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尽余欢》 第一章 桃花落尽一世殇 前朝灭,战火起,多国分立已二十余年,数年前狼烟才逐渐散去,天下局势趋于平静。乱世之后仍有九国并存,其中中原祁国疆域最广,东燕国力最盛,祁燕并列九国之首,相互牵制,各国得以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祁国泰宏二十四年,太子大婚之日,普天同庆。 皇城角落的静思宫,难得的寂静之处,却是嫔妃谈之色变的冷宫。 哪怕是春天,静思宫里也看不到一点生机,屋宇破败,没什么奴仆,院中只有一个末等宫女在扫着地,清冷凄凉。 “小怜,尽欢呢?”萧妃拉开门问扫地宫女道。 小怜欠了欠:“回娘娘,大小姐……大小姐午后就出去了。” 萧妃顿时着急起来:“今日是太子大婚,欢儿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小怜拄着扫帚抱怨道:“娘娘,大小姐真可怜,大小姐可是咱们祁国第一美人,谁都说小姐和太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嫁给太子的本该是大小姐,可如今曲府家破人亡,太子妃的位子被苏胜雪抢了不说,就连容貌也被……” “小怜快住嘴,娘娘和曲府只是表亲尚且受了牵连迁入冷宫,可见此事干系甚大,还是不提为妙,二位小姐能保住性命已经不易了。”宫女容儿抱着一个女娃走到门前。 萧妃急道:“好了都别说了,还不快去找找,尽欢生性要强,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曲家一门只剩下尽欢尽愉姐妹俩了,本宫能做的就是替姐姐和姐夫照顾好她们姐妹。”看了看容儿怀中的女娃,叹息道,“尽愉还小,尽欢要是出什么事,本宫可怎么跟姐姐交代啊。” 小怜点点头:“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去找,曲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二位小姐的。”小怜放下扫帚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出了门去。 皇城之中,入眼皆是喜庆的红色,唯她曲尽欢着一袭白纱裙,憔悴削瘦,肤不禁衣,缓慢地往御湖边走去,在她身后却是一片桃华灼灼,素衣繁花,格外分明。待涟漪平静,水中依稀倒映出她灼伤溃烂的侧脸。 曲尽欢怔住了,颤颤地抬起手抚着伤疤的边缘,近乎疯狂的喊着:“不!不……” 接着泪如泉涌,跪了下去,望着湖中丑陋不堪的容颜,曲尽欢十指紧抠地面,恨入骨髓:“苏胜雪!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曲尽欢定会加倍偿还!”谁能料到当日用来净颜的清水中竟被那贱人掺入了蚀肤的毒水! 东宫传来阵阵喜乐丝竹,似将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掩盖。 曲尽欢缓缓站起,转过身,望着那一片桃林,花开得娇艳,她和着泪笑了。 默然看了一阵子,移步走入桃林深处,在一株开得最繁盛的桃花树下席地而坐,倚靠着桃树,忆起从前…… “欢儿,这些桃花是我亲手为你种的,喜欢吗?” “也只有你这么大胆,敢在御湖边种这片桃林。” “为了你我什么都敢,来年等这些桃花开了,我一定娶你为妻。” 经年之言,话音犹在耳畔,不曾想在她曲家遭奸臣诬陷叛国,满门罹难之际,口口声声非她不娶的太子殿下却当即悔婚,更在这花开之日娶了毁她容貌的贱人!曲尽欢哂笑:“山盟海誓只为欺骗,情真意切到头来都是利用,原来你看重的,不过是我的家世!” 曲尽欢拿出袖中的荷包,指腹婆娑着上面绣着的桃花,针迹还是新的,可惜此心所寄非人。望着枝头嫣然的桃花,曲尽欢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历经背叛,唯这桃花美景不负她。 想起死于非命的爹娘还有哥哥,曲尽欢皱紧了眉头,死死捏攥着手里的荷包,家族倾覆,容颜尽毁,已是末路穷途,多少人翘首盼着她死,但她曲尽欢偏就不认命!她不但要好好活下去,更要让诬陷忠良和毒害曲家满门的奸佞们不得好死!还有苏胜雪! “小姐怎么在这儿啊,让奴婢好找。” 来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如意。 曲尽欢沉了口气,平和地说道:“听说花开了,过来看看。” “老爷夫人不在了,小姐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想不开啊。”如意劝道。 曲尽欢唇角微扬:“想死还不容易,可我要是死了,曲府上下几十口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今日是夫人的三七忌日,咱们在宫里身不由己,不能明着祭奠,奴婢拿了酒来,小姐就以此酒敬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吧。” 如意放下托盘,斟了一杯酒递给曲尽欢。 曲尽欢接过酒杯,看着如意莞尔道:“你有心了。” “小姐还跟奴婢客气什么。” 曲尽欢跪着,举杯遥敬天上:“爹、娘,你们放心,只要女儿还活着,曲家满门就不会枉死!。”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眸中蓄泪,一阵风拂过,落花缤纷,想来是爹娘听见了,曲尽欢会心一笑,俄而放下酒杯,轻言道,“回去吧。” 如意微笑应道:“是。” 曲尽欢支着地站起,胸口骤然绞痛,跌坐了下去,只觉嘴角渗出了一股热流,伸手沾来一看,竟是鲜血!看着地上的酒壶和酒杯,曲尽欢豁然明了:“这酒有毒!” “小姐聪明了一世,可惜糊涂了这一时,老爷和夫人都没了,小姐也不该活着。” 曲尽欢目光如炬:“如意你!”声音渐渐喑哑。 如意看着奄奄一息的曲尽欢,笑了笑:“小姐也别怨奴婢,曲家没了,小姐也不再是将门千金,良禽择木而栖,奴婢该换主子了。” 曲尽欢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嘴角渗出的血滴在白纱上格外刺目,呼吸越来越微弱。 “奴婢和小姐主仆一场,也不忍小姐死得不明不白,其实这杯毒酒是太子殿下赐给小姐的,以免日后小姐会出现在太子妃面前,惹得太子妃娘娘不高兴。”如意笑容满面,收拾好酒具,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日落黄昏,残阳泣血,映着桃花如烈焰灼烧般红艳…… “大小姐,大小姐……” 小怜一路寻来,发现了桃树下的背影,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边走近边唤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娘娘可担心小姐了。” 无声沉寂,阵阵风吹来,花枝轻颤着,无数的飞花似雨般飘落,已覆满她青丝白裳。 “小姐?” 小怜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嘴角挂着的血丝,心惊胆战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曲尽欢已无丝毫反应,小怜鼓足了勇气伸手一探曲尽欢鼻息,猛地抽回手,怔怔跪在地上:“小……小姐。” 红颜逝去正如这飞花翩跹,无声无息…… 金碧辉煌的东宫大殿,编钟悦耳,丝竹声阵阵,殿中皇亲国戚齐聚,共观喜事,一片祥和。 泰宏帝与淑贵妃高坐主位,淑贵妃看着从殿外走来的一对新人,欣慰地笑着:“胜雪和赫儿真是一对璧人。” 殿旁观礼的慧妃饮了杯酒,扬了扬唇角:“淑姐姐曾经不也这样夸过太子和曲尽欢吗?” 淑贵妃闻言不悦,凤眸轻眯:“叛臣之女,怎么配得上本宫的赫儿。” 泰宏帝当即沉了脸色,恼道:“太子大喜的日子,提这些做什么。” 慧妃连连赔不是:“皇上息怒,臣妾是无心之言。” 一旁的仪妃自然知晓其中的端倪,也知泰宏帝的恼怒不过是因为愧疚而回避,于是独自饮酒,冷观一切,静默不语。 新人行礼之际,一个宫女悄俏进来对慧妃耳语了几句,慧妃隐隐有些欣然,随即又装出一副郁郁哀伤的样子站起身来:“皇上,臣妾有一事禀告。” 乐声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慧妃,慧妃敢打断太子的婚礼,便知其所言之事当是非同小可。 “何事?”泰宏帝问道。 慧妃神色难过,徐徐说道:“曲尽欢饮鸩自尽了,就在御湖边太子种的桃林里。” 此言一出,殿中霎时哗然…… 殿旁的一个身影快步冲了出去,从那空出的席位看出来是睿王秦昭,睿王离席连招呼都没给泰宏帝打一个,这可吓坏了睿王的母亲贤贵妃,偏偏贤贵妃又是个胆小不敢言的人,只好静静地等待着泰宏帝的发落。 殿里人声嘈杂,乱作了一团,泰宏帝神情凝重,看着像是在走神,并没追究睿王的离去。 淑贵妃见她那儿子已愣在了那里,心下担心他会跟睿王一样冲动,做出什么不顾局面的傻事来。再看着挑起事端、别有用心的慧妃,淑贵妃气急斥道:“慧妃,这是赫儿的婚礼,你现在说这些到底安的什么心!” 慧妃叹息:“在场的谁都知道曲尽欢绝非一般女子,更何况皇上先前刚宽恕了她的罪过,人没了,当然要禀报皇上。” 殿内的亲贵大都叹息天妒红颜,只有太子妃苏胜雪嗤笑了声,那锦绣盖头遮掩着苏胜雪无比畅快的笑容。 众人议论纷纷,都知道慧妃此举意在激太子抛下婚礼去见曲尽欢最后一面,可没想到太子竟还耐得住,这多半证实了近来宫里的流言:太子对曲尽欢不过是虚情假意真薄幸。 殿中乱作一团之际,太子木讷着转身。 “太子!”淑贵妃心急如焚。 苏胜雪听见喊声掀开了盖头,见淑贵妃向她使了个眼色,苏胜雪牵住了太子的手,看着太子覃赫莞尔道:“太子,妾身才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人,曲尽欢只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不值得怜悯。” 覃赫眉宇紧锁,看了一眼淑贵妃,深合上眸子,点了点头。 留住了太子,淑贵妃松了口气,又对泰宏帝道:“皇上,今日是赫儿大喜是日子,别让晦气的人扰了喜事,咱们继续吧。” 泰宏第应允。 礼乐声又起,苏胜雪嫣然一笑,盖上盖头。 仪妃端起酒樽,窃声自语:“曲尽欢,你才智无双,奈何惹了天妒……” 第二章 牢狱之灾 一瓢冷水浇来,冰冷刺骨,地上的女子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见女子有了动静,牢婆子把瓢扔回了水桶里,叉着腰神气道:“对付装死的,就得用这深井水。”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没用刑就晕了,依我看,你还是招了吧,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大刑。” 另一个牢婆子说道:“她是个疯丫头,要她认罪还不容易?咱们哪还是把该用的刑用上,不然萧家二奶奶那边就不好交代咯。” “好冷……这是哪里,阴曹地府吗?”曲尽欢迷迷糊糊地开口。 “没错,这里呀就是阴曹地府。”牢婆子蹲到她身边,拿着那烙铁贴近了她的脸,咂咂嘴,“啧啧啧,萧家小姐长得这么标致,我这手一下去,漂亮的脸可就毁了。” 脸侧的空气变得滚烫,曲尽欢猛地睁开眼,看着那尽在眼前的烙铁,神色惶惶。 “疯丫头也知道怕?”牢婆子大笑。 曲尽欢支起身看了看周围,这地方昏暗阴冷,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刑具,泛着寒光。一股暖意袭来,那炭炉的火灼烧着烙铁,这样的地方曾经的将军府也有,是囚室刑房。 “她现在还是萧员外家的小姐,别伤着脸,依我看还是夹手指吧。”另一个牢婆子取来刑具。 “干脆随便赏她几杖,然后再禀报大人就说这丫头招了……” “你们……你们要我招什么?” 牢婆子大吃一惊:“哟,疯丫头肯开口了?”拿着那烙铁在曲尽欢眼前晃悠了几下。 曲尽欢撇过头,无意间看见了那桶深井水照出的容颜,曲尽欢望着水面愣住了,抚上面庞,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天知道,她曲尽欢竟然还活着! “喂,醒醒。” 曲尽欢从梦里醒来,近来反复梦见那日重获新生的场景,睁开眼一看还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从难以置信到欣然接受,只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明天就得上公堂了,你还睡得这么香。” 托着腮帮蹲在曲尽欢面前盯着她看的女囚叫红菱,十四五岁的样子,鹅蛋脸,模样本生得乖巧,只是眼角下那道寸长的新伤以后恐会留疤。 这间牢房就关着她与红菱两人,而自己这副躯壳的真实身份身份是一个叫萧默的女子,据说是个谋杀亲爹未果的大逆不道之人,因而入狱。 对于萧默的过去,起初曲尽欢难以接受,可后来从外面那些个女狱卒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从前的萧默神志不清,终日木讷着,一声不吭,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是哑巴,也就难怪当日那两个牢婆子听见萧默开口说话会如此惊愕,但由此想来一个像木头一样的人怎么会给亲爹下毒?加之听闻报官抓了萧默的人是萧家的二奶奶,曲尽欢断定这其中必有端倪。 “喂,你的疯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又不理我了。”红菱抱怨道。 “嘘……”曲尽欢嘴前竖起手指,自从猜到了这案子里面大有文章,为了不打草惊蛇,曲尽欢在女狱卒们面前仍装作神情呆滞。 “明天你一定要为自己脱罪,别忘了回头还要救我出去,萧家财大气粗,随便使些银子我就能出去了。”红菱一本正经地说道。 曲尽欢先前只不过想向红菱打听些这里的事,谁知这小妮子竟要自己答应救她出去才肯告诉自己,不过要是自己能平安出去,自然不会食言,曲尽欢点了点头。 从墙上的小窗望出去,能看见一小块天,曲尽欢凝眸出神…… 这里还是祁国,只不过是祁国和燕国交界处的一个小县城,名叫水云县,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如今仍是泰宏二十四年,曲尽欢庆幸,从前世含恨枉死到现在只过去了数月而已,不管这条命是谁的,只要她能活着回到隋安城,家仇情恨,清算有时! 再低头一看囚衣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多像那日…… “尽欢,为爹娘报仇!为曲家满门报仇!” “哥哥!” 她声嘶力竭地喊,拼了命冲过去想夺下曲尽义手里的剑,可还是晚了一步,曲尽义在前来捉拿的禁军面前引剑自刎,飞血四溅………… 血能让仇恨深埋……不过如今身上这些血只是鸡血罢了,那日牢婆子见萧默恢复了神智,之后便不敢再对她用刑,又唯恐不好跟财主交代,于是便洒了些鸡血让萧默佯装受伤。 红菱坐到曲尽欢身边:“我可跟你说,那个张县令不是个好人,你要小心,说不定你家里的人早就和他串通好了。” 曲尽欢淡然道:“何谓公堂,众目睽睽之下只要我说得在理,他未必敢草菅人命,更何况凡命案必得州府过问,总不至于连知府也贪赃枉法吧?” “这可说不准,没听说过官官相护吗?不过我也不信你会给亲爹下毒,水云县谁不知道你是萧员外的掌上明珠。” 曲尽欢从红菱口中得知萧默的父亲是这水云县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府里妻妾成群人丁兴旺,却只有萧默一个女儿,所以即使这女儿有疯病,萧员外也跟个宝贝一样捧着,据说这是水云县人竟皆知的事。 “光顾着替我着急,还没告诉我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就是偶尔上大户人家取些东西,去年还去过你家呢。”红菱扬了扬眉,颇有几分得意。 曲尽欢眉头微皱:“你是女贼?” “谁是贼啊,我只不过是管有钱人家借些银子罢了,明着要人家肯定不给,那只能暗中拿了……”红菱瘪瘪嘴。 能把偷鸡摸狗说得这么理所应当,曲尽欢觉得此人有趣,至于可不可信另当别论,如今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毕竟当初让她饮下那杯毒酒的还是她的贴身丫鬟呢。 天明,曲尽欢已在心下反复告诉自己,从今日起,她,就是萧默。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下,县令严肃道:“把人犯萧氏带上来!” 萧默望向衙内,除了堂上的县令外,里面还坐着一个妇人,看穿戴打扮就知道家底殷实,想必这就是萧家二奶奶王氏,回头看了一眼县衙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称得上众目睽睽。 萧默挣脱了束缚,只身步入公堂,立于堂下。 “大胆!人犯为何不跪?”张县令呵斥。 萧默徐徐跪下,沉默着叩拜。 “大人,我家老爷中了毒,现在还不省人事,大人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将这大逆不道的恶女绳之以法。”王氏说着用手绢抹了抹眼泪。 萧默直起身来,看向王氏,不紧不慢地说道:“《祁律》有言,凡入公堂者,除授功名官爵之男子及封诰之妇人外,皆应下跪听审。”萧默转眼看着县令,“究竟是王氏不懂规矩,还是大人置律法不顾?” “你……你……”王氏惊愕万分,“你会说话了?” 萧默先前便猜想自己要面对的应该不是一个高深的阴谋,那王氏怎会为了对付一个疯女而煞费苦心,萧默现在见到王氏愕然的模样,便知她在担心什么,可见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印证了这阴谋背后不是万无一失的局,萧默有了一丝底气。 堂上的张县令蒙了,看向师爷小声问道:“有这一条?” “回大人,的确如此。” 张县令随即向王氏使了个眼色。 “大人……” 王氏话还没说完,张县令将惊堂木一拍:“公堂上不得放肆。” 王氏不得不起身,接着跪在萧默身边,斜睨着萧默,眼中满是恨意:“难道你之前都是装疯?” 萧默向她微微一笑,静默不语,此时的笑容与淡然最能乱其心。 张县令开审:“人犯萧氏,王氏状告你蓄意毒害萧员外,你可认罪?” 第三章 脱罪 萧默立即言道:“民女不认罪。”又看着王氏,“你说是我下的毒,有何证据?毒从何来?又下在何处?我爹又是怎么中的毒?若毒是我下的,我又为何要给我爹下毒。” 王氏显然没料到萧默非但不疯不哑了,脑子还变得如此敏捷,但如今萧默是人犯,要是有个证人,她想脱罪也难。 “回大人,萧默是在老爷的茶里下的毒,毒死老爷当然是想独吞家产,民妇的丫鬟正好看见了,是不是啊莲儿。”王氏侧眼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丫鬟。 莲儿会意,走到堂中跪下:“大人,奴婢那日赶去厅堂伺候老爷和二奶奶,碰巧看见茶房的门开了,之后小姐从茶房里鬼鬼祟祟出来,端着茶给老爷送去,老爷喝了茶便不省人事了。” “关着门,不是在下毒是在做什么!这恶女胆敢装疯,可见她没安什么好心思,大人,如今有了证词,还望大人为我家老爷做主啊。”王氏哭哭啼啼跪拜。 萧默不禁觉得好笑,王氏随口编的故事竟还要个丫鬟来凑下去,这丫鬟倒也聪明,连闭门下毒都能想到,可自己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也只能顺着这个故事下去了。 “证词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还不从实招来。”张县令拍案道。 “大人,依照律法,得有三位证人的证言才可定案,这才找了一个,大人急什么。”萧默淡淡道,既然是王氏和莲儿凭空编造的故事,那其他人应该无从知晓,要是证词有出入,一盘棋就活了。 “放肆!”张县令砸着惊堂木。 师爷小声说了句:“大人,她说得对呀。” 张县令有些为难,看着王氏问道:“还有别的证人吗?” 王氏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有有,是府里的家丁。” 等衙役传了人来,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家丁,萧默料到这二人多半也是王氏的心腹。 “草民叩见大人。” “本官问你们……”张县令语塞,看向师爷,“本官该问什么来着?” “既然是王氏找来的证人,必定不会偏袒民女,不如让民女来问吧。” 省心的事张县令自然乐意:“那你快问。” 萧默微微转身看向二人,问道:“毒是谁下的?” 二人拿不定主意,看向王氏,王氏点了下头,二人有了底气,异口同声:“是你。” 王氏隐隐含笑。 萧默淡淡道:“对着我说做什么,得告诉县令大人。” 二人随即对着堂上的张县令说道:“回大人,是小姐下的毒。” 萧默随即又问:“如此肯定,你们亲眼看见的?” “是草民看见的。”这次其中一个家丁想也不想立即就开了口,另一个跟着也证实说是亲眼所见。 “我下了毒,然后就走了,接着小莲上了茶,我爹喝了茶就中了毒?” “回大人,是这样的。” 萧默知晓二人是王氏的心腹,肯定会一心帮王氏诬陷自己,于是问话的第一句就承认了下毒,使二人只关注到这一条就忽略了其他的细节。两个家丁一听闻萧默下毒就迫不及待的证实了萧墨的说法,殊不知如今除了下毒这一条,其他证词和莲儿所言已是天上地下。 二人回答得十分肯定,此言一出王氏和小莲的脸色顿时煞白。 外面传来一阵唏嘘声,张县令还没琢磨明白,百姓却听得真真的。 王氏怒道:“萧默你……” 萧默并不理会王氏,直问堂上:“大人可听清了?” 事到如今,张县令也只好跟着审下去,缓缓拿起惊堂木指向莲儿:“你说萧氏关着门下毒。”转而指向两个家丁,“那你们又是怎么看见的?” 莲儿慌忙辩解:“也许……也许是奴婢记错了,门没有关,所以被他们二人看见了。” 萧默笑了笑:“你说是我上的茶,而他们万分肯定是你上的,这又从何说起?” “这……这……” 莲儿语塞之际,萧默对张县令理直气壮道:“大人,他们当中必定有人说了假话,亦或者都是假话,所谓的证词也是意在冤枉民女,还望大人明鉴。” 事到如今,张县令似已被萧默牵着鼻子审下去:“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堂中鸦雀无声,三人没人敢再开口。 萧默随口说了句:“依《祁律》,堂上妄言者,当处剜舌之刑。”转而对二人道,“想保住舌头,就趁早说实话,究竟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家丁战战兢兢:“回大人,草民只看见莲儿上了茶,听莲儿说小姐在茶里下了毒,草民这才以为是小姐下的毒,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啊。” 一条船上的心腹也有互相踢下水以求自保的时候,萧默追问道:“这么说是莲儿在说谎?想来也是,茶是你上的,要是你真看见了我下毒,那明知茶里有毒又为何要拿去给我爹喝?” “奴婢……奴婢……夫人救救奴婢啊。”莲儿惊慌失措,寻求王氏相助。 萧默丝毫不给王氏沉思对策的机会,立即对王氏言道:“你说我想独吞家产所以弑父,但水云县人尽皆知我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而我萧默只是一介女流,就算爹百年之后,家产也未必有我的份,更别说急着弑父夺家产,爹之所以会中毒,恐怕是有人为自己那不争气的长子操之过急了吧。” 不光没想出法子,眼看着还被反咬了一口,王氏恼羞成怒:“你休要血口喷人!” “大人明鉴,如今三个人证中有两个证实并没看见民女下毒,但却亲眼看见了莲儿上茶,而莲儿却谎话连篇,可见她居心叵测,要是茶里真的有毒,试问这毒会是谁下的呢?” 萧默条条陈述有理有据,局势出乎意料地逆转,外面的百姓一阵叫好。 审到现在,萧默的罪名洗去了一大半,案情却越发复杂,张县令头疼不已。 “大人,草民有一事相告。” “何故喧哗?” 萧默回眸看去,是县衙外围观的一个男子。 “萧员外已经醒了,要想知道真相,不如去问问萧员外。”那男子说道。 “怎么会?”王氏惶恐不安。 王氏的声音很小,可跪在身边的萧默却听得真切,想必这就要露马脚了。 “夫人。”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挤到了人群前面,被衙役拦了下来。 见王氏回过头,那丫鬟急忙道:“夫人,老爷醒了,大夫说老爷是误食了相克的食物才会中毒,不关那杯茶的事。” 原本神色慌张的王氏顿时如释重负,接话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错怪萧默了。”又对张县令道,“大人,你看这……” 萧默心下冷嘲,看来王氏在萧家的地位不一般啊,竟有这么多心腹肯帮着她,还都是些机灵之辈,王氏顺着台阶下,于是一场栽赃陷害的阴谋便成了萧父自己误食中毒,最终王氏和萧默都得以脱身。 出县衙时,王氏一见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想到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冤枉继女有损名声,于是顾做一副慈母状,拉起萧默的手拍了拍,内疚道:“是二娘不好,让默儿你受委屈了,咱们回家吧。” 萧默抽回手,挤出了一丝微笑,对王氏一字字冷道:“你好自为之。” 从人群中走过,萧默在人堆里认出了刚才帮了她一把的男子,此人面容俊朗,舒展的眉宇间透着英气,一双明眸清澈如泓,鼻峰高挺,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一身浅青色竹纹锦缎直裾,器宇不凡。 萧默颔首,对其言了句:“多谢。” “萧姑娘客气,在下凌栩,像姑娘一样聪慧又熟知律法的女子,实在不多见。”凌栩拱手道。 凌栩话音刚落萧默便离去了,并没心思多搭理他,只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萧默心下不屑,此人说不定只是生了副好皮囊而已,世间献殷勤的男子能有几个好人。 第四章 言出必行 陌生的府宅,阴险的人心,进了这阔院深宅,萧默对着大宅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宜久留,回来只为办妥答应红菱的事,而且是——尽快。 大宅里的人得知萧默恢复了神智,几家欢喜几家愁。萧默出生时便不会哭,以为是中了邪,请方士前来驱邪,不曾想方士一见萧默便断言此女贵不可言,萧员外大喜,将萧默视作掌上明珠,即便后来的萧默成了疯哑之人,萧员外对方士之言仍深信不疑,给她取了默这个名字,甚至有意将家产交由未来的女婿,这令生有长子的王氏大为担忧,想方设法要除去萧默,谁知萧默进了大牢竟然出乎意料地痊愈了,还险些祸及自己,王氏心有余悸,更加留不得此女! 萧默知晓身边危机四伏,回府后谁都没理会,招来了管家,然后让管家写了个单子,悉数列出自己名下有哪些财物,管家对萧家老爷还算忠心,萧默的吩咐也就照做了。 萧默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萧员外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好,萧默名下的珍宝古玩数不胜数,还为萧默在萧家钱庄里存放了一大笔银子,于是第二日萧默便亲自带着几个护院去往钱庄,将那笔银子取了出来。 在萧府的人眼里,萧默回府至今连爹都没去看过一眼,只顾着埋头数钱,加之萧默树敌众多,三人成虎,很快萧默只认钱不认亲的流言传遍了水云县。 第三日,萧默起了个大早,乘轿去到县令府上。等候在厅堂里,萧默看了看周围,宅子虽不怎么样,可这些物件摆设字画什么的都是珍品,果然是天高皇帝远,贪赃枉法肆无忌惮。 张县令整了整衣襟,走入厅堂,看见那楚楚端庄的背影,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会是那日灰头土脸跪在公堂上的女囚。 萧默正欣赏着墙上的字画,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看见张县令,轻轻一欠:“张大人。” 佳人悦目,张县令眯着眼笑容满面,已经是中年,脸上挤起了道道皱褶:“萧姑娘清早登门,不知所为何事啊?” 萧默莞尔道:“张大人明镜高悬为小女洗清了冤屈,小女理应亲自登门道谢。” “萧姑娘客气,为官嘛,当然要为民做主,不会冤枉了好人。”张县令坐到了堂前的椅子上,又抬手示意萧默坐下。 萧默坐下后言道:“大人公务繁忙,小女不敢多加叨扰,今日前来除了向大人道谢外,还有一事相求。” “萧姑娘不妨直说,本官能帮的一定帮。”张县令的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过萧默那张美得叫人赏心悦目的脸上。 “县衙大牢里的红菱是小女的朋友,她也是被冤枉的。” “红菱?”张县令惊讶地看向萧默,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接着又笑了几声,“萧小姐说笑了,红菱是个女飞贼,怎么会是萧姑娘的朋友,更何况抓她的时候人赃并获,怎么会冤枉。” “张大人为官清廉,想必能体会民间疾苦,红菱不过是为生计所迫,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小女感激不尽。”萧默客气道。 “大人,群芳阁的青蔓又来了。”衙役进来禀报。 “没看见萧姑娘在吗?烟花之地的女子来做什么,赶走赶走。”张县令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大人贵人事忙,小女也就直说了,要是大人定了红菱的罪,那就是水云县出了盗贼,传到知府哪里恐怕非但不会记功,还可能因大人治县有失而降罪于大人,反之,红菱无罪,水云县太平,大人治县有道,以后定会平步青云。” 张县令沉默着,虽然觉得萧默说得大有道理,但也很是为难,毕竟平步青云并非眼前伸手就能获取的利益,天知道知府有没有把这小小的水云县放在眼里,更别谈升官。 萧默见张县令犹豫不决,想必这点好处还不够,又道,“要是大人肯放了红菱,小女为表感激,特地为大人备了厚礼,今日不便送来,大人差人去府上取即可。” 萧默等在牢房门前,一切正如红菱所料,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水云县,没有银子办不到的事。 红菱从牢里出来,见到萧默笑着抱怨:“都三天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萧默微微一笑:“答应了你又怎么会失言,现在你自由了,记着以后别再偷东西了。” “知道了。”红菱随口应道,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拉着萧默走出县衙。 县衙门前一个青衣女子正苦苦哀求着守门的衙役:“官差大哥,求求你让我见见张大人吧。” “走开走开,大人没空见你。”衙役猛地一推,将女子推倒在地。 “青姐。”红菱跑过去扶起青衣女子,又朝衙役嘟囔了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女子看见了红菱,喜出望外:“红菱。”走来拉着红菱仔细瞧了瞧,“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红菱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多亏了萧默姐姐救我出来,不然之后就说不准了,这些人这么凶,我待在里面迟早得一命呜呼。”又拉着红菱向萧默介绍,“这是我姐姐青蔓。” 萧默莞尔颔首:“青姑娘。” “多谢萧姑娘救了我妹妹。”青蔓欠身。 萧默打量着青蔓,这女子面容姣好,温柔若水,头上仅一支玉簪,看着清新脱俗,与活泼的红菱截然不同。 青蔓抚着红菱脸颊上的伤:“这伤……” “没事没事,反正我又不是青姐一样的大美人,伤就伤了吧,能保住小命已经谢天谢地了。” 世间能如红菱一样乐观的女子的确不多见,容貌只是皮囊,话虽如此,当初她遭苏胜雪暗害毁容的时候却痛不欲生。即使如今的萧默比不上曾经倾国倾城的曲尽欢,能有副无暇不备厌弃的面容她也知足了。 “今晚青蔓想在群芳阁略备薄酒,还望萧姑娘赏光。”青蔓说道。 萧默回过神来,低着眼有些犹豫,本打算救了红菱出来便立即启程赴隋安,应了青蔓相邀就得再耽搁一日。 红菱拽了拽青蔓的衣袖:“青姐,萧默姐姐是萧员外的女儿,怎么能让萧姐姐去群芳阁呢。” 青蔓沉下眸子欠了欠:“是青蔓欠考虑了。” 想起张县令方才说青蔓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萧默也就猜到群芳阁是什么地方,青蔓为了救红菱肯多次低三下四来求张县令,不是个坏人,要是自己不去,恐怕会让青蔓觉得自己和世俗之人一样看不起她。 萧默笑道:“我为何不能去群芳阁,既然青姑娘相邀,那就这么说定了。” 三人走在街上,红菱和青蔓似有说不完的话,萧默走在她们身边一言不发,只觉这姐妹二人的性子相距甚远,红菱开朗活泼,青蔓却内敛文静,难以相信她们会是姐妹。 “你们听说了吗,镇国将军一家都死光了。” 声音传来,萧默停下步子,转眼看向话音传来的地方,茶铺里几人正围坐着谈论。 “是曲将军吧,那可是咱们祁国的大功臣啊,号称不败将军,当年这水云县就是曲将军从燕国手里夺来的。” “岂止一个水云县,整个祁国差不多都是曲家人打下来的,好好的忠臣良将怎么就……唉……” “当今圣上昭告天下,说曲将军是勾结燕国的叛臣贼子。” 这字字剜心,萧默看着那里愣住了,含泪的眼神迷离。 青蔓见萧默神情异常,问道:“萧姑娘也知道曲将军吗?” 萧默回过神,眼神飘忽,支吾着道:“知道……知道一些罢了,走吧。” 青蔓叹了口气:“我听紫英提起过此事,只觉曲家灭门或许没有通敌叛国那么复杂。” 萧默惑然看向青蔓:“何以见得?” 青蔓看了看周围,对萧默小声说道:“曲将军战功赫赫,就连水云县的百姓都知道咱们祁国有位了不起的镇国将军,这对曲将军来说并非好事,曲家灭门的原因归结起来说不定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萧默苦笑,缓缓启唇:“功高震主……” 第五章 冤家路窄 群芳阁门前,丫鬟抬头看了看那些抛袖挥绢,穿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皱着眉头:“小姐,你真的要进去吗?” 萧默下了轿子,望了一眼群芳阁,道:“为何不去?” 丫鬟担忧:“现在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小姐的坏话,小姐要是再进了群芳阁,真就说不清了。” “清者自清。”萧默淡淡道,她本就没打算在水云县待下去,就连身边这丫鬟的名字萧默都不打算知晓,更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小姐……” 丫鬟话还没说完,萧默已经独自走入了群芳阁中。 这楼内莺歌燕舞,嘈杂喧嚣,看来水云县虽小,却不乏前来寻欢作乐之人,可世人眼中的风尘女子,谁会心甘情愿与人陪笑,供人亵玩,都是迫于命数。萧默只叹这世间不乏可怜之人。 萧默的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加之先前在公堂上已经抛头露面,水云县可谓无人不识,如今这样出现在群芳阁里,周围不断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这不是萧家那个疯小姐吗?” “对对,是她,刚从牢里放出来,别说这有钱人家的小姐长得就是漂亮。” 萧默扫了一眼那些议论纷纷的人,正欲往楼中走去,被老鸨拦了下来。 老鸨从上至下打量了萧默一番,有好生没好气地说道:“诶,我说姑娘,这里可不是女子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萧默四下看了看:“我是来找青蔓的。” “青蔓?你找青蔓做什么?” 楼上一处角落,青蔓和另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看着楼下的一幕。 “她真的来了。”青蔓言道。 女子笑道:“看来这位萧姑娘并非世俗之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青蔓微微皱眉:“紫英,我们是什么身份,就算萧姑娘不嫌弃,我们又岂能害她遭受非议。” 紫英抄着手,靠着栏杆想了想,叹道:“这倒也是,不过既然她救了红菱,那以后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咱们能帮就帮吧。” 青蔓点了点头,转而朝楼下喊道:“娘,是我请萧姑娘来的。” 老鸨望见了青蔓,这才对萧默招了下手绢说道:“上去吧。” 萧默移步往楼上走去,越是深入楼中,越发小心翼翼,这烟花巷柳之地让她有些不适应,对于身边经过的好色之徒,萧默有意避开,异常反感。 “公子小心!” 萧默刚走过转角,不知谁惊呼了声,抬头看去,那男子忽然从楼梯上踉跄着朝她扑了过来,萧默慌了神,躲闪不及,退了两步到栏杆边无路可退,顿时被他迎面扑抱了个正着。 两人就这样杵在栏杆边,萧默愣住了,醉意正浓的男子萧默的颈边嗅了嗅:“好香啊。” 此人满身酒气,如此越礼还口出轻薄之言,萧默怒不可遏,猛地推开了他:“无耻!” 男子站直了,迷迷糊糊说道:“在……在下不……不是故意的……是……是没站稳。” “是你!”萧默娥眉紧蹙,认出了这酩酊大醉的人那日在公堂见过的凌栩。 凌栩抬起头来,虚着眼睛凑近看了看:“有些眼熟,好……好像……像是在哪儿见过。”又回头朝楼上喊道,“小六……小六,我……是……是不是见……见过这位姑娘?” “果然是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好色之徒。”萧默冷笑了声,推开了挡道的凌栩,往楼上走去。 随从的人从楼上匆匆跑下来,猛扇了自己两巴掌:“小的没扶好公子,小的该死。” “姑……姑娘。”凌栩在萧默身后喊道。 萧默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没再理会。 小六认出了萧默,见凌栩想追上去,赶紧扶住了凌栩,劝道:“公子,能来这种地方的女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还是个忘恩负义的。”朝萧默的背影哼了声。 上了楼,青蔓和那女子走了过来。 “萧姑娘没事吧?实在不该让姑娘来这样的地方,是青蔓欠考虑了。”青蔓内疚道。 “没事。”萧默打量着青蔓身边的女子,虽是女子,却穿着镖师的衣服,将头发高束在脑后,看着英气十足,颇有几分豪杰气概,不同于青蔓温柔,也不似红菱的活泼。 “这是紫英。”青蔓对萧默说道。 紫英笑着抱拳:“萧姑娘。” 萧默微微颔首,跟着青蔓去到她的房间,屋子虽不大,布置却极为雅致,青蔓关上门,隔开了外面的媚俗,里外就像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 房内设了酒席,却不见红菱人影,萧默正想问,忽然看见窗外翻入了个人影,起初有些受惊,后来仔细一看,不是红菱又是谁。 红菱手上还拎着东西,看见萧默高兴道:“萧姐姐来啦。” 萧默忍俊不禁,心下感叹不愧是女“飞贼”啊。 觥筹交错间,萧默也得知了三人的身世,原来她们并非亲姐妹,只是从小认识的玩伴,又因三人都是孤儿,所以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更胜血缘至亲,索性连名字都跟着青蔓改成了如今这样。 青蔓年长,自幼被老鸨收养当女儿养着,不卖身不卖艺,即便如此,她在水云县百姓的眼中仍是出身群芳阁的人,难免将她与青楼女子一概而论。 紫英幼时被人贩子充当男童卖给了镖局的师傅当徒弟,镖局的老板心善,不光继续收留她还教了她武功,于是紫英长大后成了水云镖局唯一的女镖师。 而红菱什么时候来的水云县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是随着爹娘逃难来的,最终爹娘都去了,吃着贫窑的百家饭长大,没人管束,自幼古灵精怪爱闯祸,一心想成为劫富济贫的侠女,认识紫英后跟着紫英的师傅偷学了点功夫后开始当起了小毛贼,不过那些不义之财全都用于接济贫窑里的穷人,也称得上侠义。 “萧姐姐,你以前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的啊?”红菱试探着问道。 萧默轻言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那萧姑娘怎么如此熟知大祁律法?”青蔓好奇地看着萧默。 “我……”萧默一时语塞。 第六章 圈套 萧默沉默了一阵子,她总不能说编著祁国律法的是她叔父吧,反正从前神志不清,倒不如支吾过去:“我也不知怎么会记得祁律。” 想她曲家满门忠烈,为祁国鞠躬尽瘁,建国初期,叔父曲江为了编著《祁律》呕心沥血十载,积劳成疾最终英年早逝。祁国如今在《祁律》的治理下国力大增,安稳太平,世风已能与燕国将较,可那高高在上的祁国君主又是怎么对她曲家的!萧默心下的愤恨又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红菱撇撇嘴:“原来你以前的病是真的,可大家都说你是为了争家产装疯卖傻。” 青蔓皱眉道:“红菱,萧姑娘怎么会是贪财之人,想必萧姑娘筹那些银子都是为了救你这鬼丫头。” 