爽。他们刚刚被霍青带着人给推搡一通,极是不体面的姿态,而他们这十二人就想在女神面前有一个美好的形象。他们刚才出场时候,编剧必须加上bg,才能配得上他们这国际跳水委员会规定的入水动作满分成绩的标准如水动作。 就是为了给女神表演的! 纵然女神很温柔,却要让他们在女神跟前反绑了胳膊跪在地上,把自家来龙去脉都给说了,还在那位王爷面前! 王爷! 哼。 这太师椅上坐的这位年轻的男子,王爷!他怕是世上的风浪见得少了,人也见得少了,不知道礼贤下士这种说法。 呵。 马三金还不想说。 长安君韩蓄已经站出来,他不能此刻站一边偷闲。他若说一句话,他的话嘛,他亲弟总是要给一分半分或是四分之一分面子! “临安王,本君有一个不成熟的看法。这十二位英雄,水下技术了得,是人才。他们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因为事先没有消息,所以我们无法以礼相待。这种情形下相见,也实属是意外!那这样,船马上靠岸了,我们岸边围着篝火,再来请这位马英雄说说他的经历过往。”韩蓄说。 多么含蓄的逼供,隐形的。 韩迅需要跟他哥好好学一学语言的艺术。 但临安王听了他哥长安君的话,面上没什么,只是心里骂他哥是头蠢驴。这十二个光膀子男人,跑到你老婆跟前来炫耀他们的水上技术,你还要好好接待?点篝火!是不是还给他们烤盘肉啊? 当然,腹诽的话,怎么能说在明处呢? 临安王只是微微点了头,算是给他亲哥长安君一个面子。 第396章 大丈夫只患无妻 韩迅能够给他亲哥的面子,这一辈子长远来看,细细数过来也不会太多太多。 所以,他亲哥还是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 这十二个人最好不要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十二个人之中有一个是有问题的,那么他亲哥受连累了也不要怪他。他临安王有三万军队在手,说白了此刻就算是有十二个十二人他也不怕。不像他亲哥,作为孤苦伶仃的长安君带着自家媳妇儿,还有这位公主,一共也只有八百人傍身。再说,那几个所谓的雍国高手松林、韩小飞等算什么? 那些问题,韩迅无需细细与他哥诉说。 人生那么惊险,风浪那么大,那许多的东西总是要他自己去经历了之后才能明白。 别人告诉他是行不通的! 当然,点篝火这些事,韩小飞就会做的很好。他也不愿意再去麻烦霍青,看着霍青和临安王那一对主仆那张脸,就觉得必须很自觉,能自己解决所有事情。 韩小飞都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篝火,光看那场面感觉又是一场娱乐。而他还有脸还在临安王的军中找了两坛子不贵也不便宜的酒,酒就摆在在篝火旁边。 韩小飞才请临安王、长安君等过去。 马三金还光着膀子呢。 临安王狠狠皱着眉头,一双鹰眼极为不满意。就不能给这姓马的糙人一身衣服?让他不要这么没脸没皮地继续裸奔了啊!他临安王,重权在握天下瞩目的王爷,他未婚妻容和公主虽然不是一辈子皇宫里娇养的,但也是一个公主啊,满眼里看着光膀子的男人算什么? 他身后养的这些这些军爷们,他这身边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明白的吗? 而那位容和公主,还让她身边的那位是传说之中本是雍国皇后身边的高级侍女,还有那位段将军的小妾,如今给容和公主作陪侍的那位陈二小姐……这些人,男的女的都不知道羞耻吗?都不知道提个议,让马三金穿件衣服吗? 临安王很生气! 但,又怎么样呢?。 人家云飞燕和陈昭君上过刀山火海,亲手去剿过土匪!什么样的糙汉子没见过?这光膀子的马三金算什么!也就是一个壮硕肌肉男嘛,看看也就得了,难不成真有谁对他们流口水吗? 云飞燕反正很坦荡。 她坦荡地拉着陈昭君的手。 云飞燕想起当时,她们在乌山上会晤马铁霸的时候,那态度多礼贤下士,然而当时的马铁霸多有英雄风范啊!借着篝火的气氛,云飞燕都打算把当时的会务情形给这儿再来展示一次。 但,还没等到云飞燕开口有所表示。 马三金在火堆旁,在几碗亮铮铮的酒水面前,他率先收到了触动,已经敞开了心扉。 “鄙人姓马,家中排行老三。父母给我起名叫马三金。我前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叫马金霸,一个叫马金锤,到了我这儿就成了马三金了。我们从小家里穷,没吃的,没穿的。哥哥们早就离乡背井,去外面讨生活了,如今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父母早些年也过世了,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浪迹天涯。后来,也在行走江湖里,遇到了志趣相投的兄弟。我们都喜欢水,能划船,可以住在船上一年半年,做些水上往来的营生,吃穿不愁了。可就是有一点可惜,谈不上婆娘!或许这世上,没有女子愿意跟着我们……跟着我们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马三金说到此处,钢铁一般的男子,内心实在是有几分动容。 大丈夫何患无妻的豪言,其实是自欺欺人。实际上是,大丈夫不患无家,只患无妻。 看来,这在古时候也一样,没有房子,哪有老婆? “我们兄弟十二个,今天仓促而来,实在是因为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又不知道什么地方才能够见到长安君夫人,还有公主殿下……早就听道上的兄弟说,长安君夫人是雍国陈家小姐,陈家巨富之家,有好多貌美的婢女,一个比一个赛天仙!我们兄弟十二个,这次来,不指望长安君夫人一次能把我们十二人都看得上!就是夫人你不把我们十二人全看上,只看上其中几个都行,你看上我那兄弟十一个,单把我留着也行。就是请公主和夫人发发善心,给我们兄弟几个发个媳妇儿!”马三金很恳切,说完了还一口喝干了一碗酒。 陈昭君只有巴巴看着的份儿! 媳妇儿,给发。 然后工作给找。还管工资、薪水、待遇晋升,等等问题。 云飞燕今天沉稳了一下午,最后都忍不住笑了。这慕名而来的十二人,就要给他解决单身的问题!那马铁霸领着那二千人,那怎么办? 是把陈昭君给解决得倾家荡产,也解决不了啊! 陈昭君能有多少漂亮的侍女嘛!还道上都传开了? 哼。 自古传言不可信! 陈昭君没有多少侍女了,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其中那几个漂亮的侍女,一个最可爱俏皮的桃子已经被马铁霸相中了,如今身边就这一个银凤,其他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而这自己人身边还有一堆光棍呢! 松林,韩小飞,还有那个云腾,看着一个比一个帅,武功又好,人品又靠得住,实话说,如果陈大小姐真要给侍女找夫婿,能轮得着这十个光膀子汉子吗? 哈哈。 难! 就算是再有诚意,但这个问题它本身就难,涉及到了人口问题,不是要好解决的。 云飞燕脑子里迅速转悠了几大圈。 她已经想好了,在临安王这个暴躁霸王开口之前,她先来回答马三金以及这十二个赤条条的汉子。 要美女做老婆,对不起,没有。 但是他们这么张狂而来,也就不追究他们的麻烦了,放走得了。 两厢都干净。 还省事儿! 但,临安王显然不想把这十二人放走。放走,那他们是做梦了,关键是人还做得更美的梦,想讨老婆。你在哪儿讨老婆不好?你要到临安王的军队所掌控的地方来讨老婆! 第397章 只要长安君夫人肯割爱 老婆那么好讨,那这军中那么多男儿又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临安王和云飞燕倒是想到一处了。 只不过临安王不会那么轻易把这些人给放走,他是时候大喝一声:“猖狂!胡闹!本王治下之地,你们想来就来,想讨个婆娘就讨个婆娘的?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自古男女姻缘,三媒六聘方是正理。你们这十二人底细如何?本王全然不知,还给你们发老婆?做梦,美得你们啊!依得本王说,打一顿,哪里来的扔回哪里去。你们还想讨老婆,也不看看你们自己这个品行!” 就这个品行! 在雍国公主,还有长安君夫人,女眷们面前露膀子,这种品行能吗? 就单单是他们这种出场方式,临安王会恨他们一辈子。他们在临安王面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马三金那时被临安王给一顿吼吼,脑袋里竟然晕乎了一阵,人家是勇冠三军的武王嘛! 但马三金昏了一阵,又明白了:他自己打算的挺好的呀,他也不是白来要媳妇的,他听道上的兄弟说了,马铁霸那个乌山之王,是得了长安君夫人身边一个俏丫鬟做老婆,于是马铁霸就以身相许,巴心巴肝的为长安君夫人和长安君办事。 他们十二人出发之前也是这么商议的! 他打算好了,只要长安君夫人肯割爱,舍得了她心尖儿上的俏丫鬟,他们十二个兄弟能力也是超强的,他们的忠心程度也不是一点点的嘛,绝对不比马铁霸差,也绝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但,总要给他机会嘛! 给机会显示他们的衷心啊!刚才他们已经抓住时间,在那两个时辰之内显示了一下自己的本事,水下功夫那么好,水下时间那么久,还能无声无息的对付前来捉捕他们的官军,做到了不留痕迹。 难道自己这十二个兄弟的本事还不够高吗? 长安君夫人求贤若渴的本质,在道上兄弟们口中,可是传开了的呀!难道长安郡夫人不为所动? 必须的呀! 动啊! 不要不动心,不动心他们这一回就白来了!别介。 陈昭君正皱了眉头。 她此刻面临的这个问题真的太难了。这十二个汉子,确实挺能干的。但是他们的要求又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要讨老婆。 天呐。 她到哪里去给他们找那么多老婆嘛? 还都是她陈昭君的侍女。 此刻周边,只有公主殿下那个女孩,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指明了以后是给这位临安王的。她自己身边如今就一个银凤,难不成把银凤给他们十二人中的任何一个? 要不要这么为难嘛! 不要为难她嘛。 但马三金仍然是满怀期待,根本不理会临安王的震怒,只管自己一厢情愿的等待着陈昭君本人的回答。 云飞燕也看出了陈昭君很窘迫,而实际上,这件事情的确很窘迫。 云飞燕也知道像这种情形,有他人在外的时候,长安君本人是不会站出来说什么拒绝的话的,所以拒绝的话呢,就由她来说。 云飞燕笑笑的容颜,非常热情的,让陈意如和碧桃来给这十二个人倒酒。 是嘛 是吗?陈意如和碧桃都是她身边的陪侍,她让给谁倒酒就该给谁倒酒! 云飞燕招呼这十二个人,主要是招呼马三金。 云飞燕说:“我们家王爷心直口快。这位马英雄,你跟我说了你们这十二位兄弟的遭遇,本公主是很同情的,本公主和陈夫人也很理解你们。你们向往安稳的生活,你们向往温暖的家庭,你们愿意一腔热血和才能报效国家,这真是让人顶感动的事情!可是哦,这个英雄,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的情形。不知道你们是听哪位道上的朋友说的!是,以前是那样的,不假这位陈夫人,她的确是有好几个漂亮的天仙似的婢女,可是如今都没在身边啊!那唯一的侍女,因为我们赶路的关系,现在都还留在雍国呢,还没来呢!现在她身边就这么一个侍女,难不成你这就要给她他要走了吗?你要走了之后,这位陈夫人但凡有一个生活起居怎么办嘛?人家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没吃过苦的。” 云飞燕除了把陈昭君的个人生活,描述成了一个没有侍女就实在整不走的那么一个情形,还必须晓之以情动之以实情:“再说,他们家的那些漂亮的侍女,那毕竟是以前了!陈昭君自从嫁给长安君之后啊,因为你们梁国对长安君实在是挺苛刻的,愤怒之类的话我们就不说了,陈夫人把自己的嫁妆都给悄悄取了几十万了,都快花光了!没钱啊!没钱,哪里能养那么多的侍女呢!养不了,养不了所以呢,列为英雄的要求,我们办不到啊!” 云飞燕觉得她拒绝的是很是婉转。 婉转的告诉,这事不成!并且就你们十二个人,说白了都是没有经过事情考验的人,忽然跑来的,谁能把你们留在身边? 不可能的。 这件事蹊跷搞笑得很,背后是谁统统不知道,云飞燕那有限的宫斗课程经验告诉她,不能接受! 她并且相信,陈昭君也不会同意。 但,真是来路不明……她们也不愿意无辜的把人杀害。 反正就是个太极功夫,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了!给彼此留个面子,但坚持原则就行了。 眼见着公主大人都拒绝了,马三金真是沮丧了一脸。 马三金所有的希望都唯一凝聚在眼神里,寄托在他对陈昭君的注视中。 跟着马三金注视的眼神,临安王也顺便瞅了瞅他亲哥和他嫂子。 他亲哥还是那般,跟他嫂子亲密的两个人坐着,似乎与这件事情关系不大,没有什么想要发言的欲望,而他嫂子眉头已经皱得不能再皱了。 临安王就要看他嫂子怎么回答这事,虽然这事不管她再怎么回答都轮不到她来做主! 果然,陈昭君几番思考,终于开口了。 她说:“这位英雄,你说的我听明白了。我想王爷和公主大人也听明白了!就我个人而言,我真的是很愿意帮助各位。可是我一不懂得做媒说嫁,二而不懂得与人相看,实在不是办这个事情的好人选!” 第398章 究竟听谁的! “再说英雄们听说的那些事情……实在羞煞人了!都是道上的人传的,没有那么真切。我说过,你们若是自负有一身本事,想跟着王爷做一番事业,这个是允许的。但是说即刻就要给你们一个家眷……我想就算是民间嫁娶,也是三媒六聘,三年五年的说嫁时间,对不对?”陈昭君的意思……即是婉约型,也是留余地型,还更帮大家想了退路。 很好啊! 韩蓄本来就不把马三金的事当一回事,反正天塌下来有他那个做临安王的弟弟定着。且今天,听他媳妇儿这句话的功夫,感觉雍城里那个狡猾有余智商爆破的陈昭君正慢慢回归到他身边。 韩蓄反正不为这件事情惆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 而临安王鹰一样的眼睛里,眼神已经慢慢有了变化。他刚才听了他未婚妻容和公主的语言,他觉得这女子已经够是话里有话很懂分寸了,而听了陈昭君的话,更觉得婉转缠绵,就好像不听她的,都不好意思似的! 哼。 语言语调婉转缠绵,归婉转缠绵,不听不好意思归不听不好意思…… 陈昭君你作为一个女人,在这里的地位也就只是手握重权临安王的嫂子而已! 她主动揽下这十二个人,还给他们承诺工作岗位,这算什么? 还是那句话,男人办事关女人家什么事?这里有她们这些女人说话的份儿! 给她俩陪审的机会,是给个面子,但并不代表她俩女人家就有发言的权利。 她俩人大面大发言也就发言了,但她俩发的任何言论任何时候绝不做数! 要分清时候,分场合! 如今,不再是她们两个女子在雍国那段和亲之路,想逃婚就逃一段,想和土匪称兄道弟就和土匪厮混一通,一切行动只管自己心情,为所欲为那个时候了。 现在,是他临安王的掌控之下,梁国的地盘上,得听他的! 临安王,鹰眼微微眯出了一丝小缝,而又忽而睁开。他把霍青招过来,他对着霍青耳语一阵。 显然,他这个动作并不是真的要跟霍青交代什么事情,而是故意作势,要让这十二个人心生忐忑不安,让他们自己琢磨。 慢慢琢磨,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究竟听谁的! 而给够了别人琢磨以及忐忑的气氛,临安王终于开口了。 “不巧的很,霍青将军刚才与我说,我军中,我手下的人位置都满了,实在是安排不了十二位好汉!” 临安王还有更多拒绝的话,还有更狠的话,如果这十二个人还要听的话! 但临安王武王风格,本人很不想这么磨叽,他只想大手一挥,把这十二个人给打一顿,砍了杀了绑上大石头丢湖里都无所谓! 但马三金显然没想到,临安王拒绝得那么干脆! 临安王……既不给他媳妇,还连个工作岗位都不给他们。 关键是,临安王还看了他们今天下午两个时辰的表演,天理何在呀? 他们那是以国际奥委会要求的跳水满分标准,做出的入水动作。 不能白看! 不行,他们要争取。 反正他们是喝了酒的,本来胆已经够壮了。 马三金不管了。 他一爬,滚到了陈昭君和她夫君韩蓄的脚边,他不顾自己草莽英雄的气质,也不在乎什么折腰摧眉的不良形象,他紧紧地抓住陈昭君的脚尖尖,之外一寸的距离,这是他心中的女神嘛,他是不敢亵渎的! “长安君夫人,陈大小姐,求求你给我们一个机会!”马三金几乎嚎起来。 马三金如此直呼天地的心肠。 陈昭君心里一片茫然啊。临安王,狠狠坐在那里,那么大的权势,马三金竟跑来求她这个常常给队伍拖后腿的女子!还恳求她给他一个机会! 不妥。 马三金就算是不求她,跪在她夫君脚边,求她夫君也是好的呀。马三金就算是跪在公主脚边,求公主大人,也比求她有用啊! 怎么办嘛? 这时候的情形,好尴尬呀! 陈昭君就是这种情形下,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看法。她仍然还是当初那个,很有担当责任感以及魄力的女子。 那段基因不敢遗忘。 “既然,临安王这里有难处……这位英雄,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弟兄们离开,趁着天色还早。”陈昭君说。 呵呵,陈昭君还知道趁天色还早! 云飞燕那小眼神呦呦一转,不错嘛,她以后可以少帮她出点头了! 云飞燕不在帮任何的腔,等于默认陈昭君这个说法。 临安王其实觉得,如果这十二个人自己识趣的走了,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合格的选择。 但是! 他堂堂临安王,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交给陈昭君一个女子做主呢?她说,让他给他们十二人位置,他就给位置!她说让这十二个人走,这十二个人就能走? 能走吗? 能吗? 显然,在他临安王手里,没有这个规则。 马三金正迟迟不说。 当然,这样的步伐,正中临安王的下怀。 “我看你们几人就是来找茬的!让你们走,你们不走!怎么?想王爷留你们吃晚饭?给你们安排上好的位置?别做梦了!我们梁国军队,临安王治下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来撒野?想得美!”霍青开始骂骂咧咧了。 霍青很明白他主子的心思,把这些难听的话给一直溜骂了出来。 马三金听到霍青那么骂他,马上就不乐意了。他本来之前顺从地跪在陈昭君面前讨口饭吃,这会儿他已经气的站起来! 马三金望着霍青。 马三金嘴巴张了又张,很想找这个青面脸的家伙,理论一下。但马三金不知道为什么话就是没有说出口? 霍青冷笑一阵,又说:“你们这点伎俩,装个可怜就能骗得了公主,骗得了陈夫人,但是你骗不过王爷!公主和陈夫人这么说,是给你个台阶,不想彼此太难看!你们可不要登鼻子上脸。你们十二个人来历,当然是必须要好好查,并且一定要查清楚!,你说你们的兄弟几个人,你排老三?你的老大老二一去杳无音信!这回你有福气了,王爷帮你查查个水落石出!你们十二人家住何处?底细如何?一一查实,若有一点点隐瞒,虚假,格杀勿论!” 第399章 被迫害妄想 格杀勿论! 霍青即是气派,从他口中说出了临安王的意思。 而马三金就是那么难以置信的,看着霍青。霍青已经把他的兄弟们一个一个给带下去了。 真带! 没有一丝含糊。 马三金傻眼了! 还带下去做甚?查就查呗,他们不怕查!他们说的是真话,那把他兄弟们给带下去干啥? “诶,你们这是在做甚?还抓人不成?你们抓人做什么!”马三金问。 霍青本来不屑于回答,而又看马三金这智商实在着急的份上,勉为其难的给他解释一下。 霍青说:“要查你们的底细,难不成你们还能自由自在?你们还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当然是关押起来!查准了,核实了,没有假的才放走。若有一个假的,有你们好看!” 先关着! 霍青一顺溜地搞完这些事情,临安王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了。 临安王看着马三金从难以置信到几乎炸毛的反应,他只是给以一个不屑的眼神。 呵呵,看到了没?他未婚妻看到了没?他亲哥看到了没?他嫂子看到了没?不要花言巧语,不要做些面皮子上的功夫,不要比谁说话好听!说话好听,婉转周到,那些都是狗屁! 真管用的,是手里的实力以及权利。 现在他们就懂得了,面前谁说话算数? 谁说话不算数! 他,临安王,韩迅,掌控着这一切。 马三金再是想反抗,也是案板上的临死之鱼,越挣扎越缺氧。 陈昭君皱着眉头,只能看云飞燕。 而云飞燕也是眉头皱了一团,几乎要插着腰来看临安王,她未婚夫竟这么蠢吗?这点面子,也不懂得给她们这两位雍国女子嘛?她们可是享誉雍梁两国的名女子啊,不需要给点面子吗? 把这十二个人给放了她,临安王会少一片肉吗?他为什么做事要这么绝呀? 临安王侧脸的余光里,看到他未婚妻。哼!她有意见? 她的意见大了! 猪头男!笨搓搓的武夫。把这十二个人关起来,不需要人力物力,不花钱吗?不管口粮吗?怎么来说,都是赶紧的放了,这是最省事儿的呀!你要查他的背景,你查你的嘛,至于这么样管着来查吗? 云飞燕几乎就要站起来与她未婚夫争论一番。 韩蓄这个时候站起来,他轻柔的手握着陈昭君,带着安抚的力量。 韩蓄忽然的起身,让云飞燕一瞬间领悟到了什么。 云飞燕静待着韩蓄的动作。 韩蓄既没笑,也没愁,只是非常的淡然,似乎那十二人不管是杀了放了关了还是审查,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在临安王的地盘! 他十分拎得清。 韩蓄打个哈欠,做个疲惫状,发了个总结的言论:“今天就到这儿!游湖赏花,我们都办到了!不枉此行,总算是看到了小紫荆湖波澜壮阔的场面。当然,中间出了一点点小插曲,不过不影响,天色晚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公主累了,我们夫妻也累了,劳临安王操持,早点休息!”韩蓄就是这么说。 韩蓄没有发言决定一个事件的走向,他不会这么样与临安王冲眉头。 他也没有推波助助澜,也没有助纣为虐。 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叫停,避免云飞燕与临安王正面起冲突,也避免自己人被临安王忌恨。 所有的事情,都明天再说。 或许,许多事情根本不是明天就能够说清楚的。 但今天,今天晚上,真的不适合再说马三金和这十二人的事。就算这十二人不该杀,他们该得到更好的安置,临安王无需由着自己的喜好把这件事情给整的乌烟瘴气,但现时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暂时只能这样。 在韩蓄无关紧要的话语里,云飞燕冷静了下来。云飞燕一改刚才的面容,脸上又挂满了笑:“王爷,你今天审查事情,辛苦了,早点休息!夜里,我来陪你下棋!” 王爷? 又喊他王爷! 云飞燕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耍什么心眼儿?她今天晚上要来陪他下棋! 呃!临安王露出嫌弃的脸色。云飞燕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还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人了实在是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她以为他看不出来?为什么她的脸色变得这么快,他看出她这时候委曲求全了。她刚才不是还想跟他争辩来着吗?她刚才不是还想为这个马三金和这群光膀子男子求情来着吗?只是因为他亲哥,韩蓄,站出来说了一句话,她因为他亲哥的态,度而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过分! 她今天晚上要来陪他下棋?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临安王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真是不害臊? 他呀,一个手握重兵,手下有三万雄兵的王爷!就算云飞燕比其他女子厉害,能上刀山下火海与土匪干仗,但是在他面前还是一只弱鸡呀。黄鼠狼给鸡拜年,究竟谁是黄鼠狼?谁是鸡?临安王认为,他自己是鸡,搞笑的? 还是男子在跟他注定一辈子缠绕不清的女子面前,容易患上被迫害妄想症。 不管临安王有没有被迫害妄想症,但云飞燕是这么决定的。 她云飞燕既然许诺了今天晚上要去找临安王韩迅下棋,那她一定会去的!并且她也不会一只鸡,跑去给黄鼠狼拜年的。 她会邀上一群鸡,去给黄鼠狼拜年。呵呵。 反正,云飞燕暂且不管这个临安王的脸色如何。面前马三金的事,就这么稀泥糊一番,暂时被韩蓄给叫停了。 在其他间隙里,云飞燕终于找到机会和韩蓄交流一下颜色以及心中感想。 云飞燕那眼色里也透露着担忧,意思是这十二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嘛?但是她又实在是忍不了这个心把这十二人给杀了,下不了手。 让她眼睁睁看着临安王这种武夫这么作,她也觉得要不得!她作为注定一辈子跟临安王有瓜葛的女子,她得用自己的心胸以及思想,熔化临安王这个冲动鲁莽的武夫。 第400章 三个人荣辱与共 “长安君,你也觉着这十二个人放了也就放了,对?临安王那么做,其实很没必要是?人在世间走,不管你多了不得,总是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了!” 就自己人的时候,云飞燕小声与长安君韩蓄说。 韩蓄若是放在以前,也一定不会与云飞燕说真实的话,但是他们毕竟是一条路上,生死里一起走过的人,而他也感动于云飞燕对陈昭君以及他的依。当然,那是纯纯的闺蜜之情! 既然是真闺蜜,不是塑料做的,那他也有必要提醒她注意临安王。 虽然临安王在血缘上来说,是他的亲弟。 但权势和利益面前,说那些无益。 韩蓄说:“这十二个人由临安王决断处置,没有什么不妥。” 公主大人本尊,还是得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毕竟嘛,眼看着就要到了东济城了,眼看着就是见证雍国女子修养与气度的时刻,不要走了一路快到头了给翻船了。 韩蓄说的话在理。 云飞燕也点头。她何尝不知道?只不过呢,她对她这个未婚夫实在有些不感冒,如果不是此刻,他们这些人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临安王动动手指头,就能够把他们给压死,她云飞燕是断断不会去讨好他临安王韩迅的,懒得给他好脸色看! 她笑眯眯地告诉他,今天晚上去找他下棋。嗨,他想得倒美! 陪他下棋?她一个黄花女子,不顾什么邀请他,还主动去他的营帐。妈呀!她是在太不拘小节了些! 说到下棋这件事情。 云飞燕看营帐里,陈昭君都已经在银凤的帮助之下洗了脸,放了头发。云飞燕说:“你这么早就睡了呀?你陪我下会棋去呀!” 韩蓄就知道!云飞燕这么晚了,还赖在他和陈昭君的营帐里头不走,是有原因。她自己之前和临安王许下的海口,大晚上去找人家下棋。如今,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兑现不了,所以只能来找他们赞助。 暂住! 唉,还真的是。 韩蓄很委婉,拒绝:“君儿已经卸了妆脸,怎么去下棋?” 云飞燕倒是讨好的一笑,这个笑容比她面对临安王时候的那种笑,可真诚多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她就把外套给披着,头发就这么着,我看就很好!去嘛,陈昭君去!长安君,你也去!我们四个人下棋。”云飞燕一脸可爱的笑,可实在地建议着。 韩蓄摇头,他表示他很不愿意趟这个水。 她让他媳妇去,还把他自己给带去?这可真的是亏大发了! 他是男子,他很明白他那个临安王弟弟在看他的时候,尤其是在看他了,然后又看到这位公主殿下的时候,那一种复杂的感情。说明……他长安君和公主殿下一路上的闲话,临安王可真是没少听啊! 而这位公主殿下本尊呢,确又实在是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韩蓄拒绝得很干脆,陈昭君收拾好了坐下,他也一屁股坐下,挽着他媳妇的肩膀:“累了,困了,我们夫妻这就休息,公主殿下,您请!” 韩蓄把拒绝的话都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了。 而云飞燕怎能允许如此明显的拒绝呢? 她可不是那么好拒绝的人呐! 怎么嘛?韩蓄和陈昭君要以已婚夫妇的身份在她面前坐下,她就会脸红耳赤地跑开?做梦呢!把她云飞燕当成什么人了,没见过世面的温室女子?哼,她不怕这些! 云飞燕在韩蓄紧紧抱着陈昭君撵在一起之前,真的是以她那圆圆的身材,极其巧妙地,挤在了两人的中间。 云飞燕用身体,生生的把一对夫妻也分开。她坐在了正中间! 当然,云飞燕这么巧妙地挤下去那一瞬间,韩蓄知道他终究是输了这一回。韩蓄只能自觉的躲开。 韩蓄躲开的行为,很君子。 云飞燕也就不再装淑女了,她硬挽着陈昭君的手,还帮她拿来了外穿的衣服,帮她穿上:“走嘛!我那个棋艺,算什么呀!我在临安王面前露一手,人家面前一盘棋下去,招还没走呢,我就被解甲了!然后呢?然后再下一盘,又是一招两招之内悄悄的没了!那今天晚上,还搞什么外交啊?你们!你们夫妻,能这么悠闲地置身事外吗?你们能这么吗?你们……能眼巴巴的看着我,羊入虎口,看着我乖咪咪地去,然后被吞得骨头都不剩的回来?你们时刻要记住,我们三个人,是从雍城一道出来的!我们三个人,是一体的啊!一体,懂么?荣辱与共啊!生死依存的关系!” 云飞燕就在陈昭君和韩蓄的帐篷里头,毫无顾忌地宣讲。 虽然临安王韩迅虽然离这很远,但是他的耳目离这很近。韩迅的耳目早已经把云飞燕的这些话,什么三个人是一体的呀,什么三个人荣辱与共,生死依存,不能置身事外,之类的话,早打成了明确的小报告,给临安王送过去了。 所以! 临安王正气得什么似的!临安王脸色发青,几乎就想提刀砍人了。他的未婚妻,脸皮厚就不说了,还给他在这儿丢脸!她想干什么?在这里,三万人的军营里,给他戴一顶绿帽子?还是他亲哥!呵!是仗着他不能把他亲哥给砍了吗? 临安王一拳砸在那几案上。太生气了! 几案颤颤抖抖,差点玉碎。 临安王让霍青提着剑守在门口,他说:“你好好守这儿一晚上,谁敢进来砍谁的头!” 话说……霍青虽然一直唯临安王之命是从,但是谁来砍谁的头?他再傻,也知道今天晚上要来临安王营帐里的人,是要来找临安王下棋的公主殿下呀!王爷的和亲对象,未来的王妃大人! 临安王难道恨公主殿下……已经恨成这样?竟是难以自持,想一刀砍死? 啊! 霍青惆怅了,他跟从临安王之后,第一次觉得要遵从主子的命令会让他觉得那么惆怅。他是顺从他主子的心意,把公主殿下给砍了呢……还是他需要站在国家的角度,站在两国邦交的角度,今天晚上暂时不要将公主给砍了…… 他究竟该怎么做? 第401章 王爷是等生气了 霍青拎着剑,也是铁青着一张脸,守在他主子的帐篷外。 凉沁沁的风,聒噪的蛙声虫鸣。烦! 都怪这公主!这公主实在太不知好歹!王爷都生气了,她看不出来啊?她还来干啥啊?她还来下什么棋!难道想要趁夜勾引王爷吗?王爷是那种把持不住的男人吗?王爷这二十几年见过多少妙龄女子,哪个又比这位公主的容貌差得了多少?公主实在是太不知好歹! 这位公主来了,待会儿他可要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容和公主的威风!霍青作为一个梁国临安王手下的一个将军,他想要杀那种公主的威风! 霍青或许实在不明白,云飞燕本人,她的威风从来都不是因为她当了公主才有的威风!而是因为,她在雍城里十几年没有爹照着,只住在自己舅父家的时候,自己给自己长出来的威风。那种威风,是源自于一个人内心的强大,以及骨子里的自信,不会被世事坎坷所磨砺消沉的。 霍青实在不懂,与他的人生阅历有关。 就算是临安王本尊,拿着剑,守在这门口,云飞燕也不一定买他的帐,而何况是霍青呢? 云飞燕纵然没有听说过霍青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本事,就她公主大驾行走雍梁梁国千万里路的经历,她也就看霍青这形象也猜出来他是什么货色了。 哎。 霍青就是以他这门神形象,况且还是单一的门神,他的就以为他能够拦得住云飞燕。 而且云飞燕自己可是领了一群鸡去给黄鼠狼拜年、 云飞燕挽着陈昭君的手,长安君韩蓄紧跟着,三个人就这么跑来找临安王。深更半夜,据说是为了……下棋。 霍青鼻子眼里都透着冷冷的风:“我们家王爷已经休息了!王爷说了,谁进去他就砍谁!” 霍青就以为,以他梁国绝顶高手的身份,光用他的剑器以及他的冷言冷语就能让云飞燕这位千金公主知难而退,心生震慑。 云飞燕倒是没有冷笑。 云飞燕只有呵呵的一声笑,毫不把霍青着强壮的神色给放在眼里,她就不信霍青真赶在这儿现场把她给砍了!不要说霍青没这个胆子,临安王本尊也没有这个胆子,梁国皇帝有那个胆子吗? 哼。 大晚上的,霍青门神在这儿讲鬼故事呢? “霍青将军,劳驾你大晚上站门口,这儿来守着迎接我们!早知道,我们就早点来了。其实,我们是想早点来的呀,可是这不是要等长安君夫人梳妆收拾一下嘛。所以,双双来的晚了两分。王爷是等生气了?在里面?”云飞燕望着霍青。 看!云飞燕多么的亲和。 霍青听了云飞燕的话,彻底为难了。她是要干嘛?这公主脸皮厚,所以怪不得他主子那么生气,别说他主子想提刀砍她,他要是不顾及他主子的心情也想砍她。 霍青面色非常凝重,虽然他这份凝重的面色在黑夜里毫不起眼,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算是白摆出这副神色了。 “王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霍青语气更重了。 云飞燕一手叉腰,笑得咯咯咯的,谁都不能进? “怎么?你们王爷在换衣服,洗澡还是泡澡来着?需要那么正式吗?不过就是约你们家王爷下个棋下而已,也不用沐浴更衣?再说了,我们都在这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就算是王爷沐浴更衣,听着我们的动静,也该收拾好了?得了,知道霍将军忠心护主,不为难你!我又不会闯进去看你家王爷沐浴更衣!我们是来履行约定,找王爷下棋的!这个意思去通传一下,我们这就来啦!”云飞燕打算把霍青给往稀泥里使劲和。 呵呵。 呵呵呵。 霍青眼看着这公主的脸皮实在后的没办法,如果他不使狠招,显然是挡不住这公主大人的厚脸皮! 霍青便真的冷冷地将这个剑鞘给拔出来:“公主殿下若执意而为……休怪末将不客气,没将只有得罪了!” 夜色里,霍青刚刚拔出来的短短的剑身散发着寒光,昭示着他守护临安王命令的决心。 云飞燕看到了霍青那冒着寒光的剑,似乎终于不再这么自来熟了,她放下这个叉腰的手,又做出一个冷静手:“别!别!” 就这一点点担当都没有?也值得你霍青一个将军把剑给抽出来呀?怎么嘛,你们主仆俩是信不过我们?觉得我们是对临安王图谋不轨的意思? 哼。 梁国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嘛,梁国这武王盖世也不过如此,心理素质太差劲了! 以前陈昭君说得好,能够用语言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武力来解决。他临安王这个意思先是,明显就是他语言能力不够,只能肢体武力来凑。 太笨了。 临安王主仆俩太笨了。还是需要容和公主大驾来给他们上生动的一课!但是,霍青这东西杵在这儿,她怎么样才能够越过他,走到临安王的营帐里头去呢? 云飞要站在那儿,手摸着下巴,看了一眼长安君韩蓄。 韩蓄本来就不想来,还拖着他这怀孕了的妻子来,他借机转道回府更好。但是,在他亲弟临安王这门神的面前,韩蓄终究是感觉到了他亲弟对他们的嫌弃、排斥,以及彻底的厌恶和不喜欢。 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那临安王的这厌恶和不喜欢就会继续下去。 韩迅就会继续将他的这种感觉,任其生长下去,以后会生长到极其可怕的地步。 韩蓄做了十三年的质子,他最知道人心的可怕之处。一个人的喜好,是会慢慢生长的,一个人的厌恶也是会生长的,在适当的时候进行一下管理,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应该在这个恰当的时候,管理一下他亲弟弟心里头那段莫名其妙的厌恶与憎恨。 他亲弟弟不该对他的未婚妻公主殿下云飞燕有这般憎恨。 若是一段心藏憎恨的婚姻,就算是政治婚姻,那也是痛苦的。韩蓄心里真的是把云飞燕当成是媳妇的闺密,替他媳妇心疼的。 或许,他还把云飞燕当成……兄妹手足。那种结识四海之中,意气相投的兄弟姊妹,纯属惺惺相惜的。 第402章 有些话……很要紧 韩蓄说:“霍青啊!我们来,就和你家王爷说一句话。下棋不下棋的,有什么要紧?关键是那些话很要紧。” 那些话……很要紧? 霍青的脑海里,临安王并没有告诉他,如果云飞燕不是来下棋,而是来与他商议事情的,他该不该砍呢? 显然,霍青判断:人家既然是来谈话又不是来下棋的,那当然就不应该那么鲁莽地一刀砍了,至少听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听了之后再砍! 霍青松动了,他对长安君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恭敬,但还说不上明目张胆地鄙视和讨厌,只是在礼仪上尚且过得去。“容属下去禀报一声!”霍青说。 霍青果真收了他的剑,回身进入营帐里。 稍许,霍青出来,他亲自揭开了帘子,对三位说了:“请!” 云飞燕挽着陈昭君的手,随着韩蓄在霍青的指引下,走进临安王韩迅的营帐。 营帐里,临安王日常装束,既未洗手洗脸也未宽衣解带,像今夜预先有美女告诉他会来找他下棋的这种关键时候,他决不会自乱阵脚,首先把自己洗干净了等着。 他那么严肃的等着! 临安王以为,他等来的只是云飞燕一个人。若是云飞燕自己敢不要脸地来,霍青把剑一亮出来,就把她给震慑住了,以后再不敢拽一丝一毫。 但……云飞燕给他整来的是三个人。就是那三个人为一体的,一个整体,荣辱与共的! 真的是欺人太甚! 临安王心里恨得什么似的,面上尚且还强忍着,他让霍青去站在营帐门口。就算霍青是他最贴身的亲信,他也不想霍青看到他这么难看的一面:他的未婚妻此刻跟他亲哥和他嫂子那么亲密,就像他们那儿是一家人似的…… “霍青,再去烧一壶茶来!”临安王吩咐过霍青,然后自己就坐下了。 云飞燕也挽着陈昭君的手坐下了。 既然有茶了,那这就好办了。云飞燕呵呵的笑着。 她这会儿再不提下棋,免得临安王翻脸就说要砍人,怎么办?这个时候得有临安王他亲哥韩蓄来开口句话。 说什么话呢?反正下不下棋不重要?说话很重要。云飞燕看着韩蓄。 临安王也看着韩蓄,陈昭君也看着韩蓄。 韩蓄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他这时候能跟他亲弟说什么话呢?韩蓄好好的自己考虑了一下。 再没有话说,这个时候也得说个话。 自己老婆睡不着,带她出来溜个弯儿?不对。 迅弟,你老婆睡不着,我们夫妻俩就带着她出来遛个弯儿?也不对。 你老婆一个人来找你下棋,她不敢来,所以非拉着我们夫妻俩一起来!也不对。 韩蓄笑着坐在这里。他的笑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放松的,亲切的。韩蓄蕴酿一回,张口便放低姿态亲自向他亲弟道谢:“迅弟……为兄想说的事,如果不是你,我们夫妻现在还困在竹新那个地方,还在梁国的监视之中!所以,为兄这声感谢是非常有必要的。请受为兄一拜!” 韩蓄说完,真的起身对着临安王一点不打咯噔的给拜了下去。 临安王本来心怀着敌意,可是他亲哥说感谢!本来他亲哥就是应该感谢他,他的确是当得起的这句感谢!确实,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营救,他亲哥和他嫂子此刻真的就还在竹新那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在那儿讨生活,在别人一千多人的包围限制监视之中,可能就那么憋屈地要过完了这辈子了。 开口说感谢,还算他明白! 临安王受了韩蓄这一拜,他面皮上也只是微微意思了一下,在女人们面前装作他还是一个懂礼节的的男人,虚扶着一招,请韩蓄坐下。 韩蓄刚坐下,又寻思他的第二句话。他其实心里觉得,很有必要跟他亲弟临安王解释一下,容和公主为什么与他们夫妻那么亲密。但是他越解释,临安王肯定越不会听的。 所以不解释! 韩蓄这次站起来,他还拉着陈昭君。韩蓄说:“我家夫人刚刚有孕,消息尚且没有散出去!但本君与临安王实乃亲兄弟,我们夫妻一路上全托临安王照顾保护,这消息实在不该不告诉临安王。且我家夫人全托公主照顾,托临安王大力保护。再次,我与夫人未备得谢礼,只有空口说一句感谢,还请临安王与公主莫要嫌弃我夫妻二人寒碜!” 虽然没有准备礼物,但是道谢的这个意思,实在是装一满怀。 就看临安王收还是不收! 韩蓄带着媳妇儿以亲哥和亲嫂子身份面对着临安王站着,与临安王道谢,与他未婚妻容和公主道谢。 如果,临安王这醋坛子现在都还不明了,都还明白不了,他亲哥是在把他这对夫妻和他自己这对夫妻两两之间建立连接建立感情,如果他还非要以为他亲哥是在他面前弯酸他…… 那有实在又是搞笑得很啦! 临安王看到自己这怀孕的嫂子都已经站起来,微微向他行礼道谢,终于还是不能那么受得坦诚了。 韩迅这回倒是比之前殷勤多了,他打个哈哈的忽悠:“说什么谢,一家子兄弟骨肉!” 如果连这点帮衬都做不到,还算一家子兄弟骨肉吗? 临安王还懂得这一点啊! 但他实在说不了更谦逊的话。或许,他从小到大的教育里,他亲爹和他娘就没有成功教育过他谦逊,韩蓄和他相比,韩蓄在实打实的险恶人生里头学会了除谦逊之外,更多的装憨得饱,装聋作哑,装糊涂装明白各种伪装,以求得自己的生存。 但今晚上,韩蓄在他亲弟临安王韩迅面前真诚道谢,是真的!韩蓄并未装得太过。 这谈感情、谈感谢,两句话谈完之后,营帐里边忽然安静了那么一丝丝。 云飞燕捕捉到了这来之不易的一丝宁静,她看看韩蓄,又看看自己的未婚夫, 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说你们是亲兄弟?看嘛,你们可是哪里长得像?长安就是最温和的,但王爷你明显太霸气了,让人都不敢靠近你!”云飞燕说。 第403章 让临安王琢磨得心痒痒 千万不要以为云飞燕是发疯了!她敢伸手去摸老虎嘴边的胡子? 云飞燕是故意选在这人多的地方,给她未婚夫提出点建议来,你不要老这么自以为自己霸气,冷着一张脸,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知不知道,真正有力量的人,他的力量从来不写在他的脸上,他的力量隐藏在他温和沉静的表面形象之下,那表象之下的是一座足以撼动山河的巨大力量。 可临安王这人,他除了只会在梁国边境带着人对雍国人叫嚣,且又是打小一路吸收了所有人的宠爱,获取了得天独厚的资源,以及各方势力的攀附成长起来,他还没有见到真真的人心险恶。 像韩蓄这样的外表温和,不见得内心就是好欺负的!你欺负了他,不见得你就是真的欺负到了他! 想必……关于欺负韩蓄这件事,雍城的那位杜俊成杜少爷早已经明白了。 可临安王此刻纠结的是,云飞燕那无心之话,他和他亲哥长的不像! 临安王斜眼睛把他亲哥好好再看了一遍,他和他亲哥能长得像吗?他亲哥遗传了娘的容貌,他娘是雍梁梁国绝色的美人,所以他哥也就长的跟个女人似的!一个男人,长的比女人还漂亮!而他自己,嗨,真是谢天谢地,幸好没有长得像娘,像他们爹,所以那么威武,那么英俊,但凡走路说话一定是霸气外露加侧露,各方面都露。 云飞燕这时候是聪明的。 她知道,她只说了这一句试探的话,但这一句话很有指向性,在临安王心里会引起怎样的波澜?当然,她就会再次去抚平这些。绝不给临安王暴躁的机会! “呵呵,王爷,我这么说你生气啦?我就是随口说说!我没有其他意思的!我和我那两个哥哥,也不像呢!我们家大哥云成熙他体弱多病,反正跟我是一点不像。我们家二哥云经熙他风流倜傥,跟我也是不像!呵呵,陈昭君,你说我说的对吗?”云飞燕笑着一张脸。 云飞燕但凡说的话就是想拉扯上陈昭君,只要一拉扯上了陈昭君,自然就牵动了韩蓄的心。 韩蓄他再不爱说话,他也会站出来说两句话。 韩蓄再没有兵权,没有实权,再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临安王总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看一下爹娘心尖尖儿上的那只宝贝。 就像雍国那废太子,还有那留王,他们哥俩多么拽的人呢?他们哥俩从来不鸟视她云飞燕这个从外面忽然捡回来的妹妹,但他们不鸟视是归不鸟视,但是没办法呀,皇帝陛下心尖里有她这个女儿啊,他们也不敢把她咋地。是?她以公主之尊,去找他哥俩撒个娇,明面上哥俩是不敢太瞧不上的。 呵呵。 云飞燕也慢慢懂了,她慢慢懂得,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站到这个世界的山巅之上,去享受权利,去享受权利带来的翻云覆雨的快乐。 所以,别看长安君在雍国唯唯缩缩像条落水狗,谁都能打,但再看回到梁国之后的长安君,才进新乡的地盘,还没进入梁国的核心,看有人为难过长安君吗? 有吗?没有! 长安君身边的人手甚至永远只有那么可怜的几个人,韩小飞、云腾、赶车的秋娃、养马的李大爷,煮饭的刘大妈,还有一条毛茸茸的狗。 那条狗名叫韩铁牛的大狗,在雍国的路上还老有人想欺负它,这到了梁国,这狗都变尊贵了,这狗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大骨头,大肉。 真的就是一夕之间,巨变! 云飞燕脑筋里头盘算的东西,好像跟现实不接洽。她是来找人家下棋的!她为什么要提出半夜三更来找人家下棋?她自己可能也没想明白过。她提出要找人家下棋之后,会给人家带来多大的困难,以及影响,她也没管过。 临安王作为这个帐篷的主人,就眼看着韩韩蓄、陈昭君、云飞燕,还有他一共四个人,这么瓜搓搓地坐着。 他想,不如散了? 他与云飞燕这只聪明不足傻得冒泡的笨蛋公主,犯不着说句话就往心里去添堵。 “还有事吗?若是无事,哥和嫂子回去!明日我们接着赶路,明天晚上我们可以住在城里。”韩迅说。 临安王难得说那么和善的话。他的意思是,快走,老子今天晚上伸手不打笑脸人,给够你们三个人面子了! 但云飞燕,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她说了要来找你下棋,你的棋盘都不亮一下! 云飞燕就说:“回什么回呀,天色还那么早,睡得着吗?说了下一盘棋嘛,我们四个人,人多,正好热闹!” 云飞燕笑眯眯的,根本不管临安王内心的火大。 就知道这个女人要跟他唱反调,临安王火光之下,那脸色就不好看了,他几乎是转过去,瞪着眼睛看云飞燕。 但,韩蓄对情绪的捕捉极为敏锐,他在临安王发火之前,出言安抚了一下事态。韩蓄说:“说到下棋,本君是惭愧的。本君那年在雍城,长安君府里,多少次与我家君儿下棋,都被杀得片甲不留?我可不好意思再献丑了!” 韩蓄说起这个话头,不是说他真的不好意思下棋献丑的意思,他是在转移话题,转移临安王的注意力。 而临安王的注意力就真被韩蓄给转移了。 韩迅就那么,由最先怒目的瞪视看向云飞燕的方向,而转而惊奇地瞟过陈昭君,从头到脚,他飘过陈昭君的脸,看到陈昭君纤细的手指,以至于她那平平无凸起的肚子,还有她那窈窕的身形。 这女子! 这个女子的故事,他听过太多太多。她下棋,也是一把好手? 自古女子能下棋不多,若说是修得琴好书好画好跳舞好音乐好,已经是难得了,但这个能把他亲哥给杀的片甲不留的女子在棋艺方面也是个人才? 当然,或许是他亲哥的棋艺太差了呢! 