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前任后他成了我的联姻对象》 第一章 真把我当罪犯了 九月初,白城。 烈日炎炎,气温居高不下,整座城市像是陷入巨大的蒸笼,空气直闷得人喘不上来气。一直到下午三四点,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倾盆而下,才挥散了些许空气中的热流。 彼时。 白城派出所内。 民事纠纷调解室的软椅上懒洋洋地窝着个女人。 女人身着黑色吊带短裙,暴露在外的肌肤如雪藕般娇嫩,一双光滑雪白的美腿随意交叠,漂亮到炫目。 她对面,一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撒泼似的哭天喊地。 只可惜演技欠些火候,哭了十几分钟,硬是一滴泪没能挤出来。 “我可怜的儿子!怎么就招惹上他们这群大小姐大少爷了!就算被他们这群人打死,也讨不回公道喽!我老婆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老奶奶您先别急,有问题我们会帮你解决。”一旁的女警连忙安慰。 “小姑娘,不行啊,”老太太一脸凄苦相的指着对面的程阮,悲愤道:“这个女人,她家里有钱有势,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斗不过他们这些人的!” 老太太声音尖利,嗓门敞亮,刺得程阮耳膜疼。 她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慢慢悠悠换个了坐姿后,强压下心底的燥意,微抬下颌,泛着冷意的双眸朝老太太扫去。 兴许是察觉到程阮幽冷的目光,老太太哭声一顿,心虚的偷瞄了眼身侧的女警。 接着,哭声更盛。 “先带老人去一边休息。” 负责调节矛盾的男警也被老人闹得头疼,让女警将老人搀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目送老人离开座位后,男警打量了眼程阮,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她:“姓名。” 程阮按灭手机屏幕,深吸口气,按捺着脾气,语调没有一丝波动:“程阮。” “年龄?” “23。” “职业、家庭住址、为什么打架?” 男警的一连三问,耗尽了程阮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她扯了下唇,眉梢眼角染上乖戾,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真把我当罪犯了?” 说着,微微前倾坐直身子,白皙纤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声线清冷,一句一顿道:“酒有监控,她儿子骚扰我,我踹了他一脚,正当防卫而已。” “你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衣衫不整勾引我儿子。” 一旁的老太太立刻出声反驳。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愣,目光纷纷从程阮面上扫过。 女人一张鹅蛋脸,鼻尖圆润,鼻骨坚挺立体,唇形饱满,幼态纯欲,眉梢眼角都透露出冷淡感和距离感。 五官轮廓流畅柔和又不乏韧性美感。 带着天生的贵相。 堂堂程家的千金大小姐,去勾引一个肥头大耳的穷小子。 说这话的人,怕是得有几年脑血栓。 - 程阮从不畏惧他人视线,也没心思理会他人的心理活动。 她现在只想知道,面前的老太太是不是方家母女教唆来的,故意陷害她。 在酒的时候,这老太太的儿子刻意骚扰程阮,她脾气暴躁,直接一脚踹在了那人腿上。 结果教训完那人不到一分钟,警察就赶了过去,还以聚众闹事为名把她带来了派出所。 酒有监控,她倒是不担心会担上什么恶名,只是酒人多口杂,人云亦云传出去后,哪怕不是她做的事,外面的一张张嘴也会落实她的‘恶名’。 - ‘叩叩——’ 程阮正回忆着三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调解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另一名男警走进来。 男警身后还跟着个头发挑染颜色极其花哨的男生。 男生手插裤兜,满脸郁结不耐,但目光在捕捉到程阮的时候,猛地一亮,眨巴了两下眼睛后,差点没把‘操,老子心动了’这几个大字贴在脸上。 “老大,刘队找您。” 负责调解程阮和老太太之间矛盾的男警被他的同事叫走。 程阮重新窝回座位中,神情倦懒,眼皮半垂,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扫过,翻着手机通讯录,纠结要不要给她爸打电话。 直到…… 一句老套的搭讪声传来。 “小姐姐,我看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闻言,程阮指尖一顿,掀起眼皮,一双水眸冷淡地看向面前的人。 眼前的男生相貌不差,眉宇开阔,带着大男孩的疏朗气,就是这头发…… 够骚。 搭讪而已,程阮早就习惯了,她本不想理,但视线第二次从男生脸上打量过时,忽然眉头一皱。 半晌后,她眉梢轻挑,忽地朝男生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嗯,眼熟。” - 小仙女对自己笑了! 意识到这一点,徐止遇顿时激动的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 早知道白城有这么漂亮的小仙女,他才懒得听他妈的话,整天窝在徐家庄园里,跟他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哥斗来斗去。 “咱们还真认识?!” 程阮挑起眉梢,慢条斯理的啊了声,一本正经的问徐止遇:“你屁股上是不是有道疤?” 徐止遇脸上的微笑差点龟裂:“……什、什么?” “十岁那年从墙上摔下去留下的。”程阮补充道。 一秒。 两秒。 第三秒时,徐止遇缓过神来,脸噌的一下红了,带着大男孩的扭捏:“你、你怎么知道?” 程阮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上下扫了几眼徐止遇的身形,语调颇为随便:“因为是我把你踹下去的。” 徐止遇:“??!” “对了,你姓徐是?徐家的少爷?” 程阮的一番话说的十分轻松。 她早就习惯了‘天涯遍地是仇人’的生活。 借用她的死党顾少随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哪天她在路上被人一刀了结,也没人觉得奇怪。 程阮话落,空气陷入死一样的沉静。 徐止遇面色也是一片茫然,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阮见他如此,打消了逗他的念头,注意力挪回自己手机上,翻开通讯录,给她爸程荣山打了通电话过去。 - 大概十几秒,电话接通。 “大小姐。” 那边的人率先出声,但声音明显不是她爸。 程阮抚平短裙上的褶皱,慢悠悠从座椅上起身,踩着高跟鞋来到窗边,望着窗外暗沉下来的天色,她眯起眼,朝电话那边问道:“李叔,我爸呢?” 从她来警察局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过去。 “先生出差了。” “出差?”程阮一哂,声音紧跟着冷下去,“哪有人刚领完结婚证就去出差。” 电话那边,李叔沉默了,没再说话。 良久,憋出一句:“大小姐,先生真的去美国出差了,一周之后才能回来。” 几乎在李叔话落,一道突兀的声音插入:“老李,把电话挂掉,谁也不准管她。” 声音年迈且富有威严。 没等程阮缓过神,她手中的电话已然传来了‘嘟嘟’的忙线声。 第二章 程家娇生惯养的小魔女 - 与此同时。 程家别墅内。 一楼大厅的主座上,老人苛刻的声音在大厅回荡,传入每个佣人的耳中。 “只会给程家招惹祸端的东西,别管她,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去。” 老人正是程阮的奶奶,程家老夫人。 她年龄已高,尽管擦脂抹粉,也掩饰不了面上许多大小不一的老年斑。清癯的脸,颧骨外凸,眼型细长,神情不善,从面相上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处的长辈。 “可是,先生他出差之前说……” 佣人吴妈想要反驳,被程老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噤了声。 程老夫人面色不善:“吴妈,做好你分内之事,主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吴妈受训,却不敢多说,只能低头道:“是。” 这时,又一佣人匆匆忙忙递来电话,恭敬地弓着身子道:“老夫人,程鸢小姐的电话。” 程老夫人闻言立马换了副神情,笑容满面的接过电话。 “喂,鸢鸢啊。” 老人对待程阮和程鸢的态度显然有着天壤之别。 对待程阮的时候像对待仇人一般,而接程鸢电话的时候,语气里全是笑意和慈祥。 笑得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全都推挤在了一起,如同深秋残叶。 -“你放心,奶奶身体好得很,倒是你,在剧组拍戏可得注意安全,再过半个月就是奶奶的生日,奶奶等你回来啊。” -“她哪能跟你比,她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招惹祸事,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知道害臊,净跟一些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哈哈哈,好好好,我们鸢鸢一定能拿奖回来。” - 派出所。 徐止遇好不容易从‘童年阴影’中缓过神,看到程阮那双白玉般的长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大脑又开始混乱了。 他艰难别开视线,在脑海里费力搜刮出了他回国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有关程阮的所有传闻。 程家娇生惯养的小魔女。 白城纨绔子弟里远近闻名的小霸王。 欺男霸女。 无人管教。 无法无天。 徐止遇在脑海里一一过滤这些词汇,最后,还是觉得‘小仙女’这个名称更好听。 - 提到程阮,徐止遇就无可避免的想到她妹妹程鸢。 倒也不是徐止遇和程鸢有多熟,而是程阮在外的名声就有多差,程家二小姐程鸢就有多受人夸赞。 白城人眼里的程鸢,心地善良、事业有为,家境优渥。那样的天之娇女,据说还是白城市市长的准儿媳,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想着那些话,徐止遇低头看了眼自身的打扮,虽然他家在政界说不上什么话,但他家有钱啊。 八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他们徐家可是首富,不比乔家差。 - 电话被挂断,程阮回忆了遍自己最后听到的声音,清冷孤傲的眉眼间开始染上燥意。 她奶奶不在老宅里好好待着,去别墅干嘛? 不等她深想,一旁沙发上被忽视的碰瓷老太太又开始哀嚎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可怜的儿子啊,天杀的老头子,你走得那么早,把我们娘俩扔下……” 程阮思绪被打断,强忍住把那老太太扔出调解室的冲动,重新拨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这次,那边很快接通。 男人声音懒散,声线带笑:“哟,这是吹了什么风,能让我们程大小姐,主动给我打电话。” 程阮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开门见山道:“顾少随,我进局子了。” 那边动静一顿,男人声线里裹着的笑意也散去了些,“玩脱了?” “不是,”程阮转过身来,美眸盯住正偷听自己讲话的老太太,一字一句道:“三个小时前,我在酒玩的好好的,忽然有个猪头猪脸的男人过来找我搭讪,莫名其妙就开始讽刺我!说我可怜!笑话,姑奶奶年纪轻轻坐拥千万财产……” 电话那边,顾少随按了按眉心,打断她道:“说重点。” 程阮:“……” “我踹了他一脚。” 顾少随:“只是踹了一脚?” “嗯。” 程阮话落那边一时没应声,但很快,男人也意识到事情纰漏出在哪,“谁报的警?” 程阮摇头:“还不知道。” “但我猜这次的事十有八九和方家人脱不了关系。” 方家,她那个好继母方舒琦的娘家。 程阮一边回答顾少随,一边紧盯老太太躲闪的目光,故意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方舒琦母女,想看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可惜,老太太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程小阮,外面都在传半个月后在你奶奶的寿宴上,你们程家会公布继承人,真的假的?” 顾少随人虽不在白城,但外面的流言他也听到一些。 “程家继承人只能是我,我不会把我妈留下的财产拱手让人。” 男人笑了声,“程家老两口要是真不想让你当这个继承人,就算你爸再坚持也没用。” 程阮:“少废话,先把我弄出去。” “啧,姑奶奶,你这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两个人十几年的死党,一听程阮这语气,顾少随就知道这姑奶奶没吃什么苦头,于是,他也不急着找人把程阮捞出去,像逗猫似的开始逗她。 “我说,程小阮,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以后再出了事,让你男朋友当护花使者。” - 一侧,正支楞着耳朵偷听程阮打电话的徐止遇听到程阮还没男朋友后内心忍不住雀跃了一下。 顾少随语调又欠又慵懒,程阮听着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什么,一闪即逝,让人捕捉不住,但面上的神色开始冷淡下来,“顾少随,你给爷闭嘴。” “不是,程小阮,这都多久了,还没放下呢?徐韫……” “挂了。” 不等男人说完,程阮朝对面扔下两个字,干脆利落的结束通话。 第三章 好久不见 努力忽视“徐韫节”这个名字勾起的燥意,程阮回过头,看到徐止遇还在盯着她看。 “你有事吗?” 女人此刻的眼神太过冷冽,眉宇间的戾气也太重,徐止遇那句‘我想追你’硬是没敢说出口。 只敢怂里怂气的说了句:“没,没事。” - 大概五六分钟过去。 一男警推门进来,视线在屋内扫了圈,落于程阮身上,正色道:“你可以走了。” 程阮毫不意外的扬了下眉梢,心底毫不吝啬的夸奖顾少随的办事速度。 一旁沙发上,因为哭累了,正打算喝口水补充体力的老太太闻言顿时不干了,猛地站起身,“不是,警察先生,这个女人她打伤了我儿子……” 男警侧眸看了老太太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医院递来消息,你儿子没事,晕倒只是因为低血糖犯了。” 老太太手指着程阮,“那她……” “酒监控证明,你儿子的事跟她没关系。” “不可能!”老太太面色激动,“你们一定搞错了,分明就是这个女人把我儿子打伤的,你们不能放她走。” 说着,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儿子在医院躺着,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 “老奶奶,您先冷静点。” 房内的女警连忙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可老太太是个能折腾的人,警硬是拉不住她。 老太太双臂乱挥,乱吼乱叫,弯下身子时,肥大的领口敞着,几乎能看到胸口处的皮肤。 本着弄清楚这老太太来历的初衷,程阮没直接离开,她靠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撒泼打滚。 但看好戏的心情在无意中瞥见老太太胸口处纹身的那刻起尽数消散。 平行四边形形状的纹身,乍一看上去像块砖头。 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对程阮来说,这个纹身,太过熟悉,她不可能看错。 程阮站在一旁,望着老太太拙劣的演技和胸口若隐若现的纹身,唇边渐渐泛起冷笑。 为了往她身上泼脏水,连板楼街那种禁区里的人都敢雇佣。 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把程家占为己有。 - “小仙女!” “不,程阮!程大小姐!你等等我!” 程阮从调解室出来,徐止遇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派出所房内上空的中央空调‘嗖嗖’的散发冷风,程阮只穿着黑色吊带短裙,双手和双臂早就凉的不像话,她颇为冷漠的伫步回首,斜睨了徐止遇一眼。 “别跟着我。” “不是,程阮,我就是……” 徐止遇就想要个微信,方便以后联系,谁知道程阮现在这么难接近。 早知道小时候不招惹她就好了。 虽然他也不太记得他小时候究竟是怎么招惹了这位祖宗。 “最后一遍,别跟着我,还有,我不喜欢比我小的,也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扔下一句话,程阮不再多看徐止遇一眼,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快走到派出所门口时,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一盒女士烟,烟蒂咬在嘴里,轻轻碾磨了几下。 徐止遇锲而不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改行不行?!” 闻言,程阮脚步莫名放缓,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亦是一顿。 她眼睫稍抬,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变得隐晦,比外面的浓郁夜色还要沉上几分。 紧接着“咔嚓”一声,手中打火机散发的火苗拢上一层暖红色光。 程阮半垂下眼帘,想点燃咬在嘴里的烟,但顾忌着场合,还是忍下了。 她没理会徐止遇,继续往前走,还差四五步就到门口时,派出所的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 房门大开的一瞬,夜晚燥热的风顺着门缝钻进来。一冷一热的冲击,扯回程阮神游的思绪。 她脚步停下,掀起眼皮,一双清澈的如同春日清晨白玫瑰上的露水的眸子不带情绪的看向来人。 皎皎月色下,男人西装革履,信步而来,沉稳舒缓,长身玉立。颀长的身影将他身后的月色切割成两半,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皎若芝兰玉树。 如水月华,光影流动。 他虽朝她走来,却总让人觉得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层迷雾,他的五官眉眼,都那么不切实际。 - 程阮面上的漫不经心在看清来人容貌的那刻猛地僵住。 空调不断往外散发凉气,丝丝缕缕,掠过程阮的发梢,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刻有多真实。 一阵恍然过后,程阮动作缓慢而僵硬的站直身体,美眸微颤,不带温度的紧盯来人。 男人墨发短而干净利落,鼻梁高挺,温文尔雅中不失一份霸气。眉宇间神色淡如轻雾,黑色眸子带着温润如玉的通透之色,清冽而疏离。 进门之后,那道平静又冷漠的视线轻飘飘在她身上掠过。 似乎凝了一瞬,但很快又移开。面色毫无波澜,甚至异样平静。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 “徐少。” 有警察迎来,来到徐韫节面前,为他指路,“您弟弟的手续已经处理好,随时可以取走。” 同时,徐止遇的声音也从程阮背后响起,带着满满的抱怨和不满:“徐韫节,你怎么才来?你是不是故意把小爷丢在警察局不管?” 人声混杂。 程阮愣在原地,表面看上去平静,实则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徐韫节? 回来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几乎是本能般,她抬手拉住了男人的手腕。 透过真丝衬衫,男人灼热的皮肤温度传贴在程阮指腹上,她轻眨了两下眼,长睫颤动,垂首看向她五指握住的那一小截手腕。 再往下,男人五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无瑕。 一如当初。 程阮张了张嘴,握着徐韫节手腕的力道随之加重,像是不确定般,声音略微底气不足:“好久不见。” 男人浅淡的双唇微微抿起,扫了眼自己被扯住的手腕,慢慢将自己的手腕抽出,黑色眸子通透而平静,声音同样淡到极点:“嗯。” 死水一般的寡淡。 拒人千里外的冷然。 - 第四章 别乱动我的东西 这道声音,有多久没听过了? 程阮失神的空隙,徐韫节已经进入会客室,她站在原地,姿态清冷而孤傲。 随后,收起了烟,看着自己的五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进来的不止徐韫节一个人,还有他的保镖。 程阮视线在保镖面上扫过,问他:“徐韫节和徐止遇什么关系?” 保镖认出面前的女人是程家‘威名在外’的大小姐,略微点头示意,恭敬回答:“韫节少爷是我们徐家的大少爷,常年在外留学,前不久刚回国,二少爷自然是就是大少爷的弟弟。” 徐家大少爷? 常年在外留学? 程阮拧了下眉头,她从小就知道徐止遇这个人,徐止遇一直以徐家独子自居,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望着会客室紧闭的房门,良久之后,程阮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眉梢眼角染上乖戾。 五年过去。 徐韫节还是回来了。 - 会客室内。 “签个字就好了。” 警察将笔递给身侧气质清绝的男人。 徐止遇在一旁狐疑地盯着徐韫节看,等到警察一离开,他立刻凑到了徐韫节面前。 “喂,你认识程阮?” 男人神情寡淡,没理他。 徐止遇冷笑一声,“我都看到她牵你手了!那个人,小爷看上了,你不准跟我抢。” 他话落,徐韫节正签字的笔尖微微一顿,墨水停留在纸面,瞬间凝聚成为漆黑的墨珠。 过了大概两三秒,男人收起笔,扣上笔帽,直起身,不冷不淡地扫他一眼:“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 “?” “毕竟你也看到了,是她主动牵的我。” 徐止遇:“……” 徐止遇被噎的无话可说时,他身侧的男人已经收回不带情绪的视线,朝外走去。 - 从派出所离开后,程阮开车回了程家。 半个小时后,一辆红色大g停在庄海别墅区程家大门前。 程阮坐在车里灌了口饮料,以掩盖身上的烟味,未等她开门下车,一道刺眼的车灯打来。 紧接着,和程阮车型一模一样的粉色大g也停在程家大门外。 粉色大g副驾驶上下来一名女生。 女生笑容明媚,非常有感染力,一双狡黠又明亮的少女眼不具备侵略性,有专属于她那个年纪的软糯生机,可爱而漂亮。 “呦,回来了。” 程冉刚上完课后补习班回来,一眼看到程阮的车。 她跳下副驾驶,手提书包,不怀好意的站在程阮车边对她笑,“我还以为你会被关上十天半个月呢。” 程鸢和程冉,都是方舒琦的女儿。 程鸢和程阮一样大。 程冉年纪较小,今年还在上高一。 程阮随手将饮料扔到副驾驶座位上,摇下车窗,侧首扫了眼被程冉专属司机开出去的粉色大g,冷冷扯唇:“没经过我同意就敢开我的车出去,程冉,你本事越来越大了。” “哼,”程冉骄傲的扬起下巴,不以为意,“程阮我告诉你,爷爷知道了你在外面惹事后大发雷霆,特意让奶奶过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完了!” 如果换成程鸢,程阮或许会反驳上两句,但和程冉,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被程阮忽视的彻底,程冉面子挂不住,将沉重的书包扔给司机。 她趴在程阮车窗上,低声嘲笑道:“程阮,奶奶已经说了,你性格恶劣,行事狂纵,一点都不适合当家族继承人,所以,现在程家的财产是我和我姐姐的,你最好识相点,别总惹我,不然我就去奶奶面前告你得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冉一番话说的理所应当,程阮听着眼眸微眯,不轻不重的睨她一眼,接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周天,晚上七点。 程阮心思一动,绕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司机手中拿着的程冉的书包上。 她无所谓的勾唇笑了下,开门下车,一副好脾气的口吻:“原来你跟你姐胃口这么大,早就盯上程家的财产了。” 程冉见程阮忽然下车,还以为她要打自己,忙躲到司机身后。 谁料程阮直接忽视她,来到司机面前,趁司机不注意,抢走了他手里拎着的书包,“书包这么沉,刚开学没多久,老师布置的作业倒不少?” 看着自己的书包被夺,程冉心底莫名一紧,“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在我受罚之前,你跟你姐也别想好过。” 程阮大概估计了一下书包的重量,然后,在程冉的注视下,朝不远处的长湖走去,调动全身的力气,猛地将程冉的书包扔进了湖水中。 “咚——” 湖面溅起一片水花。 “喂,你干嘛?!” “我刚写完的作业!!!” “啊——” 程冉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座别墅区。 “对付你这种小屁孩就该用些特殊的手段。”程阮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来到程冉身旁,捏住她的肩膀,一把夺下她脖子上佩戴的蓝色钻石项链。 放在手心仔细看了几眼后,她语速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脖子上这项链是我的。” “程冉,你进我房间了?我有没有说过别他妈乱动我的东西。” - 程阮手劲大,程冉根本没法从她手下逃脱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项链被拿走。 “程阮你太过分了!!这些是奶奶送给我的,奶奶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程阮不予理睬,只淡声道:“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 “冉冉!” 程阮话音刚落,着急而又温柔的女声从程家大门里面传出。 “我的女儿!” 夜灯下,焦急赶来的女人皮肤光滑白皙,面容姣好,身形丰腴,已近四十的女人,却还如同春日里鲜艳娇嫩的花朵。 “冉冉你怎么了?乖女儿,别哭!” 说话的女人正是程阮的继母方舒琦。 程阮动了动嘴唇,刚想走上前从方舒琦嘴里套话,另一道年迈的声音便像浑钟一般朝她砸来。 “程阮,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想造反?!” 满脸皱纹的程老夫人出来的急,呼吸不稳,干瘪的嘴唇上下哆嗦着,看着面前这一幕,脸气得发黄。 “奶奶,她把我的书包扔了,我的作业全在里面。”程冉蹲在地上哭得委屈。 程老夫人脸色一变,朝长湖看去,面上怒色更深,也不顾忌长湖的湖水深度,会不会有危险,锐利的眼神直接瞪向门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我宝贝孙女的书包捞上来!” 说完,眼神又像刀子一般剜向程阮,“程阮,你要反了天啊你!” 第五章 你什么时候成了徐家大少爷 程冉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胆子也变大了起来,抬起手恶狠狠的指着程阮:“我讨厌死你了!你走,从我家滚出去!” 听到自己女儿的话,方舒琦面色瞬间煞白,忙声训斥:“冉冉,你瞎说什么!阮阮啊,你妹妹还小,说话口无遮拦,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程阮没理会程冉,也没说话,寒眸微转,死死盯住方舒琦,步步逼近她,“方姨,下午的时候我在酒呆的好好的,忽然有人过来骚扰我,我不过正当防卫教训了他一下,却被人举报聚众闹事。你说,买通那母子俩过来陷害我的人是谁?举报我的人又是谁?” 夜色如水,程阮眼底寒意毕现。 方舒琦面色顿时怔然,她被程阮逼得步步后退,“阮阮,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还有脸说,”程老夫人最看不惯程阮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堂堂程家的小姐,竟然进了局子,你是要把我们程家的脸面全部丢光是不是?!” 像是越说越气,程老夫人一挥手,道:“算了,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等着混吃等死,没出息!” 程阮没从方舒琦脸上看出纰漏,蓦地听到程老夫人的话,她目光一沉。 “赶紧给你妹妹道歉,还有,你爸不是在市中心给你买了公寓?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搬出去住,不准再回来,更不准打扰冉冉学习。” 程老夫人这话的意思算是要把程阮赶出去住。 程冉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觉得十分解气,讨好的走上前,抱住了程老夫人的腰,“奶奶…” “乖孙女,不哭啊。” 方舒琦也走上前,“妈,您消消气,姐妹俩之间哪有那么大的仇怨,过一会就好了,您别动怒。” 她怯生生的看了眼程阮,“阮阮是个好孩子,如今的性格是野了点,但毕竟年纪还小,再过两年,阅历一丰富,就会明白您和父亲的良苦用心。” “年纪小?” 不知被戳到什么怒点,程老夫人声音都尖锐起来:“鸢鸢和她一样年纪,不靠我们程家的家族背景在演艺圈创出了一番天地,名利双收,惹人艳羡,更是我们程家的骄傲!鸢鸢的堂兄堂姐在国外留学,专攻学术,在学术界也有了不小的成就!冉冉更不用说,哪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我们程家的儿女一向优秀,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和你妈一样废物!” 这番话差点没指着程阮的鼻子骂。 “你们程家的家族背景?你们程家的家族子弟?”被触及逆鳞,程阮也懒得再装纯良,冷眼看着面前的老人,“一口一个你们程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真的是什么顶级豪门。” 程老夫人脸色更沉:“程阮,你是想造反吗?” “不想,”程阮掏了掏耳朵,语调颇为漫不经心,“奶奶,您怕是忘了,当初如果没有我妈的嫁妆作为启动资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程家,也不会有您如今的荣华富贵。” “如果没有我妈,您还不知道窝在哪个山头卖菜呢。” “您有什么资格说她的不是?” “不过有一点您说对了,我妈的确不好,她眼神不好!” “不然,怎么会成了你的儿媳妇。” 一连好几句,句句戳在程老夫人的心窝子上。 把她的尊严和自以为是的傲气狠狠践踏。 说完,程阮也不管程老夫人什么反应,扭头就走,留给在场的人一脸汽车尾气。 - 原地,程老夫人气得嘴唇哆嗦个不停,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神恨不得要杀人。 “给我断了程阮的生活费!还有,冻结她名下所有的财产!” “是。” 随行的管家忙应声。 见状,程冉得意的扬起嘴角,她被程老夫人这副样子吓到了,有点不太敢和程老夫人说话,但一想起她姐姐的话,还是鼓起勇气,小手轻轻抚着程老夫人的后背,替她顺气。 同时小声提醒道:“奶奶,您答应我的,要送给我姐姐一套市中心公寓,我姐姐拍戏昼夜颠倒,咱们程家离影视城那么远,来回路程长,姐姐更不能休息好了。” 她姐姐让她找时机慢慢把程阮名下的财产转移过来,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有了程阮做对比,程老夫人更怜爱程冉了,“乖孩子,知道心疼你姐姐!” “既然这样,那就把程阮在市中心的另一套房产给你姐姐住,那个废物和她妈一样,都不配住那么好的地方、更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程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盯着程阮离开的方向:“我倒要看看,没了经济来源,又没了程家做靠山,那混吃等死的东西能抗到什么时候。” - 回到市中心公寓的同时。 程阮接到了她爸程荣山给她打来的电话。 “又去哪疯了?” 男人声音低沉厚实,夹带着无奈和纵任。 程阮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脚又酸又累,加上刚被程老夫人训斥谩骂,心情好不到哪去,语气也算不上恭敬:“刚才为什么不来接我电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程荣山没否认,只道:“总在外面惹是生非,不受点罪怎么能记得住教训。” “还有,”男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正声道:“阮阮,你听好了,我和你徐叔叔已经商量好两家联姻,我膝下无子,你和冉冉谁能拿下这门婚事,谁就会是我的继承人。” 正在等电梯的程阮一听这话,顿时气笑了,“你还真打算把家产给方舒琦母女?” 程荣山:“程阮,鸢鸢和冉冉一样是我的女儿。” “是,她当然是你女儿。”程阮一字一顿道:“是你婚内出轨、背叛我妈、和别人生下的私生女!” 说完,电梯门正好打开,她走进去后猛的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爸话里的另一个意思。 “等会?” “联姻?” “跟谁联姻?” 程荣山知道程阮的脾气,从不追究她言语上的冒犯,答道:“你徐叔叔的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叫……” “徐韫节。” - “对,就是叫徐韫节。”程荣山以为程阮在回答他,还问了句:“阮阮,你怎么知道你徐叔叔的长子叫徐韫节?” “阮阮?” “怎么不说话?” 电话声筒里还不断传来她爸的声音,程阮没应声,沉默着挂断了电话,继而微抬下颌,正色看向刚走进电梯的男人。 男人生了一副好皮相,标准眼型,眼皮褶皱遮盖的区域不多不少,眉色浓淡合宜。雅羽般的睫毛打下光影,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含着细碎的冷光,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冷冽如寒潭般。 - 从派出所出来后,程阮想过会和徐韫节再次遇见。 但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会来的这么快。 - 电梯内只有程阮和徐韫节两个人,空间充裕,程阮在距离徐韫节不远不近的右后方站着,她看了眼徐韫节按下的楼层,心思微动。 看样子,徐韫节是和她住在同一栋公寓楼。 电梯缓缓上升。 程阮掀起眼睫,直盯着徐韫节的侧颜看,没多久,她主动打破沉默的氛围,清冷的声音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你什么时候成了徐家大少爷?” 话落,无人应答。 很久。 久到程阮以为徐韫节不会理她时。 男人才淡声开口:“一直都是。” 话音落下,电梯随之停在十九楼。 眼看着徐韫节要离开,程阮再次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绕到他面前,抬头看向他,一双水眸轻轻流转,饱满的樱唇一合一启:“是吗,那我怎么不知道?” 女人贴过来的一瞬,一股清新雪松混合着清冽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仔细闻,还有股未消散的淡淡烟草味。 徐韫节垂下眼皮看了程阮一眼,面色冷淡,那双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程阮。” 他叫了她的名字。 声音温和,没有指责,没有戾气,只是异常平静地问她。 “你是在跟我叙旧吗?” 第六章 她叫程阮 电梯间的门还开着,外面的人一眼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程阮依旧攥着徐韫节的手腕,男人话落,她反应了两秒他话里的意思,慢吞吞点头:“你要是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不过——” 她歪了歪头,笑着看向徐韫节,闲出来的一只手慢慢上移勾住他熨得板正的领带,微用力拽了下,让他靠近自己,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叙旧可不是这么叙的。” 她笑容乖巧,温软娇俏。 但熟悉程阮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她纯良的表象。 徐韫节曾和程阮在一起两年,对她的恶劣性根,再了解不过。 - “阿韫,你回来了。” 二人之间正氤氲出几分旖旎气息时,一道温柔的女声忽然介入。 程阮下意识拧了下眉头,敛下面上的乖巧,松开徐韫节的领带,转过身,循着声源看去。 电梯间外,站着个女人。 女人看不出年纪,但容颜秀丽,端庄纯净,刚刚的一声‘阿韫’就是出自她口中。 “阿韫,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女人忽略程阮的存在,微笑着与徐韫节讲话,温温柔柔的声音让人生不出恶感。 看到女人,徐韫节面上并无太多惊讶,他微抿了抿唇:“怎么现在过来了?” 语气熟捻,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有所收敛。 程阮听着心底微动,像是想到什么,蓦地松开徐韫节的手,微错开半步,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她动作幅度不大,但徐韫节很清晰的察觉到她的异常。 注意到程阮明显冷淡下来的神色,他眯了眯眼,目光掠过电梯间外等自己的女人时,眉宇间浮现一抹了然。 沉默气氛中,他半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电梯间。 - 电梯门再度关闭,缓缓上升,程阮靠在电梯墙壁上,神态慵懒。 徐韫节交新女朋友了? 也对,掰着手指头算算,这都五年了。 自从派出所见到徐韫节后,程阮确实起了要和他复合的心思,不过既然他交了新的女朋友,那就算了。 虽然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抢别人男朋友这种事她还真干不出来。 不过。 他有女朋友还答应联姻?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二十三楼,程阮呼出口浊气,收拾好心情,迈步走出。 - 十九楼电梯间外,女人望着闭合的电梯门,若有所思道:“那个女孩……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徐韫节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颜色更淡了。 “对了,是在你房间的相册上……”女人忽然想起什么。 “她叫程阮。” 徐韫节打断女人的话,转身往自己家走。 女人显然意识到什么,面上的温柔之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沉思。 她跟上徐韫节的步伐,追问道:“你拒绝接手徐家在国外的产业,一意孤行回国,就是因为刚刚那个女孩?” 徐韫节脚步微顿,没搭话。 但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电梯间内她看向他时的神态。 就是那么一双含笑的眼睛,曾给他麻木而无趣的生活带去不一样的色彩,但也让他一次次游走在失控边缘。可只要她一笑,他就又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去爱她。 拿自己全部的赤诚,献上自己所有的爱。 “阿韫。” 女人站在徐韫节身侧,不赞同的劝诫他:“你还年轻,应该以事业为重,什么时候找女朋友都可以,不急于这一两年。” 徐韫节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眉宇间神色轻淡,清冽而疏离的眸子微眯起,半晌,对女人道:“星繁上学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在白城最好的私立高中,让她安心学习,那个男人不会再来找你们了。” - 白城作为除了京都以外最为发达的城市,晚间的街道依旧人流不断,昼夜灯火不息。 昏暗静谧的卧室内,程阮总是睡不安稳。 一个接一个梦拉扯着她,不断往下沉沦。 或许是夜有所思,也有所梦。 一片混沌间,她梦到了徐韫节,梦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 - 那时高二刚开学,徐韫节作为优质生转到她所在的班级。 少年气质清冷,像夏日晚风,似雨后月光,他自我介绍时,她多看了一眼,自此,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出了名的难追,她向来三分钟热度,她没想到自己能坚持那么久,也没想到还真就让她追到了。 在一起后,她身边不少人都劝她说徐韫节根本不喜欢她,只是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才答应她的追求,让她别太认真。 曾有一段时间,程阮也是这么觉得。 因为徐韫节性格太冷了。 他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再加上成绩优异,追求者众多,对什么都唾手可得,而她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徐韫节那样一个前途似锦的学霸的确很难有理由看上她。 可和徐韫节在一起后,也曾有那么几个瞬间,让程阮第一次抛开所有阴影,清醒而自信的笃定,她在被人热烈的爱着。 尽管,那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梦里的场景急速变换,但左右都离不开徐韫节这个人。 最后场景定格在他们分手那天。 那个时候,刚高考完,徐韫节不知道在忙什么,一连两周都没有找她。 虽说他们之间一直是她在主动,但对于徐韫节无缘无故‘失踪’那么久,程阮很难说不介意。 高中毕业聚会那天,徐韫节同样没去。 也正是那天,程阮从别人口中得知徐韫节要出国留学,她当时觉得荒诞,一是她知道徐韫节家境不好,二是她认为徐韫节在决定出国留学前一定会和她商量。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亲眼看到了徐韫节出国留学的申请表。 长久积聚以来的矛盾在那一刻突然爆发,几乎想也没想,程阮给徐韫节发了条短信,提出分手。 她是程阮,是程家大小姐,是曾经的名媛之首苏幼恩的女儿。 她应该是骄傲的。 不该为了一个男生让自己沦为同龄人眼中的笑话。 短信发出去后三天,徐韫节才联系她。 那天,他来她家门外找她。 他瘦了很多,身上还有伤,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从来都不告诉她。 他目光阴鸷,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第七章 禁区的人 那是程阮第一次见徐韫节在她面前失态,也是最后一次。 她回答他,随口一句:“玩腻了。” 不得不承认,直到那一刻,程阮还是对他抱有幻想的,想着只要他能再哄哄她,她或许可以不介怀他出国这件事,甚至可以跟他一起出国留学。 可是没有。 那天过后,程阮等了徐韫节很久,等来的却是他已经出国的消息。 如今,五年过去,徐韫节终于还是回来了。 五年前,她没能让他彻底喜欢上她,五年后,她总得把当年的场子找回来。 可徐韫节他……竟然有了新的女朋友? - 楼下。 徐韫节从梦中醒来时,时针已过两点。 梦里的一幕幕旖旎景象还残留在他眼前,女孩的吐息、皮肤温度,抬眼垂眉间的媚态,像一枝不断收紧攀爬的藤蔓,从他脚底往上爬,勒住他的脖颈,扼制着他的呼吸。 男人翻身下床,赤裸着上身走进浴室。 浴室昏暗灯光下,他呼吸粗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目光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悲悯。 - 翌日 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程阮报复性的睡到中午十二点半才起床。 还是饿醒的。 她躺在床上,一脚踢开被子,捞过身侧足有两米高的超大毛绒公仔使劲蹂躏了两下。睡眼惺忪间,她从枕下摸出手机。 熟练点开某团,叫外卖。 程阮点了份麻辣烫,点了份虾尾,进入付款页面免密付款时,页面突然卡住。 程阮以为网络问题,退出重进了次,结果还是支付失败。 她揉揉眼,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手机摆弄半天,最后看着银行给发来的验证信息,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她的银行卡被冻结了? 兴许是刚醒过来,程阮眼皮耷拉着,黑色长发有些乱蓬蓬的搭在胸前,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眉里眼间乖巧得不行。 - 前前后后坐在床上愣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程阮开始努力接受她即将从吃喝不愁的小富婆沦为连饭都吃不起的小可怜这个事实。 她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破产’了。 有这么大权力、又如此无聊的人,除了她奶奶,程阮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本着最后挣扎一下的心情,程阮重新躺回床上,懒洋洋打着哈欠,翘着二郎腿,给她爸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但不出所料,那边压根没人接。 也不知道她奶奶又在她爸面前嚼了什么舌根。 程阮翻个白眼,从床上跳下来,走进浴室洗漱。 - 烈日当空,外头的破天气连一丝丝风都没有,闷得要死。 程阮着实不想出门,但她现在只有现金,不出门觅食就得饿死在公寓里。 她随手从衣柜里翻出件黑白相间的休闲套装,动作懒散的换上,黑色长发扎成丸子头,喷好防晒,踩着双运动鞋,出门。 程阮没化妆,她五官扛得住素颜,笑起来的时候幼态甜蜜,个人特质明显,化妆反而减弱了她身上那股子纯欲感。 再说,她也不喜欢化妆,总觉得卸妆麻烦。 - 程阮本懒得走太远,想随便在楼下便利店随便对付几口,另外挑些零食回去。 可偏偏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的便利店在今天关了门。 她只好开着她的红色大g绕到最近的商场去买零食。 - 半个小时后,程阮推着满满一小车的零食,来到结款处,掏出一沓现金时,成功收获了来自收银员小姐姐投来的诧异目光。 从商场出来,程阮把零食扔进车厢后排,寻思着去哪吃中午饭。 忽地,她手机被人打响。 那边是年轻的男声:“喂,阮姐?” 程阮嗯了声,盯准街道对面的一家牛肉面馆:“有事快说。” “碰瓷的那对母子今早从医院出来后进了一辆黑车,你让我雇佣的人没跟上。” 程阮一点都不意外:“能跟上才怪,那是板楼街的人。” 对面的男声颤了下:“板…板楼街?” 禁区的人? 程阮听出纪千毓语气的变化,刚想嘲笑他胆小,身侧忽地传来“哇——”的一声大哭。 她一愣,扭头看到离她大概三四米远的地方站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圆脸蛋红扑扑的,仿佛飘着两朵红云,迈着小短腿跑到他妈妈腿边,一脸委屈的指着程阮,控诉道:“妈妈!姐姐吓我!” 程阮:“……?” 我没有。 - 板楼街,也被一些白城人称作禁区。 白城的禁区。 谁家小孩难管教,当父母的总会拿‘板楼街’这三个字来让自己小孩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 “禁区啊……” 电话那边,纪千毓还没缓过神来。 “什么禁区,不就是治安乱了点。”程阮不以为意。 “不是,阮姐,您怎么知道那是板楼街的人?” 程阮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刚想搭话,一条短信映入她眼帘。 她点开一看。 【程小姐,您妹妹要搬进您常住的那所位于市中心的沧澜公寓,这件事您知道吗?】 程阮神情一冷,指尖打出两个字:【程鸢?】 【对。】 程阮反应过来什么:【那套房子值多少钱?】 【算上家具装修和硬件设施,保守来说,大概有个九位数。】 【已经搬进去了?】 【还没。】 退出聊天页面,程阮若有所思的问电话那边的纪千毓:“程鸢一部戏片酬大概多少?” 纪千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程鸢,他保守算了一下:“以她现在的身价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个四千万。” “程鸢现在拍的什么戏?” “朱青山导演的电影,叫什么《雾深时见你》,都市爱情类型的一部电影。听说他对程鸢挺满意的,还有意让程鸢继续做他下部戏的女主角。” “女主角?”程阮站在树荫下冷笑了声,“纪千毓,你去板楼街租两个人,找能哭会闹的那种,让她们到程鸢现在拍戏的剧组,替我好好慰问一下我的好妹妹。” “争取让她下部戏打水漂。” 程阮:“姑奶奶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第八章 跟程鸢道歉 电话那边一时没人说话,纪千毓舌头开始有些捋不直:“我……我吗?” 程阮叹口气:“放心,我有中介人的联系方式,一会推给你,你告诉他你的目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那,行。” “对了,再去找人查一下,那晚报警的人到底是谁。” “不是您继母派人搞的鬼?” “看方舒琦的反应,不像。” “那会不会是程鸢自作主张?” “老太太对程鸢满意的很,我爸也觉得她乖巧懂事,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 程阮分析着,越想越心头燥意越重,忽然也就觉得不是那么饿了。 她转身回车里,两个迎面而来的小姑娘没注意看路,差点撞上她。 程阮没在意,问电话那边的人:“纪千毓,你什么时候拍完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和程阮擦肩而过的两个小姑娘立马停了下来,一副惊讶脸看向程阮。 二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跟在了程阮身后。 - 程阮闲的没事干,想去纪千毓的剧组玩两天,但一听他说剧组条件不好,她立马收回了想法。 又闲聊几句后,她挂断电话,一回头,发现了两个正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人。 “小姐姐,”其中一女孩满眼星星的望着她,“我刚刚听你喊了纪千毓的名字,你们认识吗?你是不是也是明星啊?能不能帮我们要两张纪千毓的签名?我们很喜欢他的!” 程阮的视线在女孩激动的神态上打量过,刚想点头,蓦地发现女孩手机屏保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 她看了两眼,淡淡扬眉,问女孩:“你是程鸢的粉丝?” “对啊对啊,”两个女孩都十分激动,“美女姐姐,你也是‘鸢尾蝶’吗?” “鸢尾蝶。”程阮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不小,神色乖戾道:“我是她爹。” “?” 两个女孩愣了,半晌,急红了脸道:“你、你怎么骂人啊。” - 换做以前,遇到眼下这种事,程阮可能不会直接当着俩女孩的面爆粗口。 但,谁让这段时间方家母女总是招惹她。 她奶奶让人冻结她名下的财产不奇怪。 把她的公寓让程鸢住,这事可就大了去了。 - 程阮无所谓的耸耸肩,扭头离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讨回场子,可俩女孩却挡住了她的路。 “你、你不准走,你得跟我偶像道歉。” 道歉? 跟程鸢道歉? 下辈子都不可能。 程阮心中冷笑,白城人大部分都知道她的‘恶名’,她刚想‘自报家门’时,女孩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某个方位。 “哥!我在这里!” 女孩冲一名短发男人挥了挥手。 短发男人模样不错,神态看上去有些焦急,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在这干嘛?”短发男人朝女孩走过来。 “哥,她骂我,不是,她骂我偶像!”女孩愤愤不平地指着程阮道。 程阮晃动手中的车钥匙,微侧头睨了眼女孩的哥哥。 短发男人同样朝她看来。 二人目光对视一瞬。 就在女孩以为她哥会帮她教训面前的女人时,她看到她哥“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程阮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凉凉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倒也不必行那么大礼。” “老大!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短发男人双手合十,拜佛似的望着程阮:“老大!常二狗在西街那跟方家那孙子打起来了!” 还指望自家哥哥替自己扳回面子的女孩:“……?” 程阮费劲啦回忆着男人口中的‘方家那孙子’是谁,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她眨巴了两下眼睫,表情有些无辜。 但碍于兄弟情面,还是问了句:“怎么回事?” 话落,随意乱瞟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对面街道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短发男人沉默着缩了缩脖子,声量弱弱的,生怕程阮下一刻就会打人一般。 “为……为了个妞。”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注意着程阮的神情,看到她非但没生气,反而不知道盯着哪个地方看。 短发男人蒙了,顺着程阮的视线往街道对面看去。 “很急吗?”程阮突然问。 短发男人收回视线:“急!对方带了十几个花臂!再晚一点常二狗就……” 男人着急忙慌的说着,程阮冷淡淡的眼神朝他瞥来:“真的很急吗?” 男人犹豫了。 急……还是不急? 程阮说完话便收回目光,男人再度顺着程阮视线去看,在看到街对面身高腿长的男人时,心中瞬间明了。 “不急!”他当机立断,坚定目光的看向程阮,“常二狗皮糙肉厚,我觉得他还可以再撑一会。” 老大的婚姻大事最重要。 “嗯。” 程阮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莫名被安排好了的常二狗:“……” 你们礼貌吗? - 程阮开着她的大g,一路跟踪徐韫节来到了白城最好的私立高中校门外。 她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图,毕竟他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 她只是想看看,徐韫节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毕竟,那是她曾经的求而不得。 她以为徐韫节车里坐着他现在的女朋友,但事实只有徐韫节一个人,他从车上下来,站在校门外,偶尔看一眼腕表,似乎在等什么人。 程阮窝在车里,撕开一包薯片,时不时往嘴里塞,好整以暇地看着校门处的男人。 这个点,正是上学的高峰期,校门口人流不断,徐韫节长相惹眼,气质出众,路过的女学生都看羞红了眼,如果不是碍于门口有门卫看着,程阮毫不怀疑她们会凑上去和徐韫节搭话。 想着,程阮忍不住鼓了下腮帮。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徐韫节都那么受欢迎。 “咚咚——” 车窗忽然被敲响,程阮侧眸往外看了眼。 “程阮!” 程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她车窗外,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她。 - 程冉声音不低,周围一小片都能听到,程阮想到什么,朝校门口看去。 果不其然,身形颀长的男人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 第九章 徐老师真有女朋友吗 既然被发现了,程阮便开门下车,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垂眸盯着比她矮了一截的程冉,冷声问:“有事?” 看到程阮懒洋洋的模样,程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和她对视,恶狠狠道:“你还我的作业!” 程阮睨着她,嗤笑一声,友好性的提醒了句:“现在是一点五十四分,距离你们班主任查迟到还剩六分钟,你确定要在这继续跟我扯别的?” 程冉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们班主任两点查迟到?你高中不是在三中就读的吗?” 程阮眸光微闪,敛眉道:“我猜的。” 程冉:“……” “你来我们学校干嘛?” “要你管?” 程冉一向说不过程阮,时间确实不早了,她再耽搁下去真的会迟到。对程阮翻了个白眼后,她背着新买的书包往校门口方向走,下一刻,不知看到什么,眼睛蓦地一亮,下意识叫了声:“……徐老师?” 程阮就站在程冉旁边,把从她嘴里说出的那句‘徐老师’听的真真切切。 眼看着程冉往徐韫节所在的方位奔去,程阮狠狠皱起了眉。 老师? 徐韫节难道在这破私立学校任教? 还和程冉认识? 莫名的,程阮想起了她爸昨晚对她说的话。 ——程阮,你听好了,我和你徐叔叔已经商量好两家商业联姻,我膝下无子,你和冉冉谁能拿下这门婚事,谁就会是我的继承人。 程冉知道程家和徐家联姻的事吗? 程阮不确定,所以朝程冉追了过去。 一走近,便听到少女满含羞涩的声音:“徐老师,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怎么现在过来了?” 程阮脚步顿了下,徐韫节还真成了这破学校的老师。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国的? 她怔愣间,男人回答程冉说道:“接人。” 程冉有些做作的点点头,抿着嘴笑,还想对男人说什么。 程阮突然有些看不过去了,叹口气,大步走过去,站到程冉身边,冷不丁的劝了她一句。 “程冉,放弃。” 程冉被程阮吓了一跳,扭过头,刚好撞进程阮绕有深意的目光中。 “你们徐老师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没机会的。” 说这话时,程阮没看徐韫节,也就没注意到她话落之后,男人眉宇间透露的那一抹怔然。 她面前,程冉的耳朵“噌”一下红了,“你……你别瞎说,我才没……” “阿韫。” 一道熟悉的温柔女声传来,打断了程冉要说的话。 程阮听着心思微动,循着声源看去。 不远处,女人浅笑着站立在那,正是昨晚在电梯间外等徐韫节的女人。 女人也认出了程阮,面上笑意不减,藏着点只有女人自己知道的挑衅。 程阮舌尖顶腮,慢悠悠看了眼徐韫节。 徐韫节说他来这里接人,就是来接这个女人? 这人真是他女朋友? - 程阮本来是冲着‘参观’徐韫节和她新女朋友的相处模式而来,但眼下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没那么好奇了。 亦或者说,她想逃避。 无论是出自哪一种心态,在女人慢慢朝徐韫节走过来的一刹那,程阮转身往反方向离开。 走了几步,她忽然感觉有一股很小的力道拽住了她的衣角,回过头,一眼看到程冉跟着她。 “徐老师真有女朋友吗?”程冉压低声音问她。 程阮目光扫过程冉拽住她衣角的手,眉头紧锁,十分嫌弃的打开她的手,看也不看徐韫节的方向,丢出一句:“谁知道呢。” 手背被打痛,程冉恼了一下,又开始和程阮针锋相对:“奶奶不让人给你生活费了,你的财产也都打水漂了。” “你可真可怜!” 程冉得意洋洋的笑着,完全忘了自己即将迟到这件事,“程阮,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分你点生活费。” 程阮这会儿心情有点儿燥,懒得理会程冉,她开门上车,顺着街道方向,想往西行驶。 “喂,那边修路了,你过不去的。”程冉就站在车旁,忍不住多嘴提醒了一句。 程阮边系安全带,边往车窗外看她一眼,语气淡淡:“板楼街不是路?” 程冉瞬间瞪大了眼,吓得捂住嘴巴,“你、你不要命了,板楼街那么乱的地方……!” “啧,”程阮勾了下唇角,恶劣的笑了笑,“关心我?” “我才没有,你那么可恶,我巴不得你被人绑架!” “那就少费话。” 话落,程阮猛地踩下油门,驶离了校门口。 原地,徐韫节往程阮离开的方位看了眼,眉宇间神色微沉。 “她好像误会了,”女人注意到他的神色,问他:“阿韫,你为什么不跟她介绍我的身份?” 徐韫节轻抬眼睫,想起程阮对什么都坚持不了太久的性子,沉默了一会儿,浅声道:“还不是时候。” 他既然回来了,那就不会放过她。 只不过程阮那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对一件事物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没得到一件东西之前,她会日夜惦记,得到之后,又立刻被她抛到一边,再也不会拿起来。 他不能再让五年前的事重来一次。 - 板楼街算是白城城区内部隔绝出来的一片独立区域,和城区其他地域有着天壤之别。 其他地域都是高楼大厦,商场写字楼林立,建筑物外观奢华,内部装修高档大气。而板楼街内几乎全是平房,街道也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和白城主城区相比,板楼街活像个贫民窟。 其实板楼街没有外人口中那么可怕,里面住着的不是只有恶鬼,它的边缘区还住着一部分贫困的普通居民。 只不过板楼街外面的人看不起板楼街里面的人,觉得他们粗俗无礼,里面的人也不屑和外面的人交流来往。 久而久之,两个区域之间便形成一层天然的屏障,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至于传说中的连环杀人案凶手、老赖、反社会人士,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但谁也不敢否定他们的存在。 因此,板楼街是白城禁区的这个说法流传了二十多年,一直到现在。 第十章 怎么又是她 - 程阮高中时期挺浑的。后来徐韫节出国留学,没人管她,她变得更混了。 板楼街她也闯过不是一次两次。 边缘区的街摊商贩几乎都认识她。 从学校离开后,她开着车来到板楼街入口处,无视其他车主投来的震惊眼光,径直闯了进去。 当然,她今天不是来挑事儿,其它地方修路,这条街是回公寓最快的一条街,她只不过不想绕路而已。 板楼街的路狭窄,路面也坑坑洼洼,她的车速不得不降下来。 路过一个丁字路口时,程阮发现左前方角落里有群人聚众闹事。打架这种事儿在板楼街不足为奇,奇怪的是程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猛的踩下刹车,将车停到一边。 - 程阮朝着人群大摇大摆的走过去。那边战况正激烈,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走近,定睛看了几眼正在人群里跟着起哄的某个瘦弱男人,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后,从后面一脚踹在了那个男人的屁股上。 男人“嗷”了一声,凶神恶煞的回过头,一看到程阮的脸,愣了,紧接着,扭头就跑。 程远从后面拽住他的领子,猛的往上一提,脚顺势踹在他的腿窝处。 男人没站稳,一下往前栽去。 - “砰”的一声,瞬间吸引了正在打架的一伙人的注意力。 他们回过头,看到一个长相漂亮惹眼的小姑娘,脚死死踩着男人的后背,男人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 “不认识我了?” 程阮脚踩地上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可说话语气却如同小恶魔一般,萦绕在男人耳畔:“跑什么,在酒挑衅我的时候不是还振振有词?” 男人慌了,紧张的吞咽口水:“程小姐,我知道你有背景,但这里可是板楼街,你在这里动手,就不怕有来无回?” 没错,这个男人正是在酒恶意骚扰程阮,并联合他母亲蓄意碰瓷的人。 “怕?” 程阮笑容乖戾,语调懒洋洋的,顺着男人的话,十分不走心的说了句:“我真的好害怕呀。” 这时,目瞪口呆的一群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操,敢在板楼街挑事儿,这哪个家族的人?不要命了?!”人群中一手臂纹着青龙的花臂男人破口大骂道,看气势像是这伙人里的老大。 “刀、刀哥!” 花臂男人身旁一个看上去挺机灵的小跟班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了指程阮停在一边的车。 “车、车牌,你看车牌号。” 花臂男人下意识顺着小跟班的手指看去,看清车牌后,浑身的气势在一瞬间有所收敛,暗骂了声:“他奶奶的,怎么又是她!” “撤撤撤。” 立场转变十分迅速,架也不打了,花臂男人立刻带着兄弟们走人。 “不管老四了?”有人问了句。 花臂男人一掌拍在那人的天灵盖上,“这女人就他妈是个疯子,你不怕她疯起来拿刀砍你?牺牲老四一个,保我们全部人平安,不亏。” “走了走了……” “你他妈动作麻利点儿。” “知道了,你别踹我屁股。” 不到半分钟,原本聚众斗殴的那片地儿上连个鬼影都不剩。 名叫老四的男人趴在地上,神态安详,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 五分钟后。 程阮舒展着筋骨,自言自语道:“打一架就是爽,什么火气都没了。” 弱弱的蜷缩在角落,已经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本面貌的男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受到羞辱的人都想咬舌自尽。 - 从板楼街离开后,程阮回了公寓。路过楼下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发现便利店开了门。 她心底默默吐槽两句,走进去买了两罐啤酒。 便利店很大,挂在门口上方墙壁上的液晶大屏正播放着最新娱乐新闻。 程阮结账的时候往大屏上多看了两眼。 凑巧听到一则有关程鸢的娱乐报道。 “今日下午两点,当红女星程鸢在剧组拍戏时,一位三十岁女子怀抱四岁稚童,忽然闯入程鸢所在的剧组,当街怒骂程鸢插足她的婚姻,间接害她丈夫惨死,还爆料程鸢私下多次辱骂同组女演员,诱导未成年粉丝网暴和其有竞争的女艺人,艺德败坏……” “……现场情况一片混乱,目前程鸢及其公司还未对此事作出正面回应,具体情况,还请看接下来的详细报道…” 程阮仰着脑袋看了几眼现场路人拍下的视频。 确定视频中那个狼狈无措的女人确为一向高高在上的程鸢后,她满意的打了个响指,拎起两罐啤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便利店。 - 程鸢出道四年,因为家境优渥,不缺资源,不缺人捧,不参与娱乐圈女明星之间的勾心斗角,所以对外界树立的人设一直都是“人间富贵花”。 路人缘也一直不错。 眼下突然被人爆出插足别人婚姻家庭、与同组女演员关系不睦、指使引导未成年粉丝撕番。 一组接一组的词条很快霸占微博热搜半边江山。 - 程阮从便利店出来后接到一通电话,她一看来电人的姓名是方舒琦,想也没想的便挂断了。 坐进车里时,程阮又感觉到后悔。 她应该接电话的,毕竟她也挺想看看方舒琦能装贤惠装到什么时候。 程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几乎在她刚进车库的时候,她爸的电话又打来了。 电话一通,那边立刻沉声开口问:“鸢鸢剧组发生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程阮装傻充愣,语调轻松无所谓:“什么事啊?” “程阮。” 程荣山的声音又沉了沉。 “爸,奶奶把我资产冻结了,您女儿现在已经吃不起饭了,您怎么不先关心关心我。”程阮想起早上她爸不接她电话的事。 “我再问你一遍,程鸢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程家人里面,要说最了解程阮的,非程荣山莫属。程阮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不说是吗?好,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要钱。” 第十一章 我真的是个疯子 程荣山本来打算今晚给程阮转些钱,让他女儿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 可下午的事情一发生,他意识到或许他真的对程阮太过骄纵了。 - 地下车库。 程阮刚刚疏解了几分的火气,在听完她爸这番话后,又“嗖”的一下升了上来。 她将车内空调温度开到最低,拿起刚买来的一罐啤酒手指勾住拉环,“噌”的一声打开,啤酒开始往外冒泡。 程阮仰着头往嘴里灌了两口,觉得最近的她太容易被外界影响心情了。 一罐啤酒很快见底。 程阮舒口气,从车上下来。 转身之际,她瞥见离停车位不远处的圆柱旁站着个穿校服的男生。 男生身形挺拔略瘦,脸部线条硬朗,一双眼眸异常明亮,犹如鹰隼一般锐利,看向她的目光透着莫名的阴郁之意。 - 程阮懒懒抱起胸,眼睫微抬,望着来人,意味深长的勾起唇。 就在这时,男生朝她走来,一双眸子锐利的盯着她问:“是你吗?” 程阮没说话。 “她在剧组出事,是你的手笔吗?”男生逼近她,语气中已经有了怒意。 程阮不冷不淡的看着面前比她高上一截的男生,淡淡开口:“程霜觉,既然你是我爸收养的儿子,那我就姑且叫你一声弟弟。” 她无视男生的阴郁,笑了下,继续道:“弟弟啊,你要是真喜欢程鸢呢,就去跟她告白,反正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总来找我做什么?想让我当你们俩的媒人?” 眼前的男生是程荣山心血来潮收养的一名孤儿,取名程霜觉。 他小的时候很乖巧,程阮挺喜欢他的。 就是长大之后眼神不太好,分不清是非曲直。 程霜觉今年十八岁,还在上高三。今天下午无意中听到同学谈论起娱乐新闻时,他才知道程鸢出了事。 他没法去剧组找她。 所以来了程阮这里。 因为他知道,程鸢一出事,最大的获利者是程阮。 这个固定的念头是什么时候在他脑海中形成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要保护好程鸢,无论做什么事、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认。 “别再伤害她。” 程霜觉漠视着程阮说,仿佛面前的人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他握紧藏在衣袖中的刀刃,“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程阮闻言愣了一下,略带打量的目光在程霜觉面上扫过,语调像是提醒他也像是提醒自己:“程霜觉,我是你姐姐。” 少年不以为然:“我的亲人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 “是吗?” 程阮早就注意到程霜觉衣袖下的那破玩意,她目光平静地扫了两眼,蓦地一笑:“程霜觉,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尤其是你身上这股疯劲,总让我觉得很亲切。” “可惜了……” 她啧啧两声,“有时间对程鸢表忠心,还不如多腾出精力去医院看看眼睛。” 程霜觉见她满脸不在意,下意识想起他看到视频上程鸢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底某处被扯动。 他咬了下牙,问:“她只不过想好好拍戏,完成自己的梦想,不给方姨丢人,你为什么你一定要针对她。” 程阮无话可说了,丢出一句:“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说完就想离开。 可男生在此时再度开口:“程阮,你还不知道,我手里握有程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程阮脚步忽然一顿。 程霜觉手里有程氏集团的股份? 她奶奶那么抠搜的人,会同意她爸把股份给一个和程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程阮心底怀疑,但大脑已经下意识计算起来。 她爸手里握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她手里有百分之十。 她奶奶手里有百分之十五。 她爷爷也有百分之十五。 程鸢和程冉各有百分之二。 如果按程霜觉所说他手里有百分之五的话…… 那么其他零碎的股东手里总共握有百分之二十一。 正想着,程霜觉的声音再次在程阮耳边响起。 “程奶奶名下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阿鸢和程冉名下总共有百分之四,加上我的百分之五,就是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 “而你手里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程霜觉作为旁观者,很清楚程家现在的形势。 “程阮,你应该比谁都明白,程爷爷早就有了改立继承人的打算,爸就算再宠你,也不会把手里全部的股份全给你。” “如果阿鸢想,她完全有实力从你手里拿过继承人这个位置。” “是吗?” 程阮扯唇笑了下,回过头看他。 她朝他走去,在他跟前站定,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接着,趁男生不注意,一只手紧握他的衣袖,另一只手动作快速的夺过了衣袖下他手中的匕首。 因为距离过近,程阮的手腕不小心被划伤。 丝丝缕缕的血珠轻刻间蹦了出来。 程阮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她推了程霜觉一把,男生猝不及防倒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圆柱上。 程阮逼上前,将匕首上移抵在了男生脖颈间白皙的皮肤上。 她压低声音,笑容乖戾:“那如果,我用你手里的这把刀解决掉程鸢,你猜还会不会有人敢跟我争东西?” 虽然一下处于劣势,但程霜觉依旧面不改色,犹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直盯着程阮看,毫无惧色。 程阮欣赏的就是程霜觉身上这股劲,她笑了声,匕首刀尖不经意划破程霜觉脖颈上的一小块肌肤。 “程霜觉,”程阮叫他一声,问:“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别招惹我。” “我真的是个疯子,原本该进精神病院的。” 说这话时,她双眸明亮,似乎异常兴奋。 程霜觉终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突然发现在场除了他和程阮以外,还有第三个人。 男人站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车旁,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 程霜觉发现徐韫节后,程阮也很快察觉到男人的存在。 她望着不远处神色不明的徐韫节,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第十二章 他没有女朋友 紧接着,程阮松开了程霜觉,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收起匕首,意味深长拍了拍程霜觉的肩膀。 “阿觉,你还小,怎么能拿匕首这么危险的东西?” 程霜觉:? 程阮一副训斥的口吻:“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当姐姐的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 “……逃课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整天就想着早恋那点破事,你姐姐我向来都是被追的那一个,你让我帮你追女孩,这不开玩笑吗?这可能吗?” 程阮一边碎碎叨叨,一边对程霜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去上课?” “滚”字咬的尤为重。 程霜觉:“……” - 徐韫节不是刚到,他和程阮差不多同一时间下车,程阮和程霜觉的聊天内容,他也大概听到一些。 但听的不是很全。 不过他知道程阮和她这个弟弟的关系一向不好。 他敛了敛眉眼,离开原地。 - 程霜觉也随之离开,程阮一个人站在原地,莫名有些心虚。 因为徐韫节以前很不喜欢她在外面打架。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和徐韫节已经分手了,徐韫节管不着她。 - 抱着这种心态,程阮慢悠悠往电梯口走。 男人走在她前面,她刻意放慢步伐,想等他上去后,她再乘坐下一班电梯回公寓。 可来到电梯口后,她看到徐韫节站在电梯间里,听见她走近的动静,抬头看她一眼。 程阮脚步顿住,站在电梯外,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的和他对视。 空气瞬间平静的有些诡异。 忽地,她看到男人拧了下眉头,没什么表情的问她:“不进来?” 程阮:“……” - 程阮大抵能猜出徐韫节不是刚到,但不确定他究竟听进去多少内容。 不过她是个挺要面子的人。 就比如她从小就知道她爸在外面养了其他女人,也有其他孩子。但她一直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往外说,不给别人嘲讽她的机会。 程阮一直觉得当年她和徐韫节分手时不体面,两个人再次重逢,她要光鲜亮丽的站在他面前。 可想法与现实总是有一定差距。 就比如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警局,重逢第二天就被徐韫节当面戳破了她如今在程家的危险境地。 不过还好。 程阮向来深谙一点,面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既然两个人碰巧遇见了,程阮就不得不利用这次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她站在徐韫节前方,心中组织好措辞后,回过头看他,道:“昨天有句话忘记问你了。” 男人垂了垂眼睫,眸底没什么温度的瞥她一眼。 程阮暂时还不太适应徐韫节用如此冷漠的目光看着她。 她避开他的视线,问:“徐韫节,既然你有女朋友,为什么还答应联姻?” 话落,还特意补了句:“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目的,就是作为你的联姻对象,我总得问一句,不然有悖道德。” 男人沉默了会儿,目光往下移,扫了眼程阮手腕上暴露在外的伤口,眼底郁色加深。 片刻后,他道:“他们只告诉我会和程家联姻,并没表示那个人是你。” 徐韫节话落,程阮愣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呢? 是想说:我不知道联姻的对象是你,如果早知道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答应这场联姻。 还是想说:你被程家抛弃了,程家原本就没打算把这门亲事给你。 程阮脑袋里开始冒出两个小人打架,她正观摩着‘战局’,听到徐韫节的声音再次响起。 “另外,我不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答应这场联姻。” 在程阮看不到的地方,男人低眉注视着她的身影,温文尔雅的眉目间氤氲出一抹温柔。 他说:“我对我未来的妻子,会秉持绝对的忠诚。” “嘭”的一声,程阮脑海里的两个小人爆炸了。 她抛去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耳边只能听得进去一句话。 ——他不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答应这场联姻。 可是他现在答应了? 也就是说。 他没有女朋友! 程阮感觉自己的嘴角正在疯狂扬起,但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她抬起手,捏住自己下巴,让自己脸上的笑意不要太过明显。 接着,她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徐韫节后面那句话。 ——他对他未来的妻子会秉持绝对的忠诚。 过往记忆被唤醒,程阮侧过头,看向他,“你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 高中时,徐韫节很受欢迎,即便有了女朋友,还是不少人递情书、送零食。 许多次,都被她碰个正着。 即便他从不收那些礼物,从不会多看其他女孩一眼,她还是总忍不住问他,会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他呢?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总是笑着不说话,非得她问急了,他才会回复她一两句。 想起以前的事,程阮眼底的笑意散去了些,缓缓深呼吸了一下。 既然徐韫节现在没有女朋友,那她也不用有什么道德方面的心理压力,程家和徐家联姻,那徐韫节的联姻对象无非就是她和程冉两个人选。 她现在不对他出手,难道要等到程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后? 程阮打定主意,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扭头看向徐韫节,目光狡黠。 她问:“国外留学这些年,过得还开心吗?” “换了几个女朋友?长得有我好看吗?” “既然现在没有女朋友,那一起去吃个饭?” 一连三句。 徐韫节听着微微皱了下眉头,同一时间,电梯停在十九楼。 程阮见时间来不及,心中一动,故意“嘶”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把划破的手腕举到了徐韫节刚好能看到的地方。 男人闻声,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 “徐韫节,你刚刚应该都听到了?” 既然程阮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徐韫节合作,那么有些事情她也没有必要再瞒他,甚至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更利于他们合作。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程鸢的年纪比我大,只不过我爸为了掩盖他婚内出轨的事实,故意把程鸢的年纪说小了几个月。” 第十三章 巧了,我家也没有 “程鸢、程冉和她们的母亲方舒琦一直被我爸养在外面……我高中毕业后,也就是我们刚刚分手后的那段时间,我爸把她们正式接到了程家。” “徐韫节,其实我这些年过得也挺惨的。” 程阮颇为诚恳的说道。 “真的。” 她怕徐韫节不听她讲完,还特意绕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要出去的路,问他:“你想不想让我过的更惨一些?” 男人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没什么太大反应:“能有多惨?” 程阮鼓了鼓腮帮,提建议道:“比如,我们复合,然后在我爱你爱到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再甩了我。” 她说的颇为认真,她面前的男人却沉默了一下,语调忽然变得有些锋利:“你还当自己是没长大的小孩?” “……” 程阮被噎了下,反应过来后,慢慢悠悠吐出一句:“徐韫节,你这就没意思了。” 男人没理她这句话,视线转向她手腕的伤口处,淡声问:“家里有药吗?” 程阮以为他被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忙摇头道:“没有。” “嗯。” 男人浅浅点了下头。 嗯? 程阮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直到他说:“巧了,我家也没有。” 程阮:“?” - 程阮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短短几分钟之内,被同一个人噎了两次,她开始有些炸毛。 “那你废什么话?” 果然,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徐韫节说话的方式总能把她气个半死。 - 出了电梯后,徐韫节面上的漫不经心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上面躺着一条最新收到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去参加个宴会,跟程家两位小姐见个面,也好确定下来徐家未来长媳。】 男人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缓缓打出一个字:【有。】 - 程阮被徐韫节气炸毛的时候,身在剧组的程鸢也窝着一肚子火不敢发泄。 这次的资源是程鸢费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易从同类型女艺人手上抢来的,她在娱乐圈的番位能不能短期内更上一层楼就全靠这部剧了。 谁料,差点在今天毁于一旦。 - 剧组租住的酒店内。 程鸢已经在房间呆了三四个小时,不敢出门。 她身旁,导演朱青山出声劝慰着。 “程鸢啊,网上的言论你也别太介意,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人红是非多,这圈里面锦上送花的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等这件事热度过去就好了。” “抱歉导演,因为这件事耽误剧组拍摄进度了。” 程鸢声音柔婉,说话语气不紧不慢,让人听着很舒服。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克制住怒火。 - 今天下午,她原本在照常拍戏。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对母女,二话不说,朝她冲了过去。 女人尖锐的指甲挠在她皮肤上。一边发疯一边骂她插足女人的婚姻、害死女人的老公。 她没有防备,被女人弄得狼狈不已。 当时整个剧组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她颜面全失。 最可恶的是,这件事被记者大肆宣扬,现场视频被传到网上后,网上的舆论也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原来找她约戏的导演,谈好的代言,全谈崩了。 - 导演一走,程鸢立刻装不下去了。本性暴露,发泄似的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地上。 “你冷静点。” 她的经纪人在一旁平静的提醒她:“酒店房间不隔音,你如果不想让这件事情发酵的更厉害,就最好乖乖坐着,哪儿也别去,什么事也别做,公司会帮你把这件事公关好。” 程鸢气得手都在发抖,阴狠的目光抬起,看向不远处的化妆镜,镜中倒映出她自己的脸。 - 程鸢和程冉的长相非常相似,二人眉眼间都随方舒琦。 不同的是,程鸢十分注重妆容完美,对自己的妆容要求苛刻,睫毛要根根分明、每根头发也都要发挥最大的用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眉眼间、气质中缺少一份坚定和信心。 程鸢烦躁的闭了闭眼,须臾,问她身旁的经纪人:“查出来了吗,那对母女到底是谁?!” 经纪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语调没有波澜的回答:“是前任辉盛娱乐董事长秦英胜的妻女。” 程鸢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秦英胜?” “嗯,”经纪人点点头,提醒她:“三年前,你的确和秦英胜有所牵扯,他出车祸那天晚上,也的确是你打电话叫出去的,换句话说,今天过来找你的那对母女没有说假话。” “什么?”程鸢完全没有印象了,“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儿,她自己猛地顿住。 尘封在记忆中的人,蓦地在她眼前闪现。 秦英胜? 前任辉盛董事长? -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程鸢面色一变。 她想起来了,她的确和秦英胜这个人有过来往。 三年前,那时她刚进圈一年,粉丝不多,根基也不稳。秦英胜对她多次表露好感,她原看不上眼,但后来阴差阳错下,她拍摄了一部由秦家投资的网剧。 她当时出演女二,不甘心被女一的扮演者压一头,所以在某天晚上,她私下联系了秦英胜。可秦英胜并没回她消息,她以为是秦英胜老婆管得严,他晚上不方便出门,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当时,得知秦英胜的死讯已是三天之后,她也没往自己身上联系。 原来…… 可这事都三年过去了,秦英胜的妻女怎么突然现在过来找她? “想起来了?” 程鸢的经纪人在一旁看着她。 “夏姐……” “行了,这事冷处理,公司声明已经发出去了,你安心拍戏,公司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你的星途,还有你粉丝,以及你和同组女艺人关系不睦的传闻,以后有的是机会出面澄清。” 经纪人夏姐了解程鸢的家世和背景,全指望程鸢能让她在公司坐稳金牌经纪人这个位置。 二人是合作关系,她对程鸢的语气也不敢太过苛刻,“不过,你以后也要注意一点,别再让人抓到把柄。” 程鸢咬着唇点了点头。 “对了,”夏姐又道:“公司那边我可以帮你兜着,但你知道网上现在讨论最多的是你和乔征聿的关系。” 女人目光稍带提点的看着程鸢:“鸢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 第十四章 你喜欢程冉吗 - 乔征聿,乔家大少爷,父亲是白城市市长,母亲也是领导干部,家境显赫,身份优越。 是多少白城名媛在梦里都想嫁给的男人。 可惜,这样的男人早就名草有主。 程鸢十岁的时候认识乔征聿,相识相知,青梅竹马。 十几年来,乔征聿身边只有她一个异性,二人是公认的完美情侣。 只是乔征聿一直没正面公开,以至于许多人揪着这件事不放,说乔征聿压根不打算和程鸢结婚。 为了不让乔征聿觉得自己目的性太过明显,程鸢从不在乔征聿面前提起让他公开承认她身份的事情。 可在如今情况下,乔征聿如果肯公开承认程鸢的身份,无疑给她增添一层保障。 有市长家的公子出面,演艺圈此后谁还敢再说程鸢一个不是。 可怕就怕,乔家人因为这件事对她产生什么芥蒂,让乔征聿避嫌。 这一刻,程鸢忽然觉得,她不能再等了。 她得来剂猛药,让乔家人不得不出面承认她的身份。 等了十几年,再等下去,说不定最后她什么都得不到。 - 程鸢正算计着怎么让乔家人主动承认她,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被人打响。 是她奶奶打来的电话。 -“喂,奶奶?” -“您别看网上那些消息,我没事。” -“对了,您把市中心的公寓给我住,那阮阮怎么办?” -“奶奶您别这么说,其实阮阮心眼不坏,还有,这套公寓我不能要,不然我妈又得被人胡乱议论。” -“您放心,我没忘,我早就准备好给您的生日礼物了。” - 程鸢演技的确不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挂断电话后,她将手机扔回桌面上,冷笑两声,一脸不屑道:“一个草包,也配跟我斗。” 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会一点一点把程阮手里的东西抢过来。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再过半个月就是她奶奶的寿宴,她得说动乔征聿和她一起参加。 只要他和她并肩出现在她奶奶的寿宴上,那么乔征聿也算落实了程家孙女婿的名头。 到时候,有乔家当她的背景,谁还敢再说她半句不是。 - 程阮昨晚熬夜打游戏,又喝了不少酒。 得知第二天下午要去参加一场宴会时,程阮刚刚宿醉醒来,头脑还是懵的。 她爸的助理打来电话,语调小心翼翼的告诉了她宴会的时间地点。 还说徐家人也在,她爸让她注意形象。 程阮躺在床上缓了会儿,回过神来看向手机的时候,发现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她记得她爸助理说宴会开始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程阮:“……?” 中午十二点的宴会,这个点儿才他妈告诉她? 虽然程阮从上学之际起,便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洗漱换衣服收拾东西的速度非常快。 但她觉得完全没那个必要。 中午十二点的宴会,下午两点半才告诉她,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去吗? 程阮不急不慢地化了个淡妆,换上件黑色吊带礼服,开着车赶到宴会场地时,已经三点出头。 十分不凑巧的是,程阮赶到的同时,宴会刚好结束。 她也没下车,看着不少熟悉的面孔从宴会场地内往外走出。 宴会场地外停了不少辆豪车,程阮随意扫了几眼,还真就让她发现两辆眼熟的。 一辆是程冉过十五岁生日时她爸送的。 一辆是徐韫节的黑色保时捷。 - 程冉竟然也来了? 程阮讽刺的笑一下,也对,既然徐家人在,程冉怎么可能不过来露面。 故意让她错过宴会时间,好给程冉铺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费尽心思的布置这一切。 程阮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既然她不爽了,那害她不爽的人也别想好过。 程阮从车上下来,径直朝程冉的车走去,绕着她的车转了一圈。 刚想做点什么,便看到不远处的台阶上,程冉和徐韫节并肩走下来。 程冉笑着在和徐韫节说什么,男人没看她,神情平淡,但偶尔也会应两句。 - 程阮和程冉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和她对上,听她讲废话。 眼看着程冉和徐韫节分开,朝车这边走来,程阮站在原地思量片刻,转身朝徐韫节追去。 男人已经走到保时捷车旁,开门上车,程阮凑上前,一点都不客气的打开副驾驶的门,弯身坐了进去。 男人微怔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程阮的错觉,感觉徐韫节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底骤然浮现的冰冷瞬间褪去。 程阮以为是错觉,她没多想,一双水眸直勾勾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徐韫节。”她喊了他一声,问:“你喜欢程冉吗?” 男人下意识拧起眉头。 程阮:“你不能喜欢她,我才是你的联姻对象。”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我知道我这话有些没头没尾,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了,讨厌……就讨厌。” 徐韫节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视线在她的衣着装扮上扫过。 “你……” 他刚开口,便被程阮忽然收到的一条手机短信声打断。 程阮下意识低头扫了眼:【程小姐,您母亲留给您的位于市郊的傍山庄园被您奶奶送给了程冉小姐。】 几乎是同时,她爸给她发来一张图片和一条微信。 【程阮,我说过,你和冉冉谁能拿到徐家的婚事,谁就会是我的继承人,看来在这场婚事上,冉冉比你更有机会成为徐家的儿媳。】 配图一张。 图片上,程冉笑着和徐韫节讲话,也不知道拍摄者从哪找到的蜜汁角度,程冉整个人都快贴在徐韫节身上了。 看着这张图,程阮磨了下牙,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扫了徐韫节一眼。 徐韫节该不会真对程冉有好感? 程阮心头怒火值快到达临界点,忽然,徐韫节后车座的门被一个女人打开了,女人旁若无人的坐进来,“不好意思阿韫,让你久等了。” 还是那个跟在徐韫节身边,说话声音温温柔柔地那个女人。 “啪”的一声,程阮大脑最后一丝弦崩掉了。 她通过内视镜看了眼女人,又转过来看了徐韫节一眼,视线冷冷淡淡。 紧接着,她扯了下唇,开门下车。 第十五章 合作 “我赔给你。” 在她下车前,徐韫节忽然对她说道。 程阮收到的短信内容,徐韫节扫了两眼,看清了上面的大致内容。 他来这个宴会的初衷就是走个过场。 没想到程家人会那么看中这次见面。 程阮动作顿了下,回头看他:“那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再说,这事跟你没关系。而且我是不会输给程鸢姐妹俩的。” 说完,程阮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一通,她立刻开口:“天河广场,现在过来,有事找你。” 看来她奶奶最近很悠闲,总喜欢变着法的给她找麻烦,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能斗得过谁。 - 车厢里,透过后视镜,徐韫节望着程阮离开的背景,脑海中闪过他刚才看到的短信内容,黑眸下隐隐凝聚出沉意。 “阿韫,怎么了?”坐在后排的女人见徐韫节不对劲,出声问道。 听到女人喊自己,徐韫节眉头拧了拧,问她:“表姐,你不是有车吗,怎么不自己开车过来,是不会开还是不想开?” 上次她让他去学校门口接她,他想着她刚到白城,可能还不习惯,所以没拒绝。 这次她在周围商场办事,分明坐地铁回家更方便,硬是要他留下等她一会。 徐韫节虽然是个男人,但他反应并不迟钝。尤其是在知道他所谓的表姐并非他母亲的亲侄女后。 女人面上的温柔之色僵了下,半晌,扯唇笑笑:“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是。” 徐韫节说。 “什、什么?”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是。” 徐韫节一字一顿道:“程阮是我未婚妻,你也看到了,她刚才很不高兴。” 女人脸色白了白。 “表姐,我只是答应我妈照顾你,并不代表我要全权负责你的生活。如果以后没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不会再特意接你。” 男人说:“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未婚妻脾气易怒,不好哄,所以我不想因为一些没必要的误会而惹她不高兴。” - 天气无常,程阮开车去天河广场的路上,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雨倾盆而下,程阮在路上堵了会儿车,被激起的怒意也渐渐消散。 没一会,车停在天河广场旁边的停车场上,程阮拿上烟,跳下车。 其实她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只要她顺利继承程家,她妈妈的东西就不会平白落到别人手中。 所以,她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稳固好她继承人的位置。 虽然她不生气了,但她奶奶那么烦人,她总得给她找点事儿干,免得她总是把视线放到她身上。 - 刚下过雨的天空,一尘如洗。 程阮到天河广场的时候,一身黑衣,面戴口罩,把自己全身包裹严实的男人已经等在广场长椅那里。 程阮走过去,在他身侧落座。 也没看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城郊寺庙旁边的度假山庄,帮我搞点动作出来,能让人忙到焦头烂额的那种。” 说完,她从带过来的黑色名牌包里掏出一长方形的小盒,放到二人座位之间的空隙上。 “这个,作为回报。” 男人没拒绝也没点头,但程阮知道,他这是同意合作的意思。 程阮没再说别的,姿态闲适的起身离开。 - 二人全程交流下来不到一分钟。 哪怕在路过的行人看来,二人都不像认识的模样。 - 从天河广场离开后,程阮接到了顾少随的一通电话。 “怎么回事儿?”他上来就问她,“你那两个妹妹最近越来越嚣张了。” 程阮不予置否,说:“顾少随,帮我个忙。” “讲。” “我想去你们家学校当老师,什么老师都行。” 顾少随的爸爸是白城私立高中股份最大的校董。 “你想当老师?” “嗯。” 男人乐了:“怎么,白城世家里那群眼高于顶的小崽子们不够你祸害?” 程阮:“……” “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 “帮!怎么不帮!不过,你得说两句好听的,把我哄高兴了,什么都好说。” 程阮一点头,行:“顾少随全世界最吊最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貌似潘安!我对你的仰慕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永不变心——” “啧啧。” 听着女人不过心的夸赞,顾少随评价道:“你这也太假了!” 程阮:“……” 男人见好就收,他知道她的脾气,也不为难她,问:“教美术怎么样?我记得你有幅画拍卖出的价格不低,我跟我爸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 “可以!” 不管教什么,只要她能混进学校,她就心满意足了。 “程大小姐,我听说你们程家要和白城首富徐家联姻?” “是。” “嘶……”男人有些疑惑,“徐家那么一个大家族怎么会找上你们程家联姻?没道理啊。” - 白城世家众多,程家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势力,而徐家,财大气粗,光靠那家产万贯就能跻身白城顶流世家。 “是没什么道理。” 程阮也这么觉得。 - 她知道她奶奶这么多年一直盼着程鸢赶紧和乔征聿结婚,这样程家就能攀附住乔家,借助乔家更上一层楼,这也是她奶奶那么巴结程鸢的原因之一。 不过乔家对这件事倒一直没有正面回应。 她奶奶虽然心里急,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奶奶平时借助乔家的名义占了不少便宜。 一个乔家就让她奶奶心里乐开了花,现在又来了一个徐家。 程阮觉得她大概都能想象到她奶奶烧香拜佛的场面。 也难怪这次做的那么过,故意让她错过宴会,好把程冉塞给徐家。 她能理解,毕竟程冉比她听话,也比她好掌控。 - 程阮今天睡醒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她从天河广场离开后,找了家烧烤店撸串,吃的酒足饭饱后,才想起回家。 彼时,徐韫节的小助理已经在程阮家门口,等的花儿都快谢了。 他今天忽然接到大少爷的通知,让他以徐家的名义买下程家在城郊的一处庄园。 然后让他拿着产权证,蹲在程家大小姐公寓门口,等她回来。 小助理照做了,从下午四点开始等,一直等到晚上八点。 站累了就蹲在地上,蹲累了就在地上坐一会儿,坐累了再站起来。 就这么等了足足四个小时后。 穿着高定礼服光着脚,一手拎高跟鞋,一手拿羊肉串的程家大小姐终于被他等到了。 第十六章 徐韫节,合作吗 - 程阮满身油烟味儿,光着脚往自己家门口走,想赶紧回家洗个澡,结果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个陌生男人。 男人那赤裸裸的目光,让程阮觉得自己瞬间化身为一块肥肉,被一只饿狼给盯上了。 “程小姐您好,”小助理快激动哭了,忙直起身介绍自己道:“我是徐家大少爷的助理,我们家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 说着,他掏出红色的房产证,恭敬的递到程阮面前。 程阮还保持着一手拎高跟鞋,一手拿羊肉串的姿势,愣了几秒,她松开高跟鞋,高跟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程阮擦擦手,接过房产证看了几眼,注意到上面产权人的信息以及产户地址,微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徐韫节把她妈妈的庄园给买了下来? 她记得今天下午他好像是说了句“我赔给你”。 他竟然是认真的? “他在哪?”程阮猛地合上房产证,抬头看了一眼小助理。 小助理眨了眨眼,没理解程阮的意思:“谁……在哪?” “我问你徐韫节在哪?” “哦,”小助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我不知道啊。” 程阮:“……” - 程阮大概知道徐韫节家的门牌号,她本想直接去十九楼找他,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儿,还是决定先回家洗了个澡再去见徐韫节。 大概半个小时后,程阮出现在十九楼,因为摸不清到底哪户才是徐韫节的家,她站在楼道里徘徊了一会儿。 走来走去,像个图谋不轨的犯罪分子。 最后,她选定一户人家,走上前,刚想敲门,一道冷不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这干嘛?” 程阮猛地回过头,猝不及防撞进男人那双清冽通透的眼眸中。 男人换下了西装,穿着简单的白衬,黑色长裤,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明月入怀。 愣了几秒,她开始先发制人,将手里的房产证举到男人面前。 “什么意思?” 她问他。 程阮之前洗过头,长发还没干,甚至几缕发梢还往下滴着水,浸透程阮的白色睡衣。 徐韫节拧着眉看了两眼,移开视线,长臂绕过程阮的身体,刷指纹开门。 男人气息笼罩过来的一瞬间,程阮的呼吸莫名缓了两秒,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年少时男人动情亲吻自己的画面。 程阮耳尖红了一下:“?” 她在想什么? 完了!她不干净了! “今天的宴会上,你妹妹过来找我,说起学校的一些事情。” 徐韫节不知道此刻程阮脑子里已经装满了黄色废料,他向她解释今天下午的事情说:“既然是我给你造成的损失,理应我来弥补。” 程阮挥去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缓过神儿来,看向他。 “一套房子就想打发我?” 房门已经打开,徐韫节站在门口,没进去,似乎也没有请程阮进去坐一会的想法。 但程阮是什么人,天生的小霸王。 腿长在她身上,她要非想进去,徐韫节难道还能把她丢出来不成? 本着这种想法,程阮弯了弯身子,整个人像泥鳅一样,从徐韫节身侧的缝隙中,溜进了他家。 男人垂在一侧的手臂下意识抬起,似乎想拦她,但到底没狠下心。 - 徐韫节家的户型和程阮家的户型十分接近,装修也都是以简约黑白风为主。 程阮进门后,视线在房内大致扫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女性用品后,她满意的低下头,弯腰从玄关处掏出一双男士拖鞋,扶着墙换上。 徐韫节跟在她身后关上了门,看到那一抹娇小的身影蹦蹦跶跶的朝他家客厅方向走去。其实程阮的身高在女性中已属高挑,但和身形挺拔的徐韫节比起来,还是差了有二十公分。 程阮心下思量怎么拿下徐韫节。 她随手将房产证放到茶几上,然后背过身,扭头看向朝她的方向走来的徐韫节。 男人那双黑眸平静通透,似乎在等她开口。 程阮抿了抿嘴巴,道:“既然要弥补,不如跟我合作,我接手程家后,会把程家的财产分你一半,怎么样?” 男人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程阮觉得,她从徐韫节的微表情里,看出了这么一行话。 ——我缺你那点钱? 程阮觉得她的第六感一定不会错。 想着,她微眯了一下眼睫,轻抬眉梢,唇角勾起一抹乖戾的微笑,抬眼垂眉都是暗藏的妖冶、明媚又皎洁。 她对面,男人眼皮一跳,唇瓣微抿了抿。 - 程阮不想放过今天这个机会,她知道徐韫节有多难追,冷起来的时候有多不近人情。 所以她也不想用常规的方法和他周旋。 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徐韫节面前。白皙的手微微抬起,看上去像是要摸男人的脸,但只是看上去像而已。 她手在空中虚晃一圈,接着往下移,指腹划过男人的衬衫领扣,力道轻轻顺着白色纽扣往下滑。 领口、胸口、小腹、再往下—— 在即将触碰到男人金属钮扣皮带之时,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强硬的阻止住了程阮的动作。 绕是如此,程阮还是得逞的勾住了男人的皮带。 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半胁迫道:“徐韫节,合作吗?” 男人垂眸扫了眼她的手,漆黑的眸子似打翻的浓墨,面色冷静自持,平静开口:“我似乎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程阮想了下他话里的意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十分好脾气的点点头,问他:“那行,你弟弟今年多大?是不是还没女朋友?” 男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程阮忽视徐韫节的视线,自顾自道:“虽然你弟弟头发颜色花哨了点,但胜在年轻又听话啊。” 她依旧没松开勾住男人皮带的手,反而挑衅似的在男人的劲瘦紧致的小腹处开始挠痒痒。 隔着单薄的布料,一边挠一边说:“单纯小处男,应该挺有活力的。” 这话意有所指。 男人下颌猛地一紧,不知是被程阮的举动刺激到,还是被她的话刺激到,平静的黑眸下开始迅速破裂出一抹沉色。 徐韫节知道,程阮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做的事一定会去做。 而且她行事没有规章,不讲立场。 更不讲道理。 - 第十七章 我重新追求你 - 好歹曾经和徐韫节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程阮对他的反应也算了解一些。 她见好就收,止步动作,语调开始放软,对男人道:“徐韫节,我只是想请你配合我,又没让再次爱上我。” 她特意加重了‘请’这个字。 “很难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程阮往徐韫节身上凑了凑,无意间闻到一股清冽的烟草味。 她一愣,抬头瞪向徐韫节,下意识开口:“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女人身上牛奶味儿沐浴露混合着洗发水的香味儿在一瞬间传来,徐韫节喉结微滚,偏了偏头,不看她。 “你也说了。”男人声音很浅,“那是以前。” 程阮闻言沉默了下。 以前…… 对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她对徐韫节现在的生活一无所知。 不过又能怪谁呢?当初提出分手的人是她。 气氛莫名安静下来,程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拯救了她。 她忙跑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是谁,直接接通。 - “喂?是程阮吗?是我!徐止遇!” 徐止遇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清他讲话似的。 自从那天从派出所回家后,他通过多方渠道,花了不少钱,才弄到程阮的微信。 结果加了好几次也加不上。 没办法,就直接一通电话给她打了过来。 还想让她给自己个机会。 程阮听着徐止遇的声音,没忍住勾了勾唇角,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鼓了一下腮帮子,回过头,饶有意味的视线和徐韫节对上。 这时,徐止遇开口了:“我听说你程家大小姐的位置快不保了。” 程阮脸上笑意僵了僵:“?” “我的意思是,我们同病相怜,咱俩联手,把外来人员赶出去,怎么样?” 程阮考虑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外人?你想把徐韫节赶出徐家?” “对!”徐止遇十分兴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程阮耸耸肩,“不怎么样。” “徐止遇,”她语调冷下来,“徐韫节是我的人,你敢欺负他试试?” 徐止遇:“不是,我们……” 程阮懒得听他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在徐韫节的打量目光下,冲他乖巧的眨了眨眼。 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猫咪。 徐韫节深吸口气,错开视线:“你说的合作,我……” 他想说我同意,谁料被程阮打断。 女人可能是觉得他不会答应,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他:“不同意也没关系,毕竟当初提分手的人是我。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给我三个月时间,我重新追求你。” 此刻的程阮完全不知道,她的一句话,为她自己开辟了三个月的漫漫追夫路。 “如果三个月内我不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并且心甘情愿跟我合作,那我保证,再也不会纠缠你,也不会再出现你面前。” 程阮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然后凑近徐韫节,眼巴巴看着他:“怎么样,敢答应吗?” 男人刚想张口,她又打断道:“你有拒绝的权力,但我不一定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语调强势,蛮不讲理。 男人终于忍不住,无声的勾了下唇:“三个月是吗?好,我答应。” “真的?” 程阮微微张开了嘴巴,惊讶问道。 徐韫节不急不缓地点了下头。 他面前,女人肌肤胜雪,嘴唇宛若熟透的樱桃,饱满而红润,秋水般明亮的双眸中氤氲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幼态纯欲。 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谁能想到会是白城人尽皆知的小霸王。 - 片刻,徐韫节收回视线。 “好了,你可以走了。” 程阮面色一垮,觉得徐韫节赶人的举动很不地道,她皱了皱鼻子,说:“不走你又能怎样?” 话落,挑衅似的冲他扬起下巴。 一如从前,她总喜欢触碰徐韫节的底线,挑战他的忍耐力,站在令他濒临失态的崩溃点疯狂蹦迪。 男人凉飕飕的视线朝她瞥来。 程阮有恃无恐,反正他也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对徐韫节说:“从下周一开始,我就是你的同事了。” “徐老师,还请多多关照。” 徐韫节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似的问了一遍:“你去私高教学?” “嗯!” 程阮点头。 男人视线轻飘飘看着她:“教什么?逃课还是打架?” 程阮有些不爽了:“徐老师,你这多少就有点看不起人了,我的画好歹也拍出过六百万的高价,区区一个破高中的美术老师,我还是当得起的。” 她的画曾拍出过六百万高价这件事,值得她吹牛吹一辈子。 “倒是你,”程阮眼神略带情绪的睨着他:“放着好好的首富家大少爷不当,跑去当什么私立高中班主任,你是嫌当年被各种高考题虐得不够惨吗?” 话落,程阮把自己说愣了。 不对,被高考题虐惨的人从来都是她。 他一向什么都会。 程阮瘪瘪嘴,不想说话了。 结果徐韫节还一直盯着她看,就像她是什么稀奇品种似的。 这下,程阮完全没了刚才求人的姿态,态度十分嚣张:“看我干嘛?想亲我就直说,我不会躲的。” 徐韫节:“……” 他挪开视线,往茶几方向走,给自己倒了杯水。 程阮跟在他后面,问他:“这五年,你有想过我吗?” 男人握着水杯的手一顿,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 当初,能成功追到徐韫节,程阮认为在她的各项技能中,“自问自答”这项技能功不可没。 因为那时候徐韫节总是嫌她烦,冷着脸不说话,她就一个人自问自答,乐此不疲。 反正她是人尽皆知的小疯子。 徐韫节走了五年,程阮本以为自己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到了现在才发现,只要他站在她面前,过往那些点点滴滴,总是能轻易被勾起。 “我猜,你肯定想过我,”程阮懒懒抱胸道:“想着程阮那个人真的是够难缠,幸亏她提了分手,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和她再周旋多久,分手就是好,我可以去找一个比她温柔、比她优秀、比她……” 徐韫节听着抬手揉了揉眉心,看上去颇为无奈的出声打断:“看来你对自己认知很清晰。” 程阮点点头:“嗯,毕竟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男人一怔,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程阮无所谓的眨眨眼,从小到大,她都被人诋毁惯了。 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惹恼徐韫节,程阮拿起房产证抱在怀里,主动朝玄关处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男人摆摆手:“晚安,徐老师。” 她换好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对徐韫节一笑。 “对了,其实你刚刚不应该放我进门的。” “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不能随便放女流氓进屋。 第十八章 程阮得罪了顾家二少爷 程阮说完后也没注意徐韫节是什么表情,一路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家。 她今晚挺高兴的。 她以为她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拿下徐韫节,毕竟两人当年分手的时候闹得挺难看。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这么好说话…… 换一种思路来看,徐韫节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那就证明她和他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应该也没有恨她恨到老死不相见的地步。 毕竟他那个人从来不做违心的事情,如果对当年的事情存有很大芥蒂,他应该不会允许她在他面前那么放纵。 不过,他这些年在国外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呢? 现在的好脾气会不会是被在国外交的新女友磨出来的? - 程阮回到家后直接脱下衣服,胡思乱想着走进浴室。 她有洁癖,每次上床前必须洗澡,哪怕在去找徐韫节之前她已经洗过一次澡。 整个身体泡入温水中时,程阮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手腕上,上次和程霜觉搏斗时留下的伤,还没好。 程阮从小野惯了,伤没上药,她也没处理。一开始倒也不是很疼,只是偶尔洗手的时候碰到水,会疼一下。 看着自己好好的皮肤上多出了一道划伤,程阮长叹口气,脑海里忍不住回忆程霜觉刚被她爸收养那天。 - 大概是在她上三年级的时候,她爸把年仅三岁的程霜觉带回程家,对她说,程霜觉以后就是她的弟弟。 那时候的程阮听佣人讲起,程霜觉的生日也是他父母的忌日。 当年他父母出车祸,他爸爸当场去世,他妈妈在生下他后,也因为失血过多离世。一家三口,只剩下程霜觉一个人。 程霜觉出生后一直住在福利院,那年正好碰上她爸爸做慈善,她爸爸见程霜觉可怜,便收养了他。 程阮可以摸着良心说,她对程霜觉真的一直都挺好的,去哪儿都带着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第一时间想着他。 程霜觉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 本来两人关系应该一直好下去,但后来不知为什么,程霜觉在突然发了一场高烧后,再也没亲近过她。 那年她刚上初中。 程霜觉忽然对她冷淡了下来,程阮当时觉得他是个小孩儿,没理会他,结果这样的情况就一直持续了下来。 直到程鸢进程家那天。 程鸢进程家后,程霜觉一开始对她也挺冷淡的,但后面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程阮开始发现,程霜觉看程鸢的眼神不对劲。 程霜觉喜欢上了大他五岁的程鸢。 程阮一度怀疑程霜觉被人下蛊了。 - 好歹是自己真心疼过的弟弟,程阮也曾提醒过程霜觉几次,但程霜觉没理过她。 程阮是什么人,骄傲到骨子里。 除了徐韫节,她还没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过。 既然程霜觉不辨黑白,那就由着他去。 她又不是救世主。 说起来,程霜觉也在私高上学。 那岂不是代表他们以后要天天见面? 程阮躺在浴缸里,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嗤笑,报复性的想道:终于让她逮着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了。 —— 此时此刻。 程家一楼客厅内。 程老夫人拉着程冉,问了她几句关于今天宴会的事。 话语间还不忘奚讽程阮,字字句句都觉得程阮丢了程家的人,既没本事,还总把外面的一些狐朋狗友往家里带,弄脏了她们家的地板。 程冉以前也经常听程老夫人训斥程阮,但说实话,她没见过程阮在外面闯下什么棘手的祸事,所以没忍住,多问了句:“奶奶,您为什么总说程阮在外面乱来啊?” 程老夫人的咒骂声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瞬间板起了脸。 “你知道顾家吗?” 程冉想了想,急忙点点头:“知道啊,那不是和乔家齐名的大家族吗?” 那可是白城的顶级家族。 程老夫人面色不好看:“当初,就因为程阮得罪了顾家现在的二少爷顾少随,导致我们整个程家都跟着丢了生意。” - 程阮小时候贪玩,走丢过好几次。 走丢时间最长的那次,大概半个月时间,那时候,程阮七岁。 程家先是派了好多人出去找,找了整整两天没找到人,这才去求救警方。 可即便如此,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半个月后,传说中的顾家派人把程阮送了回来,说人是他们家二少爷从路边捡到的,还笑言程阮的性子是真能闹腾。 程阮被送回来后,程家老两口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赶紧检查一下自己孙女有没有受伤,而是想借此结识顾家人。 谁料顾家人婉拒了他们的宴请,还推掉了和程家的合作案。 要知道,那个合作案可是程家花大价钱抢来的。 结果,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程家赔了不少钱。 那天过后,便有流言说程阮得罪了顾家二少爷,连累整个程家跟着一起破财。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程老夫人就怨恨上了程阮,觉得她和她妈一样,都是丧门星。 - 程冉小时候被程荣山养在外面,所以对程家以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原来程家和顾家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 “顾少随吗?”程冉喃喃道。 顾家二少爷顾少随,性情喜怒无常,神秘低调,行踪不定,风流名声在外,据说,换女人如换衣服。 从被程家接纳到现在,五年时间,程冉还没见过传说中的顾家二少爷。 眼下听闻顾少随这个人,忍不住想道:也不知道和她姐姐看中的乔家大少爷比起来,两个男人哪个更厉害。 程老夫人此刻并不知道程冉的想法,她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把程阮送出国,让程阮别留在她眼前,碍她的眼。 “对了,”当然,程老夫人现在最看重的还是和徐家的联姻,她问程冉:“你跟徐家少爷聊的怎么样?” - 徐韫节刚回国,今天下午这次是他参加的第一个宴会。 宴会上都是一些年轻的世界少爷小姐。 他以前没露过面,所以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 其他女人见他一直跟程冉站在一起,还以为他跟程冉有什么姻亲关系。 原本想上前认识一下的人都犹豫了,这也给了程冉继续待在徐韫节身边的机会。 第十九章 整个山庄都被封了 其实今天全程下来,程冉都没有和徐韫节说上几句话。 她总感觉徐韫节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等什么人。 但她也不能确定。 不过总体算下来,她待在徐韫节身边的时间最长,就好像是被他带去的女伴一样。 程冉回忆起今天宴会上她和徐韫节站在一起的场面,脸颊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整个人也有点像热恋中的小女孩。 - 徐韫节是这学期刚到私高教学的老师,他相貌百里挑一,气质出众,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他,也包括她。 如果不是今天去参加宴会碰到他,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在学校那么低调的徐老师竟然会是首富徐家的大少爷。 还是有可能会是她将来的……老公。 想着,程冉脑海里下意识掠过那天在学校门口看到的女人。 程阮说,那女人是徐老师的女朋友。 程冉不知道程阮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既然徐老师都决定联姻了,那应该不是女朋友。 没关系,就算是女朋友又能怎么样。 她可以让她奶奶随便给那个女人一些钱,让那个女人从徐老师身边滚开。 - 程冉甚至可以想象到她以后和徐韫节结婚的画面,可一想起她的年龄,脸色又垮了下来。 “奶奶,可是我年纪太小了。” 程老夫人笑着摸了程冉的头:“没关系,等你成年后,先和徐家大少爷把婚定了。徐家是大家族,大家族都注重颜面,不会出尔反尔,你们结婚是迟早的事儿。” 程冉一听这话,放心了,抱着程老夫人的手臂开始撒娇:“奶奶,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这时,程家的管家匆匆忙忙走进来。 来到程老夫人身侧,压低声音:“老夫人,您送给程冉小姐的那座庄园,被徐家大少爷出资购买了。” 程老夫人坐姿端正,不紧不慢的看管家一眼:“我知道,这是我同意的,怎么了?” “那您知不知道,徐家大少爷把庄园买下来送给大小姐了。” “你说什么?” 程老夫人面上雍容有一瞬间的破裂。 “不可能!” 比程老夫人更激动的是坐在她身侧的程冉。 程老夫人和管家闻声都朝程冉看来。 程冉一下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奶奶偏心她姐姐,好不容易重视她一次,她不能让她奶奶觉得她没用。 “奶奶,程阮好像和徐老师认识,我猜是程阮知道您把庄园送给我后,恼羞成怒,胡搅蛮缠逼迫徐老师把庄园还给她。” 程冉猜测道。 “徐老师是什么人,清风霁月,温文尔雅,他一定是受不了程阮纠缠,才把房子还给了她,求个清净。” 程冉不想被放弃,也希望她奶奶能站在她这边,更不愿意把这门婚事让给程阮。 所以她想出了一个能讲得通的说法。 并且她本人也真的这么认为。 程阮那个人一无是处,她不相信徐老师会和程阮那样的人有什么牵扯。 - 程老夫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轻轻点了一下头,赞同道:“冉冉说的有道理。” 程老夫人就是为了防止程阮给程家丢人,才故意让人晚点告诉程阮要参加宴会的事情。 没想到,还是没能防住程阮那个败家的东西。 “丢人现眼。”程老夫人咬牙切齿的骂了句。 程冉见自己的说法被认同,悄悄松了口气,一扭头,看到管家正用一种令她琢磨不透的眼神看着她。 程冉的心脏忽地又提了起来。 恰好,程老夫人在此时又开口道:“冉冉,你刚刚叫徐家少爷什么?” 程冉咽了咽口水,把徐韫节在他们学校当老师的事情,跟她奶奶讲了一遍。 片刻后,程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接着,她笑了起来,搂过程冉,自得道:“我的两个乖孙女,一个嫁给乔家的少爷,一个嫁给徐家的少爷,到时候,我们程家也会水涨船高,在白城的地位,可不是一般家族能比的喽。” 程冉也跟着露出笑容,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算被她姐姐一直压一头了? “老夫人,不好了。” 二人正高兴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闯入。 只见跟了程老夫人很多年的另一名管家匆忙走进来,脸上挂着焦急之色。 “慌慌张张的,这么着急做什么?”程老夫人训斥了一声。 管家一路小跑过来,凑到程老夫人耳边,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程老夫人面色猛的一变,双眉皱起,额头上的皱纹也跟着紧紧堆在一起。 她嘴唇哆嗦两下,声音忍不住发颤:“警察也去了?” “去了,整个山庄都被封了!” “怎么会出现食物中毒?” 程老夫人年轻时穷怕了,如今闲在家里没事儿干,手头上又有些钱,总想着做点生意,她在城郊开了个度假山庄,一直以来,生意还可以。 她原本打算今年年底再开一家,资金都筹备好了。 怎么突然……就出事儿了呢? 程老夫人想到最坏的可能,脸上血色消失殆尽:“死、死人了吗?” 管家也是一脸愁容:“这个暂且还不知道。” 程老夫人忽然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粗糙的手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抬手指了指管家,指尖有小幅度的颤抖:“去请律师,去请专业团队,把这件事的影响力给我降到最低!” 管家见状,急忙点头:“老夫人你也别动怒,这件事警方还在调查,说不定和我们山庄没有关系。” 程老夫人却不管那些,这些年程家树敌不少,外面想看她笑话的人比比皆是。 她不能让那些人抓住把柄,也不能让那些人看笑话。 “还有,再拨出来一笔钱,跟那些人的家属私下和解,记住,一定不要把事情闹大。” “好,老夫人,你放心,我都记住了。” 程冉就坐在一边,听到她奶奶和管家的对话,多少猜出了一些什么。 她知道她奶奶发起脾气的时候很吓人,所以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弱声道:“奶奶,我上楼去写作业了。” 程老夫人现在也没心情去管程冉了,看也没看她。 “去。” 第二十章 整整一车男人 这一晚,有人一夜没睡,有人梦都没做一个。 程阮明显属于后者。 她不知道其他人睡得怎么样,反正她睡得挺好的,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开车绕了两条街去买早饭。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她记得她以前追徐韫节的时候,第一项t的追人技能就是—— 送饭。 虽然很俗套。 但她现在暂且不想费脑子去追人,所以暂时先敷衍两天。 希望徐韫节不会介意。 - 程阮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可当她买完早饭回来,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刚好碰到从电梯里出来正准备去上班的男人时…… 她意识到,她的人生永远慢徐韫节一个小时。 她忘了,他现在是高中老师,要每天按时上班的。 程阮买了最简单的豆浆油条,还有几个豆沙馅儿的包子,她跳下车,走过去拦下徐韫节,抬头看着他,明知故问道:“你去哪儿?” “上班。”徐韫节淡声回答。 程阮哦了声,依旧挡着他的路。 她发现男人看到她似乎挺惊讶的,比平常多看了她好几眼。 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是一大早出去买早餐,还是根本就一夜未归。 程阮:“?” 她将早餐递到徐韫节面前,一脸乖巧道:“我给你买了早餐,你要尝尝吗?” 男人眼睫稍抬,在她手上扫过,神情清冽疏离,他抿起唇,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这么久过去,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程阮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别人可能听不懂,但程阮知道他什么意思。 - 高二整个上学期,她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出现在徐韫节家楼下,然后将买好的早餐递给他,每次还都会说上一句‘这是你今天的爱心早餐’。 徐韫节还站在原地,没接她的早餐,似乎也没有接她早餐的习惯。 程阮也不强迫他,收回手,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我们早晚都是要合作的,你得提前适应我的热情,不然怎么一起度过下半生?” 程阮声音已经够小了,语调也咕哝不清。 她以为徐韫节不会听到。 谁料几乎在她话落的同一刻,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眉眼冷然。 程阮心跳错了一拍,听到男人声音很淡的说:“合作并不意味着我和你将来就会有什么牵扯,像你自己说的,等你成功当上程家的继承人,我们的合作也点到为止。” 他用目光点了点她手里的早餐,“况且我还没答应和你合作,你现在充其量就只能算个追求者。” 程阮:“……” 说完,徐韫节看了眼腕表,错身往前走,似乎赶时间。 程阮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悻悻地扫一眼自己手中的早餐后,扬声问他:“喂,你前些天去私立高中接的那个女人是谁呀?” 男人恍若未闻,头都没回。 程阮啧了一声,追上去道:“喂,我跟你说话呢?” 男人已经打开车门,正要弯身坐进去。 程阮腾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她话落,男人拧了下眉头,目光凉凉的瞥她一眼,答:“表姐。” 程阮一怔,颇为遗憾的哦了声。 他怎么就回答她了呢,这下她找不到理由欺负他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表姐?”她下意识说道。 徐韫节没理她的话,看了一眼她的手,“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程阮摇摇头,固执道:“我们先加个微信?” 五年过去,她早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 “下次。”男人拒绝道。 程阮有点不爽了,“下次是哪次啊?” 男人没看她也没回答她,冷漠到令人发指。 程阮不满的盯着他,紧攥他衣袖的手“倏”地一下松开。 改换成用两根手指夹着他的衣袖,往下拽了拽,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美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略带指责,仿佛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男人垂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她这副表情,下颌不自知的绷紧了些。他别开目光,神情有所松动。 可就在这时,一辆加长林肯开了过来。 还十分没有眼力劲儿的停到了距离徐韫节和程阮很近的地方。 紧接着,从副驾驶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面上戴着口罩,上身白色t恤,下身浅色休闲裤,肤色白皙,鼻梁骨高挺,一双明眸灿若星辰,笑容洋溢着青春阳光之色,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要陷在里面。 程阮一眼认出了来人是谁。 - 纪千毓下车后盯着程阮看了两秒。 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觉。 “阮姐?” 他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像是发现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一样,摸着头傻乐道:“你竟然起床了?” 程阮:“……” 她瞪了一眼纪千毓那个傻子,下意识朝徐韫节偷瞄过去,发现徐韫节之只是轻飘飘看了眼纪千毓,面色毫无波澜,好像并不在乎摸着头傻乐的男人是谁。 “你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纪千毓只顾着给程阮一个惊喜,完全没有心思顾及现在的场面,也并不知道他刚刚打扰了程阮的好事。 他走到加长林肯车旁,拉开后车厢的门,神秘兮兮道:“这次,绝对让你玩的开心。” 程阮不以为意,直到车门打开,她看到加长林肯车内的场景。 里面坐满了男人。 男人。 全是男人。 整整一车男人。 清一色的俊俏男人。 程阮凌乱了,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纪千毓那个傻子还站在一旁手舞足蹈的说:“怎么样阮姐?这些人够不够你玩?” 程阮:“……?!” 玩? 玩你大爷。 心里骂完这句话,她忽然想起些什么,动作僵硬的扭头看向徐韫节。 男人面上一闪而过的荒唐正好被她捕捉在眼里。 她没由来的心虚了下,猛的抓紧徐韫节的衣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你听我狡辩……呸,不是,你听我解释。” “松手。” 男人凉飕飕看她一眼。 程阮:“……” 完了。 她完了。 家产没了。 老婆也没了。 第二十一章 我说过的让你别惹我 - 徐韫节弯腰坐进车里,程阮眼睁睁看着黑色保时捷从自己面前开走。 纪千毓在一旁挠挠脸,若有所思的问道:“阮姐,他是……?” 他指了指徐韫节离开的方向,这个人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程阮磨了一下牙,郁闷的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早餐,这才转向纪千毓:“纪千毓你有病啊,搞这么多男人来干嘛?” 纪千毓缩了一下脖子,弱弱道:“你不是最喜欢画男人吗?” 他委屈巴巴的:“加上你说你最近很无聊,所以我就……” 就弄了一车的男人过来。 “我还特意跟剧组请了一上午的假呢。”他补充道。 程阮眉头紧皱的扫了眼加长林肯,冲纪千毓抬起右手,看上去要打人一样。 纪千毓忙护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程阮:“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完,他自己一愣,一本正经道:“哦,抱歉我忘了,你是疯子不是君子。” 程阮翻个白眼:“……” “赶紧把这些人弄走。” “好好好,我这就走。”纪千毓点头如捣蒜,“不过话说回来,阮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纪千毓不提还好,他一提这事儿,程阮瞬间觉得自己困了。 自从毕业后,她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起那么早了。而且,殷勤没献上,还把自己形象全毁了。 尽管她在徐韫节心中的形象可能从来就没好过。 程阮手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哈欠,懒洋洋问纪千毓:“程鸢现在怎么样了?” 纪千毓看她打哈欠,自己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一个,拍拍嘴道:“丢了几个代言,‘人间富贵花’的人设有点崩,下部戏……估计短时间内没有导演敢用她。” 总之,损失不小。 程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阮姐,你说板楼街的人也真是神了,我跟他一提程鸢这个人,他就什么都懂了,还把秦英胜的妻女给弄了过来。” 纪千毓觉得这件事儿十分神奇,一脸兴奋的左顾右看:“啧啧,哎你说,我们俩现在的对话会不会也有板楼街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盯着我们俩呢。” 程阮:“……” 这傻子。 - 能让她打起精神的人走了,程阮开始困得睁不开眼,随手把早餐塞给纪千毓,“送你了。” 说完,打着哈欠回家补觉。 啧啧,没要到徐韫节的微信,真可惜。 原地,纪千毓摸了摸手里还热乎的豆浆油条,朝程阮背影喊道:“阮姐,你把早餐给我,那你怎么吃?” 程阮冲他挥了挥手,也没回头,示意他赶紧走。 她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 程阮回家补了个觉,再醒来,差不多十一点半,她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 没一会,刷到城郊的度假山庄出现集体食物中毒的事件新闻。 她想起自己和那个人的交易,唰地从床上坐起来。 忙拨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喂?怎么回事?” 她只是想着让度假山庄的资金链或者管理层出现什么问题,并没想要牵连到别人的生命健康。 “别怕,”那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分不出性别,也听不出年纪,“那些都是我花钱雇的人,他们提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签订过协议,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程阮咬了下唇,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挂断电话,她找了几篇关于这件事的详细报道。 没有出现伤亡。 集体中毒事件,在网上引起一片征讨,山庄背后的主人,也就是她奶奶,也被一些网友拉出来讨论。 与之相关的程氏集团,股价也随之出现了小幅度的跌动。 卧室内的窗帘紧闭,整个房间空寂而安静,程阮长发披散在胸前,她微垂着头,长发遮住她的脸颊,她的眉眼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清。 良久,房间里响起一声低喃:“我说过的,让你别惹我,你怎么就不听呢?” 声音越说越小。 话音落下之际,女人唇边勾起一抹乖戾的笑容。 - 午时的太阳高高悬挂,散发着焦灼的温度。 程阮开车来到私立高中时,正巧碰上学生放学,她趁门卫不备,偷偷溜了进去。 可她并不知道徐韫节教哪个年级,哪个班级。 更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 就这样,程阮在教学楼前方的广场上踌躇着,不知该去哪儿找人。 就在这时,几名年轻女老师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她走过去问路,意外发现,几名女老师中还有个自己的老朋友。 “方若颜?” 程阮不确定的扫了眼站在几名女老师中间的女人。 女人及肩长发,身上有种说不出青涩稚嫩,五官不够精致但很清爽,尤其是眼底那一抹似有似无地无辜感,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女人看到她后,愣了几秒:“阮阮?” - 方若颜是程阮的高中同桌。 程阮高中在三中就读,三中是公立学校,不像私立高中,只有家境优渥的小孩才能来这上学。 程荣山本来是打算把程阮送来私立高中,但被程阮拒绝了,也正是如此,程阮才能和徐韫节在三中认识。 方若颜算是程阮在三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性子温温柔柔,不爱说话,但心思细腻。程阮喜欢上课开小差,玩游戏,方若言偶尔会替程阮打掩护。 一来一回,二人便成了朋友。 虽说是朋友,但程阮对方若颜家里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只有一个妈妈,家境不好,所以拼命学习拿奖学金。 程阮对别人的家事儿不感兴趣,也就没刻意了解过方若颜的家境。 直到…… 方舒琦母女几个住进程家后,程阮在方家办的宴席上见到方若颜时,程阮才知道,方若颜是方舒琦娘家哥哥在外的私生女。 不过方若颜和程鸢程冉的关系并不好。 所以程阮也没把这事儿放心里,方若颜算是她从高中到现在,唯一一个还留有联系方式的朋友。 但两个人很久没联系了,所以在这儿见到方若颜,程阮还是挺惊讶的,她反应了两秒,问方若颜:“你也在这里教学?” 程阮看得出,方若颜的惊讶不比她少。 但方若颜很快缓过神来,对她露出微笑:“嗯,好久不见,阮阮。” 第二十二章 你们复合了 - 程阮本来是过来问路的,但此刻见到方若颜,她便收回了心思。 潜意识里,她抗拒在曾经的高中同学面前提起徐韫节这个人。 徐韫节当初一走了之,对程阮还是有些影响在的。 她以为徐韫节至少会跟她说一声。 但是没有。 她高估了她在徐韫节心里的地位。 程阮觉得这事儿挺丢人的。 “嗯……我没事儿,我就是随便进来逛逛,”程阮开始扯谎,她舔了舔嘴唇,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个你们要去吃饭对,那你去,我不打扰你了。” 方若颜笑了笑,没说话。但她身边的年轻女老师都看着她,似乎在猜测方若颜是怎么认识眼前这个全身都是名牌的漂亮女人。 “好,那我先走了。” 程阮虽然表面是个自来熟,但其实内心戒备很深,不容易和别人交心。 方若颜和程阮之间的熟稔也仅存于高中时期而已。 许久未曾联系,两人之间只剩下客套。 程阮看着方若颜走远,听到一名年轻女老师问方若颜:“方老师,刚刚那位是您朋友?” “是高中同学。” - 原地,程阮没什么表情,心中颇为苦恼的望着偌大的校园。 -“曹宇鹏真的跟人约架了?” -“骗你干嘛?一群人就在篮球场。” 两名男生路过程阮身旁,他们的对话声刚好传入程阮耳中。 曹宇鹏? 这名字有点耳熟。 程阮仔细想了两秒,猛地记起,曹宇鹏好像是市卫生局副局长的儿子。 卫生局…… 程阮坏笑了下,对着空气颇为愉悦的吹了个口哨。 她找到篮球场,一眼望去,还真有群人在打架。 向来叱咤各种约架场合的程大小姐躁动了。 她观摩了一下场上的战局,瞥见混乱人群外的阴凉地儿上蹲着个小胖子。 小胖子热得满头大汗,一边咬冰棍儿。 “……” 小胖子嚣张的不行。 程阮听着啧啧两声,沿着篮球场的外围,绕到小胖子的身后,微弯下身,冷不丁的道:“曹宇鹏,玩的还开心吗?” 小胖子愣了。 小胖子回过头,看到程阮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冰棍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程阮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毛都没长齐,在这给我搞暴力?” “阮姐?” 小胖子使劲揉了揉眼,确定没认错人后,喜滋滋的笑起来:“阮姐你怎么来了?” 程阮抿抿嘴,在小胖子身边蹲下。 她倒是不想来,只不过她觉得她奶奶此刻应该正着急忙慌的找人处理山庄被封的事儿。 卫生出了问题,那就是卫生局负责。 在卫生局找人疏通关系,她奶奶就算想上三天三夜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什么门道。 她这个做孙女儿的,有责任为长辈分忧。 “曹宇鹏。”程阮指了指面前一伙人,语重心长的拍拍曹宇鹏的肩膀,“给姐个面子,别在学校搞这些不良风气,让这些人散了。” “阮姐开口,我敢说不吗?” 小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人群大声一喊:“你们都去吃饭。” 一窝子男生瞬间停了下来,撩起衣摆擦汗。 还不忘好奇的盯着曹宇鹏身边的程阮看,猜测这人是谁。 于是,他们看到,女人一本正经的盯着曹宇鹏说:“几个月不见,瘦了!” 刚刚胖了十多斤的曹宇鹏抬手摸了摸自己圆乎乎的肉脸,嘿嘿傻笑两声:“是吗?” 众人:“……” “嗯,”程阮认真点头,问他:“你女神的最新专辑我弄到了,你还要吗?” “要啊,当然要!”小胖子一瞬间眼都亮了。 “那行,你跟我去我家拿。” “真的吗?”小胖子惊了,“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吗?阮姐。” “当然可以。” 小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服,犹豫道:“我这个样子去,叔叔阿姨不会以为我是去你们程家要饭的叫花子。” 程阮摆摆手:“不会,我爸不在家。” 就这样,原本来私立高中找徐韫节的程阮,拐上卫生局副局长的儿子,回了程家别墅。 - 同时。 私立高中职工食堂内。 人声嘈杂,饭香四溢,在无数女老师若有若无的注视下,方若颜端着餐盘,在面色冷淡的男人面前落了座。 几乎在她落座的一瞬间,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态漠然,姿态疏离,眼里仿佛装不下任何人。 徐韫节长相和气质都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但其实他极难接近,外表看上去温逊有礼,跟谁都能说上几句,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他这个人冷到极致。 方若颜拿筷子的动作顿了顿,须臾,低声细语道:“我看到阮阮了,她是来找你的?” 男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收敛了些,黑眸微微眯起,吃饭的动作也放缓了下来。 方若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抿唇一笑,问:“你们复合了?” 徐韫节想起今天早上那荒唐的一幕,舌尖顶了下牙根。 “没。” 方若颜垂下眼,小幅度的点点头:“当年你们关系那么亲密,两个人也挺配的,当时我们都说也只有你能降得住阮阮那头小怪兽。” 想起当年的事,她温柔的笑了笑,问徐韫节。 “这次回来,还走吗?” 男人眼睛垂着,眉宇冷淡,没回答她。 方若颜似乎习以为常,继续温声说着:“我觉得阮阮应该还是喜欢你的,当年的事就放下……你也知道,阮阮那个人嘴硬心软,既然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们也可以试着重新接纳对方,如果错过了,多遗憾啊。” 说完,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方若颜便没再提这件事,转言问他:“办公室的老师都说你是徐家的大少爷?” “嗯。”男人终于理了她一句。 方若颜闻言沉默下来。 高中时,班里谁都知道徐韫节家境不好。据说,欠了挺多钱,债主也经常上门讨要债务。还有人说,徐韫节的继父有家暴倾向,经常无故殴打徐韫节和他妈妈。 外人都说是流言,但方若颜在校医室亲眼见过徐韫节后背上的伤。 第二十三章 那么普通而又那么自信 虽然命运坎坷,生于泥沼,但少年的背从来没弯下去过,他那么优秀,有骄傲的资本,有变好的资格。 方若颜心神恍了一瞬,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 徐韫节吃饭速度很快,他吃完后,收拾好餐筷,看了方若颜一眼,问她:“你怎么会来私立高中教学? 方若颜对他笑了下:“本来是想去三中的,毕竟那是我们的母校,但后来……私立高中给的工资更高一些,你也知道,我家里面……” 她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问徐韫节:“你呢,你现在既然成了徐家大少爷,为什么不去徐家的公司上班,反而来这里当老师?” “说来话长。” 男人没直接回答她,起身要走,离开餐桌前,对她道:“你有需要的帮助的地方,可以跟我开口。算是,对你这几年的感谢。” 方若颜先是愣了愣,接着了然一笑,抬起头看他,点头道:“好,我会的。” - 徐韫节离开后,几名和方若颜交好的女老师连忙凑了过来,一个个面带笑意的打趣儿方若颜。 “方老师,你跟徐老师关系不一般啊。” 一名年轻女老师开口笑道。 方若颜抿了抿嘴巴,解释道:“没有,你们误会了,我跟徐老师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可我看到徐老师对你笑了。” “那是因为我们认识很久。”方若颜说。 “认识很久?” “嗯,我跟他是高中同学。” 几名女老师瞬间顿悟了,难怪整个办公室内,徐老师几乎只和方老师一个女性说过话。 “不对,我还是觉得徐老师对你不一般,整个办公室的女老师,哪个能比得上你漂亮,还有,我观察徐老师很久了。” 一名戴眼镜的女老师的神秘兮兮道:“除了你以外,他就没跟其他女老师单独相处过。” 这名女老师话音一落,其他女老师也跟着起哄起来。 方若颜听见她们的对话,无奈的笑起来,再次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跟他以前就是朋友。” “好了,赶紧吃饭。”她说。 - 程阮开车速度很快,她带曹宇鹏来到程家别墅外,停下开门,临进去前,曹宇鹏犹豫不决。 “阮姐,第一次去你家,我空着手会不会……” “不会。” 程阮打断他,带着他大摇大摆的走进程家别墅。 “哎哟我的大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见程阮回来,程家的佣人吴妈连忙迎了过来,使劲对程阮使眼色,提醒她赶紧走。 程阮拍了拍吴妈的手,示意她放心。 - 一踏进客厅的门,程阮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低沉。 “奶奶。” 她大声喊了一声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等消息的程老夫人。 那声音,就跟中了八千万奖似的开心。 程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连以往总黏着她的程冉都不敢跟她说话,生怕被牵连。 程阮这一声‘奶奶’出来,直接成了点燃炸弹的火苗。 偏偏她还一脸无知无畏的模样,拉过跟在她身后的曹宇鹏,跟程老夫人介绍道:“奶奶,这是我朋友。” 小胖子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程奶奶,您……” 那句‘您好’还没说出声,便被老人极其不屑的声音打断。 “你又从哪带回来些不三不四的人。” 程老夫人‘腾’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二话不说冲吴妈怒吼道:“吴妈,赶紧让人把地再拖一遍,别让外面的人脏了我们家的地。” 紧接着,挑剔厌恶的目光扫过曹宇鹏,“浑身脏兮兮的,一点都不注意卫生,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细菌,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 小胖子:“……” 程阮扭头看了一眼被吓傻的小胖子,心里默默跟这孩子道了个歉。 然后,故作委屈的看向程老夫人:“奶奶,您干嘛,这是我朋友,他……” “你给我闭嘴,我问你,昨天你是不是去找徐家的少爷了?” 程老夫人忽然问了句。 程阮:“?” 你怎么知道。 - 程阮没回答她,带着曹宇鹏去了二楼拿专辑。 “生气了?”她看一眼曹宇鹏,将装在精致包装盒内的专辑递给曹宇鹏,道:“我奶奶平时对我也挺凶的,我都见怪不怪了,你别生气。” 小胖子板着脸,刚刚那个老太婆竟然嫌他脏? 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阮姐你放心,我不生你的气。” 小胖子抱着他女神的签名照和最新专辑,“只是,阮姐,我有个问题。” “嗯,你说。” “就是,你们家是不是在哪藏着一座矿山?” 程阮:“……” 她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这个,你可能得去问我爷爷。不过我猜,应该没有……” 不然,她奶奶的嘴角恐怕早就飞到天上跟太阳肩并肩了。 程阮这么想着,然后戳了戳曹宇鹏肉嘟嘟的脸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奶奶太自信了。” 小胖子有些怀疑人生:“让我觉得,你们程家好像有什么隐藏大佬。” 程阮:“?” “阮姐,你们家确定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脉之类的吗?就比如,京都的一些豪门……” 程阮:“没有。” “那为什么你奶奶可以那么……” 普通而又那么自信。 后面的话,小胖子没说出口,因为对于程阮,他还是很尊敬的。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十分珍惜的摸了摸他女神的专辑,继而问程阮:“阮姐,你怎么弄到我女神专辑的?” 他女神的专辑,可真是一张难求。 程阮啊了声,随意道:“是这样的,姐呢,在娱乐圈有个认识的朋友,姐托朋友给你带的,别告诉别人啊,姐下次还给你带好东西。” “放心阮姐,你可是我的偶像人物。” “乖。” - 拿完东西后,程阮让曹宇鹏先去车里等她,她一会儿再把他送回学校。 而她留在了一楼客厅,想旁敲侧击的问问她奶奶打算用什么方法解决这次的危机。 她还没开口,程冉忽然从外面回来了,一脸惊讶的看着程老夫人,“奶奶,曹宇鹏怎么来我们家了?” 程冉刚刚下车后,迎面碰上曹宇鹏从她家出来。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第二十四章 曹宇鹏是程阮带回来的 程老夫人以为自己孙女和她一样,都厌恶那个程阮从外面带回来的男孩,于是死拧眉头道:“冉冉你放心,奶奶会让人把整个家里面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程冉没听懂:“打扫什么?” 她声音不大,所以程老夫人没听到。 “都是你,”程老夫人怒视着程阮,“为什么总往家里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是非得看着我和你妹妹都染上传染病你才满意是吗?” 程阮冷冷抱胸扫了眼程冉,也对,程冉和曹宇鹏在同一个学校,认识曹宇鹏也正常。 “不是,”程冉还以为曹宇鹏是她奶奶请回来的,“奶奶,你说曹宇鹏是程阮带回来的?” “可不是吗!” 程老夫人又剜了眼程阮,“除了她,还有谁会带外面土匪流氓回家里。” “什么土匪流氓!”程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曹宇鹏他爸爸是卫生局的副局长啊!” 她奶奶名下的度假山庄出了问题,调查人员的顶级上司就是曹宇鹏的爸爸! 程冉的话太过突然,程老夫人恶狠狠的面色甚至还保持着。 “你说他是谁?!” 声音都变了调,眼底却猛地闪过畏惧之色,滑稽的像个小丑。 程阮在旁边看着,讽刺的冷笑了声。 程老夫人还没从程冉话中缓过神来,程阮又火上浇油道:“奶奶,这可不怪我,我好几次都想跟你介绍他来着,可你说人家看上去就没有家教,不注意卫生,还说人家有病,身上带细菌。” “啧啧,我这个当孙女的听着心寒啊。” 程老夫人这才缓过神,颤抖着手指指向程阮:“你……你早就知道?!” 程阮没理她,无视她僵白的面色,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客厅。 - 来到别墅大门时,程阮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面貌娇丽的女人朝她追来,手中还拿着一袋精致包装好的小袋子。 “阮阮!” 方舒琦喊住程阮,“这是方姨自己做的牛奶饼干,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方姨特地给你留了一罐。” 程阮背着手,没接,一双水眸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这也没外人,方舒琦演什么戏? “阮阮,你看什么呢?”方舒琦不明所以。 “啊?没什么,”程阮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说了句:“谢谢。”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舒琦温柔的收回手,贴心劝她:“阮阮,别再气你奶奶了,你奶奶昨晚没睡好,就为了城郊那家度假山庄的事情上火呢。这两天也先别回来了,你奶奶在气头上,等她火气消下去,你再跟她道个歉就好了。” 程阮扬了扬眉,没说话。 “对了,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你奶奶的生日,你奶奶信佛,你送她本经书或者佛珠手串之类的,她会很高兴的。” 程阮:“?” 她瞥了方舒琦一眼:“你对我这么好,我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你会不会是我亲妈,当初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把我送给了别人?” 方舒琦知道她在讽刺自己,沉默片刻,道:“我是真的把你当亲女儿看待。” 程阮闻言扭头就走。 她再也不会相信方舒琦的鬼话了。 也真是难为方舒琦,分明恨不得让自己立刻去死来给她女儿让位,却不得不装成一副慈母的模样。 - 送曹宇鹏回学校的路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程阮摇下车窗抽烟时,往窗外看了一眼。 旁边车道上是一辆黑色捷豹,车窗半落,后排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鼻梁英挺,双唇薄厚适宜,轮廓深邃立体,一双寒眸闪烁着清冷凉薄之色,冷峻高贵。 程阮盯着他看了一秒,然后将视线投向他身侧的女人。 可惜,她没看清女人的脸。 但基本可以确定那人不是程鸢。 啧啧。 乔征聿这是……出轨了? - 前方路口,绿灯亮起。 程阮收回视线,手臂搭在车窗处,指尖弹了下烟身,车子拐向另一条街时,她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 副驾驶,小胖子正满心欢喜的抱着他女神的专辑不撒手,闻声,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程阮:“阮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 程阮姿态散漫,随口答了句,话落,问小胖子:“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总不能让这孩子饿着肚子去上课。 小胖子这会正开心,就算让他啃馒头他都吃得下:“都可以,阮姐你决定,我不挑食。” - 程家。 程老夫人跌坐在沙发里,手捂胸口,像是喘不上气来,脸色蜡黄的问程冉。 “冉冉,刚才那个真的是副局长的儿子?” 程冉还背着书包,站在一侧,微低着头,以往总是生机勃勃的明亮眼眸里盛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是。” 她回忆着程阮离开时的嚣张姿态,死死咬住嘴唇,“我不可能认错。” “程阮那死丫头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物。” 说这话时,程老夫人已经不如原来有底气,声音里藏着慌张和畏惧。 她刚刚竟然得罪了卫生局里大人物的儿子。 她苦苦寻找的人脉就在眼前,就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解决山庄被封的祸事。 她记得那孩子刚刚还……叫她奶奶来着。 结果这一切,都被程阮给毁了。 如果程阮那死丫头早点告诉她,她也不至于…… 想到此,程老夫人面上露出了后悔之色。 程冉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程阮好不容易被赶出去,她不能再让程阮回来压在她头上。 “奶奶……” 想着,程冉摘下书包扔到沙发一侧,硬着头皮蹲下身子,伏在程老夫人膝前,紧张的咽着口水,缓缓道:“……程阮她不是喜欢在外面乱来吗?我猜,应该是打架的时候认识曹宇鹏的。” 曹宇鹏在学校里面是出了名的混混,经常逃课和外面的人打架,既然程阮也喜欢打架,那两个人认识也不奇怪。 程冉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那股无名的嫉妒也抚平了些。 她按着这个思路,继续道:“奶奶,程阮今天故意把曹宇鹏骗来咱们家,肯定就是为了气你。” 程老夫人原本还在好奇程阮是怎么认识副局长的儿子,眼下听程冉这么一说,心中的好奇瞬间被解开了。 冉冉说的不错,程阮没什么本事结识大人物,唯一说得通的也只有这种说法。 第二十五章 说的跟你上学时候没早恋似的 程冉见她奶奶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一下放松了不少,沉默片刻,提建议道:“奶奶,如果程阮跟曹宇鹏说了什么挑拨的话,我们程家可就危险了,您要不打个电话给我姐,让她请乔家人帮个忙?” 虽然她不喜欢她奶奶总偏心她姐姐,但总比让程阮得势好。 “不行!” 程老夫人有自己的顾虑,“总请乔家人帮忙处理难解决的问题,等你姐姐嫁过去后,她会遭人看不起的……” 程老夫人拍了拍程冉的手背,扬声喊来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吴妈。 “吴妈,去给程阮打个电话,让她无论是用哄还是用骗,总之,再给我把曹家少爷请来程家做客。如果她能把这件事办好,我会每个月给她十万的生活费。” 到时候,她让人多准备点那孩子爱吃的,再跟那孩子道个歉,不难让这事翻篇。 总归就是个小孩,多哄着点,骗着点,说不定还能攀上曹家这支人脉。 吴妈闻言一时没动,程老夫人瞪她一眼,怒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吴妈叹口气:“是。” 程冉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提出顾虑:“奶奶,我听说曹宇鹏脾气很差,万一讨好不成、反而惹恼了他,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您之前还……” 那么骂他。 程老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摇着头笑了笑:“我的傻孙女,我问你,把曹家少爷请来程家的人是谁?” “程阮啊。” “这不就对了,”程老夫人早就想好了一切,口吻冷漠道:“人是程阮那丫头请来的,出了什么事理所应当也是她担着。” 那语气,就好像程阮于她而言只是个随手可抛的工具。 程冉听懂了她奶奶的意思,眼睛一下明亮起来,还是她奶奶聪明。 把曹宇鹏带来程家的人是程阮。 曹宇鹏在程家受了冷待,程阮也脱不了关系。 - 彼时。 程冉口中脾气很差的曹宇鹏,正蹲在街边,和程阮一人捧着一份烤冷面,吃得不亦乐乎。 “阮姐,没想到你这么平易近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不敢跟你讲话,就怕你一个不开心把我举起来甩三圈扔到板楼街去过夜。” 程阮:“……” 那不能。 她举不起来,也甩不动。 “阮姐,你在外面打架,你爸不管你吗?” 程阮面色冷冷淡淡:“不管。” 小胖子一脸羡慕:“真好,我每次打完架回家,都要遭到二次暴力,导致我现在都想从家里搬出来住。” “阮姐,你白城小霸王的名称是怎么来的?” “靠拳头打出来的。” “啊?” “啊什么啊,赶紧吃,吃完回去上课。” 小胖子:“……哦。” - 十五分钟后,程阮在曹宇鹏的帮助下,再次成功溜进私高校园内。 她长相本就幼态纯欲,笑起来的时候,满满都是温柔和煦的少女气息,走在学生堆里,一点都不突兀。 曹宇鹏要回班级,程阮拉住他,刚想问他认不认识徐韫节,神色轻淡如雾的男人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徐韫节!” 她眉梢一挑,清冷孤傲的姿态在一瞬间收敛起来。 兴奋的冲徐韫节摆摆手,朝他跑过去,拖着调子抱怨道:“我找了你好久。” 语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徐韫节垂眸看了看面前肌肤胜雪的女人,唇瓣微抿,没说话。 “徐老师?” 傻傻跟过来的曹宇鹏声音弱弱地叫了声。 程阮闻声扭头看他:“他是你老师?” 小胖子摸了摸鼻子:“是数学老师。” 注意到曹宇鹏这副话都不敢大说声的模样,程阮没忍住笑了声:“你怕他啊?” “有点。” “你胆子也太小了,”程阮好奇道:“就你这胆子,是怎么在私高混下去的?” “我,”小胖子不服气的梗起脖子:“我胆子不小!” “你……” 程阮还想说什么,被徐韫节一句话打断。 “你怎么进来的?” 徐韫节那双漆黑平静的黑眸淡淡扫过程阮的脸,依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程阮叹口气,指了指曹宇鹏,道:“有他在,我还怕进不来?” 她抬手挡住刺眼的眼光,不耐的眯起眼睫:“再说,从明天开始,我也是私高的老师了,今天就当提前来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男人闻言,没再说话,极具穿透性的视线转移到了曹宇鹏身上。 曹宇鹏眼皮一紧:“那个,阮姐,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程阮应声,逃命似的往淡灰色装修外墙的教学楼方向跑去。 程阮:“……” - 目送曹宇鹏离开后,程阮回过头,正对上徐韫节幽深的目光。 男人眉眼间似蒙着一层轻雾,什么神色都不外露,寡淡冷然,但看向她的目光又明显带着点什么不满。 程阮没看懂,她想仔细深究时,男人收回目光,转身同样往教学楼走去。 程阮站在原地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校门的方向。 如果她没记错,徐韫节刚才是要往校门口的方向去,他怎么又转回去了? 程阮懒洋洋地鼓了下腮帮,默默吐槽徐韫节的心思比五年前更难猜了。 尽管这么想,她还是朝徐韫节追了过去。 她跟在他后面,垂下眼的时候,注意到男人袖口往上翻着,露出一小节肌肉线条完美的小臂,程阮纠结了00001秒,一把伸手拽住他的手腕。 男人被迫停下脚步。 这皮肤……手感不错,程阮下意识多捏了两下,忍住想当场蹂躏他的冲动,掀起眼皮,慢腾腾抬头看他,身体前倾,凑近他,小声说道:“今天早上,那都是误会,我让我朋友把那些人全都送走了。” 两个人正站在楼梯口处,来来往往不少学生。 程阮和徐韫节皆是长相百里挑一的佼佼者,站在一起,就像拍校园爱情剧一样。 徐韫节察觉到周围学生的伫足,先是扫了眼程阮的手,接着面无表情地提醒程阮:“这里是学校。” 程阮一脸无所谓,“学校怎么了?说的跟你上学时候没早恋似的。” 徐韫节:“……” 第二十六章 你这是虐待 “我在上班。” 徐韫节声音很淡。 “没事,我可以在你办公室等你下班。” 像是怕他不同意,程阮还极为好脾气地拍着胸脯担保道:“我不会影响到你工作的。” 这番对话难免传到路过的学生耳中。 枯燥闷热的午后,学生们像是找到乐趣一样,纷纷充当第一吃瓜群众。 没几分钟,他们学校刚来的男神老师被漂亮小姐姐追到学校示爱的大新闻立刻传遍了各个班级。 - 彼时,程阮已经如愿以偿的成功进入徐韫节的办公室。 - 徐韫节虽然在学校保持低调,没把自己首富长子的身份往外说,但白城就这么大,私立高中又是贵族学校,很快,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知道了徐韫节的身份。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徐韫节单独一间办公室,空调沙发应有尽有。 也一定程度上避开了某些听说徐韫节身份后开始动起小心思的女老师。 但,防的住老师,防不住学生。 虽然学生里面知道徐韫节身份的只有极少数真正豪门的少爷小姐。 但更多女学生她们不在意徐韫节的家世。 她们看上的是徐韫节的脸。 - 就比如…… 程阮在徐韫节办公室待了不到十分钟,足足看到不下二十个女学生来问数学题。 程阮:“……” 徐韫节虽然公事公办,看都没多看她们一眼,也和她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但程阮就是听不得徐韫节那么有耐心的给别人讲题。 徐大学神的讲题服务从前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的就是她的,绝不能和别人分享。 程阮无数次听不下去,想起身打断,但一想到徐韫节现在的职业……她还是忍住了。 还好,学生们到底还顾忌着上课铃声,一看快上课,都踩着点回了自己班级。 在最后一个女学生离开后,程阮终于忍不住,“腾”的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屁股坐在徐韫节旁边的办公椅上,盯着他,眼神嗖嗖往外冒火。 “她们没有自己的数学老师吗?为什么都来问你。” 男人转了转手里的笔,修长的手指白皙笔直,闻言抬眼看她,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唇边弧度敛着,没说话。 程阮今天穿的休闲长裤,露脐短袖,她手臂搭在办公椅扶手上,姿态懒散又蛮不讲理:“徐韫节,你为什么要在这当老师,要不你辞职,我养你好不好?” 说完,她像自言自语似的:“啧,不对,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徐韫节了。” 程阮深吸口气,头往后靠在椅背上,啧啧两声,感叹着世事无常。 “你现在都能用钱把我砸死。”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程阮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学生走进来,放下课本,拿起笔,拿出错题本,摆到徐韫节面前。 “徐老师,我有几道题不会,您能给我讲讲吗?” 程阮:“……” 怎么办,她想打架。 妈的,这都上课了呀!!!逃课来看帅哥??! 小妹妹,你有姐姐当年的风范。 程阮想直接把人丢出去。 但试想了一下,如果她真的在徐韫节办公室动手,那么她被徐韫节丢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向来不服管教的程大小姐第一次向现实低头,叹息片刻,慢蹭蹭掏出一副蓝牙耳机。 戴上,听歌,睡觉。 最好一觉睡到徐韫节刚好下班,那样她就不用再看到让她糟心的画面了。 程阮闷头装死的这副模样,尽数落在徐韫节的余光中。 男人的唇边的弧度忍不住弯了弯,身上的疏离冷漠也有一瞬间的收敛。 他手指轻点了几下面前的课本,对女学生道:“我会告诉你们数学老师在课堂上给你们重新讲一遍这些题,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应该回去上课。” 女学生脸白了白:“……啊?” 临出门前,她悄悄瞄了眼程阮。 难道他们班那些男生说的都是真的? 徐老师真的被这个漂亮姐姐追到了? - 程阮一开始没什么睡意,脑袋歪到一边,不看徐韫节的方向,拿着手机刷视频,刷着刷着,还真就把她自己给刷睡着了。 徐韫节知道程阮在装睡,但后来看她趴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起来,视线在她单薄的衣着上停顿了一会,继而拿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室内温度。 因为课程要备案,数学书又被程阮压在手边,徐韫节起身,绕到另一侧去拿讲义书。 却在无意中看到程阮手机屏幕还亮着。 似乎在循环播放什么视频。 他长臂一顿,来到程阮身侧,垂眸扫了眼视频内容。 内容很简单。 换装视频。 总结下来,就三个要素。 男人,腹肌,公狗腰。 徐韫节面无表情的盯了屏幕两眼,又轻飘飘看了看程阮舒适的睡颜,接着,没什么情绪的关掉了空调。 - 程阮是被热醒的。 她满头大汗的醒来,看到徐韫节手边的空调遥控器,二话不说控诉道:“你怎么把空调关了。” 男人看着面前的电脑,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打字,仿佛没听到程阮说话似的,也不理她。 程阮:“?” 她皱了皱鼻子,一脸起床气,不耐烦的伸长手臂,想把空调遥控器拿过来。 可谁料,被徐韫节先一步拿远。 程阮恼了,压根没想徐韫节为什么突然那么不近人情,直接在他头上扣了顶帽子:“徐韫节!你这是虐待!” 说完,就跟和徐韫节较上劲似的,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伸着胳膊去拿空调遥控。 她还没完全睡醒,没什么力气,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一个没站稳,脚也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要往前栽,下意识,程阮连忙扶住了面前唯一能让自己固定住身体的东西。 也就是徐韫节的肩膀。 忽的一下,两人猛地靠近,呼吸都纠缠到了一起。 一切都发生的十分突然。 外面蝉声不断,程阮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她眼前就是男人性感绯红的嘴唇,也不知怎么就色胆包天,嘴比脑子快,吐出一句。 “我能亲你吗?” - 第二十七章 白城一枝花 - 当初,程阮喜欢上徐韫节,不说一见钟情,也算见色起意。 她是个颜控,容易被男色诱惑,而徐韫节身上的每个点都长在她的审美上,轻而易举,就让她一头陷了进去。 她也不挣扎。 她认栽。 认栽的后果就是,她惦记了徐韫节七年,从刚认识到现在,她人生中不长不短的整整七年。 - 静谧闷燥的办公室内,程阮还保持着双手扶在徐韫节肩膀上的姿势,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的嘴唇看,仿佛只要男人一点头,她立刻就要生扑上去。 就在这时,徐韫节开口了。 “站好。” 语气不轻不重,淡淡地两个字,似警告,似提醒,也像隐晦的拒绝。 就两个字。 让程阮脑子瞬间清醒了,猛地直起身。 缓了两秒,她使劲拍了拍自己脸颊,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在男人若有若无的打量下,深吸口气道:“我开玩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阮感觉她话落之后周围的空气顿时又沉了几分。 再低头一看,徐韫节已经收回视线,仿佛她刚才的唐突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叩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请进。” 程阮还以为又是哪个女学生来问题,不耐烦的抱起了胸,想用气势把对方压倒。 直到门开后,她看清来人的长相…… - 方若颜和徐韫节在同一个班级任教,二人有工作上的往来。 她来徐韫节办公室送学生名单,蓦地看见程阮出现在这里,说没有什么反应不可能,但至少她的表情没有显露太多惊讶。 看到面前的一幕,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程阮一愣,看着方若颜,也跟着笑了下。 方若颜这个人就是这样,你什么都不用跟她说,她自己就能猜透。 程阮本来是不想让方若颜知道她又和徐韫节见面的事,但一想,她都要来这里当老师了,想不让方若颜知道也不可能。 “这是一班的学生名单,你看一下。” 方若颜径直走到徐韫节办公桌前,将一份名单递给了他。 男人面色冷淡地伸手接过。 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几个和方若颜交好的女老师等在外面,看到办公室内的情景后,纷纷八卦起来。 “这不是在我们刚刚在广场遇到的那个女人?” “难道这是徐老师女朋友?” “谁知道呢,不过两个人看上去挺配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甚至方若颜从办公室出来后,她们还想拉着方若颜一起八卦。 “诶,方老师,我看你跟里面那位小姐也挺熟的,她是谁啊?徐老师女朋友吗?” 方若颜捏紧了手中剩余的名单,闻言,看了那名女老师一眼,没说话。 - 办公室里,方若颜离开后,气氛再次沉寂下来,程阮抢过遥控器,将温度调到了24摄氏度。 徐韫节在一边办公,程阮就支起脑袋盯着他看,从眉毛到鼻子,再从鼻子到喉结,越看越觉得他全方位无死角的好看。 看着看着,程阮开始手痒痒,想把这个场景拍下来。 于是,程阮凭借她高中在课堂上偷偷玩手机不被老师发现的功力,成功在徐韫节没察觉的情况下偷拍了他。 照片里,光线明亮,落在男人身上,男人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落影,五官更显立体精致致,眉里眼间透露出清冷脱俗,如云间月色般,不食人间烟火气。 程阮在内心夸赞了一番自己的拍照技术。 接着,打开微信发朋友圈。 并在照片上方配文道:“今天天气真好,我很开心。” 没一会,底下出现了七八条评论。 程阮扫了眼下面的评论,开始逐条回复。 -纪千毓:“你是因为天气好才开心吗,你是馋上了人家帅哥的身子,我都不忍心戳破你!!!” 白城一枝花回复纪千毓:“纪千毓,你给老子闭麦!” -常二狗:“老大,这是我们大嫂吗?” 白城一枝花回复常二狗:“再过三个月就是了!” -曹宇鹏:“阮姐,你跟徐老师????!!!” 白城一枝花回复曹宇鹏:“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程阮回复的不亦乐乎,直到看见顾少随名字。 -顾少随:“徐韫节回来了?” 程阮顿时蒙了两秒。 操! 忘记屏蔽顾少随了! 她指尖快速挪到“删除”两个字的上方,犹豫删还是不删。 片刻后,一把将手机扔到桌面上,动静大到徐韫节都朝她投来视线。 程阮当没看见,无所谓的耸耸肩,算了,发都发了。 而且顾少随那厮已经看到了,她删不删意义不大。 她将手机翻个面,不再看信息,直接装死。 - 美男办公,赏心悦目。 程阮感觉忽然一下又回到上学时期。 那时候,他在考场上碾压对手,她在校外群斗场合所向披靡。他在万人台上领奖,她在校长办公室念检讨。他不嫌弃她学习差,她也不介意他脾气冷。 