打从见面起,紫英一直默默观察着萧默,镖局之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萧默不像是这县城商贾的女儿,即使是在如此随意的场合,萧默举手投足间的端庄得体仿若与生俱来,恐怕连州府的官家千金们都比不上。 夜深,四人或多或少都有了醉意,紫英她们借着酒意谈笑嬉闹,萧默坐在席间,独自斟酒饮下,酒意愈发浓烈,趴在桌上,眼角泪滴滑落…… “我曲峰戎马一生,打了多少胜仗都不及有欢儿这么个闺女来得高兴。” 府中花园里,小小的她坐在父亲的膝上,张嘴一笑露出还没长齐的小牙,黏着父亲撒娇:“那就让欢儿永远陪在爹爹身边,爹就不会不开心了。” 母亲萧氏则在旁边一边刺绣一边和蔼笑道:“再这么下去,欢儿就该被老爷宠坏了。” 画面骤转,这院子空无一人,爹娘消失得无踪无踪,她吓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抬头仰望,那天空竟然殷红如血…… “尽欢,替曲家满门报仇!”四周回响起哥哥满是仇恨的声音。 接着是母亲温和的话语:“欢儿,好孩子,活下去。” “呜呜……姐姐去哪儿了,尽愉害怕……” 这是曲尽愉的哭声。 “尽愉!”她惊惶四顾,却看不见妹妹在何处,骤然想起来,愣愣地自言自语,“尽愉还在隋安,还在皇宫里,我得回去救尽愉,我得回去。” 萧默陷入梦魇,躺在床上挣扎着,已经满头大汗,迷迷糊糊地喊着些什么。 “萧姐姐说什么?”红菱蹲在床边托着腮帮子望着萧默。 青蔓皱着眉头:“好像是在喊尽什么,还有隋安。” “姐姐做梦怎么会想到隋安。”红菱不解。 青蔓拿着手绢替萧默擦了擦汗:“萧姑娘昨晚喝多了,说胡话呢。”见萧默缓缓睁开了言,莞尔道,“萧姑娘醒了。” 萧默支着身坐起,头昏昏沉沉的,原来自己在青蔓的床上歇了一宿,房间里只有红菱和青蔓,不见紫英踪影。 “什么时辰了?”萧默问道。 “都午时了,这会儿真不知是该让姐姐吃早饭呢还是午饭。”红菱笑道。 萧默一边下了床一边说道:“不了,我得回去了。”此番归心似箭,只因她再也不敢耽搁了,尽愉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她这一死,还不知苏胜雪会怎么对尽愉,毕竟曲家没了,尽愉才两岁,姨母也受牵连进了冷宫,再无人可以庇佑她们。 见萧默如此着急,青蔓忙道:“那我这就去差人送萧姑娘回去。”说着拉开门出去了。 萧默忙着穿衣梳妆,青蔓进来说道:“萧府的人来接萧姑娘了。” 萧默点了点头,出了群芳阁,见萧府的轿子停在群芳阁门前,丫鬟看见萧默迎了上来:“小姐,咱们回去吧。” “二奶奶不怪罪?”萧默有些迟疑,自己在群芳阁待了一宿,王氏非但不生气还会这么好心地派人来接她? “二夫人……二夫人说她有愧于小姐,以后更要照顾好小姐,也算是弥补。” 萧默一心想着回去收拾好行李然后赶赴隋安,顾不上多想就上了轿子,轿夫抬着轿子离去。 萧默的轿子刚走,紫英就回到了群芳阁,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问道:“萧府的人来接的萧姑娘?” “是啊,也不知萧家的二夫人会不会为难萧姑娘。”青蔓有些担忧。 “放心吧,萧姐姐那么厉害,谁敢欺负她,就连那个张县令见了萧姐姐不也乖乖把我放出来了?”红菱笑道。 “说起张县令,刚才我路过萧府,见到了县衙的人从萧府出来,照理说应该是去取银子的,可那些人竟然心甘情愿空手而归,师爷还与萧家二奶奶谈笑甚欢。”紫英抄着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萧默坐在轿子里,心绪恢复了平静,仔细沉思,她回到隋安然后又该如何?如今她只是一个边陲小县的商贾之女,恐怕连宫门都进不了,更别说要把尽愉救出来,罢了,一切等到了隋安再从长计议。 已经过了晌午,可这轿子外面的街道却越来越清静,萧府也不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本就有所怀疑的萧默心下更为不安起来,正想掀开帘子看看,一缕香气扑鼻而来,忽然见那帘子下端伸了根竹管进来,正往轿内吐着烟。 “糟了,中计了!”萧默心下惶然,扶着轿厢想跳出去,意识却越发模糊起来,渐渐失去了知觉…… 走在轿旁的丫鬟掀开帘子一看,萧默垂着头倚靠在轿厢里,已经晕了过去,丫鬟嘴角微微上扬,对几个轿夫道:“走快些,办妥了差事,咱们都能向二夫人讨赏了。” “是。”轿夫应道。 在赏钱的鼓动下几人步子轻快,抬着轿子往树林深处走去,夕阳西下时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莲儿从宅子里出来,看着几人恼道:“怎么才来,夫人都担心好一阵子了,还不快扶进去。” “莲儿姐,小姐如今何等聪慧,奴婢可是好不容易才哄得小姐上了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丫鬟委屈道。 莲儿走过来蔑了丫鬟一眼:“行了,你这丫头的心思我还不知道,赏钱少不了你的。”接着与那丫鬟一道搀着不省人事的萧默下了轿,扶进宅子里去了。 第七章 婚事 萧默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扇窗户微微透着些光亮,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是在哪儿?”萧默自言自语,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深深地吸了口凉气,不禁自嘲,她又一次被贴身丫鬟给暗算了! 萧默坐起身来,见她身上还盖着被子,可见王氏此番应该是没打算杀她或是折磨她,那将她迷晕带来这里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下了床,萧默摸索着走到门前,拉了拉门,听见了锁响的声音,显然是上了锁,又试着推了推窗,这窗户也被从外面钉得死死的,王氏是打算把她禁锢在这里到死?那何必给他高床软枕,以她和王氏的恩怨,给间能遮风避雨的柴房当牢笼都算是王氏有良心了。 萧默敲了敲门,外面没有回应,万籁俱寂,只有阵阵虫鸣声,应该没有看守。 拂晓时分,等屋子里亮了些,萧默才看清这屋子里的陈设,除了桌椅板凳床等家具还有不少瓷器摆设,不是什么简陋之处。 趁着外面没人,萧默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瓷杯往地上一摔,拾起碎片藏在袖中,每次都让人暗算,不是有风水轮流转一说吗? 萧默坐在桌边,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静候到天亮。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来王氏没打算置之不顾,至于王氏到底想干什么,萧默也不急着知道,如今脱身最重要。 锁响了几声后门开了,丫鬟看见了萧默,起初一惊,神色有些害怕,又挤出笑容:“小……小姐这么早就起了,奴婢来给小姐送早膳。”说着将端着的粥放到了桌上。 萧默瞥了那碗粥一眼,淡淡道:“怎么?想毒死我?” “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怎么敢。” 萧默温和地看着丫鬟,唇角微扬:“迷药和毒药,一字之差而已。”又沉了脸色,冷冷地盯着那婢子,“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是二奶奶吩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王氏会安什么好心,问不出个所以也罢,当务之急是要脱身。萧默慢慢站起来,往门外看去,这丫鬟是带着两个家丁来的,既然有人把门,就不得不用下策。 “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二奶奶不敢害小姐的,小姐就放心住下去吧。” “是么,她能诬陷我下毒就能给我下毒。”萧默瞟了瞟那碗粥,对丫鬟道,“你先吃。” “小姐,这粥真没毒……” “吃!” 见萧默态度坚决,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丫鬟无奈,只得端起粥当着萧默的面喝着。 趁丫鬟喝粥之际,萧默悄然绕到了她身后,拿出袖中的碎瓷片抵在了她脖颈间。 丫鬟低眼一看,吓得顿时松了手,粥碗打翻在地,声响惊动了外面守门的人。 “小姐……小姐这是做什么。”丫鬟战战兢兢。 “别动!”萧默挟持着丫鬟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着冲进来的家丁,“放我走,不然我这手一抖起来可不知轻重。” 两个家丁为难:“小姐,二奶奶吩咐了,小姐不能离开房间半步。” “是啊小姐,小姐就相信奴婢吧,二奶奶不会害小姐的。”丫鬟苦苦相劝。 萧默拿着碎瓷片,越发用力地压在那婢子的皮肉上:“你是要命还是要听你家二奶奶的话,昨天敢对我用迷香,你我之间已经没了主仆情分可言,在我萧默眼里,背叛主子的奴才,死不足惜!” “小姐,奴婢也是不得已啊。”丫鬟哀求。 无论婢子说什么,萧默都不为所动,挟持着丫鬟慢慢挪着步子往门外走去,逼着两个家丁连连后退。 “小姐,这里荒郊野外的,小姐一个人又能去哪儿呢?” 这婢子仍旧没放弃劝说,萧默冷笑了声:“把我迷晕了关在这荒郊野外的宅子里,你说王氏不会害我,还当我是神志不清的疯子,好糊弄吗?” 萧默一路走一路看,这宅子并不大,也没有多余的下人,平日应该鲜有人在此居住,既然没有多少看守,脱身就容易多了。 萧默挟持着丫鬟走到门边,那两个家丁一直不敢上前,毕竟丫鬟的脖子上已经压出了一道血痕,萧默看起来像是来真的。 “还不快把门打开。”萧默盯着那两个家丁,手上越发用力,不让这婢子流点血,当她只是做做样子吗? 两个家丁不得已走到门前将大门打开,萧默正想押着丫鬟出去,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人,心下一紧,看来想脱身怕是不易了,但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且看此人到底想做什么! “前几日刚从牢里出来,还想进去?那你就抹了她的脖子吧,二娘我在这儿盼着呢。”王氏碰巧出现在门前,抬手整理着发髻,一脸无所谓,身后还跟了不少人。 萧默哼了声,知道王氏盼着她死,自己要是杀了这婢子牵扯上命案,最高兴的当属王氏了,而这块瓷片无论是抹了这丫鬟的脖子还是抹了自己的,王氏都求之不得。 这法子是行不通了,只好另谋它计,萧默扔了手里已无用处的碎瓷片,松开了丫鬟,盯着王氏的目光寒极。 王氏满意地笑了笑:“这就对了,如今默儿冰雪聪明,怎会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二夫人可来了,小姐她连奴婢都敢杀。”丫鬟跑去躲到了王氏身后。 王氏恶狠狠地睨了婢子一眼:“混账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说吧,抓我来做什么!”萧默淡淡道。 王氏带着身后的仆人进了院子,侧眼示意家丁关上大门,方才对萧默说道:“女大当嫁,姐姐不在了,你的婚事,我这个做姨娘的不能不放在心里。” 萧默娥眉紧蹙:“婚事?” “还不快让小姐试试嫁衣。”王氏吩咐道。 王氏身后的婆子端着喜服走到萧默面前,呈上衣服,鞠身:“大小姐。” 萧默撇开了婆子,走到王氏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明知我不会同意,想方设法把我关在这荒郊野外,怎么?想逼我上花轿?” 王氏没有作答,伸出手指挑起萧默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咱们家默儿就是标致,难怪连县令大人都对你一见倾心。” “你说什么?”萧默愕然,王氏竟然要将她嫁给那个已逾五旬的鳏夫! “默儿,咱们萧家虽然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但毕竟是末流商贾,出了水云县一样被人瞧不起,张家是官宦人家,二娘这也是为你好,更何况张大人的夫人去年就没了,你去了是做正室,不会受委屈。” 萧默与王氏怒目而视:“你休想!” “这桩婚事由不得你。”王氏淡淡道,“来人,送小姐回房,把她给我看好了,另外再收拾间屋子,我要在这儿住下,过几日好送大小姐出嫁。” 第八章 困境 求生无路,求死无门,形容萧默如今的处境再贴切不过,萧默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这几日再想出去怕是难了。 当初她连祁国的太子都没放在眼里,如今却要她嫁给一个年龄堪比她爹的人,更何况还是个贪官污吏,萧默心下苦笑,果真是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王氏这个算盘打得响亮,一方面除去了萧默这个眼中钉,一方面又巴结了个县太爷,真可谓一箭双雕,但萧默又岂是听天由命的人,既然王氏要逼她上花轿,那这扇门总有打开的时候。 萧默的目光落到了那嫁衣上…… “尽欢,快试试。” 她拿起那件红衣在身上比了比,这衣裳比她人还要长出许多,她瘪嘴道:“这喜服哪儿来的?” “是乐阳姑母的,我求姑母求了好半天,姑母才答应让我拿来给你穿穿看。” “胡闹,我怎么能穿长公主的喜服,更何况这是嫁衣,是要穿给夫婿看的,怎么能随便试。” “我不算是你的未来夫婿吗?母妃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她白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胡子还没长齐呢就想着娶太子妃了,再说了,谁要嫁给你。”将衣服塞还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覃赫在她身后喊道:“尽欢,等我及冠了一定娶你为妻,父皇都答应我了。” “不嫁!”她朝覃赫做了个鬼脸,垂髫时的她心里想着太子又怎么样,傻小子一个,成天只知道母妃长母妃短的,她曲尽欢要嫁的须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驰骋沙场,征战天下的英雄。 终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她自负聪明,到了情窦初开之际,却还是没能躲过覃赫花言巧语的诱骗,深陷情愫,可一朝祸起,她大难临头之际,结局却是惨遭背弃。 萧默紧攥着那喜服,满目皆是恨意:“覃赫,世间还有比你更虚情假意的人吗?不过你娶了苏胜雪也好,有朝一日重返隋安,定让你们夫唱妇随!” 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下来,这一日无人添水送饭,多半王氏怕了萧默,唯恐她再耍什么花样,表面自己人多势众,但如今的萧默鬼主意多,王氏不得不忌惮,就好像担心那门打开一丝缝隙,萧默就会变作小蝇飞走了一样,把萧默嫁进张家,可是个巴结县太爷的大好机会,萧家有权无势,等萧默进了张家的门,那萧家在水云县的地位当更上一层楼。 萧默只要一闭上眸子,眼前就不断浮现出隋安的往事,曲家上下几十口连带她都死于非命,仇恨的火在心里焚烧。 深夜,萧默蜷坐在床上,转眼望向透着亮光的窗户,这水云县的东方便是国强民富的燕国,那封从燕国来的通敌信成了奸佞颠覆曲家的所谓证据,通敌叛国,这是何等的重罪,而她的父亲——一品镇国将军曲峰,毕生都在为大祁开疆扩土而征战,马革裹尸,不曾想就被那么一封笔墨轻染的书信给送入了刑部大牢,最终再也没能出来。 对家人的思念与对仇人的愤恨交织着,萧默就这样一坐,坐到了天亮。屋里渐渐亮起来,萧默的心也宁静了许多,坐在床边,拿着铜镜照着容颜,这还是她第一次闲坐下来细看如今的自己,从陌生到亲切,她已经接纳了萧默的身份。 “曲尽欢,你有什么本事和我抢太子妃的位子,呵呵,什么祁国第一美人,现在不过是个丑八怪而已。” 苏胜雪那日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不绝如缕…… 萧默放下铜镜,头轻靠着墙出神,没了倾国倾城的容貌又如何,天不绝她,她便能报仇雪恨! 三日过去,那扇门一刻都未曾打开过,王氏竟真的饿了萧默三日。 白天也无人问津,这屋子里清静极了,萧默不住地回想起从前的恩怨情仇,满心仇恨如今困身于此,无可奈何,整夜难眠,又被饿了几日,日渐憔悴 王氏亲自来到房门前,趁萧默没注意的时候,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往内看了看,萧默倚靠在床边,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便知这小妮子应是没有力气耍花样了。 “默儿,明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儿可要歇好了。”王氏在门外喊道。 萧默扬唇一笑:“你是打算把我饿死了,然后好抬着我上花轿?” “三日而已,二娘有分寸,嫁进了张府还愁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吗?” “张府那么好,你怎么不嫁?嫁给我爹做小,当了半辈子二奶奶操持着萧府,到头来呢,也没见你坐上萧府大夫人的位子。” 被萧默如此奚落,王氏气急败坏:“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哼!” 萧默知晓王氏虽然是个聪明人,但她却沉不住气,稍稍一激就会火冒三丈。 萧默接着道:“在这水云县,张府的确算个有权有势之地,但凭你我之间的恩怨,替我寻了这么处好人家,就不怕我恩将仇报?” 王氏丝毫不担心,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是萧家的人,你想报复我?整个萧府恐怕会跟着倒霉,就你那半生不死的爹,也得跟我有难同当。” “你视我为眼中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比不过我那早逝的母亲,嫡就是嫡,妾就是妾,二奶奶这个称号,恐怕得跟你一辈子了。”萧默冷笑了几声。 “萧默!你少在这儿激怒我,这扇门不到吉时不会打开,你好生待着吧。” 外面又恢复了平静,只不过是和王氏争论了一番,萧默仍觉得疲惫不堪,力不从心,但这滋味比起中毒要好受多了。 天又黑了下来,萧默苦思对策,她必须好好活着,夜深人静,轻语祈祷:“爹,娘,女儿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爹娘千万要保佑女儿度过此劫回到隋安,还要保佑尽愉和姨母平安无事。” “明日小姐大喜,二夫人让你们去领赏钱,这里我替你们看着。” “诶,好好。” 外面像是换了守卫,不一会儿,一个微弱的声音喊着:“萧姐姐。” 听着像红菱的声音,萧默惊然抬头看去,窗户外面果然有个人影。 “红菱,是你吗?” 红菱小声回应:“是我,姐姐别怕,我这就救姐姐出去。” 萧默担忧道:“这窗户钉死了,门也上了锁……” “这把破锁还能难倒我红菱女侠?”红菱哼唧了声,拔下发簪,开始摆弄起那把锁来。 萧默起身走到门前,扶着门,只听见那锁在不停的响动,心下期盼却又忐忑,亦有一丝害怕。 “好像是挺难开的。”红菱懊恼。 “你小心些,王氏带来的守卫不少。” 第九章 逃离 红菱在外面绞尽脑汁地破那把锁,鼓捣了好一阵子都没辙,抱怨道:“萧家有钱就是不一样,连着锁都这么难开。” 萧默在房间里等得万分焦急,时间过去越久恐怕越难以脱身,于是交代道:“红菱,要是有人发现了,你先走别管我。” “那怎么行,姐姐上次救了我,说什么今天也得把姐姐救出去。” 正在萧默心急如焚之际,门开了,一身家丁打扮的红菱举着锁炫耀道:“看,本女侠厉害吧?” “厉害。”萧默忍俊不禁。 “快走快走。”红菱拽着萧默跑了出去。 萧默没走两步只觉头脑晕眩,双腿瘫软无力不听使唤,想必王氏的目的就是这个吧,让她能逃也没有力气逃,萧默偏不任命,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使出浑身力气和红菱往后门跑去。 “站住!” 二人刚跑到门前正欲开门就被追来的家丁发现了,“不好了,小姐跑了。”这声音惊动了整个宅子。 红菱忙打开门招呼着萧默:“姐姐快!”等萧默跑了出去,又将门飞快地关好。 “要是英姐来了就好了,但英姐偏偏这个时候押镖走了,只给了我一张地图,英姐武功高强,哪像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翻翻墙跳跳窗还行,不然哪儿还用怕这些护院。”红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一定能逃出去。”萧默的声音微弱,目光却是坚毅。 红菱拉着萧默在林子跑了一阵子,停下来扶着树歇息了片刻,二人已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萧默,满头大汗,月色昏暗掩饰了她近乎惨白的面色。 看着不远处的点点火光,是那些家丁举着火把寻来,二人刚歇了一会儿又不得不继续往前跑。 不远处的树下拴着一匹马,红菱拉着萧默跑到树下,忙着前去解开缰绳。 萧默拼尽力气翻身上了马,对红菱伸出手:“上来。” “姐姐会骑马?”红菱惊讶道。 “先别说了,快,他们快追上来了。” 红菱高兴道:“姐姐会骑马就好,那姐姐先走,我留下来引开他们。” “不行!这太危险。”萧默立即否决,她怎能将红菱一个女子留在荒郊野外,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王氏带来的护院,要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站住……站住……” 声音临近,眼看着那些人就快追上来了,红菱急道:“顺着这小路一直往前走就是水云县,青姐会在牌楼那儿等姐姐,姐姐抓好了。” 红菱说着,猛抽了一下马臀,马惊鸣了声,驮着萧默往林子远处飞奔而去。 萧默紧抓着缰绳,惊魂未定,过了良久才意识到她逃出来了,却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上一世围在她周围依附她的所谓朋友都是名门闺秀,可在她家破人亡之际,人人都巴不得她死,尤其是苏胜雪,抢走了她唯一的依靠更毁她容貌!她本以为这世间再无可结交的朋友,回眸望了一眼漆黑的树林,不曾想这一世,会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肯为救她豁出命去。 天微明,策马疾行,马蹄惊起尘埃阵阵,已经入秋了,林中落叶萧萧,正如萧默心下的悲凉。 一路颠簸至天亮,萧默的头却越发昏昏沉沉,精疲力竭。 不知何时走出了树林,道路开阔起来,前面的水云县若隐若现。 萧默一心赶去水云县,伏在马背上神智迷糊,丝毫没留意到从她身边抬着花轿走过的一行人。 “师爷,刚才骑马过去的不是萧家小姐吗?”一个衙役问领头师爷道。 师爷回头看来看一眼,那少女的背影甚是熟悉,不萧默是谁!大惊:“快……快追,萧家小姐逃婚了。” 衙役们丢了手上的东西,直追萧默而去,路过县城外的马棚时抢了几匹马,策马追赶,萧默的身影又渐渐出现在前方。 “站住……别跑!” 萧默骑在马上摇摇晃晃,意识越发模糊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人,已不知道何谓害怕。 追逐将思绪牵扯……那年春天,芳草如茵…… “尽欢慢点,我快追不上了。” 她勒住缰绳,看着奋力策马追来的覃赫,忍不住笑道:“看来太子殿下的马骑得不怎么样。” 覃赫一本正经地说道:“治理天下,何须精于骑马。” 她撇撇嘴:“真没意思,既然你不喜欢,何必邀我出来骑马。” “骑马归骑马,一定陪曲大小姐玩尽兴,不过今日是母妃的寿辰,一会儿和我同去给母妃祝寿如何?” “你要是追到我,我就随你入宫。”她笑靥如花,扬鞭一挥,骏马飞驰在无边的绿原上,周围的山水与天相接,伊人倩影愈行愈远…… “站住!” 声音越来越近,萧默回过神来,那几个衙役已经快追上来了,萧默此刻才惊慌失措,使出浑身力气鞭策,快马冲进了水云县城里,在繁华的街道中奔逃。 萧默骑着马横冲直撞,街上的人四下躲散,好些来不及避让的人摔倒在地,众人纷纷指责在街市上骑马的莽撞女子。 正在人们骂骂咧咧的时候,衙役也追入了城中。 “站住,别跑!快拦下她!” 瞧着是官家办事,路上的百姓纷纷躲开,唯恐惹祸上身。 有两个不明事理的人以为是在抓贼,在路中拉了条横绳,马受了惊,将萧默重重摔在了地上。 萧默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浑身已使不上来丝毫力气,只觉不远处模糊的人影有些熟悉,咬紧牙关往前爬去,那身影直立在前方,萧默颤颤伸出手,嘶哑着声音喊道:“救……救我……” “公子,是她!真是恶有恶报。”小六嗤之以鼻。 “胡说什么!”凌栩斥道,蹲下身拍了拍萧默,“萧姑娘……萧姑娘……” 萧默已经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公子,有人追来了。”小六指着后面追来的衙役。 凌栩看了一眼,顾不上多想,跃身上马,伸出双手:“快。” 小六着急道:“都自顾不暇了,公子怎么还想着救人啊。” “快啊!” 见凌栩发怒,小六不得不照吩咐将萧默抱给了凌栩,凌栩随即策马,带着萧默消失在巷尾。 第十章 冰释前嫌 水云县郊外,一处简陋的两层客栈。 客房里,萧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大夫在一旁细细把脉。 “大夫,这位姑娘没事吧?”凌栩问道。 大夫捋了捋胡子:“这位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体力不支又受了惊吓以致晕厥,等她醒来吃些东西,静养几日便可康复。” “有劳大夫。”凌栩拱手道。 小六送走了大夫,凌栩站在床边静默地看着她,微微皱了眉头,不过才几日没见,怎么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凌栩抬手闻了闻衣袖,果然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跟那日在群芳阁闻到的一样,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缘,上次在眼线面前装醉装放纵,群芳阁那么多女子都不想碰,偏偏只挑中了她,凌栩的嘴角微微上扬。 夜来的风雨让原本浑浊的秋日山河清新了许多,萧默昏迷已经一天一宿。 清晨,凌栩站在窗边略有所思,小六从外面回来后递上了一卷字条:“公子,信。” 凌栩展开来扫了一眼,眉头深锁:“他真的这么做了!”将纸条揉成团紧攥在手心里。 不难听出凌栩话中的愤怒,小六劝道:“公子还是赶快回去吧,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凌栩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萧默:“要走也得等萧姑娘醒了带上她一起走。” 小六大吃一惊:“啊,公子还要带她一起?都火烧眉毛了,这水云县里里外外都是搜查她的人,小的出去都提心吊胆,那个姓张的县太爷在这儿是只手遮天,公子会惹上麻烦的。” “既然如此,更不能留下萧姑娘一个人。”凌栩坐到桌边,将那字条展开又看了一遍。 “可她是祁国人……” 小六话还没说完,看见凌栩绷着脸正斜睨着他,于是不敢说下去了。 萧默有了些知觉,动了动手指,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了双眸。 “公子她醒了。” 萧默的视线渐渐明晰,看清了眼前的人,娥眉轻蹙:“怎么……怎么是你?” 小六有好声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求我家公子救你的吗?” “出去!”凌栩呵斥道。 小六知道凌栩正在气头上,惹不起,只能灰溜溜地到外面守门去了。 萧默恢复了些力气,支起身坐靠床上,这房间就剩他们二人,想起上次在群芳阁的场景,萧默心里还隐隐有些窝火,沉着眸子,一言不发。 “上次……”凌栩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萧默猜到他是想提群芳楼的事,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开口:“别听你的随从胡说,没有的事。” 凌栩笑了笑:“既然萧姑娘说没有,那就没有。” 萧默看了看周围:“这是在哪儿?” “城郊的客栈,萧姑娘昏迷不醒,张县令的人又在城中搜查,只能带姑娘来这儿了。” 回忆起之前千钧一发的场面,她临近晕厥时看见的熟悉的身影原来是他。萧默看着凌栩,要不是他,这会儿真不知是生还是死,之前对他是否多少有些误会,念及此,萧默心下隐隐有些愧疚,微微莞尔:“凌公子的大恩,萧默铭记在心。” “萧姑娘言重了。”凌栩记着大夫的吩咐,随后让小六找了些吃的来让萧默填饱了肚子。 之前见了两次,公堂上她正气凛然、巧舌如簧,不像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后来在群芳阁遇见,虽然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但她与那群庸脂俗粉相比,宛若亭亭净植的芙蕖,身处泥沼却不沾染,对此凌栩早已有些疑惑,如今又见萧默即使饥肠辘辘,面对美食依旧有礼有节,这样的女子竟只是一个县城的商贾之女。 “萧姑娘怎么会和张县令……”凌栩话刚出口,转眼间对上了萧默的目光,知此话或许不妥。 萧默并未介怀,她对凌栩渐渐放下了些成见,告诉他也无妨,遂言道:“这些都是萧家二夫人一手操持的,为了掩人耳目,她把我关在山林中的别苑里,要不是红菱……”萧默忽然面露忧虑之色,顿时心急起来,自言自语,“还不知红菱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既然萧姑娘已经逃出来了,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凌栩问道。 虽然担心红菱,但萧默也知自己不能在水云县久留,可自己连水云县的路都不熟悉,更别说要去隋安,于是问凌栩:“凌公子可知去隋安的路?” “隋安,祁国的都城?” 萧默点了点头。 凌栩不解:“萧姑娘为何要去隋安?” 自己与凌栩的熟悉程度还没到要告诉他缘由的地步,萧默淡淡道:“凌公子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去。” “并非在下不愿告诉萧姑娘,不瞒萧姑娘,在下是燕国人,实在不知。” “原来如此,燕国。”萧默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小六从外面进来,着急道:“公子,小的刚刚出去转了转,那姓张的县令已将这水云县搜了个遍,出城的路也都封锁了,恐怕不久就会找到这儿来。” 萧默心下隐隐担忧起来,如今危机四伏,还是得赶紧离开水云县,张县令的本事再大也大不到浔州府去,还好她曾在萧家时向管家打听过水云县隶属浔州府,处在祁国东南,大致回想起了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的祁国疆域图,离隋安的确遥远,但再远她也必须留条命回去。 “此地不宜久留,萧姑娘不如先跟在下走……” “不了,这次多谢凌公子搭救,就此别过。”萧默颔首道。 “萧姑娘的病还没痊愈,更何况外面危险。” “就是,你要是再被抓了,我家公子又得去救你。”小六冷嘲热讽。 “萧默是生是死本就与凌公子无关,公子好心相救,萧默感激不尽,公子不救,也是理所应当。”萧默莞尔一笑,“后会有期。”说完拉开门出了房间。 小六气道:“她真不知好歹!公子还是别管他死活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不行,不能让萧姑娘以身犯险。”凌栩追了出去。 萧默走到客栈门前,看见外面几个衙役正拿着她和凌栩的画像沿路找来,顿时慌了神,忽然手腕一热,被人用力拽了进来 “走!” 凌栩拉着萧默回到客房,关上门。 “看来是我连累凌公子了。”萧默愧疚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外面到处都是衙役,当务之急是要脱身。” 环顾屋内,倒是有一处可以藏身的立柜,萧默又走到窗户前向外看了看,下面是客栈的后院,虽说是二楼,但下面正好堆放了谷草,刚下过雨,地上的泥坑还没干,这后院还有道关着的门。 “你不会是想从这儿跳下去吧,那可不成,要是伤了我家公子……” 萧默打断了小六的话:“你下去。” “啊……”小六大惊失色。 “掌柜的,有没有见过这一男一女?” 楼下传来的声音让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见过见过,就在楼上。” 情形紧迫,萧默已来不及解释,对小六交代了几句,小六随即翻窗跳了出去,萧默脱下一只丝履放在窗台上。 未几,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十一章 险境 即使近在咫尺,凌栩这次连萧默的头发丝都不敢碰了,那好闻的香味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萦绕,舒心怡神。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头近乎贴在他脸侧,加上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萧默有些不适应,脸颊泛红。 衙役破门而入,动静不小,但整个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捕头,好像没人。” “你不是说萧家小姐和那男子的就住这间屋吗?”捕头恶狠狠地盯着客栈掌柜。 掌柜得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是啊,也没见他们出去,怎么会不在了。” 萧默万分紧张,额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萧默抬起头,柜子缝隙透进来的光正好照在凌栩脸上,萧默见到的依旧是那般温润的笑容,让原本惶惶不安的心绪渐渐宁静。 萧默自认从前也是个颇具胆识的人,但这样兴师动众搜查她的阵势还从未经历过,仍有些慌乱,可这个凌栩倒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看来是经历了不少大场面。 “捕头你看。”一个衙役指向窗户。 捕头走到窗前拿起那只女鞋,朝窗外一望,看见后院泥坑里的脚印,又见后院的门来回晃动着,立马道:“快给我追,他们从后院跑了!” 听见那群衙役一窝蜂追出去的动静,柜子里的二人稍稍松了口气。 外面安静了下来,凌栩轻声说道:“好像都走了,出去吧。” 萧默推开柜门出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庆幸道:“还好没搜查这屋子。”走到窗边取来鞋穿好。 “萧姑娘果然聪明。”凌栩笑道。 萧默轻笑了声:“是你的随从够机灵,回头得记他一功。”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小六机灵的。” 萧默忙道:“此地不宜久了,快走。” 凌栩看着萧默,眉宇轻蹙:“如此情形,萧姑娘还执意要一个人去隋安吗?隋安不是不能去,只是那姓张的在此地只手遮天,萧姑娘想逃出水云县恐怕不易。” “凌公子有什么高见?” “萧姑娘不如先随在下去燕国,也当避避风头,等到了燕国,在下会派人护送萧姑娘去隋安。” “你派人送我去隋安?”萧默将信将疑。 凌栩笑了笑:“如今在下与萧姑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算是盟友,在下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凌栩说得没错,如今她只身一人前往隋安恐怕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身无分文,但随他去燕国一说,萧默仍旧犹豫不决。 “萧姑娘还信不过在下?你我萍水相逢,在下只是不忍萧姑娘落入火坑。” 萧默看着他的眼眸,明澈而干净,虽然对于男子的好意接近,萧默始终心有余悸,如今身处窘困之境,不妨选择相信他一次。 “好,我跟你去燕国。” 凌栩点了一下头:“事不宜迟,走。” 二人快步出了客栈,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被掌柜的认了出来,埋着头脚步匆忙,也就没有留意到身后那道的目光。 凌栩牵来马拉上萧默同骑,飞快跑离了客栈。 “萧姑娘是在这水云县长大的?”凌栩问道。 “我不记得了。”萧默言道,之前苦恼于别人提起旧事而无法作答,如今无论谁问起从前的事,这一句说辞足以。 凌栩策马带着萧默来到溪边树下,这里离客栈不远,但人烟稀少,暂且算是安全之处。 “先在这儿等等小六。”凌栩说着牵萧默下了马。 萧默与凌栩站在溪边,转眼看着凌栩:“凌公子既然是燕国人,又为何会在水云县?” “我……我是……萧姑娘不妨就当我是游商。”凌栩随口说道。 凌栩衣着虽素,但萧默一眼就能看出他绝非一般人家的公子,此人非富即贵,不过自己对他不也有所保留吗?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萧姑娘为何执意要去隋安?” 萧默凝望着颤颤流水,徐徐开口:“人各有志。” 凌栩惑然:“若是男子,去隋安多半是为仕途,可萧姑娘乃一介女流,志向不会是入朝为官吧?” “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萧默瞥了他一眼。 凌栩追问:“难道是……入宫?” 这一语即中,萧默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看来真是想进宫,但这天下有九国,吕、晋、卫、西永还有漠丹族五小国暂且不论,燕、祁、周、宁、乃四大国,就算你不选西周国和北宁国,那祁国与燕国并列九国之首,燕国的皇宫未必比不过祁国,从这儿到燕国函都比到隋安近,为何一心要去隋安?舍近求远。” 萧默看着凌栩扬唇一笑:“理由很简单,我是祁国人。” 凌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祁君昏庸,你入宫又能讨到什么好?” 萧默只觉此人不可思议,一个燕国人,敢在祁国国境内直言国君昏庸,虽说燕国和祁国这几年相安无事,表面上还打开了边境互相通商,但燕国受不了祁国,祁国看不惯燕国这是明摆着的事,要是能逮到对方的把柄,两国求之不得,哪怕只是百姓的一句话都可能引发两国大战。 “那燕君呢?他又能好到哪儿去?”萧默反问,在她心里对燕君的恨意不浅,一国之君竟能做出信口污蔑的事来。而祁君昏庸萧默岂会不知,但这祁国的江山是她爹和哥哥浴血打下的,是她萧默要守护的故土,哪怕覃家再可恶,她依然深爱着这片土地,不忘自己是祁国人。忽然想起凌好像是燕国皇族的姓氏,莫非凌栩是燕国皇族中人? 凌栩淡淡道:“等你到了燕国看见燕国子民的生活,就知道什么叫太平盛世,不像这祁国,有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贪官污吏。” 萧默懒得与他争辩,此番答应随他去燕国只是权宜之计,自己一心奔着隋安去,却不曾想竟要越行越远,转眸望着北方,也不知尽愉是否安好。 萧默一双明眸中满含心事,凌栩沉着眼亦有所思,二人静静地站在溪边,四周只有风扫落叶的声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默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一幕惊惶不已,她与凌栩已被这些衙役团团围住。 第十二章 身份 两个衙役押着小六上前:“公子,公子救小的啊,是那个客栈老板出卖了公子,小的刚回去就被他们抓了。” 萧默转眼看向它处,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是我高估你这随从了。” 凌栩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亏你之前还夸他聪明。” 萧默扫视着眼前的人,如此情形,脱身恐难,微微侧眼:“那现在怎么办?” “不急,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衙役让出了一条道,张县令怒冲冲地走上前来:“萧默,你竟敢逃婚,让本官颜面扫地!” 不待萧默作答,凌栩一把揽过萧默,勾着萧默的肩轻蔑地看着张县令:“默儿要是嫁给了你,我的颜面何存。” 萧默愣了一下,看了看搭在肩头的手,缓缓转过眼看向凌栩,他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上次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如今又这么没个正经,萧默气不打一处来。 张县令怒指着凌栩:“大胆,你又是谁。” 凌栩唇角扬了扬:“我?我与默儿早有婚约,你说我是谁?”又笑看着萧默,“是吧默儿?” 萧默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副局面她也没了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点了点头:“是。” 