嘿嘿,就是要你心里头这么琢磨呢,就是让你琢磨得心痒痒,以至于你想试一试。云飞燕笑眯眯地指了指这个烛火,说:“王爷这里灯火透亮,正适合下棋呀,来嘛,王爷,你的旗在哪里?我来找,我来摆。第一局,王爷和陈昭君下。” 第404章 尊重并欣赏别人身边的人才 云飞燕就是那么安排的。 她不等临安王开口,自己窜着脑袋,四下里就找临安王的棋盘。而她硬是跟着自己的第六感觉,那一伸手就在临安王的床头,矮几底下拖出了一盘象棋! 云飞燕三两下就把象棋给铺陈好了,楚河汉界敌方我方分明得不得了。 云飞燕笑眯眯地指着棋盘,又有说:“王爷,陈昭君,快过来!本公主亲自为你们铺陈的棋盘哦!” 公主大人亲自摆的棋,面子够不够大? 呵呵。如此,临安王终于被推上了他自认今晚绝不愿意干的事情。 云飞燕的狡猾就在这里:她知道,让临安王与她下棋,临安王一定正生气,且又碍于男人的面子,再好的台阶给他他都不要。也不敢让临安王与他亲哥长安君下棋!如此,临安王或许又觉得他兄弟下棋,两个女人无聊,干脆把两个女人撵走,他兄弟俩自己说悄悄话。而今晚开局就很奇妙,妙就是要让临安王和他嫂子下棋。 呵! 让你时时摆出一副瞧不起女人的面孔,让你时时大男子主义! 陈昭君会好好给你煞一回威风。 难道……云飞燕没有考虑到陈昭君此时此刻的智商吗? 诶,这一点,云飞燕还真没考虑过。 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吗?陈昭君她不需要智商,下棋这种东西是深深藏在基因里面,云飞燕相信陈昭君不用智商,她光凭着自己的手感,就能把临安王这个外表霸气,内心实则粗糙的蛮人,给秒杀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哦! 临安王这时,倒是感觉不到云飞燕那凶狠的内心。 临安王只以为面前的女子,传说之中那个陈昭君是传说把她铺陈得太夸张了,他年前在雍城渝湘楼见到的那个陈昭君,也不似云飞燕那般暴躁犀利,那个陈昭君知进退有心思。 既然……今天晚上注定要会一会他哥和他嫂子的棋艺,要让他来占这个便宜,他也只有占便宜!他就不信,他一个提刀上马上阵杀敌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游刃有余的实战型王爷,与雍国陈太傅的这个女儿陈昭君比棋艺,他能输到哪里去! 他亲哥输了,是因为他亲哥从小没有得到过好的指导。 他临安王韩迅,从小是梁国皇帝和贵妃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从小开智启蒙读书早,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都是他练武之前的一些把戏罢了。 临安王面上不动声色,只等陈昭君先走棋子。 而陈昭君面对这个阴恻恻恶狠狠的临安王,又是在夜里,烛火的照耀下,陈昭君难为情的摸了摸肚子,她饿了。 陈昭君就望着云飞燕:“真正要下棋吗?我下不过王爷!不过,我纵然下不过你们也不准嘲笑我!还有……我有点饿了。我想吃今天小紫荆湖里,那些河虾加几根韭菜炒的,可以吗?湖里的那些小肥鱼可以油炸一盘,加一点辣椒面子,好不好?” 嗨! 陈昭君这话一出,云飞燕直接给乐笑了。 云飞燕笑得哈哈的,直接给陈昭君竖大拇指。绝呀绝,真绝!大半夜,spy美食达人。 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昭君妹子,用实力演绎。 临安王啊临安王,你不是准备一鼓作气将对面的这个女子给秒杀了吗?不好意思!人家先点个菜。人家是怀孕的夫人,人家半夜要求加个餐,这个要求不过分呢! 呵呵,既然这个要求不过分,云飞燕得推波助澜一下下。 “王爷啊,不怪长安君夫人饿了,我今天晚上被马三金那十二个人一顿搅和,饭也没吃好,满脑子里竟担心这些人有个什么来头,心里不踏实得很,这个时候还也觉得饿得慌呢!王爷,这里靠水,水产定是产够的!不如,我们上两个菜摆一壶酒?当然,陈夫人不能喝酒,给她摆一盘奶。”云飞燕笑容可掬。 也不要以为云飞燕一口一个王爷,就是在征求临安王的意见,她只是在通知他而已。 云飞燕的意思,韩蓄肯定懂啊! 韩蓄既然很懂,他身后那个这一路上极为擅长安排大家伙食的韩小飞小帅哥自然就懂了。 云飞燕相信,不到几刻钟的功夫,她们两位大美女深夜要的贴票套餐,河虾炒韭菜,红烧小龙虾,油炸河鱼,紫苏炒田螺……一会儿就到。 哈哈。 想想,就流口水啊! 然后……临安王亲眼见了这一切,他在高高在上的身体和灵魂本尊,才会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什么叫做人才,他会慢慢的体会到尊重并欣赏别人身边的人才。 他作为临安王的尊严,就会在那么不经意的小事里,慢慢地学会放下。 云飞燕笑着说:“让韩小飞去办!他最懂得他们家夫人的心意了。” 云飞燕说这话,她既不让韩蓄去操持,也等陈昭君在发言,更不等临安王来做主人,她自己亲自出门招呼了人,吩咐了。然后,云飞燕还恭恭敬敬。面色十分温顺,以及和善地回来,站在临安王身后,观看陈昭君和临安王下棋。 那样的场面…… 多少给临安王一种错觉! 他似乎得到了一位贤妻呀。她帮他打理、接待客人,既按客人的喜好要求办事接待,完了事又不咋哇,还很是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做他的贤内助。 哈哈,不过临安王这种迷糊的想法只在脑袋里头闪过一刻,因为他对面陈昭君已经开始部署棋局了。 陈昭君的棋艺,那一年韩蓄是见过的,那会儿他们长安君府里实在是冷清得没有任何娱乐设施,而又恰巧陈昭君已与韩蓄在闲暇的时光里有那么一次对阵的经验,那次啊……真是叫他好好领略了这个女子的杀伐决断。他一直不敢小瞧她,那以后就更不敢了! 韩蓄只在陈昭君身后默默地观察着她如今的路数。 陈昭君这次下棋的铺陈与以往的铺陈有一些些小小的不一样,但大体路数章法还很是那般宏大,谋篇布局,绝不是小路数的。 而对面,临安王一开始便出杀招,来势汹汹。 第405章 慢慢体会到别人的才干 且陈昭君也不着急。 陈昭君把局势看明白了,对方来得很,她还守得住,先把自己该守的要塞守住了,还偶然露出了一个缺陷,她知道,对面临安王一定会抓住这个缺陷群起而攻,将他自己的大后方虚弱的那个点给露出来。 所以,一开始陈昭君丢了一颗小棋子,炮。而她反而以“车”占据了临安王的靠近“将”的第二条线。接下来,就是等着看临安王的溃败时刻。 临安王还没明白过来,他还在自己的杀招里层层逼近,他以为他在两步之内就能把陈昭君的“帅”将军,然后陈昭君只能缴械投降。而陈昭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对他将军一次,他才反应过来!他回“马”填,来不及,回“车”挡,“车”被吃,他竟还以为一招将不死,但陈昭君只再小小一步,他无论如何不能动弹。 一局棋,就这么没了。 陈昭君轻轻松松松胜了,空虚的肚子还思念着小河虾炒韭菜的滋味。 而临安王还在这不可思议的棋局里头,没回过神。 临安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结局,而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到烛光里陈昭君的面容,她竟是那般云淡风轻,平常得不忧不喜。 呵呵! 你不知道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多!云飞燕知道,这时候她该出来和稀泥了。“唉,你们这一局结束啦?陈昭君险胜。嗨,我只听说民间里头有不要和有身子的女子打麻将,说她们运气贼好的说法!原来,也不能和有身子的女人下棋呀!陈昭君,你肚子里有个文曲星帮你是不?我给你说,陈昭君,你的棋艺我是不服的啊,今日天晚了,明天,明天晚上我找你单独比!”云飞燕说。 云飞燕拉开嗓子乱说一顿,先转移临安王的注意力,免得他一时气不过吹胡子瞪眼提了刀要砍人,多没有品位! 而韩蓄已经替陈昭君收了棋子,他重新摆好了一期,坐在陈昭君刚才做的位子。他笑笑说:“我与迅弟也来一局。” 韩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如此情形下,临安王决不能再纠结于他与陈昭君的那一盘棋,他若是纠结他在下棋这件事情上还会输给一个女子,他在他哥面前就会显得格局实在太小气,虽然他心里的确仍然很在意他刚才输了这件事。 不过,他临安王的格局小还是格局大,他是武王出身,喜欢用成败说了算。 他哥看着! 韩迅还是极有风度,请他哥先出,第一招。 韩蓄也不必故作谦让,他走出了一第一步,平平无奇摆中炮,临安王也是跳马。后来的几招之间,兄弟俩有进有退,气氛虽然紧张,不过却还看得。若是韩蓄丢了一颗棋子,那么临安王两步之内必然也丢掉一颗棋子。若是临安王这两部之内失了马和炮,长安君那边也会丢掉两炮一兵。 像“车”这样的重要棋子也不说了,互相都丢了一个。 这样,你丢棋,丢棋,你进攻,我进攻,你将一军,我将一军,最后竟然成了一盘没有结局的和棋。 临安王看着这个棋盘,不见面色轻松,但也不见他真实神色。 云飞燕之前预计得对,他终于慢慢体会到并开始惊讶于别人的才干了!他哥和他下了个和棋,他心里实在是意外的,他哥不是一个上阵杀敌的人,才光看他哥的这身板,太过于阴柔,敌人看了都会笑话他,可他哥的这下棋的技艺……难道是平日里在长安君府太无聊了,他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呵呵。 事实的真相,如果临安王的生母小吴贵妃都不曾告诉他,有关于她是如何照顾并培养一个远在敌国为质的儿子的奥秘和诀窍,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韩小飞在门帘外高声地喊:“王爷,君上,公主,夫人,你们要的,韭菜炒河虾,炸肥餐子鱼,红烧小龙虾,热拌鲫鱼,紫苏炒田螺……都到啦!” 云飞燕呵呵一笑,送进来呗! 韩小飞麻溜地把几盘菜给端上来,顿时把临安王这间极为冷静气质的营帐给整出了人间烟火味。不过……味道,香啊! 韩小飞还搓搓手指,十分可爱的站在临安王面前,十分为难地开口:“王爷,还请您割一回爱!这个下河捞鱼摸虾,小飞尽了力了,但是这酿酒……小飞今天晚上也酿不出来。王爷,您若有好酒,劳烦请您取出一壶。” 是嘛!这么好的菜式,若没有酒配着多失色呀! 云飞燕拉着陈昭君的手,已经笑眯眯地坐下,又等着韩蓄和韩迅两兄弟。 韩迅朝霍青使了个眼色。 霍青也飞着出去拿了酒来。云飞燕从霍青手里接过酒,对霍青摆摆手说:“你们都出去!我来给王爷和长安君倒酒。今晚上的宵夜,我来伺候。” 看,云飞燕作为一国公主,在她未婚夫面前,她把姿态放得多低。她相信,就是这种姿态,能极满足临安王的虚荣心。 云飞燕给韩蓄和临安王倒了酒,她当然也会给自己倒一杯酒。 云飞燕举杯对着临安王她未婚夫,她是蛮客气的,客气的话她很会说:“今天晚上叨扰了王爷,本公主十分过意不去,我先干为敬!” 云飞燕真的就当着她未婚夫的面一口气把一杯酒给整干了,还把杯子倒扣过来,一滴都没有掉在桌子。 云飞燕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他未婚夫,顺便看了一眼长安君。 然后…… 然后的事情,就你们俩大老爷们们自己做主,自己聊!她和陈昭君要享受美食了! 云飞燕很会照顾人,这时候的话,她会帮陈昭君夹河虾,夹河虾里的韭菜,夹炸的肥餐子鱼,还帮陈昭君剥小龙虾,剔田螺里的肉。 她一路夹菜呀,一路叨叨叨。 她不是专门叨给陈昭君听的,她是叨给临安王听的! “陈昭君,你试试看这个味道怎么样?我闻着,就觉得好香啊!说到这个美食啊,我觉得我们雍国和梁国的风情,还真是不一样哦啊!你看我们能吃火锅,冬天那么冷,一锅一锅的菜,一锅一锅地顿,肉、牛、羊啊,涮进去也是香喷喷的。而到了这里,这小小的河鲜,味道竟能那么美!陈昭君,我都觉得有点点遗憾了。若是你这时候没有那么重的身子,我们倒是可以在这里畅游一番,畅快人生的经历啊!” 第406章 把酒问迅弟 说到畅快人生…… 韩蓄与临安王互相致意把酒喝。 韩蓄先开口,最近在他亲弟的地盘上,总是要把他亲弟心里的这个心结给打开,还是得他主动。 “公主殿下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与我家夫人畅想人生,有的时候我听她们说话,实在很感慨。她们俩在雍国,也算是光芒万丈的女子,活的比很多女子要通透明亮,不为世俗的眼光所束缚,总是在艰苦的时候,很乐观,能够苦中作乐。”韩蓄说。 大实话。 但给与云飞燕“苦中作乐”这个评价,临安王明显有异议。云飞燕大半夜的,非要下棋,还有加餐,还有酒有肉的,这叫苦中作乐吗?这叫会享受! 在这一点,韩蓄实在是要解释。 韩蓄与他亲弟说:“我们从雍城一路出来的情形,迅弟你有所不知。其实,许多人不盼着本君回梁国,路上有很多杀手埋伏着,雍国的路很难走,还有刺客追杀,还有土匪在一旁骚扰!更难的是,我们有一次在城里出来,被那地方官耍诈,本该给我们的粮草都是坏的,那一个月里,我们没有吃上正常的米和肉,只能吃烂了的霉坏了的,而公主殿下没有一句怨言,我家夫人当时更是积极的想出了对策!迅弟,你是知道的,本君没有钱,一路的开销还是有许多额外的、计划之外的花费,全是仗着我家夫人将自己的嫁妆掏出来补上。对于公主和我家夫人,这两位女子本君心里极为敬重!” 说到敬重,韩蓄也是提起了酒壶,亲自给云飞燕满了一杯,才给自己又满了一杯。 韩蓄想云飞燕敬酒,神色上面没有任何一丝的开玩笑,不尊重以及瑕疵或是过分亲切。 韩蓄说:“本君有太多的感谢,只在这一杯酒里!” 韩蓄喝了酒,云飞燕也笑着抬起酒杯,把酒喝了。 云飞燕喝完酒,看着她的未婚夫临安王,似乎是酒意上头十分感慨:“临安王啊,你知不知道,为了来见你,本公主吃了好多苦啊?” 很多的苦,几乎性命不保。 云飞燕的脸上在笑,语调里却是有辛酸与无奈。 云飞燕也相信,临安王韩迅他再是武夫,他再是粗鲁,他总应该听得懂困难和吃苦这些浅显的意思! 云飞燕适时地在自己眼角两边擦了擦,一改之前欢笑的语调,患上了几丝忧伤。“当我们缺吃的缺人手,一路上被刺客围追堵截,然后又遇到城里那些奸官污吏的时候,其实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够见到我的未婚夫临安王,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种幸运。”云飞燕在这种时候恰当的抬起头来,故作坚强的一笑,说,“很好,我见到了!我终于见到了!我、长安君,还有长安君夫人,我们三个人经历了多少艰险困难,暗杀、围追堵截,我们终于从雍城来到了这里,我也终于见到了我未来的夫君,可以行使我这一生的使命!” 云飞燕正面里滚下两行泪。 临安王正看着云飞燕。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的云飞燕坐在他面前,他就没有讨厌的感觉。 陈昭君倒是这时候给云飞燕递了一把手帕子。 陈昭君再反手给云飞燕夹了一条鱼。 陈昭君说:“吃鱼的时候不说话,说话卡住了怎么办?”很温柔的语调。 云飞燕转过头去,望着陈昭君,抽了抽肩膀,她为什么不帮她把脸上的泪给擦干? 云飞燕当着她未婚夫的面,无比依赖的把头靠在陈昭君的肩上,短暂依靠,就有了无比的力量。 云飞燕看着她未婚夫临安王。 云飞燕说:“王爷,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本公主与长安君夫人,还有长安君的?若要听本公主的实话,本公主行得端坐得正,本公主不是那种迂腐的人!本公主不是说在除了夫君之外的男人面前就从不露脸。本公主打小就不是!本公主长在市井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腌臜泼皮谦谦君子。本公主一路走下来,实在是很庆幸,我与陈昭君,我们还能在一路。陈昭君嫁给长安君,我嫁给长安君的弟弟!王爷,我们亲上加亲,关系更近了。但外头那些人,他们说的那些……真的是莫名其妙啊!以我与陈昭君的关系,我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难道我能够一直对长安君避而不见吗?难道只要有长安君出现的地方?我云飞燕便矫揉造作故意挪开吗?” 云飞燕直接逼问着临安王韩蓄的内心。 韩蓄默默的给自己倒酒,给他亲弟倒酒。 临安王韩迅接起酒杯也喝了,他倒是说:“不必!” 云飞燕点头,是了:“若是依得那些道貌岸然的伦理、约束,今天晚上夫君你与长安君夫人下棋也是不许的!但刚才,我们弟兄妯娌之间其乐融融,气氛融洽,多难得呀!我想,若是到了东济城,王爷有自己的府邸,长安君有自己的院子,我们四个人再想有像今天晚上摆酒谈心都是难得了。” 云飞燕说的,是实情。 东济城里所有的事情更为复杂,那不是一般的复杂,那是十分复杂。 韩迅终于说了人话,他说:“公主不必为那区区小人的话而介怀。本王心里是明白的!我们四人,既是弟兄妯娌,也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若是自己的哥哥嫂子自己的未婚妻都信不过,本王也绝不会带着三万人在新乡等那么久!” 临安王韩迅这一刻,或是说的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再是一个在权势里浸润长大的王,他的心里也有时时刻刻他母亲埋藏在他灵魂里的对亲情的眷恋和牵挂。 他有! 他也喝了几杯酒,他亲哥喝的不比他少,他嫂子嚷着肚子饿,已经吃了许多,吃累了,正靠在他亲哥一旁,不说话,只看着他们。 真的是家宴了。 没有所谓的礼仪! 没有束缚,只有坦荡的面对,面对亲人,面对自己。 韩迅打小其实很少有这样的家宴可以让他慢慢的感受,他说不了别的话,只是慢慢与韩蓄一杯酒一杯酒地碰,一口菜一口菜地吃。 第407章 昨晚上那件事情不厚道 而不知什么时候,云飞燕和陈昭君已经手挽着手躺在地毯上了。 陈昭君早闭上眼睛睡着了,云飞燕的眼睛还微微打着转,她看着陈昭君的脸,或许又是在想陈昭君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 韩蓄只看了一眼,温柔的笑容。 临安王或是有些许触动,回手捞起一张狐皮被子,一仍过去将他未婚妻给盖住了。 云飞燕借住这张被子,倒是毫不客气,拉过来将陈昭君也给一起盖住。两个女子暖烘烘的抱在一起,云飞燕说:“本公主乏了,先眯一会儿,你们接着聊。一会儿散了的时候,喊我。” 当酒喝完菜吃完,已经很晚了。 云飞燕睡得像死猪一样,喊不醒。 韩蓄倒是蛮温柔的,将陈昭君给抱走,韩蓄抱着媳妇儿站在他弟面前,没有两脚颤颤双眼昏昏发黑,尚且还清醒,他说:“回头我让银凤来把公主背回去!” 银凤知道,就是陈昭君身后的那个武功不错的侍女。 这样临安王他总是放心了。 而临安王若是经过今天晚上真的就应该放下了他的所有的芥蒂了!韩蓄他不是一时半会儿装的,他连喝了酒之后都还能够做到对别人的尊重,他是真尊重云飞燕。 而临安王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有几分酒气嗯。 临安王说:“不必了,本王送公主回去!” 亏得云飞燕呼呼睡得像猪!临安王真是将云飞燕连狐皮被子一块打包给抱了,还抱在手上掂了又掂,大概掂出了公主殿下的胸围腰围以及臀围等秘密内容,才后亲自将云飞燕给送回了她的帐篷。 云飞燕的帐篷里,碧桃正点的灯等着,那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直点一直点。 碧桃被临安王的动静给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一看,竟是她未来的服侍对象临安王本尊的时候,碧桃惊讶地一下子从凳子上滚下来。 碧桃惊喜而又惊恐地跪在地上,爬过来,从临安王的手里接着云飞燕,帮云飞燕盖被子。 碧桃颤抖的声音问:“王爷……公主,这是喝醉了吗?” 蜜桃本来惺忪的眼睛而又有几分惧怕的姿态,使得临安王微醺的眼睛里多看了她一分。 临安王回头,伸手挑起碧桃的下巴,问:“你叫什么名字?” 碧桃便给临安王磕头,说:“奴婢名叫碧桃,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侍女,因公主和亲梁国,公主身边没有合适的使女,所以皇后娘娘选派了奴婢来。奴婢以后,会好好伺候王爷和公主!” 呵呵! 挺明白事理的! “模样还挺好,性子嘛,也不错!”临安王脸上笑了一丝,而那一丝的笑忽然又收了,“好好跟着本王,伺候好公主!本王不会亏待你!” 注意,临安王的话!跟着本王伺候好公主,与跟着公主伺候好本王,那是有很大区别的。 碧桃是明白人,当然听得懂临安王的意思,是让她换个主子,让她帮着他把公主给伺候好。 碧桃跪在地上,向她的新主子磕头。她会的! 临安王这么霸气威武。能够傍上临安王,她十分满足了!无论如何,她又比红樱好。红樱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计算来的,她的事都是天定的! 清晨,云飞燕在微醺的醉意里头苏醒过来。 她身上还盖着昨天晚上临安王一大手丢给她的狐皮褥子。 云飞燕摸着这张狐皮褥子,脑袋里想了好一阵,就昨天晚上好像喝着酒,喝着酒就睡着了,她是怎么回来的? 云飞燕问碧桃。 碧桃听云飞燕问起昨天晚上的事,那脸上现出蜜桃色。 “公主,昨天晚上是王爷送你回来的呀!”碧桃说话语调平淡无奇,竟然还给云飞燕比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云飞燕那一瞬间,眼睛都睁不起来。 她没注意到碧桃的脸色异常,只惭愧于她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妈呀! 那个辜老太傅一直那么迂腐不堪,时时听他在路上叫唤“公主啊,不可呀!公主啊,注意形象啊!公主啊,您一定要杀住脚啊!”昨天晚上她公主大驾在临安王帐篷里喝酒,喝得睡着了,还被临安王给横抱着送回来,辜老太傅怎么不来横插一杠子说不可能! 这个辜老太傅,实在是太看碟子下菜了!他是怕临安王手里握了三万重兵吗? 云飞燕这么一想,简直是气呼呼的感觉装了一肚子。 她最不喜欢碧桃给她穿衣服,给她梳头发,她自己三两耙子把自己给收拾好了。 今天一大早要出发,路过华宁。 华宁之外还有大紫荆湖,云飞燕昨天晚上都听韩蓄和韩迅两兄弟说了,她今天要早点上马车,一定不要跟临安王那个黑脸黑心的家伙正面撞上。 果真,早起的鸟儿,一切都很顺利。云飞燕真的是没有在大早上看到那个她不想看到的那张脸。 云飞燕和陈昭君仍旧坐同一辆马车。 云飞燕先上了马车,她在马车里头等,陈昭君缓缓而来。 韩蓄还是那般小心翼翼送他媳妇上车。 因为眼看着韩蓄,云飞燕便免不得想起昨天晚上四个人一起喝酒下棋的事。这长安君韩蓄本人也忒不厚道了!他自己的媳妇睡着了,他又只管他媳妇,不管她云飞燕这个与他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了,还竟然把她丢给了临安王,默许临安王把她给扛回去了,真是十分丢脸的做派! 咳! 云飞燕开口,幽幽的声音:“长安君,你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做的有点不厚道啊!” 韩蓄眉毛没有抬,眼睛也没有眨。哪件事情啊? 云飞燕简直一瞬间苦大仇深,恨铁不成钢,面对韩蓄,她真的不能再亲切,再更自己人嫌弃猪队友的感觉:“你……你怎么能昨天晚上只把你媳妇带走?不把我带走呢?临安王是什么人?你亲弟弟!你就不担心他对我实在太过于记恨,把我给一刀砍了?” 云飞燕说的是大实话。 韩蓄这回挑了挑眉,他不经意间望了望这上路的队伍,那头临安王已经骑上了马了,他鹰一样的目光,正望着这辆马车呢! 韩蓄简短回答:“公主说笑了!” 然后,韩蓄也没有解释什么就走了。 第408章 恋爱脑 韩蓄又把自己的亲媳妇儿交给了云飞燕。 云飞燕便转过头,看着陈昭君,然后又恨恨地看着韩蓄的背影。云飞燕便恨恨地说陈昭君:“你说你这夫君是不是脑子太单纯了?他前脚得罪了我,后脚还敢把你交在我手上,他不怕我生气,把你训个狗血淋头?” 云飞燕这气呼呼的模样,反把陈昭君给逗笑了。 陈昭君以前挺怕云飞燕的,如今倒还好一些。 “公主,昨天晚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陈昭君问。 云飞燕一翻白眼,哪里有什么陈昭君不知道的事?没有! 陈昭君又笑了,她说:“我看见过公主很多面,就是没有见到公主今天早上这样恼羞成怒的样子。若允许我来猜想,公主,你昨天晚上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 啊!谈恋爱! 云飞燕棱霍霍地看着陈昭君,陈昭君还一脸单纯可爱。如果不是陈昭君现在禁不住打,她早已一巴掌打在陈昭君在脑袋上!恋爱了?究竟谁是恋爱呢!陈昭君才是不折不扣的恋爱,好? 云飞燕既不能打人,但是又无处发泄,那满腔的不高兴,最后只得双手环抱在胸前,闷闷的生气。 她生气嘛! 这实在是很生气。 她虽然说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但是昨天晚上那种情形,长安君这不要脸的夫妇俩真的是太不给力了,自己走了就行了?敢把她如花似玉黄花大闺女,丢给临安王? 嗯,现在想想都害怕! 万一? 万一那个临安王人面兽心喝了酒之后,兽性大发,对她图谋不轨,她怎么办? 又或是万一临安王不为美色所动,只为了心中的气岔和仇恨,他实在因为她那时逃婚丢了他的颜面而气不过,把她一刀砍了,她的花样年华啊!哎呀,一刀砍了就砍了。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变态,选择折磨她,一刀不把她砍死,只把她砍半死,把她砍成了残废…… 怎么办?还能补救吗?她云飞燕花容月貌,霁月高风,和亲路上留下了多少荡气回肠的故事! 难道就栽在昨天晚上,因为疏忽了一幕了吗? 想想,真是可怕。 云飞燕独自脑补着一幕又一幕那些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 陈昭君那时候专注地打量着云飞燕,这公主大人一会儿气愤,一会儿害羞,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心里头像猫抓一样,那爪子都在抓,明显嘛,就是恋爱中的感觉呀! 昨天晚上公主殿下虽然没有与临安王面对面下棋,却因为在喝酒吃肉的时候,两个人来电了! 不过,公主大人本身好像还不懂。 云飞燕忽然一瞬间发现,陈昭君正在对着自己发笑。 云飞燕在恍然里,难为情得很,娇嗔道:“陈昭君,你个没心肝的!你居然笑我,你居然能笑得出来!说,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长安君对你说了什么?你们夫妻俩……哼,我算是知道你们啦,我告诉你,敢笑我,你们死定了!经过这一次,以后,以后我不帮你了……” 恐吓的话都出来了,云飞燕就是典型的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所以口不择言,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陈昭君这会儿很单纯,不与她计较,且就算是要与她计较也计较不来。 陈昭君笑眯眯的对云飞燕说:“公主啊!你误会啦!我不是嘲笑你!我和我家夫君绝不会嘲笑公主你!你是说刚才我笑吗?我们刚才,是替公主你开心呀!” 云飞燕就那么瞅着陈昭君。这女人,脑子进水了,说甜言蜜语的功夫,倒是一点没落下啊! 云飞燕问着陈昭君:“你跟我说明白,怎么替我开心?昨天晚上,你知不知道本公主一想起来,就懊恼?你睡着了,本公主也睡着了,你家夫君那个没良心的,走的时候就只把你带走了,他敢把我扔给那个吹胡子瞪眼,一句话不开心就要提刀砍人的临安王!昨天晚上,是临安王把本公主给扛回营帐里的!陈昭君,你睁开眼的眼睛好好想想,本公主若是小气的,那若是本公主要纠结于本公主的名节这回事情,你说怎么办?公主此时此刻真的就只有去跳河!” 陈昭君看云飞燕说的义愤填膺。 陈昭君只有伸出手去握着云飞燕的手,拍她的手背安抚。不用跳河,天大的事也不用跳河! “怎么能呢?你不是说王爷昨天晚上只是把你给送回营帐去了吗?这是王爷谦谦君子的地方!哪有你说的什么名节呀,什么声誉啊,这些太夸张了。那些都是迂腐的老夫子们,怕这世间太混乱了,故意强加在女子身上的镣铐和枷锁。你自己不在意就得啦!管别人说什么呀?你懂的,我说临安王昨天晚上也是携了一片好心。公主殿下,你此刻这份心情,又是娇羞又是懊恼,还有一点生气!但是你这么多复杂的心情,在我看来都只有一点,你确实是明白临安王的,你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君子。嗯……所以我帮公主您高兴啊!”陈昭君实力展示了她这说甜言蜜语的功夫。 眼见着云飞燕终于不炸糊了,她的毛发终于温顺了。 陈昭君才又说:“公主殿下,这也是好事情!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夫君虽然还未拜堂成亲,但却比其他很多夫妇多了一个成亲之前见面了解的机会,你们从彼此陌生到渐渐熟悉,再到彼此了解以后,真的成亲了,就会容易很多啊!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啊?” 陈昭君那么说,云飞燕就又睁着眼睛听。 那是水汪汪灵露露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里,真的有陈昭君所说的娇羞,还有恼怒,还有对临安王的理解,许许多多的情绪凑在一起,那种情绪才使得这双眼睛传递着那分难以言表的感情而又十分动人。 而陈昭君把它总结了,对,那种感觉就是恋爱脑! 云飞燕一脸恋爱脑,她终于从以前以前的以前,临安王在雍国的那九万女粉丝里变异的一个排斥他,抵触他到要逃婚的,那么一个角色转变成了把临安王当成未婚夫了,她开始站在未婚妻的角度去审视他,去看待她和他之间的婚姻,或者说是情感,以及他们以后可能产生的连接。 第409章 朦胧甜蜜的怦然心动 这一上午的工夫里,云飞燕的内心既是烦躁的,又是温柔的。 她心里既是难为情,又有默默温暖的。 她竟想起了自己最最初少女心动第一次,在渝湘楼楼听到说书先生说起临安王的时候! 她那时多么惊叹啊! 她惊叹于世界之大,竟然还有那样的男儿!除了雍城里万众瞩目的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除了雍城里那心怀不轨还喜欢拈花惹草的留王殿下,除了雍城里花花太岁助纣为虐杜俊成,那些杜家子弟、吴家子弟、林家子弟、王家子弟等……除了雍城里日日受那些子弟们欺负的长安君韩蓄之外,还有那么样一个浑身硬气俊朗,威武及以及集所有宠爱于一身的,那么样一个优秀的男子。 那个男子,就是临安王。他是梁国皇子,他名叫韩迅。 他就是她的痴梦!她那个时候的痴梦就起源于那一段朦胧的心动。 既是朦胧,又是甜蜜的,怦然心动!她为他做过许多疯狂府事,白天给他寄皮袄还偷了她舅舅的令牌,晚上熬夜给他写情书烧坏了自己的床帐……一想到他,思念的感觉曾染湿了她的枕衾。 所有人,都知道她云飞燕痴迷于那从未谋面的临安王。 而此时……他和她,虽然是婚约里的未婚夫妻,但关系却实在是!呵呵。 许多的原因要归咎于她对他的排斥。她对他的排斥,也真的是有许多的莫名其妙。 她对他的排斥,跟临安王本身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临安王依旧还是曾经那个临安王,云飞燕却不再是当初雍城里被人遗弃,被人暗地里唾弃、嫌弃的没有亲爹的女子。她已经摇身一变,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之后,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她那颗青春叛逆得不到安抚的心,实在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所以把临安王这个和亲对象当成了出气筒。 出气筒啊! 她逃了婚,骂了街,还面对面仅凭一根簪子刺伤过他!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很幼稚。她,云飞燕竟然在见到临安王之前,绞尽脑汁跟着陈昭君的潮流逃婚,逃婚啊! 而她真真亲眼见到临安王之后,那场面脸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糟糕,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惊险,临安王一见到她就会伸出手来把她给掐死。而昨天晚上那样难得的机会里,她喝了酒睡着了,无依无靠的躺在临安王的营帐里,那王爷也没有抓住机会把她给砍了,或者把她给睡了! 睡了? 好像……是没有! 那临安王有没有在她昏睡不醒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摸了什么不该摸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如果有……她也全然不知道啊! 那岂不是她亏大发了? 如此一想! 云飞燕本来稍稍舒解的心情,又忽而郁闷了。 郁闷! 这个世界上的禽兽,她虽然亲眼见的亲自经历的不多,她听说的亲手确实又有许多,尤其是在渝湘楼说书先生那口沫横飞的故事里。 那些登徒子,那是有多坏就多坏,是男的,简直不把女的当成是女的,女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工具,就是个动物!白天那些亲手把自己伪装的什么似的,但一到了晚上,在私下里无人的时候…… 咦! 光是想想就够了,云飞燕就觉得那种事情不能去想。 不能去想,所以云飞燕只能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可怜巴巴地坐在马车里。 刚才还是一脸的恋爱脸,到现在又变成了愁眉苦脸,陈昭君也只能很是不解地看着这位公主殿下。 实话说,公主殿下脾气虽坏,但是心肠还是好的,三番五次照顾她,陈昭君看着公主由爱发脾气变得爱发愁了,她也替她愁。 她都宁愿着公主仍然一遇到不高兴就噼里啪啦把人骂一顿,但凡遇到事情总是往心里去,不好的。 所以,陈昭君问:“公主,你是还遇到了什么事吗?” ! 这个说陈昭君她是傻子不操心,她这种时候仅凭女人的感觉还挺准确!她云飞燕的确是遇到的事情了,就是昨天晚上临安王不清不楚,把她给抱回来了,有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有没有摸了什么不该摸的,有没有趁机跟她进行过肌肤接触啊? 这种问题,她好意思开口跟陈昭君说嘛? 十分不好意。 但是!但是陈昭君她是一个成了亲的女子,她这个时候都已经怀孕了,她对男女之事肯定是很有经验了。 所以云飞燕就想问陈昭君一个问题。 云飞燕想问的问题是……当初,陈昭君和长安君韩蓄刚刚认识那会儿,她刚刚住进长安君府里去,两个一点不熟悉的人就要朝夕相处,还住在一个房间里时候,尴不尴尬? 云飞燕眨着眼睛,几乎就要把这个话给问出口。 然后她又一想,陈昭君这脑子进过水,关于她进水之前,她和韩蓄相处的那些细节,她肯定早就已经忘干净了! 以前那会儿,这双高傲的眼睛里哪看得到长安君这个人呢? 陈昭君以前,全是长安君韩蓄追着她的屁股后头跑,韩蓄生怕她跑丢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前头疯的扬的什么似的。 问她有没有那种明明心里担心,却又有点期待,虽然心里害怕,但又忍不住去想的……那种男女之事,陈昭君第一,要么是不记得,第二,如果就算是她记得,她会跟她说实话? 云飞燕这嘴巴张了又张,闭了又闭。 难以启齿! 在陈昭君看来,这位公主殿下今天实在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干脆,以及耿直了。 陈昭君眨着眼睛,把云飞燕看了又看,最后也只能猜。能让公主殿下这么难为情,张着嘴巴又说不出来的事情,多半只有临安王的事。 临安王这位要和她在一起生活,生儿育女的男子,这位公主能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所以陈昭君就直接说:“公主现在心里疑惑的是临安王的事情吗?” 云飞燕听了,眨眨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陈昭君又想,既然公主没有连珠炮似的一泼剌都给她说,又是这么惆怅,又是这么煎熬,那就只能她来猜猜猜啦。 陈昭君就问:“公主殿下,你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难为情吗?” 第410章 解锁了陈昭君的心结 云飞燕一听到“难为情”这几个字! 她下意识地反问:“陈昭君!难道我不应该感到难为情?昨天晚上,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只有我和临安王两个人,那个时候我还睡着了,你想想有没有可能发生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呢?我昨天晚上,可是喝了两杯酒!以前雍城里那位说书先生说的事哦,你现在怕是记不起来啦,我当年记得很,清楚呢,那些登徒子一个一个的好色呀!想想杜俊成那些子弟们的模样……” 唉。 这个事若要深沉了说。 陈昭君嘟嘟嘴巴,然后说:“公主啊,你这么说,可是自己为难自己了!你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又再说了,就算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又怎么样呢?你是找临安王大吵一架,把他骂一顿,或者说是向他亮出你的刀剑,与他决斗?但是,如果就算是真的有你想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但临安王是你的未婚夫呀……” 陈昭君说了很多种可能。 “未婚夫”……云飞燕只抓住这个点! 云飞燕就着这个点讨论下去,她说:“最恨的就是这种男子!他不能仗着跟一个女子有了婚约,就为所欲为,对不对?我们是洒脱的女子,我们可以不拘小节,我们可以不往心里去,他作为男子,他们不能逾矩,不能突破那条防线,对不对?陈昭君,我其实很想问问你和长安君,你们最开头是怎么突破那个防线的?但是我想你多半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我了解你的陈昭君,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长安君他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的意愿,他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想你以陈昭君的脾气秉性,你是一辈子都心里有个结的,你不会管他是不是未婚夫已婚夫?” 说到这里……云飞燕那脑门终于给开窍了。 云飞燕脑袋里就像被雷劈过一般,闪烁着灵光。 啊! 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在她云飞燕看来,长安君韩蓄简直是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的优秀男子,既儒雅温润且行事沉稳,妥当又不骄傲又不霸气,处处透着吸引力,而陈昭君就是对他不感冒,而陈昭君当时就是动不动就要跟他说分手,动不动就要跟他说goodbye分道扬镳!而韩蓄永远都只有低着头撵着陈昭君屁股后头赶的余地! 现在,在临安王这件事情的启发之下,云飞燕终于明白了百分之八九十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 长安君本人是看起来老实,实际上狡猾呀。 韩蓄这厮,他知道明里斗不过陈昭君的傲性子,他便背地里使诈使坏,让陈昭君不得不屈从于他。 而那时,陈昭君一来斗不过皇权,皇权已经把她家抄了,她成了罪臣之女,二来陈昭君拧不过父兄,再加上无家可归,只能躲进长安君府去避难,那就给了长安君本人机会。 而长安君本人又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 所以才有了今天人前看到的夫唱妇随和和美美幸福美满的长安君夫妇! 人前的和和美美夫唱妇随浪漫爱情,而背地里深究下去,竟然是一个不愿意,一个死缠烂打,糊涂地将生米煮成熟饭……如今还怀孕了,陈昭君还变傻子了,失忆了! 嗯…… 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 陈昭君这个憋屈啊!陈昭君她当时候该是多么憋屈啊,她叫爹不应,叫兄求求救兄无法。 而那时,他们陈家所有的指望都仅存在陈昭君身上。 可怜的陈昭君呐! 云飞燕一厢情愿地还原着那时候的真是景况,又可怜巴巴地把脑袋靠上陈昭君的肩膀,替陈昭君感到可怜和遗憾。她抱着陈昭君,可爱的说了一句:“你辛苦了!你太可怜了!呜~~” 辛苦? 可怜? 陈昭君给搞得一头雾水,但实在没想明白,这个公主干嘛了?她的情绪以及语言都很不稳定啊! 正当云飞燕从自己的忧伤以及惆怅里头走出来,满心沉浸在陈昭君之前那段可怜的经历的时候,更让云飞燕为陈昭君感到抱不平的事情来了。 他们走过菏泽,过了小紫荆湖,来到了华宁。 华宁本是一座可爱的小城,靠水吃水。且又是夏季,百姓忙碌,官员各司其职,四处还是一片可爱的景象。 云飞燕昨天晚上都已经给临安王普及了她的人生理想以及人生态度——便是及时行乐畅快人生。 而今天,在马上一路,临安王也想了很多。 临安王自从昨晚把美人抱了一怀,嗅了满鼻子的女儿香,他冷静了许多。 他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个叫云飞燕的女人牵扯不清的,没办法。谁让这个女子生的好?有一个贵为皇帝的爹了,为了她,她那十几年不受待见的娘都已经被老皇帝给接进宫封为了贵妃! 云飞燕的出生,放眼在其他国家都是很不错,挺优秀的了,皇帝的女儿,宠妃的女儿。 他临安王若是放弃了云飞燕,再到别的国家去求取公主,也不一定如她美貌。或许也有凑合能与她匹敌的容貌的,那品性呢,谁又能保证一定比云飞燕好呢? 临安王细细观察过云飞燕,虽然她脾气暴躁了些,也曾动不动说要砍说要杀,也有许多缺陷,但她有一个好处,她对她的朋友仗义。 云飞燕和陈昭君十几岁时在雍城里积攒下来的嫌隙,大街小巷早都传遍了,说她们俩谁恨谁,谁打谁,谁抓着谁不放,谁压着谁往死里打,谁记恨谁……可是如今呢,她俩一条路走下来,就单单昨天晚上,云飞燕是多么护着陈昭君,陈昭君又多么信赖云飞燕! 一个有朋友的人,一个有真挚朋友的人,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临安王也看到了他亲哥和他嫂子之间。 他亲哥也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如何宠妻,肯定是每个男人有每个男人的尺度,而他亲哥对于他嫂子的爱,那种时时刻刻骨子里头透出来的爱和敬,他感觉到了。 与年前他在渝湘楼里的感觉不一样。 渝湘楼那一次火锅盛宴里,韩迅只感觉到他亲哥面对陈昭君时一切谨慎过头小心翼翼浑身上下透着惧怕,如果说那种叫爱,也可以。 但这时候,那种一对夫妇之间,很有安全感的依赖信任,照顾和庇护,也很动人。 第411章 一个骄傲的屁股 华宁这个地方不大不小,但梁皇还有一位公主远嫁至此。 临安王路过此处,便要顺便去看一眼他的妹妹华安公主,也算是带未婚妻走走场面,也算是她想要的那种人生经历畅快江湖了。 临安王就是那么粗糙地以为的。 临安王对大家说:“今天晚上住华宁城里!我们不用住驿站,华宁公主备了接风宴。” 云飞燕皱了皱鼻子,她想问陈昭君,谁是华安公主? 而陈昭君身边也没有那个无事故知无事不小的桃子,那个银凤就只知道提剑保护,然后关于那些八卦她一向不爱听,所以也就没有那么灵通的消息了。 所以,这个华安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连临安王这种手握三万重兵的王爷,作为一个兄长都还要去拜访她?难道华安公主有一个了不得的夫婿? 不对,自古以来,皇帝最为忌惮自己的女婿太过于强大,如果不是和亲,而在自己本国国内的话。 在国外的夫婿,当然是有多强大就多强大,因为在人家的地盘上,夫婿强大了,自己的女儿就更有地位。 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女婿太过于强大,就压着自己女儿打,这是要不得的事情。所以,梁皇若有一个正常的帝王头脑,华安公主的夫婿,也就是必须是普普通通一般般的了。 那难道是这华安公主本尊,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云飞燕一肚子琢磨,又无法与陈昭君探讨,只憋了一肚子的好奇。 临安王路过华宁,便要专程去华宁城中华安公主府上住一晚,就他的为人逻辑而言,他应该还有更多的盘算。 果真临安王与华安公主一见面,那哥哥与妹妹真是亲切极了! 霍青亲自一盒子东西沉甸甸的递给华安公主身后的护卫。 华安公主身后的护卫又亲自把沉甸甸的大箱子指给两个家丁,那两个家丁是抬得弯腰驼背,抬都抬不动。 华安公主脸上笑盈盈,语调上谦虚了两回课,手里不谦让,就那么收了。 “临安王兄来了就是了,妹妹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难道还怕招待不了哥哥?哥哥抬这些东西来!真是不嫌麻烦下人们来回出力气!”华安公主就看着临安玩笑,她眼里只看到了临安王,似乎还没把临安王旁边临安王的哥哥,也是她的哥哥,长安君等一行人放在眼。 临安王鹰一样的眼光,也有难得的笑面回应。 临安王说:“一箱珍珠!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华安妹妹这里,本王知道这些不能看不上眼,留着打发下人!” 华安公主笑了笑,点头。 华安公主向身后院子之外,会客厅那边指了指,说:“知道王兄要来,妹妹早已把酒席备下啦!哪想到哥哥一来不说见面想念的话,只把礼物抬出来噎人!这位是……临安王兄不说,我也猜到啦,是长安君?还有这位是容和公主殿下?” 就是那个传说之中敢逃婚临安王的市井公主! 她身边那位弱兮兮的美人儿必是长安君夫人陈昭君,那个在雍城里传说了不得要上天的女子! 呵呵。 真真是两位大美人呐! 能耐得很的! 华安公主故意自顾自的说,故意虚晃一下子,不理不睬地自顾自与临安王一起往前走。 留给云飞燕和陈昭君一个骄傲的屁股以及背影。 云飞燕和陈昭君走在后头,便几分想,几分觉得,这是个什么会晤?看人脸色如此地步?一路上就算是刺客来了,山匪来了,谁不与她云飞燕和陈昭君正面打个招呼才算是正式? 而这种情形下,陈昭君竟然惭愧于自己没带礼物。 是了,陈昭君自从失了记忆,而桃子又不在身边,她也更是没想到这一碴子。陈昭君看来,给了礼物的临安王在筵席上得到了上好的照料,这个没有送出礼物的长安君以及夫人便是尴尬的在那儿。 临安王与华安公主两兄妹想谈甚欢。 而一旁,就着下人冷淡的脸,疏离的伺候,长安君更显得落寞。 多久才算结束一盏宴席? 陈昭君在这一顿筵席上,替她夫君觉得可怜心疼,多少有些食不知味?而云飞燕也冷静了许多,并没有如以前一样那么热爱活跃气氛,她只是冷静的看着临安王和华安公主兄妹俩互相吹捧,互相表达喜欢以及关心之情,她看着长安君受冷落也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他国公主所受到的冷落。 