看,她跟他多合适。 尽管,他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她。 程阮眼前走马灯似的闪现过去的画面,脑子的甜蜜泡泡即将溢出来的霎那间,被一句腻到骨子里的声音给强行摁了回去。 “徐老师。” 女人推门而入,声音甜腻,她不敲门就走了进来,跟在自己家一样随便。 “徐老师,明天我有点私事,上不了美术课,所以明天那节课你去给学生上。” 程阮:“???” 原本还在东歪西扭的盯着徐韫节犯花痴的她,一听见动静,立马直起了身,不带温度的视线投向来人。 来人一头棕色长发,身着裸色长裙,化着淡妆,模样姣好,只是眉眼间有股说不出来傲气,让程阮不喜欢。 再加上女人目光中流露出对徐韫节明晃晃的攻势,更让程阮看着碍眼。 女人的心思一看就懂,明晃晃的让课。 高中,学习任务重,大部分老师都想私下给学生加课,提高班级平均水平。 只是程阮可不觉得徐韫节像是那种会和其他科目老师抢课的人。 他那个人,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不过她清楚的记得他以前最讨厌多管闲事,不在他任务范畴内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管。 果不其然,女人话落,徐韫节并未答话。 程阮在一旁看在眼里,凉凉开口道:“他是数学老师,怎么去教美术?” 第二十八章 你不是说玩腻了吗 这时,女人像才看到程阮一样,目光高高在上的挑剔的扫了几眼她的长相和衣着。 “徐老师,这是您朋友?” 程阮讨厌别人用看一个物品的眼光打量她,故意出声呛了句眼前的女人。 “错,是女朋友。” 她话落,徐韫节稍抬眼睫看了她一眼,见她那随时都有可能和别人打起来的架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是学校新聘的美术教师,既然你明天有事来不了,可以让她去帮你替课。” 徐韫节的话有打圆场的意思,可女人并不那么觉得。 她笑着看向程阮的目光尽是蔑视,“我怎么不知道学校聘请了新的美术老师?” 程阮深呼吸了下,尽量保持平静,努力克制心头滋生的燥意,“废话,你要是什么事都知道,这学校还要校长干什么?” 话落,在女人没缓过神前,又皮笑肉不笑的又说:“啊,我这个人说话方式就这样,你别介意啊。” 女人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但有火不好当着徐韫节的面直接发泄,只能按捺下来,咬牙问程阮:“不知道您是哪个美院毕业的?” “关你什么事。”程阮悄悄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你还有副业?” “……什么?” 女人没听懂。 程阮嗤了声:“副业查户口啊。” “你……” “我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程阮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说话它就这样。” 女人彻底被噎住了。 她是学校花重金请来的老师,加上年轻漂亮,不少学生都喜欢她,学校里也有几个男老师在追求她,但她只看上了学校新来的数学老师。 也就是徐韫节。 她在学校画室听学生说起徐韫节好像被学校外面的女人给缠住了,这才找借口来徐老师办公室一探究竟。 没想到学生说的是真的。 这个校外的女人果然不好对付,张扬跋扈,一点礼数都没有,一看就是小地方养出来的俗人,还来私高当美术老师? 笑话。 不过眼下看上去,这个校外女人应该还没追到徐老师。 程阮看到女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不知道酝酿什么坏主意。 忽然,她看到女人朝徐韫节走过去,在他办公桌前站定,“徐老师,不知您今晚有没有空,我想……” 程阮掏了掏耳朵,打断道:“他没空。” 女人再次被噎,薄怒的视线朝程阮瞪来。 程阮笑了,女人越生气,她就越高兴。 当着女人的面,她愉悦的吹了个口哨,一脸痞气道:“你的徐老师今晚约了人。” 女人似乎不信,程阮一挑眉,用目光点了点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懒散道:“不信你问他。” 女人的视线转移到面色寡淡的男人身上,看到男人先是瞧了眼程阮懒懒散散的模样,才转过头来,不冷不淡地回答自己道:“嗯。” 只有一个简短的音节。 女人脸色霎时一僵。 程阮瞥见女人垂在一侧的手指握了松,松了握,可见内心有多挣扎。 片刻,女人克制着脸色,来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 “欢迎你来到我们学校任教。” 程阮垂头扫了眼女人精致的美甲,眉梢一扬,慢悠悠和女人交握了下手。 “对了,我叫华莺。” 华莺自我介绍的同时,美眸轻蔑的看着程阮。 已经想好接下来同为美术教师的日子里怎么把今天丢失的脸面找回来。 - 程阮面无表情的看着华莺离开。 她不是没看见女人临走前眼底的挑衅,她只是觉得和这样的人没什么好斗的。 两个女人打架太难看。华莺还不值得她动手。 不过,如果下次见面,华莺还这么自视清高,把主意打到徐韫节身上,那么她不介意动用一点点小手段,让华莺在白城混不下去。 反正她是公认的小疯子。 做什么都不需要道理。 - 送走华莺后,程阮看向徐韫节,手指按在唇角,手动挤出一个微笑,“谢谢徐老师刚才的配合,我发现我都要再次喜欢上你了!” 男人没看她,将方若颜刚刚送来的学生名单夹在教案中,拿上手机和腕表,起身。 离开座位前,轻飘飘看她一眼,“你知道你现在脸上写着什么字吗?” 程阮眨眨眼:“什么?” “假。” 男人黑眸平静冷漠,评价道:“笑是假的,话是假的,你的喜欢也是假的。” “怎么会,我是真的喜欢你。” 程阮下意识说了句。 “喜欢?” 男人不知道被戳到什么点,要离开的步伐忽地顿下,不带情绪的黑眸朝程阮扫来,温文尔雅的面具有一瞬间的破碎,他似乎冷笑了声。 “喜欢?你不是说你玩腻了吗?” 程阮脸上的表情一僵。 当初分手时,徐韫节问程阮为什么,她回答他,玩腻了。 五年过去,重逢以来,两个人之间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程阮张了张嘴,向来舌灿莲花的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她当初只是想故意刺激他? 可她的确提了‘分手’两个字。 见她说不出话,男人收回视线,往外走,步履沉稳。 “你去上课吗?”程阮在后面问了句。 男人没理她。 程阮啧了声,搜刮出最后一丝理智,喊住他:“徐韫节!” 她声音很大,还夹杂着些许强势,“你当初为什么没和……” 话说一半,程阮猛地顿住,没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口。 她不能说。 也不能问。 问了就代表她承认自己输给了那个人。 可徐韫节听出她语气的异常,已经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程阮深吸了两口气,把方才的冲动尽数压下。 她脸色恢复冷漠,对上徐韫节略带疑惑的目光,轻抬下颌,又变成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模样。 “没什么,你去上课。” - 徐韫节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眼程阮,那一眼,似乎要透过程阮谎言成篇的表像,直剖她的内心。 他走后,程阮大脑放空了两秒,眉目间冷冷淡淡,还隐约透漏着说不上来的嘲讽。 她程阮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正没对谁低过头,也没跟谁认输过。 既然徐韫节现在没和那个人在一起,那就证明她和那个人之间,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更何况,徐韫节现在有婚约在身,她才是要跟他履行婚约的人。 程阮扯唇笑了笑,目光冷冽,随意在徐韫节办公室内扫过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离开了这里。 - 第二十九章 我还没追到她 外面阳光爆烈,程阮一坐进自己车内,立马将空调温度开到了最低。 同时,她接到一通电话。 程阮看了眼来电人姓名,犹豫几秒,还是按了接通。 “行啊,都开始不回信息了是?” “顾少随……” 程阮抓了抓头发,颇为烦躁道:“如果你是要骂我,那你就先憋着,姑奶奶现在心情不爽,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骂我,我今晚就飞去美国把你暴揍一顿。” 电话那边,顾少随轻嗤了声,压根不理会她的警告,问她:“你跟徐韫节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程阮目光盯着街道边的梧桐树,面无表情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顾少随讲了一遍。 “操,你们拍电影呢。” 顾少随吐槽了句,过后,沉默两秒,忽然问她:“程阮,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是为了程家那点家产才缠上徐韫节,还是因为你放不下当年的事,想把当年丢掉的场子找回来?” 程阮听到他这话,眨了眨眼,脸不红气不喘反问:“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谁是?!” 男人语气比她还臭:“行了,我知道你小时候那些事对你影响挺大的,但都过去了不是吗?” “过不去!” 程阮声量猛地一下子提高,情绪也有些异样。 “顾少随,我真的很讨厌被人一次次抛下!就好像,我是什么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那边一时没说,再开口时,男人明显放缓了语气。 “要不你来美国找我,我带你玩两天,不就是一点破家产吗,咱不要了还不行?” 某个刚刚还可怜兮兮的女人,一听这话,又凶了起来:“不行!”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 顾少随像是没辙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行,那你自己郁闷去,本少爷不管你了。” - 办公室。 徐韫节上完课回来,屋内的人已经走了。 他在门口站了会,望着程阮刚刚坐过的地方,神情莫辨,似乎陷入了奇怪而诡异的平静中。 其实,他能看得出她刚才有话要问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把话憋了回去。 不过,她话里提到当初,所以徐韫节猜测她要问的话应该和当初分手的原因有关。 换做五年前,他可能还会多问一句。 但现在。 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不会给她玩弄他第二次的机会。 男人轻轻闭了闭眼,脸色略显惫态,他将书本放到一边,来到程阮刚刚坐过的位置,指腹在桌面上蹭过,眸光沉沉。 是他太急了。 他刚刚不该跟她提起五年前的事情。 这时,被男人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 是徐家如今的掌权人,也就是徐韫节的父亲给他发来的短信。 【选好了?】 除却文字外,还有一张图。 如果程阮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张图正是她刚刚偷拍下来的那一张。 徐韫节翻看了两眼图片,眼前不由自主闪过女孩的嗔笑,他回答:【嗯。】 【这小姑娘可不好降服啊。】 徐韫节的父亲也听说过程阮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迹。 徐韫节:【我知道。】 三个字,也让徐父明白了他的决心。 【行,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给你奶奶看看,也早点把你们的事订下来。】 徐韫节:【先别张扬,再等等。】 徐父:【怎么了?】 徐韫节想起方才不欢而散的场面,眼睫垂了垂,蓦地看到桌角一只被程阮遗落的蓝牙耳机。 他伸手缓缓拿起,握在手心。 顿了片刻,回复道。 【我还没追到她。】 - “阮姐,你发朋友圈里那人是谁啊?” 程阮从学校离开,一路飙车去了影视城,纪千毓只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他还是要照常拍戏。 影视城人多眼杂,程阮戴着墨镜,悠哉悠哉的躺在纪千毓的休息软椅上,不紧不慢的喝冰镇橙汁。 “前男友。”她随口答道。 纪千毓拿着扇子给程阮扇风的动作突然顿了顿,眼底快速闪过什么。 程阮敏锐的察觉到,伸出一根手指把墨镜往下拉了拉,目光锋利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认识他?” 纪千毓这才回过神,“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认识他。” 他说:“我就是觉得你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程阮是什么人,纪千毓在娱乐圈混了三四年,见过不少耍大牌的女星,但她们的闹腾劲和程阮比起来,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他从大学到现在,认识程阮也有三年了,就没见过程阮对一件事物的兴趣超过三天。 前男友? 那不都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了吗? 这小霸王怎么又惦记起来了? “纪千毓。” 程阮忽然叫他一声。 “啊?” “艳福不浅啊。”她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纪千毓没听明白,直到瞧见她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几个女演员休息帐篷那边,他才颇为头疼的叹口气:“无福消受。” 说完,他经纪人过来喊他去补一下妆,准备拍戏,他应了声,扭过头来想跟程阮打声招呼,意外看到她脖颈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小红点。 “阮姐,你脖子怎么了?” “嗯?” 程阮伸手摸了摸,摸到一些凸起的小红疹,她拖长调子啊了一声,懒懒洋洋道:“好像,又过敏了。” 她一身公主病,皮肤也敏感无比。 一到这个季节,就容易过敏,脖子会起红疹。 “那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啊。” “没事,”程阮冲纪千毓摆摆手,让他别大惊小怪,“你房车在哪,我去上面待一会就好了。” - 影视城是多个剧组共用。 程鸢所在的《雾深时见你》剧组也在这里拍戏。 前两天的‘小三风波’让程鸢在酒店足足躲了两天,今天才敢露面来剧组拍戏。 饶是如此,她还是遭到了同剧组女演员的冷落奚讽,私下议论。 她经纪人怕影响她的拍戏状态,让她在公司给她派的房车上休息,不去理会同剧组女演员的那些风凉话。 程鸢照做了,她在房车上全心全意看剧本,打算用作品来证明自己的专业能力。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程鸢准备出房车时,目光随意往外一瞥,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晃过。 她经纪人看她站着愣神,不由问道:“看什么呢?” 程鸢回忆着刚才那一瞥,不确定的说:“我好像看见程阮了。” “你姐姐?”她经纪人也往外面看了眼,但没看见人。 其实应该是妹妹,程鸢在心里回答道。 她其实比程阮大,她才应该是程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第三十章 你该不会反悔了吧 “看错了,”她经纪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慢声道:“你姐姐又不是圈内人,怎么会来影视城。” “而且,那个方向只有纪千毓的房车。” 纪千毓,新悦娱乐的首席艺人。 近两年一夜爆红的顶流。 无绯闻,无不良嗜好,业务能力过关,粉丝理智团结。 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在娱乐圈的地位如日中天,无人能代替。 而且据说背景很深,签约的公司新悦娱乐也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 新悦的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为此,不少圈里人都猜测,新悦的老板就是纪千毓本人。 纪千毓极有可能是京都那边过来白城创业的某个大家族的后代,谁都招惹不起。 程鸢想起纪千毓的团队不可能会让一个女人光明正大进入纪千毓的房车,也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眼,她点点头:“可能。” - 程阮在影视城待了一下午,身上的红疹没消,但也没更严重。 她家里常备药,她也懒得去医院。 纪千毓晚上还得飞去其他城市拍综艺,程阮便从剧组回了家。 谁料,刚把车停进车库,便迎面碰上了徐韫节。 他似乎也刚回来,身上带着一股烟草味,看上去莫名有些颓。 她看到他的同时,他也朝她看来。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也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今天下午那场不愉快的对话。 一前一后进入电梯。 - 其实,徐韫节已经在地下车库等了很久。 几乎从下午六点,等到晚上八点。 在他以为程阮今晚不会回这里时,程阮才终于出现了。 按他对程阮的了解,如果今天他不主动见她一面,怕是至少未来一周,她都会躲着他。 甚至,她会说服她自己放弃这场联姻。 总之,会暂时把他丢到一边。 这种事,程阮从前没少做。 五年前,虽说是她主动追他,但时常心烦意乱,被耍到怅然若失的人是他。 - “那三个月时间,你还要吗?” 寂静无声的电梯内,徐韫节主动挑起话题。 程阮还在为下午的事觉得不自在,突然听到男人说话,她愣了一愣,才坚定点头。 “要啊,当然要!” 徐韫节突然这么说,程阮还以为他要反悔,顿时恶狠狠的瞪向他:“你该不会反悔了。” 徐韫节侧头扫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上的红疹,甚至还有一小块皮肤都快被她挠破了。 男人眉头微拧:“你脖子怎么了?” “过敏。” 程阮随口回答,答完,倏地一笑:“怎么,心疼我了?” 徐韫节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程阮扬了下眉,这人又不说话了,无趣。 她同样移开目光,没再看他。 直到电梯停在十九楼,男人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程阮这才朝他看了眼,笑容无害,但眼底没什么真正的暖意,“徐老师不下去?” 男人垂下眉眼,不知从哪摸出一只蓝牙耳机,递到程阮面前,“你的?” 程阮定睛看了眼,眉梢轻扬,目光稍显讶异,“我还以为被我弄丢了,谢谢徐老师。” 一口一个徐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程阮真的是徐韫节的学生。 可有多少真心和感情在里面,只有程阮自己知道。 - 徐韫节主动跟程阮讲话,这点超出了她的预料,通过今天下午的对话,她能感受到徐韫节心里憋着一股劲。 如果一把火点燃,大概烧的她连灰都不剩。 想想也对,徐韫节这种对什么都得心应手的天才学神,竟然被一个女人甩了。 这可能是一辈子的污点。 - 回到家,程阮随手将耳机扔到柜台上,先进浴室泡了个澡,她晚上没吃饭,或许是因为过敏,头也昏昏胀胀的,擦完药膏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 翌日,烈阳高照。 卧室内窗帘关着,昏沉幽静。 程阮醒来后,觉得全身无力,脖子那一块倒是没那么痒了。她捶捶脑袋,进浴室照了照镜子,看到红疹差不多也都消了下去。 只是这时间…… 她记得,今天是她第一天任教。 她回到卧室,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见顾少随给她打了五个电话,她拨回去,那边没人接。 她只好用微信给他发了条语音。 【顾少随,我好像感冒了,去不了学校,你记得帮我跟校长说一声,我晚两天再去报到。】 说完,程阮把手机扔一边,又一头栽进温软的被窝里,毫无形象的拱了两下。 她头晕脑胀,想再睡会,但奈何饿的胃疼,只好迷迷瞪瞪的去厨房找能吃的东西。 - 上次买的零食,程阮还没怎么动。 她烧开热水,泡了桶鲜虾鱼板面,有气无力的窝进单人沙发里发呆。 就在这时,有人来敲她家的门。 程阮没立即去开门,而是缩在沙发上往玄关处看了眼,她名下的房产有很多,她哪套房子都住过,知道她常住在这里、并且连门牌号都知道的,除了纪千毓外,就是顾少随。 嗯? 顾少随回国了? 程阮瞬间来了精神,她的欺负对象回来了! 她费力从沙发上蹦下来,鞋都没穿就去玄关处开门。 结果,门打开后,站在门口的不是顾少随。 程阮眼巴巴看着面前的人,使劲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发烧眼花了。 “徐韫节?” - 女人穿着白色睡衣,领口宽大,露出一大片过敏的皮肤,但颜色比昨天看上去似乎要浅了些。 徐韫节的目光从程阮脖子移到她脸上。她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红,眼底也有些红血丝,眉宇间没什么精神气。 “你怎么来了,要进去坐坐吗?” 女人侧了侧身,唇边带着坏笑的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会不会进门。 徐韫节的目光绕过程阮,往里面看了眼。 客厅是怎么样,徐韫节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目光所及处皆是一片昏暗。很明显,房间内没开灯,看样子,怕是能关上的窗帘全被程阮关上了。 徐韫节没动,站在门口说:“你今天没去学校,校长联系不上你。” 一句话,算是解释来意。 第三十一章 你还骂我 程阮拖长调子哦了声,也不管徐韫节进不进门,她扭头往房间内走去,“我请假了。” 徐韫节见她转身,目光落在她没穿鞋的脚上,沉思片刻,跟了进来。 在男人观察不到的地方,程阮得意的翘了翘唇角。 其实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徐韫节身上。 说实话,经过昨天下午的事,她觉得她情绪不太稳定,想先暂时放过徐韫节,等过几天再去骚扰他。 谁料他竟然一次两次的自己撞上来。 那就怪不得她了。 - 程阮打定主意,笑容乖巧的转过身,从玄关处拿出一双男士拖鞋递给徐韫节。 随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呐,我现在是病人,没法任教。” 男人没理她,意味不清的目光在地上那双男士拖鞋上顿了两秒。 程阮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眉梢一扬,慢吞吞出声:“别误会,我这儿没男人。” 徐韫节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 程阮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浅笑着往客厅走:“你特意过来找我,是关心我吗?” 话落,她眼前忽然一闪。 抬头一看,整个房间的灯都亮了。 程阮回过头,看到徐韫节刚收回开灯的动作,然后不紧不慢的来到她面前,看了她片刻。 “程阮。”他出声叫她,然后没有什么表情的说:“你在发烧。” - 在刚刚程阮开门的时候,徐韫节就注意到了。 程阮的脸很红,她靠近他的时候,身上的温度也烫的不正常。 “没有。” 程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底氤氲着坏笑,“我摸着不烫啊。” 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脸上是拒人千里外的冷然,程阮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一心只想把他脸上这层面具揭下来。 想着,她上前半步走。 柔弱无骨的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带动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不信,你自己试试……” 徐韫节目光忽地一沉,像触碰到针尖锋芒一般,瞬间移开了手。 奈何程阮握他握的紧,他一时难以挣脱,只能反过手,化被动为主动,擒住程阮的手,让她别乱来。 撩拨失败,程阮大脑快速转动,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你……” 徐韫节刚沉声开口,便看到眼前的女人身体一软,直往地上栽去。 像是高烧引起的体力不支。 他下意识握紧她的手腕,长臂一揽,把人拽到了怀里。 果然。 程阮身上的温度已经非常烫。 二人身侧,便是沙发。 徐韫节把程阮抱到沙发上,只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其他动作,“高烧晕厥”的女人忽然醒了过来。 趁他没有防备,拽着他的手腕,猛的用力,把他推到了沙发另一侧。 继而,欺身而上。 这时,徐韫节意识过来。 她是装的。 - “程阮!” 他沉声喊了声她的名字,只是话说一半,女人炙热滚烫的唇便已经凑了过来。 先是落在他的下巴上,接着鼻尖、脸颊、唇角。 毫无章法,霸道又强势。 徐韫节刚开始侧了侧头,想推开她,但奈何程阮缠他缠得紧。 如果他真的用力,肯定会弄疼她。 在他停止反抗的空隙中,女人已经找准机会,饱满诱人的双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啃咬,发泄。 - 时隔五年。 徐韫节身上的味道,皮肤的温度,唇瓣的柔软,甚至肌肉线条,那份已经沉寂成黑白橡胶片段的回忆,再次变得生动起来。 口腔内,舌尖上,全是男人唇齿间的清冽。 至此,重逢以来,搁置在两人中间那层看不清道不明的隔膜,终于被程阮的这一举动给捅破。 程阮很喜欢徐韫节身上独特的气息,她分辨不出是那是什么,但她很喜欢。 喜欢他身上的一切。 嗅觉。 味觉。 触觉。 他都完全满足她的需求。 她对他有欲望。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从重逢后的那一刻开始。 她看不得他对她冷漠的模样,他越冷漠,她越想刺激他,看他发疯。 她想跟他一起,拜倒在欲望之下。 为爱与罪举杯讴歌。 共赴黎明前那场伟大的世俗盛宴。 - 不知过了多久。 程阮停下来,饱满的樱唇娇艳欲滴,眼神又纯又欲,宛如秋日黎明前的白玫瑰染了艳色,引人采撷。 她嘴唇离开了徐韫节的薄唇,目光带着媚意,直勾勾盯着他。 “我昨晚做了个梦。” 说着,她的指腹在男人依旧冷静自持的眉眼上抚过。 “我梦见我死了,然后你和程冉结婚了,你还跟她说,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太漂亮了,你和我在一起有压力!徐韫节,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自信?!不对!你怎么能跟程冉结婚呢……?” 说这话时,程阮眼里带着切切实实的不满与谴责。 倒不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而是她虽然成功耍到了流氓,但她现在依旧很不爽。 因为徐韫节太冷静了。 冷静到让她觉得,她刚才的一番闹腾只是在取悦他,而且还没有取悦到。 - 徐韫节确实很冷静,刚才的一番唇齿相交,全是程阮主动。 他完全没给任何回应。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越是想要,他越不会轻易给她。 五年都过来了,又何妨再忍这一时半刻。 - 程阮身上很烫,徐韫节和她的身体相靠,能够清晰而直接的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 再这么烧下去,程阮就该进医院了。 “家里有药吗?”他问她。 程阮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无辜的眨眨眼,控诉道:“你骂我?” 他这是在说她有病就该吃药? 程阮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埋头咬在他的肩膀上,“我都死了你还骂我……” 徐韫节别开头,厉声呵斥:“别乱动。” 他叹口气:“我是说感冒药。” 程阮牙关一松,这才放过了徐韫节的肩膀。 “哦……” 她慢条斯理的哦了声,“好像有。” 她话落,徐韫节托起她的身体,把她往一边扔。 程阮挣扎了一下,问:“你去哪?” 眼看着女人再次缠上来,徐韫节无奈移开眼。 “下去。” 程阮见他不看她,倏地一乐:“你害羞啊?” 她故意逗他,“也对,我身材那么好,你害羞是正常的。” 说完,程阮自己乐了起来。 - 第三十二章 五年前就想这么干了 今天,是徐韫节第一次见程阮发烧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发起烧来,像喝了假酒一样。 “徐韫节,你长得真好看。” 程阮戳了戳徐韫节的眼睫,又要凑上来亲他。 男人躲开,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程阮撇了一眼他的手,一把抓住,直接咬在了徐韫节的小拇手指,舌尖不经意蹭过男人的指腹。 刹那间,一股陌生而不受控制的酥麻感,顺着男人的尾椎往上窜,引起阵阵颤栗。 徐韫节面色一下变了,伸手捏住程阮的下颌。 程阮脸被捏,还不忘出声问徐韫节:“我要是烧傻了,你还会娶我吗?” “娶”这个字儿一出来,男人深深地睨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程阮问。 男人轻嗤一声:“看你能卖出个什么价钱。” 程阮一听这话又来劲儿了,手指开始去解男人的衬衫领扣。 徐韫节强硬的摁住她的手,“做什么?” “欺负你啊。” 程阮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手下猛的用劲儿,徐韫节衬衫的第一、二个扣子被她拽掉,她随手扔到一边,笑容乖戾的看着徐韫节:“我五年前就想这么干了。” 说完,继续去扯第三个扣子。 徐韫节这次不再给她乱来的机会,强硬地擒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程阮顿时不满的朝他看来。 男人轻飘飘睨她一眼,语气没什么温度:“程阮,你想玩可以,只是你找错了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对错?” 程阮反驳他,低下头,嘴唇在他唇角咬来咬去。 徐韫节垂了一下眼,鸦羽般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无奈。 她是真的长大了。 比五年成熟很多。 徐韫节避开她的吻,语气依旧冷漠:“你就是这么缠男人的?” “只缠你。” 程阮一边咬他的下巴一边回答,她倒是想一直闹腾下去,但奈何她发着烧,有气无力。 程阮瞧了瞧男人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开口商量道:“要不你满足我一个需求,我就从你身上下来。”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她开出条件:“我想看你哭。” 被她欺负到哭。 徐韫节拧起眉,一脸怪异的看向她:“看来这五年,你没少做过这样的事。” “哪有?” 程阮反驳道:“我这五年可乖了,追我的人都能三中门口排到私高门口,我一个都没接受。” 说完还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徐韫节当然不会答应程阮的要求,但如果再让她这么闹下去,他就算是圣人也坐不住。 想着,他将程阮的双手禁锢到她身后,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身体,把她扔到了一侧。 这次,任凭程阮怎么挣扎他都不会心软。 徐韫节:“我不想拿东西把你绑起来,所以,你老实点。” 程阮被扔到一边,意思性的挣扎了一下便放弃,她一脸魇足的舔舔嘴唇。 “徐韫节,我饿了。” 她话落,刚刚把她那副表情尽收眼底的男人再度拧起眉头。 程阮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脸单纯道:“是真的饿了。” 她卧在沙发里,可怜兮兮的看着徐韫节。 “徐老师,你能给我做顿饭吗?我可以付你工资。” 徐韫节扫了她一眼,然后视线扫过茶几上的泡面。 接着,目光在客厅内扫了圈,问程阮:“感冒药在哪?” 程阮支着脑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电视机旁边的柜子。 - 片刻后,程阮看着徐韫节拿出的一盒感冒药,皱着鼻子撇开头,十分嫌弃道:“苦,我不吃。” 男人似乎快被她气笑了:“这是胶囊。” “那也苦,我不吃。” 程阮别着头,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男人冷冷扯了扯唇角,扭头往一边走。 程阮喊住他,“你去哪?” “不是雇我做饭?” 说着,男人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程阮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很久憋出句:“徐老师加油!” 男人没理她。 直到走进厨房后,他才伸出指腹,蹭了蹭唇角。 那里有一小块儿皮肤被程阮咬破了。 - 程阮太久没自己做饭,她自己也不记得家里的冰箱里面都有什么菜。 不过她相信徐韫节的做饭技术。 两个人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程阮有段时间厌食,不爱吃饭。 徐韫节就每天早起在他家里面做好早餐给程阮带到学校去,监督程阮吃完。 程阮一开始挺抗拒的,后来发现徐韫节做饭比她家里的厨师做的还好吃,也就不再拒绝。 那段时间程阮被徐韫节养胖了五六斤。 - 程阮本想进厨房欣赏徐韫节做饭,但奈何体力不支。 她浑身的力气全在刚刚欺负徐韫节的时候用完了。 - 徐韫节来程阮家里找她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五点,经过程阮一番闹腾,也差不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徐韫节便给自己也做了一份。 他做饭很快,主要是程阮家里没什么蔬菜,他只能简单的做了两份西红柿鸡蛋面。 - 没多久,一股饭香味儿在客厅传开。 程阮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到徐韫节端出两碗面放到了餐桌上,动作不紧不慢,随后,他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去洗手。” 程阮抿抿嘴,从沙发上跳下来,乖乖去洗了个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去洗手的这段时间内,男人拿起茶几上的胶囊,拧开胶囊壳,将药末倒在了她的面汤里。 - 程阮回来后,坐在餐椅上,像个小狗似的闻了闻徐韫节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接着,一脸满足的对他露出个大大的微笑:“谢谢徐老师。” 说完,拿起筷子。 程阮刚开始吃,她爸一个视频电话给她打了过来。 徐韫节坐在她对面,听到动静,往她手机上瞥了一眼。 随后,看到程阮面无表情的把视频电话挂掉了。 但没过上几秒,电话又打了过来。 程阮不耐烦的啧了声,没办法,按了接通。 她把手机摆到面前,半边身子入镜。 “刚刚怎么把视频挂掉了?” 她爸上来就问。 第三十三章 那你能每天让我亲一下吗 程阮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支着下巴,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视频那边的画面。 那边场景似乎是在酒店里,她爸像是刚起床。眼镜都没戴,眉目英俊,有着成熟老男人独特的魅力。 她爸确实很帅! 也难怪方舒琦那么一个大美人也不会无名无分跟了他二十年。 程阮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抹微笑,“手误。” 知女莫若父,程阮什么心思,程荣山都了解个大概。 他知道程阮在生闷气。 “家里最近事情比较多,你奶奶名下的山庄那边又出了点问题。你乖一点,别出去惹事儿,也别总跟鸢鸢和冉冉作对,还有,爸上次跟你说的话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程阮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表情:“噢。” “对了你哥哥在我身边,你们兄妹俩都大半年没见了,跟你哥哥说说话。” 原本有一句没一句搭话的程阮一听程荣山这句话,捏着筷子的手不经意间紧了紧,眼底也快速闪过一丝什么。 她假装不经意的站起身拿东西,实则在脱离她爸视线后,对徐韫节比了个“嘘”的手势。 示意他别说话。 “宥扬啊,你妹妹阮阮,你们兄妹俩说说话。” 视频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程阮却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哎,怎么回事儿?阮阮人呢?” “阮阮?” “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信号不好?” 程阮保持一动不动的动作,在心里默默点头:嗯,就是信号不好,你赶紧把视频挂了! 程荣山在那儿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 须臾,程阮听到一句男声插入,声音宛若寒冰:“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我们该走了。” 男人话落,那边又折腾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听到“滴”的一声后,程阮缓解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然后在徐韫节的注视下,淡然自若的落座。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她头也不抬的出声回答解释:“我不喜欢程宥扬。” “他不是我哥。” “我不接他电话。” 一连三句。 徐韫节面无表情的垂下眼,没搭话,她就是这样,爱恨随意,不受拘束。 程阮点开手机,看着视频挂断的界面,不紧不慢的点开语音发送。 【爸,您看您女儿现在连流量都用不起了,多穷啊。】 发完信息,程阮开始闷头吃饭。 吃了几口,她眉头微微一扭,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总觉得今天这面有点苦? 难道是徐韫节的厨艺退步了? - 吃完饭大概晚上八点,程阮看着徐韫节把碗筷收拾好,又去厨房清理干净后,准备离开。 她皱了皱鼻子,挡在他面前,就是不让他走。 中途,还把他的联系方式骗到了手。 程阮闹腾的时间一长,男人也快没了耐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韫节问她。 程阮想也没想,随口说道:“你啊。” 说完她自己都猛的愣住,看到男人正用幽深的视线盯着她。 干什么? -你啊。 干……ni? 程阮脑子忽然有点不清醒了。 她发誓,她不是这个意思。 可话都说出来了,如果现在退缩有点不符合她小霸王的作风。 想着,她不加掩饰的欣赏视线在男人身上扫过。 男人衬衫领扣被她拽掉几颗,露出一小块儿白皙的胸膛,肌肉线条明显。 刚刚趴在徐韫节身上亲他的时候,程阮就发现了,比起五年前,它……长大了不少。 程阮在心里控诉了一下自己流氓的行为,然后抬起头,大大方方看着他,有商有量道:“可以吗?” “……” 说这话的时候,程阮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下一秒她看到徐韫节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一下头:“行啊。” 程阮:“?” 她激动的张了张嘴巴,只是还没等她说话,男人又开口。 “不过,你现在还是追求者,等你什么时候转正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谈其他方面的深入。” “啊……” 程阮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她耍赖似的上前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那要是我一直不能转正怎么办?” 男人扫了一眼她的手:“之前说要三个月追到我的时候,不是还信心满满?” 程阮啧了声,看上去有些苦恼,“此一时彼一时嘛。” “行,那合作的事……”徐韫节冷冷开口。 “等一下,”程阮猛地打断他,“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然后,她看着男人的嘴唇,蹦出一句:“那你能每天让我亲一下吗?” 说完,她还欲盖弥彰的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别的企图,就是想给自己补充一下能量,反正我们又不是没亲过,你又不吃亏。” 徐韫节听着她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轻嗤一声:“你还真能闹腾。” “谢谢夸奖。” 程阮摇了摇他的手臂,“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同不同意都一样。” 徐韫节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关键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低下头,睨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让着你,纵着你,是因为你在发烧,我出于礼节才暂且照顾你一下,并不代表我要一直满足你,懂吗?” 程阮眨了眨眼,没说话。 “既然你已经加了联系方式,那记得把这顿饭的劳务费转一下。” 徐韫节来到玄关处开始换上自己的鞋。 程阮以为自己听错了,深吸口气问他:“你好意思收?” 男人动作一顿,抬头看她,指了指自己被咬破的唇角,“我没找你要医药费已经很不错了。” 程阮心虚了一下,然后卖惨道:“徐韫节,我不骗你,我的银行卡真的已经被冻结了,我现在没有钱。” 她商量道:“你看要不让我做点别的,比如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 “……暖床也行,我都可以。” 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腾出眼神看了她一眼,问她:“做什么都可以?” 程阮顿时点头如捣蒜。 “好,”徐韫节对她说,“明天上午八点,去我那找我。” “一大早啊,”程阮扭捏的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不太好……” - 第三十四章 被她传染感冒了 程阮说完,徐韫节又看了她一眼,接着,没什么表情的关门离开,留给程阮一扇紧闭的房门。 “……” 程阮盯着房门看了两秒,蓦地笑出声,眼底全是漫不经心。 全然没有了在徐韫节面前的娇态。 客厅里,厨房内,餐桌上,都还残留着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程阮把茶几上已经凉掉的泡面倒掉,进浴室洗漱前,看到她爸给她回过来的微信。 她爸给她转了五万块。 还让她省着点花。 程阮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莫名回想起刚刚视频通话中程宥扬的声音。 算起来,他好像要回国了。 啧啧。 她又得开始装好妹妹了。 真是够麻烦。 - 或许是前一天晚上“强迫”了徐韫节,也或许是二人久违的唇齿相交勾起了程阮内心的回忆。 整个晚上,她一直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那叫一个香艳。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程阮起床的时候,都比往常在床上愣神了好半天。 - 晴朗了多日的天空,在今早暴雨忽至。 电闪雷鸣,邪风四起。 浴室里,程阮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查看自己身上的红疹。 红疹已经全部消下去,基本看不出来。 顾少随给的药就是好用。 漱口的时候,程阮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五。 按理说,徐韫节今天还要去学校任教。 难不成他今天没课? 程阮‘咕嘟咕嘟’两口,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算了,反正是他叫她去的。 洗漱完,程阮来到衣物间挑衣服。 穿什么呢? 她的视线在一众高奢大牌衣物上流连过,最后落到一件不起眼的白色吊带裙上。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昨天在沙发上扑倒徐韫节的场面。 思忖片刻,程阮决定穿裙子。 裙子好脱! - 半个小时后,化了淡妆,穿着小白裙,一身淑女范儿的程家小魔女出现在了徐韫节家门口。 徐韫节手里还拿着书,他似乎很忙,开门后都没怎么看程阮,给她拿了鞋便没再管她。 特意精心打扮过一番的程小魔女:“……” 冷淡的臭男人。 她白打扮了! 外面下着暴雨,天气阴沉。房内开着白炽灯,窗帘半闭,浓郁的清香早餐味充斥着客厅。 程阮顺着飘香寻去,发现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份没有动过的早餐。 她笑嘻嘻的朝徐韫节看去,还对他眨了眨眼睛,“给我留的吗?” 男人一身灰色家居服,发丝柔软垂顺,闻声,目光在程阮脸上掠过。 女人正满脸期待的和他对视。 - 兴许是窗外轰鸣的雷雨声衬托,又兴许是客厅泛着冷光的地板太过冷硬,程阮竟意外从徐韫节眉眼间捕捉到了一抹柔软。 但是一转即逝,快到让程阮误以为那是错觉。 徐韫节“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书本合上,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道:“餐盘的左边放着一盒感冒药,吃完药后去书房找我。” 程阮心思一动,“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徐韫节看上去有些难受,偏过头轻咳了声。 见状,程阮有些惊讶的捂住嘴巴,“徐韫节,你该不会是昨天被我传染感冒了?” 她从小体格挺好的,一年半载都不会感冒一次。就算感冒发高烧,也是次日就好,一点儿病根儿都不留。 为此,她压根就没把昨天发烧的事当回事儿。 因为她没把她自己当回事儿,所以她毫无避讳的强吻了徐韫节。 徐韫节现在感冒了。 被她传染的! “跟你没关系。” 徐韫节看得出来程阮在想什么,他这两天作息不规律,加上刚回白城,水土不服,身体出点症状是正常的事儿。 他虽然这么说,但程阮却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是她害了徐韫节。 为此,在听到徐韫节说,让她帮他手抄教案模板来当做昨晚他给她做饭的报酬时,只挣扎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毅然同意。 - 书房里,灯光开的很足。 程阮坐在软椅上,面前摆着一台电脑。徐韫节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软榻上,抱着笔记本,像是在办公。 自从大学毕业后,程阮没怎么手写过东西。 她静不下心,偶尔回头偷瞄徐韫节两眼。 男人察觉到她的不专注,有几次和她视线相撞,但也没多说什么。 徐韫节不理她,次数一多,程阮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手支着脑袋,姿态懒散,不再偷看他,但手下动作不停。 短短半小时,她便写完四五页的纸。 程阮的字儿写的很漂亮,和她这个人一样,张扬,肆意,潇洒。笔画结构间,飞舞又不失工整。 但她一直静不下心。 总想着赶紧写完,好去调戏徐韫节。 可写着写着,她发现这个教案像永远也写不完。 程阮疑惑的停下笔,拿起鼠标在面前的屏幕上滑动了两下,才发现这份教案有十一万字! 她就算是抄到手废也抄不完!! 程阮突然觉得她被徐韫节套路了。 刚想回过头冲他发火,男人隐忍又克制的咳嗽声在她背后响起。 像一盆冷水,呼的就把程阮心头的火给扑灭了,她后背一僵,刚酝酿好的说辞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她要是不抄,那这份活不就又落到徐韫节身上了? 可他现在被她传染感冒了。 程阮咬着笔帽,开始陷入为难。 纠结良久,她歇了口气。 算了算了,她的男人她不宠谁来宠? 万一因为这些破工作,把她男人的身体给搞垮了。 那她以后的性福生活怎么办?? 想到这些,程阮顿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气。 像打了鸡血一样,手下速度‘刷刷刷’的抄着教案。 她背后,徐韫节敲打键盘的动作一顿。 男人眉峰微扬,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凝聚起细碎的柔光,目光要笑不笑的注视着程阮娇软的侧颜。 似乎在猜测程阮这小疯子的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竟然激动成这样。 - 在电闪雷鸣与辛勤抄写教案中,三个小时的时光快速流淌过。 虽然程阮在内心说服自己要宠爱她的男人,但随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累,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而教案怎么抄也抄不完时。 委屈感就在那么一瞬间爆发。 徐韫节怎么能让她抄这破玩意儿抄两三个小时呢? 他就一点不心疼她吗? 第三十五章 我只在你面前娇气 程阮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 此时,忙于办公,已经忘记时间的徐韫节,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 他看了眼来电人的姓名,刚把电话接起,一边的程阮毫无预兆的彻底爆发。 “徐韫节你也太欺负人了!” 程阮转过椅子,气呼呼的把笔扣在桌面上,皱着鼻子控诉他。 “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停过,我的手都要断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贪心!!” 徐韫节:“……” 他回味了一遍程阮的话,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手机。 与此同时。 电话那边的徐止遇从徐家别墅的楼梯上摔下来,一屁股咯到了楼梯棱角处。 一旁,正在布置午宴的老管家见状连忙奔过来,“少爷!” 其他佣人也纷纷围过来。 “少爷?” “……少爷!少爷您没事?” 徐止遇还保持着栽下楼的动作,蜷缩着身体,一脸惨白,嘴里念念有词。 “断、断了……” 老管家注意到徐止遇蜷缩的动作,顿时大骇,目光毫不避讳扫向徐止遇裆部,“断了?!” “完了完了,快叫家庭医生!” 喊完,老管家才注意到徐止遇手里还拿着手机。 似乎还在跟人通话。 可没等他看清楚,徐止遇又开始凄惨哭诉:“手都快断了!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 老管家:“?” 手快断了? 少爷不是伤到根本了吗? “我的小仙女啊!哥哥没保护好你啊!!!” 众人:“……?” 接着,他们看到,被误以为伤到根本的徐止遇在众目睽睽下艰难起身,朝外飞奔而去。 像被渣女伤害了的纯情小男生。 痛不欲生。 哭天喊地。 “我的小仙女,你怎么就落入魔爪了呀!” “……徐韫节,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老管家:“……” 他朝外追了几步,无情的扬声提醒:“少爷!您哭归哭,可别忘了刚刚您父亲让您打电话喊大少爷回家来吃午饭!” “吃他大爷!”徐止遇愤怒的吼声从外传来,“老子女人都让他给抢跑了!” “啊——” 又一声惨叫。 “少爷跌进水池里了,快来人!!” “……” - 书房里,徐韫节听着电话那边乱糟糟的呼喊声,轻轻皱起眉,挂掉了电话。 程阮也听到了那边的对话,想着刚刚自己那几句容易让人误会的声音,她倒没脸红,只是稍稍挑一下眉。 “别乱说话。” 徐韫节朝她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程阮眨眨眼,在男人的注视下鼓了一下腮帮子,刚想装可怜…… “少来这一招。” 男人声音清淡如水。 程阮心一横,干脆就矫情到底了,她收起委屈的神态,“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男人轻轻点头,关掉电脑,“我这儿没零食给你,想吃回你那儿去拿。” “不去,手疼。” 男人愣了下,接着轻嗤:“你这个娇气劲……” 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他半天没说话。 “我只在你面前才会娇气!” 程阮仍然脸不红,气不喘,大大方方道:“我矫情的时候、撒娇的时候,都是在向你传递一个讯号。” 她腾地从软椅上坐起来,三两步蹦到徐韫节面前,将一条腿压到了软榻上,刚好夹在男人两膝间。 程阮俯下身,像个小狗一样,凑近徐韫节,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然后再度压低身子,偏头来到徐韫节颈侧,樱唇几乎都要触碰到他的耳尖。 全程下来,男人一动没动。 “我想让你亲亲我。”她覆在他耳畔说。 “抱抱也行。” 徐韫节由着程阮在他身上作乱。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就只是这些?” 程阮在他皮肤上画圈圈的手指一顿。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倒破天荒的愣了一小会儿。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眼底开始氤氲出一抹坏笑,“生命大和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意有所指的害羞了一小下:“就是不知道,你的邻居和楼下的住户会不会投诉说你扰民。” 徐韫节眯了眯眼,看着她,不语。 “要不去我那儿,就算把房子拆了,整栋楼也没人敢投诉我!!” 某小魔女拍了拍胸脯,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徐韫节盯着她的一双眼睛。良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今天不行,改天。” 程阮:“?” 她想说‘你竟然同意了’,可话到嘴边变成:“为什么今天不行?” 徐韫节垂下眼睫,长臂把她从身上拨开,目光点了点一旁手机,道:“回徐家一趟。” “啊……” 程阮身体歪向一边,不满的看着他,拖长了调子:“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男人动作一顿。 空间充裕的书房内,因为程阮这一句话,瞬间寂静了下来。 程阮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稍稍低垂下眼睫,眉梢眼角开始染上恼意。 徐韫节走了,她该怎么办? 说的就像她没有徐韫节不行一样。 可徐韫节走了五年,她还不是照样一个人好好的走过来了? 程阮手捏裙摆,牙尖狠狠咬着唇内侧的软肉,片刻,她慢慢抬起头,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冲徐韫节微微一笑。 “吃得开心,再见!” 说完,从软榻上跳下来。 往书房外走。 和男人擦肩而过。 她速度太快,举动太突然。跑到玄关处三两下换好鞋,几乎是落荒而逃。 书房里,徐韫节站在原地没动。 光打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一层淡淡的倒影。他整个人神色不明。 良久,缓步走到书桌边。 在程阮刚刚坐过的地方落座,指腹落于程阮刚刚抄写的教案上。 轻轻蹭过。 神色说不上是漠然,还是释怀。 - 从徐韫节家出来,程阮站在电梯间里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五年前徐韫节不告而别的事。 她平复着呼吸,进入电梯时,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她爸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怎么回事?你奶奶说她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程阮将手机放到耳边,语气漫不经心:“哦,那可能是被我拉黑了。” 第三十六章 动作真快 - 带曹宇鹏回程家时,程阮就已经想到了后续会发生的一系列可能。 所以她早就毫不犹豫地,把她奶奶的电话、和程家座机电话一起拉进了黑名单。 “阮阮,你……”那边声音无奈。 程阮这会儿烦得很,不想听她爸多唠叨。 她随便敷衍几句,之后挂断电话,连她爸最后一句说的什么都没听清。 已近午时。 程阮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她换了套衣服,拿上伞,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兴许是暴雨的缘故,火锅店客人不多。 但程阮还是开了个包厢。 吃完饭,大概下午一点。 程阮无事可做,一闲下来便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今天上午在徐韫节那里发生的事。 其实她有的时候挺矛盾的,既想和徐韫节把五年前的事情扯清,又不想提及那份灰白的过去,包括过去的她。 程阮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但偶尔也会钻牛角尖。 就比如在徐韫节一走五年的这件事情上。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 她都不能接受。 他可以走的毫不拖泥带水,他可以适应没有她的生活,她对他来讲只是可有可无。 程阮这个人,认定的观念不会轻易改变。 或许顾少随说的对,她现在缠着徐韫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为当初的事讨回面子。 除此之外,才关乎家产。 - 总归下午无事可做,程阮身体也没什么事儿,她干脆开车去了学校。 徐韫节只是说去徐家一趟,并没说今天下午没课。 抱着这个想法,程阮去了他的办公室找他。 但是没见到人。 她给他发过微信,他也没回。 - 雨势减弱,天空也不再暗沉。 瓢泼大雨改为淅淅沥沥,空气渐渐明朗起来。学校内绿油油的梧桐树叶被洗到发光,鹅卵石小道上积攒着兴许水洼。 程阮趴在三楼楼道栏杆处,支着手肘发呆。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楼道里没什么人。 不知道哪个文科班,背书声响彻楼道,吵得程阮耳朵疼。 但同时,又让她莫名觉得久违。 - 当初她也是文科班的,徐韫节理科班。两个人教室离得很远,她总是喜欢下课跑去找他,当着他全班人的面示爱。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都还小,但她记得很清楚。 徐韫节表面上正正经经,其实只要她一撩他,他的耳朵就会红透,却还硬装成不甚在意的模样。 不过那也只是当初,现在五年过去,她和徐韫节都变了。 - 程阮在徐韫节办公室外等了他好久,也没有等到徐韫节来。 这时候,顾少随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程阮这才想起她得去校长办公室报到。 - 校长也是听说过程阮的,加上程阮是顾少随介绍来的学校,校长便对程阮更加恭敬了。 因为程阮昨天没来学校报到,所以校长就把师生见面的事安排到了后面。 眼下既然程阮来了,他便通知了高一几个班的老师,让班里学美术的学生提前去画室等着。以后就由程阮带领学生,开始正常上课。 同时,校长亲自带程阮去了艺体楼画室。 但很不凑巧的是,走到一半,校长临时接到上级通知,要参加一个视频会议。 程阮十分体贴人意的表示理解,并表明自己知道艺体楼在哪儿,让校长去忙正事。 就这样,程阮在私高的校园里,一路摸摸索索,终于找到了建筑外观奇特华丽的艺体楼。 - 顾名思义,艺体楼,在这栋楼里上课的基本都是艺术生。 音乐,美术,体育。 美术教室也就是画室,在艺体楼一楼。 进去之后,是一段狭长的楼道。 楼道封闭不见光,但还好灯光开的足。 美术教室大大小小有五间,程阮记得校长说给她分配的工作是教一群美术刚入门的高一学生画色彩。 她按着校长说的来到116教室,但发现教室里开着灯,却一个鬼影都没有。 相反,隔壁的115倒是时不时传来学生的说笑声。 程阮站在门口徘徊了会,来到115门前,扒着墙壁往里探了眼,发现里面坐满了学生。 似乎是在讲课,每个学生都聚精会神看着白板的方向。而站在白板前方给学生讲课的人,正是程阮昨天在徐韫节办公室见过的那位华莺。 程阮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梢,目光又在画室内扫了圈儿,大致估略画室得有六七十个人。 她记得校长说华莺和她一样也教高一,而且,一个班最多三十个人。 所以华莺这是……把她班里的人给收了? 啧啧。 程阮站在门口,懒洋洋抱着胸看着里面的一幕。 过了几秒,她拿出手机,透过玻璃把里面的场景拍了下来。 华莺胆子还挺大,校长叫来的学生全让她给笼络跑了。 啧,动作真快。 过后,程阮想转身走人,却发现正在讲课的华莺突然停了下来。 华莺踩着高跟鞋,走到一个女学生面前,板着脸将女学生手中拿着的速写板抢了过去。 程阮被这一幕吸引住视线,下意识顿在原地,想看看华莺打算干什么。 “这才第一天就不好好听课?既然这样,那你还来学什么专业?” 华莺训斥女学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站在门外的程阮听个清清楚楚。 女学生低着头,厚重的刘海,老旧的眼镜,将她脸上的神色完全遮住。 面对华莺的训斥,她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 但坐在她周围的人却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尤其是坐在女学生前方的一个长发女孩。 女孩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笑起来脸颊边有个梨窝,“老师你别管叶霜,她就是个傻子,你跟她说话他听不明白的。” “就是,老师您别生气……” 长发女孩身旁几个男生应和道。 “老师没有生气……” 华莺睨了眼叶霜寒酸的打扮,目光闪过一抹蔑视,“老师只是觉得既然你们选择了这个专业,不说以后能努力到什么程度,至少现在应该好好听课。” 说完,华莺又得到一众学生的附和。 “嗯,老师您说的对,您放心,我们会好好学专业的!” “就是,为了某些人生气不值当,老师您继续讲课……” “华莺老师别生气,咱不理她就是了,她爱学不学。” “……” 听到这些话,站在门外的程阮意识到,华莺是真的很受学生喜欢。 至于那个女学生…… 程阮视线往下移,挪到华莺手中拿着的速写板上。 因为视角原因,程阮不是很能看清楚上面的人物。 但只匆匆一眼,她也能确定,至少那个叫叶霜的女学生是有一些画工在的。 华莺所讲的那些基础知识,对叶霜而言或许真的没什么用。 第三十七章 最大的恶意 更何况,华莺美其名曰是在给学生们讲基础知识,实则一大半时间都在炫耀她的获奖经历,宣传她自己在校外刚创办的画室,还有就是给学生洗脑。 程阮轻嗤了声,低头查看拍摄好的视频,指尖敲了敲纯黑色的手机壳。 突然很想知道当这段视频出现在校长公室桌上的时候,华莺会是什么表情? - 差不多在程阮刚出艺体楼的时候,徐大忙人终于给她回微信了。 他没来学校,还在徐家。 但很可能临近放学的时候会来学校开个会。 程阮回复他:【好,那我等你哦。】 还发了个猫咪卖萌jpg 回完信息,程阮把自己拍下来的一段华莺讲课的视频发给了校长。 接着,去校外的肯德基店点了一份全家桶。 边吃边等徐韫节。 -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程阮等的不耐烦,又去了学校体育场,随便溜达了两圈。 体育场还有几个班级在上课。 因为刚下过雨,操场地面是湿的,以往体育课坐在草地上围成一圈聊八卦的女生纷纷选择了其他娱乐活动。 成群结队,按照家世、学习成绩分成了不同圈子。 往俗了说,就是搞分裂。 程阮待在体育场外围的角落里偷偷吸烟,她以为那破地儿没人会去。 却没料会碰上程冉。 不只程冉,还有在画室里被华莺当面训斥的女学生,也就是叶霜,以及帮着华莺一起让叶霜难堪的那个长发女孩。 看上去,程冉、叶霜还有长发女孩,都在同一个班级。 - “叶霜,你成天摆脸子给谁看呢?就你那点口语水平,代替冉冉参加市内比赛,你也好意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长发女孩身后带着一群人,将叶霜堵在靠墙的角落里。 女孩抱着胸,气势汹汹,以高傲且蔑视的姿态俯视着被推倒在地的叶霜。 “就是,浑身上下一股子穷酸味儿。” 人群里,不知谁又说了声。 程阮所处的位置,是人群上方的围台上,能够清晰且直观的看到下面的情景。 她的视线在为首的程冉身上扫过。 程冉看向叶霜的神态,与长发女孩看向叶霜的神态别无二致,仿佛生来高人一等,“叶霜,口语比赛名额的事儿,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但有件事儿我今天必须跟你说清楚……” 程冉蹲下身,拽住了叶霜的校服衣领,低声警告她:“你最好认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总程霜觉身上凑。” 听到这句话,围台上的程阮一脸难以理解的蹙起眉。 略微打量的目光扫向叶霜。 叶霜长相其实并不差,只是发型和眼镜影响,让人容易忽略她秀丽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 叶霜喜欢程霜觉? 程阮觉得这事儿挺难以置信的,程霜觉那种鬼性格竟然还有人喜欢? 还有…… 程冉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在学校光明正大的霸凌同学? 程冉长本事了。 程阮愣神儿间,围台下面的人群中忽然传出啪的一声。 不知谁先动的手,甩了叶霜一巴掌。 “叶霜,谁让你在画室里面出风头的,你不会真以为就你那点画画水平,能让华老师另眼相待?!” 袁雨彤忽然动手,也把程冉吓了一跳。 程冉不爽叶霜总是靠近程霜觉,所以过来教训一下叶霜,但打人这种事……还是算了。 “袁雨彤,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程冉左顾右盼,做贼心虚一般离开了角落那片。 “喂,你……?” 袁雨彤看见程冉离开,嘴上骂了句胆小鬼。 然后回过头,冲叶霜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 她早就看叶霜不顺眼了,整天装高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恶心死了。 “喂!要不你跪下学两声狗叫,我就放过你,怎么样叶霜?” 很明显,袁雨彤不是第一次这样霸凌叶霜。 她身边的一群女孩看到这一幕,脸上也都挂着嘲笑。 “就是啊,叶霜,你给彤姐跪下磕两个头呗。” 叶霜低着头不说话,袁雨彤觉得没意思,抬起脚踩在了叶霜肩膀上,“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叶霜没防备,后背直接撞在了墙上,老旧的眼镜被震落,整个人狼狈又无措。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该让程霜觉看一看叶霜这副模样。” “那我觉得程霜觉可能会被叶霜给恶心死,哈哈哈哈……” - 一群花季少女,风华正茂,分明是人生最好的年纪,皮囊最美的时候。 但程阮从她们身上领会到了最大的恶意。 围台下面的谩骂声,嘲笑声,诋毁声还在继续。 而站在漩涡中央的叶霜,却没有丝毫反应,像一句了无生机的尸体。 半丝挣扎也不会。 - 九月中旬的天儿,天气还闷燥无比,连刮过的风都带着噪意。 程阮清楚的记得,十年前,就是在这么一个闷热枯燥的日子里,她有着和叶霜一模一样的遭遇。 那些人的声音,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那些人……像是浸泡在臭水沟里沉积了几千年,让她忍不住干呕,浑身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苍蝇叮过半恶心僵硬。 她拼命的尖叫、拼命的哭喊,她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她浑身上下被摧毁的傲骨在那一刻翻腾。 她不顾一切,她双目晕眩、双手颤抖,她的呐喊声、求救声,被人忽略,被人无视,最后,她瘫软在地,仿佛小丑,无人问津。 - 围台这边可能刚施过工,地面上还有一些残留下来的大块儿的石头。 程阮脚边就踩着一块儿。 棱角尖锐也有重量。 程阮从小打架打到大,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如果她把脚边的石头冲着围台下方的施暴者砸下去。 别人她不敢肯定, 但至少那个带头的女孩。 非死即伤。 这个念头在程阮脑海中过了过。 也仅是过了过。 她没那么做,虽然她一向擅长以暴制暴。 但这个世界上生病的人太多了。 多到,她偶尔觉得连这个世界都是病态的。 板楼街就是最好的例子。 - 程阮把袁雨彤施暴叶霜的全过程拍了下来。 过程中,她一直在等叶霜反抗,只要叶霜肯有反抗的征兆,那她一定会帮叶霜解决这一群人。 叶霜自己不反抗,谁也救不了她。 可叶霜没有。 - 袁雨彤一群人走后,叶霜就蜷缩在角落里,不哭不闹,没有任何动静。 程阮就站在围台上方,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她擦干身上的泥土。 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起身。 看着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喧杂的体育场。 叶霜走后,程阮也离开原地,与叶霜背道而驰。 - 当初的事情过后,程阮用了十年的时间渴望脱离阴影。 但直到现在,她也无法自渡。 施暴者与被施暴者,就如同强奸犯与受害人,永远没有和解一说。 第三十八章 五年前她就做过一次 - 不开心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换做往常,程阮可能去和她那群酒肉朋友一醉方休。 醉了,再打一架。 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但现在她觉得撩徐韫节更有意思。 五年前,她有足够的耐心,用了一整个学期外加半个寒假将徐韫节追到了手。 但这次,她好像没有那么足的耐心,也不敢确定自己会坚持多久。 - 校园路面积着水洼,程阮一路走来,鞋子和裤脚都溅上了不同程度的泥水。 不过她的心思不在衣服上面。 她比较关心徐韫节什么时候能开完那个该死的会议。 正是上课时间,楼道口没什么人。程阮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上爬,打算再去徐韫节办公室看看。 因为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所以程阮有点放飞自我。 走起路来,开始横冲直撞。 在来到三楼楼梯口转角处时,差点就和突然出现在拐角处的方若颜撞在一起。 幸好程阮及时刹车。 但饶是如此,方若颜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的抬手捂住胸口,讶声开口:“阮阮,你……?” 她原本下意识想问“你怎么在这儿”,但突然又想起什么,轻轻抿起了唇瓣,一转话音,问:“你在等徐老师吗?” “啊……对。” 程阮拖腔带调的应了声,姿态闲适随意,目光从方若颜捂着胸口的动作上扫过时,有点小愧疚的鼓了鼓腮帮。 这么多年过去,方若颜还是这么不禁吓。 她对面,方若颜收拾好心情,冲程阮露出一抹微笑,笑容大方得体,“我看徐老师好像还在开会,你还得再等等。” “哦。” 程阮应了声,靠在楼梯间扶手处,站姿又痞又懒,视线从下往上,仔仔细细打量着方若颜。 - 上次见方若颜时太过仓促,她都没怎么跟方若颜讲话。 如今沉下心来,静静打量。 不难发现,这五年,方若颜大概是脱胎换骨了。 至少,相比于高中时期,方若颜变了很多。 高中那段时间,除了徐韫节以外,程阮对其他人的事儿都不太上心,但方若颜好歹是她同桌,方若颜的情况,她多少了解一些。 她对方若颜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那个自卑敏感不爱讲话的三好学生。 或许是女大十八变,也或许是方若颜从前底子就不错。 程阮觉得,现在的方若颜哪怕和程鸢程冉那样从小被娇养的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至少现在的方若颜眼里有光,眉宇间、举手投足间也充满了自信。 不知道这五年,方若颜都经历过什么? 方若颜妈妈的病有没有好转? 算起来,她跟方若颜真的很久很久没联系了。 她们两个人高中时期关系挺好的,刚高考完那段时间,她还邀请过方若颜去她家小住一段时间。 之后和徐韫节闹分手的时候,好像也是方若颜一直在陪着她。 程阮觉得,如果后来没有程鸢母女的出现。 她或许真有可能和方若颜发展成生死姐妹情。 - 方若颜见程阮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也没说什么。她神态自若,丝毫没有窘迫感,或者闪躲。 正如程阮所说,现在的方若颜有自信自傲的资本。 “马上就要下雨了。” 在方若颜猜测程阮还要盯着自己看多久的时候,程阮忽然换了个话题。 方若颜微微一怔,接着失笑出声。 程阮盯着她看了这么久,她还以为程阮要跟她讲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对,程阮她思维方式奇奇怪怪,想法天马行空。 做事儿从不按常理出牌。 方若颜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嗯,白城最近天气反常,天气预报说还会有几场暴雨。” 暴雨啊? 程阮轻轻扬了下眉梢,心里默默想道:要是她住的那座公寓楼能断电就好了,那样她就能顺理成章住进徐韫节家。 “我听说了。” 程阮正幻想着自己可以霸占徐韫节的床,狠狠欺负他时,方若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没听懂,看了方若颜一眼:“什么?” 方若颜抿嘴微笑:“徐程两家联姻的事。” 程阮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真好,”但方若颜还在继续这个话题,“兜兜转转,你们还是注定要在一起。” 程阮闻言勾了勾唇角,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注定吗?” “是啊,”方若颜笑容柔和,声音也有种直击人心的能力,“你们已经分开五年了,彼此人生中风华正茂的整整五年,如今还能……” “五年怎么了?”程阮蓦地出声打断她。 方若颜的语气很浅,听上去像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感慨程阮和徐韫节再次重逢的缘分,但却触及到了程阮最不愿提及的话题。 所以程阮不愿继续听方若颜讲话。 她缓缓直起脊背,敛去一身慵懒,向上迈了一层台阶,凭借身高优势,微垂着眼睫,不加掩饰的锐利目光直直射向方若颜。 “不管五年还是十年,只要我想,他早晚还是我的。” 方若颜很少见程阮显露出如此锐利的姿态。 一时间,不由怔了片刻。 高中时,班里人都说程阮不好惹,疯起来谁都拉不住。 可他们、包括她都只是道听途说,谁也没见过程阮真正发疯的样子。 - 程阮鲜少用这么直白的目光看着自己,方若颜暗暗咬了下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表情自然。 可就在这时,一道男声插入,让方若颜和程阮都愣在了原地。 “徐老师,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说话的,是恰好路过楼梯口的一位男老师。 程阮闻声目光微变,猛的回过身,徐韫节就站在楼梯台阶下方看着他。 他不知在那儿已经站了多久。 程阮转过身时,她身侧的方若颜轻呼出了一口浊气,表情有一瞬间的松懈,也暴露了她眼底的那一抹算计。 是啊,她早就看到徐韫节了。 她知道徐韫节会路过这里。 她知道程阮的死穴是什么。 她知道怎么拆散他们。 毕竟。 这样的事。 她五年前就做过一次。 目的达成的这一刻,方若颜心底滋生出一股浓重的报复的快感,她想从程阮脸上看到类似于后悔或者不知所措的神态。 那样会使她更开心。 但是没有。 在看到徐韫节的那一瞬间,程阮仅仅是微怔了一下,接着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蹦三跳的奔向徐韫节。 “你来了……” 程阮扑到徐韫节怀里,双臂搂住他的腰,撒娇似的在他身上拱了拱,“我等了你好久,你开个会怎么这么慢啊……” 第三十九章 气消了告诉我一声 程阮仰着脑袋和徐韫节对视,自然将他脸上的冷淡看了个清楚,但她仿佛不在意般,在一旁的男老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踮起脚尖,快速在徐韫节脸颊上啄了一口。 完事儿后,还一副小得逞的模样笑道:“我亲到你了,我今天的任务达标了。” 男人深深看了她片刻,接着,将她不安分的手臂从腰上拿下来,一言不发,转身下楼。 程阮委屈了一下,“喂,走这么快干嘛?你等等我!” 程阮谁都不在意,谁都没看,就跟在徐韫节后面,“徐韫节,我想让你牵着我走。” “你牵着我嘛……!” “我的手真的很好摸,你就不想试试看?” “……你好高冷,我好喜欢!” “徐韫节,我等了你一个下午,我好累啊,你得补偿我……” 全程被当做透明人的男老师:“……” 他一脸羡慕的看着徐韫节和程阮远走的背影,吞咽了几下口水,看向还站在三楼楼梯口的方若颜。 “方老师,那个就是徐老师的追求者?这姑娘,也太带劲了!” 方若颜没说话,礼貌性的笑了笑。 她转身走到到栏杆处,目光往下看。 等了大概十几秒,她看到徐韫节和程阮的身影出现。 方若颜盯着那两道背影,眸子里染着不知名的妒。 仅仅三天,不,程阮在私高只出现了不到一天,几乎整个学校,无论师生,都知道程阮在追求徐韫节。 程阮,从不吝啬将自己的爱意宣告于人。 和她这种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可怜虫从来不是一类人。 又何谈做什么朋友。 - “诶,赵老师,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去干什么?” 一阵不大不小的交谈声在方若颜身后响起。 “孙老师,你看到徐老师去哪了吗……”女人声音很小,像是不太想让人知道她在找徐韫节这件事。 “徐老师?徐老师应该是被他的追求者拐走了。” “追、追求者?” 女人声音颤了颤。 听着这道声音,方若颜眯了眯眼,眼底快速闪过什么,她慢慢回过身,看到是徐韫节侄女的班主任在打听徐韫节的行踪。 “赵老师,”方若颜扬声叫住她,笑问:“你在找徐老师吗?” 在方若颜的视角看去,女老师似乎脸红了一下,“那个我……我是想跟徐老师说一下,我们班星繁同学最近的情况。” 说完,女老师还红着脸补充道:“对了,星繁是徐老师的侄女。” “这样啊……” 方若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她点点头,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 在女老师转过身下楼,即将离开她视线时,她拿起手机放到嘴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保证女老师能够听清楚。 “喜欢就去勇敢追啊,反正他现在还是单身,不是吗?” 不出方若颜所料,女老师在听到她这句话后,脚步猛的顿在原地,一脸惶恐回头看向她。 方若颜早有准备,举了举手里的手机,无辜笑道:“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我在跟我朋友发语音。” 女老师是个保守的人,在追人这件事情上,她本就难以启齿,闻言,她尴尬的笑了笑,快步离开原地。 但内心的种子已经萌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 是啊,反正徐老师现在还是单身。 她为什么不勇敢一次呢? 总比亲眼看着徐老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要好。 - 此时的程阮并不知道自己的大白菜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她只知道,她的这棵大白菜浑身都是冰碴。 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感觉到如坠冰窖。 程阮一开始还跟在徐韫节后面,自言自语嘟囔个不停,但随着他越走越快,而且还不搭理她时,程阮的耐心彻底丧失了。 “徐韫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他们二人走到了校门外,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车辆通过。 程阮没注意音量,她话一出,周围许多人都朝她和徐韫节投来八卦的目光。 可程阮这个人,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像是怕程阮口不择言,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徐韫节停下脚步,侧过身,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你想多了。” 徐韫节的确没有故意冷淡她,他只是不想什么事儿都顺着她。 程阮和方若颜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程阮似乎还在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时丢掉的玩具。 想要的时候、想玩的时候,就拿过来打发一下时间。 不想要的时候,就会再次毫不留情的丢弃。 - 见徐韫节一副不想理自己的模样,程阮直接被气笑了,跑过去跟上他,强硬的拽住他的手臂,迫使他低头看着自己。 她盯着他,来了句:“徐韫节,你可真没意思。” 一晃过去五年,徐韫节这破脾气还是和五年前一样,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非得让别人去猜。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可能次次都才猜到。 她话音一落,男人冷冷的勾了下唇,语气忽然变了味儿,有些锋利的质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才有意思?上床?” 程阮微怔,接着,倏然一笑,反问:“你要跟我试试吗?” “想跟你试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 程阮眼中闪烁着诡谲的沉色,她忽略徐韫节话里的刺,顺着他的话道:“也对,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别开视线,跳出这个话题,转言道:“我想喝奶茶,你去给我买。” “自己去。” 徐韫节要将手臂从程阮怀里抽出来,却被她拽的更紧。 “不要,我就要你去给我买。”程阮拽着徐韫节的胳膊,强势道:“就在旁边,离这儿很近的。” 她朝马路对面指了下,“喏,你看,就在对面那辆奔驰后……” 程阮话说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看到什么人,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张着嘴巴,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两秒后,她突然猛地松开徐韫节的手臂,目光有些空滞的看着他,问:“你生气了对?” 徐韫节拧了下眉头,没应她。 “因为我和方若颜的对话?”程阮问,“所以不打算理我了?” 徐韫节这会儿脑子里也很乱,他不想对她妥协,但他要是真能克制住自己,五年前他就不会像条狗一样求程阮别提分手。 “行,那你气!” 程阮突然丢下一句话,朝马路对面走去,“气消了告诉我一声。” 一旁,默默听完全程对话的买菜阿姨:“……?” 小姑娘,哄男人可不是这么哄的。 第四十章 他这辈子还能再爱上谁 这会儿的天又渐渐阴沉下来,银白色的天际上卷着几片大块浓重的乌云,路边树叶被邪风吹得沙沙作响。 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程阮背影单薄而笔直,像一株永远不会被压弯脊梁的劲竹。 她不顾汹涌的车潮,穿过街道,朝对面的某个方位直直走过去。 走的决绝而果断。 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徐韫节的意思。 她身后,男人还站在原地,他深吸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心头那股无名之火。 一旁的买菜大妈见状,上前劝慰道:“小伙子啊,跟女朋友吵架了?唉,你们还年轻,吵吵闹闹是正常的,可别真为了一点小事而伤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必要!” 徐韫节沉默着收回目光,脑海中闪过他这五年来最难捱的那段日子。 须臾,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声音染着几分不知名的哑:“谢谢。” “唉,没事没事。” 大妈摆摆手,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模样,提着菜回家给她丈夫儿子做饭去了。 - 幽深狭窄的巷子里,程阮守在其中一个拐角处,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心里算着距离,在合适的时间慢悠悠伸出左腿,精准无故的绊倒了她要截的人。 “啊——” 各种购物袋和廉价化妆品散落一地。 程阮抱着胸,睨向一身狼狈摔倒在地的人,她面无表情,眉里眼间是近乎冷血的漠视。 “闫晴,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怎么,特意躲我?” 她话一落,地上女人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惊恐的抬头望向程阮,眼底泄露出无处可藏的恐惧和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像疯了一样,突然一边道歉,一边给程阮磕头。 闫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在十年前为了充面子,跟着那群人一起欺负了程阮。她一时行差,换来了之后无止无休的报复,她每天都像生活在人间炼狱。 “我错了,你饶了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程阮当初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 自从五年前,从闫家大小姐沦落成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闫晴就认清一个事实。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程阮。 程阮就是个疯子! 她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瞎了眼。 程家……包括程家。 当初的闫家的势力不比程家差,可程阮依然能不费吹灰之力让自己被家族抛弃。 闫晴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可这五年的遭遇,让她清醒的认知到,他们这些曾经碾碎过程阮骨头的人,在程阮这里,都变成了一只只玩偶。 无一例外,无人能避免,最后都会被她活活玩弄死。 程家的人……程家那两个罪魁祸首,一定会遭到程阮更加疯狂的报复。 那两个人的下场一定会比自己更惨! 闫晴甚至一闭上眼,就能预料到白城世家以后的局面,但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想求程阮放过她,让她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 巷子里的路面不比柏油街道,乱飞的尘土,混合着泥水,闫晴身上那两件廉价的衣服早就不能看。她的手指也沾染了泥水,正以卑微的姿态攥住程阮衣角,祈求程阮放过她,不可避免的在程阮身上留下了两个脏污的手印。 “我……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你放过我!程阮,我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巷子虽窄,但时不时有人经过。见到这一幕,纷纷别开眼。 偶尔有几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也很快当没看见,迅速走过。 没有其他特别的原因。 就是人嘛,偶尔,也怕惹火上身。 程阮垂着眼,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闫晴苦苦哀求的姿态。 “你放过我,我求你了,你放过我,程阮我求求你放过我!” 莫名的,这一幕与程阮记忆深处那漆黑的夜幕混为一体。 她耳边忽然开始轰鸣作响,动作没经过大脑思考,她弯腰扯住眼闫晴的头发,一字一句,仿佛从幽沉狱谷传来恶魔的呢喃。 “你以前不是说,我是条疯狗吗?” 闫晴头皮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感,但她又不敢伸手去碰,怕触怒程阮。 她不记得了,她真的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都说过什么诋毁程阮的话。 她当时想骂便骂、想说便说了,哪里会记得什么细节。 程阮当然看出闫晴早就不记得她自己当初做过的事。 “哪有给疯狗下跪的?” 她狠狠甩开了闫晴,乖戾的目光在闫晴不注意保养而变得暗沉发黄的皮肤上扫过。 “你家在哪?” 程阮忽然问她。 闫晴死死咬着唇,她不想说,但她也知道就算她不说程阮也找得到。 “出了这条巷子,往东走500米的一个小出租屋里。” 闫晴快连基本的房租都交不起了,住不起好房子。 程阮在心底算了算距离,闪身给她让出一条路,“爬回去。”。 闫晴瞬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这下连唇色都发白。 “我说让你爬回去。” 程阮厉声重复了一遍。 望见闫晴眼里的绝望,她嗤笑了声:“算一算,咱们俩之前闹腾了也快有十年,你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这样,如你所愿,今天过后,我放过你。” 既然现在徐韫节回来了,那她也没必要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这样被程阮轻飘飘讲出,闫晴愣了许久,眼泪就在这一刻涌上来。 但她不敢在程阮面前哭。 “爬,我这就爬!” 闫晴声音带了哽意,她怕程阮反悔,连忙双手双脚并用,以惊人的速度往巷口爬。 望着闫晴那滑稽而迅速的动作,程阮冷笑了一下。 好歹曾经是闫家的大小姐,闫家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管她。而且尽管到了如今的境遇,程阮能看出闫晴还是在意自己衣着形象的。 不然也不会出门购物,被她刚好碰到。 程阮最后想做的,就是把闫晴在她面前的这最后一丝尊严给抹掉。 —— 酝酿许久的暴雨,在白城上空轰然而下之时。 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程家旧宅外。 雨滴拍打车窗玻璃,男人寡淡的面色隐在沉沉雨暮中。 车座里,徐韫节眼皮垂着,鸦羽般的睫毛遮掩住眸底的迷惘。 他手中,躺着一条细长且反着冷光的手链。仔细看,不难发现,这条手链有些年头了。 三年前,程家从旧宅搬走,移到了现在庄海别墅区。旧宅这片地界要拆迁,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 五年前,就是在这里。 徐韫节从那些人的监视下逃脱出来,不顾一切的过来找程阮。 她说要分手,她说她玩腻了。 他怎么可能接受?! 回忆起五年前的事,徐韫节靠在车座上,无力的闭了闭眼。 当初先离开白城的人是他,没错。 可他在走之前、甚至在上飞机前,他还在一直试图联系她。 但他给她打出去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发出去的短信也如同石沉大海。 他联系不上她。 直到……方若颜拿着他曾送给程阮的生日礼物过来找他。 其实他跟方若颜从来不熟,只是方若颜跟程阮关系好,因为她,他能腾出些耐心听方若颜讲话。 方若颜说,那天程阮跟他说完分手之后,便把有关他的一切东西都扔了出去。 这条他打工半个学期,攒钱给程阮买到的手链,对他来说或许意义非凡。 所以,方若颜将这条手链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 知道他那天要走,特地赶去机场东西交给了他。 徐韫节将这条手链随身带了五年。 程阮弃之如履的东西,在他这里,被他珍之,重之。 这五年里,也曾有某一时刻,他突然会想,要不就放过她,也放过他自己。 但…… 从喜欢上她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把自己后路封死。 拥抱过她那样肆意明媚的人,他这辈子还能再爱上谁? 潇潇雨声不停,封闭寂静的车厢内,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无奈。 从他再次踏入白城这座城市开始。 就注定。 他在程阮身上输的一败涂地。 程阮让他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可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先扛不过这三个月的人、先失态的人。 一定是他。 第四十一章 疼就滚啊 - 夜晚。 西街酒。 灯红酒绿,场地奢靡,年轻的少男少女在舞池中扭动身体,挥霍青春,火爆刺激的重金属音乐声全方位环绕。 程阮窝在卡座中,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 酒这种东西,喝多了,酒量也就出来了。 她来之前补过妆,不过是淡妆,所以显得整个人更添清冷孤傲,眉梢眼间染着纯欲感,可偏偏那饱满诱人的唇用口红勾勒出了完美的唇形,明媚逼人。 昏暗旖旎的灯光打下来,女人肌肤胜雪,身材有致。 美人在前,荷尔蒙无处宣泄的年轻男人们,早就开始蠢蠢欲动。 但基本都有贼心,没贼胆。 谁不知道程阮在外的行事作风,哪个敢去招惹她。 酒喝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程阮拿出手机开始回微信消息。 从下午闹脾气到现在,徐韫节没给她发过一条信息。她大概知道徐韫节是为什么生气,但她没有跟徐韫节解释的打算。 因为她的确就是那么想的。 只要她想,他就一定还是她的。 程阮端起透明酒杯,漫不经心摇晃了两下杯中的酒,刚想一饮而尽时,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她的动作。 “别喝了。” 来人声音温厚。 程阮扫了一眼自己面前这只手臂,没抬头,但也能猜出这只手臂的主人是谁。 “听说你要联姻?” 来人在她身侧的卡座上落座。 程阮推开他的手臂,让他别多管闲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笑了声,“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程阮;“可我不喜欢你。” 男人接着笑,“我知道。” 听着他的语气,程阮心头微微一燥,侧过头扫了他一眼。 男人一身休闲穿搭,右眼眼睑下方有一颗浅褐色的痣,眉目温柔,唇边挂着浅淡弧度,看上去平易近人又温和有礼。 程阮面无表情对他说:“季梵礼,你喜欢错人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没听说过吗?没有礼貌,没有家教,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说起自己的名声,程阮语调开始变得散漫,“你们季家是书香世家,不会接纳我。” “你不是那样的,”男人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到,仿佛这些话他已经听她说过无数遍,他专注的看着程阮,“你救过我,耳朵后面现在还有因为我而留下的伤疤。” 程阮笑了,“我救过你,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 男人沉默,眸底黯淡了几分,“阿阮,你不用对每个人而竖起尖锐的刺。” “怎么?” 程阮冷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把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睨了他一眼,“嫌疼?疼就滚啊。” “不是,”季梵礼见她起身要走,无奈地拦了她一下,“阿阮,我只是心疼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微抿了下唇,不知看到什么,抬手要触碰程阮的脸颊。 程阮耐心有限,避开他的手,目光变冷,“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季梵礼望着她这副防御的姿态,面色有些难看的扯了扯唇角,哑声开口,“你口红花了,我只是想帮你擦一下。” 程阮没说话,转身要走,却又被他拦住。 “阿阮,这两天注意身体。” “什么?” “你每到这个季节,就容易过敏,忘了吗?” 季梵礼不提起,程阮还真忘了自己前两天过敏的事儿。 她愣了一下,没有防备之时,季梵礼朝她走近,蓦地抬手在她发丝上揉了揉。 “少喝点酒。”他说。 季梵礼举动很轻,但对于程阮这种不轻易让别人近身的人来说,已经有点难以适应。 “不用你管。” 她丢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 季梵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静站在原地失神了片刻,才转身望向一旁角落里拿着摄影机的助理。 助理对他点了点头。 季梵礼收回目光。 他知道,他今晚要做的事儿,成了。 “对不起阿阮,”他低喃了声,“我不想娶其他人,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绑在一起……” - 因为暴雨久久不停,程阮又喝了酒,便没回家。她在酒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打算明早再回去。 每次晚上喝酒之后,程阮都能睡得很香,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可谁知道她住的这家破酒店的隔音效果竟然那么差。 住在她旁边那对精力旺盛的小情侣,差点没把房子拆了。 折腾到后半夜,程阮实在忍受不了,去敲了他们的门。 隔壁这才安静下来。 - 第二天一大早,程阮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她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开始‘嗡嗡嗡’响个不停。 程阮突然被吵醒,心情算不上好,也没看来电人是谁。 “哪位?” 她半梦半醒间听到电话那边的人沉沉叫了她一声,语调异常冷漠,让裹着被子的程阮感到一阵寒颤。 “程阮,你在哪?” 听见这道声音,程阮睡虫瞬间跑了一半,慢腾腾睁开朦胧的眼睛,支着眼皮看了眼手机屏幕,接着一乐。 “徐老师啊,你不生气了?” 徐韫节竟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让程阮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还在做春梦。 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徐韫节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气氛沉默下来,这时,一阵不可言喻的声音,慢慢侵占两个人的听觉。 程阮第一反应是:谁他妈在放片儿? 紧接着,缓过神来。 哦,原来隔壁那对小情侣开始做早操了。 刚想跟徐韫节吐槽她昨天晚上的经历,手机便传来‘嘟’的一声忙音。 “喂?” 程阮懵逼的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顿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徐韫节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把她吵醒,现在又突然挂了电话。他把她当猴耍吗? 程阮气得睡不着了,呆呆的坐在床上缓了会儿,她穿鞋跑进浴室,使劲敲了敲墙壁,冲隔壁喊道:“你大爷的!会不会怜香惜玉,人家女孩都哭了好几次。” 隔壁一下安静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跟你有关系吗 程阮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气鼓鼓的脸,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决定待会去找徐韫节问个清楚。 她挤上牙膏,刚开始刷牙,卧室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程阮一愣,还以为这次又是徐韫节,一路小跑进卧室,拿起手机一看,脸色耷拉了下来。 “阮姐!你……你身体还好吗?” 是纪千毓。 程阮继续刷牙,拿着手机走进浴室:“说人话。” 纪千毓那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乱糟糟的,但一点都掩饰不了纪千毓惊讶的语气:“你真跟季梵礼好上了?你那前男友能同意?” 程阮满嘴泡泡,感觉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目光奇怪变得有些奇怪:“纪千毓,你还没睡醒?你在瞎说什么?” 纪千毓:“……” - 五分钟后。 程阮看着纪千毓给她甩来的照片和新闻标题。 陷入了沉思。 她和季梵礼私下约会? 共进酒店,一夜未出。 这都什么鬼? 关键是这照片儿它……它? 好像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程阮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想起昨天她和季梵礼在酒见面的事儿。 她把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其实新闻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和季梵礼私下在一起很久了,昨晚共赴酒店,一夜未出。直白点来说,就是两个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程阮作为一个女孩的名声,被毁了。 程阮看完后将报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随便外面的人怎么说,她压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过…… 徐韫节那边……? 靠! 程阮猛的想起什么! 难怪徐韫节今早给她打电话。 他一定是看到了! 还有那隔壁那男人的冲刺声…… 徐韫节不会以为她在外面偷吃?! 完了完了! 程阮像个做错事儿的“渣男”,连忙给徐韫节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几乎电话一通,她立马开口解释。 “徐韫节,你听我说!新闻上说的都是假的,我昨天没跟季梵礼在一起,那张我们俩一起进酒店的图是p的,根本没这回事儿!你可别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啊!” 程阮话落很久,那边也没声音。 就在程阮怀疑她是不是打错电话时,那边才传来一个“嗯”字。 不轻不重,不冷不淡。 程阮:“……” 嗯? 这就完了? 他就没什么其他想问她的? 徐韫节用行动告诉程阮,是的,没有。 - 私高。 教职工会议室内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压,徐韫节站在气压中心,周围的老师都不敢上前跟他搭话。 却又纷纷忍不住猜测他们向来以温和示人的徐老师发生了什么。 只有昨天见过程阮的那位男老师在内心默默摇头。 唉。 原来像徐老师这样有男神形象的人,也会被人撬墙角。 - 外人觉得徐韫节一下变冷漠,周围的气压突然变低,是因为他们从来不认识真正的徐韫节。 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性格脾气冷到令人发指。 所谓温文尔雅,所谓谦逊有礼。 不过是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做出来的表象。 - 会议结束后,几经挣扎的男人,到底还是朝程阮低了头,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那边传来的声音…… 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误会了。 那种近乎毁灭的暴戾感,疼到扭曲的无力感,一瞬间把他扯回五年前,那段他最不想回忆的日子。 他知道,如果程阮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早晚会承受不住。 徐韫节站在三楼走廊,尽力平复着呼吸,他身后,方若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你没事?” 女人轻轻柔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阮阮不是那样的人。徐韫节,你不要看新闻上那些不实的报道,这几年虽然我和阮阮联系不多,但她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我相信她和那些男人只是普通朋友,阮阮不是那种随便的女生,她心里或许还是有你的。” 男人像没听到,依旧背对着她。 方若颜没忍住,面上浮现一抹扭曲。 这么多年,只有关乎程阮的时候,徐韫节才会跟自己多说两句。 她也是只有借着程阮,才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徐韫节面前。 “不!新闻上那些是真的!” 忽然一道女声插入,方若颜面上的恨意差点没来得及收敛下去。 自以为是的赵老师,也就是徐韫节侄女的班主任凑到了徐韫节跟前,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而男人,在听到女老师的话后,轻飘飘睨了她一眼,眸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方若颜也不介意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 她以看好戏的心情诱哄女老师继续讲下去:“赵老师你在说什么?” 女老师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徐韫节。 她觉得徐韫节一定是被那个女人骗了。 “昨晚我去过那个酒。”女老师满目爱意却不敢全盘倾诉,只能怯生生的看着徐韫节,“我亲眼见到了,照片上的那一幕!你们口中的阮阮和那个男人举止十分亲密,她还跟那个男人撒娇,他们根本不是普通朋友!” 徐韫节把情绪藏得太深,饶是方若颜这种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也看不出他内心所想。 “赵老师,你真的看到了?”方若颜只能把主意打到女老师身上。 “是,我亲眼所见。” 女老师完全不知道方若颜在给自己下套。 “徐老师,我知道你性子温和,待人谦逊,不方便对女生说重话,但有的时候在必要情况下,该拒绝还是要拒绝!” 徐韫节眉心微沉,破天荒应了女老师一声,“拒绝什么?” “就,那个女人的死缠烂打……” 女老师还以为她说动了徐韫节,脸颊开始变红,表情也有些扭捏,却不敢让徐韫节知道她的想法。 她咬了下嘴唇,一抬头,发现徐韫节已经在盯着她看。 她跌入徐韫节那双通透漂亮的眼睛里,心神微恍,一句“我喜欢你”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可下一刻,她眼中温和谦逊的男人毫不拖泥带水的收回落在她身上视线,目光霎时变得冷冽如寒潭,语气也似冰刀重重砸下。 “我拒不拒绝,跟你有关系吗?” 女老师表情瞬间一僵。 紧接着,一股难堪感,瞬间席卷全身,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第四十三章 你们不是朋友吗 这些年徐韫节很少有过如此直白表达情绪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温和到没有脾气的人。 眼下忽然变了语气,连方若颜一时间都没能缓过神。 而女老师也是喉间像哽了颗刺,动都不敢动。 幸好,程阮此时给徐韫节打过来了电话,这才让徐韫节有所顾忌的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转身离开。 方若颜若有所思的盯着徐韫节离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回过神。 他前脚走,后脚女老师控制不住自己,哽咽出声。 “方老师,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女老师边哭边问方若颜。 方若颜沉默了下,递张纸巾给女老师,轻声道:“你没说错话,可能是徐老师不太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没关系的,你别伤心。” “方老师,你说徐老师他会不会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啊?” 方若颜捏着纸巾的手一紧。 不是喜欢上。 是他一直都没忘过程阮。 方若颜慢慢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那里一片清澈,万里无云。恍惚间,她似乎还能看到五年前徐韫节乘坐的那架飞机,驶离白城的场景。 她张了张嘴,说:“再深的感情也会有耗尽的那天。” 女老师哭声一顿,没听懂方若颜话里的意思,“什么?” “没什么,”方若颜收回目光,不再去想从前的是非,“学生快下课了,赶紧去洗把脸,让学生看见,影响不好。” 女老师点头应下,心中却又羞又愤,暗暗记恨上了程阮。 - 程阮一片赤诚的打电话给徐韫节解释,结果却换来他一个不咸不淡地“嗯”字。 她咽不下这口气,感觉她的幼小心灵遭到了重创。 甚至一度怀疑徐韫节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耍她玩。 但程阮毕竟是程阮,在她心里,爱情永远不会占据首位。 她窝在床上吐槽了徐韫节一通,为了弥补自己从徐韫节那儿受到的伤害,她点了三份外卖,在床上躺尸了一整个上午。要不是突然看到学校教师群里通知周六加课,她大概会赖一整天的床。 - 因为接下来的两三天都有暴风雨,所以私高给学生们调了课。周六加课一天,周天到周二放假。 程阮微信列表里的群消息基本都是免打扰,她看到通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她是美术老师,今天没课,按理说不用去学校。 但就是这么一条群消息的出现,让她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气又被勾起来了。 不行! 她要去找徐韫节问个清楚。 难道她在他那里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么好的老婆去哪儿找? 徐韫节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珍惜。 程阮满脑子都是控诉徐韫节的弹幕,一路碎碎叨叨的进入私高。 她赶来的时间很巧,刚打预备铃,学生基本都到了教室,只是第一节课还没开始。 程阮不知道徐韫节下午有没有课,但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忍。 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爬楼梯。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那种差点和别人撞在一起的情况,她这次不敢再放飞自我。 可即便如此,还是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人。这次不是她撞别人,而是别人撞到了她。 “嘶……” 程阮被来人的力道冲击到,后背猛的撞在墙上,疼的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快挪了位。 “操!” 她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下意识想启动祖安人语言系统时,一道轻如羽毛传入她耳中。 “对、对不起!” 是道女声。 程阮一下把嘴里的脏话咽了回去,算了算了,她不跟小女孩计较。 只是这孩子怎么跟逃命似的往楼梯下跑? 程阮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她耐力好,这会儿就已经疼的站不起身了。 她满脸痛苦的弓着身子,也没心情看女学生长什么模样,冲她摆摆手道,“没事,下次记得看路。” 女学生没说话,倒是楼梯上方传来一阵轰杂的喧闹声。 “完了!叶霜撞到人了!” “哈哈哈哈哈,她怎么这么蠢啊!” “叶霜你怎么跟头猪似的?就你这样还偷偷给程霜觉塞情书?!” 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儿来的程阮:“……嗯?” 叶霜? 程霜觉? 程阮抬起头,一看。 果然,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戴着老旧的眼镜,低着头,头发遮住脸颊,任谁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程阮张了张嘴,没还没说什么,又一道熟悉的尖锐声音自楼梯上方传来。 “你怎么在这?” 程阮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抬头扫了一眼楼梯上面的一群人,包括为首的程冉和袁雨彤。 程阮没说话,但面上的讽刺不加掩饰。 须臾,她嗤笑了声,目光再度从叶霜凌乱的衣衫上扫过。 啧,这什么破学校。 校园霸凌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诶,冉冉你竟然认识她,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程阮的照片私下早就被学生们疯传。在场有不少人都知道程阮和徐韫节之间有不可言喻的关系。 不过程冉平时自诩好学生,姿态高傲,跟班里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不是很亲近。因此,错过了不少小道消息。 自然也就不知道程阮曾出现在私高的事。 她更不会把程阮的身份说出来。 “快上课了,你们都回教室!” 程冉一向是小团体里面的领头人。她一发话,七八个的女生零零散散的都回了教室。 叶霜见状,匆匆又和程阮道了声歉,忍着身上的疼痛跑下楼。 看方向,是要出校门。 - “程阮,你怎么会在这儿?” 程冉跑下楼,压低了声音质问程阮。 有一个方若颜出现在私高,她已经够觉得丢人了。 怎么现在程阮也来凑热闹? 难道是为了徐老师? 程冉想起上次听管家说徐韫节送别墅给程阮的事,心下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程阮慢慢收回打量叶霜的目光,她揉了揉腰,绕开程冉,完全没有理她的打算。 程冉被忽视,愤怒之下,口不择言道,“你是不是跟方若颜串通好了,就想让我在学校里丢人。” 程阮脚步一顿,冷笑一声,这话还挺新鲜。 她回过头,“原来你也害怕你妈妈小三的身份被人戳破啊。” 程冉面色猛变:“你瞎说什么?” 程阮一眼看穿她那点小心思,“程冉,你不喜欢方若颜,是因为你和她一样吗?” 有着一样破坏别人家庭的母亲。 程冉听到这话,惊讶远远大于愤怒,她指着程阮,似乎不敢相信程阮会这么说方若颜。 “你、你们不是朋友吗?” 所有人都知道,程阮是一个对朋友十分慷慨的人。 闻言,程阮没什么表情的扯了下唇角,“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 方若颜一向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不该问的事一向不多管,怎么会恰好在昨天那个时间点、那个地点,说出那种没有分寸的话。 程阮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 但她深谙一点 人心,永远是最不能直视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该离徐老师远点的是你吧 - 程阮推门而入之时,男人正安静的在沙发上坐着,眼睫低垂,神色不明,手里还把玩着一只钢笔。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似乎早就猜到程阮会过来找他。 “你为什么不理我?” 程阮反手关上门,一脸委屈的朝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控诉道:“你打电话都不愿跟我多说两句!” 她坐下之后,男人稍抬眼睫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染上脏污的衣角多停留了片刻,依旧什么都没说。 “徐韫节!” 程阮突然有点后悔早上那么干脆利落的跟他解释,她就应该让他多误会一会儿,好看看他对她到底还有没有那么一丝丝的在意。 她这么想着,心思微动,慢匆匆挪到徐韫节身侧,凑近他,神秘兮兮道:“有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程阮盯着他的脸,在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颜,但足以让程阮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她酝酿好心情,开始作死道:“昨晚其实我见过季梵礼,也跟他在酒照过面。那群狗仔放出来的照片儿,里面有一张是真的!” 程阮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几句话。 那双笑意盈盈的水眸像地雷探测仪似的盯着徐韫节的脸看,生怕错过点儿什么蛛丝马迹。 只可惜,她的话没有让徐韫节生起半丝波澜。 程阮不死心,直接上手转过徐韫节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吃醋了?” 程阮这么做,只是想让徐韫节看看她,但当她对上男人那双平静到极致的黑眸时,她莫名心虚了一下,隐约觉得她快把人惹怒了。 不出她所料。 下一刻,自重逢以来,她第一次从徐韫节脸上看到除了冷漠外的其他表情。 男人拿开她的手,反守为攻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手很凉,凉到程阮心头微微一颤。 四目相对之时,她看见徐韫节眉头拧起,神情带了点自嘲,语气也平白生出尖锐的刺,“程阮,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吃你的醋?” 程阮能感觉到徐韫节的手指在轻轻摩挲她的下巴,力道仿佛还有下移的趋势,似乎只要她给不了他满意的答案,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捏断她的脖子。 要说怕,程阮当然是不怕。 但望着徐韫节这幅眼睛都快红了的模样,程阮觉得她的目的达到了。 至少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徐韫节应该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在意她的。 程阮心里暗喜了一下,在徐韫节的眼神压迫下,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对哦,现在是我在追你。你不喜欢我,你不会吃醋的!你没有吃醋!是我说错了!” 程阮笑的人畜无害。 下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徐韫节身上的情绪波动时,笑得更开心了。 她不怕他,所以敢直接拿下他还捏着她下巴的手。 程阮摸了摸男人的手,一边光明正大的揩油他,一边嬉皮笑脸的问,“徐老师,你说,如果没有程家和徐家联姻这回事,我跟你是不是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联系了?” 这个话题,只是程阮随口提起。但她话音一落,她身旁的男人立马变了脸。 程阮敏锐的感知到,眨着眼睛和他对视,望见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接着,他将手从她这收了回去,垂下眼帘,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水杯,起身去一旁饮水机边接水。 压根不回答她的问题。 程阮无所谓的耸肩,她眼巴巴看着徐韫节的举动,回忆他方才的反应,心底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她忍不了,也等不下去。 所以在徐韫节端着水杯往电脑桌前走去时,她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揽住他的手臂。 “我有话要问你。” 徐韫节看了她一眼,表面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有多挣扎。 他知道自己在程阮面前坚持不了多久,但也不想那一天这么快就到来。 程阮盯着男人的眼睛,声音很轻的开口,“徐韫节,你……” 是不是还喜欢我? “徐老师!” 程阮才刚开口,办公室的门便猛地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打断了程阮接下来要说的话。 女人的视线在屋内扫了圈,接着死死落于程阮脸上,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嫉恨。 程阮被人打断讲话,烦躁的啧了一声,一扭头,看到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正用一种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眼神怒视着她。 这种眼神,程阮可太熟悉了。 高中时,徐韫节是校草级别的全民男神,她和他在一起后,遭受过的来自周围女生的恶意,那可真是太多了。 程阮抱起胸,叹口气,目光略带谴责的抬头瞟了一眼徐韫节。 男色误人! 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程阮在内心抱怨徐韫节一声,余光注意到女老师正在朝他们走来。 她不动声色的侧了下身子,挡在徐韫节面前,面无表情的看向女老师,冷声警告道:“我不喜欢跟人共享,也不接受别人觊觎我的所有物。” 程阮勾起唇,神色乖戾,看一下女老师的眼神带着点不耐烦。 “你,离他远点。” 女老师咬住唇,心虚的瞄了一眼徐韫节,却发现男人正盯着程阮看,以一种格外认真的姿态。 她心里倏地升起一股危机感,什么矜持,什么脸面都顾不上了。 “该离徐老师远点的是你!” 女老师觉得自己是为了徐韫节着想,说起话来腰杆也直挺。 “这里是徐老师的办公室,是他的私人空间。你没经过徐老师的同意就赖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儿太厚脸皮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程阮听着这段奇葩的言论,上前两步,不再顾及有没有礼貌,点了点女老师的脑袋,“你该去医院看看脑子了?” “你……” 女老师被程阮的举动吓得后退半步,她当然听得出来程阮在骂她,但同时她内心也滋生一股庆幸。 对,骂! 骂完,徐老师就会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想到此,女老师有些雀跃的抿了一下唇角,警告程阮道:“这位女士,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完全可以报警,说你破坏公共秩序。” 程阮笑了,眉梢眼间染上坏笑,“行,你报,叫不来警察,我不走。” 她上前半步,以绝对性的气势压制着女老师,一字一顿道。 “姑奶奶今儿个就在这等着你。” 第四十五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 女老师家境殷实,从小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一直都是外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她被保护得极好,没在谁那儿吃过亏,也没碰到过程阮这种连看人的目光里都带着野性的人。 但有一点很明显,她绝对不是程阮的对手。 女老师心里慌了一下,下意识朝徐韫节偷去求救的目光。但从始至终,徐韫节就没看过她。 他的眼里好像只有……程阮。 女老师更没底气了,不敢直视程阮,目光躲闪着:“你、难道你喜欢一个人追求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这样的吗?就一点都不顾及徐老师的立场和工作。” 程阮回头看了眼徐韫节,她动作太快,徐韫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来不及挪开,只好抬眸和她对视。 对视一秒。 程阮觉得自己从徐韫节这厮脸上看到了“无所谓”这三个大字。 徐韫节这个人,对人冷淡是真的。 但冷淡不等于冷漠。 冷淡是对于熟人。 冷漠是直接漠视。 在他眼里,被他漠视的人大概都和一块毫无分辨性的木头差不多。 现在局势很明显,徐韫节可以说一点都不关心面前这位对他芳心暗许的女老师。 程阮默默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对着女老师淡淡嘲讽:“我跟他的事,用你在这多嘴?!” 女老师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还有,你看不到我跟他在培养感情吗?”程阮对待情敌从来都是往死里打压,“你这个时候凑上来,活该被骂。” “你?你有没有教养啊?” “没人教,”程阮掏了掏耳朵,笑得又痞又坏,“也没人养。” 女老师被她噎了句,羞愤之下,撕破脸道:“难怪那么张扬跋扈,你看不出来徐老师不喜欢你吗?还总往他身边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困扰?你还要不要脸?” 她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注意到徐韫节的脸色比程阮还难看,最后直接丢出一句。 “活该你没人养!” 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程阮没什么表情的扯了一下唇,微侧身夺过徐韫节手里还端着的水杯,不留情面的朝女人的脸泼了过去。 “啊——” 水是冰水,浇在人身上,让人直打寒颤。 女老师的衣服全湿了,耳畔的碎发也被水淋过,贴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这一变故太快,女老师完全没有防备。待她反应过来后,连忙看向徐韫节,目光仿佛在说:徐老师你看我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没有礼貌的人! 她以为会从徐韫节脸上看到厌恶或者是谴责的神色。 但真正对上男人眼神的那一瞬间,她只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片沉冷。 这份冷漠不是对程阮。 而是冲她来的。 女老师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程阮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默默下定决心,徐韫节要是敢被这朵小绿茶的模样给骗到,反过来责怪她。 那她就让他断子绝孙! “程阮。” 刚下完决心,徐韫节的声音在程阮身后响起,她听不出他的情绪,她回过头,像吃了火药一样:“这女的自己不长眼撞上来,我还不能发火了?” 男人顿了下,“我没说不可以。” 程阮一愣。 徐韫节垂着眼睫,将程阮手里的水杯拿过,同时拉动她的手臂,轻轻一拽,把她拽到了身侧。 这副举动就像是把程阮画在了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一般。 女老师看的目瞪口呆,但这还没完,因为接下来,她亲耳听到徐韫节对她说。 “这是你自找的。” 男人面无表情,非但没有一丝同情怜悯她,语气中还隐隐夹杂着一股对她的反感,“另外,我不希望在其他人嘴里听到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 “徐老师……” 女老师不敢置信,徐韫节竟然还维护程阮?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徐韫节直接断了女老师的念想,这会儿,他没了平日的温文尔雅,眉里眼间充斥着一股子戾气,直冲着女人:“你应该庆幸动手的是她,而不是我。” 女老师面色瞬间惨白。 不知道是冷水淋湿衣衫后冻的,还是被爱慕之人毫不留情打脸后的难堪。 被徐韫节护在身后的程阮:“……” 她眨了眨眼,像是觉得眼前这一幕不太真实,死死盯着徐韫节的脸看,片刻后,又使劲眨了眨眼。 要是五年前的徐韫节能有这觉悟,她早就从良了。 - 女老师哭着离开。 程阮被徐韫节拉着在沙发上坐下。 他抽出纸巾来,眉眼寡淡,一点一点把她手擦干净。 程阮现在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她张了张嘴,听到自己问:“徐韫节,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 有多喜欢,程阮不敢确定,但她觉得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感情在的。 比如。 他允许她进他家。 他允许她缠着他。 他允许她强吻他。 他会介意她和其他男人。 他还会给她做饭,在她受欺负时出面维护她。 程阮在心底默默细数着她和徐韫节重逢以来,他们之间这些不太明显的相处细节。 以至于男人猝不及防喊她一声的时候,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到。” “程阮。”他叫她,很平静的问出一句:“五年,在你这是不是就像五天一样,眨眼即逝,不足挂齿。” 程阮想了一下徐韫节话里的意思,大概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 她挑了下眉梢,抽回自己的手,歪头看着徐韫节,“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天生外向,别说五年,就算五十年不见,我也照样敢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找个名义睡了你。” 话落之时,她伸出手臂攀上徐韫节的脖颈,覆过身去,在他耳边吐字如兰道:“而且,离开白城、头也不回的人,是你啊,徐老师。” 徐韫节身体微微一僵,同时,女人的唇凑过来,压在他的唇瓣上。 轻轻碾磨了几秒后,她挪开,慢慢站起身,往外走,临出办公室前,留下一句。 “别再让刚才那个女人进你办公室,不然,我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你知道的,我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第四十六章 我一分嫁妆也不会给你 从办公室出来后,扑面而来的热气恍若蒸炉。 也让程阮多了几分真实感。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跟做梦一样。 一走五年的人,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转身成为众多白城世家都需仰望的存在,还跟她扯上了联姻这层关系。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发现他好像还喜欢她。 可……喜欢她还能一走这么多年不回来? 真不愧是徐韫节。 程阮站在走廊里怀疑人生,她摸了一下兜,空的,烟没带。 她啧了声,下楼去校外买烟。 - 办公室内。 徐韫节还保持着程阮离开前的动作。 很久,他才稍稍动了一下僵硬的指节,指腹在嘴唇上蹭过。 那里是程阮吻过的地方。 他轻轻闭上眼,神色显得有些颓败。 “咚咚——” 有人敲门,没得到回应,又敲了一遍。 徐韫节睁开眼,敛下所有情绪,声音有些沙哑,“请进。” “咔嚓——” 门慢慢从外面推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办公室内只有徐韫节一个人,她松了口气。 骆星繁看得出来徐韫节心情好像不太好,她小心翼翼的朝他走过来,挠了挠脸颊处的皮肤,纠结道:“小舅,妈妈让我问你今晚要不要去家里一起吃个晚饭?” 徐韫节微怔,视线在骆星繁脸上扫过,然后挪向办公室内的钟表。 下午4:30。 距离程阮离开,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他拒绝:“不了,我还有事。” 骆星繁点点头,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模样,“行。” 她不再多说,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地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壮起胆子对徐韫节说了句,“小舅,你加油。” 徐韫节闻言看向她。 “我听他们说,最近有人在追你。”骆星繁眨眨眼,“你也喜欢那个姐姐对。” 他不说话。 骆星繁习以为常,小声嘟囔道:“我在你书房里见过那个姐姐的照片。” 也不止书房,她还从她小舅手机照片里见过。 骆星繁觉得那个姐姐真的挺有本事,能让她小舅这种冷起来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记挂那么久。 “小舅,追女孩子要主动一点,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舅妈娶回家啊。” 骆星繁平时挺怕她这个小舅的,但她又觉得如果她不多说几句,她小舅可能真的永远猜不透女孩的心思。 她小舅的生活太苦了,又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她真的挺希望她小舅能把喜欢的人娶回家。 想着,她鼓起勇气折回来,拘谨的坐在徐韫节对面,硬着头皮道:“小舅,你别看我小,其实我懂的很多的!” 骆星繁话匣子一打开,便如同滔滔江水,止不住。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她像个神算子似的,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来算卦,“让我猜猜,既然你们都还喜欢对方,那就不是感情方面出了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小舅的反应,“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你出国太久没能一直陪在那个姐姐身边,那个姐姐觉得你忽略了她觉得你不爱她。” 她话落,看到她小舅垂下了眼皮,漆黑的瞳孔折射出一抹深邃。 骆星繁激动起来,“小舅,我是不是猜对了?” 骆星繁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小舅的小天使,连一开始的害怕也忘了,一副老妈子的口吻,开始絮絮叨叨。 “小舅啊,既然姐姐觉得你不爱她,那你只有自己证明你很喜欢她,至于你们这么久没见面的事儿……反正你现在已经回来了,那你以后就多陪陪姐姐嘛,把这么长时间的空缺给补回来不就好了。” “小舅,我们女孩子是一种很需要安全感的生物。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谁能受得了?” “星繁。”她小舅忽然叫他。 “啊?” “你是不是早恋了?” 骆星繁猛地愣住,听着她小舅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口吻,她感觉一道雷劈在了自己脑袋上。 “没、没有,怎么可能。” 她开始后悔。 恨不能回到十分钟前,把自己的嘴给缝上。 徐韫节抬起头,视线不冷不淡的看着面前正紧张吞咽口水的女孩。 气氛僵着三秒。 骆星繁扛不住败下阵来,哭唧唧的认命道:“小舅,你别告诉我妈妈……” 呜呜呜,早知道她就不多嘴了。 - 程阮买完烟,站在街边,手心拢着火苗,点燃咬在嘴里的细烟。 她相貌惹眼,肤白如雪。普通的休闲装都能让她穿出一股大牌的时尚感,站在哪都是焦点。 香烟缭绕中,她接到一通电话。 陌生号码,程阮犹豫几秒,接通。 下一刻,声筒里传出令她最讨厌的声音:“明天回家来一趟,跟我去季家拜访。” 程阮猛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觉得她奶奶这副命令的语气挺好笑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季家?”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在外面做的那档子破事儿,你就不嫌丢人吗?” 程阮和季梵礼的事儿,几乎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了。 倒不是因为程家有多显赫,而是程阮的名声在外,消息一出,众人都觉得稀奇,出生书香门第的季二少爷竟然收服了白城赫赫有名的小怪物。 “你的本事还不小,季家那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少爷都能让你染指。” 尽管看不到程老夫人的表情,但光听她的声音也能知道她对程阮有多么不屑,“行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就准备准备嫁过去。”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闹出这种丑事,我跟你爷爷还有你爸是绝对不会把程家交到你手上。” 程阮指尖的一支烟已经抽完,她捻灭,又抽出一支来,点燃继续抽,漫不经心冲着声筒道:“这好像不是你说了算,我记得爷爷从不让你插手公司的事儿。” 她弹着烟蒂,“还有,你有这时间管我的闲事,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把自己手头那点儿糟心事儿处理完。” “你还敢跟我提这件事?” 因为曹宇鹏,程老夫人都快记恨死了程阮,眼下听她提起这件事儿,怒火更胜:“程阮,如果你想风风光光的嫁到季家,那你就尽快把副局长家的小少爷给我带回来,否则,哼……” 话中威胁意味明显。 程阮觉得好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不听可以,那你别想从程家带走一点东西,我一分嫁妆也不会给你。” “呵,奶奶您怕是忘了,程家能有今天,全靠我妈那笔启动资金,在法律意义上,我妈才是程家真正的主人,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我比你更有资格支配程家的财产。” 程老夫人不以为意,“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折腾出出什么水花?行了,我没空跟你多说,怎么选择,你自己……” “罗颐千。”程阮打断她,淡淡吐出三个字。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阮勾起唇,问:“奶奶,你还记得罗颐千是谁吗?” “你?!你怎么会……” “哦,我怎么会知道她?你想问这个对?” 那边没说话,但程阮能听到她奶奶慌乱的呼吸。 她眯起眼,“我当然不知道罗颐千是谁,不过,前些日子我听爷爷提起过这个名字。” 电话那边,程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身边站着管家,管家听到了电话内容后,头低的死死的,一点声音不敢发出,生怕惹火上身。 罗颐千…… 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快20年了。 - 程老夫人慌乱通话结束的一瞬间,程阮扔掉了手中的烟,往停车的方向走。 她给季梵礼打了一通电话,那边没人接。 她发条微信过去。 【西街酒,两个小时,人不出现,后果自负。】 不接电话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她有千万种方法让他不得不出现。 程阮开车,去了西街酒。 不过,她从下午五点坐到晚上七点,也没等到季梵礼出现。 程阮等了整整两个小时,耐心耗尽。 昏暗灯光下,她耷拉着眼皮,微微思索片刻,将桌面上的酒全部挥到了地上。 酒喧闹,她这点动静引不来多少人,她往前台走,在酒前台小姐震惊的目光下,踹翻了前台酒柜。 “砰”的一声巨响。 无数名酒摔碎在地,喧闹的酒一下安静了。 保安人员闻声赶来,见闹事者是程阮,面面相觑,站在原地,谁也没敢动她。 程阮扫了这些人一眼,“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见我。” 西街酒,是白城大半部分家族的公子哥常逛的地方,生意兴隆,在上流圈内名声一直不错。 不少人都曾猜测酒背后的老板是谁?纷纷想与其合作。但这位老板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身份神秘的很。 程阮想,大概谁都猜不到,这么一个游乐玩耍的好地方,会是自小被书香熏陶的季家二少爷的产业。 季梵礼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经理匆匆赶过来,看了眼满地狼藉,心里仿佛在滴血,却又不敢找程阮要赔偿,他们老板可是交代过对待这位程家的小姐要比对待他还恭敬。 “程小姐,我们老板不在。”经理快哭了。 程阮闻言轻嗤,众目睽睽下继续砸。 有名年轻气盛的保安看不过去,要对程阮动手,程阮敏锐察觉到他的靠近,随手拿起酒瓶,砰的敲碎,褐色的液体弄脏她的衣服,她也不在意。她转身,将酒瓶破碎的锋利面指着保安。 “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别多管闲事。” 经理也是人精,知道程阮的行事作风,忙给那个保安使眼色,让他赶紧滚下去。 他陪笑道:“程小姐,不管我们老板怎么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我们这些下面的都是还要吃饭的人。” 程阮不理他。 既然季梵礼铁了心不出现,那她就砸了他的店。 “经理,经理!老板的电话!” 程阮的下一脚还没踹出去,一个寸头男生抱着电话冲了过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板、老板说……让程小姐接电话。” 程阮扔掉手里的酒瓶,拿过手机,放到耳边。 “对不起!” 那边出声,“新闻出来后,我被阻断和外界联系,没办法联系你。” 程阮从一片狼藉中走出来,“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我知道,”季梵礼那边很安静,声音清晰:“我喜欢的是你,我不想联姻。阿阮,我就是想拖延点儿时间,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程阮远离人群,朝外走,“你确实伤害不了我,我也不在意外面那些人怎么说。” “那你……” “不过那是以前。”她打断他说,“你也知道程家和徐家联姻的事,我想徐家应该不会喜欢一个声名狼藉的儿媳妇。” 男人沉默良久,“我明白了。” 白城这几日的天气不稳定,室外起了风,程阮走到外头,吹了会儿风,慢慢冷静下来,“季梵礼,你说你何必这么折腾呢?” “阿阮,我总要告诉他们,我唯你不可。” 程阮不想听他说废话,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扔给一个工作人员,她开车离开西街。却在经过一个路口时,被施工牌挡了一下。 这条路,她下午过来的时候还能正常行驶,怎么突然就施工了? 程阮心里装着事,没多想,启动车子,打算从另一条小道绕。 - 变天只是一瞬间的事。风起,接着电闪雷鸣。小道限速,程阮开的很慢。 路旁的树叶被邪风吹得哗哗作响。初秋,树叶枯落,随风飞舞,沥沥喇喇拍打在车窗上。 偶尔视线受阻,程阮将车速降得更低。 程阮没想到今晚会起那么大的风,暴雨会来的那么快。 更没想到……会有人费尽心机让她走小道。 继而,拦下她的车。 - 换做平常,有人来寻仇,站在程阮车面前来拦她的车,程阮可能二话不说直接开车撞过去。 但眼前这伙人,比她之前碰到的都聪明。 他们让她误以为自己撞了人,在她下车查看时,偷袭了她。 她后颈被砸,大脑晕眩失去了意识,被人拖进车内,带到了某个泥泞的巷子内。 豆大的雨滴拍打在她脸上,斜风呼呼作响。散发着冷白光的路灯下,程阮意识慢慢恢复,撑着眼皮打量身处的位置,同时也看清了这伙人的人数。 一伙人,细数有六七个。 其中还有个女人。 第四十七章 你怎么还喜欢我 - 雨势太大,程阮脸上被砸的生疼,她只要轻轻一动,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可见这群人刚刚砸她的时候,没有留一点余地。 她手背在身后,被麻绳绑着。 他们不知道给她注射过什么,她浑身无力,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活生生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见她醒来,为首的男人在她面前蹲下。 他的保镖给他撑着伞,他衣衫洁净,在他的衬托下,程阮更显狼狈。 “程大小姐,被打的滋味儿怎么样?” 这道声音…… 刚被拖进这条巷子的时候,程阮就觉得这条巷子十分眼熟,仔细打量过后,她想起,昨天就是在这条巷子里,她说她会放过闫晴。 巷子虽窄而破,但基本的路灯设施齐全。 萧萧雨幕下,程阮抬头,看清了男人的脸。 男人长相出众,短发利落,眉眼冷煞,眼底染着猩红。一身黑色西装,没打领结,领口敞着。 莫名地,让人笃定他是个背弃世俗,离经叛道之人。 事实也是如此。 程阮看着他,扯起唇,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回国的?回来第一面,就送给我这么大个惊喜?” 说完,程阮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女人。 “闫晴。” 她叫出女人的名字。 只单单两个字,闫晴心底便狠狠一颤。这五年来,她对程阮的恐惧刻在了骨子里。 “哥,我们走,我害怕,我不想报仇了!” 西装男人站起身,看了眼闫晴,语气有所放缓,“阿晴别怕,她没法再伤害你。” 程阮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嗤笑:“这会儿知道关心了,当初她被赶出闫家的时候,也没看你这个当哥哥的有多着急……” “啪——” 程阮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动手的是西装男人的保镖。 程阮睨了一眼他们,这下看清了人数,闫晴,闫谟,加上这群保镖,一共八个人。 程阮背后的手悄悄挣扎了一下,跟他们拖延时间道:“带了那么多人来,你真看得起我。” 闫谟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五年不见,你还是一样面目可憎。程阮,你加注在我妹妹身上的痛苦,我会千倍百倍的还给你。。” 在程阮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腿,她一抬头,后颈就疼的她想干呕,干脆闭上眼,什么都不看。 “你妹妹?你指的是闫晴还是闫雨薇?” 闫谟一顿,眼底温度彻底冷下来,转过去对闫晴说,“阿晴,你过来,她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出了事儿,我给你担着。” 闫晴却不敢,哽咽道:“哥,算了,我们走。” 程阮将闫晴的哭声听在耳中,她慢慢掀起眼皮,慢声道:“别哭了,你哥是不会走的。” 说完,她费力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平静地喊他一声:“闫谟。” 他低头看她。 程阮笑了笑,语气难辨:“闫谟,五年过去,你怎么还喜欢我?” 闫晴的哭声猛的顿住。 夜色浓重,大雨滂沱。程阮有些看不清闫谟面上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破碎在风雨中,还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程大小姐一向都这么自信吗?” 程阮被他们拖进巷子的时候,后背不知道撞到了哪儿,连带着胸腔都难受,一股血腥味儿在她嘴里溢开。 她忍下,“不是我自信,是你告诉我的。” 闫谟没有反应,异常平静:“程阮,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 程阮笑了,“这得问你啊。”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他在冷笑,接着,他在她面前蹲下,一字一句开口:“我这几年曾听人说过,你妈妈当初在怀你的时候患上了抑郁症,因为治疗不当最后发展成精神病。在你五岁那年,烧炭自杀。” 程阮微仰着头,任由雨滴拍打在脸上,当没听到。 “我还听说,你妈妈的病有遗传的几率。”闫谟语气很轻,但说出来的话很难让人觉得不恶毒,“你现在的行为,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妈把病遗传给了你。” 气氛一滞。 两秒后,程阮忽然笑起来。 “哈哈——” 同时,她喉间涌上一股腥意,她克制着,把嘴里的血咽回去。 男人盯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懦夫,是个废物!对付一个精神病,都得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程阮视线扫向一旁他的保镖,冷笑一声,“既然都带刀来了,那就别藏着掖着了,动手。” 她无所畏惧:“闫谟,你今天弄不死我,我就弄死闫晴。” 男人也跟着冷笑,“弄死一条疯狗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看一眼他带来的人,“我这些兄弟都还没老婆,你把他们给伺候爽,我今天就不动你,怎么样? “好啊……”程阮一笑,这次她没再能忍住,喷了一口血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挂在她的嘴角。 她脸色苍白,眉梢眼角戾气却不减,有种破碎的美感,最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她看向刚才扇她巴掌的那个保镖,“你,过来。” 保镖看了一眼闫谟,在得到闫谟的允许后,他走到程阮面前。 程阮挣扎了一下被绑着的手臂,“闫谟,你绑着我,我怎么让他爽?” “没有手,不是还有嘴吗?” 闻言,程阮抬头看着闫谟不说话。 片刻,他改口:“松开她。” 漆黑夜色下,程阮勾了勾唇角,手臂得到自由后,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在闫谟狠厉的注视下,她抬起手,猛地抓住保镖的手腕,张嘴咬了上去。 程阮用了最大的力气,牙齿间充斥着让她作呕的血腥味儿。保镖惨叫出声,下意识推开她的脑袋。 程阮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被他这么一推,脑袋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雨水混合着鲜血,顺着墙壁流下来。 闫晴被这一幕吓到,哭着抬手捂住嘴,“哥!她流血了。” 闫谟看着从程阮脑后流出的血,眼眸黑沉,眉宇间霜气难掩。 “闫谟,”程阮喊他,以一种只有他才能看懂的嘲讽目光,问他:“你是为了闫晴才报复我,还是为了八年前死去的闫雨薇?” 第四十八章 我要你永远都欠我的 闫谟顿住,片刻,神态近乎冷血的命令他带来的人,“动手。” 程阮一笑,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轻轻闭上眼,任由如同雨水般急迅的拳打脚踢落在自己身上。她抱着头,蜷缩着身子,护住要害部位。 电闪雷鸣,暴雨迅疾。 程阮疼的感觉骨头都要错了位,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是一位匆匆路过此地的妇人。 她的尖叫声一响,保镖们的动作停顿下来,纷纷看了她一眼,妇人腿一下软了,逃命似的逃离了巷子。 人一离开,保镖继续挥舞拳头。闫谟却在此时出声:“停下。” 他话音刚落,又一高挑的人影路过巷内,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这次的人,没有尖叫,只是站在离他们五米外的地方,愣在了原地。 闪电在天际劈开,大地骤然亮起。 视野大亮的一瞬间。 程霜觉和程阮对视上。 - 女人半倚墙壁,脚下是污浊的泥水,滴滴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半片泥土。 她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 和浓浓夜色融为一体。 她面前的一群人还保持着殴打她的姿势,而她像个没有痛感,没有情绪的怪物。 闫谟朝他的方向扫了眼,目光微顿,很明显,他认识程霜觉。闫谟拧起眉,快速看了一眼程阮,只见程阮默默收回了和程霜觉对视的目光,仿佛没有看到程霜觉这个人。 程霜觉亦是,他望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带着点考究和打量。他什么都没说,仿佛只是撞见了一起普通的斗殴事件,地上被殴打的人只是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撑着伞,拿着手机还在跟人通话。 声筒里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与此时此刻这血腥的场面格格不入。 “阿觉,我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你要过来吗?” 不知为何,气氛忽然就沉静下来。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程霜觉的选择。 一秒。 两秒。 程霜觉在众人视线下转身,点头应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好,我这就过去。” 疾风呼呼作响,轰雷不断闪现。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程阮还是听出了电话的人是谁。 也对,除了程鸢。 程霜觉也不会对其他人温柔以待。 很快,程霜觉的身影消失在风雨尽头。他的出现仿佛只是众人的一场错觉,没有留下什么,也没带走什么。 程阮对这样的结果没有丝毫意外,任由闫谟讽刺出声:“都混成这样了,程阮,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程阮浑身骨头像散架了一样,每动一下,就忍不住往外飙泪,她不想哭,也没觉得有多委屈。 就是纯属疼的。 闫晴早在保镖们殴打程阮时,便躲到墙角,蹲在地上,完全不敢看这一幕。 眼下见保镖停手,她忙跑到闫谟身边哀求他,“哥,别再打了,我们回去,我害怕。” 闫谟没说话,目光在程阮湿透的衣服,沾染鲜血的发丝上扫过。 目光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阮借保镖停手的空隙,身上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她悄悄动了下四肢,手臂支撑起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保镖们警惕的盯着她。 程阮直起身后,摸了摸后脑勺,一手的血。她又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有好几处擦伤和殴打留下的印记。 她张了张嘴,自言自语道:“够了。” 这些伤,足够把这些人送进监狱。 程阮放下手臂,抬起头,站在雨中,衣衫单薄,姿态凌厉。她开口,声音夹杂着风雨声,有种不切实际的缥缈感。 “从现在开始,我的每一个举动,都叫做正当防卫。” 她说完,保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只有对她了解颇深的闫谟瞬间变了脸色,却还是慢程阮一步。 程阮在外头混了这么多年,没少碰见这种多打一的场面。最开始,她单枪匹马,打起架来连撕带咬,毫无章法,吃了不少亏。 后来时间一长,得心应手,最擅长应付群殴。 程阮打架最显着的一个特点就是,她手够快,动作够狠。 譬如此刻,她快速判断出这几人中谁更容易被撂倒。借着夜色,她朝甩过她巴掌的那个保镖偷袭过去,腿揣在男人裆部的瞬间,抽出他腰后的刀,在男人吃痛躬下身时,一刀刺进他的大腿。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啊——” 闫晴见状,失声尖叫。 闫谟也皱起了眉。 程阮无心理会他们的反应,她把受伤的保镖当成一个球,踹向其余几人,短时间内拦了下他们其中两三个人。剩余几个,一块围住她。有一人,拿出了刀冲着她。 刀光锋利,冷削,闪着银光。 程阮眯了眯眼,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跟闫谟三年同窗,对他也算有些了解。换做五年前,她可能有信心觉得闫谟不会真的伤她。 但在五年后的今天,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稍有不慎,她今天就会死在这儿。 死在闫谟手里。 闫谟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专业训练过的,程阮受过伤,精力比不上他们。她一开始注意着分寸,可到后面,力不从心下,渐渐有些杀红了眼。 她的刀尖儿染上了不少人的血,同样,身上也多了几道口子。 渐渐的,程阮体力不支,她往后靠在墙壁上,吐出口血,拿衣袖擦干嘴角。 这会儿,雨势已经不如之前。磅礴的大雨有了停下来的趋势。 程阮靠在墙上深呼吸两口,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天是她疏忽了,她认栽,闫谟是个很好的对手,死在他手上,似乎也不亏。 保镖跟着闫谟见过一些大风大浪,可他们没见过程阮这样的人。 不怕血,不怕疼,用肉身搏刀尖,疯起来像头困兽。但凡她身上多一道伤口,她就得往他们身上捅两个窟窿,一点亏不吃,当场讨回来。 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受到挑衅,即便程阮停了下来,保镖仍想继续跟她打。 但在这时,闫谟突然出声。 “够了。” 保镖们瞬间止住动作。 闫谟话落,程阮听到她自己冷笑了声,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不过她这声笑,惹怒了男人。 闫谟不会亲自对程阮动手,他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鲜血淋漓的掌心,问:“你想死?” 程阮没理她这句话,她抬头,平视着他:“闫谟,你恨我,是恨我让你爸爸把闫晴赶出闫家?” 男人不语。 程阮也没指望他能跟她坦白相待,“你觉得闫晴无辜,觉得你的继妹无辜,你是她的亲人,会自然而然美化她的形象,会觉得她做的没什么大不了,你站在她那一边,是应该的。” “我不会试图更改你的看法,因为你是她哥,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对立面,是我不该对你有期待。” 说到这儿,程阮顿了顿,声音一下变轻。 她垂下眼,“至于闫雨薇,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她死的时候我不在现场。而且,我跟你认识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你亲妹妹。” 从她开始讲话起就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程阮,监控都拍到了,初三毕业典礼那天,你是最后一个见我妹妹的人。” “难道视频不能被伪造?” 关于初三那年闫雨薇坠楼的事,程阮已经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甚至不记得天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按理说,那天发生坠楼事件,她应该记忆非常清晰。 但没有。 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不过她爸告诉她,那天她发了高烧,一整天意识都不清醒,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是正常现象。 暴雨彻底停下来。 程阮揉了揉身上的肌肉,到处都是疼的。 她笑了声,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七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找人打了你。七年后,我让你打回来。” “我跟你,以后两清。闫谟,我不欠你什么了。” 程阮扔掉手里的刀,神经放松下来,“看在我们高中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我不报警。我承认,今天确实是我栽了。” 染着鲜血的刀扔在水洼里,被洗去颜色。程阮踩在刀柄上,转身要走。 走了两步,她抬头望天,她的车和手机都在另一条路上,她怎么回家? 停顿片刻,程阮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闫晴身上。 她朝闫晴走过去。 闫晴吓得瞬间要往闫谟那边跑,“哥……” 程阮拦住她,“他又不是你亲哥,你永远都比不上他亲妹妹,喊那么亲干嘛?” 她冲闫晴伸出手:“手机给我。” 闫晴一愣,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不止手机,连手里的伞也一起塞给了程阮,“伞也给你,你别打我。” “锁屏密码和微信支付密码。” 闫晴慌忙吐出两串数字,程阮在心里记下,一边慢慢往巷口外走,一边拨打了通电话出去。 第二遍电话才通。 程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徐韫节,是我……” 那边顿了两秒,“程阮?” “嗯。” 能再次听到徐韫节的声音真好,程阮心里这么想着。 她的腿刚刚被划伤,又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番后,伤口刺痛。所以她走起路来姿势有些慢。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程阮心情大起大落,想从徐韫节那里寻求安慰,但她话还没说出,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传来。 她心底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匆匆对电话那边说了一声:“晚安,徐老师,早点休息。” 不等徐韫节回话,她立刻挂断电话。 几乎是在她挂断电话的下一秒,闫谟追上来,狠狠拽住她的手臂。 他力气很大,将她腕骨捏疼。 “程阮,你是有多缺男人,每次都像他养的一条狗一样贴上去黏他,贱不贱?” “我不黏他,难道黏你?”程阮觉得她跟闫谟之间的情分也就到这儿了,她甩开他,“看在我们三个人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跟徐韫节结婚的时候,会邀请你的。” “程阮!”闫谟被她刺激到,他沉默一下,往她手里塞了把刀,握着她的手背,猛地将刀刺入自己腹部。 程阮手心冰凉,热流涌到她手指上,渗透她的指缝,顺着她手中的刀柄往下滴血。 她缓了下,惊讶的看着他。 他对她笑:“我不会跟你两清,我要你永远都欠我的。” “哥?!” 闫晴连忙赶过来要拨打120,却被闫谟阻止。 与此同时。 刚从徐家出来的徐韫节将车停在路边,一遍又一遍拨打程阮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可无论多少次,他都没能打通。 第四十九章 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 路面坑坑洼洼,地上积着大片的水。程阮选择朝与私高相反的方向走,她不太想被熟人看见她落魄的样子。 寂静的夜,程阮安静的坐在街边。她浑身湿透,脚边是一大滩水洼。 她把手伸在水洼里泡了很久,可还是洗不干净指缝的血。 这会儿雨早就停下来,街道上来来往往三两个人。 见到程阮,纷纷避开。 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更有甚者,还对她指指点点。 她借着路灯下的光,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心里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闫谟应该已经被他的保镖送去医院了? 程阮又使劲儿在水洼里洗了下手。 随后,她起身,走进不远处的一家商店。 “老板,来盒烟。” 程阮拿出闫晴的手机打开微信支付。 老板打量她一眼,“只有煊赫门。” “可以,”都到了这个时候,程阮也不挑剔了,她看一眼货架,“再拿个打火机。” - 程阮身上见血的其实地方不多,保镖每次将刀对准她的时候,她都会巧妙的避开,除却大腿和手臂有两处被刀划破表层皮肤外,程阮身上就只剩下殴打留下的淤青。 至于后脑勺那块儿,程阮估计也就是被凹凸墙面上的锋利石子给擦破,没什么大问题。 她从商店里出来,嘴里咬着烟,迎面碰上一个人。 “程……老师?” 那人喊她。 程阮掀起眼皮,看清来人,眉梢一挑。 叶霜? 她笑了声,没听错的话,叶霜刚刚是喊她老师? - 与此同时。 白城寸土寸金的高档公寓楼内。 装修奢华,室内亮如白昼,连地板都是采用最奢华的柚木材质。 这套房子原本属于程阮,但在程老夫人擅自同意让程鸢入住后,程鸢第二天就让助理过来把所有属于程阮的东西通通收起来,换成了她自己的日常用品。 因为暴雨,这两天剧组放假,程鸢便光明正大的住了进来。 晚饭时间,飘香四溢。 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偌大的公寓内,只有程鸢和程霜觉两个人。 程鸢穿着浅蓝色及膝裙,披散着头发,画着伪素颜妆。她坐在程霜觉餐桌对面,时不时给他夹菜。 相比于她,程霜觉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好几次,程鸢都看到程霜觉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柔婉的对他笑问:“阿觉,怎么了?” 程霜觉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硬朗的脸部线条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氤氲出几分清秀,他抿唇,望着程鸢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你……前段时间的新闻我都看了,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也别伤心。” 程鸢浅浅笑起来,温柔的看着他,“好。” 程霜觉被她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表明忠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什么?” “我说,”程霜觉抬起头,神色认真,“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程鸢眉眼绽开温柔的笑容,在程霜觉再次因为不好意思而垂下脑袋时,她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得意。 但又很快被她掩饰掉。 程阮所拥有的一切,程家大小姐的位置,程家的家产,还有……亲人,股份,甚至程霜觉这个弟弟。 都会一点一点变成她的所有物。 程鸢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奢华精致的公寓摆设上扫过,只觉得近几日以来不停丢掉商务合约代言的那些不愉快在此刻全部散去。 她又给程霜觉加了块鱼肉,随口问:“阿觉,我怎么感觉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她话一出,程霜觉下意识又往外看了一眼。 “没怎么。”他还是这句话。 程鸢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只当程霜觉是在青春期。 直到片刻后,他突然说:“我吃饱了,先走了。这两天天气不好,你尽量别出门。” 程鸢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可除了她的事以外,还有谁能让程霜觉这么着急? 程鸢维持着温婉贴心的姿态,将程霜觉送走。 回来后,发现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条信息。 “不了,我明天有事。” 来自乔征聿。 程鸢冷笑,将手机扔回桌子上。乔征聿现在怎么那么难约? 他不会……也信了外面那些无良记者瞎写的报道? - 半个小时后。 昏暗寂寞的巷子内,程霜觉盯着满地的血,有些说不出话来。 “喂,你能说的再清楚点吗?具体是哪个位置?我们方便出警。” 少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拨打出去的报警电话界面,艰难出声:“不用来了。” “什么?” 他转身往向外走:“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 程霜觉跑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弯腰坐进去:“去黎水公寓。” 因为天气原因,愿意在今晚出来跑车的出租不多,车费也比以往贵了一半。 程霜觉拦车的时候,司机本不愿停,司机见他穿的那么普通,觉得他可能不会同意付那么昂贵的车费,但一听他说出黎水公寓这四个字,司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竟然接了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 之前和叶霜的两次见面,都是在叶霜被霸凌到狼狈不堪的情景下,前两次的程阮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么落魄的情景下鬼使神差的接受了叶霜的帮助。 叶霜家就在附近,她看程阮身上有血,身上的衣服也已经不能穿。 便把她带回了家。 路上,程阮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叶霜今天没再戴眼镜,但厚重的刘海依旧遮住额头。她没了在学校里面的拘谨,整个人显得自由随意。 她回答程阮:“猜的。” 程阮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其实通过前两次不多的接触,她能感觉到叶霜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不知道叶霜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 程阮想,这次如果能见到叶霜的家长,她想和他们好好聊一下关于叶霜在学校的事。 一路上,她幻想了很多种和叶霜家人见面的场景,也想象过很多种叶霜的家庭氛围。 但她真正来到叶霜家门口的时候,再多幻想都比不过亲眼那刻给她的最直白的冲击力。 “你姐又死哪去了?” 普通而简陋的出租屋内传来妇人尖锐的声音。 叶霜没让程阮进门,就让她在门口等,“我去给你拿衣服。” 程阮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她直接回家便好,但莫名的,就在那个时刻,她想看看叶霜要怎么帮助她。 一个自己都深陷囫囵的人还怎么帮助别人? “你怎么才回来?” “赶紧去把碗刷了!” “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一大家子人,一个比一个懒,早知道我当初绝对不嫁来你们叶家!” “别光看你姐,还有你,让你学个习就这么难?” “你去哪儿?” “老娘问你话呢!你个死白眼儿狼,生下你们姐弟俩我容易吗我?” 程阮没进屋,但光听这些声音也能想象出里面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叶霜动作很快,她拿了一最简单的t恤和长裤,她递给程阮:“这是新的,我没穿过。” 程阮从她手里接过,顿了顿,问:“这就是你不反抗的原因?” 叶霜还拿了酒精和棉签出来,听到程阮的话,她没应声,把沾过酒精的棉签儿压在了程阮额角那块儿不太明显的擦伤上。 程阮嘶了声,下意识躲开。 她额头上竟然还有伤?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叶霜拿下手,有些不满的看着程阮:“你别乱动,赶紧处理完,我还得回去刷碗。” 程阮娴麻烦,挥开叶霜的手。 “叶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钱帮你换个学校,还可以资助你到上大学,帮你从这里逃出去。” 程阮能明显看到她话落之后,叶霜眼底浮现出的那么一丝希冀。 但不知为何,叶霜选择拒绝。 叶霜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小出租屋。 “她已经很可怜了,如果我不能帮她分担些什么,她会被逼疯的。” 程阮知道叶霜在说谁,她保持沉默。 叶霜像是真的在赶时间,干脆把酒精和棉签都塞给程阮,让她自己处理伤口。她往回走,程阮看着叶霜的背影,听到她说。 “她是我妈妈,她不能没有我。” 第五十章 被人算计了 深夜,一辆出租车停在黎水公寓楼外。 程霜觉付过钱,给程阮打了几个电话,那边都是无人接听。他站在电梯内,微低着头,眼前闪过巷子内程阮被人殴打在地的场面,鼻尖甚至还能嗅到巷子里的血腥味。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二十三楼。 他像突然失了力气,站在电梯内纠结很久。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才抬步迈出。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了正在程阮家门前敲门的徐韫节。 楼道很安静。徐韫节注意到他的方向,朝他看来。两个彼此都听说过对方姓名的男人对视片刻。 徐韫节先拧了一下眉。 程霜觉紧跟着沉默起来。 其实从程阮初中那会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怎么关心程阮的事。但很奇怪,就算他不曾刻意了解程阮的事,但她的事大多他还是记得很清楚,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程阮曾瞒着程家所有的人,和这个人谈过两年的恋爱。 “她……在家吗?”程霜觉早就不把程阮当亲人,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儿。 徐韫节已经敲了很久的门,但里面没人应。他早就猜到程阮可能不在家,但还是想上来瞧一瞧。因为程阮不接电话,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不在。” 他随口回答了程霜觉一句。绕过程霜觉,打算下楼。 却在擦肩而过之时,被程霜觉叫住:“我看到程阮跟一群人打架……” 徐韫节脚步猛的顿住。 他想起程阮给他打来的那通电话,黑眸骤沉,神情冷冽下来,转过身来,盯住程霜觉,“她在哪?” - 程阮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她给徐韫节打过去了那通电话,徐韫节现在正满城找她。 她自从有了徐韫节的联系方式之后,没少骚扰他。她以为徐韫节会把她今晚打过去的电话也当成骚扰电话。 程阮将叶霜拿给她的衣服随便套在了身上,遮住她原本衣服上的血污。叶霜给她的酒精,她也倒在了伤口上。 酒精清洗伤口时,疼的程阮直皱眉。 做完这一切,已经大半夜。她蹲坐在路边,脑袋里回想着叶霜离开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片刻后,拿闫晴的手机登上了自己的微信。 手机屏幕反射出的光映照在她脸上,映射出一股精致到易碎的脆弱感。 女人瓷白的指尖不断在屏幕上敲出字体。 一行接一行的文字发送过去。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在家,奶奶总是凶我!!!” “我给你三天,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把方舒琦和程冉都赶出去!” “你在花园里种的那些名贵花草,我也全给你薅掉。” “还有你盘了好几年的两个文玩核桃,我也拿砖头给你砸掉!” “总之……你快点回来!省得奶奶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一点自由都没了!!” “奶奶转给程鸢的那套房子你也得给我补回来。” “还有,你要是敢跟奶奶站在一起凶我……我就离家出走!也不喊你爸,我还会生一个很可爱的宝宝,让他叫别人外公!总之你以后就是孤家寡人了!!” 程阮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屁股都快坐麻了,她才从街边起身,伸手拦了辆车,坐进去后,想了想才对司机说。 “师傅,去速枭射击馆。” 司机觉得今儿个也是奇了,他先拉了个去黎水公寓的,现在又有个要去速枭射击馆的有钱人。 他通过内视镜打量了程阮几眼。 “小姑娘,速枭射击馆那地儿可不是姑娘该去的!” 程阮轻捶小腿肚的动作一顿,眨巴了两下眼,一清嗓,刻意放粗了声线:“兄弟你眼花了,看不出我是个男人吗?” 司机表情一僵。 “啊……”程阮又接着慢吞吞点头,拖腔带调地说:“看不出也正常,不然我就白去泰国一趟了。” 男人? 泰国? 司机一下夹紧了腿,艰难咽了两下口水后,发动车子。 调头前,程阮似乎听到司机自言自语了句:“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 程阮一笑,不再说话。 - 速枭射击馆位于市中心,是白城最大的室内射击场所,也是一些有钱人常来的地方,平常停在馆外的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豪车。这里几乎24小时营业,所以即便程阮来的时候已经大半夜,还是有工作人员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司机收了钱,窝在车里,念叨了句:“有钱就是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工作人员亲自到馆外迎接程阮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程阮有钱。 换句话来说,整个白城有钱人多了去,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配得上工作人员亲自到场外接迎的这项待遇。 而程阮也并不是来玩枪的。 速效射击馆占地面积很大,但只有二分之一对外开放。剩下二分之一的面积,大多人都以为在速枭射击馆内藏着什么不可言喻的交易,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有些人开始对速枭射击馆存有敬畏之心。 而只有程阮知道,剩下那12的面积,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交易场所。只是速枭射击馆的主人嫌麻烦,在馆内腾出一半的空间来建造他居住的场所。 工作人员带着程阮来到防爆破的玻璃门前,恭敬的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在她进门前询问她:“小姐,需不需要我给您叫医生过来?” 程阮摆摆手:“不需要。” 说完,她输入指纹,开门进去。 - 每次来这里,程阮都感觉自己像个乡巴佬进入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总有种飘渺的不切实际感。她抬头望了望头顶繁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吊灯,脚踩在软绒绒的地毯上,朝会客室的沙发走过去。 沙发前的圆形茶几上,摆着一支手枪。 她弯下身子,慢慢拿起。 在她拿起手枪的一瞬间,她面前的一套通讯设备内传来一道变声过的声音,“怎么现在过来了?” 程阮没说话,在沙发上坐下。 “不开心?” 说话的人不知道站在哪,通过监控设备能观察到程阮的一举一动。 程阮摇头,敷衍的说了句:“没有。”