张县令火冒三丈,吼道:“不知廉耻!” 凌栩淡淡道:“事到如今,你想怎样?” 张县令不搭理凌栩,看向萧默说道:“萧默,跟本官回去,本官既往不咎。” “你想带默儿去哪儿啊?”凌栩紧了紧搂在萧默肩头的手。 “萧默是本官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是跟本官回府。” “呸,明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六不屑道。 凌栩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桩婚事萧员外没应允便不算数,张大人竟敢强抢民女,你们祁国可还有王法可言?” “在水云县,本官就是王法!”张县令恼羞成怒:“来人,把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给本官通通抓回去!” “你敢,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你们祁国的国君都不一定敢动我家公子。”小六挣扎着吼道。 对于凌栩的真实身份萧默早有猜测,如今八九不离十了,凌栩多半是燕国皇族中人。 “胆敢口出狂言,对圣上不敬,来人,给本官将这大逆不道之人就地正法!” 张县令一招手,几个衙役拔刀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 凌栩松开了勾在萧默肩上的手,将萧默拉到身后,从袖中取出一块腰牌亮这群人眼前。 几个衙役不约而同地停下,盯着那块腰牌看:“是……燕……燕国……” 师爷见状上前瞅了瞅,眼睛一亮,回去对张县令说道:“大人,这小子是燕国文王的世子,来头不小啊。” 萧默已经猜中了倒也不觉得惊奇,只是燕国世子的身份在祁国未必有震慑力,这姓张的不一定会买账,想到这里萧默心下隐隐担忧起来。 张县令果然不为所动,随即下令:“燕国世子胆敢潜入祁国,定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来人,将这奸细给本宫捉拿起来。” 凌栩收回腰牌,扬了扬唇角:“都兵临城下了,张大人还有心思娶亲,回头整个水云县都成了燕国的,张大人怕是只有拿命向你们祁国的皇帝交代。” “胡说八道,燕国与我祁国无冤无仇,何故要出兵犯我祁国。” “报……”长长地声音传来。 官差下了马,飞快地跑来张县令禀报道:“禀报大人,浔州府来的紧急文书,燕国已在三百里外边关囤了重兵,知府大人让水云县务必征备好粮草。” 张县令将那文书浏览了一遍就慌了神:“什么,燕国现在出兵……” “当然是来接我和默儿的,识相些就赶紧放了我们,等我和默儿到了燕国,立即让他们撤兵。” 张县令神色不安,迟迟没有开口。 “大人想娶默儿不过是看上了萧家的家产,但要是连水云县都没了,大人官位不保,要家产何用?” 张县令斥道:“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燕国此番出兵十万,大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祁国在水云县外布放的兵力有多少大人应该心知肚明,水云县能不能保住,在下是不是危言耸听,大人自己掂量掂量。”凌栩说道。 张县令更为惊慌:“十……十万?” “十万兵马已全数集结,时不待人,大战一触即发,大人要好生思量。” 萧默心下思之在祁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十万大军夺取一个水云县易如反掌,可燕国岂会为了救一个世子出动十万大军,想必醉翁之意不在酒,同样,凌栩只是一个世子,能让处于优势的燕国不战撤军? 见张县令不表态,师爷着急了:“大人,燕国来了十万兵马,咱们粮草准备得再多,水云县也保不住啊。” “可是萧家……”张县令很是为难。 萧默知晓张县令还是放不下眼前的既得利益,此人看着的无非就是权和财两样,于是上前劝说道:“张大人,萧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保住了水云县,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但燕军要是打来了,大人的荣华富贵怕是要毁于一旦。” 师爷跟着劝说:“大人,她说得对啊,要是燕军撤兵了,知府大人或许还会记大人一功,但水云县要是丢了,大人什么都没了。” “张大人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等我和默儿到了边关,说不定战火早就燃起来了。”凌栩淡淡道。 与佳人和钱财无缘,张县令痛心不已,无奈拂袖:“放他们走。” “再给匹马给他们,世子千万要快啊。”师爷焦急嘱咐道。 凌栩骑在马上,扬了扬唇角:“放心,与祁国交战苦的是我燕国的百姓,这战打不起来,另外还望大人记着,萧默以后会是我燕国的世子妃,大人要是亏待了萧家,十万大军还会卷土重来。”说完载着萧默策马离开,小六骑马跟随。 路上萧默说道:“世子身份如此贵重,还说自己是游商。” “本想到了燕国再告诉你,事出紧急。” “燕军真要攻打祁国?如今正是天下太平的时候,燕国却要挑起战事,看来你们那位国君也并非什么明君。”萧默扯了扯唇角。 “是景王的主意,不关皇上的事。”凌栩有些无奈地说道。 萧默哼笑了声:“行军打仗这等大事都能被一个王爷摆布,说到底还是当皇上的无能。”这讥讽源于心中的怨恨,是那燕国国君的一封通敌信,毁掉了整个曲家。 第十三章 送信 远处的山峦绵延起伏,犹如天然的屏障,遮住了山后面的世界,传说中的的那片富庶国土——燕国。 两匹马一前一后驰骋在荒野上,萧默回眸,看着身后的一草一木渐渐远去,视线迷离,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祁国,而脚下的这方土地曾是父亲铁骑所及之处,如今物是人非。 凌栩见萧默看着后面,迟迟不肯回过头,猜想她是舍不得,轻言道:“我答应过你,断不会食言。” 萧默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默儿……” “叫萧默。”萧默淡淡道,对于默儿这个称呼十分不适应,倒不如生疏些直呼姓名。 “萧默,你真的打算去隋安,铁了心要进宫?” “是。”萧默回答得万分肯定,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不光可以送你去隋安,还能送你入宫,不过是当宫女,你可愿意?”凌栩试探着问道。 萧默想也不想即道:“一言为定。”只要能让她重返宫阙,宫女又如何。 凌栩没有再说话,静静地骑着马,载着萧默奔向群山绵延处。 沉寂了一阵子,萧默苦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连宫女都肯当,怎么会是为了荣华富贵,我猜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说也罢。” 萧默回过头看着凌栩,正好对上他柔和的目光,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正如那日在公堂外初见,还有在立柜里躲藏时,他也是这般笑意温润,与他相视莞尔,一种莫名的信任油然而生。 恢复了自由的萧默畅快了不少,马踏着浅溪飞驰,击起水花阵阵,萧默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小溪畔的祁国国界石碑,过了这条溪流便是燕国的地界。 “公子要亲自去见叶将军吗?”小六追上来问道。 凌栩随即开口:“不去,军营中多的是景王的人。” 小六迷糊了:“可公子不去又怎么能让叶将军撤军呢?” “到了璧山再说。” “怎么,你也怕那个景王?”萧默倒是好奇。 凌栩不屑地哼了声:“笑话。” “此番燕国出兵攻打祁国,双方兵力悬殊,结果如何已可想而知,而你是燕国的世子,怎么会********要撤军?让燕国吐了这块肥肉。” “两国交战必有死伤,祁国百姓的命是命,燕国子民的命也是命,如今各国相安无事,燕国百姓安居乐业哪里不好?战事一旦打响,将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早已蠢蠢欲动的周国,说不定周君正等着左手渔翁之利。” 萧默又道:“可天下分裂的局面不会长久,虽说已过去了二十余年,但哪个国君没有一统天下的志向,若非祁燕两国压着,这天下早就大乱了,倒时你总不能说服你们燕国的皇帝不战躲着吧?” “只要有我在,当守燕国一方安稳。” 凌栩这话说得正气凛然,萧默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出身于镇国将军府,父兄戎马一生,往来府中的都是武臣良将,纵使曾经年幼,但从他们的谈论间萧默也能知晓了一点,那就是——天下难太平,你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你,正如现在燕国想攻打祁国,就算撤了军,保不齐哪天祁国又会去打燕国,哪是燕国说不战就不战的。 二人站在山崖上,俯瞰着近在咫尺的军营,气势恢宏的营帐密密麻麻布满了山坳,看这阵势萧默心中也有了数,凌栩没有危言耸听,十万兵马,只会多不会少。 凌栩看着山下的一幕,眉头深锁。 “你真能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萧默的目光中满是怀疑。 “这仗不能打,非撤不可。”凌栩毅然决然。 萧默轻言道:“那你还不快想法子,就这么看着?” “是啊公子,快想法子给叶将军传个信儿吧。” 萧默疑惑又生:“你们说的那位叶将军真的肯买你的账?” “萧姑娘有所不知,叶将军和文王爷是故交,肯定会听公子一言的。”小六说道。 萧默看了一眼山下,对凌栩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写封信给那叶将军送去。” 凌栩的眉宇间满是忧虑:“写信容易送信难,有景王的人阻拦,信怕是到不了叶将军手里。” “这好办。”萧默转过身,指着不远处的一户农家说道,“看见没,那户人家是猎户,我们可以管他们借样东西。” 小六一头雾水:“这也没人进去出来的,萧姑娘怎么知道那是猎户?” “那些挂在墙上的野兔獾子还能种出来?”凌栩瞥了一眼愚笨的小六,见萧默已经去往那户人家,于是快步追了上去。 猎户热情好客,招呼着萧默他们进了家里,小六拿出纸笔,凌栩借猎户家的桌椅写着信。 “不知道山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兵,人多了,猎物就不敢出来咯,让我们这些靠山吃饭的人上哪儿打猎去啊。”猎户愁眉苦脸地说道。 “你这外面晒了这么多还不够吃?” “老吃存下来的哪儿成,打不到猎迟早得饿死,唉……”猎物唉声叹息。 萧默听见凌栩沉了口气,便知他又是深有感触,凌栩的忧国忧民让萧默有些佩服,毕竟乱世之中,这样的皇亲国戚不多见了,想想祁国的那群皇子,太子懦弱受辅臣摆布,二皇子依附太子居心叵测,三皇子倒是个将帅之才,但也没将百姓疾苦放在眼里过,而四皇子本是唯一的嫡皇子,却是最可叹的一个,自幼便傻头傻脑,由此可见几个皇子中无一人是心系祁国黎民的。 凌栩落笔,将信封看着萧默:“现在又该如何?” 萧默没有说话,拿过信,又管猎户借了弓箭后出了门去。 凌栩和小六都跟了出来,萧默径直下了山,走进了军营旁的林子里,躲在一颗大树后。 “你这是?”凌栩不解。 “当然是帮你送信。”萧默取出一支弓箭穿过信,将箭安放于弓上,箭端对准那营中的大帐,张弓拉弦,箭瞬时即发,直射在主帐的门帘上。守门的士兵惊吓着四处看了看,不见射箭之人,于是取下信送入帐中去了。 “萧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小六惊叹道。 “略懂射箭罢了,这就成了女中豪杰?”萧默轻笑了笑。 凌栩一脸难以置信,还愣愣地看着那大帐,百步穿杨,这还是那个被逼婚的柔弱女子吗? 萧默看着凌栩目瞪口呆的表情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将弓丢给了小六,拍了拍手独自转身走了。 将门之后,岂能没有一技之长,萧默对那些正面交手的刀剑武学没有半分兴趣,唯独挑了这弓箭,记得父亲说过,箭可杀敌于不意,持弓箭者不用冲锋陷阵。有朝一日回到祁宫,当宫女又如何,她萧默定要做着这持弓箭之人,躲在暗处杀仇人于措手不及,何须在乎明面的身份。 第十四章 危机 燕国函都,摄政殿,燕国宫前三大殿之右殿,如今这座宫殿的地位已凌驾于正中的皇极殿之上。 此殿从规模到铜铸陈设,无处不彰显着权势,本是庄严肃穆的地方,殿的中央却摆放了一口青瓷大缸,水面的浮着的白莲素雅,花下几条锦鲤游曳多姿,虽给这大殿添了几丝生机,但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修长的手指拈起鱼食投入水中,锦鲤争相游到水面抢食,原本平静的水面惊起了波澜,莲花浮动。 瓷缸边,喂鱼人薄唇轻掀:“他不是在祁国吗,为何这么快就到了璧山?” 殿中的武将禀报道:“回王爷,属下一直派人跟着,可后来跟丢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到了璧山,还留下了这封手谕。” “他在祁国都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游手好闲市井玩乐,还去过青楼买醉,也不见与什么人来往。” “这就怪了,他既没什么帮手,又未曾深入军营,那这封信是如何到叶盛手里的,他可没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话语缓慢不紊,说得十分沉静。 “属下发现信后立即带人搜查了军营周围,始终不见人,那依王爷看,这军是撤还是不撤?” “撤军?那岂不是功亏一篑,曲峰已经死了,本王倒要看看祁国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能抵挡我燕国十万铁骑!”说着将最后一抹鱼食掷入水中。 “王爷英明,过不了多久浔州府一定会重归我大燕。” “告诉叶盛,一切依本王之令行事,另外多派些人手去,让他不必急着回到函都。” “属下遵命。” 晨阳曦照,霞光映在萧默的脸颊上更添楚楚,凌栩拉着萧默在山顶站了许久,云雾渐渐散去,山下的景致映入眼帘,远处村落炊烟袅袅,近处良田无垠,百闻不如一见,燕国的确是片富饶之地。 “如何?” 萧默瞥了凌栩一眼,淡淡道:“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让我看清山下的景色?” 凌栩俯瞰着山下,徐徐说道:“日出而云霏开,一览无余。” “早就听闻你们燕国国强民富,百闻不如一见,连这边关之地入目都是良田,可见传言不虚。”萧默浅浅一笑。 “那是,不像祁国好战,边关皆是荒野,可惜了。” 一路走来他都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萧默无奈,转身说了句:“走吧,别再耽搁了。” “你不会打算一生都在祁国皇宫不出来了吧?”凌栩问道。 萧默望着远处轻叹:“皇宫有什么好的,办完了该办的事,急着脱身还来不及。” 凌栩笑道:“到燕国来可好?保你衣食无忧。” 萧默淡淡道:“何处不能衣食无忧,更何况我一个祁国人,到燕国来做什么?” “做妃子呀,比在祁国做宫女强多了。”小六偷笑。 “小六!”凌栩怒盯着小六,“胡说什么。” 小六埋下头,支支吾吾:“小的说的是……世子妃。” “这奴才口无遮拦……”凌栩忙着解释。 “罢了。”萧默无奈道,一个不正经的主子身边跟了个不正经的奴才,这二人倒是像极了从前…… “还是太子走运啊,像我妹妹这样的女子,我要不她亲哥,铁定娶她,哪儿还有太子的份。” “少将军说得是啊,奴才以后娶亲也要娶大小姐一样的女子。” 曲尽义抬腿就是一脚飞踹向随从:“去去去,就你还想吃天鹅肉,马喂了吗?还不快滚。” 她斜睨着曲尽义:“有其主必有其仆,哥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些。” 曲尽义勾着妹妹的肩,无比认真地说道:“正经?你哥我最正经,战场上杀敌绝不手下留情,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又笑了笑,“不过在家里就随意些啊,随意些。” 这记忆遥远却依旧如新,萧默看了看身边的凌栩,轻轻笑了笑,上一世有个不正经的哥哥保护,这一世有个不正经的世子相助。 入了燕国的城镇,萧默执意换做了一身男装,毕竟凌栩是燕国的皇族,身边跟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恐怕说不过去。 上一世也没少女扮男装,如今还是第一次见现在的自己穿男装的样子,一身堇色的直裾,青丝高束,身材虽然瘦弱,却也称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萧姑……萧公子好生英俊啊。”小六赞叹,转眼间对上凌栩冷冷的目光,随即改口,“当然还是公子更胜一筹。” 凌栩打理了萧默一番,皱起了眉头:“为何一定要如此?” “因为我乐意。”萧默笑道,男子的装束当然没有女子的打扮那样赏心悦目,可行事会方便不少,至少和凌栩在街上同骑不会被异样或者误会的目光注视着。 凌栩拗不过萧默,只好由着她,可这样的情形下两个男子共乘骑难免有碍观瞻,于是又给萧默找了匹马来,三人牵着马游走在市集里,虽然已近日落时分,但这市集仍是热闹。 “公子,奴才打听了,这里就前面一处客栈。”小六回来说到。 凌栩点了点头:“那今日就在此歇下吧。” “这里离函都还有多远?”萧默问道,随凌栩来燕国的目的是为了去隋安,不知兜了这么大圈是否值得。 “快马加鞭,大概五日。”凌栩见萧默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放心,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萧默看着凌栩,如今对凌栩的信任足以让她选择相信自己当日的抉择,不后悔与他走这么一遭。 三人进了客栈,先找了张空桌坐下,叫了几样菜。 不知为何,萧默自打进这店起,就隐隐觉得气氛有异样,店里的客人不少,可是却异常安静,就连上下楼的客人都是轻脚轻手静悄悄的,不同寻常。 小六给凌栩倒了杯热茶,凌栩端起茶杯欲喝。 萧默环顾周围,看见有一桌的客人正往杯中倒了杯茶,萧默疑虑顿生,对凌栩说道:“茶凉了,别喝了。” 凌栩有些疑惑,萧默眼神斜了斜,凌栩顺势看去,也察觉到了什么,看着萧默轻点了下头。 凌栩见小二上了菜,看着说上的菜说道:“看来这里的菜式不怎么样,咱们换个地方。”说着与萧默一同起身准备离去。 “既然来了,哪有不尝尝就走的道理。” 冷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还没来得及转身便听小六惊呼道:“公子小心!” 第十五章 露宿 萧默和凌栩转过身,看见眼前的一幕心下一紧,才走了几步的功夫,那些佯装成食客的人全都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凶狠地盯着二人。掌柜的和小二见此情形都躲了起来,店里除了凌栩三人,便是这一群杀手。 “看来你让他们久等了。”萧默对凌栩言道。 凌栩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萧默扯了扯嘴角:“这么大阵势,难道会是冲我来的?” 萧默回头看了看,别说客栈里没了人影,就连街上的百姓见这阵势都跑光了,而那群凶神恶煞的杀手提着刀步步逼近……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小六吼道。 动不动就这样喊,笨得够可以的,萧默暗自叹息,打断了小六的话:“他们当然知道。”燕国的民间是出了名的太平,集市里突然出现这么多杀手连老百姓都躲了,官府竟然不闻不问?无非是这群人来头大,地方官管不了。 正如萧默所料,那群杀手对小六的话置若罔闻,别说因为忌惮而罢手,就是连犹豫都未曾犹豫过,仍往前挪着步子。 “那里怎么还躺着一个。”萧默忽然抬手指了指墙角处。 几个果真杀手齐刷刷看了过去,当他们意识到上当的时候,萧默已伺机拉着凌栩跑出了客栈。 “公子快跑,奴才帮公子揽着。”小六喊着,掀翻了一桌桌酒席暂时拦住了杀手们的去路。 萧默和凌栩纵身上马,凌栩急着朝店里喊道:“小六!”却见小六已被几个杀手踢翻在地,几个杀手冲了出来,来不及救他,再不走自己也和萧默脱不了身了,“走。” 萧默和凌栩策马飞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萧默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心有余悸,迟迟不敢回头看人追上来没,只顾着骑马往远处跑,直到前面渐渐有了行人,萧默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幸好没追上来。” “此地不安全,还是得赶快出城。”凌栩说道。 出了城,确定没人追上来二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残阳古道,马不停蹄,凌栩抬眼看了看远处,天边是脉脉余晖,身边是双骑并辔,淡淡道:“如此美景,你我却是在逃命,实在是大煞风景。” 萧默扬唇道:“是你在逃命,不是我。” 凌栩看着萧默,笑了笑:“彼此彼此。” “如今我可不是在逃命,是舍命陪君子。”萧默绕了绕缰绳笑着拱手,一身温文公子的装束,颇有几分儒雅。 凌栩拱手回礼:“君子之称不敢当。”表情中却不难看得出心下的畅快。 前面又是群峦起伏处,不过山林有山林的好处,越是树木茂密、地形复杂的地方越容易藏身,萧默猜测那些人多半不会善罢甘休。 林间的树遮天蔽日,天色无比昏暗,看不清前路,今夜是不得不露宿山林了。 二人寻了块平整的地方,下马歇息。凛冽的风摇晃着树木沙沙作响,天气愈加寒冷,烈焰灼烧着枯枝,添了几分暖意。 “那些都是什么人?”萧默坐在火堆旁问道。 凌栩应了句:“敌人。” 萧默疑惑不已:“都到了燕国境内,还有人敢杀你?” “人生在世,有朋友便有死敌,不分燕国还是祁国。”凌栩又看着萧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杯茶被他们做了手脚?” “那店里异常安静,本就有问题,碰巧我看见隔壁桌的一个杀手倒了杯茶,可那茶已经凉了,说明这些人来了并非一时半刻,而桌上的菜却没怎么动过,其中定有蹊跷。”萧默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想谨慎些罢了,没曾想真被他们下了药。” 凌栩沉默了,目光聚在火焰上,神情凝重,眉间似有道不出的忧虑 “我们就这样走了,小六怎么办?”萧默问道。 “他们想抓的是我,不会拿小六怎么样。” “那些人都是从函都来的?” 凌栩沉默着点了点头。 萧默诧异:“那你还有胆量回去?” “越是危机四伏的地方,越安全,回去了他就不敢明目张胆。” “那可不一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凌栩挤出一丝笑意,“是不是后悔和我来燕国了?如今我自身难保还连累到你。” “先前我不是已经说了这是舍命陪君子,更何况我认定的事,从不知何谓后悔,如今是风水轮流转,先前我不也连累你了?”萧默微微一笑。 “你可知这片山是何山?”凌栩问萧默道。 萧默淡淡道:“你们燕国的山,我如何知晓。” 凌栩徐徐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此山名曰缙山,多的是仙风道骨之人在此隐居。” “看来世子也是个好游历之人,见多识广,在下佩服。”萧默奉承道。 凌栩却叹息:“好游历的多为清闲之人。” 不难听出他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像是郁郁不得志,萧默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夜已深,萧默背靠着树干仰望夜空,繁星如许秋月盈…… 燕国边境多山,这得天独厚的地势让燕国成为几国中最易守难攻的,因此也得享了十几载太平。 白天二人骑着马,悠闲地游走在林中,地上树影斑驳。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函都了。”凌栩指着前面的山峦说道。 萧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山云雾环绕,想要翻过去,恐怕至少需三日。而这三日总不能日日露宿山林吧。 萧默轻咳了咳,夜来天寒,萧默这躯壳哪儿都好,就是体弱,之前饿三天就晕了,病还没好全又外宿一宿,不过半日就蔫儿了。 于是凌栩留下萧默休息,独自在山里寻了许久,总算寻到了一户人家可以借宿。 主人是一对老夫妇,院子虽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屋前是花圃,屋后是菜园,萧默歇在客房里,看着窗外的花团锦簇的菊,微微含笑,若不是身负家仇,她也会向往这般隐于俗世的生活,纵情山水间,哪怕孑然一身,也是怡然自得。 “这位公子,喝碗姜汤去去寒吧。”老妇人端着姜汤进来,笑着递给萧默。 萧默微笑着颔首:“多谢大娘。” 老妇人和蔼地笑了笑,叮嘱道:“山里哪儿都好,就是夜里冷,瞧着公子身板单薄,切莫再风餐露宿了。” 一碗热汤,身上暖和了不少,萧默把碗还给老妇人,看清了老妇人的面容,萧默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老妇人走了出去,萧默的目光又随之转向窗外,直至看不见那身影,独自出神,没有留意到门前的凌栩。 “看什么呢?” 萧默收回目光,支吾着应道:“没……没什么。”不知为何,这个老妇人总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十六章 暗箭 萧默与凌栩出了客房,站在门前看着院落里的风景。 菊丛绕舍,让这不大的院子别有一番景致,夫妇二人正弓着身在花丛边一同拾掇着花草。 “不知萧兄喜欢什么花?”凌栩好奇道。 “桃花。” 老大爷转过身来笑道:“这喜欢桃花的多是女儿家,还是头一次听说男子也喜欢的。” “从前啊有一个小姑娘打小就喜欢桃花,于是她的家里里外外都种满了桃树,一到春天,满府的桃花都开了,美着呢。”老妇人笑说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喜欢这诗。”萧默笑了笑。 “我更喜欢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凌栩接着道。 萧默敛了笑容,那片桃花开的时候,本该之子于归,一切却是翻天覆地,世事无常,前世所爱,此生却是恨极。 入夜,屋主人再怎么好客,这客房只有一间,凌栩和萧默两人盯着那唯一的床看了许久。 “这……”凌栩犹豫。 床是没有多的了,不过被褥倒是送来了两套。 萧默抱起被褥塞给了凌栩:“委屈世子了。”说完转身铺好床,合着衣躺了下去,背对着凌栩,实在忍俊不禁,想他凌栩是堂堂燕文王世子,现在到了燕国境内竟还沦落到睡地上的地步。 凌栩默然接受,没有丝毫怨言。 一夜好眠,到了清晨萧默醒来的时候凌栩已经不见了人影,听着声响,萧默走了出去,看见外面的场面,哭笑不得。 凌栩坐在院子里,拿着斧头对那些柴火一阵乱劈,木头是四分五裂了,可是那些条不像条、块不成块的碎木未必能用来烧火。见他还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萧默忍不住窃笑,不过也难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哪儿会干这样的粗活。 站在一旁的老大爷看不下去了,过去对凌栩呵呵笑说道:“凌公子,还是我来吧。” “大叔只管歇着,这些就让我帮你劈了就是,就当做感激二老肯让我与萧兄借宿一宿。” 萧默忙道:“凌兄,我们打扰二老多时了,该赶路了。” 老妇人挽留:“这就走啊,多留两日也无妨。” “多谢大娘和大叔的好意,我们还急着赶去函都,就先告辞了。”萧默笑道,这时又多看了老妇人一眼,面孔实在是熟悉,但转念一想这是在燕国而不是祁国,又是在深山老林里,怎么会碰见熟悉的人呢,也许只是和某位故人长得像罢了。 马不停蹄地往函都赶去,骑了半晌,凌栩忍不住问道:“一定要这么急吗?” “你是不急,可我急。”萧默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还不知姨母和尽愉过得怎么样,而自己却离隋安越来越远,叫她如何不心急。 “那岂不是一回到函都立马就得派人再送你回祁国?” 萧默轻声说了句:“越快越好。” “之前那个大娘说有人把家里到处都种上了桃树,既然你喜欢桃花,我还想效仿着让你也见见满目桃华是什么样的风景。” 萧默笑了笑,徐徐说道:“我早就见过了。” 那熟悉的面容,再加上老妇人的那一席话,萧默猛地想起来了那老妇人是谁,敛了笑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李姑姑。” 那年她六岁…… “皇后娘娘,这曲府前前后后都是桃花,美着呢。”李姑姑扶着冯皇后进了曲府。 冯皇后四处看了看,含笑点了点头:“早就听闻尽欢喜欢桃花,曲将军疼爱女儿于是将府里到处都种上了桃树,百闻不如一见,果真甚美。” 母亲萧氏牵着曲尽欢出来接驾:“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这是小女尽欢。” “尽欢见过皇后娘娘。”她欠了欠,母亲说过,皇后是高高在上的人,无比尊贵,她还是忍不住胆怯地抬头悄悄看着皇后,却正好对上皇后的目光,窥视乃不敬之举,她有些害怕,可冯皇后非但没怪罪,还面露笑容,温婉且和蔼。 “佑儿,来。”冯皇后转身招了招喊道。 从后边跑过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扑到皇后跟前:“母后。” “佑儿,这是尽欢姐姐。” 覃佑乖巧地喊道:“尽欢姐姐。” 萧氏为难:“尽欢如何当得起四皇子叫一声姐姐。” 冯皇后笑说:“尽欢年长,理应叫姐姐,曲将军劳苦功高,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本宫与萧贵妃情同姐妹,所以也将曲夫人视作自家姐妹,哪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 虽说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但这对平易近人的母子让年幼的她颇有好感,后来她入宫探望姨母萧贵妃时也时常去陪伴皇后。天有不测风云,贤淑温良的冯皇后在第二年忽然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留下孤苦伶仃的四皇子,原本机灵的四皇子或许是因年幼丧母而深受打击,竟得了傻症。 旧忆左右着萧默,渐渐放慢了前行的速度,暗自苦笑,原来李姑姑刚才说的小姑娘就是她。 自从皇后病殁,她仍时常入宫,可再也没有见过李姑姑,照理说李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在宫里的地位不等同于一般的姑姑,就算皇后不在了,李姑姑也应留在宫里任要职才是,怎么会在这山林里隐居,还是在燕国…… 想到这里,萧默勒住了缰绳,回望着远处的山林,已离开半日,总不能再回去吧,更何况她现在是萧默,又有什么理由去问李姑姑呢? “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赶路吧。”萧默说着,扬鞭策马继续前行。 “以后回了祁国记得时不时来点音信,让我知道你是否安好。” 萧默淡淡道:“我一个宫女,有什么本事能给燕国的世子捎信?” 凌栩故作神秘地说道:“到时自会有法子。” 骑马跟随凌栩前行,林间的树木越来越茂密,参天蔽日,前面的路清幽寂静。 忽然看见不远处一棵树倒在了路中,拦住了去路,二人不得不停下来。 萧默下马查看,走到树前看着那树干折断处,微微皱眉:“这树好像是被人劈倒的。” “砍树拦路,莫非这缙山还有山贼?”凌栩打趣道。 萧默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忽然听见“嗖”一声传来,还没缓过神便眼睁睁看着那箭刺入他胸前…… 凌栩中箭从马上坠下,萧默骤然惊惶,跑到他身边:“凌栩……”再回头一看,那躲在林中放箭的杀手已不见了踪影。 “真被你说中了,暗箭难防。”凌栩躺在地上缓慢地说道,嘴边还挂着笑意,未及,合上了眼眸。 “凌栩。”萧默唤了几声,轻推搡着凌栩。 凌栩躺在地上没了反应,血浸湿了胸前的衣衫,殷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 (某萱的话):从上一本完结到开新书中间耽搁了一段时间,让亲们久等了哈。每天至少一更,视情况加更~坑品保证,亲们放心跳~,欢迎小伙伴们在书评区与某萱交流,也可以加群闲扯:161377992。最后,求收藏~求书评~推荐票票什么的都砸过来吧。 第十七章 老者 萧默惶恐地看着,又一次直面生死,就像那日的大殿中,她亲眼看着曲尽义手起剑落倒在她面前,却无可奈何。 “凌栩,你醒醒啊。”萧默不停地喊,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曾撕心裂肺地喊,可曲尽义却再也没能睁开过眼。 凌栩面色开始发青,这箭上有毒!萧默愕然,环顾四周,声嘶力竭地呼喊,无人应答,这深山老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从未有过的无助感油然而生。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萧默怔怔地摇头,她已经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哥哥死在面前,再也受不了任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惨死! 萧默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没入胸膛的羽箭,只有尽快拔箭,凌栩才有一线生机,可如今要是盲目拔箭,恐怕会血流不止,当务之急是得找到户人家相助。 周围山林茂密骑马不便,萧默吃力地将凌栩扶起,手搭在肩上,瘦弱的身板搀扶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行,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那日公堂初见,他拱手笑道:“萧姑娘客气,在下凌栩,像姑娘一样聪慧又熟知律法的女子,实在不多见。” 群芳阁中不期而遇,他喝得酩酊大醉:“在……在下不……不是故意的……是……是没站稳。” 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否认之后,他也跟着笑了笑:“既然萧姑娘说没有,那就没有。” 思绪被回忆牵扯,每走几步都是大汗淋漓,不得不停下来歇息,萧默喘着气正色道:“凌栩你听着,之前在客栈,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我的准许你不能死!” 拼尽全力扶着他走在山林里,除了踏着枯叶前行的脚步声外,周围沉寂得让萧默觉得可怕。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隋安吗?告诉你也无妨。”萧默转眼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凌栩,说道,“我是回去报仇的。” 话音一落,林中又恢复了安静。 脚下一个没踩稳,萧默跌倒在地,再看凌栩的脸色越来越青,一息尚存。 “仇人们还没死,于我有恩的人怎么能死!”萧默紧咬着牙关,将凌栩扶起继续往前走。 时间流逝,萧默近乎精疲力尽,可这山林人烟罕至,更不见人家,萧默心如火焚。 萧默害怕寂静,不停地与他说着话,哪怕他听不见,有些藏在心里的话却也只能在此刻倾诉。 “我的家人都没了,爹进了大牢再也没能活着出来,连怎么没都都不知道。我娘和全家上下几十口人被活活毒死在了府中!哥哥一息尚存,被人救了出来,可毒入骨髓无药可解,哪怕这样,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也不肯放过他,派了禁军前来捉拿,我的哥哥,十五岁跟随爹踏上战场为祁国浴血奋战,最后的下场却是在金碧辉煌的祁宫大殿中用他杀敌的佩剑自刎。” “我不是萧默,我叫曲尽欢,我爹是祁国的镇国将军曲峰。”萧默又不禁苦笑,“要是你们燕国的皇帝也能如你一样明辨善恶,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风将这话音吹散在林中,萧默有些泛白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轻言道:“倘若我不记得上一世的家仇情恨,说不定就真会随你留在燕国。” 萧默抬眼看了看天上:“可上天让我记住了我是曲家的女儿,背负着血海深仇,我必须还曲家一个清白,还要回到隋安报仇雪恨!” 搀着凌栩走在林中,举步维艰,萧默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苦苦支撑着。 “你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我还欠你一份人情,要不是你,别说回去报仇,恐怕连水云县都无法离开,此生有仇必报,有恩当不负。”萧默徐徐说道。 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抬眼间忽然看见远处袅袅的炊烟,萧默欣喜万分,有人家凌栩就有救了。 拼尽全力搀扶着他朝着炊烟升起处快步走去,那烟看似近,却在山林深处,山路崎岖,萧默耗尽了力气,一路跌跌撞撞,已是狼狈不堪。 看见那户人家的时候,已近日落黄昏。 是一处院落,屋舍虽简陋,宅门和高高的围墙却筑得严实,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萧默扶凌栩坐在门边,走到门前敲门:“有人吗?” “谁?”一个严厉的声音问道,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须发都白了的老者走了出来,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样子,见到萧默,二话不说绷着个脸挥袖撵着:“哪里来的小子,快走快走!” “老先生,我兄长中了毒箭,还望老先生能救救他。”萧默央求道。 老者瞟一眼凌栩,仍旧不耐烦地说道:“老朽不是大夫,这里也不是医馆,要救他,翻过缙山就是函都,多的是医馆药铺。”说完转身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老先生,缙山山高林深,要到函都谈何容易,兄长危在旦夕,等到了函都怕是没命了,还望老先生……” “走!”门中传来老者怒斥的声音,打断了萧默的话。 她从未如此低三下四地求过人,萧默冷笑了声:“老先生一副仙风道骨,没想到竟是个见死不救之人。” “老朽本就不是什么仙人菩萨,见死不救又如何?休要叨扰,速速离去!”老者冷冷道。 “世间无时无刻不在死人,一条人命在先生眼里也许算不得什么,可死也得分该死和不该死,作恶多端的人苟活着,好人就该白白送命吗?”萧默语气渐重。 门内沉寂无声了,萧默随即又道:“老先生选择在这燕国的缙山隐匿于世,为何不选择祁国?” “这与你何干?” “燕国的世风淳善,数十载烽火未燃,百姓安享太平,想必先生正是看上了这点,可先生身在行善之国,还将缙山中的这方净土据为己有,却做着见死不救的事,是否有负这钟灵毓秀之地。”萧默哼笑道,言辞灼灼。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那你倒说说,他为何值得我救?” “我若说他是好人,先生定会以空口无凭为由继续为难或是赶走我们,值或不值,本就全凭先生断定,先生不妨直说要如何才肯相救?”萧默直言,对于素不相识的人,说服不如交易。 里面又安静了,老者迟迟没有回应,萧默心急如焚。 第十八章 九宫 “对面林子里的机关,你若能解,这门自会打开,你若解不了,趁早离去,到了函都,你兄长说不定还有救。” 机关?上一世活了十八年连机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萧默心中没底,生死关头,总要试一试,应道:“好。” 萧默看了一眼凌栩,轻言了句:“千万要等我回来。”事不宜迟,说完便转身往宅子对面的林中走去。 那老者只让她开机关,却不知机关到底是何物,萧默满心忐忑走入树林深处,从林木缝隙中看去,依稀看见前面是山壁,似已没了去路。 穿过树木,山壁前是一块不大的空地,中间的一方地上被分割成了横三竖三共九格,旁边设有木架,上面挂着九个大小不一的铜锣,此地似久无人来,无论格中还是铜锣上都是厚厚的尘土。 萧默看见眼前的这些,一头雾水,紧皱着眉头:“这就是所谓的机关?” 九个格子,九面铜锣,到底是何意,萧默徘徊在木架前,目光来回扫视着那几面铜锣,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知从何下手。 