唉,这些事情都算什么嘛? 人之常情,不要太介意的好。 这个世上就是有许多人就是这样,狗眼看人低,她的眼睛也是看得到有权势的和没有权势的,以及对他有用的和对他没有用的。 临安王手握重兵在梁国那么受宠,和他相比,长安君刚刚回国,什么都没有,这条小命都是几次在刀尖上行走!华安公主显然不愿意与他多多废话。 因为,临安王一来就说的很明白,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走。 若是这兄妹之间不只有纯粹的感情,而还加上了权力的勾结,那他们更要抓紧时间好好会晤了。 云飞燕是这么理解的! 算了,这对兄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的勾当,她懒得理会。若不是临安王安排的,她也再不会跑华安公主府来!依得这华安公主的品格,华安公主三翻四次下拜帖求她,她也不一定乐意来。 所以,吃了一顿不饱不饿但饱受冷落的晚饭之后,陈昭君和云飞燕早早的在席面上告了退,早早回到客房,早早地睡了。 反正不要太过介意嘛,也就是住一晚而已。 这就一夜,委屈一下。赶紧睡,赶紧天亮,赶紧走。再不看华宁公主的脸色。 就华宁公主给出的脸色而言,长安君韩蓄倒是很懂得忍耐。云飞燕和陈昭君双双告退了,他还仍然坚持着在席面上。 虽然,他知道这华安公主并不把他当兄长看。那华安公主本尊也多少有嫌他像灯泡一样点亮在内会客室里,或是华安公主希望他也像云飞燕陈昭君一样,早早地退下去。 第412章 霸气出招,狠狠拒绝 韩蓄没有过多的去纠结这些事情。 华安公主的脸色好还是不好,对于他来说,本来无关紧要。他在雍城见过,更难看的脸色,比如说他母亲小吴贵妃的娘家吴家的那些舅舅舅母,姨母等等等等。 人情常态,就是那样的。 韩蓄在华安公主的会客室里陪着,听华安公主说话,这是亲情的情分。他一个与他自己的母国分别了十三年来,初次见到自己的妹妹的情分,他珍惜。 他相信,就算是这样的话,传到了那个远在东济城的父皇的耳朵里,他的父皇绝对不会因为他在华安公主的会客室里多坐了一个时辰而批评他。 若是他少坐了那么一个时辰,便华安公主抓住了由头,而胡搅蛮缠告他一状,说他亲情冷落寡淡不愿意交流,不愿意接触人,那又怎么说呢? 韩蓄是在油锅里熬煎过来的人,那些伎俩他懂得的。 所以,不管临安王华安公主谈就多投机,他们多愉快,不管他们兄妹谈的是哪些,他懂得的又是哪些,他听都没听过毫不知情的,他通通不恼怒也不惊叹,只是适当的时候点个头,表示自己在听。 韩蓄做的很适可而止,如一个无关紧要却仍旧死皮赖脸的存在。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男人的应酬。 那一晚,兄妹三人的会晤,准确来说只有华安公主与临安王两人的有效会晤,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华安公主最后终于与长安君说了一句话。 她高傲的眼睫毛写看着自家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与韩蓄说:“长安君一生凄苦,可怜见的!本公主这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就只有下人多谢,奴婢们使唤不完。不日,长安君回到东济城也是要修缮府邸,新起家园的。我这儿,就预先恭喜长安君了,再送长安君十个男丁,十个女仆,明天一早就跟长安君一起上路!感谢的话,长安君就不必多说了,只是以后记得本公主的好处就行!” 华安公主的好处? 哈哈。 十个女仆,十个男丁。 韩蓄当场有没有拒绝过呢? 大清早,云飞燕这尖尖的眼睛看过来,她狠狠盯着那是个女仆。这是十个女仆吗?这不是十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啊! 把十个美女一扎堆儿,全送给长安君,放进新建的长安君的宅院里。 妈呀,这是要眼线有眼线,要耳报神有耳报神。 甚至……连长安君再专一的人设,过不了几日,也会被这十个美女给掰弯了,又拜,掰直了。 云飞燕连审视长安君此刻脸色的闲暇都没有,她紧紧看着陈昭君,用眼神告诉她,拒绝,用手势告诉她,狠狠拒绝!如果陈昭君不敢,她就帮陈昭君霸气地出招,狠狠拒绝。 华安公主这种梁国女子,原来也和雍城那个长宁公主一样,爱往人家家里塞人,爱给人家家里添堵,爱管人家小夫妻的闲事,爱嫉妒人家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日子。 在云飞燕的撺掇之下,陈昭君终究是与华安公主说出了她们见面一来的第一句话。 “多谢华安公主一片好意。我和我家夫君,我们向来清贫,府里人口薄弱,来去简单,实在用不了这十个男丁加十个女仆,而且这些都是华安公主的心中挚爱,我们夫妇不好占用。”陈昭君说起拒绝的话来也挺委婉。 既然陈昭君那么委婉,那华安公主就一定不会委婉。 华安公主冷冷地看着陈昭君,那冷冷的眼神几乎要穿透陈昭君的胸腔。 华安公主鼻子里呼出冷气。 她必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不知好歹的陈昭君给训一顿了! “你们夫妇在本公主面前装什么气派,装什么豪放!你家有钱,但是也不是现在有钱,你家再有钱,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这哥哥窝囊一辈子,穷一辈子,谁不知道?在本公主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呢,本公主这二十个人是白给你的,白给的,又不找你要卖身钱,也不找你拿地来换,白给你,你还不要?简直不识好歹!你再是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也就不该一大早寻本公主的晦气,真是的!” 华安公主一大早就开启了他霸道的模式,骂骂咧咧。 嗯,陈昭君也就只才说了一句拒绝的话,简直是被华人公主给骂得眼睛都睁不起来。 陈昭君可怜兮兮地站在她夫君身边,她和她夫君两人一起被那华安公主几乎指着鼻子骂不知好歹,就因为他们夫妻俩前后都拒绝了要那二十男丁加女仆。 韩蓄尚且还没反抗。 云飞燕都实在听不下去,她知道韩蓄不会这种时候不绅士。这种与泼妇撕破脸对骂的戏份只有她来演绎了。 不怪她容和公主控制不住情绪。只怪华安公主很能挑事儿。 怎么地了嘛?摆明了你给人家小夫妻天才添堵,人家还要感恩戴德,还要感谢你,这世上的人霸道也就霸道成这样子。 哼! 云飞燕一伸手把陈昭君给拉回自己身边护着,像这种事情长安君不适合出面,适合她来! “华安公主,话不是这么说的!华安公主说自己是一番好意,那谁知道呢?究竟是不是好意,我们慢慢来算!你给的这十个人,男的十个女的,华安公主就能保证他们身家清白,没有谁曾偷鸡摸狗,抑或是都能以后对长安君和夫人忠心耿耿?若华安公主不能保证这一点,那凭什么让长安君和长安君夫人接受这二十个人来历且还有待考量的人呢?这二十人,尤其是这十个娇娇的女子,你看这形象,哪个是潜心做事的?你看哪个不是眼睛看着天的?长安君夫人年轻,确实没这个福分受华安公主你这十个二十个的仆人!华安公主还是自己留着用!不要动不动就道德绑架,给人家扣帽子!什么叫不识好歹,要知好才有歹。”云飞燕语言很不客气,对着华安公主就给她怼上去,但面容还保持了微笑以及伪装的善意。 华安公主听得眼睛都瞪起来。 华安公主手插着腰,一手指着云飞燕的鼻梁骨:“你……你放肆!” 第413章 傲娇遇上傲霸 云飞燕也照着华安的模样,手回叉在自己腰上,也一只手指狠狠地给华安指过去了,指在她的鼻子。 云飞燕还呵呵笑的:“常言道自古打狗看主人!华安公主,你这眼水实在不咋好!或是因为华安公主你一直在梁国华宁这个小地方,见识浅,井底之蛙而已! “你不像我们,本公主和长安君夫人,是从雍城而来,一路上见惯了土匪,见惯了难民,见惯了江洋大盗,见惯了刺客!什么人,我们没见过?什么样血腥的场面,我们没见过?华安公主,你给我们使这些算什么?你以为拿着点什么由头,就能欺负得了我们了? “实话说,若是真朋友,你啃过的一块肉给我,我也高兴受了!若是如华安公主这一般,连带着侮辱嘲笑,还居高临下地施舍!你这不叫施舍,你这是想往长安君床上塞人?我就问你,这十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以后进了长安君府,她们是听长安君夫人的,还是听华安公主你的呀?是不是到时候,长安君府有一个鸡飞狗跳狗爬墙的事情,华安公主你远在华宁这破地方都知道了? “我就问你,人家夫妻床上府里那些事,你一个妇人家知道那么清楚干嘛?你有什么预谋?怎么!嫌本公主说话粗糙啊?难不成华安公主有听人家小夫妻床头那点事儿的癖好?你看着我干什么?你瞪眼睛瞪什么? “我告诉你,你我家王爷一声哥哥,本公主就是你的嫂子!瞧你那双眼睛,眼睛长到天上了,看不到本公主吗?你的眼里,看不到长安君吗?你这般幼稚!告诉你,本公主都懒得与你见识。如此弱鸡的德行,依得本公主的脾气,大耳巴子扇了去,还在本公主面前作妖!怎么?以为这是在你的府上,本公主不敢?” 云飞燕说话间,还从袖子里抽出一把亮堂堂的匕首。 “看到了?这把匕首,本公主拿它砍过山里的野兽,杀过围追堵截的刺客,削过牛肉,杀过山鸡,宰过肥羊,如果要拿着她给你华安公主上一课,让你长个教训,本公主也在所不辞! “你看谁?你看临安王吗?若是临安王觉得你做的对,觉得本公主做的不对,临安王为何不训斥本公主,而选择这时候保持沉默?” 云飞燕还把她未婚夫拉进来,当挡箭牌,直接阻断了华安公主的所有念想。 其实不是临安王觉得谁做得对的问题。 临安王看云飞燕口沫四溅地抨击华安公主,而华安公主这傲娇了二十年的脸面,硬是到了今天才被遇到了对手,临安王觉得奇怪,看热闹看忘了。 临安王实在是想训斥云飞燕一顿来着。 可是,他刚想张口,就想起昨天晚上他把她打横抱在怀里,那软绵绵香喷喷的一幕,然后又想……这个女人以后是自己的女人,若是在这里呵斥了她,便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她的颜面,她毕竟是雍国的公主! 此时,他临安王若不出口,在别人眼中,也就是华安公主和容和公主两个女子之间的口角之争罢了。 所以。 临安王选择默默的在一旁,不耐烦,皱着眉头,但是又没有阻止事态的发展。所以,云飞燕把华安公主骂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气得跺脚,喊家丁喊护院要撕了云飞燕的嘴。 云飞燕还叉着腰,亮着匕首,叫道:“你来呀!你来呀!有本事你亲自来,不要家丁护院,你自己有本事自己上。本公主要是怕你,本公主跟着你姓!” 华安公主就是不敢亲自上,正气得面红耳赤。 只有陈昭君在云飞燕背后拉拉扯云飞燕的袖子:“够了,公主,不要再说了! 真的不要再说了!” 再说,就真干架了。 真干架的话,今天就没办法启程了。 云飞燕还插着手,还不客气。 华安公主还气得脸颊发抖,牙齿打着颤。被云飞燕这么一搅和,华安公主那顺风顺水惯了的脑筋,终于好久明白过来。云飞燕暗指她往长安君和夫人府里塞奸细!如果这样的话传回梁国皇宫里,被别人给利用,那也是不好的! 啊! 奸险!这个容和公主好是奸险! 华安公主抖着嘴唇,硬是拉着临安王过来:“这位容和公主好伶俐的口齿呢!简直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口里放屁!昨天夜里,是临安王王说长安君哥哥可怜,说长安君哥哥在雍城没有人伺候,本公主听了伤心,连夜里打点,今天早上才说从府里挑出来的十男十女,顶尖尖的人,送给长安君和夫人打点家园!却被这位公主你给倒打一耙,简直是不识好人心呢,你究竟安了什么心,你挑拨我和长安君哥哥的关系!你说这十名女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想要勾引长安君吗?就算是他们有,也要长安君哥哥愿意才行啊!难道这样的事我能做主吗?我能左右吗?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反正你们看着办,这十个女子,我是送出来了,如果你们不要,她们在我屋里以后也抬不起头来。我对她们,也只能你们前脚走,后脚把他们撵出门去,谁爱要谁拿走得了!” 嗨,华安公主还会威胁人了呢! 华安公主还知道恶人告状,可怜兮兮说她和长安君哥哥的关系! 华安公主和容和公主的争吵,简直混乱不堪,纷繁复杂。 陈昭君想了一想,最后只得说:“这样的事情,华安公主是一片好意,却惹得两位公主争论了一番。而又是十个年轻女子,花样的年华,我在这里不好许诺什么的!若是这十男十女勤勤恳恳,脚踏实地,自有他们一番好的去处。华安公主是知道的,我们家已经没钱了,我自然给不了这年轻女子们好的酬劳,只得一路走一路看!谁知道她们以后的造化啊!” 陈昭君软绵绵地说,软绵绵地在云飞燕生气注视下,接受了这十男十女。 那可十头妙龄一般的女子啊!如狼似虎的妙龄啊! 陈昭君真是有胆!傻。 第414章 吵一架,犯不着 陈昭君本人也真是下得去手!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那软绵绵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哼,她已经尽力了啊,她为了她这个朋友,已经为她拼了一次了,不惜把这刁蛮跋扈的华安公主给得罪了,她陈昭君以后若记得起事情来了,可不要怪她! 临安王看着气氛,觉得他差不多可以出来说话,吵架的也就只是吵了,虽然吵得都已经亮了刀子,但也就只是点到而至,放了几句狠话,也并没有打没有杀,只是吵个面红耳赤,最后结束部分很温和,都在陈昭君把这十男十女给收下来之后就作罢了。 临安王说:“时间差不多了,得了,启程!” 然后! 云飞燕能怎么样嘛? 云飞燕反正就是恨恨的眼神,她警告华安公主,警告她安分点,不要作乱! 云飞燕有的时候又一想,自己或许只是当时咽不下这口气。如果真的是陈昭君自己还有记忆,脑子没进水,她也不一定会现场跟着华安公主闹掰! 华安公主是给了十个男的,十个女的。可是这十个男的十个女的放在松林面前,那还不是一堆案板上的肉,想杀了他,剁了他,绑了他,扔了他,那不都是容易的很? 嘿,还真的是她草率了啊! 是她关心则乱,为了陈昭君。 看看人家长安君多淡定!拒绝一下,假意思拒绝一下,实在拒绝不了嘛,半推半就嘛。关键是这种场面,它最后由陈昭君这个傻瓜来接下去了。 好,她有本事接,她有本事以后不要哭。 云飞燕都懒得指着陈昭君的额头训她。 那十个男丁还好,说声跟着上路嘛,韩晓小飞自动就把那十个人给收罗了,能骑马的骑马,不能骑马的跟着路跑,反正说是做家丁,那肯定都得在他韩小飞的手下,从最基本的功夫做起,没有可优待的,然后三天五天里把人的背景底子给摸个透彻。 至于那十个女子,如果说桃子在这儿的话……桃子一定能把她们给妥当安排了,把她们的生活履历给狠狠的千出来。 可这会儿,陈昭君身边只有一个银凤,而银凤她的主要工作不是为陈昭君打点身家,打点人事工作,银凤主要一个工作就是保护陈昭君。 所以就十个妙龄女子先就囫囵三辆马车给装了,先上路! 马车里,云飞燕问陈昭君究竟是怎么想的?虽然陈昭君这会儿自己是稀里糊涂的,或许她也能说出点什么! 果真,陈昭君跟云飞燕说,她说的话也和之前云飞燕自己想的差不多。 “公主殿下,今天你为了这十个女子的事情,跟华安公主这么吵一架,犯不着的。”陈昭君一开口就这么样。 云飞燕也想考考陈昭君,便反问她:“怎么犯不着?我若是不吵一下,人家以为我们好欺负!看人家大张旗鼓,十个妙龄女子忽托托都送到长安君眼前来了……” 你这长安君夫人的位置还真是坐得稳当啊! 当然,这句话云飞燕有所保留。 陈昭君回答:“再是十个妙龄女子,我想若以常人之心论之,谁肯定都想有好的前程。他们都知道长安君穷,也知道我们陈家也没钱,他们还能来跟着我和长安君作家丁做仆人,那他们一定是有缘由的!” 云飞燕就看着陈昭君,她来分析,缘由是什么? 陈昭君看看,才说:“华安公主肯定有华安公主的缘由。当我与夫君都拒绝了,华安公主便恼羞成怒。公主殿下,你想想,这肯定是没有遂了她的心意,她的目的没有达到!至于华安公主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尚且不知。既然不知,现在拒绝,也不一定都做得好。反正,我想十人二十人在我们自己身边,我们多留心一些,或许还能发现他们和华安公主之间的往来也不一定。” 这样哦! 云飞燕看着陈昭君,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把陈昭君从头顶打量到了脚下。 云飞燕笑了,说:“你果真是这样想的?” 陈昭君点头。 “只是亏了公主你的义气。你为我和长安君出头,把人都给得罪了。可是我却没有顾及公主你的脸面,又出尔反尔答应把这十名女子给收下。我真觉得挺对不住公主殿下您!”陈昭君说。 今天陈昭君如此说,云飞燕心里有几分被说到心坎儿里去了,然后又有几分实在的触动,她拍着陈昭君的肩膀,说:“你和我之间,我们生死里来的,这种交情动不动就说什么谢?说什么对不住?哪有那么多对不住啊!我只是担心你嘛!你看你现在弱的什么似的,但凡行动若不靠松林和银凤,还有韩铁牛护着你,多让人担心啊!你都知道华安公主送来的这十个男的十个女的未必有好心,就算她是好心,把这十个女子放在长安君面前,也是足足威胁你的地位了!但是毕竟嘛,是华安公主的脸面,华安公主若是在梁国皇帝面前撒个娇,皇帝也给她面子的,你这么做很好。陈昭君,本公主跟华安公主吵,是面子上的事情,你给了个台阶下,彼此都能退一步。本公主去吵的意思,就是想让华安收敛一些,不要以为她能为所欲,以为她仗着公主身份便能仗势欺人,还不是最后你同意才行……想想,我们刀山油锅都过了,那么多刺客,那么多的危险都经历了,根本不怕她这种仗势欺人!我们只是想的比较多而已,考虑周全而已,你说对不对?” 云飞燕握着陈昭君的手。 陈昭君也看着云飞燕捏着她的手的这只手。 陈昭君脸上现出笑容,是那种很自信的笑容,她说:“我相信我家夫君!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子便让他流连忘返,不知所以。若是说到娶妻、纳妾,夫君总是有法度的!” 云飞燕又看着陈昭君!她呀,她对她夫君就这么有信心? 云飞燕想起她这阵子路上那忽然来的霍然顿悟,有关陈昭君与韩蓄那夫妻之间的奥秘。而如今,陈昭君又是这样一种态度,对韩蓄难舍难分,无比依赖,无比信任的态度,简直跟她脑子进水之前360度大转弯。 世间事,还真是难说啊。 第415章 想起来真是时候 自古说,祸兮福之所依。 若是陈昭君脑子进水失忆这一回事,以她那脑子里头所想的,她永远都不会见到长安君韩蓄本人的好处,她永远自己都绷着一根弦儿,她永远都在这段政治联姻里头叛逆着,她不服输,她不服气。 而如今,她服气了,柔软,又一脸的幸福。 陈昭君将做母亲了,即将开启了新的生活。 何尝不是一段美事呢? 云飞燕也点点头说:“行,我知道。有的时候我对于你担心得太过了!你们长安府里钱虽不宽裕,也不至于捉襟见肘,把人饿得喝西北风的,你的积蓄我还是清楚的。你的身边的人虽然没有完全跟来,但一眼下的人手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不要慌慌张张咋咋呼呼,你和长安君日子也是不错的。” 不要树敌太过,不要得罪人多,日子应该还能过的。 云飞燕只是这般自己劝告自己。 反正嘛,人生不过是赶路,赶到前头,过了这一庄的难事,也不知道前头那一庄又是怎么样的事! 云飞燕忽然觉起,这十个妙龄女子未婚待嫁对长安君虎视眈眈,前几日在菏泽的时候,不是忽然有十二位英雄好汉,来求长安君夫人给他们安排漂亮老婆的! 嘿,这还真是一种巧合的姻缘。 哈哈。 若能够成对成双的话! 云飞燕想起这件事情,便打定主意,待会儿休息的时候找临安王过问,他这鹰一样的王爷,眼里揉不下沙子,把那十二个人究竟怎么地了? 马三金和那十二个人眼下的状况确实不怎么滴。 当日,在小紫荆湖的船上下来之后,本来韩蓄等人的做法是篝火旁边摆了酒,让马三金等人畅谈,若是谈得拢还好,若是谈不拢,放他们去了也无所谓的。但临安王本人绝不会让这十二个人在他戒严了十里之外的小紫荆湖里为所欲为还来去自如的。 临安王给霍青的指示是,不用杀,但至少要扒他们一层皮,让他们知道临安王治下是个什么地方! 于是马三金那十二条汉子,有被打的体无完肤的,有鼻青脸肿晕过去又晕过来的,有关在囚车里三天没喝上一滴水的。 马三金本人已经对他和兄弟们千里慕名而来追随的那一行人不再抱任何希望,算他和弟兄们瞎了眼,他正绞尽脑汁琢磨什么情况下才能够越狱成功。 好歹,在这陈昭君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收了十名女子之后,云飞燕恍然想起了马三金以及那十二条汉子。 想的真是时候啊,再不想起来,那十二条汉子就被临安王给作贱死了呀。 休息十分,云飞燕无事人一般,随口摆条,不经意问霍青:“霍将军,马三金他们……问出什么来了吗?” 是的,云飞燕的谈话还是很有艺术性的,她虽然是霍青未来的主母,但是呢,她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先入为主,而只是询问了解情况而已,霍青应该很配合了。 但是霍青给出云飞燕的答案只有一个,说这十二个人牙太硬,骨头太硬,不怕死,让他们微微尝试了一下临安王治下的法度森严。 然后云飞燕也没听明白,这十二个人现在是死是生啊!还是生的机会虽然还在,但人已经残了,以后就算生了也生活得不好? “还活着,这几个人?”云飞燕问。 霍青听云飞燕这么说,冷酷的脸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公主的问话很有意思!她很明白,人还活着。但是…… “如果他们不吐露真话,王爷不会给他们活路!”霍青就这么说。 活路的问题! 云飞燕想了又想,然后就问霍青:“你们为什么一定觉得这十二个人藏着什么话呢?他们就真的不可能是慕名而来的吗?” 听云飞燕这么问,霍青那张冷酷的脸又再一次笑了。 这公主,好单纯呐! 傻。 霍青说:“世上人心险恶!这十二个人若不是包藏祸心,若不是有人指使,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地混进临安王治下的实力戒严?他们说了,通通招供了,能够少受点苦头,死的容易些。” 实话! 云飞燕皱着眉头,看霍青:“你的意思是说,这十二个人非死不可。就算他们身怀绝技,也必须死吗?” 身怀绝技?霍青又看一眼这位公主。这位公主,为什么还是那么单纯呢? 给这十二个人活路,那临安王的脸面怎么给找回来?这十二个人必须死,才能还临安王一张脸面。 那时,云飞燕在霍青的脸上看到了冷酷的答案,她也在这个冷酷的答案背后,看到了冷酷的临安王的心胸,那般冷漠无情,草菅人命。 云飞燕点点头,对着霍青摆出一个不是笑脸的笑脸。霍青这样的人以后的下场,应该不是太好的。 但是,云飞燕不会告诉他。 云飞燕只是问霍青:“临安王去哪里了?” 她要亲自问一下临安王。 如果她未来的夫君是这么样一个冷酷无情,以为自己掌握了生杀大权,便毫不顾及人是该死还是该活,也不顾及一个人活着活得多么不容易,而只为了自己的喜好而去杀戮,她作为他的未婚妻,这些话可能需要谈一下!如果谈不拢,那是后话,而如果她一开始没有向他表明过她的态度,是她云飞燕的失职。 临安王就在那边。 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这接亲队伍的两千人,他们每一个士兵的眼角是否有颓废的眼神,脚底是否破了洞,身姿是否挺拔,心态是否积极,都在临安王的掌控之中。 临安王严肃的神情,鹰一样的眼睛,他似乎早已经把马三金那十二个人的事情抛出脑后。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准确的说要路过的地方,是泰安王韩承的封地。 泰安王韩承比长安君韩蓄年长三岁,和临安王韩迅一样,也是一个体格健壮勇猛且有心机心术的皇子。 稍稍遗憾的是,泰安王比临安王略输一筹。临安王抓住了机会,掌握了军队掌握了军权。 第416章 坚决离去的背影 临安王如日中天,恩宠有加,泰安王却因为一件小事在梁皇面前失了宠,从本来从至手可热的皇位继承人的人选之一,被梁皇一怒之下发配到泰安做了藩王。 这一次,临安王要带着他的未婚妻,他一母同胞的在雍国做了十三年质子的亲哥哥韩蓄回到东济城,要经过泰安王的地盘。 想想,泰安王怎么不会抓住时机在中间使诈呢? 肯定是会的。 泰安王一定会在他的地盘摆好鸿门宴,不放过任何一个从中作梗的机会,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给临安王背后捅一刀。 临安王镇严肃整理了自己的队伍。 鸿门宴?哈哈。 若是路过泰安,天色尚早,也不一定要非在泰安的驿馆里住上那么一晚上! 如果可以在泰安地界里加紧赶路,不用跟泰安王打照面,那更是求之不得。 但是!临安王反复一想,泰安王韩承怎么就不能让他兄弟之间面对面见一见?如果,这次见面能够让泰安王韩承看清楚他的地位,他已经与他临安王天壤之别,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与他争锋,这种情况下兄弟之间见见面,畅谈一下亲情,怎么不可以! 就是这个时候,云飞燕跑来问临安王马三金。 马三金? 就是那十二个光膀子,轻轻松松从他临安王戒严的小紫荆湖里钻进去的江湖流寇? 临安王转过脸,看着云飞燕的脸。 这位公主发神经,刚刚在华宁跟华安大吵了一架,没顾及自己的形象,现在又要来过问别的什么事情! 她为什么忽然问起马三金? 她想给马三金他们求情。 她为什么要给这十二个人求情? 她的动机是什么? 她是觉得他临安王之尊严在马三金这十二个人的才能面前,他们的才能更重要? 临安王看着云飞燕,看着她的脸。这张脸,说是倾国倾城,又过于不谦虚了,但的确也是容貌拔尖儿的,风韵味道,俊俏得很。 而那一瞬间,云飞燕本人不知道临安王的脑子里有那么多的弯弯拐拐。 云飞燕只想着这十二个人的性命。 云飞燕只想着他的未婚夫不能以这般心肠对待生命。一个男子若是心怀天下,除了杀伐果决,更应该有仁义之心。 她云飞燕就算不是打小在皇宫里头,接受了所谓的贵族教育,她就算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市井公主,她也懂这个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当皇帝,就得当好老百姓的皇帝!反贼可以杀,而一群不能完全定义为反贼,且仍有归顺之心的人不能那么对待! 云飞燕看着临安王。而临安王没有张口就与她说任何关于那十二个人的事。 云飞燕吞了一口口水,终究自己忍不住先说话。 “王爷,霍青将军与本公主说,马三金他们接受了审问,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在里头!”云飞燕陪着笑脸开启谈话。 临安王还看着云飞燕的脸。 云飞燕被临安王那眼神给震慑的,她知道马三金多半是没戏了。但是,她又心生怜悯。 她还是说:“若是能放人一命,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看!这就是云飞燕。她飞扬跋扈了一路,遇到土匪,她提刀就上马,遇到刺客毫不留心自己是否会受伤,是否是千金之躯,而与她区区毫无关系的马三金十二个人的生命相关时,她愿意对她未婚夫如此低声下气,求他高抬贵手,放人一命。 但临安王子眯了一下他的鹰眼睛,然后冷静地告诉云飞燕:“马三金这件事情,公主你就不要管了!交给霍青就是!” 交给霍青霍青,觉得什么时候该杀了,自然会杀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余地,不留一个余孽。 云飞燕对临安王仅有的那么一丝希望,就在临安往回答话的那一瞬间,渐渐冷却了。 是啊,她此刻面对的,这是一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武王。以战争作为他升职的资本,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怎么愿意在乎区区十二个人的性命啊!只因为这十二个人挑战了他的威严,在他下令戒严的十里之内,轻松的来啦! 是她太天真了。 云飞燕样舔了舔嘴唇,微微笑了:“我知道了。我就只是问问。” 然后,云飞燕扭头就走。 临安王那时,只能看到一个坚决从他身边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多年以后,临安王韩迅有没有想起这个背影,曾经离他那么近,而忽然又离他那么远的,背影。 那时候,云飞燕便知道马三金已经凶多吉少。 不应该叫凶多吉少,而应该是,他们十二人自从踏进那十里戒严的小紫荆湖,在他们满心里头想着陈昭君会给他们安排十二个漂亮媳妇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他们在临安王手里,绝无生还的可能。 云飞燕回马车的路上,眨眨眼。 她刚才路过了的那处,爷们儿们面色凶悍,气质冷噤,多半就是羁押奸细罪犯等人的地方。 容她回去找陈昭君商议一下! 云飞燕想想,自己和陈昭君出了雍城这一路,也杀过人。但杀的是杀手,是刺客,也与土匪近身搏斗过,但那些顺从了的土匪,都留了她们的身边,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马三金这个事,除了跟陈昭君商议,还是要与长安君说几句。 就让韩小飞来带个话。 就在大家已经上路了的时候,反正在上路的时候,临安王是不太管马车这边的情形的,临安王向来自负,他以为他保护的地方一定是寸草不生,不见一个刺客。 呵呵,云飞燕叫来韩小飞,简单几句,让韩小飞去告诉长安君,临安王要把马三金等十二个人给杀了,然后问长安君有什么办法能救人十二条命。 陈昭君这个时候才知道,云飞燕刚才出去干了什么?原来,公主殿下刚才出去打探回来那么重要一个消息。 等韩小飞丢丢丢跑过去问长安君的话了,陈昭君才为难地看着云飞燕:“公主殿下,你说的是真的呀?” 云飞燕看着她,反问:“我什么时候给你说假话?人命关天的事,我能拿来开玩笑?” 第417章 考虑一条生路 陈昭君皱了眉头。 看云飞燕这态势,公主殿下显然是不愿意这么草率将马三金这十二个人给杀了的,既然公主殿下不愿意,公主殿下肯定已经去找临安王给谈过了,而公主殿下的意思临安玩都不听,那还有什么说法呢? 岂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临安王想杀掉那十二个人! 陈昭君脑袋里头想起临安王的模样,临安王那一双犀利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的眼神里总是把控,总是居高临下,他想要杀这十二个人,估计公主殿下再说话也不管用。 这十二个人!那位马三金…… 陈昭君又想起他那天在小紫荆湖几艘剑一样的小船,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将前去巡逻他们的军士通通都给在水里绑起来,潜在水里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实在是很厉害的了。 可惜啊,这十二个人身手了得,可惜来路不明。 临安王如果非因为这一条,要把他们的性命给取了,那又有什么办法?毕竟现在嘛,大家都在临安王的地盘上。 什么事情总是临安王说了算的! 陈昭君低着脑袋,云飞燕却抬着脑袋。 云飞燕等韩小飞回来回话。 果真一会儿韩小飞回来了。韩小飞在马车外隔着帘子。云飞燕便自己捞开马车帘子,脑袋伸出去看韩小飞怎么给她回话? 韩小飞回话的内容是,韩蓄知道了这个事情。 韩蓄本来就大概知道,从那一天对马三金等人的拷问在篝火旁无疾而终的时候,就知道这十二人凶多吉少,在临安王手下。 韩蓄只是不知道,临安王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要将这十二个人给就地正法。 但云飞燕打探来的消息是说,马三金这十二个人已经经受了酷刑的拷打。 韩蓄也让云腾去核实了一番。 果真如云飞燕说这般,临安王韩迅不仅对这十二个人起了杀心,他甚至是起了歹心,有意在这十二个人死之前,将其好好折磨一番。然究其心理不外乎,是这十二个人其一来路不明,其二这十二个人在他临安王的地盘上撒了一回野,在他临安王面前炫了一回技术。 韩蓄对这件事情,若是就着明哲保身绝不惹祸上身的这种处事逻辑,他应该远离这些事情。他,陈昭君,还有云飞燕都应该跟这件事情保持绝对的没关系。 这样,临安王或许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他们动怒。 但,韩蓄脑袋里总想起马三金,马铁霸,马铜锤,这几个姓马的。 马铁霸的忠心义胆义薄云天,实在是出乎韩蓄预料的。 韩蓄想起马铁霸几番生死里,总是他冲在最前头,最不辞辛劳挑了大梁,马铁霸甚至比段一宁起的作用还大。 而这马三金,一样的江湖汉子。 若说他的理由真的是那么简单,只为了投靠他和陈昭君,而只想要一桩美满的婚姻,那他们遇上临安王以生命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是十二条人命呐! 人命关天呐。 韩蓄在雍城十三年的质子生涯里,他实在是受到过太多的屈辱以及打压,白眼鄙视,他看到过那些所谓的雍城贵族草菅人命,践踏人的尊严,他实在是很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拜高踩低弱肉强食的规则。 可是。 可是容和公主问她有没有法子救这十二个人。 韩蓄想,以容和公主的个性,她这般婉转而没有直接提了刀去找临安王要说法,要临安王放人,她已经是很懂得婉转求全的了。 刚才云飞燕这么低调的来找他商量,公主的意思不外乎想在临安王的眼皮子底下动点手脚,悄悄把这十二个人给放了。 十二个人,一条生路! 马三金他们想被重用是不可能了,想要建功立业或是另有预谋,通通不可能了。 若是想着对人命的看重,对身怀才干的人的敬重与珍惜,实在是应该救这十二人一命。 可是只是在临安王眼皮子底下! 那又或许临安王要杀这十二个人,本意却就是想要立威呢! 韩迅且就是明明知道以韩蓄和陈昭君,云飞燕等人的心肠,他们不愿意杀这十二个人,而临安王就偏偏要杀这十二个人,以宣誓他的权利。 怎么办? 真的是难办! 偷偷摸摸把这十二个人放了,不是难事的事。就韩小飞和云腾两个人就能办到,还别说加上松林银凤以及云飞燕助力。 大家一出手,铁定是把人放得轻轻松松一点,不留痕迹,还不给临安王留下把柄。 但是临安王本尊,怎么又不知道这是他们做的? 韩蓄考虑的,是这个。 可云飞燕让韩小飞带回来的话,更是通透明白。 “公主说,若是咱们忌讳这个忌讳那个,这十二个人可是真的没命了。公主还说,就算是让他们知道就是我们做的,他们能怎么样?他们大不了再大张旗鼓把这十二个人给抓回来呗!”韩小飞带来云飞燕的原话。 韩蓄摸着心口儿细想,是,云飞燕说的是在理。 有的事情是名路上过招,有的事情是暗地里过招。要像马三金这十二个人,就是暗地里的招数。 若是暗地里将马三金他们给不声不响的放了,以他们十二人现在的身体状况,逃也逃不快,也准会很快就被临安王派出去的人给抓回来,也许会全抓回来,或许他们还能逃掉一些。 那毕竟是讨论一些呀。 十二个人里还有活口,总好过全全在这里死绝了的好啊,见到一丝生天总比绝望的死去好! 韩蓄那么一想,他也想着自己。 他呀,从八岁起就孤苦伶仃,带着刘大妈,李大爷,还有和他年岁一般大的韩少飞、秋娃等几个离开梁国东济城,去雍城做质子。十三年的凄风苦雨!在无数苦难难捱的夜晚里,他曾幻想离开庸国,离开雍城,山那边的梁国究竟是怎样一番天地? 他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夜空里企盼到晨曦微光到月明星稀,没有结果。从他的孩童岁月的青春年少,到他已经在别人的摧残打压之下,变得强壮有力,而他还是没有等来自由的曙光,那种绝望的感觉,深深刻进他的骨子里。 第418章 天衣无缝 当人还没有完全绝望,最最渴望的永远是那么一丝一丝的亮光。 一丝亮光,便足以让一个人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陈昭君就是他生命中的那一丝亮光,后来,她变成了一束火炬,她变成了他整个世界的太阳,照亮他的所有。 希望。 马三金需要的是希望。 韩蓄骑在马上,他纵然一向远处望去,只看到临安王这军纪肃然的军队,完全看不到马三金他们的前程以及未来。 韩蓄也默许了云飞燕的做法。 他知道他媳妇儿陈昭君,也不会这么做事。人命被践踏,她总也会伸出援手。就像那一年,他被杜俊成几个往死里打,打得只剩一丝气息了的时候,陈昭君出现了,她只跟掌柜说了一句话。 天子脚下总有法度,别把人打太过分了! 就那句话救了韩蓄的命,也救了他的心。 既然是这样,长安君韩蓄决定加入进来的事,他自然会做得更加的妥帖。像云飞燕这样的,她已经不需要作为主力出现了,她只需要做一个引子,做一个迷惑对手视线的这样一个障眼法,就足够了。 云飞燕就牵着陈昭君的手,陈昭君几分虚弱的可怜的表情,云飞燕就跟霍青摆赤:“哎呀,今天这个路赶的太急了,长安君夫人身子不舒服!” 霍青就这么被云飞燕给拦着,他倒觉得奇怪了。 这长安君夫人的起居,除了她自己那个贴身侍女,她还有护卫,那再不济,还有长安君身边那个韩小飞呢?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临安王身边这位大将军! 可这回公主殿下有点胡搅蛮缠,搞不清。 霍青请公主去找韩小飞去。 然后公主殿下飞非说韩小飞办不来,办不到。 她韩小飞管那个华安公主送来的十个男丁就已经够捉襟见肘了,华安公主又送来了十个女仆,长安君夫人身边的侍女都去管教那十个女仆去了,简直就使得长安君夫人身边连个贴心的办事的人都没! 总不能让长安君夫人身边这个唯一的护卫,还有这条狗去办事! 霍青使着像他主子一样的鹰眼睛瞪了又看,转了又看,但是长安君夫人这脸色确实有点忧愁过虑的模样。 长安君夫人忧愁啥? 她太多愁善感了? 那就因为华安公主今天早上送了那十个漂亮的侍女? 这长安君夫人的心胸也忒狭窄了点,看开一点!这世界上哪个男的能够守着一个女的一辈子呀?长安君这样的皇子身份,他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呀,妻妾成群,这是必然的。 长安君夫人现在都已经身怀有孕了,还来纠结这些东西干啥呀? 霍青想了一想,便对云飞燕说:“公主殿下,长安君夫人,前面没有多少路就到泰安城了。若是长安君夫人这里有困难,还请务必坚持一下。过了今晚,我们明天就能到泰安城!!王爷安排的,泰安王还有席面。若是泰安王与长安君兄弟情深,见着长安君与夫人这边拮据,说不定也会像华安公主一般,再送些人手也不一定。” 看你矫情的这模样! 让你矫情!前面还有泰安城,还有泰安王,泰安王府里美女更是众多,泰安王也很喜欢往别人府里塞人,别说十个侍女,送你十个百个都是轻而易举的! 而云飞燕本来这会儿和陈昭君挡在这个霍青这儿,也就只是为了阻挡霍青,不要让他忽然走到马三金那边去。 眼下,云腾和韩小飞正两个人互帮互助,做得天衣无缝。 那边长安君和临安王也兄弟俩说些什么事情。 这不就都给障眼法了吗? 嘿嘿,这霍青这货说的什么呢?说什么前面有泰安城泰安王,王府里还有更多漂亮的婢女和姬妾呢,什么看着长安君和夫人拮据呢? 呵! 这个霍青和他主子一样的嘴臭,一样的该抽! 云飞燕心里如此,但脸上笑嘻嘻的。 云飞燕还假把意思打趣陈昭君:“如果真是这样,可真是长安君夫人的福气了,不花一分钱还能得那么多好处!” 陈昭君只能皱眉。 她这个逢场作戏,她就觉得她自己做的太过了。 陈昭君还是低调的表示拒绝,在霍青面前,她还是很谦虚的:“不必,霍将军,不必的,真的!我和长安君我们府里本来人丁就薄,府里也没什么家产,实在是用不了那么多人!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到时候你跟王爷说一声,跟那位泰安王也说一说,不用的,真的不用的!” 晕! 霍青很晕,被绕的! 但就是这样,云飞燕与陈昭君配合相得益彰而又特别默契,将霍青的眼光和注意力都给转移了。 那天晚上,都已经安营扎寨了。 霍青出去打点巡视营帐的事,那边关着马三金十二个死囚的囚车里,本来是木板钉的严严实实的,只透着几丝缝缝。 霍青终于眼尖地发现那缝缝里似乎没有滴出鲜血! 霍青走进一听,也没有人的气息。 难不成是死了? 也不对呀。霍青感觉,以马三金这个十二个人的身板,他们至少还能扛四五天呢,还能好好折磨过四五天呢! 可没气儿了! 这是相当的疑惑以及不寻常啊。 霍青如此怀疑,只是抽刀刷一下,插进那囚牢里。 霍青再次把剑给抽出来的时候,显然也不见血腥。然他刚才插进去的时候,只插到囚车的木板,没有插到里面的囚犯。 里面是空的! 霍青顿时,浑身上下就像被人揭了皮,戏耍得体无完肤一样。 霍青亲自抽刀把几辆囚车统统给一一验视查看一遍,而没有一个囚车回馈给他以人的气息,以囚犯的血迹。 囚犯们怎么不在了?跑了? 霍青提起监视囚车的几个人狠狠的追问一番:“究竟是有什么异常?” 可是周围的人都说没有什么异常。 下午上路之前,他们才好好的教训过这十二个囚犯,辣椒水,刷皮肤的铁刷子,虽然这十二条汉子是汉子,受那么重的苦刑都不哼哼一声,但他们仍然塞了臭袜子在他们嘴里,保证他们一路上绝不发出任何讨厌的声响。 第419章 一个男人的第六感 而他们这些押送囚犯的,也没有一丝走神呢! 当然,偶尔天上有一只鸟飞过的时候,他们也看了一看。偶尔走路渴了,他们也是停下喝了口水,撒了泡尿,这些都是正常程序。前几天都是这样过的呀!他们几个监视得那么严密,且又把马三金他们打得那么重,他们想从他们手里溜走是不可能的呀! 可是人确实是已经溜走了。 这简直就似乎是一个悬疑而未解决的疑案。 霍青把囚车狠狠地翻了个便,检视着每一处的痕迹。而他身边的饭桶们,自以为监视得很严密,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察觉,也不知何时马三金这十二个人被统统救走了。 统统救走了! 不留痕迹,没惊动一个人!究竟是谁有这种力量? 难道……是马三金他们的同伙,这么做只是为了在临安王面前炫耀他们的能力技术? 但霍青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持续下去,他只好赶紧揣着同样满肚子的疑虑,去禀报给他的主子临安王。 那时,临安王还正和长安君韩蓄说着什么话。 其实也不是临安王喜欢跟他哥说话。 只是他哥自从经过那一夜下棋宵夜配小酒的长谈之后,而昨天又在华安公主府上那么低姿态地倾听他弟与华安公主的谈话,今天他哥又是那么主动的,在他身边前后,却没有哥的架子,只像他的小弟跟班,他也很愿意在他哥面前展示他的男子汉气概。 这种时候,霍青偷偷摸摸来告诉他,那些人不见了。 死囚们不见了! 马三金这十二个死囚,逃出生天了! ! 那瞬间,临安王眼角看到他哥的气定神闲,无事人一般的形象,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中计了,马三金这事是他亲哥干的! 这是第六感。 这是一个男人的第六感。 临安王思索了一秒钟,觉得此事的确值得深深地查问一回。 若是他亲哥所为,那就更证明了他亲哥与这十二个人是有勾结的!所以,就算是他亲哥把这十二个人给救走了,他亲哥在他面前耍花样,他照样有本事把这十二个人给全全抓回来,凌迟处死。 临安王面上只是对长安君说:“哥你回去,我这里霍青还有事要商量!” 好。 既然有事要商量,反正商量的也就是那件事情!韩蓄也不说什么,回头去找自己媳妇去了。 韩蓄走我自己的营帐,云飞燕还在他们的帐篷里头,银凤还有韩铁牛都在一旁。 云飞燕一见到韩蓄,只是露出了一个笑脸而已,而轻松地挥挥手说:“你回来了,本公主也就撤退了。走了,回去睡觉了!” 晚安,好梦。 云飞燕就是那么想的。 她许是把临安王韩迅想得,太逆来顺受了些! 韩迅怎么可能让云飞燕晚安,好梦?且他本就怀疑马三金的失踪与飞燕有关。霍青已经连夜带着人去寻找马三金等人的下落。 当然,只要抓住马三金,看他们又有什么话说! 所以临安王就这么,夜里来,他也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啊,就那么赤裸裸的来到了云飞燕的营帐,没有礼貌的问候,只有毫不客气的挑开帐子钻了进去。 今天晚上伺候云飞燕的是陈二小姐,陈意如。 陈意如小姐都已经自降身份,说自己是云飞燕公主殿下的女官,她总得做一些明面上的事。因为碧桃已经把端洗脸水呀,铺床啊,这些工作都已经做好了,陈意如只是来做做面子功夫的。 陈意如本来服侍着云飞燕躺到床里头就准备撤退,回到她和段将军的窝棚里去甜蜜,而临安王已经来了。 临安王那么毫不客气的来了。 临安王来了,黑灯瞎火的,就那么毫不客气的说一句:“滚出去!” 哇,好霸气呀! 原来,这雍城少女的痴梦是这般男儿气概! 陈意如揣测着临安王的脸色,然后脑袋里头想象了一下接下来这个营帐里头会发生的事情。 好旖旎哦! 临安王终于落寞难耐,受不了公主这国色风姿的诱惑,选了今夜的好日子直接闯进公主的营帐里头来要做羞羞事。 羞羞事啊! 那既然是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哦。 陈意如倒是乖巧的退出去了。 陈意如乖巧的退出去了之后,还不够他嘛,毕竟是过来人嘛,她对这方面还是挺有经验。陈意如还赶紧找到碧桃,让碧桃赶紧准备些热水,一会儿可能需要用得上。 陈意如还告诉碧桃,最好是一直在公主殿下的营帐门口伺候着,万一临安王还有需要的话……碧桃就发达了! 相信碧桃以后也会很感激她的啦! 然后陈意如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行云流水,最后,她又觉得有些事情还可以另外一种做法。 陈意如觉得这个事似乎还可以去跟辜老太傅通报一声。 毕竟辜老太傅掌管了雍国人的脸面! 对,去通报给辜老太傅这种事情,不能由她来做,不然临安王会记恨。 那让谁去告诉辜老太傅呢? 如今,她姐身边也没有桃子,如果有桃子,这种背锅的事绝对可以交给桃子来出色完成。 陈意如故意走到一个云飞燕的家丁就是以前的土匪面前,然后说:“公主殿下让你去一趟,有事交代!” 然后过后,陈意如又很为难,又拉着那个家丁,她很站在那个家丁的角度:“大哥啊,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去了好!” 陈意如这般吞吞吐吐,那家丁又很愿意给陈意如面子,毕竟嘛,这位是段将军家的小妾,还是长安君夫人家的二妹妹。 那位家丁就很是信任地问:“小陈夫人,怎么什么事啊?”公主殿下召唤,不是即刻就去吗?还说最好是不要去,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陈意如还是那般难以言说的颜色,吞吞吐吐又吐吐吞吞,都直接把这家丁给看得,一个通透汉子变得拧巴了。 陈意如才偷偷摸摸,说:“大哥,临安王在公主殿下的营帐里!这样的事情,你可别说出去啊!” 那家丁忽然听懂了。 啊! 这样的事! 第420章 王爷小心失了手 是啊,这件事情怎么能够说出去呢?绝对不能说出去了,不能说呀! 但是小陈夫人又很为难。 陈意如又说:“公主殿下待我们都是一般的好,怜悯体恤,只是这件事情事关公主的名节,可那又是临安王,我实在是很为难!” 没来人家临安王来干什么,且是没弄明白,就被这帮人给胡乱猜测,假的都成真的了!这位家丁,曾经山里的糙汉子,曾经的土匪,跟着这和亲队伍也给驯化了,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了一个人。他说:“嗨,小陈夫人,看你说的什么为难!我们不为难!咱们不是有辜老太傅吗?辜老太傅他不是最懂这些事情吗?我去,我去把这件事情给他说!辜老太傅最有办法。” 辜林森迂腐不堪,他绝对不会让临安王得逞。 