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枪,问那人:“能借我玩两天吗?” 通讯设备里传来了沉沉的笑声,“小朋友,这可不是你能随便玩的东西。” 程阮鼓了鼓腮帮,觉得没意思,把手枪扔回茶几上。 片刻的寂静。 那人出声,带着点调侃:“被人算计了?” 第五十一章 韫节哥哥不要乱摸 - 程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她原本脏掉的衣服没换下,叶霜给她的衣服一套上去,几乎没多久便被里面那件湿透的衣服给沾湿。她身上的伤口虽然也清理过一些,但没洗澡,所以皮肤上还是沾着一些血迹。 程阮已经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以你的身手不至于伤成这样。” 听着那人对自己的评价,程阮无奈往后靠了靠,背椅在舒软的沙发上,脑子里想着:自己把这人的沙发给弄脏了,这人应该不会让她赔偿? “我是人,不是神。”她说。 说完后,她视线在会客室内扫个圈,眉头皱着:“你是打算这样躲一辈子吗?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你长什么样。” 她脑袋往前伸,瞅了瞅通讯器,认真道:“只知道你好像是个男人。” 判断他性别这件事,还是通过他的思维方式以及行事作风来确定。她隐隐觉得前几次私下和她见面来拿试剂的男人,应该就是他本人。但她又不敢确定。 因为她每次提起这个话题,他都不会理她。 果然,不出程阮所料,男人越过这个话题,对她说:“你奶奶那件事,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需要我出手阻止吗?” 程阮想了想,“不用,解决就解决。” 她也没想着那件事儿能延迟多长时间,而且时间一长,万一影响变大,会对整个程家都造成影响,将来她可是要继承程家的,把自己家搞垮,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男人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只问:“你打算再跟他们耗多久?” 程阮一下午没吃饭,茶几上摆着青提,她端过来,放了几颗咬在嘴里,咕哝不清道:“我爸还年轻。” “只恐夜长梦多。” 那人声音还是经过变声后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程阮的错觉,提起这件事时,那人的声音变的有些亢奋:“我要是你,直接吞掉程家所有产业。” 程阮轻挑眉梢,啧啧两声:“大叔,你好暴力!” 她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完,猛的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车好像还在西林街,手机也在里面,大叔你能不能找人帮我拖过来?” 男人没同意也没拒绝:“小朋友,我不是慈善家。” 程阮闻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因为不知道监控器在哪个方向,她只能掀起衣袖,朝每个方向都都举一会。 “大叔,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她手臂一片淤青,这还只是暴露出的冰山一角,她皮肤娇嫩,平常轻轻一打都有红印,这次被人拳打脚踢,身上还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程阮举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人说话。 她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一条弹幕: ——您的好友已下线。 这时,会客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先前带程阮进来的那名工作人员领着一位医生走进来,工作人员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待她走近,程阮一看,那是她的手机和车钥匙。 她瞬间惊了。 工作人员见状解释道:“从您进入先生的视线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有专人调查,悉数告知先生,这是您的手机和车钥匙,先生让我们给您送来。” 程阮呆呆的接过,愣了好一会儿,艰难出声:“你们是会瞬间转移吗?” 工作人员是位女性,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听到她的话只是笑了笑。她身边的医生放下医疗箱,看上去似乎要给程阮处理伤口。 程阮任由他们摆弄,视线在会客厅内乱瞟,可是瞟了好久也没看见监控器在哪。 只能收回视线,呆呆的说了句:“幸好我跟你不是敌人。” - 程阮将手机开机,找出先前她在学校体育场拍下的那段霸凌视频,以邮件的方式发送给了某个账户。 接着,她打开通讯录,输入一串号码。 医生已经剪开程阮手臂上的衣服,对她手上的刀伤进行清理。 同时,程阮打过去的电话也接通了。 程阮眼神坚定,对电话那边说:“你好,我叫程阮,我实名举报白城私立高中高一27班的袁雨彤和程冉,对其班内同学实施长期校园暴力。相关证据,我已经通过邮件的方式发送到官网内,我希望有关部门能够证实这件事,对相应学生进行处罚。” 程阮的声音很平淡,语调也不急不缓,但在场的人都从她这段话里听出了几分誓不罢休的意味。 事实也的确如此。 程阮觉得自己之前没有站在叶霜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确实,叶霜和她不一样,她可以毫无顾忌,因为她有妥善处理后果的能力。但叶霜不行,先不说原生家庭怎么样,叶霜本人如今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叶霜不能做的,就由她来替叶霜做。 既是为了叶霜今晚对她表露出的善心,也是为了当年的她自己。 - 医生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程阮手臂上多了圈儿绷条。 这时,程阮以为已经走掉的男人再次出声,声音从变声器内传出的一刻,程阮正在走神。 “那个人,你打算跟他结婚?” 程阮脑袋中弹幕闪现: ——您的好友对您发来聊天申请。 她下意识想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你监视我?” 男人语气淡淡,“谈不上。” 程阮翻了个白眼,对于男人监视自己这件事嗤之以鼻。 男人将她神态尽收眼中。 “小朋友,玩可以,但别玩过火,别忘了,你早晚都要离开白城。” 男人话语间透露着隐隐地不悦:“我训练你,可不是为了看你变成恋爱脑。” 恋爱脑…… 程阮品了品这三个字的意味,她摇摇头:“不至于。徐韫节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男人没说话,但程阮知道他在等她的后话。 程阮想了想,中肯的给出一个词:“安全感。” 徐韫节能给她安全感。 他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少年,看到他,程阮才能想起自己以前的模样。 比现在自由、比现在潇洒。她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喜欢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徐韫节。 “那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给你这种感觉呢?”男人追问。 程阮张了张嘴,眉眼绽开,笑的纯真无害:“大叔,你干嘛非得逼我做个坏人?” 气氛一下又沉默下来。 医生让程阮伸出另一只手臂,程阮照做,就在医生剪开程阮的衣服时,男人缓缓出声,语速极慢:“能找到这来……” 程阮眨眨眼。 “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手段还算过关。” “嗯???” 程阮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连往窗外扭头,“他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男人口吻随意:“不然?来跟我谈生意?” 程阮想了下徐韫节现在的身世背景,一本正经的说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男人不回她话,对工作人员说:“把她扔出去。”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程阮。 程阮当没听见,沉浸在徐韫节来接自己的愉悦中,还不忘跟男人显摆:“我觉得他可能真的还喜欢我。” 工作人员听从男人的安排,朝程阮走来。 只是她还没靠近程阮,便看到程阮将医生刚给她包扎好的绷带全拆了,将伤口暴露在外。 程阮看她一眼,笑嘻嘻道:“不用惊讶,我不把自己弄得惨一点,怎么求安慰……” - 徐韫节没能进入神秘男人的私人领域。 程阮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射击馆外的休息室里,背对着灯光,所以程阮不是很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徐韫节面前的木桌上放着部手机,手机里不断传来徐止遇幸灾乐祸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了,你这种古板性格不会有人喜欢,怎么样,被我的小仙女甩了?” “徐韫节,你这种人就不配得到爱情!” “你别以为你光接电话不说话就没事儿了。我告诉你,小仙女是你弟妹!你勾搭小仙女的这种做法是不道德的!!” “……” “咦,徐韫节你在干嘛,你怎么还不说话?” 程阮:“……” 听着徐止遇欠扁的声音,程阮皱起眉,走过去拿起徐韫节的手机,捏起嗓子,以一种她自己都受不了的嘤嘤嘤语气,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韫节哥哥,阿阮腰疼……你别那么粗鲁嘛~” 徐韫节:“?”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工作人员:“……?” 程阮眼里仿佛没有他人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哎呀,韫节哥哥不要乱摸,阿阮害羞嘛……讨厌~” 正在吃宵夜的徐止遇:“……” 嘴里的米饭全喷了出去。 刚巧站在他对面,来给他送饮料的老管家:默默拿下了正中自己脑门的菜叶。 第五十二章 你跟方若颜这么熟吗 - 徐韫节今天是第一次动用徐家的势力。 徐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作为中途认祖归宗的徐家长子,他的处境也没那么乐观。 虽然比起徐止遇,徐父一直更中意徐韫节,但徐韫节从来没想要继承徐家的财产,所以他去了私高当教师。 远离名利场,远离商界竞争。 本来均衡的场面应该一直这么延续下去。 但,今晚徐韫节破了例。 白城不大不小,找一个人说简单也简单,但真正找起来却又没那么容易,需要足够的耐心。 徐韫节自诩是个耐心十足的人。 但这么多年以来只要事关程阮,他的所有耐心就会瞬间化为泡影,尤其是在他被程霜觉领去小巷,看到巷子里满地的血水后。 此刻,见到程阮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 徐韫节有股劫后重生的庆幸感。 所以,他也不再计较程阮此刻的疯言疯语。 - 徐韫节一晚没休息,衣服上有了些褶皱,身上也带着霜气,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神情晦涩难辨。看见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他眼神冷到极点。 为什么她总是不能照顾好自己? 被程阮一番惊人之语吓到的工作人员,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走出休息室,守在门外,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程阮自娱自乐完,她听见电话那边一时间没了声音。 刚怀疑是不是徐止遇受不了刺激给挂断了,电话那边便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天杀的徐韫节,你对我的小仙女做了什么?你放开她!” “徐韫节老子要跟你宣——” 徐止遇的那个“战”字没能说出来。 因为程阮嫌他声音刺耳,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程阮笑嘻嘻的转过身去看徐韫节,一副‘你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但在看清男人眼里的沉色后,她表情一僵,悻悻的垂下脑袋。 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忽然收起了尖锐的爪牙。 耷拉下耳朵。 连身上的老虎毛都变得温顺起来。 程阮来之前故意将伤口暴露出来,想让徐韫节心疼心疼她。当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她反而不那么想了。徐韫节看她的表情让她觉得她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即将迎来的是家长劈头盖脸的训斥。 这个想法一出来的时候,程阮自己都愣住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程阮思绪遨游天际,片刻后,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他能驯服得了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个人无论距离多远,是何身份相处,他们之间都有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联系。 程阮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过程阮受不了徐韫节那么沉默的氛围,委屈巴巴的指着徐韫节的手机:“熊孩子!就得好好教训!我刚刚是在帮你教训他。” 她低耸着脑袋,余光瞥见坐在她面前的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灯光,他的影子笼罩着她,程阮的心一下捏紧。 程阮对徐韫节能够找到这里来,并不意外。 但对徐韫节会来找她这件事,她还是有些想不通的。 毕竟她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而已,他怎么就闹到非得过来找她? 难不成是闫谟跟他说了什么?! 程阮突然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她一惊,下意识抬头想问徐韫节是不是见过闫谟那个疯子,但她还没来得及张开嘴,身体便腾空而起。 男人身上的清冽冷香在一瞬间传来,程阮条件反射般攀住徐韫节的脖子。 她身上有血污和泥污,像个从泥沼里滚过的白色兔子,看不出原本毛色。徐韫节今天穿的上衣是米白色的,他将她抱在怀中,看上去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沾染上脏污。 程阮靠在徐韫节胸前,仰着脑袋,怔怔的望着他凌厉流畅的下颌骨,视线往下,盯着他上下起伏的喉结。 这时,他开口,“是得好好教训。” 声音如同冬日冰凉的碎雪,簌簌飘落在程阮心尖。 - 程阮被他的声音酥到了,安静的由他抱着,一双水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看。 这会儿大概已经半夜一两点。 徐韫节的车停射击馆外,他把程阮抱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同时,程阮缓过神儿来,扒着他的衣袖,凑上去问他,“你……为什么找我啊?” 男人不语,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徐韫节,你在担心我吗?”程阮不依不饶,缠着他:“你吃晚饭了吗?饿不饿啊?我请你吃饭啊!” 她越说,身体就离徐韫节越近。 男人神情敛着,看她一眼,口吻带着略微的训斥:“老实点。” 程阮瘪了瘪嘴巴,不说话了。 其实她就是想试探一下徐韫节的态度,他都大半夜过来找她了,当然是关心她!可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承认呢?还有,他肯定知道自己打架的事!可他又是从哪得知的?该不会真是闫谟告诉他的? 程阮想了想闫谟如今的疯狂行径,觉得很有可能。 保时捷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 程阮这还是第一次坐徐韫节的车,像个好奇宝宝,左看右看,目光扫向后座时,想起徐韫节那个半路杀出来的表姐。 说起来,她还没问过徐韫节,怎么就突然成了徐家的少爷? 程阮脑袋倚着真皮座椅,偷瞄了徐韫节一眼,见他神情淡淡,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她便收敛了心思。 管他呢? 她要的是徐韫节这个人,又不是他的钱。 他爸是谁,关她什么事? 困意袭来,程阮打了个哈欠,想看看车到了哪,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她脑袋往窗边凑,看见外面的街道和路牌儿,发现这根本不是回黎水公寓的方向。 程阮一愣,心中隐隐猜出什么,瞧了眼徐韫节冷淡的脸色,故意问他:“这不是回公寓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 男人还是不理她。 程阮啧了声,有点心虚的追问:“徐韫节,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我为什么要跟人打架,又为什么会在大半夜去速枭射击馆?” 徐韫节仿佛是个关闭了语言系统的机器人,冷淡的要死。 他还是不说话,程阮这下没了耐心,赌气一般靠在车椅上,不理他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徐韫节有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他每多看她一眼,就会被她身上的那些伤刺激到,加快车速。 - 没多久,车停在医院。 到的时候,程阮都快睡着了,却又被徐韫节的叫醒。 她早就猜到徐韫节是带她来医院,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徐韫节下车,给她打开车门。 程阮却没动,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朝徐韫节张开手,一脸娇气的吐出个字:“抱。” 说完,程阮还一脸无害的冲着徐韫节笑。 她以为徐韫节不会同意,毕竟徐韫节不喜欢一直惯着她,但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徐韫节今晚似乎格外好说话。 几乎在她话落的两三秒后,男人微微俯身,将她从车里抱出来。 程阮被他抱着往前走,一脸惊讶。 徐韫节今晚这是被鬼附身了? 本着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的想法,程阮开始疯狂占徐韫节的便宜,一会儿亲亲他的脸,一会又摸摸他的鼻子。 他躲,她就变本加厉,趴在他颈窝里呼气,还时不时戳一戳徐韫节的耳朵? 但男人已经不是程阮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已经不会再因为她的一些亲昵举动,而轻易红了耳尖。 程阮的那点恶趣味,注定要落空。 - 程阮“得寸进尺”的后果就是,徐韫节把她扔给急诊室的医生后,转身离开,不知道去了哪儿。 因为程阮没想到徐韫节会有这么狗的行为,所以她也没来得及喊住他。 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急诊室待着。 中途好几次,程阮都因为没耐心想离开,但被医生按住。 医生是位女性,苦口婆心的训诫了她几句,让她一个女孩子不要在外面打架,要注意安全。 程阮哦了声。 但内心还在因为徐韫节丢下她一个人这件事,而愤愤不平。 她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想支起手臂,但奈何手臂上有伤,只能安分的坐着,整个人无聊到爆炸。 程阮身上原本湿透的衣服都已经快干了,但衣服上有脏污,后脑勺的那处擦伤上的血也黏在了头发上,整个人怎是一个惨字可概括。 她全身上下总共四处伤。 脑勺后面一块擦伤,大腿上有两道刀尖划过留下的伤,手臂亦是,而且比大腿上的伤要重一点。 除此之外,浑身上下还有数不清的淤青。 看的一旁的实习小护士心惊胆战。 女医生见程阮的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再加上程阮长的乖乖巧巧,小姑娘挺漂亮的,惹人怜惜。便在帮程阮处理脑勺后面的那块伤口前,在护士的帮助下,给程阮清洗了一下头发。 程阮对于医生会帮她清洗头发这件事,十分意外,意外过后便是一阵感激。 她有洁癖,如果让她顶着一头脏发,撑到伤口愈合。 那打死她也做不到。 她本来打算今晚回家后偷偷摸摸洗个头,医生这一举动,帮她省了很多麻烦。 前前后后忙完,一两个小时过去。 处理完伤口,实习小护士偷偷摸摸凑过来跟程阮聊天儿。 “小姐姐,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程阮没听清,“啊?” “他对你真好。” 实习小护士一脸姨母笑,“你不知道,你男朋友刚刚进来过一次,一听到你喊疼,脸色可吓人了,我都不敢通知他去缴费。” 程阮眨眨眼:“你说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 “很帅!”小护士给出评价,“但又很高冷。” 程阮听着补充:“是不是一幅你欠了他钱的样子。” “啊?差、差不多。” 程阮嘶了声,她还以为徐韫节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呢。 - 医院走廊里。 程阮环顾了一圈,连徐韫节的影子都没看见。 “人呢?” 实习小护士跟在她后面出来,解释道:“去缴费了。” “哦……” 程阮拖着调子应了声。 因为是大半夜,程阮觉得医院阴森森的,她不想多待,按照小护士说的方向去找徐韫节时,意外看到徐韫节在跟一个女人讲话。 程阮有点不爽了。 他怎么能扔下她一个人不管,在这跟其他异性聊天? 程阮顿住脚步,拧起眉,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那边的情况。 - 因为女人背对着程阮,所以程阮没看清她的模样,不过徐韫节的一举一动,她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徐韫节还是那副老样子,跟人说话的时候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女人说一句他就答一句,全程下来没有出格的举动。 片刻,女人又说了什么,徐韫节微微点头,女人迈步离开。 大半夜的,走廊基本没什么人。 徐韫节缴完费往回走,一眼看到站在拐角处盯着他看的程阮。 程阮瞧着他向自己走过来,顾作生气的问他:“那人谁啊?你在医院还有老相好?” 徐韫节比她高很多,他一走近她,她只能仰着头看他。 程阮不喜欢这样的角度,刚考虑要不要撒个娇,让徐韫节继续抱着她时,徐韫节接到通电话,他看了一眼通话界面,绕过她,往前走。 程阮不满的拽住他的衣袖:“你还没回答我呢!!” 男人回头,牵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带着她一起往外走,“方若颜的妈妈在这里住院治疗。” 程阮回忆了下刚才的背影,那人是方若颜?她竟然没认出来? “你跟方若颜这么熟吗?”程阮嘟囔了一句。 徐韫节没理她,接起电话跟那边说了两句什么。 程阮被徐韫节带着往医院外走。 她想让徐韫节抱她,一个劲儿的跟他撒娇:“哥哥,我疼……” 徐韫节眼皮一跳:“好好说话。” “徐韫节,我想你抱我……” 转眼间,二人来到医院出口的台阶处。 台阶下方站着个外卖小哥,程阮没注意,徐韫节却在外卖小哥面前停下。 程阮此时还在撒娇:“好不好嘛,哥哥……” “闭嘴。” 男人回过身,往她怀里塞了杯奶茶。 程阮愣了:“你什么时候点的?” 奶茶还热着,暖暖的温度贴合着程阮掌心,她鼓着腮帮子看徐韫节,不知道在介意什么,看上去并没有太高兴。 “我昨天想喝,你不给我买。现在又买来给我,哼,晚了!” 说完,程阮将手臂从徐韫节手里抽回来,傲娇的撇过头,扭向一边。 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行,”他说,“不喝扔掉。” 程阮:“?!” 第五十三章 可以吗 “你……” 程阮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如果哪天她英年早逝,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被闫谟打死。 一个是被徐韫节气死。 程阮气的浑身冒汗,她把奶茶还给徐韫节,扭头就走,一副不稀罕的模样。 徐韫节叹口气,拎着奶茶,目光跟随她走的方向,正欲跟上去时,余光瞥见自医院大厅内走出一群人,浩浩荡荡,有个男人被围簇在中央,看上去受了伤,手捂着腹部的方向。 徐韫节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很轻,也很淡。 但在看清男人长相的一瞬,他目光霎时僵住。 - 程阮又气又委屈,她宁可今晚徐韫节没来找过她!果然,他给她温柔只是错觉! 她气呼呼往前走,打算到街上拦辆车,切,她又不是不能一个人回家!又不是非得让人陪着她才行! 程阮有骨气的想着。 但内心骂骂咧咧的声音在突然男人追上来抱住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 徐韫节忽然冲过来从背后紧紧的抱住程阮。 他手臂环着她,程阮后背紧贴男人胸膛,能感觉到他的下巴埋在她的颈窝内。他的呼吸,他的温度,胸膛的起伏,甚至心跳,程阮感觉得一清二楚。 她被男色迷惑了那么两三秒,然后冷淡出声:“……徐韫节你干嘛?” 男人没说话,只是不断收紧抱着她的手臂。 程阮虽觉得疑惑,但还是得意的笑翘了下唇角,“想抱我就直说嘛,我又不是不让你抱。” 徐韫节依旧没搭话,直到他身后那群繁杂的脚步声走远,他才如同劫后重生般松开了程阮。 程阮一得到自由,立马转过身,搂住他的腰身,仰着脑袋打量他。 可惜,夜色浓重,他背着光,她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程阮默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腰侧摩挲,笑意盈盈地问他:“徐老师,我身材好吗?” 男人垂眼看她,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程阮惊讶的睁大了眼。 徐韫节又被附体了? 她脸上狐疑的表情还未完全展露开,男人便将她拦腰抱起,往停车场走。 徐韫节态度转变太快,程阮很难怀疑没有猫腻。 他把她抱进车内,程阮抱着他不松手。 她看着他,说:“我不开心。” 话落,又矫情道:“我想你哄哄我。” 男人还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半边身体露在车外,他叹口气,似乎对程阮这个要求有点无奈。 “程阮。” 他喊她一声,语气略微加重。 “诶,在呢。” 程阮有恃无恐应了声,笑容灿烂,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她也没做什么,就是想听徐韫节说两句让她好心的话而已。 他总是忽冷忽热,她还觉得委屈呢。 想着,程阮微微松开搭在徐韫节后颈上的手臂。 徐韫节感觉到了。 他视线在程阮若有所思的眉眼间扫过。 下一刻,捏起她的下巴,对着那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嘴,吻了上去。 程阮身体一下僵住,大脑里的那几缕复杂思绪,也瞬间变成了粉红色的泡泡,在她脑袋里咕嘟咕嘟冒泡,那种年少的悸动,初恋的甜美,令程阮心跳加速,脸颊渐渐泛起红晕。 和上次不同,这次是徐韫节主动,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但这可是徐韫节主动亲她!!! 这个吻,很轻,时间也短。 短到程阮刚想回应,徐韫节就已经离开。 他嗓音低低哑哑,还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下巴压在程阮发丝上,不易察觉的轻轻蹭过,“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程阮鼻息间全是徐韫节带给她的清冽,她舔舔嘴唇,回味了下刚才的吻,挑剔的摇头:“不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程阮的错觉,她感觉她话说完,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 但因为很轻。 所以她不能确定。 - 程阮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容易到徐韫节一个轻轻的吻就将她搞定。 回公寓的路上。 程阮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疯狂翘起嘴角。 没想到,五年后的徐韫节压根不用她调教,他什么都懂,只是不轻易满足她而已。 经过今晚,程阮觉得她跟徐韫节的关系,应该有了一个质的改变。至少现在不是普通的她在追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仅止于合作。 一路上,欣喜悸动之余,程阮还隐隐担忧,总觉得徐韫节憋着点什么坏主意。 他什么都不问她,关于今晚的事,也什么都不提,搞得她现在开始心慌起来。 程阮好几次想跟徐韫节开个口,问他都知道些什么? 但又不想把他们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稳定局面给打破,便选择缄口不言。 因为她知道,徐韫节跟闫谟两个人就像冰与火的象征,见面就犯冲。 她还是少在徐韫节面前提起闫谟这个人比较好。 - 到黎水公寓时,程阮估计着怎么也得有个三四点了。 该下车的时候,她没动,还是被徐韫节抱下去的。 一路抱进电梯,直到她家。 回到家,程阮要从徐韫节身上跳下来。 但徐韫节抱着她,不准她动。 一路把她往卧室抱。 程阮立刻扒住卧室的门,“我不去卧室。” 她激动道:“我身上又脏又臭,不能回卧室!不能沾床!” 徐韫节低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换个方向。 “客卧也不行!”程阮立马开口。 徐韫节停下来。 程阮没看他,但也能想象到他脸上的无奈,她弱弱出声:“我能先去洗个澡吗?” 男人语气不明:“你说呢?” 程阮脸一垮。 “那你把我送去酒店!我宁可在酒店养完伤再回来。”她坚决道。 徐韫节抱着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会,程阮能感受到头顶那道不容忽视的锐利视线,但她依旧不松口。 这是她作为一个有洁癖之人的底线!!! 男人可不要,底线不能抛。 - 两人僵着起来。 三分钟后,徐韫节把程阮带回了他家。 程阮不忍心弄乱徐韫节的房间,坚持睡客卧,徐韫节随她意愿。 “你手臂酸不酸啊?” 程阮坐在床上,一脸笑容的看着给她端来杯热牛奶的徐韫节。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路的,我没那么矫情,我就是单纯的想跟你拉进距离。” 男人没理她,留下句:“早点睡,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话落,转身欲走。 程阮见状,眼疾手快的跳下床拉住他,“你这就走了?” 男人冷淡回头,“不然?” “可是……”程阮深吸口气,“我想你陪我睡。” 徐韫节轻蹙起眉,张了张嘴巴,程阮不想从他嘴里听到拒绝的话,伸手捂住他的唇。 她踮起脚,身体凑上前,轻声吐出一句话。 说完,程阮收回捂着徐韫节唇瓣的手,双臂环住他腰身,手指还不老实的去扯男人的皮带,她对上男人平静的黑眸,唇边勾起一抹坏笑,语调带着些缱绻的意味,像是无声的勾引。 “可以吗,哥哥?” 第五十四章 你珍惜了吗 女人笑意盈盈,秋水般明亮的双眸中氤氲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幼态纯欲,樱唇娇艳欲滴,引人采撷。 徐韫节垂着眼看了她片刻,依旧冷淡到令人发指,“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明早能爬的起来就是好事。” 他忽略她那点小动作,也没推开她的手臂,任由她靠近,但却不回应。 “啊?这么严重?” 程阮仰着脑袋,可怜兮兮的卖惨,“那你留下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似乎觉得稀奇,男人扬了下眉梢,“你还有害怕的时候?” 啧,这什么话?! 程阮不高兴了一下,语调带点控诉:“有啊,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怕你被外面的小妖精勾去了魂。” “嗯。”男人浅浅点头,“害怕是正常的,毕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程阮:“?” 她惊了,报复一般搂紧徐韫节的腰,到处点火。 男人按住她,“松手,去睡觉。” “我不,我想你留下来陪我。”程阮脸一撇,任由徐韫节怎么说都不管用。 “徐韫节,你明明就是在担心我,明明就舍不得我受伤,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程阮不理解徐韫节一边关心她一边又不疏远她的行为,她委屈巴巴的抱着他的腰,“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冷漠?” 她整个人贴上去,徐韫节手臂无奈的放在她背后,虚虚扶着她的背,“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程阮想也不想道:“温柔一点,多抱抱我,亲亲我,不要口是心非。” 她说的开心,却没发现几乎她每多说一句,男人的脸色就冷淡一分。 最后,等她说完,男人一阵沉默。 程阮忍不住抬着头打量他。 他正好也朝她看来,对上她的视线,缓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以前都做到过。” 程阮身体微微一僵。 “你珍惜了吗?” 男人声音不能说冷,但也带着刺。 程阮的手臂就那么松了松,眼前闪过从前的种种。 当初在一起时,虽然很多事情都是程阮主动,但徐韫节是真的蛮宠她的,只要她的要求,他大多都能做到。 他天生性子冷,私人领域意识强,不喜欢跟人有太近的接触,而她却不一样,她喜欢对他撒娇,喜欢黏着他,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跟他分享。 那时候,她性子既强势又敏感,为了确定徐韫节是真的喜欢她,为了确定对徐韫节来说她跟其他女生是不一样的,她还会经常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比如不许他跟某个暗恋他女生讲话、时不时让他给自己写情书、拉着他偷偷在学校天台接吻,不断试探徐韫节的底线。 对此,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只是尽他所能满足她。 所以,即便徐韫节性子很冷,有时人也很古板,但程阮也从来没想过要真的跟他分手。 当初,她一直以为他们能走到最后,大学毕业就结婚。 徐韫节问她珍惜了吗? 她当然一直在珍惜。 只是五年前的那件事触碰了她的底线,所以,分手那天她对他恶言相向。 他曾对她有多好,那时的她就有多恨他。 程阮想起五年前那些糟心事儿,放下手臂,后退一步,语调变冷:“所以你打算跟我这么一直僵持下去?” 徐韫节眼皮垂着,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淡淡落于程阮面上,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是在透过她在回忆着什么,神情寡淡,却又平白带着几分落寞。 程阮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我想休息了,你出去。” 她不会逼他。 五年前提出分手的是她,不说性格,徐韫节在其他方面他对她确实很好,很细心。她提出分手时,他也确实对她低了头。 以至于那个时候的她觉得,她是他唯一的例外,他一定还会再来哄她。 - 客厅。 灯没开,男人身形隐在黑暗中,指间猩红的焰火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亮,寡淡的眉眼带着一股颓意。 这些年,徐韫节带着深藏骨子里的冷漠,和对程阮的那份不甘与无奈,逐渐成长。 刚到国外时,每次听到有关程阮的消息,都会让他饱受折磨。 那些难诉于口,爱与恨交织出的阴暗想法占据他的思维。 渐渐的,他开始觉得自己面目全非。 他不想跟她分隔两地,他想每天都能看到她。可他见不得她对别人笑,偶尔也想拿根锁链把她绑起来,锁在房间里,那样她就只能看他一个人,只能依赖他一个人,再也别想丢掉他。 徐韫节不止一次动过极端的念头。 他自己也知道他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不,换句话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正常。 原生家庭给徐韫节带来的影响,是决定性的。 少年时的他爱的笨拙,爱的小心翼翼,他认为他的爱贫瘠且乏味,如野草一文不值,也如野草扎根土地,藤蔓乱飞,一不小心,就会伤了程阮。 他不敢爱得太满。 而且,他想要的太多,她能给的远远不够。 五年。 他熬了五年。 现在的他,终于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能给程阮她想要的一切,也有能力有手段把她锁在身边。 可回过头来,他发现,他已经快要走到终点,而程阮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她一口一个喜欢他,嘴比谁都甜。 但从她那双眼睛里,徐韫节看不到多少在意。 至少她不像她嘴上说的一样喜欢他。 指间的烟即将燃尽,徐韫节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 看来,程阮的心结还在五年前。 她到底在介意什么? 介意他高考完那段时间里没能陪着她? 还是介意他出国留学这件事? 徐韫节起身,往程阮睡的客卧走,他来到门前,按住门把手,但却始终没用力。 万一呢? 万一程阮只是玩性大发,她对他早就没了感情。 男人的手迟迟没有用力。 良久,认命一般松了下去。 徐韫节回到房间,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查到了吗?”他问那边。 “查到了,把程小姐打晕带到巷子里的人是闫家的大少爷闫谟,也是……您的高中同学。” 男人神情一变,平静的黑眸下迅速破裂出一丝讶异,沉思片刻,他问:“确定是闫谟?” “确定!路边监控显示那个人就是闫家大少爷。” - 房间里,床头开着盏小灯。 程阮还没睡,她在床上坐了会,准备睡之前,看到床头柜还放着杯牛奶,那是徐韫节给她端进来的。 程阮走过去,端起,放到唇边,轻轻抿了口。 片刻,她表情麻木地转身走进洗漱间,将牛奶倒进了水池。她打开水龙头,冲洗掉水池内残余的牛奶。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目光却像在看藏在这幅皮囊下的另一个灵魂。 - 翌日。 程阮是被噩梦吓醒的。 醒来后,她脑袋钝痛,有点记不清梦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梦里铺展在她眼前的那片血淋淋的画面,仍在不断闪现。 她躺在床上回忆了很久,觉得自己似乎像是梦到了闫谟。 高中时,程阮跟闫谟的关系一直很铁。 尤其是打起架来,俩人就是妥妥的黄金拍档。 算一算,程阮认识闫谟的时间比认识徐韫节的时间还长。 她和闫谟高一上学期就因为打架而结识,徐韫节的出现却是在高二上学期。 程阮的整个高中生活,甚至说整个青春,都跟这两个人串联在一起。 说来又好笑,这两个人在高中毕业后,一个跟她分手,一个跟她断交。 当年,几乎是在她跟徐韫节刚分完手,闫谟突然过来找她,像疯了一样,抓着她问东问西,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偏偏他问的那些事,她还都没有记忆。 他一口咬定是她害了他妹妹。 可程阮记忆里压根没有事关闫雨薇的片段,对闫雨薇这个人也不熟,只知道闫雨薇是因为受不了校园霸凌而选择跳楼自杀。 在程阮的记忆里,闫谟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是个会被轻易被别人挑拨情绪的人。 所以,那天闫谟来找过她后,她自己回忆了很久,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段时间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后来她爸才告诉她,说那段时间她身体不好,迷迷糊糊一直发高烧,差点没烧成傻子,有些事情记不清是正常的。 徐韫节走后没多久,闫谟也出了国。 至此,程阮肆意而明媚的青春,随着二人的离开,宣告结束。 - 程阮躺在床上平复了下心情,歪头一看手机,才早上十点。 这才睡了六个小时。 她想接着再睡会儿,侧过身,手臂下意识一揽,却摸了个空。 同时,身上各处都传来酸痛。 她缓过神儿来,哦,对,这不是她家。 床上没有她的熊。 程阮艰难翻个身,抱住被子继续睡。她刚合上眼,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没有署名。 程阮想了想,猜测这通电话八成是她奶奶打过来的。 她按下接通,将手机扔到一边便不管了,闭上眼睡觉。 老太太像吃了火药一样:“程阮!回程家来,现在!立刻!” 她话落,程阮甚至听到了那边摔碗筷的声音,“程阮,你到底在折腾什么?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后辈?” 程阮以为她奶奶还在说新闻的事儿,直接懒懒开口表明:“我不会去季家,更不会嫁给季梵礼。” 那边一顿,接着声音更冲:“我现在不管你嫁给谁,我只问你一句话,为什么要向教育局举报你妹妹?!” 第五十五章 哪都不方便 程阮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眸底染上了些许兴奋。 这么快就查到程冉了? 她憋住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纯真无害,“奶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程阮!冉冉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我非打死你不可。” - 今天一早,程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时。 程冉的班主任突然打来电话,说教育局的人找他询问程冉的情况,似乎和程冉与同学之间闹矛盾有关。 高一27班都是关系户。 偶尔一两个靠自己真实成绩进入私高的,也会被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孩欺凌挤兑。 程冉的班主任没少从他现在的位置上捞好处,面对这些事儿,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谁知道这次教育局的人突然插手了。 程家在白城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但也是有一些声望的。 班主任不想失去这支人脉,匆匆敷衍了教育局的人,连忙给程家打电话来报信儿。 程老夫人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举报程冉的竟是“自家人”。 她本就对程阮不喜。 经过此事,怎么会轻易饶了程阮…… - 程阮也想到这一点。 她从床上爬起来,找出常二狗的号码,让他帮自己在白城范围内找一个人,越快越好。 程阮已经很久没托常二狗帮忙,常二狗还以为自己失宠了。 眼下程阮忽然找他,他开始兴奋起来。 “谁?叫什么名?男的女的?多大?长相特征有什么?” 程阮盘坐在床上,一边揉着发酸的肌肉,一边慢声道:“罗颐千,女性,伴偶早亡。没有孩子,孤身一人。年龄大概在六十岁左右,最近一个月刚来白城,应该在做些小生意。” 程阮也是大概在一个月前去老宅时,听她爷爷身边的人讲起罗颐千这么个人。 她听说当年该和她爷爷结婚的人是罗颐千。 只因为她奶奶当时家境不错,有钱供她爷爷读书,她爷爷的家人才活生生拆散她爷爷和罗颐千这对苦命鸳鸯,逼迫她爷爷娶了她奶奶。 结婚这么多年,她爷爷跟她奶奶的关系一向不好。 所以她奶奶总喜欢住在她家别墅里,而不是回老宅去陪她爷爷。 程阮乍一开始听到罗颐千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隐隐觉得,她奶奶的克星来了。 她当然不想把自己家搞得鸡飞狗跳。 但如果她奶奶还没有做长辈的样子,硬是要挑她的刺儿,一点道理都不讲的话。 她不介意多一个奶奶。 - 程阮想象了一下她奶奶见到情敌时的惊愕表情,有些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这时,程冉的电话打了过来。 按照以往,程阮肯定是不乐意接程冉的电话,但此刻,她特别想知道程冉的反应。 她接通电话。 “程阮你是不是疯了,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程冉尖叫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我恨死你了!” “等爸爸回来,我要让爸爸把你赶出去!你以后再也别想回程家了,你再也不是程家的人了!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程阮等程冉尖叫完,她才啧啧两声,一副颇为可惜的口吻:“你怎么这么快就被调查了?我还想着多从你那里收集点证据呢。” 电话那边的程冉愣住,又开始尖叫摔东西。 “叶霜给了你什么好处?” “她是不是你的人?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设计好了陷害我。” 程阮没说话,无语的挂断电话。 默默感叹程冉的想象力。 片刻,她翻身下床去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唱歌。 “开心的锣鼓敲出……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嘿嘿……” - 洗刷完,临近出门,程阮注意到床头柜上空掉的玻璃杯。 她面色凝了凝,眼前闪过昨晚的记忆片段。 须臾,她拿起空玻璃杯,握在手心,目光不确定的扫了眼洗漱间的方向。 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睫轻轻颤动,微抿起了唇瓣。 - 程阮出了房间,见徐韫节在厨房做饭,她溜进去,凑近他,脆脆地喊了声:“哥哥。” 男人打鸡蛋的手一顿,声音浅淡:“好好说话。” 程阮弯起嘴角笑了笑,将玻璃杯递给他,笑道:“我还想喝牛奶。” “微波炉里有,自己去拿。” 程阮鼓了鼓腮帮子,站在原地没动。 男人腾出目光来看了她一眼。 程阮将玻璃杯放到他面前,对他笑:“我去客厅等你。” - 片刻后。 程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当着徐韫节的面,将他端给她的牛奶一饮而尽。 像喝酒似的,一口闷。 徐韫节见她这样,忍不住问:“我渴着你了?” “没有。” 程阮乖巧的摇头,放下玻璃杯,擦擦嘴角,姿态格外安静。 见徐韫节没着急走,程阮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你什么时候能再主动亲亲我?” 她又开始那套糖衣炮弹。 徐韫节没理她,不知从哪找了套衣服来扔给她,“换上。” 程阮打开包装瞅了眼,衣服是新的。 “跟谁打架了?”徐韫节垂着眼皮看程阮。 程阮闻言心中长叹口气。 他终于提起这个话题了。 程阮清清嗓子,道:“一群地痞流氓。徐韫节,你怎么知道我跟人打架了?” “程霜觉来找过你,我刚好碰到他。” 程阮点点头:“……哦。” 不是闫谟告诉他的就好。 她心思都在徐韫节给她买的新衣服上,问完后,也没抬头去看徐韫节的表情,便错过了男人眉眼间一闪而过的不悦。 程阮不知道,徐韫节已经知道了她和闫谟昨晚见面的事,也知道和她打架的人不是什么地痞流氓。 徐韫节沉默了一会,“这几天你安心住在这,等伤好后,记得帮我把床单洗了。” 程阮一听这话,忽地抬起头:“你要去哪?” 男人已经转身往厨房走,“你楼上。” 程阮想了想他话里的意思,“你在这买了两套房子?” “徐家在房地产产业有所涉足。” “你别告诉我黎水公寓的开发商是徐家?” 男人重复道:“有所涉足而已。” 瞧着徐韫节头也不回的样子,程阮感觉心头闷了口气,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喂,你这分明就是在躲我。” 男人依旧没回头,“不是躲,是不方便。” “哪不方便?”程阮追问。 “哪都不方便。” 徐韫节回到厨房关火,将做好的三明治往外端。 其实也可以说是躲,因为跟她共处一个空间久了,他意志力也会变薄弱。 “徐韫节!” 程阮才刚因为徐韫节给她买衣服这件事而沾沾自喜,眼下徐韫节这套骚操作一出来,把她的好心情全破坏掉了。 她愤愤的看着他,“好,该走的是我,我走行了?毕竟……这是你家!” 男人刚放下盘子,他叹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听!”程阮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转身就往外走。 徐韫节过来拉她,却被她一下甩开。 “别跟着我!我不在这碍你的眼!” - 程阮冲徐韫节做了个鬼脸,不给徐韫节追上来的机会,抱着徐韫节给她买的衣服就往外跑。 不过不像是被气走,更有点故意躲避徐韫节的嫌疑。 程阮一路小跑进电梯,见徐韫节没跟出来,才微微松口气, 靠在电梯里上愣神儿。 她还不至于因为刚才的事跟徐韫节生气。 她是故意找理由出来的。 - 程阮像是有很急的事情,一到二十三楼,她就往自己家门口跑。 却未料会在自己家门口碰到她爸的司机。 “李叔?” 程阮往家门口冲的脚步猛地顿住。 两鬓有些白发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小姐。” - 半个小时后。 程阮坐在李叔开来的车里,车子开往机场的方向。 李叔坐在驾驶座,透过内视镜看了看程阮。 程阮正拿着手机自拍,与其说是拍她自己,不如说是拍她身上的衣服。 李叔觉得稀奇。 刚刚来之前,大小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足足有十几分钟,就只是为了换上这件衣服? “李叔,我爸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程阮一边自拍一边问。 李叔的目光有些躲闪,避重就轻道:“先生回来的急。” 程阮闻言点点头,也没多想。 直到两分钟后,她注意到手机的定位,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李叔,这好像不是去机场的路。” 李叔迟缓的点头,“对,刚刚接到先生的通知,他提前被接走了。大小姐,先生正和老夫人在金煌大酒店等您。” 程阮闻言皱起眉,这时李叔又出声:“前面就到了。” 程阮不信他的话了,掏出手机给她爸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没人接。 同时,车停在了金煌大酒店外。 李叔给她开门:“大小姐,请下车。” - 程阮一路来到二楼的包厢。 李叔指引她在一道门前停下。 “大小姐,请进。” 程阮打量了他一眼,本着李叔跟了她爸十几年给她留下的信任感,程阮还是听他的话,推门进入包厢。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程阮觉得她的信任都喂了狗。 包厢里确实有个男人,但那男人不是她爸。 那男人带着自己的妻女,对面坐着的是程阮的奶奶。 程阮一露面儿,原本正在和男人交谈的程老夫人立马板起脸。 “程阮,过来,跟袁小姐道歉。” 第五十六章 让袁雨彤从私高退学 程阮打量了几眼包厢里的人,没说话,扭头就走。 “啪——” 程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怒摔到桌子上,猛的站起身,吩咐她带来的几个壮汉:“给我按住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程阮。 程阮手还没碰到门,便有一壮汉伸出手臂拦下她,其余几人将她的去路挡得死死的。 程阮抬眸,对上门外李叔的视线。 李叔则心虚的背过身,他自知理亏,先生不在家,一切事都由老夫人做主,如果他不听老夫人的调遣,他会丢了这份工作的。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能看得出来几个壮汉都是程老夫人精心挑选过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来震慑程阮,让程阮不敢造次。 程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换做以往,无论对方有几个人她都不会畏惧,但眼下她身上有伤,真动起手来,她讨不了什么好。 程阮默默记下这几个男人的长相,她转过身,看到她奶奶正一脸谗媚相的看着袁雨彤的父母。 程阮觉得讽刺,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程家虽算不上什么名门贵族,但在白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奶奶身为程家的长辈,却用这种低三下四的姿态去和别人家的小辈讲话? 真没骨气。 “袁先生,袁夫人,是我老婆子没把这孩子管教好,养成了这幅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模样,我这就让她给袁小姐道歉。” 程老夫人原本在忙程冉被教育局调查的事。 后来经过程冉提醒,才知道程阮还举报了袁家的小姐。 程家虽然在商界小有作为,但在白城根基浅,人脉少。 袁家恰恰和之相反。 袁家这个家族在白城已经世世代代传承了上百年,有深厚的家族底蕴。虽说近两年人丁不兴,但要真怪罪起来,程家怕是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因此,程老夫人不惜做局,抛头露面来向袁家的两个小辈陪笑脸。 “程阮过来,给袁小姐道歉!!” 程阮淡淡扫了她奶奶两眼,没说话,也没动,懒洋洋抱着胸站在一边看着她奶奶对袁家人笑脸相迎。 她就奇了怪了,做错事儿的明明是程冉和袁雨彤。 凭什么她来道歉? 程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抛头露面来给别人家小辈赔礼道歉这事传出去会贻笑大方,她心中本就不快,看到程阮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她只恨没在程阮小时候掐死她。 “程阮,你要再敢这么倔下去,信不信我把你的腿打断,让你以后哪也去不了。” 程老夫人一门心思都是让程阮道歉,却没发现自从程阮进门后,袁家夫妇忽然站起了身,面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程阮腾出视线瞥了眼袁家夫妇和一脸无知无畏的袁雨彤。 她没什么表情,“我不会道歉,也不会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除非程冉和袁雨彤退学。” 袁家夫妇闻言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思量。 夫妻俩默默对视片刻,袁父先移开视线,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却被程老夫人打断。 “好,你有骨气,你们几个给我把她绑起来。” 几个壮汉是被程老夫人雇来的,他们不知道程阮的身份,也不知晓程阮的性格,所以几乎在程老夫人话落便立刻上前钳制住了程阮的手臂。 其中一人刚好捏到程阮的伤口处。 程阮疼的拧了一下眉。 袁父见状,连忙开口:“程老夫人,其实这件事没……” “啪——” 袁父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程老夫人甩了程阮一巴掌,光听声音就知道力道有多大。 袁家夫妇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原本不以为意的袁雨彤听到声音后也吓了一跳。 程阮脸被打偏了下,伴随着短暂性耳鸣,一半的脸都失去了知觉。 “如果不想继续挨打,就赶紧跟袁小姐道歉,保证你会撤回调查申请,并承担相应的一切后果。” 巴掌落在程阮上那一刻,她条件反射般要反抗,但手臂却被死死的钳制住。 变故只在一瞬间,她只能硬生生挨下这巴掌。 脸颊疼到发麻。 程阮舌尖顶了一下脸颊内侧的软肉,眉梢眼角霎时凝聚上浓重的戾气。 她闭了闭眼,扯起唇角:“好,我道歉,你让他们松手。” 程老夫人闻言这才顺了口气儿,对那几个壮汉使了使眼神。 几人放开程阮。 程阮低垂着眼,活动了一下手腕,往前几步走,像是要站到袁雨彤面前跟她道歉。 程老夫人把怕程阮闹事,让几个壮汉跟着程阮,以免程阮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举动。 程阮来包厢之前,程老夫人正在和袁家夫妇喝茶。 茶几上摆着一壶冒着雾气的热茶,壶旁边倒扣着几个透明玻璃杯。 程阮慢慢走到桌前,拿起其中一个玻璃杯,砰地在桌角敲碎,捏紧玻璃碎片,猛的转身朝刚刚那个捏痛她伤口的男人袭去。 她手中的玻璃碎片直直嵌入男人的手臂中。 男人瞬间惨叫出声。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但这还没完,程阮捞起桌上的热茶,拿掉壶盖,将热茶尽数泼向了程老夫人所在的方向。 热茶瞬间淋了程老夫人一身,烫的她尖叫起来。 “程阮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程阮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她掌心有丝丝鲜血往外流,方才的玻璃碎片不仅伤了男人,也在她掌心划出一道伤口。 程阮没在意,她再度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指着一众壮汉,“好狗不挡道。” 几名壮汉面面相觑,他们宁可不要今天这个雇佣的钱,也不能让自己身上挨刀子。 纷纷有眼力劲儿的退开。 给程阮让出一条道。 程阮没敢松懈,直到走到房门口,她才背过身扫了一圈屋内的人。 尤其是程老夫人。 程阮揉了揉脸,冷笑道:“孙慧英,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孙慧英。 程老夫人的名字。 程阮这下是连奶奶也不叫了。 程老夫人又惊又愤,颤抖着手指,“你……你竟然敢跟我动手?” 程阮眉目间带着乖戾,“我有什么不敢的?” 要不是因为她爸,程家早就易主了。 “还有你们,”程阮转眸去看袁家夫妇,“你们自己教育不好女儿,还有脸怪别人?” 袁家夫妇一惊:“不是啊程小姐,是你奶奶把我们……” “停!”程阮不想听他们多说,“我只问你们一句,对于你女儿霸凌同学这件事,你们认还是不认?” “认,我们认!” 袁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早先年也出过不少学者,家风还是在的。 只是袁家夫妇这些年经商,忙于工作,忽略了对袁雨彤的教育,再加上袁雨彤是家里的最小的小孩,长辈难免惯着,这才养成她现在的性格。 袁家夫妇答应的如此轻松,程阮原本预备好的说辞反而不知怎么说出。 她抿了抿唇,“让袁雨彤从私高退学。” 袁雨彤早在她父母认下她霸凌同学这件事时就哑口无言。 眼下一听程阮说让她从私高退学,她立马不干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让我退学?” “袁雨彤你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袁父连忙训斥袁雨彤一声,接着对程阮道:“好,没问题!这孩子是应该好好教训,孩子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影响到我们之间的交情,程小姐您说是不是?。” 程老夫人闻言半晌没能说话:“袁先生,你们……” 你们不是要向程家问责吗? 因为刚刚被水淋过,程老夫人头发有一些湿,刚出门时化过的妆也都花了。 年纪一大把,却惹人笑话。 神情又滑稽又可笑。 如果不是忌惮袁家的势力,她也不会匆匆忙忙过来做局道歉。 这情况怎么和冉冉跟她说的不太一样? 冉冉不是说袁家夫妇心气高,人也不容易说动吗? 还有…… “袁先生,您跟程……我的大孙女私下认识?”程老夫人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出这句话,她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 “认识啊!”袁父不知道为什么程老夫人会这么问,他回答:“程大小姐手里的……” 程阮闻言瞪他一眼,打断他,“对了!你们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悄悄去找受害者家属。” 袁父一顿,“这……那样有辱门风的事,我们怎么可能去做?!” “那就好。”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还有……”程阮当着袁家夫妇的面儿冲程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儿,意有所指的说道:“袁先生袁夫人,你们该走了。” 袁家夫妇注意到程阮的眼神,很快意识到什么,带着女儿连忙起身。 离开前,他们朝程老夫人投去了一抹复杂而微妙的目光。 珠玉蒙尘,错捧鱼目啊! 看来这程家很快就要落败了。 程老夫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就在袁家夫妇刚一离开,她问程阮:“你是怎么认识袁家夫妇的?”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刚袁先生还说和程阮有交情? 程阮不理她,往外走。路过门口时,停下来。 李叔还在外面等着。 她斜睨他一眼:“李叔,你年纪也挺大了,过几年就该退休了?” 李叔知道她什么意思,内心苦涩,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人都走光了,程老夫人也从包厢里出来,望着程阮嚣张离去的背影,怒声道:“简直反了?!” 李叔在一边凉凉地看着程老夫人,在看到她衣服上的水渍时,明显一愣。 “老夫人,您有时间在这追究大小姐,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解决三小姐的事。照这样下去,三小姐就该被强制退学了。” 如果程冉被强制退学,那这件事必定会传到程老爷子耳中。 到时候,后果谁都承受不住。 程老夫人脸色沉了沉:“木已成舟,看来只有花钱破灾。” 她骂骂咧咧的,“袁家夫妇真是被赚钱糊了脑子,怎么能答应让女儿从私高退学?这不是胡闹吗?” 私高,那可是多少家庭的小孩连求都求不上的学校。 第五十七章 你把阮阮让给闫谟了 - 程阮从酒店出来,打了辆车,去医院包扎掌心的伤口。 她这几天怎么总是跟血犯冲? 看来得找常二狗出面,私下给她联系一个大师,找一些辟邪去灾的法子。 - 当时在包厢将茶水泼到孙慧英身上的时候,程阮自己衣服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茶渍。程阮发现的时候,茶渍已经干涸在衣服上。 意识到徐韫节买给她的第一件衣服就这么弄脏这个事实。 程阮的脸瞬间苦巴了下来。 - 到医院包扎伤口,前后大概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程阮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一边走一边想着待会去外面找个干洗店。 她步伐懒懒散散,目光胡乱瞟,瞟着瞟着,就让她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看清背影的主人是谁后,程阮忍不住皱了下眉。 乔征聿? 他在这干嘛? 程阮想起上次发现乔征聿车里坐着个女人的事。 本着打击孙慧英和乔家攀亲的立场,程阮朝乔征聿的背影跟了过去。 跟到一半,看见从妇科那边走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口罩和墨镜,头上还顶着鸭舌帽。 看不到长相。 不过单凭身材,程阮也能确定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程鸢。 从妇科出来? 难不成乔征聿要当爸爸了? 程阮兴奋的深吸口气。 八卦之心雄起。 她继续跟上去,看到乔征聿和那女人僵着在电梯前,似乎发生了口角矛盾。 下一刻,乔征聿将女人拉进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 程阮眼前莫名闪现她高中时跟徐韫节在安全通道里面做过的那些出格的举动,脑袋里一下冒出了不少黄色废料。 她偷偷溜到二楼,从二楼往上看三楼,刚好可以看到乔征聿和那个神秘女人的身影。 二人正抱在一起。 乔征聿把人家姑娘压在墙上强吻。 程阮惊了,没想到乔征聿私下这么会玩?! 啧啧啧。 当程阮想更深一步去看女人长相的时候,女人已经推开乔征聿,匆匆离开安全通道。 乔征聿紧跟其后离开。 程阮不死心,还想跟上去看。 但因为姿势的原因,脚下一滑,差点没踩空摔下去,她及时抓住扶手,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余光却在这时注意到身后的到黑影。 她猛地转过身。 只见闫谟倚着墙,不知从后面看了她多久。 男人没有一点受过伤的迹象,眉眼带煞,睨了她两眼,冷冷吐出句:“蠢货。” 程阮想起昨晚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没好气儿的骂了一句:“疯子!” 男人眯了眯眼:“丑女人。” 程阮不甘示弱:“狗男人!” 闫谟看了眼她的脚,“你怎么不把自己摔死?” 程阮翻了个白眼,“你干嘛不一头撞死?!” 话落,两人莫名对视上。 两三秒后,又齐齐撇过头。 不约而同的吐出句。 “幼稚。” “幼稚!” 被闫谟这么一打断,程阮知道她能追上去看清女人长相的几率大大减半。 她也不急于一时,悠哉悠哉的转身下楼。 但闫谟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程阮瞪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语气没有温度,“谁家的狗被放出来了?主人呢?!怎么看的狗?就任由他在这挡道?!” 闫谟懒得理她话里的嘲讽,只是看着她包扎好的掌心,“点这么背,平时是做了多少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坏事?” 程阮嗤了声,“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做,满意了吗?” 男人勾唇,“淫一个给我看看。” 程阮拧起眉:“神经病!疯子!呸——” 下楼不行,她就改上楼。 闫谟这下不再拦她,只是冲着她的背影说:“程阮,你真的应该去看看脑袋,或者心理医生。” 程阮皮笑肉不笑回了下头,“我谢谢你!” - 与此同时。 同一间医院里。 “方小姐,拿这个冰敷一下。” 方若颜额头不知被谁拿东西砸伤,一片红肿。小护士看不下去,给方若颜拿来了冰袋冷敷。 方若颜接过:“谢谢。” 小护士叹着气离开。 “真可怜啊,一个人要支付那么高昂的医药费,母亲还不领情。” “你看到的这还只是皮毛,你刚来不知道,这方小姐来一次就被她母亲殴打一次,偏偏还孝顺的很,每周都来。” “那身上啊,早就被打的不成样子了。” 两名路过的护士窃窃私语着。 而作为她们话里的主人公,方若颜表现出的只有一片麻木。 不过,此时此刻,她内心却并不像外表一样平静。 - 十几分钟前。 医院电梯超载,方若颜通过安全通道去楼上取药时,恰好撞见了程阮和闫谟见面的画面。 她拍了下来。 - 方若颜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垂着头看着相册里的相片,点开微信,给徐韫节发过去一条信息。 【闫谟回来了,你知道吗?】 大概两三分钟。 那边回复,但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嗯。】 方若颜没把照片发给徐韫节,而是简单直当的问他:【所以,你把阮阮让给闫谟了?】 这次,方若颜没再得到回应。 不过她却得意的笑了起来。 片刻后,方若颜收起手机,去了医院天台抽烟。 如果程阮见到方若颜,肯定能认出来,方若颜手里的烟,是她高中时常抽的那款,方若雅抽烟的姿势,也和她如出一辙。 - 程阮前脚出医院的门,后脚兜头大雨倾盆而落。 医院门前有几个卖伞的小贩,坐地起价。 为了保护好徐韫节给自己买的衣服,程阮不敢在雨里撒欢,支付巨款买下一把雨伞。 同时,常二狗的电话打了过来。 - 半个小时后。 程阮出现在市中心地下商场外的一间花店门前。 她打量了几眼花店的装修布局,发了个定位给常二狗过去。 问他:“你确定是在这里?” “我确定!老大,我都查清楚了!” 常二狗敢用性命担保,程阮让他找的人就是这家花店的主人。 程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走到花店前的门檐下,收起伞。 尽管是雨天,门檐下仍摆放着不少鲜艳盛开的鲜花。 程阮对这方面所知甚少。 她也不是什么文化人。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些花儿…… 都很漂亮。 比起她爷爷院子里那些歪三扭四的杂种花草,好看不知多少倍。 虽然还没见到罗颐千这个人。 但仅凭这些被照料的很好花,程阮也觉得罗颐千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像某人一点道理都不讲。 程阮这样想着,再一抬头,看到花店里朝自己走过来个女人。 女人个子高挑,一袭雪白的衣裙,一头黑亮的长发,眉若弯柳。年近六十,瞳孔却不浑浊,仍然清澈明亮,女人身姿依旧曼妙,给人一种纤弱的感觉。 如果站那里不动,便是一副活灵活现的江南美人图。 程阮瞬间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她微微惊叹的扬了下眉梢。 难怪她爷爷惦记了几十年都忘不掉。 这长相,这身姿。 绝了。 “小姑娘,来买花啊。”罗颐千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不急不缓。 程阮回过神,“对,姐姐,这些花都是您自己种的吗?” 女人一笑,嘴角牵起,温婉清丽,“小姑娘,你可不能叫我姐姐,照我的年龄,你该称我一声奶奶才是。” “哪有,您看上去比我的两个妹妹还年轻。”程阮认真道。 罗颐千笑起来端庄秀丽,她带着程阮往店内走。 “这些的确都是我自己种的,我年纪大了,也做不了别的。” 程阮哦了声,“姐姐,你……” “叫奶奶。” 程阮被打断但却不恼,说完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奶奶,你长得真漂亮!” 罗颐千对她回以微笑:“谢谢小姑娘,你也很漂亮。” 程阮视线从店内扫了圈,心里已经隐隐想让罗颐千当她奶奶。 她清了清嗓,直奔主题,“奶奶,您开的这家花店,平常顾客多吗?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她解释说:“是这样的,我爷爷平常特别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还特意在家里开垦出一大片土地做做来种花!” 程阮没夸张,她爷爷爱花如命。 她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她觉得她找到原因了。 “但是他手笨,总种不活。奶奶,您要不要考虑去我们家工作啊?” 罗颐千笑着听程阮说完这番话。 等程阮话落,她摇头。 或许是基于对美人的欣赏,程阮觉得罗颐千连拒绝人的时候都很优雅。 “不了,收入还可以,足够我一个人生活。” 罗颐千如今的生活很平静,她也很享受这种状态。 “年纪大了,总喜静。”她对程阮说。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程阮的意料。 她点点头,一副可惜的样子:“啊……我还想给我爷爷个惊喜呢。” 罗颐千笑而不语。 “奶奶,我想买一束花送给我爷爷,不过我字太丑,您可以帮我写张小卡片吗?” 罗颐千这次没再拒绝:“可以。” 程阮笑着挑了几支最简单的月季花,然后对罗颐千说:“我爷爷叫程驰,您就写程驰先生。” 程阮话落,啪地一声,女人手里拿着的笔一下掉到了地上。 第五十八章 我爷爷的老情人 程阮不动声色,将罗颐千的反应尽收眼底。 外面是滂沱大雨,花店的门依旧开着,时不时有风吹进来,吹起程阮的发丝,她指尖拨弄月季的花瓣,笑意盈盈,眼眸澄澈到极点。 程阮弯身,帮罗颐千捡起笔。 “怎么了奶奶?你认识我爷爷?” 罗颐千的失态只是一瞬间。 她很快恢复端庄的模样,如画的眉眼里透露出的不知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怅然多一点。 “没有,就是没拿住笔。” 她从程阮手里接过笔,笔尖划过浅绿色的卡片,写下程驰的名字。 罗颐千的字是极其漂亮的小楷。 她写完,将笔放在浅木色桌面上,眼眸流转,轻轻打量了程阮片刻。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程阮拿起小卡片看了一眼,她回答:“二十三。” 罗颐千在心中算了算年头。 须臾,她点点头,声音很小的喃喃道:“都这么大了……” 程阮闻言掀起了眼皮,她只当没听出女人话中的感叹,“奶奶您呢?您多大了?” 罗颐千弯了弯唇角,感叹着时光易逝,她回答:“五十九了。” 距离那些恩恩怨怨,都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 哪怕曾经再爱。 尽管曾经再恨。 终是要归于一抔黄土。 他们都老了。 “是吗?” 程阮将月季花递给罗颐千进行手工包装,她站在浅木色桌旁,“好巧,我奶奶今年也五十九,哦不对,马上就六十大寿了。” 好像还有一周? 罗颐千垂着眼帘,外表看上去平静又温婉。 她没应程阮的话,只是笑了笑,将程阮挑的几支月季花拿包装纸装好。 程阮双手接过,“谢谢奶奶。” 她手捧花,视线再次从花店内扫过。 “您真的不考虑去我家工作吗?工作很轻松的,您只需要每天在养养花,教给我爷爷一些养花的技巧。” 罗颐千依旧摇头,目光望向偌大玻璃窗外的雨幕,神色中暗含一丝挣扎。 良久。 程阮听到她问:“你爷爷很喜欢养花吗?” “是的,很喜欢。” 程阮实话实说:“尤其喜欢月季花。” 她爷爷的院子里月季花占了大半。 各种品种,各种颜色。 “月季花”三个字一出来,程阮捕捉到罗颐千的唇瓣微启。 似乎颤了颤。 会是巧合吗? 程阮眯了眯眼,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淡淡开口:“我问我爷爷为什么,他说以前家里穷,只有月季花,虽然现在富有了,可以养其他名贵的花种,但月季的清香永远留在他心里,那是其他花种永远也代替不了的位置。” 罗颐千双手合握腹前,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但秀眸流转之时,眉目渐渐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程阮看在眼里。 她今天过来本就是想先见见罗颐千这个人,也没奢望罗颐千能当场答应去程家。 毕竟罗颐千跟她爷爷的事儿都已经是过去。 程阮付过款,对着罗颐千甜甜一笑。 “奶奶,我还会来找您的,这几天,您好好考虑。” 罗颐千淡淡抿唇,不语。 程阮能看出罗颐千是个有坚守的人。 如果罗颐千自己不同意,她没办法强迫罗颐千去程家。 程阮没再多说。 捧着花,撑开雨伞,走进雨幕。 - 程阮的粉色大g还在速枭射击馆。 她叫了辆出租车,到速枭射击馆将自己的车开回了黎水公寓。 乘电梯上楼时,程阮给常二狗发了个红包过去。 那边顿时回过来一通电话。 程阮接通,道:“红包领了,就当请你喝酒。” 常二狗嘿嘿笑着:“阮姐客气了!”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阮姐,那个罗颐千是谁啊?” 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二十三楼。 程阮迈出电梯,没什么语调的说:“我爷爷的老情人。” “哦哦,老情……嗯?老情人?!” 常二狗惊了,他阮姐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吗?! - 程阮回到自己家,换下被弄脏的衣服。 她叫了上门服务,把衣服交给干洗店的人后,捞起一大堆生活用品,装进她的lv大号水桶包里。 紧接着,下楼去了徐韫节家。 她后悔了,她不想躲徐韫节了。 她想跟他同居。 - 徐韫节昨晚将程阮抱进他家的时候,程阮记住了他家门密码。 本着想突击检查徐韫节有没有偷偷在家做坏事儿的想法,程阮没敲门,直接开锁溜进了徐韫节家。 她将花背在身后,想给徐韫节一个惊喜。 结果在客厅内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程阮悻悻地将花摆在茶几上。 刚准备给徐韫节打个电话,客卧那边传来咔嚓的开门声。 程阮眼睛一亮,想也没想着跑过去。 却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猛的愣在原地。 男人刚洗完澡,头发半湿,上身裸着,下身围着条浴巾。 不同于年少时期的清瘦,成年后的徐韫节常年保持健身,宽肩窄腰,上身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恰到好处。他皮肤很白,但不是病态的白。肌肤上还有水珠,水珠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滑,一直汇入…… 程阮没好意思再往下看,她僵在原地,但神智还算有几分清醒。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转过身,闭上眼。 但奈何男色当前,她眼睛根本不受控制。 程阮咽了咽口水,像个小流氓,赞叹出声。 “好……白啊……” 语调还带着莫名的兴奋。 男人紧抿起唇,脸色沉了沉。 “……程阮。” 怕把人惹恼,程阮恋恋不舍的抬手捂住眼,语调十分敷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敲门的!不过……” 程阮扒开手指,露出一条缝来,语气调侃。 “原来我们徐老师在家会这么放飞自我?” 说完,不给徐韫节反应,她转过身就走。 还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是该见见太阳,一直闷着也不好。” - 徐韫节回卧室去换衣服,程阮就窝在沙发里,想东想西。 刚刚徐韫节脸红了吗? 好像没有。 他怎么那么淡定?难道他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不对! 徐韫节现在心里还有她,按照徐韫节的个性,在没彻底忘掉一个人前,他不会和其他女生产生过多的联系。 她应该相信她的徐老师。 程阮闲的无聊,开始把自己带来的生活用品从包里往外拿。 这时,徐韫节换好衣服,从客卧出来。 他一眼看到茶几上的月季花,淡淡扫了一眼后,视线挪到程阮脸上:“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他语气很平静。 “谁说我不回来!”程阮正拿出ipad登上微信,一副强势的口吻:“就算你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如果程阮此刻能抬头看一下徐韫节,按她的观察力,不难发现男人耳尖还有未消下去的淡淡红晕。 可见,经过方才那一幕,心猿意马的不止程阮一个人。 徐韫节扫了一眼被程阮摆满各种物品的沙发。 上面摆着些瓶瓶罐罐,看上去像是护肤品。 除此之外,还有手机数据线,ipad。 茶几上还放着两小瓶程阮拿出来的药。 徐韫节目光在那两小瓶药上顿住。 他拿起,“这是什么?” 程阮抬眸扫了一眼,“徐老师,你连维生素都不认识?” 徐韫节拧开瓶盖,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丸,眉眼敛着,不知道有没有相信程阮的话。 程阮脑子里全是刚才美男出浴的那一幅景色。 她想拿ipad把刚才那幕画下来,可怎么都找不到她的原装笔。 “诶,我的原装笔呢?” 程阮在大号水桶包里翻来翻去也没找到。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直接把包倒翻过来。 里面的东西瞬间哗啦啦一下全落在沙发上。 其中某个小物品被甩落,正好落在徐韫节脚边。 程阮几乎一眼认出那个东西是什么,她连忙伸手去捡。 却还是慢了徐韫节一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将“小雨伞”捡了起来。 “这也是……” 徐韫节看着手里的东西,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声音也冷了下去。 “你的生活必需品?” 第五十九章 我把方若颜删了 - 程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本着‘只要我自己不觉得尴尬别人就没法让我变得尴尬’的心理,她伸手夺过“小雨伞”。 “以防万一嘛,你就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徐韫节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跟她胡扯的打算,他看了眼程阮手上的纱布,“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医院。” 程阮也不瞒他,“对了,你猜我在医院碰到了谁?” 她把徐韫节拉到旁边坐下,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徐韫节盯着她的眼睛:“谁?” “乔征聿!” “就是程鸢的未婚夫!” 程阮迫不及待想跟徐韫节分享这个八卦,“你知道程鸢是谁?” 男人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应了声:“嗯。” 神情却渐渐沉下去。 “我看到乔征聿陪一个女人去医院妇科!还看到他们偷偷在安全通道里接吻。” 程阮扒着徐韫节的手臂,幸灾乐祸跟他说,“啧啧啧,程鸢被绿了!”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问她,“你一下午就只遇到了乔征聿?” “还有个人……” 徐韫节稍抬眼睫,“谁?” “我爷爷的老情人!” “哇——”程阮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羡慕,“你不知道,那位奶奶气质简直绝了!我真替我爷爷觉得委屈,你说我曾祖父和曾祖母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给我爷爷娶了这么个……” 她没发现,她越说,徐韫节的眉头拧的就越紧。 最后直接出声打断了她。 “别说了。” 程阮一愣,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男人没什么表情的扫她一眼:“聒噪。” 聒噪? 她吗?! “你……”程阮控诉的指着徐韫节,神情委屈巴巴。 后者却没理她,转身去了厨房。 程阮坐在沙发上缓了两三秒,依旧不能接受徐韫节刚刚凶她这件事。 没错,徐韫节就是凶她了!! 她起身,想去厨房找徐韫节问个说法。 然而在她离开前,徐韫节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亮了一下。 程阮下意识顿住脚步,凑近一看,发现是方若颜给徐韫节发来的微信。 【可以帮我个忙吗?我妈妈她在……】 因为字数限制,程阮没法看到后面的话。 方若颜? 徐韫节手机锁屏密码是四位数字。 程阮拿起徐韫节的手机,望着四位数字密码的空位,她瞎输入了一通。 输之前她还在想,能解锁就解锁。 解不了就去找徐韫节借手指一用。 谁料,她一遍就猜对了! 徐韫节有定时清理聊天记录的习惯。 程阮看不到以前的聊天记录。 但今天的记录徐韫节还没清理。 几乎一眼,程阮看到了今天中午方若颜给徐韫节发来的那两句话。 - 对于方若颜这个人,程阮这几年没跟她联系过。 但高中时方若颜给程阮留下过比较好的印象。 所以即便五年没联系,再次相见时,程阮还愿意跟她客气相处。 程阮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她看着方若颜给徐韫节发来的微信,扯唇冷笑了声,点开方若颜的名片,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她才不管徐韫节会不会和方若颜有什么工作上的往来。 要么拉黑删除方若颜。 要么拉黑删除她。 程阮觉得在两个选择中,徐韫节至少不会选择第二种。 做完这一切,程阮放下徐韫节的手机。 拿起自己的ipad,点开和方若颜的聊天界面,想着要不要跟她说点什么。 以前同桌那么久,她竟然没发现发方若颜对徐韫节带着点儿别的心思。 正在程阮犹豫时,厨房里的徐韫节过来拿自己的手机。 程阮退出聊天界面,ipad放到一旁时,不小心点到了和纪千毓的聊天界面。 碰巧,纪千毓在此时给她发过来两条语音。 不过她没在意。 男人离她越来越近。 程阮这下算是知道徐韫节为什么冷着一张脸。 她在徐韫节拿完手机要离开时,抓住他的手臂,认错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昨晚跟我打架的人是闫谟,我刚才还在医院见到他了。” 徐韫节回头看她,神情有所松动。 程阮瘪了瘪嘴巴,可怜兮兮的解释:“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人天生犯冲,我一跟你提他,你肯定要不开心。” 提起闫默这个人,徐韫节确实每次都会冷下脸。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欢闫谟这个人是因为闫谟高中总跟他对着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介意闫谟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他觉得比起他来说,闫谟显然更适合程阮。 闫谟和程阮脾气相近,兴趣相同。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没有他,程阮说不定当初选择的人就是闫谟。 “我是为你好,谁知道我们徐老师女人缘这么好?哪都有眼线,啧啧,难为你还留着方若颜的微信。” 程阮不打算瞒徐韫节她把方若颜微信删掉这件事。 她拿目光点了点徐韫节的手机,“也对,你们是同事,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讲理,就算你们是同事,我也照删不误,我把方若颜删了,你不许加回来!!” 徐韫节此刻没心情关心其他事,他垂眸望着程阮,“你跟闫谟,发生了什么?” 她和他关系不是一向很好吗? 怎么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程阮手下用力,将徐韫节扯到沙发上坐下。 她强势的攥住徐韫节的手,把玩着他的长指,慢声道:“在你离开后的那段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我跟他早就不是朋友。” 徐韫节想了想她话里的意思,“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没在我们分手后和他在一起?” “不是!” 程阮就没想过和闫谟在一起,不过既然徐韫节这么问了,那她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因为他长得没你好看,我爱你爱得死心塌地,怎么可能会再喜欢别人?” 她的话半真半假。 “徐老师,你看我这么可怜,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跟我复合?你都不知道,我奶奶对我可差了,我今天还惹恼了她,万一她一气之下说动我爸改变主意,那我就没办法继承家产了呀!” 男人闻言瞥她一眼。 程阮意识到话里的纰漏,立马转言道:“当然,我也不是因为那点财产才缠着你。” 她抱住徐韫节的手臂,撒娇道:“我就是……想让我们回到以前,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 徐韫节目光细细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可信。 男人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儿。 程阮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不过她很喜欢就对了。 现在的她,好像还在喜欢着徐韫节的一切。 她心思微动,稍稍直起上身,手臂揽住徐韫节的脖颈,想凑上去亲他。 但因为姿势原因,她没坐稳,一只手臂只好拿下来撑住沙发。 可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一旁的ipad。 好巧不巧,刚好点在纪千毓先前发来的语音上。 于是,微妙暧昧的氛围下。 纪千毓傻笑的声音尤为突兀。 “阮姐!我终于知道你三年前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季梵礼了!!” 程阮眼皮一挑,心底暗道一声不好,同时又庆幸纪千毓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偏偏纪千毓不止发了这一条语音。 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 “因为你把他当成了你前男友的替身对不对?!哈哈哈哈,我聪不聪明?!” 程阮:“……” 她对上男人略带荒唐的视线。 心中默叹口气:唉……完了,到手的男人飞了。 第六十章 我欠她人情 语音播完,氛围一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程阮在心里问候了纪千毓几句,她心虚的眨眨眼,朝徐韫节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为什么说心虚呢? 因为第一次见季梵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把季梵礼当成徐韫节了。 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否则,她早就跟季梵礼在一起了。 面对男人荒唐的视线,程阮硬着头皮解释:“他瞎说的,他肯定是小说看多了!” 男人却明显不信,抬手放在她肩膀处,将人推开。 他似乎冷笑了一声:“既然都有替身了,你何必费力再来讨好我?” “不是……” 除却第一次见面外,程阮和季梵礼压根没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往来,她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但是男人明显不给她这个机会。 眼见他要起身,程阮连忙拽住他的手腕。 她下意识伸出右手,却忘记了右手掌心还有伤。 “嘶……” 伤口扯动,程阮倒吸了口凉气。 徐韫节听到声音,动作顿了顿。 也就在这时,程阮强势而蛮横的扑过来,手臂压着他上身,低头吻住他。 徐韫节别开脸,程阮穷追不舍。 几个来回,男人最终还是妥协。 程阮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强吻。 是结束情侣吵架的首选妙招。 徐韫节该冷静的时候不够冷静,所以她必须强迫他冷静下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因为程阮怕自己稳不住徐韫节。 最后还是她脖子又酸又累,实在没有力气,才松开了徐韫节。 她不知道的是,接吻时,男人从始至终都是睁着眼睛。 直到结束,他都没有情动的反应。 而程阮此时浑身已经变得软绵绵,她趴在他胸口,跟他解释:“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季梵礼的时候,他正被人围殴……你看,我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对?” 男人眸里含着细碎的冷光,垂了垂眼睛,扫一眼她不安分的腿,“下去。” “我不!”程阮反而把他抱得更紧,她低了一下头,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我的事都解释清楚了,那你呢?!” 程阮直勾勾的盯着徐韫节那双通澈的黑眸,她问:“你跟方若颜怎么回事?!” 男人微怔,没什么表情的回答:“普通同事。” “是吗?那她为什么只找你帮忙?” “我欠她人情。” “你这种人还会欠人情?” 程阮觉得这事儿挺稀奇的,“什么人情,我帮你还。” 男人神情寡淡,闻言不语。 程阮知道自己刚才的解释并没有在徐韫节那里过关。 但她说的都是实话。 “不说是吗?”程阮伸手往旁边去摸自己的手机,“行,我现在就让她失业!” 意识到程阮是认真的,徐韫节拦下她:“你跟方若颜不是朋友吗?” 程阮收回手臂,她说让方若颜失业,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直接开除这种惩罚对于方若颜来说太轻了。 “那是以前,现在因为你,我跟她做不了朋友。”程阮说。 也不仅仅是因为徐韫节。 方若颜喜欢一个人,大可堂堂正正的喜欢。她要真敢在程阮面前表明她喜欢徐韫节,程阮还有可能会敬佩她几分。 但现在……程阮看不惯这种背后偷偷搞事情的小人行径。 “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跟她以后就是情敌,你见过那对情敌能好好相处?” 徐韫节一时没说话,视线却一直落在程阮脸上, 须臾,他问:“方若颜让我帮什么忙?” “忘记看了。” 程阮记得好像是关于方若颜的妈妈? 她知道方若颜的妈妈好像从高中开始就住院。 “怎么,你还要联系她?” 徐韫节沉思片刻,浅浅应声,“嗯。” 话落,他对上程阮的眼睛。 看见女人虽面露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也行,你就帮她这一次,把人情还了,以后就别再跟她联系了。” 说完,程阮从他身上下去,她把手机递给他。 “我只给你两分钟的时间。”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即便她知道徐韫节不可能喜欢方若颜。 男人起身离开。 程阮窝在沙发里,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吻,然后冲男人的背影喊道:“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说清楚,别总像个闷葫芦似的,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男人没回应。 程阮也不生气。 她甚至觉得徐韫节好像没有五年前那么难哄了。 - 与此同时。 医院。 方若颜没能收到答复,又给徐韫节发了条微信。 但这次换来的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外加一句话。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下来,医院走廊开着灯。 走廊里来来往往不少,人声喧闹,谁也不会注意到坐在走廊里的方若颜。 发现自己被徐韫节删除后,方若颜没有生气。 她知道肯定不是徐韫节删的。 这五年来,她帮他做了那么多,他自己都觉得欠了她人情,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删掉她的微信? 既然不是徐韫节,那难道是程阮? 方若颜面上浮现一抹深思。 徐韫节不是向来最介意程阮和闫谟两个人相处?难道他没和程阮吵架? “嗡嗡——” 正想着,方若颜手机响了。 是徐韫节打来的电话。 因为太久没说话,方若颜清了清嗓子,起身走到一个角落里,语调故作焦急:“我妈妈她……病情恶化,需要更好的医院。” 她想让徐韫节觉得程阮太不懂事。 在人命关天的关头还在因为个人喜恶而不顾别人的生命。 尽管这种可能性只是万分之一。 这算是方若颜第一次拜托徐韫节帮她。 徐韫节不会拒绝。 只当为了早日还清人情。 所以说,人情这种东西,当真欠不得。 他答应会帮方若颜找到更好的医院,找更好的医生,来全力救治方若颜妈妈的病。 方若颜跟他道了两声谢,最后挂断电话前,问他:“徐韫节,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那边没说话。 寂静的情况下,方若颜听到了那边的催促声。 那是程阮的声音。 方若颜一下捏紧了手机,微微扭曲的面容上泄露出些许恨意。 但声音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是不是阮阮不高兴了?” 第六十一章 五年前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那边又传来两句催促声。 徐韫节这时开口:“需要帮忙可以直接开口,除却帮忙外的其他话就不用多说了。” 话落,挂断电话。 方若颜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跟她妈妈同一个病房的老人过来递给她一份葱花饼。 “小姑娘,我看你一天没吃饭。” “来,这是我老伴给我送来的晚饭,还热乎着,你垫垫,别把肚子饿坏了。” 如此直白的善意,让方若颜有些哑然。 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对老人点点头,“谢谢您。” 老人慈眉善目,看上去很喜欢方若颜,“我孙女也跟你一样大,一个人在医院很辛苦。” “没事的孩子。”老人说:“所有的不幸,都会过去的。” 方若颜怔怔抬头。 她对老人笑,眼底却藏着野心。 “您说的对,所有的不幸都会过去的。” 她的人生不会一直这样毫无起色。 - 徐韫节给方若颜打完电话后,程阮缠了他一会儿。眼看着晚饭时间要到,她才放徐韫节去做饭。 客厅里的灯开到最亮,程阮窝在沙发里,盘坐着,手里拿着ipad在画自己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幕美男出浴的景象。 她一边不断改型,一边自言自语。 “不对,还要再白一点……” “嘶……腰还得再细点。” “这个腹肌……e,没真人版好看。” “再改改……” 画画的时间过得格外快。 程阮全身心专注,徐韫节喊她吃饭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最后还是突然跳出一通视频电话,才把她从画画的世界里扯出来。 是她爸打来的。 程阮一猜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她把视频电话切成语音通话。 果然,不出程阮所料,那边上来就问:“你对你奶奶动手了?” 程阮也不否认,“她骂我,还打我!我正当防卫而已。” “去跟你奶奶道个歉,她好歹是长辈。” “我不去,她一点都没有做长辈的样子!” 程阮气鼓鼓地:“你怎么一打电话就凶我!程冉是不是也跟你告状了?” 那边一顿,“你跟冉冉又发生了什么事?” 程阮扬下眉,觉得稀奇,程冉竟然没跟她爸告状? 也对,校园霸凌这种事儿,想必程冉也不敢说出来。 “您还是自己问她。” “好,我会问的,你去跟你奶奶道歉。” “不去。” 为了尽快结束这通电话,程阮像个哭戏配音演员似的,开始演戏:“你怎么不问问我都受了什么委屈?!你太过分了!你一打电话就凶我。” 说着,她啜泣起来。 这个声音引来了在厨房盛饭的徐韫节。 男人一出来便看到程阮将ipad摆在茶几上,她自己窝在沙发里,拿靠枕蒙着头,哭声断断续续,听上去委屈至极。 徐韫节拧起眉,走过去看了平板,语气没什么波澜的提醒程阮,“电话早就挂了。” 程阮还在哭。 男人叹口气,“别装了。” 他话落,女人的哭声一下止住。 程阮抬起头,从善如流的收起哭腔,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 这才笑嘻嘻望向徐韫节。 “徐老师我们今天晚上吃的什么呀?” - 晚饭很简单,清粥小菜。 吃饭时,一大半的时间,程阮都在盯着徐韫节看。 从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巴。 连喉结也不放过。 越看越觉得徐韫节全方位无死角的好看。 晚饭过后,徐韫节要去他的另一套公寓里面,程阮拦住他,丝毫都不脸红的说:“我想跟你睡一间房子。” 男人当然不可能同意。 程阮开始使劲磨他。 磨来磨去,程阮想起她来徐韫节这里住的主要原因,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是敢走,我就偷偷去洗澡……” 她现在身上的伤口还不能见水。 “行,你洗。” 男人不吃她这一套,反而意有所指道:“洗完你就能回家了。” 程阮脸色瞬间苦巴下来,“徐韫节……” 她拽着徐韫节的手臂,硬是不让他走。 两个人都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他们都长大了。 尤其是程阮。 抱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磨来磨去,任谁都受不了。 良久,男人败下阵来。 他对上程阮那双秋水般明亮的双眸,“程阮,说说,五年前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 徐韫节曾经以为这个答案不重要了。 但直到这几天他发现程阮的心结还留在五年前。 他话落,程阮沾沾自喜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一瞬间,她眼前闪过很多从前的画面。 那些画面太杂又太繁琐,扯得程阮脑子疼。 她突然很想抽烟,但因为当着徐韫节的面,所以她克制下来。 “因为你冷落我。”她说,“还有,我感受不到你有多喜欢我。” 程阮说完,又重复一句,“你对我太冷漠了,徐韫节,也就我受得了你这破脾气!” 徐韫节也知道自己性格冷。 通俗点来说,他当初的性格是有些古板的。 程阮当时刚追他的时候,他一度以为她是在耍他玩。 话夹子一打开,有些话也就很好说了。 程阮吐槽起来徐韫节,话就像滔滔江水一样,完全不管徐韫节会不会生气。 “除了我们确定关系那晚你有主动亲我,其他时候,你从来没主动过,像块木头一样。”程阮回忆着当初的事,那些委屈,那些遗憾,在五年后的今天都很好说出口。 “而且,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会说情话的人从来都是她。 虽然她从来不指望徐韫节这种高岭之花能说出什么肉麻的情话来,但内心还是有些期待的。 “不过你长得好看。” 吐槽完徐韫节的毛病,程阮又开始夸他的好处,“你会记住我的生日、记住我的生理期,给我泡红糖水,会监督我吃早饭,会迁纵我,会陪着我……”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很依赖徐韫节。 “所以尽管觉得你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我还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不过……那是以前的原因。” 程阮说,“现在我想明白了,那些事其他人也可以做,只是我更喜欢被你放在心上。” “只是因为你是徐韫节。” 不是因为我喜欢有人那样对我。 而是因为你那样对我,所以我很喜欢。 徐韫节从来都没听程阮说起过这些话。 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闹过什么矛盾。 他知道自己性格方面有缺陷,所以在其他方面总想多补给程阮一些。 没想到,他做的还是太少了。 “所以,我对你的态度,是诱发我们分手的根本原因?” 第六十二章 所以你是刻意不联系我 - 程阮沉默了下,转身往客厅走。 “不算,原因在我,不在你。” 茶几上有她刚刚带来的一包烟。 “什么原因?”男人追问。 程阮拿起烟,抽出一根,动作娴熟的点燃。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没有人能发现她的指尖在小幅度颤抖。 程阮猛抽一口,吐出烟圈,才抬头看着跟过来的徐韫节。 她回答:“你太受欢迎了,我不够了解你,你也不给我了解你的机会,时间久了,我会患得患失。”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三秒,接着一笑,笑容有些讽刺。 “你知道吗?”他说,“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喜欢一直盯着我看。” “而且,你眨眼的频率会变快。” 徐韫节一直都记得程阮这些小动作。 “你在隐瞒什么?”他问她。 五年前,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程阮别开眼,“你能观察的那么仔细,那怎么还看不出来,我是真的想跟你复合。” “复合可以,那复合之后呢?”徐韫节问,“再遇到让你不顺心的地方,再出现类似于五年前的隔阂,还要再跟我分手一次?程阮,偶尔我也会猜测,你想复合,是因为你还喜欢我,还是因为你那点占有欲作祟?” 这是他至今为止不肯轻易答应程阮复合的主要原因。 占有欲吗? 程阮笑了下,再次猛抽口烟,然后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揽住男人的脖子,对准他的唇,将烟渡了过去。 她以为能看到徐韫节被烟呛到的模样。 但没有,他比她还淡定。 程阮悻悻地放下手臂,又是一笑。 看来徐韫节现在的烟瘾比她还大。 “你是我的。” 程阮扔掉烟,直勾勾的抬眸看着他:“以前是,以后也是。” 男人却否认:“程阮,我不是你的私有物,也做不了你的私有物品。” 程阮歪了歪头,笑着问他:“为什么?” 她眼神干净,似乎在很单纯的在问这个问题。 但她眼底的随意又让人觉得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答案。 她望着徐韫节的目光,恍若猛虎盯准猎物。 势在必得。 仿佛无论猎物再怎么挣扎。 都无济于事。 终究逃不过叩首伏诛的命运。 徐韫节和程阮目光对视上,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经过五年的分离,现在的程阮好像变了很多,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但到底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他沉下思绪,“程阮,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我一直有个没问出口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男人问。 为什么会选择他?既然知道他对人冷淡,又为什么要追他。 程阮想都没想的回答:“因为喜欢啊,就是单纯的喜欢你。” 说完,她又道:“徐韫节,如果我不问,你就不打算把五年前莫名失联的事跟我解释清楚吗?” 他一直欠她一个解释。 男人闻言沉思片刻,才大概明白她在指哪件事。 他开口:“五年前,高考完后,徐家人找上门,要我认祖归宗,我和我妈意见相驳,我被我妈和那些人关了起来。” 听完他的话,程阮想起分手那天徐韫节来见她时那满身的伤,她摇摇头,“你那么聪明,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人。” 只要徐韫节想,程阮相信他一定有办法联系她。 不会莫名其妙的冷了她半个月。 果然,徐韫节闻言沉默下来。 他垂眸注视着程阮,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最后理智胜过了私人感情。 他不想瞒着程阮。 她有权利知道。 他说:“我承认,那段时间里我动过要跟你分手的念头。” 当初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后,他将来需要面对的有很多未知险境,那个时候,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把程阮拖下水…… “你就那么骄傲的活着,也挺好,没必要被我连累。” 说完,徐韫节没看程阮的反应。 而程阮的神情早在徐韫节说他当初动过要和她分手的念头后,便僵硬下来。 原来……徐韫节那么早就想着要离开。 他和那些人一样,都只想着放弃她。 程阮心底浮上一股无名怒火,来势汹汹,她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浑身的血往上涌。 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很久,才听到自己哑声问徐韫节,“所以你是刻意不联系我?” 徐韫节这才注意到她的反应,他心中一紧,“一开始是,但后来,我……” “为什么?”程阮现在已经听不进他其他的话,“我对你不好吗?” 程阮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到异常。 往日的认知被打破。 重新拾起来的骄傲再次被人辗在脚底。 她忽然。 就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眸底笑意加深,只是眼底的笑有几分真假,只有程阮自己知道。 她不再仰着头看徐韫节。 “五年前我说要分手,只是想让你哄哄我,多陪我几天,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我们徐老师那么狠心,竟然一走五年。”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想分手啊……” 男人无法否认这一点,他意识到他的坦白给带来了程阮伤害。 他伸手,第一次失态,把人捞进怀里,俯首埋在她颈窝,双臂环住她的腰,收得很紧。 “我是动过那个念头,但也只是动了下念头,程阮,我没想放弃你。” 程阮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不松手,她就去咬他,打他,像只被惹怒的小怪兽。 顾忌着她身上的伤,徐韫节只好放手。 气氛僵着下来。 程阮后退两步,她没办法再待下去,转身去茶几那边收拾东西。 徐韫节看出她要走,也知道他今晚的话几乎堵死了两个人将来的路。 后悔么? 是有一点。 但她有知道的权利。 那是他曾经犯下的错误,理应他来承担后果。 换句话来说,其实当年分手,也算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没有任何理由怪程阮什么。 空气沉寂到冰点。 程阮受不了这种安静的氛围,刚好手机响起,她看都不看来电人是谁,便接通电话。 “阮姐!” 是常二狗的声音。 “您奶奶怎么来私高这边了?” 程阮稍稍恢复理智,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你说谁?” “您奶奶啊,还带了群人……” “不知道要去谁家,反正风风火火的。” 私高? 程阮想起什么,面色变了变,“常邺,你现在跟过去,如果我奶奶带去的人敢动手,你就把过程拍下来!但也别真让她伤了人。” “还有,叫点人过去,以防外一。” 如果她没猜错,她奶奶是要去叶家。 这是要为了替施暴者洗脱罪名,去威胁受害者吗? 程阮三两下将东西装起来,转身往外走。 走到玄关处,她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到男人还站在原地。 男人一直都在注视着她。 程阮突然想起她不知从哪看过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 “当你在为你们的未来做打算时,他却在处心积虑的算计着离开。” 虽然徐韫节没有处心积虑,但他仍然动了这个念头,这就已经足以推翻程阮之前的所有认知。 她,真的很讨厌被人丢下。 离开前,程阮深吸口气,留给徐韫节一句话。 “程家,我势在必得,如果你在我和程冉之间选择程冉,那你我,势必会成为敌人。所以,联姻的人选,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第六十三章 罗颐千 夜,漆黑浓重。 私高对面的一片破旧居民区设备落后,暴雨过后,路面上坑坑洼洼,不少地方存着积水。但凡走夜路的人总有几个踩空,一脚陷进泥泞,摔得满身泥。 时间长了,每次暴雨,当地的租户总会绕过这条路。 但程老夫人和她带去的管家不熟悉这片地域。巷子太窄,车又没法开进去,他们只好步行。 程老夫人很久没走过这种泥泞小道了。 二十多年前,程家用苏幼恩的那笔嫁妆发家致富,程家的地位在白城一跃而起。那以后,程荣山将程老夫人从破旧落后的山村里接到白城来居住。一夜暴富,程老夫人的身份从乡村妇女摇身变成白城富贵家族里的老夫人,她的虚荣心一下得到极大的满足。 同时她也开始鄙弃从前的生活。 鄙弃从前的自己。 她再也没回过老家,也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提起那时候的日子。 二十多年过去,她吃腻了山珍海味,过惯了穿金戴银的生活,也忘了自己从前的样子,亦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再记起。 人总是会选择性的逃避那些不想回首的往事。 - 程老夫人来时穿的高跟鞋,她过惯了富贵的生活,早就忘了像这种地方的路,一般都不好走。 管家扶着程老夫人,但也挨不住雨天地滑,程老夫人的鞋跟儿又太高。 许多次,差点儿连管家也跟着栽倒。 “这是什么破地方,怎么连条能走的路也没有。” 程老夫人开始板着脸发牢骚,但脚步却不停。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程冉这个孙女儿,她怕这件事被程老爷子知道。她跟程老爷子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没必要再因为这些事儿影响两人之间的和气。 - 这条泥泞的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完。 加上路灯昏暗,这一片儿的破旧公寓又基本一个样式。很快,一行几人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 渐渐的,程老夫人没了耐心。 或许是环境使然,又或许是她感觉自己和丈夫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 走着走着,程老夫人忽然就想起了她还没来白城之前的生活。 那段一直被她选择性遗忘的记忆。 孙家祖辈是地主,一直都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孙慧英从小被富养,从小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这样一种教育方式,让长大后的孙慧英认为,人也是可以抢来的。 当初的程驰是村里的青年才俊,也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向来只享受最好待遇的孙慧英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放到了程驰身上,但奈何当时的程驰已经有了心上人。 孙家父母本想重新给女儿挑选丈夫,可孙慧英却不干。 孙家父母娇惯女儿,不惜用各种条件威逼利诱程驰的父母。 两家人僵着了一阵儿,最终程家父母拜倒在金钱利益之下,强迫自己儿子娶了不爱的人。 还逼着自己儿子原本的心上人远走他乡。 一步错,步步错。 孙慧英的任性刁蛮,最后换来的只有婚姻的不幸。程驰根本不爱她,不肯碰她,最后她还是使了一些法子,才怀上了程荣山。 即便如此,程驰对她还是百年如一日的怨恨。 孙家有钱又能怎么样,因为和程驰那件婚事,因为横刀夺爱,当时的程老夫人遭了不少白眼,挨了不少人的笑话。 时间一久,孙慧英心里失衡,在被接来白城前,她在村里的名声已经难听到极点。 而当初那个女人,就算再温柔、再有能耐、再有学识又能怎样,最后的赢家不还是她孙慧英。 - 一条路的距离,程老夫人的心思百转千回。 最后眼看着要走到沥青路面上,管家却一不小心踩到了泥沟,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栽了进去。 程老夫人就走在他身侧,猝不及防被他溅了一身的泥水。 管家最后被人捞出来时,活像个泥人。 至此,他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老夫人,这种事您应该让夫人来处理啊,您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他气,程老夫人比他还气。 “我怎么知道?!我好说赖说她就是不来处理这件事,像是打定了要让冉冉名声被毁!要不是我见过她大着肚子的时候,我都要怀疑冉冉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管家闻言不再说话了。 拧干衣服上的水,把脸上的泥擦干净。 “这怎么一个不如一个。”程老夫人还在嘟嘟囔囔,“苏幼恩太骄傲,方舒琦性子又太软……” 管家以前是从孙家出来的,跟了程老夫人几十年,一听这话他几乎下意识的附和道:“这么比起来,还是当初的叶惠更……” 话说一半,他察觉失言,猛地止住。 月光下,程老夫人死死瞪着他。 两颗黑黢黢的眼珠,加上花掉的妆容和过于艳丽的口红,活像女鬼索命。 管家心里一哆嗦,忙低下了头。 一行人已经走过泥泞的小路,来到沥青路面上。这一片儿地域更加宽广,路灯也没有故障,街上隐隐可见行人,四周还能传来几户人家说笑的声音。 因为迷失方向,程老夫人打发管家去问路,正巧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女人的身影。 “去问问那个女人,叶家怎么走。” 管家应声,走了过去。 - 罗颐千今晚去公墓看望了自己丧生于火灾中的丈夫和孩子。 跟他们说了许多体己话。 聊着聊着,便忘记了时间,直到这个点儿才回家。 身后忽然传来呼声,她回头,入目的是一张颇为眼熟的面孔。 她没认出来管家,但管家却几乎一下将她认了出来。 “罗、罗颐千?” 那模样,像见了鬼一样,又惊又怕。 好奇对方为什么认识自己,罗颐千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人曾经是孙家的。 几乎下意识,她目光越过管家,看向他身后那群人。 - 罗颐千视线看过来的时候,程老夫人瞬间有种想要慌乱逃离的想法。 但她的脚,却像是被谁死死拽在原地,不允许她动。 罗颐千在此时朝她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程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和管家面上的如出一辙。 她目光望着罗颐千,眼前浮现的却是多年前那场熊熊大火,如今忆起,火焰的温度似乎仍能灼伤她的皮肤,让她每晚噩梦缠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觉得是恶鬼来索命了。 第六十四章 和徐止遇合作吧 “孙慧英?” 罗颐千在她跟前站定。 这道声音,程老夫人厌恶了半辈子。 二十几年不见,罗颐千一点儿都没变,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如同当初一般,那么恬静、高傲。 又让人生厌。 程老夫人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杆,她一看见罗颐千这张脸,就能想起20多年那场火灾,想起她夜不能寐的那些日子,想起她被人指指点点的那些屈辱史。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恶意滋生时的力量是无法估计的。 恶从心起,程老夫人瞬间便忘记了刚才那种令她窒息的恐惧感,她上前一小步走,凭借着身上奢侈品加持的底气,目光轻蔑地睨着罗颐千,语气还带着点怜悯。 “都沦落到住在这种地方了,看来你这些年混的也不怎么样,真该让当初那些人都看看他们口中的才女,如今是怎样一幅境地。” 罗颐千一身雪白衣裙,裙角被溅上了些许泥水,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恬静的气质。 “二十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她回复。 要说可怜,罗颐千认为孙慧英才是那个可怜的人。 抢来的终究都是抢来的。 罗颐千既然后面结婚还有了孩子,那就证明她已经放过了自己,也放下了程驰。可是程老夫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仍然固守原地,固执的认为会有人来抢她的东西。 因为一个男人,她蹉跎了一生。 并且至今都还在奢望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施舍自己一点爱。 - 两人的见面没持续多久。 也没说几句话。 程老夫人恨罗颐千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做什么。 她表面看上去平静,但实则内心早就慌乱成一团。 她怕程驰知道罗颐千来了白城,怕两个人会旧情复燃。 连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几乎忘记。 落荒而逃。 - 程阮开车赶到的时候,常二狗叫来的人已经散了。 常二狗自己也被他父母连番十几通电话叫回了家。 “阮姐,您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半路碰到个人,说了会儿话就掉头走了,连叶家的门都没找到。” 程阮一从徐韫节家离开,便开车赶了过来。 既然是她举报的程冉和袁雨彤,那后果自然也应该由她来承担。 叶霜什么都没有做错,她的家人也不应该遭受胁迫。 她本来想作壁上观,看看程冉如何处理这件事,但既然现在这把火已经烧到了叶霜身上,那她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看来她是时候该回程家一趟了。 - 这会儿,大概晚上十点。 常二狗的电话刚挂,又有通电话打了过来。 第一遍,程阮以为是徐韫节,所以她没接。 很快,对方又打了第二遍。 程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拿起一看才发现是顾少随打来的电话。 “见色忘友!徐韫节一回来,你连我生日都忘了?” 顾少随也不知道在哪,那边音乐嘈杂,偶尔还能听到女人愉悦的尖叫声。 生日? 程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迟缓的哦一声,她开始瞎扯:“实在对不起,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要不这样,明天我给你补回来。” 电话那边的男人嗤了一声,“程阮你还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程阮觉得没意思,装死,不说话了。 作为她的死党,顾少随早就习惯了她这种打电话的方式。 他丝毫不为程阮的状态所影响,“我说,你跟他之间都分开那么多年,分手的时候闹得也不愉快,你们俩心里那点不痛快经过五年的发酵,说不定早变质了,你还那么执着干什么?” 顾少随高中时不跟程阮在一个学校,对徐韫节的事情所知不多,他一开始对这个人也没兴趣,但后来随着程阮整天在他耳边念叨,他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可能。 他挺好奇的,徐韫节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阮又不是没人要,何必非得在徐韫节一个人身上吊死。 以往程阮听到顾少随这种话,她肯定会选择屏蔽或者选择反驳。 但经过今晚的事后,她忽然觉得这么纠缠下去真的没什么意思。 “不执着了。”程阮对顾少随说,“人家早就决定要忘记我了,我还纠缠个什么劲。” 顾少随一时没说话。 片刻,他似乎换了个位置,电话那边的环境一下安静下来。 “程阮,你认真的?” “认真的。” 反正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车厢里面有点闷,程阮摇下车窗透气,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合作还是要继续的,毕竟那是继承我妈遗产最简单方便的途径。” 顾少随冷不丁笑了下,“别逗了,你都能把手伸到京城,还畏惧一个小小的程家?” “我不想让我爸为难。” 程阮不否认顾少随的话,“虽然我是个疯子,但疯子也有底线,身上流的血也是有温度的。” 她不想毁了她最后一片净土。 “行,”作为死党,顾少随给她支招,“既然徐韫节说不动,你何不换个人?” 换个人? 跟徐家联姻……除了徐韫节,那就是…… “你说徐止遇?” 顾少随“嗯”了声,“徐止遇的外公一家早些年搬去了京城,你要知道京城那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家族都能落脚的。徐止遇的妈妈是家里的独女,深受徐止遇外公的宠爱。相比于徐止遇,徐韫节的势力实在单薄的可怜。” “之前我还在想,偌大的首富徐家为什么会和你们程家联姻,现在我想清楚了,可能是徐家现在的掌权人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徐韫节继承徐家的财产。” “程阮你好好想想,你爸看上的是徐家的财产,而不是徐韫节这个人,徐韫节无非就占了个长子的名声,真正继承徐家的很有可能是徐止遇,你爸是个商人,他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键。” “程阮,和徐止遇合作。” “那样远比你和徐韫节纠缠在一起,赢面要大得多。” 顾少随作为顾家二少爷,上面还有个哥哥,所以顾少随从不问家族生意,把自己塑造成花花公子的形象。 但作为他的朋友,程阮知道,顾少随的经商头脑是一流的。 他向来都在藏拙。 顾少随见程阮沉默下来,打趣儿出声:“怎么,舍不得了?” “没有。”程阮往后靠了靠发丝,披在肩头,眼眸里闪烁着趣味儿。 她说:“我觉得你说的这种方法可行,那就这么办。” 第六十五章 是你先招惹我的 气象电台循环播放暴雨预警,提醒广大市民非必要不要外出,做好防汛准备。台风预警打响,暴雨来势汹汹,街边的树被刮歪几棵,几所便利店的门也被台风卷起刮碎。 深夜,邪风呼呼作响。 电闪,雷鸣。 兴许是受天气的影响,程阮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 她翻来覆去,梦里,全是从前的画面。 - 五年前,徐韫节走后,程阮强迫自己忘记他、忘记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她发誓,一个已经抛弃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再留恋。 可忘记一个人真的太难。 所以,程阮开始自我催眠。既然忘不掉,那干脆每天都去想,去想徐韫节曾经对她不够体贴的时候。 时间一长,徐韫节在程阮心里的形象、他对她的态度,便只有冷淡二字可以回忆。 如果不刻意想起,连程阮自己都快忘了,其实徐韫节有过在她面前失态的时候。 - 她记得,那是高三分班后。 徐韫节要外出参加一个比赛,跟他同行的有个暗恋他的女生。 好巧不巧,两人在后面比赛时还被分到了一个组。 程阮逃课去比赛场地看徐韫节的时候,听到了徐韫节和那个女生的风言风语。 她心里不爽,却到处都找不到徐韫节, 一打听才知道徐韫节跟那女生在实验室里面做实验。 程阮几乎想也不想的找了过去。 走到那里一看,果然,徐韫节在和那个女生一起做实验。 因为两个人是一个小组,所以做实验的时候挨得很近,当时那个女生看到了程阮,但她没告诉徐韫节,反而在做实验的时候故意拿手背去碰徐韫节的手。 程阮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 她当时的第一念头就是直接冲进去把那个女生按到地上摩擦。 但她当时刚跟徐韫节闹完别扭,如果就这么冲进去,显的她很丢人。 头一次,程阮冷静下来,扭头就走了,再也没在徐韫节比赛期间去找过他。 - 程阮因为徐韫节的事闷闷不乐了几天,但她向来不缺朋友。 他们那一伙人玩的方式也花,玩起来也很疯,什么烦心事儿都能抛到脑后。 - 那时候她还没和闫谟闹掰。 闫谟当时跟她一个班,在班里成绩也是吊班尾,程阮和他都是一类人,听不进去课,心思全在怎么玩上。 两人一拍即合,逃课是常有的事儿。 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把学校外面的网和棋牌店玩了个遍。 因为两人同进出,连吃饭都在一起,渐渐的,便有流言出现。 说程阮甩了徐韫节,转头跟闫谟好上了。 还说程阮已经和闫谟上过床。 还有人说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见过程阮和闫谟。 总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那个时候,程阮一直以为她和闫谟两个人是属于相互嫌弃的死党。 他不拿她当女生,她也不拿他当男生的那种。 从小到大,程阮听过的有关她的传言多了去,她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还是照样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就像是要特意证明没有徐韫节她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开心。 再往后,她甚至连徐韫节的电话也不接。 - 那个时候隆冬腊月,人穿着羽绒服站在外面也得冻得牙齿打颤。 某天,程阮从外面跟她那群朋友一起吃完火锅,回到她爸给她在学校周围租的公寓里。 她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 脑袋有点迷糊。 但神经反而更加敏感。 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加快步伐,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来,假装自己在跟人通话。 也许是因为刚和闫谟吃完饭,又或许是闫谟和她一样打起架来不要命。 程阮鬼使神差的冲电话那边喊了闫谟的名字。 然而,几乎在她喊出闫谟名字的那一刹那,她听到身后脚步声迅速逼近,紧接着,她的手机一下被打飞,淹没在厚厚的雪地里。 一股大力强制性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抵在矮树丛旁的墙壁上。 因为当时穿得厚,程阮后背倒没什么感觉,她想求救,但被来人死死捂住了嘴巴,也就是在这时,她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徐韫节当时不知道在公寓外等了程阮多久,浑身都是寒气。 五指更像刚从冰窟里拿出来一般。 他捏着她的脖子,眼白边缘发红,手背青筋暴起,手指却迟迟不舍得用力。 “程阮,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说你喜欢我,我真的信了……”他一遍又一遍在程阮耳边重复。 - 那次,是徐韫节为数不多的主动亲吻程阮。 也是程阮第一次知道徐韫节亲起人来实在太要命。 那次的接吻,两人都没闭眼,程阮一直都记得徐韫节当时的那双眼睛,充斥着红血丝,目眦欲裂,仿佛被逼到绝境的恶狼,在痛苦而绝望中无声哀嚎。 那是徐韫节第一次在程阮面前展露他的所有情绪。 他的爱,他的恨,甚至……他的恐惧和绝望。 那晚,二人厮磨了很久,还差点进行到最后一步。 程阮觉得,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 少年充血的眼睛,凉而有力的双手,失控血腥的吻,两具年轻身体里心脏发出的共鸣。 程阮笃定,那个时候的徐韫节肯定爱死了她。 成年后,她偶尔会想,如果那时候她能狠狠心,在徐韫节最爱她的时候甩了他。 她或许能成为徐韫节心头的朱砂痣,被他记一辈子。 而不是像后来一样,只留她一个人被锁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 - 翌日 从酒店醒来时,程阮浑身都是汗。 雨声拍打玻璃窗,噼里啪啦。 窗帘拉的死死的,不露一点光。程阮迷迷糊糊中解锁手机,借着手机屏幕上那点微弱的光星,才让房间稍稍亮了些。 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99+的微信消息。 她大致扫了一眼,有十九条微信是来自徐韫节的,几条未接来电也全部都是徐韫节打来的。 徐韫节…… 程阮昨晚所有光怪陆离的梦中都有徐韫节的身影,她手臂平躺着,手机砸在掌心里。 她闭上眼,仿佛还能感觉到旖梦的余温。 真是着了魔了。 程阮不顾伤口,进浴室洗了个澡。 之后,她让人给自己送来化妆用品和衣服。 程阮不喜欢化妆,但不可否认的是化妆会让人气色变好,她拉长眼线,涂好口红。虽然身上的淤青还未消,但程阮今天就是想穿裙子,她拿出隔离霜,一点一点将身上的淤青遮掩下去。 前后打扮了大约一个小时。 她开车去了附近最繁华的商场。 做美容,去染发,去购物,换新首饰。 花钱使她快乐。 头发该剪就剪,衣服该换就换,男人该扔就扔。 生命是有限的,程阮要自己往后生活中的每一天,都顺心如意。 第六十六章 帮帮我 暴雨天,商场人不多。 购物途中,程阮接到她爸的电话。她爸还没放弃让她给她奶奶道歉那回事儿。 “你奶奶也不知怎么了,昨晚突然连夜回了老宅,你就去老宅给你奶奶道歉。” 程阮刚耗费巨款买下了一款女士表,心情好的很,她答应的爽快:“可以。” 程老夫人忽然不作了,回程家去守着程老爷子。 别人不知道原因,但程阮能猜得到。 昨天常二狗告诉她,说她奶奶昨晚碰到个女人,说了两句话后,便落荒而逃。程阮想了很久,猜测那人可能是罗颐千,因为她记得常二狗给她的资料上显示罗颐千的确住在那片地方。 程荣山还以为要再费些功夫才能说动程阮,谁料程阮没再抗拒道歉这件事,“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我不是一向都很乖吗……” 程阮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电话那边笑声无奈:“好,你最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爸爸从这边给你买回去。” 程阮想了想,问:“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礼物吗?” “当然了。” 程阮开心了一下,“那你看着买,你买什么我都喜欢。” 挂断电话后,程阮迈步走进一家理发店。 她预约了首席设计师,想把头发剪短一点。 程阮从小就喜欢长发,后来初中剪短过一次,像个假小子。高中她又把头发蓄了起来,一直留到现在。 - 做完头发,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今天中午的程阮找了家中餐厅去吃饭。她一个人点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正是吃饭的点儿,餐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程阮今天穿了吊带裙,如雪的皮肤暴露在外,冰肌玉骨。她眉眼敛着,谁都不看,气质清冷孤傲,抬眼垂眉间都带着冷淡感和距离感,一股纯欲幼态之感,坐在哪儿都是全场焦点。 她支着下巴慢悠悠吃饭,不少人单身男生过来搭讪,她嫌一个个拒绝太麻烦,直接将自己的二维码摆在桌子上,任他们加。 反正她最后都不会同意。 “美女,今晚有空一起出去喝酒吗?” 又一人过来搭讪,模样长得不错,身上的衣服配饰也都是高奢大牌。 程阮抬眸扫了他一眼,陷入自我怀疑。 怎么?她在世家圈已经不出名到这种程度了? 看样子这人也算是白城的富家子弟,难道他没听说过她,还敢过来搭讪? 程阮寻思着要不要哪天再约场架,她这个白城小霸王似乎很久没有营业了。 “不了,今晚有约。”她淡声拒绝。 男人虽觉遗憾,但还算有绅士风度的起身离开。 “好,那下次约,记得微信通过一下。”他说。 程阮没应声,继续吃自己的饭。 良久。 她摸摸吃饱的肚子,拿起手机翻出大概一周前的通话记录,找到她要找的号码,拨打出去。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接通之后便扯着嗓子喊:“喂?哪位,有事快说,别打扰小爷上王者。” 程阮眉梢轻扬,声音平静的喊他一声,“徐止遇。” 电话那边的徐止遇听见这道声音后手下一滑,被抢了人头。 “小、小仙女?” “嗯,是我。”程阮淡淡应声。 电话那边,徐止遇扇了自己一巴掌。 嘶……疼的! 不是在做梦!! 徐止遇捧着手机,一脸痴汉笑,开始弃队友于不顾。 “小仙女,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当然是有事找你。” 程阮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问他:“今晚有空吗?一起出来吃个饭?姐姐可以带你上王者哦……” - 程阮在外面潇洒自在。 与此同时,程家却并不平静。 程冉一直在发脾气,闹绝食。 原因是方舒琦不肯为了她去求方家人出面摆平她被人举报这件事。 换做以往程老夫人在的时候,程冉肯定不敢这么闹。 但程老夫人也不知怎么了,昨晚半夜回来后连夜收拾东西回了老宅。 程老夫人不在,程荣山出差,程阮也不在家住。 那么程家几乎就成了程冉的天下。 她闹起来,方舒琦根本管不住。 几乎从早餐过后,程冉就开始到处砸东西,歇斯底里的和方舒琦吵架。 “为什么不能让外公外婆帮我?你知不知道明天就要开学了,这件事再不解决的话,我真的会被学校开除的!!” 程冉已经知道了袁雨彤从私高退学的事,这使得她更加害怕。 她不像袁雨彤是家里的独生女,如果她也被退学的话,那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只能一辈子生活在她姐的光环下,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她爷爷也会因为这件事弃了她的。 到时候她一分财产都继承不了。 这些事情她一个小孩子都能明白,为什么她妈妈就是理解不了呢?为什么不能让外公外婆一家帮帮她? “冉冉,你别再闹了!” 这几天来方舒琦也是心力交瘁。 程冉不听,她站在楼梯上,发泄般一脚将楼梯拐角的花瓶踢下楼梯。 砰的一声,花瓶碎片瞬间溅了一地, 楼梯下方站着方舒琦和一众佣人,都无可避免的被花瓶碎片溅到。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方舒琦,保养得致的小腿肌肤上瞬间划过一道血痕。 正在暴怒状态中的程冉却没注意到,她依旧歇斯底里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总帮着程阮欺负我?!你为什么不能替我去求求外公外婆就帮我这一次,不然我就完了!” 说完,程冉哭到失声,无力的蹲坐在地上。 见女儿如此,方舒琦面露不舍:“冉冉,不是妈妈不帮你,而是你这次必须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总有一天你会长大,妈妈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总要学会自己独立,学会自己承担犯错误的后果。” “我不!我没有错!” 程冉猛的起身擦干眼泪,哭着跑进自己的房间。 她就是没有错,欺负叶霜的明明是袁雨彤,她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她?! 这时的程冉还没有意识到语言暴力也是校园霸凌中的一种。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逃脱责任,满心委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同时,她对程阮的怨恨也达到了空前的深度。 回到房间,实在没有办法的程冉打通了程鸢的电话,“姐,是我。你帮帮我……” 第六十七章 乔家夫人的命都是我救的 程冉最不想求的人就是程鸢,但现在,唯一能帮她的人也只剩程鸢。 程冉现在不求别的,就想着教育局赶紧停止对她的调查,她明天能够正常去学校上学,而不是像袁雨彤一样被迫退学。 - 某综艺节目录制后台。 程鸢正准备上妆。 因为天气原因,剧组这两天停工,程鸢现在一心发展事业,不想休息,便求她的经纪人夏姐替她接了一档综艺节目。 “怎么了?” 程鸢一边由公司带来的化妆师给她上妆,一边听电话。 那边的程冉一直对她哭诉。 程冉因为霸凌同学而被教育局调查这事儿,没人跟程鸢说过,眼下一听,她反应过来,她妹妹这次算是惹了大祸。 程鸢以前和程冉一样都认为程家非常厉害。 但直到进入娱乐圈之后,程鸢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程家那点势力在偌大的娱乐圈里根本不能看。 私立高中是传说中的顾家名下的产业。 她妹妹被教育局调查,间接意义上便是给私高惹上了麻烦。 除非从教育局上面找人打点,否则这事儿真的不容易掀篇。 经纪人夏姐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程鸢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走过来问:“怎么了?” 程鸢此时已经画完妆,和程冉相似的眉眼的五官到处透露着精致。 她叹口气:“我妹妹,在学校惹了祸。” 程鸢还没见过程冉哭成这样。 她妹妹明天开学,看来这事要尽快解决。 “夏姐,录完节目后,我想请半天的假。” 经纪人知道程鸢疼妹妹。 她大概能猜到程鸢是要去见谁,她点头同意:“去。” 同时她提醒程鸢:“如果是跟乔家人见面,你可以安排两个我们自己的人过去,给你造势,这会对你如今的地位很有帮助。” 程鸢在娱乐圈内的地位提高,她也能跟着捞不少好处。 二人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能提醒点的地方经纪人都会提醒程鸢两句。 程鸢却不以为然,“不行,乔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方便上娱乐新闻。” 经纪人也不强迫她,反正程鸢跟乔家少爷结婚是迟早的事儿。 节目录制还得一会儿才能开始,经纪人闲下来,多嘴问了句,“你妹妹在学校怎么了?” “跟同学闹矛盾,别人举报了。” “普通的闹矛盾不会找到你这来,”经纪人很聪明,一下想到事情的关键,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妹妹该不会在学校霸凌同学了?” 程鸢面色微沉,没说话。 “鸢鸢,这种事,你觉得乔家会出面帮你?” 经纪人在圈里呆久了,什么事儿都见过,也最了解上层的大人物做起事来有时候反而畏手畏脚。 他们有很多禁忌。 像程鸢妹妹所犯的这种错,在经纪人的观念里,没人愿意惹上这么一身骚。 “当然。”程鸢却很自信,与其说自信。 她眉眼中透露出的倒像是一种笃定。 经纪人被她挑起兴趣,听到她说:“乔家夫人的命都是我救的。” 多年以前,乔夫人也就是乔征聿的母亲,在去参加一场考研会的时候,路上出了车祸。 车祸倒不严重,只是乔夫人有心脏病,当时受到惊吓,需要服用速效救心丸。 但她当时没办法开口说话,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十岁的程鸢正好路过那里,因为她外公也有心脏病,所以程鸢一见乔夫人的症状,她便知晓是怎么回事。 阴差阳错下,程鸢救了乔夫人。 救了白城市长的夫人。 那一天,是程鸢生命的转折点。 “我是乔家的恩人,他们不会对我是置之不理。”程鸢看着化妆镜中的自己,眉眼自信。 她要嫁去乔家,那就自然不能继承程家的财产。 这样一来,程家的继承人就只能是她妹妹冉冉,所以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妹妹声名狼藉。 否则程家就要被程阮抢去。 这些大家族之间的纷争,经纪人也不想管,她嘱咐了程鸢一声,“行,早点解决,也早点劝动乔家人,赶紧给你和乔征聿结婚,不然,凭你现在的资源,你很可能未来小半年都没有作品播出。” 自从上次秦英胜妻女的事情一出现后,程鸢的资源比以前差了很多。 因为最近上面在严查娱乐圈,所以很多导演和制片人都不敢用程鸢,甚至国内一些比较有名气的综艺节目也会刻意删掉有程鸢的镜头。 总之,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公司可能就要换个人捧了。 “大众的遗忘性很强,如果你不加把劲儿,你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掉。” 经纪人说的这些程鸢又何尝不知道? 但程家在娱乐圈没有人脉,乔家地位特殊,不方便插手娱乐圈的事。程鸢看似风光,实则在娱乐圈内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 “程鸢。” 经纪人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的提醒她,“其实你也可以试试母凭子贵。” 程鸢现在还年轻,生个孩子也就耽误一年的时间罢了。 可若是不尽快和乔家把婚事定下来,只恐夜长梦多,程鸢到最后什么都捞不到。 程鸢正在思考她妹妹的事儿,一听经纪人这话,耳尖迅速红了,她和乔征聿虽然从小一起长大认识了这么多年,但其实两个人还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最出格的时候也只是接接吻。 经纪人一看程鸢的反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叹口气,“如果实在走投无路的话,就别拘着面子,否则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经纪人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程鸢心坎儿里。 程鸢现在怕的也是乔家看不上程家,她收敛心思看向化妆镜中的自己。 片刻,她下定决心,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乔阿姨,是我,鸢鸢……” - 程家。 方舒琦找到备用钥匙,开锁进了程冉的房间。 彼时,程冉刚挂断和程鸢的通话。 她坐在地上,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不服输的和方舒琦对视。 方舒琦见她拿着手机,又没了先前张牙舞爪的姿态,她猜测道:“你找你姐了?” 程冉撇过脸不理她。 “冉冉,你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吗?”方舒琦觉得这些年她真的是把程冉给惯坏了。 “我有什么错,我不就是让那个叶霜离程霜觉远……” 程霜觉? 程冉话语忽地一顿。 对啊,叶霜喜欢程霜觉,如果程霜觉出面,叶霜一定同意和解。 第六十八章 火灾原委 想到此,程冉脸上颓败之色一扫而空,她眼睛亮闪闪的,瞬间不着急了。 她心中有了底气,也不用再求着方舒琦帮她解决问题。 程冉得意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推搡着方舒琦。 “你不是不管我吗?现在还来干什么?我不用你管!!” 方舒琦神色无奈,她身子弱,力气又小,程冉动起手来没有分寸,差点儿把她推倒在地。 程冉看到了方舒琦差点摔倒,却并没有为了她停留半步,而是重重的将房门关上。 楼下,正在清理狼藉的佣人见此,纷纷面面相觑。 看来她们这三小姐以后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年纪不大却胆子不小,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这样对待。 - 程阮和徐止遇约在了晚上,程阮下午无事可做,她本来想去老宅看看她奶奶是如何当缩头乌龟的。 但后来又一想,她奶奶的寿宴快到了,她何不在寿宴上给她奶奶一个更大的惊喜。 抱着这个念头,程阮调头又去了罗颐千店里。 同样的天气,同一把伞。 只是这次罗颐千没再出门迎她。 进门之前,程阮也不知道罗颐千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但当她对上罗颐千那双平静淡然的双眸后,她明白,在这个老人眼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后辈。 “奶奶,我又来了……” 比起昨日初见,罗颐千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些。 但见到程阮进来,她还是盈盈笑着,打量的目光在程阮面上转了转,微笑道:“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约会吗?” “嗯。”程阮走到她面前点点头,“算是。” 如果性格合适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像顾少随说的那样,换个人选。 程阮在店里挑了些白玫瑰,递给罗颐千包装的时候,状若无意地说起:“奶奶,您看起来面色不太好看,是昨晚没睡好吗?” 罗颐千淡淡笑着:“昨晚雷雨声着实大了些。” 程阮微抿起唇,没再多言。 临走前,程阮歪着头对着罗颐千笑,后者一眼看出他想问什么,“别开口了,我还是那个答案。” 这次程阮的心情不再像先前一般轻快,但她面上不显声色,还是笑着对罗颐千挥手。 “奶奶再见。” - 如果罗颐千这边一直行不通,程阮想,那她大概就得换个方法了。 总之,她对她奶奶的忍耐已经走到了尽头。 上次那一巴掌的仇,她必须讨回来。 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 - 程阮离开后没多久,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她原先停车的地方。 如果程阮在这里,肯定能认出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是前些日子她在速枭射击馆见过的那个工作人员。 女人坐在副驾驶,看向后座被黑衣人控制着的年轻男人,警告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清楚?” 车里冷气十足,但男人因为恐惧,浑身已经被汗浸透。 他狂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说漏嘴的。” 女人又嘱咐了年轻男人几句,才让黑衣人松手放男人下车。 男人下车后深呼吸了几口,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敢走进花店。 他进门后清了清嗓,扬声问:“老板,你们这里有花种吗?” 说话的时候目光随意乱瞥,故意不去看罗颐千。 “肃生?” 直到罗颐千将他认出来,他才一副惊讶的模样,“千、千姨?” 这男人的父母是罗颐千以前的邻居。 也是罗颐千的老乡。 他们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邻里关系一直很好。 自从20多年前那场火灾后,罗颐千便再没见过男人的父母,忽然重逢,罗颐千又怀念,又怅然,“许久不见,你父母都还好吗? “千姨,他、他们都很好。” 男人有些受不住罗颐千这样的目光。 “那就好,那就好啊。” 罗颐千却没察觉出来,很是热情,“你要花种是吗?我去给你拿。” 拿来花种后,罗颐千还细心叮嘱男人该怎么培育,但看男人似乎心不在焉,额头一直冒冷汗。 “怎么了你这孩子,面色这么难看,莫不是淋了雨着了凉?” 说着,罗颐千伸手去探男人的额头,似乎想看看男人是不是发了烧。 男人却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千姨,我对不起你!”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磕头,“我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您儿子,对不起你们一家人!是我太懦弱了!是我不中用。” 罗颐千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人,“肃生,你在说什么?” “千姨,二十三年前,你们家着火的事,不是巧合。” 这件事儿压在肃生心里20多年。 如果不是这次忽然有人过来找他,让他讲出当年的真相,他怕是会把这件事儿死烂在肚子里。 “那晚,曾有人鬼鬼祟祟出现在你家门外,我亲眼看到他手里提着汽油,但是我没当回事,我以为是哪家的醉汉……” 肃生对罗颐千的抱歉是真心实意的。 这件事儿他很后悔,但已经于事无补。 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在这一刻释放,肃生声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千姨,如果我当时能警惕一点,你们家就不会……” 罗颐千大脑一片轰鸣,她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你说的人是……是谁?” 得知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死因另有蹊跷,饶是再恬静典雅的女子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她几乎是爬到肃生面前,双手狠狠拽住他的衣领,“那个人长什么样?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敢啊!他们家不是我能惹的。” 肃生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千姨,那个人,您也认识。” 罗颐千像是一下失了力气,呆坐在原地,不动了。 见她这样,肃生有点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但他为了还清自己赌博欠下的钱,还是狠了狠心咬牙道:“你还记得孙慧英吗?就是当年程驰父母逼他娶的那个孙慧英!” 他们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男人曾听自己的父母提起过孙慧英这个人。 他也是在看到孙慧英照片的时候,才猛地想起火灾那天他见过孙慧英。 第六十九章 我儿子终于开窍了 之后再一了解孙慧英和罗颐千之间的恩怨,事情便一下都明了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肃生跪在地上,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敢拿我家人的名义发誓,当年的失火案跟孙慧英脱不了关系。” 罗颐千此刻已经完全怔愣下来。 像一具被抽干力气的木偶。 半丝生气儿也没了。 “对不起!我早该告诉您的!”肃生一下一下的在地上给罗颐千磕头。 罗颐千半张着嘴,嘴唇颤抖着:“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她带来白城的那个管家,我是不会认错的!!” 罗颐千受到太大的打击,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悲怆:“孙慧英……哈哈哈哈,竟然是孙慧英!为什么,为什么……” 笑完,她又像是疯了一样,挥手把店里所有的花都砸了。 路过此地的游客和行人都能看到,被他们称赞于口的花店老板娘突然像癫狂了一般,又哭又笑,形迹疯迷,最后晕倒在地,被120接走。 - 肃生在120来到的时候,并未表明自己和罗颐千的关系。 他也没跟着上医护车,趁所有人不注意时,悄悄走到黑色宾利车旁。 宾利车副驾驶摇下车窗,女人扔出一沓钱给他,“做的不错。” 肃生虽心里愧疚,但一想到自己欠的赌债很快就能还上,这点愧疚便也不算什么。 他说:“我只是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而已。” 女人闻言笑了笑,“以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清楚?” “我懂,懂!” “走,离开白城再也别回来。” 肃生一走,黑色宾利车也驶离原地。 副驾驶上,女人拨通电话,跟那边的人报备道:“如您所料,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很好。” 男人的声音这次没再经过变音器的处理,他声色低沉,语调玩味,给人一股玩世不羁的感觉。 - 速枭射击馆内。 男人挂断电话,他稍稍抬头,面前墙壁上挂着一幅偌大的油画。 油画上,女人笑靥如花。 男人温柔的望着她,“等结束这一切,我就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 程鸢给乔夫人打电话时,内心也是忐忑的。 她知道乔夫人一定会帮她,但是她害怕会因为这件事而让乔夫人对她的印象变差。 还好程冉平时嘴甜,能逗的乔夫人开心。 乔夫人对程冉印象不错。 或许是先入为主,乔夫人甚至觉得程冉是被人陷害了。 总之,到最后欣然应下了这回事儿,还保证一定不会让程冉被学校劝退。 有了乔家插手,程冉这次算是有惊无险。 - 乔家。 乔夫人坐在一楼客厅里观看最新新闻,她长相大气,脸型甚至可以说端正,眉宇间俨然一股正气,气势非凡,但也冲动易怒。 接完程鸢电话后,她紧随着打电话给人打点关系。 让人务必将程冉留在私高。 她忙完手头的事儿,没一会儿,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乔征聿从外归来,他西装革履,五官轮廓深邃立体,气质冷峻高贵。若是从相貌上来说,和他父亲乔市长更为相像。 乔夫人最得意的便是自己这个儿子。她放下手中的电话,给乔征聿泡了杯茶。 “你最近几天去哪了?” 乔征聿风尘仆仆,眉宇间不掩惫态,他回答:“跟爸在外面考察。” 乔夫人点点头,她这个儿子从小没养在身边,长大了跟家里人都不亲近。 眼看着乔征聿没说两句话就要上楼回房间,乔夫人喊住他。 “征聿,明年开春,把你和鸢鸢的婚事定下来。” 男人身形一顿,不知想到什么,面露犹豫。 片刻后,他道:“您看着安排。” 乔夫人没发现他的异样,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找人算日子。 - 程阮和徐止遇约在一家中式餐厅。 程阮定的位置靠窗,又是在角落里,没有什么人来打扰,还能时不时观摩一下外面的景色。 来之前,程阮回了一趟酒店,她补了妆,扎起了头发,也换了衣服。 徐止遇比她小,又一直叫她小仙女,所以程阮猜测徐止遇喜欢的校园剧里的清纯女神。 她特地换了件白色及膝裙。 - 徐止遇到的时候,程阮正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人影压下,程阮掀起眼皮看向来人。 徐止遇染了黑发,戴着幅银框眼镜。白衬衫,黑色西装裤,一幅高冷男神的打扮。浑身上下,每个细节都在照抄徐韫节。 程阮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不可描述。 但她还是按捺下来,在徐止遇在她对面落座后,问他:“你多大?” 徐止遇和徐韫节眉眼间确实有相似之处,但徐止遇年纪还小,没长开,还有些许青涩。 他回答:“二十一。” 说话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 程阮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她往后靠了靠,瞬间有种欺骗了无知少男的罪恶感。 因为两人成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很愉快,徐止遇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程阮也不在他面前装乖巧。她将自己原本的性格完完全全暴露在徐止遇面前,问他:“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上学吗?” “我毕业了。” 徐止遇也就比徐韫节小两岁而已,只不过徐止遇从小被家里保护的比较好,性格方面有些孩子心气儿。 “你跟徐韫节什么关系啊?”徐止遇忍不住问程阮。 程阮反问他:“你知道徐家和程家联姻的事吗?” “联姻?” 徐止遇愣了,“谁?你跟我吗?” 程阮望见他眼中的真诚,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 彼时,徐家。 徐止遇的母亲徐夫人正到处找徐止遇。 作为徐止遇在徐家唯一的交心朋友,管家挨不住徐夫人的逼问,小声道:“少爷他……出去约会了。” “约会?!” 徐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扔了手中的鞭子。 管家还以为徐夫人要出去把人抓回来,心底连忙为二少爷拧了一把汗。 谁料,徐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激动的开始在屋里转圈。 “我儿子终于开窍了!都会拱别人家白菜了!!!” 管家:“……” 这怎么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哪家的姑娘?” “程、程家……” “程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啊……程家哪位小姐?” 管家硬着头皮回答:“程、程家大小姐!” 徐夫人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程阮啊……” 管家心里叹口气,感叹二少爷这次怕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谁料,徐夫人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面色认真的吩咐他:“管家,你回头给少爷报个柔道班。” “啊?” 管家瞬间大骇,难道夫人要教二少爷打自己媳妇儿不成? 他脑海里瞬间脑补出200集的家庭伦理剧。 这时,徐夫人喃喃自语出声:“得把那小子的皮练厚一点,不然被我儿媳妇打残了怎么办?!” 管家:“……” 再次猜错徐夫人的想法,管家自闭了一会儿。 接着,他转身往外走,打算亲自去给二少爷报名。 刚走到门口,他身形一下顿住。 只见大少爷站在门外,看样子是将刚才他与徐夫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七十章 别选他 徐韫节今晚是被徐父叫来的。 程阮和季梵礼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徐父自然也有所耳闻,他有意让徐韫节换个人选。 但徐韫节拒绝了。 徐韫节之所以答应这门联姻,无非是听说程阮也在联姻的人选内。 他换个身份回国,不过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程阮面前。 所以,他亲自来跟徐父解释。 但徐韫节刚来到客厅门口,便听见管家和徐夫人说起徐止遇在外约会。 几乎一瞬,他联想到程阮。 - 昨晚程阮离开后,徐韫节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 最后他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之间占据主动权的永远是程阮。 从来都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看似是她在追求他,实则她早就占据上风,将一切紧攥在手里。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躲着不见他,只要她想,她就可以不接他电话,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随时离开。 他先前担心如果被她太轻易得到,她就会不珍惜。 如今他发现欲擒故纵这招对她根本没用。 她已经没有五年前那么喜欢他,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徐韫节甚至能猜测到她如今亲近他的目的,她大概觉得他曾经抛下过她,所以她想报复回来。 因为不再对他上心,所以事情发展但凡让她有丝毫不顺心,她都可以及时收手。 只当在玩一场以身作饵的游戏。 - 看见徐韫节站在门外的这一霎那,管家忽然想起来,和程家联姻的人选中有程家大小姐……看他家大少爷的反应,该不会……兄弟两个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管家脑海里又忍不住开始脑补起来上百集的家庭伦理剧。 他觉得还是提前替他家先生把这事儿弄清楚比较好,万一兄弟两个人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反目成仇,那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想着,管家组织好措辞,正欲开口询问,他面前的男人忽然转身走了。 背影很快消失在初秋萧瑟的夜中。 管家:“……” 他该不该把这事儿跟他家先生说一声? - 徐止遇一听说程阮要跟自己联姻,扭捏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跟她讲话,但又总忍不住偷偷看她。 偶尔两次被程阮现场抓包,他脸瞬间涨红起来。 程阮见他这样,心里那股子罪恶感就越重。 总感觉欺骗了良家少男。 这正常吗? 徐止遇的性格倒是还不错,活泼,机敏,很适合当朋友,但当恋人的话…… 程阮还是更喜欢能压得住自己的。 用顾少随的话来说,就是她这种性格就该有人来好好治治她。 - 饭后,时间还早。 程阮本想带徐止遇去电玩城玩一圈,但在离开餐厅时不小心被服务员弄脏了衣服,还泼了一身的酒。 没办法,程阮只能回酒店去换衣服。 幸好她租住的酒店离这里也不远。 - 程阮答应过徐止遇要带他上王者。 徐止遇干脆今晚也不走了,他在程阮隔壁开了间房,两个人通宵打游戏。 程阮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她回自己房里去洗澡换衣服,走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了徐止遇那里。 这就导致徐韫节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徐止遇接的。 程阮没给徐韫节备注。 徐韫节的电话又一个劲儿的打来,徐止遇嫌烦,就把电话给接了。 “喂?谁啊?” 徐止遇怕电话那边是程阮的哪个朋友,还特意把语气放尊敬了些,结果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那边开口。 “怎么不说话?” - 此时窗外的雨已经下了一整天。 外面淅淅沥沥,雨声不断。 一辆的黑色的保时捷停在酒店门口,驾驶座里的男人面色沉重压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像裹了层沙。 “程阮呢?” 徐止遇一时间没听出来徐韫节的声音,他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洗澡去了,你有事快说,别耽搁小爷正事。” “你为什么会在她房间里?” 这下徐止遇才听出声音有些耳熟,片刻,他不确定的喊了声,“徐韫节?” - 程阮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徐止遇喊徐韫节的名字。 她还在拿着毛巾擦头发,见状,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 “阮阮,我不是故意要接你电话的,是他太烦人了。”徐止遇忙出声解释。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对程阮的称呼已经由‘小仙女’变成了‘阮阮’。 电话没挂,对面的徐韫节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怕程阮会挂断电话,及时出声喊她。 “程阮,能见我一面吗?” - 或许是因为徐止遇不是程阮心中联姻的合适人选,又或许是徐韫节主动放低姿态这件事取悦到了程阮的某根神经。 总之,程阮下楼去见了徐韫节。 他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很好辨认。 程阮头发半湿,随意搭在胸前,肤白如雪,相貌惹眼。 她走下台阶儿,站在雨幕中。 她对面,男人身上洁白的衬衫沾染了些许雨水,微碎的短发,高挺的鼻梁,发丝上也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成半湿,但整个人却并不显狼狈,反而有种破碎的美感。 让人想狠狠欺负他。 “徐老师,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程阮就站在他对面,大概两三步的距离,眼睁睁看着他淋雨,却没有将自己的伞向他移出去半分的打算。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不是要合作?” 说这话的时候,他容颜上似乎蒙上了一层轻雾,让人捉摸不透。 他不说,程阮都要忘记自己曾提起过三个月的约定,她勾了勾唇,笑的花枝乱颤:“这不是不想让你为难吗?” 她虽笑着,但眼里却并没什么笑意,只有一片冷凝。 徐韫节早就感觉到现在的程阮比起五年前变了很多,以前的她最讨厌伪装,最不屑伪装。现在的她伪装起自己时得心应手。 他已经被她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摒弃出去。 他看不透她了。 “程阮,五年前的事,对不起。” 五年前他信了她的话,以为她真的玩腻了。 曾有段时间他不敢找她,也不敢想起她。如果没有后面他被送出国的事,他想他可能会一直守在暗处,直到程阮再想起他、再需要他为止。 程阮视线平视前方,“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跟他当时都年轻,性格都需要打磨,少年的自尊心总是高傲的,因为没经历过世事,所以任何一点挫折都有可能把他们分开。 有的人知道朝对方低个头,变得和好如初。 而有的人骨头烈的很,死也不低头,那便只能错过。 这些道理,程阮早在万千个日日夜夜中悟了个明明白白。 “所以,还跟我合作吗?”男人问。 程阮闻言掀起眼皮,冷淡的视线在他脸上滑过,她轻轻歪了下头,认真道:“其实,我觉得你弟弟挺好的。” 她话音一落,她面前的男人忽然动了,他伸手将她拽进怀里。 “我会比他更好,你别选他。” 第七十一章 把目光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他声音压在程阮耳边,呼吸滚烫急促,拥着程阮的力道让程阮觉得她身上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摁断了。 徐韫节终究还是被程阮从高高云端拉了下来。 - 换做前几日,程阮或许非常高兴徐韫节的转变。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程阮已经不满足于此。 她要的不止这些。 被男人紧紧按在怀里,程阮有些呼吸不上来,但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如果五年前她和徐韫节能这样紧紧拥抱着彼此。 他们也不会就那样错过。 程阮手一松,伞应声滑落,她的身体和徐韫节一样暴露在雨幕下。 丝丝缕缕的雨滴拍落在程阮脸颊上,她伸手去推徐韫节,却推不动。她笑了笑,“徐老师,我将来有可能是你弟妹,你这么抱着我,合适吗?” 男人闻言,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他埋在她颈窝。 “我来是想告诉你。”他说,“五年前,如果我真想放弃你,我就不会再去找你,程阮,我没想放弃你。” “嗯。”程阮浅浅应了声。 随便。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既然提到了这件事,那程阮也有两句话想在今天说清楚。 她无视周遭人投来的诧异眼光,不急不缓的出声。 她说:“徐韫节,我欠你一声对不起,五年前,我应该把话说清楚的,不该无缘无故就跟你提分手。” 说着,程阮抬手,手臂反抱住徐韫节的腰身,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发丝,男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在此时开口,“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也想过毕业就结婚,但计划终究比不上变化,只能说我们有缘无份。” 程阮脸颊在男人肩上稍稍蹭了蹭,似有些眷恋。路过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但下一刻,他们看到女人忽然用力将男人推开。 男人猝不及防,后背撞上车身,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疼。 女人却没什么表情。 程阮对上徐韫节略显诧异的视线,问他:“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恨我吗?” 徐韫节总感觉程阮现在的状态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应了句:“恨你什么?” “恨我那句‘玩腻了’……” 程阮说,“恨也没关系,反正我真心喜欢过你,所以在你回国后我还乐意整天围着你转。” 徐韫节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现在呢,不喜欢了?” 程阮懒洋洋抱起胸,认真思考了一下他这个问题,然后回答:“你知道,我这个人挺要面子的,之前一直追着你跑是因为你我觉得我们互相喜欢,现在……也就这样。” 前些日子追求徐韫节的那个程阮有多热情,如今站在雨里和徐韫节对话的程阮就有多冷漠。 徐韫节想过会有这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毫无准备,什么应对的方法都没有,仅存的,只有最不足挂齿的真心。 他敛下眉目,自嘲的笑了笑,语气很轻:“我不需要你围着我转,我只想让你……把目光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 徐止遇下来看热闹的时候,程阮已经从外面回来,她看上去淋了雨,衣服有点湿。 徐止遇的目光往酒店门口看去。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站在酒店门口淋雨的那个人会是徐韫节,在后面进入电梯的时候,他还喃喃自语:“我还没见过他这样。” 程阮闻言看了他一眼。 徐止遇说:“徐韫节这个人,自从进了徐家,我就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除了冷漠外的其他表情……诶,不对,有过一次……” 那也是仅有的一次。 “是在国外的时候,我把他和他妈妈的合影不小心砸碎了。” 徐止遇当时不是故意的,也跟徐韫节道了歉,但徐韫节却不接受,他记得徐韫节当时急得眼睛都红了。 徐止遇一开始觉得徐韫节是故意给他脸色,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徐韫节和他妈妈唯一的合照。 程阮虽和徐韫节谈了两年恋爱,但她并未真正意义上见过徐韫节的家长,只是在远处悄悄看过几次。 她问徐止遇,“你见过他妈妈吗?” “没有。” 徐止遇回答:“他在来徐家之前,他妈妈就去世了。” 他话落,电梯门应声而开。 徐止遇往外走,一回头却见程阮还愣在原地不动,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五年前?” 声调也裹着几缕疑惑。 “嗯,大概是。” 徐止遇也不是很清楚,“我听说好像是癌症,没多少日子了,所以才找到徐家让徐家接回徐韫节。” “怎么了?”他看出程阮的异样。 程阮走出电梯,摇摇头,“没事。” 五年前…… 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在了五年前? - 程阮不知道徐韫节那晚在酒店外面站了多久,她只知道她和徐止遇打游戏打到凌晨2点,最后还是徐止遇熬不住先回了房间睡觉。 翌日。 一早,程阮就搬回了程家。 她才是程家的主人。 之前因为她不愿跟她奶奶同处一个屋檐下,所以才搬出去。 既然现在她奶奶走了,那她就没道理再让别人鸠占鹊巢。 程阮回到家的时候,程冉已经去了学校。 差不多一个多星期没回家,程阮发现她房间里少了很多东西,首饰盒和衣柜也被人翻动过。 她的书房甚至已经被改为程冉的学习房。 - “大小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下可有三小姐受的了。” “哼,活该,就应该让大小姐好好治治她……” 几个女佣人窃窃私语。 从程阮刚回家的时候,佣人就已经忐忑的在二楼站成一排。因为他们知道如今大小姐回来,必定是要先在家里闹腾一番。 程阮确实如他们所想,她将程冉放到自己书房里的书全部扔了出去。程冉的其他物品也一样,不管是易碎品还是珍藏品,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过后,程阮脚踩在一摞书上,视线淡淡扫过二楼客厅里站着的佣人。 佣人们都不敢抬头跟她对视,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程阮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接着,目光转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吴妈。 “吴妈,把我的房间和我的书房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清理一边,好好灭菌消毒。” 吴妈连忙应下。 这时,送程冉去学校方舒琦回来,看到这满地狼藉,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阮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程阮侧过头看了方舒琦一眼,她最烦的便是方舒琦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程阮冷笑一声,说:“前段时间那件事,我可没忘。” 方舒琦没听懂,“什么?” 程阮说的是前段时间她在酒打架被人举报聚众闹事的事。 也是遇到徐韫节的那一天。 “别装了,难道那天不是你让人举报的我?” 第七十二章 我们谈谈吧 佣人这会儿已经散去,方舒琦气势不如程阮,被她逼得步步后退。 “真的不是我,阮阮,阿姨那天根本就没出门。” 程阮不信方舒琦,也懒得和她多说。 她膈应她奶奶曾经在别墅里作威作福,便让佣人将整栋别墅里里外外都彻底清理一遍。 佣人打扫房间时,程阮嫌别墅里闷得慌,便去花园里坐着。 一边听歌一边吃水果,好不惬意。 当然如果没有方舒琦打扰的话,她想她会更开心。 - 方舒琦似乎完全忘记了程阮先前还在怼她的事,她拿着一张银行卡,来花园找到程阮。 程阮正躺在摇椅上听重金属音乐,她不明所以的扫了方舒琦一眼手中的银行卡。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奶奶断了你的生活费,你现在还年轻,吃穿用度什么的总少不了要花钱。” 方舒琦将卡递给她,“拿着。” 程阮表情一下变得有些不可描述,“你在施舍我?” 程阮觉得方舒琦现在的行为挺好笑的,“脸都撕破成这样,你还装呢?” 方舒琦张口欲解释,程阮打断她,“也行,既然你那么为我着想,那就让程鸢从我的公寓里搬出去。” “鸢鸢答应过我,只是暂住一段时间,”方舒琦急忙为女儿解释,“等你奶奶把这事忘记后就搬走。” “你们母女俩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的天衣无缝。” 被程鸢住过的地方,程阮觉得恶心,那套房子她不会再要。 她撇过脸不看方舒琦,也懒得听方舒琦说话。 视线一转,程阮意外看到她的粉色大g还停在别墅门口。 她记得这辆车被程冉的司机开过。 程阮顿时嫌恶的皱起眉,她想了想,噌的从座椅上起身往外走,去找吴妈,“吴妈,让人把我的车送去洗了,里里外外,要洗干净!” - 此时的程冉不知道程家已经完全变了天。 她趁课间,来高三楼上找程霜觉,想让程霜觉去帮她跟叶霜说两句好话。 她将事情经过跟程霜觉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受害者。 “怎么样?我求求你了。” 程霜觉沉默不语。 程冉开始急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姐姐为我奔波劳累?” 程霜觉一开始不愿多管闲事,但听程冉提到程鸢,他面露犹豫。 片刻后,叹声道:“我没她联系方式。” 程冉知道程霜觉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她顿时欣喜的说道:“没关系,我有!这样,今天中午,我替你约她。” - 彼时。 高一教学楼走廊内。 徐韫节刚给学生上完课,面无表情的往办公室方向走。 方若颜在他回办公室的必经之路等着他。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还有不少老师路过走廊。 方若颜见徐韫节走近,她主动凑上前跟他讲话,“那件事,谢谢你,今天中午……” 男人却像没看到她,更没听她讲话,从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走过。 方若颜话语霎时顿住,神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尤其是她身旁还站着几位女老师。 先前学校的女老师都在羡慕方若颜能在徐韫节跟前说上话。如今见到这一幕,未免都生了看笑话的心思。 而在办公室内,男老师们也聊起了徐韫节。 “你有没有感觉徐老师这几天有点不一样?” “就好像……啧,怎么说呢……” “压抑。” 其中一男老师说完,瞬间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 一连三天,程阮都待在程家哪里也不去。 她又恢复到了从前没和徐韫节重逢时的日子。 白天睡到下午两三点,晚上要么打游戏追剧,要么就去歌房唱歌。 程阮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歌声……像催命符一样。 顾少随当初没少笑话她。 程冉的房间是离歌房最近的房间,只要程阮晚上进歌房,那么程冉一晚上都别想睡好觉。 她反抗了程阮几次,但每次的结果都是被程阮怼哭。 - 而这几天,徐韫节也冷却了一下自己的感情。 在程阮一连三天不出现的情况下,他意识到,无论他和程阮谁主动,在这场感情里,占据上游且游刃有余的人一直都是程阮。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接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 得到又失去的落差,令他几欲发疯。 还好,在第徐韫节发疯的前夕,程阮出现了。 - 程阮本来都已经打算好要在私高辞职,但她忽然想起来程冉被调查的事儿似乎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几番打听之下,她才知道原来程冉的事被人从上面找关系摆平了。 