奇门遁甲有所耳闻,与其说是有所耳闻,倒不如说是一窍不通,要是解不开机关,凌栩凶多吉少,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萧默仍然没有丝毫头绪,越发焦灼不安起来。 “这九面铜锣和这九个格子之间定有某种关联。”萧默娥眉紧蹙着自言自语,绕着那九个格子走了几圈,这些格子中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九格……九格……”萧默轻声念叨着,来回踱了几步,仔细思量。 萧默忽然猛地转身,盯着那些格子,徐徐开口:“难道是……洛书九宫图?” 萧默虽为女子,从前不能跟随父兄征战,但对兵法颇有兴趣,记得父亲在讲行军布阵时曾讲过,洛书九宫图虽常用于在晚间从地上观天的七曜与星宿移动,可知方向及季节,但其方位观念亦广泛用于地理、征战行营布阵,甚至书法。 “如果这真是九宫图,那这些方格中应当填入数字才对。” 有了头绪,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萧默跑到一旁拾了根树枝过来。 “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四维挺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萧默一边回忆着口诀,一边用枯树枝在九个格子中分别写下相应的数字。 萧默思量着填是填了,那古怪的老者是不会自己出来看的,转过身看着木架上的铜锣,说道:“那这九面铜锣设在此处的意图,大概是让我通过铜锣告知他这九宫图已解开。” 那这锣又该怎么敲呢,大小不一敲出来的声响必定不同,老者当是通过音色分辨她是否真的解开了九宫图。 萧默又看了一眼九宫图,心下大致有了数,过去拿起木槌站在一排铜锣前,将九宫图里的数字依照由左及右,由上至下的顺序依次敲下铜锣中的:四、九、二、三、五、七、八、一、六。 为了让那古怪的老者听得清晰,萧默敲得格外用力,锣声响彻山林。估摸着大功告成,萧默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树林,那宅子的门果然开了,老者站在门前看着她走近。 “老先生在林中设九宫图,算不得什么机关,想必老先生只是不想被毫无学识的人叨扰,借此考一考前来拜访的人吧。”萧默说道。 “往来无白丁。”老者淡淡道,转身进了宅子,说了句,“扶他进来。” 萧默欣喜若狂,凌栩有救了,急忙搀扶起起凌栩进了院子。 里里外外就这老者一人,院子与其说是干净,不如说是空空如也,没有花草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墙角堆着不少杂物。 老者在前面引路,萧默在他身后问道:“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没有作答,径直走进屋子里去了。 早已见识了此人的古怪,萧默便也没往心里去,更不敢激怒于他,如今没什么比救凌栩的命更重要。 照老者的吩咐将凌栩安置在床上,老者取来药箱,萧默退到一边。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的衣服脱了。”老者厉声道。 “啊?”萧默小声惊讶,虽然和凌栩已经熟识,但毕竟男女有别。 老者微微侧眼:“不想救?” “好。”萧默应了声,上前小心翼翼为凌栩宽衣解带,头撇向一边不敢看,仅凭手摸索着,动作极慢。 “他中这毒箭少说已有两个时辰,再这么磨蹭下去,他的前脚恐怕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老者的话让萧默顿时担心了起来,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通通抛至九霄云外,拿来剪子剪开伤口附近的布,飞快地褪下凌栩上半身的衣衫。 “拔箭。”老者说了句。 “我来?”萧默惊然。 “他不是你的兄长吗?老朽下手不知轻重,万一失了分寸,反倒送了他上路可如何是好。” 看着命在旦夕的凌栩,已容不得她犹豫和害怕,萧默颤颤伸出手去,一手支撑着床边,一手握住那箭,停住了,却迟迟下不去手。 老者静静看着她,不再说话。萧默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下告诉自己,若是连救人都不敢,又如何敢手刃仇敌,她鼓足了勇气,紧闭着眼,瞬时用力将箭拔出,几滴血溅在了脸上,有股淡淡的腥味,闻得多了也就不怕了,抬手用衣袖擦去。 老者取出瓷瓶,一边往伤口上撒着药粉一边淡淡道:“此药只可止血,不能解毒。” 萧默忙问道:“那这毒怎么办?” 老者仍然没有作答,不紧不慢地将瓷瓶放回药箱中,递了一卷细布给萧默:“给他包扎。” 萧默接过细布后,老者便提着药箱起身离去了。 只说这药不能解毒,却又不说什么药能解毒,萧默暗自抱怨着,坐在床边,转眼一见躺在床上赤着上半身的人,顿时羞然,又不得不将凌栩扶起,红着脸细心替他包扎好伤口,也暗自庆幸,还好他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安顿好凌栩,看着他发紫的面色,萧默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去了,径直去问那老者该如何给凌栩解毒,刚出了门,正好逢上老者从另一间小屋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此书你不能带出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将我所折书页的草药记熟,然后去山上采回来,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耽搁了神仙也难救他。”老者说完,把书给了萧默后,回到小屋子关上了门。 说是一炷香的时间,可这四处连香的影子都没见到,难道是要她自己掂量?估摸着也就半个时辰,萧默翻看着那本书折了角的书页,近十种形状怪异见所未见的草药,还不能将书带去,而且天也快黑了,萧默望了一眼那紧闭着的房门,扯了扯嘴角。 第十九章 药引 未及半柱香的时间,老者拉开了门,院中已不见萧默人影,只剩下那本药书在风中摇曳,再一看墙角的竹篓和火把也跟着不见了,老者捋着胡子,神色泰然。 从前也时常见府里的军医孙大夫亲自外出采药,听孙大夫说起过,越是草木茂密处,越是能发现好药,车水马龙的路边多是一无所获。 天色昏暗,跌倒和蹭伤都已经习以为常,萧默不知自己何来的勇气,夜里独自在这深山老林中寻药,也许是因为,黑,远没有死亡可怕。 凛冽的山风卷着枯叶袭来,寒意逼人,萧默举着火把,片刻不停歇,边走边扒开杂草丛一处一处仔细寻觅。 萧默一宿没合眼,天微亮的时候才回到院子里,困倦不已,抬头看见老者坐在堂屋里喝茶。 萧默提着竹篓进去,将竹篓放在他面前:“请老先生过目。” 老者放下茶盏,拿起竹篓翻看药草,眉头紧锁。 “难道找错了?”萧默小声嘀咕着。 “你从前学过医?”老者看着萧默问道,目光怀疑。 萧默摇了摇头:“这些药草我也是第一次见,若是有采错的,还望老先生见谅,我再去采就是。” “你只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记住了?”老者难以置信。 “是那本药书编著得极好,药理文字虽少,可却将这些药草外形的独到之处描绘得细致,如此一来记这些药草的样子花不了多大的功夫,每一种药草都与众不同,找起来自然容易。” 老者将竹篓放到一边,拿起桌上已经用纸包好的一包东西给萧默:“去煎药吧。” 萧默接过药,又看着那一篓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药:“那这些?” “用了当然要另采来补上。”老者语气虽然仍是生硬,但比起之前平和了不少。 萧默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堂屋。 “这真乃天意?但……”老者看着萧默的背影自言自语,神情犹豫。 之前在角落发现了采药的竹篓,如今老者又凭空拿出了一副抓好的药,再加上这厨房里还有熬药的炉子,萧默更加怀疑,难不成那老者本就是一位大夫? 萧默拿来药罐放在小炉子上,心下慨然,凌栩也算是福大命大,性命垂危之际,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都能遇见大夫,萧默不禁弯了弯嘴角,只望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萧默拆开药包,正想倒进药罐,却发现这包药好像并非自己采回来的那些药草所配,将药摊在台面上手指拨着翻了翻,里面有不少人竟皆知的毒物!蜈蚣……甚至还有……蟾蜍。 看着这包古怪的药,加上那古怪的老者,萧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下已然起疑,这药真是用来解毒的吗? 不过照凌栩目前的情形,若这真是毒药,他吃也是没命,不吃更会没命,倒不如赌一把,更何况那老者已经帮凌栩止血,现在也不至于要害他性命,可这解药未免也太奇怪了,萧默将信将疑,把药倒入药罐中,熬起了药。 萧默端着煎好的药走入房中,见老者正在给凌栩施针,他果然是个大夫!萧默欣然。 “还不把药端过来。”老者说道。 萧默端着药坐到床边,正想扶凌栩起来喝药。 “慢。”老者忽然制止道。 萧默惑然看向老者。 “这碗药还缺一剂药引。” “什么药引?”萧默问道。 “人血。” 萧默骇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要用人血做药引的。 “这药若无药引,药效全无。”老者说着,看了一眼旁边方桌上的匕首,不再说话。 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前功尽弃,萧默把药碗放在桌上,拿起那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接着伸出手去,悬于空中,鲜血一滴滴下,与药相融。药碗渐满,萧默拿起细布将伤口简单缠绕包好,由始至终神情都是那般淡然,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看见这一幕,老者的目光又温和了些。 萧默草草包好了伤口,急忙喂凌栩喝下药。 “去隔壁歇息吧。”老者轻言道。 萧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古怪老头吗?一天一夜没合眼,萧默早已疲惫不堪,于是应了声便往外面走去。 “丫头,好胆识。” 身后传来老者的话音,萧默驻足,愣了片刻,转身看向老者,怯声问道:“老先生你已经……”说道一半又顿住了,该裹的地方已经裹了,该装粗些的嗓音也粗了,萧默自认为这身伪装天衣无缝,没曾想这就被看穿了。 老者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继续给凌栩施着针。 萧默暗自沉了口气,转身离开。识破就识破了吧,她女扮男装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中避嫌,如今在这深山老林里,谁会知道。 隔壁客房的门虚掩着,萧默推门进去,见那床榻上放了套干净的衣服,仍是男装,萧默有些诧异,拿起衣裳看了看,瞧着身形不像是那老者的衣服,那就应该是是为她所备,萧默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身衣服,之前一路跌跌撞撞,已褴褛得不成样子了。 更衣躺下,在山林中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原来自己竟那么舍不得他死,这次救他一命,也算是报他曾经相救之恩。 萧默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亮着,放心不下凌栩,急着赶去隔壁看看他,凌栩安然地躺着,脸色有些好转,萧默稍稍松了口气,可这毒几时能全解? 萧默想询问老者,但里里外外都不见老者的人影,站在院中环顾,那小屋的门虚掩着,猜想老者应该是在里面。 萧默走了过去,先从虚开的缝隙朝门内看去,里面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老先生?” 萧默在门前轻唤了声,迟迟无人作答,于是伸手缓缓推开了小屋的门走了进去。 门开启,阳光照入,正对着门的是一张书桌,旁边的书架上还放有不少书籍。 “原来是书房。”萧默自言自语了句,转眼看向另一边,顿时惊愕,这屋子一侧是书房,另一侧却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竹笼铁笼,里面养着各式各样的毒物,蛇……蜈蚣……蝎子…… 萧默被眼前这些多不胜数的毒虫蛇蚁吓得不轻,急忙转身想走,抬眼却见那老者已赫然伫立在门前,正盯着她。 第二十章 毒师 “老先生……我……”萧默支支吾吾。 老者走入房中,目光平和地看着萧默。 萧默看了看身上有些宽大的的衣服,缓缓开口:“这身衣服……” 老者看了一眼那些毒物,淡淡道:“你都看见了。” 萧默跟着又看了看,仍是觉得毛骨悚然,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先生是大夫,这些应该用来入药的吧?” 老者走到书桌前坐下,方才说道:“老朽不是大夫,是毒师,大夫治病救人,而老朽则是炼毒害命。”语气渐重。 萧默愣了愣,笑道:“老先生救了兄长,就算是毒师也是一位心善的毒师。” “救他的是老朽的徒儿,不是老朽,老朽炼毒不解毒。”老者翻览着说上的书,又道,“丫头,老朽只答应帮你兄长解毒,没说要留宿你们,要想留下来,可没这么简单。” 萧默想也不想即道:“老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只求老先生让兄长留在这里把伤养好。”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委曲求全,值得吗?” 萧默闻言颇为诧异,看破了出身和女扮男装就罢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凌栩是刚认识的朋友。 “老朽不养闲人,你在这里住一日就得学一日。”老者翻着书说道。 “学?学制毒?莫非老先生想收我为徒?”萧默扬了扬唇角,前世的悲恸皆拜毒药所赐,又岂会去学制这些害人之物。 “老朽让你学的是解毒,老朽是毒师,不能收你为徒,这些书还得你自己参详。”老者抬手指了指书柜。 萧默走到书柜前,随意拿了本书翻看,皆是手记,上面记载着世间的毒物药理,在每种毒物的后面还有相应的解毒方法。看得出老者对这些书格外珍视,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一尘不染。 “这些都是老先生所写?”萧默好奇问道。 “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儿留下的。”老者神情凝重,微微叹息。 学会解毒乃是萧默梦寐以求之事,欣然答应:“好,我学。” “要学就要用心。”老者看了一眼外面,说道,“那小子命大,十年八年死不了。” 他话里的意思是凌栩的性命已无忧,萧默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轻松了不少。 之后书庐的门日日都开着,从清晨的阳光照亮了不大的书庐开始,萧默捧着书仔细翻阅。 “常见毒物有铅丹,砒霜,水银,毒虫乃至动物。” 老者时不时路过书庐前总会朝里面看上一眼,颇为满意地捋着胡子点头。 世间毒物繁多,有的毒性微弱,但若与其他药草混合就会变得奇毒无比,毒这门学问,断不能浅尝辄止,在这儿逗留的时日萧默格外珍惜,学起来可谓废寝忘食。 偶有转眼看了看那些毒虫蛇蚁,与不计其数的毒物共处一室,萧默起初有些胆寒,可学解毒的人要是连毒物都怕,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更何况最毒不过人心,人心难测,毒物算得了什么,只是长得吓人罢了。 “水也是解毒之物,分为雨水,雪水,河水,泉水,井水,咸水,林中水等七种,依次为上至下品。雨水无异味而有香味,其性能凉而轻,与甘露一样,为上品;咸水等等都是下等水,其味苦,能诱发病痛……水煮沸后其性温热,助消化,止呃逆,能治初期疫毒。”萧默轻声念叨着。 不同的毒有不同的解法,有的解药踏破铁鞋无觅处,有的却伸手可得。 “如果毒物都由肠入血,要治首先需用阿魏,藏红盐,昌莆,香旱芹,青木香,毕茇,等催泄,再用药物卸去血脉中的毒素。” 萧默翻看着那些医书札记,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这些文字的主人是一个细致入微、心怀善念之人,做了毒师的徒弟,却与自己师傅的意愿背道而驰,阳奉阴违学炼毒只为通而解之,萧默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 萧默对老者的徒弟十分好奇,可老者似并不愿意多提起这个徒弟,萧默满心疑惑却不敢细问。 “丫头,你过来试试解解这蛇毒。” 听见外面的喊声,萧默放下书走了出去,老者正拎着一只被蛇咬伤了的野兔站在院子里。 解毒首先要断定中的是什么毒,虽说知道是蛇毒,但蛇毒也有十来种,只有对症下药方可见成效。 咬兔子的那条蛇多半就关在石桌上那罩着黑布的笼子里,萧默径直走过去,想揭开布看看是什么蛇。 “住手!”老者呵斥道,“连是什么蛇咬的都分辨不出来,还学什么。” 萧默只得收回手,专心致志查看起兔子身上的咬痕来。银环蛇?竹叶青?还是蝰蛇?伤口牙痕两个,有少量渗血,红肿呈烧灼样,萧默心下有所断定。 萧默从采来的草药里取出了七叶一枝花和半边莲,捣碎之后敷在伤口上,静静观察兔子的反应。 兔子的腿蹬了两下,像是救活了,萧默有些窃喜。 老者面无表情,将兔子放在石桌上,兔子活蹦乱跳了两下之后竟然还是咽气了。 “这是为何?”萧默紧皱着眉头,这兔子是被竹叶青所咬,而七叶一枝花可解蛇毒,半边莲消肿解毒,怎么会又治死了呢? 萧默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兔子,神情失落,自言自语了句:“这是第五只了,难道我用错药了?” “这是兔子,不是人,只知记,不知活学活用。”老者话语冷冷,说完便拎着兔子和蛇笼走了。 萧默豁然明了,人或许可以撑到药入血化毒,但兔子那么小,毒血很快会流便全身,如果不先阻止毒性蔓延,恐怕来不及用药就得一命呜呼。 人总是吃一堑才会长一智,萧默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时日萧默埋头苦学,过来照顾凌栩也只是换了药喂了药就走。 凌栩的面色已恢复如常,不日便可醒来。萧默站在床边,反复回想当日凌栩中毒的情形,想凭自己所学来分辨出凌栩中的是什么毒,但凌栩所中的毒十分奇特,毒若不全清,人就会一直昏迷不醒,萧默查遍了书也没找到,老者又不肯说,萧默埋怨自己道行还不够,只会分辨砒霜蛇毒之类的粗浅毒性罢了。 萧默正准备离开,目光落到了床边堆放的衣服上,上面还残留着不少血迹,人就快醒了,总不能没衣服穿吧。 外出采药的时候在这山上发现了一处溪流,萧默端着衣裳走到溪边,放下盆,看了一眼溪流又看了一眼衣裳,从前府里做这些的都是末等杂活丫鬟,萧默心下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盆中拿出衣裳抖了抖,忽然一块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是凌栩的腰牌,萧默正想拾起,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上次见过的分明是块铜符,而这块,是金的。 第二十一章 天意 萧默俯身拾起那块牌子,见那腰牌一面铸着“燕”字,翻过来看清另一面时,萧默顿时娥眉紧蹙,一字字念道:“燕帝御令。” 萧默愣住了,怔怔自言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凌栩并非什么燕文王世子,他的真实身份竟是燕国国君,就是那个给她曲家满门扣上叛国污名的燕国国君! 萧默紧紧攥着那块象征着权势的帝王之令,握得手生疼,闭上眼,回想起那日在萧贵妃寝宫…… “这针呀要这样下,看,桃花不是好看多了?” 萧贵妃正悉心教她绣那桃花荷包,此时宫女小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娘娘不好了,曲将军……曲将军被抓起来了。” 她猛然大惊:“出了何事?” “皇上从曲将军身上搜出了一封燕国的信,奴婢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大臣们说曲将军这是叛国,皇上龙颜大怒,把将军抓起来了。” 她心急如焚:“爹怎么会叛国,更何况还是燕国!这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我要去见皇上。” 萧贵妃拦住了她,说道:“尽欢,你冷静些,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不能自乱呀。” “姨母,叛国是何等重罪,爹对大祁忠心耿耿,怎能让居心叵测之人肆意诬陷。” “小姐,听说那封信上盖了燕国国君的玉玺,玉玺是真的。” “好一个燕君!”她怒不可遏,“这分明是燕国的诡计,皇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镇国将军府手握重兵,树大招风,有人想诬陷你爹不足为奇,此事万不可着急,入狱是一时不是一世,等皇上将此事查清便可还你爹清白。”萧贵妃劝说道。 “查?怎么查,燕国的信,燕君的玉印,难道皇上还会派人去燕国当面质问燕国的国君吗?”她心里清楚,就算泰宏帝肯,朝中那群与曲家对立的大臣们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一面是曲家有口难言,一面是政敌推波助澜,这桩诬陷案让整个将军府陷入危急境地。 她曾暗中派府中心腹前去燕国打探,谁知一去不复返,还没到半月,父亲便在狱中离奇死去,有说辞是突发急症,有的说是畏罪自尽,她一个都不信! 她欲求见泰宏帝,却被禁足宫中,禁令解除之时,原本以为可以知晓父亲的死因,谁知等来的却是曲府满门“畏罪自尽”的噩耗! 一月之间,她家破人亡,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她竟连毒杀她全家的仇人是谁都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拜那封信所赐,拜燕国国君所赐! 原来凌栩就是燕君,她扯了扯嘴角,上天真是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回去后,萧默独自在院中晾着衣服,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丫头,我已经喂这兔子吃了慢毒,你试试能不能解。” 萧默毫无反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丫头?”老者又喊道。 萧默依旧六神无主…… “再过几****就该醒了。” 萧默回过神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愣了片刻后,慢慢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屋门,手腕的伤口方才洗衣时不小心沾了水,开始隐隐作痛,如今萧默已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救了自己,又被自己救了的“仇人”。 老者将兔子放在石桌上就离去了,萧默晾好了衣服,走来坐在桌边,仔细看了看兔子的状况,除了嘴角渗出了些微微发黑的血之外,别无异样,既是慢毒,也不可下猛药。 萧默大致记了一下所需的药方后就起身去找药,又将煎好的药涂抹在青菜上喂兔子吃下,忙碌了许久,可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表情恢复了平静,看似心无杂念,实则悱恻难安。 老者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望天叹道:“她虽为女子,却不是个池中之物,为师答应你的事没有食言。” 萧默在书庐和中毒的兔子间来回奔波忙碌着,沉心于其中,能让她暂且忘记心下的烦扰。 等到衣服晾干,收下衣服思量了一阵子后,萧默还是拿来了针线,将破了地方细细补好,折好放在凌栩的枕边。 床边,萧默取出衣袖中的腰牌,这象征着皇权的金色格外灼目,她瞥了一眼凌栩,又望着腰牌微微苦笑,都是天意弄人! 并未久留,将腰牌放入折好的衣服中,转身离开了。 从识药到辨药,从识毒到解毒,循序渐进,谈不上炉火纯青,至少摸清了些门道,兔子死得越来越少,老者的毒也跟着越用越深,解起来愈发困难。 山里的天气日渐寒冷,可老者依然有法子找来不少的野兔,萧默观察后发现,其实老者是用了一种叫“引蝶香”的毒香,此香香气虽淡,但闻此香者,无论人畜,都会暂时失去理智,只知道跟着香味前行,于是这些野兔不知不觉就自己送上了门。 “快吃啊,不吃怎么能活命呢?” 院子里,萧默拿着沾了药的青菜伸到兔子嘴边,那兔子的精神头不错,可怎么也不肯张嘴。 “难道是天气太冷冻着了?”萧默自言自语,接着将兔子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 抱了一会儿,感觉兔子身上热乎了不少,萧默又拿起青菜叶试着喂,但那兔子连嗅都不嗅一下,萧默发了愁,之前是解不了毒,如今是连解毒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你是在怨我把你们抓来试毒吗?那你就该好好吃药,等毒解了再来找我报仇也不迟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萧默将兔子抱举在面前,认真地说道。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还活着,她还能报仇,萧默心下畅快,看着兔子莞尔一笑道:“乖乖把药吃了,我答应你,要是毒解了,立刻放你走。” “萧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默缓缓回眸,看见了屋门前的人,渐渐收敛了笑容,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已在门前站了许久的凌栩察觉到了萧默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那目光甚至含着怨念。 凌栩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默话语冰冷,抱着兔子起身,把兔子放回了笼子里,然后又将自己关入了书庐中。 这一刻除了躲,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人家,萧兄何故如此?”凌栩拦住老者问道。 “丫头心思深,老朽无从知晓,不过她之前着那么急着救你小子,以血入药连眼睛都不眨,如今你这都醒了,丫头怎么反倒发起脾气来了?”老者看着紧闭的门,捋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 凌栩震惊:“以血……入药?” 第二十二章 心结 萧默闭门不出,凌旭没了法子,只能求老者相助。 “丫头,那兔子就快没命了,还不出来看看?解毒岂能半途而废。”老者说了句,提着蛇笼进了厨房。 萧默倚靠着门,眼眸微微泛红,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门缓缓打开,正如她所料,凌栩仍然站在门前,萧默抬起头与他相视,神情冷漠如霜。 “到底怎么了?”凌栩焦急地问道。 “既然毒已全清,快些下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萧默淡淡道。 “你不跟我走?” “我不走,且不说这解毒的功夫我才学了三分,你我萍水相逢,聚散本就有时,怎能因我而误了世子的大事。” 萧默语气依旧冰冷,有仇必报,有恩不负,如今恩仇纠葛,她又能如何?心如止水,走过去打开兔笼抱出兔子。 “那等你学会了我们一起走。” 萧默忽然转过身盯着凌栩:“世子殿下这是何苦。” “到底发生了何事?”凌栩眉头紧蹙,不明白这一刻的萧默为何会如此陌生。 “没什么,世子还是赶快走吧,之前你帮我脱身,如今我救了你的命,已是两清。” “脱身和救命岂可等同而论,你知恩图报,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萧默略带一丝讥诮道:“是么?这么说世子还是个明辨是非、快意恩仇的人?”萧不再搭理他,抱着兔子往书庐走去。 凌栩拉住了她:“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带你回函都,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萧默挣脱开他的手,放下兔子,直起身来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是个贪图安乐的人?”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萧默扬了扬唇角:“城里遇上追杀,山里中了暗箭,世子自身都难保了,还能顾得上我?” “放心,到了函都没人敢再对我下手。” “为什么?”萧默看着他的眼睛追问。 见萧默如此认真,凌栩的眼神有些飘忽,闪烁其词:“因为……因为我是世子,是皇亲国戚。” 萧默一笑道:“原来如此,一个世子都会被人追杀,那你们燕国的皇帝岂不是整日提心吊胆,只能躲在宫里不敢出来了?”说完,推开了凌栩,寻刚才那只兔子去了。 萧默四下寻找着那只兔子,就这一转眼的功夫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在那儿。”凌栩指了指。 萧默顺着凌栩所指的方向看去,兔子正从厨房里蹦出来。 萧默过去抓兔子,刚走了几步,忽然见一条蛇从厨房里蜿蜒爬出来,在兔子身上猛咬了一口。 萧默惶然退了几步,之后想过去救那兔子,但兔子已当即毙命。 “这蛇有毒,小心!”凌栩箭步走来,拉过受了惊吓的萧默站在身后,有些胆寒地看着那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护着萧默慢慢后退。 “废话,老朽这里不养无毒的蛇。”老者从厨房里出来,从容地抓起那条蛇又进去了。 “老人家为何要养毒蛇?”凌栩又侧眼对萧默道,“看看,要是被那蛇咬上一口立马就死了,可见这里有多危险,还是早些跟我走吧。” 萧默瞥了他一眼:“兔子本就中了毒,二毒相冲自然死得快,你要是怕,趁早走。” “你不是还要去隋安吗?不去了?” “解毒要学,隋安也要去。” 萧默去到对面的树林里埋兔子,凌栩寸步不离地跟着。 挖了个坑,把兔子放进去,再捧土掩埋,垒起了一座小丘,这片小树林里已有了不少像这样的小土堆。 凌栩看了看四周,说道:“这些都是被你治死了的?证明你不适合学解毒,以后保你衣食无忧,所以这解毒不学也罢。” “凌栩,我想学什么想去哪儿是我的事,你伤好了你自由了,可以走了!”萧默的语气越发生冷。 “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现在……” “你想知道原因?”萧默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 凌栩点了点头。 萧默沉了口气说道:“那好,我告诉你,因为你是燕国的世子,皇亲国戚,我萧默只是祁国的卑微百姓,不想与你们这些燕国的纨绔子弟有任何瓜葛。” “纨绔子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你我相识不过一月,期间你又中毒昏迷,我如何清楚?更何况哪个正人君子会出现在群芳阁那种地方,从前我还指望着你能送我去隋安,自然会给你好脸色,如今你自身难保,我也就指望不上了。” 凌栩忙解释道:“我去那里是……” 萧默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了,你去哪儿,与我何干。”朝他微微一笑,离开了树林。 看着她渐行渐远,凌栩黯然自言自语:“我不相信。” 老者提着蛇笼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见了回来的萧默,问道:“丫头,之前不是求着老朽救他,盼着他醒吗?现在他醒了,怎么你反倒像见了仇人一样?” “老先生炼毒怎么也不看好那蛇,好不容易配出来的解药,那兔子死了,一番努力全白费了。”萧默抱怨道,又将自己关进了书庐。 萧默答非所问还一番抱怨,老者云里雾里:“怎么还怪到老朽头上来了。” 凌栩从外面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明真相的老者只能摇着头叹息。 萧默冷脸相对,凌栩也变得沉默寡言,即使在一起吃饭,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天气愈加寒冷,蛇也快冬眠了,老者忙着在蛇冬眠前炼制新毒,萧默也赶在大雪覆盖前出门多采些草药。 萧默和老者各自忙碌着,凌栩也没有去打扰过萧默,哪怕碰见,也是面无表情地相视一眼,擦肩而过…… 萧默心下猜想着自己如此对他,他也快待不下去了吧,等他走了,自己再向老者辞行回祁国,这场燕国之行,是否本就是个错。 深山里的冬天来得早,外面的风已冷得有些刺骨,萧默蹲在草丛边,伸出手,却在那株草药前愣了良久…… “圣旨到!贵妃萧氏、曲尽欢、曲尽愉接旨。”太监出现在殿门前。 “臣妾在。”萧贵妃忙跪下叩首。 曲尽欢直直地站在萧妃身边,看着那明黄色的一卷圣旨,唇角泛起了冷笑。 “尽欢,快跪下。”萧贵妃拉了拉她的衣袖,“曲家已经够惨了,你们姐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别再惹怒皇上了。” 她看了一眼不满两岁的妹妹尽愉,敛裙跪在了宣旨太监面前。 “逆臣曲峰胆敢与燕国勾结,是为叛国,念曲峰及镇国将军府一干人等已以死谢罪,特此宽宥贵妃萧氏及曲氏姐妹,赦免死罪,夺萧氏贵妃位,携曲氏姐妹迁居静思宫,曲氏姐妹今起不得离宫一步,钦此。” 萧默忽然回过神来大喊了声:“为什么!”失魂般跌坐在地上,好一个通敌叛国,好一个以死谢罪! 悲愤涌上心头,猛地伸手拔起那株草药,忽然手臂剧痛,血印乍现,再一看那草药下的蛇已经摆着尾巴溜走。 一个人影飞快地蹿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快让我看看。” 萧默看着凌栩,皱紧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凌栩没有回答,果断吸起伤口的血来。 萧默想抽回手,凌栩死死抓着不放,萧默用力挣扎起来,凌栩顿时将她压在身下,仍紧握着她的手臂,凝视着萧默,带血的唇缓缓掀开:“就算中毒我也不怕,总之不会让你有事。” “怕我像那只兔子一样死掉?”萧默冷笑了声,瞥眼道,“不是每一条蛇都有毒。” 那咬痕鲜红,蛇的确没毒,凌栩松了口气。 萧默想推开凌栩,却被他死死压在山坡上不能动弹,撇过头,想躲避那已贴近了的面庞。 此起彼伏的鼻息声,能感受到的呼吸,凌栩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目光温润,徐徐轻言:“不少每一个皇亲国戚都是纨绔子弟。” 萧默闻言,唇角勾出笑意,直面凌栩,轻语:“是吗,君上。” 第二十三章 明君 凌栩松开了萧默,愣愣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然你打算瞒我多久?” 萧默坐起身,从竹篓里拿了株草药,嚼碎后敷在伤口上,拆下手腕上的细布将伤口包好。 手腕上的刀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伤疤清晰可见。 “他让你拿血当药引,你就信了?” “我若不信,你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这儿?”萧默白了他一眼。 林中安静了,萧默有些出神,这个算得上半个仇人的人肯为她奋不顾身,而她曾奋不顾身维护的人,最终却给了她一杯毒酒。 “我是燕国的世子还是皇帝于你我之间来说并无区别。”凌栩开口说道,打破了沉寂。 “那是君上你认为!高高在的国君都这么自以为是?”萧默冷言。 “我并非刻意隐瞒,这一路的情形你也看见了,燕国皇帝的身份未必能给你我带来安全。” 萧默一边站起身一边轻言道:“真也好假也罢,都不重要了,君上身份贵重,还是早些回去吧。” “萧默,你真的这么介意?” “是。” “为什么?” “因为……”本想搪塞过去,话到嘴边,萧默却犹豫了,她曾千方百计想知道燕国诬陷父亲的真相,那是想要打探简直难于登天,如今燕君就在面前,她不应当面质问吗? 一番思量后,萧默轻言了句:“跟我来。” 萧默引着凌栩走到山顶,一览众山小,看着群山巍峨的燕国国境,凝眸道:“这是你的江山。” 凌栩叹了口气:“名义上是。” 萧默惑然看向凌栩,凌栩随后说道:“你见过哪个日理万机的国君还有闲心去到别国玩乐。” 萧默不解:“什么意思?” “燕国的天下是我的,也不是我的。”凌栩拿出腰牌,唇边隐隐苦笑,“御令是我的,但玉玺不是。” 萧默回想起之前他曾说过,攻打祁国是燕景王的主意,如今又见他这般无奈,难道…… 萧默娥眉轻蹙,一直看着凌栩。 从她的目光中凌栩大致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自嘲般地笑了笑:“你猜得没错,我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自我登基起,燕国的一切都由景王做主,母后索性连玉玺都给了他。” “那燕国诬陷祁国曲将军一事你也不知情?” 凌栩看着萧默:“你说的是曲峰?” “那封加盖了燕君玉玺的书信让曲将军含冤入狱,不是你所为?” “此事我知晓,也仅是知晓而已,我还曾与文王叔说过,凌浩与曲峰同是好战之人,相煎何太急。” 萧默望着眼前辽阔的燕国山河,泪迷离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哭了?” 萧默眸中蓄泪,沉默了片刻,语气平和地说道:“不关你的事就好。” “我凌天旭做事光明磊落,哪怕是夺了我燕国浔州府的敌人,宁可千军正面交锋,也不屑于诡计暗害。” 萧默瞟了他一眼,身份是假的,原来名字也是假的。 “你以为是我使的诡计,诬陷了你们祁国的不败将军?”凌天旭挑眉笑道,“早就听说曲峰在你们祁国人眼里是盖世英雄,深受祁国百姓拥戴,之前我还不信,没想到连你都会为了这朝堂上的事和我翻脸,看来传言不虚。” “曲将军死在了狱中,贼人趁虚而入,毒死了曲家满门,镇国将军府的灭门灾祸皆起于那封信,但凡有良知的祁国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萧默的语气格外沉重。 “曲峰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之前说你们祁国皇帝昏庸你还不信,若他是我燕国的功臣,少不了高官厚禄,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功高震主不正是你们这些君主所忌惮的吗?” “为臣者立功乃为君者之幸,只要其忠君爱国,又何来忌惮一说,不过若有私心,另当别论,但对于愚昧的祁君来说,就算没私心,恐怕他自己也会无中生有。” 萧默闻言略有所思,不配为君者高坐皇位,看着像仁义明君的人却成天游山玩水,大权旁落,她想,凌天旭或许不该有此境遇。 “你若真替曲峰惋惜,等我拿回玉玺,一定为他昭雪,不过是一封国书的事。” “为一个祁国的臣子,值得吗?” 凌天旭淡淡道:“为一个攻打我燕国的人,当然不值得,为了让你高兴,值得。” “一言为定。”萧默唇角浮出了笑意。 “一言为定。” 打消了猜疑,二人并肩站在山顶,此刻山河静寂,凛冽的风似和煦了不少。 这起诬陷案的根源在燕国,帮凌天旭夺权也是帮曲家洗脱冤屈,扳倒景王查清真相便可先还父亲一个清白,到时再回祁国报仇不迟,总好过让父亲继续顶着叛国污名。 萧默之前已经有了要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念头,现在留意已决。 “你肯为曲将军昭雪,我是不是应该留下来帮你夺回玉玺?景王好像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凌天旭欣然。 “只是暂时,而且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我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萧默望着远处徐徐说道:“我知道你们燕国必定在祁宫里安插了眼线,我想让你的人帮我照顾一个女孩儿,如果能带她出宫那最好不过。” “女孩儿?” “曲将军的幼女曲尽愉,她在静思宫里。” “之前你想去祁宫就是为了这个女孩儿?她对你很重要吗?你怎么好像对曲家格外上心。”