陈意如还拉着这家丁的袖子,很是做贼心虚:“大哥,别,别!别让别人知道了,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临安王,手里即刻就有三万重兵! 没见着前两日来耍宝的那马三金十二人的皮都被揭了,关在囚车里叫天不应,嘴都给堵死了! 那家丁可有义气了,他还说:“小陈夫人啊,怎么能让临安王知道!咱们是谁的人?咱们是公主殿下的人,忠心护主!” 而这位忠心护主的家丁,飞快去敲醒了已经睡在被窝里的辜老太傅。 简直是一点儿不耽误时间。 辜老太傅一听说苟日的临安王连婚礼都没举办,就已经趁着夜黑风高给钻进了容和公主殿下的营帐里! 这是要干嘛呀? 这是要翻天呢? 这是要他娘的不要脸呢! 辜老太傅简直是毫不吝惜自己这七十几岁的老身板,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战斗力对抗临安王,他颤颤的身子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整齐,鞋子羁着一双就给冲到了容和公主的帐门外。 结果……里头正吵得热闹! 就是容和公主与临安王吵。 临安王简直没想到,容和公主在黑夜里还有这种战斗力! 那营帐里黑灯瞎火,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只感觉到容和公主双手叉腰的气焰之高。 “临安王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三更半夜耗在本公主的营帐里,这一般不客气!若是要商量事情,好好的你找人来请本公主,本公主不就来了!候临安王你自己这模样,凶巴巴地吓走了我的女官,怎么回事?你黑夜里扮钟馗呢,吓人呢?” 云飞燕凶得很。 临安王本来是端了一肚子的怀疑,觉得自己实在是理直气壮,而他被容和公主这么一训斥,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作为一个男人是有点没做对,的确是惭愧了那么一分。 但,仅仅惭愧了那么一分之后。 临安王他又回味过来了,他娘的,这是他媳妇儿,他未来的老婆,他在她面前想怎么地就怎么地?还要顾忌她呀! 顾忌个铲铲!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有那么多废话!”临安王的咆哮回应,近乎失去理智一样。 废话? 于是,直接就把云飞燕给气炸了。 云飞燕更是暴躁,嗓门儿又高,嗓门儿又大,还亮。只是黑夜里,她看不清自己的剑在哪里,她只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给裹得老结实了! “临安王本!公主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手里头有着三万人,本公主身边只有八百人!你以为本公主是嫁给你,嫁鸡随鸡了!我告诉你,本公主和你,八字还没一撇!你要是敢在本公主面前无礼、动粗、耍横,告诉你,本公主现在就敢退婚!你和本公主的婚姻,作废!” 云飞燕高亢的嗓门儿把“退婚”“作废”这样的字眼给传了老远,几乎还有回声。 临安王那阵巴不得把这大嗓门儿给狠狠捂死它。 呸! 这公主还蹬鼻子上脸了,他要是黑夜里来瞧她,那是看得起她,是她的荣耀! 呃! 可是他今天晚上不是来……干了个什么事的! 临安王甩甩脑袋。 看把这公主给横的,把她给美的。 临安王的语调凶起来:“退婚!你敢提退婚,谁给你的胆子?本王现在就弄死你!” 狠话,够狠的呀! 云飞燕那上脸面,却高扬得很!云飞燕直接就喊帐篷外的人,好像她知道辜老太傅在外面似的! “辜太傅,辜太傅,你进来!你快来,赶紧给本公主点灯!辜太傅,你听到了没,这个什么狗屁临安王,他要弄死本公主!你赶紧,写退婚书!走,咱们回雍国去!这狗屁王爷,狗屁婚约,什么玩意儿!本公主受不了这种气!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情形?临安王,黑灯瞎火的,闯进本公主的营帐里来!本公主现在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没有了!退婚!快!写退婚书!” 云飞燕高扬地叫着! 声音刺耳,而又传得老远。 以致于那些再不想看热闹的临安王的自己人,也跟着一起吃瓜,他们实在感觉这公主实在是临安王的绝配,很够临安王这一辈子消磨他那傲性以及霸道。 当辜老太傅感觉事态已经几乎失去控制,连滚带爬滚进了容和公主的营帐里,他手中颤颤一盏灯火把营帐里的烛台给点亮时,那里面的情形直接把辜老太傅给吓傻了! 辜老太傅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临安王直磕头。 而那一阵叫嚣的云飞燕公主殿下,此刻正在临安王手里不可动弹。 临安王正捏着云飞燕的脖子,云飞燕被捏得脸红耳赤,几乎反抗不过。云飞燕艰难地伸手,四处够,怎么也够不着一个硬物来砸烂临安王的脑袋。 云飞燕感觉自己都要被捏闭气了! 辜老太傅只有咚咚咚地磕头,咚咚咚地求饶!替云飞燕求。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王爷……您先松开手!我家公主金枝玉叶,比不得王爷在战场上遇到的那起贼人!王爷小心失了手!”辜老太傅虽然求饶,话里的意思临安王你自己细细想去! 要是临安王这回失手杀了公主,铁一般的事实。 后果是什么,临安王自己清楚! 第421章 被抓了现场 “王爷……”辜老太傅还有绝对能说服临安王的理由,“百姓平常人家,哪对夫妻不吵架!打小儿,世人都是这么过的!王爷,您消消气,公主与您吵几句而已!” 又不是真的退婚! 您临安王这一爪子捏下去,您又看看这火爆脾气公主会不会往死里作着给您闹退婚! 您等着瞧! 正是闹得不可开交! 临安王被抓了现场,铁证如山,对容和公主出了手,把人家捏得脸红脖子红的,差点儿没命了! 韩蓄和陈昭君终于赶过来也过来劝架。 临安王他哥和他嫂子来了是来了,这两个人外加上辜老太傅,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劝架的,还是火上浇油的。 公主大人更是不依不饶了,根本不像是要被人捏死了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口里反反复复嚷着“退婚”“作罢”“回雍国”之类的! 眼看着这事不就闹大了吗? 临安王本人正给气的热血上头,婚姻这回正事想说作罢就作罢?他遇到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儿,他也想作罢!但凭什么作罢这件事情是云飞燕先提出来?搞得好像他临安王很中意这门婚事似的! 云飞燕说作罢,而临安王就偏不遂了她的意。 云飞燕叫嚷着退婚说得起劲,来来回回地喊叫,而他临安王就越不干。 反正云飞燕一见到韩迅他哥和他嫂子,就像是有了靠山,她越有靠山,就越气焰盛,她的气焰越盛就越需要有人来杀她的气焰! 他就是这个煞她气焰的人。 “退婚?你还想滚回雍国去?想都不要想!云飞燕,你给本王听着,这辈子除了嫁给本王,别无活路!”临安王火光里,鹰眼怒目,咬牙切齿。 很简洁! 临安王把这句话给撩着,然后自己就走了。 仿佛他很帅,很有气概。 但韩迅在走出云飞燕的营帐那一瞬间,他忽然才想起自己今天晚上冲进云飞燕的营帐里究竟是干什么的?马三金!他忘了这个茬儿,被云飞燕一闹,给闹没了! 马三金现在还没抓回来! 结果他临安王走遍天下浑不怕的天之骄子,竟被这市井公主给气得条理不能调理清楚,只能得个糊涂。 临安王难受的揉揉自己的额头。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一遇到云飞燕,竟然被气得如此糊涂? 糊涂呀,糊涂! 临安王这一冷静,准备又回马枪给杀回云飞燕的营帐里去。在营帐门口,他又站着脚,听了一会儿墙角。 里头,究竟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里面,究竟有没有什么阴谋? 他有没有正在他们的阴谋里? 韩迅只在外面听到云飞燕,陈昭君,还有辜老太傅,四个人的声音,他哥韩蓄还没怎么发言。 就这个云飞燕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怎么?辜太傅,你以为本公主是说着玩的吗?怎么可能?刚才你也见到了,临安王那么凶,那么大的劲,他掐着本公主的脖子,几乎要把本公主给掐死在这里!你想想,他是武王出身,他武功那么霸道,本公主怎么是他的对手?辜太傅,若不是你今夜自己亲自看到了,你怎么能相信?皇子王爷,竟然做事那么不讲道理,粗鲁到了极点!辜太傅,如果这事你不解决,那哪一日他把本公主给杀了,也是轻而易举的!我看你那时候,怎么向我们皇帝陛下交代?”云飞燕咄咄逼问辜太傅,就要逼着辜太傅马上写了退婚书。 陈昭君这时候只拉着云飞燕的手给她拍背,给她顺气,然后又亲自点着灯火去看云飞燕的脖子,还问她:“公主殿下,您伤哪儿了?让我给你看一看!” 然后,顺着陈昭君手里的灯火,云飞燕巴巴便把自己的衣领子往下拉,她指着自己的脖子:“你看!你看,就是这里,深不深?掐红了?掐瘀血了?本公主命大,若是弱鸡一个,定早死在那暴王手里了!真是的!” 陈昭君点着灯火看去。 果真,夜里烛火不清楚的情况下,都看到红红的一阵,像是积了瘀血的。 唉! 这临安王,下手也真是太重。 陈昭君只是转过头跟她夫君说:“公主殿下的脖子确实红了,让王太医过来瞧一瞧!毕竟,这脖子上若是留了疤,也不好的。” 那时,韩蓄和辜太傅两人还很是君子谦谦,背着这边,绝没有偷看美人脖子的春色。 陈昭君这么一说,韩蓄点头马上就去办。 这回,云飞燕本人才满意了。她说:“传,赶紧传孙太医,让孙太医好好来给本公主瞧一瞧。” 嗯。 陈昭君点头,安抚。 一会儿,云飞燕又说:“本公主今晚上受了重伤,走不了了,头晕恶心,心里发慌,明天上不了路了!” 韩蓄刚把王太医传进来。 云飞燕见到韩蓄,便故意说:“长安君,知道你回家心切!罢了,本公主着身子,不拖累你。如果,明日你要启程,你就走。反正本公主是走不了的!” 云飞燕看到了营帐门口那隐藏的剑鞘,不是临安王的么! 临安王还在那儿听墙角。 呵呵! 云飞燕心里,巴不得陈昭君、长安君都跟着她一起闹,闹得临安王心里发慌,闹得临安王孤立无助,闹得他捉襟见肘。只要他一发脾气,临安王又输了,又中招了,哈哈! 韩蓄怎么能不知道云飞燕的招数? 这位公主殿下,也是一个患有结婚恐惧症的人呐。 所以,临安王,也和他长安君一样。这兄弟可怜!算了?看在他和他兄弟一母同胞的份上,帮帮他迅弟。 韩蓄脸朝着营帐门,他进来出去的时候知道,临安王在哪儿。 “公主啊,你看你,你是气糊涂了呀,说的什么话?我们从雍城一路出来,生死的交情,怎么能够因为公主身体不舒服,就把公主你留在这里!”韩蓄说这话,算是安抚了一下云飞燕! 韩蓄又走两步,走到营帐门口。 韩蓄亲自把他兄弟给拉到一边,单独与他兄弟说体己话。 韩蓄就好像是装作不知道他迅弟今天晚上究竟是被什么事情惹怒了一样。 第422章 不能用蛮力,要哄 他兄弟今天晚上,是被马三金的事情给惹怒了! 但是他绝口不能提马三金。 韩蓄说:“迅弟啊,不是为兄说你,在女人这件事情上,你这回真是没摸着门道!你若是退婚,回城去,父皇和母妃问你,你怎么答?为什么退婚?” 临安王砸砸嘴巴,他没有说退婚!他也说了他不退婚呢!他要成婚,成婚了之后在好好调教那个疯女人! 韩蓄又点头表示,他明白:“为兄知道!迅弟你,也是朝堂江湖,风里来雨里去的人,这点大局观念还是有的!只是,今天晚上误会已经成了。现在已经是这个局面了,若是不退婚,那这桩婚是要进行下去的!但眼下,公主正在气头上,还怎么进行下去?” 韩蓄还做了一个手势,比划了又比划,大概比划了一下韩迅当时那个粗鲁的动作,韩迅大概看到自己当时如何一激动,如何一手掐在人家脖子上的情形。 韩蓄又反手拍下自己胸脯,以他自己作为例子,教育他兄弟。 “迅弟啊,这个女人啊,不能用蛮力,要用哄的。你越对她用强,她越跟你横。”韩蓄说得很懂的模样。 用强?蛮力? 临安王简直是被搞的一肚子憋屈,他哪里用强了?他用什么强? 强! 哼。岂有此理。 面对临安王这想解释又解释不出个名头的冤大头,韩蓄当然选择站在云飞燕那一边,弱女子嘛,自古都能多得到垂怜的。 “迅弟,你今天晚上这样的情形,莽撞了。还好,有辜太傅见识长远,他在公主面前说话是有分量的,及时组织了事态。不然啊,这公主发了脾气,我跟你说,十头牛千头牛都把她拉不回来,连雍国老皇帝都没有办法!” 这句话,韩蓄是咬着耳朵跟他兄弟说的。 临安王这个时候便反过来看着他哥,天呐!十头牛千头牛都把她拉不回来,连雍国老皇帝都没有办法!那他这未婚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 韩蓄又说了:“这个人嘛,你非要看她发脾气的那一面,当然是能有多坏就多坏了。她肯定不会在发脾气不高兴的时候让你看到她好的那些地方!人嘛,却都有两面性。今天晚上的事,依为兄没见识,息事宁人!兄弟,你去陪个不是。若兄弟,你大男人、王爷、皇子有面子,那为兄也不给你出这个主意。因为为兄向来是一个在女人面前豪横不起来的人。为兄在你嫂子那儿,也是不敢说一句重话,说一句狠话!” 韩蓄说道这儿,停下来,就看着他弟。 临安王黑夜里听了他哥说了那么多,脑子里头反复却在想的是马三金。马三金,马三金,马三金!这马三金十二个人,被酷刑伺候,涮得体无完肤行动不便,更齐刷刷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临安王的掌控之下,给消失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哥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他哥这时还来劝架,很好。 嗯!韩迅嘴角抽动了一分,鹰一样的眼睛,在黑夜里望着他哥:“你告诉我一件事,马三金……” 韩迅暂停了一时,舔了舔嘴唇。马三金的消失,他要听他哥说真话! 长安君猝不及防,被他弟这么一问。 果真,他弟在意的不是公主大人情绪和脾气,以及公主大人背后雍国的力量,他弟只在意马三金这十二个人给他带来的面子的影响。 只问,生活啊,你究竟是要面子还是里子? 难道面子和里子就一定能够兼顾吗? 不一定。 韩蓄这么说:“迅弟,你手握重兵,在你的地盘里,你说了算。马三金等人怎么处理,这事为兄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那有没有背地里动手脚? 韩迅却直接问:“马三金他们消失了,这件事情是不是你们做下的?” 这个你们,就是指韩蓄、云飞燕! 是不是你们俩勾结起来,撺掇起来?互相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沆瀣一气! 是不是! 韩蓄黑夜里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到眉骨。 韩蓄呵呵一笑,说:“迅弟呀,你太高看为兄了!如果为兄这一生有了这样的本事,怎么能在雍国呆那么长时间,受尽屈辱!为兄若有这番本事,怕是早已经回国,与迅弟等众弟兄姊妹,在父皇膝下,还有母妃团聚,共享天伦了。” 韩蓄这样的回答,叫做没有回答的回答。 至于信还是不信,怀疑还是不怀疑,由你自己说了算。 若是你深深怀疑,拿出铁证了,你仍然怀疑。 若是你深信不疑,便是一千百个耳旁风、枕边风,也把你吹不动的。 韩蓄还很坦然,望着他迅弟。 临安王韩迅那时,只感觉到阵阵夜风微微的一丝凉意,以及周围此起彼伏的蛙声。 现在的意思是…… 他为了明天早上能够顺利上路,他为了能够尽早的把云飞燕这只飞扬跋扈的东西给关起门来狠狠教训,不给外人一丝机会插足,他还得及早回到东济城,及早办完与云飞燕的婚礼,然后把云飞燕关在王府里,好好的折磨她,驯化她! 为了能够及早实现这一个小小的目标,此时此刻,他还得装一番知错认错,去到里头,给云飞燕道歉? 行,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今天在云飞燕面前丢的脸,他总有一天会在她身上给讨回来。 连本带利。 因为临安王韩迅极是通教化,他还没听到长安君怎么教他向媳妇赔礼道歉,他还根本没有学到男女焦灼战里任何一丝精髓,便是自己无师自通,一手撩开帘子走进营帐里去。 那时候,云飞燕阵伸长了一段白白的脖子,由孙药尘给她诊治。 孙药尘又是给他用中药熏,又是冷敷加针灸,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治疗。 辜太傅在一旁狠狠监视,让孙药尘不得分心一丝,就是怕这位公主大人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借着这脖子上一堆儿淤青,就是不上路,怎么办? 公主大人不上路,愁死个人! 不能让她不上路。 必须要让她上路,就必须除掉这脖子上的淤青。 而云飞燕呢,歪着一根脖子,脖子上面扎着一根银针呢,她还让陈昭君给她拿纸和笔来。 第423章 其一其二其三其四其五 云飞燕说,她要给雍成她亲爹写封信去,她要告诉她亲爹,她和她亲爹亲自选的未来女婿吵了一架,那个不得了的未来女婿一伸手就掐了她的脖子。 她的脖子差一点点就断了,正在紧急治疗中。 云飞燕真那么歪着脖子,一边写一边: 皇帝陛下,亲启!不肖女云飞燕再次呈陛下亲启!女有一事不堪禀报,却实不能忍受,必细述于陛下面前,求陛下做主。临安王粗鲁过分,半夜闯入本公主的营帐,其人当时神态凶横,且其意图不明,动作蛮横无理,撵走侍女碧桃!本公主大义凌然,不畏强霸,喝止临安王。临安王恼羞成怒,一手掐住本公子主的脖子,竟意欲将本公主置于死地…… 后面的话,云飞燕就准备不写了。 她就写这么样一封信,很有画面感。只为了告诉她爹,有这么样一个事发生了,爹你自己定夺! 看你给选的好女婿! 满意了? 呵呵。 有的时候留白造成了效果,会比喳喳叽叽、叽叽喳喳,一路说一路说,更有效。 临安王尴尬地站在那个门口,就把云飞燕写了这一封信,都给听了个完全。 云飞燕就是故意全全给他听到的。 他以为,他真能只手遮天了? 哼! 云飞燕就那么挑衅的看着临安王,手里把这封信给折起来,交给辜老太傅,让辜老太傅快马加鞭给送到雍城皇宫去。 辜老太傅把这封信捏在手里。 辜老太傅看看临安王的脸。他这种过来人都知道,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刚才临安王撩了狠话出去了,这会儿又回来了,他和容和公主吵架的事情是有转机的。 辜老太傅便很期待的一脸,望着临安王。 辜太傅问:“临安王,您还有话?” 临安王咳咳咳,一手抢过云飞燕手里的这封信。他王顺手将这信点了火,给烧了扔地上,一脚踩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绝不拖泥带水,绝不可怜云飞燕歪着脖子给她亲爹雍国老皇帝写告状信的辛苦不易。 临安王说:“公主殿下言过其实了!公主殿下之言,有许多不严谨的地方,本王作为当事人,务必给公主一一指出来。其一,本王夜闯公主营帐不假,但却不是心怀叵测,意图不明,本王来这里其实是找公主说话的。其二,公主殿下并不是拆穿了本王,本王也并不是恼羞成怒。本王此来本无恶意,何来拆穿之言?本王未曾气恼,何曾恼羞成怒?其二且不成里,其三置于死地之言就根本说不上,夸张,言过其实。” 然后…… 然后云飞燕就看着临安王,看他怎么说出其四其五来自圆其说? 他都已经掐上她的脖子了呢,还说不是恼羞成怒!呵呵呵,她脖子上的这段淤青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嗯!”临安王说,“因为……军中出现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群受了刑,毫无行动能力的囚徒失踪了!军中或是有刺客匪徒……本王担心公主的安危,所以夜来公主的营帐!本王刚才误伤公主,也是因为担心则乱!” 对!担心则乱。 临安王发现自己编的这个理由非常的好。 赶紧便拿出马三金等十二个人失踪的事,好好敲打这位不知好歹的公主。 “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匪徒竟敢如此大胆,将这些死囚给劫走!本王已经派人在营里四处查询这些同伙的下落!本王实在担心公主这里,所以本王来得及了些,情急之下误伤了公主!”临安王说。 误伤! 这样的理由,好好哦,好顺利成章哦。然后,云飞燕就那么看着临安王,看着他把他自己说得他自己都给相信了。 云飞燕点着头,看着地上被临安王烧掉的书信的灰烬。 云飞燕便接着话头说:“所以……今天晚上都是误会!所以本公主这个脖子上的淤青,全是因为马三金那十二个人!” 马三金! 是嘛!临安王说的不清不楚,那她也是可以说的不清不楚的。 临安王,那么粗鲁得跑来掐了她的脖子,她是公主啊,难道就是因为临安王悄悄怀疑是她放走了那十二个人? 所以嘛,这男人你看他的品行! 云飞燕便望着辜太傅。 辜太傅也看着云飞燕,但他实在不知道马三金的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没人告诉他! 辜太傅只是觉得,临安王这个道理说得过,公主殿下将就将就!凑合一下,给别人方便,也给自己方便嘛。主要是让他这七十几岁的老头子少担惊受怕,愉快的圆满的完成任务,最要紧。 云飞燕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顺便让辜太傅,还有孙太医都出去。 云飞燕自己站起来。 云飞燕当着韩蓄陈昭君的面,在临安王面前,她只重复了临安王的那一个理由,关心则乱。 “王爷,你这个解释很通透啊!那依得王爷的这个意思,岂不是以后若是什么时候,这营地里再出一个贼,王爷提刀杀贼也是可以在不小心的时候砍了本公主?误伤嘛!王爷这个理由对梁国朝堂,对雍国朝堂,也是能交代的哦!”云飞燕不怒,不横,很娓娓的模样。 临安王那一瞬间,脸青得几乎回答不了话。他完全想不了一个擅长飞扬跋扈,口齿伶俐的女子,她极擅了啪啪啪机关枪似的说话,也忽然有这种细抠着字眼,一字一句,一字一句,一字一句说到你心坎里头的时候。 还好,陈昭君恰当的时候说话。 陈昭君拉着云飞燕的手:“公主殿下,你说的什么话呢?快别说这些话!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公主殿下,长命百岁。公主殿下与王爷百年好合,和和睦睦。” 看嘛,陈昭君这个不动脑筋的,多会豁稀泥呀? 云飞雁回手,轻轻一手拍着陈昭君的手背,让她别混说。你是站哪边的呀? 最尴尬的气氛,仿佛终于告了一段落。 营帐里忽来的安静。 长安君说:“没事了,公主休息!” 云飞燕也摆摆手说:“去,本公主累得很,正是要休息!” 至于明天上不上路,再说!再说! 第424章 油茶香喷喷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辜老太傅那心里一直没底。 辜林森极是企盼容和公主大驾今天脑筋正常一点,不要发疯发癫。但是,容和公主若是正常,不发疯发癫,便是平常的脾气暴躁! 公主若是发疯发癫,说不定她才会忽然一改往日那专门与临安王这桩婚事敌对的心理,她才会乖乖上路。 辜太傅清早八早,顾不得自己老腿老脚,非要跑到这营帐门口,还一个经儿崔碧桃进去看看,这个公主殿下心情怎么样?她脖子上的红印子散了没? 在辜老太傅的催促之下,碧桃也是忐忑着一颗心。 昨天晚上公主殿下发了多大的脾气,谁不知道诶? 算她命苦,她可怜,她根本不知道临安王昨晚来了这里,也完全没想到临安王点燃了公主殿下这个暴脾气。 公主殿下的暴脾气啊! 碧桃的心都在发抖,缩手缩脚的钻进营帐里去。 还好,公主殿下还睡着呢。 碧桃变回身退出营帐去,准备去打水。 那时候,整个营帐已经有非常热闹的声音了。大家伙儿可不管这公主殿下上不上路啊,大家自己有自己的行程嘛。 临安王说了一声要上路,他们是临安王的兵,总是要听临安王的! 陈昭君今天起得早,正站在营地里空旷的地方,看那天边升起的太阳。银凤正给她送来薄薄的披肩,为她挡去清晨的露水。 那边,军士们烧水的,煮茶的,煮早饭的,很热闹的模样。与一般的和亲队伍,没什么两样。 而就是前两日华安公主送来的那是男是女,也是一样的干活忙碌。这二十人的身份嘛,因为华安公主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说得很明白了,当下人使唤的。 那十个妙龄女子也是正常的,没有谁作妖的样子。她们干点简单的活计,上路的时候就跟着坐马车,到了某一地点的时候,该安营扎寨了就自己动手煮点伙食,铺着床铺,倒也不一般的磨造人。 韩铁牛可可爱爱地跟在陈昭君跟前。 韩铁牛与它娘一起看天边的云彩,很温馨的感觉。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长安君韩蓄亲自端了一盏油茶来。韩蓄说,他刚刚已经尝过了,很好吃,很香,很暖。 这油茶是华宁一带享誉盛名的早餐茶点,也的确如韩蓄说的那般好吃,很香,很暖。 但陈昭君觉得这油茶有些油腻,只看了一看,也没有吃。 但其他人都觉得这油茶好,尤其是长安君韩蓄,他许是许久没有吃到这种家乡美食,亦或是他小时候对这个油茶有特殊的记忆,他还一直给陈昭君推荐说这茶很香,可以尝一尝,再不然闻一闻。 呵呵。 后来连云飞燕都出来了。 云飞燕也说,她早上喝了一碗油茶,香喷喷的味儿,她的胃都给暖了。 云飞燕还说她心情大好,问究竟是谁煮的这个油茶? 谁这么好的手艺? 结果……是谁煮的?就是华安公主送的那十名女子当中的一个,那个名叫小香的,眉眼很出众的那个。 所以,云飞燕还亲自把叫小香的那个女子给请到跟前来,还把她上下打量了又打量,看她一双手也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擅长做伙食的。 云飞燕啧啧地感叹:“你这一把手艺很好啊!可惜啦,长安君夫人倒像是不喜欢吃这油茶。没关系,本公主喜欢。等到了东济城,你来本公主府上!本公主捧你的手艺!” 云飞燕说的是笑话。 但长安君韩蓄却知道,云飞燕这是在用实力为陈昭君,遮挡躲避,躲避那些可能的婚姻里的第三者们。 真是雍梁好闺蜜的典范啊! 本来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之中,连临安王也有一种错觉,就算是昨天晚上那个大声嚷着要和他退婚,婚约要作罢的那个刁蛮跋扈、不可一世、无法沟通的女子是错觉了!她这一大早笑意盈盈,只因为一盏油茶就给治愈了的模样,多可爱呀。 既温柔又可爱! 而她那么无时不刻不护着陈昭君的模样,还更可爱。 当大家都笑嘻嘻的准备上路了。 云飞燕那脸上却看不出更深的神情了。 她或是经过一天晚上的冷静,她也明白了,她就这么借题发挥,在华宁与泰安城中间,前不是后不是,走不了解不脱,很尴尬的。 所以也就当作睡了一觉,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云飞燕这种性子,她怎么能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忘了! 昨天晚上啊,临安王啊,那个清风黑脸的家伙,因为他心里怀疑她,怀疑她是不是和长安君一起勾肩搭背沆瀣一气把马三金那十二个人给放了? 是!就是她和长安君一起勾肩搭背沆瀣一气把马三金那十二个人给放了的,怎么的了! 她还怕他? 临安王竟然也做得出!他就那么样,灯都不点,就冲进她的营帐里来,对她行凶!真的是敢啊,一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时候她真的是差点就被她给掐死了。 那种敌我力量悬殊巨大,而自己又被人捏在手里,瞬息之间就可以没命的,而自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伸手怎么也够不着他的脑袋砸不了他的脑袋的时候…… 多惨痛的感觉! 云飞燕对那种记忆印象深刻。 她是不会毫无顾忌与临安王继续婚约的! 那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一脸那么风轻云淡,就像是没事发生一样?不是!云飞燕心里在酝酿一件大事。 云飞燕正在慎重考虑的是,既然临安王都已经如此恐怖,并且几乎可以判定是有这种家暴倾向的人,她还有必要遵守什么两国之间的约定?还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吗?明知道那是火坑,还要跳吗? 她不会,她不会那么跳! 她会考虑清楚。 她会考虑如何真正让临安王主动退婚。 与其她自己削尖了脑袋逃婚……是!她越说逃婚,越说退婚,临安王这种面子死要非要硬要的男人,他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他一定会跟她死磕到底。 所以与其这样,不如以退为进嘛! 怎样才能以退为进呢? 以退为进,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亦不动!这一且章法,最好的就是把想法隐藏在心里,不要打草惊蛇。 第425章 难逃毒手 就让他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云飞燕已经忘了!她云飞燕,睡一觉之后就已经忘干净了! 呵呵。 当然,她不会。 她会继续好她的力量,恰当的时候来给他上出最生动的一课。 临安王好好等着! 正当云飞燕把这样的细密的心思暗自琢磨来琢磨去,马车里陈昭君也不找她说话,正是很安静的氛围,很适合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刻,她忽然便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难道是要大解? 云飞燕看时间还要一会儿才能休息,且忍了一忍。 云飞燕忍了一会儿,便发现这隐隐的痛,忽然什么时候变成了绞痛。那绞痛的感觉来了,她正想说赶紧停车,她要找个地方围起来大解。 她还没来得及叫停车! 阵阵的绞痛,已经变成了剧痛,云飞燕咬着牙齿,捏着拳头,准备跟陈昭君说她现在的身体感受。 但她的感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身上的剧痛竟然再次加剧,而她自己竟然疼得牙齿打颤,感觉那阵子五脏六腑都像搅在一起了一般! 云飞燕浑身开始出汗,她的手指竟是不由自主的伸到旁边去,她紧紧抓住陈昭君的手。 云飞燕想告诉陈昭君,她肚子疼很疼,越来越疼,疼得像要死了一样。 但是云飞燕一张嘴,竟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自己的嘴巴张了又张,合了又合,竟是没有发出一些声音来! 云飞燕那一瞬间,清醒的脑子里轰然一下,感觉到她这回已经遭了道,她像是遇到了不寻常的迫害。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但是越来越剧烈的痛楚,让她没有办法好好的思考,她只觉得脑筋一阵混乱。云飞燕脑袋里翻来滚去的,一阵一阵的炸裂感,让她好难受,她闭着眼睛也不是,睁开眼睛也不是,拉着陈昭君也不是,放开她还是难受,最后蜷着身子,在马车里翻两下,还是很难受。 云飞燕这个忽然的样子,陈昭君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征兆。 “公主殿下,你怎么啦?你究竟怎么啦?”陈昭君忽然喊起来的时候,云飞燕已经想说话而又说不出来话了。 陈昭君喊了几声不见云飞燕回应,而她伸手试探云飞燕那额头,额头上全是汗,她的衣领子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 云飞燕蜷着的身子,疼得牙齿打颤。 “公主殿下!公主!你……你……你等一下,我叫人!我叫孙太医!我叫孙太医来!”陈昭君对云飞燕说。 当陈昭君惊叫着让大家停车。 车停下,陈昭君急呼叫太医来! 结果,才发现,前面这样的人,像云飞燕一样,疼得打颤的人就有好几个!韩蓄,辜太傅,碧桃,陈意如,段一宁,韩小飞,银凤! 长安君身边的人,长安君夫人身边的人,公主身边的人,都有一样的症状! 且临安王身边也有好多人疼得打颤。 而临安王没有! 陈昭君手足无措地看着。本来整整齐齐的队伍,忽然之间陷入混乱之中,六神无主,慌乱如麻,大家只知道该叫太医,找大夫!但是,忽然疼痛难忍,发病发作的人有好多,且都身份尊贵,又是来势险峻,大夫和太医已经不知道究竟先看谁好! 陈昭君傻傻地看着。 她家夫君,还有她家夫君那个最忠实的随从韩小飞,主仆两个一样地疼得打滚,一样地突然而又猛烈。 韩铁牛坐在马车夫的一旁,他滴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又回头看了看陈昭君。 韩铁牛想,多半是今天早上那一碗油茶的缘故。 他爹长安君韩蓄,本来是一个很小心的人,十几年在雍城多少下毒暗害的事,都给躲过了。嗯,今天这碗油茶怎么就没躲过去呢? 难道……是故意的? 这是韩铁牛作为一条狗的醒悟。 而陈昭君她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刚刚失忆的人,她的醒悟还仅仅不止这些。 陈昭君亲自掂着裙子从马车上下来,她亲自在那儿叫人:“来人呐,来人!松林!云腾!刘大妈,李大爷,你们过来呀!临安王,来人啊!公主她,公主她现在很难受,来呀,救命呀!” 但刘大妈,李大爷可能现在顾忌不了这个公主殿下,因为长安君韩蓄也很紧张啊。 长安君韩蓄那头,比云飞燕的状况好像更严重一些,他们脸色已经浑然发白,或是他比常人更有忍耐力,并没有颤颤发抖,但浑身的汗珠已经把衣服给湿透了,头发打湿了,唇色已经青了。 临安王听到陈昭君的呼喊,还是几步跑到这边马车来看视他的未婚妻。果真,他那个一大早还活蹦乱跳的未婚妻,此刻正如他亲哥长安君一样,正面色青紫,蜷缩着身子,像狗一样。 临安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只是立马抽出剑来。 临安王让霍青带人把这一串给围起来,把发病的人都给围到中间来,马上搭起营帐,让军医,让云飞燕这边的太医都给操作起来。他要看看,究竟是何方邪祟,又敢在他面前作妖! 临安王的命令一下,大家立马忙活起来。 本来有序赶路的队伍,现在临时变成了救死扶伤,并主要抓奸细拷打嫌疑犯的主要力量。 高高兴兴前进的队伍就在这样突来的事情里头停滞了。 然后,华安公主派来的那十男十女,特别是叫小香的那一个,今天早上煮油茶的被忽然给控制起来,让霍青给拎过去,开始一阵严刑拷打之外,其他的人也都给关押了起来。 临安王说挨个挨个打,打他个皮开肉绽,打得她筋骨无存,必须要把事情给问出来。 临安王没有那么傻,他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 这事只是有人在下毒,并且下毒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毒杀除他之外的和亲队伍里的人,不管是公主也好,不管是长安君也好,而长安君夫人稍微幸运了那么一点点,因为怀孕了,她不是喜欢吃,所以没吃,而这些所有喝了油茶的都已经发作了。 而现在究竟是什么毒?怎么解,也不知道? 所以,必须严刑拷打。 反复拷打。 第426章 兄弟,未婚夫妻情深,的错觉 四处围起来! 临安王面色越来越严峻。 他完全可以想象对方下手之重,心机之黑。 对方杀掉云飞燕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他临安王得到雍国那么样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依靠。对方想除掉长安君的目的,也很容易明白,长安君归国对于临安王又是一桩功劳,他既有兄弟也有面子,除掉了长安君,他临安王此时没了兄弟也没了面子! 虽然……临安王某时某地也不愿长安君能归国。 但此时,不一样。 而究竟是谁,处处都把矛头指向他?这么了解他? 而若是云飞燕和韩蓄在他临安王韩迅的保护之下出了事情,他临安王总是脱不了干系。 处处这么针对他,不给他留一丝余地的人,临安王用脚趾头一想,知道。 是他,泰安王韩承! 可是这中间……又有华安什么事情?竟然是她送出来的侍女,那个叫小香的? 如果华安也参与了这事! 现在,韩迅就可以调转马头,把华安给灭了。如果华安不能证明自己的话! 可眼下,不是调转马头去把华安公主或者泰安王以怎么的时候啊? 眼下是云飞燕的命吊着,长安君韩蓄正痛苦挣扎着呢! 陈昭君就在那个两个人身边转了看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陈昭君只看到他们的情形越来越糟。 而大夫们暂且说不出一个正确的说法,只说让做催吐汤,把催促汤给他们灌下去,催吐! 可是这算算时间,从早上吃了东西到现在,再催吐也没用了呀,这些东西它软的粘的化了呀,早就已经过十二指肠了! 一句话,如果来者是毒,是狠毒一点的毒药的话,那些致命的毒素早已经深入这些人的肺腑,病入膏肓是迟早的事情。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的事情看起来慢,实则来得凶险,有的东西看起来凶险,实则有惊无险。 但像今日一早一碗油茶引发的中毒事件,这样的凶险表面看起来挺慢的,一天半天人都还没给他们整死,还只是浑浑噩噩,满头是汗,面色如土而已。 究竟凶不凶险,临安王私自以为,实在很是就对了。 所以,临安王的脸只有那么沉重去了。 他哥他未婚妻,这个样子,是要被韩承那东西给毒死在这路上吗? 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承这下三滥的下毒之人,简直是猖狂到了极致! 临安王发话了!救命,不顾一切的,都要救命。 他韩蓄就是要看看这个下三滥的人究竟使出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究竟是什么毒,是不是一定非得把人毒死且绝对无可救药的毒? 韩迅自己也是一个武功高人,他以自己的武功揣度着这世上的毒性深浅,他便依稀觉得,似乎所有的毒都是可解的。 但就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下来,很明显,中毒的人身体状况已经由最开始的一样的发昏发吐,浑身出汗,唇色铁青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其中最严重的已经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看样子马上就去了,比如陈意如,就是长安君夫人家的妹妹,护驾将军段一宁新娶的小妾,而若是有点武功防身的到还强撑得住,尚且神致清醒,比如和亲路上着名小妾陈意如的便宜老公段一宁。 韩迅这边看看他未婚妻云飞燕,然后又那边看看他亲哥长安君韩蓄。 陈昭君也和他一样,这边看看夫君长安君,又那边看看闺密云飞燕,两个人都尚且还存着那么一点点的神志!陈昭君看过自家陈二小姐,真是要没气儿了的样子啊! 云飞燕还偶尔拉着陈昭君的手,问:“什么毒,谁干的,是非要毒死本公主吗?” 陈昭君只能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毒!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非要毒死公主殿下。临安王的爪牙正在紧急搜寻以及严加酷刑拷问中。 韩蓄只是昏昏的,偶然间拉着陈昭君的手,微微睁开了眼睛,怀着歉意,还上去安慰陈昭君:“不要担心,没事儿的!” 没事儿?陈昭君忽然眼里就包了眼泪,望着夫君强忍着没哭。 相信孙太医,相信临安王! 临安王当着他亲哥的面,也宽慰他亲嫂子,也说没事儿,不用怕。 是不用怕!暂时而已。刚刚调出了一个药方,外加催吐的催过了,狠狠地吹的这些个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 现在就可以用药解除七经八脉里头的毒素了嘛! 但孙太医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太医,他且不能蒙蔽主子,还是在呈上药来的时候说了实话。 他与陈昭君说:“陈夫人,且有一事,为臣只得如实相告。现在这个药方只能是说先试试效果,因为……且有一味药,尚且缺着!有了这一味药,便能断定能否去得了凶险。如果一直找不到这一味药,长安君还有公主殿下,怕是还有几日的苦处。” 孙太医是保守估计,既然缺了一味药,就算是眼下服了药,那肯定是缠绵病榻,慢慢的拖着熬着呗。 陈昭君就问孙药尘:“孙太医,究竟是什么药嘛?”这世上有什么药那么难吗?用钱买,用人力去找,行不行? 临安王早让孙太医赶紧说出来,他临安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力气有力气,他的脉络四通八达,什么药拿不来!这雍国太医别小瞧他。 “嗯。”孙太医说出的那一味药产自泰安,极是难以寻得,世间仅此一处尚存。 临安王紧紧地追问:“究竟是什么药!” 难道,药要在泰安,他临安王就办不成了吗? 孙太医见临安王如此态度,也只得缓缓的说与他:“王爷莫急。这味药当时稀少,名为飞奴鸠。若其它的平常飞奴,人们换作野鸽,毛羽不过清白皂绿,还有雀斑的各种颜色,都是平常的!唯有这飞奴鸠,颜色最为特别,古医书记载,这飞奴鸠调经益气解毒,其血可解诸药百种毒素。” 临安王便看着孙药尘,重复他的话,说:“飞奴鸠,竟是如此难得?但若为了长安君与容和公主的性命,本王必须求得一只!不惜千金万金,本王总与他就是了!” 好霸气,好兄弟情深,以及未婚夫妻情深。 的错觉。 第427章 花瓶儿一样的女子 太医孙药尘缓缓,又说:“这飞奴鸠极是稀少。老朽也只是半年前听得同行里人说起,雍梁两国的飞奴鸠,仅存了一窝!那仅有的一窝飞奴鸠,已被泰安王寻得。” 嘿,奇怪了,既然是泰安王寻得了!这孙药尘,又如此难言的颜色。难道不知道泰安王韩承也是这个长安君的兄弟? 孙太医这一点常识当然知道! 临安王转过去,冷冷地看着孙太医。 临安王只追问太医:“你若知道什么其他的,不妨说与本王听!长安君和公主此次中毒之始末如何?这毒从何而来?太医可与本王分析!” 孙太医被临安王如此直白地问,只看了又看,等陈昭君的脸色。 可陈昭君这时也是一个单纯的,她只央求孙太医,赶紧说! 孙太医只得谨慎的下跪,向临安王以及长安君夫人陈昭君磕了个头,方才起身,慢慢禀告道:“适才,老朽将公主长安君以及其他随从人员等取了血清以银针试探并观察颜色,细细研究毒从何来,才有对策的房子!老朽发现,这毒来得极是奇特,其中就有这飞奴鸠之羽色苍翠且其黄之毒素。” 孙药尘说到,临安王心里连才都不用猜了! 就凭孙药尘这番话,他韩迅可以带着人冲进泰安城,分分钟把韩承给抓起来!他若敢反抗,直接灭了! 临安王还忍着冲动,慢慢来了一句:“太医的推测与本王的猜测一致,此毒与泰安王韩承脱不了关系!” 韩迅不等别人回应,而又自己接着说,还扮演出一番不得已的感觉:“既然如此,太医你说公主与长安君的情形很难,已不适合赶路,本王做主,着公主、长安君等留在此地,本王亲自前往泰安会一会韩承,让他交出飞卢鸠,以医治本王未婚妻与亲兄之性命。” 临安王如此说,孙太医还得跪下磕头,说谢临安王救命:“王爷如果能够亲自去取回那一只飞奴鸠,有那飞卢鸠的血来作为引子,制得解药,当然是好中之好了!公主与长安君可无后遗之症矣!” 陈昭君看这个情形,眉头皱了又解开,解开了又皱在一起。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她自己也应该跟着临安王一起去一趟。 陈昭君也许还没有想到,临安王去了泰安城会不会以武力来解决问题。她只想着此刻生死难捱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另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闺密。闺蜜曾三番五次为自己挡灾挡难,自己的夫君更是对自己疼爱有加,处处关心。这个时候,是该她体现一番的机会了! 临安王整理队伍,当即就带了一千人,他的人马只给长安君和云飞燕留了二百人,再加上云飞燕自己本来也有八百人嘛,也算是差不多。 临安王对手下人部署一番,该留下来保护长安君和容和公主的,该和他一起去找泰安王韩承要飞卢鸠。 此时,陈昭君飞撵上去,说她也要跟临安王一起去找泰安王韩承讨要一只飞卢鸠。 临安王站在马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一丝耐心,竟然在这一个花瓶式的女子面前勒住了马,还难得好言好语的请她回去,请她就在这里等消息。 陈昭君虽然温柔,很像一个花瓶,却依然坚持,她说她要去! 陈昭君就不管自己是否柔弱,硬是挡在临安王那骏马之跟前。她说,她一定要跟着去一趟,她愿意以所有身家向泰安王购买那只飞奴鸠。 她以所有身家?购买! 临安往脸上呵呵冷笑,如果能用钱买,他用得着带人去! 他除了带这一千人,霍青刺客已经赶回新乡去调另外两万人了。 世上的事,还是拳头说了算!懂不?花瓶儿女子! 陈昭君眼看着临安王绝不同意她。 陈昭君只能着急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可无奈,那根簪子就是年前,当时云飞燕从陈昭君头上薅走一根簪子去刺杀林安王,而那根簪子掉在地上,不知所踪之后,长安君韩蓄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素簪子,别给陈昭君的,而陈昭君这时竟然恰巧就带了这根簪子。 韩迅对这根素簪子的印象很深刻。他当然记得当时,他亲哥故意在他眼前所谓秀恩爱也好,或是说就是那么卑微地追随者眼前这位曾经明亮得不可一世的女子。那时的情形…… 陈昭君手里握着这根素簪子。 “王爷,我不是太医,我留在此地,我并不能够帮上忙。我也不是诸葛亮,我没有主意。我知道王爷嫌我累赘,可是我想,我以长安君夫人的身份去求泰安王,泰安王总是多给几分情面,不是吗?”陈昭君说话很温柔,但是她那根簪子的尖儿却是指向自己的脖子。 那个意思大概是说……如果临安王这个时候绕过马走了,她大概只有戳死在他面前……他的马屁股后。 临安王此刻都被逼得皱眉了。 他这路上,算是遇着这两个难缠的女人了。一个他未婚妻,蛮横跋扈,脾气死怪!一个他嫂子,还敢这样威胁他带着她去找另外一个所谓的哥,泰安城里的泰安王韩承。 有点搞笑! 但陈昭君身后站的是一条大狗,还有陈昭君那个传说之中是雍国四大高手之一的护卫。 那位护卫,韩迅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的,这时候竟然也帮腔了。这护卫说:“王爷只需允准。我家小姐的行程,自然是我来负责,不拖累王爷!” 松林说的不是大话,他那么厉害的人,带着陈昭君风驰电掣,不是什么难事!纵然陈昭君这会儿身怀六甲,但尚且身子轻盈呢! 但临安王看着这松林自高自大的样子,也懒得苦口婆心的劝。虽然这个是他哥的媳妇,要去就跟着去,如果说跟着去了,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是不用心疼的。 但临安王仍然是直接越过陈昭君,直接无视她用来逼迫他的那根素簪子。 以她的力气,充其量划破一点儿皮,根本都伤不进动脉里去。 第428章 跟着临安王的后头走 临安王自己走了,带着一千人马,以及正疾驰而来支援的两万人吗,奔往泰安城,找泰安王算账,顺带要一只飞卢鸠。 陈昭君看着这飞速离开的队伍,那阵漫天的粉尘。 不管临安王不同意还是同意,算了,别磨叽,时间要紧。陈昭君只觉得赶紧的,上路,跟着临安王的后头走,就对了! 陈昭君与韩铁牛即刻滚回马车里去,而松林亲自给驾车。 