原因是,叶霜同意和解。 听到这个消息后,程阮开车去了学校。 她这几天都让人盯着叶霜他们家,为的就是避免有人威胁他们,为什么叶霜还是同意和解了? 她想不通,所以想找叶霜问问清楚。 - 高一27班这节正好是数学课,徐韫节的课。 程阮到的时候刚好打下课铃,好巧不巧,她和徐韫节打了个照面。 几乎毫无防备,她撞进他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眸中。 三天不见,徐韫节似乎瘦了。 她没多想,当没看见他,绕过他要走,他却在擦肩而过时拽住了她的手腕。 程阮皱起眉:“我不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 或许是错觉,程阮竟然觉得她从徐韫节的语气里听到了那么一丝委屈。 “松开,我找叶霜。” 男人顿了顿:“你要找的人不在班级。” 他手往下滑,包裹住她的手,长指分开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程阮,我们谈谈。” 程阮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她还没决定要不要理他,身体已经被他横抱起,当着众多学生的面,他抱她下楼。 程阮身体失重,下意识攀住徐韫节的脖颈。她脸皮向来厚惯了,倒没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是徐韫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她难免多看了他两眼。 男人察觉她的目光,偏过头来和她对视。 程阮别开眼睛,她窝在他怀里,晃着小腿,语调凉凉地:“看路,你要是把我摔着了,我可是会让你赔钱的。” 男人收紧手臂,步履稳稳当当,他压着声音,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跟你有关系吗?怎么,关心我?” “嗯,关心,但现在觉得……” 徐韫节声音平静而认真,说出的话却能将程阮气个半死,“你这几天应该过得不错,体重比之前似乎重了些。” 程阮一听这话瞬间有点炸毛,她去掐他的脖子,咬牙切齿:“你才重!!” 她分明还瘦了三斤。 程阮记仇,既然徐韫节说她重,那她就在徐韫节怀抱里使劲折腾,累死他算了。 殊不知,她的每个举动都像是在亲近他,成为抚平他心头燥意的灵丹妙药。 如果徐韫节病入膏肓,那么程阮就是她的续命药。 生死都跟她绑在一起。 - 因为是下课时间,围观的学生数量实在过多。 饶是程阮厚脸皮,但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她先受不了,折腾着要从徐韫节身上下来,却被后者死死禁锢着,最后实在按不住,他把她带去了一间杂物间。 杂物间堆积着一些多余的桌椅板凳,地方还算宽阔。 徐韫节臂力惊人,他单手公主抱,腾出来的手抚去桌面上的落灰,待桌面完全干净,他才将程阮放上去。 程阮这回安静下来,也不乱动,享受着他的贴心照顾。 桌面太硬,程阮不适的挪动了下屁股,她面前,男人手掌落在她两侧桌面,身体笼罩着她。 他弯身和她平视,“程阮,你看着我。” 第七十三章 在国外这几年交过女朋友吗 程阮不理他,视线在杂物间四周角落里扫过。 没看到有监控。 “你是不是很在意五年前我离开白城这件事?”男人又出声。 程阮呆在家里这几天也想清楚了,徐韫节是她最好的合作对象,她还指望着能借徐韫节顺利继承程家财产。 不过这次,她不会再将自己置于被动的地位。 程阮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抬眸对上徐韫节的眼眸,看到了他眼底的戾气,她愣了愣,如实答:“在意过一段时间。” 她话落,男人轻轻拧了下眉,喉结滑动,声音发涩:“如果不想让我走,为什么当初不自己开口跟我说?” “我说了你就会留下来?” 程阮伸出一根手指去蹭徐韫节的唇瓣,她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还没自恋到认为你会为了我而放弃前程。” 况且,当初,她气的不是徐韫节要出国。 而是徐韫节不把这件事告诉她。 和那个人比起来,她像个可笑的局外人。 徐韫节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半晌,他垂了垂脑袋,似有些无力。 他以为他能坚持够久。 算了,他认了。 他所有计划、所有打算,在她身上实施起来全是白费力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徐韫节开口,声音虔诚道,“程阮,你不喜欢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 像是认命一般,傲骨铮铮的男人弯下脊梁,垂下头颅,甘愿为她俯首称臣。 男人话落,空气有短暂的寂静。 程阮下意识回忆起两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倒也的确如同徐韫节所说一般,但凡她亲口说过她所厌恶的东西,徐韫节一件都不会去碰。 食物也好,动物也好。 正陷入回忆,程阮下巴被男人抬起,她下意识皱起眉表示不耐烦,但面上的表情还未完全展露开时,她看到徐韫节眼底深藏的痛苦和无措,像一团炙热的火焰,烧起来,伤己也伤人。 她开口问他:“你想做什么?” 他坦荡直白,“想让你看看我。” 程阮垂下眼睫,扯唇笑了下,她看了眼徐韫节放在她身侧的双臂,淡声问:“知道我会因为你曾经有过要分手的念头而生气,那为什么还要讲出来?” “不说,就会一根刺,成为我们之间的隐患。” 徐韫节不瞒了,也不想装了,累的是自己,还会将她越推越远。 他上前半步,慢慢抬手抱住了程阮,脸埋在她颈窝,“我接受不了再失去你一次的打击。” 徐韫节唇瓣压在程阮颈侧的皮肤上,每说一句话,唇瓣都会从她肌肤上蹭过。 他声音很轻,“那样……我会疯掉。” 颈间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程阮歪了歪脑袋,反而令男人得寸进尺,缠绵悱恻的吻开始在她脖颈上游走。 程阮胸膛起伏着,弯出一道纤美的弧线,她往后躲,声音带点不知名的媚:“我不缺男朋友,倒是缺个床伴,你要来吗?” 她话落,男人游走在她脖颈间的吻瞬间止住。 程阮察觉到了,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推开身前的人。 她抬手整理着衣领,“不同意也没关系,都是成年人,我身边多的是……” “好。”男人打断她,声音哑着,“我同意。” 她能允许他靠近,他就能有办法让她离不开他。 比起前些日子程阮口口声声追求他的时候,徐韫节反而更适应现在的相处状态。 至少她不会再用一些甜言蜜语来敷衍他。 - 徐韫节答应的如此之快,倒有点出乎程阮的意料,既然他现在都能答应她这种无理的条件,程阮也不想在他面前装什么害羞。 她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徐韫节:“你这几年在国外,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 “那要试试吗?”程阮冲他笑,意有所指道:“就在这。” 破旧的储物间内,女人懒洋洋的坐于废弃的桌面上,那双眼眸媚的能滴出水来,偏生一副幼态的容貌,纯欲至极。 徐韫节的目光几乎一下黯沉下去。 程阮故意激他,“我试过在很多地方,这里……还真是头一次。” 说着,她伸手去勾徐韫节的衣服。 她以为能看到徐韫节窘迫或者纠结的模样,谁料,男人直接攥住她的手,带动她去做一些暧昧的举动,他说:“好,都随你。” 只要你开心。 程阮面上笑着,但心里清楚的很,她不会在这种地方胡来,但却忍不住想看徐韫节的反应。 她身体前倾,朝他的下巴咬过去,男人却在此时低头,程阮不备,印在了他的唇上。 他趁她愣住,带动她的手,放于自己胸口。 衬衫之下,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着,赤诚而滚烫。 徐韫节的适应能力远比程阮想象中要强,明明是她想逗弄他,最后反而是她先手足无措。 她没经历过,又不想在徐韫节面前失了面子,干脆一把推开他,先发制人去谴责徐韫节。 “徐老师,这里可是学校。” 男人嗯了声,表情淡淡:“你不是就喜欢在这种地方吗?” 说完,按于她腰侧的手掌往上探索,消失在了她衣角处。 “还满意吗?”他意有所指。 程阮脸色一下涨红,“这里有监控!!” “嗯,那换个没监控的地方。” 徐韫节直白的让程阮无力招架,他语气平静,但又明显带着点什么,“不是都已经跟别人做过了吗?你还犹豫什么,多我一个不多。” 程阮眯了眯眼,抬起腿就踹他,“滚开。” 徐韫节侧过身躲了下,抽出手掌按住程阮的腿,“不会,你教教我?” 程阮:“……” “徐老师,你怎么突然就泰迪附身了?”她继续踢他,“你滚,我现在觉得你没意思了,不想玩了!” 男人的上衣瞬间多出几个鞋印,他也不在意,只是顺势抓住她的脚踝。 他没什么表情,但却莫名给人压迫感,“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我陪你玩。” 既然欲擒故纵这招对她没用。 那就随着她、由着她。 反正除了她,他这辈子也会不再有别人。 她要什么,他就都给她好了。 他话落,她不说话,只是拼命抽回自己的脚,他不松手,视线落到她白皙的锁骨上,他开口:“上衣很好看,以后都这么穿。” 程阮这会恨不得咬死他,她骂他:“穿你大爷!” 徐韫节抬起眼睫,从她薄怒的眉眼上扫过。 他点点头,“不喜欢?那不穿也行。” 程阮:“……” 她被气笑了,几乎想也没想,挥起手掌给了男人清脆的一巴掌。 “啪——”地一声,男人脸颊上瞬间浮起一个巴掌印。 程阮揉搓了下麻掉的手掌,视线平静的看着挨了她一巴掌的男人,她眼眸沉沉,又带点思量,“你刚刚弄疼我了。” 男人对上她冷淡的目光,片刻,他嗯了声,竟然一丝怒意也没有,甚至还主动道歉:“嗯,对不起。” 第七十四章 要我给你吹吹吗 其实徐韫节没弄疼程阮,他碰她的时候都没敢用力。 刚刚那一巴掌可以说是程阮在找茬。 但徐韫节还是认下了。 程阮惊讶于徐韫节态度的改变的同时,又记起从前她生气时也总喜欢对徐韫节动手动脚。他那时也一样,每次都默默忍着,耐心哄她,让她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根本不还嘴,也不还手,她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 每到那个时候,程阮都会怀疑徐韫节到底是太喜欢她舍不得骂她。 还是根本就懒得和她计较。 现在程阮知道了,她猜他大概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低姿态的位置上,这是他对她好的方式之一。 他一直在纵容她。 意识到这一点,程阮微皱的眉宇一下舒展开,她仰着脑袋,手撑桌面,越看徐韫节脸上的那个巴掌印,越觉得刺眼。 鬼使神差,她抬起手,碰了碰徐韫节的脸颊,问他:“疼吗?” 男人侧眸看了看她的手,“嗯。” “要我给你吹吹吗?”说着,程阮去勾他的脖子,作势要凑上前。 男人一眼看出她藏在眼底的漫不经心,他垂了垂眼睑,神情寡淡,模样莫名有些可怜。 “你不会的。”他说。 程阮心神微恍,“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你没那么喜欢我,无论我怎么样,都不会让你感觉有一丝心疼。” 徐韫节这话说的很平静,不带情绪,他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徐老师,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程阮不否认,也没再继续她的举动。 她抽回手,从桌面上跳下来。 男人以为她要走,挡在她身前,低着头问她,“今晚回去吗?” “去哪?”程阮下意识问,问完,她反应过来她这几天都没回黎水公寓。 “不回。” 她在程家住的挺开心的,每天睡到自然醒,时间任由她支配,什么时候想吃饭都可以,她也不用花钱点外卖。 偶尔不高兴了,还能欺负欺负程冉。 “那……合作还继续吗?” “当然。” 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合作,程阮才不会跟徐韫节在里这犯浑。 “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徐韫节又俯下身来亲吻程阮。 程阮躲了下,徐韫节温热的唇瓣在她脖颈上细啃慢咬,他抬头的时候,她无意中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缱绻……以及压抑。 程阮目光一缩,忽然感觉手指被风吹得有些发凉。 她蜷缩起手指,缓缓摩挲着,缓解凉意。 她面前的男人注意到了,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从指尖到手心,细细吻过。男人舌尖划过她小拇指时,她浑身都是一颤。 她要抽回手,却被他按着不放。 程阮有些失神的望着男人唇瓣上的水光,他薄唇一张一合,问她:“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无缘无故的消失?” 虽然徐韫节声音平静,但程阮还是从他语气中听到了那么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 她扬了下眉梢,语调随意:“不能。” 程阮没有丝毫心软,她不轻易给人承诺。 男人神情明显黯淡了下,程阮在此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小拇指上还残留着异样的颤栗感,她使劲在身上蹭了蹭,将那丝异感摒去。 随后,她问徐韫节:“叶霜在哪?” 程阮这次来学校主要还是为了叶霜的事。 “教室。”男人回答她。 程阮凝起眉,“你不是说她不在吗?” “嗯,她被校长叫去了办公室,刚刚确实不在,不过现在……” 男人往窗外看了眼,“算算时间,应该刚回来。” 程阮:“……” - 现在是大课间,本来学生们应该去操场上跑步。但因为刚下过雨,操场跑道上积水,便取消了课间操,留给学生们更多休息时间。 程阮刚才是被徐韫节抱下楼的,那一幕落在了众多学生眼中。 在学校这个荷尔蒙浓郁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不知怎么成了程阮腿受伤,徐韫节抱她去医务室。 这样一来,倒是给程阮省了很多麻烦。 至少,她不会成为众多女学生心中的假想情敌。 - 程阮一步两个台阶往上爬,来到高一27班门口时,撞见匆匆外出的程冉。 程冉听说程阮受伤,还被徐韫节抱下了楼。 她怕程阮真的把徐韫节给迷惑了,连作业也顾不上写,抬腿就往外跑,想去一探究竟。 谁料,会在教室门口直接撞上程阮。 这几天,程冉被程阮折腾的不轻,眼下一见到她便怒从心起。 程冉突然闯进程阮的视线中,还把程阮吓了一跳,她瞪程冉一眼,揪着她的衣服将她扔到一边。 程阮往班级里瞅了一眼,没看到叶霜,她随手拦住一个女学生,问她。 “叶霜呢?” 女学生见程阮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语速磕磕绊绊:“在、在班里。” 旁边的程冉闻言,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找叶霜干嘛?” 程阮不理她。 程冉这几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状态被程阮这一弄又开始紧张起来。 同时,班级里的叶霜看到了程阮,叶霜犹豫了下,起身朝外走来。 程冉看见了叶霜的动作,她心里害怕叶霜临时反悔,想也不想就往教室里冲,想把叶霜拦下,不让她和程阮单独相处。 程阮眼疾手快挡住程冉,“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程冉见状,心里更加确定程阮是要继续跟她对着干。这几日以来对程阮积聚的怨恨和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程冉力气不如程阮,她便发狠一般张开嘴巴朝程阮手臂咬去。 程阮手臂吃痛,骂了句:“你是疯狗吗?”说完,猛地用力甩开程冉。 程冉没站稳,被她这么一甩,膝盖咚的一声磕在地上。 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学生,但大多都是在看好戏,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程冉。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抹挺拔的身影。 “徐老师……”程冉委屈的撇起嘴,想跟他哭诉,却听见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你把她手腕咬红了。” “啊?”程冉没听清楚,她眼里凝聚着泪水,可怜巴巴的。 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也仅仅是静静的站在那,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甚至那双通透的黑眸里还隐隐透露着直冲而来程冉的戾气。 第七十五章 你同意跟程冉和解了 程冉狼狈的瘫在地上。 反应了两秒,她终于意识到,徐韫节是在怪罪她刚才咬了程阮的手腕。 与此同时,叶霜已经走到教室外,程阮拉起她的手臂往天台走。 徐韫节没再多看程冉一眼。 他跟在程阮后面,也去了学校天台。 - 直到程阮和徐韫节离开,才有学生去扶程冉起身。 “你没事?” “徐老师平时就寡言少语,这两天更是连话都不讲了,可能有不顺心的事……” 把程冉从地上扶起来的是个女班长,平时为人热情,和谁都能说上话。 “唉,反正徐老师对谁都这样,不是刻意针对你,你别害怕。” 程冉回忆起徐韫节刚才看她的眼神,至今仍觉手脚冰凉。 对谁都这样吗? 程冉的手慢慢攥紧捏成拳,那双往日里明亮又狡黠的少女眼中此刻汇满了嫉恨。 如果对谁都一样冷淡,那为什么程阮受伤时,徐老师可以抱程阮下楼;而她受伤,徐老师却置之不理呢? - 天台。 “别跟着我。”程阮伫步回头,望着一直跟她到天台的徐韫节。 男人点点头,没再往前走,“那我在这等你。” 程阮不怕被徐韫节听到她和叶霜的谈话,也就没管他。 她转过身,见到叶霜正站在天台围栏处往下看。她走过去,问叶霜:“校长找你做什么?” “叫我申请贫困补助。” “你同意跟程冉和解了?” “嗯。” “有人威胁你了?”程阮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 但叶霜却否认。 “没有。” 程阮眯了眯眼,她也不明白叶霜是怎么想的,她想彻底问清楚叶霜的想法。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叶霜身上一股熟悉的熏香味儿传入她的鼻息。 程阮心思一动,目光在叶霜脸上仔细瞧了瞧,又垂下眼睫打量叶霜的衣服。 片刻,她问叶霜,“你用的什么熏香?” “我没钱用熏香。” 叶霜连学费都得申请贫困补助,哪来什么闲钱用熏香。 程阮轻嗤一声,摇头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 刚刚风吹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熏香味儿。 那是程鸢喜欢的牌子。 程鸢人在剧组,而且又混娱乐圈,不太可能会抛头露面的过来找叶霜。 那就只能是……程霜觉。 程霜觉的生活物品大多都是和程鸢一个牌子。 按照她对程霜觉的了解,程霜觉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叶霜,那就只可能是程冉把人叫来的,她还真是低估了程冉。 这会儿已经快上课了,叶霜不想耽搁下节课的课程,她对程阮鞠了一躬,以表达对她的感谢。 “这件事就这样,我不想追究了。” 说完,她便绕过程阮往前走。 “叶霜。”程阮叫住她,“我有件事忘记问你了,你喜欢程霜觉什么?” 叶霜离开的脚步一顿。 程阮又在此时继续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是他姐姐。” 叶霜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是程霜觉的姐姐,她也不会在那个雨夜多管闲事。 “他是我来到这个学校以来第一个帮助过我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在他身上赌一把。 就赌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善良的。 “程霜觉来找过你,你跟他发生什么了?”程阮转过身来,视线上下打量着叶霜的背影,“你身上有他常用的那款熏香的味道。” “他是来找过我,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说这话时,叶霜面带微笑。 “走了一个程冉,世界上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程冉,你我不是神,没法一直避免碰到这类人。” “我得罪不起程冉,如果她真从私高离开,她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报复我、报复我的家人。” 说着,叶霜转过身对上程阮的视线,“我知道你会帮我,但认真算起来,她是你妹妹,你们才是一家人。” 叶霜其实早就想开了。 “三年而已,熬过这三年,毕业后我就有选择的权利了。而且,下学期分班,或许我足够幸运,能离开二十七班。” 离开天台之前,她再次对程阮深深鞠了个躬。 “谢谢你。” - 上课铃声响彻校园。 天台上,程阮靠在围栏边吹风。 徐韫节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洒在程阮耳畔。 程阮耳边被他弄得又痒又麻。 她躲了一下,偏过头来骂他,“看来你以前那副性冷淡的样子全是装的?” “嗯,你说得对。” “那你怎么不继续装了?” 男人手掌按着她的腰,意有所指,“肉食动物总不能一直吃素。” 程阮闻言心里暗骂了他一句混蛋。 “真该让那些把你奉为禁欲男神的小女生都看看,她们喜欢的人……私底下就是个衣冠禽兽。” “嗯。” 徐韫节任她骂,也不反驳,他说,“所以,你要提前习惯。” 程阮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过了会儿,她问他,“对面那栋是高三教学楼?” 徐韫节:“十四班。” “什么?” “你要找的人,在十四班。” 程阮沉默良久,“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徐韫节轻笑了声,俯首咬在她耳朵上,没应她的话。 程阮:“……” 这人以前总是装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装了这么多年,看来是憋坏了……? 一逮着机会就发情。 - 程阮等下课之后才去了高三教学楼找程霜觉。 高三和高一不同,高三整栋楼上都安安静静的,连带着程阮也不好意思大声讲话。 她找到14班,走到教室后门。 教室里面的学生有的在复习有的在补觉。 教室后门地上有几节被掰断的粉笔,程阮弯腰捡起来,对准教室里程霜觉的位置,十分精准的朝他扔了过去。 正在和同桌商量解题思路的程霜觉以为是谁在恶作剧,他没理会。 程阮:“……” 她瘪了瘪嘴巴,尽量克制着声音从教室后门喊了程霜觉一声。 “程霜觉,出来。” 程霜觉这才回过头来,他一回头,程阮将他极为难看的面色尽收眼底。 第七十六章 说到底,你不是程家人 程霜觉脸色发白,从程阮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正用手捂着胃部,像是胃不舒服。 程霜觉看到她来,他一愣,起身要出教室。 但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女生将他重新按回了座位上。 女生笑着和程霜觉说了两句什么,在程霜觉冷漠的视线下,代替程霜觉走出来见程阮。 女生步伐轻盈,眉眼间有股高傲,挑剔的视线打量着程阮,她抱起胸,语调不算恭敬,“你找程霜觉有什么事吗?他今天不舒服,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你转告。” 程阮扬了一下眉,冷冷微笑。 啧啧,程霜觉最近的烂桃花还挺多。 她不理女生,又喊了程霜觉一声:“程霜觉,我让你出来。” 女生微怒,“你……我都说了他身体不舒服。” “我是他姐。”程阮一句话堵的女生哑口无言,“你有意见?” 几乎在程阮话落,程霜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 他身形挺拔清瘦,脸部线条硬朗,听到程阮的话,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那双锐利明亮的眸子盯着程阮,“你怎么来了?” 说完,程霜觉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着程阮暴露在外的肌肤。 似乎是在观察她身上有没有伤。 “听说你去找叶霜了。” 程霜觉目光微顿,原来她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 程阮开门见山,直言道:“程霜觉,你就仗着人家姑娘喜欢你,就让她把所有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我已经让程冉给她道过歉了。” “道歉?” 程阮觉得这话好笑无比,“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用一句对不起抹平的。” 面前这个人算是自己真正疼爱过的弟弟,程阮见他如今变成这样,说心里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程霜觉,你就这么继续帮着程冉,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还有,你不要仗着自己手里有股份就能制衡我。” “说到底,你不是程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程阮上前小半步,靠近程霜觉,刻意放低了音量。 潜意识里,她还是想为这个曾经的弟弟留点面子。 “既然你那么喜欢程鸢,又爱屋及乌的对程冉有求必应,那从今以后,我就当我以前疼过的那个弟弟,已经死了。” 程霜觉闻言眉毛皱起,脸色彻底冷下来,“你在乱说什么?” 程阮却没心思跟他多解释,她静静望着面前的男生,似乎还能想起当年他刚进程家时的模样。 联想到一些过往,程阮微微眯了下一眼,神情愈发冷漠。 她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离开前,留给程霜觉一句话。 “如果早知道你会变得跟他一样,我就应该在你刚来程家的时候就把你赶出去,不让你在程家长大。” 姓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她自己。 - 程冉怕程阮再折腾出什么其他事,第三节课她都没心思上,几乎一下课,就跑到外面给她姐打电话。 “姐,程阮来学校了,她会不会闹事啊?我害怕……” 电话那边,程鸢正欣喜准备着和乔征聿的约会。 这次约会的时间是她精心细选出来的,避开了所有乔征聿有工作的时候,他没理由再拒绝她。 程鸢张望了下四周,还没见到乔征聿出现,她语调温温柔柔对程冉说:“别怕,你安心上课,所有的事姐姐都已经打点好了,不会再有人提起。” 程冉却放不下心来。 程鸢只能耐下心来一句句劝慰她。 “程阮就算再疯,她到底只是个小家族养出来的人,想和乔家对着干,那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她没那个本事,更不会傻到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乔家。” 程鸢早就把一切事情都想好了。 在她眼里程阮哪怕在外面有些名头,也不过都是虚名。 倘若哪天真正出了什么事,她相信程阮那些狐朋狗友没有一个人帮程阮。 “好了,姐姐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程鸢急匆匆想挂断电话。 “好……诶,等一下!” 程冉忽然想起来什么,“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追人啊?” “追人?” “就是程家和徐家联姻的事。”程冉不甘心输给程阮,更不甘心把徐韫节让给程阮。 “哪个徐家?” “就是首富徐家啊,爸爸说徐家大少爷会在我和程阮之间选一个人,被选中的人就是程家未来的继承人。” “什么?”没人告诉程鸢这件事,眼下听闻,她满目欣喜,“你说的是真的?” 程阮在外面的名声差成那样,徐家肯定不会让程阮进门当儿媳,这样一来,程家对于她和冉冉来说,几乎已经是囊中之物。 “那太好了!冉冉!等过两天姐姐回家一趟,到时候咱们再细说。” “嗯,姐姐你回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程阮,她这两天一直在欺负我。” - 挂断电话没多久,甚至程鸢还没从刚才的喜讯中缓过神来,西装革履的男人便在无声中于她对面落座。 程鸢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过乔征聿了,眼下男人一来,她眉眼展开一抹温柔,语调软软的叫了他一声。 “阿聿。” 男人点点头,面上没什么太大的波澜,“来多久了?” “我也是刚到。” 程鸢今日精心打扮过,画的伪素颜妆,五官柔和温软,睫毛根根分明,每根头发丝儿都在用力向男人示好。 程鸢:“阿聿,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 男人没说话,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程鸢有短暂的失言,她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瘦了不少,辛苦了,还有……下周二是我奶奶的寿宴,你会来吗?” “会。”男人答应的很干脆。 程鸢原本还在想着该怎么说服他,眼下听她同意,她受宠若惊的多问了句,“真的?” “嗯。” 男人低垂着眉眼点菜不看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落在程鸢身上的视线少的可怜。 程鸢免不了心中失落。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生活的圈子不同,他的事她总是插不上什么嘴,也都不懂。 而且每次见面,还总是她来找话题。 气氛很容易尴尬下来。 正当程鸢思量要不要说些什么来带动气氛时,乔征聿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第七十七章 谁说徐韫节不能吃辣 男人视线偏了偏,去看手机上的信息。 程鸢坐在他对面,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敏锐的察觉到男人在看完信息后脸色明显沉了沉。 “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她体贴的问。 “没事。”男人面上不露声色的把手机反扣过来,扯开话题道:“我妈的意思让我们明年开春订婚,你觉得呢?” 程鸢面上难掩笑容,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我当然是没问题。” 男人点头,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仿佛即将要订婚的人不是他。 兴许室内有些闷,乔征聿扯了下领口。 程鸢抬起视线的时候,刚好看到他领口那块儿若隐若现的吻痕。 - 一顿饭,程鸢吃的心不在焉。 她明明都快要气疯了,表面却还得压抑着自己。 她不能失去乔家这门亲事,更不能和乔征聿翻脸,不然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吃饭途中,她不断在想,是不是她没能在乔征聿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所以他才在外面…… 找了野女人。 - 吃完饭,乔征聿要送程鸢回家,程鸢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要趁今天这个机会和乔征聿生米煮成熟饭。 她不能便宜了外面的女人。 她打定主意,但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上车前,乔征聿突然接起一通电话,那边不知跟他讲了什么,乔征聿一向冷静的面色出现破裂,他眼底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抱歉,我还有点事,待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随后,匆匆离去。 只给程鸢留下一句话,将她自己一个人丢在了餐厅。 - 和程鸢比起来,程阮的午饭吃的可谓格外香。 她本来在今天找完程霜觉之后就想回程家,但硬是被徐韫节拦了来。 程阮想,左右她回家也没什么事干,便留在了学校。 食堂,程阮嫌食堂的饭太清淡,她点了外卖,一份特辣的小龙虾,她这几日总爱吃辣,无辣不欢。 “咳……” 程阮辣到舌尖发麻,被呛到好多次。 她身旁的徐韫节没少给她倒水。 - 徐韫节今天上午抱程阮下楼的事情已经在教师群里面传开,大多教师都猜测到了他们俩的关系。 不少人都刻意离他们坐的很远,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很有眼力劲儿。 譬如方若颜。 - 方若颜因为徐韫节前几天刻意忽视她的举动而忐忑不安了很久。 她在自己身上找了很多原因,最后她笃定这件事和程阮有必然联系。 方若颜猜测是因为前几天程阮拉黑她之后和徐韫节说了什么,所以徐韫节才刻意忽视她。 所以,她厚着脸皮在程阮第n次被辣到的时候,递到她面前一瓶冰可乐。 程阮这会儿嘴里辣的不行,的确需要一瓶冷饮来降降火。 她接过方若颜手里的冷饮,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但那微笑有几分真诚,只有她自己知道。 方若颜见程阮还肯对她笑,便以为程阮还像从前一样拿她当朋友。 她提心吊胆了几天,这会儿总算能安下心来,在程阮对面落座。 她笑着看了看程阮面前的特辣小龙虾,出声调侃她,“吃这么辣的东西,你也不怕上火。” “辣归辣,可是它香啊!” 程阮耷拉着眼皮,在方若颜的注视下,她歪头去问徐韫节,“你闻着香吗?” “嗯。”男人浅浅应声。 方若颜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你们俩口味还真是大不相同,一个无辣不欢,一个吃不了油腻的东西。” 自从知晓方若颜暗恋徐韫节这件事后,程阮觉得自己能从方若颜的每个举动甚至每句话体会出方若颜想表达的其他意思。 上次的事程阮还没找方若颜算账,方若颜这次又主动送上了门。 程阮掀起眼皮,轻飘飘扫一眼方若颜,“谁说徐韫节不能吃辣?” 她手里拿着刚剥好的小龙虾,偏过头去喂徐韫节。 方若颜不赞同出声,“阮阮……他不能吃辣。” 程阮眼睛直勾勾看着徐韫节,似笑非笑,“是吗?” 男人知道她想做什么,他眼睫微垂,说,“不是。” 话落,张开嘴,吃下了程阮剥给他的龙虾。 他们对面,方若颜红白交错,意识到程阮是在故意打她的脸。 徐韫节是为了能让程阮高兴,但一个人的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几乎刚入口,徐韫节便咳了起来。 他这些年饮食清淡,的确很久没吃过辣了。 男人咳个不停,程阮望着他,略微沉默了一下,下一刻,她捞起桌上的冷饮。 方若颜盯着程阮的动作,以为程阮是要将这瓶冷饮给徐韫节喝,但程阮只是拿起来晃了晃,然后又放回桌上。 最后还是递给了徐韫节一杯矿泉水。 男人咳得眼睛都红了。 “还辣吗?”程阮问他。 男人摇头。 望着这一幕,方若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徐韫节和程阮之间的相处状态似乎不一样了。 她来不及多想,便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只见她对面,程阮拧开了冰可乐的瓶盖,因为里面有气体涨着,汽水泡沫直接冲她喷过来。 尽管她及时起身后退,却也无济于事,程阮崩了她一身的可乐泡沫,她衣服湿了一大片。 方若颜皱起眉,薄怒的瞪向对面。 始作俑者程阮一副惊恐又愧疚的模样:“呀,你没事?” 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当着自己爱慕者的面儿出糗,方若颜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偏偏程阮还故意扬着嗓子,生怕别人听不到:“方老师,赶紧去换件衣服。” 其实程阮手边就有抽纸,但她却淡定的坐着,就像再看一场滑稽的小丑表演。 方若颜喜欢惺惺作态,而程阮这人有时脾气暴躁。 她根本不吃方若颜这一套。 她擅长以暴力解决问题。 方若颜对上她根本讨不了好。 - 从中午到下午两三点。 程阮一直霸占着徐韫节的办公室。 既然徐韫节不让她走,那她就赏他一点面子,留下来陪陪他。程阮空调温度开到适宜,一边刷视频,一边酝酿睡意。 她今天起得早,还没补回笼觉。没一会儿,睡意起来,她脑袋一点一点,手机差点砸到脸上。 眼看着程阮马上就要睡着,她却忽然刷到一条娱乐新闻。 新闻标题显着而刺激。 【今日下午,新晋小花程鸢与圈外神秘老公共赴酒店,疑好事将近】 老公? 程鸢的老公? 第七十八章 我们明年开春就要结婚了 程阮一下来了精神,噌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睡意瞬间全无。 她点进词条一看。 发现就在十几分钟前某家娱乐记者公布了乔征聿与一女子共赴酒店的背影图,女人全副武装,记者没拍到她的脸。 许多人都听说过乔征聿和程鸢的关系。 所以,记者便自然而然将女子认成了程鸢。 但作为一个和程鸢斗了将近五六年的人来讲,程阮可以拍着胸脯确定,网上疯传的这张模糊动态图的背影不属于程鸢。 程阮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在医院见到乔征聿和人在安全通道里接吻。 如果她没猜错,照片上的女人应该就是那天和乔征聿在医院安全通道里接吻的人。 乔征聿现在出轨……还被狗仔拍到了? 程阮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起来,看来这两天他们家有的闹了。 这时,程阮又收到常二狗给她发来的一条微信。 【阮姐,新闻说你那白莲花妹妹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和姓乔的冤大头在一块,可我一个小时前还在电梯里看见她了……】 程鸢如今所住的公寓是程阮的房子,程阮在那里住过,和常二狗是邻居。 常二狗也知道程鸢住进程阮名下房产的事儿。 程阮坐在沙发里,支着下巴想道:既然常二狗在电梯里见到了程鸢,那就可以百分百证明照片上的人的确不是程鸢。 程阮感觉自己真相了。 她点进朋友圈,转发这条新闻。 配文道:啧啧啧。 她朋友圈一发,她的那些朋友们几乎想也不想便知道她在内涵谁。 一个个紧跟着转发。 还在程阮朋友圈下排队评论:啧啧啧。 程阮兴致勃勃的翻着朋友圈,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的男人还在不停灌水。 原来……打败徐韫节只需要一只小龙虾。 她心虚了一下,忽略心里那点酸涩,不再看他。 - 彼时。 程鸢看到新闻后几乎摔了家里所有能看到的装饰品。 乔征聿和一个女人共同出入被拍,程鸢知道那不是自己,可她却不得不承任那个人是自己。 几分钟前,她接到乔征聿的电话。 电话一通,乔征聿就告诉她:“关于这件事,以后我会跟你解释,我现在需要你对外承认照片上的人是你。” 程鸢知道他是在命令她,而不是在跟她商量。 为了留住他对她的最后一丝怜悯心,她放软姿态,故意说:“好,我相信你。” 也希望你能配得上我这份信任。 “谢谢。”男人匆匆说了句,便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程鸢蹲坐在满地狼藉中,思考接下来她该怎么入主乔家。 片刻,她想到一个主意,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编辑文案。 发布出去一条: 【是的,我们明年开春就要结婚了。】 既然乔征聿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是他说明年和她结婚,那她就把这条消息放出去,让众人皆知,到时候,他也不能再轻易抛开她。 就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婚。 哪怕触怒乔征聿,她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 程鸢擅自发布声明,但并未受到公司那边的责罚。 因为程鸢不仅在网上获得了一众祝福,她还马上就要成为市长家的少夫人。 公司的人巴结她还来不及。 连经纪人夏姐也在百忙之中给程鸢打来电话,“新闻上那是真的?” 程鸢硬着头皮,“是真的。” “好,那就加把劲,后面千万不能出岔子。” “嗯,我会的。” 程鸢绝不会让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荒废掉。 - 程鸢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借这件事来推动她和乔征聿的婚事进程。 但她忘记了整件事还有一个最大的纰漏,那就是她下午根本没和乔征聿在一起。 而常二狗手里握着证据。 【二狗子,你帮我去小区监控室那里拷一份监控视频,能证明程鸢今天下午一直在家的那种。】 程阮的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常二狗那边便已经完事儿,将监控视频发给了她。 她点开视频,轻轻勾了勾唇,笑着喃喃自语,“霸占我的公寓这么久,也该让你付出点代价了。” 她双眸明亮。眉眼褶褶生辉。 不远处的男人一直看着程阮,她眼中的亮光倒映在他眸底。 点燃了他眼中的星河。 - 程阮找人把视频卖给报社,报社为了热度,很快将视频公布了出去。 视频一公布出去网上瞬间炸了锅。 娱乐风向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而这件事背后也出现了两股势力在煽动舆论。 一股势力在全力揭破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程鸢这个事实。 一股势力拼命压热度。 程阮原本在逛微博吃瓜,逛着逛着,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她没让人去程鸢微博下面控评啊。 为什么程鸢微博下面的评论都一片倒? 难道有人偷偷帮她买了水军? - 徐韫节下午还有一节课,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一旦他离开办公室,那么程阮必走无疑。 徐韫节在去上课前,朝躺在沙发上的程阮走过来。 因为吃完辣后他几乎一直在咳嗽,他声音变得有些哑,他问程阮,“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程阮闻言拧了一下眉头,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话题跳跃度。 怎么就明天早上了? 男人看出她的疑惑,转言道:“我是说,我今天晚上陪着你。” “啊……”程阮张了张嘴巴,她转眸往着他,语气拖腔带调,“徐老师,你在说什么疯言疯语?” 她装疯卖傻,“我家里只有一张床,我晚上只有抱着我的大白才能睡得着,你去了我的大白怎么办?” 徐韫节也就是一说,没指望她能同意。 他在程阮身旁落座。 程阮还在对他说,“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要不我也给你买个大白?” “明天中午的飞机,”徐韫节没理她的话,他侧过身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我要回一趟老家。” 徐韫节的老家在乐溪县。 乐溪县是白城辖内有名的贫困县。 这一瞬间,程阮脑子里闪过很多问号。 比如: 为什么突然回去? 待几天?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问,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徐韫节似有些不满她的答复,他埋在她颈窝里,牙齿去咬她脖子上的软肉。 临走前还要在她脖子上留个牙印。 程阮疼的吸了口气,忍不住去拧他的手臂。 “你是属狗的吗?” 第七十九章 赵宣芮回来了 程鸢的事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很快,关于程鸢的词条满天飞,倒不是因为程鸢有多出名,而是和她传绯闻的人身份特殊,激起了大众的好奇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新闻很快被官方压了下去,接着,与其有关所有文章视频消失的一干二净。 再之后,乔家出面,放出了程鸢和乔征聿的婚期,令外头的流言不攻自破。程鸢也算阴差阳错之下得偿所愿。 这次的‘照片事件’非但没对程鸢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反而提升了程鸢的知名度。 程阮一开始也没想着就凭这件事能让程鸢退圈或者羞于见人,她就是想膈应一下程鸢。 没想到,倒是间接促成了程鸢和乔征聿的婚事。 不过,她觉得程鸢心里也不会很舒坦,毕竟程鸢心知肚明,照片上的女人是乔征聿在外头养的金丝雀。 - 徐韫节回老家的时间刚好是周六,他中午的飞机,程阮没去送他,也没跟他说什么告别的话,更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程阮不喜欢告别。 周五晚上她特意吃了几片安眠药。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翌日醒来时已经下午三四点,艳阳高照,一簇光透过窗纱泄进屋内地板,映照到床褥上。 程阮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又赖在床上眯了会才慢吞吞去洗漱。 她醒来后没看手机。 几乎是刚出房间门,一道陌生的声音便钻进她的耳中。 “鸢鸢是个好孩子,我们征聿能娶到鸢鸢这样的媳妇,是她的福气。” 鸢鸢? 征聿? 程阮揉了揉眼睫,趴在楼梯扶手处往下一看,正对上一双锐利幽深的眸子。 程阮吓得心尖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乔征聿? 男人坐在一楼客厅会客椅中,他身旁还有位妇人,通过妇人的衣着举止,程阮大概能判断出她就是乔征聿的母亲。 而在乔征聿母子对面,则是方舒琦母女三个人。 市长夫人亲自拜访? 程阮往下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原本下楼的步伐也顿住,思量两秒,她转身从另一条路绕道去花园吹风。 人家明显是冲程鸢来的,她现在下楼经过只会打扰人家的好事。 乔征聿还真会玩,家里养一个,外面养一个,堂堂市长家的长子,也不怕翻车,名声尽毁。 - 看到网上放出的监控视频后,程鸢便知道在背后捅她刀子的人是程阮。 程鸢第一时间将这个发现告知了乔征聿。 她是没什么办法能让程阮付出代价,不过乔征聿可以。 如果乔征聿将矛头指向程阮,那程阮一定吃不了兜着走,程鸢本想借乔家人来程家拜访的机会让程阮公开给自己道歉。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程阮竟然这么能睡…… 这都下午四点了,连个程阮的人影都看不见。 - 程阮从另一个出口下楼,步伐轻盈的往花园跑,她端着一大盘子青提,怀里揣着碳酸饮料,刚一屁股坐在摇椅上,晃了没两下,花园入口处蓦地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乔征聿。 程阮上下扫他两眼,并没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高看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男人神情寒冷,语调似裹着一层霜,“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这次不跟你计较。” 他没点明说是什么事,但是程阮听懂了。 不过……看在她哥的面子上? 乔征聿和程阮的堂兄程宥扬是高中同学,两人交情一向不错,这点程阮是知道的。 可是……程宥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程阮小腿轻轻摇晃,垂眸不语,乔征聿碍于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好对她说什么太重的话。 “程阮,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再乱来,否则,你哥也保不住你。” 程阮闻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用不着程宥扬保她。 提起程宥扬,程阮心头一阵火意滋生,她捞起果盘旁的饮料,拉开指环,往嘴里灌了几口饮料。 乔征聿还在她面前站着不走,程阮抬头瞪了他一眼,“喂,你那天……” “阿聿!” 程阮原本想戳穿乔征聿在外面找女人的事,小小的破坏一下程鸢心心念念的婚事,但她话还没说出口,便人打断。 程阮绕过乔征聿往前看,发现是程鸢和乔夫人还有方舒琦走了过来。 程阮:“……” 她都躲到这里来了,怎么还是躲不开这群人?!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程鸢,程阮总感觉这位乔夫人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不是厌恶,也不是鄙夷,而是最直接的漠视,眼里仿佛根本看不见她。 不过程阮倒是很满意乔夫人这样的态度,正好,她也懒得跟人虚以委蛇。 乔夫人是特意过来找乔征聿的,她问乔征聿:“征聿,我记得你有个最近刚回国的同学,就是在娱乐圈开娱乐公司的那个,她叫什么来着?” 乔征聿至今还有联系的同学不多,在娱乐圈发展的只有一个人。 “您说赵宣芮?” 程阮正考量着要不要偷摸溜走,突然听到乔征聿的话后,她目光霎时一缩,晃动摇椅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对,赵宣芮!” 乔夫人道:“她是你大学同学,你跟她说一声,看看能不能签下鸢鸢,宣芮那孩子做事细致,鸢鸢到她公司里当艺人,必定吃不了亏。” 一旁的程鸢欲言又止:“阿姨,我……” 她不能去其他公司,她还有把柄在原公司手里,如果她贸然解约,公司一定饶不了她。 但在场的人没人听她讲话。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赵宣芮刚回国,人脉还没发展开,最近似乎在忙着给手下艺人的新电影拉投资,这两天回老家见投资方了。” 乔征聿和赵宣芮的联系少之又少,偶尔知道她的消息还是从其他大学同学口里听说一二。 “老家?我记得她老家在乐溪县,那不是有名的贫困县吗?” “嗯,投资方是她多年好友,和她一样,都是从乐溪县走出去的人,和她交情颇深,与其说拉投资,不如说是去和她那位朋友叙旧了。” “啪——” 乔征聿说完最后一句话,易拉罐落地的清脆声响接踵而至。 在场的人几乎同一时间将目光放到了制造出声响的程阮身上。 程阮也被易拉罐滑落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她现在脑子里已经思考不了其他事情。 投资。 乐溪县。 老朋友。 叙旧。 赵宣芮回来了……? 程阮顾不上其他人怎么想,她猛地离开摇椅,站起身,绕过众人走出花园。 她手机在房间里,她想知道徐韫节现在跟谁在一起…… 第八十章 总算轮到她来教训程阮了 程阮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房间,她速度很快,回到房间后微喘着气,捞起落在床头的手机,想往外打电话。 但当她真的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时找到徐韫节电话时,却迟迟没能按下那串号码。 片刻后,她冷静下来,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卸去。 她无力的滑落在地,蹲坐在浅灰色地毯上。 因为过于用力,紧攥手机的手指骨节开始微微泛白,纠结而不悦。 一时间,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程阮的呼吸声。 她眼皮耷拉着,眼神放空,虚无缥缈的盯着房间内的某个虚空,眉毛紧皱,她该怎么跟徐韫节说?直接问他有没有和赵宣芮见面? 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掉价? 素日里一向果断的她优柔寡断起来,她反复思量抉择,最后还是给徐韫节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等待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程阮打出去三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 第三次打完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关机,往身后床上一扔,脑袋后仰,望着天花板,心底冒出一簇接一簇的小火苗,水浇都浇不灭的那种。 - 程阮冒失离去的举动虽让众人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引起他人的多余的怀疑。 一是他们不知道程阮和赵宣芮认识。 二是他们印象中程阮这个人时常想起一出是一出。 无论什么惊人的行为放在程阮身上都合理。 程阮离开后,乔夫人再次提起让程鸢去赵宣芮公司旗下当艺人。 程鸢当然不可能同意换公司,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乔夫人消去想法。 乔夫人和乔征聿在程家没待多久便离去,同行的还有程鸢,程鸢如今在拍戏,离不开剧组。 - 另一边,程冉肚子突然不舒服,就没陪乔夫人去花园里逛。但她不想放过在乔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几乎在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她便匆忙往外跑,想赶在乔夫人没走之前给她留下更多的好印象。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程冉兴致泱泱的回到客厅,刚好在二楼碰到往地下室走的程阮。 如今程鸢马上就要嫁去乔家,作为程鸢的妹妹,程冉也跟着得到不少好处,一直在沾沾自喜。 程冉见程阮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程阮是在嫉妒她姐姐的好婚事。 她叫了程阮几声,想出言讽刺程阮几句,结果程阮根本不理她。程冉又记起前几日被程阮欺负的时候,心下顿时恼怒无比。 程冉仗着如今有乔家给她撑腰,硬是想把这两天受的委屈从程阮那讨回来。 程阮不理她,她就一直跟着程阮。 程阮进了地下室找东西,她也跟着一起。 - 赵宣芮这个名字,勾出了程阮许多过往的回忆。 程阮所有的有关高中的相册书本,还有同学录都在地下室里面存着。 她心血来潮,想找出来,重温一下那一段时光,重温一下时光里的人。 至于程冉……程阮压根没注意到她。 程阮经常这样,专注于一件事情时便像失聪了一般,周围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因为设计上的失误,地下室的灯只有在门外才可以打开。 程阮进去找东西时,站在外面的程冉恶从心起,想好好恶搞程阮一番。 她蹑手蹑脚的往门边走,握住门把,迅速关上门,房门发出砰的一声,程冉把程阮锁在了房间里面。 像是不解气,站在门外的程冉恶狠狠的笑着,从外面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房门突然被关上的那一刹那,程阮仅仅是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 可当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在这一刻僵住了。 “谁在外面?!”程阮并没注意到程冉跟她一起进了地下室,也就不知道外面的人是程冉。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方向,感知到房门的方向后,她几乎整个人紧紧贴在门上,拳头砰砰砰敲打着房门。 “开门!!” 外面的人不出声。 “我让你们开门!” 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程阮眼前开始晕眩,开始恍惚,她靠着门板的身体慢慢往下滑。渐渐的,眼前逐渐闪过一幕幕血腥模糊的场景,她脑袋疼的都快裂开了。 “开门!!” 程阮的语调开始变得又急又狠,她蜷缩在地,手臂在周围地面摸索,很快,她摸到几件冰冷坚硬的东西。 程阮顾不上那是什么,她站起身,猛地用力,一下一下朝门板砸着。 “我让你开门!” 嗓音发颤而尖锐。 房间外,程冉笑的合不拢嘴,她还没从程阮口中听到过这么狼狈的声音。 真是太好笑了! 听着逐渐猛烈迅速的砸门声,程冉觉得自己总算在心里出了口恶气,但她并不打算立刻就给程阮开门,她要在关程阮一会儿,让程阮知道她的厉害。 房间内,程阮第一次拿起来的冰冷硬物是堆放在地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陶器,几乎在她砸上门的第一下陶器便碎了,程阮手背也被陶器割破。 可她却像察觉不到疼痛,立马搜寻其他坚硬的物品,只为了砸开门。 她一开始还会让外面的人给她开门,可后来她清醒的认知到外面的人是故意将她锁在房间里,便省下力气,凭借最原始的恐惧和反抗能力,像被逼到绝路的麋鹿,在绝望中给自己寻找生机。 程阮有空间幽闭恐惧症。 她谁也没告诉过,谁也不知道。 在封闭而不见光亮的空间内,程阮很快失去正常行动的能力,四肢甚至开始痉挛起来,想动都动不了。 她嘴巴张着,想求救,但却发不出声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也开始冒冷汗,渐渐的,她感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某个节点,她嗓子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声音,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有嘶吼发泄才可以减少她此刻的痛苦。 房间外,程冉一开始还好奇为什么程阮不出声了,眼下听到房间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她心里一慌,恍然察觉自己好像把事情做过了。 不过,相比于害怕,程冉此时内心更多的还是舒坦。 总算轮到她来教训程阮了…… 第八十一章 镇静剂是给谁用的 怕真惹出什么大麻烦,程冉上前打开了房门。 在她刚开锁还来不及开灯时,房间里面的人突然冲出来,冲劲大到把门口的程冉直接撞倒在地。 程冉屁股挨地,疼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她一回头,发现程阮正扶着墙大喘气,程阮的手上、脸上都沾着血,嘴唇也发白。 见程阮这样,程冉在心里骂了句胆小鬼。 她完全没察觉到程阮的异样,甚至还作死的凑上去,狠狠嘲笑她道:“谁让你这几天总是欺负我,你活该!” 从黑暗的房间逃出来,程阮如获新生,僵硬的四肢开始慢慢恢复行动能力,呼吸也慢慢平复下来。 只是眼前那一幕幕血腥模糊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犹如梦魇缠着她。 现在的她时刻都有发疯的可能,根本受不起刺激,可偏偏程冉意识不到这一点。 “我姐马上就要成为市长家儿媳妇了,而你不过是个没人要、没人疼的可怜鬼。” 程冉记忆里从未见过程阮这幅狼狈的模样,加之程冉觉得自己现在有人撑腰,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 她弯下腰,凑在程阮耳边,对程阮说。 “你永远都比不上我姐!比不上我姐讨奶奶喜欢,比不上我姐有学识,更比不上我姐姐有个爱她的老公,早晚有一天,连爸爸也会对你失望的……” 程阮闭着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扶着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程阮,你从生下来就注定,永远都只有被人丢弃的命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人丢弃这四个字犹如一道魔咒。 程阮脑子里那根弦砰地炸开了。 程阮速度很快,在程冉还没看清她动作的时候,她已经用手臂钳制住程冉的脖颈,脚去踹程冉的腿窝,将她打趴在地。 程冉后脑勺重重着地,冰凉的地板让她意识到她这次好像踢到了铁板。 “你想干什么?” 程冉心里一慌,忙张大嘴想叫人,程阮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响求救。 程阮膝盖往下压制住程冉的脖颈,抵着她动脉。 程冉呼吸不上来,脸色涨成猪肝色,额头上青筋爆出。 程阮对她的一切反应视若无睹,只是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她双目欲眦,眼底一片星红,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去死,去死。去死……” 被按在地上的程冉双目瞪得浑圆,使劲去掰程阮的手,但因为缺氧,她的手渐渐使不上什么力气。 “救命……!” 程冉说不出话来,喉咙间的腥甜已经让她预知到了死亡的来临,很快,程冉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瞳孔也逐渐涣散。 再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 直到程冉昏迷,程阮才仿佛从梦魇中惊醒一般,松开程冉,跌坐在地。 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血,深呼吸几秒,从地上爬起身,拧起程冉的头发,像拎拖把一样,把程冉拖上了楼。 程阮眼神有焦距,但却很空洞,仿佛被什么操纵了意识,像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隐约听到地下室有动静的佣人前来查看,刚好碰到这一幕。 “啊——!” 佣人失声尖叫,连忙去喊吴妈。 与此同时,程阮已经将程冉从地下室拖到一楼。 听闻消息赶来的方舒淇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啊……冉冉!” 吴妈在此时赶来,望着眼前这一幕,她比任何人都要冷静,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 “大小姐……” 吴妈小心翼翼的上前靠近程阮,轻声诱哄道:“大小姐,听话,松开她……听话啊……” 程阮不肯放过程冉,但却松开了程冉的头发。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踩上程冉的胸口,重重踹了一脚,有些委屈的转过头跟吴妈说:“吴妈,她欺负我。” 方舒琦看着自己的女儿晕倒在地,心里疼的不行。 但同时她也知道,程阮不会无缘无故对程冉动手,必定是程冉挑衅在前。 “吴妈在这呢,谁都不敢欺负我们阮阮,吴妈不会让人欺负小姐的,听话,松开手……” 吴妈继续诱哄着程阮,可程阮怎么都不肯应。 这时,晕厥在地的程冉发出动静,神情有即将苏醒的迹象,程阮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眸微眯,再次蹲下身,手掌掐住了程冉的脖子。 似乎只要看到程冉醒过来,她就要再次对程冉动手。 “来了来了……” 一小佣人匆匆忙忙跑到吴妈身边,神神秘秘递给了她一些东西。 方舒琦看见了,是一支试剂。 她来不及问什么,吴妈便趁程阮不备,绕到程阮身边将试剂注射到程阮体内。 动作娴熟,似乎已经做了无数遍。 试剂见效极快,几乎三四秒过去,程阮便昏倒在了吴妈怀里。 方舒琦趁这个机会跑到自己女儿身边,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女儿的身体,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又叫人去找救护车。 “吴妈,阮阮怎么样了?” 吴妈脸色很难看,她知道程阮忽然变成这样肯定和程冉脱不了关系,她第一次逾矩,没给方舒琦什么好脸色看。 “我以前是医生,懂一些药理,刚刚只是给大小姐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吴妈轻轻擦干净程阮脸上的血,心疼的道:“乖孩子,睡,睡醒了就没事了。” “可怜的孩子。” 她话落,方舒琦怀里的程冉惊醒过来,腾的直起身,嘴里还下意识求救着。 见程冉醒过来,吴妈厉声质问她,“你刚刚做了什么?” 程冉面色怔怔,她只记得自己昏迷前一刻程阮近乎疯迷的样子,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转身扑进方舒琦怀里,面色恐惧的缩起身体,怔忡了片刻,才发现晕倒在吴妈身上的程阮。 “我问你对大小姐做了什么?!” 被一个佣人这样吼,程冉面上挂不住,“你一个佣人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你看不见我身上的伤吗?我才是受害者……” 说着,程冉从方舒琦怀里挣脱出来,伸腿去踹昏厥过去的程阮。 方舒琦及时拦住她,可程冉依旧闹腾不休,“我要报警,我要报警!程阮疯了,她刚刚想要杀了我!” 程冉至今还能感觉到死亡来临前一刻的绝望,她脖子被掐得生疼,喉咙也像开水滚过一样。 “冉冉……” “我不管,我要报警,我要把程阮送进监狱,她就是个杀人犯!她会杀了我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妈,我都……” “啪——” 程冉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都被吴妈打出了血。 周围的佣人都冷眼看着这一幕,相比于程冉他们内心更中意于程阮这个大小姐。 面对程冉诧异的目光,吴妈不卑不亢道:“这一巴掌,是打你没大没小欺辱长姐…… 话落,她抬手再程冉另一边脸上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打你品德败坏娇纵蛮横!你最好祈祷大小姐平平安安。” 吴妈常年做工,力气打的很,程冉整个人都被打傻了,愣在原地,呆滞的张着嘴巴。 “啊……!!” 被一个佣人这样打,程冉自尊心过不去,加上刚才受了太大的刺激,眼前一黑,直接气晕了过去。 吴妈冷眼睨了她一眼,没再管她,与其他佣人一起将程阮送去了医院。 - 程阮做了个梦。 梦里,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被锁在一丝光明也没有的房间里,怎么都打不开门,无论她怎么尖叫,怎么呼喊,都没人能把她救出去。 不知她挣扎了多久,面前的房门突然大开,一个高挑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卯足了力气去看男人的长相,当她差点就能看清男人的五官眉眼时,她却一脚陷入云层,身体失重,从病床上惊醒。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程阮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程阮躺在病床上,呼吸急促,目光在医院浅白的墙壁和柔和的灯光上打量过,她偏头往窗外一看,如今已经是晚上了。 “阮阮,你醒了……” 方舒琦小心翼翼的开口,她一直守在程阮病床边,见程阮醒过来,方舒琦神态愧疚的问她,“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见到方舒琦的脸,程阮昏迷前所经历的一切画面渐渐融入脑海,她眼底掠过一丝厌恶,闭了闭眼,“出去。” 方舒琦姣好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怔愣,她微微后退小半步,离病床远了一些,但并没离开。 方舒琦拿起一边的保温餐盒,她打开,小米粥的香味瞬间四溢。 “阿姨给你煲了粥,你多少吃点。” “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惺惺作态,看来是程冉没被我掐死。” 方舒琦的动作一下顿住。 这时,吴妈推门进来,看到程阮清醒,吴妈欣喜的来到病床边握住程阮的手,“大小姐,您醒了……” 程阮对她微微点头。 吴妈一向了解程阮,知道程阮不喜欢方舒琦。 她斜睨了眼方舒琦,语气算不上恭敬:“夫人,您还是去看看二小姐,大小姐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 方舒琦放下保温餐盒,微叹口气:“阮阮,你好好休息。” - 方舒琦离开后,程阮慢慢从病床上坐起身,吴妈往她背后垫了块枕头,以免硌着她。 “大小姐,别怪吴妈,你当时行为实在过于激动,我怕你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这才……” “没关系。” 程阮捶了捶脑袋,她现在还有些晕眩,不知是镇定剂的原因还是先前情绪太过激动导致。 她回忆了一番昏迷前的事,微抬着头望向病床边的吴妈。 “吴妈……家里怎么会有镇静剂?” 吴妈目光闪了闪,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她沉吟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是……是先生让我备着的。” 她爸? 程阮眼睫微颤,指尖扣弄着洁白的被褥,攥出一道道褶皱。 她爸为什么会让吴妈在家里常备镇静剂? 镇静剂是给谁用的? 当程阮想往深里想,她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大小姐,你怎么了?”吴妈在旁边看的很是担忧。 “没事,”程阮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再胡思乱想。 “吴妈,我手机呢?” “应该是忘在了家里,我让人去给你拿。” 吴妈边说边拿起方舒琦带来的餐盒,“大小姐,吃点东西。”她劝道,“您不吃饭,还怎么跟那些人斗。” 程阮现在没胃口,她摇头拒绝。 “好孩子,”吴妈一脸疼惜的看着她,“来,吴妈知道你受委屈了。” 她将小米粥递到程阮手里,“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再说其他的事,好不好?” 程阮表情开始松动,吴妈又哄了她一会儿,这才哄得她开始吃饭。 一碗小米粥,快见底的时候,吴妈出声:“孩子,结婚……嫁出去,就不用留在程家遭这些罪了。” 程阮喝粥的动作慢了下来。 片刻,她收起汤勺,“吴妈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吴妈再次叹口气,“那你好好休息,吴妈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说完,吴妈转身往房门走,离开房间前她忽地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问程阮,“小姐,我看您匆匆忙忙去地下室,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程阮背靠着枕头,脑袋微低,头发披散在肩头,掩去一大半神情,她回答,“没什么。” - 房间内只剩下程阮一个人,她执起汤勺,又喝了两勺米粥,神情说不上悲喜。 须臾,她唇瓣微启,喃喃道:“徐韫节,你看,其实我很好哄的。” 你以前怎么就不能多哄哄我。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又回来了…… 还打乱了她原本的生活节奏。 - 与此同时。 乐溪县。 乡镇的夜色远比城市幽静。 夜空之上,繁星高挂,围在一轮弯月周围,星星点点,绚烂无比。 蝉鸣,月色,晚风,一切都么静谧而美好。 徐韫节站在凉风拂过的小院里,月亮泛着柔光,银辉洒在他身上,染白了他的衬衫,长身玉立,朗如明月,芝兰玉树。 今天下午他刚到了乐溪县,他陪着外婆出去见了一些亲戚朋友,外出前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程阮给他打电话时,他恰好没接到。 第八十二章 程阮最不愿去回忆的一个人 后来他给程阮回过去很多通电话,也发过很多条微信,程阮都没回。 到最后,手机直接关了机。 徐韫节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发脾气还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总安定不下来。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刚从屋内走出的老人眼中。 老人一双柳叶眉,两腮有酒窝,美丽端庄,晚风拂过,耳边秀发随风飘动。 她的声音也如同外表一般温柔,“阿韫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蓦地的听到动静,徐韫节朝自己外婆看去。 面对老人,他的态度不再是一贯冷漠,周身气质柔和下来。 “外婆,您怎么出来了?” “外婆问你话呢,我们阿韫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啊?” 徐韫节眸底点着细碎的光,唇角也勾出真心实意的笑,他点头承认:“是,她叫程阮。” 徐韫节将老人扶到院中的板凳上坐下,他说:“您如果见到她,也会喜欢她的。” 老人眼角下有细碎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温柔纤秀,慈眉善目。 她拍了拍徐韫节的手背,笑道:“能让我们阿韫一直牵挂着,想必定然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望着迢迢月色,老人感慨出声:“真好,外婆能安安心心的去见你妈妈和你外公了。” “外婆,”徐韫节在老人身旁蹲下身,“别说这样的话。您要平平安安的,下次,我带她来见您。” “好。” 老人弯了眉眼,轻笑时,眼睛像月牙一般,可见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老人做惯了农活,手掌粗糙,但皓腕如玉,她抬手轻轻理了理徐韫节风吹乱的黑发,像儿时给他讲童话故事一般,呢喃细语。 “我们阿韫以后也有人陪了。” 一句话,饱含着长辈对儿孙最真挚的祝福。 外婆家门外就是小桥,溪水潺潺,哗啦啦的响,仿佛在这寂静沉谧夜色下,朝星星诉说心事,借晚风传达给远方的爱人。 岁月静好。 - 翌日。 或许是镇静剂在体内的药效还未完全消去,程阮昨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今天醒来后,她头脑才彻底恢复清醒,醒来后她就去找吴妈让人给她拿来的手机。 赵宣芮……是程阮最不愿去回忆的一个人。 她是徐韫节的邻居,两个人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再说的浪漫点,那就是青梅竹马。 除了徐韫节的母亲,大概没人比赵宣芮陪着徐韫节的时间更长。 程阮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赵宣芮真的比她还要了解徐韫节。 高中时,徐韫节沉默寡言,程阮猜徐韫节的想法就要猜很久,而赵宣芮不一样,赵宣芮和徐韫节十几年的朋友,几乎一个眼神她就能参透徐韫节心中所想。 当初,程阮没少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挫败。 时间一长,她甚至开始觉得徐韫节和赵宣芮才更像一对情侣,而她是多余出来的那个。 逐渐,程阮和赵宣芮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后面甚至一度达到只要赵宣芮一出现在徐韫节身边,她就会和徐韫节闹不快。 虽然每次都是徐韫节先低头,但程阮总感觉有股气憋在心里。 渐渐的,她因为这段感情里的得失而变得不像自己。 直到后来,徐韫节要出国留学,赵宣芮是第一个知道的,而程阮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件事就是程阮和徐韫节分手的导火索。 那时候的程阮太高傲,不像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程阮设想,如果让现在的她回到过去,赵宣芮每在徐韫节面前出现一次,她就揍赵宣芮一次。 出现一次,揍一次。 非得把当年受的窝囊气全找回来不可。 徐韫节出国后的这些年,程阮没再跟当初的高中同学联系过,更不知道赵宣芮如今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乔征聿昨天提起,她都快要忘了赵宣芮这个人……还有再次出现的可能。 如今一出现,就又跑去了徐韫节身边。 程阮拿着手机,在网络上查询赵宣芮这个人,以及赵宣芮名下的企业。 片刻后,她查到赵宣芮在国内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公司名叫华锐,刚成立不久。 旗下艺人只有三个。 虽然三个人都没什么流量,但这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演技好。 娱乐圈美女如云,不乏皮相好的,但演技这种东西……可谓是稀有。 长得漂亮演技又好的,在娱乐圈如同凤毛麟角。 程阮这个人报复心强,赵宣芮销声匿迹的时候,她可以暂时性的把过往的恩怨抛到脑后。 但如今赵宣芮再次出现,一来就惦记她的人,那就怪不得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程阮长呼出一口浊气,跳下病床,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 她沐浴在阳光下,半倚着墙壁,打出去一通电话。 那边一通,程阮就开始发牢骚,“纪千毓,你拍个综艺怎么这么慢?” “嗯?”纪千毓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欠扁,“怎么了阮姐?是不是感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是啊,我想死你了……”程阮皮笑肉不笑道。 电话那边的纪千毓缩了缩脖子,“听你这语气,怕不是想让我死……” 程阮:“……” “纪千毓,圈里最近多了家叫华锐的娱乐公司,你想办法,把那家公司旗下的艺人全挖到新悦。” “全挖?”纪千毓啧啧两声,“妈呀,那老板怎么得罪你了?” “少废话,就这样,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说完,程阮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 她昨天拿瓷器砸门时,手背被瓷器碎片划了一道,伤口不深,但也见了血。 程冉昨天对程阮说过的那些话,此刻一句句重现在她耳边。 乔家? 乔家再厉害,也比不上舆论厉害。 叶霜放过了程冉。 可她没有…… 也不可能放过程冉。 片刻,程阮找出之前拍下的那段霸凌视频,将视频剪辑了一番,视频上的所有人她都打了马赛克……除了程冉。 第八十三章 帮我拖住我爸 程阮不急着将这段视频公布出去,她现在公布出去,只会被人删掉,她要在最合适的时间公布视频,才能给程冉最致命的一击。 程冉在乎什么……她就毁了什么。 - 今天周天,程老夫人的寿宴是周二,眼见寿宴将至,程阮还有很多事情没准备。 她从吴妈给她带来医院的衣服里挑出一件卫衣和一件长裤。 她换完,准备出门,只是刚拧开门把手,脚步还没迈出去,便听到从走廊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不管,我要去报警!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是程冉在医院走廊内大呼小叫。 而方舒琦则在一旁低声劝慰她:“周二就是你奶奶的寿宴,你奶奶对这次过寿十分重视,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了……算妈求你行不行。” 程阮站在门口没出去,静静的将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尽收耳中。 “妈答应你,等这些风波过去,就答应让你出国留学。”为了让程冉听话,方舒琦只得松口。 “真的?” 程冉眼睛一亮,“像堂兄和堂姐那样……” 堂兄和堂姐……程宥扬和程宥依。 程荣山其实有一胞兄,只不过身体不好,很早就去世了,留下程宥扬和程宥依兄妹俩,交给程荣山抚养。 方舒琦知道自己女儿一直很羡慕程宥扬兄妹可以出国留学。 “嗯。”方舒琦应下程冉的要求,“还有,你爸爸应该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你嘴严实点,别什么话都往外说,知道吗?” 程冉听见这话,原先高兴的脸色一下耷拉下来,“你是怕我告程阮的状。” 说着她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今早醒来一看,上面全是被掐过的淤青。 “家和万事兴。”方舒琦说。 程冉翻了个白眼儿,狗屁家和万事兴。 她姐说得对,程阮一天不被赶出程家,程家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不会放过程阮的。 程冉想起昨天程阮发疯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怵她,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掉。 “妈!那个吴妈到底是什么人?她凭什么打我?!”程冉开始秋后算账,“你把她赶出去!” “冉冉……吴妈在程家待了二十多年,程阮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可谓是程阮的半个母亲,你觉得我有那个话语权赶人吗?” 吴妈的资质比程家所有的佣人都要久。 程冉恨得牙痒痒,“你这个程家夫人当的真憋屈。” 方舒琦叹口气,哄着她,“好了,我们冉冉最乖了,走,我们回房间。” - 近几日白城降温,簌簌秋风,吹起地上的落叶。 墓地。 来到苏幼恩墓碑前止住脚步,程阮才摘下连兜帽,她低垂眼眸望着墓碑上笑容明朗的女人。 女人也是一张鹅蛋脸,发丝乌黑,眼眸明亮,唇瓣红润若鲜花,眉眼间透漏着高贵优雅,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这张照片,程阮从小看到大。 她小时候一受委屈就爱来苏幼恩这里,蹲在墓碑前跟苏幼恩说上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 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 她就这么跟苏幼恩讲话。 讲到口干舌燥。 小到每天新认识了什么朋友,大到她每个重要决定。 仿佛这样,就代表着苏幼恩作为一个母亲,不曾在程阮生命中缺席。 “我来看你了……” 程阮声音哑着,也不嫌地上有灰尘,直接盘腿坐在地上跟她讲话。 “你总这么躺在这,累不累啊……” “我昨天差一点成了杀人犯。” “我没办法对程冉动手,她还是未成年……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懦弱,我只是觉得就这么看着她被娇惯下去也挺好。” 程阮偏了偏头去看苏幼恩的笑颜,觉得她妈也是在认同她的想法。 “我就这么一天天看着程冉的人生走向不归处,慢慢变得腐臭肮脏,我就这么看着她毁了她自己的人生。” “当然了,我会在背后帮她一把的。” 照片上的女人那么高贵优雅,笑容又那么甜美明朗,程阮怎么都不肯相信这样的苏幼恩会自杀。 “他们都说你是自杀的,我不信。” “他们还说我跟你一样,都有精神病,我也不信。” “你走的时候我才五岁,你还真舍得把我扔在狼窝里……” “……” 程阮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嫌累。 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她将今几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苏幼恩听。 最后,程阮才提到徐韫节,她声音很轻,“妈,我跟你说的那个人,他回来了。” 程阮低垂着眼帘,伸手捡起地上开始发黄的叶子。 她捏在手里转了转,“妈,入秋了……你冷不冷?” 蹲坐的时间太久,程阮腿开始有些发麻,她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静坐在苏幼恩墓前。 陪了她妈妈很久很久。 - 程阮回到市区时,已经中午。 她连饭都没吃,直奔速枭射击馆。 还是先前那个女工作人员来迎接她,“程小姐。” “他呢?” “在里面等您。” 工作人员还是将程阮带到原先那间会客室中。 程阮先前和苏幼恩说了太多话,一进会客室二话不说走到茶几旁,捞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满满一杯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直到嗓子里那股干涩感好受一点,程阮才叹口气,懒散的靠在沙发里,目光随意向四周瞥了瞥。 她也不知道那男人正站在哪儿看着她。 “我奶奶寿宴快到了。” 程阮知道他能听见自己讲话,这就够了。 “大叔,你能不能帮我拖住我爸,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我奶奶。” 她话落,男人沉默片刻,接着出声:“可以。” 这次男人没再用变声器,音色低沉悦耳,是程阮喜欢的那种类型。 程阮下意识朝空气吹了口哨,调侃道:“声音不错,如果你哪天破产了,可以考虑去当男声优。” 男人失笑,“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程阮不以为然,“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她从醒来就没吃东西,眼前茶几上除了茶水外还摆着不少水果零食,她随便拎起一串葡萄,一颗颗往嘴里塞。 “怎么进医院了?” 通过监视器,男人看到了程阮手背上的伤。 第八十四章 母凭子贵 “明知故问。” 程阮才不信他不知道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你的心软,迟早会害了你。”男人提醒她。 “对谁心软?程冉吗?她还不配。你要说我爸,我还会承认……不过,我要是真连我爸都下手,那我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男人不语。 程阮继续道:“你们都说我爸对我不好,可若他真对我不好,这世上早就没我了。程家对我来说,没什么诱惑性,我想要的,是不让我妈妈的财产便宜了别人。” 男人声音如常:“你算的倒是清楚。” 程阮不否认,“除了我爸,程家其他所有人的生死都与我无关。如果孙慧英不是我爸的母亲,如果不是看我爸的面子,我早就把她赶回穷乡僻壤了。” 程阮也曾对程家其他人抱过希望,只不过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你阻拦你爸回国,可是要在你奶奶的寿宴上闹事?” 程阮闻言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目光狡黠而明亮,“孙慧英既然爱面子,那我就让她颜面尽失,再也没脸出来见人。” 程阮有自己的主意,“本来想借刀杀人,只是那把刀……不太配合。” 程阮不想把脸皮撕的太难看,所以她不方便自己出面彻底和程家人闹翻,她只能通过其他途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借刀杀人?你说罗颐千?” 乍一从男人口中听到罗颐千的名字,程阮往嘴里塞葡萄的动作一顿。 男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缓速开口,“她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 程阮从速枭射击馆蹭了顿午饭才离开。 下午,她回了黎水公寓。 程阮将自己专门用来放礼物的房间翻了个乱七八糟,也没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没办法,她只能给顾少随打了通电话。 “顾少随,我记得我去年生日的时候你是不是送给了我一串金丝楠木佛珠?” “嗯?是,”顾少随这个点儿正在外面浪的没边儿,他那边音乐炸炸呼呼的“我不记得了,怎么了?” “没事,我奶奶寿宴不是马上就到了吗?我想借花献佛。” “得了,你不捣乱就是好事,你想做什么?” 程阮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又没法回国,知道个屁!” 程阮骂了他一句白痴,“你到时候在世家圈打听一下不就全明白了吗?” 既然顾少随的确送给了她一串金丝楠木佛珠,那她就一定能找到,肯定就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里面。 程阮蹲在狼藉的地面上又翻找了一会儿,才从各式各样的项链礼盒中找到别具一格的金丝楠木佛珠。 “找到了。”程阮累的额头上都挤出了汗,“行了,你慢慢浪,作为兄弟提醒你一句,别过度用肾。” 顾少随:“你这死丫头,怎么现在什么都说……” - 与此同时。 澜沧公寓内,程鸢将程霜觉邀请到家里,请他吃饭。 前天程鸢新闻刚出来的时候,程霜觉很担心她,但在他安慰程鸢之前,乔家出面公布了程鸢和乔征聿的婚期,那一刻,程霜觉说不上是心死还是释怀。 总之,没有想象中难过,但也并不好受。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鸢,还挂了程鸢打给他的一通电话。 他当天晚上便后悔了。 所以程鸢今天邀他来吃饭,他没有拒绝。 程霜觉本来要给程鸢打下手,但是程鸢坚持不用,她让程霜觉在客厅里好好待着,等着吃饭就可以。 叫程霜觉过来,并不是程鸢的一时兴起。 程鸢担心程霜觉会因为她要和乔征聿结婚这件事而疏远她。 她好不容易才将程霜觉笼络到自己这一边,教唆程霜觉远离程阮,她不能让自己前功尽弃。 程鸢要看着程阮众叛亲离。 程鸢正细心切菜,回头拿盘子时,见程霜觉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 少年已经长大成人,身姿挺拔,鼻梁英挺,脸颊线条分明,神情冷峻。 当初围着自己转悠的小孩忽然就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程鸢意识免不了有些恍惚。 程霜觉在外面坐不住,还是决定进来帮程鸢打下手,他帮程鸢拿过盘子,“你需要我做什么吗?我帮你。” 程鸢回过神儿,无奈的笑一笑:“那你帮我洗菜。” 程霜觉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好。” 他走去水龙头边洗菜。 “恭喜你,”他蓦地出声,“恭喜你得偿所愿。” 程鸢愣住,听到程霜觉这话,她不由想起自己至今还查不出来和乔征聿被拍上热搜的那个女人是谁。 程鸢咬了咬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言道:“阿觉,周二是奶奶的宴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程霜觉本来是没资格参加宴席的。 “不了。”程霜觉拒绝,程老夫人一向不待见他,他又何必去碍她的眼。 程鸢见他坚持,也知道他的顾虑,倒也没说什么。 程霜觉很快洗完手里的菜,走到程鸢身旁,将菜到空盘子上。 他身形瘦高,放菜时,几乎将程鸢整个人都笼罩在怀里,程鸢下意识偏了偏头去看程霜觉。 方才,男人气息拢过来的一瞬间,程鸢忽然想起了母凭子贵这句话。 程鸢直勾勾的盯着程霜觉,后者快感受到她的注视,他低头与女人的目光对上。 程鸢今天没化妆,脸蛋洁白,没有妆容的烘托,少了些精致,倒有点像雨后的一朵荷花,清淡娟秀。 程鸢本就不适合浓妆,可她硬要一味追求不适合自己的风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觉……”程鸢叫了他一声。 不知是闷得还是怎么着,此刻的程鸢脸颊白里透红,两片红润的嘴唇抿着,程霜觉看得喉结滑动,目光不受控制的在程鸢唇瓣上扫过。 程鸢察觉出程霜觉眼中的冲动,心底倏地滋生一股想要报复乔征聿的想法。 乔征聿可以在外面玩女人,那她为什么不能找其他男人…… 程鸢轻轻踮起脚,指节微微蜷缩,缓速朝程霜觉靠去,和他呼吸交缠起来。 第八十五章 大伯 气氛暧昧,擦枪走火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但程霜觉远比程鸢想象中要冷静自持,他察觉失态,克制着后退一步,和程鸢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背过身的瞬间,面色顷刻恢复平静。 程霜觉不否认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但只要他还清醒着,就不会允许自己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厨房里,程鸢呼吸还屏着,心脏砰砰砰乱跳,有些心烦意乱。 也不知是因为乔征聿在外面找女人,还是因为程霜觉刚才拒绝了她。 - 程阮找完金丝楠木佛珠手串没多久,听到有人来她家敲门。 她穿着拖鞋懒懒散散的去开门。 门开后,外面站着个男人。 男人戴着口罩,双手提着水果零食,肤色白皙,眼眸灿若辰星,见程阮出现,他艰难腾出一根手指勾下口罩,冲程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阮姐,你的小机灵鬼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程阮:“……” “阮姐啊,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纪千毓拎起自己手里的两大袋东西,“看,我给你买的补品。” 程阮扫了眼纪千毓被勒出红痕的手指,她摸了摸鼻子,侧身给他让路,让他进门。 纪千毓一进门就开始跟程阮聊八卦,“阮姐,你妹妹真要结婚了?” “是。” 程阮把家里弄得一团乱,还没来得及收拾。客厅还好,她的卧室里面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纪千毓一瞧这满地的狼藉,忽然有点后悔一下飞机就刚来了程阮这里。 眼下看来,打扫卫生的活要交给他了。 纪千毓悲催的耸下肩膀,目光在从而家里面转了转,神神叨叨的说,“阮姐,你不对劲!” 程阮刚走到沙发上坐下,闻言,腾出目光来扫他一眼。 “你身上有股男人的味……”纪千毓半开玩笑道:“去哪里偷吃了?” 程阮翻了个白眼,“你狗鼻子!” “嘿嘿……”纪千毓笑得一脸得意,“狗的鼻子都没我灵!” 程阮:“……” 程阮窝在沙发里跟人发微信,纪千毓受到冷待,便在客厅里转悠来转悠去。 他转到茶几旁,看见上面摆着几个小药瓶,他拧开一看,里面的药都是满的。 纪千毓一瞬间有点不高兴了,“阮姐,我给你买的维生素你怎么都不吃啊。” 沙发那边,程阮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忘了……” 纪千毓:“……” “阮姐,听说这周二是你奶奶的寿宴?” “消息挺灵通。”程阮夸了他一句。 “那是,现在整个白城都知道了,你奶奶这是准备大操大办?” 程阮勾不勾唇,笑得一脸深意,“是。” 人多好啊…… 人多,才能更好玩。 “阮姐,网上那事是真的吗……”纪千毓像个八婆一样凑到程阮身边坐下,讨好的给她捶着肩,想从程阮这里获取吃瓜第一线大新闻,“就是,跟乔征聿约会的那人,不是程鸢?” 程阮嗯了声,“不是。” 纪千毓表情有瞬间的凝固,面上快速闪过一抹什么,“你……全都查出来了?” “没有,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能确定她不是程鸢。” 程阮看了眼纪千毓,“怎么了?你今天怎么对程鸢的事那么关心?” “没事,我就问问,这不是闲的无聊吗?” 程阮抬了抬眉梢,没再管他。 可纪千毓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阮姐,你奶奶过寿,你大伯家的那两个……岂不是也得回来?” “纪千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纪千毓觉得自己全心全意为了程阮而程阮却不领情,瞬间露出一副被程阮伤到心的模样。 可程阮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阮姐,你不是一直都不害怕你堂兄吗?” 程阮打字的手一顿,没什么表情的扭过头,像是瞬间炸了毛的小鸡仔,“谁说我害怕他?!” 纪千毓猛抽口冷气,不要命一样的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说错了你没害怕,没害怕!” “他不回来!”程阮语气很冲,“也回不来!” 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纪千毓没有多想,他安抚着被自己惹炸了毛的程阮,“这样一看您父亲还是很负责任的,能把您大伯家的孩子养的那么好。” 大伯……? 程阮对这个称呼很陌生。 她没见过她大伯程荣水,也没见过大伯母叶蕙。 对他们知道的也不多。 她爸从不在他们小辈面前提。 只知道她大伯死得早,她大伯母生下孩子后就跟着去了。 程宥扬和程宥依这些年一直被她爸养着。 程阮明显是在忙自己的事情,纪千毓不敢多在她耳边唠叨,他悄摸拿出遥控打开电视,播放自己主演的电视剧。 之后拿起拖把,像个程阮雇来的保姆一样,帮她将卧室和客厅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多时,有人来敲门。 纪千毓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他如今太红,怕被人认出来给程阮惹上麻烦,他没敢开门,想着先去客厅跟程阮说一声。 一回头,看到程阮已经走了过来。 程阮大概能猜到门外的人是谁,她胸有成竹的弯了弯唇角,一开门,双眸正对上罗颐千的视线。 - 罗颐千的装扮与先前程阮见她时没什么太大改变,但给程阮的感觉与先前完全不同了。 程阮微笑望着门外的罗颐千,再难从罗颐千眉眼中看到从前的娴静与那股超然世俗的高雅。程阮心思微动,眯了眯眼睫,那个男人说罗颐千会来找她,当时程阮还不以为意。 眼下……不知道罗颐千这几日发生了什么,短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气质竟能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请进。” 程阮将罗颐千请到室内坐下,罗颐千是长辈,程阮主动给她倒了杯茶。 一转眸,她瞥见拘谨站在玄关处的纪千毓支楞着脑袋往这边瞅。 程阮想了想,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走。 纪千毓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在留下来,对程阮比个ok的手势,又送给了她一个飞吻,才戴上口罩,换鞋离开。 “您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纪千毓离开,程阮坐在罗颐千对面,绕有深意的目光细细打量罗颐千眉宇间的神情以及她的一举一动。罗颐千比之前瘦了不少,眼瞳也不再似先前一般明亮,笼着淡淡愁绪。 罗颐千开门见山道:“有人找到我,他说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第八十六章 你和徐韫节怎么样了 程阮了然于心,但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做出一副不太理解罗颐千话语中含义的表象。 罗颐千见程阮懵懂迟钝的望着自己,以为程阮并不知晓她和程驰之间的那段过去。 她顿了顿,缓缓出声,将自己与程驰曾经的关系悉数告知。 “我叫罗颐千,和你爷爷奶奶曾是同乡,你爷爷……” 罗颐千讲,程阮就默默地听着。 许久…… 罗颐千讲完过往,对程阮直言道:“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能忘记你爷爷。我答应你先前的邀请,愿意去程家做个花匠。” 罗颐千昏迷之后在医院呆了两天,也想清楚了很多事,她如今很清醒,她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没办法让孙慧英伏法,干脆先示弱,慢慢找出孙慧英犯罪的证据。 如果找不到,她就和孙慧英同归于尽。 两条人命,无法原谅的恶行。 她要孙慧英血债血偿。 但这一切她还不能告诉眼前的女孩,毕竟孙慧英是这女孩的奶奶。 “孙慧英是你奶奶,你真的愿意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而惹你奶奶不快?” 程阮也不知为何罗颐千会笃定自己能帮她,不过程阮猜测这件事和速枭射击馆那边脱不了关系,这样也好,省了很多麻烦。 她深吸口气,回答罗颐千,笑容无害:“我只是在成全一对有情人而已。” 程阮不愿告知真实想法,罗颐千也不逼迫,只问她:“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帮着我一个外人来对付你奶奶?” 听罗颐千说了许久的话,程阮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眼底氤氲出些许水光,回答道:“因为我是个疯子。” 她唧了下嘴巴,话调漫不经心:“疯子做起事来不需要理由。” 罗颐千沉默了。 程阮揉揉眼睛,耷拉下眼皮望着罗颐千的双手,计从心起,问她:“会做长寿面吗?” - 翌日。 影视城拍摄基地内,程鸢受到工作人员和同剧组艺人空前热情的对待。 “程鸢姐,您吃水果……” “程鸢姐,您太敬业了,刚刚武打戏没真伤着?” “其实那些戏份让替身来就行。” 几个工作人员眼巴巴跟在程鸢身后,都想抱大腿。 连剧组内一向跟程鸢过不去的女三号见到程鸢都热情的打着招呼:“程鸢姐好……” 现在整个剧组内,谁敢得罪市长夫人家的未来儿媳妇儿? 程鸢听他们左一句恭维右一句奉承,很是受用,心里都快乐开了花,但面上强压着不动,不露声色。 直到进入房车,那些个跟着程鸢的工作人员才缓缓散去。 程鸢拧着眉坐下,拿出手机翻看了下微信,程霜觉还是没回他信息,程鸢免不了有些恼怒的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 程霜觉不是喜欢他吗?她昨天下午都给他机会了,为什么他不争取呢? 经纪人夏姐在此时走进房车,她跟了程鸢这么久,还没像今天一样舒畅过,“总算熬出头了。” 她在程鸢身侧坐下,见程鸢面色难看,斟酌问她:“怎么了?剧组有人惹你了?” 现在剧组哪里还有人敢惹程鸢。 程鸢摇头:“没事。”她就是好奇程霜觉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听说你奶奶明天过寿?” “嗯。” “乔家人会去吗?”经纪人这话问的别有深意。 “会。” 程鸢不再去想程霜觉的事,心思转移到与乔征聿的婚事上,她没跟夏姐说媒体放出的照片上的人不是她,私心里她还是觉得这事儿丢人。 “阿聿答应我了,会陪我一起参加寿宴。” “行,”既然说起乔征聿,经纪人还有一个疑问,“昨天匿名用户放出的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儿?” 监控证明程鸢昨天没和乔征聿在一起。 “那段监控是假的!”程鸢连忙回答,说完她撇过脸,故意避开经纪人的目光,扯开这个话题,“这段时间太忙,我还没准备好给我奶奶的生日礼物。” “上次的奖项也泡汤了……” 上次程鸢本来是可以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奖项,但因为秦英胜妻女忽然出现,不仅让程鸢丢失了众多合约代言,也失去了奖项竞选的机会。 话说回来,迄今为止,程鸢都不知道秦英胜妻女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经纪人点点头,见程鸢有了怒意,她不再和程鸢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转言道:“我听你说过你奶奶信佛,可以送尊佛像给她。” 佛像…… 这个程鸢有考虑过,但拿得出手的佛像价格都太高昂,程鸢这些年拍戏虽攒了不少钱,但那些钱以后都有用处。 “其实也不用太费心准备。” 程鸢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妆发,笑得凉薄,话里话外难掩轻蔑,“按照那老太太的审美,分辨不出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给差,就算我送给她佛像中的残次品,她也会当个宝一样捧着。” 经纪人闻言轻声失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笑声短促。 可见她对程鸢这样的说辞以及做法并不感到意外。 - 周一晚上。 程阮很早便洗漱完上床睡觉,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刷了会儿视频,又接到一通顾少随打来的电话。 程阮换了个姿势在床上躺着,因为一天没出门也没开口说话,她声音哑的厉害:“干嘛?” 那边一顿,“程阮你在做什么?!” 程阮眨巴了两下眼睛,她能做什么? “睡觉啊,大晚上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出去浪吗?” 说完,程阮反应过来,看来是她的声音让顾少随误会了……这狗男人,脑子里一天天都瞎想什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听到程阮这边有男人的声音,他才出声,提醒了程阮一句,“明天别闹事。” “哦。”程阮过嘴不过心的应着。 “……我说真的!” 顾少随知道程阮什么德性,也知道最近程家人做的有些过分,他怕程阮做得过火,他远在大洋彼岸没法及时赶过来给她撑场子。 程阮明天不闹事是不可能的,但她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顾少随。 那边听她沉默,过了会儿又问她,“你跟徐韫节怎么样了?” 第八十七章 你说我会不会真的有病啊 程阮望着天花板,语调淡淡:“就那样。” 顾少随从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他冷嗤了声,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程阮告诉他,“赵宣芮回国了。” 顾少随在脑子里回忆了一番赵宣芮这个人是谁。 两三秒后,他记起来,“你说徐韫节那个老相好?” “老相好个屁,姑奶奶我玩不死她……” 顾少随闻言乐了,跟她杠起来,“就你那点破脾气你还想玩死啊你?” 程阮懒得听他打击自己,“喂,你什么时候回国?” “看我爸妈的打算,应该得到年底。” “那还有小半年呢,”程阮算了算,“顾少随,等你回来,白城第一纨绔的位子已经是我的了。” 一句话暴露突出了她的中二属性。 顾少随在电话那边冷笑“你幼稚不幼稚?” 幼稚…… 听到这个词,程阮从床上翻坐起来,挠了挠眼睑下面那一小块皮肤。 算起来她好像很久没见过闫谟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闫谟说她有病,让她去看精神科医生。 程阮心思一动,拿起手机穿鞋往客厅里跑,客厅内的茶几上摆着纪千毓给她带来的维生素药。 她今晚好像又忘记吃了。 “顾少随,”程阮叫了一声那边的人,若有所思的问:“你说我会不会真有病啊?” “什么?” 顾少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程阮在说什么,他给程阮一顿骂,“疯了你,大晚上胡说什么?” 换做以往,听到顾少随骂自己,程阮肯定会跟他大骂个三百回合,但今天……她没这个兴致。 程阮倒了几粒维生素药,塞进嘴里,咽下,慢悠悠回到卧室,掀起被子,她缩进被窝,将自己裹成一团。 做完这一切,才语调欠扁对电话那边的顾少随说:“姑奶奶明天要去战场杀敌,今晚需要睡个好觉,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跪安……” 顾少随:“……跪你大爷。” 程阮:“我大爷的墓碑在国内,你想跪他只能等年底了。” 顾少随:“……” - 翌日。 程阮起了个大早。 她挑出自己衣柜里最朴素洁净的衣服,找出最简单的耳饰项链。拿眉笔稍稍勾勒了一下眉形,涂上与她唇色极为相近的口红。 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乖乖女的形象。 程老夫人的寿宴是程老夫人和方舒琦两个人一起准备的,地点就选在白城最有名的金煌大酒店。 程阮到金煌大酒店的时候是上午10点多。 酒店外面的停车场上停满了清一色的豪车,看得程阮眼花,酒店外围也有不少保安巡逻,程阮的视线在一众保镖身上慢慢掠过。 这么多保镖?那她请来的客人还能顺利进入会场吗? - 程老夫人的寿宴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因为是六十大寿,所以程老夫人格外重视。 先前她几乎给白城所有说得过去的世家都发了请帖,但真正确定会参加的没有几个。 谁料,乔家会突然放出乔征聿与程鸢具体婚姻日期…… 白城世家圈里的风向一下发生了变化。 先前许多人见乔家这么多年都没提起过程家的婚事,还以为乔家不打算和程家成为亲家。没了乔家这一层关系,程家不过就是个近两年刚发达起来的小家族,没人会费心思跟一个小家族攀交。 如今境况一发生改变,想攀交关系的人几乎是抢着要来程老夫人的寿宴,都想通过程家捞上点什么好处。 如此一来,参加程老夫人寿宴的人数几乎翻了一倍不止。 程老夫人前些天还在因为罗颐千的事而闷闷不乐,眼下看到这么多人来赴宴,心中的虚荣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她也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切的功劳归功于程鸢。 - 程阮走进会场时收获了不少人投来的大量视线。有怜悯,有鄙夷,有嘲笑,有漠视。 无论是什么,她通通接受。 程老夫人忙着和程鸢、程冉以及宾客们说说笑笑,方舒琦则在门口迎接宾客。 方舒琦见到程阮走进会场,满面笑容的走上前,“阮阮你来了。” “嗯。”程阮不会在这种场合给方舒琦脸色看,她假装疑惑的去问方舒琦,“方姨,我爸还没回来吗?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宴会。” “没有,你爸临时回不来了。” 程荣山已经打过电话来告知程老夫人,程老夫人体恤儿子辛苦,倒也没表示不满。 程阮乖巧的点头,“这样啊,那……方姨我在这儿陪你一起接客。” 方舒琦这两年极少被程阮如此温和的对待,她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正陪着客人讲话的程老夫人。 方舒琦对程阮露出温柔的笑容:“好。”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程阮这孩子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但和和气气相处总比先前水火不容的状态要好。 程阮留在门口和方舒琦一起接客,她有她的打算,她进会场之后又没有朋友,程老夫人对她记恨在心,肯定不会理会她,与其在会场内干坐着,还不如到门口来露露脸。 既然方舒琦如今是靠程家少夫人的身份站在门口,那她也能以程家大小姐的身份来接待宾客。 或许会有人觉得接待宾客这种累活辱没了程阮的身份,比不上会场里陪着程老夫人的程鸢程冉金贵。 但程阮清醒的知道,她今天扮演的就是一个白莲花的角色。 爹不疼娘不爱,奶奶又不待见,连身好衣服好首饰都没有。 只有把这样的形象塑造给众人,她才能更方便的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 接待完宾客,前前后后大概一个多小时。 直到入席,程阮才闲下来,这时候,她看到了一直陪着程老爷子在谈论古今时局的乔征聿。 难怪没有看到乔征聿出现…… 原来这人早就来了。 - 程老夫人今日穿着十分隆重,一身喜庆的中国红旗袍,她身段还算窈窕,但肤色偏黄,脸上又抹了厚重的脂粉,这就导致脸和脖子有色差。 程老夫人身侧的主位上坐着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眉目间依旧透露着年轻时的英俊,年轻时也是个气宇轩昂的美男子,他唇形很薄,也让他整个人在不笑的时候显得异常冷峻。 第八十八章 不知道你给奶奶准备了什么礼物 程老爷子右手边坐的本该是程荣山,但因为程荣山现在不在,便换成了乔征聿。 程鸢理所应当坐在乔征聿身旁,程冉想挨着程鸢坐,程阮不想和程冉靠得太近。 这样下来,程阮右手边便成了程老夫人。 程阮和程老夫人这几日闹得很不愉快,程老夫人一个正眼都不瞧程阮,权当她不存在,程阮也乐得清静。 - 宴席开始,众多宾客前来向程老夫人祝寿。 大多人话里话外离不开程鸢和乔征聿,乔征聿神情一直冷冷淡淡,明显对这种奉承的场合不感兴趣。 但程鸢就不同了,今日宾客给她的错觉让她觉得她才是程家大小姐。而缩在角落里埋头吃饭默默不闻的程阮被她彻底踩在了脚底。 程阮察觉到了程鸢的目光,但她没抬头,这时,坐在程鸢身旁的程冉动了,程阮轻飘飘抬眸瞟了眼程冉。 这是进入会场以来,她第一次正眼看程冉。 程冉今天穿了件高领礼服,很明显她脖子上被自己掐出了伤还没好。 程冉也不知怎么了,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宾客讶异的望向她后,她才猛然惊醒她竟然开始嫉妒程鸢甚至想抢程鸢的风头。 程冉没程鸢那样的阅历,心下慌张,怕别人看破她内心那一丝不耻。 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找出她要送给程老夫人的寿礼,尽力掩饰表情的不自然,扯出笑容,将寿礼献给程老夫人:“奶奶,这是我送您的寿礼,冉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心想事成。” 因为礼物不算大,所以程冉便随身带着了。 程老夫人闻此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好,真是好孩子。” 程老夫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而她身旁的程老爷子却像局外人一般,对此承欢膝下的景象冷淡的很。 乔征聿也没什么反应。 程阮看破了程冉内心那点儿小九九,但她懒得戳破。 既然程冉挑起了这个头,那么程鸢也要人将自己给程老夫人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 在今日宴会上,程鸢和乔征聿才是众多宴宾客眼中的焦点。 程鸢一拿上礼物,引来不少人的视线,都想看看程鸢会送给程老夫人什么样的寿礼。 程鸢也不负众望,送个礼弄得神神秘秘,里里外外包装了很多层。 在最后一层掀开之前,程鸢对众人盈盈一笑,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奶奶,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寿比南山。” 话落,程鸢打开最后一层礼盒。 众人几乎是梗着脖子屏住呼吸去看。 “舍利子——” “竟然是舍利子……” 人群里传出一阵骚动。 程老夫人也微微放大了眼,她不是没见过舍利子,但像程鸢给她带来的舍利子色泽光亮,颜色纯正的很,如此成品,实在是少见。 “程小姐真是孝顺啊。” 开始有人夸赞程鸢,叫的是程小姐而不是程二小姐。 “谢谢鸢鸢,奶奶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程鸢面色浮上得体的微笑,“您喜欢就好。” 程冉在一旁看着众多宾客围着程鸢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目光一扫,落在程阮身上,“喂,程阮,不知道你给奶奶准备了什么礼物?” 程冉这句话一出来,不知为何,在场的气氛瞬间寂静下来。 连乔征聿也抬了下眉梢,朝程阮看来。 刚给自己夹了一小碟菜肴的程阮:“……” 她只能放下筷子,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给众人打个预防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说完,她让原先安排好的人把礼物给她拿过来。 程阮不像程鸢一样,送个礼物还得故弄玄虚。 那串金丝楠木手串,她放在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木盒里。其实倒也不是程阮想这么低调,只是顾少随送来的那个包装盒被她不知道丢哪儿了。 程阮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随手搁在桌上,伸出两个手指把木盖掀开。 一串浑圆温润的金丝楠木佛珠,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现场鸦雀无声。 怎么说呢…… 倒也不是说金丝楠木的佛珠不珍贵,只是到底比不上舍利子来的惊艳。 程冉几乎是一下扑哧笑出声来,面上不掩嘲讽:“程阮你就送奶奶这种东西吗?你……你就拿这个来糊弄奶奶吗?” “冉冉……” 方舒琦忙拽了拽程冉的手臂,打断她的话,冲她摇了摇头。 但程冉这种让自己家人下不来台的行为,已经落到了程老爷子眼里。 程老爷子肃冷的视线无声无息往程冉的方向扫了眼。 另一边,程鸢知道程阮生活费被断,她猜程阮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却也没想到是如此廉价的金丝楠木佛珠。 宾客席中也传来几声唏嘘。 程老夫人大好的心情一下散去大半,在宾客注意不到的角度,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瞪了眼程阮,只觉得程阮今天是故意来给她找难堪。 面对诸多反响,程阮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我倒觉得……”程鸢假惺惺的出来打圆场,“阮阮的心意到了就可以,虽然这株金丝楠木佛珠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我相信奶奶还是很喜欢的。” 有了程阮作对比,众人瞬间觉得程鸢更有大家之范。 程鸢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众人称赞的目光。 程阮表情无辜,不动声色的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她轻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啪的一声扣上木盒的盖。 她拿起木盒,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众人不知她异常的行为是为何,但大都听说过她在外的名声,以为她被人落了面子,心中不快,想当场发飙。 意识到这一点,众多宾客都选择纷纷退后了小半步,怕程阮疯起来不认人。 但程阮并未做出他们想象中的反应。 程阮只是收起了金丝楠木佛珠攥在手里,然后歪着头看向程老夫人,对她说:“奶奶,我好心好意买下珍藏品给您做生日礼物,您怎么反而不开心了呢……” 神情无辜,语气里仔细听还有几分委屈。 众人茫然了,这真的是传言中那个骄横无礼的程阮? “珍藏品?”程冉不吃教训,也不服方舒琦的管教,她铁了心要打程阮的脸,当众戳穿她,“你当我们大家都没长眼没有见识吗?这种金丝楠木佛珠随便就可以在网上买到。” 众多宾客都没说话,但观察他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们明显认同程冉的说辞。 “程阮,你平时在家经常谎话连篇也就算了,怎么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也这么不知廉耻。” 说完,程冉得意的仰着下巴,视线在诸多宾客面上扫过时,不经意对上了程老爷子凌厉冷冽的目光。 第八十九章 一碗长寿面 程冉心头一颤,面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彷徨和无措,她……她说错话了吗? 程老爷子平日里几乎不管程家的小辈,但他的雷霆手段程冉曾听程鸢讲起过。 据说,有一年他们堂兄程宥扬犯了错,程老爷子拿家法惩治程宥扬,将程宥扬后背打的血肉模糊。 程冉以为自己惹了程老爷子不快,小脸儿刷的一下白了,嘴唇微颤,死死低下头,都不敢去看程老爷子的眼睛。 程老爷子此刻倒不是护着程阮,而是他看不上程冉这种在外人面前贬低自己家人的行为。 周围宾客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声音嘈杂中,一道冰冷的嗓音让气氛寂静下来。 “她说的没错。” 众人闻言,纷纷去看乔征聿,乔征聿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串佛珠确实是珍藏品。” 似乎没想到乔征聿会为自己说话,程阮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去瞧程鸢,后者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程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是乔少爷识货。” 虽然不知道乔征聿为什么要帮自己,但这份情程阮领了。 作为报酬,程阮决定暂时不去打听乔征聿养在外面的那个小姑娘。 乔征聿是什么人?乔家大少爷!他说的话肯定没有假。 这下,众人重新将视线放到程阮带来的佛珠上,想仔细看看佛珠有何奇特之处,竟然能成为珍藏品,但程阮先前已经将佛珠收了起来,他们没有那个眼福了。 程老夫人本还因程阮送给她如此廉价的礼物而感到丢人,眼下听闻这串佛珠确为贵重之物,她心里的那股气儿才稍微顺了顺。 同时又忍不住想去碰碰这串佛珠,但佛珠却被程阮压在手下。 程老夫人轻咳一声,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程阮看她一眼,程老夫人冲程阮使了个隐晦的眼神,让程阮把佛珠拿出来给自己看一看。 程阮扬了下眉梢,眼底闪过一抹乖戾,她在寂静的气氛中打开木盒,手指勾出里面的金丝楠木佛珠手串。 这串佛珠顾少随当初送给她的时候告诉她佛珠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有发射光,十分美观。 可惜程阮还没来得及欣赏过。 既然知道了这佛珠是珍藏品,程老夫人越看越觉得顺眼,她见程阮拿出佛珠,以为程阮会把佛珠递给自己,可结果程阮在她面前晃了晃又重新攥回掌心。 满屋宾客的注视下,程阮失落的垂下脑袋,“我知道……奶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送的东西……不过我是真的很想为您做点什么。” 当着众多来宾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程老夫人拧起眉头,不知道程阮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脸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程阮才不管她脸色好不好看,她只想演完自己的戏:“您一向信佛,往城郊寺院里捐了不少香火钱,我猜您对待佛祖一定是一片虔诚。” 程老夫人几乎想也没想:“那是当然。” “嗯,”程阮点点头,体贴道:“所以,我自作主张,将这串佛珠捐赠给了城郊寺庙,也算是为奶奶您积累善行。” 程老夫人脸皮僵住了,几乎是用不敢置信的语气:“你……捐出去了?” “对啊,捐出去了。”程阮无辜的眨着眼,仿佛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错。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捐出去? 这么贵重的珍藏品竟然捐出去? 程老夫人只感觉心在滴血,要是换作平常在私下,她还能反驳程阮一两句,把东西抢过来,可如今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儿,她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先前围在程老夫人身边的世家夫人都是人精,她们一看这情况,就把原委猜出了个大概。 可她们不戳破,只是在一旁看笑话,说风凉话。 “程大小姐真是一片孝心,有这样的晚辈,程老夫人可以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了。” 程老夫人越听这话越气的慌,但她已经打算好,等寿宴结束,她就让人从程阮手里把佛珠拿过来,到时候再捐过去一个成色差不多的佛珠。 偷天换日,有谁能发现? - 小小的一场风波过去,程鸢、程冉两姐妹非但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被程阮抢了风头。 尤其是程鸢,她怎么也没想到乔征聿会帮程阮说话,可她又不敢质问乔征聿什么。 寿宴上的菜肴全是山珍海味,各种各样名贵的菜品不要命似的往上端。 好不奢靡。 而在这满满一桌山珍海味中,一碗被服务员端上来的长寿面瞬间显得尤为扎眼。 程老夫人还以为是小辈为自己准备的,也没多问,拿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尝了尝。 程阮从送完礼后就没再讲话,专心致志的吃自己的饭。 直到这碗长寿面端上来,她才稍稍直起脊背,绕有深意的打量了一眼她奶奶的反应。 “这味道……” 程老夫人吃第一口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像是为了确认什么,她又多吃了两口。 服务员没走,等程老夫人品尝完长寿面后,他才站在一旁开口道:“程老夫人,这碗面是您的一位好友特意为你做的。” 好友? 这下不止程鸢程冉被勾起好奇心,连程老爷子也看了服务员一眼。 这时,又有另外一名女服务员走过来,服务员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他走到程老夫人身旁,恭敬的说:“程老夫人,这是一位叫罗颐千的女士,送给您的花。” 说完,也不管程老夫人接不接,服务员将花递放到程老夫人面前,像完成任务一样转身离开。 离开前,服务员和程阮目光交错。 不过只是一瞬间,快到在场之人都毫无察觉。 更遑论在听到罗颐千这个名字后就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程老妇人。 几乎是僵硬着,程老夫人艰难偏过头,不出她所料,她的丈夫在听到另外一个女人姓名的时候,目光又慌又喜,是她从未见过的紧张。 程驰叫住那两名服务员,语气带着丝急切,“你们说的那个人……她在哪?” “在后厨。” “把人请出来!!” 程老夫人闻声想要阻拦:“程驰……” 服务员在此时应声:“好的。” 程老夫人连话都没能插上。 第九十章 我们家人中毒的事什么时候给个交代 在场之人,除了程老夫人、程老爷子和程阮外,没人知道罗颐千是谁。 程鸢从程老夫人的反应中察觉出了几丝异样,但她不知道具体内情。 很快,服务员带着罗颐千走进会场。 罗颐千今天的穿的是程阮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的那件雪白色的纺衣裙。 如果说程老夫人是秋季李枯败的落叶,那么罗颐千就是夏日里开的正盛的娇花。 曾经的挚爱初恋,时隔20多年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程驰顿时连身份也顾不得,一双眼睛几乎是直勾勾的锁定罗颐千,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罗颐千不躲不避,视线在程家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于程驰身上,她勾起一抹端庄的笑,“程驰,好久不见了。” 这一瞬间众人面色各异,惟有程阮,面带笑意的手执茶杯,不紧不慢的茗茶。 换做私下,如果她带罗颐千见她爷爷,那么必定受到她奶奶的阻止。 所以,她安排了今天这么一出戏。 她早就说过,会让孙慧英后悔莫及。 惹了她,还想好过? 怎么可能! 角落里,偷偷瞒着程阮来蹭饭的纪千毓:“……?” 在亲奶奶的寿宴当日,把亲爷爷的旧日情人请来现场。 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颐千啊,你怎么会来?” 程老夫人心里都快恨死罗颐千,但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镇定下来,她起身来到罗颐千面前,挡住程老爷子看罗颐千的视线。 “算一算,我们都二十多年没见了,你今天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前段时间刚跟孙慧英一起见过罗颐千的管家:“……” “谢谢慧英。” 程阮并不知道她奶奶曾经纵火残害罗颐千丈夫儿子的恶行,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在此刻狠狠称赞罗颐千。 因为即便面对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罗颐千依旧面不改色,笑容温柔到足以让所有人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来为老友贺寿。 “颐千……你怎么过来的?我记得没有请帖是没法进入会场的啊。”程老夫人抓住罗颐千话里的漏洞,想狠狠撕下罗颐千伪善的面具。 “我与这里的老板有合作往来,这里的鲜花都是我提供的。” 罗颐千滴水不漏,“我们那么多年没见,如今你六十大寿,我当然得留下为你贺寿。” 说完,她视线偏了偏去看宴席上的那碗长寿面,“那是我亲手给你做的长寿面。” 一头雾水的程冉忍不住偷偷凑到方舒琦耳边问,“妈,这人谁啊……” 方舒琦摇头,“妈也不知道。” 同为女人,程鸢能看出她奶奶对罗颐千的敌意,也大概猜得出来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只是她还没想明白这位罗颐千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 特意选在她奶奶寿宴当日出现? 罗颐千的到来,让好不容易气氛缓和下来的寿宴再次陷入僵局。 程阮静静望着面前各路牛鬼蛇神,心底默默计算,这个时间……她请的人应该快到了。 程阮这个念头刚冒出,便有一保安匆匆闯入她的视线。 保安一头的汗水,像刚打过架似的,衣衫凌乱,“老夫人,外面有人找您。” 程老夫人还在和罗颐千大眼瞪小眼暗自里默默较劲,乍一听完保安的话,她面露不耐,“只要不是今天的客人就拦在外面。” “那群人哭着闹着一定要进来,这……我们都快拦不住了。” 保安当然不会拦不住,只不过是程阮动了些手脚,在金煌大酒店里面买通一些人,这个本事是她还是有的。 在程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的宴席怎么会搞成现在这幅场面时,保安口中的那群人已经一蜂窝的闯进了会场。 精心准备的宴席,随着这群人的到来瞬间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孙慧英在哪?!” “对,谁是孙慧英……出来把事情解释清楚!我们家人中毒的事什么时候给我们交代?!” “就是,出来说清楚!” 宾客满座哗然。 程阮请来的这一群人是先前孙慧英名下山庄出事时受害的那群人。 当然,这群人原本就是演员。 只不过程阮又再次将他们集合起来请人过来,为的就是给她奶奶一个永生难忘的六十大寿。 “程老夫人!我们的亲人都在医院生死未卜,你却有心情在这里大办宴席?” 一群人大概十二三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听医院这两个词儿,程老夫人瞬间就慌了,她没敢把郊外山庄出事儿的事跟程驰讲。 忽然闯进这么一群闹事的人,人人都怕误伤自己,远离了风暴中心,也就是程老夫人所在的位置。 程鸢、程冉、方舒琦纷纷从座位上起身。 现场还能保持淡定的,除了程阮也就是乔征聿。 至于程驰……从罗颐千出现开始,程驰的眼里就再也没装下过其他人。 “程老夫人,您到底什么时候赔钱?什么时候给我们的家人一个交代?您如果今天不正面回应这件事情我们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一为首的男人说道。 其余人纷纷附和:“对,我们不会轻易离开的。” “哪怕是要闹到警察局,我们也要讨个说法。” 为首的男子扫了眼,满桌的山珍海味,嘲讽出声,“你们这些有钱的人吃掉一桌宴席就要花上五六位数,却连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医药费都拖欠着不给,就不怕遭报应吗?” 程老夫人名下山庄出现食物中毒这件事,圈里大多人都有所耳闻。 他们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没想到……程家的老夫人竟然连那么点医药费都不肯赔偿给人家?! 程老夫人张着嘴,哑口无言,她也不想拖欠他们的医药费,是他们恶意敲诈,而食物中毒的人又太多,而她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程驰程老夫人本就没感情,多年的争吵将二人之间那点儿相濡以沫的情分也磨了个干净。 他压根不想管程老妇人的事儿。 任凭闯进来的这群人质问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也不敢报警,因为一旦那报警,她的名声以后就能不要了。 程阮手托腮帮,望着程家人的反应,像是在看一场大戏。 程冉早就吓得躲到了方舒琦背后。 程鸢低垂着眼睛,选择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她是明星,又是将来乔家的儿媳,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意外,也不允许自己名声有损,所以即便会得罪程老夫人,她依旧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默不作声,不过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哪里不对劲。 而程老夫人在自己寿宴当日在情敌面前脸丢成这样,气得手捂心脏,呼吸急促,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程阮在心底默默点头。 嗯,时机到了,该她出面了。 第九十一章 程阮不是程家继承人 程阮微微扬眉,她先慢慢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悠哉悠哉,‘毫无畏惧’的站了出来。 “够了!”她出面挡在程老夫人面前。 “你们也说了,食物中毒的事和我奶奶没有直接关系,她也不想自己手底下的人出现这样不容原谅的纰漏。” 程老夫人没想到到了这种关头唯一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的人竟然是程阮。 一时间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程阮还在继续说着,“钱我们自然会赔,你们的医药费我奶奶也会全担,精神损失费也会赔偿。” 一句接一句,程老夫人越听越急,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赔偿啊? “出现这种事,闹事没用的,何不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今天是我奶奶的寿宴,如果你们继续这么闹事,那我们只能去警察局说给清楚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程阮和为首的男人对视一瞬,眼里是不必言明的默契。 男人听到程阮说起‘警察局’,面上掠过一抹‘退缩’,须臾,他妥协道:“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一个小姑娘懂事,等我们的家人醒过来,一定会找你们赔偿各种费用,如果到时候老夫人还是避而不见,那我们就法庭见!” 男人本就是程阮请来的演员,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程阮此刻的‘风光伟举’。 于是,没多久,众人看到‘闹事者’被程家大小姐‘三两句话一番话劝走’。 这一幕萦绕在众人心头,久久难忘。 连程老爷子未免都对程阮高看了一眼。 唯有乔征聿似笑非笑的睨了睨程阮,默不作声。 “哈哈哈!好!” 闹事的人刚离开,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又响起,“不愧是程家的继承人,胆识魄力都不输一般姑娘啊。” 继承人三个字一出来,躲在方舒琦身后的程冉面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拧着眉头去搜寻说话的人。 程鸢也朝讲话的男人投去视线。 男人并不在先前宴请的宾客当中,他不知是何时冒出来的,一身板正的西装,气宇非凡,让人一看便知他不什么等闲之辈。 今天发生的意外太多,众人都反应不出来这人是谁。 程阮望着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男人,面色露出一抹‘疑惑’,轻声开口:“您是……?” 男人在程阮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住,目光欣慰道:“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好孩子,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长成大姑娘了……” 程阮的妈妈? 苏幼恩?! 在场的程家人纷纷一怔。 角落里的纪千毓:“?” 嘶……他怎么觉得说话的这男人有些面熟? 在哪见过来着?! 片刻,纪千毓激动的差点没从板凳上跳起来。 他想起来了,这人不是常年在各个剧组跑龙套的…… 靠!合着找了个演员来啊!! “您说……你是谁?”程阮此刻显露出的状态与方才逼退闹事者的状态完全不同。 她眼睫轻颤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我妈妈?” 纪千毓:“……” 操了,她阮姐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可惜。 男人回答程阮:“准确来说,我是你外公外婆留给你妈妈的律师。你外公外婆去世之前,托我料理好他们留给你妈妈的财产。” 苏幼恩的财产……已经被程家人挥霍了一小半儿。 方才对程阮改观的程老夫人听闻此言,顿时又把程阮列入敌对的行列当中。 “当时你妈妈和你爸爸恩爱无比,我留在白城没有用武之地,你妈妈心善,让我出国发展事业。” 男人徐徐道来:“虽然我现在从事了其他工作,但我依然是你妈妈的律师。如今你长大成人,接受程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应该回国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番话看似是对程阮讲,实则不然,他是在讲给程家人以及满座的宾客听。 程冉最先忍不住,微怒道:“你在瞎说什么?谁告诉你程阮是程家的继承人?今天是我奶奶的寿宴,你总提一个死人做……” 程冉的想法自然是程老夫人和程鸢的想法,但这话不该说出来。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听闻此言,大都能料想到程阮如今在程家的艰难境地。 你一言我一语,明天整个程家将会成为风暴舆论中心。 程老爷子意识到这一点,他沉下双目,刚想呵斥程冉,却被男人打断,“程阮不是程家继承人?” 如果说刚才男人的表情如徐徐春风,那么此刻便是风雨欲来的雷鸣之兆。 角落里的纪千毓看着忍不住咂舌, 这演技,怎么跑了这么多年龙套都不火? “程老爷子,你可还记得程家因何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男人回过身,怒视着程驰,质问道,“你们程家真是欺人太甚!” 说着,他上前拉起程阮的手腕,扬声道:“走,孩子!跟我去细数你妈妈留给你的财产到底被人吞了多少!” 程老爷子眼神骤然沉下来,已有怒意,他身旁的罗颐千察觉到了。 亦或者说,程驰的一切反应都在程阮和罗颐千的预料当中。 罗颐千按照原先的计划,缓声道:“这位先生,你先别急,那不过是个孩子,她的话能有什么分量?” 罗颐千的忽然出面,无疑是在打程老夫人的脸,明明是自己家的事情,现在却需要一个外人打圆场。 “程家真正做主的人,是程驰。” 罗颐千说完,对程老爷子使了个眼神。 后者在听到从罗颐千口中喊出自己名字时,心神便被晃了一下,痴痴望着罗颐千,良久未能缓过神来,还是罗颐千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清醒。 继承人…… 眼下该如何抉择,程老爷子很清楚,他沉吟片刻,今日见面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程阮,慢声道:“程阮,你奶奶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公司那么多股份放在她名下发挥不出用处。” 这话的意思…… “等宴席结束,我会让人联系公司法务,拟一份股份转让书,将你奶奶名下的股份分一半给你。” “你说什么?”程老夫人骤然失声,连声音都是尖锐的。 第九十二章 股份转移 程阮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悄悄抬眸给面前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会意,做出一副比方才怒气还重的样子,“分?难道不是应该是还给苏小姐的亲生女儿吗?呵,分一半?你们程家莫不是真的打算另立继承人?” “立谁?她?” 男人抬手指了指程鸢。 “还是她?” 又转向程冉。 指向程冉时,男人的表情绕有深意,“我刚才就看着你眼熟。” 程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他对程老爷子说出下面的话。 “程老爷子,你真是年纪一大,连脑子也快不好使了。一个霸凌同学、被教育局调查的人,你觉得她能有多大作为?” 男人声音很大,几乎整个会场的人都能听到,程冉脸色瞬间惨白,一下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就算以后有了什么成就,那也是个魔鬼,只会为祸社会。” “我没有,你胡说!”程冉立刻反驳。 男人冷笑,“没有?” 他摇摇头,不欲与程冉多说。 这些事没人告诉过程老爷子,他怔了怔,想去问方舒琦怎么回事儿,结果却被身旁的罗颐千拉住。 罗颐千劝他,“孩子还小,被人惯坏了,消消火……” 程驰动作止住,连罗颐千都这样说,莫不是…… 罗颐千看到他眉眼中的疑惑,下意识开口:“难道你不知道?” 程老爷子当然不知道,程老夫人将他瞒得死死的! 几乎一瞬间,怒从心起,程老爷子攥起拳头,猛地回身抽在了程老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程老夫人直接被扇倒在地,已经不是丢人两个字可以描述的。 “你……你打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就不该把孩子交给你教育。” 程驰从来没爱过孙慧英,连怜悯也没有,无论孙慧英被打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心软。 更何况眼下……罗颐千回来了。 “管家。”程驰不再看孙慧英,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看好老夫人,别再让她出程家一步。” 程老夫人气急攻心,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程驰不紧不慢的让人叫救护车,凉薄到让程阮都觉得心寒。 他面向周围宾客,沉吟片刻,郑重道:“从现在开始,程阮就是我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程驰吩咐管家:“管家,让人拟定股份协议书,把老夫人名下的所有股份都划到大小姐名下。” 这一变故,是程鸢程冉两姐妹没想到的,尤其是程冉,因为程老爷子在处理完程老夫人之后,又把矛头对向了她。 “另外,再拟定一份,将二小姐名下的那百分之二的股份也划到大小姐名下。” 轻飘飘一句话,剥夺了程冉继承程家的资格。 程阮闻言在一旁乐不可支,如果不是顾及着有人在,她的嘴角都要咧到天上了,同时,她心里的小算盘啪啪打起。 有了孙慧英和程冉加起来的这百分之十七的股份。 她手里一共就有了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 她爸那里还有百分之三十。 她爷爷手里百分之十五。 至于程霜觉和程鸢加起来的那百分之七…… 她后面还会一点点讨回来的。 - 一场隆重的盛宴,最后以寿宴主人公程老夫人晕厥进医院结束。 送走满座宾客,方舒琦跟去了医院照顾程老夫人。 程冉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她想哭又不敢哭,整个人精神像崩溃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说。 程鸢也保持沉默,只是碍于乔征聿在,她不好把脸色表现的太难看。 至于程驰和罗颐千,早在程老夫人被送去医院后,二人便齐齐消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对此程阮表示:“……” 她爷爷老当益壮。 程家人都散了,乔征聿也没什么留下去的必要,离开前,他留给了程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程阮直勾勾和他对视,毫无退缩。 男人的视线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擦肩而过之时,她听到男人轻笑了一声,笑声很短促,其中的意味让程阮感觉到乔征聿已经看破了她今天所作所为。 程阮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现在股份马上就到手了。 股份转让协议书……程冉不敢不签,她奶奶也不敢。 更何况她爷爷今天已经向白城世家圈里的人郑重宣布,她程阮以后会是程家的继承人。 - 演了一中午的戏,程阮心神疲惫,在确定罗颐千那边没什么问题后,她吐出口浊气,开车回家。 医院那边反正有方舒琦,她过去也是帮倒忙。 “阮姐!你等等我!” 纪千毓的忽然出现,让程阮拧起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纪千毓嘿嘿笑着,三言两语将自己来蹭饭的事讲给程阮听。 话落,他问程阮是怎么想到找演员来演上这么一出大戏。 程阮笑了笑,她这么做的确很冒险,但她有程家人的把柄在,而且程家人心虚,压根就没有去辨别事实的勇气。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 程阮前后忙活了几天,总算在今天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医院那边程老夫人醒过来之后,便被程驰派过去的人强制性地签下了股份转让协议。 连程老夫人都没办法反抗,更何况程冉一个小孩。 短短一个下午,程阮名下便多出了程氏集团百分之十七的股份。 她成为除了她爸程荣山以外,程氏集团的最大股东。 - 程阮整个下午的心情都很好,所以在季梵礼敲她公寓门的时候,她没把人直接撵走。 男人衣着干净,或许是休养了几天,面色没有那么憔悴,眼下一颗泪痣衬得他格外温柔,“恭喜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季梵礼已经听说了今天程老夫人宴席上发生的事。 程阮将季梵礼挡在门口,没让他进门,她目光上下打量他,“利用我,还敢来找我?” 第九十三章 她把徐韫节家给砸了 “没有,我只过来让你看个东西。” 说着,季梵礼拿出手机,当着程阮的面,依次点开了两条微博热搜。 热搜话题分别为: 那些青梅竹马后来在一起了吗 最美女老板 这两条微博热搜都是由赵宣芮的微博而衍生出的。 程阮简单看了两眼,目光如炬射向季梵礼,“你怎么知道我和赵宣芮也认识?” 季梵礼微微笑道:“你的过去很好查。” 程阮:“……” - 两条微博热搜都是由赵宣芮发布在社交平台的最新一条微博衍生而出。 她的最新一条微博里,提及了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就是徐韫节。 赵宣芮利用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语言将她和徐韫节描述成一对天赐良缘、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 引起不少网友的共鸣与喜爱。 尤其是赵宣芮最新晒出的九宫格图片中,一只男人的手腕意外入了镜,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让人光看着就能想入非非。 赵宣芮的粉丝在下面带节奏猜测这个人就是赵宣芮文章中的‘竹马’。 外人都是猜测,而程阮一眼看出,入镜的人的确是徐韫节。 光看手指,不足以让程阮认出这是徐韫节,暴露他身份的是他手腕上露出的那一小块腕表。 - 徐韫节不在的时候,程阮可以勉强不去想他,不去想他是否和赵宣芮见了面。 但现在两个人的事都闹到了网上,程阮在再想视而不见也不可能。 她这两天的刻意忽视,在见到热搜的这一刻,全成了无用之功。连成功要回股份的那点喜悦敢也不能让程阮消下火气。 程阮翻出手机,这两天徐韫节给她发了很多条微信,她条都没回。 程阮大致翻了一遍徐韫节发给她的内容,然后找出他的电话号,给他打了通电话过去。 那边是几乎是秒接,似乎没想到程阮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徐韫节的声音有些疑惑:“程阮?” 多日未曾听过徐韫节的声音,程阮努力忽视内心那一丢丢的小异样,僵着声音问他:“你这次回老家,去干嘛了?” “看我外婆。”徐韫节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老人家身边没有儿女,我不放心她。” “那怎么不把她接来白城?” “老人年纪大了,念旧,不想离开故土。”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我外婆,怎么了?” 说来好笑,就在徐韫节回答完程阮的下一刻,陌生又熟悉的女声从声筒那边传来,钻进程阮耳中。 “徐韫节,你在这儿干嘛?” 尽管五年不见,五年没有听过赵宣芮的声音,程阮还是轻易分辨出了赵宣芮的嗓音。 也只有赵宣芮会用这种熟捻中带点小撒娇意味的语气和徐韫节讲话。 程阮听见这道声音就忍不住想吐。 徐韫节的声音停顿片刻,轻声道:“是赵宣芮,你别误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父母一直……” “嘟嘟——” 程阮直接挂断了电话。 呵,别误会?! - 徐韫节的公寓依旧没有改密码,程阮直接闯进他家,报复发泄一般,将他家茶几上的茶杯拿起来砸到地上,干净的抱枕也被她扔到地上踩上去几脚。 接着卧室,厨房,书房,无所幸免。 不值钱的东西、能砸的东西全被程阮砸了。 程阮先前来徐韫节家的时候,并没有进过他家所有的房间,眼下她急红了眼,一间一间霍霍。 可接下来,她暴怒的情绪在进入到客卧旁边的一间小阳光房时,霎时卸去。 这会儿正是下午五六点,橘红的落晖洒进房内,房间墙上挂着的那幅画,被晕染的似梦似幻。 程阮目光仿佛定在了那幅画上,直到眼睛瞪的生疼,她也不肯收回视线。 这是……她几年前拍卖出的那幅画。 竟然在徐韫节这里?! 程阮意识到什么,背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在地,脑袋埋在膝盖间,双手狠狠扯起自己的头发,情绪异样。 她几年前拍卖出去的话,竟然在徐韫节这里…… 那个花了几百万买下她画的人竟然是徐韫节…… 这个事实,让程阮一时接受不了。她一直以为徐韫节当初离开的干脆利落,她以为他走的头也不回。 怎么会…… 徐韫节既然都离开了,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方法跟她产生牵扯? 程阮闷着头,心底滋生的恼怒和委屈撕扯着她,良久,她松开自己的头发,懊恼的蹲在地上,无措的鼓了鼓腮帮,神情烦躁。 她把徐韫节家给砸了…… 怎么办?! 祸不单行,地上的程阮很快接到速枭射击馆那边的人给她打来的电话。 男人这次依旧没用变声器,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告诉她:“你爸回来了。” 程阮:“……”这么快? 虽然表面看上去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程阮没关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后受益者是她。 她原本想着她爸会晚几天回来,等她爸回来的时候,她就说那个所谓的‘她妈妈的朋友’已经离开了白城…… 没想到…… 双重夹击之下,程阮溜回她的公寓,收拾行李,买下机票。 决定去乐溪县找徐韫节。 一来可以避开她爸,二来……五年前的账是时候该好好和赵宣芮算一算。 程阮买了开车到机场,把自己的车扔在机场外。她已经给纪千毓打过电话,让纪千毓叫人来把她的车拖走。 “再见了我的小红,姐姐要暂时先去避难一段时间。” 程阮煞有其事的对她的大g比了个飞吻,“我会想你的!!” 第九十四章 紧张了 - 深夜。 乐溪汽车站。 程阮拖着行李箱站在萧瑟晚风中怀疑人生。 乐溪县没有机场,一趟飞机加不知道多少次的转站,程阮才终于到达目的地,她坐车坐的都快吐了。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程阮害怕她爸给她打电话来,上了飞机后手机就一直关机。她开机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来自她爸的十二通电话。 程阮别开眼,当没看见。 深夜汽车站有不少拉客的司机,每隔一分钟,就有人来问程阮要不要拼车,语气热情的令人无法招架。 程阮一开始还能好声好气的拒绝,但她礼貌换来的是几名司机直接上手要抢她行李,她随之耐心耗尽,拖着行李远离人群,掏出手机给徐韫节打了电话。 让他过来接自己。 - 半个小时后。 程阮坐在大号行李箱上,无聊的晃着小腿,脑子里全是方才徐韫节接到她电话后惊讶的语气。 听徐韫节的声音,他大概已经睡下了,徐韫节作息一向规律。 不过再规律又怎么样,她叫他,他还能不来? 晚风习习,深夜的汽车站依旧人流不断。乐溪县是贫困县,道路设施还不完善,路灯要么坏掉没人修要么蒙着陈年灰尘,昏昏暗暗地全是摆设。 不过乐溪县环境不错,皎月散发出的银辉足以照亮整片大地,路灯倒显得多余。 见惯了城市夜景的繁华奢靡,乍一来到如此灵秀之地,程阮心神跟着一起放松下来。不说这里的人如何,乐溪县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依山傍海,四季常青,繁花不败。 难怪能养出徐韫节那么一个男人中的极品。 - 徐韫节来的时候,程阮正坐在行李箱上发呆,眼皮耸拉着,像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猫,没了平日的张牙舞爪,乖巧的让人心疼。 兴许是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程阮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上。 天气渐冷,他穿了黑色外套,里面是简单的休闲衣,发丝乌黑,气质干净清冷,只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程阮余光注意到连帮司机拉客的大婶都多朝徐韫节看了好几眼。 因为离得太远,程阮看不清徐韫节脸上的神情,想起他和赵宣芮的热搜,她不太爽的鼓了下腮帮,微抬下颌,还是那副指使人的口吻。 “看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拎行李?” 她话落,男人没动。又站在原地静静凝望她片刻,才缓步朝她走来。 他走近,高大的身影压迫着她,她从行李箱上跳下来,抬脚将行李箱踢到他腿边。 男人低头看了眼,没管,问她:“你怎么来了?” “来看海,”程阮懒洋洋抱起胸,信口胡诌,“不行吗?” 路旁树叶哗啦啦地响,时不时有凉风吹过。 徐韫节视线落到程阮身上那件露腰上衣,微不可察的蹙起眉,他静默片刻,脱下身上的外套,也没问程阮的意思,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裹住她上身,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程阮正因为徐韫节和赵宣芮的事心里不爽,他一靠近她,她立马推了他一把。 “离我远点。”她语气生硬,眼眸一转,瞥见了徐韫节手腕上戴着的腕表。 是出现在赵宣芮微博图片里面的那只。 程阮越看越觉得刺眼,不由分说地拽住徐韫节的手,在他幽邃的注视下,发泄一般将腕表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真难看。”她边踩边骂。 徐韫节不知她是为何,他扫了眼地上沾满尘灰的腕表,没什么表情的提醒她:“这只表挺贵的。” 程阮动作一顿,抬起头瞪他,“所以?” 徐韫节分不清楚程阮哪里来这么大火气,但他能感觉到,如果今晚不顺着她,他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一定能哄好她。 “所以……”徐韫节伸手拉住她手腕,指腹在她冰凉的皮肤上慢慢摩挲着,“你得再赔我一只。” 程阮像个小富婆一样傲娇撇开头,“回去给你买。” 徐韫节望着她这副别扭的小模样,眼眸染上笑,拿上身侧的行李箱,牵住她的手,带她离开原地。 程阮身上披着徐韫节的衣服,被他残留的体温包裹,她悄悄得意了一小下,当徐韫节转过头看她,她又立马恢复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看我干嘛?” “还不算太傻,”徐韫节评价道,“知道给我打电话。” 程阮:“……我不是来找你的。” “嗯,”徐韫节也不跟她争辩,“你不来找我的,你只是来看海。不过今天太晚了,你换个时间再看海,我先带你回家,行不行?” 回家? 程阮慌了慌,他外婆家吗? “不行!” 她现在太狼狈了,而且还没准备好。 徐韫节看她一眼,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只是那双黑眸还是黯淡了些许,他提醒她:“这里的宾馆都不干净。” 小县城的宾馆……程阮有所耳闻,她光是想象一下,浑身鸡皮疙瘩就都起来了。 “徐韫节,你家都有什么人?”程阮从来都不擅长跟长辈聊天,也没几个长辈喜欢她。 “我外婆。”徐韫节嫌她走得慢,长臂揽上她的腰肢,带着她的腰往前走,他说:“这个时间点,老人家已经休息了。” 程阮没说话。 “程阮,你在犹豫什么?” 犹豫什么?! 还能犹豫什么?! 她来得着急,头发都没洗! “紧张了?”徐韫节见她不说话又追问,声调里裹杂着细碎的笑意。 程阮一听这话有些炸毛,她站在原地不动了,想跟徐韫节好好掰扯掰扯。 可停下来后她发现徐韫节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她腰上,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他怀里。 程阮耳尖开始发烫,她默默深吸口气,收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拽住徐韫节的衣领,把他往下拉,让他低下头和自己对视。 “我能紧张什么?” 程阮凑上去绕到他耳畔,挑衅道:“徐老师,你别自恋,我们现在就是纯洁的床伴关系。” 第九十五章 你请赵宣芮吃了饭 - 最后,程阮还是和徐韫节回了家。 只不过不是他外婆家,而他发小的房子,他发小在外面闯事业,知道他回乐溪县探亲,特意让自己父母把房子收拾出来给他住。 徐韫节这几天没住在这,如果不是程阮忽然来,他可能会一直住在他外婆家直到离开乐溪县。 房子是平房,外面围着小院,不过很干净,室内地面铺着瓷砖,家具整洁没有灰尘,卫生间也是干湿分离,没有程阮想象中那么差。就是房间小了点,而且只有一间卧室。 徐韫节将行李箱放好,问程阮:“吃饭了吗?” 他知道从白城来乐溪县路程很麻烦,程阮这个时间点到,晚饭应该还没吃。 “我不饿。”程阮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直到房内亮如白昼,她才心满意足。 徐韫节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问她:“带洗漱用品了吗?” 程阮:“嗯。” 徐韫节点点头,转身行李箱帮程阮拉进卧室。 程阮也跟着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徐韫节的习惯,床单被褥和枕套都是清一色的简约风,黑白为主,干净整洁。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或者想去哪,都等明天再说。” 说完,徐韫节转身往外走。 程阮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缓过神,这就走了? 把她一个人扔这? 刚才在汽车站还对她动手动脚的,这会儿开始装正人君子了?! 程阮忽然感觉呼吸不太顺畅,她捞起床上的枕头,朝徐韫节后背扔过去,“你敢走一个试试?” 徐韫节肩膀被砸中,他回过身,捡起地上的枕头,眸光清淡的望向程阮薄怒的小脸。 看清女人眼底的不满,他唇畔漾起一抹淡笑,“不想我走?” 程阮冷冷扯起唇,“走这么急,去见赵宣芮啊?” 徐韫节神情微敛,所以她是因为这个才来乐溪县找他…… 徐韫节静默片刻,将枕头扔在床尾,他走近程阮,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正色凝视她,语气郑重认真的解释:“我不在乐溪县的这些年,她父母对我外婆很照顾,今天下午……” 程阮打断他,“你请赵宣芮吃了饭?” “是她父母。”徐韫节纠正,“她最近才回国,刚好在而已。” 程阮笑了笑,“你连她什么时候回国都这么清楚?” 徐韫节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干脆先静静地等她发泄完再跟她解释。 “徐韫节,赵宣芮在国内开了家娱乐公司,既然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人关系又这么好,你干脆娶了她算了……” 徐韫节拧了下眉,忍不住出声:“我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你这话如果被赵宣芮听到,人家还不知道该怎么伤心呢。” “我跟她没关系。”徐韫节又重复了一边,语气染上严厉。 这一刻,不知怎么,程阮想起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吵架时常用的那些话,她将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过,挑出一句正符合现下场景的话。 “你凶我?你竟然凶我?” 程阮拿起另一个枕头去砸徐韫节,“果然,你的小青梅一回来,你就变了!” 徐韫节一只手拦住枕头,另只按住程阮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拉进怀里。 程阮来不及推他,他已经锁住她的腰肢,埋在她颈窝,闷声道:“程阮,你别总把我往其他人身上推。” 他呼吸温热,喷洒在程阮耳畔,酥酥麻麻。 “为了不相干的人跟我吵架,值得吗?” 不相干的人…… 程阮被他这句话取悦到,一下松了力道,乖巧的呆在徐韫节怀里不动了。 是啊……她该折磨的人是赵宣芮。 见怀里的人冷静下来,徐韫节低头咬在她颈侧的软肉上,用力吸了下,“这几天,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尽管知道她是故意的,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程阮扯谎道:“太忙了,你也知道我奶奶今天刚过完六十大寿。” 他当然知道,连程阮成为程氏集团第二大股东也有人告诉了他。 “程阮,”徐韫节声音沉了沉,“季梵礼今天去找你了?” 程阮刚收起的小利爪因为徐韫节这句话又冒了出来,她手去推他的胸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无表情的问他:“你监视我?” “我担心你。” 程阮不回信息、不接电话,他怕她出了什么事后他没法第一时间知道,就找了人看着她,只确保她安全即可,不会去干涉她的生活。 徐韫节一向不喜欢外露情绪,如此直白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程阮听着有些招架不住,她脱下还穿在身上的徐韫节的外套,随手丢给他,态度散漫的抱起手臂,“季梵礼来找我,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讲。” 说着,观察一下男人沉冽的神情,故意气他:“然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后面的事还用我跟你详细……” “程阮!”徐韫节黑眸翻涌着寒意,“你别刺激我。” 第九十六章 醋劲这么大 程阮见他反应大成这样,心底酝酿着坏主意,片刻,她上前攥住他手指,不轻不重的揉捏了下。 “你今晚别走了。”她顶着男人幽冷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想你给我。” 男人眸底的寒意几乎在一瞬间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审视。 程阮感觉到了,冲他抬了抬下巴,“不然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来看海的吗?” 程阮:“……” 靠,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磨了磨牙,恼羞成怒一般甩开徐韫节的手,目光在房间内找自己的手机,拿起,解锁。 徐韫节盯着她的动作,“你做什么?” “买回去的机票。” 既然徐韫节那么不解风情,她又何必…… 程阮微恼的想着,下一刻,手机被人抽走,面前的男人再次抱住她,她听到他叹了口气,语调无奈。 “我去洗澡,十分钟,你等的了吗?” 程阮:“……你在侮辱我的耐性。” 徐韫节覆在她耳边轻笑了声,如羽毛拂过心间,他松开她,目光变得柔和又无奈,像一汪泉水让人忍不住想沉溺在其中。 程阮别开眼,对他说:“去洗,好好洗。”她还在挑事,“谁知道你回乐溪县这些天,有没有被哪些不干净的人碰过。” 男人又笑,“醋劲这么大?” “谁的醋?赵宣芮吗?你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吃她的醋?” “我可没说是她。”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承认的。 程阮:“……你滚。” - 程阮没去洗澡,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和徐韫节在这种地方乱来。 她这个人,仪式感挺强的,首次体验不想这么草率。 之所以跟徐韫节那么说,就是单纯的想报复报复他,谁让他又和赵宣芮见面…… - 徐韫节洗完澡出来穿的还是原先那套衣服,只是……没穿上衣。 程阮也不害羞,换了套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他看,还颇为赞叹的吹了个口哨。 徐韫节俯身捏住她的脸颊,“什么坏毛病?” 程阮不服输的和他对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说不清谁先主动,又或许两个人都在主动,徐韫节将程阮的手腕压在头顶,温文尔雅的表象破裂的彻底,姿态霸道,不容程阮有丝毫躲闪。 程阮一开始也顺着他,但到了后面,她突然阻止住徐韫节,指了个方向让徐韫节看。 “你看……” 换做一般人,大概早就身体支配思维,但徐韫节忍耐力一向很好,他停下来,顺着程阮的手指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床头柜的角落里多了一台黑漆漆的录像机,正对着床的方向。 徐韫节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就懂了。 程阮意有所指,“我想拍下来,以做纪念,你觉得呢?” 徐韫节目光挪动她脸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注视她的眉眼,像要望进她心底,探索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眉眼氤氲着坏笑,肤白如雪,美的不可方物,偏还要用一双媚意横生的水眸撩拨他,让他几乎压制不住骨子里的兽性。 “随你。”几乎是咬牙切齿。 徐韫节出声时,程阮才发觉他的嗓音已经暗哑到了极点,额头也忍出了汗。 “这样啊……” 程阮眼底染上朦朦胧胧的水雾,像春日凌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般明亮,她抬手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徐韫节,我好累,既然都随我……那我想休息了,要不今天就算了。” 说完,挣脱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身体滚到一边,裹起一旁的被子,闭上眼睡觉。 全程动作一气呵成。 程阮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气氛的死寂,一秒,两秒,她在心里默数,第三秒时,她感觉徐韫节朝她凑了过来。 下一刻,男人低哑的声音贴在她耳后,低低沉沉,让程阮心尖发颤。 “玩我?” 程阮眼也不睁,“你要想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声音染上细碎的笑,“程阮,你真当我不舍得动你?” 程阮受不了他这副勾人的模样,她强装镇定,心底默念清心咒。 男人视线在她脸上流连,眼底浮浮沉沉,最终还是只亲了亲她的脸颊,吻掉她额上的汗水。 “行,你赢了,我认输。” 他说完,泄口气,从善如流在程阮身侧躺下,手臂揽上她腰肢。 程阮被他扯进怀里,她这才睁开眼,毫不留情地质问他:“你怎么不走?” “你一个电话把我折腾到现在,我没力气了。” 程阮:“……装你就。” 过了会,程阮又说:“徐韫节,我没让你抱我。” “嗯。” 男人敷衍的应了声,搭在程阮腰肢上的手臂却丝毫不动。 - 程阮不是第一次和徐韫节同床共枕。 高中时她一个人住在外面的公寓里,偶尔闲得无聊,就会把徐韫节骗去陪她,两个人当时年轻,没少做一些过火的事,但徐韫节一向忍耐力非凡,怎么也不肯碰她。 不过第一次被徐韫节抱着入睡还是第一次。 和自己入睡有什么不同呢? 程阮想,除了暖和点、安心点,其他……她暂时还没太大感觉。 折腾了一天,程阮很快困得眼皮都掀不开,她不再为难自己,转过身缩进徐韫节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的抱枕,不抱白不抱。 程阮入睡极快,徐韫节就不一样了,等她睡后,他才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 程阮睡颜乖巧娴静,没了平日里特意伪装出的慵懒和高傲,徐韫节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她片刻,俯身吻上她的眉眼。 不多时,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叹: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程阮不是有心要真和他做什么,他配合她假装不懂,是因为不想惹她生气。 不想她不开心,所以只能宠着,纵着。 他所有的规则都注定为她而破。 往后的时间里,他会抹掉过去五年的空白,把缺她的爱都补给她。 第九十七章 我不喜欢你和她走的太近 相拥而眠。 这一晚,程阮睡得格外舒适。 徐韫节只陪她睡到凌晨四点便离开。因为外婆一向醒得早,他怕老人担心,在早上五点半之前赶了回去。 翌日。 程阮醒来,房内旖旎气氛已经消去,她睡觉不老实,睡裙全推挤在了腰间,雪白匀称的长腿露在被子外,头发乱蓬蓬的。 窗帘紧闭,屋内暗沉昏暗,程阮分不清现在是几点,伸长手臂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光刺眼,程阮缓了会才看清。 上午十点半。 除却一大堆推送娱乐新闻和软件更新外,她手机微信里还静静躺着徐韫节给她发来的语音。 徐韫节不知道程阮会睡到什么时候,只让她在醒来后记得给他打个电话,他来给她送饭。 男人声线悦耳,如冬日簌簌飘雪,冰冷又性感。 程阮被他的声音酥到,睡虫瞬间消去大半。 她从床上爬起来,刚按住语音给徐韫节回消息,一通电话打进来,页面被迫切换。 程阮拧眉看了眼,是顾少随。 顾少随怎么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难道已经听说她昨天的‘风光事迹’了? 程阮接通。 “你没事?”顾少随上来就问。 程阮不理解,“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 顾少随指的是赵宣芮和徐韫节,“那两条热搜,我看到了。” 程阮了然,“看到就看到呗。” 顾少随不相信她能这么冷静,顿了顿,缓声问她:“你……在哪呢?” “徐韫节老家……”程阮也不隐瞒,她穿鞋下床,拉开了窗帘,屋内瞬间大亮,阳光爬满各个角落。 “我昨天差点睡了他。”她说。 顾少随那边沉默了,良久,憋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会和徐韫节闹。” 程阮闻言扬下眉。 确实闹了。 她都把他家砸了。 不过这话她没跟顾少随说。 “跟徐韫节闹,那岂不是让某些人看笑话,总归,他现在喜欢的是我……”程阮回忆着昨晚的荒唐,语气听不出波澜,但又明显隐含着点什么,“甚至还心甘情愿被我摆布。” “你不是说不执着了吗?”顾少随问她。 程阮拖腔带调的嗯一声,语调懒散:“是不执着了,但身边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仔细想想……以后每天晚上睡觉有人陪着,第二天早起还有人记挂,这种感觉程阮已经很久没有过。 她觉得很幸福。 程阮说完,顾少随那边一时没了声音,两个人后来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等挂断电话后,程阮已经忘了要给徐韫节回消息这事。 她进浴室洗了个澡。 等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时,徐韫节刚好推门进来。 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程阮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长到大腿根的浴巾,双眸被浴室的水汽氤氲出一层潋滟的水光,肤色白里透红,幼态纯欲,视觉刺激性极高。 徐韫节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淡如轻雾的神色凝了凝。 片刻,僵着的视线从程阮身上移开,平静道:“我给你带了饭,穿好衣服出来吃饭。” 话落,带上门离开。 房门关上,程阮扬了扬眉梢,回忆起徐韫节方才的神色,她好像没从他眼底看到冲动。 是这人太能忍? 还是她没有魅力? 程阮头发还湿着,她换上件浴袍,出房间前,将床头柜上摆着的摄影机收了起来。 留着,慢慢欣赏。 如果徐韫节以后敢娶赵宣芮,她就把这段视频在他们的婚礼上播放出来。 - 这处房子很小,没有正经的餐桌,徐韫节将饭摆在了客厅茶几上,都是些清淡的青菜,配上一碗小米粥。 养胃早餐。 虽然现在也不早了…… 程阮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既然徐韫节现在给她送来了,那她总得给个面子。 她拿起汤勺,往嘴里送勺米粥,味道还真不错,又香又糯,似乎还加了糖。 程阮开心的眯了眯眼,笑着望向身侧的男人,“你做的?” 徐韫节在一旁看着她吃,视线落在她还往下低水的发梢上。 “嗯。”他应了声,对程阮说:“先去把头发吹干。” “没有吹风机。” 程阮懒得吹头发,她找完借口,看到徐韫节起身进了卧室,不到半分钟,拿出一个吹风机,还是飞利浦的。 程阮:“……” 徐韫节递到她面前,“去把头发吹干。” “不想。” 程阮拒绝,过后,她眨了眨眼睛,抬头望着徐韫节,笑嘻嘻道:“除非你帮我……” - 徐韫节拒绝不了程阮的要求,他带她去卧室,让她坐在方正的软椅上,耐心又细致的帮她吹长发。程阮发质很好,又滑又亮,徐韫节没做过这种事,怕扯痛她头发,一开始不敢用力,好多次都让发丝从指缝溜走。 他视线往下看了看,程阮正乖巧的望向窗外。 从卧室窗口望出去,天空澄碧,阳光和煦,没有城市车辆的鸣笛喧闹声,也没有被汽车尾气污染过的雾霾。 程阮这一刻无比放松,突然就很想在这里盖座房子,定居下来。 男人揉她头发的力道很轻,他的腰就在她面前,她一抬手就能抱住他。 程阮蠢蠢欲动,想看他腹肌。 但有贼心没贼胆,毕竟她昨晚已经惹过一次火。如果今天再来,怕是她叫破嗓子徐韫节都不会饶过她。 程阮脑袋里胡思乱想,须臾,忽然抬手拽住他衣角晃了晃。 男人垂眸看她,她冲他讨好的笑了笑,直勾勾注视着他,弱声道:“徐韫节,我把你家砸了!” 徐韫节给她吹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但只一瞬,他沉默片刻,问她:“因为赵宣芮?” “嗯。” 程阮很直白,“我不喜欢你和她走那么近。” 徐韫节:“嗯。” 程阮歪了歪脑袋,琢磨着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去哪?”徐韫节问她。 程阮也没想好,她离开白城是为了躲她爸,没想着看海,但既然徐韫节都这么问了,她只好回答:“想出去逛逛,但还没想好先去哪里。” “要我陪你吗?” 程阮摇头,过后,她问:“赵宣芮家在哪?” “怎么?”男人指腹蹭了蹭她耳后的皮肤,声音里带着细碎的笑意,“你想把她家也砸了?” 程阮:“……” 耳后那块儿皮肤是程阮最敏感的地方,她抬头控诉着瞪了眼徐韫节,才转到正题上,问他:“赵宣芮会报警抓我吗?” “你觉得呢?” 徐韫节反问她。 这会儿,程阮的头发基本已经吹干,男人却像看不到,依旧轻揉着程阮的头顶,长指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后来还是程阮脖子发酸,她才提醒徐韫节:“我头发已经干了。” “嗯。” 她说完,男人收起吹风机,视线交错时,程阮从他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满。 他在不满意什么? 程阮盯着他转过身的动作,嘴边渐渐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她从方凳上起身,扑向徐韫节,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男人身体僵了僵,程阮故意逗他了然道:“你自己?” “嗯,”男人嗓音低沉, 程阮呼吸莫名一滞,心跳加快,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做梦你。” 徐韫节不理她这话,转过身,对她说:“我去外面等你,你把衣服换了。” 程阮又开始装赖,“我累,不想动……” 徐韫节静静看着她。 程阮又凑上前抱住他的腰,下巴讨好的在他胸口蹭了蹭,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床尾旁的行李箱,指使他说:“我衣服在行李箱里,你去帮我拿。” - 程阮昨天翻录像机时把行李箱中原本叠的板正的衣服都弄散了,徐韫节弯身打开行李箱时,里面装的衣服瞬间全散了出来。 各种衣服中夹杂着的一件粉色bar毫无预兆的暴露在了徐韫节面前。 程阮:“……” 尴尬大过好奇,程阮立马去看徐韫节的反应。 在她的视角,能看到徐韫节明显怔愣下来,但很快,他面不改色的将所有衣服收起,叠好放到行李箱合适的位置。 见他这么冷静,程阮忍不住去回忆昨晚的事。 昨晚她被他看过了吗? 好像没看过,但碰了碰。 程阮没说要什么风格的衣服,徐韫节随便给她拿了套休闲装,起身前,目光掠过一堆衣物上摆着的那两团粉色布料。 他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程阮注意到,忍不住问他:“你在看什么?” 徐韫节神情很平静的指了指那一团,“这个还要我帮你挑吗?” 程阮闻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但一看徐韫节这么面不改色,她咬了咬牙,意味深长的冲他笑,“你敢挑,我就敢穿。” 徐韫节最终没碰,慢慢站起身,将衣服给程阮,转身出门。 程阮打量两下徐韫节给她挑的衣服,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房门。 徐韫节刚才那是……害羞了? 还是被她撩拨烦了? - 程阮换好衣服出来时,徐韫节正坐在沙发上抽烟,乌发黑眸,颓然与清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奇妙的融为一体,他这个人对异性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五年里,让徐韫节成熟了很多。 可惜,程阮不曾参与那五年。 第九十八章 徐韫节和赵宣芮这五年一直都有联系 - 程阮忽然吻过来时,徐韫节下意识拿开烟,怕烫到她。 她缠着他,说是吻,更像咬,无论哪一种,徐韫节都拒绝不了就对了。他手臂拖住她腰,避免她从沙发上栽下去,两个人体温都很高,触碰在一起,更加灼烫。 良久,两人分开,程阮懒洋洋的窝在徐韫节怀里,将他身上的衣服攥得皱巴巴。 她喘着气平复呼吸。 方才一时冲动,想吻便吻了,她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样做会拉进她和徐韫节之间的距离,她喜欢触碰他。 程阮往茶几烟灰缸内扫了一眼,轻笑一声:“徐韫节,你烟瘾这么大?” 男人领口的衣服被程阮扯皱,微仰着头,喉结滑动,让人看了口干舌燥,听到程阮的话,他嗯了声,不否认。 “徐韫节,”程阮又叫他,“我想你多活两年,把烟戒了。” 徐韫节沉默须臾,点头,“好,一起。” “不,”程阮拒绝,“我不想活那么久。” 徐韫节猛然望向她。 程阮垂眸:“我讨厌躺在床上被人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日子,处处都需要麻烦别人。哪怕是我以后有了孩子……他们长大后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想麻烦他们。” 徐韫节没再接话,问她:“为什么想我多活两年?” “因为你值得。”程阮回答。 徐韫节微坐起身,长指去捏程阮的耳垂,他低声说:“我不怕麻烦。” 程阮笑了笑,去打他的手,“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说这些有用吗?” 徐韫节捉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眸子锁住她的脸,有些艰难的说出一句话,“程阮,复合。” 说出这句话,徐韫节一点底气也没有。 “不想。”如他所料,程阮拒绝了,她说:“无爱一身轻,就现在这样相处着挺好的。” “程阮,你还在介意五年前的事。” 