凌天旭疑惑不已。 在不知实情的人看来这的确有些反常,萧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除非自己与曲家有何关联,不然寻常百姓顶多只为曲家惋惜,怎会有千方百计要照顾曲家后人的念头。 萧默灵机一动,说道:“我姓萧,曲将军的夫人也姓萧,浔州府人士,你说我和曲家是什么关系。” “莫非是亲戚?” 萧默飞快地想出了说辞:“曲尽愉是我的表妹,我还有个表姐叫曲尽欢,之前我在家里发现了表姐写来的信,知道了曲家的处境,如今表姐没了,就剩尽愉一人在宫里,且不说我们是亲戚,就是素不相识的人,看在曲将军守护祁国百姓二十多年的份上,也会想保住曲家唯一的后人吧。” “曲尽欢我倒是有所耳闻,说她乃祁国第一美人,可惜了,看来此生无缘一睹其真容。”凌天旭叹息。 萧默沉下眸子,笑着轻摇了摇头。 “她是你表姐,能见到你也算是此生之幸,无憾了。”凌天旭笑说,“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保曲尽愉周全,还会设法接她来燕国。” 萧默拱手:“多谢凌兄。” 第二十四章 行踪 二人从山顶下来,萧默有些愧疚地说道:“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你不是燕国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宫里危机四伏,不过比你只身在外安全,你只须安心住着,我可以保护你。” “我说了要帮你又岂会独善其身,还是你觉得我对付不了景王?”萧默扬了扬眉。 凌天旭眉宇轻蹙:“景王阴险狡诈,他连弑君篡位都敢,我怕你卷入其中会有危险。” “人我还没见着,别危言耸听。”萧默笑道,低头的一瞬发现地上有不少脚印,好像有人刚来过,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你看。”萧默指着那些脚印。 凌天旭也起了疑心:“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脚印?” 上次暗箭的事萧默心有余悸,如今多了这么多可疑的脚印,难道会是景王派来的杀手? 萧默警惕起来,环顾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后与凌天旭加快了脚步。 “你和那个景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还不肯放过你。” “如果没有我,现在燕国的国君就该是他,你说这是多大的仇?”凌天旭说得坦然。 萧默好奇:“这么说你抢了他的皇位?” 凌天旭不屑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燕国的太子,承袭帝位名正言顺,用得着抢?” “既是名正言顺,那为何大权旁落?” “父皇重病,景王以摄政王的名义掌权多年,根基深厚,即使我坐上了皇位,满朝文武都是景王的人,母后为了保住我的皇位,不得不委曲求全,让景王继续执政。” 萧默沉眼道:“若真是如此,那你母后做得没错,景王权倾朝野,你刚坐上皇位,要是贸然和他夺权,吃亏的必定是你。” “就算我隐忍,他也不见得会放过我,这一波接一波的杀手,他可谓煞费苦心!”凌天旭语气渐重。 远远地看见门前有一个人在鬼鬼祟祟地从门缝里偷窥,凌天旭拉了拉萧默的衣袖:“那是什么人。” 萧默看见了那可疑之人,忙道:“如今还是保命重要。”接着和凌天旭找了两棵树遮挡躲起来。 见那偷窥的人迟迟不肯走,加上先前的脚印,萧默猜想凌天旭的行踪多半已经暴露了,外面已是危机四伏。 “我过去看看,他们要找的是你,不会拿我怎么样。”萧默说着,朝门走去。 那人还扒在门缝前使劲往里看,萧默在他身后咳了声。 那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惊慌地看着萧默。 见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萧默更加警惕起来,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我……我是山下集市里米店的小二,每月都来……来给这户人家送米粮。”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打消萧默的疑虑,她打量着眼前的人,追问道:“你既然是来送粮食的,粮食老先生已经收了,怎么赖着不走?” “是……是这老头儿喝醉了,他家里又没亲人,我……我怕他喝出个好歹来。” “喝醉了?”萧默惊讶,将门推开了一点看进去,那院中举着酒坛往肚子里灌酒的不是老者又是谁。 姑且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萧默打发道:“我暂居在此,要没什么事,你走吧。” “好好,这就走。”小二匆忙离开。 等小二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萧默方才唤凌天旭出来,与他一同走入院中,谨慎地看了看外面后将门关好。 “风扬,你恨为师,为师不怪你……”老者酩酊大醉。 “风扬是谁?”凌天旭不解。 萧默轻言道:“是老先生的徒弟,我也是在那些手札的扉页见到过此人的署名,不过老先生从不愿意多提起他。” 凌天旭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老者,对萧默道:“要不我们扶他进去休息?” 萧默轻摇了摇头:“老先生心里一定藏着不快之事,借酒消愁,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依老先生的脾性,要是阻止了他饮酒,说不定明天就得找我们算账。” “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萧默叹道:“本想再留些时日,如今看来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身处危境,不能连累老先生,等明日老先生的酒醒了我就向他辞行,老先生若能同意我带走那些书自然是好,若不同意,也不能强求。” 清晨,萧默拉开门便是一阵霜风袭来,院中的石桌上酒坛狼藉,不见老者的身影。 凌天旭也走了出来,看见萧默问道:“天这么冷,今日还要上山去采药?” 萧默点了点头:“既然要走了,更要多采一些给老先生留着,就当是对老先生的感谢。 过了中午,还是不见老者出来,萧默便和凌天旭一同上山采药。 “你不觉得这个老人很是古怪吗?”凌天旭边走边问道。 萧默笑了笑:“还有更古怪的时候,你没见到罢了。” “明明是个毒师,养了那么多毒虫蛇蚁来炼毒,可偏偏要你学解毒。” 萧默想了片刻:“我觉得这几间定有什么隐情,或许和风扬有关。” 凌栩抬头看了看山上:“算了,别管什么隐情不隐情的了,还是早日离开方为上策。” “怎么,迫不及待要带我去你的皇宫?”萧默打趣道。 “又是以血入药,又是亲手上药,萧兄的大恩,岂能不报,到了宫里要什么有什么。” 陪萧默爬了半日的山,口干舌燥,凌天旭揭开水囊喝了几口。 “你是皇帝,那,你有妃子吗?” “咳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凌天旭差点没呛到。 “看来是有。”萧默挑眉。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要是说没有呢?莫非你想……”凌天旭一脸坏笑地盯着萧默,“也是,你要跟朕回宫,还差个身份,容朕想想。” 萧默瞥视着他,扬了扬唇角:“身份我早就想好了,不劳君上费心。” “你怎么不问问朕同不同意,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这个福分,像你们祁国的,最少也得是曲尽欢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能入朕的眼。”凌天旭虚目打量着萧默,顾作为难的样子。 萧默叹了口气,笑说:“曲尽欢你是见不到了,我也不敢高攀,只望君上能留我在身边当个侍卫可好?” 凌天旭显然有些失望:“侍卫?” 萧默采了一株草药放进竹篓,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着凌天旭不紧不慢地说道:“没错,就是侍卫,怎么,怕我保护不了你?别忘了,这几次难关都多亏了我,不然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快……跟上……” 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萧默心下一紧,回过头,但林木茂密看不清来人。 “这么快?”萧默看向凌栩。 “看样子来了不少,御前侍卫,看你的了。”凌天旭抄着手笑看着萧默。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快走。”萧默拉着凌天旭往树林深处快步走去。 ************************************** (某萱的话):今晚加更,求推荐票票~求书评~ 第二十五章 辞行 一处隐秘的洞穴,外面杂草丛生遮挡住了洞口,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萧默躲在洞口边上,向外探了探,山林间若隐若现的人影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凌天旭看着外面的一幕,负手冷笑道:“凌浩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萧默不解:“那个景王到底什么来头,你父皇为何偏偏要把大权交给他,你不是还有个文王叔吗?” “论辈分,景王也是我的王叔,传言父皇当年重病就是他下毒所为,弑君夺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凌栩转身慢慢走入山洞中,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暗了下来,萧默叹道:“看来一时半刻怕是出不去了,姑且在此凑合一晚吧。” 萧默走到凌天旭身边坐下,不禁苦笑,无论哪国的皇权之争,皆是不择手段,充斥着阴谋背叛还有……利用。 “景王狼子野心,除了夺权,他更想与天下为敌,挑起战乱会给燕国带来无尽的灾祸,此人不可不除!”凌天旭话语绝决。 萧默静静地看着凌天旭,虽有些佩服他憎恶战乱、爱国爱民之心,但萧默早已知晓这天下难太平,九国并立的局面不会存续太久,待天下大乱之时,燕国岂能置身事外,只是这其中的道理以后慢慢告诉他也无妨。 困身于山洞中一夜,天寒地冻,萧默倚靠着岩石睡去,在梦中瑟瑟发抖。 醒来时身上盖着凌天旭的衣服,洞口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看着站在洞口的凌天旭,萧默开口问道:“外面的人走了吗?” 凌天旭转过身来,笑了笑:“早走了,外面下雪了。” “雪?” 萧默起身走到洞口前,只见外面的林子里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瑞雪兆丰年,来年燕国的子民能有个好收成。” “难怪一看见下雪你就这么高兴,都什么时候了还心系天下。”萧默莞尔道,他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就好似全然忘了自己正处在危境之中。 萧默取下衣裳,披在他身上,又看了看外面,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杀手也走光了。 “这里越来越危险了,我们还是去向老先生辞行吧,早些离开,以免拖累老先生。”萧默轻言道。 凌天旭点了点头。 快要临近宅院的时候,听闻前面人声嘈杂,林中还冒着炊烟。 萧默和凌天旭都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难道景王派来的杀手还在这儿安营扎寨了?”萧默惑然看向凌栩。 凌天旭摇了摇头:“不像,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我先过去看看。” 萧默说着便往那人声热闹处走去。 果然是有不少人在此安营扎寨,不过看样子不像是杀手,倒像是……士兵。 萧默慢慢走近,惑然看着这些在此生火扎营的士兵。 “萧姑……萧公子你可算来了,我家公子呢?” 萧默云里雾里之际,有人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一阵摇晃:“萧公子,快说我家公子呢?” 萧默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个太监打扮的人,看了一阵子,忽然认出他来,大吃一惊:“你是……小六?” 小六心急如焚:“萧公子别顾着认熟人了,我家公子在哪儿,奴才和王统领是来接公子的。” 小六身边的将领也着急道:“是啊,皇上在哪儿?” “他在……” 萧默指了指身后,回过头见凌天旭已从树后面现身,慢慢朝这里走来。 “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一众禁军悉数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 这声音响彻山林,周围的人跪了一片,只有萧默伫立其间,静静望那走来的人,此时他的身上似凝聚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凌天旭看着她的眼眸却依旧温润,面带笑意。 凌天旭走到萧默面前,笑着轻言了句:“现在安全了。”又抬手对周围的人道,“平身。” “谢皇上。” 王统领向小六悄悄打探道:“六公公,这是谁啊,见到皇上为何不跪。” 小六偷偷瞄了一眼凌天旭看萧默的眼神,窃笑着:“她啊,她是……” 萧默立即言道:“我是皇上新任命的侍卫。”又笑着看向凌天旭,“是吧,皇上。” 凌天旭无奈,含糊着“嗯”了声,往院子走去。 人高马大的王统领将瘦弱的萧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副怀疑的表情:“就你这身板还能给皇上当侍卫?” “王统领有所不知,这武功好不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上高兴。”小六一边说着一边勾着王统领的肩走了。 “哦哦……”王统领连连点头。 萧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怎么像侍卫,如今的自己哪儿都好,就是身板羸弱了些,昨夜在山洞里待了一宿,现在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且不说身子骨弱不禁风,这力气也没多大,就上次拉起弓来都格外吃力,回头是该好好练练。 凌天旭走到门前,转过身来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萧默,问道:“不进去吗?” “我去吧,你在外面等等,这么多人在这此打扰了一宿,还不知老先生会不会怪罪。” 萧默说完推门走了进去,又将门轻轻关上。 老者并不在院子里,萧默四处寻找。 “丫头,你这是要走了?” 老者的声音从书庐传来,萧默朝着书庐走去。 “老先生,我们叨扰多时了,多谢老先生收留,又教我解毒,老先生虽然不能收我为徒,但在萧默心里,老先生就是师傅。” 老者坐在书桌前叹道:“当老朽的徒弟,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默莞尔道:“谁说的,那位风扬风公子能有老先生这样的师傅,实在令人羡慕。” 老者叹道:“风扬从不想认老朽这个师傅,他一心钻研解毒救人,还想开医馆济世,可老朽却逼他从小炼毒害人。”顿了顿又道,“并非老朽不肯让他救人,实在是奇毒谷门规森严,谷中之人只可为毒师不可为大夫,否则将遭受万毒蚀心之刑。” “那风公子……”萧默小声问道。 “万毒蚀心,无药可解。”老者看着书架上的书,缓缓说道,“老朽若不收他为徒,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些都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托老朽寻个合适之人赠与,风扬去后,老朽带着这些手札来此隐居,也是在静待有缘之人。” 萧默不解:“可老先生为何选中了我,是因为那九宫图?” “九宫图旨在考验‘识’,让你强记药书去采药是考验‘智’,而以血入药救人,则是‘仁’,有学识则善学,有智则可速成,解毒是为了救人,万不可心存恶念,‘仁义’不可少。” “可如今我才略懂皮毛……”萧默顿住了。 萧默自知她现在走了大概就是辜负了老者的一番期望,也辜负那个叫风扬的遗愿,但如今她已是非走不可…… 第二十六章 战事 “老朽是奇毒谷的人,不肯收你为徒也是怕你落得跟风扬一样的下场,老朽藏了解毒手札在此已是犯了门规,此地危险,奇毒谷的人随时都会找来,老朽本就不会让你久留。” 萧默看了看那些书,缓缓问道:“老先生,这些书我可以带走吗?” “这是风扬的手札,奇毒谷的弟子遍布天下,你把这些带在身边,百害而无一利,如今这些书你也看得差不多了,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今后勤加练习,定能有所突破。” 萧默环顾书庐和那些毒物,起初有些害怕的地方,如今竟有些不舍。 千言万语,终须一别,萧默微微一笑:“山里天寒,老先生要保重身体。”又沉着眼轻轻一欠:“丫头这就告辞了。” 老者点了点头,萧默转身离去。 “等等!”老者忽然又叫住了萧默。 萧默回过身,老者看着萧默缓缓说道:“丫头,你非池中之物啊,相识一场,老朽别无可赠,这半块玉珏可验世间奇毒,你带在身边,或许能派上用场。” 萧默接过那半块玉珏仔细瞧着,此乃白玉所制,玉体玲珑通透。 世人验毒多用银制之物,银可验砒霜等常见之毒,但天下毒物繁多,大都是银验不出来的,若此玉能验,那真是块罕见的宝物。 “多谢老先生。”萧默微微鞠身。 “去吧。” 萧默走出书庐,抬头见凌天旭站在门前,已是黄袍加身,金冠束发,颇具天子威仪,若真是市井民女或许就给震慑住了,但皇族中人萧默早已见怪不怪,她看得久了些,只是因为熟悉的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帝,有些意外。 小六从凌天旭身后探了半截身子出来:“萧大人,咱们启程吧。” “我要去向老人家辞行吗?”凌天旭指着书庐问道。 萧默上下打量他了一番,淡淡道:“你这身打扮,哪里是去辞行的,分明就是去给老先生下马威的,算了,走吧。” 外面天寒,萧默身子单薄,凌天旭执意拉着她同坐辂车,萧默认为不妥,凌天旭无奈,只能答应她到了函都就让她下去骑马。 皇上硬拉着侍卫一同乘车,王统领和那些禁军大都诧异万分,只有走在御驾旁的小六公公在偷着乐呵。 “虽说景王掌权,你无所事事到处游走也在情理之中,可你去祁国做什么?”萧默问道。 “见一个人。” “谁?”萧默好奇。 “文王叔举荐的奇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你见到了吗?”萧默饶有兴趣,从没听说祁国还有此等奇才。 凌天旭摇了摇头:“景王的眼线无处不在,一路跟着我到了祁国,所以最后不得不放弃。” “那景王的眼线不是也看见你逛群芳阁了?”萧默故意打趣道。 “我是刻意让他看见的,意在要让他知晓我无心与他争夺大权,只顾着游山玩水,醉心风花雪月,看重的只是逍遥快活。” 萧默勾了勾唇角,虚目盯着凌天旭一字字吐道:“这么说,那天你没醉,你是故意的?” “这……”凌天旭语塞,目光闪烁着吞吞吐吐,“一时情急,所以……” “你那里面装的什么?”凌天旭顿时转移了话题,指着她身边的小包袱问道。 萧默沉着脸色,斜睨了他一眼:“还能有什么,给君上治伤的药。” “我的伤之前难道不是老人家上的药?” “老先生才没闲心管你的死活。” 萧默转眼看着窗外,长长地沉了口气。 “这么说,是你……”凌天旭不怀好意地笑看着萧默。 “凌天旭!你别得寸进尺!”萧默顿时恼然。 “萧大人小点声,别让外面的禁军们听见了。”走在车外的小六急道。 凌天旭嘴角含笑,看着萧默淡淡道:“别生气,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萧默将药包塞给了凌天旭,板着脸,语速飞快地说道:“这些药回头让你的爱妃们每日给你涂抹上,一时半刻死不了。” 凌天旭正色道:“这可不行,这伤不能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我中了毒箭之事要是传到母后耳朵里,她老人家和文王叔会担心的。” 萧默挤出了一丝微笑:“那你想怎么样?” “有劳萧大人救人救到底,不差剩下的一段时日,更何况是你自己要当朕的近卫,近卫便是要寸步不离,照料朕的起居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萧默越发觉得凌天旭简直跟哥哥曲尽义从前一个德行,开始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到了后面对越熟的人越没个正经。 离函都还有一日行程,御驾停在了函都郊外的行宫前,走入行宫前,萧默回头看了一眼,禁军将整个行宫围得严严实实,王统领亲自在门前巡守,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可见景王弑君的胆量和本事都不可小觑。 走在行宫中,萧默环顾四周,燕国虽然比祁国富庶,可燕国的行宫比起祁国的却逊色了不少。 祁君重玩乐,行宫遍布祁国各处,大都建造得极为奢华,富丽堂皇,而燕国的行宫好像只是用来歇脚这么简单,所以建造得并不怎么奢侈,构造紧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尽其用,也没有什么玩乐的地方。 萧默去到房中更衣,照着镜子,总觉得这身侍卫的打扮好像缺了点什么,直到小六奉命送来了一样东西。 萧默取出那锦匣里的宝剑,镜子里白衣执剑的模样,看着颇有几分英气,但又不同于之前豪爽侠义的紫英,萧默这身打扮更像温文儒雅的白衣剑客。 “皇上说了,宝剑赠佳人。”小六偷笑道。 “六公公,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再不改,回头我要是露了馅,你说会不会有人用这把剑剁了你?”萧默扬唇一笑,拿着剑出了门去。 小六跟在萧默后面连连笑道:“改,一定改,萧大人如今是御前红人,奴才岂敢。” “你说什么!叶盛非但没撤军,还命大军继续行进?” 萧默和小六刚走到殿门外,听见凌天旭满含怒火的声音从行宫大殿里传来。 “回皇上,大军已行至祁国国境,战事一触即发。” 小六急得直跺脚:“这个王统领就是管不住嘴,太后娘娘先前还特地交代过不能向皇上提起这事,这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了,可怎么办哪。” 萧默却是淡然,移步入殿,边走边说道:“战事一触即发,也就是说还没开战,只要没开战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王统领忙附和道:“是是,萧大人说得极是,皇上息怒,此事等皇上回宫再和文王商议对策也不迟啊。” 萧默一句话就让凌天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比其他人苦口婆心相劝都管用,王统领由此对这个瘦弱的侍卫刮目相看,颇有几分欣赏。 “天明启程,尽快回宫。”凌天旭肃然。 第二十七章 燕宫 已至函都。 萧默眉眼间的隽秀透着女儿家的柔情,为防止被人看穿,萧默让小六找了一副面孔狰狞的面具,将上半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谁能想到凶神恶煞的面具下面会是娉婷楚楚的悦目容颜。 如今凌栩成了燕国国君凌天旭,随从小六成了********六公公,主仆二人摇身一变,于萧默来说不知是惊喜还惊吓。 萧默骑着骏马走在御驾旁,左顾右盼。 函都城热闹繁华,但终究不是她萧默此生的归处。 随凌天旭回宫一来要帮他除去觊觎皇位的景王,二来则是查清父亲含冤的真相,还曲家满门一个清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断不会让祁国的仇人逍遥一世,也就不打算在燕国久留。 浩浩荡荡的车马由正阳门进入燕国宫城后便在宫前广场中停下了,小六扶着凌天旭下了车,往群臣齐聚处走去。 萧默也跟着下了马,走在凌天旭身后,抬头一看,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前来迎接的大臣,场面怎一个气派了得。 群臣身后的燕国皇宫庄重肃穆,颇具气势,与极致奢华的祁宫相较,各有千秋。 正前方的三座大殿气势磅礴,主殿皇极殿在前,东西各有一配殿,分别为摄政殿和立政殿。 “恭迎皇上,吾皇万岁。”群臣跪迎,声若雷霆。 “众卿平身。” “谢皇上。”官员们接连站起身来。 一个站在众臣前面的人见到凌天旭喜极而泣:“听闻皇上在缙山遇上了刺客还受了伤,皇上能平安归来,实乃我大燕之幸啊,列祖列宗保佑啊。” 此人看上去一把年纪了还热泪盈眶,可见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萧默猜想这多半就是凌天旭所说的燕文王。 凌天旭在祁国曾谎称燕文王世子,看来他们之间的情分好比父子情谊,也难怪文王见到凌天旭会如此激动。 凌天旭笑说:“文王叔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小伤,朕已无大碍。” “的确是小伤,就是差点一命呜呼罢了。”萧默窃声嘀咕了句。 凌天旭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问道:“景王呢?” 被这叔侄俩一番交谈弄得甚是无聊的萧默瞬间打起了精神,准备一睹传说中狼子野心的恶人燕景王。 一个声音说道:“回皇上,景王称病在府中休养。” “病了?看来景王为大燕尽心竭力,劳苦功高,回头朕是该好好赏赐景王。” 说是赏赐,在场的谁都听得出凌天旭语气中的轻蔑。 文王连忙禀报:“皇上,景王已调兵十万准备攻打祁国。” “朕知道,朕正是为此事快马赶回,速命叶盛撤军,这仗不能打。”凌天旭毅然决然。 “皇上英明,天下太平数十载,如今唯独我燕国挑起战事,百姓定会怨声载道,实在是得不偿失啊。”文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没见到景王,萧默虽有些遗憾,但看得出这个文王也是个心系百姓之人,凌天旭或多或少应该是受了文王的影响。 萧默料想帮凌天旭收回皇权后,若要改变他对战乱的看法,或许就该从文王入手。 这里只有文王和凌天旭一致赞成撤军,其他的大臣都埋着头站着,沉默不语,没人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知是没意见,还是……不敢言。 萧默猜测是后者,通常来说君主发话,即使有人反对,但多少都会有大臣毫不犹豫赞成,借此来讨好君王。 而现在,群臣既不反对也不赞同,原因只有一个,不敢! 赞成撤军则得罪凌天旭,反对撤军则得罪景王,进退不讨好。 由此可见景王在燕国的地位等同于凌天旭,好比一国二君,而景王大权在握,所以萧默不用想也知道,一旦夺权的局面展开,那群大臣多半会站在景王一方。 所以,凌天旭的处境比她想象中更为艰难! 当初懦弱的太子覃赫都知道笼络谋臣和权臣的重要,所以不惜利用了她,只为笼络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曲家,可见为了夺权,身边相助的人何其重要。 如今凌天旭的身边除了一个毫无实权的燕文王外,再无帮手,要对付景王弹谈何容易。 “朕先去看看母后,都散了吧。”凌天旭完便移步离去。 萧默也跟了上去,与小六一起走在凌天旭身后。 皇极殿后是一座城楼,比皇极殿矮些,城楼下的宫门开着,走入其中,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连接着后宫与前朝,两边都是高高的城墙。 前面的那两扇大门缓缓开启,响声低沉轰鸣,正如皇权肃穆。 护送的禁军进了甬道便停下脚步,规矩站立在两边,仅有几十名禁宫侍卫随凌天旭走入了那道门。 视野开阔起来,萧默抬头望去,前面宫阙层层,似无边无际,除了建筑风格仍旧要庄重些外,燕国的后宫与祁国的后宫在大小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前面同样是开阔的广场,同意是黑压压的一群人等着迎接,但此时见到的场景却与之前的不同,因为在这里迎接的都是清一色的——女人! 萧默从前的身份除了是镇国将军的千金外,还是泰弘帝宠妃萧贵妃的亲侄女,更是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进宫就跟回家一样平常,每次进宫,嫔妃们都争着巴结,宫里的各色女人都是从小看到大的,所以萧默一眼便能分辨出这里面哪些是女官,哪些是嫔妃。 一众女人敛裙跪下,莺声道:“恭迎皇上回宫。” 趁着这个机会,萧默在心下默声数了数,顿时吃惊,凌天旭后宫的嫔妃——还真不少! “都起来吧。” “谢皇上。” 这些女子的声音犹如出谷黄莺,没有半分力气,温柔似水。 等她们站起身来,萧默扫视着这些女子,不禁感叹,都是清一色的美人。 如此情形让萧默对站在前面的那人更为刮目相看,没想到凌天旭如此年轻,但后宫比起已是中年的泰宏帝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默再仔细瞧了瞧那些嫔妃们,从装束来看,皇后不在。 排头的女子衣着虽然华贵,但她头上戴的是金雀簪,身份应当是妃位以上。 此女子身段优雅,仪态高贵,眉间朱红的额钿让本就不凡的容貌更添娇美,相比其他嫔妃看起来要成熟持重些。 “儿臣给母后请安。”凌天旭拱手道。 萧默的目光这才落到被众妃簇拥在前的太后身上。 太后装束华贵,但年纪已不轻了,比萧默想象中更为老成。 凌天旭的年纪不过双十,而这太后就算六旬不到,少说也有半百,若不是母子二人眉目间有些相像,任谁也不信她会是凌天旭的母亲, 太后与那文王一样,见到凌天旭,眸子里就含了泪,喊道:“皇儿。” 母子情深的场景让萧默也有所触动,只因这一世,她与孤儿无异。 太后轻声责备:“好好的去祁国做什么,你可知母后有多担心。” “是啊皇上,太后娘娘整日茶饭不思,夜难安枕,臣妾看着着都心疼呢。” 这温柔的声音悦耳,萧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说话的是另一个妃子,十六七岁的样子,柳眉杏目,转盼多姿,生得分外美艳动人。 第二十八章 佳人 那妃子本站在后面,接着往前走了几步,葱指纤纤,转眼已搭在了太后的胳膊上,轻扶着太后,笑意嫣然。 萧默又看了一眼先前那端庄的妃子,其神色肃然,目光下沉,不知是对这一幕视而不见还是心里不快,毕竟那美艳的妃子品阶应当在她之下。 “皇儿不在宫里这些日子,都是丽妃来陪着哀家。”太后和蔼地笑着,拍了拍丽妃的手背,“你也辛苦了。” “太后娘娘哪里话,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后,也就是臣妾的母亲,晨昏请安莫不敢荒废,照顾太后更是臣妾分内之事,哪里谈得上辛苦。”丽妃扶着太后莞尔道。 她若是妃,萧默猜测前面那个就该是贵妃,丽妃话里的野心不知其他人是否有留意,打小看惯了后宫之争的萧默心下却如明镜。 从丽妃的话中不难听出,这丽妃是一心奔着后位去的,宫里还没有皇后,没有皇后的后宫难安宁,就像祁国的后宫,自打冯皇后薨逝后,尔虞我诈便没有片刻消停。 宫里只有皇上和皇后能将太后称做母亲,丽妃如此称呼,太后非但没怪罪还一脸欣慰,可见她在太后心里是后位的不二人选,也难怪贵妃已经沉了脸色。 丽妃的本事也不可小觑,短短数句话便哄得太后高兴不已,而贵妃在讨好太后的功夫上似乎逊色不少,一言不发地站着。 初入燕宫就见识到了这些妃子间的明争暗斗,萧默沉着眼,心下叹息,无论哪国的后宫都是是非之地,而她来此的目的和这些女人之间的争夺毫无交集,所以凌天旭后宫的这滩浑水,不蹚也罢。 “皇上一路劳累,丽妃还不快陪皇上回宫歇着。” 太后说着,看向凌天旭,可凌天旭的目光不在任何一个嫔妃上,他正回头看着身后的白衣侍卫,而那侍卫低着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凌天旭好像为此有些担忧。 一个侍卫就让凌天旭没空搭理丽妃,太后有些不悦,“他是谁,哀家怎么从没见过?” “是儿臣新封的御前近卫,萧默。” 萧默往前走了两步,执剑拱手,沉着嗓音粗声粗气道:“微臣萧默,参见太后。” 太后打量了萧默一番,听着声音怪怪的,再瞧着瘦小的身板也就更不怎么满意了。 太后收回目光对凌天旭说道:“好好的,皇儿封侍卫做什么,这宫里多的是大内高手,怎么偏要从宫外带回来。” “萧护卫天赋奇高,如此人才,可遇不可求,儿臣便将他带回宫了。”凌天旭说道。 萧默心下忍俊不禁,天赋奇高,她也只是拿把剑充充样子罢了,万一太后要考验什么的,立马就得露馅。 太后对凌天旭的说辞并不太满意,目光扫视着萧默,仍是狐疑:“那怎么还带着面具?” “萧护卫此前救儿臣于危难时伤了脸,所以……” 太后惊讶道:“是吗?那他救驾有功,哀家重重有赏。” “儿臣已经赏赐过了,母后,儿臣乏了,先行告退。” “好好。”太后笑说,忙朝丽妃使了个眼色,“还不快送送皇上。” “是。”丽妃轻轻一欠。 萧默跟在凌天旭身后,正想开口说话,丽妃追了上来,走在凌天旭身边:“皇上此次出宫遇险,让臣妾着实担心,太后娘娘说臣妾都消瘦了。” “爱妃有心了,朕累了,爱妃先回宫吧。”凌天旭淡淡道。 那纤纤玉指温柔地推着凌天旭:“皇上,太后娘娘的懿旨让臣妾随皇上回宫,臣妾岂敢抗旨不从。” 一个风情万种,一个半推半就,萧默的目光徘徊在二人间,扯了扯嘴角,放慢了脚步。 “萧大人息怒,丽妃娘娘是这样子的。”小六笑着窃声说道。 萧默瞥了小六一眼:“你家皇上高兴就好,关我何事?” “皇上平时极少与娘娘们共处,都是太后盛情难却。” 萧默驻足,扫了一眼前面的身影:“六公公,皇上走远了,还不快去伺候着。” 小六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落后了一大截,急道:“怎么走这么快呢?” “还用问?自然是有美人相伴,步子轻快。” 小六连忙追了过去,跑到一半又停下看向一动不动的萧默:“萧大人快走啊。” 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嫔妃谄媚的模样,可那是对泰宏帝,如今被蜂蝶围绕的成了凌天旭,也许是太过熟悉,萧默总有些不适应,于是慢吞吞挪着步子,远远地跟着。 紫庆殿建在后宫正前,呈众星拱月之势,后有御花园,东西为嫔妃寝宫,据小六说,这些宫殿无一空缺,后宫规模不言而喻。 紫庆殿门前,凌天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看却不见萧默的人影。 “皇上在看什么?”丽妃挽着凌天旭笑问,也跟着回头看了看。 “朕要歇息了,爱妃还是先回宫去吧。” 丽妃一脸为难的样子:“太后娘娘担心皇上才让臣妾来陪伴皇上,臣妾要是回去了,可叫太后娘娘如何心安呀。” 萧默站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笑看着这一幕,连连摇头:“唉,不正经的人自有不正经的人收拾。” “萧大人只管放心,皇上从前都不待见娘娘们的。”小六说道。 “关我何事?”萧默勾了下唇角,朝殿内看了一眼,丽妃进去这么久了还不见出来,待不待见,谁心里还没个数? 虽然在萧默看来,丽妃和凌天旭之间如何与她无关,但凌天旭在里面风花雪月,她和小六站在紫庆殿外守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萧默不由得有些后悔,宫里那么多职位可选,为何偏偏想到了当侍卫,如今可好,在这冷风中守门没完没了。 “萧大人要是累了只管去歇着,这儿有奴才守着,萧大人今非昔比,要是把萧大人累着了,奴才的脑袋就不保了。”小六笑道。 “那我总得有个去处吧?” 她一路跟着凌天旭走来紫庆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这这……皇上还没交代啊。”小六挠了挠头,“总不能让萧大人去住侍卫营吧。” “还是在这儿等等好了。”萧默看了一眼里面,都到寝殿去了,外殿空无一人,问道,“里面的丽妃什么来头?” 小六说道:“丽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刑部侍郎的千金。” 萧默略有所思地轻点了一下头,难怪丽妃与太后之间如此亲密,丽妃行事张扬,原来是有太后撑腰。 萧默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又问道:“那刚才站在最前面那个呢?” “哪个?” “起初站在丽妃前面那个。” “哦,那是安贵妃娘娘,户部尚书的千金,安贵妃娘娘可比丽妃娘娘要收敛多了。”小六小声说道。 “小六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宫的面大声说呀?” 小六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丽妃冷冷的声音。 ************************************ (某萱的话):关注微博有剧透~ID:华萱r,专业解答“本书”各种疑难杂症,可在微博打听关于:男女主、男女配、后续剧情走向等各种问题。欢迎大家与某萱交流,最后依旧求推荐票票,嘻嘻~ 第二十九章 误伤 小六转身看见面前的丽妃,大惊跪下:“奴才给丽妃娘娘请安。” 丽妃并不过多理会小六,而是转身盯着萧默。 萧默与之坦然相视,丝毫不畏。 “听说你是皇上亲封的御前护卫?” “是。” 丽妃来回细瞧着萧默:“听说你还救了皇上?” “保护皇上是微臣分内之职。” 丽妃笑道:“你保护皇上有功,本宫重重有赏,本宫的赏赐也是太后的赏赐,萧护卫可要记着太后的好才是啊。” 丽妃看了一眼身后奴才,那内监双手托着木盘上前躬身站立,丽妃亲自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红布,满满一盘的金锭,耀眼夺目。 萧默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意在告知萧默她与太后的关系匪浅,让萧默记着太后的好也就是记着她丽妃的好,提点萧默良禽要择木而栖。 萧默心下感叹,丽妃不光能说会道,这拉拢人心的手段也算得上高明。 这些金子的确是大手笔,但如何能入萧默的眼,她已打定主意要隔岸观火,也就更不会因丽妃的威慑利诱而搅进这浑水中。 “丽妃娘娘,臣怎受得起娘娘如此厚待,说起来皇上此番能脱险,六公公才是功不可没。” 萧默看了一眼小六,他正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刚刚说的话被丽妃听见没。 “瞧瞧,你为了救皇上,连样貌都毁了,这些只是本宫的一番心意,莫非萧护卫嫌少?”丽妃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萧默言道:“微臣并非要辜负娘娘的美意,只是救驾有功之人不止微臣一个,微臣要是受了赏,于其他人便是不公,娘娘若不能等同待之,那这赏赐不妨留着,等微臣独自立功时再赏也不迟。” 赏赐不公传出去的确不利,到时人人都能猜到丽妃这样做是明摆着要收买萧默。 为了避嫌,丽妃便也说道:“既然如此,那好,这赏赐本宫就先替萧护卫收着,还望萧护卫继续为皇上尽忠,莫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期望。”说完,又走入紫庆殿去了。 打发了丽妃,萧默松了口气,一看小六还跪在地上,直到丽妃走了才起来。可见这丽妃确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连御前之人都不放在眼里。 “来人。” 是丽妃的声音,萧默微微倾身朝里面看去,丽妃还站在外殿中。 小六忙着招呼着身后的宫女:“丽妃娘娘传唤,还不快去。” 几名宫女应了声,走入殿中。 “皇上一路奔波劳累正在歇息,本宫要留在紫庆殿陪皇上用晚膳,你们吩咐御膳房,今儿的晚膳要悉心准备,不可马虎。” “是。”宫女们应道。 “妙娥,回宫去把本宫的蔷薇玉露取来。” “是,奴婢这就去。” 萧默望着那个走出殿来的宫女,看她的打扮就知道是丽妃的贴身宫女。 妙娥含笑,步子飞快,看上去十分高兴。 萧默转眼见小六却是一脸担忧的样子,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坏了……蔷薇玉露”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小六在担忧什么,但萧默没那闲心相问了,在这紫庆殿外守了一下午的门,早已疲惫。 “萧大人要是累了不如去奴才房里休息?明天再来也成。”小六笑道。 萧默沉了口气:“算了,你家主子没发话,我岂敢擅离职守。” 珍馐佳肴从眼前一闪而过,萧默已在门前站了两个多时辰,转眼眺望着宫城日落,独在他乡为异客,一种莫名的孤寂油然而生。 “皇上,膳食已经备好了……”殿内丽妃喊道。 听见脚步声,萧默微微探身,结果和凌天旭撞了个正着。 “怎么在这儿站着?”