那奔驰的快马,与松林赶的马车,陈昭君坐起来还挺舒适,她似乎生来就喜欢这种疾驰的感觉。 很激动的! 就那么样,在长安君韩蓄和容和公主云飞燕在生死里挣扎的时候,一个已婚妻,一个未婚夫,一个手握重兵,一个脑子进水失忆,一后一前互不干涉也互不接应上了路,去泰安城深入虎穴,只为一只飞奴鸠。 泰安城里,泰安王府,泰安王韩承的部下已经探得消息,说是临安王亲自带了一千人马,来势汹汹。最搞笑的事,那屁股后头还跟了一辆紧紧跟随的马车,都一齐地往泰安城来了。 泰安王韩承听得如此,脸上只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阴笑。 “不是傻子啊,既然那么快就知道本王这儿有解药!” “行,来,来了本王就好好地招待他!” “左右听令!弓箭伺候!铠甲都穿齐了!三千人守城门口,五千人埋伏城中大道,一万人王府周围!韩迅那兔崽子要赶来,本王……让他死无全尸!” 泰安城就是这么个形式! 就是不知道此时此刻,梁国皇帝知不知道他的一个儿子已经预备了三千+五千,再加一万的人马,在泰安城中埋伏,准备将他另外一个儿子给门蹬一下子践踏个死无全尸? 但梁国皇帝韩武的确是知道,那个不是他亲儿子的长安君韩蓄被别人伪装成是他的亲儿子,给从雍国返回来了!已经从竹山翻过来,过了新乡,过了小紫荆湖,过了华宁城。此刻,正在赶往泰安城的途中。 但这会儿,据说是路上出了一点点小小的状况。 似乎就是那种食物中毒之类的。 而因为这食物中毒,倒牵扯出他另外两个儿子! 所以关于这件事,梁章武帝韩武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中毒的不是他的亲儿子,死了也就死了! 而泰安城中,他那两个亲儿子,泰安王韩承和临安王韩迅,要是真打起来,他就拍一部人马喝止,他们点到为止,就够了! 反正他就只需要坐在这皇城之中,等着。 他等着看,等着看别人着不着急? 比如……雍国建兴帝那厮,他女儿中毒了,他急不急? 雍国建兴帝那厮当然急,只梁国小吴贵妃不知道着急。 小吴贵妃压根儿就不知道他那大儿子韩蓄长安君在路上食物中毒了,她也不知道她小儿子为了他亲哥,表面上只率领了八百一千人,就赶往泰安城去走一圈埋伏! 小吴贵妃要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即将发生,她一定是坐不住的。 看看她当年,她当年只到梁国不久,八九年的时间里,她也结识了万香山书院李东坡那样的大儒,也网罗了当时东济城最有名的美女间谍刘氏,就算是她的亲儿子韩蓄不得不被送往小雍国做质子,她也是给他铺好了路的,他儿子苦是苦点,总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小吴贵妃尚且沉浸在大儿子和儿媳妇即将归国的喜悦之中。 小吴贵妃也不知道兄弟之间已经有某种微妙的关系,或血浓于水,也有猜忌疑惑和不信任。 其实小吴贵妃只要一想想她自己和她的亲姐姐,雍国大吴贵妃之间,两姐妹仅仅是因为雍国老皇帝云德那个东西,姊妹之间仇恨得跟什么似的。小吴贵妃总不会认为那样的事情能发生在她的子女身上! 小吴贵妃吴茜莲只是嘱咐宫的人好好准备,还嘱咐身边人留意着城中的府邸宅院,准备有一处能买下来给大儿子和儿媳妇做见面礼。 小吴贵妃只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又或是她实在太信任自己那个小儿子,以为有他在大儿子和儿媳妇万事无忧了。 到了雍国老皇帝这边,倒是什么事情都门儿清得很。别看他在雍国,梁国的地界与他隔了一座难以翻越的竹山,可出了竹山之外,新乡之外,华宁,泰安东济城有什么事情,他倒还清楚得很!他的爪牙眼线细作,像是遍布各地一般! 长安君和陈昭君是怎么样在黑夜里被临安王带着而是几人给成功带走的? 雍国老皇帝总是知道,是他那个亲女儿捣的鬼,他那女儿云飞燕永远是不认命的,她不认自己一个人嫁到梁国去,她总要拉个同伙,所以她想悄悄把她爹那个不能公诸于众的亲儿子韩蓄也给撺掇走了。老父亲想瞧瞧把亲儿子留在竹山的想法就那么忽然中断。 而一到梁国,情形总是有那么一些无受控制。 比如说这忽然而来的食物中毒。 雍国老皇帝就揉着太阳穴,在那儿想,那个飞奴鸠竟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毒性怎么那么厉害? 而泰安王韩承又是个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屁东西!也真的是下三滥的招数,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毒! 雍国老皇帝已经叫来宫里头自己最信任的太医。他让他赶紧研制一种能够解飞奴鸠的毒的解药,或者是说能找出替代飞奴鸠的血肉的东西来。 总得顾及到那种情况。比如说,临安王韩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一见到泰安王韩承这个黑心烂肺的家伙,两兄弟天雷勾动了地火,就非要在泰安城里干一架,两兄弟干得热闹倒把找飞奴鸠的正事给忘了! 那岂不是,在华宁到泰安路上两个身中奇毒的可怜家伙,一个他儿子,一个他女儿,他亏欠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可怜孩子们,岂不就耽搁了! 那岂不焦心,实在可怜! 自己的儿子女儿命脉,怎么能握在别人的手中? 而探子随即又来报,说临安王和泰安王在泰安城门口已经打起来了。 那是真的大阵仗的。 第429章 关键是皇家第三代血脉 而临安王并不只带了八百一千人马,他放在新乡的那三万人马已经三千+五千再加两万轰隆隆地往泰安城开,用不了半天的工夫就能够通通涌进泰安城。 泰安城即将变成一片…… 泰安城就算有那么大的地盘来迎接这两群人血拼,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毫发无损! 所以最吃亏的还是泰安王韩承。 他没事去招惹什么临安王! 临安王这小子或许本来就不是去找飞奴鸠的,他本来就是去找泰安王韩承算账的! 但这梁国这两兄弟打架,还不是此次探子回报的重点内容。 探子回报的重点内容是说,长安君夫人陈昭君此刻正一个人带了一个护卫,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雍国高手松林,一主一护卫只坐了一辆马车,哦,车里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白狗,也正赶往泰安城。 即刻就要到城门口了! 那时,老皇帝这心口儿里的忐忑啊,他只能撑着脑袋揉着太阳穴。 他知道他这儿子媳妇儿女儿都不省心,他只是没想到这儿媳妇能够让他不省心到这个地步! 此刻,他的儿子已经中毒了,已经在毒素的煎熬之下愈发惨白,愈发虚弱,而他这儿媳妇自己已经没了武功,没了智商与个性,她这就好好守在他儿子身边,陪着他呗!她还以为她像以前她有武功,有记忆,有智商的时候,所向披靡,所向无敌,能够将泰安王四两拨千金,弹指间就让那小子灰飞烟灭,顺从服从呢? 不可能的! 关键是陈昭君还怀着身孕呢。 她肚子里的孩子算算时间,有没有个月了?稳不步稳妥了? 老皇帝想着自己这身边,他儿子女儿忽然来的惊喜,云飞燕加长安君韩蓄,一女一子,倒还马马虎虎,凑合原先太子与留王,多少也有四个,不算少! 而他孙子那一辈就可怜了。如今,只有长子云成熙膝下尚有一子,仍在襁褓之中。 然后就是陈昭君肚子里头这个宝贝了。 这个宝贝啊,可是雍国皇家第三代血脉,二中之一啊! 可是很宝贝的呀。 关键是宝贝归宝贝,但是鞭长莫及呀!怎么办?陈昭君和她那个所谓的雍国四大高手之一的松林,要是在远离了大部队的保护,在赶往泰安的路上,遇到点什么,那可真是冤,冤得实在划不来! 所以老皇帝正愁呢,要怎么保护一下这儿媳妇呢! 他就是不知道他的心中挚爱,一生当中的白月光梁国小贵妃吴茜莲吴小姐,有没有点儿法子? 要保护一下儿媳妇,他雍国皇帝毕竟鞭长莫及,还是得让小吴贵妃吴茜莲出手。 老皇帝想啊,不如给他挚爱的吴茜莲再写一封亲笔信,鸡毛信,火烧信,今天之内送到,会不会太迟了呢?或者,比如说放个烟花炮弹,狼烟烽火? 正当,雍国老皇帝绞尽脑汁想帮儿子保护儿媳妇的时候。 他儿媳妇陈昭君他爹陈太傅已经准时得到了自己女儿和女婿的消息,又是颠颠地跑到皇宫里来,他亲自面见老皇帝。 陈太傅也不知道堂上高坐的是他的亲家。 陈太傅虽然爱女心切,也只得找一些别的理由。 陈太傅看到皇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就是请求由他亲自前往梁国一趟,他有三个理由,第一是支援公主殿下,第二是促使雍梁两国和平友好,第三夹带一点私货,他想顺便看看自己的女儿。 本来第三点理由在前面两点冠冕堂皇的掩护之下,他不必说明白。但是呢,他自己又想在皇帝面前,皇帝也是一个爹嘛,比较能共情,与其与他耍心机,不如与他坦诚。 皇帝陛下这个做爹的,他肯定不能够亲自走到梁国去保护她的女儿,皇帝陛下办不到的事,可以交给他陈太傅来做啊! 他陈太傅可以作为外交官,他可以到梁国去,他不但可以帮老皇帝看女儿,还可以帮他看老相好,他可以帮他完成那些他不能完成的事情。 但前提条件是,老皇帝必须允许他即刻马上就出发。 必须马上! 梁国的局势,那梁皇养的那几只兔崽子太他马不是省心的,动不动就亮刀子血拼,比人多,一个一两万,一个两三万! 可怜他们这边和亲队伍只去了八百人! 老皇帝点点头说可以,这件事情就这么办! 即刻就去。 老皇帝说,陈太傅去了之后,一切事情看着办,就是所谓的“卿自审度之”! 陈太傅听了这句话,也懒得再跟皇帝罗里罗嗦地问他还有什么交代,有什么没说完的也不管了,他赶紧回家收拾行李,赶紧带上一个马车夫,赶紧出发!出雍城过镇安、镇平,到竹山,走过竹新的时候,顺便把他女儿女婿留下的那波人,什桃子呀,什么马铁霸呀,还有管家呀,还有嫁妆啊,千把人,这些通通带走,督促了,赶紧到梁国去! 嗨! 陈太傅那不太年轻的腿脚,再一次为了他的爱女踏上了一轮生死未知的旅程。 不是他非要去,而是他非去不可! 看看,他那倒霉孩子和倒霉女婿才去梁国多久? 本来以为临安王那个东西,还是个妥当的,他有三万人马,该足以安全保护他们去到东济城了。结果,临安王这东西不是东西的,没点城府!马三金那十二个人都能够让他大开杀戒,就更别说戏剧般忽然跑出来的中毒事件了! 因为这个中毒事件,陈太傅断定,临安王韩迅能以此为契机,跟泰安城里那个韩承,他们两兄弟能死磕上八年十年了!既然死磕了,那这些中毒的人怎么办?陈太傅那心肝宝贝女儿此刻正身怀六甲的女儿怎么办? 陈太傅坐不住了,他必须得亲自走一趟。管的他去得早,去的时间恰好,还是他去了的时候事情已经自然而然地解决了,他都必须得亲自去一趟的! 必须去,马上去,此刻就去! 就算是陈太傅得到了所谓的飞鸽传书,已经马上出发,就在临安王韩迅大战泰安王韩承的这当天晚上就出发了,可是泰安城里已经是这一片局势了! 第430章 让那个女人到泰安王府来 泰安城里,已经是不可阻挡的两兄弟,表面上是八百对三千+五千再加一万人,表面上是临安王毫无胜算,但临安王铁了心就是要闯进泰安城城里,而他后续的大部队人马两万人正在火速赶过来支援! 韩承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他那个兄弟韩迅!临安王韩迅一旦上了战场,那就是一匹见了血的狼,他只有杀戮,也只有杀戮才能够阻止他继续杀戮! 可泰安王韩承打的这一回算盘,是他不用耗费任何一点代价,就将临安王给引入城中,瓮中捉鳖,把韩迅那小子一刀下去轻轻松松了结了! 对,了结了! 然后,他爹,梁国皇帝也找不到更优秀的儿子了,长安君虽然回来了,据说确实长相还很不错,但是此刻正中毒至深,气息奄奄,不久就会死了!他爹没有更好的儿子了。 其实也有,除了泰安王之外,还有一个南安王,但是南安王韩铸和他韩承是一波的。 韩承的把戏算盘,就是这么样,简单粗暴! 但陈昭君仿佛就是个傻子。 陈昭君和松林还有韩铁牛那只大敖犬,紧赶慢赶到往泰安城去赶。 而松林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一路上那么多人,段一宁、马铁霸、李将军裘将军,二百人加两千人,那么多人来保护过和亲队伍,保护过陈昭君,都不敢断言,能够万无一失,陈昭君也曾意外落水而失了记忆!这个时候,松林竟然敢一个人带着他的大小姐单飞? 就是去泰安城找泰安王韩承要一只飞奴鸠。 能吗?成吗? 且不说谈不成谈得成!只说他们俩再加一条狗,能不能安全地到达泰安城? 不要还没到达泰安城,在路上就被山匪刺客给中途结束了使命,那这个剧本也只有草草收场的份儿! 但事实是,人家松林加陈昭君,一辆马车再加一条狗,安全地到了泰安城呀! 载着陈昭君和松林还有韩铁牛的马车,到泰安城城门口的时候,临安王韩迅才刚刚冲进城里去不久! 临安王韩迅从入夜时分一直血战到了深更半夜,又从深更半夜鏖战到了天亮,八百人损失了一半了,也好歹把这个泰安城们给撬开了,然后临安王就大模大样地进去了! 韩迅也不管他那个高坐在东济城皇宫大殿的皇帝老爹是个什么心情! 反正韩迅这回,一定要跟韩承算个账,让他知道什么叫血的教训! 陈昭君看着这个泰安城城门,城门口散乱的刀剑,残的不残的,炸裂的带血的,还有七零八落的尸体,七七八八哀嚎着的伤兵伤员。 而城门上,还有虎视眈眈全副盔甲被揭了短的只能集中精力防御的泰安城的守兵。 陈昭君站在地上看了一小会儿。 陈昭君摸了摸喊铁牛的头,说:“走,我们进去!” 不是回到马车里,坐着马车进城去,而是弃了马车,步行走进去。 而松林也就真那么怪,他就连剑都不从剑鞘里头抽出来,就跟着走进去了。 多么地傲视此地,根本不把泰安王的人马放在眼里嘛! 陈昭君和松林,还有韩铁牛,一女一男一狗!女的,显得柔弱了些,步履不急不缓,且还从容。男的,挺拔矍铄,一看就是练家子,不好惹形象。而那一条狗,简直是来卖萌的,看起来萌哒萌哒,一双眼睛都要把人给萌化了,惹得人只想上去摸一摸它那白毛毛的一团脑门儿。可谁知道那条狗一掌下去,能拍死一条汉子呢? 泰安城门口那些守兵,收到的命令是对临安王严防死守,但凡是临安王本人以及临安王手下的兵,都给往死里砍。但是至于面前来了这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还有一条狗,究竟是大伙儿躲在城门上装作没准确误伤了直接给砍了,还是看明白一刀给砍了,还是通报上去?关于这些,上面没有明确的指示啊! 既然没有明确的指示,也没时间写请示汇报,那还是就装作看不见! 大伙儿想想嘛,能在这风口浪尖儿的时刻,大家着急忙慌喊杀震天的当口儿,就这么走进城门口来的,古往今来史书里说,若不是外交家,就是杰出的外交家,那样的人才具备这样的胆识!绝没有哪个傻不愣登的瓜娃子能这么做! 所以,这个女的还这条狗,还有旁边的那个精神矍硕的男的,应该还是大有来头的。 当然,这只是第一印象。 或许也是假象。 至于后续的印象,就看上头的人怎么做? 反正城门口的手柄已经把这消息一层一层地给传进去,往泰安王韩承那儿传。 就是这个消息来的,以后每让泰安王韩承一想起来,就想在监狱里撞墙!他那时的脑子,一定是进了一个缝隙。后悔莫及,但已经晚了。他人生的历史,就那么被改写了! 韩承自以为准备得极其充分,一个人坐在王府里头,还谦谦君子人面兽心地喝着茶,气定神闲地等着自己的人马把临安王那个极为让人看不顺眼的家伙给砍成肉泥,等着这种好消息给传回来。 守城的传来消息,说一个女的来了! 一个女的? 那个女的,不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长安君夫人吗? 陈昭君嘛! 那个女人的事迹,嘿,简直是让人茶余饭后多了许多乐趣。搞笑得很! 不过,这女的看了城门口的情形还敢来,也是个爷们儿一般的心性。 泰安王韩承曾听人绘声绘色说过他这个远在雍国的弟媳妇,据说是雍国几十年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人家都名列雍城四美之一了,且还特别有个性。 还真是有个性啊,光溜溜的一个人就带了一个随从,还有一只宠物,就敢来闯泰安城! 怎么? 她以为她凭着姿色,就能让他泰安王韩承把飞奴鸠交给她,让她去治长安君?治那只雍国来的公主?然后让临安王韩迅那小子如虎添翼? 做梦! 春秋大梦! 泰安王韩承对手下人说,临安王来了,砍死他,密不透风的刀给往死里砍,狠狠地砍,砍到死为止,砍成肉泥,以肥沃泰安城的土壤! 若是那个女人来了……敞开大门,让她进来! 泰安城的一路上,最好是有好心人时刻指点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不要迷路!告诉她,泰安王府在哪里,让她最快地来到泰安王府! 第431章 这个女人不怕死 那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手握砍刀,想着要在泰安城里横冲直撞的临安王,他杀红了眼睛,身后几百士兵烈焰腾腾,却在泰安城里无处不受阻碍。而柔弱不堪,外加随从单薄的陈昭君一行,却在泰安城里畅通无阻。 眼看着陈昭君离泰安王府越来越近。 临安王在泰安城中那重重包围之下,竟然也得到了陈昭君的消息。这个女人不光跟来了,还进城了!嗨,这个女人真的是不怕死啊! 这是韩迅听到陈昭君自己进城的第一印象。 然而,当韩迅再次听到陈昭君的消息,得知她并没有在泰安城里被乱军砍死,而是在畅通无阻的道路里离泰安王府越来越近。 临安王正奋勇斩杀泰安王的走卒的那个灵魂,忽然得到了灵光。他忽然懂了泰安王韩承那小子,他有盘算! 临安王韩迅想,韩承那小子盘算的东西,如果他不是要把长安君夫人给乱刀砍死在这泰安城里,那么他就是想利用长安君夫人,所以才让陈昭君畅通无阻地在城里行走! 韩承要利用陈昭君什么呢? 管他要怎么利用她?至少她陈昭君此刻是畅通无阻的。 所以陈昭君这个时候也是可以被他临安王所利用的。 对,是利用一下。 临安王韩迅在得知她亲嫂子紧紧尾随他来到了泰安城之后,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派人即刻去保护他嫂子,也不是赶紧劝他嫂子离开泰安城这个是非之地。 眼下泰安城正是战火开打。 城里老百姓早都关门闭户了! 干训 韩迅只是觉得,他嫂子找死,他没有必要理会她,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一条人命,无所谓的。反正他哥的命也不一定还留得住。 而他嫂子竟然神奇地在泰安城里多生活了一刻钟,并且朝着泰安城王府的方向越走越近。 韩迅发现了机会。 他嫂子这个时候是可以被他利用,可以帮助他靠近泰安王府。 韩迅即刻指挥了几个人,和他一起尾随着陈昭君向泰安王府前进的路线去。 跟着去! 自古上阵打仗,血拼是必须的。然而,在某些危急关头,比如说援军未到而又久攻不下的情形里,的确是需要乱军之中取敌首级,以稳定事态。 比如眼前,只要是把泰安王那小子直接抓住了,一把刀亮在他的脖子上,这所有的泰安城走卒飞兵们,就痛快的束手就擒了。 当然,如果等着霍青调来两万人马,泰安城一样的是束手就擒乖乖投降的份儿。 但是如果可以早一分,不用援军,临安王只以八百人马攻破泰安城近两万人的人防,临安王相信,他在他爹心目当中的形象又将会高大一分,他爹将会更加的倚仗他。 泰安王如此不堪一击,他爹还能倚仗得了谁呢? 临安王急中生智,与手下人互换了装扮,连胯下骑的马都换了。 临安王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卒子。 临安王带了亲近二十人,就像那一天晚上,他和云飞燕轻装简从,也只带了二十人,从新乡前入竹新去把长安君和长安君夫人救出来那天晚上一样。 韩迅轻骑简从,沿着陈昭君进城前往泰安王府的路线去。 当然,这在泰安王的地盘上,临安王什么算盘,他韩迅再是换了装备,当然有人马不停蹄禀告给了泰安王韩承。 泰安王韩承得知这个消息,长安君夫人陈昭君,那个传说之中美貌的不得了的女子,此刻正如他所愿,离他的王府越来越近。 其二,因为那个女人畅通无阻,也给临安王韩迅一丝启发。临安王韩迅竟然不怕死,只带了二十人,也跟着那条路线来了。韩迅还以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 哈哈! 却想不到,一切都在泰安往韩承的掌握之中。 泰安王韩承这个时候没有喝茶了,他擦着手边的长剑。 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古有玄武门之变。 纵然有玄武门之变,依然不影响唐太宗李世民在世人心目当中,一代千古帝王的评价。 所以,怎么坐上皇位的不要紧!坐上皇位之后,能够当一个万人敬仰的皇帝,用好手中的权力,流芳百世,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临安王今日这人头,已经算是落到半空中了。 就等他踏到这里来! 就等他踏到泰安王府门口,就等他狼子野心无可掩盖的时候。 反正,韩迅亲自率领了人,提刀砍到杀着到泰安城里来了,百姓们都是看到的,朝中文武百官想抵赖也赖不过去的!这些该弹劾的,该上书的,该借题发挥的人,都准备好! 只要临安王今天晚上人头一落地,属于他的所有故事,立场通通都要改写。 韩迅这小子,不光得让他死,还给他一个洗刷不掉的骂名留存后世。 韩承盘算得很清楚。 一切就绪,只等韩迅上钩。 城中这条畅通的大路,竟然没有喊杀场面,陈昭君走着,竟然没觉得意外,她忙着算自己手里的银子,也就只有那么十万多两! 且她眼下拿着出来的银票,最多几万两。 陈昭君想,她好言好语的来,她肯定不能阻止泰安城里的场面。临安王与泰安王的互相杀戒,她是无能为力,阻止不了的。 大家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她来呢,就只是想要在泰安王这里买一只飞奴鸠回去。 对于陈昭君来说,飞奴鸠买回去了,能够救长安君和容和公主的性命。他们两位性命无忧了,这临安王与泰安王要在这成里怎么厮杀,是他们两兄弟的事。他们俩兄弟的事,说是国事,其实都严重了,更应该是家事,既然是家事,那当然由梁国皇帝出面,是最好的! 陈昭君这个时候就是来买飞奴鸠的! 飞奴鸠一买到,她和松林、韩铁牛马上就回到华宁,让长安君和容和公主把药服下。 如果韩蓄和云飞燕身子大好了,可以上路,那肯定马不停蹄上路,并且还要绕过泰安城这一段,避开这些血腥。 反正身上担着差事! 第432章 长安君夫人拜访泰安王 和亲的差事,还是赶紧走到东济城,让辜太傅把该交涉的东西交涉了,完事儿。 总不能因为泰安城这一点点小插曲,以及前来接亲的临安王忽然有事要出差打个仗,而容和公主就只能耽误在这路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已。 陈昭君摸了摸袖袋。 她的诚意还是足了? 她倒是不知道飞奴鸠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有什么金贵的,但是几万两银子够贵了! 就是不知道泰安王这个人好不好说话。 看泰安王与临安王两兄弟打仗干得那么起劲,这条路而又这么通透,说不定泰安王这个人挺好说话呢,对? 陈昭君款款向前走着。 也是因为身怀有孕的关系,陈昭君走路的速度总没有太快,也总不能不快。那临安王奔驰而来,都已经把陈昭君给撵上了。 临安王深怕撵不及,他那速度实在太快,勒马都来不及,就那么张狂地冲过了头。他冲过去之后,才发现自己跑过头了,而又尴尬地停下来。 临安王是会停下来的。他如果不停下来,他如果走在前面,前面说不定就不是畅通无阻了,而又是三千加五千加一万人等着他,给他万箭穿心。 临安王这点感觉还是准的,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第六感,已经第二次派上用场了! 陈昭君看着乔装打扮之后的那个人,脸上抹得漆漆抹黑,而身上又溅满了血迹。 陈昭君从这个身形依稀感觉,这个人就是临安王。 她又总不能先出声,先招呼“临安王,你好啊!这里见面,好巧哦!” 此刻正在埋伏圈里。 这一点门道,陈昭君还是懂的。这临安王显然,此刻正在四处逃窜之中。那如果这么一喊,引来了追杀的人,临安王骑着马倒是飞快跑了,她、松林,还有韩铁牛,三个在这儿,就会被乱军践踏成肉泥,很划不来! 所以陈昭君只望着临安王,一个微微的表情而已。 陈昭君还是与松林韩铁牛一主一护卫一条狗,继续往前走。 反正不担心,她和临安王走的根本就是两条路。 临安王骑在马上,看着陈昭君往前走走走。 他就在那儿等着看看看。 其实,以临安王的那种个性。他真想纵马前去将陈昭君一捞起来,扔在马上,哐次哐次,往泰安城王府的方向奔过去。 可是,想想他为什么要帮这个女人省时间呢? 他也想看看泰安王韩承这个时候心里埋的究竟是什么猫腻? 无奈,只怪陈昭军走路太慢,他的马劲儿实在太快,不能来得恰到时候,搞得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还好,泰安城只是一座小城而已。 整个城走过也花不了一个时辰,陈昭君这么慢慢的走,也就只花了半个时辰。 陈昭君终于走到了传说之中的泰安王府门前。 果然,传说之中的泰安王府重兵把守,全副武装的铠甲,亮堂堂的弓箭都上了膛,关键是门口还有十于门大炮。 陈昭君见到了阵仗,还是及时顿了一脚。 韩铁牛看到了,竟然没有往后退,它还挡在陈昭君前脚的位置。 陈昭君看了看松林。 松林倒是无所谓,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他家小姐,他家小姐要去的地方,管它刀山火海还是油锅,他都会去的。 而陈昭君只看了那么一眼,也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很惶恐很无助的模样,她便再次上前去。 她竟然是亲自与那些守卫王府门第的重型戒备们说话。 陈昭君开口说:“雍国,陈昭君,长安君夫人,前来拜访泰安王。恳请,各位大哥与王爷通报一声!” 这个样子,人畜无害的形象。 再看着模样,模样又俊俏,声音又好听,态度还大方。 再加上王爷本来说好了的呀,这个女人来,让她进来就行了! 于是还有什么可通报的。那大炮啊,弓箭手啊,门神们一下子给挪开了,然后重兵铠甲上了膛的弓箭都给撤了一步,就给陈昭君松林还有韩铁牛留下了一个人过道的位置。 躲在暗处的临安王韩迅,就在那阴丝丝的角落里,看到了陈昭君那么样走进泰安王韩承的王府里去了。 临安王那阵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站在黑暗之中。 他把陈昭君是怎么走进泰安王府的,看了一清二楚。 而泰安王府门口这些重型武器,这些弓箭铠甲以及人马,韩迅终于明明白白,他知道他中计了。 泰安王韩承已经把他给包围了! 韩迅这个时候非要等到自己的援兵来不可。 于是,黑影里的临安王,脸上抹的黑炭似的,曾如日中天,这个时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只敢躲在墙角的位置,乖乖的躲着。 他绝对不会想着他亲哥,此刻命在旦夕。他也绝不会想着他未婚妻,也还有救命的需求!他亲嫂子为了他亲哥已经孤身进入敌营去谈判去了,他也不在意他嫂子能不能全身而退?他现在想的是自己,他自己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埋伏圈? 临安王就像老鼠一样,与他那二十所谓的铁骑,所谓天下无敌纵横四海的铁骑们躲起来,躲得像个龟儿子。 而陈昭君手无缚鸡之力,怀里只揣了五万两银票,与那个独木难支的护卫上松林,还有那一条萌哒哒的狗韩铁牛,走进了泰安王府。 还好,泰安王府虽然重兵把守,但似乎很有礼貌的模样。 王府的仆人有礼有节,将陈昭君松林还有韩铁牛往里头带,往里头请,都是说:“夫人这边请!” “夫人这边来,前面穿过这个走廊,过了那边的厅,走过抱厦小院,就已经到了。” 陈昭君把这一段路走下来,实在觉得这府里头够大的。 弯弯绕绕,走来走去,她若是不记路的话,待会儿出去的路都找不着! 可是她就算是记了路,也给这一直在她耳朵面前说前说后的仆人搅乱了,有些记得不准确了。 就看今天晚上谈判什么时候! 若是可以,她倒希望她待会儿能够原路返回,及早的回到华宁去,带着她购买成功的飞奴鸠。 是的,她就是来买飞奴鸠的,又不是抢,又不是打感情牌,就只是好言好语,好好得买而已。 还好,她已经看到了泰安王。 泰安王坐在那庭院之中,香炉缭绕,茶香沁沁。 一点都不像……一个心中有着杀戮的王爷。 第433章 见了一些小场面 泰安王给陈昭君的第一感觉,倒像是一个富贵闲王的模样。 仆人把陈昭君给引荐过去: “王爷,长安君夫人陈氏来访。” 陈昭君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等泰安王前来接见她。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她得先两步走上前去,面带笑容地自我介绍。 “王爷,长安君夫人陈氏。雍国陈昭君,拜见王爷!”陈昭君做了一个女式的福礼。 泰安王倒是没客气。 韩承仍然是大样姿态的,坐在他的椅子上,从上到下,品度着陈昭君的容貌姿态,看她的语调神态,看她是装出来的沉稳,或是强忍住的惶恐。他把陈昭君给看了个遍,就是没有注意到陈昭君旁边的护卫以及陈昭君身边的那条狗,他只顾着看美人儿去了! 泰安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顺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像是请陈昭君坐下。 陈昭君谦虚了一番,总是在人家家里客,随主便主人请做客人,没有故意不坐的道理。 陈昭君坐下了。 陈昭君闻到桌上的茶香。那茶味丝丝沁沁,很安神醒脑的感觉,再配上这园中树木清幽,实在是一个修养的圣地。 陈昭君微微垂眉,看着桌上的茶,泰安王面前有一盏茶,而她面前是没有茶水的。 陈昭君脸上挂起了笑,她先开口暖场:“王爷雅兴!王爷擅品茶,昭君自进王爷王府这一路来,只闻得清幽气息,全然与府外的紧张气氛不同。” 泰安王的眼睛没有离开陈昭君的脸,陈昭君说了什么他或是都还没听清楚。 他的眼眸之光偶然间扫过陈昭君那纤细的手指,他自认为听了陈昭君讲话,但他更多的却是在想:这么纤细的一双手指,真的曾经骑过高头大马,上过刀山火海,还剿了危害雍国二十年的那土匪马铁霸?是她吗? 是她吗?面前这个弱得不堪受他盈盈一握的女子! 泰安王就说:“城内气氛紧张……看来吓着夫人你了!” 陈昭君只看着自己面前这空空的茶杯。 陈昭君摇头。 嗯。 陈昭君说:“泰安王与临安王皇室兄弟骨肉至亲,兄弟之间有点口角而已,两队均势不分上下。现在城内外的气氛,豆与豆萁同根生!我一个从雍国来的人,本不知王爷与王爷究竟为了何事?不得发言。且再说,从雍国到梁国这一路,我与长安君还有容和公主也不是一帆风顺,虽说未见过太大的风浪,且也见了一些小场面。” 小场面! 那些紧急时刻隔三差五的追杀,只差要人命了!到了这女子口中,竟成了小场面。 泰安王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有点意思的。 泰安王便装作很有兴致的样。 泰安王指了指陈昭君面前的空茶盏,让身后的仆人给陈昭君参茶。 泰安王再指了指陈昭君面前的茶杯,请陈昭君喝茶。 陈昭君眼看着这盏茶,她闻着茶的幽香气味。从小,总是有家里人教导,在陌生人家里,陌生人给的东西,陌生人给的茶水,都不要吃,小心里面有蒙汗药! 但面前泰安王给的这盏茶…… 陈昭君笑笑地看着这茶盏,伸出纤纤手指,即是优雅地端起这茶杯,作势抬起大大的袖子,送到嘴边,挡住。 陈昭君细细地闻着这茶的气味,香的确是很香,是茶中的极品,但是这茶杯,可就不好说了! 陈昭君脸上做出微笑状,一不小心手滑了,把茶水洒在了地上。 陈昭君很是抱歉的模样。 陈昭君借着把茶水洒翻之后抢救的动作,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叠的银票。那叠银票虽然说是雍国产的,但在梁国按照两国之间的价值兑换雍国银票,比梁国银票值钱些! 陈昭君把银票亮出来。 本来,她打翻了茶盏,泰安王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结果她还在他面前亮出了她的银票! 除了被炫富?泰安王更觉得他的脸面被一个女子用钱给践踏了! 泰安王冷冷地瞪着陈昭君。 “你这次……是打算拿钱来砸本王的脸?”泰安王问。 陈昭君看着泰安王的眼神,知道他动怒了,但她却并没有收回银票。 陈昭君只为自己辩白,说:“王爷的看法,未免有失偏颇!眼下,是昭君有求于王爷,昭君前来求取王爷将您手中的飞奴鸠。不管有多少价钱,都求王爷您卖给我。我怎么会有拿钱砸王爷脸面的意思呢?就算是在王爷面前厚着脸皮拿了钱,也只是表示自己的诚意,而绝不能扫王王爷您的脸面!” 韩承听了陈昭君这一喜欢,便知道她是个能言善辩的。 韩承只反问陈昭君:“既然不是来扫本王脸面的,为何把茶盏故意打翻?还是怕本王在茶水里动手脚?” 陈昭君听到泰安王这么问,也不在他面前故意遮掩。 陈昭君从座位上站起来,再服了一个礼,虽然意思很坚持,但礼数上还是很周到的。她只给泰安王说好听话:“王爷,您的眼力真是好!昭君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被王爷你看明白了!若说起这茶盏,确实是昭君做的不好,昭君倒不是觉得王爷您会在茶水里动手脚,王爷您是梁国顶顶的藩王,梁皇第三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昭君只是心里微微不服……” 说到不服,陈昭君故意停一下,看韩承的脸色。 韩承正瞅着陈昭君,打量她心里究竟在准备什么说辞来说出她的不服! 韩承只问她:“你如何不服?” 不服他泰安王手里有一万人两万人?不服他泰安玩中捉鳖,要将她陈昭君,还有临安王韩迅给摁在这泰安城的瓮里头,想捉便捉,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吗? 实力说了算的事! 有什么不服气? 但陈昭君只是解释:“昭君知道,自己身为一介女子,与王爷您身份尊贵自然不能比的!王爷您是天之骄子,昭君在雍国也只是普通百姓之家女子而已,绝不敢 在王爷面前要身份以及地位!但是,昭君虽然身份不高,却与王爷您沾亲带故。虽然昭君在雍国的身份与王爷您实在不想匹配,但昭君已由雍皇做主,与王爷您的弟 弟长安君和亲,昭君的辈分与王爷您且是大伯子与弟媳的关系。 第434章 考验对考验 “昭君是第一次见王爷宁,随然仓促,却不想王爷您故意以空茶盏招待,以考验昭君!昭君只是疑惑,王爷您如此考验,目的是为何?” 是啊,你泰安王亮着一个空茶盏! 对一个长途跋涉跑到你家里来,对您笑脸相向,诚意满满的人,拿一个空茶盏……这意思是不待见,讨厌,要撵走的意思吗? 这不是待客之道啊。 您都不是待客之道了,凭什么要让人家你说喝茶就喝茶,你说不给就不给。 这是你泰安王的地盘,可是您明白她今天来不是与您打仗的,她是与您来谈外交的!所以,摆正了你的态度!若您的态度摆不正,这外交还怎么谈呢? 当然,泰安王您自认为您守卫有重兵,你也可以不谈。 陈昭君如此反驳,泰安王只是哈哈哈的尬笑一阵,再回首对着仆人勾勾手指,让仆人即刻准备一套接待夫人贵妇的茶具来。 如此,陈昭君也笑了,与泰安王再使了一番礼数。 陈昭君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她还是要谈飞奴鸠的事情。 陈昭君准备开口。 嗯,泰安王打住了她。 泰安王这回要先说话:“夫人,你与本王说起亲戚关系!是啊,本王与夫人确实还算的亲戚!蓄弟自从八岁离开梁国去到雍国,本王可是十几年我有见过蓄弟! 怎么,本王听说蓄弟在归国的途中。出了点岔子?” 岔子? 泰安王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来问! 陈昭君脸上也是笑容,她都没有说感谢泰安王关心。 陈昭君却谈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昭君眼拙。在来的路上,进城的时候,昭君细细看得,泰安城中许多女子,容貌果真如外头民间说法,泰安盛产美女、而我与夫君之前,路过华宁城,华安公主还亲自赠予了我贫穷夫妇十男十女!那十名女子的姿色极是好看。身段与说话的习惯,像是泰安人!” 陈昭君说起这十名女子的来历,泰安王的眼睛眼神开始微微的闪动。 可陈昭君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些! 陈昭君又说:“这次,我家夫君与容和公主遇到的这点麻烦,可是蹊跷了!又很是奇怪!恰好,是那名叫小香的侍女,就是华宁公主送给我夫妇俩的。她早上给大家煮了一碗油茶,公主吃了公主中毒,我夫君吃了,夫君身子不适,护卫使女们吃了也都病了,下不了地! “眼下只有这一件事情不好办。说是事情来源,总是抓住小香就能厘清事情,暗里的线索细细考察,问总是问得出来的!不过是时间久远些!只是现下,我家夫君与公主殿下,毕竟一个是从雍国回来的皇子,一个是从雍国远嫁出来的公主,就是他们俩的安全有什么差池,王爷您觉得梁国该以什么态度,面对雍国?” 哎呀,什么态度! 打仗呢? 你们俩,临安王与泰安王,倒是喜欢打仗!但是你们打仗都打到自己泰安城里来了,临安王三万重兵,与泰安王两万人,在泰安城里头血拼!血拼得好啊,到时候雍国大队人马过了竹新来到新乡,为他们的容和公主报仇,看怎么办? 陈昭君只看着泰安王。 泰安王也只有看着陈昭君,眼神里慢慢散发出凶狠。 他说:“你这个女人是在威胁本王吗?” 陈昭君听到威胁这两个字,并不害怕。 陈昭君只是那般淡淡地坐在泰安王面前,与他眼神对视。 她说:“我陈昭君眼下,就坐在王爷面前。我随身而来,只有一个护卫一条狗。王爷身边周围,有不下三百的金刀武士!我怎么威胁得了王爷?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怎么看都是王爷在威胁我?” 金刀武士! 啊? 陈昭君这一个弱女子,她没有武功的,她怎么知道周围有金刀武士? 金刀武士那是皇帝的标配,皇宫里才有的! 泰安王韩承自己那瞬间脸色都变了。 韩承一甩袖子,把面前的茶盏通通给扫翻在地。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金刀武士!本王看你是女子,不与你计较!就你今日这番言论,本王就能将你关进大牢!让你污蔑本王!”韩承恶狠狠地说。 陈昭君看着泰安王发了火,还是不着急。 陈昭君只是那班的语调,陈昭君还是在坚持她的来意。 “王爷,您犯不着发火!您身边的是些什么人,与昭君无关!您心里有什么样的志向,与昭君,与我家夫君也无关系!您心中的志向,甚至与我雍国那位公主殿下也无关系!我们势单力薄,挡不了王爷您的路!”陈昭君直面问题地根本,并以极快的速度与韩承剖析开来。 而后,她又接着说:“我们这些人,只求一个性命安好,我们只想好好的完成这一段路上的使命!至于以后,回了东济城,我家夫君一样无权无势,且前面已经有了临安王深受宠爱,我家夫君如论如何是比不过临安王的,更不能与王爷您的恩宠相比!我们夫妇所求的,不过是偏安一隅罢了。” 陈昭君将未来的利害款款分析。 泰安王只是时而眯着,时而瞪着,看陈昭君的脸。 泰安王直看着陈昭君,看她接下来还要怎么说! 陈昭君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五万两银票。 陈昭君只说:“能用钱,五万两雍国银票,买到王爷手里一只飞卢鸠,我陈昭君与我家夫君会一辈子感念王爷,您那救命之恩!当然,公主殿下还有雍国朝堂皇帝陛下也会念着泰安王您的好处!若是说的久远些,以后泰安王您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也能商量帮扶!若是王爷,您眼下只图省事儿袖手旁观,我家夫君没命了,也是没命了,公主殿下没命了也就罢了!我们是小人物,无权无势的。就是不知道雍国朝野上下怎么看这件事,怎么对泰安王!但至少眼下,那位临安王,他或许不会当做没事一样!” 是啊,外面那位临安王,他会抓住机会与你这位泰安王给死磕。 虽然说死磕正中泰安王的下怀,但是你确定你一定死磕得赢吗?韩迅现在虽然只有二十人,但是他城外的人已经来了,刚刚仆人传来的消息,城外两万人已经到了,正在攻城! 第435章 拆掉脸上一张遮羞布 城门口打得一片火热! 火光和喊声炮声都要上天了! 泰安王看到陈昭君如此伶牙俐齿,如此前前后后的利弊分析,泰安王心里浮出一丝歹意。 泰安王一丝坏笑,那丝笑转瞬而逝,陈昭君也许都没有琢磨到。 泰安王只说:“夫人,您分析得是!既然夫人说以后有本王有用得着的地方,夫人你还有容和公主,自是会记着本王这时的好!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本王也不能见死不救!毕竟是兄弟,血缘情感还是在的。这样,本王养的那只飞奴鸠虽然珍贵,总不能一直作为笼中之鸟,两日前刚放出去巡山了,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悠哉悠哉!本王这就派人去寻!只是这飞奴鸠有一个特点,它换了人,换了地方,它的气性极大,绝食而亡。本王想来,若是要真的救长安君与容和公主的性命……不如这样,夫人,你即刻写一封信回去,请长安君和公主都到本王这里,本王的飞奴鸠就在这里!请他们来,本王府里养病!” 陈昭君听着泰安王的意思,他不但不把飞奴鸠给交出来,他今天还要把陈昭君给扣在这儿。他把陈昭君扣在这儿了还不够,还要把长安君、容和公主通通都给扣在这儿。 这个泰安王的胃口挺大的呀! 陈昭君想了又想,便说:“这有什么?王爷,您体恤,不嫌弃我家夫君与公主是有病之身!行,我这就给夫君和公主写信去!王爷,您也去把飞奴鸠请回来!” 泰安王看着陈昭君,又忽而觉得这个女子面子上看着伶俐,实际上却是那般好糊弄。 泰安王几乎都要笑出来了。 可陈昭君顿了一顿,又说:“王爷,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公主与长安君到王爷府里养病,这本是无可厚非的!” 韩承听陈昭君这话头,感觉她在故意埋线。 果真,陈昭君接连着一堆的话来了! “可是……外面的人怎么说?梁国的言官管不管这些事情?我陈昭君是雍国女子,以长安君夫人的身份前来拜访王爷,王爷并未有王妃陪伴,我与网页在亭中洽谈如此时分已是不妥,我如何能在王爷您府里等着我家夫君与公主来?而若是我家夫君来了,我与夫君一起在王爷府里且没有太多不妥当,而公主殿下一个人来了,临安王却在外面,公主殿下入王爷府里养病,这又如何说法?如果公主殿下要养病,岂不是应该去到东济城养病更为妥当吗?那才是对雍国最好的交代!” 几番话下来,陈昭君以柔柔弱弱的样子,一连串逼问,直指泰安王那个龌龊的内心。 泰安王那脸上的一张遮羞布都已经给拆没了。 韩承眼看着就要发怒。 陈昭君却不会让他这个时候撕破脸! 陈昭君直指了指手里的几张银票,悠悠转眼晃了晃这四周的金刀武士们。 陈昭君只说:“今日与王爷在这里说的话,我走出这个门,便会忘了! 王爷您府院里如何情形,自是没有人知道!而王爷不要与昭君开玩笑,就算是为了王爷您自身的名誉,也请速将飞奴鸠交于我!毕竟,救了长安君与容和公主的性命,才能帮王爷您洗脱嫌疑!” 陈昭君为了即刻脱离泰安王的威胁,连洗脱嫌疑这样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泰安王盯着陈昭君,什么叫洗脱嫌疑? 这女子乱说话,割了她的舌头。 陈昭君不怕呀,不怕泰安王威胁她! 陈昭君说:“我今日,走不走的出王爷您的府门,这不重要!我既然已经来了,便心里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若是王爷,您若无法证明您与飞奴鸠中毒这一件事情无关,你与华安公主送来的那十位女子,那名小香没有联系,如果王爷您不能自证清白,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我陈昭君死了,就算是长安君死了,公主殿下死了,就算是临安王死了……我想这件事情总不能逃得过天下人的眼睛!” 说到那时候…… 天下人的眼睛! 泰安王觉得,他还有必要顾忌吗? 但是陈昭君告诉韩承:“王爷,您若是以为长安君已死,临安王也不在,梁国皇帝陛下以及朝堂就只能仰仗您,您可真是自信的太过了!” 陈昭君直指泰安王的骄傲自大的弊端,语调都竟然还是温柔的。 陈昭君说出了三个人,一个是华宁城的华安公主,一个是尚在东济城的南安王,还有一个是留在雍国的长宁公主。 “王爷!若是有人,欲找一个苗头讨伐王爷您,不管王爷您是不是皇帝陛下最倚重的那个皇子!只要王爷您身上有污点,就算王爷您身上没有污点,也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加以找出来,并扩大,并利用到极致!王爷,您觉得残害清兄,逼迫弟媳,这样的骂名够不够遗臭万年?” 说到了遗臭万年!泰安王的脸色,真的是特别难看。 但陈昭君要的,绝不是泰安王的脸色难看而已,她要骂醒这个大傻子。 趁泰安王刚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没来得及动怒,陈昭君继续说下去:“王爷,究竟是做千古的骂人,做全国上下人人不齿的,还是做一个受人景仰,受人感怀的人……想必王爷您心里想必已经有了决断!” 说到这里,陈昭君已经款款地站起来。 她手里放下的银票,她已经决定不再收回,她只是决定自己要走了。 她只是等着泰安王亲自将飞奴鸠给交出来。 陈昭君站起来,款款的笑容,看着泰安王。 泰安王还不想明白吗?她要走了哦! 她真的要走了! 陈昭君提起裙摆向前走。 “等等!”泰安王果真叫住了陈昭君。 韩承挥挥手,果真让仆人提来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飞奴鸠。 韩承让仆人将飞奴鸠就交给陈昭君身后的护卫。 “本王从未与女子谈判,但本王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希望夫人你也能做主,说话算话!”韩承说。 陈昭君笑着看着松林手中那只颜色灿烂异常的鸟儿,还笑着对泰安王说:“当然算话!不管如何,我与长安君还有公主殿下,总是会感念王爷这救命之恩的!王爷,这飞奴鸠既然脾气特异,我便不耽搁了。告辞!” 第436章 等那个女人走了之后 陈昭君与松林正在撤退中。 看起来,好像陈昭君的步履比之前刚进府的时候没什么改变,还是那般从容。但她身旁的那条狗知道,陈昭君这走路的步伐显然没有之前那么沉稳了。 陈昭君就像在赶路一般,但她在赶路,又不敢让别人给看出来。 陈昭君上路的时候,曾听孙药尘孙太医说过,这飞奴鸠的脾气很特别,它忽然发现换了人,或许知道人要把它带到别的地方,它的气性就极大,如果它气性极大了,它的血液里头就会慢慢地闷出毒素了! 飞奴鸠的毒素多了的话,它的血就再也不是解毒的血,而是杀人的血了。 所以,当陈昭君就这么完璧归赵地拎着飞奴鸠给走了的时候,泰安王身旁的军师很不解,泰安王怎么就在一个女人面前被一个女人这三寸不烂之舌一说动就将飞奴鸠给乖乖交出去了呢? 泰安王只是那般看着桌上那五万两银票。 泰安王说:“飞奴鸠!本王是卖给他们了,本王给了他们面子,也给了那位公主面子,也给了雍国老皇帝面子!只是这飞奴鸠他们拿回去,还能不能用?那可不关本王的事了!” 泰安王的眼睛还望着陈昭君离开的方向。 泰安王脑子里还满是陈昭君那张不急不缓,不骄不躁,淡定娴雅的脸。 真是一张美女脸。 就算是搁在这盛产美女的泰安,也是很特别的一张脸。 韩承见过了那么多的美人,自己府上养了几百美女,他也依然觉得那张脸还是好看。 怎么了?他都想冲上前去把这个女人给留下来! 就这会儿把陈昭君留下! 可是他尚且还有理智,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临安王那小子就在他的王府门前,那小子只带了二十个人! 