徐韫节的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 “徐韫节,你知道吗……”程阮来到乐溪县以后第一次和徐韫节提起这件事,她说,“你和赵宣芮上热搜了。” 她说着,俯首在徐韫节鼻尖上吻了下,将他不解的神情尽收眼底,接着,她挣脱他的怀抱,似笑非笑的起身整理衣服。 “一个青梅,一个竹马,惹人艳羡。” 程阮说完,也没注意徐韫节是什么反应,脚步往外走,“我出去逛逛。” 几乎她话落,她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别跟着我。” 程阮语气很重,她身后的动静跟着一下止住。 - 程荣山给程阮打了很多电话过来。 程阮出来,一是想回个电话,二是想晾一晾徐韫节。 “喂,爸?” “你去哪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也找不到人。” 程阮走到院外沿路的小溪边,她蹲下身,划了两下水花,说:“我出来旅游了。” “旅游?”程荣山沉默了下,“阮阮,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你奶奶相处,但你奶奶现在在医院住院,你好歹在病床前做做样子,不然传出去,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你?” “爱怎么看怎么看,你信不信,就算我全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奶奶,外面的那些流言也是照传不误。”程阮很清醒。 “你在哪旅游?” “做什么?” “我让人去接你回来。” “我不回!” 程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而她爸那边竟然也没说什么,她爸似乎很忙,没说几句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也没和程阮提股份的事。 程阮觉得挺稀奇,她笑了笑,刚站起身,又一通电话过来了。 是徐韫节。 程阮犹豫了下,还是接通。 “程阮?”那边语气小心翼翼。 程阮抿了抿唇“嗯。” 很简短的一个字,对面根本琢磨不出她的心情。 “我外婆低血糖晕倒了,我回家一趟,你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呆太久,这里治安很差。” 低血糖晕倒? 程阮张嘴,下意识问:“要去医院吗?” “嗯。” 她顿住,“知道了。” - 整个乐溪县只有一间医院。 程阮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听徐韫节的话回家,反而打辆出租车来了医院。 而且她不知道徐韫节在哪。 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一个熟悉的面孔闯入她的视线,同时,伴随着焦急的一句话。 “……韫节也在吗?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女人五十多岁的模样,衣着朴素,打着电话从程阮面前经过,朝住院部走去。 这个人,程阮认得。 她是赵宣芮的妈妈。 程阮在高二家长会上见过她。 - 住院部。 走廊里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不像消毒水,程阮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她难耐的捂住鼻子,一路跟随赵宣芮的妈妈来到二楼的一间病房内。 赵宣芮妈妈进入病房,紧接着,里面传来埋怨的声音:“你怎么才到!” “哎呀,这不是隔壁老张家非把我拦住要我们借钱。” “老张?!不准借给他,整天在外喝酒赌博,一点正事不干。” “还用你说,我心里清楚!” “……” 听声音和对话的语气,程阮猜测,病房里应该有赵宣芮的父母在。 “婶子,你说你年纪这么大了,也没个人照顾,就跟阿韫去大城市里生活……好歹身边身上哪里不舒服了还有个孩子照看着。” “对啊婶子,”赵宣芮母亲说完,赵宣芮父亲接着附和,“我看阿韫那孩子真的孝顺您,您就别让孩子总牵挂着了。” 比起赵宣芮父母,徐韫节外婆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不行啊,我老伴和女儿都在这县城里呢,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他们。” 赵宣芮父亲还想说什么:“婶子……” 赵宣芮母亲打断他:“老赵别说了,没事婶子,以后有我们夫妻俩照顾您。” 这话是对徐韫节外婆讲得。 “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程阮站在走廊外,难受的捂着鼻子,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一家人? 赵宣芮父母这么照顾徐韫节的外婆……看来,她以后想让徐韫节和赵家人断干净是不太可能了。 意识到这一点,程阮心情烦躁起来。 而这时,赵宣芮母亲又说:“婶子,您看这宣芮和阿韫的年纪都不小了,也该让这俩孩子早点定婚,早点生个孩子,咱们也能帮着看孩子不是?” “宣芮和我们阿韫?”徐韫节外婆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点疑惑。 “对啊,难道您不知道?” 尽管隔着一堵墙,程阮也能想象到赵宣芮母亲脸上的笑容:“阿韫虽说出国这么多年,可一直都跟我们家宣芮有联系,他们俩这些年在国外互帮互助,两个孩子感情深着呢!” “一直都有联系啊,我还以为两个孩子长大后已经生分了……” “那哪能啊?我可从小就把阿韫当自己未来女婿看待!” 病房里谈话声和和气气,偶尔带笑。 站在病房外的程阮耳边却像是砰地炸开了一道巨雷,砰的一声,点燃了她心头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所以说……这五年,徐韫节和赵宣芮一直都有联系? 程阮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捏紧,心脏像被塞进什么东西,一瞬间涨的不行,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暴躁起来。 她背靠墙壁,慢慢弯下腰,手撑住膝盖,大口呼吸着。 继续待下去,程阮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什么来。 她猛吸口气,扭头离开。 - 这个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头顶大太阳,程阮心里的火没地方撒,偏偏这时,还有人凑上来惹她。 “小姑娘,来看病啊?” 一个满头油光的猥琐男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道上拦住程阮,贱兮兮的对程阮笑,目光不怀好意。 程阮近乎阴冷的扫他一眼。 “滚开。” 男人被色心蒙了眼,一点都没察觉出程阮身上的怒气,或者换句话说,他觉得程阮外表娇滴滴,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 男人凑上来要摸她的脸。 程阮呼出口浊气,冷冷扯唇:“你自己撞上来的。” 话落,抬起腿,一脚正中男人裆部。 “啊——” 男人惨叫一声,脸色涨红起来,痛苦蜷缩起身子。 程阮趁此时又补给他一脚,“恶心。” 她打起架来一向找准能让对方瞬间丧失抵抗力的地方。 男人被踹的在地上嗷嗷叫:“姑奶奶,我错了!别打了!我爸妈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程阮听他这话,又一脚往他大腿上踹去。 “嗷——”男人又是一声惨叫。 “像你这种社会败类,还有脸拿父母当借口?” 程阮心里窝的火全撒到这男人身上了。 正如徐韫节所说,乐溪县治安不好,即便有人路过见到这一幕,也纷纷选择当个瞎子。 猥琐男人感觉全身骨头都快被程阮踹断了,他无论怎么朝周围人求救,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除了…… “大哥!”男人见终于有人伫步,忙痛声求救:“大哥救我!救救我!” 程阮暂停动作,顺着猥琐男人求救的方向回头扫了眼,就这一眼,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远处的男人身着黑色风衣,烈烈阳光下,他身形颀长挺拔,神情冷峻,眉眼间透漏着一股清冷凉薄,气质斯文脱俗,优雅中不乏高贵之气。 程阮看着远处的男人,不可置信般使劲揉了揉眼。她该不会是被徐韫节气晕了……连幻觉都出现了? 自我怀疑了大概五六秒,程阮差点一句脏话骂出口! 操,程宥扬这个煞神怎么回国了?!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九十九章 你想报复就冲我来 程阮想跑路,但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动都动不了,一双眸子满含错愕的盯着程宥扬。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男人平静的声音被风送到她耳中,“还不过来?你是想把他打死?” 程阮:“……” 大半年没见,程宥扬还是一样令人讨厌。 程阮深吸口气,朝他慢慢走过去,她笑容明媚,眼睛亮晶晶的,璀璨生辉。 “哥!”她脆脆的喊了程宥扬一声,面上的欣喜一点都不像在做假,“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程阮在程宥扬面前三步外停下,面上又乖又甜,但心里已经开始无声抗拒。 这不过短短一个晚上,连程宥扬都回国了?! 天要亡她!!! 为什么今天她爸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提起这件事? 在程阮面上勾勒出的笑意都快僵硬时,程宥扬的视线才从程阮脸上移开,望向她身后地上被打到鼻青脸肿的男人。 猥琐男人听到了程阮喊程宥扬哥,程宥扬视线一盯住他,他麻溜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一身伤逃命似的狂奔,比猴蹿的都快。 程宥扬比程阮高出不少,他微低着眼皮看了会儿程阮,面无表情的转身。 “跟我上车。” 程阮知道这下自己的自由没了,她冲着程宥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程宥扬是从白城开车来的乐溪,身边还随行着两个保镖,保镖守在车旁,见程阮过来,齐齐喊道:“大小姐好!” 医院周围来往不少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视线。 程阮淡定自若的很,冲两个保镖挥挥手,像领导下山视察一般,“你们好!你们辛苦了!” 程阮说完,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程阮对上程宥扬怪异的视线,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 程宥扬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个傻子。 - 或许是刚才打过架,心底的怒火散去不少,程阮再想起徐韫节和赵宣芮这五年一直都有联系,也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联系就联系,不联系才怪呢,两家人走得这么近。 她现在最该担心的是程宥扬为什么来找她? 封闭的车厢里,程阮和程宥扬坐在后排,一左一右,谁也不理谁。 程宥扬和程宥依在外留学,只有每年除夕时才会回家,算一算,程阮已经有九个月没有见过程宥扬了。 她装出一副疲惫的模样靠在车座上,眼神却时不时的往程宥扬那边瞄。 男人似乎没有睡好觉,从上车之后便闭眼假寐。程宥扬长相很干净,眉目间甚至可以说清秀,他嘴唇很薄,总抿着,不笑的时候给人严厉感,这和他身上那股斯文的气质完全不搭。 他的眼睫毛也很长,曾有一段时间,程阮觉得程宥扬和徐韫节两个人很像。 气质像,说话方式也像。甚至连生气时的冷漠都如出一辙。 但有一点,程宥扬没有徐韫节好看。 程阮见程宥扬像是睡着了,便毫无顾忌的盯着他看,但猝不及防,男人的眼在某刻忽然睁开,转眸朝她看了过来。 偷看被抓包,程阮也不慌,淡定的吐出一句:“哥,我手臂疼,应该抻着了。” 说着,她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但程宥扬并不吃她这一套。 “活该。”他说。 程阮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不想接下来被程宥扬问东问西,继续装道:“哥,我头晕,我还想吐,感觉好恶心……” 程阮小时候惹祸时一被训就喜欢装病,装着装着,演技炉火纯青。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那就闭上嘴,少说话。” 他一副冰块脸,程阮也懒得在他面前装什么好妹妹。听到这话她立马点点头,歪着脑袋靠到车座上,脸转向车窗的方向,拒绝再和程宥扬交流。 可沉默的气氛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哥,咱们这是去哪啊?” “回白城。” 程阮惊了,“可是我行李还在……朋友家。” 她没说出徐韫节的名字。 男人睁开眼,冷淡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你哪来的朋友?” 程阮:“……” 看不起谁呢? 她刚张了张嘴,程宥扬就打断她,“地址告诉司机。” 程阮见他这副模样就来火,她又不欠他的,凭什么每次他见到她都这么一副想赶紧摆脱她的模样? 一来一回,程阮心中不快,她脸瞥向窗外,问程宥扬:“是我爸让你来的吗?” 她可不觉得程宥扬这种破性格的人会多管闲事,主动到乐溪县来找她。 程阮的声音明显冷了下去,程宥扬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看一眼她,淡淡嗯了声,“算是。” 程阮迷茫了,如果开车回白城的话,少说要有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她七八个小时都跟程宥扬待在一起,她会疯掉的!! 前面路口红灯,程阮视线往窗外一瞟,看到了街边林立的快餐馆,她心思一动,立马坐直了身体道:“我饿了,我想吃饭,拿行李的事儿等我吃完饭之后再说。” 程阮扭过头问程宥扬:“我爸说让你来接我,没说让你虐待我?” 虐待两个字儿一出来,程宥扬拧眉扫了眼程阮。 后者不服输的跟他对视。 “二十分钟。”他开口,“我给你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 二十分钟……够了。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程阮毫无顾忌的从车上跳下来。 受生活环境影响,程宥扬从小就对吃穿用都格外挑剔,基本不会踏足路边快餐店以及街头小摊。 程阮喜滋滋的挑着饭馆,想等吃饱喝足后找个机会溜掉,她才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跟程宥扬走。 后车座里,程宥扬摇下车窗,对副驾驶的保镖说:“跟着她。” - 程阮刚进餐馆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人高马大的保镖便进入了她的视线。 程阮看着气笑了,程宥扬还找人监视她? 程阮面不改色点了一份鱼香肉丝盖饭,她饭量小,吃饭也快,大概十分钟吃完,她站起身。 保镖也跟着从她对面站起来。 程阮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去洗手间,你别跟着我。” 保镖闻言犹豫了下,说道:“好。” 说完,他恭敬的颔首,重新坐到座位上,等待程阮。 程阮见保镖这么听话,心底默默跟他说了声道歉。再听话的人也阻止不了她要走的决心。 挑餐馆前程阮就已经观察过,餐厅有后门,直通一条狭窄的小巷。 程阮从后门溜走,顺着小巷左绕右绕,最后绕到她今早外出经过的一棵大树前,她大致判断出徐韫节发小家的方向,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没绕晕,她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程阮站在树下观望了会儿,见身后没有人追来,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道程宥扬发现她逃跑后会是什么反应……程阮在脑海里大致想象了一下程宥扬生气的画面,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她跟程宥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能维持表面的和气。 她小时候可喜欢程宥扬了,经常缠着程宥扬陪她一起玩儿,但程宥扬只对他自己的亲妹妹好,也就是程宥依。 小时候的程阮还是很失落的,长大后就不会了。长大之后对她来说,程宥扬和方舒琦她们没有什么区别。 - 橘红色残阳,夜幕渐渐笼罩,程阮一边往徐韫节发小家的方向走,一边回忆着医院里听到的那番话。 她走的慢,回到家后,天色已经全黑。 她前脚进门,后脚便有一辆车停在了徐韫节发小家门外。 - 程阮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人跟踪,她这次栽到了程宥扬带来的保镖身上。那保镖一直跟踪她,她却没有发现。 程阮站在院里望着面前忽然闯进来的程宥扬,气得牙痒痒。 而站在不远处的程宥扬却依旧平静,对于她逃跑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他面无表情的对程阮说,话语没头没尾,但程阮听懂了。 “奶奶气得一病不起,程家在白城颜面尽失,股份下跌,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隔着浓浓夜色,程阮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来。 原来程宥扬什么都知道。 谁告诉他的?乔征聿? 刚刚在车上,他是故意没有点破,是不屑?还是想等回去后再找她算账? 程阮知道程宥扬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诓骗的人。如果说程家有谁最了解她,程阮觉得除了她爸以外,那就只剩程宥扬。 程阮忽然不想装了,她身体力道一瞬间放松下来,面色隐在黑夜里,难以分辨情绪。 静默无言,只有冷冷的凉风吹过,二人周围萦绕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程宥扬又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再说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你想报复就冲我来,别把矛头指向程家其他人。” 程阮很沉默,“什么报复?” 虽然有些事被程宥扬看破了,但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能把过错推到她身上。 程阮继续装傻,“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可是我哥啊……” 她的语调很轻松,尾音还上扬,听起来很愉悦,和她沉默的面色全然不符。 程宥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程阮哼笑一声,扬了一下眉梢,“就你自己一个人回国了?程宥依没回来?” 程宥依……程宥扬的亲妹妹。 程阮很少在程宥依面前提起程宥依。程宥扬此刻站的位置离程阮太远,程阮朝他走了几步,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程阮视线绕过程宥扬往门口看,下一刻,正对上来人的黑眸。 徐韫节扫了一圈院子里多出的三个不速之客,眉头轻轻拧了下。 第一百章 等你做好决定再来找我 程阮一看到徐韫节,便想起了今天中午在医院听到的那一番对话,顿时有些委屈,在徐韫节的注视下,她走到程宥扬身侧,挽住程宥扬的手臂。 程宥扬先前注意到了徐韫节的到来,他正转身打量着徐韫节时,程阮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低头看她一眼,她对他笑,介绍道:“那是徐家大少爷,徐韫节。” 程宥扬这个人骨子里是高傲的,他看人通常不看身份,只凭眼缘。而徐韫节没能入他的眼,他很冷淡:“不认识。” 徐韫节没听到程宥扬说什么,眼睛只盯着挽住程宥扬手臂的程阮。 “你刚回来,不认识是正常的。这么跟你说,他还是你妹夫。” 徐韫节黑眸里搅动着一团漩涡,在程阮话落,那团漩涡变得更加幽深。 与此同时,程宥扬打量的目光落在程阮脸上。 两个男人都盯着程阮看,程阮无辜的耸耸肩,她忽略徐韫节的反应,对程宥扬说:“不是我,是程冉!” “程冉?” “嗯,他是程冉的未婚夫,将来会和程冉联姻。” 程阮说的干脆,不去看徐韫节的反应,也没注意到男人眼底破碎出的那一抹幽沉。 院儿里的墙上挂着一盏灯,明晃的灯光将徐韫节影子拖长,看着程阮与其他男人相谈甚欢,他渐渐垂下眼睫,像被世界抛弃,是孤独而多余的存在。 “是吗?”程宥扬多打量了几眼徐韫节。 程阮松开挽着程宥扬的手臂,故意不去看徐韫节,把他当成透明人。 既然程宥扬现在已经找来了,她不跟程宥扬回白城也是不可能的事。 她想了想,对程宥扬说:“我进去收拾东西,现在就回白城。” “去。” 程阮点点头,走出去没几步,忽的被一股大力扯住。 一回头,她撞进徐韫节滚烫的怀抱,男人低头,失控般贴上她的唇,他锁住她的腰,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几乎要将她烫伤。 程阮愣住了,连反抗都忘记。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动弹不了,被迫昂首承受着徐韫节的爱和恨,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心脏快要跳出来。 可程阮仍有一丝理智尚存。 徐韫节……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她?! 还是当着程宥扬这狗逼的面?! 像是察觉到程阮的不专心,徐韫节报复性的咬住她的舌。 程阮吃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她扬起手—— “啪——” 徐韫节躲都没躲,坦荡挨下了程阮这一巴掌。 程阮心里憋着股气儿,一抬头,看到程宥扬正眯着眼瞧她,神情冷峻。 程阮看了程宥扬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秒后,她松口气,算了,不跟程宥扬解释了。 好在,程宥扬什么都没问。他看了她片刻,神情淡淡,“去收拾东西,十五分钟,我在车里等你。” 说完,转身离开,跟着他的保镖也一起走出院子。 程阮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徐韫节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跟了进去。 - 卧室里,程阮将东西一股脑塞进行李箱,徐韫节就在卧室门口站着,静静看着他。 “你怎么了?”他问她。 程阮也不打算瞒他,有什么话都跟他说清楚,她说:“我今天去医院了。” 徐韫节专注的凝视着她。 “我听到赵宣芮妈妈说,你这五年一直都和赵宣芮有联系。” 徐韫节沉默下来,片刻,他说:“是有联系……你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忘记我们的关系了吗?”程阮将行李箱竖起来,拉着走到他面前,扯唇笑道:“合作而已。” 说完,推开徐韫节,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却被一双手臂拦住腰。 徐韫节从背后抱住她。 程阮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松开。” “现在就要走?” “不然?”程阮说,“等我把赵宣芮家房子烧了?” 徐韫节:“我已经联系了赵宣芮,让她把微博删掉。” “删掉?他爸妈都把你当女婿看待了……还有什么删的必要?” “程阮,”徐韫节翻过她的身体,垂眸望着她,眼里含着一丝恳切,“我们聊聊,行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可我不能让你生着气回去。” 程阮听到他这话笑了笑,“徐韫节,五年前你怎么没这个觉悟?” 徐韫节没应她的话,只是抱着她的力道逐渐收紧:“我昨天跟你说过,我跟赵宣芮没关系。” 他皮肤白,脸上多出来的五指格外刺眼,偏偏又垂着脑袋,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我不是不想找你,是不敢。” 两个人从前最缺的便是沟通。 相隔那么久,如今他们之间有些事情也不是想沟通也能说得清楚的。 程阮很介意赵宣芮这个人,但同时她心里也很清楚,徐韫节如果真的和赵宣芮有什么,他就不会回国了,更不会和她有现在的重逢。 程阮任由他抱着,很久,她抬手摸了摸徐韫节脸颊,“你能跟她断了联系吗?” 她说完又重复了句:“跟赵宣芮断了联系。” “永远都别再来往。” “包括她的家人。” 她看到徐韫节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 程阮停顿片刻,补充道:“这很难,我知道。所以,等你做好决定再来找我。” 话落,她踮起脚尖,吻在了徐韫节的喉结上。 - 程阮拉着行李箱从院子里出来,保镖将她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放到后备箱中。上车前,程阮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落幕,她望着那间房子,又转过头看了看身侧的豪车。 冰冷冷的人,冷冰冰的车,她一点都不喜欢,可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没人给她第二种的选择。 - 开了一晚的车,第二天一早才回到白城。 程阮一个晚上都是在车上睡的,浑身难受,腰酸背痛。她以为回到白城就能好好休息一下,结果程宥扬直接把她带去了医院。 医院里,程冉站在病房外。 程阮看得出来程冉一看见她就想发火,但程冉顾忌着程宥扬,硬生生把火憋了回去。 “哥。”程冉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程阮身侧的男人。 她和程宥扬不亲。 也不对……应该说整个程家除了她爸和程宥依,程宥扬对谁都一个样,说不上冷漠,但也没热情过。 一路风尘仆仆,程阮头发有些乱,衣服也皱巴巴的,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才走进病房去见程老夫人。 她前一脚迈进病房,下一刻程老妇人的怒骂声在病房内响起:“你来干什么?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很显然,程老夫人还惦记着自己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全被转移到程阮名下的事。 程老夫人如此态度,程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正好她也不想在这陪床。 要不是程宥扬非得把她带来,她才不会跑这一趟。 程阮在病房里待了不到半分钟,就把程老夫人气的差点又晕厥过去。 因为她故意问方舒琦:“方姨,我爷爷呢?” 方舒琦面色尴尬起来,吞吞吐吐的说:“我……我不知道。” 方舒琦不知道,可是程老夫人心知肚明,她拿起一旁的水杯就朝程阮摔来:“你给我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走廊里,程宥扬听着里面的动静,静靠在墙壁上,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接到程宥依的电话,他目光才有焦距,走到其他地方去接电话。 程阮出来的时候,只有程冉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一看程宥扬不在,程阮差点高兴的原地蹦起来。 太好了!她终于有自由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程阮都没有好好休息,她打个哈欠,权当看不见程冉,步履懒散的往电梯走。 程冉恨恨的盯着程阮的背影,在她路过自己时,低声挑衅。 “程阮,你别得意!” 程阮闻言脚步顿住,偏了偏头看她,“如果你不想现在就身败名裂,最好别再惹我。” “你……!” 程冉看不得程阮如此嚣张的模样,连程鸢给她的嘱托都忘了,脱口而出道:“我忘记了,你才刚回来,有些事还不知道。” 说这话时,程冉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嘲讽和得意。 程阮微眯了下眼,听到程冉说:“爸爸前段时间收购了公司其他股东手里零散的股份……其中一半转给了我。” 因为这事儿,程冉现在得意的很,觉得比起程阮,她似乎更受她爸的宠爱。 “加上我姐姐和程霜觉,我们拥有程氏集团百分之十二的股份。”程冉故意刺激程阮,“这件事爸连说都没跟你说,可见你在爸心里的地位也不过……” “啪——” 程冉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脆生生的,响亮的很。 她整个人都被打傻了。 一抬头,见程阮正慢慢逼近她,“程冉,我是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一个小三的女儿,哪来的脸爬到我头上?” 程阮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程阮你……”程冉想还手,但目光一转,突然看到了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人,他正站在程阮身后不远处,不知将她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哥……” 程冉叫了他一声。 第一百零一章 来我公司当艺人 程冉叫程宥扬的时候,程阮身体瞬间僵了下。 她刚才骂程冉的话,程宥扬都听到了? 程阮咽了咽口水,回过头看向程宥扬,他还是那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神情,他对上她的视线,也没说别的,只道:“该走了。” 程宥扬压根不管程冉,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看着程宥扬离开的背影,程阮扬了下眉梢,似笑非笑地回过头睨向程冉,轻嗤出声:“你以为程宥扬会站在你那边?” 程冉眼睛瞪得浑圆,脸色也被气得涨红。 程阮将她这副表情深深刻在眼里,勾了勾唇,接着离开。 程阮和程宥扬一起乘电梯下楼。 进入电梯后,也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别的原因,程阮挑了个角落站着,几乎和程宥扬所在的位置呈对角线,距离很远。 程宥扬微微偏头瞧了一眼程阮在的方向,寂静的电梯里,他出声:“你跟那个徐韫节是怎么回事?” 程阮想了想,说:“就是你昨天看到的样子。” 她说完,程宥扬又看了看她。 程阮看上去困倦的很,懒洋洋靠着电梯壁,漫不经心的说:“徐韫节是我的人。” 程阮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生气时故意对程宥扬说徐韫节是程冉的未婚夫。 片刻,程宥扬又问她:“到哪一步了?”他语气很平静,仿佛不关心程阮的事,只是照例询问。 “我都睡在他家了,你说呢?”程阮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瞒的,说完,她问程宥扬,“哥,你这次回来呆多久?” 在程阮的记忆里,哪怕是逢年过节,程宥扬也在白城待不过半个月。她以为程宥扬这次回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待上三四天就会离开。 可下一刻,她察觉到程宥扬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默声道:“不走了。” 程阮愣了:“……?” 什么……什么叫不走了? 程阮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你国外的学业?” “我毕业了。”程宥扬回答她,“二叔让我去程氏公司上班。” 去程氏上班? 程阮眨眨眼,迟缓的哦了一声。 这样也行,她以后就是程宥扬的老板了! 不过……程宥扬留在国内,那程宥依呢? - 从医院出来,程阮蹦蹦哒哒的下台阶儿,大眼一扫,便看到停车场那边纪千毓开着她的车来接她了。 程阮在知道自己要来医院就给纪千毓发了消息,让纪千毓来接她,纪千毓动作还挺快。 程阮可不想让程宥扬送她回家,她还得再把他请上楼。 程阮冲纪千毓的方向指了指,对程宥扬说:“哥,我朋友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程宥扬回话,拔腿就想溜。 只是她没走几步,肩膀被人按住,她回头,程宥扬正垂眸看着她,说:“今天腾出时间回家一趟。” “啊?”程阮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情愿。 程宥扬松开她,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我有东西给你。” 程宥扬能有什么东西给她? 程阮还是不太情愿,但只能点点头道:“好,我晚上回家吃饭。” - 送走之程宥扬那尊大佛,程阮走向自己的车。 车旁,纪千毓热情的给她打开车门,脸上堆满了笑容,“阮姐,你……这么快就被抓回来了?” 见到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人,程阮也不再硬拗出一副有精神头的模样,她坐进后排,整个人几乎躺在后座上,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才咕哝不清的问纪千毓,“我让你挖的人怎么样了?” 纪千毓一听她提起这事儿立马来了火,满腹的委屈和抱怨:“那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难挖!阮姐!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 程阮没工夫听他发牢骚,打断他问:“所以是没挖到?” 纪千毓呆住,嘴巴张着,他想了想,不确定道:“也不算。” 闻言,程阮睁开眼,慢吞吞起身看着他问:“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那三个人里面有个叫的姜越的男人,模特出身,在网上有不少粉丝,虽然表面上已经成了华锐的艺人,但我打听到他还没签合约。也就他还有挖一挖的可能性。” 纪千毓这两天找了很多人,想了很多方法才查清这三个人的所有信息。 除了姜越外,其余两个都是华锐老板大学时期就认识的朋友,据说关系匪浅,不是靠一些利益就能挖走的。换句话说,就算挖到了公司,也有可能身在曹营心在汉。 新悦完全没有必要冒那个险去挖一个其他公司旗下的艺人。 纪千毓的办事能力程阮一向放心,既然现在纪千毓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赵宣芮在娱乐圈里还是有些本事在的,最起码能笼络住人。 程阮拿出手机点进微博,赵宣芮原先那两条让人看着就恶心的微博已经删除了,但赵宣芮粉丝还在自娱自乐的谈论这件事。 程阮大致翻了一下,几乎在赵宣芮的每条微博下,都会有她的粉丝提及到赵宣芮所谓的‘竹马’。 程阮看着就难受。 纪千毓见她不说话一个劲儿的玩手机,还以为她放弃了从华锐挖人的事。 直到车停在程阮家公寓地下车库,程阮从车上跳下来,问他:“那个叫姜越的,人在哪?” 纪千毓愣了愣,下意识回答:“这两天休假在家。” 程阮点点头,“姜越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给我。” 纪千毓郁闷了:“阮姐你要亲自上啊?!” 回答他的是女人漫不经心的一个音节:“嗯。”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 程阮回到家先泡了个澡,她回到家也不过九点,时间还早,她昨晚没睡好,先在家补了个觉。 睡到中午她起床吃完饭,才顺着纪千毓给她的地址去找那个叫姜越的人。 姜越是个网红,有着千万粉丝,单看纪千毓给程阮的照片,姜越的颜值足以吊打娱乐圈一大批男艺人。 只可惜姜越没有背景,据说脾气也有一些古怪,不适合在娱乐圈那种水深的地方混,而且姜越本人似乎也不愿进军娱乐圈。 据说华锐老板和他面谈多次,也没能顺利让他签下合同。 也许是因为这个姜越让赵宣芮吃过亏,程阮虽然还没有见到他人,但对他的印象就已经不错。 姜越住的地方在白城的一栋高档公寓楼。 程阮按着地址找到他家,她敲门,半天里面也没人出来。当她怀疑姜越压根不在家时,她眼前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程阮视线在姜越脸上慢慢打量过,眼前这人长了一张建模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脸庞完美的无可挑剔。有这张脸在……不混娱乐圈真的可惜了。 程阮更加坚定要签下姜越的决心,她清了清嗓,问他,“你就是姜越?” 男人上身黑色短袖,深黑色大裤衩,脚踩拖鞋,头发乱蓬蓬的。他扫了一眼程阮,“姜越不在。” 程阮:“……?” 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她翻开手机里的照片、连带着姜越的那份资料,举到姜越面前,“我没有恶意,就是来找你谈谈生意。” “我不是商人,不谈生意。”姜越都没正眼看她,直接拒绝。 程阮脱口而出:“可是我很喜欢你……” 她话落,男人关门的动作顿住。 程阮趁机拿脚挡住门,对他说:“姜越,来我的公司当艺人,我一定力捧你。” 姜越目光往下,视线从她的腿慢慢往上滑,挪到她的脸上,他扯了一下唇角,语气吊儿郎当的:“怎么,你要包养我啊?” 第一百零二章 阻止程鸢嫁给乔征聿 程阮扬起眉梢,解释道:“不……”不是,你误会了。 只可惜姜越没给她讲话的机会,他往门框上一靠,要笑不笑的睨着她,“你打算怎么包养我?” 程阮:“……” 她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既然姜越这么说,那她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你先进我公司,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行。”姜越答应的速度太快,快到让程阮觉得姜越挖了个坑给她跳。 他上下扫她两眼,见她两手空空,他问:“合同带了吗?” 这就已经扯上合同了…… 程阮头一次见到比纪千毓还跳脱的人,她一乐,笑出声来,“你家楼下有打印店,我让人拟定一份合同过来,你现在就签。” 姜越没有异议,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看上去极好说话的模样,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沟通,“行,先进来。” 说完,他侧身给程阮让出一条道,让她进门。 程阮没动,微微抬头盯着姜越看了会儿,才施施然走进他家。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赵宣芮怎么都签不下的人,就被她如此轻而易举的搞定了? 姜越的房子很大,也很乱,看上去是一个人住。虽然茶几沙发上的物品胡乱摆着,但室内并没有异样的味道,可见姜越虽然邋遢了些,但不是不注重卫生的人。 “可乐还是苏打水?” 姜越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程阮想一想,问:“是冰镇的吗?” “是。” “那可乐。” 回答完,程阮拿手机给纪千毓发信息,让他拟定一份艺人合同打印送过来。 姜越拧开冰可乐的瓶盖,放到程阮面前茶几上。 程阮礼貌性说了声谢谢,视线一抬,蓦地发现茶几边缘处摆着一部手机,手机被支架固定。 第一眼,程阮以为是姜越在看直播,但当她把脑袋凑过去,仔细瞅了瞅,才发现是姜越在开直播…… 程阮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入了镜头。 “……” 程阮回过身去看姜越,他为什么不早说他在开直播? 姜越扫了一点她的反应,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两眼上面疯狂刷屏的弹幕,眉梢轻抬,退出直播,啧啧两声冲程阮说:“恭喜你。” 程阮:“?” “不对,是恭喜我们。”他纠正,“我们马上就能上热搜了。” 程阮:“……” 虽然姜越还是用那幅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程阮知道姜越不是在开玩笑,凭借姜越如今的人气,想上热搜简直轻而易举。 “喂!”姜越叫她,“你多大?” 程阮声音闷闷的,“二十三。” “我二十一,你比我大。”他说。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程阮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上热搜,她拿起茶几上的可乐灌了两口,这才看向姜越:“所以……?” “所以……”姜越拖腔带调,“姐姐,你可得好好对我。” 姜越犯起混来,那双眼眸像暗含勾子,媚而不娘,活脱脱一个矛盾体。 程阮愕然,她这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疯子? “姜越,你跟你的粉丝解释清楚,我不是你女朋友。”程阮跟他解释,“我有男朋友,我不能让他误会。” 姜越听完她的话,连个多余的反应也没有,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原来姐姐你想让我当男小三。” 他颇为苦恼的叹口气,“行……只要姐姐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他还俯身蹲到程阮面前,露出一副受到伤害后悲切委屈的样子。 程阮哑口无言。 靠!哪来的戏精?! 她突然有点后悔找人上这么个人。 还好,纪千毓来的很快。 签完合同,程阮立马从姜越家离开。 程阮把姜越的事交给了纪千毓全权处理,自己则回了一趟程家,有些事她得找她爸问清楚。 - 前几次程阮回程家时,虽然程家的佣人做起事也还算井井有条,但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懒懒散散。如今程荣山回来,程家的佣人也跟着勤奋起来,没人再敢偷懒。 程阮从停车到进客厅的一路上能感觉到。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好。” 佣人纷纷和程阮问好。 程阮点点头,她加快步伐跑上三楼她爸的书房。 她敷衍性的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里面,程荣山正站在窗边抽烟,听到门开的动静,他往门口看了一眼,看到程阮来,丝毫不惊讶,仿佛早就料到。 程阮看他在抽烟,跟着从他书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点燃。她从不避讳在程荣山面前抽烟,也不怕让他知道。 父女俩一人一根烟抽着,对视,沉默。 “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最终还是程荣山先开口。 程阮扬扬眉,没说话,就站在书桌前,隔着一段距离跟她爸对视。 几天不见,她爸好像瘦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程阮的错觉,她总感觉程宥扬的长相和她爸的长相有众多相似之处。眉眼,鼻梁,都有着一样的神韵。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她那位大伯,但光看程宥扬也能猜测出来她那位大伯应该和她爸长得非常像。 程荣山见程阮不说话,无奈的叹口气,碾灭手头的烟,朝程阮走过来,“阮阮,你那是在打方家人的脸。” 方家……方舒琦的娘家,在白城也算有些势力在。 程阮摇了摇头:“我不怕他们。” 从决定和方舒琦对着干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好后面的路。 “我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程荣山拍着程阮的肩,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他说:“爸现在身体还说得过去,还能再帮你管理公司几年,万一有一天爸不在了,你一个人能管理得了偌大的程氏集团吗?” 程阮想了想他这话,她爸是怕她接手公司后会被方家人使绊子? 她心思一动,“所以,你把程宥扬安排进了公司?” 程荣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了笑,对她说:“往后的时间,收收心,跟着宥扬好好学习管理公司,等你能独挡一面,爸就带着你方阿姨去环球旅行,不再管公司的事。” 程阮有些愕然,她爸怎么都不问问她寿宴上的事儿? 是她爸不知道? 不应该啊,程宥扬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她爸会看不出来? “爸,你真的决定要把公司交给我?”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程阮:“……是。” “阮阮,继承公司后,你打算怎么发展程氏,让程氏在整个集团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她爸会这么问,程阮故作神秘:“我想想啊……” 两秒后,她说:“我会卖掉,存一笔钱去买楼,把楼房全租出去,当个包租婆,每天收收租金、喝喝茶养养鱼什么的。” 程荣山笑出声,颇为宠溺的看着程阮:“你啊……” 程阮也跟着笑。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程荣山有个视频会议,程阮才从他书房里出来。 离开前。她对她爸说:“我能容忍程冉一时,没办法一直容忍她,你看好她,别再让她来惹我。” 就在程阮开门出来的一瞬间,她听到她爸书房旁边的房间传来异样的动静,程阮顿住脚步,往旁边的房间扫了一眼,冷嗤道:“只会偷听墙角的臭虫。” 她知道是程冉在听墙角,故意骂她,“活该一辈子烂在角落里发臭。” 骂完下楼时,她在二楼楼梯拐角碰到了程宥扬。 程阮想起今天早上程宥扬说要有东西给她,笑嘻嘻的凑过去。“哥!你这里干嘛?等我吗?” “嗯”男人点头,“给你的。” 说着,他偏了偏身,这时,他手里拿着的小型手工玩偶才暴露在程阮眼中。 因为程宥扬刚才一直侧着身,程阮没看见他手里还拿着东西。 三楼,程冉从悄悄往下看,想知道程阮走了没有,却未料刚好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开始眼红起来。 凭什么程阮就有礼物,而她没有。 她心里气愤,一直盯着两个人看,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程阮反应有些不对,为什么感觉程阮并没有那么开心?反而异常沉默。 可下一刻,程阮开心的笑靥又让她以为方才出现了幻觉。 二楼拐角处,程阮接过玩偶,对程宥扬笑道:“好漂亮,谢谢哥哥!” 没人发现她捏着玩偶的手在不断收紧,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 在程家吃晚饭时,程阮接到一通电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串号码,随便找个理由,出去接的电话。 那边一上来就跟她说,“阻止程鸢嫁给乔征聿。” 是个女声,语气温柔,声音很好听。 月色笼罩下,程阮拧了下眉头问她,“为什么?你跟乔征聿认识?” 女人没回答,只问她:“你会帮我吗?” 让程鸢别嫁给乔征聿这事儿…… 程阮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光我阻止程鸢没用,乔征聿那边……” “我自有办法。” 女人语气里的势在必得让程阮心头冒出一个想法,“你别告诉我你想嫁给乔征聿?” 女人还是不正面回答她,“程阮,这个忙,你帮不帮?” 程阮沉默良久,点头答应:“好,我帮,但是你要给我点时间。” - 从程家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公寓时,大概已经晚上十点。 程阮回到家后,第一次没着急着先洗澡。 她攥着程宥扬送她的玩偶,走到卧室,想看看放到哪个位置比较好。 她前后试了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适合这个玩偶待的位置。 她拿着玩偶,在卧室里沉默了会儿。 果然多余的东西就是多余的,强行融入根本不可能。 片刻,程阮走出卧室,捞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去了浴室。 几分钟后,程阮垂眸睨着地上冒起黑烟的火团,眼底没有温度,仿佛烧掉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看着浴室里的烟越来越多,程阮开窗通风。 这时,有人来敲门。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沾上烟味儿,这才出去开门。 - 两分钟后。 程阮眯起眼看着大半夜来她家敲门的闫谟,“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闫谟一身黑衣,眼睛也黑漆漆的,直勾勾锁定她,说出来的话刻薄无比:“就你这副丑样子,还好意思去包养别人?” 程阮:“……”闫谟怎么知道。 “姜越……”他嘴里慢慢碾磨这两个字,“你换男人的速度还真快。” 听完闫谟的话,程阮意识到,她和姜越可能真的上热搜了。 程阮瞬间感觉有些头疼,看闫谟也没那么顺眼了,语气凶巴巴的问他,“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来给你看见东西。”闫谟说着便撞开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她家。 “换鞋!”程阮喊他。 闫谟不理她。 程阮没了耐心,上去一把扯住闫谟的头发,“老子让你换鞋再进!” 闫谟沉眸扫她一眼,“手松开。” 第一百零三章 你那个继妹来找过我 闫谟强行进入程阮家,像个大爷似的来到沙发上坐下,“我手里有一段视频,你过来看。” “闫谟,我很好奇。”程阮走近沙发,问:“当初告诉你所谓‘真相’的人,是谁?” 闫谟看她一眼,回答:“程鸢。” 两个人第一次正面谈论这件事,都是想解决问题,所以闫谟也不瞒她,“你那个继妹来找过我。” 程阮觉得荒唐,哭笑不得:“程鸢?她的话你也信?” 闫雨薇死的时候程阮才上初中,程鸢是程阮高中毕业后才来程家的。程阮连知道程鸢这个人都是在初中毕业之后。程鸢在去程家前程阮和她毫无交集。 程鸢为什么会知道闫雨薇这个人的存在? 又为什么会找上闫谟? 还有所谓的证据,简直可笑! 闫谟注意到她的语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从黑色冲锋衣外套中掏出一个u盘,扔到桌面上:“有些事,既然你说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程阮望着通体黑色的u盘,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转身去书房拿出笔记本电脑,她插上u盘,播放u盘里的视频。 视频久远,画质不是很好,但依稀可以看出视频中闫雨薇站在天台上发呆的身影。 接着,视频加速播放,留着及肩长发的女生走近闫雨薇,站到她对面,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 足足五、六分钟的对话。 过后,女生离开,虽然视频画质不清晰,但依旧可以肯定和闫雨薇谈话的这个人……不说是程阮,但长相与程阮有着八九分相似。 而程阮没有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 “所有的视频都可以证明,当初跟我妹妹关系最好的人,就是你。“她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你。” 闫雨薇的死给闫谟造成很大打击,尤其是在他知道他妹妹死于非命后。出国这五年,他一直都在调查初三毕业典礼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尽全力恢复当时所有的监控。 没人比他更希望他妹妹的死和程阮没关系。 但这五年的调查结果,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证明程阮和他妹妹的死脱不了干系。 程阮的公寓很大,视频播完后,室内气氛令人缓缓窒息。 “我跟闫雨薇不熟。”程阮还是那句话。 这种视频她看过很多次,她很清醒,她知道她那天没有见过闫雨薇,那就只能证明一点,视频是假的,被人伪造过。 可像闫谟这种人不像会被一段伪造的视频轻易蒙蔽。 各有各的理,谁也说不清。 沙发上,闫谟听完程阮的话后,微微沉默下来。他垂了垂脑袋,从程阮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乌黑的短发。 片刻,他开口,声音是被压抑到极致的平静:“证据已经摆在这了,你还想抵赖?” 程阮听出闫谟话里已经有了怒意。 她拧起眉,俯身关上笔记本电脑,拔下u盘,扔给闫谟,“我说了我不认识你妹妹。” 或许是她平静的语气,或许是她固执的思想……惹怒了闫谟,后者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带向自己,几乎是咬牙切齿:“程阮,你真的该去医院看看。” 程阮不服输的对上他暴戾的目光:“我没病去什么医院?” “总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你有没有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这话时,闫谟已经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很认真,此时的语气像在劝导,只是他那种目光让程阮很不喜欢。 程阮张了张嘴:“放开我。” 闫谟没有,他依旧钳制着她,两个人距离很近,几乎快鼻尖碰鼻尖,他缓缓开口:“程阮,想清楚了来找我,我认识一个还不错的心理医生。” 程阮依旧抗拒他提起这个话题。 闫谟又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才松开她,他拿起u盘,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还有……” 程阮侧眸看他,听到他说:“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程阮:“……你滚。” “下次一起滚,”闫谟的荤话说来就来,“我让你在上面。” 程阮再也忍不住,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他,“发情别冲着我!外面大街上多的是流浪汉。” 男人轻嗤一声,没跟她在嘴皮子上多费工夫,开门离去。 - 闫谟走的轻松,程阮却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这件事,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指尖落在‘徐韫节’三个字上面。 犹豫了很久,她没打徐韫节电话,而是找了罗颐千。 她这几天没联系过罗颐千,总得知道罗颐千在她爷爷那过得好不好。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电话拨了很久,那边都都没接,程阮以为罗颐千已经休息了,刚想挂掉电话,那边接通了。 程阮一愣,清了清嗓子,组织好措辞,问:“罗奶奶,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我爷爷对你好吗?” “嗯,你爷爷很好。” “那就行。” 也不知那边在做什么,罗颐千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你知道吗?我现在医院。” “您生病了?” “不是,是陪你爷爷来看你奶奶。” “……” 程阮想象了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声:“那您注意安全,别被孙慧英伤着。” 那边也跟着笑,“我知道。” 有些私事儿,程阮不好过问,但现在知道罗颐千并没有受到亏待后,她也就放心了。 毕竟罗颐千是被她牵扯进程家的。 - 洗完澡休息前,程阮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翻了一下微信。 从她回来,徐韫节还没给她来过电话,微信也没有。 程阮自认没那么在意徐韫节在她生活中的参与感,但在每次尝试入睡都失败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拿起手机再看一遍有没有收到来自徐韫节的信息。 次数一多,程阮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最后,她将手机关机。 - 翌日。 上午九点,室外下着雨,室内光线昏暗,程阮晚上睡觉不老实,被冻醒过几次,然后伴着雨声又沉沉睡去。 她想,如果不是有人来敲门,她能睡上整整一天。 外面敲门声不断,程阮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她有起床气,被人这么一打扰,浑身像涂了炸药一样,一点就着。 “一大早就来敲门,你……” ‘是不是有病’这四个字还能说出来,因为程阮被来人吓到了。 第一百零四章 我怎么会认识你堂兄 程阮睡眼惺忪,仔细揉了揉眼,以为她看错了。 程宥扬怎么会……? “醒了?”男人西装革履,声音冷冷淡淡,像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程阮一下彻底清醒。 程宥扬待会儿还有事儿,他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二叔让我来问你,新闻怎么回事?” 新闻? 什么新闻? 程阮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儿,脱口而出:“假的。” 对!什么都是假的!这样说最保险! 后者点点头,“那就赶紧处理好,还有,别总在外面乱来,身为程家的继承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和程家有着莫大的关联。” “我懂!”程阮装乖道。 有关联又怎样,她已经决定好以后会把程氏集团卖掉,把她妈妈的钱全都拿回来。 两个人的对话全都是在门口完成,程阮已经忘记了要请程宥扬进门,后者也没太在意,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行,我先走了。” “哥哥再见,路上小心。”程阮立马说,那语气,乖的不能再乖。 程宥扬点点头,刚转过身。一道突兀的声音乍然出现:“阮姐,你醒了?!” 程阮扭头一看,是纪千毓来了。 她扬了下眉梢,“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纪千毓语气很激动,“你是不是没看微博?你前段时间刚闹出和季梵礼的绯闻,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季梵礼……” 纪千毓觉得程阮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刚想硬着头皮训斥几句,蓦地看到了程宥扬。 下一刻,他的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宥扬本来都要走了,结果视线在纪千毓脸上扫过的时候,一下定住,他目光锁定纪千毓,眯了眯眼睫,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着,纪千毓吞咽了好几下口水,眼神都不敢直视程宥扬。 程阮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开口:“他是明星,你见过他不是很正常吗?” 纪千毓闻言猛地点头,“对,我是演员!拍过一些戏。” 程宥扬的面色并没有因为程阮的话而好转多少,他又深深看了纪千毓一眼,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沉默着离开。 纪千毓目送程宥扬的背影消失,一直未收回视线。 程阮看着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别看了!人都走了,你刚刚想说什么赶紧说,说完我要回去睡觉。” “哦……”纪千毓努力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面色有些许的不自然,“你和季梵礼刚弄出绯闻,现在又跟姜越一起上热搜,你知不知他粉丝都快把你家底给扒出来了!” “姜越没解释?” “他要解释了我还能来这找你?”纪千毓觉得自己都快成跑腿的了,可又没有办法,程阮不接电话。 程阮早就察觉出来姜越是个刺儿头,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刺,“我跟姜越没别的关系,让他发个微博澄清一下。” “问题是那祖宗现在不肯!” “为什么不肯?” 纪千毓摸了摸鼻子,八卦兮兮道:“他非说你要包养他,那样你们就算不上是真的没有关系。” 程阮:“那就……花钱撤热搜。” “那姜越那个人……?” “我会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程阮说,“还有,对外说明一下,我已婚。” “你是怕他那群粉丝?” “不是。” 不是?纪千毓惊了,“你真要结婚了?跟谁?季梵礼?还是你前男友?” “你怎么这么八卦?是不是最近没戏拍闲得慌?”程阮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麻烦纪千毓办事的时候不觉得他整天休假有什么不妥,但眼下他整天在自己面前逛游,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毕竟纪千毓可是新悦的头牌艺人。 说的不负责任一些,他就是她的摇钱树。 程阮赤裸裸的视线让纪千毓觉得自己都快被她用眼神把衣服给扒光了,他抖了抖肩膀,说:“那我走了。” “等一等,”程阮叫住他,上下打量他两眼,“你跟程宥扬认识?” 纪千毓身形一僵:“阮姐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认识你堂兄?” 程阮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但愿。纪千毓,如果被我发现你骗我……你就完了。” - 等两个人都离开,程阮也睡不着了。她给自己泡了一桶泡面,一边打开电视追剧,一边抽着烟。 思绪渐渐飘至大学时期。 纪千毓比她大两岁,刚认识纪千毓时,他大三,她大一。纪千毓是孤儿,生长在福利院,被好心人资助长大,他长相不错,资质也好,奈何没背景,一开始只能在剧组跑跑龙套。后来程阮花钱给他投资电影,他一炮而红。 新悦这个公司可以说是她和纪千毓两个人的努力才能达到今天在娱乐行业占据领头羊地位。 纪千毓这个人,背影她都调查过,很干净。 说他认识程宥扬,程阮觉得可能性不大。 一根烟抽到一半,程阮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关着机,她回到卧室,刚开机,手机还没捂热,一通电话就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猛抽一口烟,回到客厅去。 还是昨天那个女人打来的,程阮知道她要问什么。 “我想了一下,程鸢救过乔征聿母亲的命,除非让程鸢主动放弃乔征聿,”程阮对那边说,“否则这门亲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女人那边顿了顿,“那就让程鸢放弃。” “程鸢等今天等了十几年,就这么让她退婚,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没可能?”电弧那边的人声音讽刺,“程阮,女人都是感性的生物。乔征聿根本不爱程鸢,她嫁过去也是守活寡。如果在时候出现一个比乔征聿优秀、比乔征聿家世更好而且还爱程鸢的人,她会动摇的。” 程阮听着嗤笑一声,“你说得轻松,这种条件的男人哪个不长眼会看上程鸢?” “会有的,”女人态度很坚定,“程阮,有件事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程阮般半垂着眼,弹了一下烟灰,“你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你已经有决定了。” 女人不否认,直言道:“我让程鸢别嫁进乔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程阮哭笑不得,“大小姐,我跟程鸢的关系有多差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希望程家因为一个程鸢而没落下去。” “你什么意思?”程阮这次是真的听不懂女人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市长这个位置,乔家人坐不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最好别和乔家人产生联系。” 第一百零五章 姐姐,哥哥看起来好凶啊 听女人说完,程阮慢慢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女人和乔家有什么仇怨。 “所以,拦住你那个继妹……”说到这儿,女人停了一下,“要么你拦住她,要么你把她赶出程家。” 程阮静静思量片刻:“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泡面也同一时间泡好,但程阮没什么心情吃。 她窝在沙发里,又抽了很多烟。直到顾少随打电话来问她。 “你几天没去学校了?” 程阮:“……”顾少随不说她都要忘了她还是个老师。 “你要不想当这个老师了,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又不会拦着你,你总旷工校长都快把我电话打烂了。” “对不起。”程阮干脆利落的道歉。 她一道歉,顾少随愣了,犹豫好半天,斟酌着开口:“我……是不是哪里话说重了……你竟然跟我说对不起?” “……” 程阮:“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会去学校的,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儿。” 电话挂断,程阮发微信找纪千毓要姜越的联系方式:【把姜越电话给我。】 随后,她随便扒拉了两口桌上的泡面,吃到一半儿,纪千毓的信息回过来了。 她将姜越电话号码复制到通讯录里,保存联系人,接着拨通。 静静等了片刻,那边接通:“哪位?” 姜越声线懒懒散散又带着点儿低哑,很明显,他还没睡醒。 “是我,你老板,出来见一面。” - 程阮以为自己够懒了,没想到姜越比她还懒。等姜越磨磨蹭蹭收拾好,已经该吃午饭了。 程阮定下一家中餐馆。 她到的时候,姜越正等在门前,要笑不笑的看着不远处找一小姑娘搭讪的冒牌富二代。 程阮下意识顿步,往那边看了一眼,恰好听到男的在宣称自己家世有多么好,眼界多么开阔,生活条件多么优质。 程阮心底无语,真正的富二代都是把涵养刻进骨子里,有谁会像他这样当成一种炫耀。 直到进入餐厅在定好的位置上坐下,姜越还在跟程阮提起这件事,“要是换我演,我肯定演的比他好。” 他指的是刚刚那男人装富二代的事儿。 程阮听着心思一动,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姜越如果演起来确实比刚才那人好,她要不要找姜越扮演大佬去动摇程鸢要嫁到乔家的决心? 姜越:“姐姐,你在想什么?眼神能不能别这么露骨?” 程阮抿了抿唇,收回视线,问他:“你出来做网红是为了赚钱?” “不是,是躲相亲。”他回答,“姐姐,我市场很好的,你要是不赶紧下手,你就得不到我了。” “别跟我贫。” 程阮目光太沉重,姜越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很快察觉到,他笑了一声:“姐姐,如果你信得过我,有话就直说……” 被戳穿,程阮也不恼,慢声道:“帮我演场戏,我有个继……” 话说一半,顿住。 不行,她不能这么轻易相信姜越。 还是再等等…… 对面的男人看她一眼,还是要笑不笑地语气:“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行,那就等姐姐想好了再说。” 姜越今天穿着米白色的毛衣,没做发型,头发软趴趴,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小奶狗的味道,尤其是他一口一个姐姐喊着程阮。 “姐姐,你跟我出来吃饭,你老公知道了不会跟你生气吗?” 程阮:“……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你跟那群粉丝解释一下,我们俩的关系很正常,别让他们误会,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离婚。”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姜越做出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姐姐,我不介意……咱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程阮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有病。” 姜越也笑起来,笑完又故意做出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样:“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程阮:“……” “姐姐,”姜越的目光突然绕过她看向她身后,眉梢轻扬,问:“那人是来找你的吗……” 程阮一下愣了,“什么?” 她顺着姜越的目光回过头。 原本该在乐溪县照顾老人的徐韫节毫无征兆的闯进她的视线。 姜越这戏精的声音还在程阮耳边唠唠叨叨:“哥哥看起来好凶啊,姐姐,他不会是误会我们了?” 程阮耳朵里已经听不进去其他声音,她静静望着徐韫节来到她面前。 男人风尘仆仆,比她离开了乐溪县的时候看上去憔悴了些。他先是和程阮对视片刻,然后视线幽沉的去看对面的姜越。 “他是谁?”徐韫节的声音嘶哑,听上去像是感冒了。 程阮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出声,对面的姜越开口了:“哥哥你别误会,我只是姐姐的弟弟,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感情的。” 程阮:“……” 她真的后悔了,后悔找上姜越这么个戏精。 她完全看不透姜越。 总之跟姜越要说的话已经说完,程阮叫来服务员提前结账,起身对徐韫节说:“走,先离开这。”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谈话的好地方。 程阮走了几步,回过头,见徐韫节还站在原地不动,一双冷眸直勾勾看着姜越。 程阮想了想,走过去主动牵住他的手,轻声道:“徐韫节,我们该走了。” 这种情况下,她肯定要先给足徐韫节面子。 就算他们吵架,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第一百零六章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姜越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靠着椅背,嘴上‘哥哥姐姐’的喊着,眼里却有不加掩饰的恶趣味在闪烁。 “姐姐,哥哥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程阮抬头闻言看了看徐韫节,后者正用一种平静而漠视的目光打量姜越。 只有徐韫节自己知道,他的平静是假的,漠视也是假的,他介意的已经快要抓狂。 但就算他要疯,也不能在程阮面前。 姜越好笑的看着对面这两个人,“哥哥,你别误会,我没有要抢你……” “姜越你闭嘴!”程阮实在忍不住,怼了句:“你是公鸡吗一直咯咯咯下蛋吗?” 说完,她拉上徐韫节的手,将人拽出了餐馆。 - 一出餐馆,没了姜越在耳边‘咯咯咯’,程阮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外面起了风,吹乱她耳畔的发丝,挠的她眼睛痒,她想把头发扎上,但右手被人攥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侧头,正对上男人黑漆漆的眸子,他微抿着唇,神情冷峻。 程阮心中长叹一口气,看徐韫节这个样子,应该是看到了热搜。前两天她因为赵宣芮的事跑去乐溪县找徐韫节,现在徐韫节又因为她跟别的男人传绯闻而回来找她。 上天还真是公平。 她挠了挠眼睑下面的那块皮肤,问他:“开车过来的?” 他轻轻点头。 程阮:“行,先去你车里。” 把话说清楚。 - 程阮本想去副驾驶坐着,但慢了半步,被徐韫节拖进后排。 她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直到男人把她压在座背上,欺身而上的那一刻,她明白了。 吻完,程阮指尖都是颤的,她推开徐韫节,靠在座背上大口喘着气,她看他,问:“刚回白城?” “嗯。”他一出声,程阮听出他嗓音变化,忽然觉得徐韫节应该是感冒了。 刚刚在餐馆他说话时声音都是嘶哑的,仔细回忆还有鼻音。 也不知道徐韫节回来后有没有去医院拿药,看现在情况……他应该是回白城安顿好老人后就直接过来找她了。 不过徐韫节怎么知道她和姜越约在这里? 一大堆疑问冒出来,挤在程阮脑袋里,她挑拣最重要的问他:“决定好了?” 她问的是在乐溪县她对徐韫节提出的那件事。 徐韫节沉默了下,很诚实的摇头,“还没有。” 没有? 不跟赵宣芮联系而已,能让他考虑这么久? 程阮扯了下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其实有些事不需要考虑就能做出选择,但徐韫节想利用这次的机会让程阮也做出选择,尽管失败的概率很高,他还是想试试。 “程阮,”徐韫节问她:“你把我当什么?” 程阮愣了愣,抬眸对上徐韫节的目光,只一瞬,她移开,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说过吗……床伴而已。” 说完,她没忍住看了眼徐韫节的反应,后者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回答,没有质问,只是很平常的看着她问:“那为什么还来干涉我的交际圈?” 程阮闻言脸色一下冷下来,立马开门下车,徐韫节拦住她,手臂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肩上,哑声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程阮,我们复合,这次,决定关系存留与否的权力交给我。” 他不会再让这段关系结束。 “凭什么?”程阮冷笑着问他。 她话落,后面一时没了声音。 再开口时,徐韫节的声音很轻,恍若羽毛飘落至尘埃,在她耳后低语:“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颈窝处湿热的呼吸搅乱程阮的思绪,让她的心像一下被什么东西揪住,这种异常让她很不开心,仿佛被人抓住了把柄和死穴。 “徐韫节,你没必要这样。”程阮的声音也跟着放轻下来。 “我一开始也觉得没必要,但后来我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不对等了。”说完,徐韫节纠正:“不,是从来都没有对等过。早晚要有一个人先迈出这一步,所以以后低头的事就由我来做。” 一时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程阮只能听到徐韫节那句。 “程阮,复合吗?” “不。” 几乎毫无犹豫,程阮再次拒绝徐韫节。 自从她知道徐韫节当初冷落她是因为想要和她分手后,她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在她没得到发泄前,她不会和徐韫节复合。 而且,隔着五年,他们彼此都有很多对方不知道的经历和改变,她用了那么久才适应没有徐韫节的生活,如果当年的事情再来一遍,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 说白了,她不敢再把寄托放在徐韫节身上。 虽然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但这一点从徐韫节刚回国时她便已经认定。 她一开始是想跟他复合,但不会再往他身上寄托情感。 即便是前段时间她追着他跑也好,如今他放低姿态求复合也好,这一点都从未动摇过。 更何况后来她知道了徐韫节当初冷落她的原因。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程阮下定决心,她拿开徐韫节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 “我没不愿意。” 他就是想试一试,万一她今天心软了呢。 所以现在的结果,他能接受。 “我没不愿意,你别去找其他人。”徐韫节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分开这两个字,妥协道:“你别去找其他人,就我一个,行不行?” 说完,他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他看到程阮点头同意:“好。” 徐韫节烦躁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就这样,他不问她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我把外婆接来白城了。”徐韫节攥住程阮的手,问她:“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程阮提出让徐韫节和赵宣芮断了联系后,徐韫节就一直在考虑把他外婆接来白城住,一是老人年纪的确大了,不能没有人照顾,二是他外婆留在乐溪的话,就避免不了和赵家人接触。 在没遇到程阮之前,徐韫节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为了一个人的一句话而轻易扯断和身边人的联系。 听到他这话,程阮有些讶异,毕竟她亲耳听到过老人家说不会离开乐溪县…… 她想了想这件事,拒绝道:“不了。” 前一秒还说两个人以后只是床伴关系,后一秒就去对方家里见长辈算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七章 徐韫节的朋友 程阮能感觉到徐韫节握着自己的手正在慢慢松开,她以为徐韫节不高兴了,可接下来,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握着她手,指腹不轻不重的揉捏她掌心。 “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告诉我一声。”他说。 程阮没接话,低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片刻,她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 “那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个季节的传染病很多。” “好,待会儿就去。” 程阮点点头,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徐韫节的手机响了。 她瞟了一眼,看到来电人姓名是方若颜。 程阮瞬间拧起了眉头,语调也染上厌恶,“方若颜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徐韫节没接,他看了看程阮冷下去的小脸,伸手去摸她的发顶,道:“我欠她人情。” “上次不是已经还了吗?”程阮指的是方若颜让徐韫节给她母亲找医生的事。 徐韫节:“不够。” 程阮:“……” 程阮拍掉徐韫节捏她脸的手,扭过头看向车窗外。 男人从她身侧覆上来,下巴蹭了蹭她颈窝,轻叹出声:“在想什么?” 程阮盯着街道上的一棵树,若有所思道:“在想方若颜这两年有没有出过国。”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转过身来,一脸怀疑的看着徐韫节,“你该不会在异国他乡把方若颜给睡了?” 两人距离极近,程阮能捕捉到徐韫节眼中一闪而过的荒唐,可她依然在怀疑道:“被人拍视频了?落把柄在她手里了?” 程阮能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 男人叹口气,加重了语气:“程阮。” 程阮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薄怒:“徐韫节,你不正常。” 男人快被她的话气笑了,盯着她认真的小脸看了会儿,伸手圈住她的腿窝。把人抱到腿上,按住她,不许她动。 “哪不正常了?”他问。 “你不是这么乐于助人的性格。”程阮顺势环住他的脖颈,也没挣扎,语调认真问他:“你到底欠她什么人情了?” “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还总帮她的忙?徐韫节!方若颜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让你娶她你也娶?!” 程阮越想越觉得不爽,某一瞬间,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整个人正被徐韫节以抱小孩儿的姿势抱在怀里。 程阮挣扎了两下:“徐韫节,我不是小孩子。” “嗯。” 后者依旧抱着她,不让她动。 程阮:“……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我白城第一纨绔的颜面往哪搁?” 男人轻笑一声。 左右折腾不动,程阮也不乱挣扎了,就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徐韫节身上明明很烫,可是靠近他的那一瞬间,程阮心头的怒火莫名被浇灭了些许。 她态度软下来,也不跟徐韫节闹了,慢声道:“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能查到。” 怕她真的胡来,男人叹了口气,如实交代:“我在国外的时候,托她照顾在国内的亲人。” 时间一长,欠下的人情无法轻易还清。 程阮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脸无法理解的看了他一会儿,“你跟方若颜关系这么好?” “没有,我跟她只是……” “够了,我不想听!” 凭什么徐韫节可以和赵宣芮联系,可以和方若颜联系,就是不能主动找她?! - 经过车上那一番不愉快的谈话,程阮开始了单方面对徐韫节发起的冷战。 冷战时间不长,就一个晚上。 徐韫节当晚必须回徐家一趟,程阮还是在黎水公寓住,两个人没见面。程阮又不接徐韫节的电话,徐韫节想跟她解释说清楚事情缘故也没有机会。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两人一起去私高上班后。 - 程阮就是个美术老师,课程压力也不大,给普通班级的学生上课就像玩一样,带他们赏赏画,聊聊天儿,一节课就算过去了。 她是第二天下午的课,上完课大概下午三四点。 她没特意去找徐韫节,不过她听说来徐韫节有一个朋友来学校找他。 程阮本来约了朋友去喝酒,一听到徐韫节有朋友来,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想到了赵宣芮。 她不想去主动找徐韫节。 但又想知道来学校看徐韫节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纠结之下,她到处乱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学校天台。 入秋之后,天气微凉,一阵冷风吹过,刚刚步入天台的程阮打了个寒颤。 同时,她清醒过来,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脚步一下顿住,停在距离天台围栏五六米的地方。 一瞬间,脑子里都是闫谟给她看的那段视频。 那是闫雨薇生前的最后画面。 眼眸认定闫雨薇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她。 闫谟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认为……可程阮的记忆告诉她,她那天的确没有见过闫雨薇。 鬼使神差,程阮慢慢挪步往前走,走至围栏边远处,顶着风,往下看。 很高的距离,人跳下去必死无疑。 闫雨薇当初就是死于高楼坠亡。 都说闫雨薇是自杀的。 真的是吗……? 程阮用力回忆初中毕业典礼那天发生的事,可怎么都找不到苗头。这时,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程阮正在想事情,被来人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叶霜站在她身后。 她松口气,“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说完,她又回答叶霜,“我的确想辞职。” 要不是因为徐韫节,她才不来当这个老师。 叶霜上前走到她身旁,跟着她一起往下远眺。 片刻,叶霜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程阮没听懂:“什么?” 叶霜对她说:“我能感觉到,你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透过我在回忆着什么……” 程阮沉默了一下,嘴硬道:“那是你的错觉。” 叶霜闻言笑了笑,脸上是程阮从未见过的明媚:“我不希望你有过和我一样的经历,如果真的有,我无法改变什么,只想告诉你,想开一点,不要总追究着过去不放。” 程阮轻笑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教训我了?” 她拍拍叶霜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要上课了,回去。” 第一百零八章 因为我舍不得你 三楼走廊。 方若颜拦了下刚上完课准备回办公室的徐韫节。 她礼貌而不失优雅的对徐韫节笑了笑,坦然自信到仿佛那天食堂被程阮喷了一身可乐泡沫的人不是她。 “徐老师,有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 徐韫节停下脚步,思量道:“正好,我也有事跟你商量。” 方若颜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得体的微笑,“你今天还有课吗?如果没课的话,我们出去找个地方……” 她话没说完,被一句男声打断:“老徐,都说了一起去喝酒,你怎么不等我……” 方若颜怔愣了下,顺着声源看去。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富态年轻男人朝徐韫节走来,手臂很是顺畅的搭上了徐韫节的肩膀。 这时,他们身侧有位老师经过,礼貌性的打招呼:“方老师,徐老师,你们没课了?” 方若颜对谁都笑脸相迎,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例外。 她对路过的老师点点头,微笑道:“是啊刘老师,我刚上完课。” 她声音一出来,搭着徐韫节肩膀的那个男人脸色变了变,惊讶的指着方若颜。 “你这声音……你是方若颜?!” 方若颜打量了这男人几眼,想起今天有老师说徐韫节有朋友来找他。 看来眼下这位应该就是了。 “我知道你!”徐韫节朋友很激动,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梨涡,他打趣方若颜道:“你跟我们家老徐这些年没少密切来往啊。” 方若颜抿了抿唇,下意识去看徐韫节的神情。 却发现后者正直勾勾的看着她身后的方向。 - 程阮到的时候刚好从徐韫节朋友嘴里听到那句‘你跟我们家老徐这些年没少密切来往啊’。 她心里那股气儿又起来了,刚想走人,徐韫节便发现了她。 接着,方若颜也朝她看来。 程阮悄悄白了方若颜一眼,扭头离开。 徐韫节的朋友盯着程阮的背影移不开眼,“靠!姑娘谁啊,兄弟,帮我介绍一下……” 他说着说着怀里突然被人塞了一本数学书。 扭头一看,徐韫节头也不回地朝程阮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诶,你……?!” 徐韫节朋友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书,又看了看面前的方若颜,再一回想刚才徐韫节的表情,猛然意识到他好像说错话了。 - 程阮知道徐韫节会追上来,所以特意放慢了速度。大概在走到二楼拐角时,她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跑什么?” 徐韫节低眸注视着她。 程阮甩开他的手,“我下班了,出去喝酒,别跟着我。” 徐韫节伸臂拦住她的腰,直接把人强行按在怀里,跟她解释道:“他是我国外的同学,还有,我跟方若颜不是你以为那样。” “哦。” 程阮表情淡淡,她以为来找徐韫节是赵宣芮,所以才留在学校。 既然不是赵宣芮,那她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徐韫节给程阮打了那么多电话她都没接,眼下碰到这个机会,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跟程阮解释清楚。 “程阮,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托方若颜帮忙吗?” 程阮想了想,抬头看他一眼,道:“不是帮你照顾亲人?” 男人轻轻摇头,“除了我外婆,我哪还有其他亲人?” 程阮没想别的,脱口而出道:“徐家……” “他们不是。”徐韫节打断她。 程阮意识到什么,没再多问。 这会儿已经打了预备铃声,但走廊还是会有学生经过。 徐韫节长话短说,道:“这几年……我怕你过的不好,所以托方若颜把你的动向告诉我,我能了解你的生活,你的变化,你的状态。” 找方若颜,打听她的动向? 程阮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她抬头看着徐韫节,问:“我这五年发生的事,你都知道?” “只要是方若颜告诉我的,我都记住了。” “好,既然这样,那你问你,我为什么想把方舒琦赶出程家吗?” 只要是稍微了解她的人,都应该知道她发生的那件事。 徐韫节听到她的话,怔愣了一下。 程阮见状笑了笑,“你果然不知道!” 说完,她又纠正:“不对,应该说,方若颜并没有那么‘尽心尽力’。” 程阮问徐韫节:“方若颜都跟你说我什么了?” “说你过的很好,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少。” “她说的是假的。” “我知道。”徐韫节说,“所以这两年我很少再跟她联系了。” 程阮听到他这话心里才稍微顺畅点,她问他:“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动态?” 尽管可能知道答案,可她还是想亲耳从徐韫节嘴里听到。 如她所料,他说:“因为我舍不得你。” 程阮轻轻扯了扯嘴角,有些小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哦……这样啊,行!我跟人约好了喝酒,我先走了……” 程阮蹦蹦跳跳的下楼,徐韫节这次没再拦她。 - 程阮出了教学楼就给顾少随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也不管有没有时差。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跟顾少随讲了一遍。 顾少随声音听上去困倦的很:“既然他一直牵挂你,你应该开心才对。” “是该开心,不过这岂不是代表……我这五年里恨错了人?” 顾少随那边沉默下来。 程阮也没说话。 这时,程阮路过两名刚从校外回来的学生。 他们的交谈声钻进程阮耳中。 “你们班程霜觉没事?” “谁知道,班长跟着一起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程阮脚步顿住,下意识问了那两名学生一句:“你们刚刚说,程霜觉怎么了?” 学生回答她:“胃病,刚刚上课的时候疼晕倒了,被救护车接走的。” - 与此同时,徐韫节办公室内。 徐韫节朋友还没走,在一边调侃徐韫节道:“行啊老徐,艳福不浅啊,那么个大美人都被你收入囊中了!” “我要是把你谈恋爱的消息告发到同学群里,同学群都得炸。” “看不出来,你这么清心寡欲的人……” 徐韫节一直没答他的话,专心准备教案,直到桌角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才停下笔,接起电话。 那边上来就自报家门,语气毫不客气。 “徐韫节吗?我是顾少随,程阮的哥哥。” “关于程阮跟你的事,我们聊聊。” 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赵总有几句话让我转告您 程阮和顾少随十几年朋友,当初和徐韫节在一起时,她没少在徐韫节面前提起顾少随。 久而久之,徐韫节对顾少随这个名字熟记于心。 只是两人从未见过面。 “我找你也没别的意思,”顾少随一边打哈欠,一边嘟囔道:“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对程阮是怎么个想法,是想复合呢?还是打算玩玩而已?” “如果只是玩玩而已,那我劝你及时收手,否则……” 顾少随声音吊儿郎当,威胁人时的语调和程阮如出一辙。 “……有些话就不用我明说了,你应该懂。” 徐韫节当然懂,也明白顾少随对程阮来说比她的任何一位家人都值得信赖。 说是程阮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为过。 徐韫节:“只要她同意,我随时娶她。” “行。” 同样身为男人,顾少随也不多问,更不会过多插手他人的感情,但有件事,他必须得提醒徐韫节一句。 “徐韫节,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程阮这几年性格发生了一些改变。” 徐韫节沉默了一下,“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几年前发生了一件对她打击不小的事,具体什么事我就不多嘴了,她想让你知道自然会亲自告诉你。” 顾少随觉得自己为了程阮也算操碎了心,那死丫头还时不时怼他,简直太让人伤心。 “总之,你既然决定回国、决定跟她重新在一起,那就对她好一点,别冷着她。她性子张扬,这些年被惯坏了,你凡事多担待点。” “还有,程阮那死丫头占有欲太强,你少跟外面的莺莺燕燕来往,不然她能把醋罐子打翻。你要是想好过一点,最好别在这件事上惹到她。” 这些话即便顾少随不说,徐韫节也都明白,他现在只想知道顾少随口中所说的那件给程阮带来打击的事是什么。 但顾少随到了最后也没再跟他提起一字半句。 - 与此同时,程阮开着车,悠哉悠哉的去了医院。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程霜觉,而是叶霜逃课被她看到了,她问叶霜怎么回事,叶霜支支吾吾着说想去医院看看程霜觉。 无奈之下,程阮把人劝回教室上课,她替叶霜跑这一趟。 叶霜一想,程阮是程霜觉的姐姐,有程阮陪着程霜觉,总比她什么都帮不了程霜觉要好,便欣然同意。 来医院的路上,程阮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叶霜到底喜欢程霜觉什么。 程霜觉那种破脾气都有人喜欢?为什么常二狗找不到媳妇呢? 到了医院,程阮一打听便知道了程霜觉的情况。 她循着护士给的病房号去找程霜觉,她以为能见到不少学校领导,至少程霜觉的班主任应该在。 可走廊里只有一个程霜觉的同班同学。 “就你自己在这?你们班主任呢?”程阮走过去问他。 “您是……?” “我是程霜觉他姐。” “您也是他姐姐?”程霜觉的同学哇了声,感叹道:“程霜觉这么多姐姐?” 程阮:“……什么叫也?” - 能在医院碰到程鸢,完全出乎了程阮的意料,在程阮的印象里,程鸢对程霜觉的关心都是表象……不对,应该说程鸢对任何人的关心都是表象。 程鸢只爱她自己。 从程霜觉被救护车到现在,程阮来的速度已经不慢,而程鸢一个在剧组拍戏的人却比她来的快,这代表什么? 程鸢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程阮原本不明白程鸢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直到她推门而入—— 程鸢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听到门口的动静,慌乱起身,欲盖弥彰的帮程霜觉盖了盖身上的被子。 “程鸢……”程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你刚刚在做什么?” 程鸢一看来人是程阮,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悦地望向程阮,“程阮,你进屋之前都不知道先敲一下门吗?” 程阮扯了扯唇角,歪头看了看病床上的程霜觉,他正在熟睡。 “程鸢,滋味好受吗?”程阮靠在房门口没进去,要笑不笑的睨着程鸢,问:“被人戴绿帽子的滋味,好受吗?” 程鸢被捏到痛处,冷哼一声,“你有本事把这话当着乔征聿的面说出来。” “没你有本事,”程阮摇摇头,啧啧两声道:“连自己的弟弟都想下手。” 她不瞎,她方才开门之时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程鸢正俯身吻着程霜觉。 如果她没看错,程鸢刚刚吻了程霜觉的额头。 “程阮你瞎说什么?!”程鸢强压下面上的慌乱,不肯承认。 “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清楚,或者……我们去调一下监控?”程阮笑容满面,她想她似乎找到了让程鸢主动退婚乔家的办法。 - 程鸢说不过程阮,程阮也不想把这事闹大给程家丢脸,她离开病房,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弄到了病房监控。 等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晚上。 她开车回家,在车库里见到了徐韫节的车。 徐韫节回来住了…… 程阮想到什么,暗道一声不好,快步跑向电梯,她不知道徐韫节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只知道徐韫节家中如今一片狼藉。 而且是拜她所赐。 - 程阮来到徐韫节家门口时,刚好碰到徐韫节开门外出,她开门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 迎面碰上徐韫节,程阮有点不太好意思去看他的眼睛,她支支吾吾说了句,“那个……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去我那住一晚。” 男人没说话,垂着眼眸看她。 程阮被盯得有些心虚,她歪头往徐韫节家里里面探了眼,只看到了一地狼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懊恼的拍了下额头,抬眸悄悄瞥徐韫节一眼,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晃了晃,颇有撒娇的意味,“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你家我明天请人来收拾!” 男人的目光在她手上掠过,接着移到她面上,他看着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他抬了抬手,落在她发顶,不轻不重的揉了揉,“我又没凶你,你委屈什么?” 程阮闻言瞬间抬起眼,目光亮晶晶的看着他,她张了张嘴,想说让徐韫节去她那里住一晚,但话还未说出口,她手机被人打响…… “喂?哪位?” “程小姐您好,我是华锐娱乐的员工,我们赵总有几句话让我转告您。” 第一百一十章 你老情人 电话那边的女声干练,冷静,一听就知道业务能力肯定不差,说不定是赵宣芮身边的得力员工。 程阮将手机举远了些,仰着脑袋冲徐韫节无声的吐出几个字:“你老情人……” 徐韫节没说话,只是轻叹口气,眼底的温度散去,显然对于程阮口中的‘老情人’这三个字并不认同。 程阮抿抿唇,心思一动,踢开面前的房门,将徐韫节推进房间,抬起腿霸道的把他堵在墙角。 她笑问电话那边的女人:“华锐娱乐的员工是吗?你为什么有我电话?” 那边声音顿了顿,没回答程阮,接着说她自己的话,“赵总要跟您说的是关于姜越的事。” 程阮闻言拧起眉,“你还没资格跟我讲话,让赵宣芮自己跟我说。” 女人声音又是一顿,五六秒后,接着道:“赵总就在我身边。” 程阮扬了下眉梢,这大概算是五年来她和赵宣芮第一次联系。 她抬头望着被她堵在墙角的徐韫节,踮起脚尖,几乎贴合着徐韫节耳畔,坏笑道:“你要不要发出点声音?让赵宣芮知道我们这会正在一起。” 程阮和徐韫节调情时,对面已经开始讲话。 “是这样,我们赵总说姜越这个人的身份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和我们公司旗下的另一名艺人叶……” 程阮完全没听清女人说的什么,她的手正在徐韫节身上煽风点火,大着胆子去探索以往未探知的领域。 男人眼眸沉下来,反按住她的手,语气带着警告意味:“你再这么乱来,就算你哭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程阮完全不在意徐韫节说的什么,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徐韫节出声了,她目的达到了。 她就是要让赵宣芮知道她现在正和徐韫节在一起。 男人磁性声音的声音一出,电话那边的女人一下顿住了。 程阮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到赵宣芮的表情,她得意的笑了下,“不好意思,现在太晚了,我们一会还有事情要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句‘我们还有事情要忙’被程阮讲的意味深长。 电话一断,程阮被男人拦腰抱起,她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男人喑哑的声音已经钻进她耳中。 “你就这么想让我叫给她听?” 程阮吸口气,迟钝的啊了声:“……” 是啊,她为什么让她的男人给别的女人听?! - 晚上,徐韫节如程阮所愿,在她家住了一晚。 程阮没兴致,徐韫节也很老实,只是抱着她,什么都不做。 翌日。 程阮醒来时,徐韫节已经去上班,不过厨房里有他给她留下的早饭。 程阮迷迷糊糊起床吃了几口,没抗一会儿,又拐回卧室继续睡觉。 再次醒来,还是因为接到了她爸的电话。 “阮阮,今天你奶奶出院,中午回家来吃顿饭,我们一大家子很久没好好聚在一起了。” “哦……” 程阮嘴上应着,脑袋里却全是打呼噜冒出的泡泡,迷迷瞪瞪。 于是,她不负众望的迟到了。 程阮到程家时,刚好听到她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餐厅回荡。 “罗颐千的出现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管家,去查查她在去我的寿宴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程阮听着这话,摸了摸鼻子,走进餐厅一看,果燃,她爷爷没来。 啧啧,这要放在古代,她爷爷绝对是妥妥的昏君。 程阮的迟到并没引起什么波澜,毕竟这不是第一次,她面色如常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她爸也不奇怪她会迟到,让人添上碗筷,又给她夹了几块她爱吃的菜后,问她:“我听说,你去私立高中当老师了?” 程阮吃菜的动作一顿。 “怎么进去的?”她爸又问。 程阮舔了舔唇角,语调随意道:“托关系呗,私立高中是顾家的产业,我跟顾少随……” 说到这,程阮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微微扬眉,语气认真道:“……关系还不错。” “关系不错?” 程老夫人原本就不满意程阮,再加上股份的事,开始挤兑程阮道:“你忘记当年程和顾家的合作因为你的任性赔了多少钱?!” “奶奶,那不能怪我!” 程阮无辜的咬着筷子,“可能,是顾家人不喜欢你,或者不喜欢我们程家,所以才突然推掉合作案……你不能全怪到我身上。” “你还嘴硬?!” “好了妈,”程荣山出来打圆场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别提了。” 程老夫人有气从来不会对着程荣山撒,她停住对程阮的斥骂,转了话语问方舒琦“鸢鸢怎么也没来?” 程阮抢话道:“程霜觉生病了,程鸢在医院照顾他。” 说完,程阮和坐在她对面的方舒琦目光对上,她淡淡挪开,看了眼程冉。 程冉从她来之后便闷头吃饭,心情不快。 程冉越不高兴,程阮反而越觉得顺心。 她知道程冉为什么耷拉着脸色,无非就是因为高一全年级第一次排名考试,叶霜得了第一,程冉第二。 最近没有一件让程老夫人觉得顺心的事,她只匆匆吃了几口饭便离开餐桌。 程老夫人一离开,程阮饭量变得更好,她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一抬头,瞥见她爸正盯着她,“爸,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没事,”程荣山摇头笑笑,“我只是觉得你这张嘴从来不认输。” 话落,程荣山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程荣山一走,方舒琦跟着追上楼。 程冉也回了房间。 一时间,餐桌上只剩程阮和程宥扬两个人。 程宥扬目光沉沉的望着程荣山和方舒琦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片刻,收回视线,望着对面努力啃肉的程阮,眉宇间掠过一丝挣扎。 “吃完了吗?”他问她。 “还没。”吴妈做的菜都是程阮爱吃的。 “别吃了。”程宥扬微拧眉,说话时没看程阮,“如果以后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就好好待在你的公寓里,少回来。” 程阮动作顿住。 程宥扬还在说:“只有你不在的时候,其他人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在一起吃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程阮怎么也没想到程宥扬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愣了一愣,回怼他。 “程宥扬,你疯了?” 这是自从程宥扬回国后,程阮第一次在他面前连名带姓的叫他。 程宥扬面色不变,语气不容置喙:“听话,走。” “这里是我家,要走也该是你走。” 程宥扬面上的冷色有一瞬间的维持不住,他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看了眼,再次望向程阮时,目光带着审视。 “你是真不懂,还是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 程阮觉得好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做什么了?” 她眼神清澈坦荡,毫不畏惧的和程宥扬对视。 气氛僵着起来。 见她这样,程宥扬想到一种可能,他微抿起唇,问她:“你别告诉我以前发生的事你都忘了?” 这几年,他每次在国内呆的时间都不长。 程阮爱玩,即便是过年期间,也总和外面的朋友约着一起喝酒。 他和她能见面坐在一起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知道她畏惧……不,应该说厌恶他,所以他也会尽量避免在她面前出现。 这几年都是如此,时间一长,他渐渐发现程阮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 她性子变得令人难以捉摸。 “程阮,你记得闫雨薇是谁吗?” 程宥扬不相信程阮会把那些事全部忘了个干干净净。 程阮觉得程宥扬莫名其妙。 “为什么你们都在跟我提闫雨薇,我跟她不熟!” “不记得闫雨薇……”程宥扬追问,“那你还记得你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程阮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她不记得了,只隐隐觉得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还有,为什么程宥扬会知道她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程阮慢慢放下筷子,正色望向程宥扬,刚想跟他好好谈谈,一佣人从外面匆匆忙忙走进来,打断了程阮要说的话。 “大小姐,外面来了几位警察,说是来找老夫人。”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警察?” 程阮转过身子,没来得及问清楚佣人怎么回事,一行身着警服的警官徐徐走至。 “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问孙慧英女士在吗?” 程阮看了一眼程宥扬,后者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程阮微扬眉梢,回答警方道:“我奶奶在楼上,各位找我奶奶是有什么事吗?” “您奶奶名下的度假山庄存在食品卫生问题,涉嫌违法经营,现在请她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其中一看上去比较年轻的警官回答道。 程阮无辜的眨了眨眼,卫生局竟然上报了公安部门? 她可没说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虽这样想,程阮还是转身跟闻讯赶来吴妈说,‘沉声’道:“吴妈,去把几位警官要的人请出来。” 如果不是碍于有人在场,程阮都要高兴的笑出来。眼下没办法……她不能幸灾乐祸的太明显。 吴妈一时也愣住了,程阮又催促她一声:“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 程老夫人下来的时候,程阮已经躲在一众佣人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当看客。 像在欣赏一出大戏,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程宥扬注意到她的动作,但也没多说什么。 “你就是孙慧英,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先前和程阮讲话的那名年轻警官对程老夫人说着。 程老夫人从下楼的时候腿脚就走不稳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体不好。 实则不然,她就是害怕了。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和警方打招呼。 “你们弄错了?”程老夫人窘迫的很,她不理解,不就是小小的食物中毒,怎么就要被带到警察局去? “有什么话我们去局里说,请。” 说话的警官还年轻,容易得罪人,他话落,比他有眼色的年长同事站出来又说:“程老夫人,我们也是按照上级的命令办事。山庄的直接负责人是您,卫生局报上来的协助调查人员也是您。” “卫生局?是卫生局要求你们协助调查?” 程老夫人面如死灰,同时,嘴里还喃喃道:“卫生局……怎么会是卫生局……” 程阮见她奶奶这副恐惧的模样,心里只想笑,卫生局? 她想到什么,心思一动,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往外走。 等程老夫人想起程阮和卫生局副局长的儿子是熟识后,程阮早就跑路了。 连个残影都见不着。 - 出了程家,程阮就往外打电话,电话一通,她好奇的问:“喂,怎么回事,警方来程家抓人了,你做的?” “没有。” “是吗?” 程阮怀疑了一下,那大概是山庄里的卫生真的不合格,不然谁也没办法买通偌大的卫生局做事。 她啧啧两声,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程阮在程家没吃饱,她开车去找地方吃饭,刚到饭店门口,她爸给她打来电话。 “喂,爸?” “嗯,阮阮,你奶奶说你和卫生局副局丈家的独子曹宇鹏人认识?” 程阮跳下车,反手关上车门,拖腔带调的啊了声,“是认识,他跟人约架的时候我帮过他一次。” “那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 程阮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奶奶跟她爸都说了什么。 “嗯。” 程荣山也没为难她,像是出了奇的好说话,“回去的路上车别开太快,注意安全。” 程阮愣住,这就完了? 她还以为她爸会帮她奶奶说好话。 看来她爸也快对她奶奶寒心了。 - 程阮点好菜,刚吃了没几口,纪千毓向她发来求救。 通话过程中,纪千毓语气悲切:“阮姐,你来公司一趟,算我求你了,我真管不了姜越!” “他又怎么了?” “我安排了一个经纪人带他,他经纪人给他接了部戏,剧本和制作团队在圈里都是能排上名的,多少艺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他硬是不演。” “还真是个刺头。” “阮姐我求你了,你过来管管他,我是真的带不动!” “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电话挂断,程阮又随便吃了几口,才开车去了新悦娱乐。 公司是她和纪千毓一起创建的,她以前就是个学渣,什么都不懂,即便有了公司,也是一直交给纪千毓管理。 除了纪千毓,没人知道娱乐圈内赫赫有名的新悦娱乐是她的产业。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以前还真就掰弯过一个 程阮已经很久没来公司,她的身份对外一直都是保密,除了几位公司高层,没人见过她。 姜越也不知道在办公室等了她多久,她进去的时候,姜越睁开眼,睡眼朦胧的望向她,语气还带着丝埋怨:“姐姐,你终于舍得来看看我了。” 看到他这幅带着撒娇意味的模样,蹲在一边地上的纪千毓一脸不忍直视的撇开头。 程阮眯了眯眼,表情很难说不嫌弃,她先对纪千毓说了句:“你先出去。” 纪千毓巴不得赶紧离开,对程阮比了个大大的爱心的后,逃命一样的拔腿就跑。 程阮点着根烟,在他对面落在,隔着一张办公桌,对他扬了扬下巴,“你想干什么?” 姜越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毛衣,黑色休闲裤,分明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攻气脸,说起话来却受里受气。 “姐姐,你不是要包养我吗?怎么还让我出去拍戏赚钱?” 程阮:“……?” 姜越委屈道:“赚钱这种事不应该是你来做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包养你?!你少跟我胡扯。” “姐姐,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姜越控诉的瞥了眼程阮,自言自语道:“果然,我就不该让你轻易得到我。” “咳咳咳……” 程阮被他这话吓到,呛了口烟,咳个不停,“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越又露出那副无害的模样,程阮撇开眼,“别跟我装浪子,我不吃你这一套。” 姜越笑了声,音色悦耳,他吊儿郎当的问程阮:“姐姐,怎么就你自己来了?哥哥呢?” 程阮:“……那是我男人,不是你哥哥。” 姜越不理她这话,故意逗她,“我这些年没少全世界跑来跑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哥哥那样绝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 说着,他往后一靠,像个大少爷似的,自怨自艾,语调又染上莫名的兴奋。 “也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我这种类型。” 程阮手里的烟没拿住,一下掉在了名贵的地毯上。 她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合着她给自己签了个情敌?! 程阮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姜越,从头到脚,从身材到颜值……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姜越绝属上乘男人! 她深吸口气,努力遏制姜越的想法,“你别想了,徐韫节是直的!铁直!” “姐姐你还真别说,”姜越又笑了一声,他看上去很认真,似乎觉得这事挺自豪,他说:“我以前还真就掰弯过一个……” 程阮:“……你要是敢动他,我就阉了你。” 不对,姜越要是被阉了,那他以后就只能喜欢男人。 程阮凌乱了。 瞧程阮快被惹毛,姜越改了口,“逗你的,姐姐,你可真不禁逗。” 话虽这样说,但程阮觉得姜越语气里并没几分可信。 她有些怀疑人生,盯着姜越看了好一会,问他:“你该不会是赵宣芮派来的卧底……” 所以才那么干脆就同意签约。 “赵宣芮……” 姜越回忆了一下这个人是谁,他笑:“那不能,她没你好看。” 末了,又补充:“也没你有趣。 “姐姐,要不是因为看你有趣,我真想把你男人掰弯。” 程阮:“你完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给你任何资源,也不跟你解约,就这么耗着你。” 姜越点点头,“那我只能去找姐姐的男朋友说说理……” 程阮一下沉默,顿了两秒,她认栽:“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不想干什么,就是闲得无聊。” 想找几个有趣的人折腾折腾。 最后,程阮说到口干舌燥,也没跟姜越扯出个什么所以然,反而总被他绕话。 用纪千毓的话来讲,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 从公司出来,程阮觉得自己要被姜越弄魔怔了,鬼使神差的给徐韫节打了一通电话。 “徐韫节。” “嗯。”徐韫节的声音对于程阮来说有种特殊的安全感。 程阮心虚平稳了些,问他:“你不喜欢男人?” “什么?” “没什么!” 程阮问完就后悔了。 万一徐韫节本来没什么感觉,被她这一说,他忽然觉得发现了新世界怎么办。 “那个……”程阮开始扯开话题,“我请人去把你家收拾干净?” “好。” 程阮松口气,意味深长道:“不过一时半会可能收拾不利索,所以你今晚还是得在我那里住一晚。” - 程阮从外面浪完回家,刚好和下班回来的徐韫节在电梯口碰巧遇上。 程阮朝他伸出手,一脸傲娇道:“牵我。” 男人笑了笑,裹住她的手,长指与她交握起来。 程阮心满意足的跟他一起进入电梯。 而后,她看着电梯门,忽然就想起她和徐韫节刚重逢那天他的态度…… 真的让人很不爽。 想着,她赌气一般甩开了徐韫节的手。 男人垂眸看她,“怎么了?” “我在想,你是真的很能装。”程阮抱起胸,气呼呼的,“还记得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电梯里,某人脸色难看的要死。” 她追问他:“你当时怎么想的?觉得我渣?” 徐韫节否认,“没有。” 在程阮的注视下,他慢声解释:“就是觉得你可能没那么喜欢我,怕五年前的事,重来一遍。” 没想到是这种回答,程阮依稀还能想起她提出分手那天……徐韫节的反应有多强烈。 或许,这五年煎熬的人不止她一个。 - 回到家,程阮先洗了个澡,时间还早,她脑子里总装着姜越今天下午的话。 她坐在沙发上,叫来在厨房准备做晚饭的徐韫节,缠着他说:“徐韫节,我想看电影。” 她把人硬拉到身边,说:“你陪我。” 徐韫节看了眼面前的电视,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变。 程阮注意到了,忙解释:“你别这么看着我,不是那种电影,是正经爱情故事。” 她跟徐韫节保证:“放心,我今天不撩你。” 程阮差点就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徐韫节唇边微漾开暖意,他点头:“好。” 程阮找的电影,徐韫节全程没插手,只在电影开始时,充当程阮的人形抱枕。 良久,电影看到一半,徐韫节发现这好像不是一般的爱情故事。 这部电影没有女主角。 徐韫节也没太在意,直到电影结束,程阮拉着他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莫名,徐韫节联想到了程阮今天下午打电话问他的那句话。 “就是……” 程阮看他不说话,紧张的吞咽了两下口水,隐晦的问他:“你羡慕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不傻怎么会觉得我喜欢男人 男人眸底闪过一丝了然,他默了片刻,点头道:“羡慕。” 不论性别,不分种族,他向往能相守一生的爱情,他希望,他和程阮也能这么一直走下去。 程阮听到他的话,小脸瞬间难看起来,完了……徐韫节该不会是深柜? 她微怔下来,脑袋里忍不住回忆徐韫节这些年交往过的朋友,这些朋友中最显着的共同特点是都是男性,而且还都是长相不错的男性。 当然,除了赵宣芮那个青梅竹马。 “程阮。” 徐韫节忽然叫她,程阮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应了声。 他问她:“你今天下午见过谁?” 程阮想也没想回答:“姜越。” 嘴比脑子快,回答完,程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抬头对上了徐韫节的视线,后者不知看了她多久,漆黑的眼眸似打翻的墨,浓浓一片。 “以后离姜越那个人远点。”他说。 程阮啊了声,模样有些傻傻的。 男人此时抬起手,一只手臂揽住程阮的腰肢,将人抱进怀中,另一只轻轻揉了揉程阮的脑袋。 他俯身,吻了下程阮的额角,“本来就不聪明,再被他一刺激,更傻了怎么办……” 语调带笑,声线低沉悦耳。 程阮以为自己听错了,推开他,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傻?” “你不傻……” 男人眉眼垂下去,语气里明显带着点什么,“你不傻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男人。” 程阮:“……” 原来徐韫节感觉到了。 她有那么明显吗? 不对,徐韫节既然敢这么说出口,那就证明他不是深柜。 程阮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的坐直身体,正准备饿狼扑食一般扑向徐韫节时,男人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老老实实的坐好。 今天这事,程阮理亏,她不该怀疑徐韫节…… 眼下,徐韫节让她乖乖的坐好,她就照办了。 昏暗的灯光下,徐韫节盯着她,问:“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迁纵了?” 说这话时,徐韫节其实是笑着的,只是笑容很淡,加上光线原因,不是很能令人察觉到。 程阮一开始也以为徐韫节不高兴了,直到她悄悄将脑袋凑近他,注意到他唇边的弧度。 这种表情和笑容,程阮只在高中时的徐韫节身上看到过。 “徐韫节……” 程阮像打鸡血一样来了精神,她去摸他的脸,兴奋道:“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 说着,程阮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往他身上爬,如愿以偿的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像是觉得不够,她还低头去咬他脖子。 “别闹。” 男人阻止住她。 程阮摇头,强硬的挣脱他的禁锢,撒娇道:“徐韫节,你抱抱我嘛。” 或许是夜色太迷离,又或许是气氛正合适,水到渠成,二人厮磨纠缠了很久。 最后还是程阮先扛不住,她趴在他肩上,声音哑哑地,一双眼眸染着水光,她喘了会,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徐韫节:“你今天去学校……方若颜又找你了吗?” “没有。” 程阮心里这才顺口气。 “徐韫节,我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和她有来往,我就找人把她揍一顿,也算为自己出口恶气。” 方若颜竟然借着她跟徐韫节保持了五年的联络。 这口气,程阮怎么也咽不下。 她早晚要找机会从方若颜身上讨回来。 “对了,赵宣芮也一样。” 程阮觉得自己的情敌还真不是一般的多,“还有那个哼哼唧唧的女老师……看着都烦。” 程阮越说越生气,最后低下头狠狠咬在徐韫节肩头。 男人此时正回忆了片刻程阮口中‘哼哼唧唧’的女老师是谁,肩部忽然一痛,他轻拧起眉,却一声没坑。 仿佛,忍耐是徐韫节与生俱来的本领。 程阮想问问徐韫节这几年在国外学的什么专业,为什么没去京城发展,反而来白城当个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但话问出口前,她转念一想,她有钱就可以了。 她可以养着徐韫节。 “徐韫节,你为什么不看我?” 程阮朝徐韫节耳畔吹口气,得意的坏笑,故意煽风点火,“徐老师,你耳朵怎么红了?” “程阮,”徐韫节按住她作乱的手,意有所指道:“今晚……” “今晚你应该早点休息,”程阮打断徐韫节,一脸单纯的看着他,“我明天还有课呢,徐老师,你总不忍心让我明天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犯困。” 她说完,笑嘻嘻的推开徐韫节,扭头就跑。 男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她,语调染上危险,“程阮,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都会放你走?” 程阮十分没有担当的扯开话题:“……我饿了,想吃晚饭。” 男人假装听不懂:“那怎么办。” “你去做啊。” 程阮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她也意识到自己点了火就跑的行为不太道德,于是转过身在徐韫节下巴上亲了亲,一脸讨好道:“徐老师对我最好了。” 男人注视着她,“不够。” 程阮脸一板,“这么贪心,那我不吃了。” 说完,像个泥鳅一样从徐韫节怀中溜出来。 徐韫节目送程阮一路小跑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客厅的灯还没开,只有昏暗的灯光,男人低垂着眉目,唇边渐渐漾开轻笑。 他抬手,指腹在唇角蹭过,那里破了皮,被程阮咬的。 他无奈摇摇头,起身去开灯,客厅灯亮的一霎,程阮遗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徐韫节走过去,拿起,手机联系人备注名称为‘小纪子’。 他过滤了一遍程阮身边姓纪的人,大概知道来电人是谁后,指腹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纪千毓像在吃饭,语气咕哝不清的:“阮姐,你今天下午都和姜越说了什么?他竟然乖乖的把剧接了?” 徐韫节没说话。 纪千毓在那边等了一会,没人理他,他又开口问:“阮姐?你怎么不说话?” 徐韫节眸色沉沉,望了眼紧闭的卧室门。 他回答:“她休息了。” 电话那边的纪千毓差点连筷子都没拿住,阮姐家怎么有男人? “你……”纪千毓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是阮姐的前男友?” 徐韫节眉头拧了下,显然对纪千毓口中‘前男友’这三个字不是很认同。 他没回话。 纪千毓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莫名这么沉默下来。 良久。 电话那边的纪千毓纠结到抓耳挠腮,终于想到一个话题。 他解释:“那个……上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其实阮姐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就是平时喜欢画油画,尤其喜欢画裸男,不过不是全裸啊!你别误会……” 徐韫节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纪千毓也感觉自己越说越乱,最后大脑一短路,把自己守了四年的秘密说出口:“那个……那件事我没告诉程阮。” 徐韫节沉默。 纪千毓在电话那边弱弱的补充:“你……回来过这件事,我还没告诉她。” 徐韫节闻言又往卧室门的方向看了眼。 纪千毓见他不回话,还以为他把自己忘了,“你不记得我了吗?四年前,我们在酒里见过……” “我没忘。” 他一说话,纪千毓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语气冷冰冰的,他解释:“你可别误会,我跟程阮的关系很纯洁。” “我知道。” 纪千毓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觉得徐韫节是真的难接近,“哦……那,你们忙,我就先挂了。” - 晚饭时,徐韫节照常去卧室干程阮出来吃饭,程阮也没跟他闹,他做完饭喊她,她就顺着他给的台阶下。 晚上,依旧是他抱着她睡。 彼此相拥,很默契的,没有要跟对方过早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想法。 - 翌日 程阮醒来的时候,徐韫节已经去上班,她磨蹭着起床,到了学校刚好是课间操,她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准备给学生上课。 因为不是专业课,程阮也无需多准备什么。 她想了想,决定先去徐韫节办公室一趟,看看他在做什么,但在走到三楼楼梯口,她听到二十七班的方向传来一阵哄笑声。 程阮脚步一下顿住,往那个方向扫了眼。 这个时间点……学生不是应该在操场? 二十七班……是程冉所在的班级,程阮在原地顿足片刻,心思一动,临时改了主意,往二十七班走去。 但在来到教室门口时,被忽然开门而出的叶霜吓到。 “叶霜?” 程阮瞧她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视线下意识在她身上扫了圈,就是这一眼,她发现叶霜的校服外套染上了墨水和赃污。 “你衣服怎么了?”程阮冷下脸问她。 “没事。”叶霜看出程阮有动怒的迹象,拉住程阮的手臂,对她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程阮看了她一眼,撇开头,没说话。 “他怎么样了?”叶霜问。 程阮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叶霜指谁,她垂眼眼睫,把玩着自己手机,她手机相册里还有程鸢偷亲程霜觉的小视频。 她嗤笑一声,回答道:“死不了。” 叶霜脸色不好看。 程阮瞧她一眼,“你打算这样去上课间操?” 叶霜摇摇头。 “行了,”程阮侧过身,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道:“我帮你请假,你回家换衣服。” “我不想回家,”叶霜拒绝完,犹豫问程阮:“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程阮一愣,“叶霜,你就这么喜欢程霜觉?” 叶霜点头,程阮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笑容,尽管苦涩,她依旧坦荡承认:“我很喜欢他。” 毕竟,那是她触不可及的光。 她有自知之明,她不奢望什么,能从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她就已经很满意。 - 程阮从叶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尽管只有一瞬,她还是答应叶霜的要求,带她去了程霜觉所在的医院。 程阮对程霜觉没好脸色,她踹开病房门,里面的程霜觉正打点滴,她和他目光对视上。 后者面色微变,眼底染上了明显的惊讶。 “别误会,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来看你。” 程阮都懒得正眼看程霜觉,她侧过身子,对走廊里顿步的人说了句,“进来。” 话落,叶霜走进病房,先往程霜觉那里看了眼。 “半个小时,能讲的完吗?”程阮问她。 叶霜点点头,“可以,谢谢你。” - “你还好吗?” 叶霜站在离程霜觉病床三米外的地方,没敢离他太近。 程霜觉的注意力还在已经离开的程阮身上,他缄默了会,才看向叶霜,视线落在她校服外套上时,他蹙了下眉,问:“叶霜,你喜欢我?” 叶霜没想到程霜觉这么直白,她点头,“嗯,程霜觉,我喜欢你。” 承认的很干脆。 但语气有些硬板,短短几个字,不知练习了多久才如此平静诉之于口。 程霜觉对这个答案并不好奇,他没给叶霜任何回应,只问她:“你知道程鸢吗?” 叶霜愣了一愣,点头:“知道。” 她想她已经知道程霜觉要说什么。 “我喜欢的人是她那种。” 程霜觉毫不留情道:“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值得。” - 程阮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她左想右想也不觉得程霜觉那小子有什么好。 叶霜怎么就喜欢上那么个瞎子。 没多久,程阮烟瘾犯了,她见叶霜总不出来,便去了安全通道里抽烟。 在那里,她收到了一则信息。 - 程阮抽完一根烟,冷着脸翻开通讯录,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我在录专辑。” 程阮冷笑,“你一边说着要把乔征聿的父亲搞下台,一边又和乔征聿搞在一起,庄清语,你玩我呢?” “你知道了?” “都怀孕了,你还想瞒着谁?”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 女人听上去很冷静,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别管那么多,等程鸢的事一结,你欠我们家的情也算还完,我们以后就别联系了。” “少说废话。” 程阮气得想骂人,“庄清语,你跟乔征聿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金主,我是他的情妇。” 说着,女人声音减弱,“他来了,先不说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程阮在你出国后交过一任男友 医院走廊里,程霜觉病房门外,叶霜低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半边脸,看不出神情,她对面,程鸢不知何时来至。 “既然是学生,那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别总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毕竟……” 程鸢眼眸微垂,轻蔑的扫过叶霜脚上那双泛黄的布鞋,嗤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程鸢今天不用去剧组,她特地腾出时间来医院见程霜觉,谁料会撞见程霜觉被人告白。 她嘲讽的视线再次从对面穿着寒酸的女孩面上扫过,内心优越感爆棚。 就这样的……还敢追来医院?妄想抢走她的人? 叶霜身体僵着,脑袋低垂,看似不敢和程鸢对视,实则是在组织措辞。 良久,她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程鸢,轻声道:“他很好。” 程鸢神情依旧奚讽。 程霜觉有多优秀,她当然知道,毕竟程霜觉是被程荣山亲自带大的。 只是就算程霜觉再怎样,那也是刻上她程鸢姓名的人,就算她不要,也轮不到别人惦记。 叶霜不在意程鸢的反应,只安静的说完自己的话:“你能好好对他吗?” “阿觉是我弟弟,我当然会好好对他。” 程鸢姿态高傲,“倒是你,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别把我们阿觉带坏了。” 说完,程鸢转身要走,但蓦地被叶霜攥住手臂,程鸢面上瞬间浮上一抹嫌恶。 她嫌叶霜的手脏,“松手。” 叶霜摇头,“你还没答应我。” 程鸢不耐烦,加上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她心情不悦,力气大了些,叶霜没防备,被她猛地推倒在地。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程阮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一幕。 她脚步轻盈的走上前,程鸢没发现她,她从程鸢背后喊了声:“程鸢。” 程鸢下意识回头。 程阮在这时挥起手臂。 ‘啪——’ 这一巴掌,程阮一点力道没收,程鸢又穿着高跟鞋,几乎是直直栽在地上。 动静大到连病房内的程霜觉都拔下针头出来查看情况。 程鸢被打懵了,用了足足五六秒才反应过来,她失声尖叫:“程阮你疯了?!” 程阮睨着她,指了指叶霜道:“那是我妹妹,你欺负了她,就是在打我的脸。” 话落,程阮扫向叶霜,语气沉沉:“自己站起来。” 程霜觉动了小手术,还没恢复好,他半蹲下身,将程鸢扶起来,注意到了程鸢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 他声调冷下来,站在程鸢身旁,质问程阮:“你在干什么?” 程阮冲他嗤笑:“这么喜欢她,干嘛还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乔征聿?” 程霜觉面色微变,扶着程鸢的手微微松了些。 不是,从看到乔家放出婚期后,他就已经绝了对程鸢的感情。 他已经放下了。 “我要是你,我就算抢,也得抢到自己身边。”程阮并不知道程霜觉的想法。 就算知道,她也只会觉得程霜觉高估了他自己。 男人,多的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需要冷敷吗?”程阮问叶霜。 叶霜摇头,“不用。”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行。” 程阮也能理解叶霜的想法,离开前,她扫了眼程霜觉,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漠视。 后者望着她转身的动作,微抿起唇,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但程阮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 出了医院,程阮顺着叶霜的意愿送她回学校。 “你都看到了,程霜觉没你想象中那么完美,他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不值得你喜欢。” 前方红绿灯,程阮腾出实现看了眼叶霜脸上被打出的伤,“早点认清现实也挺好。” 一阵沉默。 叶霜摇摇头,长呼出一口气,说:“我看得出来,程霜觉很在意你这个姐姐,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程阮听完只觉得好笑,她确实也笑出了声。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你比我清楚。”叶霜语气笃定,“你也在害怕,害怕他再让你失望一次,所以对他若有若无的示好视而不见。” “你哪只眼睛看到程霜觉对我示好了?” 程阮问完这句话,叶霜没再出声。 一直到车停在私高校门口,叶霜愣着不离开。 “还不走?” 程阮点燃了一根烟,想抽完烟再下车。 “你能帮帮他吗?”叶霜垂着脑袋,说:“帮他走上正途,他的人生不该止步于白城。” 程阮笑了笑,神情淡淡:“你这话说重了。” 程霜觉好得很,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那个程鸢……她长得确实很漂亮,身材也好,但她对程霜觉的目的性很强,程霜觉跟她在一起,会被她拖累的。我没办法成为程霜觉喜欢的那种类型,没办法靠近他、拯救他。” 说完,叶霜顿了顿,才道:“但你可以。” 程阮不以为然,“叶霜,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过的人生,我没义务救任何人。” 程阮猛抽了口烟,脑袋往后靠,吐着烟圈,神情晦涩不明。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恋爱脑了?” 说完,她自顾自地笑了下,接着,语气冷下来。 “叶霜,去洗洗脑子。” 仔细听能发现程阮语调中的不耐烦和戾气。 叶霜忽略她话语间的刺,道:“你肯定也有过把一个人当成信仰的时候。” “有了精神支柱,就永远不会倒下,只要他还在闪闪发光,我的世界就永远不会黯淡。” “徐老师,就是你的那颗星星。” 叶霜话说的笃定,像一颗刺,直直插入程阮心间。 “我一直相信,我们是一类的人。所以这段时间你因为我而举报你继妹。” 程阮也不回答是不是,只是咬着烟笑,“你还真会联想。”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叶霜说到这,转过头来望着程阮。 “程老师,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拯救过去的你自己。” 你不是帮我…… 你只是在同情你自己。 或者说,在悼念曾经的你。 你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你也曾孤立无援,所以你才帮我,隔着一段破旧的时光,向过去的你自己施以援手。 以这种方式,救赎自己。 “程老师,我们是一样的人,病态的喜欢一个人,想让他一直闪闪发光,想让他拥有最好的人生,有他的明天,永远都值得期待。” “程老师,这不叫恋爱脑。” “那是贫瘠土地上开出的最后一朵花,他是我的希望,他只管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不打扰,不多奢求,借着他的光,我能走很远很远。” “程老师,我比你坦荡,我敢承认,而你不敢。”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没资格对你的选择、你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 “我很普通,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你可以试着多了解程霜觉,他没你想象中那么坏。” “……” 叶霜说了很多,她的声音被窗外的风吹散又带起,渐渐无声无息,却能引起一颗颗心脏剧烈的共鸣,鲜活的、生动的、又掺杂着绝望。 叶霜走后很久,程阮才摇上车窗,低嗤了声:“小屁孩话真多。” 八百年前的破事,她早忘了。 - 话虽如此,程阮还是拿出手机,把程霜觉放出黑名单。 清理系统推送的垃圾娱乐新闻时,她手一顿。 几分钟前手机系统刚推送的新闻—— 知名女星的程鸢疑被精神病患者殴打住院 程阮心底隐隐察觉到什么,她顺着新闻点进微博,才发现短短半个小时,自己成了‘名人’。 她今天在医院走廊扇程鸢那一巴掌的动态被人截成小视频,传到了网上。 程鸢的粉丝像炸了锅,纷纷拿起他们那‘高贵的键盘’,说着最清高的话,做着最恶毒的事。 -“这是私生粉?我可怜的鸢鸢……” -“靠!人长得这么好看,却蛇蝎心肠,我你全家¥……(优美的普通话)!” -“鸢鸢快报警啊!你别怕,先保护好自己,鸢尾蝶永远与你同在,我们当你的后援!!” -“这是被人嫉妒了吗?直接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这大妈嫉妒心得有多重?!” p遗诏。 问候父母。 人肉。 通通找上了程阮。 车厢里,程阮闷着头,沉默了很久。 她没什么特定大的感觉,只是在下车时忽然发现今天风有点大,让她不由得裹紧了外套。 最近天气降温属实太快。 - 程阮若无其事回学校,第一时间去找徐韫节,但八卦无处不在,就在她上楼时,听到走在她前方的两名老师窃窃私语。 -“……谁知道什么关系。” -“我感觉那俩人有戏。” -“怎么可能有戏,你也不想想徐老师什么身份,他爸是首富,妥妥的富二代一般都是要联姻的,怎么会跟我们这种普通人扯上关系。” -“那怎么还跟方老师在同一间办公室独处那么久?” - 办公室。 方若颜显得有些局促,“是发生了什么?”她很介意徐韫节忽然对她冷下来这件事,“阮阮是不是误会我了?” 徐韫节低头办公,看都不看她,只问:“程阮这些年发生的事,你真的一件不差全都告诉了我?” 他语气很淡,淡到让人分不出情绪。 方若颜一听这话,很快反应过来徐韫节的意思,她是有很多事没告诉徐韫节。 因为她觉得徐韫节不会再回国。 看来……是程阮告诉了徐韫节一些事…… 方若颜在想对策时,忽然心生一计,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我是有些事没告诉你,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不会介意那些…… “那你倒是说说,我不介意什么?” “你跟阮阮之间的感情,我们都有目共睹,你有多喜欢她,我也知道,所以……” 徐韫节从方若颜进入办公室开始就对她视而不见,目光更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半分,这也方便了方若颜。 方若颜眼中闪烁着恶意,紧盯徐韫节的反应,一字一顿道。 “所以我就没告诉你程阮在你出国后谈过一任男友。” 望着男人猛然僵住的身形,一阵报复的快感在方若颜心底迅速炸开。 你再爱她又有什么用? 她还不是在你离开后找了其他男人…… - 程阮推门进来时,办公室内只有徐韫节一个人。 她视线在办公室内扫了圈,颇为遗憾的耸了耸肩。 真不巧,她还以为能找到机会跟方若颜好好‘谈谈’。 远处,男人伏在办公桌前,看上去在备课,程阮进门,他头也没抬,仿佛早就知道来人是她。 程阮朝徐韫节走过去,问他:“方若颜不在?” “刚走。” 男人声音很平静。 “程阮。”他叫她,“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告诉双方父母。” 程阮靠在办公桌上把玩他钢笔的动作一顿,侧眸看了看他,这才隐隐察觉到场面的不对劲。 方若颜一来,徐韫节态度就变了? 程阮扯起唇,语调不明:“徐韫节,你越矩了。” 男人沉默,接着抬头看她:“程阮,我们重逢以来,你就没想过跟我复合?” “没有。” 程阮想也不想地说。 她回答的这么干脆,徐韫节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徐老师这是什么话,别妄自菲薄。” “程阮,你这些年交过男朋友吗?” 徐韫节本来觉得这些话无需多问。 可现在发现是他过于自信了。 程阮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嗤,原来是这件事…… 她直起身,远离办公桌,隔着一小段距离,垂眸盯住徐韫节。 “谁告诉你的?方若颜?” 虽是问句,但程阮早就知道答案。 她回答徐韫节的话,承认的干脆:“算是。” 气氛死寂下来。 程阮以为徐韫节要缓一会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问她:“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 “对你好吗?” “好啊,这几年我能开心的生活,全靠他。” 程阮不看徐韫节,声音冷漠,仿佛丝毫不介意她的话会不会伤到徐韫节。 她说:“而且我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你离开后的每分每秒,都是他在陪我。” “那你们做过吗?” 程阮笑,“需要我给你描述细节?” 男人沉默。 程阮总觉得徐韫节反应太过平淡,但转念一想,或许她也没那么大本事能徐韫节失控。 方若颜的一句话,就能引起他的怀疑,他这么关心她,当初还走个什么劲?” “徐韫节,我是不是挺过分的。” 程阮回头看了看徐韫节,后者神情敛着,似乎想将所有情绪都自己压制。 “徐韫节我也觉得我自己太差了,但我不会放过你。” “直到……我把这场游戏玩腻为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当年的绑架 程阮的言语尖锐,带刺。 徐韫节克制的手背都鼓起青筋,每个字念出的也极为艰难:“你怎么确定我会陪你玩下去?” 他终于不再低垂着眼睫装出一副冷静自制的模样。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又像麻木到了极点。 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程阮。 程阮避开他的视线,以轻松的口吻回答他:“因为你心里有怨气,你忘不掉我,至今都不能接受五年前曾被我甩掉。” “不然,你徐韫节也不会欠下方若颜的人情。” 这一刻,程阮是高高在上的,如上帝俯瞰蝼蚁,这段感情里,她占据了主导。 徐韫节那样一个冷性情的高岭之花,竟然藏在角落里窥视她的生活那么久。 程阮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替他觉得悲哀。 身旁一时没了动静,程阮稳下心绪,偏过头看了看他,后者神情无异,目光却像一把勾子,锐利,深沉,直直望着她。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不知道徐韫节想从她这里看到什么? 程阮心底正想着,徐韫节出声道:“你很得意?” 话落,他动作缓慢的站起身。 徐韫节真的很高,靠过来时,身形压迫着程阮。 此刻,他脸上没有表情。是程阮最不喜欢的状态。 徐韫节不笑的时候,薄唇抿着,一个冷心冷欲的人,令人难以接近,也让她觉得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好远。 程阮在他靠近时,往后退了步,男人紧跟着继续逼近,抬臂伸手捏起程阮的下颌,让她看着自己。 “程阮……” 徐韫节手上没用力气,但手指冰凉,让人心尖都跟着发颤,他声音很轻,像是不忍心打破什么东西。 “我忘不掉你,就让你这么得意?” 程阮打开徐韫节的手,“是啊,毕竟当年我追了你那么长时间,该讨回来的颜面当然一点都不能少。” 从前,哪怕两人闹别扭闹得再狠,程阮也从不会语调带刺和徐韫节讲话。 那个时候,她根本不舍得。 可现在,被人丢下过那么多次,她也看开了,万事都比不上她自己舒坦来得重要。 “那看来……是我错了。” 徐韫节后退半步,和程阮拉开距离,他神色变得疏离起来,语气平静的说出一句:“是我不该回来。” 话落,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转身离开。 很快消失在程阮的视野中。 办公室恢复寂静。 只剩程阮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轻喃声响起:“你确实不该回来。” 如果徐韫节不回来,时间一长,她或许会忘记徐韫节这个人,连带着对他的恨,一起消失。 再美的梦也只是梦,脆弱到一触就破。 她跟徐韫节之间有太多未解的矛盾,爆发是迟早的事。 什么甜蜜、什么如胶似漆,全都是假象。 只是谁都没把委屈说出来,假装不在乎,其实一点就燃,熊熊大火,即便浇灭,余温也足以灼伤彼此。 - 昨晚缩在徐韫节怀里撒娇时,程阮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未来十几个小时内和徐韫节爆发争吵。 从徐韫节办公室离开回到车里后,程阮冷静下来又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顺了顺。 今天的事,其实是她的错。 她知道,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徐韫节肯定觉得她莫名其妙。 甚至觉得她有病。 徐韫节在她面前的姿态已经够卑微,什么赵宣芮、什么方若颜,都不足以成为他们爆发争吵的源头。 因为源头是她。 她占有欲重、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她强迫徐韫节跟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邻居断绝联系。 她拿徐韫节爱她这件事当作炫耀的点,不顾他的自尊心。 万恶之源是她。 她让徐韫节杜绝和其他女性来往,却亲口告诉他……她在他走后有了新的男朋友。 她拿别人的爱当笑话、随意挥霍,她会遭报应的。 其实她也不想变成这样,但凭什么他想离开就离开,他想出现就出现…… 都说被爱可以治愈一切,她怎么感觉不到? 也对,她压根不是正常人。 - 程阮手机是静音,等她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才发现她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 无外乎就那几个人。 顾少随、纪千毓、季梵礼,还有个……程宥扬。 程阮知道他们为什么找她,她上网又浏览了一便有关她和程鸢的信息。 网络暴力愈演愈烈,这次不仅仅是微博,其他娱乐软件也开始了对她的‘讨伐’。 各种阴谋论接踵而至。 程阮开车离开私高,行驶在初秋的街道,车速很慢,车窗半降,吹乱了程阮的长发。 不久,车停在路边一家便利店外。 程阮若有所思的拿出手机,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第一遍,她爸没接。 第二遍,过了十几秒,电话才接通。 她爸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什么人,“怎么了?” 程阮手肘指在车窗上,语调懒懒散散,完全没有被网暴后的慌张和恐惧。 “爸,你看新闻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骂你女儿,你这个当父亲的不该出面解决一下?” “你把她打了?” 程荣山声音很平静。 能听得出来,在程阮给他打这通电话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网上的事。 “扇了一巴掌而已。”程阮实话实说。 电话那边,程荣山身着浴袍,他站在卧室窗前,望了眼远处床上累到无力起身的方舒琦。 片刻,他对程阮说:“我花钱让人撤新闻。” 程阮想说‘谢谢爸’,但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又说:“但有个前提。” “你去给程鸢道个歉,毕竟是你把她打进了医院,不道歉说不过去。” 程阮面色冷下来,但她唇角依旧翘着弧度,她眯了眯眼,问:“如果我不去呢?” 程荣山没再回话。 程阮明白了他的意思,掐断电话,不留空隙的接着拨通下一个人。 “是我,程阮。” “今天下午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当时在现场,我也不需要你做别的,就站出来澄清一下说程鸢自导自演就可以。” 话落,程阮就等,等程霜觉的决定。 既然叶霜说程霜觉心里有她这个姐姐,她倒想看看程霜觉会怎么做决定。 等了很久,程霜觉没说话。 “做不到?” “我……” 程阮在心里默数三个数,静等三秒,程霜觉依旧没给答复。 她再次挂断电话。 车停在街边,程阮一个人待着静默了会,下车买冷饮泻火,却因为网络传播速度太快,而被人认出。 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人特意跑到她前面看她的模样,再几个人聚在一起,哄然大笑。 程阮手里还提着刚买好的冷饮,她回过头,正对上几个女生,将手中的东西冲其中一人的脸摔过去。 ‘砰——’ 没砸中,冷饮摔在地上。 几个女生瞬间气愤的围住程阮想要个说法。 良久。 路过便利店门口的人都能看到地上多了一滩血,几个年纪相仿的女生蜷缩在地上,鼻青脸肿,更甚者,头发都被扯落一地。 程阮扣上卫衣帽,帽檐往下扯,面无表情的回车里,暴露在外的手背以及手臂有几处被抓伤。 她开车离开前,听到有人报了警。 - 医院。 程阮踹门而进。 程霜觉正和程鸢说什么,二人似乎起了争执。 见她进来,程鸢明显慌了一下。 程阮看了她两眼,转身拎住程霜觉的后衣领,强硬的把他拽出房间。 按照以往,程霜觉没那么容易制服,但他现在受了伤。 房门落锁,装模作样躺在病床上的程鸢彻底慌了,“你想干什么?” “程鸢,我们之间该做个了结了。” 程阮说话的时候很冷静,毕竟她刚才已经动过一次手,心里那股燥意平复了些许。 可她现在越冷静,程鸢越觉得害怕。 “你粉丝在外面到处辱骂我,说我打的你起不了身,我是来落实罪名的。” 跟程阮比起来,程鸢就是娇娇女,力气根本比不过她,三两下被她按住。程鸢双臂被绑,只有腿可以活动,她尖叫着求救,可一时半刻,谁都救不了她。 程阮扯起程鸢的头发,牢牢攥在手里,一只脚去踹她的膝盖,让她跪在地上,另一边,把她脑袋往墙上磕。 ‘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像一首诡异而华丽的协奏曲。 “程鸢,这是你自找的。” 程阮并没能好好教会程鸢怎么做人,因为病房门很快被程霜觉从外面撞开。 他立刻上前拦程阮。 程阮一个眼神扫过去,斥道:“滚。” 却在扭头之时,看到了跟在程霜觉后面走进病房的男人。 乔征聿是被乔母逼来医院看望程鸢。 他也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能撞上这一幕。 按照他识人的经验来看,程阮现在状态明显不对劲,他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用,但作为程鸢名义上的未婚夫,他还是有站出来的必要。 “先放开程鸢,有什么话好好说。” 程阮闻言沉默下来,须臾,她点头,望着乔征聿,缓声道:“让我放过程鸢可以,那你跟她退婚。” 程阮这话无厘头,乔征聿听着蹙起了眉。 “啊,是这样……” 程阮拖腔带调,表情带着点苦恼,似乎还难以启齿,她对乔征聿解释:“其实我喜欢你。” “你跟程鸢退婚,娶我,我就放了她。” 程阮喜欢乔征聿? 这下不止程鸢和程霜觉,连乔征聿自己都愣住了,一双寒眸里闪烁着疑惑之色。 气氛陷入诡异的平静。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进来几位警察。 程阮看到他们,立马松开了程鸢。 还好,程鸢额头虽然肿的很高,但好歹没见血。 几位警察是追着程阮过来的,程阮知道是因为她刚才在便利店打了人,便乖乖的站着不动。 直到警察要给她带上手铐—— “我不戴手铐。” “这可由不得你。” 一切发生的太快,乔征聿以为是程霜觉报了警,他目光在程鸢和程霜觉脸上探寻了片刻,若有所思的转向正给程阮戴手铐的民警。 “小张。”乔征聿认识这民警,出面道:“这是我朋友的妹妹,性子傲了点,人又是个姑娘……” 被他叫‘小张’的人立马懂了。 程阮早就预料到现在的局面,但乔征聿是个例外。 她能看得出来,乔征聿根本没相信她的话,也没那么大善心帮她,一切不过是因为程宥扬。 - 程阮被带去派出所,这次,她没给任何人打电话。 她就想看看……第一个来见她的人是谁。 从日落到夜色浓重。 程阮想过很多人…… 就是没想过方舒琦。 为什么是方舒琦。 怎么偏偏就是方舒琦。 方舒琦来派出所接程阮,并表示带来了那群女孩家人的和解书 除了警察局,程阮问她:“我爸呢?” “你爸不想管你。” 方舒琦很直接的说出这句话,她说的是实话,程荣山想让程阮吃点苦头,早日稳重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程阮,我敢摸着良心对天发誓,自我跟了你爸后,从未想过要对你不利。你大学开学前绑架你的那群人,跟我没关系。别再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话你说过很多次。” “是啊,说过很多次,但你从来不信。” - 程阮没跟方舒琦回程家。 她一个人像游魂一样飘荡在大街上,脑子里两股思绪撕扯着她。 一个告诉她不能再随意相信方舒琦的话。 一个告诉她方舒琦没必要骗她。 当初她在被绑架之前,和方舒琦的关系很像真正的母女。 方舒琦对她很温柔,也会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所以她愿意、她心甘情愿喊方舒琦一声‘方姨’。 但所有美好的表面在她大学临开学之时,被仓促打破。 程阮在陪方舒琦去逛街的路上,遭人绑架。 她跟方舒琦一辆车,但被绑架的人只有她。 事后,她得救。 所有人都在说是方舒琦自导自演一场戏,流言纷纷。为此,方舒琦和她爸原本的婚事也被推迟,无名无份在程家呆了五年,始终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程夫人。 那次绑架的手段很拙劣,方舒琦至少应该先将她自己摘出去才对。 方舒琦一开始也是这么解释的,直到绑匪放出一段录音。 录音里要求绑匪对程阮下死手的人……和方舒琦有着一模一样的声音。 紧接着,警察又找出了方舒琦和绑匪会面的照片,但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罪。 程阮一直想不通一点。 方舒琦是个聪明人,当年她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嫁进程家,而不是和一个继女较劲。 继而因小失大,差点将自己送进牢房。 如果真的不是方舒琦……那幕后之人策划这件事针对的是她还是方舒琦? 亦或者说,她和方舒琦都是别人的猎物。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年前你为什么救我 程阮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没多久,起了风,乌云覆盖星空,街边还未清理的落叶被风吹起哗哗作响,轰雷滚滚。 黑色越野车停在程阮身边,她伫步,一个身着黑色工作服的女人从副驾驶下来,恭敬对她鞠躬道:“程小姐,请上车。” 速枭射击馆的势力有多深,程阮见识过。 他能知道她在哪,她不觉得惊讶。 女人给她打开车门,她就顺从的上车,眼看着暴雨将至,她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程阮半边身子钻进后车厢,屁股还没坐稳,一道男声砸进她耳中。 “这种时候犯什么傻?” 她微怔,侧首一看,离她位置不远不近处坐着个陌生男人。 男人戴着鸭舌帽,口罩遮脸,一身黑色冲锋衣,加上夜色浓重,他身体隐在阴影里,导致程阮刚上车时没注意到他。 这个声音……是他? 他竟然肯出现在她眼前了?! 程阮几乎是直勾勾的盯着男人,越看越想把他头上那顶碍眼的鸭舌帽摘掉,口罩也扯落,就能看清他的模样了。 男人像没看出她的蠢蠢欲动,依旧说着:“试探人心,就是在自取灭亡。你在期待谁来救你?你爸?你那个哥哥?还是徐家那个?” 想调查清楚今天发生的事,对男人来说易如反掌。 这一刻,他像个大哥哥,淳淳教导。 就像前些年,他教程阮怎么为人处世,怎么在商界混下去,他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说,从不吝啬将自己的经历告知程阮。 “程阮,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全喂狗了。” “你不自救,谁都救不了你。” 程阮脑子里装着其他事,男人的话她听进去一半,听罢,她收回落在男人脸上的视线,固执道:“我不后悔。” 她有能力也有办法让自己脱离险境,挽回场面。 可她没那么做,因为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她也不想那么做,因为她想知道在她落魄之时谁会拉她一把。 程阮什么性格,男人了解。 毕竟她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程阮的坚决,男人看在眼里,他倏地轻笑,“也对,不疯魔,不成活。” 来世间走一遭,本就该活得肆意,没必要总拘泥着世间的条条框框。 黑色越野车开得很慢,没有目的地,只在街上乱晃,车窗半开着,空气流动,程阮心情也顺畅不少。 她再次盯住男人,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看身形,应该有个一米九?就是不知道年纪多大。 男人此时开口:“你那个继母比你那些虚伪的家人有趣多了。” 方舒琦? “你看到她了?”程阮问。 男人靠着座背,轻嗯一声。 程阮想了想,说:“她今天说,五年前绑架我的人不是她。” “你相信了?” “有点。” 听完程阮回答,男人没表态。 程阮问他:“那你呢?五年前,你为什么救我?” 从前,程阮问过一次,但那时候他没给她正面回答。 男人闻言一笑,故作深沉:“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救你,还是正一步步摧毁你?” “装神弄鬼。”程阮低声吐槽了句,沉默片刻,问他:“话说回来,这一切不会是你在自导自演?” 男人看了看她,听到她推测说。 “让人绑架我,把罪名推给方舒琦,又假惺惺救下我,骗我把你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程阮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她还觉得整个白城没有人比他势力更广。 “喂,你多大了?”她又问他。 男人没回应。 程阮身体往一边靠,支起下巴看他。 他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程阮只能看到他的脖颈和双手。 他皮肤很白,病态的白,在黑暗中尤为明显,他肤质还不错,看上去年纪应该不是很大。 “三十?” 程阮默默猜测,“三十五……?还是四十?” 男人不语。 程阮也不介意在他面前自言自语。 “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不如直说。速枭射击馆一天的流水资金就不可估量,如果说为了钱财,你不至于耗费那么大经历。” “如果是为了色,你也早就能得手。” “如果是为了权,那你应该去找程鸢,勾引她,在她嫁进乔家后,来招偷天换日,说不定你的儿子能成为下一任市长……” 程阮这话一出来,车厢内的气氛有些低沉。 前排开车的司机和女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都恨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程阮,”男人终于出声,声音淡淡,“你今天是在跟我过不去,还是在跟你自己过不去?” 程阮抿了抿唇。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象中一样复杂。”男人又说。 “不。” 程阮立刻打断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男人沉默了下,“你听好了,我不为财、不为权,更不为色,我只要你的血。就像你我这些年来做过的那些交易。” “我帮你,你拿你的血当报酬。” “至于我要你的血做什么,我想我有权利不告诉你。” 程阮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臂,她曾经抽过很多血给他,“那如果什么时候我忽然想结束合作,你也不会阻止的,对?” “当然。”男人语气轻松。 程阮点点头,那就好,她不可能一直过现在这种生活。 - 暴雨来的迅疾,豆大的雨滴不断拍打在车窗上。 程阮开始着手解决正事,她掏出手机,找出相册中的那段视频,视频自动播放,她身侧的男人看到了,伸手夺过。 “既然手上有这个,怎么不早放出去?” “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试探人心。” 男人将视频看了遍,下意识想交给下属去办,但还是过问了一下程阮的意思。 “我让人把视频放出去?” 程阮想起叶霜,斟酌片刻,嘱咐道:“记得打码。” 男人敲打手机边缘的手指一顿,须臾,他说:“你那个弟弟身形和乔家大少爷很像。” 如果打码,会让程鸢钻了空子。 可视频就这么发出去,程霜觉这辈子怕是也要毁了。 男人眸色略沉,打量了眼程阮的反应,她比他预料中坚决:“那就别打码了。” 反正,程霜觉早就不把她当姐姐,她又何必顾忌着这个弟弟。 这时,前排副驾驶的女工作人员对男人说:“老大,网上的局面发生了转变,您看这个……” 她找出一条刚发布不久的资讯给男人看。 营销号发布出一条视频,将‘程鸢被打’的事情经过全部放了出来。 从程鸢对叶霜动手,到程阮后来替叶霜反打回去,过程清清楚楚。 叶霜的身影被人为处理过,看不出长相,间接保护叶霜的隐私,避免了叶霜被程鸢粉丝骚扰 视频一出来,下面的评论数量以每分钟几十条的速度增长。 而且以程鸢粉丝为主。 -“这……视频不会被剪辑过。” -“姐妹们别被营销号带节奏,我们要相信鸢鸢,群里有个姐妹爆料,殴打鸢鸢的人背后资本实力很深,现在的场面是她们故意制造出的假象!” -“鸢鸢只有我们了,我们得坚定的站在她背后。” -“没错,到了这个关头才能证明我们鸢尾蝶的凝聚力,要让其他明星知道我们鸢鸢背后还有粉丝的支持。” -“实在不行,我们就学其他国家的粉丝一样去请愿,我相信邪不压正!” -“支持楼上,人多力量大,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给鸢鸢一个公平!” 清一色的支持程鸢,有些言论偏激到像进入某传销组织。 滑到最底端,才终于出现一条与众不同的评论。 -“拜托!你们都忘记前段时间程鸢被在剧组殴打的事了吗?她插足别人家庭当小三!还间接害死别人丈夫!果然了……网络是没有记忆的!!” “……” 程阮全程面无表情的看完,但内心却没有表面显现出的那么平静。 是谁再帮她? “有人在花钱压热度。”前排的女工作人员调查道,“是程小姐的父亲。” 程阮拧起眉,嗤笑:“我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他那么紧张。” 她转身去看男人,对他说:“往里面砸钱,去买水军,能怎么黑程鸢就怎么黑,最好引起上面的注意,把她列为劣迹艺人。事成之后,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男人当然不会拒绝。 过后,程阮又向司机报了个地址。 “去沧澜公寓。” - 沧澜公寓是程阮从前住过的公寓,是她的地盘,被程鸢鸠占鹊巢那么久,她总该讨点利息。 她本想着司机把她送到澜沧公寓后就可以离开,谁料某男人闲着没事干,非要跟她上楼。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在车库遇到了徐韫节。 “小舅,你说我买的这些,太姥姥会不会喜欢啊……” 徐韫节也刚停下车,他往电梯走,后面跟着个小姑娘,小姑娘还穿着校服。 程阮认识,那是徐韫节的侄女。 她下车的时候,刚好和徐韫节迎面撞上。 目光交接一瞬,他的注意力很快移向她身侧站着的男人,气氛沉默片刻,他什么都没说,移开视线,目光平静至极。 擦肩而过。 徐韫节看都没多看她。 程阮就算想跟他讲话也没找到时机。 倒是徐韫节身后跟着的骆星繁对程阮笑了笑,“程老师好,我和我小舅来看望我太姥姥。” 太姥姥? 徐韫节外婆住这里? 刚买的房子还是……早就买好的房产? 怎么又和她住同一栋公寓楼? “怎么?”她身旁的男人见她像个望夫石一般,出声调侃,“跟你的小男朋友分手了?” “没有。” 前方,骆星繁跟上徐韫节,小声提醒:“小舅,程老师一直在看您……” 徐韫节没说话,骆星繁又往程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舅,程老师和别人走了。” 徐韫节脚步速度缓了缓,但依旧没回头。 直到进入电梯,他低头给人发信息。 “怎么样了?” “徐总,事情都已经办妥。” 看了会信息,徐韫节收起手机,但在此之前对面的人又问他:“您什么时候回京都这边?” 徐韫节默了默,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再等等。” - 程阮从另一间电梯上楼,指纹开锁进门,她鞋都没换直接进门,程鸢的衣服、化妆品、生活用品短短几分钟内全被她扔到楼道。 过后,她叫来家政公司,清理整间公寓。 男人全程在一边静静看着她,问:“发泄完了?” 进进出出,程阮身上都累出了汗,她点头,“算是。” “行,”男人指了指被他叫上来的手下,说:“剩下的交给他们,你跟我走。” “去哪?” - 程阮跟着男人下楼,在电梯里,她没少尝试着去看清男人的长相,但屡屡以失败告终。 她今天一天没吃东西,正想着待会去哪里吃顿饭,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她差点直接撞上去。 “程阮。” 徐韫节挡住了他们前面的路,对她说:“过来,我有事找你。” 程阮想了想,抬步朝他走去,但却猝不及防被男人按住肩膀,“我也有事找你,小朋友,你可别重色轻友。” 程阮:“……” 她望着对面神情冷峻的男人,思量片刻,对身侧的人说:“你先走。” 男人垂下眼眸看她。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以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我也没用,我男人在这,我哪也不去。” 听到她的话,男人不怒反笑,“你啊……” 他没再多留,把空间留给程阮和徐韫节。 黑色越野车驶离,程阮依旧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和徐韫节相望无言。 “是他吗?” 徐韫节朝她走过来,带着压迫,问:“这些年陪着你的那个人就是他?” 程阮没回答,转言问他:“程鸢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徐韫节这时已经走到她跟前,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一旁的车带,“上车。” 程阮不动。 “跟我去个地方,到了我就告诉你。” - 徐韫节今晚情绪不稳定,从他开车的速度上就能看出来,他带程阮去了距离沧澜公寓不远的另一套高价公寓。 大平层。 也是市中心最好的地段,白天热闹,夜晚幽静,寸土寸金。 徐韫节几乎是强拽着程阮走进客厅,两人都没换鞋,他捞着程阮的腰肢,压在她耳边问她:“喜欢这里吗?” 程阮实话实说:“喜欢。” “好,那就在这。” 程阮还没反应过来徐韫节的意思,徐韫节将她拦腰抱起,一阵天翻地覆,她被压在温软的沙发里,动弹不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不能毁了徐韫节 沙发空间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密密麻麻,徐韫节主动起来,程阮难以招架,只能被动的承受,她试探性反抗了两下,但手臂很快被男人捉住按在头顶。 与此同时,男人俯身咬在她肩膀处,语气带着狠意。 “程阮,”他呼吸很重,不甘问她:“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她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真的看不懂她了。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 他总感觉,程阮比起五年前,简直像换了一种性格。 虽然现在她也会闹、也会笑,但那些情绪都不像是发自真心。她从前行事也随意,但不会像现在这样,行为中掺杂暴力。 还有就是……他们以前就算吵架闹得再狠,她也不会脱口而出就是伤人的话,她很尊重他。 而现在…… 是因为不喜欢他了,所以说话才不再顾及他的感受? 这五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阮衣衫凌乱,平躺在沙发上,长发散开,几缕发丝搭在胸前,几缕沾上汗水黏在额角,肤白如雪,有种凌乱的美。 听到徐韫节的话,她勾唇一笑,语调玩味的回答他说:“我要你死在我身上。” 男人吻她的动作一停,片刻,他支起手臂,撑在她身侧,定定地望着她。 “好。”他说。 男人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程阮预料到他要做什么,神情微动,目光盯着他。 她明知故问道:“徐韫节,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想玩吗,我陪你……” “现在不行。” 程阮还不想跟他做到最后一步,她伸手去推徐韫节的胸膛,想做起身,可身体刚刚起来一点,又被男人按回去。 他明显曲解了她的意思,“跟别人可以,跟我就不行?” “不是,我……” “程阮,你想让我留下来的时候,我就必须得留下,你玩心大发的时候,我还必须得配合,到头来,你连个正经的身份都不给我……” “凭什么?” 他撑在程阮身侧的手臂鼓起青筋,面色也阴沉的很,他俯身,隔着一层布料,咬住她的肩膀。 他用了劲,程阮疼到狠狠蹙起眉。 很久,他松开她,在她颈窝处轻轻闭上眼,语气很平静,但声音带着颤意。 他问她:“程阮,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高高在上的月亮被坠入凡尘。 徐韫节那样冷性情的人,也会因为感情而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程阮从五年前见徐韫节第一面起就想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如今她终于做到了,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颈窝处湿了一片。 可她嘴上还是不认输,她平静开口:“这不是你默许的吗?” “是,就因为我爱你……” 徐韫节声音一下说不上是悲是喜,“就因为我爱你,就得被你一次次刺激,就不能得到公平的对待,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活该!” 话落,他再度咬住她肩膀,牙齿覆在原先的牙印上。 病态的想要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程阮疼得冒冷汗,但也没推开他。 她想,她肩膀肯定被徐韫节咬破了。 所以,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疼。 她手臂抬起,挂在徐韫节脖颈上,指甲去抓他的后背,却无意中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他反应很大,程阮有一瞬间觉得,今晚就算他强上了她,她也能原谅。 她不是排斥谁,她只是没那个打算。 但若是水到渠成,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徐韫节既然带她来了这里,那就代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紧绷成这样,肯定不好受,加上正在暴怒状态,做出什么……也很正常。 程阮很冷静的从人性角度分析今晚的局面。 但接下来徐韫节用行动向她证明,有时候,感情凌驾于生物本性之上。 他什么都没对她做,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他把他自己关进了卧室。 程阮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进卧室拿什么东西,可后来他迟迟不出来,程阮才发现他把自己锁了起来。 程阮肩上一个深深的牙印,有地方破了皮,往外冒着血,她拿手碰了碰。 钻心的疼。 程阮不禁想起她用指甲在徐韫节后背上划的那几道。 他都那样了,不想着怎么解决,去卧室做什么? 该不会是怕他一个忍不住,做下错事? 程阮觉得以现在徐韫节对她的感情,很有这种可能。 她抬手摸了摸颈窝,那里还是烫的,徐韫节刚刚就趴在那里落了泪。 程阮忽然觉得有点烦躁,她支着脑袋盯住卧室的方向,沉思几秒,她离开沙发,去卧室敲门。 程阮敲了两下门,“徐韫节。” 里面没人理她。 程阮叹口气:“徐韫节,你把我肩膀咬破了,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里面依旧没人回应她。 程阮快气笑了,她怎么感觉她现在像是一个出了轨的丈夫在哄自己的老婆? 这正常吗?! “喂,”她抬脚重重踹了下门,“你再不出来,我走了?” 里面还是没动静。 程阮不再出声,在门口静等,在她默数到第二十时,房门‘咔嚓’一声打开。 她连忙扒住房门,伸出脑袋凑上前看徐韫节。 就这一眼,她愣住。 方才徐韫节离开时速度太快,程阮都没看清他离开时的神情,眼下,男人面色苍白,唇边还沾着她的血,像从漫画中走出的吸血鬼,残暴,绚丽如罂粟,对程阮有致命的诱惑力。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徐韫节,她一时失了神,内心涌起莫名兴奋感的同时,也隐隐抽痛。 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变成被爱情支配的疯子。 徐韫节是被她害成这样的。 徐韫节见她没走,微抿了抿唇,转身回房内,程阮凭借下意识反应,从后面抱住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手臂圈着他的腰身,道:“对不起。” 道歉的话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比想象中简单的多。 她不想毁了徐韫节。 程阮第一次耐下心来跟他解释,她解释自己的行为,解释自己的性格变化。 她说:“我有时候会……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没想着他能回应什么,程阮绕到他面前,拽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吻住他。 两人不是第一次接吻,甚至刚刚还有过,但程阮莫名的感觉,徐韫节的唇瓣变得很凉,凉到让她心颤。 她加深这个吻。 而徐韫节一开始并不给回应,他似乎陷入了思想斗争,一番沉默,他还是把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像是无声的臣服。 吻毕。 两个人都呼吸不稳。 徐韫节覆在程阮耳边,声音很轻:“能不能别再刺激我了,再来几次,我真的受不了。” 程阮心里像有根针扎了下,她再次吻他。 这次吻完后,她提出:“徐韫节,我们复合。” 反正无论怎么吵、怎么闹,她都不会再放过他。 徐韫节怔了怔,第一反应不是同意,而是说:“你别再骗我了。” 他已经不敢再给自己希望。 “我没骗你,还有……”程阮捧住他的脸,对他说:“徐韫节,我没跟别人做过。因为我讨厌别人碰我,而你不一样……” 程阮话已经说的很直白,徐韫节垂眸注视着她,什么都没说,但程阮能感觉到他手臂揽着她腰身的力道。 她从善如流的靠进他怀里,她知道自己对徐韫节很不好,想说几句他喜欢听的,好好补偿他。 但话说出口前,她忽然感受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向他,想了想,问:“很难受吗?” 徐韫节默了下,接着摇头。 能听程阮讲出这些话,他已经很满足了,不想再奢求别的。 而且她刚刚说过,她不想。 “徐韫节……” 程阮看出他的隐忍,在他耳边低声吐出四个字。 后者一愣,程阮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们二人就站在门口,她随手关掉了卧室的灯。 一片黑暗中,空气骤然升温。 - 良久。 程阮完成自己的任务,她窝在徐韫节怀里,手指戳着男人的胸膛,娇声道:“徐韫节,我今天打架了。” 男人下巴在她发丝上蹭着,听她将今天的烦心事和盘托出。 