凌天旭皱着眉头。 丽妃跟了出来,站在凌天旭身后。 见丽妃在场,萧默拱手行礼:“皇上。”又言,“微臣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皇上用膳吧,菜都快凉了。”丽妃劝道。 凌天旭的神情显然有些不悦了,淡淡道:“爱妃的安神香的确是好物,朕已经安枕到现在,母后也该放心了,爱妃回去吧。” “皇上在外受了伤,太后娘娘特地嘱咐了臣妾要留在紫庆殿好生照顾皇上。” 绝色美人撒起娇来实在是我见犹怜,萧默转眼看向它处,对这样矫情的人,素来莫名厌烦。 “臣妾还是先伺候皇上用膳吧。”丽妃笑意盈盈。 凌天旭的目光一直盯着萧默,可萧默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凌天旭更加意乱起来。 “那好,朕用了膳,爱妃就早些回去歇息。” 丽妃含糊应了声,扶着凌天旭走入殿中。 这时丽妃的宫女妙娥捧着一个木匣子回来了。 “完了完了,连蔷薇玉露都取来了……” 萧默云里雾里地看着小六:“六公公这是怎么了?” 小六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告诉了萧默:“丽妃娘娘今晚恐怕不会走了,萧大人别生气。” 萧默顿时明了他话里的意思,连香露都取来了,自然打算在此沐浴更衣,丽妃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而喻了。 萧默只觉好笑:“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她是对那矫情的丽妃有些反感,仅限于个人情绪,人家毕竟是凌天旭的嫔妃,留宿紫庆殿合情合理。 山珍海味旁,丽妃正殷勤地忙前忙后,为凌天旭夹着菜。 与小六站在旁边,看着一桌子的佳肴,萧默不禁想起了先前的日子,缙山上每天都是粗茶淡饭,日子却过得舒心惬意,若不是身负家仇,找处钟灵毓秀之地隐于尘世未尝不可。 萧默愣然走神,小六扯了扯萧默的衣袖,萧默回过神来,惑然看着小六,小六的目光却看着另一个地方,萧默顺势看去,原来是凌天旭在朝她使眼神。 凌天旭对着萧默瞥了瞥身旁的丽妃,萧默一头雾水,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皇上这是让萧大人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丽妃娘娘离开。”小六对萧默小声道。 原来是要她帮忙撵走丽妃,萧默扬了扬唇角,她要是撵了丽妃,丽妃还能不怀恨在心?她打定了主意要置身事外,即使再看不惯,也不能平白无故得罪人,更何况丽妃还是太后的亲戚。 吃完了饭,丽妃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吩咐人扯了膳桌,扶着凌天旭走到殿上落座。 丽妃嫣然一笑:“皇上不在的时日里臣妾新学了一支舞,跳给皇上看可好?” “好,爱妃跳完早些回去。” 原来凌天旭撵人的招数就是不断牵就,萧默站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丽妃是不是有什么大来头,能让凌天旭忍让至此,他若是肯拿出对景王一半的气性来,这殿里早就清静了。 丽妃本就生得美艳,跳起舞来更是婀娜多姿、楚楚动人。 萧默转眼看向凌天旭,见他好像全无心思欣赏佳人起舞。 凌天旭心不在焉,丽妃似也有所察觉,假意舞步飞旋,实则在步步接近殿上之人。 从晌午站到傍晚,萧默面容疲惫,无心搭理二人,沉着眼略有所思。 “哎呀。” 听闻丽妃惊呼了声,萧默抬头看去,丽妃一个踉跄旋身跌入了凌天旭怀里。 凌天旭的眉眼瞬间挤皱起来,神情好似极为痛苦。 见丽妃的手肘正中凌天旭胸前,萧默大惊:“糟了!” 萧默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丽妃,着急问凌天旭道:“你怎么样了?” 凌天旭捂着胸口,似受着难忍的痛楚,额头还渗出了一层薄汗,看样子丽妃那一下撞得不轻,萧默顿时心急如焚。 被萧默撩到一边的丽妃缓过神来,厉声训斥萧默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本宫!” 丽妃看见凌天旭的情形,想围过来关切:“皇上没事吧,臣妾不是有意的。” 萧默挡她在前面,说什么也不让她再接近凌天旭。 “还不给本宫让开!”见萧默寸步不让,丽妃气急。 萧默冷声道:“六公公,送丽妃娘娘回宫!”忍无可忍,得罪就得罪吧! 第三十章 稚子 丽妃气急败坏:“区区一个侍卫竟敢对本宫不敬!” 萧默全然不理会丽妃:“六公公,还不快!” 小六见凌天旭似伤得不轻,一下子也慌了神,但凌天旭的伤势除了萧默谁都不知晓,只能听萧默的。 小六带着几个宫人走到丽妃身边:“娘娘请。” “好啊,你们都反了!”丽妃怒不可遏,扫视着小六和萧默。 “我扶你进去。”萧默轻言道,搀扶起凌天旭往寝殿走去。 小六劝道:“丽妃娘娘误伤了皇上,此事可大可小,趁事情没闹大,娘娘还是请回吧。” 知道了此事的厉害干系,丽妃不得不罢休,带着自己宫里的人气冲冲地出了紫庆殿,出门前猛地转身:“好你个姓萧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走着瞧!” 萧默扶着凌天旭趟到床上,取来装药的小包袱,坐在床边。 “快让我看看。” 萧默急着伸出手想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势, 凌天旭顿时握着萧默的手,笑了笑:“总算走了。” 萧默沉了脸色,目光微怒:“装的?” “是真撞了,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萧默一边取出药瓶,一边淡淡道:“回头让你的三宫六院们都小心点,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别玉玺没夺回来,倒把命丢了。” “那就得看你这个御前侍卫够不够称职了,你要是肯早些把她劝走,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萧默扬唇自嘲道:“我这下算是得罪你的爱妃了,要不是怕你伤出个好歹来,我才没那闲心理会宫里的女人。” 凌天旭坐起来,贴近了脸,看着面具窟窿里的一双若水明眸,扬唇一笑:“你不是女人吗?” “药在这儿,自己上。” 萧默睨了他一眼,将药瓶随手一抛,起身走了。 “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朕封你做侍卫,你就得守在朕身边照顾朕。” “凌天旭你……” 听见门外“咯咯”窃笑声,萧默猛地将门拉开,小六正贴在门前偷听,看见萧默脸色都白了:“萧……小大人,奴才什么都没听见,奴才是来问皇上要不要请太医的。” “他好得很。”萧默淡淡道,“我的住处找好了吗?” “不用找了,朕自有安排。”凌天旭在身后说道。 萧默听闻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微颤,回头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那一下多少还是伤着了。 “还不快上药。”萧默皱眉道。 “这伤……”凌天旭吞吞吐吐。 小六凑到萧默耳边小声说道:“萧大人有所不知,皇上怕血。” 一国之君,怕血?萧默诧异地看着凌天旭,他要是怕血,那天她被蛇咬了,他又怎么会…… 萧默轻轻叹了口气,感动于他的奋不顾身,于是吩咐小六退下,走到他身边,沉着眸子道:“我来吧。” 褪去衣衫,那伤口果然渗出了几滴血,伤口本就深,好不容易开始结痂,那柔弱的美人看似无力,这一撞,大半个月白养了。 处理好伤口的血,纤指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的边缘,这个过程萧默一直腆着脸,压低了头,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但从前他昏迷不醒,而现在却是活生生地盯着她。 冰凉的指尖滑来滑去,凌天旭第一次看见萧默有些羞怯的样子,忍俊不禁:“手怎么这么凉?” 萧默的脸更红了,埋着头冷言了句:“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药了?” 凌天旭挑眉:“当然要。” 抹好了药膏,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本已熟练的过程比起在缙山却慢了不少。 “等药干了再穿衣服。”萧默淡淡道,收捡好药瓶。 凌天旭躺在床上,望着萧默,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道:“其实让丽妃她们入宫是母后的意思,丽妃的父亲虽不敢明着站在我这一方,却也是唯一一个不向着景王的大臣。” 难怪凌天旭会对丽妃如此客气,原来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不过也是,有一个不向着景王的总比没有好。 “朝堂乱成一锅粥,后宫这么多女人时不时起点火,你这个皇帝不容易啊。”萧默勾唇道。 凌天旭没有说话,缓缓伸出手,挨到了萧默的面具边,欲揭。 萧默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动作,启唇:“你想干嘛?” 凌天旭顺势收手将萧默拉近了些,皱眉又含笑道:“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当侍卫,这面具煞风景。” “父皇。” 稚嫩的声音传来,二人不约而同转眼一看,门已经被推开了,男童站在门前,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萧默和凌天旭,一脸惊呆状。 凌天旭斥道:“谁让你闯进来的。” 男童惊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嘴里喊着:“母妃。” 凌天旭沉了脸色,飞快穿好衣服。 萧默小声说道:“刚才你是背对着他的,应该没看见。” 凌天旭点了下头,出了寝宫,萧默跟在后面。 “启儿,怎么了?” 萧默顺着声音看去,那将男孩儿揽在怀里关切的女子是之前见过的安贵妃。 安贵妃看见了凌天旭,福身行礼,莞尔道:“臣妾参见皇上。” 凌天旭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训斥:“凌启年幼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不明真相的安贵妃有些委屈,埋头蹲身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凌启也吓住了,站在安贵妃身边,紧紧抱着母亲的手臂。 “父皇生气了,启儿快跪下。”安贵妃忙道。 原来这个小鬼是凌天旭和安贵妃的儿子,见凌启望着凌天旭跪下,那无辜的小眼神连萧默都看得心软了。 “皇子还小,皇上息怒。”萧默轻言了句,走到凌启身边想扶他起来。 凌启看着萧默的目光中总满是恐惧,猛地推了萧默一把:“你走开,别碰本皇子!” “启儿!”凌天旭更加恼怒。 安贵妃忙将凌启护在怀里,解释道:“皇上息怒,启儿胆子小,是萧护卫的面具吓到启儿了。” 萧默缓缓站起来,心下叹息这下是帮倒忙了,于是转身走回凌天旭身后,路过凌天旭身边时细声说了句:“算了,童言无忌。” 安贵妃似是听见了,稍稍抬头瞟了一眼萧默的背影,再一看凌天旭的气果然消了不少。 凌天旭淡淡道:“带他回去,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得擅自闯入紫庆殿。” “臣妾遵旨。” 安贵妃领着凌启走了,殿里剩下了萧默和凌天旭。 “对一个孩子发那么大火干嘛,何况那还是你儿子。” “启儿敢擅闯紫庆殿,是江芷教导启儿有失。” 之前对丽妃都没见发这么大脾气,对着安贵妃却是连连训斥,在这宫里她二人孰轻孰重,已有分晓,难怪安贵妃在招摇的丽妃面前都不怎么吭声的。 “只是一个孩子想见父亲,什么擅闯不擅闯的。”萧默说道,小时候她想见父亲,皇宫军营……除了朝堂,哪个地方没闯过,而父亲高兴还来来不及,又岂会训斥。 “启儿是宫里唯一的皇子,礼法的教导不可轻怠。” 接着凌天旭将没看好门的小六训斥了一顿,然后吩咐他去将偏殿收拾妥当给萧默住。 “我住在紫庆殿?”萧默惊讶,照理说皇帝寝宫的偏殿是给嫔妃侍寝后住的,她把偏殿给占了,那些女人们上哪儿歇去? “宫里到处都是景王的人,你是我带回宫的,在宫里他不敢我下手,但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得与我同吃同住,谨防他下毒手。”凌天旭对萧默小声说道,“何况你身份特殊,除了紫庆殿,住哪儿我都不放心。 第三十一章 视疾 “回宫已经几天了,他称病要称到什么时候,他不见朕,撤军的事难不成要一拖再拖?” 凌天旭从早上就一直徘徊在紫庆殿中,焦灼不安已经半日。 殿门紧掩,萧默坐在一边,手里拿着几根细细的红绳编织着,心下思量景王称病无非是避而不见的借口,可这真是在“躲”吗,还是另有谋划? “等,忍。”萧默只言了两字。 现在的局势在萧默看来,想说服景王撤兵不易,凌天旭如今顶多能稳住景王按兵不动,可萧默没见过景王,在不知其底细的情况下,也不敢妄加猜测更没有对策,只能静静等待派出去的人来回话。 “我若忍了,那不是让他以为我怕了他?” 萧默沉了口气:“不知隐忍退避,如何静谋全局,现在公开与他明争于你不利,总之等见了景王再说。” 凌天旭与景王之间,就好比燕国和祁国,一山二虎,暗地里虽然勾心斗角互相憎恶,但在双方都没把握能大过对方的情况下,仍应该假意维持着明面上的和睦。 不过和睦也只是暂时,就看谁先撕破脸,如今祁燕之争,燕国先出兵那是因为燕国如今国富兵强有底气,而凌天旭和景王之间,景王集大权与一身,凌天旭无权身边又无人可用,景王不撕破脸,他也只能忍着。 “皇上。” 门外是小六的声音,萧默松了口气:“总算回来了。” 小六推开门,引着另一个内监走了进来。 内监行礼后禀道:“启禀皇上,景王好像真病了,奴才听景王府的人说,景王这几日都在府中休养,没出过王府。” 凌天旭看向萧默:“这怎么办?” 萧默对小六说道:“那就有劳小六公公下去准备准备,傍晚皇上会亲临景王府视疾。” 小六大惊:“啊?皇上要去景王府,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萧默不以为然:“就看景王敢不敢咬着一口了。” 毕竟声势浩大前去,景王未必敢有什么歹心。 凌天旭难以置信:“他一心想将我处之而后快,我还要去看他?更何况也不见得是真病了。” 萧默顾忌有外人在场,于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无论真病还是假病,他是你的皇叔,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亲自前去探望。” 凌天旭本极不情愿,见萧默态度坚决,于是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勉强点了点头。 等小六带着那内监出去后,凌天旭方才问道:“那此事要不要与文王商议商议?” “你要是告诉了文王,文王要么不让你去,要么他会跟你一起去,若他阻止还好,要是跟着一起去了,一语不合再和景王闹起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要让景王撤兵,言语不合是肯定的,此事还能好商量?” 萧默瞥了瞥凌天旭:“谁让你跟景王提撤兵了?你是去探病的,不是去和他商议朝政的。” “都去景王府了难道还不直接让他撤军?” 萧默无奈地沉了口气,到现在了他竟还不明白此事的决定权在谁,言:“景王若肯听你的话,璧山那封信早就起作用了,所以你提也是白提。” “那去有什么用?” 萧默随即说道:“当然有用,此行意义重大,如果能见到景王,就能大致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景王的了解仅听了你一面之词,所以很多事情仅凭猜测而不敢断定,若要想法子对付景王,就好比要配解药去解毒,起码得知道那毒是什么毒、有多深……” “我就算去了,景王也未必会见。” “去不去在你,见不见由他。” 萧默将编好的手链绕在手腕上比了比,抬眼见凌天旭不明白,解释道:“谁都知道你与景王水火不容,如今他病了,你竟然肯放下成见亲自前去探望,就算他不见,你在臣民眼中也是仁至义尽,你对景王都能既往不咎,那些站在景王一方的大臣们日后若想倒戈,便会毫无顾忌地反过来帮你,而不用担心你会报复。” 凌天旭注视着萧默,一言不发。 萧默不解:“你看着我干嘛,还不明白?你去景王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此行并非是你去见景王,而是让臣民们见到你这个国君的仁义和大度。” 萧默的言辞条条在理,凌天旭不得不叹服:“还是你有高见,比我和文王考虑得周全。” “你想对付景王,只能先稳住他而不是将矛头直指向他,他身边多的是权臣相助,所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此事上行不通,你身边无可用之人,所以你要做的是笼络人心,等你身边的势力能与景王抗衡之时,再和他明争也不迟。” 日落时分,萧默随凌天旭出宫前往景王府,从紫庆殿到宫门这一路上小六都不停地左顾右盼,格外小心。 萧默好奇道:“六公公,你在看什么呢?” “萧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去景王府的事千万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了,不然连带奴才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难道连出宫这等事都不能做主吗?”萧默不解。 “那倒不是,是太后娘娘过惯了安宁的日子,不希望皇上与景王争夺什么大权,怕皇上得罪了景王惹祸上身。” 上次见到的太后确实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可心疼儿子归心疼,凌天旭既然已经坐上了皇位,哪有让王爷把持朝政的道理。 准备仓促,行驾虽然简单,前后护送的禁卫只有几十人,但从这华贵的马车就能看出车里坐着的人身份不一般,街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萧默骑在马上,出了闹市后一路走来风景宜人,远远地看见了前面气势磅礴的府邸。 景王府建在远离街市的城边,依山傍水,尽享湖光山色,得天独厚。 萧默起初不明白景王为何要将王府建在偏远的地方,绕着王府走了半天才知晓,原来王府的规模已可以媲美大半个皇宫,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容得下的。 行驾在王府门前停下,萧默勒了缰绳驻马,抬头望了一眼,微微惊叹于恢弘的府门,再看匾额上的鎏金大字“敕造景王府”,猜想这匾额应当是先帝所赐,先帝对景王好像格外器重。 王公大臣的府门多是由家丁或者护院守着,而把守这景王府的,却是众多穿着铠甲、配着刀剑的士兵,站得笔直,守卫何等森严。 大门紧闭,只有左右两侧的偏门开着。 如此场合,凌天旭自然要坐在马车上等王府的人出来相迎,于是小六差了一个内监上前通报。 守门的士兵知晓后只派了一个人入府禀报。 等了良久才见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带着几个随从从偏门出来。 从他的衣着看来,萧默断定此人不是景王。 “参见皇上,奴才是王府的管事李德,不知皇上驾临,未能相迎,奴才该死。”李管家与随从跪在马车旁。 凌天旭走下马车,淡淡说了句:“朕是来看景王的。” 萧默下了马,跟着凌天旭移步往府门走去,刚走了几步就被一人挡在前面。 将凌天旭拦下的,正是景王府的管家李德。 “奴才无意冒犯皇上,只是王爷抱恙在身,御医嘱咐不宜见客,所以皇上请回吧。” 说是无意冒犯,但这话却说得霸道,以御医的嘱咐阻拦皇帝,看来在这景王府,连下人的鼻孔都是往天上长的。 第三十二章 告密 萧默猜到了景王可能会避而不见,却没想这景王府连管家的态度都如此生硬,看来叔侄俩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冰封。 见凌天旭已经恼怒,趁他还没发火,萧默忙说道:“皇上只是来探病的,王爷若不便见驾倒也无妨,萧默自知身份卑微,有句话本不当讲,恕萧默冒昧,还望李管家转告王爷,叔侄到底是一家人,切勿因那些流言伤了和气。” 接着萧默对凌天旭微声说了句:“走。” 凌天旭会意,舒展了神色,缓缓开口:“朕回宫多日,始终不见皇叔,偶闻皇叔病了,朕甚为担忧,既然皇叔不便见朕,那朕就不打扰皇叔养病了,回宫。” “恭送皇上。” 看着一行人这就踏上了返程,李管家有些想不明白,快步进了王府去。 “他没动怒?” 跽坐于窗前的人淡淡开口,安然烹茶。 “回王爷,皇上是有些不高兴,但话却说得客气,奴才也不明白,皇上今儿怎么就肯亲自登门,还是来探病的,被王爷拒之门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回去,实在蹊跷。” “听说他从宫外带回来一个侍卫,同吃同住在紫庆殿,可有跟来?” “皇上身边是跟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侍卫,那人神神秘秘,自称叫萧默,奴才回绝了皇上,皇上本有些生气,结果那侍卫的一番话倒让皇上心甘情愿回去了。” “他说了什么?” “说皇上与王爷是叔侄,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是吗?看来旭儿身边难得多了一个聪明人。”语气依旧平和,不温不火,端起白瓷茶杯,轻抿。 回到宫中,已是夜深人静。 “孺子可教,一点就通。”萧默走在凌天旭身边笑说。 “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断不会说那些违心之言。”凌天旭淡淡开口。 “忍一时风平浪静,别忘了,你还盼着景王撤军呢,别惹恼了他。” “知道了。”凌天旭应道,忽然驻足,看着萧默:“你真的只是出身水云县的人?” “不然呢?” 凌天旭饶有兴趣地盯着萧默:“哪个民间女子会如你一般聪慧。” “大概是天赋异禀。”萧默扬唇一笑。 养在深闺自然不安世事,而她长在祁国权势之巅的曲家,父亲也没将她藏于闺阁,从小到大,她目睹着官场的腥风血雨,看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 这些权势之争背后的手段,如今是知晓了不少,她只恨自己懂得太晚。 从前她意识到父亲身边的势力已被仇敌瓦解的时候,为时已晚,一朝祸起,曲家毫无招架之力。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这么大的苦难,该学的不该学的多少都学了些。 “萧大人要真是男儿身,当个大臣辅佐皇上多好。”小六略带一丝遗憾地说道。 凌天旭瞥了他一眼,小六瞄见了那冷冷的目光,连忙改口偷笑:“不不,还是女儿身好,女儿身也能辅佐皇上。” 萧默摇着头叹息,拿这主仆俩没法子,加快了脚步,由着二人在身后嘀嘀咕咕。 紫庆殿外站着不少侍候的宫人,殿门关着,里面灯火通明。 萧默莫名不安起来,慢慢走上台阶,推开了门。 太后和丽妃赫然出现在殿中,身后还站了不少内监宫女,来势汹汹…… 太后怒目而视,丽妃嘴角上扬。 “萧护卫好大的胆子,竟敢怂恿皇上出宫。”丽妃冷嘲道。 “丽妃说的可是真的?”太后话语冷冷。 萧默沉下眸子,事出突然,她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说辞向太后解释。 这时凌天旭也走了进来,拱手道:“母后,去景王府是儿臣的意思,不关萧默的事。” “皇上,萧护卫怂恿皇上出宫,居心叵测,皇上怎还维护他。”丽妃抱怨。 太后脸色阴沉至极:“皇儿,哀家在这儿等候多时,不是来听你欺瞒哀家的!” ”儿臣没有欺瞒母后,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 “小福子,你说说。”丽妃扫了一眼身后的内监。 那内监走上前跪拜:“奴才叩见皇上、太后,启禀太后娘娘,是萧护卫吩咐六公公下去准备,说皇上傍晚会驾临景王府,奴才听得真真的。” 萧默看着那内监是有些面熟,很快就认出了他,这不是凌天旭派去景王府打探的心腹吗? 萧默看了看凌天旭,真不知是他找的是自己的心腹,还是无意间“借用”了丽妃的心腹。 又气又无奈,萧默冷瞥了丽妃一眼,看来她这是要公报私仇了。 “说,为何要怂恿皇上出宫!”太后厉声道。 “母后,萧默是为了……” 萧默立即打断了凌天旭的话,拱手:“回太后,皇上与景王之间虽有嫌隙,但终归是叔侄,景王病了多日,皇上不应去看看吗?” “真的只是缓和关系这么简单?从前太后娘娘没少劝过皇上,也没见皇上没听进去过,怎么偏偏就信了你。” 若论丽妃火上浇油和挑拨离间的本事,丝毫不逊色于祁宫里侍君近二十年的慧妃。 太后二话不说就下了命令:“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出乎意料的重处,萧默惊愕…… 凌天旭也慌了,忙道:“母后,就算是萧默让儿臣出宫去探望景王,儿臣探望景王不应该吗,萧默何错之有?” “皇儿你敢说你去景王府不是去逼景王撤军的?” 萧默心里虽然忐忑却又越发糊涂了,这太后怎么向着景王说话,难道她怕景王已经怕到了不光自己一昧顺从,还要帮着景王欺压自己儿子的地步? “母后,儿臣只是去探望皇叔的,至于撤军的事,儿臣本就打算等他病愈之后再与他商议。” “这么说,皇儿还是想逆着景王的意思行事?” 丽妃凑到太后耳边小声说道:“太后,别为了此事伤了您和皇上之间的母子情分,不过这个萧默来历不明,刚来了几天就蛊惑皇上,此事就算他没有大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臣妾看,将他打上几十板子,逐出宫去就算了结。” 太后轻点了点头:“看在丽妃的份上,哀家就饶恕你的死罪,拖出去打上三十大板,逐出宫去!” 萧默心下苦笑,告密的是丽妃,求情的也是丽妃,想必这人情是太后赠与丽妃的吧。 太后如此看重丽妃,萧默也只好抓住丽妃这根粗藤来保住自己的命,毕竟人越看重谁,就越会为谁而妥协。 “太后娘娘……” “安贵妃到——” 萧默刚开口便听见外面的高呼声,只好打住,回头一看,安贵妃江氏牵着凌启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太后神情极为不悦:“贵妃怎么来了?” 安贵妃起身,看了一眼凌启,莞尔道:“是启儿之前念叨着想见景王,可景王病了不能来看启儿,皇上就说今日要代启儿去看望景王,听闻皇上从景王府回来了,臣妾特地带启儿过来问问景王的病情如何。” 安贵妃是来解围的,这是萧默的第一反应,可她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来帮自己,萧默不得而知。 凌天旭顺着安贵妃的话说道:“萧默若要因此事而受罚,那母后不会连启儿也一并责罚吧?” 若只是一个安贵妃,太后定不会罢休,可安贵妃偏偏有个皇子,还是凌天旭唯一的儿子,就算太后再不待见安贵妃,也不能不顾及这个皇孙,最终只得让步,带着丽妃愤然离去。 之前得罪了丽妃,如今惹怒了太后,萧默无奈,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惹了这一身的麻烦,现在连她的处境都变得艰难起来。 第三十三章 万寿 凌天旭和安贵妃陪着凌启在殿中玩耍,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门外的萧默微微一笑,心下却似蒙了一层阴郁,她已孑然一身。 萧默本想着让凌天旭从丽妃入手,先将丽妃的父亲给笼络过来,可丽妃站在太后那边,太后又是个顺从于景王的人,这步棋只好放弃。 安贵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官居高位,而且安贵妃敢于逆太后而为,所以先从安贵妃入手也不错。 近来凌天旭时常关心安贵妃母子,也许是听了萧默的建议,也许是看着她那日帮了萧默的份上。 由于凌启害怕萧默,萧默只好守在门外,直到安贵妃母子离去。总之看见安贵妃很高兴,萧默也就放心了。 没事的时候萧默总会将佩剑细细擦拭干净,虽说只是个摆设,萧默却格外爱护,只因父亲说过刀剑武器可保家卫国,曲家的人,视武器如命。 “这把剑使得怎么样?”凌天旭问道。 萧默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这把剑还没离过鞘。 “吕国新送来了一把绝世宝剑,只要你能让朕高兴,朕就赐给你。”凌天旭扬了扬眉。 几个国家中实力最弱的便是吕国,夹在祁国和周国晋国中间,地方虽小,不过在其他几国看来,却是块容易吃到嘴里的肉,于是吕国三天两头送宝物讨好周边几国的君主,生怕挨打。 都说祁国人好玩乐,燕国人好做生意,宁国人好文墨,而吕国人则好制造各式各样的精制的物什,无论送什么,大都能讨得各国君主的喜欢。 前年吕国送给祁国的是一双鎏金凤舞步摇,是世间罕见的珍品,泰宏帝将这步摇给了太子生母淑贵妃,而淑贵妃则转送给了曲尽欢。 萧默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下叹息,想来,那对步摇,应该已经给她陪葬了吧。 萧默神色黯然,迟迟没有说话。 “我就随便一说,生气了?放心,剑一定给你。” 萧默勾了勾唇角,沉着眸子说道:“我要那么好的剑做什么,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就好。”言罢,拿过一旁冰冷的面具戴上,一日不知尽愉如何,她便一日不能心安。 “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不过消息传到祁宫还需要些时日。” “皇上,文王求见。”内监禀道。 “快请。” 萧默拿着剑起身站在凌天旭身旁。 “臣叩见皇上。” 文王欲跪下请安,凌天旭快步上前扶住:“文王叔不必多礼。” “听闻皇上前几日去了景王府?”文王问道。 “确有此事。” 文王急忙追问:“那景王是否同意撤军?” 正如萧默那日所预料的一样,要是让文王一同去,他可能比凌天旭还急着逼景王撤军,可就算这两人联起手来,景王都未必将他们放在眼里。 “凌浩并未见朕。” 文王大惊,接着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什么!景王竟敢不接驾,这是大不敬啊。” 见文王如此激动,萧默劝道:“景王病了不便见皇上,也在情理之中,王爷不必心急。” “你懂什么,皇上是九五之尊,景王就算爬也该爬出府迎驾。”文王呵责道。 萧默竟无言以对,在其他国家的确如此,可这是在燕国,能一并而论吗? “罢了,一切等他病好再说吧。”凌天旭淡淡道。 在萧默的说服下,连跟景王有着血仇的凌天旭都懂得暂且隐忍让步了,而这文王却一昧地想着跟景王拼命。 今日这一幕,让萧默对文王的印象也就更不怎么好了,虽然他也是个忧国忧民的皇亲国戚,但比起一点就通的凌天旭,文王好像也有自己的特质,那就是——冥顽不化。 “皇上,祁国的大军也已经集结,如今两军相距不过百里,此事不能再拖了啊。”文王说道。 萧默一惊,忙问:“祁国率军的将领是谁?” “是祁国的三皇子丰王。” 萧默凝神轻叨:“覃昭。” 萧默极为诧异,面对燕国如此劲敌,泰宏帝没有派出征战沙场的老将就罢了,竟派了初出茅庐的丰王。 丰王出征,多半是其生母慧妃在背后推波助澜,没想到泰宏帝竟然答应了,是他太过相信覃昭的能力,还是他以为燕国只是吓唬吓唬他,这仗打不起来? 纵使身在燕国,萧默对祁国的国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愫,那是她曲家满门英烈打下的,如今泰宏帝竟然放心大胆拿给他那还未及冠的儿子作试炼之用。 此时,一个内监走了进来,行礼后说道:“皇上,再过些时日就是万寿节,太后娘娘派奴才来问,皇上打算让何人筹备?” “此事就交由安贵妃吧。”凌天旭说道。 “这……”内监迟迟不肯走。 萧默见内监那副样子就知,凌天旭的答复定不合太后的心意,太后这哪里是派人来问,分明是来为丽妃讨差事的。 萧默淡淡道:“皇上已经下了口谕,万寿节由安贵妃打理,还不快退下。”反正之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也不怕再当一次坏人。 这几日无所事事时,萧默将老者所赠的半枚玉珏穿上红绳编织成了手绳,又在玉的两边各编织了一朵桃花装点着。 系之于皓腕,红绳所编的桃花如血染,那桃树下的一杯毒酒,她将永生不忘! 燕国的万寿节就是凌天旭的生辰,这一世重生到现在身边只有凌天旭一个朋友,是否也该有所准备。 刺绣的技艺是姨母萧妃所授,还不娴熟也就拿不出手,不过这编绳的功夫却是从小跟着母亲学到大的。 萧默让小六瞒着凌天旭找来了金色的绳,暗地里赶制起生辰贺礼来。 万寿节当日,凌天旭早上在皇极殿接受群臣朝贺,可景王依旧没露面,除了死对头祁国和自大的周国外,其他几国的国君都派了使臣前来相贺。 中午大宴群臣和使臣,到了晚上便是皇亲国戚一家人在后庭关着门庆贺的时候,景王还是没来。 这让萧默对只闻其名、迟迟不见其人的景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样的场合,萧默只能和小六站在一边看着亲贵们觥筹交错,等到献贺礼的时候,听到内监报了不少长公主的名号,可见凌天旭的姐妹众多,偏偏没有兄弟,难道是先帝福薄? “景王进贺——” 听闻内监高呼了一句,萧默回过神来,与在场的人一道看向殿外。 最后果然不出所料,来的并非景王,捧着锦盒进来的是上次见过的李管家。” “管家也能进皇宫?”萧默问道。 小六小声回答:“萧大人有所不知,这景王府的管家可是朝廷的四品命官呢。” 四品官员当管家!这让她又一次对那府邸的主人刮目相看。 萧默吃惊之际,李管家已经走近,将贺礼递给内监后,跪在地上替景王说了几句客套的贺词。 人不至礼至,景王今日的心思多半与萧默那日的想法一样,景王送礼和凌天旭探病,无非,都是做给大臣和百姓看的。 景王这样的人物会送上什么样的贺礼,在场所有人都好奇不已,萧默也不例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锦盒缓缓打开。 第三十四章 贺礼 “是铜镜。”在场的人几乎异口同声。 那盒子里放着一面普通的铜镜,镜面的的痕迹足以看出这镜子还不是新的。 “不会是景王用过的吧。”殿中有人窃窃私语。 凌天旭顿时积了一脸阴云。 太后见状,急忙圆场:“景王的贺礼还能有差?还不快收下。” 内监匆忙合上了盖子,将贺礼收好。 凌天旭脸色铁青,大殿鸦雀无声,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的万寿节夜宴成了这个样子,不少亲贵都在暗自猜测景王是不是故意找茬。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镜乃世间的珍宝,既有价,亦无价,就看它的主人如何视之。” 萧默的一番话打破了沉寂,抬眼间,在场诸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了过来,有人惊异,有人不屑。 老谋深算的景王将铜镜作礼是否真是这个用意,萧默无从断定,说这些只是为了暂且缓和气氛。 “萧护卫说得极是,如今这镜子的主人是皇上,皇上英明,这面铜镜自然就成了无价之宝。” 附和接话的是安贵妃,安贵妃近来频频示好,萧默只是客气应对,并无过多回应。 萧默一心想与这些后宫之人划清界限,如今丽妃和太后已经成了大麻烦,与安贵妃为伍也并非什么好事,毕竟后宫的女人说翻脸就翻脸。 在萧默和安贵妃解释下,这场贺礼引发的风波云开雾散,宴席得以继续。 萧默静静欣赏着歌舞,未曾留意丽妃已走到她面前,其身后的宫女妙娥端了杯酒。 “皇上,方才萧护卫的一番话说得甚好,不然在场的诸位怕是要误会景王了,所以臣妾想敬萧护卫一杯。” 丽妃愿意主动缓和与萧默的关系,凌天旭自然乐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萧默看着笑意盈盈的丽妃,不知她是何居心,这深宫高墙里,笑里藏刀的人多了去了,对于酒更是心有余悸,。 如此场合,想回绝是难了,小心为妙。 萧默一手端起酒杯,一手遮挡住,趁机将悬在手腕上的玉玦没入酒中,之前她已经试过了,玉玦若碰毒物便会出现许多细细的黑丝,犹如裂痕。 “萧护卫请。”丽妃莞尔,举杯饮尽。 玉玦没有异样,酒里无毒,萧默方才安心饮下。 丽妃亲自敬酒,萧默在众人眼里像是出尽了风头,无论亲贵还是嫔妃都时不时向她投来关注的目光,这让萧默很不自在,找了个间隙悄然离去。 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凛冽,燕国的冬天和祁国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姐姐,冷。”曲尽愉嘟着嘴朝她伸出了小手。 她俯身,伸手轻刮了下妹妹的鼻尖,宠溺道:“哪里是冷,分明是懒。” 寒夜里,抱起曲尽愉在庭中漫步走着,抬头望了望天上。 “看样子就快下雪了。” 她莞尔一笑,再看怀中的尽愉,已靠在她肩上熟睡去…… 萧默回过神来,遥望向西边,不知萧妃和尽愉是否安好。 “呜呜……那是我的……” 女孩儿的哭声划破了周围的静谧。 萧默寻着哭声找去,几个宫女提着宫灯在前方,走近了看见两个小孩儿在争执着什么。 那男孩儿好像是……大皇子凌启。 “你走开。” 凌启推了女孩儿一把,女孩儿摔倒在地,哭成了泪人,周围的宫女非但不理会,甚至还在窃笑。 萧默快步走了过去,扶起女孩,拍去她身上的尘土,关切道:“怎么样,摔着没?” 凌启看见那狰狞的面具就吓破了胆:“鬼……鬼啊……”拔腿就跑。 “皇子慢点。”宫女急忙追了过去。 此处只剩下了萧默和女孩儿。 小女孩抹了抹眼泪,呆呆地望着萧默,伸手想摸萧默的面具。 “你不怕?” 女孩摇了摇头:“不怕,哥哥你是谁?” “我?我是上天派来保护你的人。”萧默指了指天上,微微一笑。 “哥哥你是神仙吗?苏姑姑说天上住着的都是神仙。” “你说是就是,那你又是谁?” “我叫梓依。” 萧默看着眼前这个叫梓依的女孩,总有一种莫名地亲切感,也许是太过思念尽愉。 “你住哪儿?哥哥送你回去。” 梓依摇了摇头。 见她衣裳单薄,萧默摸了摸她的小手,冰凉,应该是冻着了,环顾周围也没有可以相问的人。 “先跟哥哥走好不好?” “好。”梓依乖巧地点点头。 萧默想把梓依抱起,可明显吃力,现在的自己格外瘦弱,无奈,只好牵着她走回紫庆殿。 偏殿中焚了炭火,暖和了不少。 “哥哥你住在这儿吗?” 萧默笑道:“是呀,那你呢,你住哪儿,就算不认识路,总得记得名字吧?” 梓依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里叫什么,可远了。” “那你娘呢?你偷偷跑出来你娘会担心的。” 梓依垂下了头:“我没有娘。” 陪梓依玩了一阵,听见外面的声响,应该是凌天旭回来了,料想小六应当知晓这女孩儿的来历。 牵着梓依走出偏殿,还没等萧默开口,梓依看见殿中的身影喊了声:“皇叔。” 萧默惊讶地看着梓依,她也是皇亲国戚? 凌天旭也出乎意料:“梓依,你怎么来了?” “是哥哥带我来的。”梓依笑着望了望萧默。 凌天旭走近说道:“这是叔叔,不是哥哥。” “她爱怎么叫怎么叫,计较这么多作甚。”萧默淡淡道。 “梓依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她走丢了,又说不出住哪儿,外面天寒,只能带她回来了。” 凌天旭吩咐道:“小六,送郡主回去,交代青竹轩的人好好照看郡主。” “嗻。”小六应道,“郡主请。” 梓依走了几步,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萧默,萧默微微一笑:“今日天晚了,明天哥哥去陪你玩?” 梓依笑着点点头,这才肯让小六牵着离开。 萧默望着那离去的小身影,凝眸,太像了…… “喜欢梓依?” 萧默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 “梓依是我兄长平王的女儿,她还在王妃腹中时,平王就得了急症病逝,王妃又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梓依无父无母,自幼养在宫中,你要是喜欢,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可好?” 凌天旭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她?这差事要是应了下来,就意味着她一时半刻不能离开燕国。 “一个侍卫养郡主,开什么玩笑。”萧默斜睨了他一眼。 “你要是愿意,就不用当侍卫了,可以当……” 萧默沉了脸色,不愿听他想入非非,头也不回地往偏殿走去。 她并非不知凌天旭心中所想,无父无母的郡主被皇帝认养做公主是常理,再交由嫔妃照料是天经地义。 “可以当她的母亲。”凌天旭将话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声音虽然微弱,尚未走远的萧默却听得清晰,快步进了偏殿,关上了门。 上一世的欺骗与背叛,甚至还有最后的灭口,早已让此心千疮百孔,落得无情……冰封…… ****************** (某萱的话):今天临时大改了本章,更晚了点,亲们见谅~另外某萱有点马虎,虽然在发之前有检查和修改的习惯,但可能还会有看漏了的错字和bug,亲们要是发现了,就在评论或者群里说一声,我好及时改正。 