是时候了,是时候去收拾韩迅这小子了! 泰安王告诉军师,等陈昭君走过眼前这条路,就去将临安王给抓起来,往死里砍! 泰安王的军师又纳闷了那么一瞬间,为什么要等那个女人走了之后? 这王爷个性变化挺多呀! 还要背着这个女人来? 还不想让这个女人看到厮杀的场面? 可这个女人不就是从城门口那段惨迹里面走过来的吗? 没听说……这个女子以前惯是喜欢做那些事情呢! 嗯,王爷说了算,他一个军师,没事不要去出什么瞎主意! 所以陈昭君还能很快的很顺利的从王府里出来,然后又沿路返回,全是泰安王的安排。 当然,她沿路返回的时候没有看到临安王与那二十人躲在墙角里。 但临安王眼睛尖,他看陈昭君松林韩铁牛的步履,他简直难以置信!但他终究明白,陈昭君已经得逞了,他们手里拿到的就是飞奴鸠! 临安王那瞬间想,既然飞奴鸠已经到手了,他这个时候怎么办?他是继续潜伏在这里等泰安王来砍他,还是等自己城外那两万人给冲进来? 飞奴鸠都已经拿到手了,还有必要打仗吗?还有必要干架吗? 当然,干架的必要是有的!将泰安王这一次就搞定,把他摁住,揭发他意图谋害和亲公主与回国长安君的事实,他再无翻身之日!但前提条件是这一次就要成功了! 临安王但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成功啊! 临安王人躲在黑暗的地方,反正现在他只有先躲着。 等霍青的人慢慢潜入到这个泰安王府里了,等到四通八达的路上,都是自己的接应时。 等那恰当的时候,他就发那么一枚炮弹,让霍青赶来与他会合,那时候绝对的劲爆而又刺激的场面,泰安王一定想不到。 陈昭君这个时候管不了临安王在想什么,她连亲自告诉临安飞奴鸠到手了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不会想到,临安王就算是拿到了飞奴鸠,也会覆水难收,继续干坏事的。 当然,就算陈昭君知道韩迅想要接着干坏事,她也阻止不了,她没有那样的实力。 陈昭君只是赶紧走。 松林一手拎着飞奴鸠,一手拎着陈昭君,韩铁牛一路奔跑,一行穿城而过,时间比他们来时快了好几倍。 但陈昭君仍然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 城门口,陈昭君找到了他们来时的那辆马车。 且在那时,城门口全是霍青带来的两万人马,与泰安城的守兵正很热烈地干仗。 陈昭君与松林说,他现在就带着飞奴鸠赶紧走,他最好是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将飞奴鸠拿回去交给孙药尘孙太医。 若是时间耽搁的久了,这飞奴鸠也就没有用了! 当然,对飞奴鸠来说,若要保证它的药效,这么安排就是对的。 但对于松林来说,要这么安排,就是等于让他抛下了陈昭君而去救长安君与云飞燕,这对于松林的本职工作来说,那是他办不到的! 陈昭君没有更多的时间与松林说什么道义上的话。 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言。 陈昭君只说:“你相信我,有韩铁牛在!这里全是霍青的人,我没有大碍的!我等你回来!松林,我知道你能办得到!你快去,不要浪费时间!” 这种时候,松林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或是思考的机会,他只能听陈昭君的话,赶紧走! 不然的话,救命的飞奴鸠就没有了。一只剧毒飞奴鸠带回去,大家都白辛苦了这一趟! 松林走时,只觉得自己还应该亲自去跟霍青说一句,拜托他保护好他家小姐。 陈昭君制止他:“不要迂腐,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那个时候,陈昭君或许她记忆里以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果决的时刻。那种果决,或是她生而具有的,一直在她基因里面的,果断决绝,关键时刻! 直到松林提着飞奴鸠消失在眼前,陈昭君隔空遥望,再也看不到松林的一丝影子,她紧张的心方才放下来。 陈昭君好好的坐在马车上,伸手摸着还韩铁牛的脑袋。 韩铁牛也转过来溜溜的圆眼睛望着她。 陈昭君极是认真的看着这双狗眼睛。 以泰安城眼下的情形,临安王手下的将军带了两万人在这里,而之前临安王是一路杀着进去的,她自己险中求胜,侥幸城中走了一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刚才竟是如梦幻一般。 第437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陈昭君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已经实在很稀罕了! 而临安王似乎还在城里,而看霍青这个时候的景象,他似乎并没有要掩旗息鼓的意思! 或许,在这里,属于泰安王和临安王的较量,还未真正开始呢! 陈昭君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与一条狗待在一起,呆在她的马车里,身边没有一个护卫她的军士,等着松林将飞奴鸠送回华宁和泰安的路中间,送到孙太医手里,救了长安君和容和公主的命之后,再回来接她。 陈昭君,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战争。她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炮火纷飞。 霍青虽然受临安王之命,带了两万人前来支援,他也亲眼见到长安君夫人一个女人没有随从了,没有丫鬟了,身边只有一条狗,像乌龟一样躲进了马车里,霍青也并没有出于道义派遣来任何一个军士保护长安君夫人。 没有! 霍青的一切行动,只听临安王的指挥。 霍青知道,临安王的部署,就是为了今夜拿下泰安城,把泰安王韩承彻底解决。这泰安城里,自己跟着来已经派进了三个三千,再加一个五百到城里去了。 此时,城里正是杀声震天! 临安王在哪里?霍青全然不知。 霍青只等着临安王给他发来信号弹,那颗炸裂空中的信号弹,就是发起总攻的命令。 霍青之所以在这里原封不动,就在等临安王发来总攻的信号。 但陈昭君的马车就选在了霍青那阵队伍的后面。 没有人专门保护陈昭君。 而城里泰安王的兵也过不了这边来。 陈昭君看起来是暂时很安全,可她也是最不安全的。 主要因为没人管! 陈昭君坐在马车里,她既不能下马车去看,毕竟流矢翻飞,很有可能她就无辜中箭了。 城墙上不断有石头、箭矢飞下来!好歹还有个马车棚子给挡着,真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陈昭君本来以为,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这么样缩在一个角落里,临安王与泰安王忙着两军对垒,大家忙着打架,没有人管她,她反而安全。她可以等到松林将飞奴鸠送回华宁和泰安的路中间,送到孙太医手里,救了长安君和容和公主的命之后,再回来接她。 但是忽然的,泰安王像是明白了什么。 韩承发现,陈昭君并没有跟着她那个护卫以及飞奴鸠一起回到华宁那边方向。陈昭君只是在城门口等着! 韩承那时候真明白了! 这个女子她知道飞奴鸠的秘密,她宁愿自己留下来,也要把时间留给飞奴鸠。她让他的护卫专心不受连累,能够及时将飞奴鸠给送回去,就能够救到长安君的命了! 既然这样,飞奴鸠就是活着的飞奴鸠,它到了华宁那一段路,真能够救回长安君与云飞燕的命。 呵呵。 还有这段思虑呢! 那眼前,城门口,陈昭君可就不能放回去了,可就得把她给控制起来了!韩承转着手上的扳指,即刻下令:把长安君夫人给抓回来,必须抓活的,并且毫发无损地抓回来! 这个要抓活的,容易,也理解! 但是为什么……要毫发无损呢?要做到毫发无损,那个要求有些高的嘛! 这个奉命前去的军师,以及几个罗罗,又觉得这泰安王实在是太优待俘虏了。 要想把长安君夫人给扣下来,拿来做人质,可以呀,绝对的好思路!赞。那既然是抓来做人质的,保证人质是活的就可以了,那怎么能保证毫发无损呢? 就连当年,被项羽抓住的刘邦那妻子叫吕雉的,后来的吕太后,她当年被项羽抓住,在项羽的军营里头做人质,也是受尽了苦难和折磨! 这是古来的道理! 再说,谁能保证一个人质还毫发无损呢? 既然要保证毫发无损……那就说明这个泰安王心里头有……某种想法。 泰安王心里头的想法,军师觉得他自己大约猜到了。 呵呵。 很好! 英雄难过美人关! 既然如此明白,军师赶紧与他手下的人赶紧赶到城门口去,抓长安君夫人回来! 绝不是从大道上过去的! 毕竟泰安城是自己人的地方,哪里有小道哪里能钻过去,泰安王的师爷很明白!首先要绕过了那些正在干架的地方,直接来到城门口,看准了临安王军队的大后方那儿,停了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没有人管的,那不就是长安君夫人的马车吗? 军师真是军师! 就按照他预想的,他就那么准确地见了藏着长安君夫人的那辆马车。 军师心里欢喜得很,且还真是有胆子,一个人就走过去了。 是嘛! 一个人,目标没有那么大!要是几十个人过去,反而引起了临安王那手下,就是那个叫霍青的,乌拉拉一双鹰眼睛犀利得很的那个家伙,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不好了! 那军师还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卖馒头的,货郎。 “卖馒头嘞,卖馒头嘞!夫人,饿了么?来一个雪白的馒头!咱们泰安,产美女,产白面,产馒头!尝尝,夫人!咱们这儿的馒头,保管你吃了之后停不下来,还想一直留在这儿继续吃咱们的白面馒头!” 这军师伪装的货郎,就那么样毫无顾忌走到陈昭君的马车前,还敢就把馒头给递到那马车里面去。 那大猪蹄子的手,就真的是伸进了那个马车。 马车里,陈昭君警惕地看着这只伸进来的手和热腾腾的馒头。 陈昭君就看韩铁牛的意思! 韩铁牛想,它是一头獒犬,它只想吃肉,它对馒头不感兴趣。 所以,陈昭君就拒绝了:“不好意思,我这里不需要馒头!” 人家这军师伪装的货郎来卖馒头,本来就不是来卖馒头的,陈昭君拒绝了还是接受了,都不是重要的! 人家这卖馒头的是跑来找茬的! 所以这假卖馒头的真军师放下了担子,还抬起了馒头篮子,一脚踏上马车,一捞帘子咕咚一下,坐进了马车里去。 韩铁牛萌哒哒的眼睛,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人。 他敢上这马车来,他就是个死人了! 第438章 拿陈昭君换临安王 但这个死人还嫌皮赖脸,还在推销他的馒头。 韩铁牛听这个卖馒头的死人说:“夫人若是不喜欢吃着白面馒头!与小的回王府,去王府里,大鱼大肉都备着,夫人想吃什么都好!” 这假卖馒头的真军师是笑眯眯地看着陈昭君。 呃……陈昭君想起来了,这伪装的卖馒头的,就是泰安王的军师! 这个狗头师爷,这个时候追出来是要干什么? 陈昭君面子上总是客气的:“我已经从王爷府里出来了,也不劳烦王爷府里再备一顿伙食了!” 这师爷看着陈昭君,肆无忌惮地笑。那笑容里,似乎浸透着淫味儿,就好像是他这回把陈昭君请回去,那个能够占到陈昭君便宜的人是他一样!其实,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陈昭君被请回去了,占便宜的也是他主子泰安王! 这狗头军师色咪咪地笑着,涎皮赖脸的模样说:“王爷一见到夫人,就被夫人的美貌所折服。就是夫人刚刚一离开,我家王爷已经茶饭不思失魂落魄,所以特嘱咐小的来请夫人回府,回府相聚!” 陈昭君皱了眉头,听着这狗头军师说的什么恶心人的话! “你是哪里来的腌臜泼才!你在我面前说的什么?还不快快滚出去!我看在泰安王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是,你若再在这里无理,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陈昭君非常严肃地呵斥那狗头军师,假卖馒头的! 然后…… 听了陈昭君这般义正言辞地训斥,这狗头军师就笑了,他肆无忌惮的笑了。陈昭君!这弱女子,还对他不客气?怎样对他不客气呢? 这军师把脸伸出来,就到陈昭君面前,他几乎就要伸手去拉陈昭君的手。 “夫人!小的的脸面,就在这里!夫人生气……要打,尽管打!可是,请夫人回府相聚,是王爷的意思!夫人,您可千万别为难小的呀!” 说到这时候,这不要脸的军师还指了指外面的人,极是麻利的感觉。 “夫人!小的这就驾车!夫人跟小的一起走!” 这狗头军师一吹口哨,马上就开始驾马。 而他带来的几十个人,就开始掩护他。他那架势,是准备着驾着马车就往城里头冲进去,然后临安王这手下的人本来注意力也就不在长安君夫人这辆马车上,他这么忽然冲进去,再加上里头又有人接应他。敢情他以为,这就是把陈昭君给带回王府去,铁定的了! 所以狗头军师临时充当起了马车夫,就坐在马车前头,“驾驾驾”地驾着马车。 那马车忽溜一跑,陈昭君直被颠得心口疼。 好家伙,韩铁牛还看了看它娘。 还好!它娘只是忽然被这马车给颠的,实在有些不知所以,还不是被这人给气的。 它娘的气色还好。 所以,韩铁牛才悠悠的的脚步,不急不慌爬到马车外。它那狗爪子推开帘子,这架马车的车夫正还架着车,舒服地起步,准备一鼓作气冲入城里呢。 韩铁牛抬起前爪,轻轻的淡淡的,了拍着马车夫的后背。 马车夫实在不知道此刻是一只狗在拍他的背,他只以为是和蔼可亲美貌可人的陈夫人出来拍着他的背,大概意思是夸奖他做得好,做的漂亮。 这临时的马车夫喜滋滋地转过头来一看,发现就是一条狗。 马车夫那失望的脸有一丝抽搐,但是且还没生气。 韩铁牛很通人性的模样,刚才拍过马车夫的后背的前掌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而马车夫以为这条狗是来传达夫人命令的,以为夫人有什么指示? 这临时马车夫下意识的勒了一马。 马车的速度,减缓了很多。 马车夫还讨好的脸朝着马车帘子里头,问:“夫人有什么吩咐吗?夫人,您别急,赶这儿去王府,一路上小的保护您!没有问题的!” 呵呵。 就在马车夫走神了一档口,他还自认为自己办事办的很好,韩铁牛已经一掌拍了过去。 韩铁牛看准了这狗头军师的太阳穴,一掌将他从马车上拍到了地上。 那军师就那么头着地,别人以为他是从马车上摔下去,摔死的。 其实只有韩铁牛自己知道,它一掌拍下他就已经死了。 军师从马车上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实在是太突然,他周围接近他的人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是霍青那边的人在作怪,还纷纷抽出刀来与霍青那边的人相对峙。 霍青那暂时不想管长安君夫人的心思也没兜住。 这个时候了,眼看着人家泰安王就要到他的身后来抢人了勒,霍青也只有挥出一堆人来与这前来抢长安君夫人的人们一顿血拼。 当然,这个血拼的结局就没有悬念了嘛,前来抢人的都被斩杀了。 陈昭君就那么事不关己,自己也无法做主的情况下,一会儿被人抢了,一会儿又被人给保护了,好一阵拼抢之后,她和马车还有她的宠物猛犬还在城门口。 终于,这件事情之后,霍青开始变得责任了,他给陈昭君派了一护卫并兼职车的人手来。 陈昭君在城门口等待自家护卫松林前来的漫长时间里,终于拥有了一名车夫。 车夫坐在马车外,手里拎着一把剑,左瞅瞅右瞅瞅,他正在自己忽然领略到的任务里慢慢开始进入角色,慢慢找到保护自己主子的漂亮嫂子的那种感觉。 但忽然,霍青将军又给他派来了新任务。 霍青悄悄咪咪地指示:长安君夫人,赶紧给送到泰安王府去! 对,就是去泰安王府! 霍青这城门口蹲守了一整天的豪强角色,为啥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霍青他主子,此刻刚刚被泰安王给活捉了。临安王韩迅本人,以及他那出了名的二十铁骑,就是曾与他一起趁夜黑风高突入竹新城将长安君和夫人给劫持过来的那十二铁骑,他们主仆二十一人一起被泰安王活捉了。 霍青想,可不可以拿这个长安君夫人去把临安王给换回来呢? 管他呢!至少试一试啊! 第439章 白马皇子被大铁链子套了 有生以来的印象里头,临安王韩迅以为他就是属于那种“仰首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的白马皇子。 他万万想不到,他就在这个胜券在握的泰安城里,就在这个时刻,被泰安王韩承那小子给抓住了! 抓住了! 他前脚才看到陈昭君得手了飞奴鸠,完璧归赵一般,洋洋得意地从他眼前走过,他还躲在犄角旮旯里准备伺机而动,对泰安城发起总攻,将泰安王韩承给活捉。 而好像实在是形势所迫。 又似乎是老天爷今天晚上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当泰安王那几百弓弩手里的箭矢对准他和他这二十轻骑,就在这犄角旮旯里,太阳都照不见的地方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 韩迅正满心等着,总攻泰安成,最佳的时机啊。 结果泰安王韩承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面容。韩承手下的狗腿子们,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首先是直接缴获这边二十轻骑的武器,然后还颇有礼貌的把他给请到泰安王面前去。 那时候!韩承这小子,正仰天大笑,哈哈哈的,好不张狂! 如果要用现代数学的计量方法来,计算当时临安王韩迅的心理阴影面积,或许还是要够他自己算那么一两个小时了? 泰安王韩承不会给临安王那个机会算清楚他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的。 泰安王韩承只会特别以及非常麻利地将临安王手下的人给押解走了,然后再将临安往本人再给拘押起来。 临安王韩迅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能够那么有种地回应一句:“落到你手上,算我倒霉!你要杀便杀,要砍便砍!不要磨叽,尽管来!” 临安王没有那么有种。 这种时候,他发现他还是很惜命的。 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把泰安王韩承给惹怒了。因为韩承这小子想杀他,铁定不是一日两日了! 韩迅几乎都要面带笑脸了,虽然面带笑脸很难。 韩讯努力挤出善意与坦诚,不要脸地伪装着他那高贵的脸,说:“长安君夫人刚才进了王兄你的府里!我这是来接长安君夫人的!” 长安君夫人是他的嫂子,他作为他嫂子此刻最为信任和可依仗的小叔子,他担心他嫂子的安危,这个时候上这王府门口来蹲守着接人,没什么不妥? 哈哈! 哈哈哈! 真是人在紧急时刻,再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那么委婉动情以及感人肺腑! 韩承才不跟临安王废话,他直接让人把临安王给压着:“走,带回王府去!关进王府的大牢里!” 不要看韩迅这张临时装出来的坦诚脸。 只是好好想想,是今天晚上就把他杀了呢,还是好好折磨他,然后再把他杀了呢! 泰安王韩承那几秒钟的时间里,脑子里蹦出许多种想法。 韩迅这小子这些年都在与他作对,常常把他气得心肝肺疼得暴跳,他现在就一刀把他砍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至少要折磨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然后再把他砍了! 然后他再带着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回到东济城去,然后他在众大臣的迎接与拥戴之下,劝谏他的父亲梁武帝退位。 他就做皇帝了! 哎呀,想想就实在是美呀。 所以嘛,所以霍青才还有时间,还能够抓住陈昭君到泰安往府上去交换临安王呢。 如果泰安王当时一锤子就把临安王给砸死了,就像当年玄武门之变一样,血溅当场,那还有后面的什么事呢? 后面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惜。 棋差一招的人,当年事迹手把手教他,都教不会。 韩承正满心欢喜以及期待,将他那兄弟给押到王府去,关进王府的大牢里三层外三层的压解着。 韩迅有机会亲眼见到泰安王韩承的王府大佬大牢的其中一隅。 比如说那间水牢。 韩承把韩迅给扔进水牢里,大铁链子就像套狗一样,把他给套牢了,然后轰轰的水漫过来,把泰安王都给漫的即将要闭气的时候,水又褪去了,然后一会儿一会儿水又渐渐地升上来,反复地,将临安王给闷在水里。 一时半会儿闷不死。 但够他受的! 水牢里,夏天的水很凉快,得加点冰块才刺激。 泰安王的水牢里这种特别的滋味,临安王浑身机灵,还只得咬牙切齿,他心里发誓,他若活着出去,他一定不会放泰安王好过。 而泰安王韩承就那么笑眯眯地站在水牢外面,看着临安往那一副死里逃生,然后又生里迈入死亡边缘的景象,实在很过瘾啊! 泰安王都开始对着水牢喝酒了。 然而,外面的人来告诉他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狗头军师在城门口,被临安王手下的那个霍青给打死了。 是的,他们根本没有看到韩铁牛那一巴掌,他们不知道是韩铁牛把狗头军师给砸死的,他们只以为是霍青干的。 他们就把这个帐给算到了霍青头上,最终算给了临安王头上。 所以…… 泰安王恨恨地再看了临安王一眼,看着他浑身湿透,心里恨得牙痒痒,还忍住没有一刀把他给砍了,而是马不停蹄下命令:即刻将水牢行刑的速度加快,以原来的五倍,刚才一刻钟将临安王给淹五次,现在一分钟淹他两次。 临安王一边如火如荼地受着水牢里的酷刑,还一边面部狰狞地暗自发誓要活着除去,以致于他竖着耳朵听到了泰安王那边的消息。 泰安王接到第二个消息,说是霍青那狗腿子此刻正带着长安君夫人的马车往这边赶过来。 ? 长安君夫人来啦! 泰安王那眼睛眨巴眨巴一会儿,细细一想,是了!刚才霍青那么有种,以为他很英雄救美,将长安君夫人给保护起来,结果下一秒发现他的主子临安王已经被泰安王给端了,于是他很英雄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模样,赶紧拿长安君夫人来做人质来交换! 行! 泰安王说:“去!接受了!” 临安王听到泰安王说同意的时候! 他那刚被水反复淹过的心胸以及脑子,以及整个身体脑袋里,都有几阵子必可思议!这泰安王,已经好色好到了这个地步? 不至于呀! 而泰安王真的就亲自走出去了! 走出去了。 第440章 用陈昭君的命威胁不了泰安王 临安王韩迅孤独地在水牢里,接受着一分钟被淹没两次的冰水洗礼,脑子想的是外面的事?霍青拿陈昭君来换他!韩承这色令智昏的,能愿意? 泰安王早走出去了。 他高高兴兴地面见了霍青,从霍青手里接到了陈昭君。 长安君夫人到了这种情况里……她本人还是和刚刚出门的那样,波澜不惊,温柔贤淑。 唉,好一个大美人啊! 霍青说:“长安君夫人送到!还请王爷将临安王给送回来!” 泰安王笑眯眯的。 他看着眼前的美人一个,没有势力,的囊中之物。 他说:“是了!本王和临安王,是兄弟。本王正请临安王里面喝酒呢。霍青将军走,这就跟本王进府去,将临安王接出来!” 霍青还站在那儿,他心里有迟疑。 毕竟嘛,他现在不往里走,虽然已经身在泰安王府的门口,但他身后还是有人的呀,他还是有将近那么一万人两万人嘛。 虽然泰安王的王府门口一时半会容不下这一两万人,但他是有这么多人的呀,不过都在城里罢了。 霍青的迟疑,泰安王看在眼里。 泰安王就稍稍解释了一下,以免去霍青此刻的疑惑:“你家王爷与本王兄弟许久不见,高兴,多喝了两杯!” 泰安王不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霍青那脑子里再怎么想也知道这是一个瓮中捉鳖的瓮! 于是泰安王还把控住陈昭君的情况下,霍青一爪子将陈昭君给拉回来。 霍青一亮出刀子,划了一下,搁在长安君夫人陈昭君的脖子上,他还威胁人! 霍青威胁那个跟陈昭君非亲非故,连私下的男女关系都算不上的泰安王。他对泰安王说:“请王爷即刻将我家王爷放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霍青他即刻就将陈昭君的脖子给抹断了。 韩铁牛站在这底下,他抬起萌哒哒的脑袋,看着霍青这二不愣登的愣货。这,究竟是个啥玩意儿?他要威胁泰安王,拿个像模像样的来威胁嘞!他拿它韩铁牛的娘的命来威胁这个泰安王,搞得好像它娘是泰安王的王妃似的!那就算此刻这个人是泰安王妃,那泰安王就一定会受威胁嘛! 敢情这霍青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泰安王这时都已经笑了。 霍青呵呵一笑,说:“霍青兄弟,好说,好说!放下你的剑!” 虽然说陈昭君的命,长安君夫人的命,泰安王不一定爱惜,但是这个美人他不是还没拿到手吗?如果美人没拿到手,这脖子上就多了一条疤痕,这个多煞兴致啊! 他需要做的,就是还要保证美人在到他手里来之前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美人,至少说身体上不要有疤痕之类的。 这个时候稍稍缓和一下气氛,不影响大局。 韩承很缓和的态度,望着霍青,说:“在本王王府门口,动刀动剑的,像什么样子?你看你把长安君夫人都给吓着了!放下你手中的剑。你若不和本王进王府接你家王爷,你要是以为本王藏着别的心思,没关系嘛,本王让人把你家王爷给送出来不就行了吗?你干嘛拿长安君夫人煞气呀?看把长安君夫人,这好好的的可怜的一个大美人儿给吓得!长安君夫人惹着你啦?” 陈昭君这时候真的是莫名其妙,被两个男人拿来做筹码,而两个男人跟她都一找关系没有啊! 陈昭君也微微扭了扭头,她向后退了一丝,与这霍青不长眼睛的剑尖保持了和善的距离。 陈昭君微微望着霍青,用眼神微微地提醒他。 “霍青将军啊,泰安王怎么会在意我的性命呢?我的性命,威胁不了泰安王!” 霍青听陈昭君那么一说,便瞪着她,然后那稍稍被挪开的剑尖又紧紧逼近陈昭君的脖子。 陈昭君是赶紧闭上了眼睛,要命的赶紧说:“霍青将军,你放下你的剑,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把王爷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急中生智,还是在危急时刻,陈昭君唤醒了她脑子进水之前的那种灵光。那种时候总是她威胁别人,哪轮得到别人威胁她呀,总是她算计别人,怎么轮到别人算计她? 霍青正看着陈昭君。 这位陈夫人此刻竟然有这番自信!但是此刻,泰安王如果不将临安王送出来,他手里也就只有陈昭君这个王牌,他也没有别的筹码。毕竟,临安王现在生死不知,还在泰安王手里。 霍青很怀疑:“你真的有办法!” 陈昭君睁开眼睛看着霍青,然后又眯着眼睛,点头。 这种危机时刻,她再没有办法,她也必须有办法呀。保命的事,对不对?她身边又没有松林,又没有老公,也没有飞扬跋扈的公主殿下为她挡着,她这种时候只有靠她自己呀。 陈昭君垂着眼睛的方向,看向霍青的剑尖。 陈昭君提醒霍青说:“霍将军,在泰安王看来,将军你和我,是一路人。你先把剑放下,容我好好与他说一句话好不好?” 霍青将信将疑,看着陈昭君,还是没有放下他的剑。 陈昭君只能说:“我保证,如果有需要,我,我可以拿我的命去换你家王爷的命!真话!” 真话? 霍青疑惑地看着陈昭君,谁不惜命?谁不爱自己的命?她,陈昭君,长安君夫人能愿意? 陈昭君便很识大体地告诉霍青:“将军,这一点关系,我虽是女子,但也明白的。我陈昭君小命一条,不值什么!可临安王不同,临安王手下有三万将士,临安王是梁国的屏障,是梁国的栋梁,他是万万不可有闪失的!将军,我与泰安王才见面,刚才泰安王并没有为难我,霍青将军也相信我,你把刀放下,让我与泰安王谈一谈。” 对面,泰安王韩承就只看到陈昭君和霍青两个人瞿瞿瞿瞿地说不完。 泰安王都已经不高兴了。 泰安王闭着眼睛,催促道:“你们说好了没有?你们商量好了没?” 就是那阵催促,霍青已经放下了剑。 陈昭君从霍青这边走向泰安王那边。 陈昭君双手什么都没有,她脚边只跟着萌哒哒的韩铁牛。 陈昭君笑眯眯地望着泰安王。 第441章 她说的话像棉花 泰安王只看着陈昭君那越走越近的步伐,美人自动投怀送抱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个剧本? 不用威逼利诱,不需他大费周章! 难道…… 这个美人,她心里头装着临安王韩迅这小子?她愿意为了他,主动献身! 她是他嫂子,搞清楚没? 泰安王眼里看到的是陈昭君,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乱七八糟。 陈昭君那厢已经开口了。她笑着望着泰安王:“王爷,谢您刚才鼎力相助。我家护卫已经将飞奴鸠送回到华宁了。想来这时候,我家夫君还有咱们雍国那位公主殿下已经得到了良药的救治。算着时间,怕是已经药到病除,好了?” 陈昭君不提临安王,只提跟临安王有关系的长安君和容和公主。 是嘛!你把人家长安君的亲弟弟、容和公主的未婚夫,给关在你的府里,你要是杀了他,而另外两个人又没死,他们若活着,不过来跟你死磕吗? 前提条件是,临安王虽然说被控制起来了,但临安王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泯灭,只是现在临安王在你手上,他的视力捉襟见肘,而投鼠忌器而已。 只要临安王的势力还有另外的主心骨,比如说临安王的未婚妻容和公主,比如说临安王的亲哥长安君,他们肯定会愿意追随长安君,或者说是容和公主,以为临安王讨回公道。 这些门道,泰安王想明白了没? 若是此刻,泰安王非要当着临安王部下近两万人的面,将临安王给为难的话…… 陈昭君那么委婉的说,就是不知道泰安王他本身懂不懂啊? 但泰安王只看着陈昭君,他只提醒陈昭君:“夫人说谢!是,这件事情,夫人你可欠了本王一个大人情了!所以,夫人你就说说,你与本王又见面了,你打算怎样还本王是一个人情?” 还泰安王的人情? 陈昭君想想很认真的想,然后很认真地说:“这个人情嘛,当然要还咯!若是他日,梁国皇帝问责王爷您的时候,我和我家夫君还有公主殿下一定承王爷您的救命之情,为王爷您说好话的!” 陈昭君笑眯眯地说着以后梁国皇帝问责泰安王的话。 而泰安王韩承这脸色已经变了! 这女人,她说的话像棉花,棉花里头却有尖针有尖刺,都刺到他的心里来了。 韩承瞅着陈昭君,冷浸浸地说:“你……在威胁本王!” 陈昭君回头看了看霍青,还看了看临安王手下的,那么多人。 陈昭君笑着看泰安王,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威胁得了泰安王您呀!我身边就只有一只只会吃肉,连活儿都不会干的宠物呀!且王爷于我家夫君和公主殿下有救命之恩,我再是来,也是前来报恩的,怎么能说是威胁呢!” 哼! 舌赛莲花! 说到报恩……泰安王脸上邪魅一笑,他敞开了怀抱。 韩承这个姿势,极是不要脸。 韩承还不要脸地,当着霍青等人的面,说:“夫人若要报恩,本王在这里,夫人随便来报就是!但威胁的话,夫人还是收起来!” 这姿态…… 陈昭君实在觉得,很是不顺耳,眉毛都跳了几跳。 但陈昭君仍然笑脸融融的。她现在很难做诶,她若是后退一步,霍青那个不分青白黑红的,就会一把剑又架在她的脖子上,又拿她来威胁泰安王。而泰安王肯定不会为了她这个女子,他跟她毫无关系的,而受威胁嘛!泰安王怎么可能因为她陈昭君就把临安王给放出来了吗?这明明是不可能的! 而她此刻若是前进一步,她面对的就是泰安王,泰安王不光是手握重兵,这里还是他的地盘,并且他手里还握住了临安王。临安王的生死,此刻都在泰安王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陈昭君只睁着眼睛望了望天。 这里的局势都焦灼了,都要打死人了,而东济城里梁国皇帝那儿,梁国朝堂上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他们不派一些人来调停吗? 城里的情况是大家知道的勒,从今天早上,一大早临安王带着人打到泰安城来的时候,就有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给送过去了呀。 东济城里接到这些消息,很多人怀着各样的心思。比如说临安王一党的,就觉得临安王一定能成功,能够此举将泰安王给摁灭,他们选择静观其变,并且尽量搅和,不让梁皇出手阻止。 而泰安王一党的,他们自己知道泰安王在泰安城里的势力以及盘根错节,他们以为临安往此次来无疑于自投罗网,他们也选择静观其变,甚至是加以阻拦,不让梁国皇帝知道这件事情。 哈哈。 真是绝配的势均力敌一对,临安王和泰安王。 焦灼的只,有梁国小吴贵妃。她呀,都要急死了。她大儿子,刚从雍国给放回来,在路上就中毒了!小儿子和大儿子手足情深,小儿子为了大哥失去了理智,几乎都已经要冲到泰安城,跟泰安王韩承给干仗了,正是闹得不可开交了。 小吴贵妃作为雍国来的,和亲的女人,她在梁国朝堂上本来就不敢网罗自己的势力,不敢明目张胆的干涉朝政。 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小吴贵妃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着急忙慌,急色匆匆地冲进梁皇的书房。 “陛下,陛下,出事了!” 小吴贵妃都不敢说出什么事了! 那待会儿,梁皇还问她,老子皇帝陛下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自己儿子没教好,跑去跟老子另外一个儿子干仗了,你还有脸跑到老子面前来哭诉! 小吴贵妃不敢先声夺人,只能静静的看着梁皇的脸色办事情。 而梁皇真是满脸不高兴,一脸都发黑。 梁皇看着小吴贵妃来了,正是一肚子的火气,一巴掌拍在案桌上。 “逆子!这两个逆子!这两个逆子,是要气死朕吗?他们两个要打,尽管打好了!他们俩个逆子,当朕是死了吗?当朕是瞎眼了吗?当朕是耳朵聋了吗?好,他们要打,朕就让他们打!就当朕瞎眼了,就当朕耳朵聋了!他们俩打,打个你死我活,打个鱼死网破,让别人看笑话去!” 第442章 大家揣着手作壁上观 梁皇在发火,小吴贵妃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吴贵妃根本不敢提自己大儿子此刻正在路上中了毒,病入膏肓的事。因为大儿子压根就不是梁皇的血脉,此刻提起大儿子,只会让梁皇更加的生气! 小吴贵妃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垂泪。垂泪而已! 是啊,她在梁国的地位,不过是人们眼中皇帝的宠妃,给皇帝生了一个儿子,不对,生了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被皇帝利用了,送去雍国去做人质。第二个儿子,许是皇帝良心发现,想要补偿她,第二个儿子又受宠过分。而她作为梁国人眼中的吴贵妃,人家看她始终觉得她是雍国人,人家始终防着她,防着她的儿子。她在梁国朝堂上,她也没有那么长的关系,她阻止不了泰安城的那场战乱,阻止不了兄弟阋墙,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事态! 她自己很无奈! 因为,她根本看不透面前的这个皇帝,她不知道他现在骂的那些“要打让他们打”“就当朕眼睛瞎了,就当朕耳朵聋了”,他心里面的权衡利弊,是什么样子的!他是想要借机削弱临安王的势力吗? 小吴贵妃的担忧不无道理。 梁国皇帝韩武其实与雍国皇帝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是一样的权利在手,一样的为了权势,为了这普天之下的至尊宝位可以放掉所有,而普天之下,所有的珍贵的可贵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拿来交换其他东西的,一样物件罢了。 梁武帝韩武宠爱临安王没错。 其宠爱的最最主要的原因,的确因为临安王韩迅是由他所爱的宠妃小吴贵妃吴茜莲所生,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梁武帝终究有对不住小吴贵妃的地方。他将她从雍国从雍皇身边抢过来,使她远离她的家乡亲人,这是第一愧疚之感,而他后来又狠心将小吴龟妃的第一个儿子长安君韩蓄送到雍国去做质子,让小吴贵妃十几年来受尽了思子念子之苦,这是第二愧疚。 在这两个愧疚之外,临安王韩迅也实在是争气。临安王从小便以武功出类拔萃于众皇子之中,十三四岁便能带领少年军营建功立业,十八九岁二十岁时更是不得了,威名赫赫,领军打仗使了周边邻国都竟相赞叹。 所以梁皇宠爱这个儿子! 那……梁皇究竟有没有将皇位传给临安王这个儿子的意思呢? 有过!并且一直都有! 梁皇自己算了算,他觉得自己子女并不算多,华安公主,福安公主都出嫁了,临安王泰安王南安王,长安君,别人以为他有好多儿子,个个壮的像老虎,其实梁皇自己才清楚!他关于皇位这件事情,稍有摇摆不定之处,也就在于临安王和泰安王之间。 临安王韩迅也就不说了,他自有他的好处,他也是所有皇子之中个性心机最像梁武帝云彰的人。 而泰安王却有一个临安王都没有的好处。临安王的母亲是雍国人,临安王的妻子容和公主也是雍国人,如果临安王韩迅以后做了皇帝,那么梁国和雍国的关系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那样的局面,对于如今的梁武帝韩武来说,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与如今雍国的老皇帝云彰死磕了一辈子,如果以后整成了一个大融合,他实在不愿意见到!如果说临安王韩迅能够保证绝对统一雍国,他能将雍国的版图纳入梁国之范围内,他也是可以考虑把皇位传给他的! 而泰安王看起来似乎没有临安王的势头那么大,不过,泰安王在兄弟姊妹之中却有不可小觑的呼声,在朝廷内外里头,也有很多支持者。当然最显着的一个原因是,泰安王的养母,是梁武帝韩武的皇后。 皇后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子,早年生病夭折了。 皇后将泰安王养在膝下,但皇后很是淡泊明志,不参与朝堂之争,也不参与立嫡之争。皇后与梁武帝说的很明白,不管是哪一个皇子继承了皇位,她以后都是太后,她是皇子们的嫡母,都负有养育教导之责,于皇子们都有养育教导之恩。 皇后的地位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算是临安王韩迅继位成了皇帝,他以后也要尊称现皇后为皇太后,然后才是自己的生母小吴贵妃为另一位太后。 而小吴贵妃在雍国,早失去了母家的支持,因为大国贵妃的关系!她在梁国也是举步维艰,她的势力不足为据,临安王想要靠母亲,想要靠舅家,很难! 而临安王这个时候还在泰安城和泰安王死磕这一仗!结果如何?东济城里头,从皇帝开始,皇后贵妃朝臣们,大家都看着呢! 大家都看着!赢了的那个,自然就是以后梁国的皇。 输了的那个……也未必会有多惨的下场。 是,是那些人太天真了!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输掉皇位斗争的那个人,怎么会下场不惨呢?就算是现在不惨,以后也会很惨的。 或许那些人天真的以为,惨的最多也只是泰安王或是临安王之中的,那败掉的一方。 而他们这些人,不管是临安王一党还是泰安王一党,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他们都可以摇身一变墙头草,可以倒向风吹的那一面,一时间就洗白了身份。新朝新气象,谁还不是股肱之臣国之栋梁呢? 陈昭君想要忽然天上来了一道圣旨,叫停临安王和泰安王刺客的争斗,这简直是太理想化了,她太把梁国朝堂梁国国势看得清明一派了。 没有!大家都揣着手,作壁上观。 谁能惹得起临安王三万重兵? 而泰安王看起来似乎是偏安一隅,在泰安城里不声不响,可他敢跟临安王此刻三万重兵叫板,那说明他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兵是不是! 所以最好的仍然是隔岸观火呀,等待局势明朗了之后,再来!该拍马屁的拍马屁,该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那个时候一点都不晚。 陈昭君面前,泰安王张狂地伸开他的双手,那意思除了调戏还是调戏,更是不把长安君的脸面,临安王的脸面以及临安王身后那三万重兵的脸面放在眼里。 “本王就在这里!夫人,你要来报恩,尽管来报就是!” 第443章 信守承诺,是个什么鬼 韩承看着面前的美人,报恩报恩嘛,不投怀送抱,哪能算得了报恩呢? 陈昭君简直是无言以对。 但这还不是无言以对的时候! 她必须绞尽脑汁,伶牙俐齿,将这个不要脸的人给怼回去!“王爷,您心胸宽广,这恩情有话……是这么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站在报恩者的角度。但也有古人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是谦虚的施恩者的态度。当然,王爷您日理万机,造福泰安城百姓,于梁国是肱骨是栋梁,我这里的这点小事,若是专门劳烦王爷您记挂着……确实在是多少耗费了王爷您的时间!不过……我这儿是一点不敢忘的!”陈昭君这么说话,也只能站在原地。 向前一步不是,泰安王韩承,那是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向后一步也不是,临安王的狗腿子霍青,那是一个既不要脸也不要命,更眼里没有组织的狗东西! 陈昭君就这么站着不动,难道泰安王韩承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拉走不成! 泰安王与陈昭君几番口舌下来,反正在她这儿也懒得耗费时间了,说来说去也就这么报恩和不报的事,调戏一番够了,再继续调戏也没有趣味! 反正这是一只到手的鸭子,正在用力费劲地扑腾!等他把霍青这些东西给打发走了,他还不是想怎么摆布她就怎么摆布,不是? 泰安王韩承只看着霍青,他要说正事儿。 “霍青将军的诚意,本王已经看到了!长安君夫人这般美貌容华,能说会道,哼……本王实在是很喜欢!” 韩承说到这里,顿住,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后面的话,自己体会去! 陈昭君那阵子的脸皮,真的是被这个不知廉耻的王爷给扫了一地。 她呀,是从雍国嫁过来的人没错,但是她在梁国也并非无依无靠,她至少有丈夫是梁国人呀,她丈夫长安君虽然说长时间不在这梁国,在梁国也没什么圈子和地位,但是她丈夫毕竟也是这梁国的皇子!毕竟是。 看看! 看看这些人!陈昭君对面的泰安王一众人调戏她,嘲笑她。 而她背后临安王的这一种人,只想利用她,也多少都是嘲笑蔑视不屑一顾的神情。而他们这些人,比如霍青一党还妄想利用她,去将临安王从泰安王手里给换出来。 其实细想想,不管是泰安王也好,还是临安王也好,与她陈昭君有什么关系?实在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陈昭君的目的拿到飞奴鸠,救得自己夫君和公主云飞燕的命就可以了! 只是可惜啊,身不由己。 她现在身不由己,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的本意,她是被霍青抓住,给推到这里来的,她是被赶鸭子上架给赶到这儿来的,她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陈昭君若是自己向前走一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后终究会被天下人耻笑,以长安君夫人的身份进了泰安王韩承的府中去,还换出了临安王!别人要怎么想她,她、泰安王、临安王、长安君,之间那错综的关系? 而若是她向后一步,霍青不会让她活命的。 陈昭君知道!她虽然后脑门儿没有长眼睛,但是她早已经感觉到了霍青的阵阵杀气。霍青这起人,他对临安王究竟有多少的衷心,暂且不提!但是,他依附于临安王才得到了今天的成绩,梁国上下有目共睹。而今天,若是他赖以倚仗的临安王没戏了,倒了,他霍青且不一定会以死殉主,但他一定会做出一种态度,就是他会为了他的主子拼尽他现在的所有,比如……拼尽了他身后的两万人,得了自己的一个名声。 霍青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万人能够死多少不一定,若是他还活着,他今天晚上为了临安王拼了这种义薄云天,这种忠心护主的形象,一定会传出去!若是他还能活着,他的明天,就算是临安王不在了,也会有新的主人看上他。 他会有新的出路。 前提是,他今晚绝对要死磕泰安王。 这是霍青的出路。 那陈昭君的出路在哪里? 陈昭君是不是没有出路了?她只有弱鸡似的双手,弱不禁风的身板,她的脚边就只有萌哒哒的韩铁牛,一只宠物狗而已。 在这种时候,陈昭君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发言的权利。手里没有刀,没有剑,没有掌握生杀的大权,哪有说话的权利? 所以,当霍青再次抽出剑尖,抵着陈昭君的后背,让她往前走向泰安王的时候。 “有劳长安君夫人了!”霍青还说了一句有劳! 实在是坏事做尽,终于良心发现,在末端粉视了一下自己的谦谦君子形象。 让人鄙视! 陈昭君感受到这冰冷的剑尖,她不由得微微抬头,对面泰安王都懒得与她说话了。 泰安王知道,陈昭君今天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更得愿意,他还有什么好费口舌的! 泰安王只是大袖子一挥,让人上来把陈昭君给领下去。 陈昭君就那么样,无助地被人给领下去了,连人带狗一起给领下去了。 霍青只等着泰安王将陈昭君给接收了之后,方才出言提醒:“还望王爷信守承诺,将我家王爷送出来!” 信守承诺!将临安王给送出来? 信守承诺……是个什么鬼? 呵呵。泰安王这个时候稍稍顿了一顿,伸了伸手指,对着霍青轻轻勾了勾手,让霍青过到自己身边来。 待霍青信以为真的走近来,泰安王一瞬间身手矫健,如猛虎扑向了猎物,霍青号称梁国顶尖高手的霍青竟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晚了! 泰安王已经一出手,卡住了霍青的脖子,要命的匕首已插入霍青的腹部。 呃! 好在霍青毕竟一直在梁国高手榜上有很高的地位,他终究是在那阵变数里反应出来,避开了要害。 但霍青已经身中了一处。 剧痛袭来,霍青那身子都蜷缩了,他那一阵眼睛血红,一回手捂住汩汩血流的伤口,一抬头咬牙问:“王爷,这是做甚?” 做甚? 第444章 有几个人能达到这样的巅峰 泰安王眯着眼睛看着霍青,看那被他偷袭之后的,茫然、气愤、后悔、痛心等等复杂反应交织在一起的一张脸。 一般一般! 也是如此平平无奇的感觉!没什么让人有太强烈的征服的快感。 霍青作为临安王的左膀右臂,此刻正被泰安王踩在脚下,在泰安王冷血铁骑之下,生死也只在一瞬间。 泰安王轻飘飘的,对霍青身后那两万人做了一个“去去去”“滚滚滚”的手势。 其他的,还用说吗? 临安王在他手上,临安王手下跳的最起的,这个叫霍青的,也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被他拿住了,还受了重伤。这玩意儿今儿死不死的,全凭他泰安王的心情。 列位!今天,这临安王与泰安王的pk,还有悬念吗? 没有悬念了!临安王手下的人,要么滚,要么投降,要么被砍死当场。 韩承对自己身后的师爷二号使了个眼色。 因为师爷一号在前去缉拿堵截陈昭君的时候,被霍青手下的人给打死了——这个帐一会儿就找这霍青这玩意儿给算回来! 