程阮前后说了很多,尤其在讲到程鸢那件事的时候,语气气愤,她想从徐韫节这里寻求安慰,结果一抬头,发现男人的注意力在她嘴上。 程阮想起刚才的事,语调有些不自然,“你看什么?” “去刷牙。”徐韫节说。 程阮:“……” 她手心蜷缩了下,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程鸢那事是不是你动的手?”程阮连忙扯开话题。 “嗯。” 程阮早就猜到了,“徐韫节,你以后别再管我和程鸢的事,你就好好当你的高岭之花,我喜欢你像个月亮不染俗尘的模样,天生傲然一切,当然了,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月亮。” 男人无声的笑了笑,没说话。 程阮见他这样,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有点作?” “嗯。” 程阮:“……” “那也是你惯的。”她说。 “嗯,我惯的。”男人面上极尽温柔,他不经常笑,但每次笑起来,都能让程阮犯花痴。 程阮望着他咽了咽口水,视线有些不受控制的乱瞄。 她知道徐韫节身材不会差,但如果没有刚才那一番接触,她也想不到徐韫节竟然…… 程阮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的黏着他问:“徐老师,我对你是不是挺好的。” 男人面色微变,“还没问,谁教你的这些?” “小电影啊,我自学成才,下次一起看?” 徐韫节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只是抱着她,舍不得放手。 程阮找到机会就一直逗他。 -“徐老师,你喜欢吗?” -“等过几天,我去把我的虎牙磨平。” -“徐老师害羞了?” “……” “徐老师,我想抽烟。” 直到她说这一句,男人才回她道:“我这里没有。” 面对程阮疑惑的视线,他解释:“你不是说要我戒烟吗?” 程阮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她讶异了会,反应过来后唧一口亲在徐韫节脸上,激动道:“徐老师你好乖啊!” “我好喜欢!” 说完,又扒着另一边脸颊吻上去。 - 两人闹了会,程阮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的咕咕叫,指使徐韫节去给她做饭。 等男人出去,程阮从客厅拿到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方便讲话吗?”她问庄清语。 “嗯,他刚走。” 程阮:“现在这个关头,他还敢去找你?看来他挺喜欢你的。” 庄清语:“可能。” “行,”程阮也懒得多管,只说:“机会给你了,自己把握。” 她虽然还没看网上的信息,但也能想象到她放出的那段视频足以让程鸢大受打击。 - 程阮料想的不错,她放出的视频在网上的流转量高得惊人,短短一夜之间,程鸢‘爆火’。 加之她乔家准儿媳的身份,外界对她的关注度达到空前高度。 而同时,有关程阮的新闻、露脸视频,甚至照片,全被删除屏蔽。 - 翌日一早。 程阮被电话吵醒,她昨晚没睡好,眼睛都睁不开,也就没看电话那边的人是谁,直接接起电话。 “喂,哪位?” “程阮,你在哪?” 是她爸。 她在哪……? 程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动不了,紧接着看到自己腰间有只手臂,她整个人正被徐韫节揽在怀里,男人还在她身旁熟睡。 程阮一大早脑子还不清醒,随口回答道:“在我男朋友家。”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早就在一起了,不说了,我还困着,挂了哈。” 程阮不傻,她知道这个关头她爸找她是为了什么。 程阮挂断电话,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将手机直接关机。 与此同时。 程家。 因为程鸢的事,程家一大早就闹的鸡飞狗跳,好不容易被程荣山找人保释出来的程老夫人一分一秒都坐不住,早餐都不吃了,像个骂街的村口大妈一样在嚷嚷着。 “乔家怎么能退婚?谁的意思?乔夫人吗?” “不行!绝对不能退婚!” “冉冉呢?” 程老夫人像疯了一样,拉住正准备去学校的程冉,声音尖锐的问她:“冉冉,你不是说徐家大少爷在你们学校当老师?你们发展的怎么样?” 远处,餐桌上,程宥扬看了一眼程老夫人的举动,放下餐筷,拿纸巾擦过嘴后离开。 远离这场闹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不是我们害死的她 程冉本就因为她姐姐的事闷闷不乐,怕殃及自己,眼下被程老夫人拦住,她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我、我们……” “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呀!” 程老夫人自从罗颐千重新出现后,便越发不顾及形象。 从前总被罗颐千压一头的阴影重现,久而久之,行迹越发疯迷,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婆子。满脑子只有她的荣华富贵。 她认为如果和乔家的联姻真的保不住,那他们以后只有徐家可以依附。 可程冉根本达不到她的要求。 “奶奶,我还太小了。” 程冉还是那个借口,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程阮已经先她一步和徐韫节拉近了关系。 程阮性格那么奇怪,徐韫节肯定忍受不了程阮多久。 他迟早会意识到她比程阮更听话懂事。 程冉在心里自己骗自己道。 “不小了!” 程老夫人猛拽了下程冉的手臂,差点把程冉拽倒。 她声音尖锐,“程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你爷爷结婚了!你再加把劲……咱们程家现在……” 一旁,程荣山有些听不下去。 程家虽在白城不算大家族,但也早就立稳了脚跟,根本不需要去攀附其他人。 他妈思想太固化了。 眼看着马上要迟到,程冉匆匆应了程老夫人几句,从她手里逃脱出来,几乎是狂跑出去,就像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 程冉前脚离开,后脚常跟在程老夫人身边的管家带来一个人。 程霜觉。 “老夫人,人带来了。” 管家是被程老夫人指示着去把程霜觉带来程家。程老夫人一向不喜欢程霜觉,程霜觉长大后就被她赶出了程家,让他去外面住。 眼下忽然把人接回来,意图昭然若揭。 程霜觉是在去找程鸢的路上被管家截住,他跟管家带去的人动了手,满脸是伤,衣服也被扯破,沾着泥土。 被带进客厅,他面无表情。 程荣山打量了几眼程霜觉身上的伤,拧起眉,满脸疲惫的问程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要不是你引狼入室,程家和乔家的姻亲关系能散?” 程老夫人说起这事就生气,“我跟你说,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野种不可。” 说着,她拿手里的拐杖往程霜觉身上抡去。 程荣山眼疾手快拦下,“妈,您冷静点!” “冷静不了!” “我们家的富贵路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给断了!” 程老夫人已经疯魔了。 她如今唯一能赢过罗颐千的只有这万贯家财,她必须得守住,才能继续压罗颐千一头。 拐杖被程荣山夺去,程老夫人手里一空,脾气也上来了,说话带刺:“怎么了,你舍不得?” 程荣山脸色冷了下去,不欲和面前的老人多说。 “程荣山!我是你亲妈,鸢鸢是你亲女儿,你难不成要因为一个领养的孩子毁了你家人的正常生活?” 程老夫人拿手指着程霜觉,根本不给程霜觉一点尊重。 “就这狗崽子!我当初就说不让你领养,你非要把他带回家,我知道,不就是因为他妈妈长得像……” 程霜觉猛地抬起眼。 “够了!” 程荣山在程老夫人说到这里时忽然爆发,将拐杖啪的摔在地上。 “都出去。”他扫视了一圈客厅内的人。 程霜觉看了看他,目光又绕到程老夫人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佣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大声喘气,纷纷散去。 程老夫人也被吓到,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刚才差点说出什么话,她懊恼的拍了拍嘴巴。 “荣山啊,是妈失言了。” 程荣山依旧冷着脸。 程老妇人看客厅内人都散去,才小声开口。 “说起来,都怪苏幼恩那个丧门星,如果不是她非得在那天去找你,也不会出现车祸,程霜觉父母也不会死,更不会有现在这些糟心事……” “别再说了。” 程荣山面露讽刺:“你们当初连哄带骗让苏幼恩嫁进程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 程老夫人被程荣山眼底的讽刺伤到,她顿了下:“你还在怪妈?” “人都已经不在了,我怪谁都没用。” 程老夫人不以为然,“她难产去世,又不是我们害死的她……” “我让你别说了!”程荣山猛地提高音量。 程老夫人努努嘴,不再多言,却也忍不住又嘟囔了句:“明明就是她自己没福气……” - 电话挂断后,程阮身侧的男人也被吵醒,他埋在程阮发丝中。 “谁的电话?” 程阮在他怀里动了动,回过身,抱住他的腰,手指不安分的在他皮肤上画圈圈,她回答:“我爸。” “嗯。”因为刚睡醒,男人声音又哑又低沉,“是有急事吗?” “没有。”程阮撒了个谎。 她抬手蹂躏了两下他的脸颊,在他下巴上轻啄一口,道:“徐老师,七点了,你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男人闭着眼睛,不语,手掌按住程阮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 “帮我请个假。”他说。 程阮啊了声,“不是……”她拖腔带调的笑,“难道这就叫君王从此不早朝?” 男人在她话落微微睁开眼睛,盯住她白皙的脸蛋看了会,问:“你昨天说的话,还记得吗?” 程阮故意撩他,“磨平虎牙吗?” 她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男人后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唇边勾起一抹坏笑:“当然记得,总不能每次都伤了小徐老师……” 徐韫节身体紧绷了下,“别闹。” 程阮:“……” “我刚才都跟我爸坦白我们俩的事了,你难道看不见我的诚意?” “程阮,这几年,你都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么……” 程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我现在还有点困。”她往徐韫节怀里缩了缩。 男人轻轻拨开她肩头凌乱的发丝,蓦地,一个泛着淤青的牙印暴露在他面前。 他指腹轻抚上去,“疼吗?” 程阮艰难歪头看了看昨晚被他咬出来的疤痕,现在倒不是很疼了。 她心思一动:“徐韫节,你说……如果我在这里纹个疤,是不是也……” “不行。”男人厉声阻止。 说完,他起身。 “你去哪?” 徐韫节身上穿着睡衣,两个人昨天没做到最后一步,晚上相拥而眠时也都穿的板正。 “找药。”他回答她。 程阮好笑的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她坐起身,这时,她枕侧的手机响了下。 “什么意思?” 顾少随给她发来信息。 还附带一张收货单。 程阮给他打过去电话:“你不是一直想要这套手办吗?” 昨晚她从派出所出来,给顾少随淘了一套他一直想买的手办。 “黄鼠狼给鸡拜年。”顾少随知道她准没好事,“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吗?你这是赤裸裸的行贿。” 程阮:“……” “说,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程阮把玩着胸前的发丝,道:“白城私立高中有个老师叫方若雅,你想办法把她调离白城。” 方若颜?顾少随默了下,“她怎么惹你了?” “碍眼。” 程阮言辞直白:“还有,工资方面……尽量多给点。” “行,姑奶奶,您老人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顾少随哪敢不答应她。 “尽快,我不想她总在我面前乱晃。” “得嘞。” 程阮高兴了一下,但下一秒想到什么,脸色又很快耷拉下来,“顾少随,你说,我对徐韫节是不是真的太差了点。” 顾少随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那个……你跟徐韫节?” “我们复合了。” 复合了? 顾少随想了一下,问她:“把人睡了没?” 程阮想了想昨晚,“不算。” “嗯,”顾少随胡言乱语着,“那你继续努力,希望我年底回国能当上舅舅。” “我才不生孩子,更不会结婚。” 程阮说这话的时候,徐韫节刚回到房门口,他听到了,但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程阮挂断电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面色如常的给她上药。 过后,他在她肩上轻吻了下,程阮回应他,二人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想吗?”他问她,“像你昨天那样。” 程阮肩膀缩着,“下次,我得走了。” 她猜,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找她。 虽然不是她本人将那条视频曝光出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受益者是她。 而且……那一幕,只有她亲眼见过。 程鸢肯定知道幕后的人是她。 程家……乔家……再加上一个庄清语。 事情越来越乱。 像滚雪球,涉及的人越来越多。 - 程阮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本想回程家一趟,但她后来一想,她回去也没什么用,还得挨一顿骂。 想到此,程阮临时决定和徐韫节一起去私高。 避避风头。 但她没忍住,还是在车上给程鸢打了个电话。 “程阮,你是不是疯了?!弄臭我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我跟程家是一体的,一损俱损!” 程鸢听上去情绪已经快崩溃。 程阮啧啧两声,“你让人网爆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影响程家公司股价波动?” “你……!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程霜觉,他已经被奶奶的人带去程家,能不能站着出来都是问题。” 被带走了? 程阮才不会被道德绑架,她纠正:“害他的人是你。” “程鸢,如果你没做出那些荒唐的举动,也不会有今天的自食恶果。贪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你。” 程鸢哑口无言。 “好了,你就等着被乔家退婚,再被程家除名。一个小三的女儿也想动我妈的东西?痴心妄想!” 说完,她要挂断电话。 程鸢抢在电话结束前开口:“你把我东西扔哪里去了?” 程鸢在澜沧公寓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甚至连门的密码都被改了。 “你的东西啊,这会儿……应该在垃圾场等待回收。” “程阮,你……!” - 从昨天到现在,程阮照片被人疯传,私高不是封闭式学校,大部分学生都知道程阮刚上过新闻。 程阮一进入私高,便成为众多人的视线焦点,风暴中心。 徐韫节在她身边,牢牢牵住她的手,只是脸色冷得不行。 他不喜欢程阮被那么多人盯着看。 一路走到高一教学楼,打预备铃,学生都回教室,程阮耳边才清净下来。 她跟徐韫节往他办公室去,路走一半,在楼梯口碰到了教导主任和方若颜。 “小方啊,这是上面的意思,工资翻倍,职位也给你,你就答应……不亏!” 程阮听见教导主任的话,知道她托顾少随做的事,他已经跟国内这边打过招呼。 “主任,我不会离开白城,这里是我的家。”方若颜办公室都没去成就被教导主任拦在这里。 “那……”教导主任面露难色。 “主任,为什么忽然调我的职?”方若颜质问。 “这得问你自己啊。” 教导主任挠挠头发,他也愁的很,“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清楚吗?” 方若颜沉默下来。 “你要么同意调职,要么离职,自己好好想想。” 教导主任看她一个姑娘家,也没逼得太狠,但顾忌上面的意思,让她今天先回家休息一天,她的工作会有老师接替。 程阮和徐韫节全程目睹。 徐韫节当然不八卦,是程阮硬拉着他留下来看。 教导主任一走,方若颜很快发现楼梯上方站着的程阮和徐韫节。 方若颜心思重,有些事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她没想到程阮会做到这么绝。 “程阮。” 她走到程阮面前,“是不是你?” 会针对她这么一个小人物的人只能是程阮。 “啊?你在说什么?” 程阮装傻,身体往徐韫节身上靠,还故意撩起头发,露出脖子上一些暧昧的痕迹。 方若颜看到程阮肩膀上的牙印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徐韫节被咬破的嘴角。 她顿时哑口无言。 程阮还当着方若颜的面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腰,扭过头去责怪徐韫节,娇嗔道:“都怪你!昨晚一点都不温柔!” 徐韫节:“……” 他担下‘罪名’,没多说,牵着程阮的手离开。 没有要理方若颜的意思。 原地。 方若颜怔怔的望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心底恨意达到空前高涨。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徐韫节一点都不在意程阮后来交过男朋友这件事? 为什么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五年前,她废了那么大力气才分开他们,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和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程霜觉出车祸了 程阮被徐韫节牵着,老老实实跟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打量方若颜的表情。 看到后者朝自己投来嫉恨目光,她得意的翘了翘唇角。 “这么开心?”徐韫节看她一眼。 程阮点点头,和他交握的那只手忍不住乱晃,心情一好,语调都跟着上扬,“徐韫节,你觉得我刚才做的过分吗?” 道德层次来说,方若颜在工作上没错什么事,她没权利让方若颜走人。 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本就不公平。 怪只能怪方若颜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怎么不讲话?”程阮停下脚步不满的抬头瞪着徐韫节,瘪着嘴巴,脸色也微微耷拉了下来。 “不过分。” 徐韫节揉了揉她发顶,“我刚才只是在想别的事。” “什么事?” 程阮炸起的毛被徐韫节轻而易举抚顺。 “你费力把她调走,是因为我吗?”男人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不轻不重,痒痒的。 程阮躲了下,道:“明知故问。” 说完,她撇过头,一脸傲娇的模样。 男人在她身侧轻笑。 程阮耳尖发烫,把话题往别的方面扯,“对了,你最近没跟赵宣芮联系?” “没有。” 徐韫节把他外婆接来白城之后,就没再和赵家人联系过,倒是他外婆偶尔会和曾经的老邻居通通电话什么的。 但通常他都不在场。 能躲就躲着。 程阮点点头,凑上前摸他的脸,“真乖。” 男人无奈望着她,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乱揉。 她越过他往前走,蹦蹦跳跳的,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散发着生机与活力。有那么一瞬间,徐韫节眼前忽然闪现出七年前他们初遇时的场面。 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女靠在课桌后对他笑,大胆,坦荡,直白。 那时,她还不会掩饰喜恶。 喜欢就是喜欢,不像他,连接受自己喜欢的人都要犹豫很久,怕配不上,怕拥有过再失去,怕她会觉得他无趣。 乍然忆起从前,徐韫节陷入记忆漩涡。 这时,走在他前面的程阮回过头,冲他笑起来,扬声道:“徐韫节,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跟上来。” 徐韫节望着她的笑颜,快走几步,上前拥她入怀。 程阮被他冲过来的力道撞得后退半步,抬手戳了戳他的腰,提醒道:“这是在学校。” “我知道。” 徐韫节忽然问她:“程阮,结婚吗?” 程阮被他紧紧拥着,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还没那个打算。” “那我等你。” “好……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 另一边,程冉自从来到学校后便感觉同学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 她以前没少炫耀自己有个明星姐姐,来自同龄人的羡慕越多,嫉妒也就越多。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有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程冉没程阮那样的心态,程阮面对他人打量的视线会感到烦,而程冉则觉得羞愧难当,上课的时候总走神,一节课下来被老师点名了很多次。 班级里有个座位是空的,那是叶霜的位置。 叶霜没来学校,也没请假。 班主任知道情况后打电话向叶霜的父母了解情况。 程冉闷在教室里,觉得奇怪。 她刚刚还在校门口看到了叶霜,叶霜应该是……在等程霜觉? - 有程荣山在,程老夫人没为难程霜觉,放他出了程家。 程霜觉打车回学校的途中给程鸢打了不少电话,但一直打不通。 他看过了网上那段视频,程鸢的举动……说实话,他不能理解,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嫁给乔征聿? 为什么又在他昏睡之时…… 如果换做半年前,或者三个月之前,程霜觉会认为自己会觉得十分幸福。 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对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现在,他出了奇的任何感觉都没有,心里平静得很,非要说有什么感觉,大概也只是对程鸢的那几分担忧。 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就是真正放下了。 他和程鸢相距千里,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程鸢但他能清醒的认知到,他对程鸢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感觉。 - 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 徐韫节下午没课,程阮让他带自己去自己原来住的地方拿些衣服。 徐韫节告诉她,那套大平层本来就是他给她准备的房子,装修风格也是按照她的喜好。 所以,她要搬去徐韫节那里住。 但在这之前她得回去拿些衣服。 程阮早上醒的太早,回公寓的路上犯起困,没一会就睡着了。 直到车开进车库,她有预感一般迷迷糊糊过来。 “唔,到了吗?” 程阮话音刚落,都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她身边的男人忽然解开安全带朝她压来。 她的嘴巴瞬间被封住。 程阮被迫承受他的吻,心里忍不住想:这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情了? 程阮脑袋被徐韫节手掌固定着,男人手臂撑在她身侧,她回应他时,他悄悄降下车窗。 程阮与徐韫节拥吻的场面随着车窗降下,一览无遗的落在另一车中默默抽烟的姜越眼中。 姜越:“……” 姜越为了方便抽烟,车窗是降着的。 徐韫节进车库那一刻就看到了姜越。 现在这一幕,也是故意让姜越看到。 姜越差点被手指间夹着的烟烫到,他讪讪笑了下,觉得自讨无趣,便开车离开。 他来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逗逗程阮。 她男朋友占有欲那么重,他以后还是少来找程阮。 免得哪天被她男朋友弄死。 - 车里,程阮回应着徐韫节,还亲出了水声,时间一长,她脖子梗的难受,才和徐韫节分开。 “你干嘛?” 她声音软软的问他。 徐韫节的目光通过后视镜看着姜越的车驶离:“没事,就是突然想亲你。” 程阮:“……” 徐韫节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直白了? 程阮恢复了点体力,开门下车,徐韫节喊了她一声,像是要跟她说什么,但程阮没理他。 她想着有什么话下车再说,却没料到自己一下车就迎面撞上了程宥扬。 程宥扬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凉凉的看着她。 程阮:“……?” 程宥扬什么时候来的?他该不会刚刚都看到了? 程阮默默和程宥扬对视了两三秒,当机立断道: “你……你知不知道偷看别人是不道德的!” 先发制人。 没错,就是这样。 徐韫节跟着从驾驶位下来,来到程阮身边。 程宥扬看了徐韫节一眼,没什么好语气的对程阮说:“你长点脑子,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有,那段视频……是你放出去的吗?” 程阮:“……是我。” “行,既然你敢做,那就准备承担后果,现在程家一团乱,你短时间内别回去了。” 说完,程宥扬似乎就打算走,但离开前又补充了句。 “就算二叔找你,你也别回去。” 程阮眯了眯眼,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程宥扬,我发现,你从最近回国后就越来越爱多管闲事。” 程宥扬深深的看向她。 “有这个时间,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亲妹妹,少管我的事。” 程阮拉上徐韫节,“我们走。” - 程阮回到公寓,和徐韫节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起程宥扬这个人。 就在程阮收拾好行李箱下楼时,接到一通电话。 “喂,是我,叶霜!” 叶霜语气很着急,“程霜觉出车祸了,正在医院抢救!你……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需要家属签字!” - 程霜觉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出了车祸,地点就在私高校门口。 叶霜目睹全程。 说是货车刹车失灵,但路边监控显示,当时货车是直冲程霜觉压过去。 程阮和徐韫节赶到医院,她听完交警队的分析后,几乎立刻认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 货车失灵? 还开到了学校门口? 一辆刹车失灵的货车是怎么躲过的红绿灯?又是怎么躲过的交警? 无论怎么听程阮都觉得荒诞。 幸而,程霜觉没有生命危险。 程阮还想和交警队的人进行更深一步的了解时,她爸来了。 程阮心底思量了下今天的事,转身对徐韫节说:“你先离开这。” 男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眸底闪过一丝什么。 程阮晃了晃他的手,放软了语气。 “过后再跟你解释,听话。” 徐韫节默了下,顺从的低垂下眉眼。 “那我在停车场等你。” “好,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找你。” 徐韫节从另一边离开,刚好避免了和程荣山见面。 “怎么回事?”程荣山看上去也是匆忙赶来,神情冷峻无比。 程阮把情况告诉了她爸。 程荣山听后,沉默了很久,就在他想询问交警什么的时候,程老夫人不知怎么赶了过来,而且还偷偷摸摸的,像是怕别人注意到她一样。 程阮感觉出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程荣山看向她,道:“这有我就够了,你先走。” 程阮注意力还在孙慧英身上,没听清她爸说什么,敷衍性的点了点头。 程荣山目光一扫,注意到了安静待在急诊室门口的叶霜。 “这位是?” 叶霜略微拘谨的对程荣山点头示意:“叔叔您好,我是程霜觉的同学,也是目睹全过程的证人。” “叔叔,那个货车司机根本不正常,他一定是有预谋的。” 叶霜分析着。 “正常情况下碰到刹车失灵肯定都是往没人的方向开,可那个司机不是,他……” 一旁的程阮也认真听着叶霜吗话,就在她察觉到什么猫腻时,叶霜的声音一下被打断。 “别在走廊里咋咋呼呼,你父母难道没教过你在医院得保持安静?” 程老夫人一下凑过来,怒视着叶霜。 “还有,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能比几位警官还厉害?” 叶霜瞬间禁了声,像是被程老夫人这副激动的模样吓到。 程老夫人这副样子实在惹人怀疑,程阮往她身后扫了眼,绕有深意的问她:“奶奶,管家呢?” “别叫我奶奶,我没你这个不省心的孙女。” 程阮还想说什么,但被她爸阻止:“好了,你先走。” 程阮:“……” 她叫上叶霜,“叶霜,跟我走。” 叶霜跟着她,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那样的,这件事一定有……” 程老夫人听到叶霜和程阮的窃窃私语,猛的朝叶霜瞪来。 程阮拧起眉,暗示叶霜,“好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 会吗? 会是孙慧英指使人害程霜觉吗? - 程阮往前没走几步,遇到了来陪程老爷子做复查的罗颐千。 “爷爷。” 一段时间不见,程老爷子面色红润,生龙活虎,跟罗颐千两个人同进同出,像极了一对老夫妻。 “这是怎么了?” “是程霜觉,他今天上午出了车祸……”程阮把事情解释给程老爷子听。 另一半,程荣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程老夫人自然也跟着一起。 “是意外吗?”程老爷子问程阮。 正朝这边走来的程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是,我怀疑有人蓄意谋杀。”程阮回答的很干脆。 这时,罗颐千问她:“有证据吗?” “肇事司机已经被警方扣押下,我打算……” “普通的车祸而已,”程荣山走过来打断了程阮,对程老爷子道:“霜觉人没什么大事,您不用担心。” 说完,他低声训斥程阮。 “当着你爷爷的面,别胡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来的蓄意谋杀?” 程老爷子也不知信没信,目光扫了眼远处站着的程老夫人,目光沉沉。 他问程荣山:“人没什么大事?” “没事,都是擦伤。” “好,那我就不过去了,你记得请几个护工来照顾好那孩子。” “是。” 人走后,程阮看向她爸,语调不明道“爸,这场车祸分明没那么简单,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程荣山说:“阮阮,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管你看出了什么,猜出了什么,你都要先明白一点……如果没有你放出的那段视频,你弟弟不可能出事。” 程阮蹙眉不语。 程荣山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别把自己家搅得一团乱,也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 第一百二十章 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有重要剧情) 程阮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停车场静静伫立的男人。 男人长身玉立,朗如明月。 他在等她。 程阮眼睛湿漉漉的,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直直扑进了他怀里。 男人黑眸通透,神色轻淡,抬手拥住她,手掌不轻不重的轻抚她的后背。 像是无声的安抚。 中间隔着一层层薄薄的真丝衬衫,男人体温灼热。 入秋后,天气转凉,冷风直往程阮背上刮,一冷一热夹击,程阮身体下意识抖了抖。 “冷?”徐韫节去探她手心的温度。 “有一点。” 程阮埋首在徐韫节胸膛处,声音闷闷的,“徐韫节,你抱抱我。”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不少人,程阮和徐韫节两人长相都属万里挑一,惹眼得很,加上亲昵的举动,吸引着不少外人的视线。 叶霜也还站在一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徐韫节揽着程阮的腰,微微低头,覆在她耳畔轻声道:“先进车里。” “好。”程阮格外乖巧。 - 坐进车里后,程阮无精打采的靠着椅背,没再跟徐韫节讲话,脑袋抵着车窗,像是陷入沉思。 徐韫节见她这样,什么都没问,开车先把叶霜送了回去。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一两点左右,叶霜没吃午饭却也不打算回家,执意去学校。 程阮点点头,示意徐韫节送叶霜去私高。 三人一路无言。 直到车停在私高门口,叶霜下车之时,程阮才慢吞吞开口提醒她:“最近别走夜路,过马路也小心点,随身带着手机。” 叶霜微怔,开门的动作僵在原地,脸色也跟着白了白,她想起刚才在医院发生的那些事…… “我懂了。”她说。 叶霜离开后,程阮还是不放心,斟酌之下她给常二狗打了通电话,托他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这几天守在叶霜上下学的路上,保证叶霜人身安全。 全程,程阮没避讳徐韫节。 她想,他那么聪明,一定明白了事情原委。 打完电话,程阮解开安全带,往徐韫节怀里蹭,“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和孙慧英脱不了关系。” 男人没吭声。 程阮解释:“孙慧英是我奶奶的名字。” “嗯。” 徐韫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所以他从不抱什么希望,但程阮不一样。 她是被程荣山娇惯着长大的,因为缺失母爱,所以对程荣山的依赖性会更高,连带着,她对程家所有人都有感情,爱也好,憎恶也好,在她心里都有分量。 她可能不会因为他们伤心,但她需要一个人冷静很久,来改变自己脑海里对他们的固有印象。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 程阮闭着眼睛,慢慢吐出这一句话,只觉得头疼,“徐韫节……你说,这件事我爸会怎么处理?” 徐韫节对程荣山这个人的了解全来自程阮口述。 按理说,最了解程荣山的人应该是程阮。 而且,她的现在状态已经充分反应出程荣山的抉择。 “我早该明白的……” 程阮的确早就明白了她爸的立场,现在说这些,她不是需要徐韫节回答她什么,只需要他安安静静的做个听客就好。 有些话不说出来,她会被自己闷死的。 “所有人脸上都戴着一层面具,无一例外,我看不清他们,也不知道那副面具下藏着怎样的污浊。” “太脏了……” 程阮闭着眼睛,感觉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因为燥郁,甚至已经要急出汗来。 男人的手一直放在她背后,不轻不重的抚弄,“我没有。” 他说:“你可以相信我。” 程阮用力吮吸了下他身上淡淡地檀香味,只觉得心安,过后,闷声道:“你以后绝对不能骗我。” 男人点点头,刚想应答,她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你答应我。” 徐韫节掌心按在她脑后,揉了揉,轻声道:“嗯,我答应你。” 程阮像没骨头似的窝在他身上又自闭了会儿,直到她感觉脖子都要酸了,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徐韫节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又长又白,程阮拿起来就不想放下,攥在手里把玩着。 她手指穿过男人指间缝隙,和他交握又松开,纤嫩的指尖去蹭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 车还停在私高门口,徐韫节任由程阮抓着自己的手,不着急离开。 须臾,他望着程阮郁闷的小脸,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他双唇微微抿起,“有件事,我想你有资格知道。” 程阮反应迟钝的抬眸,听到他说:“刚刚我让人调查了一下程霜觉和他已过世父母背景。” 程阮手微顿住。 “他父母是小县城里一对很普通的夫妻,十八年前深夜外出时遭遇车祸逝世,程霜觉就是在那天晚上出生。” “他在福利院长大,三岁那年,被你父亲带来程家。” 说到这里,徐韫节停住。 程阮还以为他说完了,随意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说点我不知道的。”她说。 “那场车祸……” 徐韫节抽出自己的手,侧过身抱住她,声音很轻,语速也慢。 “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是你母亲。” 他话落,明显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女人身体僵了僵。 徐韫节狠了狠心,继续道:“因为你母亲当时精神状态不佳,被认定为精神病患者,所以没有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这件事其实不难查,你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当年你还小,二是因为这件事被程家花钱压了下去。” 程阮像个木偶人一样呆滞了良久,某个节点,她蓦地笑出来,可笑容根本掩饰不住她眼底的闪避。 “十八年前……”她像听到了笑话一般,“不可能!” 程阮笃定。 “我妈妈当时住在医院,她……” 程阮不想承认、也不愿提及提及她妈妈曾被幽禁在精神病医院的事。 “那么多人看着她,她根本出不来。” “而且,我妈没理由深夜驾车去一个小县城。” “你先别急。” 徐韫节安抚着她的情绪,让她冷静下来,“想不起来的事就别想了。你当时还小,没有记忆是正常的。” 程阮却一直摇头,她推开徐韫节,缩在车坐上,手指狠狠揪住了自己头发。 异常烦躁。 她妈妈自杀那年……也就是程霜觉父母出车祸去世那年,她当时五岁,已经上了幼儿园,可她一点有关于当年的记忆都没有。 程阮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所有有关小时候的记忆都很模糊,而且她这些年记忆力一直都不好,除了给她特别大刺激的事情之外,她很难记起过去的一些事。 五岁……她五岁那年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如果徐韫节说的是真的。 那么程霜觉后来忽然对她转变了态度那件事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可程霜觉那时候还是一个孩子,他没能力自己查出他父母车祸的内情。 所以……是谁告诉了程霜觉? 程鸢……不,程鸢那时候还没进程家。 可程霜觉每天上学路上见那么多人,如果哪天被程鸢钻了空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我回程家一趟。” 程阮临时决定,她侧过身拽着徐韫节的衣袖,“你送我回去。” - 程阮回到程家的时候,程家只有方舒琦在。 方舒琦也知道了程霜觉的事,她站在客厅里,担忧踱步。 程阮进客厅的时候刚好看到她。 女人面容姣好,体态丰腴,是正常男人喜欢的微胖类型。她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程荣山回来了,结果一回过头,对上了程阮的目光。 “阮阮?”方舒琦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 程阮视线在她面上定住,“方舒琦,你知道程霜觉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吗?” 方舒琦眨眼的频率一下加快,她欲盖弥彰的垂下眼皮,“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你撒谎。”程阮戳穿她。 知道程阮回家的吴妈在此时赶过来,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程阮拉住她问:“吴妈,你知道程霜觉父母车祸当天的肇事司机是谁吗?” 吴妈是在程阮出生那年来程家做佣。 她来程家的时间比任何一个佣人都长,程阮相信吴妈肯定也知道一星半点。 果然,不出她所料,吴妈和方舒琦反应是一样的。 “大小姐,这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而且,我只是个佣人,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主人的事。” 程阮怎么可能相信她们的话,“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说着,她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 方舒琦和吴妈对视一眼,片刻,方舒琦站出来,刚想张口对程阮说什么,忽地瞥见程荣山进门的身影。 方舒琦面色微变,一下噤了声。 程阮注意到方舒琦的视线,跟着回头,她爸恰好在此时走进客厅。 程荣山扫了眼在场的人:“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爸,”程阮喊他,问:“程霜觉父母是谁害死的?” 她如此直白,方舒琦忍不住皱起眉头。 程荣山抬起眼皮瞧了瞧程阮,面色看不出喜怒,“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程阮:“我没乱说。” 程荣山闻言深深看了她片刻,之后笑了笑:“行,阮阮,跟爸去书房谈谈。” 程阮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方舒琦脱口而出道:“荣山,阮阮她不知道从哪听到些风言风语,她还小,你别跟她计较。” 程荣山没应声,程阮也不怕她爸。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方舒琦和吴妈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等在楼下。 最后还是吴妈先忍不住,上楼查看程阮的情况,只不过她刚走到书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的人便推门而出。 是程荣山。 “吴妈,你在这做什么?” 吴妈一慌,吞吐道:“是……是大小姐的车脏了,我想去问问她需不需要清洗一下。” “阮阮不在我这,她这几天太累,没说几句话就累的睁不开眼睛。我让她回房间休息了,你们别去打扰她。”程荣山吩咐吴妈。 吴妈心底生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是。” - 程阮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去,她头昏脑涨,头疼欲裂,缓了会,才发现她爸正在她房间里坐着。 “爸?你怎么在这?还有,我怎么了?” 程荣山来到她床前,“阮阮,你弟弟出车祸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多去医院看看他。” 程阮闻言愣住。 她反应极其迟钝,像发了场高烧被烧傻,一时间片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 缓了会,她从床上爬起来,将脑海里那些碎掉的记忆片段连接起来。 过后,她慢声道:“程霜觉自己不知道避着货车,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去!” “嗯。” 程荣山勾了勾唇,俯身,宠溺的揉了揉程阮的头顶,“是霜觉太疏忽大意了,这么大个人,过马路也不知道看着点。不过霜觉这孩子也很可怜,当年他父母车祸去世,全家只剩他一个人。” 程阮打断他,“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爸,那肇事司机是什么人?车祸又是怎么发生的?” “肇事司机逃逸,至今还没找到。” “哦……”程阮点点头,模样看上去极为乖巧。 - 程荣山一走,吴妈赶进来,拉着程阮左看右看,“大小姐,您……还好吗?” 程阮没懂,“什么意思?” “先生没凶您?” 凶她? 为什么要凶她? 程阮:“你说程鸢那件事?那本来就是程鸢不对。” 吴妈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程阮这会头疼的很,想再睡一觉,“你还有事吗?” 吴妈:“那您还记得您今天为什么回来吗?” “我今天回来是因为……我……”程阮话说到一半顿住。 她……对啊,她为什么回来? 她记得,她要搬去和徐韫节一起住,然后呢?然后她就回到了程家。 程阮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从吴妈的角度可以看到程阮拧眉苦思的模样。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道:“吴妈,先生让您别打扰大小姐休息。” - 书房。 方舒琦望着面前的男人,浅声问:“为什么还要这样?她现在已经长大了,早晚有一天会察觉出……” “她对程鸢做的那么绝情,你还心疼她?”程荣山笑着打断她。 方舒琦:“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是你女儿,你就真的忍心因为过往恩怨毁了她一生?” 听她这话,程荣山忽然把人拽进怀里。 他冷笑:“谁告诉你,她是我的种?” 方舒琦猛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身侧的男人,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程家的男人皮囊都不错,程荣山更是如此,当年惊鸿一瞥,她一腔热血爱了他那么多年。 到头来,她竟然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下一刻,男人压过来,方舒琦提醒他:“冉冉快放学了。” 程荣山拿外套盖住她的脸,似笑非笑地说了句:“那就别叫出声。”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别走你妈的老路 吴妈被迫离开程阮的房间。 程阮大脑空落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看着吴妈离开的身影,以及吴妈离开前那种令她捉摸不透的眼神,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躺回床上,尝试着入睡,但翻来覆去,却没了睡意。 她保持着一个动作,呆躺在床上,前后在房间愣神了半个多小时。 等她待不下去迈步出门时,刚好在楼梯口碰到了她爸。 “去哪?” 程荣山刚洗过澡,头发还半湿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气质沉韫。 程阮啊了声,下意识回答:“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她记得是徐韫节送她过来的? 不知道徐韫节现在是不是还在等她? 想着,程阮抬头往室外看了眼,夜色垂幕,徐韫节如果真的在等她,少说也等了三四个小时。 程阮回过头,想跟她爸说一声她现在就走,但她刚回过头,方舒琦的身影出现在她爸身后。 程阮扫了她一眼,发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她眯起眼,盯着方舒琦仔细打量了片刻,又绕回她爸身上。 顿了两秒,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几乎扭头就走。 这种事被她碰到……也真是够荒唐。 程阮要下楼,但程荣山却没允许:“既然你男朋友来都来了,那就请进来,一起吃个饭。” 程阮想也不想就拒绝:“不了,我男朋友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 而且她还不想让她爸知道她和徐韫节的关系。 不过程宥扬那边……看她爸的反应,程宥扬应该是还没把她跟徐韫节的事讲给程家其他人听。 “连让他来见爸爸一面都不行?” 程荣山身材高大,加上这些年一直都保持健身,他一拦程阮,程阮整条手臂被拽住,动都动不了。 “我总得知道我女儿挑了个什么样的男人。”他说。 这时方舒琦已经走到二人身边,程阮不看她,语气犯冲的对程荣山说:“反正比你好。” “我男朋友很专一,不像你……” 说这话时,程阮拿余光瞥了眼方舒琦,意味再明显不过。 方舒琦抿了抿唇,规矩的站在程荣山身后,什么都不反驳。 程荣山看了看方舒琦,他脸上没有多余的反应,甚至也没有因为程阮话里话外对透漏出的讽刺而有任何怒火。 他只是依旧拽着程阮,“听话,把你男朋友请进家里一起吃顿饭。” 程阮不喜欢她爸像拎小孩一样拽着她,她挣扎了两下,没能成功。 “疼。”她娇气控诉。 程荣山笑了下,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他移开视线,恰好遮去目光中的那几分漠视:“你还知道疼?” 程阮鼓了下腮帮子。 “爸,”她问,“你之前说谁能和徐家联姻谁就是程家继承人……那话现在应该已经不作数了?” 程荣山回忆了下,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爷爷早就当众宣布我是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程阮告诉他。 她爸回国后她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她爸也没问她。 眼下既然有机会,她想把话说明白。 “这个,还得看你表现。至于和徐家……”程荣山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这是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我不插手。” 程阮轻快的点点头:“好,你不能食言。那我现在是程氏集团的大股东了。” 她对程荣山比了个手势。 “百分之二十七呢。” 程荣山走上前来,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程阮的间,“嗯,希望等我退休的那天,你有能力扛起整个程家。” 一边说,一边替她将肩膀处起褶的衣服抚平。 程阮弯唇一笑:“好,那我走了。” 怕被她爸强行留下吃饭,程阮下楼的速度异常快。 楼上。 直到她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程荣山才意味不明的稍抬下颌,片刻,冷冷一笑,侧过身,揽住方舒琦的腰肢,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 程家门外。 徐韫节从下午三点多等到晚上七点,程阮再晚出来一会,徐韫节怕是要抑制不住自己闯进程家要人。 他的车就在离程家门外不远的小路上停着,见程阮终于出来,他开门下车,把人拉进怀里,“怎么这么久?” 程阮语气很轻,“我睡着了。” 徐韫节拧了下眉,“你很累?” 程阮拖长调子啊了声,“是。” 其实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外面空度低,程阮衣着单薄,徐韫节带她回到车里,“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他说。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车灯亮起,,借着光,徐韫节望了眼不远处伫立的程家别墅,他调转车头,离开这片别墅区,“问出什么来没有?” 程阮正打着哈欠,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问?问什么?” 徐韫节看她一眼,黑眸闪了闪:“你母亲的事……” 程阮反应迟钝,水眸里凝聚着疑惑:“我妈怎么了?” 她话落,车猛地刹住。 徐韫节缓慢看向她:“程霜觉父母当年的车祸原委,你没问?” 程阮眨着眼睛,大脑空白,不知道徐韫节在说什么。 程霜觉父母车祸?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程阮虽然听不懂徐韫节的话,但联系上吴妈先前那道令她捉摸不透的目光,她隐约能察觉出来,她好像忘记了一些事。 她忘记了她回程家目的…… 程阮深吸口气,避开徐韫节探索的视线,道:“送我去速枭射击馆,我找那里的老板有点事。” 速枭射击馆…… 徐韫节想起上次程阮和闫谟打完架后也是去了速枭射击馆。 他又静默的看了她一会,才启动车子。 - 没多久,抵达射击馆外,程阮让徐韫节先走,她今晚很有可能在速枭射击馆过夜。 徐韫节在她进射击馆前喊住她:“程阮。” 他对她说:“我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 “我没事。”程阮回头看他:“你先走。” 男人站在原地不动。 程阮:“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跟你说。” “为什么?” “习惯。” 程阮不再停留,头也不回的走进速枭射击馆,她留下一句:“我已经没有了依赖你的习惯。” 也不想让他知道她这些年记忆时常出现错乱。 - 工作人员把程阮带去见他们老大。 还是原来那间会客室,程阮进去后开门见山道:“我好像被人催眠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从传达声筒中传出:“谁催眠了你?” 程阮把今天发生的事给男人讲述了一遍她说完,男人即刻道:“是你爸。” “可是我爸没有理由那么做。” “你真以为你爸有多爱你妈?” 男人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别走你妈的老路。” “你认识我妈妈?” “何止认识……”男人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程阮沉默下来,片刻,她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男人舒了口气,“信得过我吗?” 程阮点头,“信!都是命,真出什么事,我也认。” “好,我认识一位催眠医生,他能帮你。” “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程阮当机立断:“那就现在。” 男人:“要不要跟外面等你的那个商量商量?我看他倒是很关心你。” “不了。” “你找人直接开始。” - 夜里起了风,没多久,乌云大片大片的笼罩住白城这座城市,倾盆大雨落下。 黑色保时捷停在射击馆门口,久久未曾离去。 会客室里,男人请来的医生刚结束对程阮的第二次催眠。 “她怎么样?” “被人深度催眠过,缺失一小部分记忆,时间过长,要想全部记起来,需要点时间。” 程阮还陷在精神世界中出不来,等她完全清醒,男人请来的医生已经离开,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她拿手捂了捂眼睛。 “都想起什么了?”男人问她。 程阮仔细搜刮了一下脑海里,她将记忆碎片联系起来,慢声道:“……我今天去程家是为了问清楚程霜觉父母出车祸和我妈有没有关系。” 然后……她碰上了她爸,她被带到书房,她喝了一杯茶,醒来之后就躺在了卧室。 真的是她爸? 看吴妈的反应好像知道点什么,今天是因为有徐韫节在,她可以很快联系到自己的异常…… 前几年,她身边没人,有时候察觉到自己像是忘记一些事后,她也没在意。 眼下看来,她不是第一次被催眠。 “怎么,受不了了?” “没有。”程阮闭了闭眼,“我只是在想,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不想让我提起我妈……还是不想让五年前的事浮出水面?” “亦或者,是为了维护孙慧英?” 男人陪了她几个小时,声音染上疲惫:“这得等你自己去找答案。” “喂,你到底是谁?” “别急,”男人说:“你早晚会知道,还有,别像你妈妈一样心慈手软,程家的所有财产都应该属于你,去拿回来。” 程阮回想着今天下午她和程荣山相处的细节,越想越烦,她腾地站起身。 “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走到门口,临开门前,她问男人:“徐韫节还在外面吗?” 男人笑了笑:“早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 程阮没多问。 - 出了射击馆,外头气温低到程阮牙齿打颤,她有些后悔没从射击馆里顺一件外套出来。 这会还下着雨,只是没有原先那么大,她本想借辆车来回去,可走到门口看到了那辆黑色保时捷。 徐韫节没走。 他还在等她。 程阮心思微动,缓步走过去,男人不顾雨势,下车接她,但他没靠她太近,大概在离她两三步的地方止住脚步。 “事情谈完了?”他声音很低。 “嗯。” “那现在能跟我回家了吗?” 程阮被他这话触动到,她主动走近他,举高伞,往他那边倾斜,她望着他:“其实你不用特地等我。” 男人不听她多说:“上车。” 他照旧走到副驾驶给她开门。 待程阮坐进车内,徐韫节腾出视线深深望了眼速枭射击馆这座建筑,黑色眸子通透而平静。 - 因为时间太晚,程阮提出先回黎水公寓,徐韫节答应了。 一路无言,程阮以为徐韫节和她一样折腾了一天都累了。 开门进屋,程阮那句“我先去洗澡”还没说出声,男人已经从她身后覆上来,转过她的身子,把她整个人压在了墙上。 不算温柔的吻,到处游走的举动。 两个人难舍难分。 从玄关到卧室,程阮一直处于被动,她被压制的彻底。 “等不了了?”她喘着粗气问他。 “嗯,不想等了。” 话虽这样说,但徐韫节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程阮都替他觉得难受,他却还在忍着,只问她:“给我句准话,你没玩我,对?” 程阮笑起来,“现在是你在玩我。” ‘玩’字被她咬得格外暧昧,拖腔带调,让人脊背骨都发酥。 男人咬了下牙根。 程阮仗着他不舍得动她,开始和他聊起天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你可真难追啊。” “但这么久过去我还是很喜欢那时候的你。” “干净,清朗,像坚韧不拔的劲竹,也像高不可攀的冷月,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当然,现在的你我也很喜欢。” 程阮语气带着点惆怅,与其说怀念当时的徐韫节,还不如说还念当时的她自己,还有那时候的她的家人。 徐韫节声音哑的不行:“你觉得我变了?” “五年那么长时间,我怎么知道你变没变。” 她说完,能感觉到男人压制着她的力道在不断减轻,最后直接放开了她。 程阮眉梢轻挑:“不玩了?” 男人没应声,眉眼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阮点头,“行,那我去洗澡。” “对不起。” 徐韫节忽然出声,程阮下床的动作也随之顿住。 下一刻,她被徐韫节拽到怀里。 “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五年前,我一定选择留下来。可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程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阮,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折腾我,但别把我当成外人行吗?我真的接受不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宣芮签了程鸢 室内灯光很足,程阮仰着脑袋,能清晰而直接的看清徐韫节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他的无力感。 他的无措。 他的无奈。 程阮看着他,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外人。” 徐韫节无声抿紧了唇瓣,他低眸望着她,眼中翻涌的情感几乎能让她溺毙。 程阮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今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徐韫节听了会不高兴,但她还是说了。 一是因为她当时脑子很乱,二是因为她的确是那样想的。 “我今晚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程阮觉得既然她能让徐韫节高兴,那就顺着他的意,没必要把两个人之间和谐的相处状态毁掉。 她抬起手臂,身体往前凑,主动抱住徐韫节的腰,男人紧跟着反拥住她。 程阮:“你想知道我回程家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说不说出来都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 程阮沉默了一会儿,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徐韫节……” 程阮把身体重量全压在他身上,她说:“我好像被我爸催眠了。” 她声音很轻,语气平常,像在说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但她声音就压在徐韫节耳边,他很细微的察觉到了程阮每个字的尾音都在轻微发颤。 很细微的变化。 能让他感知到程阮现在的心情。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回国时在派出所看到的她。 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白玫瑰。 高高在上,玩世不恭。 乍然一见,会让他以为她这几年过得很好。 程阮说完话,徐韫节一直没反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阮主动问他:“你是不是猜到了?” 徐韫节呼出一口浊气,唇瓣在她发丝上蹭过,回答:“没有,只是怀疑过。” 程阮点点头,徐韫节那么聪明,很多事,她不说,他也能看出来。 “我很爱我爸。”程阮和他讲道:“我以为他也会把所有偏爱都给我。” “可他没有。”她说。 程阮小时候很依赖程荣山,依赖到只要程荣山不回家住,她就一整晚睡不好觉。 那时,程荣山去公司上班,小程阮就坐在花园里等太阳落山,等他下班,程荣山回家后,她才肯挪动地方。 程荣山也一直很宠她,要什么给什么,在程阮的记忆里,除了程氏集团外,程荣山把身边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她。 她没有妈妈,但有程荣山那么个父亲宠着,性子倒也没养太偏。 “徐韫节,我以前还以为你会一直……” 说到这,程阮没继续下去,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她微微推开徐韫节的胸膛,但身体重量还靠在他身上,她拿手碰了碰他的眼睛。 “你回来的太突然了。” 程阮说,“我曾一度以为你不会再回白城。” 在警察局见到徐韫节的第一面,程阮心里只有报复。 事后反应过来,总觉得不真实。 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愿意去提及中间那空白的五年。 “徐韫节,实话实说,你恨过我吗?”当初分手毕竟是程阮提出,狠话也全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徐韫节抓住她的手攥在掌心,“没有。” 他谁也不恨。 程阮手抽不回来,也就不挣扎,任由他握着,“那你有没有期待过我去国外找你?”她又问。 “没有。”徐韫节太了解当初的程阮了。 她那么骄傲的人不可能为了他孤身踏足异国他乡。 她可能还喜欢他,但不会主动找他了。 程阮:“我确实没想过去找你,如果你不回国,或者再晚一点回来,我可能就不等你了。” 忘不了是真的,还喜欢是真的。 但她要面子,更是真的。 徐韫节仔细想了遍她话里的意思,一时失声,沉默良久,艰难问道:“你在等我?” 程阮闻言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了他略带惊讶的目光。 她瘪了瘪嘴巴,“不然呢,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五年不谈恋爱,你以为是为什么?” 她说完,徐韫节再次沉默。 程阮趁机开口:“不过我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接受你。” “其实现在想想,当年你和我都有错。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又太嘴硬……” “不是。” 徐韫节出声反驳,程阮抬手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先听自己说完。 “当时我们还是太年轻了,性格没有经过磨合,又有个赵宣芮在旁边煽风点火,分开是迟早的事。” 男人呼吸灼烫,程阮收回手,目光略带深意的瞪着他,“我说赵宣芮坏话,你不会觉得我污蔑她?” 男人摇头。 程阮心情随着徐韫节给出的反应慢慢好转,她长呼出一口气,啧啧两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为了个男人,变得多愁善感,乱吃飞醋,什么都斤斤计较,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想着,程阮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要是当初我没见色起意该多好……” 她说的很小声,但徐韫节还是听到了。 男人抬起她的下巴,深深望着她:“你后悔了?” 后悔吗? 程阮不知道。 她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男人已经沉声开口。 “可我不后悔,”徐韫节说,“哪怕等上十年二十年,只要最后是你,我什么都认。” 程阮听着,弯唇笑了出来,怕被徐韫节看出什么,她趴到他肩窝里,阖上了眼睛。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信。 连她信了大半辈子的亲生父亲都有她不知道的一面。 她已经没有再全身心信赖一个人的打算了。 程阮扯开现在的话题,问徐韫节:“你说,我爸他为什么催眠我?” “我去查。” “不用,别打草惊蛇。” 徐韫节:“你想怎么做?” “看下一步他们怎么处理程霜觉的事。” 她想知道她爸是为了维护谁。 “好。” 折腾了大半宿,程阮累了,她撒娇似的在徐韫节身上蹭了蹭,“我想去洗澡,你抱我去。” 徐韫节没动。 “别怕。” 程阮抬起头对他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徐韫节看着她,“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喜欢。”程阮故意勾他,“我还能让你更喜欢。” “今天太晚了,”徐韫节拦腰抱起程阮,把人往浴室带,“洗完早点休息。” 他没进去,把程阮送进浴室便关门离开。 程阮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想欺负他。 - 一夜好梦。 翌日。 程阮醒来徐韫节已经起床去做早餐,她赖了会床,想起今天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迷迷糊糊中去洗漱。 她从洗漱间出来,她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是她订的闹钟。 程阮关掉闹钟,趴在床上,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三下,那边接通。 程阮惊讶了一小下,闫谟跟她一样,都是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人,而且闫谟还有起床气,他竟然这么快就接电话了? 程阮:“是我。” “我知道是你。”闫谟那语气仿佛在说‘你能不能别说废话’。 程阮不想跟他吵,只说:“把你上次看的监控视频再发给我一遍。” 她指的是闫谟上次去她家让她看的那段监控视频。 闫谟微怔:“你不是一直否认吗?想起什么了?” “没有,我是想找人看看那份监控视频有没有人为剪辑的痕迹。” 程阮话落,电话那边的男人嗤了一声。 程阮当然也没什么好态度,“免得某些人整天把我当成杀人凶手。” 闫谟没理她这话,忽然幸灾乐祸的跟她讲“告诉你个好消息,赵宣芮把你那声名狼藉的继妹签到她公司去了,你们两个,这算正式开战了?” “赵宣芮签下了程鸢?”程阮语气不掩惊讶。 此时,徐韫节走进卧室,刚好听到程阮这句话。 电话那边的闫谟又接着开口道:“冲着你来的。” 程阮:“……” 她脑子里这会考虑不到其他事,因为徐韫节正盯着她。 她记得……徐韫节和闫谟势如水火。 看到她在和闫谟打电话,徐韫节脸色异常平静,他走过来,目光落到程阮手机上。 “穿上衣服,这个季节容易感冒。” 程阮:“?”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她穿衣服了啊。 “谁在你旁边?”电话那边的闫谟察觉到什么,“你现在跟徐韫节在一起?” 程阮瞄了眼徐韫节的反应,回答道:“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同居了。” 几乎在程阮话落,电话传来忙音。 闫谟直接把电话挂了。 程阮:“……” “我不知道。”床边的徐韫节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什么?” “赵宣芮。”徐韫节说,“我跟她没联系。” “我也没说什么啊。” 程阮凑过去摸了一把他的脸,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给纪千毓打过去电话。 不等程阮问什么,纪千毓上来就说:“阮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程鸢跳槽去了华锐。” 程阮点点头:“找人去联系程鸢原公司,花钱撬开程鸢原经纪人的嘴,挖程鸢黑料,整理成一份文件发给我。” “明白。” 挂断电话,程阮又在徐韫节下巴上亲了亲,“我今天不去私高了,你去上班。” 徐韫节顺势揽住她的腰,“你去哪,我陪你。” 程阮想了想,回答:“医院。” “好。” 见徐韫节真要跟自己去,程阮提前跟他商量好:“你不能见我爸。” 徐韫节:“嗯,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委屈我们徐老师了。” - 医院。 程宥扬越过程荣山派来守在病房门口的人,走进病房。 病床上,程霜觉面色苍白。 程宥扬在离病床三四米的地方伫步,“伤势怎么样?” “小腿骨折而已,不严重。” 程宥扬初升高去国外上学,程霜觉跟他不是很熟,见程宥扬来,他很难不惊讶。 程宥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来是告诉你,无论你知道了什么,猜到了什么,最好全都忘掉,别向任何人提起。” 程霜觉回忆起货车朝他撞来的那一幕,片刻,应声:“嗯。” 他懂。 “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去国外上学,离开白城,别再回来。” “我不去。” “我是在通知你。” 程宥扬姿态很随意,他原本可以不管这件事,他也没义务管程霜觉的死活。 “通过这次的事,我想你也能感觉得出来,你留在程家不会有好结果。” 程霜觉沉吟问:“程鸢怎么样了?” “她姓程,程家人不会看着她出事。”程宥扬说,“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我会让人给你办好手续。” 说完,他不多待,往外走,临出门前,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问:“程阮来过吗?” “昨天来过。” 程宥扬想了下,“你刚一出事她就来了?” “嗯。” 程霜觉应完,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保镖和人讲话的声音。 “大小姐,您不能进!” “凭什么?!” 保镖挡不住程阮,程阮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差点被站在门口的程宥扬吓到。 她猛抽口气。 程宥扬怎么也在? 程阮安抚下心情,很快联想到:程宥扬知不知道她曾被催眠过的事? “你怎么来了?” 保镖要进病房来把程阮拖出去,却被程宥扬一个眼神制止。 程阮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她眼底掠过一抹深思,没理程宥扬。 “怎么这么笨!”她抱起胸,懒洋洋望向病床上的程霜觉,“过个马路都能被车撞,你也真是够倒霉!” 程霜觉拧了下眉,“过马路?” “是啊,爸说你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到,怎么,程鸢一出事,你担心到连红绿灯都不……” 程阮一番话没说完,手臂忽然被扯住,紧接着,一股大力转过她的身体,她抬头,看到程宥扬正蹙着眉盯住她。 “你昨天是不是回程家了?” “疼,你先松开我。” “我问你话呢!” 程阮:“是啊,那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你跟我出去。” 程宥扬沉着脸把程阮拽出病房,一直到电梯口才放开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徐韫节结婚?”他问。 程阮感觉到程宥扬肯定知道点什么,但她不能直接问,她不知道程宥扬值不值得信任,“关你什么事?!” “怎么,”程宥扬知道程阮的死穴是什么,“他不肯娶你?” “怎么可能,他巴不得赶紧把我拴在手里。” “那就好,记住,你以后少回程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其实可以试着依赖我 又是这一句。 上次,程宥扬也说过让她少回程家。 程阮若有所思的微微侧过脑袋看了眼空荡荡的楼道。程宥扬特意把她带来这里,避开了守在病房外的那些保镖。 所以,程宥扬肯定知道点什么。 程阮思量片刻,敛下眉宇间的神色,再次抬眼时,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程宥扬:“我为什么不能回程家?”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说完,程宥扬转过身往回走。 “程宥扬。” 程阮及时拦住他,斟酌着说道。 “你这个人也是真的别扭,我小时候那么喜欢你,整天缠着你陪我玩的时候你总嫌我烦,恨不能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程宥扬缓缓拧起眉,垂眼看着面前的人,眸色暗了暗。 “现在我不拿你当哥哥了,你又整天一副以兄长的口吻训诫我。” 程阮从小到大都属于缺乏安全感的那类人,她喜欢热闹,渴望有人能陪着她。 当时,程宥扬和程宥依都住在程家,她希望他们能带她一起玩,但程宥依很排斥她,作为程宥依的亲哥哥,程宥扬自然不可能为了程阮一个外人而惹程宥依不开心。 程阮一开始抱过希望,也是真心喜欢程宥扬这个哥哥,但后来她发现,程宥扬不配。 为了让她爸安心,她还是照例叫程宥扬哥哥,但私下里,她早就恶心透了程宥扬喝程宥依这对兄妹。 想起从前的事,程阮从心眼里觉得程宥扬伪善,她皱着眉,恶毒的话脱口而出。 “程宥扬,你别总这么管着我,万一哪天程宥依忽然回来看到我跟你走那么近,一气之下又犯病了怎么办?你又该认为是我害了你妹妹?” “程阮!” 程宥扬打断她,声音冷厉:“你少咒依依。” 程阮冷笑了声,想跟他掰扯掰扯从前的事,但她注意到了有保镖往这边走来,她收回要说的话,没再多言。 “恶心。” 她低嗤了声,在程宥扬的凝视下,转身走进一旁的安全通道。 同时,保镖来至。 “大少爷。” 程宥扬收回视线,轻飘飘扫了眼一旁的人,“有事?” “是的,”保镖应声道:“先生说一会交警队的人会过来,让您帮忙招待一下。” “嗯。” “先生还说,让您务必照看好霜觉小少爷。” 他话落,程宥扬眯了眯眼睫,神情隐隐透漏嘲讽。 “霜觉小少爷还年轻,刚经历过车祸,心理状态可能不太好,在这种情况下最容易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我们自己人听听也就算了,万一落在交警队的人耳朵里,事情就不好说清楚了。” 安全通道里,程阮听着这一切,脸上的嘲讽和程宥扬如出一辙。 外头,程宥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保镖还在转告程荣山的话:“尤其是在老夫人身体抱恙的情况下,程家不能再另生事端。” 他低着头,看不到程宥扬脸上的表情,也就不知道男人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点。 “先生还说……” “滚。”程宥扬打断他。 保镖不明所以一脸懵,程宥扬冷眼扫向他:“要我说第二遍?” 安全通道内,程阮已经明白了程荣山的决定,乍一听到程宥扬发火,她扬了扬眉梢,转身蹦蹦跶跶的下楼。 实话说,她不太明白程宥扬刚才为什么突然发火。 难不成良心发现了? - 出了医院,程阮朝徐韫节的车走过去。 走近了,听到车里传来徐韫节跟人打电话的声音。 “……你去处理,我暂时不会回京都。” 巧的是,程阮刚好听到徐韫节讲这句话,不巧的是,她想仔细听下去时,徐韫节已经结束了通话。 她站在后车门的位置,愣了片刻,若无其事的开门上车。 徐韫节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她,程阮坐进副驾驶后就直盯着徐韫节看。 “怎么了?”他问她。 “你为什么会在私高当老师?” 程阮一直觉得像徐韫节这样的人不应该只埋没在一所小小的学校里。 刚才的电话,也算间接印证了她的想法。 她指了指徐韫节的手机,“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徐老师,”程阮身子朝他倾斜,“你挺厉害啊。” 徐韫节没发现程阮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他承认:“所以,你其实可以试着依赖我。” 听他这话,程阮勾唇笑了笑,不说话。 徐韫节一时摸不清她的想法,刚想把人抱进怀里哄一哄,他手机又响了。 程阮先他一步拿起手机,接通。 “喂,徐韫节?” 电话那边是道女声,声线平稳,语调熟稔,“是我。” 这不是刚才和徐韫节打电话的那个人。 程阮正觉得这道声音耳熟,那边又开口道,“后天我生日,打算跟朋友一起聚一聚,你会来的,对?” 这次,程阮听出来了。 这人是赵宣芮。 程阮的脸色几乎一瞬间沉下来,徐韫节注意到了,开口拒绝:“不了,后天我有事,去不了。” 程阮闻言看向徐韫节。 赵宣芮不以为意,也不把徐韫节的拒绝放在心里,笑道:“什么事啊?徐大忙人,我爸妈也会来白城,你把外婆也带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一家人…… 程阮磨了磨牙,把电话举到耳边,“徐韫节没空。” 电话那边的人一时失声,但很快反应过来,声音不变。 “是程阮吗?早就听说你跟徐韫节复合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 听着赵宣芮虚伪的声音,程阮恶心到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你的生日会,徐韫节去不了。” 赵宣芮还在笑,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 “他不过就是在私高当当老师,有什么可忙的。” “徐韫节,”赵宣芮绕过程阮和徐韫节讲话,“你早毕业了,现在不是在学校,不用忙的连轴转。” 程阮听着捏紧了手机,掀起眼皮瞪了眼徐韫节,后者要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被程阮一掌拍开。 “还记得前两年你为了弄什么研究报告熬了几个通宵,最后把自己熬到了医院,如果不是你室友找我,那天晚上你就得一个人睡医院走廊知不知道?” 程阮:“……” 五年不见,赵宣芮还是一如既往的女表。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离她远点 “真是太不巧了……” 程阮不想再听赵宣芮讲下去,她说:“后天我刚好要去医院做孕检,徐韫节离不开我,更舍不得我一个人出门。” 孕检两个字一出来,她身旁的男人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当然,虽然不去参加你的生日会,但你的礼物我会按时送到。” 她到时候一定会送赵宣芮一个大礼。 说完,程阮懒得再听赵宣芮挑挑拨离间,直接挂断电话,顺带着又把赵宣芮拉黑。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扔给了徐韫节。 后者接住,见她面色不虞,要跟她解释,“我不知道她会……” 程阮撇过头,不想听他多说,只问他:“你在国外那么拼命干什么?” 还把忙到进医院。 “我想早点回来找你。”徐韫节实话实说。 程阮沉默了下,又问:“你为什么还没把赵宣芮拉黑?” 徐韫节垂下眼睑,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程阮看他这样,替他回答道:“我懂,不好把脸皮撕的太狠,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 “不是,”徐韫节否认,“我没存她的号码,也从不接陌生电话。” 拉不拉黑其实没太大区别。 “程阮,以后别说那样的话,对你名声有损。” 程阮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嗤了声,不以为意:“我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说罢,她手机震动了下。 是纪千毓发来的文件。 程阮呼出口浊气,伸手去开车门,“你先走,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徐韫节:“你去哪?” “随便走走,别跟着我。” - 程阮就是觉得车里太闷,她出来呼吸了会新鲜空气,随意在街边乱逛。 她身后,一辆黑色保时捷默默跟着。 程阮知道徐韫节在跟着她,她没太在意,跟人通着话。 “你那边怎么样?” “他拒绝了,”庄清语语气不明,“我让他趁这个机会把和程鸢的婚约推掉,他竟然拒绝了。” “原因呢?” “他没说。” “听你的语气,很伤心?” “没有,我只觉得恶心。”庄清语道,“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头来不还是把我当情人一样养在外面。” 程阮沉默了会,对她说:“庄清语,你别顾忌我了,去做你想做的事。” “什么?” “我说,程家,我不要了。你动狠手之前先跟我说一声,我把手头上这些程氏集团的股份全抛出去。” 程氏集团市值比十几二十年前翻了一番,她手头上27%的股份,全换成资金的话,数额和她妈妈当时往程氏投入的资金差距不大。 做到这一步,她也算把应属于她妈妈的东西拿了回来。 - 程阮后面打车去了城郊,这里有一所废弃多年的医院。 当初,她妈妈就是被关进了这所精神病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不会放弃寻找答案。 车停在医院外面,司机多看了她几眼,劝道:“小姑娘,这地方邪得很,你最好别靠近。” 程阮漫不经心说了声谢谢。 医院门半掩,地上全是枯黄的落叶,程阮踩在上面,伸手推开门。 接着,里面的一幕,令她愣住。 原本应该在速枭射击馆待着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这次他身边没再配保镖,孤身一人。 听到动静,他门口看了眼。 程阮张了张嘴,问他:“你怎么在这?” 看到她来,男人也不惊讶,“怎么,门上刻着你名字?只能你一个进来?” 程阮:“……” 她猜出点什么,走上前,视线扫了眼破败的楼房,慢声道:“我一直都坚信,我妈妈的去世没那么简单。” “嗯。” “如果找到当年我妈的主治医师,问清楚……” “找不到了。” 男人依旧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外人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说:“你妈妈的主治医师,早就死了,全家人葬身火海,官方资料显示当时案件结果为意外事件。” “有这么巧的事?” “当然没有。” 不是巧合,那就只能是人为。 “喂,你跟我妈什么关系?”程阮好奇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男人:“等处理完这边的事,你跟我去京都。” “不去,我妈妈在这里,我哪也不去。”程阮态度坚决,“还有……我还有有个问题想问你,既然你喜欢我妈妈,爱屋及乌又对我还不错,那为什么每次帮完我后还要我抽血给你?” 男人冷笑:“谁说我喜欢你妈?” 程阮盯着他看,听到他又说:“至于当初救你,只是巧合而已,我帮了你你,给我报酬,无论什么方式,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个世界上,没谁生来应该对你好。” “你记住这一点。” 程阮:“为什么你们一个比一个奇怪?” 男人:“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爸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 从精神病院离开,已经到了中午。 程阮叫车去了西街酒。 她以前可是西街的常客,但自从徐韫节回来后,她就很少再来这边。 程阮叫了酒,又蹭了盒好烟,窝在卡座里吞云吐雾。 没多久,季梵礼出现了。 西街本就是季梵礼是产业,他会出现,程阮丝毫不惊讶。 “有事吗?”她冷眼看着身侧落座的男人。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关你什么事。” 被她冷漠相待,季梵礼也不生气,在他的印象中,程阮对谁都是这个样子,除了……那个人。 “我跟他很像吗?”季梵礼忽然问程阮。 他这话一出,程阮愣了愣,片刻,应声:“偶尔。” “但我跟他不一样。”季梵礼端起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道:“我愿意无条件站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惹你生气,更不会和其他女人有牵扯。” “我想陪着你,哪怕是……做一个替身。” 他说完,程阮身体后仰,侧着头看他。 准确来说,是看他身后的那道身影。 季梵礼却以为程阮是在看他,以为程阮不排斥他,他伸手去碰程阮的脸。 他靠近她,她没躲。 他心中暗喜,但下一刻,他被身后一道大力拽住衣服,接着,来人朝他脸上抡了一拳。 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恰好撞到端着酒的服务生,顿时,酒瓶碎裂的声音引来不少人注视,酒水也跟着撒了一地。 季梵礼眼前一阵发黑,半边脸僵麻之际,又感觉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往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破碎的彻底,徐韫节阴沉的声音里压着怒火。 “离她远点。”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知道徐韫节现在正跟谁在一块吗 徐韫节的出现并不突然。 大概从医院停车场出来,徐韫节就一直跟在程阮身后,她进西街酒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他就在离她四五米的地方守着她。 季梵礼刚出现的时候,就被徐韫节盯上了。 程阮知道徐韫节会忍不住过来找她,但没料到徐韫节会当场对季梵礼动手。 徐韫节向来都是不轻易外露情绪的人。 季梵礼脸上挨了两拳,被冲劲打倒在地。 西街是他的产业,酒里全是他的人。 没几秒,黑压压一群人围了过来。 季梵礼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程阮深谙他暗地里的手段,见局势紧张,她起身走到徐韫节身边。 握住徐韫节的手,手指一点点掰开了他紧握的拳头,把人安抚了下来。 程阮拦下徐韫节的同时,季梵礼的人已经将她和徐韫节团团围住。 音乐乍停,几乎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原本喧闹的酒因为眼下的变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程阮挡在徐韫节身前,目光平静的望着被保安搀扶起来的季梵礼。 西街酒的人对她尊重是因为季梵礼,现在她跟季梵礼生了矛盾,西街的人肯定不会再跟她客气。 程阮若有所思的扫了圈在场的人,稍稍回过头,刚想问徐韫节能不能打架,季梵礼开口了。 “散开,别围着她。”季梵礼说。 他话落,原本气势汹汹围着程阮,时刻打算上前来打一架的保安纷纷退开。 季梵礼擦了下唇角的血,微微一哂,深深看了眼程阮,笑道:“后天见。” 话落,带着人离开。 季梵礼临走前和徐韫节对视了眼。 徐韫节的神情全程都是平静的,仿佛并不把季梵礼这点人放在眼里。 也就季梵礼对程阮说出‘后天见''时,他才有点反应。 - 人群一散,程阮拿起徐韫节的手左右看了看,见他没被伤着,她牵着他的手,离开了西街。 “你的车在哪?” 出了西街,程阮站在停车场入口,表情淡淡的问他。 徐韫节低着头看她,“你生气了?” “没有。” 程阮觉得他这话很奇怪,她抬头看他,不禁歪了歪脑袋,“该生气的应该是你。” 她记得徐韫节很不喜欢她喝酒。 从前只要被徐韫节知道她在外面喝酒,她不哄个三两天,徐韫节是不可能消气的。 最后,两人没在‘谁应不应该生气’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徐韫节没提起季梵礼,也不问程阮和季梵礼有没有什么其他关系。 他不提,程阮也没主动跟他解释她和季梵礼是怎么认识的。 徐韫节带程阮去吃了顿午饭,全程,两个人都像没事人。 徐韫节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他回来后没多久,程阮就收到了来自常二狗的吐槽。 “劳资的快乐没了!!” 常二狗没头没尾冒出那么一句话来,程阮嫌弃的拧了下眉头,没回他。 但紧接着,常二狗又给她甩来一张图片。 照片里,西街酒门上了封条,还有警车停在外面,持枪的警察定时巡逻。 程阮迷茫了,她点进聊天框,问常二狗:“西街怎么了?” 常二狗:“不知道哪个傻逼在里面碰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聚众!这么多年,西街比我老婆陪我的时间还长!!现在就这么被端了,我!!!!!!” “连续六个感叹号都表达不了我此刻的心情!阮姐你能懂吗?” 他炮火连天似的发来消息。 程阮手机一个劲的响。 正在吃饭的徐韫节腾出视线来淡淡扫了眼程阮。 程阮也看向他,直接把手机推到了他面前。 “你干的?”她问。 徐韫节垂下眼睑,目光轻轻打量过屏幕上的聊天内容。 他原本就是个安静的人,看完记录后更安静了,他没说话,唇瓣轻抿着,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可怜。 “他哪里像我?” 程阮听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我……我没说你们像啊。” “我听到了。” 程阮:“……” “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认识季梵礼的时候他正被人群殴。 大概是四年前,那时候的季梵礼还没现在的手段。 “看到他,我想起了你。” 程阮很认真的说着,“你高中有段时间不也经常带伤?” 优秀的人总是会造人嫉妒。 比如徐韫节。 他长的好,学习成绩又优秀,老师眼里的优异生,普通女生眼中的男神。 加上当时刚转来白城,没少被人截在校外巷子里。 不过也只是刚一转来的时候,后面程阮决定追他后,顺带着让自己那群小弟都把徐韫节当大哥对待。 徐韫节一下成了他们那群不良生里地位最高的。 没人敢再动他。 提起当初,徐韫节神情柔和了些,“那他今天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程阮如实回答。 后天见? 她跟季梵礼平时不怎么来往,季梵礼怎么见她? - 吃过饭后,二人回了公寓,一下午都没再出门。 翌日一早。 徐韫节很早就起来,程阮听到动静,眼睛也不睁的问他:“你上午有课?” “嗯,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程阮这会还没睡醒,没什么食欲,她随口道:“到时候再说,你路上小心。” “好。” 徐韫节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 程阮又陷入睡乡,这次一觉睡到十点多,如果不是闫谟打电话过来,她能一觉睡到中午。 “程阮。” “有话赶紧说。” 对面一听她这语气,冷笑了声:“你是猪吗睡到现在?” 程阮:“要你管?” “你还想不想看监控视频?想的话现在立刻马上下楼,我只等你十分钟。” 程阮:“……” “我让你发给我就好。” “你让我发我就发?老子为什么就得听你的。” “我在徐韫节家,你找不到我。” “睁开你的眼睛,到窗边往楼下看看,老子就在你们楼下等着呢。” 程阮:“?” 她有起床气,赖在被窝里不愿动弹,电话那边没再传来声音,她以为闫谟挂了。 就在她差点又睡着时,电话那边传来闫谟幽幽地声音:“还剩五分钟,你给老子赶紧的!” 程阮:“你就是想故意折腾我?” “知道还不赶紧穿衣服下楼?!” 程阮:“……” - 半个小时后。 程阮磨磨唧唧出现在公寓楼下,没走几步,迎面看到了趁着个脸的闫谟。 她冲他伸手:“东西给我。” 闫谟颇为嫌弃的睨了眼她脚上的粉色拖鞋,抬手攥住她手腕道:“跟我去个地方。” “不去。” 程阮扭头就走。 闫谟在后面拽住了她的马尾辫,“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程阮怒了,“妈的,你要是敢扯掉我一根头发,姑奶奶我踹死你!” 闫谟嗤了声,反手把人拖到了车里。 “我饿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程阮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没多久,车停下,程阮这才往外头看了眼。 闫谟带她来了他们高中时常来的餐馆。 “两碗凉拌面。”闫谟口吻熟悉的对老板道。 程阮跟在后面,条件反射般说:“一碗不加香菜。” 她说完,闫谟回头看了她一眼。 程阮不看他,扭头去找座位。 凉拌面很快做好,程阮已经很久没吃过,几乎是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刚刚感叹了一声,面前的碗忽然被一直大手夺走。 她猛地蹙眉,一抬头,看到闫谟指了指他自己满是香菜的凉拌面,语调轻松的说:“他放香菜了,老子不吃香菜。” 程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香菜?” 闫谟抬了抬眉梢,“你要是跟了我,我每天掉几根头发都跟你报备,你跟吗?” “神经病你!那你让老板换一碗。” 他把她的端走了,她还怎么吃? “那样太浪费了,我的还没动,你吃。” 程阮:“……” 她懒得跟闫谟多说,又找老板重新点了一分。 结果,等她吃完,闫谟碗里的面还没下去一半,比隔壁桌的老头老太太都慢。 她实在忍不住了,想骂闫谟两句,可这时,她手机被人打响。 程阮这次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喂?徐韫节?” 对面,闫谟吃面的动作一顿。 程阮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她只能听到徐韫节的话:“你在家吗?” “没有,我在外面。” “我外婆身体不舒服,我今天下午在医院陪她,中午回不去了,我给你点外卖?” “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 能听出徐韫节那边挺急的,程阮没再耽误他的时间,挂断电话。 徐韫节打来电话后程阮才忽然记起明天是赵宣芮生日。 她还没送赵宣芮一个大礼。 左右闫谟还没吃完饭,程阮点开通讯录,让纪千毓以新悦老板地身份,联系圈内有名的导演和制片人,给赵宣芮使绊子,另外,还将她旗下艺人手头的资源以各种方式……务必抢到手中。 她给纪千毓打了多久的电话,闫谟就盯着她看了多久。 等她讲完话,他看着她嘲讽出声:“就为了个徐韫节,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女人是嫉妒心真是荒唐。” 程阮背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抱起胸:“谁说我嫉妒赵宣芮?” “嫉不嫉妒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不用我点破了?” 程阮脸色冷下来默默和闫谟对视。 一时间,二人之间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最后,还是闫谟先打破僵局,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优盘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的东西。” 程阮看了几眼银白色的优盘,动手要拿,“我拿走了。” “我没同意。” 闫谟将优盘紧紧攥在手里,“我这几天闲的厉害,你给我找点有趣的事做,我就把它给你。” 瞧着闫谟眼底流露出的嚣张,程阮非但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出来。 “好啊,”她说,“走,我带你去。” - 私高天台。 叶霜中午没回家吃饭,她站在天台吹风。 那天,程霜觉拒绝她的话语还时不时出现在她耳边,上课时她总聚不起注意力。 叶霜默默反省自己时,程冉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她身后。 “你是不是又去找程霜觉了?” 叶霜闻声回头,看清来人,她神情变得不屑,“跟你无关。” 程冉这几天被所有人孤立嘲笑,连叶霜也敢不给她好脸色,积攒许久的怒气就在此刻爆发,“你装什么装?” 叶霜忽视她,迈步要离开。 “我没让你走!” 程冉从后面拽住叶霜的衣领,推着她的头狠狠往栏杆上撞去。 叶霜后脑勺被狠狠撞了下,一瞬间,头昏眼花,她抬腿将程冉踢开。 “程冉你够了!我不是生来就要被你们欺负的!” 程冉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脚印,“你还敢还手?” 她撸起衣袖,再次走上前,两人很快在天台上扭打成一团。 风声阵阵,二人身后就是年久失修的栏杆。 坠楼只是一瞬间的事。 - 另一边。 程阮开车,带闫谟去了天河广场。 她把男人拽到广场人堆里,对他指了指对面那群跳广场舞的大妈。 “去,去跳广场舞啊,多有趣!” 闫谟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 偏偏程阮还不觉得什么,她跟着音乐节奏,哼起歌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嘿哈~” 见闫谟不动,她憋着笑说:“去,那几个阿姨看着你呢,我猜她们肯定很喜欢你。” 闫谟这些彻底恼了,咬牙切齿:“你很开心?” 程阮放声笑出来:“还行。” 闫谟瞪着她,忽然恶狠狠一笑:“程阮,你知道徐韫节现在正跟谁在一块吗?” 程阮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闫谟拽住她,“别跑啊。” “怎么?”他笑,“害怕了?害怕看到徐韫节和赵宣芮在一块的画面?害怕知道徐韫节背着你和赵宣芮见面?” 程阮甩开他:“你瞎说什么?!” 闫谟丝毫不退避:“我没瞎说,不信的话,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 “我没你那么无聊。” “程阮,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怂了?” “我没有!” - 半个小时后。 一辆卡宴停在医院外。 程阮坐在副驾驶,神情晦涩不明,“我说了我不去。” 闫谟解开安全带,低嗤一声:“还自欺欺人?你要真不想来,刚才我拽你上车的时候你就能挣脱。” “到了,下车。”他说。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到底背着我见过赵宣芮几次 闫谟的话说到了程阮心坎里,她稀里糊涂跟着闫谟进了医院,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的刹间,她突然醒过神,抬手拽住走在她前面的闫谟的衣领。 男人被衣服勒到喉结,难受的咳了下,回过头瞪她:“你疯了?!” “闫谟,你怎么知道徐韫节在医院?” “你管老子?” “松手。” 他掰程阮的手。 程阮就是不松开,还把衣领继续往下扯。 男人啧了声,不耐道:“你自找的。” 说完,手掌往前捞去摸程阮的后背,要把人往怀里带。 程阮迅速躲开,“别碰我。” 闫谟低嗤,理了理衣领,他冷讽:“老子哪里比不上徐韫节?” 程阮白了他一眼,随口道:“徐韫节对我好。” “我对你不好?” 很显然,闫谟已经忘了那个雨夜,他手下把程阮打到站不起身。 他忘了,程阮可没忘。 “也不知道是谁回国第二天就找人绑架了我。如果不是我能打,恐怕早就被你手下轮了?” 闫谟脸上沉了沉。 轮个屁! 他没想真动她。 “还有,你不是一直觉得是我害了你妹妹吗?面对害死你妹妹的人,你还喜欢的起来?” 闫雨薇可谓是闫谟的逆鳞,男人声音冷下去:“程阮,你没必要那这些话激我。” “我没激你。”程阮只是实话实话。 说完,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离开。 闫谟既然带她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她走,他拦住她。 “我没骗你。”他说,“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程阮陷入沉思。 闫谟看出她的犹豫,拽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二人乘电梯去到三楼。 走廊拐角处,他们停下,只探出半个身子,朝走廊另一边看了过去。 “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徐韫节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走廊尽头的急诊室外,徐韫节靠墙站着,从程阮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身旁的休息椅上,坐着个身着黑色连体装的女人,女人皮肤白皙,按照现在网上的审美保准来说就是氧气美女。 女人抬眼垂眉间都带着一股优渥感,神态娇媚,体态微微圆润,但五官精致。 时隔五年,赵宣芮漂亮了很多,也自信了不少。 赵宣芮坐在最边上的座椅,靠徐韫节很近,近到让程阮觉得只要她稍微动一动,就能抱住徐韫节的腰。 这一幕,像一根刺,轻而易举哽在了程阮喉间。 吞不下又吐不出,没分每秒都刺得她难受。 闫谟在程阮身旁,将她脸上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她拿出手机,不紧不慢的打出去一通电话。 一秒。 两秒。 很快,不远处的徐韫节接起了电话。 “徐韫节。” 程阮平静问他,“你现在在哪?” 徐韫节一接电话,赵宣芮抬头看了看他。 程阮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徐韫节和赵宣芮两个人对视上,没多久,声筒里传来徐韫节柔和的声音。 “医院。” “你自己吗?” “嗯。” 隔着不远的距离,程阮看到徐韫节话落后赵宣芮无声笑了起来。 那笑容,晃眼睛。 也让程阮想起了过去。 这一刻,她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段她最不想回忆的日子。 程阮感觉自己声音哑的不行,“明天赵宣芮的生日,你真不去?” 走廊尽头,徐韫节拧起眉,问:“你怎么了?” “我在问你。” “不去。” “好。” 程阮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 她转过去跟闫谟说:“赵宣芮和徐韫节是发小,双方父母认识,徐韫节外婆身体突发状况住院,赵宣芮出现在这里是正常的。” 哪怕是自欺欺人,程阮也不想在赵宣芮面前失态。 她不想丢那个脸。 闫谟目光不看她,落在徐韫节和赵宣芮身上,不知道看的什么,他忽然冷笑出声:“现在这样也是正常的?” 程阮闻言微怔,下意识扭头去看。 只见,赵宣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她身体和徐韫节挨得极近,抬着头,对徐韫节笑着说了什么。 徐韫节听到后,唇边似乎漾开了一丝轻笑,很浅,但却是实实在在笑着。 程阮目光瞬间冻住。 什么时候,徐韫节的笑点这么低?他为什么要对赵宣芮笑的那么温柔? 程阮拼命克制住上前质问徐韫节的想法,转身就走。 闫谟拉住她,“这就走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程阮。” 程阮耍开他,继续往前走。 但没走几步,她转身走了回来,迈步朝徐韫节那边走过去。 闫谟在她身后笑了声,紧跟上去。 后来,程阮再想起此刻时,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都想了什么,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朝徐韫节和赵宣芮走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赵宣芮脸上那一刻,程阮才反应过来她自己在做什么。 一抬眸,她看到,她的指甲把赵宣芮的脸颊划破了。 丝丝缕缕的血珠正往外蹦。 “程阮?” 男人略带惊讶的声音在程阮身后响起,程阮愣了愣,回过头,抬起手臂,冲男人的脸狠狠挥下去。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打完徐韫节,程阮掌心都是麻的。 走廊很多人,听到动静,都在往这边看。 程阮吞咽了下口水,平静抬眸看向徐韫节,“你答应过我什么?” 一出声,程阮才发现自己声音颤的厉害。她平复着呼吸,“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别再见她?!” 时隔五年,她和赵宣芮第一次见面竟然说在这种情况下。 真是够荒唐。 徐韫节知道她误会了,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阮,你未免太偏激了些。” 挨了程阮一巴掌的赵宣芮在此时开口。 “我去徐韫节家里看望外婆的时候刚好碰到外婆不舒服,这才和徐韫节一起把外婆送来了医院。” 程阮回头看她,后者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的目光还带着些怜悯。 赵宣芮在可怜她。 “再说,我跟徐韫节那么多年死党,我们如果真的有什么,哪还轮得到你?” 程阮死死瞪着赵宣芮。 “五年不见,你跟当初还是一模一样。” 赵宣芮上前小半步,靠近程阮,极小声的问:“你今天这副样子,不会是忘记吃药了?” 说完,赵宣芮冲程阮笑了下。 “程阮,有病就得治,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条乱吠的疯狗。” 程阮垂在一侧的手指死死攥起,但她没在动赵宣芮。 她看着赵宣芮走到徐韫节面前,看着赵宣芮对徐韫节笑道:“徐韫节,好好跟你女朋友解释解释。” 程阮目送赵宣芮离开,悄悄把自己把颤抖的手藏到身后。 如果她跟徐韫节之间真的那么坚不可摧,赵宣芮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趁虚而入的机会。 现在这种局面,足以证明她和徐韫节这段感情的失败。 错的要么是她,要么是徐韫节。 - 程阮此刻的脸色可以说得上惨白,徐韫节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他几乎立刻抱着她解释:“外婆晕倒在家里,是赵宣芮发现的,她给我发信息,外婆在医院我不能不管……” 程阮觉得好笑:“那电话里你怎么不跟我说?” 徐韫节怔住。 “一个人在医院……不会去赵宣芮的生日会。你当然不用去,因为你们一直都待在一起,什么话能当场说。” 程阮慢慢掀起眼皮看了看徐韫节,她和徐韫节此刻的距离很近,刚刚赵宣芮和徐韫节大概也是这种距离。 程阮忽然就觉得有些反胃。 “不是。” 徐韫节解释,“我没想过……” “还有吗?” 程阮打断他,“你到底背着我见过赵宣芮几次?” 她还能相信徐韫节吗? “从她回国到现在,我跟她是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 第二次见面就能笑得那么开心? 程阮:“徐韫节,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站在那里……” 她指了指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 “我看着你跟她眉眼来去,看着你当着她赵宣芮的面编出谎话来骗我。我在你这是有多好骗?” 徐韫节顺着程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同时,见到了跟过来的闫谟。 他脸色一变。 许久,才回过头跟程阮解释:“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就是怕你不开心,所以才……” 程阮这会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程阮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目光挪到他脸上的那个巴掌印。 “疼吗?”她问。 徐韫节摇头。 “对不起。” 程阮忽然跟他道歉,紧接着,她伸手推开他。 “你先忙你外婆的事。” 徐韫节见她这样,根本放心不下她,“你留下来,跟我一起。” “不合适。”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跪下给我道歉 程阮这会已经平静下来:“徐韫节,我们……” 徐韫节从她神情中猜测到什么,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冷静点,别说那些话。” 程阮拿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她话落,急诊室的医生走了出来,朝徐韫节走过来。 “徐先生,您外婆她……” 看到面前的一幕,医生脚步顿住。 程阮见状道:“徐韫节,等你外婆身体好起来再说,这几天别来找我。” 程阮没再给徐韫节讲话的机会,头也不回离开。 闫谟慢她一步,他和徐韫节对视了很久,才轻哂出声,慢慢悠悠离开原地。 - 停车场。 程阮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烟抽着。 “满意了?”她问闫谟。 闫谟看了看她手机里循环播放的监控视频,慢声道:“你还能冷静下来看这些,证明徐韫节在你心里也不是很重要。” “嗯,一个男人而已,没了他,我又不是不能活。” 程阮也不反驳。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闫谟的意料,闫谟正沉默时,听到她说。 “闫谟,我可能确实在那天见过你妹妹。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跟你一起把当年的事查个明明白白。” 说完,程阮开门要下车。 闫谟喊住她:“我妹死的时候,身上有被凌虐过的痕迹。” 程阮想到什么,点点头,“我知道了。” “程阮,你真没事儿?” 闫谟有点后悔带程阮来医院让她看到现在这些,他知道赵宣芮一出现对程阮的刺激有多大。 “我没事。” 能用什么事,不就个男人,她要不起……那不要了还不行? - 从医院离开,程阮去了程氏集团。 “大小姐!” 前台认出程阮,恭敬的打招呼。 “我哥在吗?” “程副总在办公室。” “带我过去。” 程阮门都没敲,直接踹门进入,办公桌前正在看文件的程宥扬凝眉朝她望来。 “程阮?你怎么来了?” “来公司看看你啊。” 程阮面上勾着假笑,她这会心情不好,也没太多时间和程宥扬周旋,她慢步走向程宥扬,在他办公桌前顿住。 她俯身,跟他平视,“程宥扬,你还记得闫雨薇吗?” 程宥扬放下文件,神情沉沉的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你肯定记得,前几天在程家你还在我面前提起过闫雨薇这个人。” “你问我……还记不记得闫雨薇。” “还问我……记不记得我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是怎么来的。” 程阮越说,程宥扬眉头皱的越紧。 “前者我不记得了,但后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想,找个机会在公共场合把你妹妹当年做的事全抖出来。” 程阮说完这句话,程宥扬冷声开口:“程阮,你别乱来。” “怎么?紧张了?害怕了?当年你妹妹找人围殴我的时候,你们不是把我往死里打吗?” 回忆起当年的事,程阮已经可以平静道来。 “你们那时候都不害怕,现在反倒紧张了?也对,你们现在一个是名人,一个是集团副总,那种事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程宥扬深吸口气,“你想做什么?” 程阮:“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记得闫雨薇吗?” “记得。” “她当年怎么死的?” “不知道。” “程宥扬,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程宥扬看着她。 “因为我忽然觉得,但凡我当年软弱一点,但凡我有丝毫想不开。” 程阮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我的下场会和闫雨薇一模一样。” “我也会被你们逼死。” 程宥扬瞳孔微缩,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什么。 “程阮……” “别叫我!如果让我查出来闫雨薇的死你们有关……” “我一定会把你们送进监狱。” 程阮撂下一句狠话,起身就走。 “别出去乱说。” 程宥扬下意识拦住她,因为力道没控制好,程阮手腕都被他捏红了。 程阮低头盯着程宥扬的手看了很久。 等她抬起头时,眸底染上了一丝迷惘。 “如果你是我亲哥的话,你是不是也会那么维护我?” 程阮像在自言自语,但目光却直勾勾看着程宥扬。 “你会吗?” 程宥扬身体微僵,慢慢松开了程阮的手腕。 程阮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 “你不会,当然,我也不需要你们!” “程宥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的冷眼旁观,你纵容程宥依为恶的每个举动……” 这会儿,什么话恶毒程阮就说什么,只为发泄自己内心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 “程宥扬,你和你妹妹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说完,程阮摔门离开,回程家,她有话和她爸讲。 办公室里,程宥扬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想着程阮离开前的状态,他颇为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须臾,捞起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 程阮前脚回程家,后脚程宥扬紧跟着到。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回到程家,程阮以为程宥扬是跟着自己回来的,她在客厅找到她爸,大步走过去说: “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从现在开始,我想让他……” 程阮指向刚进入客厅的程宥扬。 “搬出程家。” 程宥扬脚步一顿,打量了眼程荣山的脸色。 程阮:“我不管他搬去哪里住,我不想再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 程荣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放下手中的杂志,问程阮:“跟你哥哥闹矛盾了?” “没有。” 程阮冷着脸,说出话来也豪不客气:“程宥扬身为成年人,他有能力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住在我们家?” 客厅里的佣人听到程阮的话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记忆里,程阮和程宥扬的关系很好,他们都想不到兄妹俩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样。 “大伯和大伯母去世的早,你对程宥扬兄妹照顾有加是应该的,但这么多年,总该有尽头。” 程荣山看了眼程阮,提醒她:“程阮,他是你哥哥。” “哥哥?” 程阮今天收到过刺激,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崩溃边缘,疯就疯了,她也不在乎,只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那些她以前从没说过的话。 “一个纵容自己妹妹随意欺凌我的人,也配让我叫一声哥哥?” 程荣山闻言倏地盯住程阮,眼睛微微眯起。 她是什么时候想起这些事的? “我没被小时候程宥扬兄妹俩弄死,就算我福大命大。” 程阮话一出,客厅里瞬间寂静无比,程宥扬站在门口,眼睫垂着,看不出神情。 “爸,我高中不想去私高读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以为程宥依和程宥扬也会去私高就读!” 程阮说:“我当时害怕……我恶心透了程宥扬和程宥依,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待。” 程荣山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程阮身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和你哥哥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他手臂往下,攥住程阮的手臂。 “这样,你先冷静一下,跟我上楼,我们父女两个好好聊一聊。” 程阮看着他的手,想起他做那些事,心渐渐凉下去。 她今天来,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试探她爸。 希望她爸别让她失望。 “我搬出去!” 久未出声的程宥扬忽然道:“程阮说的没错,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依依的性格您知道,她……她那时候不懂事,又被我惯坏了。” 程荣山眯着眼看了程宥扬片刻,片刻,对程阮道:“阮阮,跟我上楼,我有事跟你说。” “我不去!” 程阮甩开他的手,“爸,我被他们当成一个玩具一样,所有人都可以上来踹我一脚,所有人都可以在我的书桌里放蟑螂蚯蚓,所有人都可以骂我两句……” “我是你女儿,你不应该先帮你女儿出口恶气吗?” “我说了这件事有误会。” 程阮明白了什么,忽然冷笑:“爸,我那时候还小,受了委屈不可能一直憋在心里……我真的没告诉过你吗?” “我被他们欺负成那样,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程阮望着面前的人,眼睛酸的厉害。 “爸,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如果连你也不站在我这边的话,我身边就没有人了。” 程荣山别开眼不看她:“爸让他们给你道歉。” 他扫了眼程宥扬:“宥扬,你打个电话,问问依依这段时间学业忙不忙,不忙的话,就让她回国一趟。” 程宥扬看了看程阮,“好。” 程阮闭了闭眼,唇边扯起嘲讽的弧度:“程宥依不在,我可以暂时绕过她。” “但他……” 程阮再次指向程宥扬,“我要他现在就给我道歉。” “跪下给我道歉!”她说。 程荣山面上闪过一丝厉色,转瞬即逝,但眼底的冰冷是怎么也褪不下去。 “阮阮,他是你哥哥。” “他不是。” “他从来都不是我哥!” 程宥扬凝眉看她,提醒道:“程阮,适可而止。” “爸!” 程阮催促程荣山。 程荣山:“宥扬,你带你妹妹一起去楼上。” “我不去楼上,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程阮坚持。 客厅气氛陷入冰点,这种气氛下,程荣山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程阮,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 程阮心底一片平静:“爸,我是受害者。”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程阮轻阖起眼,掩去眼底的失望:“是啊,过去的事了。爸,你现在能这么冷静,因为你早就知道这些事。”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妈 她爸早就知道她小时候一直遭受程宥依的欺凌,所以在此时此刻,在她讲出过去那些事情后,他并不显得有多吃惊。 偶尔流露出的错愕,大概也只是因为他惊讶她是什么时候记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事。 程阮这些年记性一直不好,很多事都记得模模糊糊,记忆还时常会发生偏差。 她以前没多想过,只认为是自身原因。 那天在速枭射击馆见过催眠医生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 一直都有人在催眠她。 程阮低低笑了声,神情悲怆,自嘲意味明显。 她抬起头,看着她爸:“这些年,前前后后,你到底催眠过我几次?你是想我变成一个傻子吗?” 程荣山视线投向一边,不看她,听到她的话,他眉头显而易见的皱起。 程宥扬在一边站着,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程阮!” 他挪动脚步走到程阮身侧,手掌扣住她的肩膀。 “别说疯话,跟我出去。” 程宥依靠过来的刹那间,程阮心底翻涌出一阵排斥感,她想也不想的甩开程宥扬的手臂。 “离我远点!” 说完,她走向程荣山,不顾场合的拽住他胸前的衣襟,语气染着嘲讽: “你可是我爸啊,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程阮眼睛都红了,程荣山轻飘飘看了看她,瞥一眼她的手。 “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纵容了程阮冒犯他的举动。 外人看上去大概会觉得程荣山是个好父亲,对程阮宠溺无比,但在程阮的角度看来,她爸是在敷衍她。 “爸,你到底同不同意让程宥扬搬出程家?”她问出最后一遍。 程荣山语气淡淡:“你需要冷静。” “……好。” 程阮倏地松开手,无力的滑落,她笑:“我懂了。” 她转身要走。 程荣山眯起眼吩咐程宥扬,“拦住她。” 程宥扬就在程阮身边,他还没动手,程阮已经做出防御的姿势。 “别过来!” 她冷眼看着面前这两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 “你们简直太恶心了。”她说,“我恨你们,尤其是你……!” 程阮指着程荣山,每个字都说的极为艰难,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维护两个外人,你催眠我那么多次。” 程荣山脸色平静的看着程阮,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像在以最大耐心观赏一出大戏。 程阮对上程荣山的眼睛,“不对,在你心里,或许我才是那个外人。” 她爸的眼神太冷淡了。 程阮忽然觉得,她从来没看懂过她爸,“程荣山,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妈?” 这次,她连‘爸’也不叫了。 程荣山目光微动,轻轻皱起了眉梢,但并未答程阮的话。 程阮自嘲的笑了下,“我不该问。” 没什么好问的。 “程鸢的出生日期就是你不爱我妈最好的证明。” 这场闹剧,令客厅内的佣人全部看傻了眼。 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回程家,程阮忍不住喃喃自语了句:“你知道我有多依赖你吗?” 他可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就那么不值得被爱吗? 程阮目光无意识的抬起,轻轻在楼梯上扫过,一眼,她看到了站在楼梯上正往下看的方舒琦。 程阮忽然就笑了。 “程荣山,”她问,“我妈得抑郁症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出轨方舒琦?” 程阮发现,在她提起她妈妈时,程荣山表情微微变了下,至少不再像之前一般平静冷淡。 “你让人囚禁我妈是不是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是不是为了方便给方舒琦让位?!” 一连三问。 说到最后,程阮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怎么能这样啊……如果你不喜欢我妈,你为什么还要娶她,又为什么生下我?!” 终于,终于,程阮哭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想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阮阮,”程荣山微抬下颌,静静的注视着程阮,“你乖一点,只要别乱说话,别较真,我保证……” 不会让你和你妈有一样的下场。 后半句话,程荣山当然不会说出来,程阮也没有精力再多说什么。 她离开了程家。 头也不回,走的坚决。 - 从程家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程阮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 鬼使神差,等她缓过神来时,她开车来到了西街酒门口。 这处她从前不开心时常来的地方。 西街被封了。 门口贴着封条,程阮进不去,心中的郁结也疏解不了,纷杂的思绪快把她脑袋撑炸了。 她摇下车窗,冷风吹进来,车内空气流通,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她头靠在车背上,眼睛阖起,神情惫懒。 这一刻,她想,如果她能跟他们一起死掉该多好。 程阮脑子里被那些黑暗的想法充斥,她像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不知前路,又无法回头,她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开始想要做点什么开证明自己的存在…… “叩叩——” 在程阮差一点陷入情绪牢笼中时,她的车窗忽然被人敲响。 程阮缓缓撑开眼,看到身着浅色大衣的男人站在外面,他微俯身,正专注而柔和的看着她。 “程阮。” 是季梵礼。 “你怎么会来这?”他问。 程阮想起自己刚刚动过的那个念头,心底没由来慌了慌。 没有哪一刻,她比现在更感谢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 她是恨程家的人,但她还不想成为杀人犯。 程阮深吸口气,倏地开门下车,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季梵礼看着她的脸,眉宇微沉:“你哭过?” 程阮靠在车门上,抬眼看了看他:“有烟吗?” 季梵礼点点头,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蓝色外包装的烟盒。 程阮没看什么牌子,接过,点烟的时候,她手一直抖,季梵礼深深望着她,从她手里拿过打火机,给她点着烟。 猩红的火焰亮起,程阮的眉眼被映照的明明暗暗。 季梵礼收起烟盒,立于她身侧,他守着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多说,就静静陪她待着。 一根烟很快抽完,程阮又找季梵礼要。 季梵礼没给她,“这烟很烈,抽多了不好。” “你都能抽,我为什么不能?” 程阮性格霸道惯了,季梵礼不给她,她就自己去找,手掌在季梵礼衣服里乱翻,很快,男人眸色暗下去,无奈之下,顺了她的意。 程阮又点着一根,这会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她和季梵礼并肩站着。 她忽然出声:“季梵礼,你为什么喜欢我?” 季梵礼:“因为只有你对我好。” 程阮闻言,侧过头来看了季梵礼一眼。 她的目光首先落于男人右眼眼睑下方那颗浅褐色的痣上。 季梵礼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和她对视。 他眉目温柔,脸部轮廓柔和,唇侧还有被徐韫节打过后留下的淤青,但唇边弧度依旧温柔。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外表看上去温柔无害的男人,手里攥着里白城黑道上的大部分人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季梵礼小时候不爱讲话,从小就不讨长辈喜欢,加上母亲去世的早,长兄善妒,他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季家虽是书香世家,但毕竟是大家族,私下里也少不了一些腌臜事。 不然,程阮和季梵礼的第一次见面时,也不会看见季梵礼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围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季梵礼,我们交往吧 程阮只觉得是她和季梵礼的认识是因为她从那群人手里救了季梵礼,殊不知,就算没有她,季梵礼也能全身而退。 季梵礼没被人护过,她是第一个。 他动心,是注定的。 “我对你不好。” 程阮否认,她只帮过季梵礼一次而已。 季梵礼:“就那一次,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程阮闻言一笑,“那你还真可怜。” 指尖烟蒂上的火光明明灭灭,季梵礼沉默片刻,抬手轻轻揉了揉程阮的脑袋。 “阿阮,想哭就哭,别憋着。” 程阮不说话,直到连续抽完三根烟,她才转过身看着季梵礼问:“季梵礼,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季梵礼比程阮高很多,他低头看她,“你知道。” 程阮和他对视良久,她点头,“行,上车。” “去你家。”她说。 - 程阮这是第二次来季梵礼的公寓。 他这没女人穿的拖鞋,她只能穿他的。 一路上,季梵礼什么都没问她。 没问她现在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没问她有什么打算,也没问她有关徐韫节的事。 他很安静,也很包容程阮。 摒去其他不谈,季梵礼是一个优秀的结婚人选。 知道程阮晚上没吃饭,季梵礼下厨给她做饭时,程阮接到了来自徐韫节的电话。 她不想接,但知道挂断也没用,干脆大大方方的接起来。 “有事吗?” 此时此刻,她穿着季梵礼的拖鞋,坐在季梵礼家的沙发上,季梵礼还在厨房给她做饭。 这一刻,程阮没有半分报复徐韫节的快感,她反而觉得内心十分平静,平静到她有足够的耐心把一切和徐韫节说清楚。 “你在哪?”徐韫节语气低落的问她。 “你有事吗?” “你是不是没在家?外面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去接你,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你外婆没事了?徐韫节,你还是先好好守着老人家。”程阮说,“这世界上还有个真心为自己好亲人在,挺不容易的。” “外婆这里有人守着,你到底在哪?我去找你,行不行?” “你别来,我不想看见你。” 程阮话落,季梵礼端着一盘意大利面从厨房走出来,听到客厅的动静,他神情微敛,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程阮看了季梵礼一眼,“我现在挺好的。” “徐韫节,”她问他,“你在国外那几年,方若颜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乱搞男女关系?” 程阮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看待她的。 徐韫节没搭话。 程阮:“看你这反应,方若颜没少拐着弯污蔑我。也难怪你刚回国地时候每天一副死人脸,怕是恨透了我。” 季梵礼在此时插话道:“饭好了,先过来吃点东西。” 他声音一出,徐韫节在那头愣住了:“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季梵礼。” 程阮淡声回答,走到餐桌旁坐下,面只有一份,她问季梵礼:“你不吃吗?” 季梵礼摇头,“我不饿,你外套脏了,我去帮你洗一下。” “不用。” 程阮也不管徐韫节是不是正在听她和季梵礼的对话,她状态平静道:“那件衣服需要手洗。” 季梵礼看了看她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嗯了一声:“我洗的时候会轻一点。” 说完,他对程阮轻轻一笑,拿着程阮换下来的外套,走进洗衣房。 客厅,气氛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的徐韫节哑声道:“程阮,我们还没分手。” 程阮嗯了一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不是在等你提分手?五年前我提过一次,现在轮到你,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 “就因为我跟赵宣芮见了面?” “是……也不是。” 程阮说:“如果我还年轻,我可以不介意你骗我这件事,你哄哄我,我就能开心起来,把所有不愉快都抛到脑后。” “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甜言蜜语打不动我,我要的是实打实的安全感。” 她一边吃面,一边有条不紊的将自己心里话尽数告知。 “我可能上辈子就和赵宣芮有仇,每次见到她,我都会陷入一种狂躁不安的情绪中。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很害怕看到你和她站在一起,很害怕你们见面。” “我甚至想让你们俩死一个,我可能疯了……” 说到这,程阮自顾自笑起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徐韫节,五年前我留不住你,五年后我要不起你,我不想把自己逼疯,不想自己每天患得患失。”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经常说一些刺激你的话,经常惹你生气,挑战你的底线,那都是我想在你面前找存在感。” “重逢后,我不敢在你身上寄托感情,我怕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离开白城,到时候又剩我一个人……” “我一边排斥你,一边又忍不住靠近你,不想让你成为别人的男朋友。” “不会!” 徐韫节忍不住打断她,“程阮,我既然回国了,就没想过再……” “是我太自私了。” 程阮不听他讲话,她说:“早知道没结果,我就不该在你回国后去招惹你。” 徐韫节:“程阮,说到底,你不信任我。” “嗯,我不信你。”程阮模样安静,“我谁都不信了。” 徐韫节:“我们见一面,行吗?” “没那个必要,从跟着季梵礼来他家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好了,徐韫节,我们分手。我宁可一辈子也再不爱,也不想再把心掏出来给别人踩。” 徐韫节:“程阮,你不能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还不明白吗?” 程阮声音很平静:“你没有错,像你说的,你只是见了赵宣芮一面,你们之间干干净净坦坦荡荡,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私情。 “错的是我们性格冲突太大,说俗点,就是我们不合适。” 他们在一起,让她觉得很累。 她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徐韫节,我相信你今天说的话,但不代表我不介意今天发生的事。道理我都懂,但从你嘴里讲出来的道理,我不听!” 程阮都想开了。 在她知道连她爸都不要她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想开了。 “你觉得我作也好,贱也好,我都无所谓,我知道自己有病,我也不想改,世界那么大,我总能遇到一个和我性格相似的疯子。” 电话那边,听到程阮说这些话,徐韫节心里莫名慌乱起来:“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程阮觉得这话好笑,“徐韫节,我不是恋爱脑。” “为情所困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你也想开点,以后,我们就断了。” 徐韫节怎么可能想得开,要是能想开,他就不会折磨了自己整整五年。 “程阮,你不是想要程家的股份吗?我帮你控制住程家,你给我点时间,先别提分手。” 程阮想了想,回答他:“我爸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今天我跟他吵了一架,我才发现我被他们耍的团团转,走出程家那一刻我就在想,以后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 “我连我爸都可以放弃,你觉得我还会在乎程家那点股份?” “徐韫节,我现在就想有个人陪着,好好过日子,你别再找我了。” 说完,程阮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徐韫节拉进黑名单,但后来一想,既然她决定要释怀,那就不该再给徐韫节特殊对待。 无论是什么方式。 挂断电话,程阮还在安静的吃面,直到季梵礼洗完她的外套出来,她的饭还没吃完。 季梵礼摸了摸她杯中的水,凉的。 他找到水壶给她倒上热水,轻声问她:“今晚留下吗?” “嗯。” “睡我的房间可以吗?床单我已经换过了。” “好。” 季梵礼刚手洗完衣服,身上还沾着皂粉味,清香传入程阮鼻中,她偏头看了看他。 季梵礼回来后脱掉了大衣,上身只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勾勒出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浅色瞳孔,淡色唇瓣微微抿着。 如此温柔的姿态,他唇边的淤青显得更刺眼。 程阮目光从他脸上慢慢移开,眼睑垂着看自己手指,她问季梵礼:“你不对我做什么吗?” 季梵礼思考了下她话里的意思,目光渐深。 “你还是姑娘,上次那种错事我做一次……就足以我后悔一辈子。” 之前,季梵礼为了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把他和程阮的绯闻炒的沸沸扬扬。 那次,程阮差点跟他闹翻。 他不是没有手段解决相亲的事,他只是……有私心。 “季梵礼,”程阮不再纠结过去的事,她提出:“我们交往。” 程阮的提议乍一看是很突然。 但她和季梵礼都是心思细腻的人,在她提出来季梵礼家时,她相信季梵礼就已经有了预感。 “好。” 灯光温馨,季梵礼眼里只有程阮一个人的影子。 程阮喝了口水,从座位上起身,“晚上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一起。” 程阮手机搁在桌子上,恰巧在她起身地一刹那,她手机页面蹦出一则新闻。 新闻标题扎眼夺目: 【白城某高中一女学生意外坠楼身亡】 第一百三十章 叶霜坠楼 夜深人静,整座城市被晚间的奢靡笼罩,灯红酒绿,玩客的夜间生活才刚刚开始。 按理说,这个点儿,私高附近的住宅区和商户应该都已经准备休息,学校门口该是一片寂静。 但此刻…… 一对学生家长正堵在校门前。 女人哭声撕心裂肺,还伴随着各种掺杂生殖器官的斥骂。男人沉默着站在女人身旁,眼圈红彤彤的,他没女人那么激动,也没破口大骂,他只是沉默着,但正是这份沉默,让此时的气氛更加压抑。 周围不少人看热闹,甚至还有专门的记者想要采访他们。 但每每都被女人过激的行为吓退。 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记者忙着向领导交差,眼看着自己同行越来越多,干脆一起涌到了夫妻俩面前。 一个接一个话筒举上去: “叶先生,请问你们作为死者的父母,有没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女儿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叶先生,对于网上流传说您女儿是死于自杀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您是否了解死者在学校的日常生活,女儿自杀去世,作为父母有没有觉得自己失职?” “……” 七嘴八舌。 无良记者专往夫妻俩心窝子里面捅。 叶霜的母亲是个性子火爆的人,女儿的去世,对她来说无疑是沉重到极点的打击。 “我女儿不是自杀!” 叶霜母亲挥开自己面前乱七八糟的话筒,“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嘴里积点德……是学校的老师不称职!是学校里的妖魔鬼怪害死了我女儿!” 眼看着叶霜母亲把一个记者按在地上打,保安连忙上去把人拉开。 但叶霜母亲一身蛮力,几个大男人也按不住她。 场面一度失控。 - 季梵礼住的地方靠近郊区,晚上很安静。 程阮借了季梵礼的沐浴用品。 不对……不能说借,他们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情侣。 程阮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对一件事物的兴趣保持不了多久,但在某些方面,她却过度专情。 比如她只用一个牌子的沐浴液和洗发水,用了十几年。 今天换了一个牌子用后,她发现,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人活得太循规蹈矩就没什么意思了,她人生还长,尝试舒适圈外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程阮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季梵礼已经从另一件卧室洗漱完,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在外头等她。 程阮看了眼季梵礼身上的长衣长裤,问:“有吹风机吗?” “有。” 季梵礼把玻璃杯递给她,“先把牛奶喝了。” “嗯。” 程阮接过,一饮而尽。 季梵礼很快拿来吹风机,他看着正拿毛巾擦拭头发的程阮,提议道:“我帮你?” 程阮正好懒得动,便点头同意。 季梵礼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却不显得生涩。 两人用的同一牌子沐浴露,身上的味道一样,灯光笼罩下,一个温柔谦贵,一个眉目清冷,站在一起,倒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 程阮大脑放空,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短短一天,什么都变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她忽视了太多,太信任别人。 她以为自己很重要,但其实真没谁把她当回事。 她累了。 真的累了。 就像她刚刚和徐韫节讲的那样,她现在就想有个人陪着,过几年安生日子。 不再出去挥霍自己的青春,也不再像个可怜虫一样求谁爱她。 程阮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远处的床上,她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 季梵礼给她吹完头发后,房内杂声停止,她手机的震动声更显得刺耳。 程阮往床上看了眼。 “不接电话吗?”季梵礼收起吹风机,低声问了句。 “你去接。” 程阮看向他,道:“就说我已经睡了。” 季梵礼走过去拿起手机时,手机已经停止震动。 十几个未接来电。 有三个来自程宥扬。 “是你哥。” 程阮闻言给头发涂抹精油的动作一顿,她脸上没露出不满的什么表情,缓声问:“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哪来的哥哥?” 季梵礼眉梢微抬,看了程阮一眼,听到她说。 “以后,我跟程家任何人没有一丝关系。” 程阮神情认真,语气平静,季梵礼看着她,沉默不语。 片刻,他放下手机,朝她走过去。 房内温度适宜,空气里充斥着沐浴露混杂洗发水的香味。 季梵礼停在她面前,沉默几秒,他忽然问她:“我能抱你吗?” 程阮低垂着眉眼,“可以,这是你作为男朋友的权利。” 季梵礼手臂轻抬,缓缓环住她的腰身。 他没太用力。 “阿阮,你记住,从今以后,你恨谁,我就跟着你一起恨谁,你想动谁,也可以告诉我,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程阮脑袋抵在他胸膛处,“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说:“季梵礼,抱抱我。” 她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陪着她,别背叛她,就可以。 程阮的话,给了季梵礼宣泄思念的出口,他不再迟疑,手臂收紧,不留一点缝隙的紧紧拥着她。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从她第一次出现他面前,她的喜恶,她的嗔怒,像精神毒品,一点点占据了他整个人,他义无反顾的爱上她。 西街酒本也是为了多见她几面,才按着她的审美和要求建造。 被一个之前从没近距离接触过的男人抱着,程阮心里没太大感觉,只是她耳朵贴着男人胸口,男人的心跳声传入她儿中。 渐渐的,她心跳频率变得和他一样。 “季梵礼……” 程阮抬手碰了碰他的背,“虽然我不是什么道德标准很高的人,但有句话我觉得应该给你交代一声。” “我这个人,一旦放手,绝不回头,无论我以前和谁有过什么,现在跟我有关系的人是你……我从小没人教,但爱情里基本的道德观念我还是有的。” “我不会允许自己出轨。” 程阮提前把话说清楚,也是想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我不介意。” 她能跟他说这些,已经出乎了季梵礼的意料。 她不爱他,他知道。 “你跟那个人我听说过一些。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重复,你跟他之间少说也纠缠了六七年。” “人生没有几个七年,那是一道跨越不过去的鸿沟,我都明白。我不奢求你彻底忘掉那些过去,也不会给你压力,更不会干预你的交际圈子。” 季梵礼语气温柔,像在开导程阮,也像在开导他自己。 “我能做的,只有做好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只要我够好,你就没理由甩了我。” “我短时间内不会再考虑感情方面的事……”程阮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在前头。 男人点点头,叹息一声:“没关系。” 他说:“慢慢来,说不定哪天上天眷顾我,你忽然发现这个叫季梵礼的人还不错,你会试着喜欢我一次……” “阿阮,其实我很幸运。” “这个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太多,不管我跟你能走多远,曾有过这么一段时光,对我来说,足矣。” 季梵礼的包容和理解,化去了程阮心头那点郁结。 休息时,程阮背对着他,他从她背后揽着她,手臂搭在她腰上,很规矩。 程阮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抱着她。 很快,她沉沉睡去。 而季梵礼,直到后半夜也没有睡着。 程阮睡姿不老实,她半夜翻身,滚到了季梵礼怀里,男人从善如流的抱住她。 借着月光,他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她的睡颜。 她这么乖,那些人怎么忍下心伤她? 季梵礼望着她,不知疲倦,不舍得移开眼,像着了魔似的,低声轻喃: “阿阮,我会很懂事,不干涉你生活、不乱吃醋,你陪我久一点,可以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阿阮放心,那些伤害你的人,都活不长久……我会很小心,不被任何人发现,也不被你发现。” 否则,你会害怕我。 - 此时此刻。 医院。 赵宣芮去而复返,一眼看到坐在走廊里失神的徐韫节,“怎么?程阮跟你闹了?” 徐韫节沉默不语,像是没看到她过来。 她目的达成,语气也跟着愉悦起来,“你们俩也真是能折腾,尤其是你,等了她五年又能怎么样?她还不是一生气就把你踹到一边?” 徐韫节依旧不理她。 走廊里,灯很亮,打在徐韫节身上,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影子。 赵宣芮看着她,刹那间有些恍惚。 这个人,无论过去多久,都是一样的耀眼夺目。 赵宣芮的目光太直接,徐韫节很快拧起眉,回答她:“我跟她的事,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赵宣芮笑了笑,“你就护着她。” 徐韫节眼底不带温度,“赵宣芮,你以后别再来了。” 赵宣芮微怔,“徐韫节,你现在这是要为了一个程阮跟我断交?” “我想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 “徐韫节,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程阮竟然……”赵宣芮声量提了上去,还守在医院的赵母被吵到,走过来低声劝架,“怎么了?别在这吵架!婶还在里面休息呢!” 赵母不好说徐韫节什么,扭过头训斥赵宣芮,“你少说两句,别总欺负人家阿韫。” “妈,我没有……” 听着赵家母女俩的对话,徐韫节闭了闭眼,神情疲惫,他拿起外套,起身就走。 “阿韫你去哪?”赵母叫住他,“你外婆醒了后是要找你的。” 徐韫节脚步不停,去其他地方打电话。他拨打出去一通电话,京都那边的号。 “带上几个人,来白城一趟。” “徐总……您事情都处理完了?” “还没,你先过来一趟把我外婆接去京都居住。” 老人念旧,和赵家几十年邻居,赵家老两口对他母亲和他都不错,如果想彻底断绝来往,只能把他外婆送去一个赵家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打完电话,徐韫节看着程阮的手机号发呆,他打出去那么多电话,她一个没接。 徐韫节翻出徐父的微信,指尖敲打出一段话: “爸,和程家的联姻,可以提上日程了。” - 翌日。 程阮醒的很早,她醒来时,季梵礼也还没起床,他躺在她身侧,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见她醒来,他眉眼中绽开一抹笑容。 “醒了?” 程阮望了他片刻,看清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后,哑声问:“我昨晚是不是闹你了?” 她睡觉一向不老实,季梵礼看上去像是昨晚没睡好。 “没有,你很安静。” 程阮抿了抿唇,从床上坐起身,“我今天得去私高辞职。” 本来也不用亲自去,但她不想被顾少随知道她在国内的这些糟心事,所以不想找顾少随帮忙。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黑眼圈那么重,还是留在家里补觉。” 程阮昨晚睡觉前换上了季梵礼的一件长袖,她穿着到大腿根,经过一个晚上,衣服皱起来,只能堪堪遮住重要部位。 季梵礼看了一眼,拿起床尾的浴袍,裹住程阮的身体,程阮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但都是成年男女,她不把这事放心上,更何况季梵礼现在是她男朋友。 “现在私高可能比较乱,你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到校长。” “什么意思?” 程阮没懂,私高怎么乱了? “昨天私高出事了。” 季梵礼也是今早看到的新闻:“一个女学生,从天台坠楼身亡。” “坠楼?” 因为闫雨薇,程阮现在对这两个字极为敏感。 “昨天下午的事,已经上新闻了。” 季梵礼见她感兴趣,便将自己今早从新闻上看来的事情概况娓娓道出: “那女学生好像是叫叶霜,据说家里没什么钱,也没势力,不知道得罪了谁,校方那边一直压着监控,舆论也控制的很好。” 季梵礼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对外,校方只说是失足坠楼。” 从季梵礼口中听到叶霜的名字后,程阮几乎浑身血液倒流,一瞬间如坠冰窖,身体一时不受控制,用了很大力气才抬起手,死死拽住了季梵礼的衣袖。 “你说坠楼的人叫什么?!”她每个字都说的很慢。 季梵礼:“叶霜。” 他看出程阮的异常,“你认识她?”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程冉害了叶霜 叶霜…… 叶霜坠楼……死了? 程阮一瞬间大脑空白,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季梵礼及时扶住她的腰,手臂把人圈在怀里,“阿阮?” 程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坠楼原因是什么?” “我去查,你先冷静。” 季梵礼不知道新闻上那个叫叶霜的人竟然能引起程阮如此大的反应。 如果早知道,他绝对不会一大早就在程阮面前提起这件事。 “学校栏杆那么高,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坠楼,更不可能是失足!” 怎么就……坠楼了? 程阮完全接受不了这件事。 几乎一瞬间,她想起叶霜之前在学校遭受的那些校园霸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程阮和叶霜认识时间不长,但叶霜身上有她从前的影子。 她早就把叶霜当成妹妹了。 程阮心脏一阵一阵抽搐,她猛地深呼吸几口,手指颤抖着去拿手机,她往外走,去找自己的衣服。 她等不了,她现在就得去私高把事情弄清楚。 季梵礼跟在她后头,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换衣服,他犹豫了下,绅士的转过身。 “你现在不能开车。”他说,“你这个样子开车上路会出事的。” 程阮三两下套好衣服,“那你送我去,我要去见她,你带我去见叶霜。” 她走过来拽住季梵礼的手臂,催促他去换衣服。 “好,你先冷静。” 季梵礼攥住程阮的手,一点点暖热她冰冷的手指。 “外面风大,多穿点再出去。” - 去私高的路上,程阮一句话也不多说。 她偏头看着车窗外,车窗开的很大,呼啸的风在她耳边吹着,发丝被风吹乱,胡乱飞舞在眼前。 这个时节,天气早就转凉。 清晨的风带着霜气,季梵礼几次都偏过头来打量程阮,担心她被吹感冒。 从郊区到私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虽然车速不低,但这个点正是堵车的时候,他们来私高的路程花费了不少时间。 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往校内走。 只是他们走过的路线十分奇怪。 走弧形,像是特意避开了什么人,而且学生一个个神色凝重,都低着头走路,不敢乱看。 校门口。 叶霜父母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一个晚上。 二人皆神情憔悴。 叶霜母亲尤甚,到这会儿,她不哭了也不闹了。 呆呆地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女儿的遗物,像一具被抽干血液的木偶,半张着嘴,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会儿早上七八点,正是学生陆陆续续来学习的时候。 来私高送孩子上学的许多家长看到这一幕,不禁黯然泪下。 人群外,程阮呆呆地看着叶霜母亲,看了好一会儿。 季梵礼站在她身后,很安静的陪着她。 他发现保安并没有把围在校门口的叶父叶母赶走,保安只是看住了叶霜的父母,避免他们情绪激动之下误伤学生。 冷风吹来,季梵礼上前半步,将程阮身上的外套裹紧。 他大致判断着风来的方向,微微侧身,挡在了风口。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校门前有个女学生逗留住,她面朝叶霜父母,神情怔怔,不知在看什么。 同学路过,拍了她一下,她吓得连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没攥住。 季梵礼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眼,他视线往下,扫了眼女学生的胸牌。 高一二十七班。 如果他没记错,新闻报道上写到叶霜就是高一二十七班的学生。 “叶霜也死了。” 他身旁,程阮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吗?叶霜是第二个我。” 程阮这话没头没尾,季梵礼确实没太明白,他思量片刻,对程阮说:“站在你八点钟方向的那个短发女生,她是高一二十七班的学生。” 程阮顺着季梵礼说的方位看过去。 她视线落到那女孩身上的时候,那女孩已经迈步走进校门。 “她跟叶霜同一个班级。”季梵礼慢声道:“她方才在校门口逗留了很久,神情张皇,我觉得,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程阮闻言沉默,高一二十七班的人,哪个不是对叶霜印象深刻? 那么长时间的霸凌,偌大的班级,又有几个是无辜的? 程阮越想心头戾气越重,“叶霜现在在哪?” “医院停尸房。” 季梵礼目光看向叶霜父母,定睛片刻,叹声道:“叶霜的家人一直没同意法医尸检。” 叶霜的父母都是农村人,早些年才搬来白城,观念不算开放,他们觉得自己女儿惨死已经够让他们受不了。 他们不想女儿死了再去遭那份罪。 程阮原本是想过来找校方要昨天叶霜出事时的监控录像。 但现在,她没有踏进校门的勇气。 “我想去送送叶霜。”她说。 季梵礼自然依着她。 程阮转身上车前,目光忽然捕捉到什么,视线轻抬,瞥见了眼底一片乌青的程冉。 任谁一看都知道程冉昨晚没睡好。 程阮开门的动作就那么僵住,她直勾勾盯着程冉走进校门,注意力集中在程冉僵硬的步伐上。 她心思微动,反手关上车门,朝程冉跟了过去。 季梵礼见状,紧守在她身后。 程阮目不斜视,不去看校园的地砖上有没有残余的血迹,也不去看校园内哪个位置有没有拉上封条。 她只跟着程冉,待程冉走上楼梯,她才低声呢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躲过保安把她弄出去?” 季梵礼就在她身侧站着。 她这话,像是在询问季梵礼的意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弄去哪?”季梵礼轻声问了句。 “医院。” 程阮回答,“她还欠叶霜一句道歉,欠了的,就得还。” “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程冉害了叶霜。” 季梵礼敛下眉眼,开始思索怎么把程冉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 这时,程阮动了。 她跑上楼梯,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出现在程冉身后。 楼梯上刚好没人,程阮抬起手,一掌劈在程冉后颈。 程冉毫无戒备,直直倒地,哐的一声,脑袋磕在台阶上。 季梵礼跟过来后就看到程阮拿着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接通前,她清了清嗓子,故作焦急道:“你好,这里是私立高中,有学生晕倒了……” - 打完急救电话后,程阮表情霎时冷下来。 没有半分焦急可言。 她面无表情的拿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程冉。 只要她想,她现在就能踩死程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徐韫节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救护车来得很快,程冉被几位医护人员抬到担架上,程阮以程冉姐姐的身份陪她去了医院。 季梵礼则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随行。 私高刚有学生出事,眼下救护车又拉出去一位学生,还守在校门口观望那个的学生家长个个伸长了脖子看。 搞得人心惶惶。 - 医院。 医生诊断程冉压力大,身体虚弱才忽然晕倒,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回家养养就好。 程阮送走医生,站在程冉病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须臾,程阮上前一步,拿起被角捂住程冉的口鼻,后者呼吸不畅,很快被憋醒。 程冉猛地睁开眼,呼的一下坐起身,大口呼吸着。 下一刻,因为看到程阮在,程冉被吓到失声尖叫,“啊……你、你怎么在这?” 程阮扔开被角,凝视着她,语气淡淡的,“醒了。” 被程阮这么一看,程冉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口水,“这、这是哪?” “医院。” 程冉扭头去看病房内的设施,她稍微动了下,才发现后颈又疼又酸。 “我怎么会在医院?”她问。 程阮目光极淡,她抱起手臂,歪头看着程冉。 “你在学校晕倒了,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你送来的。” 程冉努力活动着脖颈,又过了几秒,病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对她而言长相陌生的男人走到程阮身边,低声对程阮说了什么。 程冉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她仔细回忆了下,想起这个人是曾经和程阮传过绯闻的季家二少爷。 “你们……” 她惊讶抬手指着程阮和季梵礼,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阮偏过头看了眼季梵礼,对他说:“在外面看着点,别让人随便进来。” 男人轻轻点头,“自己小心。” 说完,走了出去。 程冉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敢和程阮共处一室,趁程阮不注意,翻身下床往外跑。 程阮眯了眯眼,眼疾手快拽住她衣服,一下把人扯回来。 “跑什么?” 程冉警惕盯住她,“你想干什么?” “叶霜的遗体就在这家医院,你跟我去见她。” 程阮这话说的很自然,仿佛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但这话落在程冉耳朵里,却像是一道轰雷炸开。 “程阮你疯了?!” 程冉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开始认定程阮要跟她动真格,她这次真的害怕了,拼了命似的挣扎。 “放我出去!” 程阮不松手,她就拿牙去咬程阮的手。 程阮皱起眉,扯起她的头发,啪的一声扇在她脸上。 “你给我老实点。” “你、你敢打我?你我跟你拼了!” 程冉话音刚落,脸上又挨一巴掌,紧接着,程阮往她膝盖处踢了一脚,她没站稳,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程阮将她压倒,膝盖盯着她的脊梁骨,一只手狠狠拽起了她的头发。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还欠叶霜一个道歉,现在她死了,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去当面跟她道歉。” “不可能!” “程冉,如果你不跟我去见她,跪在她面前好好忏悔,我让你下半辈子都过不安生。” 程阮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根针扎在程冉身上。 “我不去……我不去!” 程冉呜呜哭起来,“我不去。” 她脸朝地,拽住程阮衣角哭诉着,“程阮……不,姐姐!你是我姐姐!你不能帮着外人害我!” “谁他妈是你姐!” 程阮膝盖又使了劲,“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去还是不去?” “我不去!!” 知道叶霜没救回来,程冉吓得一个晚上没睡着觉,睁眼闭眼全是叶霜惨死的模样。 现在让她去见叶霜的遗体,还不如让程阮直接打死她。 “程冉!” 程阮知道她没那么听话,她也不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跟程冉耗。 她换了个话题,问程冉:“我问你,昨天叶霜出事的时候,你在哪?” 程冉目光闪了闪,“我在家里!你知道,我中午一向都是回程家吃饭。” 程阮冷笑:“学校的监控遍布校园各个角落,你有没有说谎一查就知道,所以,话要想好了再说。” “我在家里,叶霜出事的时候我根本不在学校!” 程冉表情虽然慌张,但说话时的语气却异常坚定,就像是…… 有人教过她怎么应答。 程阮沉默了下,这时,被她压制住的程冉忽然改了口。 “你说得对,我还欠叶霜一个道歉。” 程冉说:“我跟你去道歉。” 程阮盯着她看了会,慢慢松开她:“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 季梵礼提前跟医院的人打过招呼,一名男医生带着他们去了医院停尸间。按理说,停尸间不能随意进出,只要逝者的亲人家属才可以进。 季梵礼也是使了关系才得以进来。 “死者从二十米高的天台坠落,头部着地,面目全非,五官都很难分辨。” 男医生只把尸体推了出来,没有掀开白布。 他扫了眼异常沉默的程阮,以及吓到面色苍白的程冉,劝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查的话,就别看了。” 程阮颤抖着伸出手,还未碰到白布,季梵礼攥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阿阮。” 季梵礼轻轻拦住她另一只手臂,“逝者已逝,给叶霜留点体面,别看了。” 程阮缓慢收回手,看向程冉:“跪下。” 程冉从进入停尸房后就抬不起头,也不敢抬头,她正紧张着,程阮一开口,她腿一软,直直栽在了地上。 “给叶霜道歉。” “……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阮打怕了,程冉道歉的速度很快,此时此刻听起来,竟让人感觉还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 程阮没再说话。 她不开口,程冉也不敢起来。 医生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程冉。”程阮忽然说,“当着叶霜的面,我再问你一遍,她出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程冉面色惨白,想也不想就要否认,程阮先她一步开口提醒她。 “想好再说,叶霜都听着呢。” 程冉闻言浑身一颤,背后倏地升起一股凉意。 “没有,没有关系。新闻都说了,学校也能证实,叶霜是自己失足坠楼,跟我没有关系!” 程冉急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我当时在家里面,爸妈都可以替我作证。” 程阮看她一眼,片刻,微敛眉眼,缓声道:“你起来。” 程冉松了口气,以为她总算熬过了程阮这一关。 可就在她起身的同时,她身前的程阮忽然伸手掀开了盖在叶霜身上的白布。 程冉猛地睁大眼睛,入目的人脸已经惨不忍睹。 她心神一震,腿发软,眼前一黑,直接吓晕了过去。 季梵礼不畏惧这种场面,但他还是别过了脸,无他,只因眼下的场面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医生见程冉晕过去,犹豫了下,还是出去叫了人。 在场,只要程阮全程平静,她看着叶霜的遗容,感觉喉咙被什么扼制住,呼吸不上来,胃里一阵翻涌。但越是这样,她越是仔仔细细查看叶霜身上的伤,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很快,她发现叶霜残缺的手臂和脖子上各有几处不明显的抓痕。 这时,男医生已经叫人过来把程冉带出停尸房。 程阮叫住男医生,问他:“都有谁来看过叶霜?” “她的双亲、警方、还有就是你们。” 程阮点点头,回过身将叶霜身上的白布重新盖好,接着走出了停尸房。 她看着程冉被人抱下楼,她没跟上去,而是拨打出去一通电话。 她问:“吴妈,昨天中午,程冉是不是回程家吃的饭?” “大小姐,我昨天去老宅帮着挑选几个新佣,一天都不在程家。要不……我替您问问?” “好。” 季梵礼也算看清了程阮对叶霜有多重视,待她打完电话,他对她说:“校方那边还压着监控,如果想查清事情真相,可以从校方那边入手。” 程阮嗯了声,没多说。 - 从停尸房出来,程阮眼睛就一直红着,但她没哭。 进电梯后,季梵礼牵住她的手,缓声道:“阿阮,我知道你心里没我,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你不用故作坚强,我一直都在。 程阮闭了闭眼,神情疲惫,依旧什么都没说,季梵礼走近她,轻轻环住了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电梯门忽然打开。 一群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在外面,为首的男人有着一副清隽矜贵的面容。 在电梯口迎面碰上徐韫节,是季梵礼怎么也没预料到的。 程阮虽然低着头,但电梯门打开后,她感应到什么,缓缓抬起了头。 一抬眼,便直勾勾的撞进徐韫节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程阮平静挪开视线,她看了眼现在的楼层,忽然想起什么,抬步走出电梯。 却在和徐韫节擦肩而过之时,猝不及防被拽住手腕。 程阮脚步顿住,“有事?” 男人双眸冷冽,鸦羽般的睫毛微垂,光影打在眼睑处,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色。 “跟我回家。”他说。 “我们分手了。” “我没同意。” “徐韫节,该说的话我已经在电话里跟你说的很清楚。”程阮挣扎着将手腕抽出来,“别再来烦我。” 徐韫节长臂一揽,当着自己手下的面,以近乎哀求的姿态将程阮揽在怀里。 “你把我当什么?想要就要,说扔就扔。” 他埋在她肩颈处,说:“哪怕是养条狗在身边,这么长时间,也总该有感情在?” “徐韫节,我喜欢你,我不否认。”程阮直接坦荡,“但喜欢又能怎么样?我负担不起你,我现在不想要了不行吗?” “不行,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他呼吸烫得厉害,程阮受不了,挣扎了一下。 “别动。” 他把她抱得更紧。 “徐韫节,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季梵礼就在一边站着,程阮话落,他低垂的眉眼才微微抬起。 徐韫节的那群手下在旁边看着,面面相觑,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季梵礼。 作为一个男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把自己女朋友护在身后吗? 季梵礼却没有,他只当没看到这一幕。 因为他知道,他越是做出现在这副受害者的模样,程阮越不会抛弃他。 反之,他如果和徐韫节对上,程阮对他的愧疚也会大大折减。 徐韫节扫了季梵礼一眼,这一眼,充斥着戾气。 季梵礼和他目光对上,一个平静如水,胜券在握;一个像匹被触及禁地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将对方置于死地。 “阿阮,你去,跟他好好谈谈。我没关系,我在家里等你。” 季梵礼选择以退为进。 徐韫节拧起眉,冲跟着他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将季梵礼‘请’出了电梯。 徐韫节的手下也很识时务的没再跟着徐韫节,纷纷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打量季梵礼。 就这么看着自己女朋友被别人带走,追都不追? 面对众人的打量,季梵礼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 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他说过不会干涉程阮的交际圈,也不会乱吃醋。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他能看得出来,在刚才的争执中程阮并没有全力反抗。 无论他怎么做,七年都是一个跨越不过去的鸿沟,更何况程阮心里还有那个男人。 - 电梯停在一楼,徐韫节拦腰将程阮抱起,往停车场去。 这个点,外头日头很大,程阮脸暴露在阳光下,她被太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睛。 没办法,她将头往徐韫节肩颈处挪去。 “徐韫节,你越界了。”她淡声道。 程阮声音很轻,可徐韫节听着却猛地顿住脚步,他低头,死死盯着程阮,语气带着自嘲。 “程阮,七年前,你强势闯进我生活里的时候怎么不说越界?你用各种方法让我喜欢你的时候怎么不说越界?” “我回国后,你再次接近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越界?” “你倒是说说,我跟你之间,应该有什么界限?” 徐韫节越说声音越沉,眼圈也红了。 最后,他颓败一笑:“程阮,你能不能公平点?” “徐韫节,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说了我没同意!” 男人语气都变得急起来。 徐韫节把人抱回车里,他锁上车门,不留一点缝隙的抱住程阮。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着你和赵宣芮见面……” 程阮被抱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她冷静道:“你没错,你外婆就你一个亲人,你赶来医院,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闭上眼睛,道:“是我太偏激,是我不正常,是我太敏感。” “程阮……” “你别管我了!你放过我!”程阮忽然动手推搡徐韫节的肩膀,“徐韫节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不行。” 徐韫节俯身吻住程阮唇瓣,狠狠掠夺她口中的氧气,姿态强势不容拒绝。 直到她浑身放软、双颊通红,乖巧的瘫在他怀里,他才抵着她额头,轻轻喘气,颓然呢喃道: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徐韫节,你这是非法囚禁 徐韫节呼吸不稳,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萦绕在程阮面部周围。 二人肌肤相贴的那块烫的厉害。 程阮浑身软绵绵的,她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我已经和季梵礼在一起了。” 一开口说话,她才发现自己声音这会儿带着股媚意,听起来就像在对徐韫节撒娇。 这个认知让程阮内心没由来的感到羞耻。 她甚至没注意到徐韫节沉下去的面色,继续说道:“昨晚,我跟他……” “别说了!” 徐韫节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语气有些失控。 “程阮,别说了……我可以当作你们什么都没发生。” 他手掌捂着程阮的嘴巴,不留一点缝隙。 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那些让他生不如死的话。 但眼眶周围的酸涩感是怎么也忍不住,一颗接一颗的眼泪就这么砸在他自己手上,泪水顺着肌肤纹理滑入指缝间。 还有一两颗眼泪落在了程阮眼睑下方。 徐韫节在哭,程阮心口一阵绞痛,她想抬手抱抱他,但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患得患失,还是忍下了哄他的念头。 “程阮,我们回家。” 徐韫节拿开捂住程阮嘴巴的手,小心翼翼把人抱到副驾驶。 程阮还有事要做,不想跟徐韫节走,她中途挣扎了一次,徐韫节锐利的目光直逼过来:“程阮,我不想绑你,你乖一点。” 程阮愣住。 徐韫节见她眼底流露出的惊讶,意识到自己太过口吻严厉。 “我的意思是……” 程阮撇开脸,不想听他讲话。 徐韫节一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思忖片刻,他不再多说,启动车子。 从医院到徐韫节的公寓,路程不长。 徐韫节一直担心程阮不肯真心跟他回家,选择半路逃脱,所以他看她看的很严。 可一路上,程阮乖巧的有些过分。 徐韫节总安不下心。 直到回家后他看见她进卧室收拾东西才反应过来她不打算留下。 “你还是要走?” 徐韫节夺过她手中拎着的行李箱,抬腿踢到一边,逼上前,把人抵在了墙上。 程阮手臂横在胸前,避免了和他接触太近,她低声道:“我已经和季梵礼在一起了。” 这话,也算是在提醒她自己。 徐韫节深吸口气,克制着心头翻涌的嫉妒感,“我说了我不介意!” “可季梵礼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不能背叛他。” “那我呢?” “你一口一个季梵礼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砰的一声—— 男人拳头砸在程阮身侧的墙壁上,程阮能感觉到他禁锢着她身体的手臂在颤抖。 他低吼出声:“你不能背叛季梵礼,就可以丢掉我?我在你心里是有多不值一提?我就活该在跟前犯贱是吗?” 程阮被迫抬起头和他对视。 “说话!”他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程阮缓缓阖上眼眸,狠了狠心,道:“徐韫节,我们好聚好散。” 她眼前一片黑暗,其他感官随之变得敏感她能感觉到在她话落后,身前的男人一下没了动静,沉默的令她心颤。 一秒。 两秒。 程阮慢慢睁开眼睛。 在她睁开眼睛的同一时间,徐韫节揉她进了怀里,力道之大,让程阮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揉断了。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行吗?” 他这会儿是真的没办法了,也是真的害怕。 五年前程阮忽然跟他提分手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算我求你,程阮,算我求你了……” 程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徐韫节还拦着不让她走,这点实在出乎了程阮的意料。 毕竟五年前……她一提分手,徐韫节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以为这次也会像五年前一样。 “放开我!”程阮声音冷下去,用力挣脱徐韫节的束缚。 后者却将她压的更实。 前面是男人炙热的胸膛,身后是冰冷的墙壁,程阮没有逃脱的余地。 她咬了咬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有热水吗?我口渴……” 徐韫节原先隐忍克制的目光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垂下眼帘,语调显得有些僵硬。 “有。” “我想喝,你能不能去给我倒一杯?” 徐韫节还压着她不让她动。 程阮深吸吸了下,软下语气:“吵架归吵架,你总不能渴死我?” 她是真的口渴。 徐韫节稍稍放松了压制她的力道,身子向后挪开,低头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程阮看不懂的幽光。 程阮拧了下眉。 徐韫节松开她,往门后走去,怕她会逃跑,他反锁上了门。 只是倒杯水而已,徐韫节却用了很长时间才回来。 水是温的,程阮接过后一饮而尽。 徐韫节直勾勾注视着她,看着她把这杯水喝完后,他稍稍抿起唇瓣,神情略显颓败。 程阮将水杯还给徐韫节,她还想再说点其他话题来降低徐韫节的警惕,可下一个话题还没想到,她眼前的景物忽然晃动起来。 大脑迷迷蒙蒙,身体发软,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站不住,身体往后倒。 这时,男人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横抱了起来。 程阮脑袋虽然晕眩,但意识还清醒着,她侧眸看向空掉的玻璃水杯,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 那杯水有问题。 徐韫节给她下了药。 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刻,程阮感觉到一个带着泪的吻落在她额头。 男人声音染上自嘲,“我不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 药,徐韫节这些年一直都备着。 他一开始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整日被思念折磨,总要做些什么来抵消心头那些偏激的念头。 他没想过,他曾在深夜动过的那些念头,想过的那些手段,会在今天真的用在了程阮身上。 - 程阮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四肢还在发软,她光睁开眼睛就废了很大力气。 