第三十五章 雨霁 挂念着梓依,第二日一早,萧默便让小六带她去青竹轩看看, “这青竹轩到底在什么地方?” 萧默淡扫了一眼周围,跟着小六往前走着,似越走越偏僻。 “青竹轩是有些远,再走走就到了。” “梓依是郡主,为何会住在那偏僻之处?” 萧默不解,就算不是公主,接进宫来抚养也该养在公主居所,或者是交由嫔妃照料,怎么会安顿在青竹轩那等偏僻的地方,加之昨日见梓依衣裳单薄,偷跑出来也没人上报,可见身边照顾的人有多敷衍。 “这其中的原因说来话长,唉,郡主也是可怜。”小六摇着头叹气,似有不少的难言之隐。 萧默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梓依是郡主,处境尚且如此,那祁宫里的尽愉呢?冷宫里的日子本就暗无天日,加之她与苏胜雪的恩怨,苏胜雪会放过萧妃和尽愉吗? “萧大人?”小六见萧默出神,唤了声,又说道,“萧大人放心,虽说太后的旨意在那里,郡主暂且只能待在青竹轩,但郡主就是郡主,自会有人照顾好她。” “太后的旨意?”萧默蹙眉。 “萧大人知晓就好,这事皇上做不了主,其他的奴才也不敢多说了。” 梓依自打出生起便无父无母,太后不多加照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梓依住在青竹轩。 萧默忽然想起凌天旭昨日所说的,梓依的父亲平王是得急症离世的,所为的急症不过是突然离世的一种说法,难道会和平王有关? “六公公,平王是太后的儿子吗?”萧默问道。 小六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方才说道:“平王与先帝本是叔侄,但先帝起初无子,于是平王打出生起便过继给了先帝。” 过继的皇子成了长子,后来生了皇子的太后心里自然不高兴,如此说来太后亏待梓依也就情有可原了,至于平王是不是急症而故,与萧默本就没有多大关系,没必要深究。 走到了宫城的一角,穿了一道门后外面是一片竹林,沿着竹林间的小路往深处走去,依稀可以看见林间的屋宇。 “前面就是了。”小六说道。 萧默望着眼前的房屋,此地,比起祁国的静思宫好不到哪儿去。 “叔叔。” 萧默听见喊声,转眼看去,梓依正站在门前,笑容烂漫天真。 萧默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牵着梓依的女子身上,素青色的衣裙,素青色的斗篷,发丝仅用了一支玉簪绾在脑后,与其说是素净,倒不如说是简朴,这样粗制的打扮就连花容月貌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梓依十分高兴,松开了女子的手跑到萧默跟前:“叔叔你怎么来了,是皇叔让你来的吗?” 萧默蹲下身去看着梓依,笑了笑说道:“叔叔以后会经常来看梓依郡主的。” 想改变梓依的处境恐难,萧默只觉与梓依投缘,能为她做的,也就是常来陪陪她了。 那女子也跟着走了过来,莞尔温语:“昨天六公公深夜送梓依回来,本嫔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六公公呢。” “曦贵人客气。”小六哈腰道。 “这位就是萧护卫吧,梓依都念叨一宿了,之前从没有人愿意陪梓依玩,萧护卫昨日陪她玩了一阵,梓依就念叨个不停呢。” 曦贵人含笑说着,可那笑容掩饰着的无奈,萧默却看得清楚,心下起了一丝凉意。 萧默起身拱手:“曦贵人。” 在这里照料梓依的竟是一位贵人,看她这般模样便知这里的日子清苦,如果说梓依是因为太后与平王的过节而被养在这里,那这位曦贵人又是为何同来了此地呢? “要不是二位,梓依这调皮劲儿,偷跑出去久了还不知道会闯什么祸呢,本嫔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倒有些自己栽种的茶叶,想请萧护卫和六公公喝杯粗茶,聊表谢意。” 小六欢喜:“奴才也有份?” 萧默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曦贵人。” “姑姑,还不快去沏茶。” “是。”女官应了声,带着另一个宫女进了屋里。 曦贵人招呼着小六和萧默在屋旁的矮桌边坐下。 天寒地冻在竹林里喝茶,这看似不太妥当的安排却是迫不得已,萧默一边同情于曦贵人的处境,一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谨慎。 萧默的身份是侍卫,即使是青天白日,曦贵人也不能与他共处一室,不光不能进屋招待,就算在屋外也不妥,于是就连小六一块儿请了,意在避嫌。 照理说一个谨慎之人在宫里犯错不易,如果不是惩戒,萧默也就越发猜不到这个曦贵人为何会与梓依住在这里了,寻思找个机会问问。 曦贵人在屋舍周围种了不少茶树,宫里的人颇爱养花种草,头一次见这种茶的倒也稀奇, 这里伺候的人就两个,一个年级稍长的女官,一个三等宫女,二人忙前忙后才沏好一壶茶呈上来,连泡茶都如此费时,不用想也知定是因为缺这少那。 冬日的竹林,看着青幽,实则北风凛凛,寒意逼人。 上次在缙山早已见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而函都却雪意迟迟。 烟雾缭绕,茶香四溢,一口热茶饮下,减了半分冬意。 “曦贵人的茶真是好茶,一点也不比御茶房里的茶差,就是……就是苦了些。”小六连连夸赞。 萧默早已抿了口,却仍端着茶杯,举止迟疑。 “这是什么茶?”萧默问道。 曦贵人回道:“此茶名雨霁,取其入口清润不郁,犹如雨过天晴之感。” “真是雨霁。” 萧默自言自语语了句,忽然看向曦贵人问道:“你是祁国人?” “莫非……萧护卫也是?”曦贵人神色惊喜。 “雨霁产自祁国,清润微苦,极少有人喜欢,没曾想如今还能在燕国喝到。”萧默微微一笑。 “这些茶还是春日摘的,这里就我与梓依,怎么喝也喝不完,如今好了,萧护卫要是喜欢就带回去些。”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能在这燕国的深宫高墙里遇上一个祁国人,萧默心下多了一丝慰藉。 看着在周围奔跑玩耍的梓依,品茗之际,曦贵人也谈了不少往事。 不光曦贵人是祁国人,就连梓依的生母平王妃也是,至于她为何会在此,萧默试着旁敲侧击,可曦贵人和小六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初次见面,相识尚浅,萧默也就不急着追问,与小六坐了一阵后便告辞了。 “曦贵人既然是祁国人,为何成了燕国的嫔妃?”萧默百思不得其解,以祁燕两国的关系来看,这不太可能,就像泰宏帝身边没有哪个嫔妃是燕国人一样。 小六又小心翼翼地前后看了看,半遮着嘴对萧默轻声说道:“曦贵人是景王送进宫来的,奴才只知道这个。” “景王送入宫的?”萧默惊然,大臣与亲贵表面送女子入宫侍君,实为安插眼线这不足为奇,可曦贵人要真是景王的人,以景王如今的权势,她也不应会落到如此地步,而且景王为何要送一个祁国人入宫? 第三十六章 笼络 回到紫庆殿,萧默将早已备好的东西收在衣袖中,可紫庆殿里里外外也不见凌天旭人影。 燕宫御花园中有一座三层的阁楼,名万卷阁,内藏古书珍籍无数,自凌天旭登基后,此处形如禁地,无圣谕不得入内。 阁楼前守着不少宫女内监,除了小六外,还有个熟悉的面孔,丽妃的侍女妙娥也在。 “六公公,丽妃娘娘派奴婢来传话,请皇上今晚到盈月宫用膳,还望公公通传。” “皇上在万卷阁中,奴才不敢打扰。” “那就等皇上出来了,公公再请皇上移驾盈月宫便是,奴婢这就回去了。” 小六应了声,妙娥便一脸高兴地准备离开,转眼萧默已至面前。 “丽妃娘娘交给你的差事,你丢给了六公公,回头差事办不成,丽妃娘娘怪罪起来,倒成了六公公的不是,你当真聪明啊。”萧默走近淡淡道。 妙娥挤出了一丝笑意:“萧大人言重了,奴婢只是想劳六公公传个话。” “话我替你传,皇上去或不去,全凭圣裁。” “那多谢萧大人。”妙娥冷脸欠了欠,转身离去。 萧默沉了口气,对小六轻言道:“下次放机灵点,别做好事还得罪了人。” 小六笑道:“谢萧大人提点,萧大人快进去吧,皇上在里面呢。” 妙娥并未走远,回头见萧默进了万卷阁,这婢子扬了扬唇角,方才挨了一通数落,得找个法子出出气。 萧默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见那身影在窗前的矮案旁静坐,案上一盏香茗,一炉熏香。 他正埋头翻览着手里的书卷,丝毫没有留意到徐徐走近的人。 萧默坐到他对面,摘了面具放在一边。 在紫庆殿都不敢松懈,这里却是个难得的清静之地,无人叨扰。 萧默转眼看向窗外,御湖浩渺,眼明心净,不禁微微莞尔。 凌天旭抬头,不见冰冷的面具,取而代之的是端庄的眉眼与唇边那弯浅浅的笑意,纵使粉黛未施,依旧赏心悦目。 这容颜,已久不曾见。 萧默仍看着窗外,取出了袖中金色的平安结,拎在他面前:“晚了一日,东西不贵重,一番心意。” 凌天旭接过,正反看了看:“这是什么?” “平安结,我娘说过,把它带在身边能逢凶化吉。”萧默徐徐说道,看着窗外,正是夕阳西下时,她眼眸似蒙了一层轻纱般黯然。 还记得父亲出征前,母亲都会亲手编一个平安结系在了父亲的佩剑上,保佑父亲平安凯旋。 凌天旭笑了笑:“既是出自你手,那奇珍异宝都不及物贵重。” “看的什么呢?”萧默拿过他面前的书,合上书面一看,是《祁洲图志》,依稀记得是位故人所编。 “新送来的,据说是由祁国的睿王刚刚编纂完成的,我只是想见识见识祁国皇子的学识。” 记得泰宏帝曾命睿王全权负责编著祁国山河概要,原来就是手里这本。 萧默粗略地翻了翻,这本书从祁国山脉的走向,到国境内河流的水文都记载得十分详细,此书睿王编纂了数年,看得出花了不少心血。 萧默淡淡道:“二皇子覃铭学识渊博,比起平庸的太子和莽撞的丰王不知好了多少,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凌天旭好奇。 萧默意识到这些话本不该提,她只是一介民女,如何会了解祁国皇族,“没……没什么。”又合上书说道:“丽妃让你去盈月宫,话我带到了,去不去由你。” “今日没空。”凌天旭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结,笑道,“投桃报李,走,去看看宝物。” 起身前,萧默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本书,看得出这书刚编著完成不久,且事关祁国疆域概要,属军机之物,燕国能这么快就拿到手,可见燕国安插在祁国的势力不容小觑。 凌天旭厌战,对别国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这图志在他眼里可有可无,既然不是为了讨好凌天旭,那费心取来这书的人又为何会将这书放在万卷阁呢? “这书,我能拿去看看吗?”萧默问道。 “当然可以,这里的书只要是你喜欢的,尽管拿。” 萧默将书收好,随凌天旭出了万卷阁。 小六一见到凌天旭,走来吞吞吐吐说道:“皇上,断虹剑……断虹剑被景王府的人取走了,说那剑是吕国赠与景王的。” 此言一出,余晖照在凌天旭脸上更添了一层怒色。 萧默看了看周围的随侍,猜想这些人中多半有景王的眼线,他此时发火,之前的隐忍就功亏一篑了,于是劝道:“算了,反正那剑在我手里也是暴殄天物。” 景王连凌天旭的命都敢取,别说要和他争一把剑,就算争起皇位来,凌天旭如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现在还不是和那老奸巨猾之人翻脸的时候。 凌天旭隐忍,便可让景王掉以轻心,暗地里培养势力就容易多了。 “走。”凌天旭话音冰冷。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移驾慈安宫,另外萧护卫不必跟随。”内监跑来传话道。 萧默自知太后对她已然戒备,不让她随行在情理之中,太后现在找凌天旭,萧默猜测多半是因为那婢女回去在丽妃耳边吹了风。 待凌天旭走后,萧默看了看剩下的内监宫女,这些人都是看守万卷阁的,其中年纪稍长的内监应该是这里的主事。 萧默向他打听道:“那本《祁州图志》是谁送来的?” “回萧大人,是景王。” 萧默又陷入疑惑,景王送曦贵人入宫是为了安插眼线这无可厚非,可他为何要送这本《祁洲图志》到凌天旭的藏书阁。 如今还没见到景王,可关于景王的疑点已经不少了。 十万大军已至边境数月却按兵不动,安排曦贵人入宫却眼睁睁看着她被贬去青竹轩,又特地送了一本凌天旭压根就不会看的祁国图志到万卷阁。 这说不通的一切,足以彰显景王的心思深沉难猜,其并非是个只知依靠权势、有勇无谋的老糊涂。 “萧大人。” 萧默边走边思索之际,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声,回头看去,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宫女。 “萧大人让奴婢好找,奴婢是贵妃娘娘身边的锦绣,奉娘娘之命,来给萧大人送些东西。”宫女锦绣欠了欠说道。 萧默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些宫女手上捧着的锦盒,看来是安贵妃派来送礼的,萧默淡淡道:“贵妃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无功不受禄,微臣不敢当。” “萧大人有所不知,多亏了萧大人在皇上面前替娘娘和皇子美言,皇上如今常常关心娘娘和大皇子,这宫里再也没人说贵妃不如妃了,萧大人功不可没。”锦绣笑道。 萧默无奈,安贵妃从暗地里附和已经演变到了明面上的收买,再不回绝,以后恐会更加麻烦。 “贵妃娘娘误会了,萧默只讲了当讲的话,并无美言一说,这些东西,锦绣姑娘还是拿回去吧。”萧默言罢转身离去,不再理会。 *********************************************** (某萱的话):网络抽了一下午,刚恢复,意外导致现在才更,但保证不断更,亲们放心跳~。另外终于忍不住要放景王出来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卖个关子^O^。不过景王会对萧默的复仇之路产生很大的影响,是萧默这一生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最后,求推荐票票~求收藏~谢谢小仙女们的支持~ 第三十七章 惊闻 端阳宫中…… 听闻侍女禀报,安贵妃端着茶杯愣了片刻,诧异:“什么,他不收?” “萧护卫说他无功不受禄。”锦绣回禀道。 安贵妃眉间浮出隐隐的担忧:“这可如何是好,他不肯收本宫的礼,怎么肯为本宫做事。” “依奴婢看,娘娘不能放弃,现在宫里谁都知道萧护卫是御前红人,他说什么皇上都能听进去,那日萧护卫为大皇子后,皇上对大皇子和娘娘就好了不,只要娘娘拿出诚意来,萧护卫定会念娘娘的好,到时娘娘在这宫里的地位可就今非昔比了,有了皇上的宠爱,别说压制丽妃,就是凤宁殿也得归娘娘。” 安贵妃落下茶盏,轻叹了口气:“皇上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本宫岂敢奢求皇后之位,本宫做了错事,不讨皇上喜欢就罢了,可启儿是本宫的儿子,更是皇上唯一的皇子,本宫不能不为他打算。” “娘娘又糊涂了,那怎么能算是错事,娘娘若不听从江尚书之言,又怎么能诞下皇子。别看丽妃仗着太后撑腰嚣张跋扈,可她没有子嗣,如何能与娘娘争。” “她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安贵妃黯然垂眸,愁肠百转。 “娘娘,奴婢近来听到宫里的传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贵妃扫了一眼锦绣,示意她开口。 “宫里有传言说……说皇上不好女色好男色。” “放肆!此乃大不敬之言,你竟也敢胡说。” “娘娘息怒,娘娘仔细想想这话不无道理呀,宫里嫔妃虽多,可那都是太后选进宫的,皇上并不中意,表面对丽妃客气,不过是看在太后的份上。皇上登基至今,不仅对六宫嫔妃置之不理,还频频出宫游玩,如今带回来一个侍卫就罢了,还让那侍卫住在紫庆殿的偏殿,娘娘不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吗?”宫女缓缓道来。 “你是说皇上和萧默……”安贵妃皱紧了娥眉。 “若流言是真的,那着急的就该是丽妃了,娘娘已有子嗣,这对娘娘来说是并非坏事。”锦绣顿了顿又道,“若这流言是假的,那着急的就是萧护卫和皇上,娘娘再帮着皇上和萧护卫排忧解难,皇上和萧护卫定会记得娘娘的好。” 安贵妃淡淡道:“要是假的,皇上和萧默未必会往心里去。” 锦绣笑了笑:“皇上或许不会,但太后会,奴婢先前去送东西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慈安宫的人去请皇上,奴婢偷偷打听过了,这流言已经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还能由得了皇上和萧护卫不心急?” 回到偏殿,萧默取出了袖中的书,一页页翻览着,并未留心上面的文字与图画,只是在思量着景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费心得了此书,却又将这书放在了注定会被闲置的地方,得到了又放手,原因只有一个——于他无用! 照理说山河概要对行军打仗极为重要,兵法有言: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父亲当年行军安营一定会参考他国的山脉地势,考虑地形的险阻、平坦以及作战区域是否有利于攻守和进退。 景王嫌此书无用,难道这书是假的? 萧默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真假,景王一个燕国人就能识破? “皇上息怒,回头奴才定好好教训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萧默闻声,放下书拉开门走了出去,见凌天旭一脸愁容地坐在主位上。 “太后急着召你去是……” “你去青竹轩的事母后知道了。” 早上刚去的青竹轩,不过半日太后便知晓了,萧默不得不佩服太后的耳聪目明。 “难道那地方不能去?是不能见梓依,还是不能见曦贵人?”萧默淡淡道。 “曦贵人是被母后发落到青竹轩去的,现在仍是戴罪之身。” “戴罪?什么罪?”萧默走近,惑然看着凌天旭。 “谋害皇嗣。” 这大大出乎了萧默的意料:“曦贵人谋害皇嗣?” “多年前的事了,曦贵人在江芷的膳食中下药,险些害了尚在腹中的启儿。” “当真?”萧默难以置信,若曦贵人真的下了药,太后岂会只将曦贵人发落到青竹轩。 上次她不过是让凌天旭出了趟宫,太后差点将她杖毙,可见太后并非宽容之人,对谋害皇嗣这样的大罪更不会心慈手软才是。 “宫里的事,真真假假,有个顶罪的,就算是了结。” 从凌天旭的话中不难听出曦贵人是被人用来当了挡箭牌,想起之前在青竹轩里看到曦贵人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就知这罪她顶得心甘情愿。 “那真正的主谋是……”萧默话到嘴边,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凌天旭轻点了一下头。 难怪景王会眼睁睁看着曦贵人去青竹轩,曦贵人原本就是景王的替罪羊。可她去青竹轩看曦贵人,不高兴的应该是景王和受害的安贵妃才对,怎么就惹了太后。 “去就去了,此事无关紧要,不过,还有一事。”凌天旭说着,不禁换做一副似笑非笑表情。 “何事?” “近日宫里传言说我有断袖之癖,这话传到母后耳朵里了。” “这谣言从何而起?” “你说呢?”凌天旭看着萧默挑眉。 萧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豁然明了,瞥了他一眼:“这么说,倒成我的不是了,他们也不想想这东西各宫里住了多少嫔妃,你像是断袖之人吗?” “让她们入宫是母后的意思,这些年来,紫庆殿从未留宿任何人,你是第一个。” 他话里的意思萧默听得明白,却不怎么相信,淡淡道“第一,休拿我跟她们相提并论,第二,那么多绝代佳人你会放着不看?就算丽妃她们入不了你的眼,那安贵妃呢?” 面对萧默略带质问的语气,凌天旭竟隐隐有些高兴,耐心解释:“启儿是江芷……” 宫闱轶事萧默无心知晓,打断了凌天旭的话:“罢了,你是皇帝,三宫六院理所应当,至于那些空穴来风之言,迟早会不攻自破,无需介怀。” “启禀皇上,文王求见。” 还不待凌天旭开口,文王火急火燎进来:“皇上,景王已经下令封锁了燕国边境,命叶盛兴军攻祁了。” 凌天旭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如今两军已经开战,这可如何是好啊。”文王心急如焚。 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闻,萧默亦是愕然,凝神思索。 “皇上,如今战事打响,火烧眉毛了啊,老臣早就说过,撤军的事就该当面问责景王,皇上非要等景王露面,如今一切都晚了。” 文王追悔莫及,带着火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萧默。 萧默心知文王所言的问责多半会适得其反,掌权之人岂会甘心受人之命,若凌天旭先前去逼景王撤军,这战火恐怕早就起了。 原以为凌天旭的妥协能够拖住景王,待景王露面,就有法子能够与其商议,谁知景王称病,表面不与凌天旭争执,却在暗度陈仓…… 可萧默想不通,大军在边境集结数月都未出兵,景王怎么偏偏选中了这个时候进攻,说打就打。 第三十八章 回避 一夜醒来,风雪说至就至。 萧默微微拉开了殿门,往外看去,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恰似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天下已太平了数载,如今战火复燃,不知会给天下带来什么样的转变。 天微明的时候,宫娥内监就打紫庆殿寝宫进进出出,忙了近一个时辰。 萧默等候在殿中,迟迟不见凌天旭出来。 文王提议让凌天旭直接上朝与大臣们商议,若能达成一致,或许还能让这场纷争趁早平息。 萧默深知如今景王得势,就算有主张弃战的大臣也未必敢言,今日上朝,多半无果。可她说一句文王便能以之前谏言有误为由顶她十句,未免凌天旭两头为难,萧默也就选择默声了。 景王,能以一个王爷的身份手握大权数载不放,于燕国敢弑君篡位,于天下敢发兵攻祁,他身在燕国,仅凭一封书信便能要了祁国重臣的命,当真是厉害!萧默不禁勾了勾唇角。 “看什么呢。” 萧默转过身,那耀眼的五爪金龙朝服穿在他身上却仿若初见,君王之威,盛气凌人,却隐隐有些陌生。 她在想, 有一天,他大权在握,坐拥燕国江山, 越是君临天下, 也就越发不像那日青衣执扇之人…… 萧默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大殿,面具下的容颜积了一层薄郁,无人看见。 冒着飞雪步步前行,她面若冰霜。 她以为从前对凌栩漠不在意是因为无情,当那身影真的不复存在了,谁知,竟会念念不忘。 多情总为无情苦,无情却被多情伤…… 见萧默的举动似乎不太高兴,凌天旭云里雾里,快步跟了上去。 萧默看了看走在身边的人,退了两步,走在他身后。 凌天旭跟着退后:“生气了?那你总得说为什么吧,难道是因为文王?” “我没那么小气,别问了,文武百官还等着你呢。”萧默淡淡道,扯了扯嘴角,勾勒出弧度,装作微笑。 凌天旭扫了后面的随从一眼,示意他们停留在原地,只与萧默两人往前走着。 “今日就算上了朝,也未必会议出个什么结果,想必你心里也清楚。” 萧默转眼看向他,那眉宇间的愁绪凝得浅,叫人一眼就能看出。 萧默沉下眸子,轻声言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或许可行呢?” 这柔声轻语让凌天旭微微一愣,自打回宫,除了偶尔在万卷阁外,萦绕在耳畔的总是萧默故意装出的粗沉之音。 宽阔的广场上随侍站得远远的,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萧默说得格外小声,只是为了给他一丝安慰。 凌天旭舒展了眉宇,唇角浮出了一丝笑意。 萧默看着他,她曾义无反顾地帮了一个虚情假意之人,如今岂能不尽心竭力去帮一个为她奋不顾身的人。 被景王先发制人,不代表满盘皆输,棋不下到最后,怎知谁输谁赢。 冰冷的面具遮掩面容,只能见到那一双若水明眸,眼波尽是柔情。 凌天旭看得久了些,不禁徐徐开口:“什么时候才能做回真正的萧默?” 萧默莞尔一笑:“等你君临天下。” 那时她便可安心去到她该去的地方,燕国,并非归处。 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凌天旭却十分欣然:“一言为定。” 说完便加快了步伐往前庭走去,在他眼里,这世上只有她才配以江山为聘,他已迫不及待要坐稳燕国的天下。 三大殿正前的皇极殿,还是之前见到的那样恢弘,风雪之下,更添肃穆。 凌天旭登上了丹壁后忽然停下了步子,站在那里看着殿内。 萧默疑惑地看着他,跟着上了丹壁,一见殿内的情形,顿时娥眉紧锁。 这大殿空空荡荡,除了文王和门前的守卫外,再无他人…… “皇上。”文王无奈地鞠身拱手。 “他们人呢?” 这几个字凌天旭说得分外沉重。 小六打探了回来说道:“启禀皇上,大臣们……大臣们都去了摄政殿。” “景王来了?”凌天旭的脸色已青得不能再青。 “回皇上,景王一早就入宫,召集大臣们在摄政殿议事” 凌天旭脸色难看,萧默的脸色亦是阴沉,昨日出兵先她所想,今日露面先她所料,景王步步先发制人,这下大臣那边怕震住了。 “过去看看。”凌天旭冷冷的一句,移步出了皇极殿。 摄政殿位于皇极殿右边,两殿相距不远,摄政殿在气势上虽然逊色了些,但如今的权势却足以凌驾于皇极殿。 萧默快步跟着凌天旭去到皇极殿,正好逢上了鱼贯而出的大臣们。 对于凌天旭的出现,大臣们似乎并不惊讶,纷纷跪地请安:“臣……参见皇上。” “这么快就议完了?” 凌天旭的语气平和,可知他已经尽力压制住了心下的火。 大臣们伏在地上,无一人敢吭声。 “哪个是户部尚书。”萧默轻声问小六。 小六挨个看了看,说道:“江大人不在。” “吏部左侍郎呢。” “也不在。” 萧默大致数了数在场的官员,似乎还差了不少人,这就是说有不少人既没去皇极殿,也没到摄政殿,这些甘愿被夹在中间的人,有朝一日非得让他们选,他们又会选择这两殿中的哪一个呢? 跪在地上的大臣十分从容,萧默猜测这些人应当是忠心于景王的。 萧默走到凌天旭身边,对他耳语了句:“他们都是向着景王的人,无用。” 凌天旭拂袖挥手,衣袖随风,衣袖上金丝秀制的龙在风中盘飞,似在彰显,着此衣者才是君! 大臣们起身:“谢皇上,臣等告退。”步伐匆匆离去。 凌天旭径直走入摄政殿,已是人去楼空。 “景王人呢?”凌天旭侧眼问随侍。 “回皇上,景王已经走了。” “他就这么怕见朕?” “他不是怕,是不想与你伤了表面的和气。”萧默沉了口气说道。 景王背着凌天旭出兵,背着他发兵,如今就连议事也背着他,似是不愿与他针锋相对。 萧默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殿中的那口大瓷缸上,走近一看,瓷缸里还养着锦鲤,旁边的炭炉像是专程供这些鱼取暖的,观花养鱼都是图个闲适自在,这鱼缸似乎与庄重的摄政殿不怎么配,亦或是景王除了老谋深算外,还是个随心所欲之人。 既已露面,却又回避,何时才可得见? ************************************** (某萱的话):昨晚一时抽风用小黑屋锁定了四千字,结果码到现在才放出来,连更新都耽搁了。说起来都是泪,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更晚了,顶锅逃~ 第三十九章 树敌 萧默差小六前去打探,用了三日便将名册拟了出来。 萧默翻看着名册:“这些都是那日没去摄政殿的?” “正是,奴才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齐了,大都是称病没去。” 要不是那日景王和凌天旭同时招大臣议事,还真无从知晓朝中有多少人没有一心向着景王,如今看这名册上的官员不少,不止丽妃的父亲一个。 紫庆殿外下着鹅毛飞雪,寒风袭来,小六不禁打了个哆嗦,问萧默道:“这大冷的天,萧大人怎么不进去啊。” 萧默看了一眼关着的殿门,面无表情淡淡道:“文王在里面,正好,你把这送进去给文王,千万别说是我让你打听的。” “是。”小六应了声,推门进去了。 寒风中,萧默叹了口气,化作白雾袅袅。 景王的地位还没动摇半分,文王就迫不及待要窝里反,未免凌天旭夹在中间为难,萧默主动回避,且将那笼络大臣的差事交给文王,文王若能办成差事,这冻也就算没白受。 白雪纷扬,皇城清冷。 萧默抽空去往青竹轩,送了些炭火和御寒的衣物,上次见梓依衣裳单薄,料想内府的人平日里定没少亏待曦贵人和梓依。 如今太后的人已经盯着青竹轩了,未免给曦贵人添麻烦,萧默每次送东西去都不曾久留,放下东西便离去了。 出竹林时,萧默回望了一眼雪中的青竹轩,这简陋之处住着一个被冤枉的妃子和一个无辜的孩子,深宫,正是这般无情。 她看得多了,见得多了,且不说曦贵人如今可怜是因从前无宠,就算是宠冠后宫之人,圣眷如烟云,一朝散了,爬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尽欢,我以后当了皇帝,定废了六宫,有你一个皇后足以。”覃赫信誓旦旦。 忆起这可笑的话语,萧默勾了勾唇角,终归是太懵懂无知,几句花言巧语就信得深了,从祁国的太子妃到叛臣亲眷阶下囚,云端坠落的痛,刻骨铭心。 “萧大人。” 萧默一抬头,那叫锦绣的宫女又出现在面前,笑意盈盈,轻轻一欠。 锦绣的身后仍旧跟着不少宫女内监,捧着锦盒。 “上次已经说了,无功不受禄。”萧默淡淡道。 “萧大人言重了,这算不得赏赐,是贵妃娘娘将萧大人视作朋友,朋友之间礼尚往来合情合理。” “贵妃娘娘的礼未免太过贵重,萧默无以回赠,所以,这些东西还是劳锦绣姑娘带回去吧。”萧默颔首言道,说完欲离去。 锦绣快步挡在了萧默面前:“萧大人留步。” “锦绣姑娘还有何事?” 锦绣见萧默这般冷淡,只好实话实说了:“萧大人恐还不知这宫里的风言风语吧,萧大人初来乍到,不知这流言蜚语有多麻烦,三人成虎,若萧大人肯与贵妃娘娘为友,娘娘自当为萧大人排忧解难。” “只是些无中生有的话,不足为惧,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告辞。”萧默移步离去。 锦绣转身看了一眼萧默的背影,讥诮道:“都火烧眉毛了还不知好歹,有的是你求贵妃娘娘的时候。” 不远处的假山上,安贵妃披着斗篷站在亭中,目睹了萧默的冷拒,皱着眉,忧心忡忡。 “娘娘,奴婢一路跟着,萧大人是去了青竹轩没错,而且这几日没少往青竹轩送东西,以往内府看在娘娘的份上都格外‘关照’青竹轩,如今可好,但凡缺什么,萧护卫都给送去了,不光如此,皇上还赏赐了曦贵人不少东西。” “什么?皇上赏赐那个贱人!”安贵妃惊怒。 “娘娘息怒,皇上这样做,多半是看在萧护卫的份上。” 安贵妃怒不可遏:“那贱人险些害了本宫的启儿,本宫恨不得让她生不如死,萧默竟给她雪中送炭!” “娘娘快看,那不是曦贵人的宫女翠儿吗?”锦绣指着假山下疾行的人影。 只见那婢子捧着锦盒左顾右盼,似格外小心,脚下步子匆匆。 “去跟着。”安贵妃侧眼吩咐道。 “是。”宫女应道,快步下了假山,追翠儿而去。 安贵妃放心不下,随后也亲自跟过去想一探究竟。 萧默在雪中走得极慢,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她不知凌天旭何时才能坐稳皇位,不知何时她才能还父亲清白,更不知何时才能让仇敌给曲家满门陪葬。 这异国的雪,似飘落在萧默心中,起了一丝凄凉之感。 “萧大人,萧大人……” 萧默驻足,本以为是锦绣又追上来了,回头一看,好像是曦贵人的宫女。 “萧大人,这是嫔主给萧大人的雨霁茶叶,方才大人走得匆忙,嫔主一时忘了,特让奴婢送来。”宫女说着,奉上锦盒。 萧默接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曦贵人将茶叶用竹筒装了起来,竹筒上还刻着“云霄雨霁”四字,称得上是别出心裁。 在燕国能喝到祁国的茶叶,实属不易,萧默甚是喜欢,欣然收下,微笑道:“替我多谢曦贵人。” “萧大人哪里的话,是嫔主和奴婢们该好好谢谢萧大人才是,不然这冬天怕是难熬啊。”宫女叹道,又看了看周围,“奴婢不能随意出青竹轩,东西送到了奴婢就回去了,萧大人慢走。” 萧默点了点头,待宫女离去,又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娘娘,他……他收了曦贵人的东西。”锦绣愕然。 “本宫看见了。”安贵妃话音冷冷。 “他本就是曦贵人安排入宫的帮手,姐姐竟现在才知晓,可惜,白费了一番苦心。” 丽妃冷嘲热讽的话语,字字如针,直扎入江氏的心里。 丽妃走到安贵妃身边,不依不饶:“他不与你为伍就罢了,竟还投靠了曦贵人,实在是不识时务,妹妹都替姐姐你感到惋惜呢。” 安贵妃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极:“你想怎么样?” “姐姐与妹妹是同时入宫的,没有情谊也有缘分,何苦要各自为营,鹬蚌相争,反倒让曦贵人占了便宜。” “就算萧默帮她又如何,她是个罪人,还指望能活着出青竹轩?” “从前是不能,如今可不一样,萧默说什么皇上听什么,保不齐他哪天就让皇上放了曦贵人,到时姐姐可就追悔莫及了。”丽妃站到安贵妃身边,转眼看向安贵妃,浅浅一笑。 安贵妃深合上眸子,煞是痛心。 “除去萧默,于你于我于太后娘娘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姐姐何苦为了与妹妹挣那么一口气,而眼睁睁看着曦贵人踩着你我往上爬呢?” 安贵妃睁开眼,看着丽妃的目光分外凝重:“你的意思是……” “你我联手,对付萧默。” 第四十章 风华 转眼年关将至,战事如火如荼,这几日战报传来,萧默听到最多的,便是祁军如何如何不堪一击。 燕军连连得胜,本是一筹莫展的凌天旭轻松了不少,烽烟已起,他身为燕国国君,在这场战争结束前,心里自然还是盼着燕国能胜。 萧默却越发担忧起来,只因身在燕国,心属祁国。 萧默深知覃昭年少气盛,凭着一股子冲劲接了主帅一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节节败退,士气可想而知。 再这样打下去,浔州府,恐怕危在旦夕。 萧默的处境可谓内忧外患,三人成虎这话一点没错,关于凌天旭断袖的流言,就算萧默和凌天旭置若罔闻,太后和文王却是心急如焚。 如今正是凌天旭笼络群臣的关键时候,每当凌天旭召见大臣探底或者与文王议事时,萧默便会自觉回避,反正商议的结果如何,凌天旭一定会告诉她,不急于旁听。 “今日又要见谁?”出紫庆殿时,萧默问了一句。 “文王世子凌轩,他刚从祁国回来,不知有没有找到文王所举荐的奇人。” 好耳熟的身份,萧默扬唇一笑:“借了人家的腰牌也该物归原主了。” 说完,拉开殿门走了出去,却在门前迟疑了一步,暗自叹息,凌天旭、凌轩,世上本无凌栩…… 风一更,雪一更,之前雪意迟迟,如今飞雪一发不可收拾,正如景王用兵,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打得不可开交。 萧默漫无目的地走着,比起曾经身边尽是虚情假意之人,萧默更喜欢如今的孤寂,加之从凌天旭那儿得知了尽愉安好的消息,萧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难得畅快。 雪下得愈紧了,忽然瞧见前面有处纱幔遮着的轩阁,萧默寻思着正好进去避避风雪。 走入阁中,一股暖意涌来。 阁中还有焚着的炭火,看来有人在此歇息过。 萧默走近,炭炉旁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局。 萧默曾跟着父亲学了不少兵法,可惜她是女儿身上不了战场,只能将所学兵法用在了下棋中,自认谈不上精通,倒也懂些门道。 这棋局好生精妙,萧默不禁感叹。 除了棋局布得精妙,就连棋子也非平日所见。 棋子是由青玉跟白玉制成,颗颗玲珑剔透,一眼便能看出这副棋当是价值连城。 久不曾下过棋,来了兴致,萧默索性坐在了桌旁的蒲团上,仔细思量起这棋局来。 有了思路试着破解,萧默伸手欲拿棋子,指尖触到棋子的瞬间,不禁愣了一下,又伸手触了触其他的棋子。 这看似冰凉的玉棋子竟然是暖的。 萧默拿起一颗棋子看了看,通透却温热,真是神奇之物。 “这是暖玉。”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 萧默微微一惊,回眸看去,来人已走至阁前。 白衣无尘,广袖随风,身影修立,正低头掸着身上的雪绒,静而安然,身后飞雪无声,这一幕能叫天地暗色,唯他独明。 他缓步走入,抬头看向萧默。 眉如远峰,眸若幽泓,纵使神情冷漠如霜,丝毫不弱其五官的精致绝伦。 在白衣的衬映下,披散的青丝如墨,他一步一步,走得慢而沉稳。 何谓君子风华,萧默以为正如眼前所见。 相貌生得好的人萧默见了不少,比如上一世见过的祁国四皇子覃佑,这一世认识的凌天旭,甚至连覃赫都有一副好皮囊,所以萧默识人素来不重外表。 相貌超凡倒在其次,如此气华卓绝之人,在萧默见过的男子中,无论是皇族还是士族中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那双看着她的眼眸深邃却透着寒意,即使近在眼前,此人也给人一种莫名的疏远感。 萧默有些拘谨起来,缓缓起身说道:“这棋,是你的吗?” “是。”他轻应了声,走到萧默对面的蒲团上落坐。 能在这里设棋局的人绝非等闲之辈,那他会是谁? 萧默又打量了他一番,年纪看上去比凌天旭似乎要长几岁,说是年长不如说是多了几分成熟持重。 萧默忽然想起了一人,难道他就是真正的文王世子凌轩? 今日也没听说有别的亲贵入宫,多半是他。 没想到文王那样的榆木老疙瘩,竟然能生出如此品貌不凡的儿子来。 “坐。” 萧默闻言,有些拘泥地坐下。 “你若能胜,这副棋就赠与你。” 他面无表情,话语依旧微冷。 “萧默愚钝,未必能解。” “不试又如何知晓。” 修长的手指端起那盒青玉棋子放在了萧默面前。 萧默微微颔首,拿起一颗棋子,执棋思索着。 未几,冷光划过眼际,落棋声清脆。 萧默收回手,再观棋局已经活了,颇为满意,对他微笑道:“萧默棋艺不精,望世子赐教。” 他闻言顿住,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萧默,又收回目光,安然落子。 这番迟疑,难道他是在想她怎么猜到的?这本也不难猜,萧默挑眉。 玉子温热,飞雪声寂,对弈的二人都沉默着,只有落棋声接连入耳。 萧默的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他的棋艺可谓出神入化,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刚解活了的一盘棋,渐渐又陷入了困境。 萧默懊恼之际,抬眼看了看他,仍旧是那般冷漠,不苟言笑,不言一字。 “你的棋下得不错,暂且失陪,回来继续。”他忽然起身说了句,接着移步出了轩阁。 萧默回头,见有个随从在阁外等他,二人一同离去,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置。 连夸人都如此淡漠,萧默撇了撇嘴,继续看着棋局。 他随便落一颗棋子都能让她进退维谷,可见文王世子的棋艺比她高出不知多少倍,儿子都这么聪明,怎么爹却一副冥顽不宁的样子。 “一个侍卫竟敢在此占了主子的地方摆棋局,你好大的胆子啊。” 不用看,萧默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站起身,对她拱手道:“参见丽妃娘娘。” 丽妃没有搭理他,走到棋盘边踱了几步,盯着那盘棋。 “怎么今日不去你主子那儿看看,倒有心思在这儿下起棋来了。”丽妃落坐到对面的位子上,淡淡道。 “微臣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萧默冷言。 “曦贵人给了你不少好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就是曦贵人安插在皇上身边助她勾引皇上的!” 萧默扬唇道:“娘娘喜欢无中生有,萧默无话可说。” “外面的天寒地冻,进来避避风雪,没瞧着本宫要在此歇息吗,还不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撤走!”丽妃扫了一眼周围的宫女。 萧默正想上前收捡,丽妃见状飞快抬手一掀,棋盘霎时倾翻,满盘棋子撒出,声如珠落,不绝如缕。 最终沾尘的沾尘,碎的碎…… 第四十一章 对弈 萧默愤然:“娘娘这是何意?” “就凭你也配下这么好的棋子?是皇上赏你的又如何,本宫只是一时不小心,皇上断不会怪罪。”丽妃得意洋洋。 “这么大的动静是有什么热闹事?” 安贵妃走入亭中,瞥了一眼萧默。 正如萧默所料,宫里的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从前百般讨好,看江芷今日的样子,似是已与丽妃为伍。 “安姐姐来得正好,这地方收拾干净了,姐姐快坐,妹妹正想与姐姐小叙呢。” “一片狼藉也能叫收拾?不过本宫看着甚为舒心。”安贵妃浅勾了勾嘴角。 安贵妃走到桌旁正想坐下,目光忽然落到了那撒了一地的棋子上,顿时娥眉紧蹙。 安贵妃俯身拾了一颗,指尖传来的温度印证了心中所想:“暖玉子。” “姐姐认识这棋?”丽妃好奇。 “坏了,这是……”安贵妃的神色突然有些惶然不安起来。 丽妃掩嘴笑了笑:“瞧姐姐怕的那样子,是妹妹砸的又不关姐姐的事,妹妹没有姐姐识货,不认得这好物,砸就砸了吧,皇上若问起,我只说是一时不小心碰到了,皇上不会怪罪的。” “丽妃的眼界不见长,胆子倒是长了不少,本王的一盘好棋,你说砸就砸。” 