显然泰安王这笔帐算错了,他手下的师爷一号不是被霍青的人给打死的,是被陈昭君脚边的那只萌哒哒的狗给打死的。但是没人看清楚了,大家都不知道。 算错了帐,也就算错了帐! 泰安王混了这大半辈子,算错帐的时候总是有的。 不必太计较。 当师爷二号在师爷一号忽然缺失的情况下,身负重任,一瞬间粉墨登场,他清清嗓子,正感觉到人生以来最高的光,那光此刻正照在他的身上,他正聚集了泰安王临安王两股势力最中心的目光,最聚焦的眼神! 啊! 这一辈子,有几个人能达到这样的巅峰! 在这种非常时刻,他发言了!师爷二号说了重要的话,那是来自泰安王的指示: “列位兄弟,建安才子曹子建说得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兄弟姊妹!你的兄弟在泰安王这边,我们这边将士们的姑爷姨爷又在你们那边!若说这些关系,怎么分得清?但想想,今天晚上若真要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伤的还是大家的亲情! “还是那句话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王爷是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的! “事情是这样的,列位兄弟,你们听本师爷好好给你们说清楚:临安王来我们王府,不是找我家王爷喝酒,是来找我家王爷麻烦的,临安王脾气不好,两句话就动刀动手,你看还把我们王爷给打伤了!结果……我们王爷好好酒好肉地招待他! “再说这个临安王把我们王爷打伤了的事……先不说临安王把我们王府弄个鸡飞狗跳的,这还不够!连我还带了兄弟,你们兄弟多少,你们你们自己多少人?你们自己清不清楚?你们三万人啊!你们到我们泰安城来,你们不是来观光旅游的呀,你们是来践踏生灵,你们是来找茬儿的呀!看看!看看你们!你们把我们泰安城给毁成什么样子了!城门,城门被你们撞破了。大街小巷,街道上被你们砍啊杀呀,用炮轰啊,看看咱们泰安城的老百姓,被你们吓成什么样子了? “兄弟们,咱们有什么话慢慢说,好好说!咱们先放下屠刀,平心静气。咱们好好想想,咱们为什么这么做呀?咱们不是打架的机器,砸门是有灵魂的军爷啊!咱们是铜墙铁壁,咱们生是梁国的赫赫将士,咱们若说的不好听,要马革裹尸,以身殉国,那殉的也是国呀!怎么能在泰安城这个地方…… “好啦,后面的话不好听,我也就不罗嗦!不说了! “王爷的意思是……列位兄弟,如果有看得起咱们泰安城的,心中佩服咱们泰安王的,不要不好意思!大家,尽管前来!来咱们泰安王府,咱们王府虽然小,咱们泰安城虽然小,不怕,只要兄弟们来这里,总有你一口饭吃!放心,不比临安王给的少。 “说到临安王,弟兄们是想知道临安王此刻是什么情形吗?临安王的情形,弟兄们,你们别问了!本师爷也是不敢说的!你们以为这事儿,这话,得问咱们王爷吗?错啦,咱们王爷与临安王虽然是兄弟,有个兄长弟幼的意思,但是这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临安王他是亲王,五珠亲王,他若犯了事,是要交由陛下,由朝廷三司会审的! “列位弟兄,咱们需要做的事就是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先停下,停下这场纷争!临安王有什么事,那不得到陛下面前说到去?咱们泰安王在泰安城做了十几年的王爷,十几年管理泰安城,为泰安城的百姓分忧解难,主持公道,这道理怎么能不懂?兄弟们,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剑,可以吗?” 这位师爷二号,实在是好口才。 他也非常坦诚,非常可爱,非常诚恳,把泰安王心里头那些弯弯曲曲扭曲的心思都给洗得白白嫩嫩的,粉饰一番,很可爱! 泰安王的心思,反正就是老子控制了你的王爷、你的王爷王爷的主心骨爪牙!现在你们这群人若是不退,若是不滚,那就只有一条路,投降,投降给老子这边!如果不投降,那就打仗呗!打呗,你们王爷都在老子手上,你打了还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这会儿讨个好,到老子面前卖个乖,老子这儿充其量还给你留个位置,有点饭吃! 对不对嘛?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做聪明的事啊! 就算在那种情形下,陈昭君左右两个手持大刀的人,毫不客气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身边可怜巴巴的韩铁牛跟她一起。 而陈昭君面前,刚才跟着霍青气势汹汹要来找泰安王报仇的,刚才押解着她陈昭君,要拿她昭君来换临安王回来的那群军爷啊,临安王的手下呀,两万人呢,有的人果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有的人真的就已经纷纷的一秒钟决定投降泰安王啦! 但…… 在这纷乱之中,有更多的人是,一见情形不对,马上向后撤了。当然,那些撤的人,跑得贼快。向来,逃跑都是一门学问! 当然,也有很多人选择既不投降也不逃跑。 第445章 进了这个王府 或许,这些人心中始终有着一份忠诚,有着一份理想的信念,他们或许觉得战死在泰安王府门前,就是对自己此生使命最好的报答。或许他从军的生涯当中,他还从不曾得到临安王的接见青睐或者赞许。任何一丝一毫来自临安王的体恤都不曾得到,而他们心中的理想信念,他们心中的尺度,不允许他们向前向后,只允许他握着刀站到最后一刻。 那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被临安王暗算了一刀,虽然还没死,但已经离死不远的霍青,此刻正被泰安王的人给压着! 霍青似乎终于看清了形式。 霍青似乎终于看清楚了了他和临安王的未来。 霍青那一脸悔恨,他终于明白成王败寇的现实意义了。霍青说,霍青恳求地说,霍青在师爷二号发表完投降劝告倡议书之后说,他对泰安王极其卑微地说:“王爷!霍青贱命一条,霍青死不足惜!只请王爷将霍青与我家王爷一道,不管发落进京也好,还是即刻……” 即刻就地正法也好!霍青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他和临安王关押在一处。 泰安王那时候正在高兴地看着临安王身后的人,有立即放下大刀转而投降他的,也有灰溜溜逃跑的,很混乱的一个场面,爱安危他正看着起劲呢。 而这个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霍青忽然央求他,央求他大度一点,将他和临安王管在一起。 临安王此刻,关在水牢里。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给淹死了没有咧! 好,霍青要想跟他关在一起,就关在一起! 反正主仆一对儿,正好死在一起。 少了祸害! 泰安王点点头,他看着霍青,非常赞同他的忠诚,说:“看在你忠心一片的份儿上,本王就成全你,本王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你与韩迅多少可以做个伴!” 后面的话,泰安王用来粉饰自己的形象,说给前来投诚他的人听的。 “若是要将你和临安王押解进京,三司会审的时候,还懒得专门去抓你!一起关了!” 泰安王说“一起关了”,没有说“一起杀了”! 看看人家泰安王,多懂法都啊,一点都不动用私刑! 但是陈昭君这柔弱的人都知道,霍青进了这个王府,没有下文了。 还有什么三司会审吗?天子脚下,梁国皇帝还活的好好的呢,这两兄弟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干仗,一个敢带人来杀,一个也敢带着人抵抗,你杀我我杀你,你先摁住了我,我又摁住了你,最后谁杀谁?不过是比谁更狡猾,比谁更狠心!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法度可言吗? 连陈昭君都不信。 陈昭君的眉毛上都写满了,不信。 泰安王却招招手,霍青都已经压进这王府大牢里去了。 就这个……长安居夫人!呵呵,陈昭君还着一条狗,一条狗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都一块儿,送进王府去,香汤伺候洗干净了,等着! 泰安王还让人将陈昭君给带进去。 于是陈昭君再一次进入了泰安王府,她和她身边的这一条萌哒哒的狗一起。 然后,陈昭君受到了她从雍城出来以后,不对,应该是说她受到了她从陈家被抄家以来最豪华的待遇,大浴桶泡澡,连她的喊铁牛都跟着在旁边的大浴桶里一起泡了澡,泡澡之后,美丽的衣服穿上,香喷喷的身体乳抹上,还有韩铁牛都给喷了熏香,直都变成了香喷喷的狗,然后还有一桌好菜! 陈昭君回想自己这一路来,要不是颠簸,就是惊吓,吃饱了上顿没有下顿,常常是在饥饿之中,当终于不再为粮食而发愁,就是到了临安王手上的时候。 想不到,泰安王府里竟是这般奢华! 韩铁牛用鼻子嗅了嗅桌上的菜式。韩铁牛以一条狗的鼻子来判断,没有毒 可以放心吃。 陈昭君看懂了韩铁牛的眼神。 可以放心吃吗?那她就吃。 她也是真的好饿啊! 泰安王府啊,她这次进来倒是挺容易的,又怎么出去嘛? 怎么出的去!到处是明晃晃的大刀。她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嘛? 算了,不想了,先吃,吃饱了睡觉,睡饱了再想办法。 泰安王从下人那知道,进了他王府的长安君夫人,虽然说是第二次来,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生分,她非常识趣得泡了澡,洗得香喷喷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很有胃口,还吃了很多饭,此时此刻都已经躺在床上。 床上! 泰安王脑子里想着陈昭君躺在床上的那种画面,想着一个美人儿独守空房地呆在床上,那种画面……多少很勾魂。 但泰安王是一个要做大事的人! 虽然说此刻美人在那边洗得白白嫩嫩的,香喷喷的等着他,但是他呢,得先解决临安王。 无论如何,临安王才是他这辈子最可怕的敌人了。 虽然现在他已经把临安王手下的人有的给吓跑了,有的给整投降了,还有的仍然坚持着在王府门前,当然也没有说要打仗哦,那边不动,到他这儿也不动刀,怎么打?反正那些人还在门口站着呢,似乎意思是说要等着临安王出去,似乎那也有威胁他泰安王的意思,意思是说你若不把临安王放出来,老子这些人就在这儿站着,一直站在泰安王府门口。 行呢! 有想法! 反正他韩承不怕。 以前他藏着掖着的时候,好像全天下全梁国就只知道梁国有一个临安王,只知道临安王手里头有重兵,临安王是打仗的王爷,他们好像从来不知道他泰安王韩承手里头也有兵哦,如今跟他比起来,临安王那三万人算什么狗屁? 他,泰安王韩承,泰安城里头至少三万人,动动手指就能天时地利人和,把临安王的这群家伙给解决了,但他在别的地方还有人手啊!人手都是早早准备起来的,以备不时之需的。 算了,废话不多说,去看看临安王。 看看临安王,看他亲眼见到了他手底下最衷心的最顶尖的爪牙霍青也跟他一样的关进水牢里,并且霍青肚子上还挨了那么重的一剑,临安王他是什么心情呢? 第446章 有一个女人在旁边衬托 这个与他泰安王斗了几十年的兄弟,临安王!他此刻什么心情?他是服气了呢,还是服气了呢,还是没有精力说服气与不服气呢? 都没关系,他会让他服气为止! 水牢里,临安王被正被一茬又一茬的水刑折磨的死去活来筋疲力尽,而忽然又扔进一个霍青。 霍青被扔进来的时候,他肚子上的伤口还正在汩汩的流血。霍青被人咕咚一下丢进水牢里,那水一漫进来,霍青身上的血就像是缺了口的江河,汩汩地往外涌。 临安王那阵子的心情,很感动! 看嘛,他最倚仗的霍青被折磨成这样了,都要跑来救他! 霍青面上倒是很惭愧。 霍青还当着自己主君的面检讨了一下自己,霍青说:“王爷!是属下疏忽了,中了泰安王的算计!” 霍青还要接着往下说,但是他一脸痛苦,水牢里冰冷的水呀,刺激着他肚子上的伤口,很疼啊,疼得不说了,这个水又呼呼呼的漫过来了,又一下子漫过了鼻腔,呛进了胸腔,疼得呀。 等到这阵水终于退去,临安王和霍青两个人都像是劫后余生了一般,两个人一样的铁青的脸,不是因为心情沉重变得铁青,而是因为在水的折磨之下,在极度缺氧的折磨之下,一个人的灵魂极度接近死亡的时候出现的那种铁青的脸色。 临安王让霍青不用说了! 保存点体力,才能找机会出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本王今日所受的耻辱,他日都会加倍的讨回来!”这就是临安王人狠话不多,在受到了极度的考验,将近四五个时辰的折磨之后,仍然铁骨铮铮说的话。 他与他后世1000多年之后的某些地下工作者们有一样的思想觉悟。那就是困难越重,他越要越过这个困难,当敌人越想用这种淫威让他屈服,他越不屈服,敌人妄图销毁他的意志,但是敌人终究没有办法,因为他最多能消逝他的身体,却永远无法将他的意志挫骨扬灰。 因为意志那是一个感觉得到却摸不着的东西,它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支撑着临安王,支撑着他在泰安王的水牢里不吃不喝,受尽残酷的折磨之后,仍然铁骨铮铮的坚持着。 临安王知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什么? 难道他以为知道梁国皇帝会救他吗?错了,连国皇帝已经作壁上观了,不会救他。 难道他以为他亲妈小吴贵妃还有能耐能救他吗?没有,他亲妈想救,但是没有那个能耐! 难道他以为他临安王的那党人在他临安王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还能挺身而出,将他挽救在狂澜之中吗?临安王这一个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人,他可能还没有尝过墙头草两边倒,别人对他落井下石的滋味!他还不知道一夜之间所有的风变了向,是什么样子! 他还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没有关系啊。 因为泰安王韩承早就将这一切心知肚明,洞若观火,他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只需要先看够了临安王的笑话,看他在他眼前在他脚边匍匐求生,看着他自以为自己能坚持,看着他坚持到了自己再也不能坚持的时候,却得来最终所有的一切轰然倒塌那时候,他只需要在那个时候看到临安王是怎么被他从身体到骨子里都给打败了,就好了! 这个时候的泰安王,他想着自己一个人再去看临安王的笑话,看他在水里那么挣扎,那么痛苦,似乎不太过瘾。 本来一个男人的成功时刻,若是有一个女人在旁边衬托,尤其是一个娇弱无力的女人在那儿衬托,他那就显得极有成就感。 所以!那位长安君夫人,睡什么觉啊?去,喊起来!陪本王到水牢里走一趟! 让陈昭君跟着去水牢里走一趟,第一,可以满足泰安王此刻的虚荣心,满足他践踏临安王的那翻搞笑的虚荣心,那番变态的虚荣心。第二,也可以震慑一下这位长安君夫人,你来了本王府上就乖乖听本王的话,你看那不可一世的临安王,此刻是什么下场?以后你就乖乖的听本王的话,明白了吗?本王让你往东你就往东,你往东,你往东你就往西,本王让你生儿子,你就不能生女儿!如果……你想给本王换个姿势,本王也是认同的,但仅此一点! 呵呵! 呵呵呵! 泰安王心里想得多美呀! 他在他那个淫荡的心胸里,等着人去把陈昭君给催起来。 陈昭君刚睡着没多久,韩铁牛是一点儿没睡的。还好,陈昭君睡觉没脱衣服,爬起来就是。她的发饰虽然复杂了些,但是这会儿又不是去见什么不得了的人,将就着!所以陈昭君很快就被人催着来到了泰安王面前。 陈昭君和她的狗一起来了。 泰安王韩承成看着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那条宠物狗,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韩铁牛的脑袋。 真是好可爱哦! 好可爱的一条狗哦。 泰安王还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看嘛,他把一条狗都给洗白了! “夫人,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泰安王还人模狗样,对陈昭君称呼还很到位。 但再是人模狗样让人讨厌,陈昭君也没有拒绝的本钱呢! 泰安王说去一个地方就去一个地方呗,他让你大半夜起来,你就得大半夜起来 去呗!谁让他此刻有着生杀大权? 陈昭君跟着去就是。 于是,陈昭君就看到了大半天时间不见的临安王。 才大半天不见! 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临安王还躲在暗地里看她陈昭君无依无靠地走进泰安王府。那个时候,临安王并没有对陈昭君进行阻挠或施以援手,那个时候临安王还不得了,身后还有二十铁骑,他似乎是胜券在握,能够与泰安王韩承一举拿下。 而现在呢,短短半天的时间啊,几个时辰里,临安王不光成了阶下囚,他这个阶下囚当的还很倒霉。 没吃上饭就不说了,看样子肯定是受了酷刑的!但是那水牢里的血迹应该是霍清的。临安王虽然说受了水牢的酷刑,但毕竟皮肉还没有破。 第447章 死撑的淡定 临安王的皮肉虽然完好,但是心理防线有没有破?陈昭君就不知道了。 陈昭君是成年人,她自己知道打量着水牢里的情形!而泰安王这个时候,就像生怕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似的!泰安王还要事无巨细地给陈昭君解说: “夫人,你看这是本王亲自设计的水牢!这个水牢呢,本王以前还没用过,今日第一次使用。本王对自己的设计还是很满意的。夫人你看啊,这出水量巨大,还可以调节,可以控制时间,咱们可以用一刻钟行刑一次的档次,咱们也可以快一些,一分钟行刑一回。本王这回亲眼看着,这个水牢的尺度也把握得很好,绝对看不见血,也没有血腥味儿?更听不见惨叫声嘛!关键是,你看这人他死不了!夫人,尤其是对付临安王这种身体强健,常年征战沙场的这种铁汉子,本王觉得这水牢的这种尺度啊,可能都不过瘾,都还可以再加强一点。不过,今天晚上本王不做这项研究工作,本王待会儿与夫人你好好聊聊天!” 你看泰安王,他带着长安君夫人来到水牢里,巡视临安王和临安王的爪牙霍青的行刑情况的时候,他竟然全程不跟人家关在水牢里的犯人临安王说一句话,他还尽跟人家陈昭君说话。 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说藐视不藐视? 陈昭君那一瞬间都不感觉到气人与藐视了,因为她不能站在临安王的角度去想,临安王不属于她陈昭君此刻的营救范围,再说她没有这个能力,她也不用不着去关心这个临安王! 光想想自己就够了。 陈昭君设身处地地想,自己今天见到了泰安王府的这个秘密,她亲眼见到了泰安王作为一代亲王,而能对梁国的另外一位五珠亲王私自用刑,他的王府除了私蓄甲兵还私设水牢! 陈昭君粗略一估计,泰安王手下至少有三万重兵。韩承他作为一个藩王,怎么能够拥兵呢?这样的罪行,够泰安王被就地正罚的了! 可惜啊,她陈昭君,一个弱女子,她的丈夫此刻正危在旦夕,她的挚友也一样危在旦夕,她们远离故国,身边没有依傍,且还好巧不巧通通都看到了泰安王这些秘密! 她的下场怎样呢? 她也会死! 估计,她今天夜里就会死在泰安王府里!谁让她亲眼见到了这个秘密呢?泰安王的这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昭君闭上了眼睛。 睫毛微翘,眼皮微跳。泰安王看到陈昭君这番姿态,又是别有一番滋味。韩承那怜香惜玉的心情顿时就涌上来了,他以为陈昭君怕。 美人儿一来到水牢,心里正害怕,这就是他预期的效果,他正好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 泰安王哈哈一笑,一伸手就要去揽住陈昭君:“夫人,你这胆子也太小了!这算什么呀?你还没见到本王府里别的地方!这地方,算是清净又雅致的了!别的地方夫人你要是见了,怕是都只能扑到本王怀里来求安慰了?哈哈!” 面对忽来的一掌大掌,陈昭君敏锐地后面一退,韩铁牛一条大狗是时候往中间一窜,恰好把泰安王给挡住了。 泰安王那意图搂抱美人儿的手,搂了个寂寞。 陈昭君面色很如常啊!心里,还是很替泰安王激动的。 求安慰?呸! 求安慰个你的头! 泰安王,你也是个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只要你的这点东西被别人拿住,只要临安王今天,不是今天,只要临安王以后还有机会出去!这些都是铁证啊! 当然,如果临安王再也不是临安王,临安王就死在这儿了,梁国就只剩下了泰安王一党独大一手遮天的时候,其他的什么都算不上了! 陈昭君低着头。 她根据临安王此刻的状态,以及自己、自己的夫君长安君、自己那位挚友容和公主此刻的状态,合理推断了一番,泰安王虽然该死,但他或许还死不了。陈昭君看不到临安王的未来。 陈昭君也看不到她和夫君长安君在梁国的未来。 怎么办? 这个时候怎么办? 陈昭君沉浸在自己的忧思之中,泰安王也沉浸在他的欢喜之中。 临安王刚刚咬着牙又受了一番折磨,一头的头发披散着,眼眶都陷下去了。而临安王旁边的霍青,就更别说了!霍青进水牢的时候,是受了泰安王一剑,带着创伤进来的,这时候,霍青几番酷刑下来,人已经晕死过去。 陈昭君用手遮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着霍青这顿泼天的变化,看着他一天半天之前那般斗志高昂似乎要即刻踏平泰安城,而这时已经离死不远,刚刚好昏死过去漫漫沉入水牢的深水之中。 “霍青!” “霍青!” 临安王咬着牙喊他的随从,喊他身边的这位悍将。可怜悍将已经昏死,怎么也听不到。临安王被铁链紧锁的双手费力地扑腾着水牢的深水,深水一浪一浪地打向霍青那下沉的身体。 霍青还是没反应,反正昏死就是昏死,不是假的。 泰安王韩承淡淡地看着这一切。韩迅这小子,还真有几分在乎他身边那条走狗?霍青这条走狗就这么死了,韩迅这小子还真舍不得? 嘿! 舍不得,有啥用!韩迅这小子,他自己也活不过今晚。 泰安王一扭头瞥见陈昭君那翻模样,还很有闲情逸致逗美人儿的心情忐忑。“夫人,你也担心?”韩承问陈昭君。 嗯? 陈昭君从指缝里看霍青沉入水中的眼睛撤回来,她担心?她担心嘛!泰安王这会儿折磨霍青,霍青死了,他就继续折磨临安王,临安王死了,他就会折磨……她? 呃!陈昭君脸面上很有几分死撑的淡定,她摇头。她哪有能力担心那水牢里的两主仆哦!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她有机会从泰安王府里头出去,她还是赶紧与自己的夫君还有容和公主一起,带着他们那八百人回到雍国去。 赶紧回! 哪里来,回哪里!就算是回竹新那个地方,也是不错的! 第448章 可以使美人计 陈昭君想起竹新的一切。竹新,那是在山里头新建造出来的一个城。那里,一切都是那么朴素。 从头开始的生活,一切都欣欣向荣,而又知足快乐,现在想起来,真的好美、好好的一个地方啊!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出生在竹新城,也是很美的一件事。 陈昭君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指,想象着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可爱的小生命。他……知道他的爹爹此刻身受奇毒等着飞奴鸠救命吗?他知道他的娘亲此刻面临的是什么境地吗? 她不知道今晚怎么活? 孩子啊!原来,生活、生存竟是如此不易。 既然知道不易,而陈昭君此时此刻最想的,竟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从这泰安王府里活着走出去。她肚子里有个可爱的小生命,她的肚子正一天天长大!好在衣衫宽大,她尚且步履稳当,没人看出她的身形。 陈昭君回想泰安王先前那一伸手的模样,以及他的眼神语气,终于明白他留着她这时,怕是……还想着她的美色! 哼哼。呵呵。 关于被人扒心扒肝的想着她的美色这一件事情……陈昭君有记忆以来,她已经对这类事件没有印象了。不管是雍国那位废太子云成熙多年来对她深刻的惦记也好,或是雍国那位正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且常常拿捏她的留王云经熙一党,多少次对她伸出歹毒的手?或是以前的长安君,她如今的夫君,他坚持不懈且最终成功入侵且收获了她的美色……这一件一件的事情,陈昭君统统都记不得了。 陈昭君只觉得,泰安王刚才那一伸手,他那傲慢的笑容,以及他那种非他不可、且她永远逃不脱他的磨爪的那番态度,实在让她心里头很不舒服。 这起男人,这起傲慢的男人!赶她家夫君长安君韩蓄,实在是差远了。 她家夫君,无论如何是不会对一个莫名的陌生女人有这总态度的! 看一个男人的底线,就看他对女人的态度。 陈昭君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没有以前那般灵光,但这点觉悟她还是自己参透且搞明白了。 但霍青本人已经昏死在水里,至少一分钟有余。 霍青沉下去,没冒出半个泡泡。他那受伤的身体,也再没有先前那般汩汩流出的血迹。似乎……他的生命体征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疲倦状态。 继续下去的话? 这人岂不就是淹死了? 临安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韩迅他还想用脚尖用身体激起的巨浪,把霍青给砸醒。 韩迅对于自己的苦处且还没有那般迫于反抗,他且是看着霍青生死一线,实在忍无可忍。 “霍青!” “霍青!” “本王命令你爬起来!爬起来!” 爬起来,听到没有?爬起来,才有活路!要活着啊!要活着出去。熬过这一波的酷刑!熬过去! 忙于拯救霍青,却忘了自己,被一波忽然涌来的水浪直灌进了鼻腔和胸腔里,痛的忍不住咳嗽。 “咳咳咳!” “咳咳!” 这样的临安王,而面前又是那样的泰安王,多少显得时局变幻莫测,而又悲壮激荡。若是陈昭君此时还有着以前的记忆,她还记得起以前对临安王的那份美好印象,以及心中对临安王情窦初开的美好萌动的话,在这时她会不会无论如何也要帮他? 也许……陈昭君一定会的! 她虽然以前狡猾,却从不草菅作践。就算是那年面对那个被人围追堵截下手痛打的韩蓄主仆,纵然身份地位下贱,她却不舍践踏。 一个人或许会忘却她的记忆,忘却她的喜好,忘却她坚持,却永远不会失却她的心底的准绳。 泰安王刚才那撩拨陈美人的手,那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而泰安王自己不觉得尴尬的手,却还觉得很有意思的仍然停留在半空中的手。 陈昭君望着那只手。 陈昭君吞了一口口水,鼓足了一番勇气。 陈昭君终于问:“王爷,你这是要将霍青将军私自处决了吗?” 私自处决。 陈昭君还是问出了,她不该问的话。她还是做了,一个明哲保身的人不该做的事。 陈昭君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泰安王顿了一顿,泰安王的手从自身不觉得尴尬忽然感到自身要觉得尴尬了。泰安王不由得抬了抬眼皮,看着他面前这只已经煮熟了的鸭子,她只有等着他去品尝她的滋味的份儿,还能对他提什么问题! 还能提问题!私自处决。私自处决,不正是每个手握权势的人该有的标配么!她是真的这么单纯看不懂? 纳妾此刻正在紧紧抓住一线生机不放松的临安王韩迅也顿住了,私自处决!陈昭君说得好!他也没想到,陈昭君这个时候能问这句话。 再是每个手握权势的人该有的标配,泰安王他也不能那么堂而皇之地就地处决啊!霍青,他虽然是临安王的属下,但霍青更是梁国的将军,梁国三万人的副帅。 韩迅在水牢里,抓住仅有的一丝空气,一丝受刑的空档,想: 美人计……若是管用的话。 美人就在那儿! 陈美人要么恳切一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撒娇美梦好好使一出美人计,或是不要头脸直接普通跪在泰安王韩承那臭脚下,求他放过他们。 要么……长安君夫人,她就显示出几分骨气,跟韩迅跟霍金一样,选择宁死不屈、宁死不从,跟泰安王划清界限。 可如果她只是问问,不疼不痒地问问,就像是一个不懂规则的美人花瓶儿,看不懂竞技规则,只是问问而已,是不是要就地处决? 然后泰安王说,是! 然后! 这样,还有意思吗? 还有意思吗! 临安王却不能否认,他那从来瞧不起如今的陈昭君的那翻心肠里,他那从来没有把陈昭君的安危放在心上的那大男子主义心胸里,他竟然希望陈昭君救他。 可以使美人计。 可是出卖色相。 可以的!可以的! 临安王只要他自己还好,霍青还好。 韩迅不能否认,他那时候真是自私到了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韩迅在焦急的近乎窒息的停滞时空里,等着陈昭君与韩承的下一次对白。 第449章 一代美人该有的觉悟 当泰安王不言不白,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看着陈昭君,一眼深不见底的“请君自便,有多少手段儿尽管使出来”的态度。泰安王就等着陈昭君作为一代美人该有的觉悟。 来啊。美人儿,恳切一点,可以有点眼泪,允许梨花带雨,也可以撒娇卖萌,也可以伤伤心心跪在他韩承脚下,放下身份不要身份……只要她开口求他! 她开口求他,求他放过他们。 他是可以暂时饶了这韩迅主仆一命的,可以饶过短暂的一时半会儿,他能给陈美人儿这个面子。 但,泰安王就是不知道陈美人怀孕了! 他就是不知道人家陈美人如今的身心状态。 所以……韩承他老人家永远是无法参透他为何输了这一局,他输了这一本来必胜且毫无悬念的局。 嗯! 本来的一场泰安王赢定了的,临安王绝无胜算的局,是怎么到最后泰安王输得血本无归、一塌糊涂? 韩承自己,可能在后来的一切混乱之中尚且没有时间去好好想明白。陈昭君如今,多少有些稀里糊涂,她或是能想明白,或是再后来她恢复记忆之后,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能够了然于胸巨细洞察。 但是此时,陈昭君尚且是个柔弱无助的女人。 陈昭君此时有多柔弱不堪!她的夫君,长安君韩蓄此刻身中奇毒,尚且不知死活。不!或许飞奴鸠及时给送到了,或许她的夫君韩蓄和雍国公主云飞燕已经得到了奇妙药效的整治,他们已经瞬间恢复了,也未可知啊! 但是她眼下自己虽然身怀六甲,尚且身体轻盈,虽然几乎没有孕期反应了,虽然她不曾让人看出她是有身孕的女子,虽然她以这般隐藏的身段接受了泰安王那般深沉却又计算的目光…… 但此刻啊,那个霍青啊,他沉到水底下去了,他快死了! 临安王呢,也几乎处于崩溃的状态了!临安王终究是见不得霍青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他终究是怕了!因为霍青一死,下一个就是他韩迅,他再也没有留得青山在的机会了! 泰安王呢?他简直是高傲到了极点。 这时的情形,似乎如果陈昭君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她有正常的立场的话,她至少得站一边,不管是在泰安王那边弃暗投明,或是坚决站在临安王一边表明立场,支持临安王,并为霍青求得一命,就算是求不了一命,求上一求,做一番努力也是好的呀! 她的确似乎应该表明她的立场吗? 陈昭君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微微抬起眼皮,看着面前这陌生自大又高傲且骄傲的泰安王。 陈昭君的睫毛眼睫毛仍然是那般的稳重,绝对没有想要对泰安王韩承使美人计的意思。 陈昭君抿了抿嘴唇,朝泰安王深深做了一拜。 这一拜,极是恳切。 泰安王看着陈昭君这不出他意料的举动,他便面无惊奇的继续审视着她,就看她接下来怎么做?他说过,只要她态度够好,站队够准确,他是不介意卖她一个面子,多给韩迅这东西留个一炷香的时间续命。 但陈昭君只是仍然那般语气,不急不缓,不怒不伤。 “王爷,昭君是无知鄙陋、无见识之人。今日,见王爷处置霍青将军,且不知其中缘由。不!昭君也无需得知其中缘由,此事本与我无关! “但昭君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在昭君的面前,对临安王以及霍青将军施以重刑?古人云,刑不上大夫。昭君是雍国女子,于梁国的法度且是无知,冒昧了!既然王爷身有要事,昭君指斗胆请求王爷,可否送昭君回房休息!” 陈昭君说了那么多话。 看样子,她没有求情,但似乎她的话里头又隐隐透露着某些信息或者警告的,或是威胁的,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透露!似乎她也求情了,但她为谁求了,她求了什么,又摸不着她的逻辑! 泰安王只瞅着陈昭君的脸。 稍显昏暗的水牢之中,光线那般暗无,水牢又是那般潮湿,但陈昭君的脸蛋儿、她的身段儿,这个水牢之中,却仍然显得那般可人。 泰安王微微一笑。 美人的心思,他懂得!据不靠谱的坊间传闻,这位美人在云英未嫁时,也曾如雍国那九万少女一样,痴迷于水牢之中的这个囚犯。 舍不得曾经情窦初开始时的那个男子那般狼狈,人之常情。 得! 这份婉约,他怜惜。哈哈,哈哈哈。 行,她需要他送她回房去,他这就派人送她回去! 他把她请到叫水牢里头,杀鸡祭猴,吓唬她,威胁她,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出拳出重了。他要在她面前表现男人的威武、男人的权势,表现他的地位,似乎她看明白了,但她似乎却不想直面这个问题。 韩承也就做出很通情的样子。 毕竟有下人的场合!水牢里的,好歹是陈美人她夫君长安君的亲弟弟,让她亲眼看着他们被杀,她似乎接受不了,但若让她张嘴求情,她似乎又觉得自己放不下美人的面子,自己牺牲不了那么多。 是啊,她牺牲不了那么多! 在别人面前,陈昭君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色相的。 可色相这回事,在女人身上,在这自古这是男人掌权的世界,女人能说了算吗? 泰安王挥挥手,让人把陈昭君送走。 陈昭君被送走的那一瞬间,泰安王又给手下人一个眼神,手下人即刻会意将水牢里的水给放干净了。 半死的霍青,被从水里给拖出来。激进崩溃的临安王,也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际。 那霍青仍然昏迷不醒,似乎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泰安王却舍得放下身段,提着他那高贵的锦缎做成的衣衫,起步款款下到水牢里。 那几步的台阶,他走得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天帝一般款款降临人间去视察民间疾苦似的模样。他款款来到临安王眼前,临安王的手脚被巨大的铁链给捆住了,临安王的脸色已经惨白、卡白,虽然水牢不曾让临安王流过一滴血,他的皮肤甚至都是完好无损的,但是临安王的确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第450章 做了多少让人不齿的事 泰安王就这么看着他这个兄弟,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是他竞争皇权路上最大的阻碍者,他曾抢走了他作为皇子、亲王的所有光芒,他也曾抢走了父亲梁皇的父爱。 是他呀,是面前的临安王,韩迅。 泰安王悠悠的步子走过去,他悠悠抓起水牢边一根铁棍子,那是他们用来对付犯人的,抽打用的棍子。铁铸成的棍子不粗,却很细,一棍子抽在人身上,皮肤就被抽断裂了。 泰安王也没有把那根棍子抽在临安王的脸上。 泰安王只是把那根铁棍子轻挑地往前一伸,恰好伸在了临安王的下巴底下。泰安王挑起棍子,粗暴又轻挑地,把临安王的下巴给往上抬,他只看到临安王一头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脸,湿透的浑身,狼狈不堪的模样。 泰安王只幽幽的,问他:“韩迅,你说你如今落到了本王手上,本王是杀了你还是留着你?” 杀了? 还是留着? 泰安王这话似乎是在问临安王,但似乎又在问他自己。 这是兄弟啊!同一个爹生的。自古若是要背上是弑杀亲兄弟的骂名来继承皇位,那亲手杀死兄弟这个名声似乎也不是一般人容易承受的。 但这兄弟不杀他,难不成留着他?留着他干嘛呢,给他翻身的机会? 就算是给泰安王一万个理由,泰安王也做不到将临安王的命留下来!他没有那么蠢。 所以,他问临安王韩迅这话,也只是做做样子,一个得胜者炫耀自己,似乎他是有一点点念及兄弟之情的。 那临安王怎么回答呢? 临安王咬着牙齿。自古成王败寇,这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他一死,泰安王掌了权,有关梁国这一朝夺嫡的一段历史,有关他临安王生前的那些辉煌,通通都会被改写,他带领梁国军队将雍国军队逼得节节败退的丰功伟绩,也会被人篡改成泰安王韩承的功劳,他在军队里面的高大形象也会被韩承书写成一个拥兵自重、骄傲跋扈不被人尊重受人鄙夷的对象。 嗯……但临安王心里,仍然是想活的。 临安王想活啊! 临安王,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他从来不认为他会就这么完蛋了。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完蛋了?他手里有三万重兵,就算是泰安王在泰安城里设了一个圈套,就算是他中了泰安王的这个圈套,但是他仍然是临安王啊,他仍然是梁皇最器重的皇子啊! 这韩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将他暗杀在这水牢之中? 这韩承他就算嚣张跋扈,他不过充其量将霍青杀了解解气,他不过充其量对他韩迅用刑折磨他以解他心头之恨,他难不成真的敢杀了他?他不过是想折辱他,他不过是想践踏他,消磨他的志气! 临安王猜的对,他猜的也不对。 泰安王是想要践踏他、折辱他、侮辱他,泰安王是想将他所有的志气、义气通通都给消磨殆尽之后,然后才将他杀死,那样他才会永绝后患,且尝到了征服的快感。 但泰安王还等着临安王的回答呢! 临安王虽然已经成了阶下囚,已经受了酷刑,且人行萎靡,但他毕竟是天之骄子,梁国皇帝的爱子。 临安王不能输志气的。 临安王狠狠一横,嘴角露出一丝蔑笑。 “泰安王好大的口气!泰安王,你与本王兵刃相接,你道父皇真的不清楚吗?你将本王诱杀在你的王府之中,逆天而为,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你拥兵自重的事实吗?你以为你杀了本王,别人就不知道你的罪行了吗?你以为你将本王关在水牢里折辱本王、羞辱本王,天下人就会称你是英雄吗?泰安王,你既然有兵,你为何不强国强家?为何要与我兄弟自相残杀?或许,你折辱了本王,能够让你心里一时高兴,或许你一刀杀了本王,能够让你暂时得到心安,当然,或许你觉得你还能坐上未来的皇位……韩承,这些都只是或许,是你心里的或许罢了!” 临安王还说人家手握重兵,不去强国强家,关起门来自己人杀自己人!说得好像他和泰安王这场纷争他能脱得干净,自己没有责任似的! 但泰安王听着,他眉头越来越皱,他正以为临安王会口无遮拦,继续说出更多的惹他愤怒的话,但是临安王他口里的话,竟然戛然而止,到此再没有了。 对,就是戛然结束。给了很多留白的空间,让泰安王自己去想! 是啊,本来泰安王多少有些犹豫不决,多少在自己的名声与自己的未来之间还有些考量。 那临安王就让他继续去思索,继续去考量! 临安王闭了口,把一团乱麻、一团混乱,又丢给了泰安王。 看起来,临安王韩迅确实是受了酷刑,他的心理身体都受到了创伤,受到了打击,他的情形确实很萎靡,但是泰安王刺客心里受的折磨似乎也并不少。 他看起来胜券在握,可是他做的事情真的光彩。 他做的事情,真的让天下人尊重嘛? 他把亲兄弟算计到王府里头,关起来重型拷打,羞辱他,折辱他。他把另一位兄弟的娇妻骗入府中,囚禁起来,准备留下给自己享用余生。除此之外,他还暗自下毒,毒害了另一位兄弟以及这一位兄弟的娇妻。是的,他还毒害了雍国的公主。 泰安王似乎终于回想起了,自己这两三天之内干下的蠢事,他有一瞬间忽然震摄于自己竟然已经做下了这么多为人不齿的事。 那所有事情里,那最最为人不耻的事,却是他心里头最最想做的事。刚才那个女人,他想占有她,他想将她据为己有。面前这个男人,他的亲兄弟,他想杀了他,他想让他永远在他面前消失。 韩承一瞬间竟然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是如此的卑鄙低劣。 但,这又怎么样呢? 泰安王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泰安王淡淡一笑,那淡淡的一笑,忽而变得很冷俊,忽而变得很冷漠,很残忍。 第451章 权利面前,良心算什么 “可惜啊,你我生在帝王家!迅,若是你我生在平常之家,或是可以做一对好的亲兄弟,兄友弟恭!你替本王考虑,考虑本王以后是否能心安?迅,你想多了,你死在本王眼前,本王才能心安!”韩承轻言细语,多少冷静地说完这些话。 然后。 韩承闭上了眼睛,转身再次提出他那昂贵的锦缎做成了衣服,款款的走出水牢,他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临安王韩迅那时的脸。 他或许不敢看。 他或许怕自己多看一秒钟,他就会心软。 他也是不敢看的。 年少时,他们兄弟之间,也曾一起念书习字,一起学政学武,一起作为他们父皇的骄傲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他们之间也曾有兄弟情,真的! 真的。 他知道,他非杀他不可,他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他今天晚上,已经玩够了,他践踏他、折辱他,但他也跟他谈了话了,兄弟之间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过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过是成王败寇的较量罢了,没有什么好惊讶意外的。他相信,他韩迅就算是死在他手里,他也不会觉得冤,他也没有什么无法释怀的,这是帝王家,大家都是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谁的手上还没有沾上鲜血?谁的良心还没有受到过蹂躏? 在权力面前,人命算什么,良心算什么? 等到坐上了至高至尊的宝座,他也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万人敬仰的皇帝,他也可以做一个造福百姓的皇帝,他也能够成为爱民如子、呵护百姓的好皇帝!但前提是,他得坐上那个宝座。 泰安王那般离去的背影,以及霍青软软趴在水牢底部内,仍然没有醒转的躯体。那时,留给临安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临安王那时有没有绝望? 不知道。 不知道他是否绝望了。 但是临安王再抬头,他看见了一个浑身笼罩着死神一样的光环的侍卫,不,是一对,不,是一队,后面来了好几个,他们手里端了一壶毒酒。 应该是毒酒! 毒酒。 呵呵! 这韩承这狗东西,还真是舍不得让他见血啊,给他找了这样一个死法。 但!他真的就要死吗?他真的要死吗? 韩迅眼睁睁看着这群死神光环笼罩着的人,他们手里端着毒酒,一步步走进来,他们打开水牢的门,一步一步下了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 天呐,他那个远在东济城的高高在上的梁国皇帝爹,他就真的想不到在泰安王府里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吗? 他的皇帝父亲,他的贵妃母亲,难道真的就对这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吗?要让他被韩承这狗东西给毒死,难道他临安王今生的结局就是被泰安王玩儿死在泰安城里? 玩儿死了吗? 然,知道后来结局的人都知道,临安王只是被玩了,玩出了一身冷汗,玩得浑身没有了人的形象,但却没有死。 但临安王当时至少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当捧着毒酒的侍卫,牛高马大面无表情地向他靠近。 泰安王那个时候也是那么以为 韩承令人送去的,是真真的毒酒。韩承用那同一个配方产出的毒酒毒死了山上的大老虎,毒死了水中的大鳄鱼,毒死了海里的大海怪,还用这个毒酒毒死某个出轨的小妾。 总的来说,要人命,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用这个毒酒如法炮制,毒死临安王,没有后遗症。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悬念吗?没有啊! 泰安王迈着看似轻快,实则越来越沉重的脚步,他越往外走,死神离临安王就越来越近。他自己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应该很轻松的一件事情,他为什么老觉得心里那么沉重呢?他老觉得今天夜里他似乎很不安全,很没有安全感。 韩承扫视四周,一个可疑人物,可疑的风团也没发现。 他可以确定整个王府是他的王府,有什么问题吗?临安王的人被拿下了,临安王本人被摁住了,水牢里的将死之人! 若是有一个让他觉得微微不同寻常,却又实在寻常的不得了的人,就是那个自己已经乖乖回到了卧房休息的,陈美人。 陈美人啊,陈美人。 泰安王一想到她,也算是多少看明白了,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看起来不悲不亢的,实际上心里头也有很多盘算! 她盘算的不外呼两点吗?一,她作为一个女人,她在泰安王府以后怎么行走?这个话没得说!以她陈美人的姿色,只要她以后衷心于他,做他的女人,他肯定是给他好脸色的,捧她宠她。陈美人兴许也在盘算第二点,她兴许还是想把临安王留一条活路。 但这个事情,真的不是她陈美人应该盘算的。 陈美人她自己现在最好是担心,担心她自己,她怎么样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他的宠爱,比如说帮他出谋划策,怎么样对付临安王,怎么把临安王的余孽给洗白干净,怎么样在父皇面前名正言顺过了明路并获得恩宠。啊,这些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对不对? 陈美人! 陈昭君此刻再不愿意盘算,再是被水浸泡坏了的大脑,此时也必须盘算了呢。 陈昭君在卧房里,韩铁牛趴在她的床旁边。 当然,她的卧房里刚刚还窜出一个人,云腾。 云腾什么时候潜入泰安王府里来,陈昭君显然不知道。 陈昭君也想知道现在他夫君长安君韩蓄和容和公主云飞燕如今的情形了,可是云腾说他不知道,因为云腾不能眼睁睁见着主君夫人步入危险。毕竟,主君曾经嘱咐他,不是松林,就是他,必须有一人能随时保护陈昭君的安全。 虽然这是泰安王府,轻则暴露行踪,重则一切尽毁,但云腾是衷心为主的杀手,纵然他眼里人命为无物,但是他对他的任务却是特别尽职尽责。 他今天晚上考察了泰安王府一个晚上,哪里有出路?哪里有缺口?