她缓缓睁开眼睛后,发现房间内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丝光亮。 触感恢复的瞬间,程阮感受到了手腕和脚腕处陌生而冰凉的金属触感。她下意识想将四肢缩回被子里暖热,可手腕处那道金属触感的东西阻止了她的动作。 程阮这下动的更厉害,左右试了很多次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 因为她每动一次,都能听到类似于铁链晃动的声音。 她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幕,心底凉了半截。 这时,漆黑房间里忽然亮起一盏暖灯。 她被灯光晃了下眼睛,待视野逐渐恢复,她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手腕。 如她所料,她看见自己手腕被一条两指粗的铁链锁住,她只能小幅度活动一下。 想挣脱,基本不可能。 接着,程阮又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没了,薄毯下的身体不着寸物。 她用了十几秒接受这个事实,继而偏过头,看向床边望着她的男人。 房间里太暗,她看不清徐韫节的脸。 程阮稳下心绪,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我睡了多久?” 男人像是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垂下眼皮,眼眸漆黑而诡谲。 “七个小时。” 他回答,她睡的很香,他一直都在房间里陪着她。 他甚至想,如果时间能静止就好了。他可以一直和她待在一起,直到世界混沌。 “我衣服呢?”程阮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在外面。” “你脱的?” “嗯。” 这样她才不会逃跑。 “徐韫节,你把我看光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我没碰你。” “我衣服都被你脱了,你还说没碰我?” 程阮有些激动,加上她刚醒过来时的一番折腾,她身上的薄毯已经不足以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盖住。 徐韫节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瞬,慢慢抬起手臂,将薄毯往上挪了挪。 “是我表达错误。”他对上程阮薄怒的视线,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没上你。” 程阮:“……” “徐韫节,你这是非法囚禁。” “是。”徐韫节低垂着眉眼,一副顺从无害的模样,“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果你今天出了这个门,等到下次见面,你跟季梵礼是不是连结婚证都领了?” 程阮不说话。 徐韫节声线一直很稳,他稍稍抬眸,视线落于程阮胸口,“你们昨天没做,对不对?” 程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说。 “你身上很干净,不像是刚刚……” “他很温柔!”程阮故意激他。 他绑她又能怎么样?她不怕他!有本事就直接杀了她! 徐韫节目光一下僵住,片刻,他低低笑起来,笑的悲怆,又带着点决绝。 “我比他更温柔,也更能让你满意。” 说着,他忽然起身覆过来掀程阮的被子。 程阮猛抽口气,“徐韫节,你现在的行为是犯法的!” “我没有别的路了。”暖灯下,徐韫节的神情是程阮从未见过的阴鸷,甚至可以说是病态,他说:“程阮,你没给我别的选择……” 话落,他开始脱衣服。 程阮意识到徐韫节要来真的,她纠结片刻,败下阵来,道:“我跟季梵礼什么都没发生,你别冲动!别让我恨你!” 男人动作止住,停下了解纽扣的动作。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跟他发生关系。” “程阮,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因为季梵礼才以这种方式强制性把你留在身边?” 程阮缩着肩膀,不说话。 徐韫节俯身,指腹蹭着她的唇角,“程阮,给我。” 他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行么?” 程阮还是不说话,他的吻就在各处流连。 终于,程阮受不住,“我给了你,你就能放我走?” “你想离开可以,除非我死。” 徐韫节语气很平和,但程阮却从其中听出了誓不罢休的意味。 她闭了闭眼,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从来不知道徐韫节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提分手后,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跟季梵礼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男人神情落寞,语气听上去似乎很委屈。 “很多次,我都想把你锁起来,让你只能看见我一个人,让你眼里、身体里全是我。” 程阮忽略他后半句话,别开脸道:“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或许。” 徐韫节没在意程阮这话,他将薄毯重新盖到程阮身上,贴心问她:“冷不冷?” “徐韫节,外面的人该开始找我了,你不怕他们报警?” “放心,这里谁都找不到。”徐韫节语气笃定。 程阮默了下,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不是她昏倒之前所在的公寓。 她不知道徐韫节把她带来了哪里。 “而且,”徐韫节又出声:“我已经用你的手机跟外界联系过,说你想静一静,让他们别找你。” 程阮闻言又开始挣扎,她一动,薄毯很快滑动。 徐韫节见状轻轻叹气,这次,他没再将薄毯给程阮盖好,而是盯着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怔愣。 “程阮,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 “徐韫节,你不可能锁我一辈子。” “我知道。” 他声音很平静。 他知道这段时光是他偷来的,很快就会结束,而他,也要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对此,他心甘情愿,因为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程阮和他背道而驰。 他现在的做法,或许不成熟,或许不负责任,所有后果他都认。 程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沉寂之时,徐韫节忽然俯下上身,脑袋轻轻枕在了程阮小腹上。 这个姿势,衬得他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他对程阮说:“今天是我妈的祭日。” 程阮想把他从自己身上弄开的念头霎时消失殆尽。 “当初,知道她私自改掉我的高考志愿并把我送到徐家人手里好后,我恨过她一段时间,甚至出国前也没有跟她好好告别,我不知道……那会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程阮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什么,讶声道:“你妈妈改了你的高考志愿?” “嗯。” 程阮呼吸都停止了,那她当初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份留学申请表是……? “徐韫节,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出国的?” “我从来都没想出国。是他们擅自干涉我的人生,我的决定,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跟你好好在一起。” 从徐韫节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程阮就愣住了。 所以,出国留学不是徐韫节的本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幼恩生下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 徐韫节是受害者。 他当初根本没办法做主自己的人生。 一个乌龙,一个误会,让程阮和徐韫节错过了整整五年。 这个事实,令程阮霎时失声,旋即沉默了下去。 如果不是她感觉到徐韫节体温越来越高,她甚至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程阮四肢动不了,只能稍稍扭了下腰肢,示意徐韫节从她身上起开。 “徐韫节,你是不是发烧了?” 男人抬手按住她的腰,让她别乱动,他回答:“不知道。” 程阮:“你起来去吃药。” 徐韫节依旧闷着不动。 程阮深呼吸了一下,“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徐韫节脑袋又在程阮腹部蹭了蹭,才不情不愿的抬起身体。 “不去。”他说。 “家里没有药。” “那就出去买!” “我不敢。”男人脱口而出。 程阮一愣,听到他说:“我怕只要我一离开,你就会想方设法的逃出去。” 程阮听到他这话气的想骂人,她都被他绑成这个样子了,动不动不了,还怎么跑? 徐韫节也感觉自己脑袋沉重,浑身无力,他顺势躺在了程阮身侧,手臂搭上她的腰。 “程阮,你别总想着走行么?” 程阮不说话。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手掌缓缓上移。 紧接着,程阮感觉到身前一痛,她意识到徐韫节在做什么,耳根子立马红了。 “手拿开!”她瞪他。 后者干着流氓的事,脸上却一副无辜的模样,“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程阮立刻扭动身体,想从男人的束缚下逃出去,却被重重捞回去。 她怒道:“放开我!” 徐韫节:“不放。” 程阮咬紧了牙关,气得额角青筋都起来了,“那你别乱摸。” 男人眼底流露出些许迷茫,“你不喜欢我碰你?” “不喜欢!”程阮答得很快。 徐韫节深深望着她,“我刚回国的时候,你不是还把我压在沙发亲?现在又说不喜欢了?” 他一说,程阮立马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对徐韫节做出的那些事。 她只觉得自己当时是被男色眯了眼。 程阮心中觉得羞耻,不再说话。 徐韫节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倒也没再多问什么。 “徐韫节,有件事……”程阮还没想好怎么说,刚起了个头就卡壳。 男人埋首在她颈窝,蹭了蹭,道:“有话就说。” 程阮脖颈处被他喷出的气息弄的又痒又麻,她躲了下。 她缓缓道:“当初,我听说你要出国留学,我不信,本来打算找你问清楚,但后来我亲眼看到了你的留学申请书。” 男人原本轻闭着眼睛,听到程阮这句话后,他倏地睁开眼睛,极具穿透性的目光落到了程阮面上。 她被他看的一愣,偏开了视线。 男人却强硬的将她的脸转过来,他神情晦暗,问她:“这就是当初你提分手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程阮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她点头:“是,这就是我跟你分手的原因。徐韫节,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人丢开。” 程阮说完这句话,徐韫节就陷入了沉默,他下巴重新搁在了程阮肩上,她看不清他的脸,也就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什么反应。 不过程阮猜测,他的心情大概和她一样。 他们彼此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错过了。 五年啊……多少个孤枕难眠的日日夜夜。 但凡她和他其中一个对这段感情生了放弃的念头,他们都不会再有今天的重逢。 慢慢的,程阮感觉肩上的人动了,她偏过头看他,却被他抬手盖住眼睛,滚烫的吻紧接着落在她唇上。 难舍难分。 程阮四肢还被锁着,她不喜欢被动的感觉,猛地挣扎了两下,厚重的铁链随着她地动作发出哗啦的声音。 “徐韫节你放开我!” 男人动作一顿,片刻,他微微离开程阮一些,“那你还要我吗?”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考虑他和程阮以后要走的路。 他这次没能管住自己,伤害了她。 可他仍然在……厚颜无耻的期望着他和程阮能有一个以后。 而且,当初分手……只是个误会,不是吗? 程阮的沉默让徐韫节心里没底,他下意识选择逃避。 “程阮,不管你怎么想,你别再别折腾了,因为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徐韫节给程阮盖好薄毯,转身离开了房间。 - 程阮以为他只出去一小会,就没管他,可谁知道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徐韫节再进来。 房间里太昏暗,程阮有点怕黑,想出声把徐韫节叫回来,可一想到他刚刚走出去时的神情,喉咙间就像哽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她猜,徐韫节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事实。 他和她错过了那么久,他却谁也不能怪。 因为造成他们之间误会的那个人是他最敬爱的母亲。 良久。 久到程阮都快昏昏入睡,徐韫节终于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带着一身烟味。 程阮鼻子很灵,她闻到后,瞬间拧起眉,“徐韫节,你抽了多少烟?” 男人不语。 走近了看,程阮才发现他手里端着一碗热粥,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问:“饿不饿?” 程阮愤愤的乱踢着腿,板着脸道:“不饿。” 男人定定看了她两秒,不再多言,站起身,看上去要再次走出去。 程阮在他走到房间门口时喊住他。 “徐韫节!”她语气很冲,“你别出去。” 男人回过头。 程阮深吸口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屋里太黑了,我害怕。” 徐韫节垂了垂眼帘,面无表情抬起手—— 啪的一声,室内的灯被打开。 程阮虽然被晃了下眼,但好歹屋内不再昏暗,她内心那股恐惧感跟着散去。 徐韫节端着热粥又走了回来,他将粥放在床头柜上,腾出时间来问程阮:“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程阮面色微僵,许久,缓缓吐出一句:“叶霜死了……坠楼。” 徐韫节眯起了眼,下意识去探程阮的状态。 程阮半耷拉着眼皮不看徐韫节,身形单薄,“徐韫节,你放开我!” 她妥协,“我不走了,你放开我!” 男人看着她不说话。 程阮咬了咬牙,软声道:“我手腕疼。” 徐韫节这才有了动作,他伸手握住程阮的手腕,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柔着,动作小心翼翼。 程阮刚想抗议说这样没用,便听到徐韫节问她:“怎么坠的楼?” 提到叶霜,程阮心间萦绕着怎么也挥散不去的阴霾,她呼出口浊气,“我刚要查,就被你带来了这里。” 徐韫节默了下,转身端起一旁的热粥,沉声道:“我去查,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喝粥?”他问。 程阮想说不喝,但肚子却咕噜噜抗议,她叹口气,道:“喝。” 徐韫节不可能松开程阮,程阮躺着,被他耐心喂养。 粥喝到一半,程阮身上又开始泛起无力感,她立马瞪向徐韫节,“你又往里面放了什么?!” “没什么。”男人冷静道:“就是一些暂时让你失去力气的东西。” “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一点。” - 与此同时。 程家。 吃过晚饭后,程宥扬拿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他的举动落在程荣山眼中,后者放下报纸,朝他问:“这是怎么了?” 程宥扬看了程荣山一眼,慢声道:“程阮不见了。” “那天过后,我怕她情绪激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地事,所以找了人看着她。可现在我的人找不到她了。” 程荣山闻言不急不缓的点点头,“可能又去哪里疯了,别管她,她自己在外面吃够苦头后会回来的。” 程宥扬缄默下来,程荣山跟着又问他:“依依最近怎么样?” “她挺好的,最近在准备回国给您过生日。” 程荣山笑了笑,脸上笑意多了几分真实,“你怎么样?在公司还适应吗?” “嗯。” 程荣山神情放松,“那就好,宥扬,好好干,这个家,早晚是你的。” 程宥扬眉眼敛着,垂眸不语。 待回到楼上房间,他犹豫之下,拨通了乔征聿的电话。 “帮我找个人。”他说。 - 程宥扬上楼后,近日行事低调的程鸢从外归来。 她急匆匆的,看到正在客厅坐着看报纸的程荣山后,她走过去打招呼。 “爸,我听说冉冉发烧了?” “嗯。” 程荣山抬眼看了看她,目光没什么波动,和方才提起程宥依时流露出的暖意全然不同。 “她在楼上,你这个当姐姐的好好陪陪她。” “是。” “对了,你跟征聿相处的怎么样了?”程荣山放下报纸问程鸢,“上次的事有没有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 程鸢神情变得有些难堪,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她连乔征聿的面都见不到。 “没有,我跟他……挺好的。”程鸢撒了个谎。 程荣山盯着她,“别再见霜觉了,这对你们都好。” “爸,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程鸢说这话有点心虚,毕竟她是真的动过心。 “好了,没用的话少说。上楼去看看程冉,让她早点振作起来,我程荣山的女儿,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 程鸢闻言一愣,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她怔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 “爸,”程鸢压低了声音,“我看新闻上说冉冉学校里有个女学生……” 程荣山不耐的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程鸢被她爸如此冷漠的眼神看的一颤,她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那个人和冉冉有过冲突,警方会不会查到冉冉身上?” 程荣山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这你得去问你的好妹妹,问问她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愚蠢的事。” 听到程荣山这话,程鸢脸色白了白,该不会真的被她猜中了。 “爸,冉冉她……”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程鸢你记住,如果她自己心理素质不够好,我就算想帮她遮掩,也是白费力气。” 程荣山这话算是表明他的态度,他不会看着程家出来一个杀人犯。 程鸢这下才放心,“您相信我,我会好好劝冉冉的!” 程荣山摆了摆手,示意她上楼。 人走后,程荣山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给程阮打了个电话。 那边没人接。 程荣山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一抬眼,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站在客厅门口。 他神情一冷,“谁在那?出来!” 人影身形一僵。 程荣山看着那人走出来后,他神情一深,“吴妈?” “先生。”吴妈颔首。 程荣山脸上闪过一丝凉意,但他却在笑着,“吴妈,你来程家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 “阮阮都是你看着长大的?” “是。” 吴妈刚来程家的时候,程阮才出生刚满一个月。 “我记得你来程家前是在医院工作?” “是。” “护士?” 吴妈应了声,神情略显慌乱。 程荣山盯着她,眸底全是玩味,“去忙你的。” 吴妈后背都是冷汗,衣服都快湿透了,闻言,立即离开了原地。 程荣山盯着吴妈的背影远走后,收回视线,慢悠悠打开了手机中的某个文件夹。 这时,方舒琦从楼上下来,她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她来到程荣山身旁坐下时,无意间瞥见了程荣山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份资料。 资料上面显示吴妈之前就职的医院就是程阮出生的那家医院。 “真有意思。” 程荣山见她过来,手臂直接横在她腰后,在她腰上揉了一把。 方舒琦不解的看他,“你……调查吴妈做什么?” “偶尔知道了一些事。”程荣山道。 “荣山,你上次说程阮不是你的……”方舒琦说到这停了下,见四下无人,才敢问他,“那她是苏幼恩和谁的女儿?” “谁都不是,苏幼恩的生下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 “那程阮……?” “她啊,”程荣山嗤笑,“她不过是我从孤儿院抱来的。” “程家的所有东西,都跟她一点关系没有。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到现在,也算仁至义尽。” 程荣山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如今,也到了该拨乱归正的时候。” 方舒琦大概明白了程荣山要做什么,可接下来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她陷入了迷茫。 他说:“你去想办法弄到吴妈的dna。” “如果我查到的资料无误,程阮应该是从吴妈肚子里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果叶蕙还活着 程荣山这话完全超出了方舒琦的接受范围,她缓了好一会,也没理解程荣山的什么意思。 “你说吴妈……是程阮的亲生母亲?”她问。 “嗯。” 程荣山面色淡淡,看上去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他将手机丢给方舒琦。 手机里有关于吴妈的资料,他示意方舒琦自己看。 方舒琦腿被手机砸中,她微蹙眉,拿起手机,滑动屏幕。 一份关于吴妈的详细资料就这么暴露在她眼前。 “她当初婚外情,偷偷生下孩子后送到了孤儿院,阴差阳错之下,被我抱来了程家。” 程荣山说这话时整个人看上去漫不经心。 方舒琦将一整份资料看完后,久久不能回神,她轻叹一声:“所以吴妈才来程家做佣?” 程荣山闻言轻笑,只是那笑并不怎么真实,他眯了眯眼,神情幽冷。 “我早该想到的。”他说,“难道你没发现?在这个家里,吴英对程阮简直贴心到了极点。” 吴英,是吴妈的名字。 吴妈在程家呆了二十几年,也算程家的老人,程荣山之前没怀疑过吴妈的来历。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程阮忽然跟他闹,他也不会去找当年的孤儿院院长拿钱封口。 更不会知道原来吴妈……也有个孩子在孤儿院。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派人去查,顺着一条线索,他查到了不少东西。 “事情真是有越来越有趣了。”程荣山笑着端起茶几上茶杯,轻抿了一口。 坐在他身旁的方舒琦却笑不出来,程荣山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方舒琦将手机还给程荣山,神色凝重道:“我今天去学校送冉冉的时候,见到了那个女学生的父母。” 她现在无暇顾及程阮是谁的女儿。 她的精力已经被程冉耗光了。 “叶霜……我见过她。” 程荣山眉宇间透着厌烦,“也是个多管闲事的。” 程荣山对叶霜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医院见面那回,叶霜当着刑警队的面妄言道车祸是人为。 他当时就觉得,像那样的孩子,早晚会自讨苦头吃。 程荣山嗤笑,长呼口气,转身去看方舒琦。 方舒琦被他看的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程荣山伸手在她腰上捏了把,引得后者身体微微一颤他才满意。 “我在想,”他笑,“在你心里,到底是道义重一点,还是你女儿更重要一些。” 方舒琦面色白了白,眉眼间浮现一抹不忍。 程荣山见她这样,笑的更厉害,“认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掌在她身上游走。 “别……”方舒琦按住他的手臂,往周围看了好几眼,怕有人忽然过来。 程荣山被她激起念头,他起身,将人拽起来,“去楼上。” 方舒琦停在原地不动,她犹豫了下,凑上来低声问程荣山:“苏幼恩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程荣山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没因为她的问题而露出什么不满意的神态。 他沉默了一会儿,片刻,残忍地笑起来:“一个本就不该出生的孩子,总提她干什么?” “可那是你的亲生孩子。” 方舒琦说这话时声量微微上扬了些,程荣山听着轻哂,“怎么?觉得我残忍?” “没有。” 方舒琦乖顺的垂下眼睛。 程荣山:“方舒琦,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动了苏幼恩,你一辈子都没法嫁进来。” 方舒琦被他的话伤到,她闭了闭眼。 “我知道。” 从她跟程荣山有了那一夜后,她就知道她回不去了,从今往后,她都摆脱不了第三者的骂名。 “可是荣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舒琦说,“你知道吗?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魔鬼。” 程荣山略显不耐,甩开了方舒琦的手臂。 方舒琦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会惹程荣山不快,可她还是说了。 “如果叶蕙还活着,我想……她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方舒琦语气小心翼翼。 但尽管如此,程荣山脸色还是瞬间阴沉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可惜她已经死了!” 他的话里,带着一份恨意。 就是不知道这份恨意是对谁。 “是啊,她死了。” 方舒琦说:“就因为她死了,你就要让所有人给她陪葬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程荣山瞪向她,“管好你的嘴。” 或许是程冉被养歪这个事实让方舒琦觉得挫败,又或许是程荣山的话伤到了方舒琦。 她整个人变得有些激动,也不再如先前一般顺从。 “我跟了你那么多年,现在看来,还是不及那个人在你心中分毫。”她慢声道。 “方舒琦,你要是不想留在程家,现在就可以收拾你的东西滚蛋。” 方舒琦闻言苦笑,“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手臂抱住了程荣山,“程荣山,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男人眼底没什么波动。 方舒琦靠在他胸膛,轻声呢喃:“我愿意陪着你,一条路走到黑,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 佣人房中。 吴妈走路慌张,一不小心,和人撞在了一起,后者嗷了声,捂着肩膀,面色痛苦。 “吴妈,你要撞死我吗?!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脸色也不好看。” 吴妈平复着心情,“没事,外面太冷了。” “是,这两天降温是挺快。” 吴妈帮面前的人揉了揉肩膀,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灯光下几个人围在一起,像在收拾东西。 “那是干什么呢?”她问。 “哦,是小丽,她过两天回老家结婚,不打算继续留在程家了,姐妹几个正帮她收拾东西呢。” “诶,对了,吴妈,你看你身边也没个一儿半女,就不想着养个孩子将来照顾你?” 吴妈面色微变,摇了摇头。 “吴妈,我记得你以前离过婚对。” 吴妈面前的女孩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心直口快,吴妈也没介意她的问题,直言道。 “嗯。” 她以前确实离过婚。 “啊……您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您前夫简直太没眼光了!” “不是。”吴妈面露愧疚,“是我对不起他。” 是她一是贪图刺激,做错了事。 直到现在,她也不敢和以前的亲友联系。 提起这个话题,吴妈不免又想到在客厅时程荣山看她的目光。 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没跟面前的人说几句话便离开。 吴妈走后,原先跟她讲话的女孩站在原地发呆。 上次吴妈换衣服的时候她不小心看到吴妈肚子上有疤,应该就是生孩子留下的。 可也没听吴妈提起过自己有孩子,原来是跟前夫离婚了,也难怪…… - 翌日。 一早。 程阮醒来后下意识想翻身,却被冰冷的锁链紧绑着动弹不得。 她原本还有些迷蒙的意识立马清醒了。 扭头一看,徐韫节正躺在她身旁,静静看着她。 程阮深吸口气,不想一大早就跟他吵架。 “你什么时候能松开我?”她问。 徐韫节早就醒了,甚至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她醒来,他起身,问她:“喝粥吗?” 昨日那些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程阮别开脸,“我不喝。” 徐韫节点点头,视线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道:“你昨晚一直做噩梦,出了很多汗,想洗一下吗?” 被他这么一说,程阮这才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她脸色不太好看,“你松开我,我自己去洗。” 男人垂眸不语,显然不想放开她。 程阮侧眸看向徐韫节,后者身上穿着家居服,发丝又黑又浓,眉目低垂,神色乖顺,对着他这张脸,程阮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她别开眼睛,怕自己心软。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把我反锁在里面总行了?我又不可能从墙上凿个洞离开。” “不能空腹洗澡,你先吃点东西。” 程阮自动将徐韫节这话理解为他同意放开了她,所以在徐韫节端来小米粥时,她乖乖的张嘴喝完。 谁料喝完之后徐韫节并未放开她。 她瞪他,他感觉到,斟酌片刻,说:“我抱你去洗。” 程阮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那我不洗了。” 徐韫节瞧着她发脾气的模样,嘴角勾了勾,“我又不是没看过。” 程阮闻言更恼,“你还有脸说?!徐韫节,你再这样,我不会原谅你的。” 男人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怔,片刻,他扫了眼浴室的方向,斟酌过后,他妥协:“好,我放开你。” 程阮恢复自由后,立马拿身上的薄毯围住了自己的身体。 “徐韫节,你能不能把我衣服还给我?” “不能。” 徐韫节转身堵在房门口,“半个小时,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推门进去。” 程阮:“……” - 浴室很大,洗漱用的东西也非常全。徐韫节给程阮半个小时时间,她就在一直在浴室待了半个小时。 她拧开门,探出脑袋往外看,看到徐韫节正守在门口。 程阮走过去,指了指床上那些让她烦心的锁链,“这些东西,能撤了吗?” 徐韫节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紧抿着唇,“你……生气吗?” 程阮立即道:“生气,当然……你要是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没有方法。” 她逼上前,“你让我绑你一回。” 男人皱眉,程阮冷冷出声:“呦,不愿意啊。” 她别过头,视线在房间内扫了圈,没看到自己的手机。 “徐韫节,把手机还给我。” 男人这才抬眼看她,“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没打算放你走。” 程阮闻言脖子一凉,下意识后退,捂紧了身上的浴巾。 她清了清嗓子,当做没听到徐韫节的话,问他:“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徐韫节看着她不说话。 “徐韫节,你要知道,我等得了,叶霜的父母等不了!” 徐韫节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他手机响了。 他看了程阮一眼,接通电话,那边声音陌生,还夹带着戾气。 “放了程阮。” 徐韫节微微眯起眼睫,“你是谁?” “要么你放了她,要么我现在报警。” 程阮在旁边听到了,愣过后,她冲电话那边喊:“我没事,你别报警。” 那边听到她的声音,语速放缓了些:“十分钟内,我见不到人,你这栋别墅怕是就要沦为一片废墟。” 这话是对徐韫节说的。 电话挂断,徐韫节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程阮:“衣柜里有你能穿的衣服,穿好衣服,呆着别动。” 程阮拉住他手臂,“徐韫节,放我走。” 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你告诉我,外面的人是谁?” 程阮默然。 徐韫节没放程阮走,如电话那边的人所说,十分钟过后,一群人冲进了别墅。 徐韫节站在客厅外,面无表情的看着冲进院落的人。 程阮站在他身后,发现来人是速枭射击馆的人。 为首的正是速枭射击馆那个神秘的男人。 徐韫节也认出了他,面对闯进院落的这些人,徐韫节面色淡然。 下一刻,又从别墅外冲进来一群人包围了速枭射击馆的人。 程阮见状怔住,片刻,想通其中关键后,扭头去看徐韫节。 她前方,两伙人刚好对上。 程阮心里骂了声,站出来说道:“你们别动手。” 神秘男人上下打量了程阮几眼,忽视徐韫节,对程阮说:“有关你母亲的事,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徐韫节闻言看向程阮,“你不能跟他走。” 程阮:“跟不跟他走,我自己决定。” 说这话时,徐韫节看到了她眼底那点蠢蠢欲动。 既然有关程阮母亲,那她一定会去。 这个认知让徐韫节抿紧了唇瓣,他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会。” “那好,今晚之前,如果你不回来……那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 程阮跟着神秘男人离开。 一走进车里,她立马要问他关于她母亲的事,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回去再说。” 回到速枭射击馆,程阮被男人带着进入一间类似于实验室的房间,接着,有医生来给她抽血。 程阮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医生已经在她手臂上取了血液样本。 程阮扭头去问男人,“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没回答她,只是吩咐医生说:“二十四小时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是。” 程阮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我手下传递来的那些消息,准不准确。” “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阮你听好了,你极有可能不是你妈的亲生女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依依小姐回来了 “换句话说,苏幼恩很有可能不是你母亲。” 男人话一出,程阮脑袋一下空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蹙起眉,一抬头,对上了男人那双认真的眼眸。 她心中忽地一颤,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程阮不相信,别开眼睛,故作镇定道:“你疯了。” 男人看出她那点躲避,淡声道:“是程荣山疯了,他为了得到你妈妈留给自己女儿的财产,弄了今天这么一出大戏。” “我不信!”程阮立即道。 她当了二十多年程家大小姐,现在忽然有人告诉她认错了母亲,她怎么可能接受。 不过她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倾斜。 眼前这个人的势力,她见识过。 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不急,亲子鉴定结果很快就能出来。”男人看了眼医生离开的方向。 “亲子鉴定?”程阮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小针孔,觉得有些奇怪,她质问男人:“我妈去世十几年了,你去哪弄她的身体组织?” 男人看她一眼,慢慢转过身到软椅上坐下,没回答她。 程阮加重了语气:“说话!” “程荣山没告诉你吗?”男人一边说,一边摘下了头顶的鸭舌帽,他告诉程阮:“郊外墓园,只是你妈妈的衣冠冢。” 他话落的同时,又抬手摘下了口罩。 一张没有遮挡的面容就这么彻底暴露在程阮眼前。 认识这么久,程阮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 她眯起眼,目光一寸一寸在男人眉眼间打量着。 他留着寸头,眉眼五官冷峻,隐隐中带着煞气,嘴唇很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他偏过头来看程阮时,右脸脸颊上一道略深的疤印入程阮眼帘。 程阮粗略估计了一下他的年龄,觉得他大概有个三十五六岁。 看神态和气质,有可能在军队待过。 程阮盯着他看了会儿,想起他的话,狠狠攥起拳头,“那我妈妈人在哪?” 男人不应她。 程阮深吸口气,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问道:“我妈在哪?” 男人轻飘飘扫了她一眼,“在我这。等鉴定结果出来,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女儿,我会带你去见她。” 见她妈妈? 程阮惊讶问:“我妈……还活着?” 男人眉眼带着浓重的戾气,“我会救活她的。” 程阮闻言,耷拉下了眼皮,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开口时还是问他了句:“你说我不是我妈的孩子,那我是怎么到程家的?” “你自己知道答案。”男人毫不留情的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程阮面前,“而且我刚刚告诉过你,程荣山为了得到苏幼恩的财产,不择手段。” 他这话说的很直白,有本事把程阮带回程家的,只有程荣山一个人。 “我不信。”程阮咬牙道。 “我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毕竟我用你的血养了你妈这些多年……” 说到这,男人和程阮惊讶的目光对上,“如果功亏一篑,我让整个程家的人跟着陪葬。” 程阮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叫……你用我的血养了我妈那么多年?” 男人:“这个你不用知道。” 程阮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她什么也不知道的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她缓了会,挑最重要的问:“当初,我妈不是烧炭自杀,对不对?” “等她醒过来,一切就有了答案。” “你跟我妈什么关系?” “债主。”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她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程阮打量着他冷峻的神情,片刻,她稍抬眉梢,笃定道:“你喜欢我妈。” 男人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 既然亲子鉴定结果要二十四才能出来,程阮也不浪费时间,她借了男人的车,去私高找校方要叶霜出事那天的监控视频。 她找到后勤部负责人,问他:“叶霜出事那天的监控视频呢?把视频拷一份给我。” 后勤部的人面面相觑,就是不让她看监控。 一来二去,程阮恼了,差点没把负责人的办公桌掀翻,“你们在包庇谁?” 负责人要笑不笑的看着程阮,“所有的监控都被警方拿走了,您要是想看,就去找警方。” “就没有备份吗?” 负责人莫名其妙的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讽刺:“程大小姐,您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就别插手其他人的事情了。” 说完,他叫来保安,要把程阮带出监控室。 程阮三两下甩开保安,“别碰我。” 她扫了一圈在场的人,转身出门先去找校长,但在路过楼道口时,被一个女学生拦住。 是昨天早上季梵礼跟程阮提起过的那个女学生,她脸色看上去更憔悴了。 “程老师,我看到了……”她伸手拽住程阮的衣服,“叶霜死的时候,我看到了。” 程阮今天穿的衣服领口本就宽松,被她这么一拽,肩膀都快露出来了,她往上提了提衣服。 女学生在此时又开口:“是程冉,是程冉把她推下去的。” 程阮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 “程老师,你和叶霜关系好,你能不能替我跟她道歉,让她别再出现在我梦里了,我害怕!” 程阮掀起眼皮,直勾勾看向女学生,须臾,她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把你刚刚说的话,都录下来。” 女学生忙点头,“好,我这就录。” 能看得出来,女学生是真的害怕。 程阮沉眸思索起什么,这时,她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程阮不耐的啧了声,带上女学生,回到车里,给手机充电。 女学生全程都很配合。 最后,录完音,程阮放女学生走后,她手机忽然被人打响。 她垂眸一看,是许久没见面的常二狗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怎么了?” “阮姐,你可终于接电话了!”常二狗也不知道在哪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白城圈子里都传开了,说你……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不是程家人!” 常二狗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还有,我听说,你爸刚刚报警抓了你们家一个佣人。” 程阮:“你说清楚点,为什么报警?抓了谁?” “好像是吴妈……哎呀,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啊,你这……你们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消息太突然,程阮自己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发生令她措手不及的意外。 “好了,我知道了,先挂了。” 程阮拿着录音,打算去程家找程冉,启动车子前,她又接到电话,这次是程鸢给她打来的。 “是我,程鸢。” 程鸢的声音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嘲讽意味:“程阮,爸让你回家来一趟。” - 从私高到庄海别墅,前后半个小时时间。 程阮进入程家后,路过的佣人都朝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当然,也有更深意味的目光,只是程阮没怎么在意。 她快步走进客厅后,发现客厅只有程鸢一个人。 程鸢脚边,摆着四五个行李箱。 “程阮,拿上你的东西,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妈还活着 程鸢抱着胸,轻蔑的视线在程阮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程阮忍下上去把人踹一脚的冲动,问她:“为什么报警抓吴妈?” 程鸢轻笑,“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不过你好像没有兴师问罪的资格。” “程阮,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吴妈为了让她的女儿……也就是你。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滥用职务之便,将你和爸真正的女儿掉了包。” 程鸢享受极了将程阮踩在脚下的快感,“吴妈犯了法,而你,是个冒牌货。” 程阮冷冷瞪着程鸢,不为程鸢的话所影响,亲子鉴定结果没出来前,她谁的话也不相信。 就当是自欺欺人。 她最后的骄傲就是不在程家人面前露出怯弱的一面。 程阮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刚想让程鸢把程冉叫下来,余光便捕捉到了楼梯上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她望过去。 楼梯上站着两个人。 程荣山和程宥扬。 程阮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垂着眼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站在楼梯上的程荣山讲话。 “你早就知道。” 她慢声说:“早就知道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催眠我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所以你眼睁睁看着我被程宥依欺负而置之不理。” 程鸢听到程阮的话,面露不解。 很显然,她并不知道程荣山对程阮做的那些事。 “你可真狠啊,让我猜猜你弄出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我被你利用完了,你就开始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吴妈身上。” 说到这,程阮才重新看向程荣山。 “吴妈没那么大本事把我弄来程家。是你想杀了苏幼恩,想杀了你和她的孩子,是你把我带来程家的,对不对?!” 程荣山全程平静的听程阮讲完这些话,神情毫无波澜,他缓步走下楼。 “放心,我不会真让吴妈进去的。”他说,“看在我跟你那么多年父女情份,我会让你和你亲生母亲团聚。” 程阮眯了眯眼睛,看向程荣山身后跟着的程宥扬。 听完程阮方才一番话,程宥扬表情也很自然,很明显,他早就知道了程阮的身世来历。 程阮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她沉默之时,忽然有佣人快步走进来,激动道:“先生!依依小姐回来了!” 程阮猛地朝佣人看去。 程荣山也愣了片刻,“依依?” 他回头看程宥扬,程宥扬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没跟我说。” 正说着,一袭白色长裙的程宥依步履轻松的走进客厅,她首先对程荣山张开了手臂,冲过来抱住了程荣山。 “二叔,我想死你了!” “依依,你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 程宥依身形高挑,一头黑发,长相不算出挑,但胜在清新干净,眉眼和程宥扬相似度不高。 她撒娇道:“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程鸢从程宥依进门后便悄悄离开,她和程宥依不对付,而且每次对上程宥依,她都会吃亏。 “叔叔,我回来的路上,听朋友说阮阮她……” 程宥依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而是朝程阮投来视线,“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阮阮不是您的孩子?” 提起程阮,程荣山面上的温柔褪去了些,他没说话。 程阮对上程宥依的目光,从程宥依眼里捕捉到了赤裸裸的嘲笑,程阮看着面前这一幕,觉得嘲讽,她别开眼。 “人齐了,把程冉也叫下来。” 在场当然没人听她的话。 她早就预料到,打开手机,将女学生的录音播放给程荣山听。 女学生的声音一出来,程荣山面色变了变,“开个价,录音给我。” 程阮冷笑不语。 程荣山看着她,“出了这个门,你不再姓程,应该会很缺钱。” 他说:“你放心,你的那些房子车子,我不会收回来,就当是施舍给你,毕竟我们做了二十几年的父女……” 程阮还是不理他的话,扭头去看程宥依,她盯了程宥依片刻,启步走过去。 她停在程宥依面前,冷笑问:“程宥依,还记得闫雨薇吗?” 后者神情无辜茫然的看着她,“闫雨薇……是谁?” 程宥依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 程阮也不急于跟她争口舌之快,“程宥依,你会为你当初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早晚,闫雨薇的死因会水落石出。你和程冉一个都逃不了……躲是没用的。” 说着,程阮眼前浮现那些从前被程宥依欺凌的画面,她浑身绷紧,终于,某个节点,她猛地抬起手冲程宥依的脸落下去。 程宥扬盯了程阮很久,几乎在程阮手臂落下的瞬间,他把程宥依拉到身后,挡下了程阮的手臂。 “程阮!” 他警告她,“依依从小身体弱,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你最好别动她。” 程阮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臂,不想跟程宥扬多说什么。 只留下一句: “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一刻都不敢忘,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揭露你们的真面目。” 说完,她又看向程荣山,叹声道:“死的不是你的孩子,你不会心疼……不对,像你这样的人,是没有愧疚心的,毕竟,你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会动杀心。” 话落,程阮踢了脚客厅内的行李箱,她什么也不拿,什么也不带,两手空空的走出了客厅。 程宥扬看着她的背影,斟酌片刻,要跟上去,却被程宥依拉住。 “哥,你去哪?” 程宥扬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跟程阮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 程宥依收回手,掩去面上的那丝不悦。 “好,那你赶紧回来,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好想你。” - 程宥扬跟到外面,喊了程阮一声,程阮当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程宥扬快步走到她身前,拦住了她。 程阮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妹妹……还有程冉,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不用再跟我说废话了。” 程宥扬蹙起眉,“程阮,你已经不是程家大小姐,明哲保身是你最找的选择,别再插手任何有关于程家人的是非。” “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冷峻的眉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我把你当妹妹。” “妹妹?” 程阮嗤笑一声,“程宥扬,说出这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她无视男人阴沉的面色,厉声道:“我真的很庆幸跟你、跟程家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你别再恶心我了,我没你这样的哥哥……你别忘了,当初程宥依一伙人围着我打的时候,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呢,我当初要是一个没想开真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 程阮说完后就离开,程宥扬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 等程宥扬后来回客厅时,程荣山的助理先他一步走到了程荣山面前,神情惶恐的低声对程荣山说: “先生,鉴定结果出来了。” 程荣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当成证据,直接交给警方。” “不是,”助理急得满头大汗,“大小姐和吴妈没有血缘关系!” 程宥扬进来的时候,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程宥依这会儿去了楼上放行李,客厅里只有程荣山和程荣山的助理,以及程宥扬。 “什么叫没有血缘关系?”程荣山眯起眼。 “大小姐她……是您的亲生女儿。” 助理艰难说道,话落,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两份亲子鉴定报告,他递给程荣山。 “您自己看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程阮,相信我一次 两份亲子鉴定报告在程荣山面前摊开,他定睛扫视了两遍,神色顿时变得复杂无比。 他目光锐利的探向助理,“你能确定这两份鉴定报告的真假吗?” 助理闻言有些慌,立马道:“先生,这是我亲自从医生那里拿来的,中途没被任何人碰过。” 助理跟了程荣山十几年,程荣山自然信得过他,可这份报告…… “怎么可能……” 程荣山喃喃自语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程阮是他亲自从孤儿院抱来的,领养手续还在保险柜里放着。 怎么就成了他亲生女儿? 简直荒唐! 程荣山眯起眼,嘶啦一声,将两份亲子鉴定报告撕毁掉,厉色吩咐助理道:“换家医院,再去做一次鉴定!” 助理紧张的一直点头,他正准备走,又被程荣山叫住。 程荣山改言道:“不,多找几家医院,同时做鉴定,你让人盯好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好的先生,您放心!” 助理走得快,又没怎么看路,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程宥扬。 程荣山朝程宥扬看去,顿了片刻,他问:“都听到了?” “嗯。”程宥扬心事重重的走到程荣山面前,“程阮她……” “她是我从孤儿院抱来的,”程荣山打断他,认定道:“一定是鉴定中心那边出了纰漏。” 程宥扬神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他敛下眉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问程荣山:“二叔,二十多年的时光,您难道就没有哪一刻对程阮心软过?她好歹叫了您二十多年的爸。” 程宥扬忽然为程阮说话,程荣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过后,他才冷漠道:“程阮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今天。” 如果不是苏幼恩父母去世前留了一手,他也不至于在亲手杀掉他和苏幼恩的孩子后,又抱养了个孩子来替代苏幼恩生下的那个孩子。 “宥扬,我对她已经很好了。”这些年,他娇养程阮,有求必应,让程阮拥有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好?您所谓的好,就是在她小时候吵闹时把她关在地下室里,就是一次次洗去她的记忆……害得她这么小就开始精神分裂,还患上了幽闭空间恐惧症。” 程宥扬语气虽然平静,但话中的讽刺也不难听出。 程荣山面露不耐,目光凌厉的看向他,“她又不是你妹妹,你这么关心她?” 程宥扬抿起唇,“我……” “哥,二叔……” 程宥依的声音忽然从楼上传下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程荣山带着欣慰的目光看向程宥依,眼底全是暖意,“好孩子,回来的那么突然,二叔什么都没准备,这样……叔叔带你出去吃饭。” 程宥依蹦蹦跶跶的走到程荣山面前,“好啊,我可想念家乡菜了。” “那二叔去换身衣服,你和你哥先说说话。” “好。” 程荣山离开后,程宥依黏在程宥扬身边,仰着脑袋问他:“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程阮了?” “没有。” “是吗?”程宥依抱着程宥扬手臂乱晃,“我这次回来,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高兴?” “没有。”程宥扬抬起手掌在程宥依发顶上揉了揉,“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你回来的又太突然……” 楼上。 程荣山换好衣服,拿手机打出去一通电话。 “找几个人,跟着大小姐。” 电话那边的人缓了缓,才明白过来程荣山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是谁。 “别让她在外面惹事。” “是,程总。” - 从程家出来,程阮本想去警察局把录音交给警方,但她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便打消了念头,想再搜集一些其他证据,不给程冉留有逃脱罪责的借口。 她把车停在了市区一家便利店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就在这时,她接到一通电话。 “你在哪?” 男人音色低沉,仔细听,能发现他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焦急。 程阮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缓速报出一串地址。 挂了徐韫节电话后,程阮忽然发现季梵礼一整天都没联系她。 既然有关于她身世的流言已经在白城世家圈内传遍了,那季梵礼也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因为徐韫节给季梵礼说了什么,所以季梵礼才不联系她,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徐韫节来的很快。 他到的时候,程阮正站在车身旁,靠在车门上抽烟。 徐韫节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程阮从他眼中看到了心疼。 徐韫节在心疼她。 程阮扔了烟,顺从的靠在徐韫节肩上,她呼出口浊气,低声细语地说:“徐韫节,我没有家人了。”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 “你有我。” 徐韫节从下属口中知道程家发生的事后,立马开车来找了程阮。 他知道程阮对家人的依赖性有多强。 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打击有多大。 路边行人三三两两,时不时往这边投来视线,徐韫节和程阮却不为外界所影响,二人相拥在一起。 程阮闷闷不乐了一会,才腾出别的心思问徐韫节:“徐韫节,你会跟他们一样吗?” “不会。” 程埋在他胸前,胡乱点了两下头,“那你带我回家。我不想再见程家人,也不想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徐韫节,我累了……” 程阮话音刚落,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徐韫节抱进了车里。 “想去哪?市区的公寓还是……”他问她。 “郊外那栋别墅,那里位置偏僻,我喜欢那里。” “好。” - 一路上,程阮没怎么说话,徐韫节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大部分时间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很快,车停在别墅外。 同一时间,等在别墅外的赵宣芮的身影映入了程阮眼帘。 程阮脸色一下变了,“她为什么会在这?” 徐韫节看着别墅门口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厌烦,他第一时间去握程阮的手,“你相信我吗?” 程阮看了看他的手,没说话。 徐韫节垂下眼帘,“程阮,相信我一次。”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程阮常用的口红,“这是你之前落在我车上的口红。” 他拧开,帮程阮涂上口红,然后对她说:“亲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下半辈子只能跟我过 程阮下意识抿了下口红,“啊?” 在她没反应过来徐韫节什么意思的时候,男人忽然倾身凑向她,温热的唇瓣狠狠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程阮身体僵住,徐韫节趁机在她唇上碾磨了几下。 这个吻没持续太久,待徐韫节离开之时,程阮看到他唇上沾了口红。程阮脑子一转,意识到自己嘴唇上的口红此刻大概全花了。 她愣神时,徐韫节冲她的脸伸出手,他手指从她唇上擦过,指腹沾染的一点口红擦在了他自己唇角。 男人眉目清冷,唇瓣却染上了绯色,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着。 程阮微微张着嘴巴望向他,不由得看呆了眼。 这也……太犯规了。 “你……” 程阮想说什么,但余光注意到赵宣芮走了过来,她下意识攥紧了徐韫节的衣角。 男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下车。”他说。 在赵宣芮没看清车内的情景的时候,徐韫节开门下车,无视赵宣芮的存在,走到副驾驶给程阮打开了车门。 程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选择乖乖下车。 赵宣芮发现程阮的存在以及……程阮明显刚做过什么的模样后,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她走向徐韫节,“徐韫节,你终于回来了……” 程阮闻声睨了赵宣芮一眼。 赵宣芮穿着黑色裙子,手臂挎着最新款包包,脸上是精致的妆容。 相比之下,程阮今天的穿着打扮简直朴素到了极点。 徐韫节面色冷淡,没正眼看赵宣芮,同一时间,赵宣芮看清了他唇角的红印。 赵宣芮唇边挂着的笑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她偏过身,对程阮一笑。 “程大小姐。”她叫了程阮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程阮太敏感,当她对上赵宣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总感觉赵宣芮眼里藏着对她的嘲笑。 程阮深吸口气,扭头就走。 但她手腕被徐韫节攥着,他拽着她不让她动,随后,姿态亲昵的扶着她的腰,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问:“生气了?” 程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男人笑了声,“是不是累了?” 程阮:“……?” “对不起,下次不在车上闹你了,等回卧室再补偿你。” 徐韫节话题转变的莫名其妙,但程阮隐隐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说完,又开始给程阮整理衣领,若有所思的碰了碰程阮肩膀,手指轻轻摩挲了下。 “我刚刚用劲大了些,没坏?” 他意有所指。 绕是程阮再行事放纵,也免不得红了耳朵。 她一看到赵宣芮的脸,想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想法油然而生。 “坏了……”她顺势窝在徐韫节怀里,仰着脖子看他,拖腔带调的撒娇:“你得再赔我一个。” 徐韫节:“好。” 一旁,赵宣芮脸色完全僵硬了下去。 “徐韫节……”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话。 徐韫节这才看了她一眼,略微点头道:“你来的正好。” 他说:“回头代我告诉赵伯父赵伯母一声,今年年底,我和程阮订婚,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去京都参加我和程阮的订婚宴。” “京都?” “嗯。” “程阮不喜欢白城,也不喜欢白城的某些人。” 程阮心底某块被触动,她看着徐韫节的侧脸,听到他说:“我就这么一个爱到骨子里的人,她的要求,我会全部实现,她的喜恶……也会是我的喜恶。” 说到这,徐韫节停了下,接着加重语气,直勾勾盯着赵宣芮,道:“尤其是她厌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靠近。” 赵宣芮被他看的心底一酸,她冷笑:“徐韫节,你现在是徐家的大少爷,你能说走就走?” “我不知道什么是徐家大少爷,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程阮一个。我现在有能力,养得起自己的女人,不需要继承什么家业,也不需要得到谁的帮助。” 徐韫节这番话说的很平静,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郑重。 “对了,还没问,你来找我,有事吗?”徐韫节问赵宣芮。 赵宣芮垂下眼帘,努力遮住眼底的嫉妒,“我爸妈听说你外婆出院了,想来看看外婆,你也知道,我爸妈一直把你当成未来的女婿……” “不必。我外婆现在很好,有专人照顾她。另外,我会亲自打电话给赵伯父赵伯母,解释清楚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赵宣芮忽地抬起头,看到的只有徐韫节脸上的冷漠。 他说:“都是邻里邻居,如果你不想闹得太僵,就别再做一些让程阮不开心的事。如果她再因为你而产生远离我的念头,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赵宣芮眼底神情浮浮沉沉,“你这么凶干什么?徐韫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徐阿姨去世前还说过很满意我当她未来的……” “我不记得了,这话你去跟我妈说,别跟我说。” 徐韫节不再和赵宣芮多说,牵着程阮的手往别墅里走。 - 程阮全程走神,她被徐韫节带着回到房间,徐韫节弯下腰帮她脱鞋时,她才回过身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问徐韫节。 “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程阮看他的反应就看出来了,“那你怎么突然对赵宣芮……” “我应该知道什么?”徐韫节直起身,把她堵在了角落里。 程阮看了他半晌,叹声道:“我有病,精神方面的疾病。”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想瞒了,也没什么不能面对的、不能承认的事。 “高中的时候,我有一次吃药被赵宣芮看到了。那时候,我还没追到你,你总跟赵宣芮同进同出,我把她当成情敌,被自己情敌发现……” 程阮觉得丢脸。 “赵宣芮当时没说什么,我也没多想,以为那件事就那么过去了,直到几天后,赵宣芮给我发来匿名消息……” 程阮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 “赵宣芮威胁我,让我离你远一点,不然,就会把我有病的事传扬出去。” “后来呢?”徐韫节根本不知道赵宣芮和程阮之间有这么大的梁子在。 否则,他也不会和赵宣芮保持这么多年的联络。 至于程阮的病……他隐隐有所猜测。 “后来……我当然不会放弃你,也不畏惧赵宣芮说什么,甚至还找人……把她揍了一顿。” 说到这件事,程阮有些沾沾自喜,“那个时候,你刚好去参加竞赛,不在学校。” “赵宣芮后来没再找你……?” “找了啊……不过被我怼回去了。而且……我当时还小,性格冲动,加上赵宣芮这个人实在太讨厌,我就拿她父母威胁她,让她别往外乱说……” 程阮早些年‘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干。 “我也没想到赵宣芮那么听话,竟然真的没告诉你……不过她经常拿这件事刺激我,就像是找到了我的软肋,她想把我逼疯,但她小瞧了我。” 程阮冲徐韫节抬了抬下巴,“我怎么可能如她所愿……” 男人细细打量她,没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异色。 他伸手,把人圈进怀中。 程阮没说的是,曾经一度,她真的遭受了不少来自赵宣芮的折磨。 倒不是因为她有把柄在赵宣芮手里而是赵宣芮经常在她面前表露自己和徐韫节有多熟。 程阮把徐韫节当私有物,她占有欲那么强,接受不了徐韫节和其他异性走得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徐韫节咬了下程阮脖颈间的软肉。 “我那不是为了给你留个好印象……” “程阮,愿意跟我走吗?” “去帝都?” “嗯。” 程阮沉默了下,“帝都比白城繁华多了,美女也多。” “所以?” “所以……你如果以后感背叛我,我会亲手了结你。” 徐韫节笑了笑,拦腰抱起她,“这种气氛下,就别说那些破坏氛围的话了。” 他把人抱进卧室。 卧室的锁链已经被徐韫节收了起来,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他俯身,双臂圈着她:“愿意吗?” 程阮没打算做,但她想了想,现在确实很合适,就在刚刚,她已经决定跟徐韫节‘远走高飞’。 她回抱住徐韫节的腰,闷声道:“我只有你了。” 一句话,刺激的男人眼睛发红。 他压下来,“今早你跟他出去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害怕你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徐韫节,你不问我程家发生了事什么吗?” 男人剥了她的外衣,“我不管你姓什么,父母是谁,你下半辈子只能跟我过……” “那就是我的人。” 他的人…… 程阮想了下这三个字的含义,心底的燥郁被一点点抚平,晦涩而甜蜜的安全感充盈起她的内心。 这么多年,程阮一直觉得自己和徐韫节之间隔着一座大山。 她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一步一步走向他。 如今,她发现徐韫节在更努力的走向她。 她被他牵引着,带领着,青涩而生疏的爬着山。 程阮自诩体力一等,但在未走到半山腰便累的气喘吁吁。 和她比起来,徐韫节体力简直非同寻常,耐力也比她强出百倍。 尽管二人都累出了汗,徐韫节依旧还能腾出精力来安抚程阮,打消她退缩的念头。 程阮很久没有做过消耗耐力的运动,爬山累的她双腿直打颤。 但为了不在徐韫节面前丢人,她一步都没停,还逼迫自己尽全力跟上徐韫节爬山的节奏。 随着高度增加,程阮渐渐发现了爬山的好处,也见识到了山上风景的美妙之处。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沉浸在山间美景中。 徐韫节一开始心疼她,爬山的速度没敢太快,如今见她不再抗拒,趁热打铁,带着她一起,爬上了山顶。 山顶的景色绚丽到极点,程阮从来没到过如此奇妙的地方。 她连话都讲不出来了,激动到手指拼命抓紧了徐韫节的手臂,男人的手臂都被她掐出了痕迹。 徐韫节也是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对他来说,这次爬山经历也是过去二十多年里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站在最高峰,二人紧紧依偎对方。 这一刻,他们只有对方,亲密无间。 第一百四十章 程宥依,我忍你很久了 中途,程阮昏过去一次,反反复复,她整个人被徐韫节折腾的够呛。 过后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程阮缩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像是怕冷,被角掖的很紧,整个人像只破碎的娃娃。 徐韫节好几次试着把人往怀里抱,都被程阮无情挥开。 他知道后来那几次闹她闹狠了,正苦思冥想怎么哄她,女人闷闷的声音在他耳边漾开,“外面天都黑了。” 这话里带着一丝不满。 徐韫节大概明白程阮的意思,喉结微滚,道了声:“嗯。” “嗯什么嗯,”程阮来了火,“都怪你,我现在全身都难受。” 见她终于肯将不满发泄出来,徐韫节松了口气,从后面抱住她。 “你刚刚的反应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低言。 程阮红了脸,“你闭嘴。” 男人乖乖噤声,不再多言。 过了会,程阮忽然问他:“徐韫节,你喜欢我什么啊?” 男人没说话。 程阮拿手肘戳了戳他小腹,“哑巴了?”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程阮:“……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得到后就不珍惜了。” “别乱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想听你夸我。” “我爱你。” 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程阮极小幅度的弯了弯唇角,但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色一瞬间恢复了冷凝。 程阮动了动身子,转过去看向徐韫节,从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地上散落的衣服,道:“把我衣服拿过来。” 徐韫节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起身下床。 程阮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穿上点衣服?” 男人捡衣服的动作一顿,轻哂一声:“怎么,不喜欢?” 程阮不理他这话,只说:“把手机给我。” 徐韫节一下床,程阮没了能让她靠着的人,被窝里的热气很快就没了,她后背凉飕飕的。 她对徐韫节招了招手,“徐韫节,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男人拿薄毯裹住她光滑的后背,顺从的来到她身侧,垂眸时,看见她找出一段手机录音给他听。 程阮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录音,潜意识里,她很信任徐韫节,所以想听听徐韫节的看法。 “报警。” 这是徐韫节听完录音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不愿意插手这件事,就把录音交给我,我来处理。” 程阮摇摇头,“光有录音还不够,没有确切证据,程冉是不会认罪的,况且程冉背后还有程家给她收拾烂摊子。” “那又如何?法律面前,一切平等。” 程阮闻言后沉默良久,最终点了头。 “徐韫节,你说带我去京都,你在那边……也是当老师?” “不是。”徐韫节没跟程阮说他在京都是做什么的。 程阮:“我很难养的。” 徐韫节笑了下,“一个你,我能养得起。” 如果没有准备好一切,他怎么敢来见她?他和程阮分离五年也就没有了意义。 程阮也不追问他,只说:“走之前,我先去见个人。” 徐韫节没说话,淡淡嗯了声。 程阮:“你不问我是谁?” “我问了,你就能不去?” 程阮沉默。 她敛下眉眼,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次的事,我对不起季梵礼,理应去给他道个歉。还没问你,你借着我的名义都跟季梵礼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这两天一次都没联系过我?” “没说什么,就是给他讲了一些有关于我们的过去。” 程阮半信半疑的盯了他一会。 “徐韫节,我现在就是个穷鬼,你真的愿意放弃赵宣芮那种事业女强人,来娶我这么一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废物?” 徐韫节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我又不靠你养……” 程阮扬了下眉梢,那倒也是。 她这会儿身上还是酸的,干脆闭着眼靠在徐韫节身上,不再多说话。 虽然下午睡了很久,但程阮身上乏累,晚上很早就休息了。 - 翌日。 程阮起了个大早,她醒的时候,徐韫节正在厨房做早饭,二人温存了一会儿后,程阮提出要去原来住的公寓里拿自己的东西。 来到黎水公寓时,不过上午十点。 程阮和徐韫节并肩朝楼梯口走,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程宥依。 “哈喽~我说怎么没人开门,原来你不在家啊。” 看着程宥依伪善的脸,程阮皱起眉,一句话都不想和程宥依多说。 她连和程宥依共处同一个空间都会觉得恶心。 她懒得理会程宥依,绕过程宥依往前走。 程宥依目光跟随着她,落在她身侧的徐韫节身上,眼底微微一闪,“徐大少?” 徐韫节皱起眉扫了程宥依一眼。 程阮停住脚步,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程宥依,停顿了一会儿,才看向徐韫节,问:“你们见过?” 徐韫节看都没多看程宥依一眼,“没有。” 程阮点点头,二人默契的无视了程宥依。 原地,程宥依笑的意味不明,尤其是在看到前来接她的人时,眸底划过了一抹得意。 进入电梯钱,程阮下意识往电梯外探了眼,就这一眼,她敏锐的瞥见地下车库里出现了一抹她熟悉的身影。 当她想再仔细查看时,电梯门合上了。 徐韫节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没事。” 程阮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掏出了手机,找到通讯录里某个联系人,拨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没人接。 徐韫节看到了程阮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信息。 是纪千毓。 “你看见纪千毓了?”他问她。 程阮摇摇头,没多说,只道:“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愿不是。” 她话落,电梯门打开。 她主动牵住了徐韫节的手,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公寓里没太多程阮要带走的东西,她三两下收拾完后,打开卧室的窗帘,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楼房发呆。 徐韫节从来腰后覆上来,程阮抿唇道:“总觉得不真实。” 她说,“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离开白城。” “哪怕我奶奶和我爸……哪怕孙慧英对我再不好,程荣山再喜怒无常,我也没想过要离开程家,对我来说,他们是至亲,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程阮自嘲的笑了笑,“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为什么私下里却是个恶魔?” “徐韫节,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程家发生的事?”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在意那些。” 程阮没法把这些事讲给别人听,但闷在心里她又觉得难受,只有把心里话告诉徐韫节,她才能好受一点。 她告诉他:“我好像不是程荣山的孩子。” 徐韫节有所耳闻,“做过亲子鉴定了?” 程阮想起之前她回程家时程荣山对她说的那番话,冷声道:“我是程荣山亲自抱养的,做不做亲子鉴定已经不重要了。” “从知道真相到现在,我一直都不是很能接受。” “但事实就是事实,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我对谁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恨透了他们。” “尤其是程荣山。” “我曾经……那么相信他。” 最后一句话,程阮几乎是咬着牙讲出,她最恨背叛,最恨被人抛弃。 徐韫节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安抚着她,“好了,都过去了。” - 从公寓出来,徐韫节临时接到徐父的电话,徐父让徐韫节回徐家一趟。 可程阮懒得多动。 徐韫节便把车给了她,他自己打车回程家。 他嘱咐程阮别乱跑,程阮答应的很痛快。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程阮中途收到一条短信后,调转车头去了附近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是近一年刚刚崭露头角的娱乐公司,和新悦碰上过几回,也从新悦嘴里抢过肥肉。 程阮一般不管公司的事,都是纪千毓在处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公司背后的老板会是他最信任的人。 而她辛苦创建的公司都快被她最信任的人掏空了。 程阮几乎一路闯进了纪千毓的办公室。 谁也拦不住她。 她进去后,直接上手将纪千毓抵在了墙上。 “解释。” 纪千毓对于程阮的到来并不震惊,他那平素里总挂在面上的笑意尽数褪去,留下的只有漠视和冷静。 仿佛这才是他。 真正的他。 “就是你知道的这样,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不多做解释。 程阮冷笑:“难怪……难怪上次程宥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看你眼熟,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今天我在地下车库里见到的人是你?” 纪千毓不否认,他对闻讯赶来的保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待房间内只剩他和程阮后,他才平静道:“平心而论,这些年我为新悦付出不少,我现在从新悦带走的人、拿走的东西,都是我应得的。” 程阮不想听他说这些,她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成型。 她问他:“你什么时候跟程宥依勾搭在一起的?” “很小的时候。”纪千毓闭了闭眼,“我从小受她妈妈的恩惠长大。” “叶蕙?” 程阮:“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纪千毓不否认。 “程宥依让你这么干的?” 几乎在程阮话落,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下一刻,她看到程宥依挽着程宥扬地手臂走了进来。 程宥依看到她,笑意盈盈:“程阮啊,你也在?” 程宥扬望着眼前这一幕,则面露疑色,像是根本不知道会在这里见到程阮和纪千毓。 “咦,你男朋友没来吗?”程宥依歪头打量着程阮。 “程宥依,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阮,你还不知道。”程宥依朝程阮走过来,低声道:“吴妈被无罪释放了。” 随着程宥依靠近自己,程阮松开了纪千毓的衣领。 “她可是你妈妈。为了你费尽心思谋划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去警察局接她,再当面好好感谢她一番才对。”程宥依话里的讽刺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程阮扯了扯唇角:“程宥依,我忍你很久了。” 程宥依有恃无恐的看着她。 程阮眯了眯眼,趁所有人不注意,上前按住程宥依的肩膀,给她来了个过肩摔。 “啊——”程宥依没防备,身体就这么在空中转了个圈。 “依依!”程宥扬神情猛变。 - 程家。 程老夫人在管家的陪同下,匆匆忙忙走进客厅,一把拦下正要去公司的程荣山。 “荣山啊……外面传的那些都是真的?程阮她不是你女儿?” 程荣山:“嗯,她是我抱养的。” 在程老夫人的逼迫下,程荣山将二十多年前的事尽数告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他的助理带着亲子鉴定报告来了程家。 鉴定结果和上次一模一样。 几家医院的报告都能证明程阮和程荣山有血缘关系。 程老夫人得知这个结果,嘴唇颤颤巍巍的几下后,小声道:“程阮是你女儿……是程家的种没错,别查了,程阮是你女儿……” 知母莫若子,程荣山狐疑的看着程老夫人,“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程老夫人面露苦色,“荣山啊,妈对不起你……” “先生,不好了!” 忽然有一个佣人冲进来打断了程老夫人的话。 佣人一脸惶恐,“依依小姐被大小姐打了!现在人已经去送去了医院。” “先生,您快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夫人的意思是她愧对大小姐 一听程宥依被程阮打了,程荣山立刻拧起了眉头,眼底顷刻间迸发出一股怒意。 佣人缩着脖子偷瞄了眼程荣山的反应,毫不怀疑如果此刻程阮就站在程荣山面前,程荣山肯定会一个巴掌甩过去。 “程阮……” 程荣山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她就不能老实几天?!”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别说外人了,就连程老夫人这个亲妈听着都胆战心惊。 程荣山虽然气愤,但理智还没丢,他在离开前,问了程老夫人一句:“您刚刚要说什么?” “啊?”程老夫人眼神躲避,有点不太敢讲出接下来的话。 程荣山眼睛一眯,敏锐的察觉到程老夫人的不对劲之处。 一旁的管家见状,连忙冲过来打圆场道:“没什么!” 程荣山将视线挪到了管家身上。 管家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到:“老夫人的意思是她愧对大小姐!” 管家像是找到说法,自顾自的点着头。 “对!没错!老夫人是觉得自己之前对大小姐的态度太差了!” 管家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但为了打圆场,他只能这么说。 好在,程荣山现在只担心程宥依。 他没深究管家的说辞,见程老夫人闷头不语,他默认了管家的说法。 程荣山快步离开赶去医院。 他走后,程老夫人长吁出一口气,身子都软了,好在她身旁的管家及时扶住了她。 “老夫人,您可得三思啊。” 管家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后就开始劝她,“老夫人,您别看先生现在对依依小姐宠爱有加,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您清楚的很……” 程老夫人看了管家一眼,“你想说什么?” 管家怒了努嘴巴,小声道:“先生忘不掉叶蕙,所以对叶蕙生下的孩子百般宠爱,甚至一早就立下了继承人。” 提起叶蕙,他的语气也是颇为感慨。 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配先生绰绰有余,可惜老夫人看不上,还做出了不少棒打鸳鸯的事。 “您当初不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 管家说着说着便对上了程老夫人阴毒的目光,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 “咳,我是说……如果被先生知道您对叶蕙真正的女儿做下的那些事,您觉得先生会原谅您吗?” 程老夫人闻言面露深思。 “别忘了,当初因为叶蕙,先生差点和您断绝母子关系。老爷子那边也一样,当初,他满意极了叶蕙那个儿媳妇,是您看不上叶蕙的家世,硬逼着先生娶了苏幼恩。” 当初,苏家是白城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 恰好,当初的苏家大小姐看上了他们先生,可惜先生心里有人,苏家大小姐的这场暗恋也算无疾而终。 当初程荣山都准备好和叶蕙结婚,偏偏程老夫人从外人口中知道了苏幼恩的存在。 后来,软磨硬泡,硬逼着程荣山弃了叶蕙,改娶苏幼恩。 一步错,步步错。 管家不由得叹气道:“先生心里本就对您颇有怨言,如果您把事情真相告诉他……那后果,您能承受得了吗?” 程老夫人陷入沉默。 管家又叫了她一声:“老夫人?” 程老夫人心里也愁,“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把偌大的家产拱手让给他人!!” “就是个小女孩而已。”管家劝她,“只要宥扬少爷是先生的儿子,程家的血脉就错不了。” 程老夫人觉得管家这话在理。 但她心眼不大,容忍不了别人的孩子在程家作威作福。 纠结之下,程老夫人难以坐下决定。 她叹气,“先去医院看看。” 上车前,她又悄悄嘱咐管家:“找人给大少爷和先生做一份亲子鉴定,千万不能出差错,这事做的隐蔽些!” “放心,交给我。” - 此时此刻。 医院急诊室外。 程阮懒洋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精打采的看着面前的程宥扬。 程宥扬则是担忧的望向急诊室。 不知过了多久,当程阮感觉自己手腕都快被程宥扬捏断时,急诊室里的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问。 “我是,请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程宥扬回答医生的时候,往前走了两步,他这一动,程阮也得跟着往前走。 程阮心里不爽,站在他身后冲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两个白眼。 “程小姐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人虽然没事,但需要好好休息。”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这段时间好好调养一下身体,记得不要剧烈运动。” 程宥扬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程阮在后面冷冷扯了下唇角,“人没死,现在可以放开了?” 话落,她猛地动了下手腕,想抽回自己的手。 但奈何程宥扬攥得太紧,她硬是没能抽回来。 她的举动反而引起了程宥扬的不满。 男人回过头,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等依依醒过来,跟她道歉。” “凭什么?” 程阮觉得他这话挺好笑的,“程宥扬,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作贱我。” 她又动了动手腕,但依旧没抽动,她有些闹了,冲面前的男人吼了句:“松开!” 程宥扬像是故意跟她较劲,反而握的更紧。 程阮深吸口气,不想跟程宥扬在这种地方动手,“程宥扬,如果我有家人,他们一定不希望看着我被人欺负……” 程宥扬眼皮一跳,撇开了脸。 “我的家人现在不在我身边,没办法保护我,我就替她们保护好我自己,你们都别想欺负我!” 说完,程阮张开嘴巴往程宥扬手臂上咬了口。 男人下意识松开她。 程阮借机逃了出来。 “程阮!”程宥扬又过来拽住程阮。 程阮甩掉他,“滚开。” 程阮扭头要走时,目光忽然对上了纪千毓的视线。 她停住脚步,盯着纪千毓看了会。 “纪千毓,”她开口叫他,“你报恩可以,但也没必要把我骗得这么惨?” 她面前,男人肤色白皙,还是那副休闲运动穿搭,往日男人的眼眸总是灿若星辰,笑容也洋溢着青春之色,如今却黯淡了很多。 或许这才是本来的他。 只能说纪千毓真的是个好演员。 听到程阮的话,纪千毓什么都没说。 程宥扬看着两个人的相处状态,忽然沉声问:“程阮,至少把话说清楚再走,你跟他怎么回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程阮回过头怼他,“有多管闲事的时间,你还不如看管好程宥依,她要是再敢惹我,我离开白城前一定找人揍她一顿!” “离开白城?” 程宥扬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语,盯着她看了片刻,问她:“你要去哪?” “关你什么事?!” 程阮刚才跟程宥扬拉扯的时候衣领歪了歪,她伸手整理时,某些痕迹暴露在了程宥扬眼中。 后者微微一怔。 路过的护士长听见动静往这边走来,道:“你们兄妹俩别吵了,这是医院,别大声喧哗!” “阿姨你别乱说,我才不是他妹妹!谁要是有他这样眼瞎的哥哥,那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程宥扬拧了下眉头,刚想再次开口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视线轻轻一抬,瞥见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程荣山。 “二叔……”他叫了声。 程阮一听,立马往反方向走,却被程荣山带来的保镖团团围住。 程阮气的想骂人,“放开我!” 程荣山没多看她,径直走到程宥扬面前,问他:“依依怎么样?” “没什么事。” 程宥扬扫了眼走廊里的人,疑声问:“二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就是为了避免麻烦,他没外传他妹妹受伤的事,怎么他二叔还是知道了? 程荣山轻咳了一声,没搭话。 他私下里安排了人秘密保护程宥扬和程宥依兄妹俩。 虽说在白城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但以防万一…… 他不会让这两个孩子发生任何意外。 “你们是我……” 程荣山本想说‘你们是我的孩子’,注意到外人在场,他改言道:“是我大哥的孩子,我总要确保好你们的安全才行!” 一旁,程阮眼不见为净。 脑袋瞥向一边不看他们。 要不是她腿现在还酸着,这些人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 确认程宥依没事后,程荣山沉声叫了程阮一声:“过来。” 程阮看不都多看他一眼,她脸色绷着,道:“程先生,你再不让你的人滚开,我就告你绑架了!” 程荣山表情一狠,只是还没等他做什么,护士过来告诉他说程宥依已经醒了。 程荣山去看程宥依前,也拽上了程阮。 “你干什么?!” “进去给依依道个歉!” “不可能!” “这可由不得你!” 程荣山这句话说完,程阮一时没再出声,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程荣山。 程荣山在外人面前一向以谦和示人,怎么这次…… 程阮沉默的时候,已经被程荣山拖着去见程宥依了。 一是等在外面的纪千毓见情况不太好,纠结之下,找出徐韫节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跟程宥依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吧 - 病房内。 程宥依面色苍白,一伙人进去时,她正闭眼假寐。 听到动静,她才慢吞吞睁开眼。 “二叔,哥哥……你们终于来了。” 程宥扬刚走到病床边,就被程宥依抓着手,她抱着他的腰,哭了出来。 程荣山在旁边看得心疼。 程阮则是一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程宥依终于哭够了,才像刚看到程阮这个人的存在一般,惊讶的指着她,“程阮,你……” 程阮冷哼,“啧啧,这是谁家的狗在叫?” 程荣山神情一厉,“程阮!” 程阮慢悠悠掏出手机,点开拨打报警电话的界面,她在程荣山眼前晃了晃,“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程荣山:“我是你爸!” “我爸?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程阮掏了掏耳朵,表面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其实心中还没能完全不在乎程荣山对她的伤害。 但她会装。 装作不在意。 就没人能再伤害她。 “程荣山,你养了我二十多年,对我有恩,所以不管你后来做过什么,我都能原谅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原谅你。” “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从知道你为了掩盖程宥依犯下的过错而催眠我时,我跟你之间的父女情份就已经尽了。” 程荣山从听到程阮第一句话开始,表情就变得很奇怪,虽然眼底还能看出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在他心中游走。 “对了,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句话问你。” 程阮目光扫向程宥依,继而又打量了程宥扬几眼。 过后,她倏地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程宥依……跟你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程宥扬扭头朝她看来。 程阮才不会在意程宥扬的目光,她自顾自对程荣山说:“她是你女儿,对?难怪……” 后面的话程阮没再说下去,但她相信,程荣山能听得懂。 她不在多说,举着手机要离开。 程荣山厉色叫住她,“你去哪?” 程阮不理他。 “跟我回家。”程荣山终于说出了准备以久的台词,“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程阮当没听见,走到门口开门时,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想起走廊里程荣山带来的那一群保镖,程阮就一阵头疼。 程荣山在后面看着她,道:“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终究姓程,到死都是我的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程阮嗤笑一声,回过头来,问他:“你说有误会?什么误会?” 当初把她赶出程家的人是程荣山,现在说一切都是个误会,又让她重回程家的人也是程荣山。 怎么,她是他养的狗吗? 程阮的问题,程荣山也回答不清楚。 当初是他亲自把程阮抱回程家……分明是他从孤儿院抱来的孩子,怎么跟他有了血缘关系? 程荣山说不出话来,程阮左右离不开,便把攻击力转向了程宥依。 她抱起胸,冷冷瞪了眼程宥依,说:“难为你,让纪千毓在我身边卧底了那么多年。只是我不是很明白,你明明什么都拥有了,为什么还要从我这里抢走我的东西?” 程宥依还是那副无辜茫然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啊……” “程宥依,初中的时候,你笼络全班同学一起孤立我,往我书桌里倒墨水,撕毁我的试卷,把我关进学校器材室……虽然那些伤害都过去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当时的嘴脸。” “还有,当初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另外,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闫雨薇。” 程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虽然我不记得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扫了程荣山一眼,她知道很可能是程荣山把她催眠了。 “……但我愿意接受医学催眠,哪怕再痛苦,我也会尽全力记起当初的事,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程宥依脸色变了变。 “对了,你知道闫谟吗?”程阮继续说着,“他是闫雨薇的哥哥,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闫雨薇去世的真相。他那个人……动起真格来,你连一天都躲不过。” 程宥依不想再听下去,扭头求助程荣山,“二叔……” “程阮,别再说了!” 程阮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她越说越来劲,到最后,程荣山为了程宥依要对程阮动手。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冲进来的人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程阮。 “程荣山你干什么!” 程阮愣住,她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程老夫人,只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你疯了吗?怎么能对自己女儿动手?!” 程老夫人二话不说就开始训斥程荣山,其实她刚刚在门口偷听了很久。 她之所以冲进来,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事情曝光,程阮能看在今天自己护过她的份上,帮她在她儿子面前说些好话。 没人比她再清楚叶蕙在她儿子心里的地位。 程荣山见状一时也没缓过神。 他妈不是一向不喜欢程阮这个孙女? 怎么今天……? 程宥依见情况不对,连忙站出来缓解气氛,“奶奶,您也来了……” 程老夫人看了程宥依一眼,冷漠的撇过头,还冷哼了一声。 程宥依脸色一僵。 从前程老夫人虽然也不喜欢她,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明显的给她摆脸色。 跟随程老夫人一起进门的,还有程荣山的助理。 当着所有人的面,程荣山助理覆在程荣山耳旁跟他说了些什么。 “先生……” 助理说完,程荣山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助理这此次过来是给程荣山抵消息。 就在刚刚,程家出事了。 有警察去私高带走了正在上课的程冉。 现在外面都在传程冉是害死了同班同学。 这件事情发酵很快,背后的人利用舆论和大众好奇心理,通过各种营销号的转发,视频录音在各个热门软件上都冲上了热门。 程家也随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作为程冉的父亲,程荣山一定会接受警方的调查。 程荣山沉思片刻,当机立断道:“去拟定两份股份转移书。” 程荣山打算重新分配程家的股份。 提起股份,一旁的程阮心思微动,不由得记起她昨天收到了一条信息,短信内容很官方,大概意思无非是她名下程氏集团的股份已经无效。 原因就是,她当初在签署股份转移协议时,文件上面报纸黑字表明了程阮继承股份的前提是——她和程荣山有直系血缘关系。 现在条件达不成,协议书自然也就失去了法律效应。 既然她是抱养的,那么程荣山在带她进程家之前必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总之,既然她不是程家人,那么程家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不想管。 程阮想了想,正准备溜走,程荣山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我名下的股份全转给宥扬和宥依两兄妹。” 程阮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没什么表情的悄悄打开病房门。 “不行!我不同意!” 程老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程阮步伐一顿,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程老夫人这会顾不上多年前她做的那些事会不会曝光,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程家的财产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程阮没心情看程家人互掐,她关上房门离开前,瞥见了程宥依震惊中带着一丝怨恨的面色。 程老夫人和程宥依闹起来……程阮挺想知道这两个人谁能闹得过谁。 - 走廊外。 程阮刚出门就迎面碰上了纪千毓。 “程阮。”他叫住她,“有件事,你有权利知道。” 程阮扫了他一眼,没理,缓步往电梯走。 “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就见过徐韫节,就是我跟你认识的前一天晚上,把你从酒里带出来的人不是我……” 纪千毓对着她的背影说:“是徐韫节!” 程阮身形顿住。 “我只是在他走后出现在了你面前,让你以为是我救了你。” 程阮慢慢转过身,语调都抬高了些:“你说徐韫节回来过?还去酒找我?” “准确来说,他回来过很多次。”纪千毓有种要在今天和程阮扯清楚一切的架势,“我猜,他应该是特意回来看你,具体怎么样我就不说了,你回去问他。” 程阮狐疑的打量他几眼:“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随便。” 纪千毓状态看上去很随意,他低声道:“反正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程阮心不在焉的走出电梯,脑海里不自觉回忆着纪千毓的话,连撞了人也未发觉。 直到路被堵住,她才抬头看了眼。 就这一眼,让她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季、季梵礼……?” 面前正温柔看着她的男人不是消失了整整两天的季梵礼又能是谁? “看到我这么惊讶吗?”他目光浅浅的望着她。 程阮张了张嘴,喉咙发涩,闷了会儿,低头道:“对不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出国那天给你打过电话 程阮长这么大,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做过,闯过的祸也不少,真心实意跟人道歉,今天还是头一回。 季梵礼目光微沉,但面上依旧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什么对不起?” 他越温柔,程阮心中的愧疚感就越强。 “我……” 程阮想将自己和徐韫节在一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如实告知,却毫无预兆的被面前的男人的打断。 “阿阮,你在医院做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季梵礼抬手想帮程阮把额前的碎发拨开,但还没碰到程阮,便被她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季梵礼一怔,随即敛下眉眼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流露出来的。 “你跟他……”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和好了?” 程阮和徐韫节独处的这两天会跟他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季梵礼全都想过。 程阮听到他的话,脑袋低的更深,“对不起。” 季梵礼定定的看了她一会,须臾,他扯了扯唇角,声音低沉:“真的就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 “对不起。”程阮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愧疚过,“季梵礼,你骂我。” “骂你能改变什么?” 程阮闻言看了看季梵礼,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总感觉季梵礼此刻过于冷静。 也不能说是冷静…… 只是程阮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惊讶和错愕。 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今天这一切。 程阮思绪飘忽时,她面前的男人再次抬起手,动作轻柔的给她理了理耳畔的发丝。 “徐韫节来了。”他忽然说。 程阮躲闪他手的动作一顿。 季梵礼:“他就在外面等你,去找他。” 程阮茫然道了声:“啊?” 季梵礼低眸一笑,没再说别的,绕过程阮,向前走去。 待他离开后,程阮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没问季梵礼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看季梵礼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 季梵礼说徐韫节在医院外面? 可是徐韫节没给她打电话啊。 - 医院洗手间。 男人额前的碎发沾着些许水,他紧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面上的神情冷漠麻木。 他不知疲惫般,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气里开始响起男人的低喃声: “阿阮,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怎么办?” “没有人教我,我只能按照我的计划来了……” - 程阮出了医院,站在医院一楼大厅出口处,张望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徐韫节的影子。 就在她怀疑是季梵礼认错了人,正掏出手机想给徐韫节打个电话时,她身后忽然一暖。 紧接着,熟悉的男人的体温将她上半身包裹住。 “对不起,我来晚了。” 外面风大,徐韫节把人半揽在怀里,给她挡住了风。 鼻尖是专属于徐韫节身上的淡香味,程阮有些郁燥的心情一下平静了下来。 但她没回头看徐韫节。 她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任由发丝被风吹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良久,她开口:“徐韫节,你去国外这五年,有想过我吗?” 抱着她的男人微微沉默下来,须臾,他说:“有。” 像是觉得这句话不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他又补充了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听他说完,程阮感觉到男人的下巴蹭了蹭自己脑袋,举动间带着对她的亲昵。 程阮鼻子酸了酸,“那你为什么不会来看我?我也很想你。” 徐韫节没说话。 程阮有些急了,“我在问你话!” “我以为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徐韫节声音很淡,“在你不喜欢我的情况下,我回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留不住你?” 程阮:“那你有没有你想过回来看看我?” “想过。” “好,”程阮回过头看向徐韫节,“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一回头,徐韫节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 程阮深吸口气,问他:“徐韫节,这五年,你回来过吗?” 徐韫节这才意识到侧的不对劲,他想了想程阮的话,片刻,回答道:“回来过。” “那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来找过我吗?” 徐韫节握住程阮的手,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不是说刚刚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别转移话题!” 男人淡笑,“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啊。” “见到纪千毓了?” 看他这么云淡风轻,程阮忍不住磨了磨牙,“徐韫节,你真怂!回来看我还不让我知道!” 她这五年玩的有多疯,她自己知道。 虽然从来没越过界,但当时的徐韫节不知道啊,他肯定以为她早就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找她。 又有多克制才能每次都做到在她醉酒清醒前走的干干脆脆。 看到她和其他男人谈笑风生,他是什么感受? 程阮忽然觉得徐韫节刚回国那段时间对她故作冷漠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 “徐韫节,如果我不问,如果不是纪千毓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徐韫节专注地望着她,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程阮忍不住追问:“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韫节眼前是程阮微怒的脸蛋,脑海里想到的却是顾少随给他电话那次告诉他的话。 -“你呢,可以把程阮看待成一个神经病……总之,她现在经不起什么折腾了,你也别总在她面前提起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徐韫节,你要能好好对程阮,你就赶紧把她娶了,别让她再‘为祸四方’,你要是还放不下当年的事,就趁早离程阮远一点,别再给她任何打击,真把人弄疯了……你承担不起。” 程阮见他不说话,忍不住爆了粗口。 “徐韫节,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跟你早他妈和好了!” 哪还会有后面那堆烦心事。 要知道,一直以来,她最介意的就是她觉得徐韫节走的太干脆,一次也不回来看她,就那么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五年。 她怎么能想到……徐韫节这些年一直在不定时回国看她。 只是,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过而已。 “五年前的事,你需要一个发泄口。” 徐韫节轻轻把人拥进怀里,“你恨我,我知道。” 程阮埋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存在。 他对她说:“你恨了我那么久,如果我突然告诉你,你这五年来所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更受不了。” 程阮:“你们男人的思维还真是……” 她气得一时间都找不到形容词。 “程阮,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徐韫节问她。 程阮没好气的回答:“不能!” 她说完,男人不再言语,但抱着她的手臂却不断收紧。 程阮没抗住,心软了下:“先说来听听……”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勾了勾唇角,“一辈子那么长,如果我们以后再发生什么矛盾,你要跟我好好沟通,不准不接电话,不准玩消失。” 程阮拧了下眉头:“我什么时候不接你电话,什么时候玩消失了?” 徐韫节稍稍离开她些许,垂眸凝视着她,浅声道:“如果五年前,我们能心平气和的跟对方把话讲清楚,我跟你就不会平白无故错过了那么多年。” 程阮一听他这话,她还觉得自己委屈。 “我倒想讲清楚,你不给我台阶下,还指望我眼巴巴去求你找我?” 程阮不想跟徐韫节吵架,她抱住他手臂,左右晃了晃,撒娇道:“徐韫节,这里太冷了,我们走。” 她将脸埋到徐韫节大衣里,也就错过了男人面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解之色。 - 回到车里,徐韫节不着急离开,他握住程阮的手,静下心来问她:“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程阮刚想系安全带,忽然被他拽住,她还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话?哪句话?” “五年前,我出国那天给你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吗?” 程阮愣住了,徐韫节什么时候给她打过电话? 她目光迷茫,徐韫节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了她一会儿,接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串手链。 手链正是高中时徐韫节用打工的钱给送给程阮的生日礼物。 程阮紧盯着在男人掌心摊开的收敛,惊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怎么在你这?” 她记得她当时一气之下把这条手链扔进了卧室垃圾桶里。 后来……她后悔了。 当她想再去找回来的时候,手链却凭空消失了。 她找了很久,甚至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 怎么会……在徐韫节这里? “我们吵架后,你把这条手链扔了,对不对?” 程阮狠狠咬了下嘴唇,愧疚的点了点头。 当初,徐韫节为了攒钱给她买礼物,打了一整个月的工。她一直都很珍视徐韫节送给她的东西。 只是后来她实在太生气了,一气之下,就…… 徐韫节看着她,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当初,它被方若颜捡到了,我出国那天,她赶去机场,把这个给了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程阮和程宥依同时被绑架 程阮以为自己听错了,“方若颜?” 就在她开口的这一瞬间,过往的所有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像一部电影在她眼前像快速放映。 她无意识的跟徐韫节解释:“当初跟你分手后,我把你送我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当我后悔想去找回来时,我发现很多东西都找不到了,尤其是这条手链,我找了很久,可怎么都找不到……” 说着,程阮鼻子又开始发酸,一股委屈感自心底溢开。 这五年,程阮在清醒的时候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经常喝酒,喝醉后鬼哭狼嚎的事情没少干。 但在清醒的时候,她不允许自己为了个男人哭得那么难看。 注意到程阮的嘴角开始下瘪,徐韫节抬手覆在她脑袋后面,不轻不重的轻揉安抚着她。 程阮呼出口浊气,调整着心情,跟他说:“在和你分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跟方若颜同吃同住过一段时间。”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清楚,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程阮看着徐韫节问:“你说你出国前给我打过电话?” 徐韫节点点头,“你提出分手后,我每一天都在尝试着联系你。” “可是我一通电话都没有接到过。”程阮说。 她心沉了下去,视线一转,无意中瞥见远处一对情侣在打闹,男生故意吓自己女朋友,女生惊恐的表情落在程阮眼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阮记忆深处的大门。 女生的脸和程阮记忆中某张脸重合到一起。 几乎一瞬间,程阮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件小事情。 那大概是她和徐韫节分手后第三天。 方若颜应邀住进她家。 那天,方若颜拉着她估分, 她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当她再回来的时候,看到方若颜正拿着她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一进房间,方若颜面色有一瞬间的惊恐,接着就把手机放下了,面色恢复平静。 因为时间太短,程阮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加上心情不好,所以当时没多想。 现在看来……或许是方若颜当时做了什么手脚。 可现在五年过去,她手机换了,电话号也换了。 当初的事已经无从考证。 程阮慢慢攥紧了拳头,良久,她看向徐韫节。 “去私高。” 她语气恶狠狠地:“如果真的是方若颜从中作梗,我饶不了她!” 徐韫节盯着她看:“所以你当初并不是真的想跟我断绝关系,也不是狠心不接我电话,对吗?” “你的关注点怎么……” “是不是?” “……是。” 程阮话落,徐韫节伸臂紧紧拥住了她,“还好……” 还好你不是真的想放弃我。 透过后视镜,程阮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第一次见徐韫节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把他追到手,那时候,她想让徐韫节栽在自己手里。 可到了后来,她把自己玩了进去。 “徐韫节……” “嗯。” “我忽然发现我长得可真好看!” 徐韫节:“……” “你知道吗?当初我们分手的事一传扬出去,我可没少遭到你那群小迷妹的嘲笑。要是被当年那群疯狂追求你的女生知道我们现在又和好了……” 程阮光想了想就觉得解气。 过了会,徐韫节松开了她,她偏身系好安全带。 “走,去私高。”她说。 - 因为程冉的事,私高师生都多出了两天假期。 程阮在私高没找到人,几番打听之下,她得知了方若颜如今的家庭住址。 程阮找上门的时候,方若颜刚在外面吃完饭回来。 托程阮所赐,她得罪了教导主任,现在和丢掉工作已经没有区别。 眼下一见到程阮,她就想出声讽刺,但碍于徐韫节在场,她不好发作。 眼看着程阮走近自己,方若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声音还未发出,程阮的拳头已经落在了她脸上。 就一拳,方若颜重重摔倒在地。 程阮把人打的找不到南北。 可单单一拳,完全不能疏解程阮心头的怒火。 程阮无视方若颜的尖叫,又补了好几脚。 这时候,方若颜的邻居听到动静走出来,见状,想报警。 徐韫节注意到,走过去拦下他。 “少管闲事。” 徐韫节说完后,冷冷的扫了眼地上躺着的方若颜,漠声道:“要是真想帮她,就帮她叫救护车。” 邻居直接愣住了。 程阮打完方若颜,方若颜痛苦的蜷缩着身子,脸上火辣辣的疼,扬言要到法院告程阮。 程阮冷笑:“告啊!有本事你就告到我倾家荡产!” 她注意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方若颜还在时不时偷瞄徐韫节。 程阮心里不爽,在方若颜第n次偷瞄徐韫节的时候,她把徐韫节拉到身边。 “方若颜你随便告我!反正我老公有钱!” 说着,程阮亲昵的抱住徐韫节的腰,冲她抬了抬下巴。 “老公,我说的对不对?” 徐韫节整个人都僵住了,“嗯。” 地上的方若颜也不知是被程阮刺激到还是怎么样,眼睛一闭,像是晕了过去。 - 从方若颜家小区里出来,程阮一身轻松。 坐进车里前,徐韫节接到一通电话,他愣了片刻,让程阮去车里等他,他转身去了另一边接电话。 程阮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 接电话还得避着她? 程阮刚想跟上去一探究竟,便感觉后颈一疼,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医院。 程荣山刚刚挂断一通电话。 程宥依被绑架了。 在程荣山眼皮子底下,绑匪带走了程宥依。 同时,一起被绑架的,还有程阮。 绑匪打电话来让程荣山二选一,选定后,拿五十亿来赎人。 电话挂断,程荣山陷入了沉默。 程老夫人在一旁听完全程后忍不住想:如果两个都死了……那她当初做的事就不会被发现。 程家的家产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程老夫人激动差点拍腿称快。 可她虽然这么想,但实施起来有一定难度。 光是程荣山这一关,她就很难过。 程荣山沉默过后,抬头看向助理,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愣着干什么?去筹钱!” 程老夫人:“你真要拿五十亿去救人?” 程荣山:“钱可以再赚,人没了,就是真没了!” 程老夫人不用想也知道程荣山会救谁,她立马道:“我不同意!” 凭什么拿程家的钱去救一个和程家毫无关系的人。 一旁,程宥扬看沉默的着面前的一幕,忽然,他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他看清短信内容,面色微变,接着,悄悄离开了病房。 - 程阮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因为她眼睛被人蒙住了。 她刚想挣扎,经过变声器处理的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程阮后颈还是疼的,脑袋也不是很清醒,她用最短的时间大致判断自己现在的处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低声问:“你想做什么?” 后者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我太无聊了,想着找点事做。” 下一刻,他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纱布,程阮这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大概是一所废弃工厂,她被五花大绑,离她不远处,还有个身着病号服的女人。 程阮仔细看了看那人后,发现和她一起被绑的竟然是程宥依。 程阮扫视了一圈工厂内,她正对面,摆放着手机支架,手机屏幕上倒映着她的脸。 程阮猜测是绑匪在录视频。 她心沉了沉,扭头看向戴着面具的绑匪。 她能看到的绑匪只有一个。 “你是谁?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绑匪面上戴着小丑面具,身上穿的衣服是最普通的风衣,程阮从他的穿着打扮上看不出他的身份。 但他给了程阮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绑匪走到程宥依身边,抬腿踹了她一脚,接着转过身来问程阮:“你猜,程家人会选择救你还是选择救她?” 程阮拧起眉头,“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我跟程家没有丝毫关系,你要是想拿我威胁程家的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可不一定。” 虽然隔着面具程阮看不清绑匪的表情,但她觉得他现在应该在笑。 两人正说着,手机支架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绑匪走过去看了眼,“喏,说曹操曹操到,程宥扬的电话……” 程阮下意识扫了眼绑匪手中的手机。 下一刻,电话接通,程宥扬平静且压抑的声音缓缓传来:“你要的钱,我今晚就能筹齐,我妹妹,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这是自然,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说的是你哪个妹妹?” 说这话时,绑匪眼睛看着程阮,就像是在故意问给程阮听。 电话那边的程宥扬愣住了。 很久,男人沉声吐出了一个名字:“程宥依。” 绑匪一笑:“好,我明白了。” “你记住,我妹妹身体不好,如果她在你那里除了任何意外,我要你偿命。” “没问题,只是……那程阮小姐呢?” 程宥扬沉默了。 绑匪:“我刚开始听说程阮小姐并非程家人时还觉得是外面的人胡言乱语,如今看来,外面的人所言非虚。” 程宥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别动她们!” “啧,程少爷,你这话说的会让我以为你想改变你的选择。我最后再确定一遍,你选哪个?” 绑匪蹲在程阮身旁,故意让她听清楚程宥扬的选择。 下一刻,男人平静的声音传出来。 他说:“别动程宥依。” 第一百四十五章 程宥依不是叶蕙的女儿 程宥扬说完,蹲在程阮身侧的男人就开始笑,他一边笑一边挂掉电话。 “难受吗?”他凑到程阮面前问她,“程宥扬不选你,你难受吗?” 两个人的距离拉近,程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 面具后面,那双漆黑的眼睛……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程阮大脑快速运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不甚在意的抬了抬眉梢,回答道:“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 她没奢求过程家人救她。 更没奢求程宥扬会为了她置程宥依于不顾。 在她的理解中,就算程宥扬为了程宥依捅她一刀,她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话虽这么说,程阮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缠着程宥扬陪自己玩的画面,心底还是会有股若有若无的怅然感。 毕竟,曾经,她把他当亲哥哥看待。 程阮冷静自若,丝毫不为程宥扬话语影响的样子落在绑匪眼里,后者意味不明的笑出声。 他盯着程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忽然问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跟程宥扬很像。” 程阮:“……” “怎么不说话?” 程阮:“我不跟瞎子讲话。” 男人一愣,接着更开心的笑起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程阮,缓缓开口:“机缘巧合,我知道了一件关于的你身世的秘密,你想听吗?” 程阮这么多年来都没感受过真正的亲情,她早就对所谓的家人失去了信心,更不在意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 听到绑匪的话,她叹口气,目光随意打量着废弃工厂内的摆设。 程阮一边思考着怎么逃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着绑匪的话。 “我说不听你就不讲了?” “别这么大火气。”绑匪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过,我不对你做什么?” 程阮扫了一眼他的手,“把我打晕带来这么一个破地方,还说不想对我做什么?” 她低嗤:“我看上去很像个傻子?” 绑匪自讨无趣,徐徐将手收回,然后开口对程阮讲道:“今天,我的人听到了你奶奶和你们家管家的对话。” 程阮虽然对此不感兴趣,但还是腾出精力听了几句。 绑匪:“大致意思是说……她当年做了一件错事。” 程阮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打断他:“她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少吗?!” 绑匪继续说着:“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她把自己的两个孙女调换了一下。” 程阮脸上表露出的不屑的表情瞬间僵住。 绑匪意味深长的笑道:“你那么聪明,应该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刚刚放弃你的人,其实……” 绑匪放低了声音,吐字清晰道:“是跟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看着程阮愣住,他继续补刀:“程小姐,你的亲哥哥,为了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放弃了你的命。” 有那么一瞬间,程阮大脑嗡嗡作响,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绑匪的话。 但她一向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对绑匪冷嗤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做编剧真的可惜了。” “不信?” 绑匪活动了下脖子上的筋骨,舒口气道:“那我就把你奶奶的话完整给你复述一遍。你奶奶说,她当年因为不喜你亲生母亲,所以连带着对你生了怨恨。她不敢动程家长孙,只能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她要你永远都得不到自己家人的关心。” 说完,绑匪又若有所思的低头睨着程阮,片刻,他一哂:“这些年,你爸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都有数?” 这一刻,程阮想起了那个神秘男人的话。 他给她和苏幼恩做了亲子鉴定。 现在二十四小时已经过去,按理说,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可迄今为止他还没联系她…… 她知道,他不再联系她就是因为她不是苏幼恩的女儿。 按这么说,绑匪的话的确有几分可信。 但……实在太荒唐了! 她谁也不信! 程阮安抚好自己的心绪,抬头对上了绑匪的眼睛,“说,你的目的。” “我没什么目的,就是最近太闲了,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绑匪语气很轻松。 程阮垂眸想了想,问他:“我们认识吗?” 绑匪点点头,爽快承认:“认识啊。” 程阮:“那你把真相告诉了我,就不怕回头我把这件事告诉程家人,你将来会遭到程家的报复吗?” “程家?” 绑匪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们白城的人还奈何不了我。” 程阮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轻抬眉梢道:“原来你不是白城人……” “别费劲心思套我的话,就算我告诉你我是谁,你也没法把我怎么样。” “既然你这么厉害,想必也不差那五十亿。” “那倒也不是。”绑匪说,“我太浑了,我家里人觉得我无法无天,再惯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就把我生活费断了。” 程阮:“……” “所以,你现在可以说是我的金主。”绑匪对程阮说。 “你说错了。”程阮拿下巴指了指一旁还在昏睡中的程宥依,“那个才是。” 绑匪看也没看程宥依,换了个话题继续和程阮扯:“我说,都这个时候了,你男朋友怎么还不来找你?” 程阮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但心里却在默默焦急。 只希望徐韫节别因为救她而出什么事。 “徐韫节……” 绑匪提起徐韫节时语气熟稔,他歪头看了看程阮,问她:“徐韫节那么响当当的人物,你是怎么把他追到手的?教教我?” 程阮目光一顿,轻飘飘扫了眼绑匪,问:“你是同?” 绑匪沉默了下,“我可以说攻守兼备吗?” 程阮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上下扫了扫绑匪的身形,道:“看你这体格,是下面那个?” 绑匪:“……眼神不错,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程阮:“……” “喂,现在离晚上你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三四个小时。” “能帮我个忙吗?” “说。” 程阮又拿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程宥依,道:“帮我踹她两脚。” “往死里踹。”说完,她又补充,“你不是缺钱吗?程宥依每吐一口血,我多给你一百万酬劳。” 绑匪啧啧两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少废话!去不去?” “去!” 绑匪:“有钱不赚是傻子。” - 与此同时。 医院。 程老夫人拦着程荣山不让他去救程宥依。 “我不同意你拿那么多钱去救人!” 程荣山这会儿已经急红了眼,“她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您别太铁石心肠!” 程老夫人闻言下意识嘟囔了句:“她才不是我孙女。” 程荣山听到后只当她胡言乱语,不想让他拿钱救人。 “反正你不准去!”程老夫人拦着程荣山。 程荣山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拦住,他轻易挣脱,往外走。 眼看着五十亿就这么打水漂,程老夫人急了,慌不择口之下,说出了句:“程宥依不是叶蕙的女儿!更不是你女儿!你不能拿程家的钱去救一个跟程家毫无关系的野种!” 一搬出叶蕙的名字,正要出门的程荣山瞬间止住了脚步。 他目眦欲裂的回过头:“您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程荣山的心魔 下午五六点,橘红色夕阳远镀边际,与银白色云层交织在一起。 入秋后,气温骤降,冷风习习。 慌不择口误道真相之后,程老夫人心尖猛地颤了一下,脊梁骨也跟一凉,只感觉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她几乎是慌乱着避开了程荣山质问的目光。 她没想这么快说出真相……不,她没想把真相告诉她儿子。 知子莫若母。 她儿子的性格她清楚。 自从叶蕙那个女人死后,她儿子就变了,她这么刺激他…… 她也不敢保证她儿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控的行为。 来自程荣山的视线死死盯住了程老夫人,程老夫人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到程荣山的表情。 她觉得说出真相是她的无奈之举。 她不能看着自家的财产落到别人手里。 程老夫人紧张到唇瓣发白,哆哆嗦嗦的张着嘴,嘴唇直抖。 须臾,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偷瞄了眼程荣山的反应。 男人身形高大,虽已近中年,但反而比年轻的毛头小子多了几分魄力和沉蕴的魅力在。 因为神情紧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神色异常沉冷。 程宥扬的眉眼间的俊美高雅,有一大半遗传自程荣山。 程老夫人颇为感怀的望着程荣山,脑子里也不知的怎么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她儿子风华正茂,皮相又好,人也聪明。 她儿子的前途一片光明,不知道有多少心怡他的女孩。 可偏偏,他挑选了一个家世最为普通的叶蕙。 是,她承认,叶蕙是个好女孩。 可再好又有什么用? 总归比不上那些出身上流社会的姑娘。 可她儿子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管她怎么劝说,他就是执意要把叶蕙娶回家。 因为一个叶蕙,她和她儿子差点反目成仇。 “荣山啊……” 程老夫人轻叹口气,挪动脚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中慢慢悠悠掏出了几张薄薄的纸张。 她手指轻微颤抖着,递到了程荣山面前。 “自己看。” 话落,她又是一声叹息,“为了以防万一,我特意多做了几份鉴定,几分鉴定结果一致表明,程阮是你的女儿。” 因为过于用力,程荣山捏着报告单的指节微微泛着青白,他死死盯着鉴定结果那一栏的字,心口一阵接一阵的抽搐。 翻涌而至的情绪浪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最后的最后,他全身力气像在一瞬间卸去。 男人颓然放下手臂,手指一松,白色纸张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徐徐飘落在地。 程荣山眼神煞气极重,声音压抑阴冷到极点,问程老夫人:“这是真的吗?” 程老夫人有点不敢看她儿子的眼睛,支支吾吾不肯说个明白。 一来二去,程荣山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崩塌。 他近乎失控的大力捏紧了程老夫人的双肩,满含恨意的质问出声: “我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是……是真的。” “为什么?” “叶蕙差点害的你我母子俩反目成仇,我气不过!就把……把她和苏幼恩的孩子调了包。” 程老夫人破罐子破摔,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快速说道:“我当时不知道苏幼恩的孩子已经死了。反正……程宥依才是你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要不是为了程家家产不外传,她到死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讲出来。 只能说造化弄人。 程荣山一下沉默了。 沉默过后,神情变得有些死寂。 “所以昨天在医院,您才……那么护着程阮?” “荣山啊……”程老夫人心慌的厉害,想赶紧说些什么来挽回她和她儿子的关系。 可程荣山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目光阴冷无比,凝着眸子质问她:“你为什么昨天不把真相告诉我?!” “我……”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把真相告诉我?!” 程老夫人张着嘴巴,无话可说。 脸上那明显过白的粉底都遮不住她神情中的窘迫。 高高的颧骨在凹瘦脸颊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兀,说不上来的刻薄与滑稽。 程老夫人的沉默,隐隐中加剧了程荣山的痛苦。 明知在此刻想起那些不该反复琢磨的瞬间会使自己痛不欲生。 可程荣山依旧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了在医院时程阮对他显露出的种种疏离和防备。 一瞬间,他连站都站不稳。 满目的痛苦之色。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犹如魔怔般,程荣山耳边开始响起一阵阵女孩的哭声。 哭声撕心裂肺。 像极了年幼时被程荣山不断折磨虐待的程阮。 那是程荣山的心魔。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一切事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后。 心魔足以要人命。 - 房间门口。 方舒琦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望着房间内神情痛苦的程荣山,心口泛着疼。 这几天,她为了程冉的事忙的焦头烂额。 知道程宥依住院,她特意赶来医院探望,没想到,会听到程家母子的这番对话。 程阮竟然是……叶蕙的女儿。 方舒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浅浅望着虚空发呆。 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程荣山步履匆匆往外走,看都没看她一眼。 被心爱的男人忽略,看着心爱的男人、自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和他与其他女人的孩子劳累奔波,方舒琦心中自然酸涩无比,眼眶忍不住湿润。 但爱向来是无私的。 世间之人向往它,也被它鼓励着。 由爱催化出的勇气支撑着方舒琦义无反顾的爱了程荣山那么多年。 二十多年都过去了,爱他,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她怎么舍得看他难过…… 没给自己太多反应时间,方舒琦一路小跑着跟上了程荣山的脚步。 “荣山……” 她叫他,他没应。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她不想让他去。 他现在状态太差了,她怕他在路上出事。 程荣山匆匆走到停车场,如方舒琦所料,他要去救程阮。 哪怕是压上全部身家,他也不会让他和叶蕙的孩子出事。 方舒琦一路紧跟着他。 晚风萧瑟,方舒琦单薄的衣衫被风吹起,眼看着程荣山开门上车,她心底一急,挡在了车门前。 “你去哪?”她壮着胆子抬头和他对视,“你现在的状态不好,不能开车!不管出了什么事,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程荣山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滚。” “荣山……”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方舒琦面上一阵难堪,她狠狠咬了下唇瓣,“你是我丈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不是!”男人回答她。 方舒琦身体猛地怔住。 男人眼中的冷漠犹如一把开了刃的匕首,把方舒琦的一颗心捅的稀碎。 他声音冷漠:“方舒琦你记住,我的妻子只会是叶蕙,也只能是她。你认清楚自己的定位,别肖像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一刻,方舒琦想开口说话,但她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心底巨大的悲痛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她。 “……可叶蕙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陪着你的人是我。” 程荣山着急去救人,不欲再多说,把她拽到一边,开门上车。 方舒琦看着他的动作,眼神落寞悲切,“在你心里,我真的连一丝地位也没有吗?” 程荣山还是不理她。 眼看着车门要被男人关上,方舒琦竟拿手臂横在了车门中间。 男人没注意到,猛地用力关上车门的瞬间,方舒琦手臂被夹。 霎时间,疼到脸色苍白如纸。 程荣山面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女人冲他温柔一笑,“程荣山,你这么忘不了叶蕙,到底是因为至今仍然爱她,还是因为她死在了你最爱她的那一年。” “如果……我也死了呢,你会不会像怀念她一样怀念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亲哥会救你还是救她 这些年,方舒琦在程荣山面前一直都是乖顺温柔的模样。 鲜少有如此强势的时候。 不知为何,程荣山心底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方舒琦,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语气略显不耐,但仔细听,能发现他收敛了不少戾气。 他扫了一眼方舒琦的手臂,“自己去医院。” 话落,别开视线不再看方舒琦,启动汽车。 方舒琦望着他冷漠的侧脸,轻轻开口,似是喃喃自语:“活人是不是永远争不过死人?” 程荣山眉头微皱,睨了她一眼。 方舒琦却在对他笑,“你放心,我就是问问,我不会伤害自己。” 她等了那么多年,才成为自己心爱男人的合法妻子,她舍不得丢下他。 “可是荣山,我好害怕。”方舒琦静立在车旁,身影落寞,她说:“我们的女儿……杀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荣山神情不变,看上去并不怎么在乎方舒琦所说的事。 方舒琦察觉到了,但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满。 只是轻声说了句:“希望我能替她赎罪。” 程荣山确实不怎么在意程冉的事,但忽然听到方舒琦说出这种话,他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女人依旧在对他笑着:“路上小心。” 她说:“我等你回家。” 程荣山目光再次从她受伤的手背上扫过,犹如施舍般,他主动嘱咐了句:“记得上药。” 方舒琦抿唇笑着:“好。” - 与此同时。 废弃工厂内。 左右逃不走,程阮干脆悠哉的坐在地上,一边神游天际,一边欣赏透过偌大的铁窗欣赏窗外的月色。 时不时有风吹进工厂内部,工厂内废弃的纱布随风轻摆,加上场地的特殊性,颇有几分鬼屋的既视感。 但程阮不怕,而且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她甚至被勾起了困意。 程阮眯起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唧了两下嘴巴后,扭头去看还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程宥依。 程阮扬了扬眉梢,幼态纯欲的脸庞显露娇态,她叫了绑匪一声。 “喂!” 程阮拿下巴指了指程宥依躺着的方向,问绑匪:“程宥依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醒?” 绑匪也闲得无聊,不断拿手指蹭着面具外面的漆。 听到程阮的话,他盯着程宥依看了半晌,慢吞吞啊了一声,“应该是麻醉剂打多了。” 程阮:“那我怎么没事?” “我说了,不动你。” 绑匪也坐在地上,支着一条腿跟吐槽道:“你那个男朋友……太难缠了,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程阮呵呵两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以理解道:“那你还绑我?” “不瞒你说,过了今晚,我就拿钱跑路了,我们好歹也算认识,所以就想请你过来做客。” 程阮难以理解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绳子,“你管这叫做客?” 绑匪没应她的话。 而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程阮,问她:“你说,你亲哥会救你还是救她?” 程阮沉默了下,“你有证据吗?” “什么?” “你说程宥扬是我哥,那你有证据吗?”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信了,不是吗?”绑匪抱起手臂,似笑非笑的说道。 程阮撇过头看了眼一边地上躺着的程宥依,拿下巴指了指她,问:“如果我跟程宥扬是兄妹,那她呢?” “她?她是你家佣人的孩子,你们俩从小就被人调包了。” “我说……”绑匪步履悠哉的靠近程阮,姿态随意的蹲到程阮身边,啧啧称奇道:“你家奇葩可真不少,来白城一趟,我也算是涨见识了。” 程阮对这话不予置否,她歪头瞧了男人一眼。 “我有个问题,”她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绑匪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话落,他又补充:“不过这事儿应该快瞒不住了,要不了多久,整个白城就会传开……” 男人笃定地语气令程阮沉默了起来。 - 程阮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背对着他们的程宥依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刚被殴打过,程宥依脸上全是伤,疼得她眼泪直往下流。 混合着脸上的血和鼻涕。 整个人,怎是一句狼狈可言。 她眼睛轻颤着,强忍疼痛不敢出声,眼底满是绝望,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对话。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不是二叔的孩子…… 不,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岂不是要化为乌有? 连哥哥也会站在程阮那一边。 不行,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得想个办法阻止二叔和她哥被程阮蒙蔽。 程宥依偷偷装晕的同时,绑匪还在一边絮絮叨叨。 “嘶,不对啊。” 绑匪有些坐立不安,“按理说,这个点,徐韫节应该已经找来了……” 程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同时,心底敲响了警钟。 她记得,他刚刚承认了他是同。 绑匪正郁闷着,手机忽地收到一条信息,他一下来了精神。 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激动过后,他蹲在程阮身侧,跟她打着商量道: “赎金送来了,你出去拿。” 程阮皱起眉头,“凭什么?” “我把赎金分你一半!” “你不怕我偷跑?” “我在你身上绑了炸弹,你敢跑,我就引爆炸弹。” “骗鬼呢?我怎么没感觉出来自己身上有炸弹?” “不是……”男人嘶了声,恨铁不成钢的啧啧两声,“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倔,你亲哥对你那么狠心,那你就不想坑他点钱花花?” “别乱说,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可没什么半路认回来的哥哥。” “你去还是不去?” “去!” 有钱不赚是傻子。 绑住自己四肢的麻绳被解开后,程阮立马活动起来四肢。 那架势,就差没当场来一遍第九套广播体操。 男人看的满脸黑线,“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不过……五十亿,我怎么拿?” “我让他把钱打在了卡上。” 程阮愣住了,面色难以形容的瞧了瞧绑匪,“你傻,他们能查到你,你怎么把钱套现出来?” “山人自有妙计。” 话落,绑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对讲机来,扔给了程阮,“拿上这个。” 程阮揣在怀里翻看了两眼,忍不住吐槽道:“真土。” “嘶……” 绑匪板起脸,手插着腰上下扫了两眼程阮,“你才土!你全家都土!”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 程阮没心情跟这男人讨论什么土不土的问题,她踹好对讲机,慢慢悠悠往外走。 借着皎皎月光,她走向出口。 废弃工厂出口外是一大片空地,或许是太久没人来,周围生长着不少野草。 程阮出来后先是伸了个懒腰,一边大口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一边寻找着程宥扬的身影。可惜,她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正当她以为绑匪在耍她时,程宥扬的身影自她正前方出现了。 同行的,还有乔征聿。 程阮只看了程宥扬一眼便移开视线,没好气的问他: “钱呢?” 程宥扬神情冷峻,眉头紧锁着,他仔细打量了程阮几眼,视线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多停留了一会。 紧接着,他脱下风衣,走近程阮。 程阮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动作,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干嘛?离我远点!” 程宥扬脚步顿在原地,眸底沉沉浮浮,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意味不明的叫了她一声:“程阮……” 程阮不看他,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后,忍不住打断他:“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放心,你妹没事。” 就是被踹的鼻青脸肿而已。 程宥扬盯着她:“那你呢?” 程阮眸光微闪,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冷笑,“程宥扬,你惺惺作态给谁看?恐怕你巴不得我早点死。” 说完,也不给程宥扬讲话的机会。 程阮掏出对讲机,没耐心的冲对讲机那边的人吼道: “钱你自己想办法出来拿。” 正在打算吃瓜的绑匪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想陪你们玩了!”程阮一开始就打算跑路,“我出都出来了,现在再进去?你当我傻?” 绑匪:“你不讲武德……” “那又怎么样?”程阮说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转过身面向废弃工厂入口方向,慢悠悠道:“哦,我忘了,你在我身上绑了炸弹是,行,那你现在引爆,姑奶奶不活了!” 绑匪:“……” 一旁的程宥扬听着狠狠皱了下眉头,第一时间出声阻止程阮:“程阮,别乱来。” 他身侧跟着的乔征聿倒是没他反应那么大。 但视线也在程阮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不下五次,似乎在确认程阮身上到底有没有炸弹。 二人的动静尽数落在程阮眼底,她皮笑肉不笑的吐出一句: “啧啧,这么多人为我陪葬,我可真是太幸运了!来啊,你炸死我!” 绑匪:“……” 程阮听他没了动静,玩心大发,继续喊着:“炸死我!” 徐韫节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程阮挥舞着双臂,也不知在对谁讲话,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的狡黠,嘴里还大喊着: “炸死我。” “你怎么不炸?怎么?信号有延迟?引爆装置不给力?!” “你怎么当绑匪的?你这样能吃得上饭吗?要不年底考虑考虑转行?” “你不炸是不是?不炸我可走了!过了村就没这个店了哦亲!” 徐韫节:“……” 终于终于,程阮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对讲机那边的绑匪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行,老子服了你,你走!” 程阮一乐,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便听到绑匪又说了句: “把对讲机给你哥。” 听到绑匪对程宥扬的称呼,程阮脸色一沉,忍不住磨了磨牙,没好脸色的把东西扔到了程宥扬怀里。 “程大少爷,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趁程阮还没走,绑匪立马对程宥扬开口说着。 “第一,你拦下程阮,把她绑进来,我放了程宥依。” “第二,你放任程阮离开,然后,你自己进来领程宥依的尸体。” 对讲机那边正在故意装死以逃过殴打的程宥依一听这话立马装不下去了。 她大喊:“哥!救我!” 程阮缓冲了下绑匪话里的意思,明白他想干什么后,忍不住爆了粗口:“操,你他妈有病。”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偏过头去看程宥扬的反应。 下一刻,恰好与程宥扬投来的隐晦目光相撞在一起。 程阮脑子有根弦不自觉的绷紧了起来。 几乎同时,她听到程宥扬对乔征聿说:“阿聿,带她走。” 程阮眯了眯眼,不懂程宥扬什么意思。 乔征聿闻言则轻抬眉梢,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默默等待程宥扬的后话。 程宥扬神情冷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声音很淡,看向程阮的目光却暗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他说:“务必把程阮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保护好她。” 程阮说不上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就像是你有一只很喜欢的娃娃,他被人摆放在高高的橱窗之上,你触碰不到,也得不到,但你愿意为之去努力,可后来你发现再多努力也只是徒劳无功,反而会伤害到自己,于是你便放弃了他。 隔了很多年,那只娃娃凭空出现在你的书桌上。 你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他。 娃娃还是像从前一样光鲜亮丽。 分明什么都没变,可你就是不再喜欢了,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 仔细深究,你不喜欢的不是娃娃,而是当初那个狼狈无助的自己。 娃娃是载体,承载了你那段痛苦的过去。 犹如此刻,一切都太晚了。 到了今天,听到程宥扬这些话,程阮只觉得好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她眼底含着讥讽,直勾勾注视着程宥扬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代替程宥依去死。” 后者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催促了乔征聿一声,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程阮死死瞪着程宥扬,“程宥扬,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曾经纵容程宥依犯下的那些恶行。” 对讲机那边正在吃瓜的绑匪听的不亦乐乎,全然不知道危险正在逐渐来临。 和程宥扬默默较劲的程阮也没察觉到有两个人无声靠近了他们。 直到腰间忽然多处一只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她才惊然察觉到徐韫节的到来。 她抬头,撞进了男人漆黑深沉的眸子中。 与徐韫节同行的,是一个程阮从未见过的西装男人。 西装男人长相斯文俊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睛,程阮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程宥扬身边,平静如水的视线淡淡掠过程宥扬手中拿着的对讲机。 接着,他缓缓开口,一出声,便道破了绑匪的身份。 “姜越,玩的还开心吗?”声速缓慢,音色悦耳。 在场的人,程阮,徐韫节,程宥扬,乔征聿,只有程阮不知道西装男人的身份。 她关注的点在于绑架她的人竟然是那个男绿茶姜越? 程宥扬和乔征聿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西装男人的忌惮之色。 二人心照不宣选择静观其变。 气氛一下陷入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程阮听到对讲机那边的姜越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大爷的!江西行,老子不就是那晚认错了人吗?!你他妈至于天涯海北总追着老子不放?!” 第一百四十九章 程宥扬好像是我的亲生哥哥 行走在吃瓜最前线的程阮一听这话愣住了。 她无意识眨巴了两下眼睛后,一把拽住徐韫节的衣袖,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徐韫节轻轻嗯了声,垂眸看着她被绳索勒红的手腕,神情渐渐变得不悦,唇瓣紧抿着,颇有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疼吗?”他拧起眉头问。 程阮想说不疼,但望着男人俊美异常的脸庞,她心思一动,瘪了瘪嘴巴,娇气哭诉道:“疼。” 男人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听到程阮的话,眼神更冷了。 程阮见状冲他张开双臂,娇滴滴吐出个字:“抱~” 看她这样,徐韫节心底某块地方软得不成样子,伸手把人拥入怀中,微低下头,唇瓣安抚性的轻轻揉蹭着她的额角。 “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阮一边可怜兮兮的摇头,一把偷偷摸摸在他腰上摸了两把。 二人的动静很快引来程宥扬注目。 程阮脑袋靠在徐韫节胸膛上,无意中一瞥,刚好和程宥扬投来的视线撞上。 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程阮扬了扬眉梢,毫不犹豫的冲程宥扬翻了个白眼,接着把脸瞥向一边,拒绝和程宥扬对视。 另一边。 废弃工厂内,姜越整个人都快暴走了。 他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漏行踪的,某一刻,他灵光一闪,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就连上了。 他倒抽口凉气,气急败坏的冲对讲机喊道:“徐韫节!姓徐的你给我出来!我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怎么这么害我?!” 他知道徐韫节的本事,在场的人里能和江西行有联系的人……除了徐韫节,他想不出第二个! 这厮绝对是在报复他! 靠,早知道就不绑他老婆了! 姜越声音都快喊劈了,对讲机这边的徐韫节依旧没有半分回应,全心全意抱着怀里女人,耐心安抚。 程阮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徐韫节。 男人垂眸注视着她,眼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对于姜越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把姜越的话当成了空气。 此时此刻,伴随着姜越的质问,那个叫江西行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十分钟,我给你十分钟。” 说来神奇,他一句轻飘飘话便让姜越瞬间噤了声,“姜越,要么你自己出来,要么我的人把你绑出来,自己选。” 姜越:“……江少爷,江大总裁……你就放过我!” “五分钟。” “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像个小姑娘一样对我穷追不舍吗?!” “三分钟。” “操!”对讲机那边的姜越开启了暴走模式,“江西行你够了!” 程阮一边摸徐韫节的腰,一边悄摸注视着江西行那边的动静。 听着江西行和姜越的对话,程阮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正当程阮以为这个叫江西行的男人会再次缩短时间时,他却顿了下,接着爽快答应: “行。” 程阮:“……”磕到了。 她忍不住去看徐韫节的反应,却见徐韫节根本没注意别人怎么样,只专心轻揉着她被勒红的手腕。 程阮一颗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但这并不妨碍她打量程宥扬的反应。 但后者让她失望了。 程宥扬没有任何波动。 江西行回答得如此干脆,姜越听到后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江西行,你来之前没把我行踪泄露给我妈?” “没。” “说话算话?” “算。” “行,那你进来,正好把赎金捎进来,拿到钱,我就跟你走。” 程阮:“……”这孩子是傻,身份都暴露了,不进局子就不错了,还想拿钱? 江西行偏头看了眼程宥扬,旋尔,抬步超入口走去,并没有拿赎金进去。 程阮看着江西行远去的身影,情不自禁想跟上去。 还好被徐韫节拽住了。 “怎么了?”他问她。 程阮脑子比最快,说了句:“我想去观摩一下。”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抬手捂住自己嘴巴,“那个……我是说……” 徐韫节盯着她,眸光浅浅,夹杂着暖意,似乎想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话来。 程阮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对讲机里传来了姜越略微慌张的声音。 “喂,你做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动手动脚的……” “江西行,我让你拿来的赎金呢?!” “操,你手下从哪冒出来的?” “……” 再接着便是姜越问候江西行全家的声音。 相比于姜越的慌乱,江西行声音显地更加平静闲适。 “绑回去。” 对讲机那边恢复安静后,程宥扬回过头来深深注视了程阮片刻,接着,疾步冲进了废弃工厂内。 乔征聿慢他一步,在进工厂前同样看了程阮一眼。 程阮和他对视了一瞬间,不知怎的,莫名想起庄清语说会让乔家倒台。 程阮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淡淡。 其实,凭良心说,乔征聿对她不差。 正当程阮失神之时,身体被横打抱起,她没乱动,任由徐韫节抱着,甚至还从善如流的抱住了徐韫节的脖颈。 “那个人,你找来的?”她问徐韫节。 “嗯。” “你怎么知道绑架我的人是姜越?” “我查过他。” 程阮点点头,故意逗他:“你这么晚才来找我,就不怕他趁你不在的时候对我做什么?” 徐韫节开车来的,就停在入口不远处。 他将程阮抱进副驾驶,正弯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时,被她攥住手指。 他抬眼看她,她冲他歪头一笑,接着,她从副驾驶下来,凑上来,抱住了他的腰。 她仰着脑袋看他,“徐韫节,亲我。” 月光下,女人肌肤胜雪,明眸似秋水,唇瓣娇艳欲滴,宛如红透的樱桃。抬眼垂眉间全是灵动与明媚。 徐韫节亲上来的时候,力道很重,程阮的嘴唇都被他咬疼了,可她偏偏爱惨了这样的徐韫节。 这个吻,徐韫节占据领导权,程阮被他牵引着,她挑起来的火,却奈何体力不支,很快便受不了,抵着徐韫节的胸膛喘气。 “徐韫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程阮平复着呼吸,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徐韫节怀里。 “好。” “就是……程宥扬好像是我亲生哥哥。” 徐韫节沉默了。 良久,他轻轻抬起程阮的小脸,俯身,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叫她: “程阮。” 程阮耷拉着眼皮,没说话。 接下来,徐韫节的话犹如一淌泉水流进她心底,轻轻拂去她心底的焦虑。 徐韫节说:“无论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无论程家人在你的生命里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你记住,将来会和你共度余生的人是我。既然程家人的存在……或者某些意外事件的突发让你感到心力交瘁,那就别去想那些。无论是谁,他们都只能陪你一时。” 程阮心思一动,问他:“那你呢?” 徐韫节:“我想把你锁起来,最好是,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程阮闻言,似笑非笑的歪头看着他,沉思了片刻后,竟乖乖将两只手腕伸到了徐韫节面前。 “那你锁。” 男人微怔,接着,低低笑出声,声音撩人而不自知,程阮被他笑声撩到,耳垂悄悄红了。 这时,他说:“留着等下次。” “嗯?下次是什么时候?” “床上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章 和程宥扬永远绑在一起 程阮和徐韫节浓情蜜意之时,废弃工厂内的程宥依正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她一边脸颊上满是泥土,混合着血液、鼻涕、眼泪等一系列液体,泥土在脸颊上堆成了泥块。 整个人好不狼狈。 她手肘着地,半支着身子,眼眶通红的望着朝她走来的程宥扬。 “哥。”她虚弱出声,满脸的血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依依!” 程宥扬三两步冲到程宥依身侧,弯身将人揽在怀中,满目怜惜。 “哥,我害怕。”程宥依顺势抱住了男人的腰身。 程宥扬手臂穿过程宥依的腿窝,毫不费力地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别怕,哥带你去医院!” 程宥依无力的缩在程宥扬怀中,她身体一向弱,若换作平时,受到殴打后,她恐怕早就已经晕厥过去。 但此时此刻,她心中忐忑,一颗心像被放在油锅上煎熬。 程宥依有意无意的仰头观察程宥扬的微表情,盯了一会后她发现程宥扬的神情十分自然。 眼底流露出的怜惜之色也是真心实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宥依开始自我反省,她怎么能因为那个绑匪和程阮的三两句对话就开始怀疑自己身份? 程宥依这下稍稍安心了,逐渐开始认为绑匪是在胡言乱语。 很快,她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走出废弃工厂的同一刻,程宥依后怕的拽着程宥扬的衣袖,颤声问道: “哥,绑我的那个人是谁?” 程宥扬步伐微顿,但只是一瞬,他低声说:“哥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他本意是不想让程宥依知道那些会危及她正常生活的人和事,但这番话落在程宥依耳中便是换了一种意味。 她觉得程宥扬在敷衍她。 她认为程宥扬在袒护程阮。 程宥依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很快再次开口:“哥,你知道我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吗?” 不等程宥扬回话,程宥依紧接着开口:“是程阮。她和绑匪认识,是她让……咳咳,是她让绑匪殴打我。” 程宥扬闻言面色一下变得有些奇怪,垂眸看了看程宥依,没说话。 程宥依:“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 程宥扬:“不会。” 程宥依一怔:“哥,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是不相信我……还是过分相信程阮?” 二人说话间,程宥扬将程宥依放进了后车座,他直起身,俯视着车内的程宥依,什么都没说。 程宥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鲜少见道程宥扬如此沉默的样子。 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她还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下,程宥依选择以退为进,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当眼眶中有足够多的泪水后,她抬起头,埋怨地望着程宥扬。 她声音带着哽意:“哥,在这个世界上,你和我是互相最亲密的人,如果连你也……” 说到这,她落下一滴泪,“哥,我身上好疼啊……”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程宥扬很快心软下来。 “好了,先别说话了,我们去医院。”他弯腰坐进程宥依身旁的位置上,轻轻将她凌乱的发丝抚平整,“这件事,我会找程阮问清楚的。” “好。” 目的达到,程宥依冲程宥扬露出了一摸乖巧的微笑。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乔征聿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识趣的没有多言,坐进驾驶座,启动汽车。 - 程阮没受伤,也没必要去医院,她被徐韫节带回了他的别墅。 程阮一向胆大,今天的事不足以吓到她,她甚至觉得颇为无聊。闹腾了一下午,她什么都没吃。一回到家,她就催促着徐韫节给她做饭。 当然,这顿饭是程阮拿美色换来的。 吃过饭,程阮端着水杯发呆。 某一刻,她回神,偏头看了看正好收拾完碗筷的徐韫节。 “徐韫节。”她叫他。 男人朝她看来,擦干净手后,在她身侧落座,“嗯,怎么了?” 程阮摇头,“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徐韫节盯着她看了会,哼笑一声:“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程阮的面部表情实诚的很,头顶就差没飘着三朵乌云。 徐韫节接过她手中已经凉透的水杯放到茶几上,正垂眸思量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时,她对他说:“徐韫节,我今天在医院见到季梵礼了,我跟他道了歉。” 徐韫节神情敛着,没说话。 程阮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手机在徐韫节那边,在程阮的示意下,他随手拿起看了眼。 程阮问他:“谁?” “程家人。” “程宥扬还是……?” 徐韫节看她一眼,“程荣山。” “……别接。” 程阮大概能想到程荣山找她是为了什么,她不想见他,也不想面对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如同徐韫节所说,那些会让她失控的人和事,那些让她痛苦的经历,她不愿再去回忆,得不到的关爱,她也不再多做奢求。 程阮不想提起程家的事,扯开话题问徐韫节:“叶霜的事怎么样了?” 她记得,程冉被警方带去了警局调查。 徐韫节:“你继母,找方家压了下来,程冉已经被程家人带回去了。” 程阮拧起眉:“那叶霜的事……” 徐韫节抬手,指腹在她眉间轻揉,安抚道:“还差一些确切的证据,但很快了。放心,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实现。” - 彼时。 医院。 程荣山收到程宥扬的信息赶来了医院。 可来到医院后他才知道,原来程阮不在这里。 程荣山本来想直接离开,但仔细思量之下,他找到信任的医生,给他和程宥依做了一份亲子鉴定。 之后,他路过程宥依的病房外,看到了正站在走廊里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程宥扬。 “二叔。”程宥扬见他走近,叫了他一声。 程荣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先告诉程宥扬有关程阮的事。 他嗯了声,看向病房门,问:“她怎么样了?” “受了不少外伤,身上多处骨折。” 看着程荣山分不清喜怒的神情,程宥扬低声补充:“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程荣山:“程阮去哪了?” 程宥扬眯了眯眼,“她没事,也没受伤。” 程荣山怎么可能听不出程宥扬话里的隐瞒,但他没发作,转言问道:“绑匪是谁?” “京都的人。”程宥扬猜测,“应该是冲整个程家来的,目的就是要激化程家的矛盾。” 程荣山闻言后便是一阵沉思,须臾,他深深的望了一眼病房门,转头对程宥扬说道:“你在这里守着。” 程宥扬抬眼看他:“依依已经醒了,您不进去看看?” 程荣山沉默。 沉默便是无声的拒绝。 程荣山一向最疼爱程宥依,眼下的举动不由得令程宥扬觉得奇怪,但他没多问。 反而是准备要走的程荣山停了下来,回过头问他:“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吗?” 程宥扬眉梢轻挑,“您是说程阮?” “嗯。” 程宥扬以为程荣山又要利用程阮做些什么,他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低声道: “她现在很好。二叔,放过她。” 程荣山神情微变。 这时,病房门处传来动静,走廊内的两个男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只见,程宥依披着外套慢吞吞走了出来。 她一看到程荣山,眼中便迅速凝结上了泪水。 “二叔……” 程荣山看了她一眼,神情僵硬的别开视线。 程宥依没注意到这一点细节,她走到程荣山面前,低声道:“二叔,我哥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程宥扬望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什么,他眉头一拧,出声打断,“依依!二叔还有事要忙,你的事,等调查清楚再说。” 程宥依看向他:“哥,你不相信我?你该不会觉得是我冤枉了程阮?” 