哪里人多?哪里人少?通通摸了个透彻。他今天晚上,一直如影随形,跟随在陈昭君左右。陈昭君很安全。 但临安王不安全。 第452章 她终究为临安王求了情 云腾还是得必须把这个事实告诉陈昭君。 云腾早就见到那些侍卫准备毒酒。显然,那个毒酒不是送给陈昭君的,往水牢那边去,送给临安王的。 临安王今天晚上没有出路,因为就凭他云腾一个人是把临安王救不出去的。他若救了临安王,那陈昭君怎么办? 事情在关键时刻,必须有轻重缓急。 就像是霍青,他在关键时候,他救的人,绝对是临安王而不是陈昭君。 陈昭君也知道是这样的下场,临安王死定了? 陈昭君皱着眉头,手撑在下巴底下。 赌酒啊,临安王被泰安王赐了毒酒。真的是没有亲情可言的!权利之争啊。 陈昭君收开手,垂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韩铁牛。韩铁牛萌哒哒的脑袋,就是不知它那眼神里头懂不懂什么叫毒酒? 毒酒,就是一种可以让人从活着到死去眨眼间完成全过程的妙物。 啊!但是韩铁牛以前只被陈昭君以蒙汗药伺候过。虽然陈昭君记不得了,韩铁牛还记得呀。 陈昭君终究是坐不住了。 陈昭君忽然一起身,她或是一瞬间忘了自己是有身孕的人,早已经几步跑出了房门,韩铁牛赶紧追上啊! 出了房门,陈昭君凭着记忆往水牢的方向去。 陈昭君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跑那么快。或是,人命真的很重要,或是她再跑快一点,她真的就能够挽救一个人的命!跟那个人是不是临安王无关,跟一个人的生命有关。命,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陈昭君气喘吁吁地往前跑,韩铁牛紧紧地随在脚边。 当然,云腾知道陈绍君要做什么,他却不能现身,他只能沉沉地躲在暗黑之处,做他能够做的。 好在,陈昭君终于又见到了泰安王韩承。 韩承没有在水牢里,他就站在那儿,从水牢出来几个转弯的路程。韩承本来站在那儿,他或者在等着侍从来报临安王已经断气了的好消息,那个他期待已久,既能让他心安,也能让他以后永久陷入不安的消息。 然而,陈昭君来了。 陈昭君那飞奔的步伐,以及因为急切的赶路而忽而变得通红的脸颊。 韩承定定地看着,她,陈昭君终于跑来了。 陈昭君终于在见到泰安王的第一眼,终于放下了她所有的所谓的思虑。陈昭君不是站着行礼,是忽然下跪了,磕头了。 陈昭君跪着对泰安王说: “王爷,求您三思!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求人救命,却让人家不要后悔。 但却正是这不后悔,说到了泰安王的心里去。 泰安王高高在上,垂着眼睛看着这位终于向他下跪的陈昭君,美人心胸,哈哈,她终究是为临安王来向他求情来了。 泰安王哼哼了一声,说:“如果不那么做,本王就不会后悔了吗?” 这样深沉的话,韩承以为陈昭君听得懂吗? 与其他是在回答陈昭君,不如说他是在回答他自己。 但恰好陈昭君听得懂。 陈昭君很懂,陈昭君从地上站起来,矫健地爬起来,站在泰安王的面前,她一时之间并没有细细的思量,但仍然尽她最大的可能说出了最有逻辑的话: “王爷,杀人容易救人难!王爷,自古至今,哪里不是死了的,容易活着的难啊?若是临安王就此一命归西,以后所有的人说的,都是他的好话。包括皇帝陛下,他难道不会感念这个早逝的儿子,而一再想起他的好处?而王爷,您会背负长久的骂名!若是临安王活着,长安君安好,王爷,您兄弟三人还有把手言和的机会!王爷你不管是佣兵自重,或是下毒暗害兄弟和雍国公主的事情,都能说得明白,但若临安王一旦死了,王爷您百口莫辩……” 就算是你以后坐上了这个皇位,那仍然是百口莫辩。 人在做,天在看! 韩承那时候,像是心里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冷冷的眼光,冷冷的看着陈昭君,想把她剖开,看看她说的话,究竟是否可信? 泰安王哼哼一声:“你说这些,如果是想替他求情,罢了!你与本王不过初次见面,你怎会站在本王的角度考虑?” 不过是想在本王这儿得到好处!不管是飞奴鸠,还是刚才你屈尊降贵,对本王行了大礼,你不过是一外人,你可有向着本王? 韩承深深地看着陈昭君。 怪了,泰安王这么要求陈昭君,是不是过分了呀? 但泰安王不管是与非,不管人与情,他想要的就是人家陈昭君对他毫无理由的依赖宠爱。或许,是历来就缺爱! 既然泰安王都表达了这个需求,陈昭君为了救临安王那一命,她似乎多少也得说点什么。 “王爷,昭君是雍国人,雍国与梁国,若用世俗的角度说,虽然互为婚姻,但国家与国家之间仍然是竞争。王爷,您认为昭君若站在母国的角度,还会来劝您今日的行径吗?不是希望王爷您除掉临安王以绝后患,大快我雍人之心吗? “临安王常拥兵以威慑我雍国,我国人正是惧怕临安王,所以才有了昭君和公主的和亲。若是不然,王爷您怎会在此地见到昭君? “若是王爷以为昭君别有用心,并未真心站在王爷的角度,昭君也无话可说。不过,王爷您信和不信是一回事,昭君说与不说却又是一回事。昭君今日之言,从未有假。昭君未曾忘记与王爷你的承诺。” 在向泰安王买飞奴鸠之时,陈昭君说,会为了韩承救长安君和容和公主的这个恩情,还他一个恩情。 陈昭君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还了恩情,至少泰安王那个时候信了。 他本来摇摆的心信了,韩承挥了挥手,重新走回了水牢。陈昭君韩铁牛与他一起。 那个时候,临安王正不愿意喝那杯毒酒,而那些侍卫正在拼命的往临安王嘴里灌。临安王挣扎得厉害,大伙儿无从下手,只好里几个人把他摁住、抱住,最后,几乎想要从鼻子里给他灌下去。 从鼻子里灌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个紧张时刻,临安王和陈昭君来了。 第453章 临安王怎么看她,重要吗 那阵,临安王心里头正升腾起一种绝望!在挣扎之中,一片混乱之时,他仿佛看到死神正在向他招手。 死神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出现在他眼前。 而那些不知好歹的下人们,正死死将他摁住,根本不照顾他临安王这颗高贵的头颅,更是不分青红皂白,死命地将毒药往他的口腔里灌!韩迅咬紧牙关不张口,那些人无法,只得另外想个绝招,试图将毒药从他的鼻子里头灌进去!那是恶臭呛人的毒药啊! 就要这么灌进临安王韩迅的鼻腔里。 临安王屏住呼吸。 他用了浑身的力气,屏住了呼吸,封住鼻腔通往咽喉的路,能封多久是多久。 “停!” “住手!” 关键时刻,水牢的门开了。 闯进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身后是是泰安王。 那个女人比泰安王韩承显然要急切多了,她高声呼喊住手、停! 本来,若来自于这个女人的停与住手,这群要命的下人正办事到紧要关头,绝对是不会停下的,但他们偷偷瞄了一眼这女人身后的泰安王的神情。 泰安王才是主子! 主子到场,是来观战的?还是来叫停的? 这是一个问题啊! 毕竟这一回要下去,人就真是没有了,他们手下摁着的这个人是临安王!临安王,是梁国朝堂之上,高高坐在皇位宝座的梁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啊!毕竟这位临安王殿下除了深受皇帝宠爱之外,还手握三万种兵,在梁国里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啊!毕竟……临安王并还没有经过有审判,毕竟没有谁能够下下令将他处死啊! 这里,千钧一发的时候,必须看泰安王的眼神,听泰安王的命令! 仔细一看,泰安王似乎真的的确是有一个打住的动作。 “停住手!你们放开临安王!” 那个女人,又在喊着。 这声音,虽然不甚威严,却催促这这群手下,他们又只好无助地转过去看泰安王,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而泰安王的面无表情的脸上,不是太情愿的,他手里也终于似乎的确做出了那么一个打住的手势。 打住了啊? 千钧一发的时刻! 终于打住了。 这群手上几乎即将沾上人命的手下,似乎的确可以肯定自己真的的不用继续执行这个可怕的任务了、 临安王也终于在死神把守的鬼门关前再一次退了回来。 惊魂定下,临安王也终于明白这一次是谁把他拉回来的。 是陈昭君! 是她!他亲哥长安君韩蓄的女人,也就是他临安王的亲嫂子,那个以前在雍国在雍城光彩万丈,如今脑子进水后是个傻子的女人。是她,向泰安王求了情,也终究救了他,暂时! 此情此景,只问临安王,他情何以堪? 或许,至始至终,临安王并不觉得情需何以堪。那些年传说之中的,雍国雍城四美之陈昭君与云飞燕竞相痴迷崇拜临安王的传说,在临安王那儿,就是理所当然。 今日,她救他,她为他奔走呼喊,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临安王不觉得自己该死,他本也不想死,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命该就此了结。 所以,他不道谢,他不觉得他应该感谢陈昭君。 陈昭君也终于有机会实实在在再看着临安王,她也想确认一下,临安王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临安王确实还有气吊着,他的眼神尚且坚毅,面容尚且桀骜,只是情形实在是狼狈。只是临安王脚边的霍青仍然处于晕昏死过去的情形,不知道是真要死了,或是在死神那儿报到,还未被接收。 陈昭君看着这主仆两人的情形,她终究是险胜了一回!不管是刚才那般无所畏惧的求情也好,一概阻止也好,真到了此时,她又不知道如何说话。 陈昭君在原地看了看。 而泰安王韩承显然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还想继续呆在这水牢里! 泰安王实在是卖了陈昭君一个大大的人情,虽然他是十分以为自己很有必要将临安王给狠狠了结的,虽然他自己也有疑虑,究竟该不该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临安王韩迅,可他终究是在陈昭君的下跪求情以及三言两语的劝说之下停住了杀手以及杀心。 韩承今天晚上毕竟是将人情卖给了面前这个女人! 他给她卖了人情,所以,她必须要还给他。 所以,泰安王韩承又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伸过他那猿猴一般的强壮胳膊。那猿猴一般的胳膊,一耙子将陈昭君揽过来。 陈昭君晕颠颠地就给变了个方位,晕颠颠被泰安王拿捏在手里。临安王韩迅全程看在眼里,从心里到脸上,甚是无动于衷。 泰安王几乎没有再睁眼瞅过临安王,他连话都懒得说,只薅着陈夫人跟他走。 来不及说话,来不及多看这水牢里的各色各相,陈昭君忽然那阵子被泰安王卷入怀中,跟着带出了水牢。 这的确是陈昭君与泰安王韩承交锋以来,首次被泰安王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给带走了。 她从临安王那无动于衷的的表情里看,似乎她这羊入虎口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陈昭君在这么样被泰安王给拎出水牢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竟想再看一看水牢之中的临安王。 她今天晚上,不顾一切向泰安王求情,求临安王活命,以至于泰安王都误会了,泰安王竟然都对她伸出了不仁不义的手!这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临安王作何想?临安王会真心感谢她陈昭君吗?他会感谢她或是会心里头轻视她,会觉得她这一般的女人也选择轻易出卖自己? 陈昭君并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 她竟然在意临安王对她的看法。 临安王会怎么看她?重要吗? 不重要了!因为,泰安王似乎以为,他之所以今天晚上这个境地,通通是被陈昭君把他给逼的。泰安王想杀了自己这亲兄弟临安王韩迅以绝后患,但陈昭君把他架到了梁国雍国朝堂之上、夺嫡权势之争,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使得他不能那么鲁莽的一刀下去,把人了结。 韩承知道,从今天过后,只要临安王留着,后患也就留着。 第454章 不准宠物前来观赏现场 他的烦恼怎么解决呢?这个女人!他实在是不想跟她再多消磨耐心。 这个女人……今天说的那些,在理。他承认!不过,她也是时候知道他泰安王的厉害了。 他泰安王的权势如何?想必她已经看到了!但他泰安王作为一个男人有多厉害,她还不知道,她也应该知道了! 泰安王拎着陈昭君,那不是拎着,那是捞在怀抱里头拎着。说的好听一点,为了陈昭君的名声着想。 可这话说回来,你长安君夫人在雍国有名的美人,当然,在雍国那阵子,因为留王一派的打击报复,她陈昭君的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这么美人一个进了泰安王府,且又是有求于泰安王,泰安王是一个不忌声色犬马的权势所在,来者不拒的!大家用脚趾头想,不,不用脚趾头想,那些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谁不知道啊? 若是不发生点什么,那才奇怪呢! 韩铁牛可可爱爱地跟着泰安王的脚步,一路追随着陈昭君裙摆的足迹。 但这方向不对呀,不是回之前那间卧房的路啊! 韩铁牛作为一头獒犬,他的鼻子又灵,眼神又好,耳朵也好,但他的感觉,就不知道好不好了。 泰安王架着陈昭君直奔的地点,是他泰安王自己的卧房。 显然,临安王当下是杀下手的了。 但泰安王也不会放纵美人在侧,一会儿又跟他做交易,向他买飞奴鸠,一会儿又给他提要求,让他放人。这女人话实在太多! 不如,先把这女人给宠幸了,让她从别人的女人变成他自己的女人,然后看看这女人的思想能不能有所转变? 是的!泰安王,现在就这一个想法,杀人他可以今天晚上不杀,但是这个女人入了他泰安王府,如果这个女人还能够无事人一般走出去,或者说完璧归赵,再回去好好做长安君夫人,那他泰安王岂不就是太窝囊,太不像个男人了,岂不会被天下人所耻笑? 泰安王如此一觉悟,便觉得浑身都是燥热难捱,连脚下的步数都显得有几分激动放浪。 这激动飞快的步伐,倒是让韩铁牛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韩铁牛呼呼地跑着,呼呼地跟着,但忽然前头这夹着他娘的这个臭男人叫泰安王的,他忽然脚步一停下来,转身一飞脚给他踹过来。韩铁牛那是反应够快呀,一扑棱就给跳开了,不然那一脚正中他的狗脑袋上,他那狗脑袋不就给踢破了? 韩铁牛一跨步躲开了泰安王的暗算,铃铛似的一对眼睛瞅着那泰安王,他究竟要做什么? 那泰安王虎眼一瞪,骂一句:“畜牲!滚开!” 之前,他当它是宠物,现在他要和美人办大事,这宠物在跟前,难不成宠物还想来观赏现场?滚!滚远点! 韩承骂完韩挺牛,也没有再看韩铁牛的反应,竟然自以为是,浑身已经躁动难捱,依然如此的夹着陈昭君,一步跳进他的卧房去了。 泰安王实在觉得平时那么几步路就走到了卧房,今天走的怎么那么远? 韩铁牛还原地看着,就这么把他娘给挟持走了,又不准他跟上,而这周围又都是这泰安王的人的狗腿子……这敌众我寡的情形,是要逼他韩铁牛作为一条獒犬出绝招啊,在大庭广众之前露一手? 那个云腾呢?云腾又躲在哪里? 韩铁牛铜铃似的,眼睛溜溜的转了一下,狗耳朵听着四处的动静。云帅哥,好歹赶紧给个颜色,跟他来个默契一点的配合一下呀! 它虽然作为一条狗,但它很能打。 但他韩铁牛能打归能打,但他娘毕竟是个女人,以前有武功的时候,腿脚还挺麻利的,打架虽然不怎么地,但逃跑那件事一向是的很好。可这会儿呢,他娘没有武功软绵绵一个,他韩铁牛就算是以一狗之力扑倒了这泰安王,打翻了泰安王周围的随从,但是他能把他娘给扛出这个王府吗? 显然,这个时候不行啊! 显然需要云腾给出来接应他呀,云腾那家伙在哪里?他不是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铁牛狗脑袋思考的这一会儿,云腾已经开启悄无声息的战斗模式,在黑暗里打架打得鼾起。 可陈昭君都已经被韩承那狗东西给拎进卧室了。 韩承那家伙,有关本场戏的出场设置,那必须是嚯拉拉浑身激动,狂风似的将怀里美人儿一扔,扔她在床上,然后自己三两下拔掉衣服扑过去…… 是的,陈昭君就是那么样被泰安王韩承给准确无误地,一阵狂风一般的给扔在了那豪华奢靡的床上。 还好! 那床软呢!陈昭君虽然被重重的扔在了床上,也重重的跟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密切接触,但那床实在很软很舒服呀。 陈昭君有记忆以来,她就没有住过那么舒服的床。当然,虽然她以前在雍城自己家里,她那床也是上好的床,上好的木头,上好的被褥锦缎蚊帐,但那不是她失忆以前的事吗?她失忆以后都跟着长安君颠簸流离在这条和亲路上,不是追杀就是刺杀,然后就是驿馆里头结结巴巴磕磕碰碰,烂的没得了,什么再不好的东西都见识过了! 这里,真的是一架豪华的床啊! 若如果不是泰安王即将欺上来,让她陈昭君自己一个人睡这一架床,她是很满意的,虽然这木头的颜色稍微深沉了一些,也不活泼,但看得出来,的确是好木头啊! 可泰安王真的太不要脸了,他已经不管别人的感受,他已经拔掉了他那个王爷的袍子外皮内里,只剩下了贴身的衣服。 ! 陈昭君都不敢睁开眼睛看。 这个情形,似乎不太乐观啊。 妈呀,她刚才还去找泰安王求情,她为临安王求,求得临安王不死,可她这回死了! 怎么办? 在泰安王三步两步走到这床面前的距离,她一头碰在这个床柱子上,她还死得及吗? 唉,不是她脑子笨,而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她只有这个法子,她又没有个匕首,头发上又没有一个簪子。 第455章 做人不嫌过分 陈昭君头发上本来是有簪子的,但是被这没脸没皮的泰安王府这些下人把她的簪子也给收走了。 她这会儿,真的是手无寸铁,想要自己了结自己,做出一个威胁的样子也办不到。 陈昭君只能在泰安王走过来的那一步路,半秒钟不到的时间里,狠狠吸了一口气,预备狠狠朝着床边的木头上面撞过去。 撞! 不管了,撞在脑袋上,那木头那么硬的好木,肯定很疼脑袋的啊! 先撞,先撞了再说。 陈昭君闭上眼睛,准备蹦蹦地过去,一头撞在那幢柱子上。 可是,她狠狠撞过去,却没有撞到木头柱子,只撞在了一团肉上。那团肉很硬。 陈昭君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她睁开眼睛一看。没错,她撞到不是别人,是泰安王那根粗胳膊。 虽然撞在胳膊上,不是撞在木头上,可是陈昭君的脑门儿仍然被撞红了,还挺疼的。 陈昭君无助地回手,摸着自己的脑门儿,疼啊,她无助地后缩了两步。 那做人不嫌过分的泰安王,倒是很悠悠然,他一看着陈昭君这模样,更是悠悠狂傲欺压更近一步。 泰安王韩承一向很多话,但他这时候似乎都不爱说话了,陈昭君那么势在必得。他的脸上带着莫可名状说不出是为什么笑的笑容,那笑容看得陈昭君心里直发毛。 陈昭君没有办法,又往后缩,她这时无助,就连想撞在床柱子上给撞死算了都办不到。 怎么办嘛? 陈昭君一边后退,一边满脑子里头搜索。事情不能这么进展下去!她撞死不成,那必须说话呀,她必须开口,她必须跟这个泰安王斗智斗勇了! 虽然她是一个女人,那是个男的,好像他又是个权势滔天的王爷,他要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这事他做的没脸,他见不了人!他是泰安王,她是个女人,但是她是有丈夫的,她丈夫叫长安君。 陈昭君梗了梗脖子,无助得只能够捏着自己的衣领子。 是的,此刻,一个武功失尽、身体柔弱的女子,在面对强权侵犯的时候,也就只有这种动作了。 可是这种动作,在对方看来实在是又搞笑,又那般简直是不足为惧的不足为惧。 “王爷!王……王……王爷……” 陈昭君一面捏着衣领子,一面嘴巴里舌头打着结巴。 她的韩铁牛呢,韩铁牛呢!记得上次,韩铁牛一巴掌拍那个叫杜俊成的,就是在镇平城里头搞怪的那家伙,那巴掌拍得那家伙口吐白沫。 韩铁牛好歹也这时候冲进来啊! 虽然这韩承确实是王爷,是梁国不得了的王爷,韩铁牛就拍一掌嘛,别把他给拍得口吐白沫别拍死了,把他拍晕了就好,让他做不了这会儿坏事就好啊! “王……爷……” 韩铁牛就是陈昭君眼下唯一的期盼了。 可陈昭君盼望的韩铁牛并没有如英雄降临那般破窗而入,一瞬间跳进来将泰安王韩承给拍晕。 没有! 陈昭君捏着衣领的手指,狠狠地打着颤。 连韩铁牛关键时刻都出不了场!这场戏,陈昭君想,她只能咬舌头了?咬吗? 陈昭君结巴啊,结巴的时候一牙齿咬下去……泰安王肯定猝不及防! 对! 那肯定很疼啊,但她也没有办法。 陈昭君闭上眼睛,手指紧紧地一捏着衣领子,在泰安王伸出手勾到她面门前来的时候,她咬舌头。 可是舌头还没被咬疼,她的下巴就被捏住了。 疼! 疼啊! 那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很重!疼得她根本下不了牙齿去咬舌头。她的下巴肯定都被捏出淤青了?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韩承紧紧捏着陈昭君的下巴,把她拉向自己身前。搞咬舌自尽这一招?哼,也真是太幼稚了! 他泰安王想得到的女人,就算是要咬舌自尽,那也是他得到之后的事情,能在之前吗?只是把他泰安王韩承看得太没有男人魅力了! 韩承紧紧捏着陈昭君的下巴,伸过去贴着她的耳朵:“夫人你这是何必?既然你进了本王的王府,会发生什么事情,夫人想必心里有数!到了这个时候,夫人与本王这里欲拒还迎,难道是为了增加情趣?可是……夫人不要怪本王没有提醒你,脑袋撞在床柱子上,疼的可是夫人自己,牙齿咬在夫人的舌头上,疼的也是夫人你自己!” 哼,真是可恶! 她知道疼! 她知道疼的是她自己。 可是……他也得给她机会,她才装得了床柱子呀,他也要给她机会,她才能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啊! 他就这么挡着她,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的笑话,奚落她……这个人真的是过分死了! 之前还跟他承诺,说什么以后起了纷争的时候会看在他卖飞奴鸠给她救云飞燕和长安君的性命这件事情上帮他求情…… 算了! 就看他今天晚上做的这种不要廉耻的事情,竟想来染指她?如果,她如果能脱得了身的话,以后一定加倍还给他!加倍! 陈昭君这下巴被捏着生疼,眼神早从之前的绵软害怕已经生出了狠狠的不满以及反抗,反抗背后又已经生出了恨意。 是的,恨意。 泰安王也看懂了这可怜的小眼神。 泰安王倒是是时候丢开了陈昭君的下巴。 泰安王又换了另一个姿势,又伸出了另一个手指,他想要摸摸这张俊俏的脸蛋,抚一抚这侧脸这发丝。 “有的事情……也不需要本王与你说的那么明白!是,夫人你昨天还是本王的弟媳妇,你是本王亲弟长安君的夫人,你与本王若有这回事,传出去别人说着怕是不好听!但是,夫人你自己想想,长安君那个脓包那个废物,和本王能相提并论吗?做本王的女人,不比做长安君的夫人强?” 泰安王就是准备这么多咄相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陈昭君那生出恨意的眼神给他软化回去。 可…… 那紧闭的房门,“咚”被人给踹开。 首先闪入门来的,竟然是一团圆溜溜、胖乎乎的影子。伴随着那影子而来的,是华拉拉的一嗖利剑。 第456章 长安君韩蓄常常出场被忽略 哼! 那团利剑,一看就是个花架子。没本事的玩意儿!泰安王眼睛都不用睁,一甩手,就把那团利剑一扇给扇到了地上。 而那团影子还挺矫健,呲溜一下又爬上来。 “你个登徒子好色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干的,叫人干的事情吗?” 那团影子一边骂着一边抖擞身形,然后麻利地蹿到这床前,拾起一床被子,将床上的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子一铺盖给裹住了。 这女子一手裹铺盖,另一手还一刷剑尖,指着泰安王。 瞧这样子,像不像几个时辰之前鬼门关前,中毒吐得要死不活的云飞燕? 陈昭君听声音知道是云飞燕,再看她这么麻利地被打倒又爬起来,还是那么不不怕死,她心里终于一块大石头落下,看样子云飞燕的毒解了。 所以说人家云飞燕身体胖点,抵抗力就是好,恢复的就是快。 泰安王先看清楚眼前的这团花女子,再看清楚花女子后头走进来的这个男子,容和公主与长安君。 韩承看到这两人,便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大势已去。 这种不好的预感,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泰安王那般神情,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大势已去,他一脸轻蔑地笑,看着多出来的这个女子,直接无视长安君的存在,他对她那风风火火的斥责唾骂回以轻挑的嘲笑。 “公主殿下,这厢窜到本王卧房里来,是来找本王报恩的吗?是!若不是本王大义出手,将千金难买世上难求的飞奴鸠给公主治病,公主怕是再回复不到这般花容月貌飒爽姿态。公主知道本王的好处,就好!公主虽然说是和亲给咱们临安王,可没关系,本王顶天立地、男儿心胸,美人一个也是宠,一双也是宠,公主来了本王也是不会拒的……” 韩承语言轻挑,眼神也是轻挑。 他或是知道,对付云飞燕这种暴脾气,就是要激怒她刺激她撩拨她。 不过,泰安王韩承就算不说这些作死的话,以长安君韩蓄的心胸,可能也不会留他以后好过,谁让他将手指伸到了陈昭君身上。 长安君韩蓄常常出场,总是会受到人家的轻蔑、贬低以及忽视,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本来这种英雄救美、关键时将自己老婆从爪牙之下救出来的高光应该打在他身上,却被这容和公主抢了先。 这容和公主闺蜜力量爆棚,不但将陈昭君给裹在被子里头,她还很爷们儿,撸着袖子拎着剑站在旁边,大有要跟泰安王大干一架,将泰安王的舌头狗屁统统都给拔了的样子。 那毕竟是泰安王! 韩承反正一副轻挑姿态,他看不上容和公主那武功,那不过是花架子,一拳头下去也不就服服帖帖了,就算加上长安君韩蓄,他虽然来了进了他的府邸,那也不是个草包吗?长安君远近闻名闻名梁国和雍国的草包,他不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像个人样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也是平平常常的事情! 但这长安君都来了。 既然人都来了,泰安王怎么说呢? 泰安王韩承本想捋捋自己的袖子,可他自己的外袍之前在很激动的时候已经脱了,就在这种即将与美人翻云覆雨一番的关键时刻,被人给打断了,他的外袍还扔在地上。 所以泰安王只好假设自己已经穿了外跑,屡屡自己内衣的袖口,气场总是要拿捏到位的! “长安君,这是康复了?” 这就是泰安王韩承对长安君的开场白。 韩蓄那印象里头,对泰安王韩承这个人实在没有多大的储存记忆,他离开梁国那会儿八岁上下,韩承比他大,也最多十来岁,反正是个狗都嫌的年纪,兄弟之间好像也没怎么一起玩过上过学之类的。 但韩蓄行动的路数和云飞燕全然不是一个风格。 韩蓄只是那般儒雅谦谦,也是那般平静心肠,虽然床上那个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是他老婆,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一生一世的人。 韩蓄面对泰安王仍然让人看不到他心里的愤怒。 他只说:“好了!谢泰安王记挂!谢泰安王卖飞奴鸠救命。也谢泰安王款待我家夫人!” 在韩蓄这般语言里,似乎陈昭君就真的是来泰安王府做客一般。 然后,韩蓄就要再上前两步,打算把床上那个在容和公主云飞燕那般咋咋咧咧守护之下、被子裹着的两三日不见、为他操碎了心奔波煎熬的可爱的老婆,把她连人抱被子给抱出。 韩蓄的语言实在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迈出的步伐照理来说,实在是有礼有节。 这些,却惹的泰安王一声冷笑! 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说句谢,就完了? 他的泰安王府,那么容易?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泰安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长安君夫人进了他泰安王府,然后竟然那么样在关键时刻,被人给抱了出去,还是被长安君本人给抱出去的!那以后,他泰安在梁国可就没有面子可言了。 泰安王伸了伸脖子,看了看面前这两人,长安君韩蓄和容和公主云飞燕。呵呵,传闻之中,关系非同一般的特殊男女。 泰安王首先望着长安君,说:“你我兄弟之间说谢?不必!你也不必到本王寝殿前来说专程的‘谢’字!本王府里有厢房数间,你出去,让下人给你挑一间!” 然后,泰安王又看看云飞燕那横眉愣眼的模样。 泰安王倒是更愿意多与她说一句:“公主殿下,你这远近闻名的模样,本王倒是不介意今晚与公主、夫人共度着春宵……” 看看! 泰安王多不知悔改,多坚持不懈招人生气。 他这个意思呢,长安君应该听得懂:长安君韩蓄啊,老子救了你,你得知恩图报!知恩图报的方式,本王已经告诉你了!你老婆,本王看上了,把她留下,本王府里有上好的房子,给你一间打发你今天晚上的住所!拿走,不谢!不要给脸不要脸哦! 第457章 看泰安王像不像一个大傻子 而当泰安王自己说的简单,他以为自己还能掌控些什么的时候,或许他以为他面前的长安君——那个传闻中窝囊颓废大半辈子的臭皮囊,他在他面前也就只能是这般诺诺的模样,他只得拱手让出自己心爱的夫人! 而长安君竟然真的已经连人带被子把陈昭君给抱在了怀里。 韩蓄浑身挺的笔直,没有一丝倦态,轻松极了。 泰安王不开心,脸上一阵阴笑,他慢不客气地手一伸,挡住长安君的去路:“怎么?本王说的话,长安君没听懂!” 还是……这破落户是听明白了,却还想在他泰安王面前挣一回男人的面子? 但韩蓄这人,你说他十几年质子生涯,从雍国回道梁国又是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的阴险狡诈、刀山油锅,他多少还能怕你泰安王这点儿威胁? 韩蓄只那么灵巧地转身,不,他的灵巧转换泰安王根本没看出来,泰安王只以为他是故意避开他,不敢与他冲撞,而长安君韩蓄实际上换了一个身形已然全身而退,他只是不想让怀里的陈昭君感到不舒服。 韩蓄抱着陈昭君肯定是要往外走,那泰安王的脸已经绷不住了。 韩承要喊人了,他要让他府邸里的人都涌出来,把长安君给围起来,他今天晚上不介意再把另外一个兄弟也关进水牢里,他不介意把这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关进同一座水牢里,做个伴。 “来人!来人!” 泰安王颇有架势地喊着,往常只要泰安王这么一喊,那肯定是房梁上的院子里的,竖着冲下来,横着冲过来的,刷刷刷,刷刷,然后一堆的人把那正中间可怜的几只猎物给围起来。 可今天,泰安王预想之中的情形没有出现。 泰安王府出奇的,安静。 韩承已经隐隐觉得不妙,这回不是错觉,不是莫名的,是真的不妙了。 韩承的脸色仍然强壮作很淡定,很淡定地叫人,等人来收拾韩蓄。 云飞燕叉着腰,看泰安王这么自己表演给自己看。嘿,还表演个啥?看他像不像一个大傻子! 云飞燕才提醒韩承:“你还有人吗?你去看看院子里!” 是啊,看看院子里究竟是什么情形? 泰安王真逗,以为他长安君与容和公主能够这么样冲进他卧房里头来,全凭他泰安王府的人高抬贵手放他们进来的吗? 显然不是!那显然是凭实力杀进来的。 就这会儿,院子里的人不是被拍光了,就是摁死了。七七八八,像雪花片儿一样落下来,然后尘埃落地。 果真,当泰安王这么走出去,一看他院子里,他那些房梁上的墙角边的案坑里的那些侍卫呀,那些暗影子呀,横着的竖着的都倒了,有的口吐白沫,有鲜血淋淋行?惨不忍睹。 而最可气的是,刚刚被他关在水牢里,要一罐子毒药给闷死的那位临安王,现已经被救出来了。用来锁住临安王的那根大铁链子,那根传说之中,在梁国绝没有刀剑可破的,那根由玄铁铸成的铁链子,已经被砍断了! 临安王韩迅就在站那院子中间。 韩承依然保持着他即将非礼陈美人时的那番装扮,白色内衣服全套,站在那儿默默把临安王看了一眼。 有意思啊,今天晚上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晚上! 他想要杀了兄弟,没杀成;他想要上兄弟的女人,没上成功。却让他自己这府邸里面也七七八八给搞了个乌烟瘴气,不像王府那样的气派了。 如今这兄弟再见面的模样,是逼得他泰安王亲自出手啊! 是! 要他韩承亲自出手!韩承往外跑依然不穿外套,只回身走进卧房里,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387斤,割鹿屠龙刀。 韩承手握割鹿屠龙刀,直面对着他寝殿之外院子里的人,其中一个是稍显狼狈的临安王。 哼哼。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他是泰安王韩承,天子血脉!他是干了为人不齿的事,下毒害兄弟害兄弟的女人,害雍国的公主,他也想暗杀了自己的兄弟,他也想霸占兄弟的女人陈昭君。但他是个男儿,顶天立地,他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他院子里的人死了,怕什么!他的卫士影子死了,无所惧,他手里还有割鹿屠龙宝刀。 他泰安王,还很能打! 韩承说:“你们谁先上,还是一起上?” 韩承似乎对自己的武功的确是很有自信啊!挨个上,他就准备挨个挨个砍死。一群上,他就一群都给砍死。 如果是临安王单独上,那可怪不得他了! 所以,泰安王首先对着院中间那个刚刚在他水牢里头蹲了几个时辰,受了酷刑,死了一阵,活了一阵,又给整的死去活来,如今侥幸被人救了出来的临安王韩迅说:“不如,你先来!你与本王痛痛快快打一架,输了的,赢了的,谁都不冤?” 韩承倒是耿直人。 但韩迅未必就耿直。 他这刚刚受了酷刑,体力耗费殆尽,他这个时候与泰安王打,那不就喊他去被打吗? 他不愿意,他刚才在水牢里头,在陈昭君面前都已经丢尽了脸,还好陈昭君本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要说陈昭君这面子,她进了一回泰安王府也是什么也没有了,看她在被子里头被裹着出来的样子,肯定是衣衫不整了,不然韩蓄怎么拿被子把她裹着呢? 总之,他韩迅不会在这个时候丢这耙子脸! 临安王只是哼哼一道,一凛然的模样:“好你个韩承!你拥兵自重,私设水牢酷刑,你谋杀亲王,毒杀公主,你侮辱长安君夫人,你柯捐杂税欺压百百姓,十大罪状,条条皆是重罪!你让本王与你单打独斗?你今时今日,没这个资格!左右听令,给本王将他拿下!率先拿下韩承者,记一等功!” 然后在临安王的指挥下,先前曾经那些属于临安王的人,忽然被泰安王给降服了,如今又临阵倒戈,又倒回了临安王手下,他们还在泰安王府里的,这些将士们一群一群地就开始朝泰安王冲过来。 但泰安王手里使得毕竟是387斤的割鹿屠龙刀,在雍梁两国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宝刀。 第458章 不管猛虎和狼群,离开泰安城 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这把刀下落何处,而今天竟然出现在泰安王府,在泰安王韩承的手上。 但这不是说这把宝刀来龙去脉,如何落到韩承手里的时候。 这个时候,必须是全神贯注,集中精力将泰安王给拿下,将他大链子捆了,赶紧押送回梁国东济城的关键时刻。 所以,临安王手里指挥了一群又一群的人跟泰安王打。 泰安王这阵子越杀越兴奋,越杀越激动,他那个割鹿屠龙见了血,竟也是兴奋无比,像是功力倍增一般,多少人都不是它的对手。 而陈昭君被裹在被子里,长安君韩蓄那么抱着。 而刚才临安王又那么数落泰安王,说泰安王欺辱她。陈昭深深君觉得,临安王韩迅这话,似乎听起来实在是不好听。 陈昭君觉得自己必须从被子里头钻出来,再说大夏天的一个被子这么裹着抱着,实在是热的慌。 陈昭君对韩蓄说,她要下来。 韩蓄先问她累不累,身子觉得可还好。 陈昭君当然是身体好了,如果她身体不好,能扛得住这几日的这些高压事件吗? 陈昭君被从被子里放出来,站在那地里,她要人看见她的衣服确实好好的,一点没有凌乱。 陈昭君就那么站在容和公主云飞燕和长安君韩蓄的中间,看着临安王派去的人与泰安王一起厮杀,看泰安王手里那387斤的割鹿屠龙刀。妈呀,那刀真的不是盖的!你看它嗖嗖嗖消掉了人手指脸皮头发,搞得血雨腥风,一个院子到处都是。 陈昭君竟然不害怕。 陈昭君就那么看。 今天这个事情,怎么样才能了结呢?就这样下去的话,会死更多的人。泰安王韩承已经刹急了眼了。 以韩承这种战斗力,他料定他能够杀遍临安王身后所有的人,然后以一己之力,以一把割鹿屠龙刀力挽狂澜。 泰安王韩承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真正的实力是来自于长安君和长安君身后的这些人。他只是以为是临安王的人反了水,只以为是自己刚才一时间心,没有杀掉临安王造成的后患,所以他现在正集中所有的力量挽回自己刚才的损失。 他要把损失找回来,他要在今天夜里,明天天亮之前将这个局势给稳住。 杀掉临安王,他泰安王韩承依然是梁国唯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他仍然是下一位国君! 可是,韩承他想错了。 倒不是说长安君韩蓄想在临安王韩迅和泰安王韩承中间帮任何一方,或是占任何一方的势力。 长安君韩蓄没有那么傻,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跟临安王一起联手灭了泰安王韩承,他和临安王就兄弟齐心,以后路途一帆风顺。他也不会为了攀附泰安王的势力,而罔顾了自己亲弟弟临安王的性命。 临安王和泰安王,韩迅和韩承两兄弟,一个是虎,一个是狼,若说谁有良心,又说谁有仁义道德,都是高估他们了! 只是自古权力之争,死的那些人,有多少是必须死的?比如当时当下死在泰安王韩承刀下的那些一腔热血们,他们冲在最前头或许就只为了临安王刚才给出的承诺,谁率先拿下泰安王谁记一等功?或是他若战死,临安王能给他一点抚恤金,抚恤金有几十两还是一百两黄金么? 韩蓄伸手,握住陈昭君的手。 好在他毒素已经清了,他家媳妇儿也还好好的,公主殿下也仍然活蹦乱跳的。他雍城三人一行还好。 不如……是时候走。 “君儿,公主殿下,马车还在门口,我们走!” 韩蓄对院子里临安王和泰安王两兄弟的打斗十分不感兴趣,他对在这种时候展示自己的武功计谋和智慧也很不感兴趣。 说云飞燕莽撞的人,一定不懂她的蛮横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倒是很理解长安君韩蓄这时的决定。 临安王正帅了人与泰安王打得你死我活,泰安王像猛虎一样无人敢靠近,而那临安王却是群狼首领一样阴沉。虽然群狼首领还在水牢里头受了一阵酷刑,虽然他还是她的未婚夫,但是这些有什么关系呢? 她未婚夫,也就只是她的未婚夫罢了! 这场热闹,本来似乎一直都是他们那两兄弟之间的争斗,跟她云飞燕,跟陈昭君,跟长安君韩蓄,跟他们三个从雍城回来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仨,不外乎是被这两厮给利用罢了,害得他们身中飞奴鸠的毒,害得陈昭君以身涉险,听说陈昭君还花了五万两银子! 这傻妞儿,人傻就不说了,关键是还钱多。 看她钱多,看她钱花完了以后怎么办? 云飞燕也一把拉住陈昭君的手,她这回倒是没有责怪她,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她,她这有身子的肚子觉得怎么样?这几日有没有疲倦?有没有恶心呕吐?吃饭怎么样?睡觉好不好?有没有因为泰安王韩承那东西做的事而气的吃不下饭? 她听说生气对胎儿不好! 但云飞燕也没有那么絮絮叨叨了。 云飞燕说:“走,我们赶路!” 是该赶路了嘛!泰安城正腥风血雨的,谁还能呆得住呀? 再说了,并不是缺了临安王保驾护航,她容和公主就成了赤条条一丝不挂来的,她公主殿下也有八百人马好不好? 她云飞燕的八百人马,虽然是从土匪山上给招安下来的,但好歹是雍国人呢?跟她云飞燕陈昭君还是一条心的,他们也不会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投靠对方之类的。 他们既然自己有人,那就走,今天晚上就上路。 走,离开泰安城。 云飞燕早就研究过梁国东济城一带的路线,泰安城一过,沿着大紫荆河的河道,一路富庶之地走下去,然后就到了东济城。 等到了东济城,他们这雍城三人组成功完成一段旅程,长安君韩蓄和陈昭君夫妻回国了,也算安全交差了。而她这个来和亲的公主也正好亲自跟梁国皇帝和小吴贵妃夫妇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临安王这东西干了啥?当然,如果今天晚上临安王和泰安王,他们俩谁非要打死在这泰安王,那可怪不着她云飞燕。 第459章 大刀逼近临安王的脖子 云飞燕真心觉得,最好是临安王被打死在这泰安城里。 然后就解决了她和临安王这一段本来就不该有的婚姻。 虽然,的确,她曾经属于雍国九万痴情少女,她们那九万痴情少女,虽然曾经,不,现在也一度非常痴迷于临安王!不过,她云飞燕经历了那么多,她亲眼看清了临安王的面目,临安王那么幼稚可笑,嫉妒、利欲熏心,权势蒙蔽真心,她怎么可能再喜欢临安王啊? 而就算是两国之间的联姻。 可还有人家陈昭君和长安君,只要这夫妇俩联系得好,这梁国和雍国不也关系好? 说到这联姻啊,说到这个退婚这件事情,云飞燕想,她的确是应该跟梁国皇帝夫妻好好谈一谈,有关她和临安王的婚姻大事究竟如何作罢才显得对方很有面子?她会把这个退婚这个事情处理得好好的! 当然在这个事情里头,她一定会争取辜老太傅的同意,让辜老太傅这把年纪站出来,为她云飞燕好好说句话。 泰安王府门口,停着马车,还有雍国带来的八百人马,云飞燕专程看了看辜老太傅的脸色。 而辜老太傅对于自家这位公主刚才的表现也很满意,她没有一头掺和进临安王和泰安王的兄弟争斗夺嫡势力之间去,很好。 公主经过这一路,毕竟已经成熟了。 熟了,熟了好! 长安君韩蓄带着自家夫人陈昭君,还有容和公主云飞燕撤离泰安王府的时候,泰安王正拎着自己那三百八十七斤的割鹿屠龙刀,杀红了眼睛。 临安王韩迅只是此时身子骨有点弱,毕竟嘛,刚刚在水牢里头受了几个时辰的酷刑,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折磨。而此时,临安王对面,他那兄弟泰安王韩承,也正在做着一场垂死边缘的挣扎。 是啊。他们兄弟二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但都是同一个爹生的兄弟,都是梁国皇室继承人。二人在今晚,都被架到了最最风口浪尖上的火苗炙烤至地步上,谁都没有退路。 如果说,适才泰安王在水牢里头对临安王的用刑也好,用毒药意图了结他的性命也好,那全在他一个人的一念之间,说白就是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做了没有后患,求个心里安定,如果没有做,歇一会儿还是可以继续做的。再说得明白一些,是有退路和思考余地以及挽留余地的。 可现在,泰安王韩承手中那把三百八十七斤的割鹿屠龙宝刀已经到了嗜血疯狂的境界,临安王也已经撕破了脸皮。谁都知道,今天这院子里的两位王爷之中,必定有一个是胜利者。有一个能活着离开,活着的那个胜利的那个,就是下一任王者。而输掉的那个,或许不会即刻没命,但就算是活着,以后的余生也比死了还难。 泰安王正杀得兴起,他对自己的宝刀很满意,他对自己的武功也很满意,在场似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若是临安王未受酷刑为损耗真气,霍青没有受重伤晕倒趴下,或许还有个把两个能与他泰安王韩承放手一战。 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没有如果。 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位能接得住泰安王韩承以浑身蛮力使出的割鹿屠龙宝刀,超过十招。 没有人能接得住! 泰安王身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泰安王那双眼睛血红,正如他那曾一度洁白的寝衣如今染满了血一样。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泰安王手中的大刀很疯狂,泰安王的表情也很狰狞! “你还有多少人马?都给本王祭出来!本王今日若不杀你个遍甲不留,本王就不是泰安王!韩迅,你这龟孙子,你躲在旁边看热闹!你怕了本王?你也怕本王手中的宝刀!本王以千金万金求得的割鹿屠龙刀,哈哈!威力正好!本王等的,就是今日!韩迅,你等着,本王要用这一把刀,亲自取你项上人头……”泰安王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大刀,十分准确以及利落地砍掉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 泰安王逐渐向临安王韩迅逼近。 “你怕什么?韩迅,你不也曾上阵杀敌,万军之中取取对方首领的首级?杀人放血的事儿,你临安王见的多了!怎么,今天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反倒害怕了? 怕什么!杀头,不过碗大的疤!本王说了,你和本王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我和你,只有一个人能有明天。这个人,就是本王,只能是本王!韩迅,本王也曾想过留你性命,可是天不从人愿!你这性命……留不得!” 伴随着这一声“留不得”,猖狂的泰安王凌驾着这把猖狂的三百八十七斤的割鹿屠龙宝刀,那冷冰冰的刀刃一度几乎凌驾于临安王韩迅的脖子上。 韩承浑身是血,他以割鹿屠龙刀砍掉了别人的手及胳膊、身体四肢,溅出来的血,溅了他一脸,一身,染红了他那曾经一度洁白的寝衣。韩承这时候,多少盛气凌人,满腔居高临下,看着临安王,眼神对对眼神,杀气对杀气。 临安王不愿在这场对视里输了气焰,而泰安王直接忽略临安王眼神里的毅力警告以及气势,竟给他一个鄙视嘲讽的笑。 “本王以为,你或是能与本王打上一场!怎料,到你竟是如此不堪?躲在背后?哈,本王高估了你!” 泰安王的大刀几近逼近临安王的脖子。似乎他只需要轻轻向前推进刀刃,临安王的脖子就能被他给割断了! 是啊,在向前一点。 再凶狠一点! 只需要轻轻推动刀刃,就能够割断了韩迅的脖子。然后,一切尘埃就落定了!纷争就落定了!梁国皇帝这一朝几子夺嫡争宠的篇章,就算是结束了! 泰安王府之外,韩蓄陈昭君一行人,早已经登上马车,启程走了。 是的,长安君韩蓄早就表明了态度,他对泰安王与临安王这两兄弟之间的争斗,不感兴趣。 云飞燕也摆明了她的态度,虽然说泰安王府里头,那个在水牢里头受了酷刑、九死一生的临安王是她的未婚夫,但是云飞燕仍然不打算趟这一趟浑水。 泰安王和临安王两兄弟,谁都不见得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