或许还是被绑匪的话或多或少影响到,程宥依强调了遍:“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程荣山在她话落之后看了看她,神情晦涩不明,问她:“你哥应该告诉我什么?” 程宥扬神情冷峻。 程宥依无视程宥扬的神情,脱口而出道:“是程阮!二叔,是程阮让人殴打我,她是故意报复我。或许……或许这场绑架也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哦?” 程荣山哼笑,只是那眼中并没什么笑意,他问程宥依:“你是这么认为?” 程宥依刚想点头,下一刻便撞进程荣山略带讽刺的眼神中。 她后背一僵:“二、二叔,您怎么了?” 程荣山收回视线,“没什么。” 话落,扭头离开。 什么话都没留给程宥依。 程宥依望着程荣山的背影,目光不断闪烁,眼底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慌乱。 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程宥扬也察觉到了程荣山的异常,他沉思片刻,回过神后,发现程宥依脸色苍白如纸。 他手抚上她的后背,“依依,你怎么了?” 程宥依反应极大的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他。 “哥……” 在程宥扬看不到的地方,程宥依满脸惊恐。 一心只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和程宥扬永远绑在一起? 她真的不能失去他。 - 相比于程宥依的心惊胆战,程阮这一晚休息的极好。 只是……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人吵醒了。 前来找她的人是速枭射击馆那个神秘男人的手下。 “程小姐。有时间吗?请跟我们走一趟。” - 程阮还以为那个男人不会再来找自己,毕竟……她不是苏幼恩的亲生女儿。 这次去速枭射击馆,徐韫节陪着程阮一起。 经过昨天的‘绑架事件’,徐韫节已经不愿再让程阮一个人出门。 对此,男人的手下也没多说什么。 来到速枭射击馆之后,程阮被工作人员带到她和男人经常见面的那间会客室里。 一进门,程阮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静等她到来的男人。 隔着一段距离,程阮静静打量着男人坚毅冷峻的眉眼,不知遇到什么烦心事,他那原本就偏薄的唇瓣抿的很紧。 程阮的视线在他右脸脸颊那道略深的伤疤上多停留了一会。 从小到大,在程阮的成长之路上,陪伴她最多的人,不是徐韫节,也不是顾少随,更不是程荣山。 而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的名字,她的身份,他的来历,他的家世,他的任何信息,都不会告知程阮半分。 可程阮能有今天,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在对待程阮时,他毫不吝啬。 从前程阮不理解男人的行为,甚至不止一次想偏过他的目的。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有一种关心,叫爱屋及乌。 她猜不出苏幼恩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地位。 但她料想,那是刻骨铭心的思念。 他把对苏幼恩的感情倾注倒了她身上。 程阮的视线太过赤裸,连徐韫节都感受到了,男人却还像没察觉她到来一般。 直到徐韫节前者程阮的手在男人对面落座。 男人才慢吞吞抬眼看了看程阮,“来了……”说完,他又打量了徐韫节几眼。 程阮嗯了声,等他先开口说出目的。 男人好笑的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模样:“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程阮想了想,回答道:“结果不是很明显了吗。” 她不是苏幼恩的女儿,不然,他也不会现在才找她。 程阮:“说起来,我还真有个问题,我妈她……是不是还没死?” 男人顿了顿,坦荡承认:“是。” 程阮鼻子一酸,“那……我能见见她吗?” “等以后有机会,她不在白城。” “她在哪?” “国外,接受治疗。”男人倒是有问必答。 但他没告诉程阮他是怎么救下烧炭自杀的苏幼恩。 “前些年,我一直在国外照料你妈妈,她清醒过一次,喊了你的名字,又接着陷入昏迷。所以,我才来到白城,找到你。” 程阮想了想,问:“你用我的血来干嘛?” “救她。不过具体怎么用,你无须知道。” 男人说完,视线转向一旁静默陪伴程阮的徐韫节。 他盯了徐韫节片刻,也不知在看什么,须臾,哼笑道:“徐韫节,久仰大名。” 徐韫节微微颔首,“不敢。” 男人:“程阮家里的事想必你也都知道了。” 徐韫节闻言看了眼程阮,后者依赖性的紧握着他的手。 男人瞧着面前这对苦命鸳鸯,又笑了一声,对徐韫节说:“关于我是谁,想必,你也有所猜测。” 徐韫节:“略知一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绑架程冉 略知一二…… 作为高中时期没少被徐韫节打击的一份子,程阮深知徐韫节口中的略知一二可不是真的只有一二那么简单。 她微微屏住呼吸,稍用力捏了下徐韫节手心。 在他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她冲他笑了笑,想让他跟自己讲讲这男人的身份。 徐韫节却只是淡笑不语。 二人对面的男人将一切尽收眼底,“那就好,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这话是对徐韫节说的。 话落,男人才看向程阮,道:“虽然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在她心里,你就是她的孩子。” 程阮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你妈妈身体虽然一直不好,但这段时间以来早就脱离了生命危险。她苏醒后,我会派人通知你,如果你想见她,就去京都找我。” 说到这,男人又看了徐韫节一眼,对程阮说:“他知道我的住处。” 程阮捕捉到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你要离开白城了?” 男人:“你可以这么理解。” 程阮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 这段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男人似乎还有事要忙,没留程阮,让手下把人送了出去。 程阮牵着徐韫节的手,磨磨蹭蹭走到射击馆大门外时才想起来问徐韫节有关男人的身份。 徐韫节看着她,只说了句:“京都那边有几个底蕴深厚的大家族。” 多余的话,他没说,但程阮明白了。 只是她不懂男人和她妈是怎么认识的。 徐韫节见她一脸郁闷,还以为她是为了男人要离开而伤神,他握紧了她的手,道:“短时间内,他不会走的。” 程阮点点头,“我知道。”她歪头看着徐韫节,“因为我妈的仇还没报,对吗?” 徐韫节微微颔首。 程阮深吸口气,脑袋往徐韫节手臂上靠,“徐韫节,你说,他会让程荣山血债血偿吗?” “会。”回答她的是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 程阮一时没了声音,稍稍抬头望着银白色的天际,神情看不出变化。 片刻,她出声: “徐韫节,你说,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什么时候会来?” 徐韫节视线滑落到她脸上,他没说话,伸手将人圈进了怀里。 这时,从速枭射击馆内走出一名工作人员,她匆匆走到程阮面前,将手中的一沓文件递给了程阮。 “程小姐,这是我们老大让我交给你的。” 送完文件,工作人员便离开,没有多余的停留。 程阮拧了下眉头,慢吞吞打开文件上下扫了两眼。 看清文件内容后,她一乐,歪头看向徐韫节,对他说:“你猜这是什么?” 徐韫节在她打开文件的时候扫了一眼,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但为了配合程阮,还是问了句: “什么?” 程阮扬了扬下巴,神秘兮兮道:“赵宣芮名下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 话落,她越过徐韫节看向速枭射击馆内,浅笑道: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除了你和顾少随,就只有他。” - 回别墅的路上,路过超市,程阮拉着徐韫节进去逛了一圈。 程阮喜欢囤食,扫荡了不少零食进购物车。 程阮看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姿态娇俏的上千挽住徐韫节的手臂,仰头笑道:“徐老师,你累不累啊?” “不累。” “我还想吃小龙虾。” “好,我去买。” “谢谢徐老师,我就知道徐老师最好了……” 程阮本来跟在徐韫节身后,但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绕到零食区去找自己最爱吃的零食。前后找了大概一分钟才找到,她伸起手臂,刚想拿货架上方最后一包番茄味薯片,腰间忽然多处一只手臂。 她回头,发现是去而复返的徐韫节。 程阮一脸不知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 徐韫节抬手帮程阮拿下薯片,“跟紧我,别乱跑。”他说。 程阮:“徐老师,这是在超市,有保安在,没事的,你别总绷着,笑一笑嘛……” 男人牵住她的手,扫了眼货架,问她:“还想买什么?” 程阮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好,那走。” 徐韫节和程阮前脚离开,后脚季梵礼的身影出现在了程阮方才所在的货架旁。 一女生满脸羞红的走到季梵礼身边,小声道:“那个……可以认识一下吗?” 季梵礼面上是温煦的笑容,“抱歉。”他看也没看女生,慢声道:“我有未婚妻。” 女生连更红了:“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 “徐老师,你现在都不用上班了吗?”程阮乖巧的跟着徐韫节,问他。 “我递交了辞职申请。” “为什么?” 徐韫节看了看她,唇边挂着浅笑,没回答她。 程阮意识到什么,抿起唇瓣跟着笑,“你回来当老师,是不是为了我啊?” “是。” “那是……想我了吗?” “嗯。” 程阮这下完全被取悦到了,拿出紧揣在怀里的文件,塞给了徐韫节。 “这个给你。”她对男人解释,“我是实在不想再和赵宣芮见面,所以如果以后她还敢再来骚扰你……” 程阮拿目光点了点徐韫节手心的u盘,“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徐韫节抬手蹭了蹭她额角的碎发,应声道:“嗯。” 二人已经买完东西,正朝收银台走去时,徐韫节忽然回了下头。 他看了眼身后那个距离他和程阮不远不近的一名穿着牛仔夹克的男人。 男人间徐韫节朝自己看来,恭敬地对徐韫节略微点头。 接着,男人视线扫了一圈周围,很快,和他身形相近的男人来到他身侧,几人对视几眼,齐齐转身,朝他们身后某个方位堵过去,拦下了季梵梵礼。 季梵礼神色平静的打量了几人两眼。 倒没有不悦的迹象,只是那双眸子愈加深沉。 - 走出超市时程阮心情还不错,但一看到守在超市外等她的人,她便高兴不起来了。 “阮阮……” 程荣山让人找了程阮很久,才查到程阮的行迹。他朝程阮走近时,徐韫节挡在了程阮身前。 程荣山这才注意到,徐韫节和程阮的手交握着。 程荣山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程阮先出声道:“你来的刚好,我们谈谈。” 程荣山有些意外,“那我来订……” 程阮打断他:“不用了,就在这说。” 话落,她看了看徐韫节手中提着的一大堆东西,决定跟程荣山长话短说。 程阮想了想,看向程荣山道:“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再回程家。” 程荣山:“你……知道了?” “嗯,但其实这件事对我来说挺无所谓的,无论我父母是谁,我都不在乎了。既然在我成长的路上他们没有出席,那以后也不必再出现,我不需要他们迟来的关爱。” “阮阮……” “爸。”程阮一喊出声,程荣山便愣了,徐韫节也看了程阮一眼。 程阮任由程荣山打量,她神情平静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爸,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否则,你当初不会只因为孙慧英的从中作梗便放弃了叶蕙,也不会在叶蕙还怀着你孩子的时候娶了苏幼恩。至于……方舒琦,她的存在就更为可笑了。” “你虐待我,是因为你以为我不是你的孩子,是因为你把对苏幼恩的恨发泄在了我身上。” “你宠着程宥依,是因为你觉得那是你最爱的女人给你生下的孩子。” “而现在,你回过头来找我,是因为你忽然发现所有事情似乎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在你的视角来看,或许你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那我呢?”程阮目光毫不遮掩的直视着程荣山,“我又有什么错?” 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她就要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虐待吗? 如果今天事情没有发生转变呢?如果她跟叶蕙没关系呢?程荣山怕是永远也不会对她心存愧疚。 程荣山从程阮提到叶蕙的时候,整个人便沉默了。 程阮心疼徐韫节拎着一大堆东西,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她最后说了句:“有些事,既然错了,不妨就让它一直错下去,反正,我也不需要你了。” 话落,主动牵住徐韫节的手,绕过程荣山向前走。 但没走几步,程荣山悔恨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 “阮阮,跟爸回家。” 程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程荣山一眼。 须臾,她笑: “好啊,不过事先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把程宥依赶出程家。”说到这里,程阮深吸口气,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她才是吴妈的女儿。你让她改回姓吴,把她从程家除名,最好是送到国外,任由她自生自灭,一辈子不许再让她踏入程家半步。” 程荣山一时失了言语。 程阮扬了下眉梢,没多说,留给程荣山思考的时间。她理解,毕竟是自己宠了那么多年女儿,程荣山舍不得也是应该的。 她不想回程家是真。 想让程宥依得到报应也是真。 就看程荣山怎么选择了。 - 回到家后,程阮心不在焉的缩在厨房里帮徐韫节洗菜。 她看着男人忙前忙后的身影,心底某块被甜蜜充盈,按捺不住,程阮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 男人动作顿住,稍稍偏头看了她一眼。 “徐韫节。”程阮一边叫他,一边将手偷偷蹭到了他腰上。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不安分的手,没有制止。 程阮:“吴妈这些年对我这么好,你说她是因为误会我是她女儿才对我那么好,还是因为她知道程宥依顶替了我的身份,处于愧疚,才对我那么好?” “你认为呢?” “都有可能。” 话落,程阮的手如愿碰到了。 男人浑身一阵紧绷,“程阮。”他回过身,眼眸黑漆漆的。 程阮没脸没皮的冲他笑,“在呢。” 话落,她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意有所指的扫了眼厨房内的摆设,道:“徐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空间挺大的。” “所以呢?” “徐老师……”程阮粘上去,“我都叫了你那么长时间的老师,也没见你真的教过我什么……” 男人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睫,低声问:“想学?” 程阮眨巴了两下眼睛,“想学!” 男人哼笑了一声,拦腰将人抱起。 卧室。 经历一番切磋后的程阮有气无力的揪住徐韫节的衣领,“这才第二次,你怎么这么会了?” 男人没理她。 程阮:“徐韫节,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了功课?” “程阮。”男人叫她。 “嗯?” “既然想学,那就专心点。” - 下午,一场寒雨毫无预兆的降落。 与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简陋巷子里,季梵礼的出现引人注目。 他撑着一把黑伞,寻着青石板,来到一所破旧的居民楼前。局门楼外的台阶上坐着个女人。 女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神情恍惚,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你好。”季梵礼在女人面前顿步,“请问,是叶霜的母亲吗?” 女人迟钝而麻木的抬起头,那双被岁月侵蚀的脸庞写满了绝望。 “关于您女儿的死……”季梵礼缓缓开口:“有件事我想你有资格知道。” 天空也阴沉沉的,巷子也狭窄,破旧,一眼看不到尽头。 - 另一边,程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徐韫节告诉了她一个消息:“程冉被绑架了。” 程阮听到这个消息后冷笑了一声,“呵,哪个好人这么懂的替天行道?” 徐韫节看着她,回答:“叶霜母亲。” 程阮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很快,她联想到她上次送去警局的那份录音已经传播开,叶霜父母知道其中原委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叶霜母亲是怎么接触到程冉的? 徐韫节静静看着她,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他开口道:“是季梵礼,他去过叶霜家,也见过叶霜母亲。” 程阮缓了缓徐韫节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在季梵礼的促成下……?” 徐韫节:“嗯,而且既然季梵礼选择这么做,必定会在幕后阻扰警方找人,叶霜母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不过,如果你想让叶霜母亲安然无恙,需要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她,阻止她。” 程阮:“我去找季梵礼要人。” 徐韫节拦住她:“他的目的是帮你除去程冉,达不到目的,他不会收手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方舒琦死了 “可我不需要他那么做!” 程阮说这话时已经开始有些急了,要不是徐韫节一只手紧按住了她的腰,她怕是早就冲出了家门。 徐韫节将人安抚下来,打了通电话出去,让人帮着查看程冉出事的路口监控。 尽全力、尽快找到程冉的下落。 当然,徐韫节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程阮。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个白城变了天,天空雾蒙蒙的,还飘着雨。 别墅内亮着灯,程阮静默的坐在沙发上等,徐韫节在旁边陪着她。 良久,消息没等到,等到了方舒琦的电话。 程阮看着茶几上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犹豫片刻,按了接通。 “阮阮,我求你,你救救你妹妹……我求你了!” 方舒琦目的这么直白,程阮也不跟她拐弯抹角。 “方姨,”程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十分冷漠的,“你这个话可就稀奇了,她出事跟我又没关系,我凭什么帮她?” 程阮不想让方舒琦知道她已经在帮忙找人的事。 电话那边,方舒琦的声音带着哀求,“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求你,你知道的内情一定比我多……” 方舒琦不傻,相反,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程阮没正面回答她,她反过来询问方舒琦:“你报警了吗?” “没有,对方说,不能报警。”方舒琦回答。 程阮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对了,我奉劝你一句,你对付不了那个人的,现在时间还充裕,你找你丈夫帮你。” 隔着电话线,程阮能明显听出在她话落后方舒琦呼吸微滞,片刻,缓缓出声道:“阮阮,你四年前出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让人绑架你的人不是我。” 电话没开扩音,但奈何房间安静,方舒琦的任何一句话徐韫节都能听到。 程阮意识到什么,悄悄往身旁的徐韫节脸上扫了一眼。 如她所料,男人幽沉的视线正直勾勾注视着她。 程阮下意识清了清嗓,“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他当初那一招虽然走的险,但却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让我和你的关系降到冰点,又能损坏你的名声,让你一时片刻内不能成为程家真正的女主人。” 方舒琦:“你都猜到了?” 程阮闻言冷笑,“能那么折腾我的,除了程荣山,还能有谁?方舒琦,我有个问题,他那么对你,你不觉得心寒吗?” 心寒吗? 方舒琦从来不允许自己去想那些。 “阮阮,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但自从那件事过后,你就再也不亲近我了。” 程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看在以前我拿真心对待过你的份上,我求你,救救冉冉。” “救她之后呢?把她救回来,然后纵容她继续是吗?” “我会好好教育她,也会让她承担责任。” “什么责任?” “我们主动认罪。” 这话,便是间接承认了程冉霸凌同学的事实。 程阮以前对方舒琦印象挺不错的,说实话,程冉走到今天这一步,连她都觉得不应该,毕竟方舒琦是个知善恶的人。 “你承认的倒是爽快,你女儿呢?她会甘心认罪吗?” 方舒琦:“是我没教育好孩子。”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值得换来一句没关系。要我看,程冉现在就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你们就好好受着。” “阮阮,我……” 没听方舒琦说完最后一句话,程阮挂了电话。 徐韫节在一旁平静地注视着她。 程阮以为徐韫节还不知道她曾经被人绑架的事,“那个,我……” “对不起。”男人打断她。 程阮掀起眼皮和他对视,二人目光交接,片刻,程阮淡淡摇头,“都过去了。” 徐韫节倾过身来,静静抱了她一会。 过后,他问她:“怎么不告诉方舒琦你已经插手了这件事?” 程阮神情微动,张了张嘴,吐出一句:“因为他们不配心安。” - 程家。 方舒琦神情憔悴的紧攥着手机不知所措。 不多时,佣人匆匆走进客厅,“夫人,先生回来了。” 方舒琦瞳孔一下有了焦距,立刻站起了身,待她起身迎到门口,刚好撞到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荣山……”方舒琦几乎立刻上前抓住了程荣山的手臂。 以往,方舒琦也总喜欢这么出来迎接程荣山,那时候程荣山还没什么感觉,但自从中午和程阮见过面后,他一看到方舒琦就会想起程阮的那番话。 于是,几乎在女人刚触碰到自己的一霎那,程荣山便甩开了她。 男人异常冷漠,“有事就说。” 方舒琦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掩去眸底的落寞,道:“冉冉出事了。” “嗯,”程荣山问都没多问,绕过方舒琦走进客厅,“程冉的事,你自己解决。” 他前脚迈进客厅,后脚便收到一条短信,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程荣山立刻转头匆匆往外走。 方舒琦挡在他面前,“你去哪?” 程荣山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上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收拾收拾,明天搬出去住。” 在方舒琦愣住的瞬间,程荣山又补充了句,“过几天,我会把阮阮接回程家。” 方舒琦定定的看了程荣山好一会,她说:“荣山,我们的女儿被绑架了。” 女人声音极轻。 程荣山冷眼看着她,“所以呢?我记得程冉害死的那个女生和阮阮关系不错,这件事阮阮不会善罢甘休,程冉做的事早晚会被揭发,程冉的人生早就毁了,这个女儿,你不要也罢。” 说完,程荣山又盯了方舒琦一会,没多久,冷漠而残酷的话自他口中溢出,“方舒琦,我后悔了。” 方舒琦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竭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冷静,自虐般问出一句,“后悔什么?” 男人显得毫不在意,他回答:“后悔年轻的时候来白城上大学,后悔娶苏幼恩,后悔跟你发生关系。程鸢、程冉两姐妹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 “错误……错误……” 方舒琦终于忍不住,大颗的眼泪坠下,“叶蕙的孩子就能被你捧在心尖上,我的孩子就只能用一句错误带过是吗?” 注意到女人源源不断的泪水,程荣山面色有一瞬间慌乱。 但一转即逝,让人来不及捕捉。 “叶蕙,你多爱她啊,爱到在跟我发生的关系的时候每次都要拿衣服盖住我的脸,你每次叫的都是她。” 程荣山眯了眯眼,刚张开嘴想说什么,便被女人打断,“别解释,程荣山,那个时候你不是失去了理智,你只是懒得装,你只是觉得我会一直迁就你。” 不知是因为心事被说中,还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即将不受控制,程荣山脸色差的厉害。 而当方舒琦说出下一句话时,程荣山脸上立刻布满了阴霾。 方舒琦说:“程荣山,我们离婚。我把属于叶蕙的身份还给她,我放过你了。” 程荣山捏起面前女人的下巴,目眦欲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舒琦对他笑,“没有哪一刻,我比现在更清醒。” 男人眯起眼,俯身过来,压在她耳边,沉声道:“我看你是欠收拾。” 话落,他将人横打抱起,扬声对守在门口的佣人说道:“吩咐下去,谁也不准去三楼。” 三楼卧室。 方舒琦重重被扔到床上,伴随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方舒琦平静开口:“我们这样算什么?” 男人狠狠瞪着她,“闭嘴。” 方舒琦:“你爱过我吗?” 程荣山没回答。 方舒琦忽然就笑了,她的笑声,使得男人停下,她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 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她温热的嘴唇,轻柔的亲吻过他的眉眼,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下巴处。 犹如先前的无数次。 她应该这么样做吗?当然不应该。 可她已经没有尊严了。 从爱上他那一刻开始,她就无可救药了。 有时候她也在想,她这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临了,又得到了什么。 - 方舒琦的娘家方家虽然这几年实力不如之前,但在白城也能说得上话。 当年,方舒琦要嫁给程荣山当续弦的时候,她父母坚决不同意。方舒琦一意孤行,违背父母,宁愿背负着小三的骂名,也要和程荣山在一起。 有人骂她不知羞耻,破坏别人家庭。 有人佩服她的勇气,放着好好的世家小姐不当去担小三的骂名。 这么多年,方舒琦和父母断了联系的同时,也背下了那些骂名。 二十多年前,方舒琦为了程荣山而脱离方家。 二十多年后,方舒琦为了程荣山的女儿而打破誓言,主动踏入方家。 好歹是自己的亲外孙女,方舒琦的父母放下一时芥蒂,求了不少人,费了不少力气,总归还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方家人要报警,但方舒琦阻止了。 于是,傍晚萧瑟的街道上,方舒琦孤身一人凭借那点蛛丝马迹,一栋接一栋的烂尾楼不断寻找。 终于,被她找到了。 - “找到了吗?”程阮已经完全等不下去,拽着徐韫节问了好多次。 徐韫节:“大概查到了位置,但具体地点还无法确认。因为叶霜的母亲并没有完全按照季梵礼的指使进行。换句话来说,她随时有可能失控。” 程阮想了下那种可能,面色微变,“位置在哪?我去找!” 徐韫节这次没再拦她,他拿上大衣,裹在了程阮身上。 - 一夜降温,狂风呼啸。 白城一夜入冬。 出了门要上车时,程阮忽然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自己脸上,她抬头,借着车灯的光,竟发现空中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她喃喃道。 徐韫节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 - 徐韫节的办事速度一向很快,可就算再快,也快不过一个母亲急切担忧的心。 如果程阮知道白天那通电话会使她和方舒琦的最后一次谈话。 她想……她至少不会对她恶语相向。 程阮暂时无法冷静下来用零碎的文字去描述她到达现场后所看到的一切。 火光漫天,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高楼岌岌可危,救援人员疏散群众,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推进警方的车。 程冉神情惊恐的呆坐在水泥地上,望着被炸毁、坍塌的烂尾楼,眼神空洞,像具没有生机木偶。 在这栋破旧的小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只有幸存者知道。 呼啸而来的冷风,夹着米粒般大小的雪直往人脸上刮。 程阮出来的时候穿的薄,在风里待了没多久,两条腿便被冻僵了,差点没站住。 “程阮。”徐韫节从她身后扶着她。 程阮迟钝的看了看徐韫节,慢声问:“方舒琦救出来了吗?” 徐韫节微拧起眉,“方舒琦死了。” 程阮唇边勾起僵硬的弧度,“开什么玩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从我跟她通完电话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五六个小时而已。” 徐韫节没再说话,漫天雪花下,他安静的陪着她。 程阮沉默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对不起。” 程阮看向火海的方向,忽然出声说了句。 “对不起。” 一连两句。 一个是对方舒琦,一个是对叶霜。 只差一点,只要再等等……徐韫节让人送去京都的尸检报告就能赶出来。 那样,叶霜的母亲就不必走上绝路。 方舒琦也不会…… 对不起。 - 程家。 程荣山拿到亲子鉴定报告回到程家时,已经是深夜。 他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方舒琦。 卧室也没有女人的身影。 程荣山只好找到佣人,问:“夫人呢?” “夫人今天下午就出门了。” “我离开后?” “是。” 程荣山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粗鲁,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拿出手机想给方舒琦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先被一通陌生的号码打响。 “你好,是程先生吗?” “我是。” 一旁的佣人还没离开,她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她回头,首先看到地上躺着一部黑漆漆的手机,视线往上移,是他们先生愕然慌乱的脸庞。 电话那边的人说:“程先生,首先很抱歉,您的夫人方舒琦女士不幸丧生于城郊一栋烂尾楼的爆炸案中,请您来警局认领一下尸体。程先生,节哀顺变。” - 那年冬天,方舒琦和程荣山在白城大学相遇。 时光谢幕。 死亡,即为重逢的另一种说法。 因为,有的人终于可以摆脱所有拘泥,去爱那个,初见时将她从雪地扶起来的温柔少年。 来时,再相遇的话,就约定在春天暖阳。 希望下一次,你可以给我一个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程冉认罪了 凌晨两点。 白城警察局。 程阮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静默的望着忙前忙后的警察,她身侧,徐韫节脱下外套,轻轻裹在她肩上。 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味道传来,程阮脑袋稍偏,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徐韫节刚和警方了解完情况,程阮一直在等他。 “怎么样了?”程阮拽住他的衣袖问。 徐韫节沉吟片刻,回答:“如果打官司的话,诉讼费我会替他们解决,你别想太多。” 打官司…… 对啊,绑匪死了,也就只剩打官司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程家不缺钱,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大概不会善罢甘休。 三个人,死了两个。 只剩程冉一个幸存者。 两个死者,一个是为了自己女儿走上不归路。 另一个,一样。 程阮忽地想起她被闫谟拦截那晚,她遇到叶霜,接着见到了叶霜的母亲。 当时,她告诉叶霜她可以帮助叶霜从那个小巷子里离开。 叶霜拒绝了她。 那时候她就知道,叶霜很爱自己的母亲。 程冉闭了闭眼睛,低着头问徐韫节:“爆炸是怎么回事?” “专业的引爆装置,普通人难以制作。”徐韫节也不隐瞒,他没把话挑明,但他知道程阮能听懂。 如他所料,程阮一语道破说:“季梵礼想让程冉死。” 徐韫节:“刚刚,程冉认罪了。” 他说:“程冉想见你。” 程阮垂着脑袋,神情看不出变化,片刻,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她耳中,这才使她慢慢抬起眼皮朝声源处看去。 五六米开外的地方,一脸泪痕的程鸢匆忙赶来,她先是看了眼程阮,什么都没说,从程阮面前经过。 程阮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连走都快走不稳了。 望着程鸢的背影,定睛三四秒,程阮收回视线,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她亲姐姐都来了,哪里还用得着见我。” 刚说完,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程阮眼帘, 是紧随其后的程荣山。 他走得很慢,慢到程阮可以清晰而直接的看清他面上的神色。 待他走近,程阮没忍住冷嘲出声:“你倒是很冷静。” 程荣山表情漠然,没回答她。 也不知道到底是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程阮又说了一遍,“方舒琦死了,你就这个反应?” 一旁,徐韫节看在眼里。 他目光从程荣山绷直的唇角扫过,伸手握住程阮的手腕,将人拉到身边。 “冷静一点。”他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程阮冷冷的瞪着程荣山。 她不想就这么离开,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没资格说什么。 便跟着徐韫节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警局。 二人离开后很久,程荣山依旧站在原地,他没再往里走,似乎一步也不想多踏。 - 警局外,赵宣芮的车就停在徐韫节车旁。 她守在车门旁,静静等待徐韫节的到来。 看到徐韫节身边的程阮时,她冲后者微微一笑,哪怕后者用再冷漠的目光看她,她也依旧保持淡定。 “徐韫节!” 赵宣芮熟捻的走到徐韫节身前拦下了他。 男人轻飘飘看她一眼。 因为是夜晚,灯光不是很亮,赵宣芮也就没看到徐韫节眸底的排斥和厌恶。 男人没理她,她像没察觉到一般,自顾自说道:“程鸢现在公司旗下的艺人,她妈妈出事,大晚上的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 一句话,算是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韫节没理她,偏头看了看身旁的程阮。 程阮察觉到他的视线。 二人对视一瞬。 赵宣芮在一边看着不痛快,出声打断二人之间萦绕着的氛围,“徐韫节,我们聊聊?” 徐韫节没说话。 程阮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歪着脑袋问徐韫节,“你想跟她聊吗?” 男人抬手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我去把车开过来。” 直接无视了赵宣芮的存在。 离开时也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赵宣芮。 - 远处。 从警局跟出来的程荣山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站在角落里,看了程阮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身旁传来一阵温润儒雅的声音,他才稍稍回神。 “程叔叔,您怎么在这?” 程荣山回过头。 是季梵礼。 季梵礼忽然出现,也不解释自己的来意,直接朝着程荣山方才的视线看过去,冷笑一声,道:“这个赵宣芮,还真是阴魂不散。” 程荣山眯了眯眼,“季少……” “叫我梵礼就可以。” “好,梵礼,你刚刚说的阴魂不散是指?” “赵宣芮。”季梵礼看向赵宣芮站着的方向,介绍道:“她是,徐韫节的朋友。仔细算起来,阮阮因为那个赵宣芮可没少和徐韫节闹不愉快。” 程荣山神情微动,眼底快速闪过什么,“阮阮不喜欢她?” “是啊,很不喜欢。” 季梵礼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道:“只要赵宣芮还存在一天,阮阮就永远不可能安安心心的和徐韫节过日子。” 话落,他瞟了一眼程荣山,慢声说:“要是哪天她能出场意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说者有意。 听者也上了心。 季梵礼目的达到,冲程荣山微微颔首道:“程叔叔,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相比他,程荣山便显地有些心不在焉,“好。” - 警局外路边。 一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 车内,男人靠窗坐着,偏头望着窗外,侧脸轮廓冷硬,眼神不带温度。 有人将程荣山和季梵礼的对话完整给男人叙述了一遍。 男人听完后没说话。 他身边的人问他,“老大,今晚还动手抓人吗?” 男人扯了扯唇角,“等等。” “等?” “嗯,”男人声线慵懒,“把回京的时间延迟。” 有人费尽心机为程阮做打算,他总不能搅了那人的好事。 - 徐韫节的车缓速驶离,赵宣芮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回想起徐韫节方才无视她、忽略她,却对程阮嘘寒问暖的样子,赵宣芮就感觉一阵心梗。 空旷的路边,程荣山朝赵宣芮走了过去。 “想嫁进徐家?我可以帮你。” 程荣山的声音刚响起时,赵宣芮脸上的嫉恨差点没掩饰住。 她猛地回头,认出这人是程阮的父亲。 她急忙敛下面上的神色,没说话,转身就走。 “不瞒你说,”程荣山叫住她,“我并不希望我女儿和徐家大少爷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闫雨薇之死的真凶 赵宣芮神情微动,缓缓回过头,不确定的问了句:“徐家不是和程家早就订下了婚约吗?” “那是徐韫节的父亲欠我一个人情。” 程荣山说,“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程家和徐家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不希望我女儿嫁过去看人脸色生活。” 看脸色? 赵宣芮轻轻皱了下眉头,就徐韫节对程阮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那个样子,谁能让程阮受委屈? 谁又敢让程阮受委屈? 倒是她曾听程鸢提起过一嘴,说程阮的父亲对程阮极差,小时候经常虐待程阮。 想到此,赵宣芮扬眉看向程荣山,问:“你对程阮和徐韫节的事了解多少?” 程荣山背对着赵宣芮,他眯起眼:“程阮是我女儿,你说我对她了解多少?” 赵宣芮面露怀疑,是这样吗? 可在她看来,程阮应该并没把她和徐韫节高中就曾在一起的事告诉程家人。 赵宣芮心思百转千回,犹豫纠结良久,还是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程荣山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我是你最后一条可选的路。想好了,就去郊外林山别墅四十号,我会帮你。” - 回家的路上,程阮挨不住疲惫,小憩了一会。 等她醒来,车已经停在了门外。 “醒了?” “嗯。” 程阮刚醒,身上没什么力气,她撒娇似的冲男人抬起手臂,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程阮如愿窝在徐韫节怀里,被他抱下车。 回到家里,程阮有气无力的呆坐在沙发里,徐韫节靠近她的时候,被她抱住了腰。 “徐老师。”她声音闷闷的,“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徐韫节知道她累了,拿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也带着安抚的意味:“说。” 程阮沉吟片刻,抬头看他,眼眸里似氤氲着一层雾气,像清晨最娇艳的白玫瑰,引人采撷。 她张嘴道:“是关于闫谟的妹妹,还有我和程宥依之间的一些事。” 说着,她松开徐韫节的腰,把人拽到身边坐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她对徐韫节简单讲述了程宥依小时候仗着程荣山纵容而对她做出的那些恶事。 眼看着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程阮开始有些后悔告诉徐韫节这些事。 因为怕徐韫节会做出什么,程阮最后一笔带过了很多事,匆匆讲完了她和程宥依之间的那些过往。 可徐韫节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他压低声音,“程宥依那样对你,没人阻止?” 程阮犹豫道:“每当我想反抗的时候,程荣山都会催眠我,把一切伪装成风平浪静,平息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会忘记程宥依做过的那些事。就连我,也是前些日子在射击馆接受催眠后才逐渐想起从前那些细节。” 瞧出程阮神情中略带的那点小心翼翼,徐韫节深吸口气,掩去了眼底暴露出的戾气。 他平复心情,问程阮:“闫谟的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程阮啊了声,这才想起自己最重要的部分还没讲,她告诉徐韫节,“闫谟的妹妹叫闫雨薇,初中的时候,她和我是同班同学,初中毕业典礼那天,她跳楼自杀了。” 说到这,程阮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最后一个见过闫雨薇的人。” 徐韫节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他们都觉得,闫雨薇的死和我有关系,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过闫雨薇的人。这些年来,我想解释,但偏偏我没有那天的记忆,就连闫雨薇这个人在我的记忆里也是十分模糊。” 徐韫节思考了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眉头皱的很紧,“你是说,程荣山把你催眠了。” “嗯。” 徐韫节视线在程阮眉眼间转了转,猜测道:“那你现在都记起来了?” “前些天忽然就想起来了,只是一直没说,初中毕业典礼那天,我的确见过闫雨薇。” 程阮回忆道:“在天台上,我跟她说过几句话。不过,她当时没理我,所以没多久,我就走了。” “而就在我走后,闫雨薇跳楼了!” 徐韫节看着她,似乎觉得有些荒唐,他冷笑一声,“所以你就被认成了凶手?” 程阮点点头,“因为闫雨薇省钱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症,所以所有人都以为闫雨薇死于自杀,但其实并不是……罪魁祸首是施暴者,是程宥依!” 接着,程阮又简略的给徐韫节讲了一些程宥依曾经施暴其他人的往事。 因为时间太晚,程阮也没什么精力再说其他,她把一切告诉徐韫节后,留下一句:“你给闫谟打给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 话落,打算去浴室洗澡。 徐韫节拉住她的手臂,确认了遍,“我打?” 程阮歪头看着他笑,“要是我背着你联系闫谟,你会不会生气?” 男人喉结滑动,“不会。” 程阮勾了勾唇,“徐老师,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把我、闫雨薇,还有程宥依之间的事跟闫谟说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办。” 程阮进浴室后,徐韫节拿她的手机给闫谟打过去了一通电话,也没管这个时间点闫谟会不会在休息。 客厅里,男人神情阴沉,眉宇皱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盛满了冷意。 电话响了大概十几秒的时候,通了。 那边的人上来第一句就是:“哟,今天是吹了什么风,作天作地的程大小姐竟然能想起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徐韫节面无表情打断闫谟,“是我。” 他甚至没说是谁,但闫谟在他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 电话那边的闫谟一下噤了声。 徐韫节:“程阮有几句话让我替她转告你。” 接下来的话,他语速不急不缓,充满了耐心。 而对面的闫谟听完后,直接蹦出一句:“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徐韫节:“想为你妹妹报仇吗?” 闫谟:“什么意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清楚点。” 徐韫节顿了顿,道:“精神所是个不错的地方,适合半死不活的人度过残生。” 电话那边,闫谟腾地从床上坐起身,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帮我?你他妈纯属为了给程阮出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那就得看闫谟的本事了 徐韫节将手机拿远了些,“所以,你做还是不做?” 闫谟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语调又慢又傲,“你不怕我把你今晚的话告诉程阮?” 徐韫节轻眯起眼睫,他沉默了下,对闫谟说:“程阮正因为她继母的死而心情低落,你要是想火上浇油,那就尽管让她知道。” 闫谟:“……威胁我?” “所以,你做还是不做?”徐韫节耐心实在有限。 闫谟:“你的计划是什么?” - 翌日。 程宥扬在医院守着程宥依,哪也没去,得知方舒琦死讯的时候,刚陪程宥依输完点滴。 程宥依在前面走着,见程宥扬接完电话后便沉默,她又折回来,问程宥扬:“哥,出什么事了?” “依依,去换衣服,待会跟我去殡仪馆一趟。” 程宥依倒抽了口冷气,“谁、谁出事了?” “程冉被绑架,二婶为了救她,死了。”说这话的时候,程宥扬神情凝重。 程宥依也刚经历过绑架,她至今想起来仍旧后怕,“怎么……又是绑架?” 程宥扬低头看着她,“去换衣服。” “我……”程宥依犹豫着问,“我能不去吗?” 程宥扬定定凝视她片刻,他点头,“好,那你留在医院。” 程宥依却在此时急忙扯住程宥扬的衣袖,道:“哥,我害怕,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在医院。” 程宥扬:“我会让保镖守着你。” “哥……”程宥依愁眉苦脸的晃了晃程宥扬的手臂,“你就不能不去吗?” 程宥扬拧了下眉,“依依,平心而论,方舒琦对我们不错。” 程宥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须臾,还是妥协道:“那……那你早点回来。” - 程阮一大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半梦半醒中扫了眼来电人姓名,看清屏幕上的三个大字后,接通电话,上来便冲对边喊道:“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顾少随你怎么一点道德心都没有?!” 说话时,程阮完全忘记了自己枕边还睡着个人。 等她反应过来转身时,看到身后的男人早就已经起床了,但被窝里还有余温。 电话那边的顾少随即便被吼也没有半分的不悦,他语气一如往常,吊儿郎当道:“程小阮,我这么久没给你打电话,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这样,程阮也跟他吵不起来。 想起自己的确很久没有和顾少随联系,程阮忍不住软了语气:“有啊……” 她慢吞吞的将自己近来所经历的一切毫无保留的话告诉了顾少随。 听她讲完,顾少随很久没说话,“发生那么多的事,你一件也不告诉我?” “我……” “啊,也对,你现在都有徐韫节了,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兄弟。” 程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装了。话说回来,你这段时间死哪里去了?” “被我爸关了禁闭。”顾少随解释完自己一段不联系程阮的原因后,又问程阮:“说真的,那个程宥依……你怎么办?” 程阮躺在床上,神情莫辨,“你还记得闫谟吗?” 顾少随在脑海里过了过这号人物,“记得。” “程宥依害死了闫谟的妹妹,闫谟不会放过她的。” 顾少随沉默下来,“那程宥扬呢?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程宥依身败名裂吗?” 程阮冷笑一声,“那就得看闫谟的本事了。” - 医院。 程宥扬找到保镖让他们保护好程宥依,保镖却面面相觑,回答程宥扬:“少爷,先生让我们去保护程氏集团新一任总裁。” 程宥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先生今早签署了股份转让书,把总裁的位子让给了程阮小姐。另外,先生让您跟我们回程家。” “哥!” 程宥扬还没来得及多问,便见原本应该待在病房里的程宥依匆匆朝自己跑了过来。 程宥依满脸的惊慌失措。 程宥扬视线往她身后探去,清晰而直接的看到了几位警察朝程宥依跟过来。 程宥依疾步躲到程宥扬身后,指了指面前跟着她的那群警察,道:“哥,他们……?” 程宥扬沉默间,警察在二人面前顿步,“程宥依小姐是,有关八年前您一位同学坠楼的案子,我有几个问题想跟您了解一下。” - 程阮和顾少随打完电话起床后,徐韫节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他告诉程阮吃完饭后会带她去一个地方。 程阮好奇心重,为此,一向做什么都喜欢磨磨蹭蹭的她,硬是三两口就把早餐吃完了。 徐韫节无奈的看了她一会儿,告诉她道: “今早,警局的人去医院找程宥依了解几年前闫雨薇坠楼一案的细节。程荣山知道后让人去医院把程宥扬带回程家,程宥扬没走,选择在医院守着程宥依。程荣山不想让程宥扬掺和进那些事,现在,两拨人现在正僵持着。” 程阮刚喝完牛奶,唇瓣上还沾着奶渍,她下意识说到:“那么久之前的案子,现在突然翻了出来?闫家施压了?”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徐韫节回复她:“大概。” 程阮:“那你是要带我去看热闹?” “你可以这么理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徐韫节和闫谟的默契 程阮慢慢眯起眼,起身朝徐韫节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像只小猫似的往他身上拱了两下。 “你不对劲……”程阮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猜测道:“徐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男人浅淡柔和的视线在她唇畔扫过,喉结滑动两下,他轻笑,“你觉得呢?” 程阮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睛,她慢吞吞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不烫。 应该没脸红。 男人盯着她的动作,眸子里染着笑意,在她转过头去不看他的时候,他手掌覆上她后颈,她被迫转过身来,他找准时机,毫无征兆俯身过去吻住了她。 程阮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脏立马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刚想回应这个缠绵的吻,便感觉一股湿腻的触感在自己唇畔划过。 她反应过来徐韫节在干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厉害了。 吻毕,程阮指尖都发麻。 她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小下,接着扫了眼男人那张清隽禁欲的脸,犹豫了两三秒后,还是一把扑进了男人怀里。 “徐老师,你好会啊……”她手臂攀上男人的脖颈,窝在他怀里对他笑,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略带了点调情的意味。 男人扬了扬眉梢,和她一样,眼底染着某种意味,他轻笑一声,长指绕到程阮耳畔,捏住她的耳垂,轻揉起来,动作漫不经心。 下一刻,他俯身,压着声音在程阮耳边吐出一句:“别谦虚,这都是你言传身教的功劳。” 男人的气息又轻又揉,像千万根羽毛轻抚过程阮心尖,她手指不自觉缠紧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言传身教……对啊,高中时期她可没少对徐韫节干一些流氓才会做的事。 程阮说不感慨是假的。 毕竟高中时期的徐韫节像座冰山一样冷,现在被她带成这样…… 程阮以为自己会觉得羞耻,但恰恰相反,当她想到这一点时,总有股自豪感。同时,她也很感谢当初那个勇敢的自己,没皮没脸的追了徐韫节一整个学期外加半个寒假。 换到现在,她可能还真没当初那么有勇气。 还好,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经历那么多不幸后,她和徐韫节还在一起,还在彼此相爱。 程阮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指尖轻轻戳了下男人胸膛,问他:“不是要带我去看热闹吗?” 男人看了眼她的手指,“不急。”他说。 程阮拧了下眉头,不懂他什么意思。但下一刻,被某人拦腰抱起走向卧室时,她懂了。 - 一番荒唐。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 程阮不知道徐韫节要做什么,但她现在对他很依赖。 尤其是某种事情做多了,她习惯性的把所有事情交给徐韫节处理决策,她就安心当个废物。 所以在徐韫节带她走进医院安全通道里的时候,她也没犹豫,只是多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放着电梯不坐要走楼梯?” 回应她的是徐韫节一个幽深的眼神。 程阮下意识放慢了步伐,前思后想,她还是想知道徐韫节带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她张开嘴巴,刚想出声,一道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拧起眉头,仔细看了眼此刻正神情惊慌失措着从楼上匆匆往下逃的女人,确认是程宥依无疑。 程宥依怎么……? 程阮快速看了眼身前的男人,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还没来得及深想,程宥依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程阮身前的徐韫节早有防备,在程宥依扑过来时拉着程阮及时侧过身闪开。 程宥依扑了个空,差点没从台阶上一头栽下去。 她恶狠狠的瞪向程阮,“程阮……是你害我!是你害我对不对?!” 如果眼神能杀人,程宥依此刻怕是已经将程阮千刀万剐。 程阮睨着她,“你他妈有病,谁害你了?” 程宥依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在程阮记忆中,她从来没见过程宥依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印象中的程宥依只会在人前装柔弱、装无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把自己的丑陋面孔全部暴露了出来。 程宥依指着程阮,气得神情扭曲,“你……你还不承认?是不是你向警察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在二叔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不然警察不会找上门,不会认定她是杀人凶手,也不会要把她带回警局。 还有二叔,二叔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才忽然对她这么冷淡?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程阮! 程宥依越往下深想,内心那股狠意就愈加汹涌,她急切地想做点什么来挽救现在局面。 不知想到什么,她慌乱的目光忽地一凝,沉沉落于程阮身上。 下一刻,她唇畔勾起了一抹阴毒的笑容。 趁程阮不注意,她冲上前想扯住程阮的手臂,在程阮耍开她的时候她就可以顺势‘跌’下楼。 这样既可以博取她哥的怜惜,又可以躲开警察的询问。 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修复她和二叔的关系。 不管她是不是二叔的孩子,她相信二叔对她是有感情的,她不信二叔真的对她那么狠心。 程宥依想的天衣无缝,唯独遗漏了徐韫节。 也不知道,她的一切微动作全部被徐韫节捕捉到。 所以,几乎在她刚有动作时,徐韫节便抬手钳制住的手腕。 男人眼神冷厉,狠狠一捏,她顿时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啊——放手!”程宥依尖叫起来。 徐韫节面无表情的睨着她,目光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程宥依无意中对上徐韫节的眼睛,吓得立刻停止了尖叫,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气氛莫名沉寂下来之时,从楼上传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大概不低于七个。 程宥依神情一变,她知道,是警察追来了。 怎么办? 她不想坐牢! 程宥依怕了,真的怕了!她想赶紧逃离这里,可男人死死捏着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宥依深感绝望之时,眼前忽地被什么东西闪了下眼睛。 她定睛去看,只见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开过刃的匕首。 她大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膝盖被人重重一折。 程宥依倒下后,徐韫节拿匕首快速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 他身后,程阮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程阮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徐韫节将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塞到早已呆若木鸡的程宥依手里。 程宥依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血,整个人傻了眼,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几乎在徐韫节起身后,几名便衣警察赶到现场。 程阮顺着混乱的脚步声抬头看去,她最先注意到的人不是警察,而是跟在警察身后的闫谟。 闫谟和她对视一眼,接着懒洋洋扫了眼现场的血迹,轻嗤道:“王警官!这怎么还有人持刀伤人呢?不会是哪个患上精神病的疯女人精神错乱了,身为警官,你是不是应该维护一下秩序?”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闫谟,在闫谟话落后,徐韫节手指按在自己手臂的伤口处,闷哼了一声。 目睹全程是程阮:“……” 呵,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徐韫节和闫谟还能有这么默契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敬你是程阮的亲哥哥 闫谟口中的王警官观察了下现场的情况,对几名同事道: “控制住她!” 这个她,值得自然是还傻傻握着匕首的程宥依。 徐韫节刚刚那一脚没收力道,程宥依的腿骨折了都有可能,此刻被警察从地上拽起来,她疼得脸色发白,慌乱的替自己解释: “我没有,我不是……” 程阮静静看着程宥依,心中冷笑。 从来都是程宥依冤枉别人,如今,也到了程宥依有口说不清的时候。 程阮慢慢呼出口浊气,探究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脸上扫过。 在闫谟和徐韫节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看到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的男人站在一起和平相处,程阮察觉出二人之间有猫腻。 她沉思片刻,忽地联想到方才下车之后徐韫节有意无意避开她接了一通电话…… 她知道徐韫节有自己的事业,以为徐韫节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没想到…… 可他们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昨晚? 警察给程宥依带上手铐的同时,程宥扬赶来楼梯间,程宥依眼睛顿时一亮。 “哥!救我!” 闫谟顺着程宥依的目光往身后扫了眼,在程宥扬路过他身侧时,他伸出腿挡住了程宥扬的路。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慢吞吞开口:“我敬你是程阮的亲哥哥,所以称呼你一句程大少!” 程宥扬面上的不耐瞬间僵住,冷淡的目光扫向闫谟,“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错方向了,你亲妹妹,在那呢……”闫谟拿下巴指了指程阮所在的方向。 程阮还在沉思,蓦然听到闫谟的话,她下意识抬起头,紧接着,猝不及防撞进了程宥扬那双幽沉的眸子里。 程宥依在一边心急如焚,“哥,你别相信他!” 程阮懒得和程宥扬大眼对小眼,她看向徐韫节手臂上的伤,没什么好语气的问他:“疼吗?” 徐韫节察觉到了她的不悦,抿了抿唇,没说话。 程阮扶着他的手臂,绕过众人,给徐韫节找地方包扎伤口。 路过闫谟和程宥扬时,她板着脸道:“让开!” 是个人都能看出程阮脸色不好。 闫谟微眯起眼睫,和徐韫节对视了一眼。 - 程宥依后来有没有被带走,程阮不清楚,但她猜测程宥依逃不掉。 徐韫节和闫谟都做到了这种程度,明显是要毁了程宥依。 徐韫节伤口不深,就是流了很多血,包扎完伤口后,程阮站在走廊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半晌,她吐出一句:“我就不该把我和程宥依的事告诉你。” 徐韫节拉住她的手,“不严重。” 程阮:“你跟闫谟想做什么?” 徐韫节:“你放心,下半辈子,我还得守着你,所以我不做违法的事。但这并不代表我在知道那些事后,还能容忍程宥依的存在。”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 话没说完,程阮猛地止住。 因为她看到了程宥扬朝她和徐韫节的方向走了过来。 程阮起身就想走,徐韫节拉住她,声调温柔,“程阮,趁今天,把所有事情说清楚。” 程宥扬走近的时候,刚好听到徐韫节这句话。 程阮知道徐韫节什么意思,她沉思片刻,觉得徐韫节说的也有道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把所有事情说个清楚。 程阮点头,“行,我跟他去别的地方谈,你的车我开走了,你自己打车回家。” 话落,程阮掀起眼皮看了看徐韫节,拖长调子,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哦,我忘了,你这个样子,也没法开车。” 男人微怔,接着,眼底流露出一抹无奈。 程阮扫了眼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自己的程宥扬,“你找我干什么我大概猜得出来,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待程阮和程宥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里,徐韫节才收回注视着程阮背影的视线,同时,两个年轻男子来到了他面前。 徐韫节扫了两个人一眼,吩咐道:“保护好她。” 两人齐齐颔首。 这时,闫谟的一条短信发过来。 “把人哄好没有?赶紧下楼去警局录口供,磨磨唧唧!慢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会选谁当妹妹 上午十点左右,白城飘起了雪。 医院入口台阶处。 寒风袭来,程阮裹紧了大衣,下台阶前,她扫了眼身侧的男人,问他:“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回答她的是男人的一阵沉默。 程阮也不着急,怡然自得的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飘着雪花,她伸出手,接住一瓣雪花,可惜,雪花触碰到皮肤后很快便融化了。 程阮鼓起了下腮帮子,悻悻收回手,这时,男人出声了。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宥扬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挑破一切的闫谟。 程阮没看程宥扬,所以分辨不清楚程宥扬在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单从声音分辨的话,程阮觉得程宥扬现在还是挺冷静的。 程阮忽略身侧那道灼人的视线,语调颇为随意的说道: “谁知道呢……要不,你就当闫谟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给男人提着建议,“你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出了医院,你还是程宥依的好哥哥。” 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在乎。 程宥扬凝着眉,并没有被程阮的话影响到,他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阮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回答道:“我和程宥依同一时间被绑架那天。” “所以,依依也知道?” “或许,不清楚。”程阮防备姿态明显。 程宥扬慢慢眯起眼,“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阮冷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程宥扬看着她,无声沉默。 程阮:“我现在生活的很快乐,不想被人打扰现在的平静。” “二叔知道这件事吗?” 程阮若有所思的看了程宥扬一会儿,“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和程宥依是怎么被人调包的?” 程宥扬再次沉默,神情冷峻,眉眼间透着一股冷硬。 程阮扯唇冷笑了声,晃动手中的车钥匙,走到停车场,然后对身后跟过来的程宥扬说道: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 雪越下越大,程阮放慢车速,等到达郊外墓园的时候,雪花已经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的银装。 墓地。 程阮步履不急不缓,闲庭信步,像走在自己家一般。 事实上也是,除了程家,墓园是程阮最常来的地方,她经常来看望苏幼恩,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这块墓地是整个白城风水最好的一块地,有名望、或者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都会把自己家人葬在这一块墓地。 苏幼恩墓碑旁不远处就是叶蕙的墓碑。 两座墓碑距离不远,但程阮单独拜祭叶蕙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很少会把注意力放到叶蕙身上。 自从知道她有可能是叶蕙的孩子后,她想过来祭拜,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眼下和程宥扬一起过来……倒也刚好合适。 程阮在两座墓碑间伫步,然后转过身,入目的是程宥扬那张冷峻的脸。 “我和程宥依的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男人静静看着她。 程阮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直视着他,说:“总结来讲,就一句话,程荣山亲手害死了他和苏幼恩的孩子,怕事情败漏,他找了弃婴代替那个死去的孩子。同时,他的母亲,也就是你我的亲奶奶孙慧英,她因为看叶蕙不忿,便私自调换了叶蕙和苏幼恩的孩子,但她不知道苏幼恩真正的孩子已经死了。” “一切阴差阳错,二十几年的错误,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程阮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因为她觉得这些事和她关系不大。 早在当初决定离开程家的时候,她便对程家所有人失去了期待。 程阮说的很直白,这些内情,程宥扬也猜测过,事实和他所料想的相差不大。 他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程宥依是那个弃婴?” 程阮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程宥依不是弃婴,我猜,她应该和吴妈有血缘关系。” 想当初,程荣山以为她才是他从孤儿院抱来的孩子,还想用挑破她身份的方式来把她赶出程家,继而给程宥依、程宥扬铺路。 现在回头想想,程阮还是挺感慨的。 她想,如果她不是和叶蕙扯上了关系,程荣山也不会对她心软。 这会儿,雪越下越大,程阮拍落身上的雪花,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程宥扬很快察觉她的注视,对上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没什么,”程阮耸了耸肩,“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比如,关于我和程宥依,你会选谁当妹妹?” 虽然是笑着问出这句话,但程阮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堆积在眼底的反而是浓重的戾气和不屑。 程宥扬注意到了,他回答她:“程阮,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 而回应程宥扬的则是女孩不屑一顾的冷笑。 “程宥扬。”程阮叫他,语调很难说不讽刺,“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布娃娃,房间里经常摆着一大堆娃娃。” 程宥扬神情微动,慢慢垂下了眼帘。 “有一次,程宥依进我房间偷拿了我最喜欢的那只布娃娃,我找她要,她不肯给我,推搡过程中,她摔倒了,头磕在地上,嚎哭不止。”程阮回忆道,“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你、程荣山,没有一个站在我这边,你们都认为是我小题大做,是我的错,是我害程宥依受伤。” 这件事,程阮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后来程荣山因为这件事罚她整整两天不许吃饭。 程宥扬记得这件事,他当时没站出来,一是因为他注意力全在程宥依身上,二是因为程荣山不允许他对程阮好。 如果他当时站出来求情,只会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所以,他在事后偷偷送给了程阮一只玩偶当作安慰。 程宥扬叹了口气:“程阮……” “当然了,”程阮打断他,笑言:“你后来又瞒着程荣山和程宥依偷偷送给了我一个娃娃。我一直挺想问你的,你为什么那么做,是因为愧疚吗?因为你明明目睹了全程,你知道是程宥依有错在先,但你没有制止她,也没站出来替我说句公道话。” 一口气说完这些,程阮很平静。 “是因为这些吗?程宥扬。” 男人静默的看着她,不语。 程阮冷冷勾唇,“程宥扬,你知道吗?从那以后,你送我的所有玩偶,我一个不留,全烧了。对了,包括你这次回国后送给我的那只娃娃。我回家当天晚上就烧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程阮欠顾少随一条命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同情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程阮直勾勾地看着程宥扬,一点余地都不留的说道:“你们,所有人。” 每个字都咬的极重。 程宥扬脸色沉了沉,依旧什么都没说。 程阮:“程宥扬,无论你是我的谁,无论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跟你以后都只能是陌生人。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说真的,你完全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你依然还是程宥依的好哥哥,可以继续维护她,我完全不会在意这件事。” 说完,程阮回头看了眼苏幼恩的墓碑,放软语气道:“妈,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程宥扬注视着她的动作,在她即将离开时拉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他问。 程阮翻了个白眼,“我男朋友被某个神经有问题的疯婆子给伤了,我回家给他做饭,你有意见?” 她扫了眼程宥扬的手臂,骂道:“脏手拿开!” 程阮力气比一般女孩都要大,她很轻易的从程宥扬手里挣脱出来。 “你七岁那年……”程宥扬忽然开口。 程阮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程宥扬:“……那件事我并不知情。” 事实上,从程宥扬提起‘七岁’这两个字的时候,程阮就已经猜到了程宥扬要说什么。 她回头,倏地一笑,道:“对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七岁那年,程阮走丢,程家人找了很久才找到。 当时所有人都责怪程阮贪玩,而实际上那次外出并不是程阮本意,那次是程宥依刻意带她出门,有预谋的把她丢弃在了郊外。 如果不是遇到顾少随,程阮早就迷失在深山里,下场要么是被饿死,要么是失足坠崖,再要么就是被人贩子贩卖。 程阮和顾少随的友谊就是起源于那时。 算起来,程阮欠顾少随一条命。 事后,程阮被程家找回,她那时候还小,拿不出证据证明当时的一切是场阴谋,加上程荣山主观偏向程宥依,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漫天雪花下,程阮定定的望着程宥扬,眸中神色不明。 那件事程宥扬真的没参与吗? 程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 气氛沉寂下,程阮不想多说其他,收回视线,打算离开这里。 在她回过头来的时候,余光注意到程宥扬上前来拦她,她还没来的急躲,一阵手机铃声打破此刻的沉寂。 程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恰巧捕捉到程宥扬面上的那一抹犹豫。 程阮心思一动,没立即离开。 她不加掩饰的目光直视程宥扬,想看他会不会接电话。 后者亦朝她投来视线。 两人默默对视着。 大概十几秒后,程阮看到程宥扬接起了电话。 “喂,哥,是我……” 电话那边,程宥依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了?你快回来!你快来救救我,他们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程宥扬没说话。 程宥依着急了,“哥,我没病!我也没伤人,是他们冤枉我的!哥!你相信我!” 望着这一幕,程阮计从心起,她扬了下眉梢,慢慢朝程宥扬走了过去,捏着声音道:“哥,谁啊?怎么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 做戏就要做全套。 为了刺激程宥依,添上一把火,也间接推动徐韫节计划的进行,程阮亲昵的挽住程宥扬的手臂,凑到他跟前,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愉悦轻松,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哥,都快中午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饭吗?我们去吃什么啊?” 男人盯着她,慢慢眯起了眼睫。 “程、程阮?” “啊……”程阮故作镇静的捂住嘴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程宥依……哥,你怎么还接她电话?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不姓程,不是程家人。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接她电话了吗?” 程阮说完,趁程宥扬愣神,硬生生夺过他手中的手机,朝地上狠狠一摔。 电话被迫结束。 程阮扫了眼地上的手机,脑海里都能想象出程宥依气急败坏的模样。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撒开程宥扬的手臂,连着后退两步,十分不走心的对程宥扬露出了个抱歉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为了我男朋友,只能利用你一下了。” 说完,扭头就走。 程宥扬怎么这么轻易放她走,他伸手,轻而易举攥紧她的手臂。 程阮以为他要为了程宥依跟她动手。 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就等着程宥扬对她动手的时候她能第一时间打回去。 可等了半天,却等来了男人的一句,“怎么才能不恨我?” 程阮意外卡壳了,她支支吾吾,最后沉吟道:“如果你死了,或许我能看在你是死人的份上,每年清明多给你烧点纸钱。” 话落,她似乎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叹息,被风雪吹散,消失在空气里。 程阮无辜的看着他,她眨巴了两下眼,语气单纯道:“哦,对了,你现在还没结婚……” 程宥扬掀起眼皮看着她。 程阮瘪了瘪嘴角,在他的注视下,平静开口:“这样,看在你曾经劝我早点离开程家的份上,我再多给你烧几个纸人老婆,保证你在地下不会寂寞。” 第一百六十章 在等程宥扬来接你啊 说起娶老婆,程阮思绪飘忽了一瞬,她记得,程宥扬从小就受女孩子欢迎,初中时期收过的情书堆在一起比她当时书本摞在一起的高度还要高。 但从小到大,也没见程宥扬对哪个女生格外照顾,另眼相待更不可能。 程阮视线不受控制的打量了下程宥扬颀长的身姿,心思萌动。 程宥扬该不会……不喜欢女生。 他从小到大都跟乔征聿待在一起,难道……? 程阮堪堪止住自己脑海里荒谬的想法,扫了眼程宥扬无可奈何的神色后,施施然转身。 程宥扬这次也没拦她,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程阮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暗骂一声,不耐烦的转回来,冲程宥扬伸出手心,道:“车钥匙给我。” 刚才来的路上,程宥扬嫌她开车不稳当,路走到一半的时候,把她拎到了副驾驶。 后来,车钥匙顺理成章到了程宥扬手里。 刚才下车的时候,她把这事忘了。 程宥扬似乎早就料到程阮会折回来,他低眸看着她,缓缓举高了拿着钥匙的那只手臂。 在她薄怒的注视下,他平静开口:“拿得到就给你。” 程阮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程宥扬,你满三岁了吗?” 男人轻扬了下眉梢,没说话,顿了大概五六秒,缓缓收回手臂。 程阮找准机会去抢,整个人都快扑到了程宥扬身上。 男人早有预料,侧身躲开。 程阮落了空,语气跟着凶起来,“给我!” 程宥扬低眸睨着她,“不是让我带你吃饭?现在去。” 程阮止住了动作,板着脸不说话。 程宥扬和她静默着对视了秒,他轻声开口,对程阮说:“我知道你重感情。” 程阮冷笑,“所以呢?” 程宥扬稍稍偏头望了眼不远处叶蕙的墓碑,神色不明道:“所以,当着妈的面,别这样,行吗?” 他话音砸下的一瞬间,程阮神色一厉,立刻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不配跟我说这句话。” 说完,她夺过车钥匙。 上一秒想离开这里,下一秒忽地止住脚步,像是不解气,她举起手臂,还想打。 但这次男人有所察觉,挡住了她的手。 她被程宥扬紧攥住手臂,无法动弹。 被扇了一巴掌,程宥扬也没恼,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是你哥,这是事实。” 程阮面色讽刺的瞪着他,:“你承认的倒是很干脆,怎么,这么快就把程宥依抛在脑后了?看来你跟她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程宥扬垂了垂眼帘,没说话。 程阮猛地抽回自己手臂,她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留下一句:“果然,程家人一个比一个冷血。” 话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男人轻呼出一口浊气,舌尖顶了下脸颊,皮肤火辣辣地疼。 程阮走后,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走到叶蕙墓前,俯身,慢声道:“妈,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妹妹,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妈,其实我挺开心的。” 男人此刻表情的略带自嘲,“至少她跟您一样,心地善良,不像我……” 半晌,程宥扬嘴角微扯,神情说不上悲喜,“她竟然是我亲生妹妹……” 周围一片寂静,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雪花越飘越大,裹着寒风,男人肩头积了一层落雪。 “下次再来看您。” 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着那座冰凉的墓碑说道: “妈,我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我不想再伤害她了。” “想来,您也不希望我继续纵容程宥依,该承担的罪孽,我会和程宥依一起承担。” 如今,一切回到正轨,程宥扬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想着要对程阮好一些。 在程阮和程宥依产生矛盾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明显,甚至几度会因为程阮而对程宥依产生谴责之感。一开始,他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对程宥依产生愧疚,故意避着程阮,但又忍不住对程阮好。 直到后来初中毕业他和程宥依去国外上学,他不再和程阮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曾经,程宥扬一度以为他心理出现了问题。 以前找不到理由、找不到身份,现在,一切都顺理成章。 因为,她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 血缘关系上来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 直到走出墓园,程阮手心还在发麻,可见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稍稍调节过心情后,她给徐韫节拨了通电话,“徐韫节,你在哪?”她问他。 “回别墅的路上,中午想吃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就你那手臂,怕是一个星期都别想再进厨房。” “没那么严重。” 程阮哼了声,不再继续这话题,而是问他:“你们……把程宥依怎么了?” 电话那边,徐韫节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慢声道:“闫雨薇的案子过去太久,而且程宥依只能算间接导致闫雨薇跳楼,法律不能定她的罪。” 程阮:“所以,你就想出了今天这么一招,想借此机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嗯。”徐韫节忽然叫她,“程阮。” 程阮:“干嘛?” “雪天路滑,开车小心。” 程阮嘴角翘了下,又很快落下来,“你别以为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我消气。” 徐韫节没说话。 程阮静默了片刻,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程宥依现在在哪?” 电话那边,男人很快说出一个位置。 程阮听到之后有些惊讶,“行啊徐老师,动作这么快?这就把人关进去了。” 其实这事不仅让程阮觉得惊讶,也出乎了徐韫节的意料。 这件事做成之前徐韫节想过很多阻碍,比如程荣山的阻止,程宥扬的维护。 但是事实是,根本没人管程宥依。 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程宥依便被暂时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当然,这也得多谢程阮在程宥依给程宥扬打电弧的时候故意出声打断。 那通电话给程宥依的打击不小,也彻底搅乱了程宥依的思维,她无法平静下来,状态激动,以至于审讯人员真的以为程宥依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 结束和徐韫节通话后,程阮阳奉阴违,偷偷去了程宥依所在的那家精神病院‘探望’。 当然,她不知道,徐韫节的人全程都跟着她。 - 程宥依有专人看管,程阮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因为乱摔东西而被管理人员绑住双手,失去了行动自由。 程阮的出现,令刚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程宥依再次变得激动。 程阮迎着程宥依怨恨的目光,施施然倚着门框睨向她,声音里很难说没有幸灾乐祸。 “呦,在等程宥扬来接你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去自首吧 “程阮!” 程宥依拼命挣扎了下,手腕被勒得通红,怒视着程阮,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娇滴滴弱美人的模样。 “你跟我哥说什么了?!”她质问程阮。 程阮冷笑,声音里裹着玩味,“程宥依,哦不……应该是吴宥依……” 程宥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程阮说着慢慢走向她,目光怜悯而讽刺,“都到现在了,你还看不明白吗?程家人都一样,重血缘。你想想,程荣山之前有多宠你,在得知你真实身份后就有多厌恶你,你自己应该能感受的出来?” 程阮每多说一句话,程宥依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程宥扬是程荣山的儿子,身上留着和程荣山一样的血,你觉得,他能有多重情?” 说到这,程阮懒洋洋抱起手臂。 “客观来说,程宥扬虽然是一个道德感不高的人,但不代表他没有道德感。这些年,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肯为你兜着,愿意为你隐瞒,完全是因为你是他妹妹。” “现在,你不是了。” “他自然也就没理由再惯着你什么。” “够了!”程宥依神情激动,“你想挑拨我和我哥之间的关系是吗?呸!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跟他之间的感情你一辈子也赶不上!” 程阮嗤了声,“谁稀罕跟你争?” 她上下扫了几眼程宥依为人鱼肉的狼狈模样,心情颇为愉快的哼着歌走了。 任由程宥依如何谩骂,如何歇斯底里。 现在,她才是赢家。 - 出了医院,程阮晃动着车钥匙,走了没几步,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路。 她下意识抬起眼,入目的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程荣山。 “阮阮。” “怎么哪都有你?” 程阮吐槽了句,稍稍偏过身,动作慵懒的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路,道:“程宥依在六楼最破的那个房间里,她正等着你和程宥扬来救她呢,快去!” 程荣山皱了皱眉头,“阮阮……” “哦对,不用谢我!”说完,程阮立刻走人。 程荣山拦住她,“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程阮挣扎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的看向他,“畏罪潜逃?” 男人面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你害死了苏幼恩,在还没得到法律的制裁前离开白城,可不就是畏罪潜逃?”程阮说。 程荣山紧绷的神情所有缓和,片刻,他犹豫道:“我这次来,一是想见你一面,二是……有件事,我知道说出来会让你更恨我,但我想了下,你有知道的资格。” 程阮:“什么?” “关于程霜觉。”程荣山说,“他父母确实死于一场车祸,肇事者是苏幼恩。程霜觉是我故意接进程家的,我本意是给宥扬培养一个助理,但没想到他跟你的关系会那么好。” 程阮脑海里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她和程霜觉形影不离的那段时光。 “所以后面他长大后,我借佣人的嘴让他知道了他父母去世的真相。” 程阮想了下程荣山的话,道:“你想让他恨我,让我被亲近的讨厌,直接点说,你想让我活在痛苦和背叛中。那他喜欢上程鸢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是。” 程阮沉默了,片刻,她冷笑,“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程荣山轻轻摇头,看着程阮的目光略带欣慰和愧疚,他对程阮说:“徐韫节是个不错的人,你的眼光,比我好。” 程阮心想这还用你说。 “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程荣山问她。 “高中。” 说完,程阮又补充:“我跟他,相爱很多年了。” 程荣山点点头,“我听说,有个叫赵宣芮的女人,一直纠缠徐韫节?” 程阮面色变得有些奇怪,“你听谁说的?” 程荣山没回她,转言道:“我把名下的股份都转给了你,以后你就是程氏集团的管理人。” 程阮闻言凝起眉头,须臾,她冷哼出声,“你去自首。” 程荣山视线落到她脸上。 程阮神情自然,道:“你去自首,坐上十几年的牢,总比惨死荒郊野外要好。” 程荣山沉默了下:“你在提醒我什么?” 程阮别开脸:“没有,随口一说而已。” 话落,程阮不欲再多说,绕过程荣山往前走。 视线下移之时,她无意中瞥见程荣山外衣衣角有一小块红斑。 程阮定睛看了一眼。 是血。 她回头看了眼程荣山,后者神情淡淡。 程阮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没太在意,步履缓慢的走进了簌簌寒雪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是难为闫总了 多少被影响到心情,回别墅的路上,程阮一直心不在焉,莫名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以至于她在开门进屋时一看到恰好站在玄关处的徐韫节,便想也不想的抱了上去。 男人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配合着接住了她。 “徐韫节。” 程阮闷闷的叫了声,拿脸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后,她仰起脑袋,勾住男人的脖颈,将嘴唇凑了上去。 男人微顿,旋尔,配合着低下了头。 程阮如愿吻住他的唇角,缱绻暧昧的乱蹭了好几下,正当程阮调整好站立的姿势,想要更进一步时,砰的一声轻响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程阮正走神,客厅忽然传来突兀的声音,她不可避免的被吓到,肩膀猛地一颤。 徐韫节感觉到了,安抚性的给程阮顺了顺背,接着,目光微怒的扫了眼客厅的方向。 程阮这时缓过神来,顺着徐韫节的视线朝客厅看去。 看清像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的人后,程阮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他在那么在这?” 她话音未落,闫谟冷飕飕的视线已经朝她瞥来。 徐韫节微侧身,挡住了闫谟看向程阮的视线,轻攥住程阮的手,对她说:“饿不饿?中午去外面吃。” 看徐韫节不顺眼的闫谟站起身,插话道:“我请客。” 程阮微怔,和徐韫节对视片刻后,面色难以描述的歪头看了闫谟一眼,“我男朋友有钱,不用你请。” 闫谟本就未好转的脸色一下变得更沉了,他似乎磨了下牙,冷笑一声,朝房门口走来,路过二人的时候说了一句:“车里等你们。” 话落,换鞋离开。 人走后,程阮缓了下神,一脸惊奇的注视着徐韫节,“你竟然肯让他进门?徐老师,你现在变得好大方啊。” 说着,程阮抬手戳了戳徐韫节的脸颊。 徐韫节握住程阮冰凉的手指,问:“刚刚去哪了?” 程阮闻言精神又是一垮,身体前倾,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她盯了徐韫节五六秒后,敏锐的从他眼里捕捉到了点什么。 程阮煞有其是的叹口气,拖腔带调道:“……白城就这么大,看来我去哪都逃不过我们徐老师的眼睛。” 徐韫节托着她的腰,没说话。 程阮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臂,问:“还疼吗?” 男人摇头,“我以为你还会跟我生气。” 程阮闻言扬了下眉梢,如实回答道:“本来是打算晾你一天的,可对着你这张脸,我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男人桎梏着她腰身的手臂逐渐用力,“所以我该感谢我这张脸?” 程阮抬起头,冲男人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打着哈哈道:“没有,跟你开玩笑的。” 言毕,她踮起脚尖,在即将触碰到男人唇畔的那刻,男人出声提醒他: “闫谟还在外面等着。” 程阮动作一下止住了。 徐韫节轻轻弯下腰,将脸埋在程阮颈窝处,重重呼了口气后,问她:“想去吗?” 程阮脖子处被男人轻柔的呼吸弄得又痒又麻,她躲了下,说:“我在医院外面见到程荣山了。” 徐韫节嗯了声,说:“我知道。” 程阮沉默了会儿,颇为苦恼的说:“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是很能接受他对我做出那些事,偶尔,还是会觉得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我还是程家大小姐,他还是那个宠我、爱我的父亲。” 她问徐韫节:“你能明白吗?” 徐韫节从她颈窝处抬起头,专注而认真的低眸望着她,道:“我明白。” 所以,一直以来,他没对程荣山做什么。 - 程阮又缠了徐韫节一会,才换了身厚点的衣服,慢慢悠悠跟徐韫节出门。 闫谟等到他们的时候,他已经抽了一地的烟头。 程阮开车,车子启动的时候,三个人都没说话,一直等到车停在三中校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的时候,程阮缩了缩脖子,乖巧的牵住徐韫节的手。 跟着他们身后下车的闫谟视线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轻飘飘掠过,神情难辨。 吃饭的地方是程阮挑的。 高中时,她经常来这家店,毕业后,也时不时自己过来胡吃海喝一顿,这家店很合她的胃口。 程阮怕气氛尴尬,没挑包厢,随便选了处位置相对隐蔽的地方坐下。 徐韫节不能吃辣,程阮点了鸳鸯锅。 服务员走后,程阮屁股还没坐热就忍不住怼闫谟,“真是难为闫总了,明明身价百亿,却还愿意陪我们这些平民小百姓来这么接地气的火锅店。” 闫谟从不惯着她,扫她一眼,说:“你不阴阳怪气能死是不是?” “呀!”程阮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巴,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闫谟眯了眯眼,黑着脸倒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慢慢碾磨两下,“行,你厉害,谁让老子欠你的。” 猩红烟火一闪一灭,程阮紧盯着闫谟桌前的烟,接着,像个乖宝宝似的,侧过脑袋眼巴巴看向徐韫节。 后者顿了顿,眸色微闪。 对面的闫谟看在眼里,“你们俩够了没!程大小姐,你什么时候连抽个烟也要看人脸色了?” 程阮敛下面上的乖巧,凶巴巴看向闫谟,“你懂什么,我要跟他长命百岁。” 闫谟定睛看了她一会,缓缓垂下视线,烟圈环绕,男人神情晦暗,片刻,他冷笑,“是,我确实不懂。” 程阮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忽略徐韫节的存在,硬着脸皮朝闫谟伸出手,“给我一根。” 后者嗤了声。 程阮以为他记仇,不肯给她,刚想收回手,便听到男人慢声道:“自己没长手?还要我塞你嘴里?” 程阮:“……”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再跟着程阮 程阮忙扭头看了眼徐韫节的神情,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沉色后,她立即握住了男人的手,道:“我跟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就这样,你别当真。” 徐韫节看了眼她的手,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程阮松了口气,伸长手臂拿到闫谟面前的烟,倒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猛抽了一口。 这个点,正是学生外出吃完饭的高峰期,一般高三学生都会选择快餐店,省时间,避免迟到。高一、高二相对于时间没那么紧促的学生也有三三两两组群来吃火锅的。 曾经,程阮和闫谟也是这些人其中的一员。 她和他都懒得上自习、卡点回教室,只要没人查晚自习,就敢在外面浪的没边。 不过后面徐韫节转学来三中后,程阮就不怎么跟闫谟一起来校外吃饭了。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乖乖跟着徐韫节一起吃学校食堂。 程阮选的位置靠窗,纷纷扬扬的落雪下,三三两两学生结伴而行。 望着窗外那群脸上洋溢着青春肆意的少男少女门们,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的程大小姐焦虑了。 她唉声叹气了一下,将烟碾灭,靠在徐韫节身上,惆怅道:“徐韫节,我忽然感觉我们都老了。” 徐韫节还没出声,对面的闫谟先说话了,“注意你的措辞,老的是你,别把我加上。” 程阮闻言立刻瞪了眼闫谟,然后一脸谴责的指了指他手里的烟,“这会儿都是学生,你别抽烟了,影响不好。” 闫谟冷哼一声,“你高中没抽过烟?” 程阮:“……” 徐韫节顺着程阮先前的视线扫了眼窗外,不知看到什么,他视线微顿。 片刻,徐韫节转过来对程阮说:“我去趟洗手间。” 程阮哦了声,乖乖点头。 徐韫节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之际,顺带着拿起了桌上的烟。 闫谟不耐的扫他一眼,“你去洗手间拿我烟干什么?” 徐韫节轻飘飘看了看他,道:“我走了,你能管得住她?” 一句话,堵得闫谟无话可说。 程阮忍不住自我怀疑了一小下,嘟囔道:“我也没那么不听话……” - 徐韫节没去洗手间,转身出了火锅店。 火锅店对面的街道上,一辆银白色轿车停了很久,车窗半落,驾驶座上的男人隔着漫天飞雪似笑非笑的望着徐韫节。 “你来了……”他说 徐韫节在距离车门一米外停下,垂眸睨着季梵礼,冷声道:“别再跟着程阮。” 季梵礼扬唇一笑,“我是来找你的。” 说着,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举到徐韫节面前,问他:“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很清楚,女人眼睛被蒙住,衣衫破烂,满脸的血,暴露在镜头下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恐惧。 徐韫节神情微动,一眼点破了女人的身份,“赵宣芮?” 季梵礼收起手机,对他笑道:“她快死了。” 徐韫节轻皱起了眉头,视线在季梵礼面上探寻了一番。 “别看我,这事可跟我没关系。” 季梵礼语调十分轻松,“是程荣山,他自认为对阿阮抱有愧疚,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所有威胁到程阮的人。” 似乎觉得这种说法十分荒唐,徐韫节眯了下眼睫,“照片哪来的?” “死亡直播,听说过吗?现在警察正满世界找程荣山。”季梵礼回答他,话落,他目光绕有深意的望着徐韫节,猜测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不像程荣山的做事风格?” 徐韫节没说话。 季梵礼自顾自道:“是啊,这些年来程荣山为人谨慎,做事,按理说,他就算要杀一个人,也不会采取如此高调的方式。可如果,他本来就不想活了呢?” 徐韫节眉眼间神情敛着,令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还有一点,我想你应该能猜得出来……” 季梵礼看不透徐韫节,便也不再猜测他在想什么,直白坦荡道:“他想保护阿阮。如果赵宣芮不明不白的死了,警方在调查赵宣芮人际关系时,必定会盯上阿阮。所以,他选择了如此高调的杀人方法,他让所有人都知道赵宣芮是死于他手。” 徐韫节面上露出一抹讽刺:“那你呢?你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季梵礼淡笑不语。 “我可以告诉你赵宣芮如今所处的位置,你要去救她吗?”说这话时,季梵礼紧盯着徐韫节,像是要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好歹是青梅竹马,你就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徐韫节睨着他:“季梵礼,我问你,整个白城有谁不知道程荣山是程阮的父亲,程荣山杀了人,程阮也会被扣上污名,你以为是为了程阮好,实际上,只会让她变得痛苦。” “还有,不是所有人都会沦为你手里的棋子。” “方舒琦和叶霜母亲的死,已经让程阮对你积怨,如果程荣山真的为了她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会更恨你。” 季梵礼脸色沉下来,“你不是她。” 徐韫节冷静自持,“可我了解她。” 话落,徐韫节稍稍侧身,视线落于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语调也跟着变得飘忽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季梵礼,你所筹谋的一切,不过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远处。 黑色越野车中的传出一阵对话声。 “老大,我们被发现了。” 蓝牙设备里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季家那小子?” “不是,是徐韫节。” 男人沉默片刻,语气寻常道:“继续盯好季梵礼,别让他妨碍今晚的计划。至于徐韫节,由他去,有程阮在,他不会和我们为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姐,对不起 不知聊到什么,徐韫节回到店里时,见到程阮正笑得开心,开心之余又仿佛在和闫谟争辩着些什么。 争辩起来,像只小怪兽,张牙舞爪,霸道又不可一世。 一瞬间便把徐韫节的记忆带回了七年前那个酷热的夏天。 那时候,程阮无忧无虑,自信而张扬,那么耀眼,让人没办法不喜欢她。 徐韫节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程阮了。 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望着他的女孩,眸光浅淡又柔和。 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程阮反射性再次靠在他身上,皱着鼻子跟他吐槽闫谟,话里话外把闫谟贬了个遍。 闫谟自然不惯着她,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拧巴,很快又拌起嘴来。 徐韫节看得出此刻的程阮有多放松和愉快,所以,他犹豫了,犹豫要不要告诉程阮有关于程荣山的事。 权衡片刻,最终,徐韫节选择闭口不言。 他趁程阮不注意,拿走了她的手机。 事实上,程阮对徐韫节的信任和依赖度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所以,就算徐韫节明目张胆的拿走程阮的手机,程阮也不会多想。 徐韫节摆明了不想让程阮掺和进那些事。 可闫谟不是,火锅吃到一半,闫谟接到一通电话。 等到回来的时候,他看向程阮的目光明显带了点什么。 程阮喝了酒,敏锐度比平时下降不少,没发现闫谟的变化,但徐韫节注意到了。 他选在闫谟开口之前问程阮:“吃完了吗?” 程阮胃口不大,她早就吃饱了,眼下徐韫节一问她,她便以为是徐韫节手臂不舒服。 她忙点头,“嗯嗯。” “好,那走。” 徐韫节等程阮擦完嘴,拿起程阮的衣服,牵着她的手起身。 对面,闫谟没动弹地方,静默的看着两个人。 其实,从来火锅店到现在,程阮没跟闫谟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闫谟自己也没提。不管发生过什么,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无需第二次提起。 要是说什么‘对不起没关系’,按照他们俩以前的关系,那是真的没必要。 今天,三个人聚在这里,程阮能心平气和的跟闫谟吃完这顿饭,便证明某些隔阂和恩怨已经消散在窗外的风雪中。 待到春天,风一吹,冰雪融化,一切都是新生。 眼看着程阮和徐韫节起身离开,闫谟没拦,也没说别的,只捏了捏眉头,喝醉似的,闭目养神道:“下次再约。” 程阮扭头看了看他,略微一思量,趁徐韫节转身之际,手臂一伸,顺走了闫谟的一包烟。 她沾沾自喜的揣在兜里,冲闫谟抬了抬下巴,傲娇道:“这个得看姐姐的心情。” 言毕,程阮蹦跶着越过徐韫节往外走。 程阮走得快,便也没看到她走后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拦了下徐韫节,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徐韫节目不斜视的推开挡路的闫谟,声音平静而缓慢:“谁也轮不到她来救。” - 闫谟没有主动送他们回家的意思,程阮便到路边拦车,徐韫节拉回她的手臂,给她指了个方向,“车在那里。” 程阮顺着徐韫节指的方位看过去。 果不其然,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 那是徐韫节的车。 程阮歪过头望向徐韫节,想问他是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 但话还没问出口,一个熟悉的面孔忽地闯入程阮的视线,成功打乱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程阮深吸口气,望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轻拧了下眉头。 远处。 程霜觉身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衣着略显单薄,他瘦了很多,头发貌似也变短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很精神的。 程阮看了两眼,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 如果她再耐心一点,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程霜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最明显的便是他的眼睛。 从前,他眼底总沾染着戾气,看人时目光也不坚定。 而现在,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目光也开始变得坚定而自信。 程阮不认为在这种地方碰到程霜觉只是巧合,她原本不想理,打算直接走人,但看着程霜觉孤零零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他父母的死。 走近了,程阮才发现这段时间不见,程霜觉不仅瘦了很多,也变高了。 “宥扬大哥说,下学期开学,送我去国外。”风雪中,程霜觉的声音很轻也很弱。 程阮仔细分辨了下程霜觉话里的意思,迟缓的点点头,不疏远也不亲近道:“嗯,挺好的。” 程霜觉抬眼看了看程阮,像在惧怕什么,又很快垂下,道:“但我不想去。” 程阮沉默了下,脸瞥向一边,“这话你应该跟程宥扬说。” 话落,她牵起徐韫节的手,往对面街道走去。 程霜觉眼底闪过一抹急色,脱口而出喊道:“姐!” 他声音一出,程阮脚步不受控制的顿了下。 原地,程霜觉面露犹豫,片刻后,声音郑重而坚定的对程阮说道:“对不起……” 一直没正眼瞧程霜觉的徐韫节侧眸看了看身旁女人的反应,接着,没什么特别情绪的回头扫了程霜觉一眼。 程霜觉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着急了,于是开口和程阮解释道:“早上,爸来找过我,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程阮没回头,她望着街道上缓慢行驶的车辆,轻叹道:“你做的没错,你父母是因为我妈妈的过失才丧生,你恨我,是应该的。” “可那不是你的错!”程霜觉往前走了几步,跟到程阮背后,低声道:“而且,你也不是苏幼恩的女儿。” “谁说我不是?”程阮神情略带不爽的回过头,道:“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你口中的苏幼恩,其他人,我一概不认。” 话落,她不再看程霜觉,继续往前走。 程霜觉有些急了,想也没想的从后面拽住了程阮的手,“姐。” 程阮身形再次一顿。 程霜觉来的太突然,程阮跟他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如今对方忽然像只大型金毛似的赖上来跟她道歉,一时之间,她难以接受。 忽然,她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傻不拉几的程霜觉了。 她宁可程霜觉继续怪她,哪怕跟她在大街上吵上十几个来回,她要是后退一步她就对不起今天吃进胃里的饭! 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搞现在这么一招……她抵抗不住。 好在,一旁的徐韫节看出程阮神情的不自然,揽上她的腰肢,低声询问道:“外面太冷,进车里说?” 有人来解救自己,程阮自然没有意见,乖顺的点点头。 徐韫节手臂有伤,不能开车,程阮便成了司机。 上车前,程霜觉十分自然的走到了副驾,他觉得,这样和程阮说话可以更方便一点。 徐韫节帮程阮关上车门,一抬头,便注意到正要坐进副驾的程霜觉。 他轻皱了下眉头,不耐道:“你坐后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亡直播 已经坐进车内的程阮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小插曲。 事实上,就算她看到了,她也只会站在徐韫节这边,谁不想自己的副驾坐着一个长相身材全是一绝的极品美男。 当然,程霜觉长相也不差,不然,私高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女生把他当男神。 车里暖气开得足,程阮搓了搓手,垂下眼帘,缓声道:“叶霜死了。” 后座的程霜觉闻言身体微僵,声音很轻的回答:“我知道。” “找时间,去看看她。”程阮又说。 程霜觉点点头,很是听话的应下,“好。” 他现在这个样子,和从前叛逆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程阮沉默了会,实在忍不住了,才问程霜觉: “他找你,都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他’,说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程荣山是今早找到程霜觉的,程霜觉当时也觉得很意外。 他回忆着,对程阮说道:“他说,当年,他刻意让我知道关于我父母的事之后,他对我进行过一次催眠,洗掉了所有有关于我和你朝夕相处的那些记忆。从那以后,我才开始疏远你。” “那现在呢?都想起来了?”程阮纯属好奇才问了这么一句。 但程霜觉明显会错了意,他低垂下脑袋,愧疚道:“姐,对不起。” 程阮:“……” 现在一口一个对不起说的倒是毫不吝啬,早干什么去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介意,但程阮深知,要说做错,程霜觉并没有做错什么。 对于害死自己父母凶手的女儿,一般人确实做不到再和她亲近。 更何况,程霜觉被催眠过,换句话说,他的行为在一开始是不受自我控制的。 在程荣山的刻意培养下,他没走歪,就已经算是他心性坚定。 想到这些,有许多事,程阮也能释怀了。 片刻,她嘶了声,慢悠悠转过身看着后座的程霜觉问:“我很好奇,你是真的喜欢程鸢,还是因为……?” 程阮话没说完,但程霜觉听得懂。 “催眠。” 少年简短的两个字,回答了程阮多年的疑惑。 程阮冷哼了声,“程荣山还真是厉害啊。” 程霜觉抿了抿唇,“姐……” “别,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姐。”程阮打断他说。 程霜觉欲言又止,“我……我能留在白城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能不能留在她身边。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程阮想也没想的便说:“而且,既然你父母出事跟我妈有关,我就有义务负责你的生活。” 程霜觉神情有动容,“姐……” 程阮再次打断他,“说了别叫我姐,原不原谅你还是后话,你休想这么快跟我扯上关系。你想留下来可以,得先通过我的考验。” 原本低头丧气的少年闻言瞬间抬起了头,“什么考验?” 程阮神秘兮兮一笑,“别管什么考验,你受着就行。” 这个弟弟,如果能改过自新,再养养也不错。 毕竟,他和她在有些方面还是很相像的。 亲妈都生不出性格这么相像的两个疯子。 丢了怪可惜的。 - 前脚说完有考验,后脚程阮就带程霜觉去了商场。 当然,她不是蓄谋已久,她就是觉得家里没零食了,临时起意,想来商场买些零食回家备着。 徐韫节手臂受了伤不能拎重物,程霜觉这么个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光让程霜觉拎些零食水果什么的,难解程阮心头之恨。 所以,在路过一家玩偶店时,她买了四五个毛绒玩具,还全都是粉色的。 当她把四五只粉色玩偶塞给程霜觉的时候,少年脸上明显露出了点嫌弃。 程阮啧了声,故意板起脸,“怎么,不愿意拎?” 程霜觉忙摇头,“不是。” 说着,一脸为难的接过了粉色玩偶。 其中,还有一只店家赠送的粉色头箍。 他拿在手里瞧了两眼,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前面走着的程阮回头,一眼瞧见了他手里的发箍,紧接着,她冲他一笑。 这一刻,程霜觉心中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准确的。 恰如,程霜觉顺利料到了程阮会把那只粉色头箍戴到他头上。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里,他一直想摘下来,却也一直不敢。 徐韫节和程霜觉都属于那种走在商场里会不断吸引异性目光的人,但徐韫节全程牵着程阮的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对。 所以,更多小女生还是把心思放在了跟在他们后头的程霜觉身上。 一路上,要微信的女生数不胜数。 - 逛了一圈下来,东西买的差不多,程阮也逛累了,便打算离开。 毕竟,她身后跟着的狼崽子没她这么好的耐心,一路被要微信,她猜他也烦了。 想着,程阮忍不住晃了晃自己和徐韫节交握的手,心想,下次绝对不能放徐韫节自己一个人来商场。 正暗暗点头时,一阵对话声断断续续的传入程阮耳中。 “这年头,真有那么猖獗的人?” “谁知道呢,反正微博现在已经炸了,听说现场那叫一个血腥,啧啧啧,现在的人啊……” “我觉得,可能是那个华锐的老板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势力,不然不可能死得那么惨。” 程阮的步伐在听到‘华锐老板’四个字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 同样停下脚步的,还有徐韫节。 男人神情微沉,先是扫了眼声源处,接着看向身边的女人。 不远处,对话声还在继续: “凶手还没抓住?” “应该是没有,官方还没给消息。” “太可怕了。” “你说,开直播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不给她个痛快?” “活着不比死了更痛苦?何况是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她,她以后肯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也是。” 程阮听着缓缓拧起眉,什么直播?什么凶手? 第一百六十六章 熬不过今晚 这时候,程阮才想起找自己手机。 她摸了一圈,自己身上没有,她手机呢? 程阮依赖惯了徐韫节,下意识朝他看过去,问:“我手机在你那吗?” 徐韫节垂了垂眸子,恰到好处的掩去了眼底那抹深思,他回答程阮:“在车里。” “那把你手机给我。” 程阮好奇心一向很重,她现在就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其实赵宣芮被绑架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十条实事新闻里有八条是关于她的。 程阮随便一搜便搜到了所谓的‘死亡直播’片段。 地点似乎在某个废弃烂尾楼,背景是一面只涂了水泥的墙,光秃秃,什么也看不出来,无法判断是在哪里。 赵宣芮被绑在木椅上,嘴被胶带粘的死死的,脸上脏兮兮,眼泪混合着鲜血往下流,在地上汇聚成一团颜色不明的液体。 绑匪戴着口罩和墨镜,让人难以分辨他是谁。 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时不时在赵宣芮脸颊旁比划,看得人触目惊心。 程阮几乎是拧着眉头看完了网友截下来的一小段。 随后,她把手机递给了徐韫节。 后者垂眸扫了眼屏幕,长长的睫毛忽闪,遮掩住了眸底的漠然。 “是赵宣芮。”他说。 因为程阮自己本身开始心绪不宁,所以也就没注意到男人此刻的语气有多冷漠,他甚至连一丝惊讶也没有。 程阮没注意到那些细节,她只知道,从视频中绑匪第一次露面她就认了出来,那人是程荣山。 朝夕相处二十多年,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人,她不可能认错。 可是……为什么呢? 程荣山为什么这么做? 程阮是个聪明人,她很快想到了原因,可她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 她沉思片刻,夺过徐韫节手中的手机,输下程荣山的电话号码,超那边打了过去。 如她所料,没人接。 程阮心里渐渐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程阮的失态落在程霜觉眼中,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姐,怎么了?” 程阮闻言眼神微闪,她没哪手机,所以没看到新闻,那程霜觉呢? 程阮程阮侧首扫了他一眼,问:“你没看新闻?” 程霜觉微怔,“没看,怎么了?” 程阮深吸口气,又很快呼出,她摇头,“没什么。” 程霜觉觉得奇怪,想再问什么,但被徐韫节制止了。 - 出了商场,刚回到车里,程阮的手机便被人打响。 程阮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姓名。 她接起,电话那头,程宥扬的声音缓慢而艰难:“有时间吗?来医院一趟。” “爸出车祸了。”他说。 这是程宥扬第一次在程阮面前称呼程荣山为爸。 但程阮此时此刻却没心情去理会这些小细节,她满脑子都是:程荣山是不是在逃亡过程中出了车祸? 这场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电话挂断,程阮陷入诡异的沉默,徐韫节看在眼里,找了代驾,没让她碰车。 - 来到医院的时候,距离程宥扬那通电话已经两个小时过去。 走廊里,程宥扬沉默着守在病房外,见到程阮来,他缓缓开口:“爸在里面等你。” 程阮视线越过他扫了眼走廊内的人。 休息椅旁,程老夫人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一个劲的求神拜佛。 程鸢静静的待在一旁,没哭,但眼睛是红的。她抬起头,朝程阮所在的方位看来,不过视线所向,却是程霜觉。后者察觉到了,微微侧首,避开了她的视线。 程老爷子没来。 程冉还被看管,也来不了。 程宥依人也在精神病院,如果不出意外,下半辈子都逃不出来。 而最爱程荣山的方舒琦,早就死了。 程宥扬出声打断了程阮的思绪,“进去。” 话落,他侧身给程阮让路。 他一动,程阮才闻到他身上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程阮忽然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像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重,压的她难受。 她抬手拽住程宥扬的衣袖,闭了闭眼,哑声道:“你陪我一起进去。” 程宥扬目光微怔,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不轻不重的握住了程阮的手。 “好。”他应道。 程阮回头看了看徐韫节,后者对她微微点头。 徐韫节不参与程家的纷争,程阮进病房后,他转过身,缓步走向角落,却在转身之际,无意中瞥见了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男人。 徐韫节略微思量片刻,朝那人走了过去。 走近了看,季梵礼神色凝重,眼底是怎么也化不开的郁色。 “我阻止了。”他对徐韫节说,“我后来真的去阻止程荣山了,他也想通了,不杀人,他给赵宣芮留了半条命,为什么事情还会变成这样……” 徐韫节无悲无喜的看着他,声音也淡漠无比,“我告诉过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梵礼终于后知后觉的从他话中捕捉到什么,他迟钝的问:“所以,你早就知道了程荣山的结局,是吗?” 徐韫节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无笑意,他回答:“善恶到头终有报。” “程荣山死了,你不怕阿阮伤心?”季梵礼追问。 徐韫节:“程荣山的结局,她比我看的还明白。她早知这一天会来临,只是时间快慢罢了。” “你的意思是,阿阮知道车祸背后的真相?” 徐韫节恢复沉默,不再多说。 季梵礼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难怪你说我不过是在给人做嫁衣。” 徐韫节顿了顿,问他:“程荣山伤势怎么样?” “熬不过今晚。” 听到季梵礼的话,徐韫节神色平静的点点头,什么都没多说,连多余的震惊也没有。 他的神情变化,被季梵礼尽收眼底,季梵礼忽然叫了他一声,“徐韫节。” 徐韫节看了他一眼。 季梵礼迎着他的目光,慢声道:“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比你早出现在她身边……” 徐韫节神情略显不耐,出声打断,“可惜了。” 他说:“没有如果。” - 离开前,徐韫节又看了季梵礼一眼。 那一眼,极淡,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没有属于胜利者的炫耀,也没有任何怜悯之意。 也是在很久之后,季梵礼才参透徐韫节留给他的那个目光的含义。 徐韫节早就知道程荣山会有今天的结局,他站在上帝角度目睹了自己所筹谋的一切。他阻止自己,因为他不想程阮因为程荣山而背上莫须有的骂名,他没彻底阻止自己,因为自己做了他想做的事。 徐韫节从一开始便预知到了这场戏剧的结局,他近乎冷漠残忍的观赏完这场戏。 他有想报复的人,但他不沾血,他手上干干净净。 因为,他想要的,总会有人替他完成。 自己于他,不是是个利用工具。 在他面前,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徐韫节,我爸没了 从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程阮像是被激起了什么保护机制,神情僵硬而淡漠,唇瓣紧紧抿着,一只手反握住程宥扬的手,用尽全力攥紧了他的手指。 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程阮屏住呼吸,脚步似钉在原地,眼皮慢速掀起,朝病床上的人看去。 不远处,男人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程阮看不到他的脸,她视线一转,在白色被褥上扫过,意外发现男人双腿处的被褥……往下塌陷着。 程阮心脏猛的一阵抽痛,目光呆滞的望着那块塌陷的地方,一时间,连呼吸都不会了,憋的脸通红。 他的腿呢? 程荣山的腿呢? 程阮开始喘不过气来,她无措、她惊诧,她嘴巴张开一条缝,急促的呼吸了两下。 她想到一种可能,那个念头一起来,她顿时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还好程宥扬在一侧及时扶住了她。 一时间,程阮没再往前走半步,她没动,也不让程宥扬乱动,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她死死攥着他的手。 程宥扬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他虚抱了她一下,手掌覆在她后脑勺,鲜少露出了温柔姿态,“别怕。” 程阮摇摇头,她想说她没怕,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荣山。 二人的动静不大也不小,但足够让程荣山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病床上,他面色惨白,速度极慢的睁开眼睛,动作艰难的挪动了下头部,朝他们二人看来。 紧接着,他展颜一笑,声音虚弱:“阮阮,你来了……” 这一刻,程荣山还在笑着。 程阮没再往前走,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她问程荣山:“为什么绑架赵宣芮?” 程荣山笑着看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回答:“她、她威胁了我女儿的幸福,我当然……当然不能容她,况且,我……还没为你做过什么。” “女儿?”程阮闭了闭眼,神情有悲,“程荣山,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和程宥扬都是叶蕙的孩子,你会管我?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口口声声为了我?还是说,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你都忘了?” 程阮的质问,令程荣山哑口无言。 程阮没得到回答,快速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你忘了……我可没忘。”她说。 她身侧,程宥扬忽然低眸扫了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手心出了汗。 是紧张……还是害怕?害怕见到程荣山现在的样子,还是害怕程荣山撑不过去? “我对不起你。” 程荣山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片刻,一旦语速过急,便会呼吸不上来。 “不管、不管你信不信,”他对程阮说,“哪怕你不是程家的孩子,我也没想过、没想过真的要伤害你……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给你找好了后路……” 听着他的话,程阮身体在小幅度颤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摇头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病床上,男人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他似乎也没指望自己的女儿能原谅他,他还在笑着,没有为程阮的话所影响。 他开始回忆道:“第一次带你回程家的时候,你还那么小……那么软……” 说着,他似乎想比划一下,可试了很多次,手臂都很难抬起。 次数一多,他便放弃了。 “转眼间,就该嫁人了,可惜,我看不到了……”他语气颇为遗憾。 程阮闭了闭眼,眼睛酸涩的厉害。 程荣山望着他们,似乎要把两个人的模样刻进眼底,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注意到两个人牵着的手,面上缓缓露出一抹虚弱而欣慰的笑容。 “宥扬,照顾好你妹妹……她受了太多苦。”他嘱咐程宥扬。 程宥扬看了眼程阮,后者也恰好朝他看来,二人目光对视一瞬,他轻抿起唇,道:“我知道。” “我走后,你们兄妹俩就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过去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们要相互扶持,宥扬,你是哥哥,平时,一定要多包容你妹妹。” 程荣山说话声音越来虚弱,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知道,他活不久了。 “宥扬啊,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怨恨我没能给你妈妈正名……”当初,因为迫不得已,他把程宥扬过继到了她早逝的兄长名下,甚至连叶蕙也…… “没有,那些事都过去了。”程宥扬早就看开了。 不知想到什么,程荣山神情变了变,目光越过两人,看向房门的方向。 他问:“程鸢来了吗?” 程阮没说话,静静的待在程宥扬身后,程宥扬看了看她,思忖片刻,回答程荣山:“在外面。” 程荣山收回视线,望着天花板,神情看不出悲喜。 须臾,他说:“叫程鸢进来,临死前,我想再看看我和她的孩子。” 这个‘她’指的是谁,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程阮听着忽然很想笑,她觉得可悲,替方舒琦觉得可悲。 方舒琦爱了程荣山那么多年,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丝毫尊重,现在才刚死,那个口口声声不爱她的男人就开始展露对她的思念…… 程荣山声音虚弱,音量自然大不到哪去,他对二人重复了遍,“去叫……叫她……” “咳咳咳——” 话没说完,程荣山忽然咳个不停,甚至开始吐血。 程宥扬忙上前查看。 程阮还站着原地没动,她像是吓傻了,望着男人虚弱的模样、残躯的身躯,终于终于,她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程荣山的目光还望着她所站的方向,在程阮的注视下,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混散。 忽然,他对着她身后的虚空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连声音也沾染了几分轻柔,“你来接我了……对不起,方舒琦,对不起……谢谢你,还肯来见我……” 说着,一滴眼泪无声划过男人眼角,顺着肌肤,浸湿枕头。 病床上,男人艰难而固执的抬起手,似乎想努力抓住什么东西。 望着这一幕,泪水模糊了程阮的视线,在她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视野中那个艰难举起的手臂像是顿时失去所有力气一般,重重垂落在了床榻上。 随着男人手臂垂下,程宥扬按响了呼叫铃,程阮的泪水越流越凶,无意识喃喃出声:“爸……” 程阮几乎整个人扑向前,她不敢碰他,不敢去看他的那双腿,她只敢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皮肤是软的,她爸身体还热着。 程阮伸手轻轻晃了晃这个把她一手带大的男人,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明明身体还有温度,明明刚才还在嘱咐她和程宥扬好好相处,明明上次见面他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不是说要看她出嫁吗?不是说好不会再伤害她了吗? “……爸!” 程阮找到程荣山的手,紧紧攥住,一边揉搓他的手不让他身体凉下去,一边不断和他讲话:“我原谅你了,你醒醒好不好,我原谅你了……” “爸,你别这么早就离开我,你别丢下我,你知道,我从小最依赖你了,我离不开你!” “……你不能这样,你快醒醒……你说过你要看着我结婚的……” “阮阮……”程宥扬在一边阻止住程阮几近失态的举动,“别这样。” 徐韫节在医护人员身后跟着进来的时候,看到程阮正被程宥扬抱在怀里,脸上挂满了泪痕。 他视线微凝,扫向病床上早已没了生气的人。 尽管医生护士在抢救,可在场人都清楚,程荣山活不过来了。 他原本想从程宥扬怀里接过程阮,但见到程阮无助的紧紧依靠着程宥扬的样子,徐韫节没再上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程阮有多缺爱,有多需要亲情。 无论她平时再怎么嘴硬,无论她再怎么表现出她不需要程家人的模样,都无法改变她的那份渴求。 程鸢是跟在徐韫节后头进来的,其实听到病房内动静的时候,她就知道,从今以后,她和程冉就是孤儿了。 - 程阮状态激动,程宥扬把她还给徐韫节,徐韫节将程阮带出了病房。 “徐韫节,我爸没了。” “我知道我不该哭、我不能心软……可是我……” 程阮声音哽咽,“他就那么死在了我眼前……我接受不了。” 从前,她从来不敢想象至亲离开的时候她会有多痛苦。 真正到了现在,说不伤心、不难受是假的,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不欲生。 所以说,有些伤害、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不是轻易可以磨灭的。 在徐韫节面前,程阮总是可以很快冷静下来,她平复着呼吸,目光怔然道:“我原本可以帮他求求情的,可是那样……那样对苏幼恩不公平。” 徐韫节揽着她的肩,叹声道:“程阮,做你自己就好,不用说那么多,我都懂。” 等程阮彻底冷静下来,他对她说:“刚刚你不在走廊,所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几分钟前,警方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了你奶奶。” 程阮目光微闪,往走廊里扫了一眼,她竟然没注意到孙慧英不在。 “故意杀人罪?”她没懂徐韫节什么意思。 难不成当初苏幼恩的死还和孙慧英有关? 程阮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怎么回事,程荣山的助理走出病房,朝她走来。 跟在助理身后一起出来的,还有程宥扬。 “程总,程先生留了遗嘱,他死后,他的全部财产由您继承,交付您全权处理。” 助理官方而略显死板的声音在此时此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程阮缓了下才反应过来助理口中的‘程总’是指她。 财产全部都留给了她? 程阮下意识朝程宥扬看过去,后者神色平平,仿佛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诧异,也不甚在意。 程阮起身,直勾勾盯住他,她喊他:“程宥扬。” 男人一直注视着她。 程阮深吸口气,对他说:“你不是有愧于我吗?那就留在白城给我打工,一辈子当我的下属。” 程宥扬顿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这话是否认真,片刻,见她没有丝毫退闪的意思,他浅浅点头。 “好。”他答应她,不会离开白城。 他绝对,不会丢下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结局 程阮视线绕过程宥扬,看向不知何时走出病房的程鸢。 方才助理宣布遗嘱时,程鸢也在。 程鸢都听到了。 程阮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程鸢一会,后者神情淡淡,对于这份遗嘱,没发表任何意见。 - 人散开后,程宥扬拉住要离开的程阮,压低声音对她说:“爸的死,不是意外。” 程阮心底一沉,立马对他说道:“这件事你别管……” 程宥扬神情微变,望着程阮的目光多了种意味,“你都知道些什么?” “说了让你别管!”程阮猛地提高音量。 “为什么?”程宥扬追问。 “因为我不想你也陷入二十年前的那些恩怨里。”说到这些的时候,程阮声音都是抖的。 程宥扬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沉默良久,终是没再多问,“好。” - 到了后面准备程荣山的丧事之时,程阮才知道,程荣山在生前便告诉助理,等他死后,把他和方舒琦葬在一起。 程阮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徐韫节用了很多办法,才将她从情绪牢笼中解救出来。 当时,程阮问徐韫节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说……他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 不然,为什么生前一直留着方舒琦的骨灰不下葬,又怎么会提前预知自己的结局,留下一句那样的交待。 - 赵宣芮没死,她醒后,很快向警方交代了程荣山的犯罪行径,可那时候,程荣山已经身亡。 孙慧英被以‘故意杀人罪’逮捕,程阮没管这件事,但她从徐韫节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 罗颐千在程家老宅居住的这段日子里,一心一意想着替丈夫儿子报仇。 罗颐千私下找寻搜集了许多孙慧英犯罪的证据,程荣山出事的时候,罗颐千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于是,她拿出所有证据,让孙慧英血债血偿。 程阮在孙慧英被捕后曾试图联系罗颐千,但怎么也联系不上,罗颐千早就从程家老宅离开。 程驰也在找罗颐千,同样,无果。 就在程阮以为罗颐千会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之时,某天下午,她收到了一束月季花。 花瓣鲜艳娇嫩,透过它,程阮仿佛看见了那个端庄秀丽的女人。 - 程荣山身亡,孙慧英入狱,程冉也被送去了少管所。 庄海别墅被转入程阮名下,程阮偶尔会回去看一眼,但从不会在那里过夜。 时光荏苒,徐韫节打算把他在京城的产业发展到了白城,陪程阮在白城定居。等他外婆身体好点,他再把老人接来白城一起居住。 他现在,只想陪着程阮,把亏欠她的都给她。 新悦,程阮不想再接手,她把交给徐韫节管理,她当甩手掌柜。 至于纪千毓,他来找过程阮几次,程阮没见他,不久后,从外人口中了解到,纪千毓公司发展的还不错,从新悦分出去的艺人,也很配合他的管理。大概不出几年,纪千毓的公司便能从白城站稳脚跟。 程阮知道后也只是淡笑不语,她没让徐韫节对纪千毓下死手。 这些年,纪千毓很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纪千毓能有今天,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比起纪千毓,程阮更担心庄心语。 - 程家出事没几天,乔家也陷入了舆论漩涡,程阮只知道大概和禁区有牵连,但具体什么牵连,她没多问。 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乔家出事后,她再没能联系上庄心语。 乔家出事,乔征聿自然也会受牵连,而庄清语现在还怀着乔征聿的孩子…… 庄心语会怎么选择?程阮不知道。 - 精神医院那边,程宥依不知受到什么精神方面的刺激,整个人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精神错乱。程阮听说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经常去看望程宥依,程阮知道,那个人或许是吴妈。 所以,吴妈在她小时候对她的好,究竟是愧疚还是真的误以为她是自己的女儿…… 到了现在,都不那么重要了。 程池……他似乎是这场盛大闹剧中最为边缘的人物,但一桩桩事情细数下来,又全部与他脱不了干系。到了晚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在偌大的庄园孤独的度过了他那充满戏剧性与各种遗憾的余生。 程家人中,结局还算圆满的除了程阮和程宥扬,大概也就剩程霜觉了。 - 寒假期间,程霜觉经常赖在程阮那里蹭饭。 某天中午,来了不速之客。 徐韫节去开的门,门外站着程鸢。 她来找程霜觉。 徐韫节扫了她一眼,让程霜觉去外面院子里跟她聊,动静还不能太大,因为程阮还没睡醒。 对,即便时近中午,程阮还缩在被窝里做着美梦。 - 徐韫节回到卧室的时候,程阮刚刚从梦乡醒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皮耸拉着,眉里眼间乖巧的不行。 徐韫节眸色柔和起来,他走过去,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吻在她唇侧。 “程鸢在外面。”他说。 程阮这会儿还反应迟缓着。 “来找程霜觉?”她不确定的问,然后朝外探头,“你让她进来了?” “没,他们在外面院子里。” 程阮哦了声,睡眼惺忪的点点头。 徐韫节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蹭着她发丝,沉思片刻,缓声道:“刚刚程宥扬的助理打来电话,你没醒,我替你接的。” 程阮皱了下眉头,“程宥扬的助理?” 程宥扬助理找她干什么? 说公司的事? 这些日子徐韫节一直娇养着她,她每天一点烦恼没有,除了吃就是睡,人都开始圆润,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名下还有个公司。 “他说什么了?”程阮问。 “今天上午,你哥在公司晕倒了。” 乔家倒台,程宥扬帮了乔征聿很多,加上公司的事,昼夜颠倒,连着熬了几个通宵,身体自然受不了。 - 程阮奔出院子时,恰好听到程霜觉对程鸢说出一句:“从来没有……” 她当没听见,完全忽略二人的存在,狂奔出去。 她用了半个小时和徐韫节赶到程宥扬所在的医院。 - 程宥扬身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太劳累,有点低血糖,程阮推开门闯进病房的时候,程宥扬还在做检查,他看到程阮发红的眼眶,微微一怔。 “我没事。”他轻声道。 徐韫节跟在程阮后面进来,前脚踏进房门,后脚听到程阮对程宥扬说道:“你走。” “离开白城,想去哪就去哪。”这件事,程阮思考了很久。 程宥扬不是甘于平凡的人,一个小小的白城困不住他。当然,他也不应该被拘泥在这里。 程宥扬闻言拧了下眉头,拒绝道:“你是我妹妹,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谁是你妹妹?我原谅你了?我承认你了?你少自作多情!” 程宥扬沉默须臾,“等你跟他安定下来,我会考虑这件事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徐韫节。 程阮深吸口气,语气不好,“我跟他很好,用不着你操心。” 话落,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转身离开。 她走后,徐韫节自然没理由多留,转身之际,他想起什么,回过头对程宥扬说:“她很在意你。” 像是没料到徐韫节会和自己说这些,程宥扬哑然片刻,才道:“我知道。” 徐韫节扬了下眉梢,漆黑的眼眸平静扫过程宥扬,语调淡淡:“那就注意好身体,我不希望再有人惹她哭。” - 从进入病房看到程宥扬安然无恙之时,程阮心头堵着的那块石头才落地。 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她不想让程宥扬觉得她有多关心他。 她没法待在病房里。 程阮在走廊等了很久,没等到徐韫节出来,反而看到了一位‘熟人’。 ‘熟人’朝她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徐韫节刚巧也从病房内走出。 ‘熟人’一看到徐韫节,脸上立马凝满了惊喜之色。 程阮无语的瘪了下嘴角。 赵宣芮的妈妈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赵宣芮也在这家医院? 徐韫节出来后看到程阮脸色不好看,还没来得及哄人,身前的路忽然被人挡住。 他微怔,低眸扫了眼来人,神情略显不耐。 “阿韫……”赵母神情很是憔悴,看来这段时间眉梢为赵宣芮的事担惊受怕,她惊喜的望着徐韫节,问:“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你这是……来看宣芮啊?” 远处,程阮站姿没个正形,懒洋洋的看着徐韫节。 “看你们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来望,我还以为你们闹矛盾了。”赵母还在继续说,“我们宣芮……唉,苦命的孩子,如果知道你来看她,她一定很高兴,你们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好……” “抱歉。”徐韫节出声打断她。 赵母一愣。 徐韫节当着她的面,走向程阮,揽上她的腰肢,对赵母说道:“忘了跟您介绍,这是我未婚妻,程阮。” 女人脸色一下变得不太自然,脸上的尴尬怎么也散不去。 - 出了医院,程阮还不断回头,像是在考虑什么,终于,上车前,她拉着徐韫节的手问:“不去看看赵宣芮?” 男人似乎早在等她发作,闻言,长臂一揽,将人压在车身上,手掌在她腰上流连了一圈,漫不经心道:“腰好像是粗了点。” 程阮脸一红,埋首在他颈窝,报复性的啃了下。 “你故意的!”她嗔道。 徐韫节勾了勾唇角,稍稍弯身,对上她的眼眸,“别提那些会影响你心情的人,可以吗?” 被这么深情的眼神一看,程阮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乖顺的靠在他胸口,“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答应你了。” - 程阮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路上,临时起意,徐韫节将车开去了三中。 这个月份,高中已经放假。 他们没进学校,徐韫节静静地陪着程阮走在校门外的林荫小道上。 这几天一直下雪,小道上积着厚厚的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二人十指紧扣,并肩前行。 忽地,程阮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喊了徐韫节一声:“徐老师。” 男人侧首看向她。 程阮面露笑意,回忆道:“你以前可真难追啊。还好我对你是真爱,这要换成别的小姑娘,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哪能坚持那么久?” 男人点点头,气定神闲道:“嗯,程阮最厉害。” “不不不,还是我们徐老师任何时候都所向披靡。我们徐老师最厉害……” 程阮看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吐气如兰道:“无论哪方面,都一样厉害。” 男人像是轻笑了声,顺势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程阮主动勾上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吻毕,程阮耳垂红红的,她牵着徐韫节的手左晃右晃,像刚步入热恋期的少女。 过了会,她对徐韫节说:“我想喝奶茶。” 男人看了眼街对面的店。 “我去买。” - 男人身高腿长,很快穿过街道。 人潮汹涌,来来往往,望着男人的背影,程阮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徐韫节。 一身傲骨,永远像劲竹一般生生不息,向阳生长。 这一刻,程阮忽然想起她昨晚整理从前她给徐韫节写的那些情书时,无意中看到的她曾经抄阅下来的一句话: ——“我那么深沉而又绝望的爱你,我只想掏空自己都给你。” - 过去,她和他,有过不同程度的苦楚。 回头看看,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中途难免坎坷,幸而,他们还在相爱。 只要他在。 她的青春就能永远热烈。 - 街对面,男人很快折回。 下午的阳光正好,男人逆着光,光晕笼罩在他背后,长身玉立,步履沉稳舒缓,仿佛天下万物扰不动他的心绪。 望着他,程阮渐渐失神起来。 树枝摇曳,人潮汹涌,全部幻化成电影中的背景板,周围喧嚣声再难入耳,万物都失了颜色。 犹如梦里碎出了光,那般不切实际。 程阮脸颊渐渐爬上红晕。 看,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在为他心动着。 - 怎么形容他呢? 他大概是一簇指引她走出深渊的光。 是她的徐韫节,是她的徐老师,亦是她的神明。 没人能将神明拖进凡尘。 除非。 他自甘沦为一个人最虔诚的信徒。 神明不爱世人。 神明只要玫瑰。 恰如此时。 他望着他的玫瑰,满眼尽是温柔。 —— 正文完结。 番外:季梵礼 第一次见阿阮,那是秋天。 天很蓝,刚下过雨,地面潮湿,空气中一股雨水混杂尘土的潮泞味。 面前一群身材高大明显是练家子的人将我围住,我冷眼望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他们幕后之人得意猖狂的模样。 他们笑,我跟着他们一起笑。 我笑他们还以为我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废物。 母亲去世。 长兄善妒。 父亲不作为。 母亲死后,我一日都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也没再被人关心过。 天空忽地又飘起秋雨,仿佛在与过去的我一同悲鸣。冰冷的雨水落在我脸上,我却感到一阵炙热,骨子里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这么多年,我也装够了。 他们一拥而上,这次,我当然不会不反抗。我盯准地上一截枯树枝,极端下,任何物体都会成为我的武器。 雨越下越大,当他们蜂拥而上,我已经提前嗅到了空气的血腥味。 用来祭奠我的童年,最合适不过。 - 阿阮,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可你的出现,打乱了它。 阿阮,遇到之前我从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陌生女人一见钟情。 遇到你之后,被你护在身后之时,我竟荒诞的认为,如果能有一个人这么一直护着我,继续当个废物……也不是不能接受。 阿阮,你知道吗?我没被人护过,你是第一个。 可你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被你声音吸引回头的那刻,我连伪装都忘记了。 - 我听说过你,程家大小姐,备受你父亲宠爱,自小衣食无忧,你这样的人,与我是两个世界。 以至于,同在白城,我只听说过你,却从未见过你。 那天,你因我而受伤,以至于耳后留下了疤。 你知道吗,每每看到那道疤,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到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阿阮,如果我能一直得到你的爱护,我愿死后坠入无间地狱,我不信神,可我愿意为了你信一次,愿意为你与神做交易。 可你不会一直爱我,不,你甚至没有爱过我。 - 第一次见到徐韫节,是在我和阿阮认识一个月后。 阿阮喝醉了酒。 我去接她,却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拥在怀里,我气极了,铺天盖地的戾气不加掩饰。 可下一刻,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是……阿阮那个神秘的前男友。 他……回来了? 阿阮,实在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私下调查了你的一切过往。 阿阮,原来你对我的好是因为他? 阿阮,我不是他。 阿阮…… - 我几乎彻夜未眠,我无法接受阿阮离开我。 我做好了拼上一切的准备,可阿阮你的前男友……竟然在你没醒来之前便离开了。 你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我也不打算让你知道。 - 西街酒,是我为阿阮开的。 她喜欢喝酒,喜欢放纵,她去其他人的地盘我不放心,我便自己动手来为她创造出一处可以容你随意放纵的场合。 后来几年,他经常回来,但每每都不会让阿阮发现。 我想,只要他不出现阿阮面前,只要他不抢走阿阮,我都可以忍受。 可我总归留不住阿阮,我担心的事终于在四年后的某一天切切实实的发生。 - 四年后。 徐韫节回来了。 还和阿阮有了联姻这层关系。 我第一次,动了卑劣的心思,我厌恶世俗,却也借用起世俗的枷锁妄图将阿阮锁在身边。 季家的逼婚奈何不了我,是徐韫节的出现,令我难以忍受。 而事实上,那天晚上我便开始后悔,开始反思我的行径是否会成为你和他之间感情的催化剂。 阿阮来找我,我借口被季家人关了禁闭,没见她。 阿阮,季家人管不住我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我站在对立面。 - 我蛰伏着,寻找机会。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心思有多卑劣,可那又如何?世人又能比我干净到哪去? 至少,我敢把往心口插上一刀,刀尖刺破胸膛,将一颗真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 阿阮你看,它是鲜活的,它在为你跳动,它是你的。 它只属于你。 再次听到你的消息,是在程老夫人的寿宴后。 程家老夫人寿宴上你轻而易举拿回程家股份的事,在白城传得沸沸扬扬,我很为你开心,也很骄傲。 事实上,你无需那么辛苦,只要是你想要的,别说一个程家,就算整个白城,我也会双手奉上。 但你不会让我帮你…… 也不会真对程家那些只会一味伤害你的做什么。 我知道,我的阿阮,是个重感情的人呢。 那为何,你的怜悯,从不肯为我? - 赵宣芮的出现还真是及时。 终于啊,让我找到了机会。 我迫不及待去找你。 徐韫节犯了你的大忌,没人知道,那一刻,我欣喜的几乎要癫狂。 我将他与赵宣芮的纠葛摆在你眼前,我看得出,你伤心了,我多想抱着你,亲吻你,告诉你别再爱他了…… 看到新闻,你很生气,你冲到徐韫节家里,隔着一扇门,我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能让你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能原谅他。 甚至深夜跑去乐溪镇找他。 我站在机场外,站在阴影里,我和我的爱一样,阴暗极了。 我望着天空,望着你离去的方向。 阿阮……我的阿阮。 - 我以为照你的性子不会再原谅他。 可你们还是和好了。 我每日在暴戾中撕扯自己,我怎么甘心把你让出去? 阿阮,我这份卑劣的爱上不得台面,虚伪又彷徨。也从不敢让你察觉。 你从来不知道,我每每面对你时,是如何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欲望,小心翼翼的隐藏好那些暴戾的种子。 可即便那样,你也还是不喜欢我。 阿阮,来爱我,我愿意抛去所有自尊,我愿意跪在你面前。 求你了,爱我。 - 你从乐溪镇回来后,我再没出现在你面前。 我卑微的祈求哪日你能记起我来,你会发现,一个叫季梵礼的人从你生活中消失了。 我祈求、我渴望、我幻想你会感到不适。 我甚至还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你会想念我…… 阿阮,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我等啊等,终于又一天,让我等到了你。 - 你竟然一个人来了西街。 哦不,不是一个人,徐韫节在你之后赶到,我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了你很久,最后我终于确信,你们吵架了。 我望着徐韫节那张与我有几分相似的脸,恶念几乎一瞬间涌上心头。 我走出去,站到你面前。 这一刻,我离你那么近,多日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找到宣泄口。 我没喝酒,但我却醉了。 但你的眼神是那么冰冷,连多一刻的假象都不肯给我。 我故意说出那些话,故意让徐韫节嫉妒,他终于失态,脸上挨了一拳,不疼,反而一股难以诉说的刺激萦绕在我心头。 保安围过来,我让他们散开。 这一刻,我是受害者。 阿阮,你会不会心疼我? - 你们离开后,我一直让人跟着你,时刻向我转告你和徐韫节的一举一动。 知道你和他吵架后,我控制不住自己,再次跑到你面前。 我见到你时,你刚哭过,阿阮,你……算了,想必你也没耐心听我讲述那一刻我有多心疼。 我陪着你、守着你,想让你忘掉那些烦恼,我苦思冥想如何让你开心。 阿阮,至今想起来,我仍不敢置信。 那晚,在你说出要和我交往时,我第一反应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爱到癫狂。 我竟产生了幻听? 可当你睡着我的床,身上有我的味道,喝着我给你热的牛奶,我手中缠绕着你的发丝,我枕边躺的人是你,我紧拥你入怀时…… 明知是镜花水月一场,那一刻,我竟也痴了。 我竟开始不受控制的幻想我们结婚、幻想我们的孩子,幻想以后与你的日日夜夜,幻想与你灵肉交融。 那晚,你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 连做梦都不敢想象。 你说你要忘了他,我想相信,阿阮,我真的想相信,可我知道,你忘不了他的。 - 我站在局外,看着你们相爱。 你和他之间有场拉锯战,来来回回那么多次,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你和他不可能结束,你们俩,一个比一个骄傲,却同样肯为了对方低头,抛去那可笑的原则和自尊。 我能做的,只有在这偷来的时间中,渴求一点欢愉。 - 我知道你迟早会离开我,我甚至做好了你第二天醒来便心生后悔的准备。 徐韫节比我预料中出现的快。 他带走了你。 我没拦,不是因为不想,也不是不敢,是我知道,我的梦该醒了。 偷来的欢愉只能是偷来的。 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阿阮,我也会疼。 - 几天后,再次见你,是在医院。 阿阮,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想死在你面前。我幻想着浑身血液喷溅的场景,我幻想着我以最惨烈的方式让你永远记住我,我想将我的对你的爱物像化,我愿拿鲜血来浇灌我对你的爱。 阿阮,我爱极了你为了我产生剧烈情绪起伏的样子。 无数阴暗复杂的念头在我心中交织,几乎下一刻,就要冲破那浅薄的道德枷锁。 可我终究舍不得。 我的阿阮,要干干净净的,不能沾染上我这个疯子的血。 - 我说过,所有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我开始筹谋,我愿意消耗自我,愿意以身走险,哪怕死,我也要换你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 我设计程冉被绑架,我间接害死了方舒琦。 我设计程荣山对赵宣芮下手,去无意中成为别人手中的刀,为他人做了嫁衣,可我不悔。 最后,赵宣芮被毁了,程荣山……也死了。 阿阮,我没想让他死,可他的死我却逃脱不了罪责。 我让你伤心了…… 我该怎么弥补? 以死谢罪? 我想,那样只会加剧你的痛苦。 而且,你不爱我,我死在你面前,你只会心疼几天,接着慢慢淡忘我,我接受不了被你忘记,所以我想好好活着。 活着爱你。 只要我活着,这个世界上就会永远有人爱你。 可是阿阮,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阿阮,求你,救救我…… 番外:程宥扬 白城市中心。 高楼耸立,豪车遍地,到处充斥着金钱的奢靡。 程氏集团顶层办公室内,偌大落地窗前,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身形颀长挺拔,眉眼冷峻,气质高雅脱俗。 男人正给人打电话,行为举止间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只是眉眼间透着的那股凉薄之意令人觉得他难以靠近。 事实也是如此。 他皮相优越,无数倾慕者为其神魂颠倒,却无人真的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 这已经是程宥扬今天给程阮打的第四通电话。 不出所料,程阮依旧没接。 程宥扬抿起唇瓣,眉里眼间难掩落寞,她还没原谅他,他知道。 “程总,医院那边刚传来消息,吴……” 这时,助理进来,看到程宥扬脸色不好看,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有关他们程总那位‘假妹妹’的事。 男人看了他一眼,语调没什么波澜,“说。” 助理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睛,道:“是这样……吴宥依小姐昨天晚上偷跑出病房,一晚未归,医院那边也是今早才发现的,正派人寻找。” 程宥扬轻皱起眉头,“昨天晚上偷跑出去,现在才发现?” “今天护工送饭的时候发现的。” 男人抬手揉捏了眉心,神情疲惫而冷峻,没有任何表示。 见程宥扬不说话,助理硬着头皮直言道:“医院那边怕出什么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程宥扬略微垂眸扫了眼手机,不知道在衡量什么,片刻,他嗯了声,“我知道了。” 声音不浅不淡。 助理站在远处,心中觉得他们这位程总的心思比老程总还难猜。 助理尝试着试探他的意思:“那下午的会议?” 程宥扬:“照常举行。” “是。” - 对程宥依的耐心和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消耗掉的,程宥扬也没深究过。 大概是在回国前。 不然,他也不可能把他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一个人扔在国外。 从小时候程宥依第一次展露对程阮的恶意之时,他就开始明白,他‘妹妹’的路走偏了。 他原本有机会把程宥依的性格纠正过来,可他没那么做。 为什么呢? 他说不清楚。 但他现在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和程宥依相处那么多年来的时光中,没有一件值的他铭记的事情,如果不细想,他甚至连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都快忘记了。 ——而关于程阮,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回国后,他和她之间的相处细节他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 有时候,他也会设想,如果程阮和程宥依没被人调包…… 如果从一开始程阮就是他的妹妹,他也会一样溺爱程阮吗? 他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问题不成立。 因为。 程阮永远是善良的。 她像他们的母亲一样,永远善良而阳光。 做错事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 男人回到办公桌前,长指解开西装纽扣,沉眸思索片刻,打开和程阮的微信聊天框,语音输入道: “阮阮,爷爷这两天病倒了,如果你愿意跟我回老宅看他一眼就给我回个电话,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 信息发送过去后,程宥扬等了一会,没等到程阮回信息。 他以为这次还会像从前一般,他发给她的消息石沉大海。 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时。 那边回复道: “我不去。” 程宥扬起身的动作一顿,他手指略顿,接着快速打出一行: “好久没见面了,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等了大概一分钟,那边又回复: “不好意思,我哥今天回国,我刚在机场接到他,得陪他去吃大餐,没时间理会闲人。” 程宥扬盯着屏幕上‘我哥’这个词眼,久久未动。 “你哥……” 他输入又删除,想问清楚除了他以外程阮哪来的哥哥。 却不知如何开口。 纠结之时,他无意识点入程阮的朋友圈,她发现,就在刚刚,程阮发了条动态。 是一张她和其他人的合照。 照片里,她和两个男人合影。 程阮右侧的人是徐韫节,徐韫节依旧如从前般,在外不苟言笑。 程宥扬的视线从徐韫节身上掠过,没多停留,转向程阮左侧站着的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身着黑色冲锋衣,相貌出挑,一双桃花眼格外引人注目。 他唇边笑容肆意张扬,完全不在意徐韫节的反应,长臂大大方方搭在程阮肩上,上半身也朝她倾斜,程阮表面嫌弃,眼里却全是笑意。 两个人,亲密无间。 不用放大照片,程宥扬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顾家二少爷。 顾少随。 程阮喊顾少随哥哥? 程宥扬怔愣过后,唇边缓缓漾开一抹苦笑。 他还是缺席了太多。 这些年,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 “程总……” 助理匆匆忙忙跑进办公室时,刚好看到他们向来息怒不形于色的程总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种名为自嘲的神情。 助理脚步一下止住,有点不太敢往前走,可想起他刚接到的那通电话,他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咬了咬牙,一口气道: “程总,医院那边出事了!宥依小姐坠楼了,尸体被人从后花园找到,请您节哀。” - “人是一个小时前清洁工发现的,发现时,死者面朝下,血肉模糊,四肢僵硬,根据初步推测,人大概是昨晚十点至十二点时间段内从楼上坠下。” 医院后花园,因为无人清理,花园里面积着一层厚厚的雪。 雪地中央一大片鲜红色,像朵娇艳的曼珠沙虎,自中央往四周绽放开来。 华丽而诡异。 白雪皑皑,寒风刺骨。 程宥扬来得急,衣着单薄,寒风裹挟下,他手指被冻得快失去了知觉。 跟他的讲话的人正是负责程宥依坠楼身亡这起案子的女警。 “我们在天台发现了死者的脚印,天台也只有死者的脚印。经过调取监控、加上医生护士的证词,我们初步认为,是死者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爬上天台,失足坠楼。” 女警语气平静而富有条理性,逻辑没有漏洞,三言两语将程宥依的死定为意外。 程宥扬轻飘飘瞥了眼女警,眸色比漫天飞雪还冷上几分。 他视线定格两秒,问她:“听说你姓闫,你是闫家人?” 女警神情淡淡,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闻言,她神情不变,道:“我是警察。” 程宥扬紧盯着她:“闫谟跟你什么关系?” 女警和他对视一秒,没什么特殊反应的别开视线,不再多言。 - 程宥依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从闫家人插手这件事时事情就有了答案。 程宥扬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离开前,他抬起头看向天台的位置。 楼层不算太高,加上雪地缓冲,如果发现的及时,不至于要人命。 后花园时常有人经过,发现尸体的却是一位清洁工…… 真是荒唐。 - 程宥扬后来去殡仪馆见了程宥依最后一面。 “是我没教好你。” 他对着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内心已经麻木到无悲五喜。 从程荣山出车祸那天起,他就知道,该来的早晚会来。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不那么惯着你、如果我能教会你承担责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好好睡一觉,下辈子,做个好人。别再遇到像我这样的哥哥。” - 当晚,程宥扬处理完程宥依的后事后,他回了程家。 程家佣人都被程阮遣散了。 偌大的别墅,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 程宥扬原本是回来收拾程宥依的的遗物,但在路过程阮房间时,他顿步,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他鲜少来程阮的房间。 一是因为当初程荣山不允许他和程阮走得太近。 二是因为他越靠近程阮,程宥依越会想尽办法欺负程阮。 三来,是因为程阮后来变得极度排斥他。 程阮房间的床上摆放着许多玩偶,程宥扬俯身拿起其中一个。 月光泄进来,洒在男人肩上,镀了一层浅淡的落寞。 这一刻,程宥扬忽然很想知道程阮在做什么,他打开手机朋友圈,看到二十几分钟前程阮刚发布了一条动态。 地点是在西街酒,气氛喧闹,程阮一边跟顾少随拼酒,一边毫无形象的放声高歌。 歌声实在算不上好听…… 盯着视频里女孩的笑靥,程宥扬眉眼渐渐绽开一抹暖意。 - 傲雪压枝,万籁俱寂,连时间都跟着放慢。 偌大的别墅,清冷沉静。男人孤寂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繁华都市,万家灯火。 无一盏为他留。 番外:方舒琦 1995年9月20日。 那年,我大四,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暴雨忽至,我没带伞,眼看着关寝的时间马上到,我咬了咬牙,冒雨回宿舍。 雨水太大,拍打在我脸上,某一瞬间,我没看清前方有人,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那天,是我和程荣山的初遇。 他很绅士的递给我纸巾,并把他的伞给了我。 从遇见到他离开,前后不过一分钟。 一分钟的遇见,我却用了一生去怀念。 - 1995年10月15日。 机缘巧合之下,我再次遇见他。我想起被我搁置在寝室的伞,鼓起勇气,走向他。 与此同时,他也朝我看来。 我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我,他朝我的方向露出笑容,那时候的他,耀眼夺目,少年明媚似阳光。 我想,那一刻,我的脸一定红透了。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这时,他朝我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即将走到我面前时,从我身后快步跑过来一个女孩,亲昵的扑到了他怀中。 那一瞬间,恍若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我的热情,还未燃起,便被浇灭。 原来,他不是在对我笑。 原来,他有女朋友。 他们好恩爱。 - 1995年11月26日。 无意中,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程荣山。 只是,我真的是无意中吗才听到吗……我不愿去深究这个问题。 - 1996年4月18日。 经过长达大半年的揪扯,我确定、我承认,我喜欢他。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朋友的男生。 尽管,他的目光,从来没有为我停留过。 - 1996年8月25日。 这一年,我们毕业,之后没多久,我便听说,他要结婚了。 新娘……不是他爱的人。 原来,可怜人不止我一个。 - 1996年10月17日。 他结婚了。 婚礼,我没去,当然,他也不会邀请我。 因为他,或许根本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根本不知道……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痴恋他的我。 作为家中唯一的女丁,我生来注定要被用来联姻,我自小便知道这个道理。可在父母提起这件事时,我拒绝了,我想再等等,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 1996年12月24日。 家里人开始逼迫我嫁给别人做续弦,我受不了他们的唠叨,搬出来住。 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很久没在见他。所以,当醉酒的他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惊又喜。 我不是个好女孩。 我欠苏幼恩一个道歉。 因为,那一晚,我和他发生了关系。 其实那晚,他把我当成了叶蕙,我知道。 我都知道。 - 1997年12月25日。 早晨,他醒来,完全没有了昨晚的温柔。我缩在被子里,已经做好了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唾弃我的准备。 可他没有。 我当时不懂,后来明白了,那是他,报复苏幼恩的方式。 我当时很想问问他,既然深爱叶蕙,为什么没和叶蕙结婚? 可我没敢。 1997年1月29日。 我体虚晕倒,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 是程荣山的。 我告诉了他,他让我打掉,他说他不能娶我。 我知道他不会娶我,可我却不愿意打掉他的孩子。 这是我和他,唯一的关联。 我爱他,病态的想留下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 他同意了,但却告诉我,孩子生下来以后,他不会认。 - 1997年9月8日。 他的妻子,苏幼恩怀孕了。 - 2002年4月12日。 苏幼恩‘病逝’,程家举办丧礼,那天,我瞒着他,偷偷祭拜了苏幼恩。我对不起那个女人,我分享了她的丈夫。 尽管……我跟她,谁没能得到程荣山的心。 - 2015年6月15日。 他忽然松了口,同意把我带回程家,同意认下我和他的孩子。 他公开了我和孩子的身份。我的两个女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叫他一声爸爸。 - 2015年6月18日。 他和苏幼恩的女儿程阮第一次开口叫我阿姨。 说实话,我挺喜欢那个小姑娘,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真正进入她心里,我对待她,会像对待我亲生女儿一样。 - 2015年7月23日。 程阮被绑架,她误以为,是我做的。 我解释,她不信。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以我名声受损为由,延迟举办婚礼之时,我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他不想娶我。 所以,设计了这一切。 - 2017年。 这一年,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程荣山把他对苏幼恩所有的恨意,转移到了他和苏幼恩的孩子,也就是程阮的身上。 可有时,我又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他对程阮的疼爱发自内心,在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以程阮为傲。 我确定,比起我和他的一双儿女,他更喜欢程阮。 但同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上一代人的恩怨附加到孩子身上呢? 我总觉得,他会后悔的。 所以,哪怕他的女儿讨厌我,我也要以自己的方式,替他赎清罪孽。 - 2020年8月29日。 我和他领了结婚证。 我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我这一生中,有两个最开心的时刻,一是遇见他,二是,以他之姓冠我之名。 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妻子。 - 2020年12月1日。 我得知了一件荒诞的事情,程阮竟然是他和叶蕙的孩子…… 他肯定受不了,我去安慰他,看到他近乎失态的样子,我几乎痛到不能呼吸。 这么多年了……他对叶蕙的感情还是他内心最不能触及的逆鳞。 那天,我第一次觉得,当个死人也挺好。如果我也死了,他会不会像怀念叶蕙那样怀念我?不,我不该奢求那么多,所以,一点点就好,爱我一点点就好。 叶蕙,我真羡慕你啊。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 2020年12月3日。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有些累了。 我的女儿……算了,是我没教育好孩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能对我们的孩子那么狠心。 - 今年,我四十二岁了。 在我和程荣山在一起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我放他自由了。 回顾我短暂的一生,这辈子,我只做了一件事。 爱上一个男人,拿生命中所有的热情去爱他。 尽管,最终还是爱而不得。 - 今后,这世上没了方舒琦,再也不会有人爱程荣山如命。 - 程荣山,我爱你。 但,我觉得,比起这句,你可能更喜欢我说: ——祝愿来世,你和叶蕙恩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