不带半分怒气的话语却让安贵妃和丽妃心下一颤。 丽妃看着来人,怔怔开口:“景……景王。” 这称谓如雷贯耳,萧默骤然惊愕,看着那归来的白衣之人,他……他是景王凌浩? “王爷息怒,丽妃并非故意,是萧默多有冒犯,丽妃也是一时气急。”安贵妃帮丽妃求情道。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丽妃这就慌了:“是啊,臣妾不是故意的,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臣妾赔上一副就是。” 凌浩淡淡道:“贵妃娘娘见多识广,不妨提点提点丽妃,这棋是何来历。” “这棋是宁国赠与王爷的,若近炭火,棋子就会变得温热不宜凉,由此得名‘暖玉子’,此棋……此棋举世无双。” “丽妃听清了?”凌浩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听清了。”丽妃战战兢兢,见凌浩冰冷的面色,竟慌忙敛裙跪下叩首,“王爷恕罪。” 能让丽妃如此心高气傲的人跪下请罪,除了凌天旭和太后,想必只有景王有这个本事了。 萧默仍是难以置信,他就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景王,还是凌天旭的“皇叔”! 凌浩至始至终都没有动怒,却让二人胆战心惊,他招手,丽妃慌忙起身,与安贵妃一道匆匆离去。 安贵妃瞥了瞥一脸怨色的丽妃:“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对付萧默岂能逞一时之快,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开罪了景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丽妃不甘数落,扬唇:“妹妹是冲动了些,姐姐深谋远虑,那之后就看姐姐的了。” 之前想见不得见,如今一见却又有些无措,想到眼前此人或许就是陷害父亲的主谋,萧默神情凝重,垂着眸子。 “去取冷玉子来。”话语依旧说得极慢。 “是。”随从应道。 凌浩站在萧默身边,共望轩外飞雪。 萧默缓缓抬眼看向身边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弑君篡位之人,可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几名宫人进来,飞快将阁中打扫干净,重置了一副棋。 “冷暖玉棋子本是一双,如今只剩这冷棋子了,可惜。”凌浩有些遗憾地说道,转身走回棋旁落座。 萧默跟着坐下,拿过两盒棋子在棋盘上摆着,神情也变得淡漠。 看着萧默手起手落,凌浩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色,萧默竟已将先前那盘棋完整记下,分毫不差地还原。 “王爷请。”萧默轻言了句。 棋子冰凉,没想到见到景王竟是在这的场合,萧默静静执棋,一言不发,也许是绷紧了心弦,棋艺无意中比之前精绝不少。 在萧默屡屡反败为胜时,凌浩的目光便会对他多加留意,棋逢对手,实在难得。 “你就不想替旭儿问点什么?” 语速慢如飞絮,话音低沉入耳。 萧默抬头,淡道:“不知王爷想要臣问什么?” 凌浩低眼观棋,没有说话,神色依旧冷漠,但比起之前随和了一些。 凌浩落棋果断,行棋精妙,萧默与之对弈就可看出,出在攻打祁国这件事上,凌天旭想说服他撤兵,绝无可能,除非景王自己让步。 “你师从何人?” 萧默惑然看向他。 凌浩虽没有看萧默,却知她心中的疑惑,淡淡道:“本王说的是兵法。” 萧默愣了片刻,一场对弈,她看出了他心意坚决,他也看出了她熟知兵法。 萧默心下冷笑,师从何人?自然是令进犯祁国者闻风丧胆的镇国将军曲峰。 真话不能说,萧默敷衍回道:“臣出身卑微,不曾寻得良师,自己看了些兵书,略懂一二。” 阁中又陷入沉寂,萧默的师傅绝非等闲之辈,这点凌浩心知肚明。 萧默的目光汇聚在棋盘的一处,拿起一颗棋子,果决落下。 此局终结…… “多谢王爷相让,臣告辞。”萧默拱手道,起身拿着剑离去。 萧默前脚刚出了轩阁,一个黑衣身影翻入阁中,跪在凌浩面前:“主上,此人对主上不敬,可要除之?” “不必。” 凌浩端起那已凉了的茶,轻抿了口,静观一盘平局,食指轻掸着杯壁,似意犹未尽。 他若让了,就该是萧默胜。 萧默回到紫庆殿,凌天旭欣然迎了过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奇才找到了?”萧默问道。 凌天旭遗憾道:“凌轩跟我一样扑了个空,不过有失必有得。” “什么得?” “文王传来消息,他已说服江理为朕所用。” 听名字就知道江理是安贵妃江芷的父亲,一部尚书,在朝堂上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势力,他的归顺的确是一件好事。 萧默并不惊讶,只因文武百官中,江理无疑是最好说服的人。 他的女儿的贵妃,他的外孙是皇长子,如今景王掌权,他这外戚沾不了多少光。哪天凌天旭大权在握,那江理不光是帮凌天旭夺权的功臣,他的女儿还可能因此而坐上皇后之位,凌启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江家一门可谓今非昔比。 “外面雪那么大,去哪儿了?” “和景王下棋。”萧默不想隐瞒。 “你见到凌浩了?”凌天旭惊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皇叔的棋艺高明,差点就输了。”萧默淡淡道。 凌天旭竟心急了起来:“你可知以你的身份私下见凌浩有多危险?” “只是碰巧遇上了,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凌轩。” 要不是丽妃闹了一出,她还真猜不到他竟然就是景王。 “是我疏忽了,凌浩时常出入皇宫,一不留神就会遇上,以后不可再一个人出去。”凌天旭认真道。 萧默一头雾水地望着凌天旭,景王或许是狼子野心想与凌天旭争皇位,或许是诬陷曲峰的主谋,可他有这么危险? 第四十二章 除夕 从前的除夕她和母亲总会应邀去宫中赴宴,曲家并非皇族,却能与亲贵们一起共庆佳节,满朝文武仅此一门,如此殊荣,暗藏危机。 宫宴设在后宫宣安殿,依旧由安贵妃主持。 江理已经投向凌天旭,本以为凌天旭对安贵妃的态度应该大有转变才是,可萧默看得出凌天旭对江芷只是从冷淡变成了客气,对凌启也只是偶尔关切,不怎么上心。 不过江芷如今的处境比起丽妃好了不少,正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安贵妃算不上得宠,丽妃的地位却每况日下,这变化看起来甚是反常。 那圣眷去了何处?私下猜测的亲贵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凌天旭身边的萧默。 一个侍卫夺了娘娘的宠爱,还能不是断袖? 太后似也察觉到了亲贵们眼神中的异样,瞥了一眼萧默,他从前胆大妄为怂恿凌天旭与景王对着干,如今是收敛了,却又闹出这样的笑话,让皇家天威有损,不是祸害是什么。 萧默四处看了看,右边第一张明显区别于其他位置的席位空着,景王未至。 上次轩阁一见后就再没见过,凌天旭说什么都不让萧默独自在宫里游走,生怕景王会对萧默下毒手,尤其是知道她那天跟景王下棋还打成了平手后,绝不让萧默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一步。 萧默忆起那白衣身影,只记得他神情冷漠,喜好安静闲适,行事果断切坚决。 “景王到……” 殿外一声高呼,殿内舞罢乐止。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亲贵们这就敛声屏气起来,泰然自若的没几个,脸色最难看的当属丽妃。 丽妃上次她砸了景王心爱的暖玉子,可谓将全家推到了风口浪尖,景王本人是没说什么,也不需要他说什么,身边的见风使舵的大臣们自会出力。 若不是太后出面求情,丽妃父亲的官位都险些不保,最终从吏部侍郎成了吏部员外郎,此事便算了结。 再相见,入目的已非白衣胜雪。 他于门前解下披风,移步入内,大殿通明,无数盏宫灯下,凌浩一身紫金蟒袍熠熠生辉,金冠束发,纵使锦衣盛装,亦不减半分风华。 端手于身前,拇指上带着一枚翠玉扳指,徐步走近。 精致的五官上依旧像覆了一层冰霜般冷漠,不怒自威。 凌浩立于殿中,拱手:“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景王免礼。”太后客气地招呼着。 “谢太后。” 凌天旭的神情算不上阴沉,却也没有悦色。 凌浩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关照过凌天旭,倒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他身后的萧默一眼。 凌浩入席就坐,殿内的气氛也变得拘谨起来,亲贵们把酒畅谈也变成了窃窃私语。 萧默看着那紫衣身影似乎分外孤独,再一看其他的亲贵,渐渐知晓了原因。 “怎么不见景王妃呢?”萧默问小六,就连文王都是带着王妃来的,这里的皇亲国戚似乎只有景王孤身一人。 “景王府,没王妃。” 萧默有些吃惊,毕竟连凌天旭都有不少嫔妃了,而景王还…… 见萧默惊讶的样子,小六又凑近补话:“景王不近女色。” 萧默望着那默默饮酒之人,只觉捉摸不透,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奸诈阴险。 宴散之时,景王第一个离去,看得出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虽是来迟但仍旧来了,这是否说明此人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妥协? 随凌天旭回紫庆殿的路上,萧默发现小六没跟着,而凌天旭放着御撵不坐,执意要陪萧默一同走回紫庆殿。 “好些日子没见过梓依了,她还好吗?” “我已命内府多加留心,我常常不在宫中,不知奴才疏于照顾。” 萧默笑道:“你这个叔叔能对梓依这么好,怎么就和自己的叔叔水火不容呢?” “为了皇位反目成仇的亲兄弟都多了去了,何况叔侄。”凌天旭淡淡道。 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小径清幽,只闻得二人的脚步声,萧默回头一看,身后的宫女内监们都不见了人影。 气氛有些诡异…… 暖意从掌心传来,萧默一愣,手已被他牵住。 萧默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萧默越是想甩脱,他攥得越是用力。 “快放了。”萧默急切道。 凌天旭索性将她拉入怀中拥住。 “你疯了,还嫌流言不够麻烦吗?松开!” “宫里向来都是是非之地,不是你说的吗,空穴来风不足为惧。” “凌天旭!你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凌天旭毫不在意,笑着温语:“知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忘了上次……” “别说了!”萧默冷言道,打断了他的话。 初来燕国,他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君主,拥有嫔妃数众,她以为他不再是只与她有说有笑的凌栩,便对一切漠不在意。 他说他从未召幸过任何嫔妃,她不信,但那偏殿里的陈设的确是新的,她确是入住偏殿的第一人,来了燕国到现在,除了听她的话关照过江芷外,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妃嫔,他知晓丽妃得罪景王是因为找萧默的茬而误毁了景王的棋时,他第一次默认了凌浩对官员的处置。 大权旁落,他无奈愤恨,却依旧对她笑语欢谈。 他的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人。 这一世,她没有家世也没有倾国的容颜,他对她不是利用,亦非重色。 她怕,怕有一日会认清,认清他还是那个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她怕被他的真心触动,深陷情愫。 他不能为她放弃燕国江山,她也不能为他放弃仇恨。 明知分离,情之一字,或忘,或伤…… “那,说另外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萧默沉了口气:“提这个做什么。” “没想到民间竟有你这样聪慧的女子。”凌天旭慨然,他路过公堂,听闻一女子能言巧辩,句句不离祁国律法,律法乃一国之重,他甚至有些嫉妒,嫉妒祁国连一个女子都深知律法,不禁上前围观。她的睿智,让他就此对一个祁国女子起了一丝钦佩之意,主动想了个法子帮她尽快脱罪。 他拥有后宫三千,游走天下阅女无数,唯她敢冷颜相对,唯她清冷孤傲,不受世俗拘泥,仿若遗世独立。 与她策马山河,共历难关,她以血入药救他于生死一瞬。 他伤了,她着急赶走丽妃,看着丽妃恼怒的样子,他莫名高兴。 这样的女子,如何不倾心。 凌天旭松开了萧默,伸手摘下她的面具,天色昏暗看不清容颜,只见月下她眼眸如星。 他曲指托起她的下巴,不由自主地俯下头去。 萧默顿时心慌意乱,在那面庞快贴近之时猛地推开了他,夺过了他手里的面具戴上快步离去,留下他一人独立寒夜。 凌天旭虽然遗憾却并不恼然,方才他听见了她心跳飞快,这么冲动,不是害羞是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急,不急。 第四十三章 隐瞒 萧默一路头也不回地挪着步子,快步赶回了紫庆殿,推开殿门。 “叔叔。” 稚嫩的声音传来,萧默抬头一看,殿中的小人影竟是梓依。 原来方才凌天旭是遣小六去接梓依了。 “你不是一直想见吗?”凌天旭走到萧默身后,轻言道。 萧默回头看见凌天旭,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脸颊骤然发烫,斜睨了他一眼。 凌天旭望着天上,故作没看见那眼神的样子,却又忍俊不禁。 “皇叔,能放烟花了吗?” 凌天旭走来将梓依抱起:“当然能,走,看烟花去。” 凌天旭对梓依似乎比对凌启还要亲密随和,望着他抱着梓依出去的背影,萧默百思不得其解。 紫庆殿前,火树银花辞旧岁,看着和小六玩得正开心的梓依,萧默莞尔含笑。 去年今夜赴宴归府,她和妹妹一同在院子里看着丫鬟们放烟火…… “姐姐……我要烟花。”奶娘怀中的曲尽愉嘟着小嘴。 她笑说:“你还小,跑摔了怎么办?等你再长一岁,姐姐陪你放烟花。” 世事无常,她食言了…… 凌天旭见身边的萧默正出神,问道:“在想什么?难道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不待他说完,萧默打断了他的话:“在想尽愉。” “祁宫里的人说她和萧妃在静思宫应该一切安好,只是她们未曾出过静思宫一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情况到底如何,不知。” “能设法接尽愉来燕国吗?”萧默问道。 萧妃膝下还有公主,就算泰宏帝再不念旧情,看在公主的份上也不会为难萧妃,萧妃毕竟姓萧,那些害曲家的人也不会对她下手,而曲尽愉是曲家唯一的后人,待在宫里可谓凶险。 凌天旭默声了一阵才说道:“探听些消息可以,但要让他们听令,除了有手谕外还需要一枚印鉴。” “什么印鉴?” “景王的玉印。” 此言一出,萧默的心情无疑跌落谷底。 这何止是难,简直是难于登天,别说凌天旭和景王水火不容,就算二人没有恩怨,景王又岂会冒着让细作暴露的危险,去救一个曲家的后人。 “叔叔陪梓依放烟花好不好。”梓依跑来望着萧默。 萧默欣然答应。 凌天旭不知萧默为何只有陪着梓依玩时才会如此开心,但让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都说除夕之夜当阖家团聚共守岁,小六退到一边,瞧着玩得正高兴的三人,倒是十分应景。 紫庆门外投来一道冷冷的目光,直盯着言笑晏晏的三人。 看了一阵后,江芷牵着凌启转身离去,又驻足,回头望了一眼萧默,目光如炬。 夜已深,外面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萧默让梓依今夜留宿在偏殿,明日一早再送她回去。 萧默坐在床边,轻拍打着棉被,梓依跟尽愉一样乖巧,哄两下就睡着了。 “梓依睡在了偏殿,你怎么办?” 萧默倒是忽略了这点,梓依虽然年幼,但她也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 “那就有劳皇上让六公公另腾个地方。”萧默起身说道。 “何必多此一举,这里不止有个偏殿。” “多谢皇上提醒。”萧默扬唇一笑,出了偏殿,轻轻带上门,然后径直往凌天旭的寝宫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寝宫。 “你住这儿,朕就不能传宫女进来伺候更衣,这可如何是好。”凌天旭故作为难的神色。 自打萧默来了紫庆殿,为了保密,原本伺候在御前的人都被凌天旭遣走,有事再传唤。 这殿里只有她一人,他心里那点主意,萧默了如指掌,还能治不了他? 萧默没有理会,专心致志地铺着床,凌天旭的龙床比偏殿的要宽敞多了,定能好眠。 萧默将另外的被褥和枕头塞到了他怀里,淡淡道:“委屈皇上了。” “你这是喧宾夺主!” 萧默挤出一丝微笑:“正如皇上所说,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本就没指望着能同床共枕,更不打算把她怎么样,毕竟来日方长,等等又何妨。 萧默宽了外衣,拆了发冠睡下,那背影算是半恢复了女儿身,凌天旭嘴角挂着笑意,明日定要比她早起! 萧默回头,透过纱幔看了一眼那榻上躺着的身影,枕上和锦衾上都残留着淡淡的龙涎香,这味道甚为熟悉,莫名安心,渐渐入眠。 梦中的祁国山河烽烟四起,燕军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她回到了隋安,却见满目疮痍,仇人不在了,祁国也不在了。 她不应该高兴吗,怎么眼泪滴落,恰似这国土支离破碎。 萧默缓缓睁开眼,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凌天旭披着件外衣,正坐在床边盯着她,面带诡异的微笑。 “你看着我干什么!”萧默坐起身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青丝滑落肩头,素颜眉清目秀,美中不足的就是中衣之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平得少了那么一丝韵味。 “穿衣,别着凉了。”凌天旭拿起床边的衣裳披在她身上,起身走了。 萧默云里雾里,中什么邪了? 小六带着一众宫女进了紫庆殿准备服侍圣驾,抬头就见萧默和凌天旭一同从寝宫出来,正整理着衣襟。 小六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可他那群宫女有的吃惊有的窃笑,甚至还有羞涩难为情的, 萧默深深沉了口气,这下,跳进御湖也洗不清了! 小六遣走了宫女,上前嬉笑:“恭喜皇上。” 凌天旭拿过小六的拂尘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喜什么,去,让刚才那些奴才管好自己的嘴。” “奴才明白。” 萧默暗自叹息,宫里还能有封得住的秘密? 初一清晨,雪停了,凌天旭一早就前往慈安宫向太后请安,萧默则送梓依回青竹轩。 自打上次见了景王,凌天旭可谓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萧默以为,景王是有些野心和狠心,还是自己的仇人,但从那日相见来看,似乎没那么可怕。 “叔叔,那里有只小猫。”梓依指着廊下说道,松开了萧默的手跑了过去。 萧默看着那小身影微微出神,梓依还小,尚能无忧无虑,等她长大了,有一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无父无母寄人篱下,还会开心吗? 听闻一丝异响,萧默抬头看去,那廊上的瓦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廊下是正在逗猫的梓依。 再闻响声,萧默惊然。 “小心!” 萧默快步冲了过去护住梓依,瓦块从高处落下,重重砸在她背上,痛楚顿时袭来。 瓦块落地粉碎,这声响惊动了一旁路过的人。 安贵妃驻足看向那处,见萧默为了救梓依被瓦块砸中,她神情痛苦,安贵妃的心下莫名畅快。 “娘娘,萧护卫好像不会武功。”身后的锦绣说道。 安贵妃恍然大悟,但凡会点武功的人,一个翻身就躲过了,岂会被瓦块生生砸中。 萧默不会武功竟当上了近卫,如此隐瞒,就算没有欺君,那也是欺瞒了太后! 第四十四章 比试 让宫女送了梓依回去,萧默回到偏殿关上门,褪下肩头的衣衫,对着铜镜看见了有些红肿的伤痕。 还好冬衣厚实又披了披风,伤得不重。 萧默取来药膏,照着镜子上药。 “萧默。”凌天旭猛地推开了门,见肌肤若雪,那一道伤痕格外刺目。 萧默一惊,飞快地拉上了后背的衣衫,恼道:“凌天旭!就算这是你的紫庆殿,你也不能说闯就闯啊。” 听闻她受伤的消息,他心急如焚,丢下太后和在场的各宫嫔妃匆匆赶回,只因担心,担心她的伤势,她身份特殊,不能招太医也不能让宫女伺候,只有他能照顾她。 “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我没事,你先出去。”萧默轻言道,她知道他着急,虽说已熟识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但男女有别,岂能不避讳。 “药给我。” “流血了,你不怕?”萧默故意吓唬道。 “我……不看,只……只上药。” 九五之尊,一听到血就支支吾吾了,萧默又好气又好笑。 “这点伤没什么,你先出去,药我自己能擦,再是女扮男装,那也是女扮啊。”萧默皱眉道。 凌天旭这才肯到外面去等候,见萧默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关切道:“好好的怎么受了伤,还疼吗?” “无碍,只是一点小伤。” 交谈之际,一个内监进来传话:“参见皇上,太后有旨,传萧护卫速至弓亭。” 萧默和凌天旭眸中都是惊色。 弓亭乃是禁卫营训练的地方,太后这个时候召她去弓亭所为何事? 凌天旭淡淡道:“你去告诉太后,萧护卫受伤了需休养,不能前去。” “回皇上,太后知道萧护卫受了伤,那点伤对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所以命萧护卫即刻前去。” 内监刻意强调了习武之人,看来太后召她前去是别有用心,可躲又如何能躲得掉。 “劳公公回禀太后,我这就去。” “萧默……”凌天旭担忧不已,他怕是他刚刚执意离去惹怒了太后。 萧默淡然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弓亭是侍卫营中一片开阔的平地,正中有一凉亭名弓亭,萧默和凌天旭到时,凉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太后、安贵妃、丽妃,还有好些只见过其人不知其名的妃嫔,看来她们是从慈安宫径直来了此处。 萧默上前请安:“臣,参见太后。” “母后召萧默来所为何事?”凌天旭问道。 不待太后开口,丽妃便急着回话:“回皇上,萧护卫是皇上亲封的御前近卫,武功定然了得,太后娘娘想让大内侍卫与萧护卫切磋切磋,也好让他们向萧护卫讨教一二。”丽妃的目光扫了扫另一边。 萧默顺势看去,那里站了一排大内侍卫,看样子都是丽妃她们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 要考验她的武功?萧默扮成侍卫最担心的莫过如此,心下起了几分忐忑。 “萧护卫,去吧。”丽妃淡淡开口, “萧默刚受了伤,不能比武。”凌天旭语气坚决。 安贵妃随后说道:“皇上,臣妾都看见了,被几片碎瓦砸了而已,那点伤想必对萧护卫这等的高手来说算不得什么。” 别说她有伤在身又瘦弱,就是身强力壮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武功?半点不会! 萧默拱手道:“太后娘娘,刀剑无眼,纵然是切磋,但要是一不留神伤人见血,惊扰了圣驾,臣与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太后是凌天旭的生母,不会不知儿子怕血的事实。 太后闻言,迟迟没有开口,似在思量这到底妥还是不妥。 丽妃淡淡道:“刀剑无眼,不妨赤手空拳。” 萧默斜睨着丽妃,如今耀武扬威,那日也不知是谁可怜兮兮地跪求景王宽宏。 “那,就照丽妃说的办吧。”太后端着茶杯,垂眼劈着沫子。 萧默急道:“太后娘娘……” 安贵妃随即扬唇道:“萧护卫如此推脱,不会是想说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吧,没有过人的功夫却混进宫当侍卫,这可是欺君之罪。” 她本就是凌天旭带回宫的,哪里来的欺君之罪,江芷的意思无非是想指她欺瞒了太后,这样太后就更加不会放过她了。 萧默从容思索对策,凌天旭却心急如焚,抬眼看见弓亭的匾额,心生一策。 “母后,刀剑无眼拳脚无情,只是切磋,何须舞刀弄剑,既然来了弓亭,让他们比试比试射箭即可。” 他曾惊叹于萧默百步穿杨的本事,料想比射箭还有些胜算。 凌天旭的脸色可谓阴沉,安贵妃这才意识到她与丽妃针对萧默,必然会让凌天旭不悦,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让萧默在太后面前露马脚,武功也好箭术也罢,与大内高手比试,萧默应是必输无疑,既然凌天旭都同意比试,她倒不妨顺着凌天旭的意思,还能挽回一点君心。 “那就依皇上所言,让萧护卫与他们切磋切磋箭术吧,萧护卫身为御前近卫,想必箭术定然了得。”安贵妃笑道。 安贵妃第一个赞同,丽妃跟着妥协,太后也就默认了。 目送凌天旭走入弓亭落座,萧默无奈,只因心下没底。 阵势摆开…… “你们谁先来?”丽妃扫了一眼那几个侍卫。 几个侍卫跃跃欲试,毕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要是赢了萧默,说不定就能到御前当差了,御前近卫只听命于圣上,还能被尊称一声大人,是个难得的肥差。 “一个一个比试未免繁琐,不妨直接由江副统与萧护卫切磋切磋。”安贵妃说道。 “臣遵命。” 萧默看了一眼那站在排头回话的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禁卫副统领,要么是天赋过人,要么就是沾了家族的光,从安贵妃的话里听出他也姓江,安贵妃点中他,想必除了是自己人外,还对他的功夫颇有信心。 萧默不禁有些佩服起江芷一箭双雕的计策来,她要是输了,安贵妃不光可以利用太后除去她这个眼中钉,还能让江家亲戚加官进爵。江芷的心机比起莽撞的丽妃来不知要高明多少。 “萧大人请。” 萧默略有所思间,那江副统已站至面前,客气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萧默转眼看了看两块箭靶,比起上次到大帐的距离近了不少,对她来说本无难度,可若两人都正中靶心,又该是谁输谁赢呢? “萧大人先?”江副统问了句。 “萧默初来乍到,还是江副统先请吧。”萧默言道,先看看此人有多大能耐。 江副统没有推迟,神色自信,接过手下递来的弓和箭,安箭张弓从容不迫,箭端瞄向箭靶正中,蓄势待发。 小六的心算是提到嗓子眼了,宫里的人都知道江副统武功了得,箭术更是厉害,他的本事比王都统都大,不过他是安贵妃的亲戚,因为贵妃不得宠,也就委屈他当了多年的副统,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如今还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换做谁都得使出浑身解数,萧默是遇上劲敌了。 萧默不知这内幕,默默地看着,心下平静。 凌天旭见她坦然应对的样子,绷紧的心弦松了些。 “嗖”的一声,那箭瞬时离弦。 直中靶心,没有丝毫偏差。 江副统转身对萧默拱手:“承让。” “江副统好箭法。”萧默笑赞。 萧默接过弓箭,顿时敛了笑容,只觉不妙,这弓……好沉! 上次借用的弓箭是射杀动物用的,轻便灵活,而这弓一看就知是战弓,她如今这身板弱不禁风又没什么力气,拿着都费劲,更别提还要拉弓射箭。 萧默双手拿着弓箭,迟疑了许久,在丽妃等人的催促下,不得不开始尝试。 萧默一手举弓颇为吃力,将箭放上,使出浑身力气都没拉开多少,寒风中累得满头大汗。 这一幕,站在近处的侍卫们和江副统看得清楚,若不是顾及圣驾在,恐怕得哄堂大笑。 第四十五章 胜负 “萧护卫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连弓都拿不起来吧。”丽妃讥诮道。 “萧默有伤在身,拿不动情有可原,小六,去换把轻点的弓来。”凌天旭没有看丽妃,神情冷峻,透着厌烦之色。 谁都知听得出凌天旭话语中的火气,丽妃便也不敢吭声了,亭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妃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默,想看她如何收场。 小六领了命,前去寻弓。 萧默尝试了多次,屡屡拿起又屡屡放下,手臂越发酸软,只怨早知自己贫弱,却一直没有顾着好生调养调养,如今追悔莫及。 近半个时辰,那箭还在萧默手上,胜负似乎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萧护卫要是实在有难处,不如就点到为止吧。”江副统笑说。 萧默看了他一眼,他那笑容里满含讥诮之意。 她若就此放弃,势必会被江芷她们安上欺君的罪名,无论凌天旭怎么解释,她不会武功却当了侍卫,在太后看来就是别有用心,下场可想而知。 “依哀家看,也不必大费周章换什么弓箭了,萧默资质平庸,如何配当皇儿的近卫,哀家也不打算责罚于他,就让他留在这侍卫营中好生磨练磨练。”太后淡淡道。 “母后,这万万不可。”凌天旭知道太后意在将他和萧默分开,明面上不算责罚,但萧默留在侍卫营凶多吉少,就算她们不会对萧默私下用刑,萧默又怎能和侍卫住在一起。 太后看着凌天旭追问:“为何不可?” “因为萧默……”凌天旭语塞,并非无言以对,实在是有话不能言。 “你说他曾救了皇儿你,哀家信,所以哀家并非要将他逐出宫去,只是御前近卫一职不可给如此平庸的人。” “母后……” 见二人争执不下,江芷忙劝道:“皇上莫急,弓取来了,且看萧护卫能否胜过江副统吧。”凭空商议只会于萧默有利,等他真的输了,还有何颜面待在君侧,那时萧默倒台才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六捧着一把弓走到萧默身边,面带笑意:“萧大人试试这个。” 萧默接过他手里的弓,眸中闪现惊色,此弓铸造得精致,看似银铸,却比银弓要轻巧多了,上面镶嵌着数颗宝石,光华璀璨,有几分像西域的宝贝。 “这弓是……” 小六小声说道:“萧大人尽管放心,此弓在手,输不了。”说完便回去向凌天旭复命了。 这弓精致而轻巧,萧默料想应该是凌天旭特意为她找来的。 先前已耽误了不少时辰,弓在手,箭上弦,瞬时直指箭靶,片刻,勾弦的手指一松,羽箭直射而去,正中靶心。 “这二人都正中靶心,胜负可如何决断。”丽妃为难道。 “既然没有输,萧默当继续留在朕身边。”凌天旭说道。 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样子是打成了平手,御前近卫和副都统打成平手,这怎么都说不过去,皇上未免太过偏袒,他这样的资质,还是留在侍卫营妥当。” 丽妃奉承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 萧默看着两个箭靶,两难境地莫过如此,若太后定要分出个胜负,不用想也知会是谁胜。 “中是都中了,可大家都瞧见了,萧护卫比起江副统,似要逊色不少。”安贵妃沉着眸子说道,要是不分出个高下,江副统升不了官职,一箭双雕计,岂不只剩下一雕了。 丽妃接话笑说:“安姐姐的话在理,不如就由太后做主,定个高下吧。” “依哀家看,这萧默受了点小伤就拿不起弓了,难成大器,江副统年轻有为,武功也不错,留在皇上身边,哀家放心。”太后淡淡道,又侧眼吩咐,“去,叫他二人过来。” 听闻传召,萧默与江副统转身一并朝着箭亭走去。 萧默紧握着手里的弓,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置,抬头看了一眼凌天旭,他眼眸中满是忧虑,而他身后的安贵妃一脸从容,丽妃隐隐含笑,可知太后已有所决断。 “参见太后,参见皇上。”二人齐拱手。 安贵妃本安心饮了口茶,一抬眼便瞧见了萧默手上的弓,颦眉愣道:“这弓……” 小六赶紧回话:“是西域漠丹族进献给景王的宝弓。” “这是景王的弓……”在场的人大都惊道。 萧默听见了嫔妃们的窃窃私语,看了一眼手上的弓,她猜到了此弓非比寻常,却没猜中这会是景王的,小六怎么会取来景王的弓? 谁都知道景王的东西若无景王应允,无人敢擅动,这弓能到萧默手里,多半是景王给的,这下,谁胜谁负可就不一样了。 “原来是……是王爷的弓,萧大人箭法卓绝,末将……末将甘拜下风。” 还不等太后发话,江副统就先认起输来了,萧默云里雾里,刚刚不是还趾高气扬的吗? 凌天旭虽然不怎么高兴,但心里的大石算是落地了,伺机问太后道:“依母后看,这场比试算谁胜?” “景王的弓……”太后轻叨着,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萧默竟突然有了景王撑腰。 “太后娘娘,江副统技不如人已经甘拜下风了,比试就到这儿吧。”江芷忙道,二人都正中靶心,若萧默输了,岂不代表景王的宝弓还不如一把普通的弓,若争了这口气,江家恐会大祸临头,此事牵扯上了景王,就是平局也不成。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萧默忽然看见远处墙边一角衣袂飘然,俄而不见,人已经离去。 萧默忆起,那披风……除夕之夜见过,是景王。 景王这是在帮她?萧默不明缘由,她是凌天旭身边的人,照理说景王就算不补刀,也该冷眼旁观幸灾乐祸,怎么反倒出手相助帮她解围。 最终,太后不得不妥协,玉口一开萧默得胜,之后带着各宫嫔妃忿忿离去。 萧默看着小六笑了笑:“六公公本事不小,还能找来景王的弓。” 小六挠挠头,细声说道:“不是奴才求来的,是景王给的。” 小六本是立了一功,非但不敢邀功还说得这么小声,似在害怕着什么。 萧默看了一眼身边的凌天旭,见他绷着个脸没有悦色,豁然明了。 她是赢了,可这个人情是景王给的,凌天旭还能高兴?小六担心主子会动怒不无道理。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待在宫里了。” 凌天旭惑然看着她:“为什么?” “这群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难为你了。”萧默淡淡道,说完,转身离去,心下只觉好笑,见惯了嫔妃联手对付宠妃的,却没见过身居高位的妃子联手,只为对付一个侍卫的。 看着那走得安然的背影,凌天旭目中带火,口口声声这群女人,你不是女人吗! 她们如何他可以漠不在意,可以谁都不理。 而你,会让人为你担忧为你动怒,为你心急如焚…… 第四十六章 死谏 自从江理投向凌天旭,接连有大臣随之倾向帝派,其中还有因景王而贬谪的吏部员外郎。 凌天旭变得耳聪目明起来,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凌天旭和文王便会在第一时间得知。 年节刚过不久,兵部的人就传来了消息,燕军已攻入祁国境内百里,祁军节节败退,过不了多久就该濒临浔州府下。 萧默拿起枕边的《祁洲图志》,翻至祁国疆域图看着,战火似在那纸上燃烧,再这样打下去,燕军攻入浔州府,战事将一发不可收拾,凌天旭收回君权的速度远比不上大军攻打祁国的速度。 皇极殿,百官跪礼:“吾皇万岁。” 话音落时,景王才从殿外徐步走入,拱手行礼:“臣,参见皇上。” “免礼。”凌天旭沉着脸色说道。 待景王站至殿侧,文王急着上前禀道:“启奏皇上,大军征战数月,百姓怨声载道,此次进攻祁国实在得不偿失啊。” “怨声载道?何来的怨声,你听见了?”景王淡然开口。 文王瞪着景王道:“征战乃劳民伤财之举,我大燕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基业,与祁国交战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不待文王说完,景王随即言道:“如今的基业,说得好,在这皇极殿议上半日朝政燕国的基业就有了?燕国的江山都是皇上勤政爱民和文臣空谈治国拿下的?文王追随先帝多年,不知浔州府是怎么丢的?” “浔州府那是……” “那本是我燕国之地,只容祁国抢去,不容燕国夺回,将河山拱手相让,这就是王兄的治国辅君之道?”景王话音渐重,言辞灼灼逼问文王,目光却连看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浔州府不过是一个边陲之地,大可不必为了那小小的一块地兴师动众,十万大军压境只为夺一个浔州府,如今与祁国交恶,诸国虎视眈眈,于大燕不利啊。” “谁说十万大军只为攻取一个浔州府。”景王淡淡道。 此言一出,文王气急:“那你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祁国什么时候能抵挡我燕国王师,这仗什么时候才算完。”景王也不文王争执,语气平和地说道。 “如今祁国溃不成军,你岂不是要……”文王愤然指着景王。 “那就攻入隋安为止!” 此言,景王说得慢而沉稳,似已深谋远虑。 正如萧默所料,无论威逼还是商榷,让景王撤兵绝无可能,场面陷入僵局。 凌天旭一言不发,若暂且抛却恩怨,只听其言论,那景王说得有几分在理,他本是应文王所求,上朝逼景王撤兵的,如今他竟无任何理由能够反驳凌浩。 “你……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撤兵。”文王怒不可遏,气得颤颤指着凌浩。 景王没有理会文王,走入殿中拱手:“臣,告退。” “凌浩,你这是要毁了我大燕的根基啊!”文王痛心疾首地吼道。 景王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 “燕国岂容你扰乱朝纲!” 那背影依旧漠然,对此置若罔闻…… 文王转而恳求凌天旭:“皇上,你倒是说句话啊。” 凌天旭看了一眼殿旁的萧默,二人深知如此场合多说无益,再争辩下去只会助长景王的气焰,其实这场战争于燕国来说利大于弊,就连厌战的凌天旭都迟疑了,他唯一担心的只是这仗会引发天下大乱。 萧默向他摇摇头,她虽然心急,亦是没有法子能说动景王,燕国国强民富,祁国又不堪一击,这仗打个几年对燕国来说损不了多少国力,是个不会赔本的买卖,可见景王掌权已久,还是有些治国平天下的能耐的。 眼见凌浩抬步就要出皇极殿了,文王气急攻心竟一头撞向了殿中的梁柱。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文武百官:“王爷!” 凌天旭快步去到殿中查看文王的伤势,文王头破血流的样子触目惊心。 景王听见动静,驻足,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文王,本就冷漠的面容又覆了层霜色。 “请太医。” 景王对殿门前的侍卫淡淡吩咐了句,移步离去。 凌天旭扶起文王,那血看得他心惊胆战。 萧默察觉到了凌天旭的异样,知道是见了血的缘故,忙传了内监进来将晕厥的文王扶去后殿歇息,遣散了众臣。 他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萧默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你没事吧?” 凌天旭摇了摇头,眉头深锁:“文王怎么会……” “他就是以死相谏又有何用。”萧默叹道,早知文王死脑筋,却没曾想他竟如此迂腐,糊涂到这般地步。 凌天旭似对刚才那般场景还心有余悸,直冒冷汗,脸色也有些发白,转眼看见那柱子上残留的血迹,紧闭上了眼。 他怕血,萧默知道,却不曾想会如此恐惧。 等宫人将大殿清理干净,他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如常。 “你……为何会怕血?”萧默颦眉。 “因为……”凌天旭顿住了。 凌天旭提起此事,神色阴郁,似不堪回忆,萧默便也不再追问下去了,趁他去探望文王之际,悄悄向小六打探。 原来凌天旭年少时曾目睹了自己的弟弟三皇子意外身亡,还有平王得急症七窍流血而亡时,他也正好看见了。 三皇子的死是个意外,那时几个皇子世子在城楼下玩耍,三皇子上了城楼竟意外摔了下去,正好摔在了凌天旭身旁,鲜血淌了一地,年少的他看见这一幕,心里多少积了些阴影。 令萧默震惊的是平王的急症是七窍流血而亡,这不像是急症,倒像是……中毒所致。 萧默追问后得知,平王在急症发作前曾去过景王府,平王的突然离世,难道,和景王有关? 萧默隐约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料想要查清真相应当不难。 再见文王时,他已经醒了,太医已将他头上的伤包扎妥当。 “王叔何故如此?”凌天旭言道。 “皇上,臣有愧先帝,有愧于列祖列宗啊。” “王叔言重了,此事朕会再想办法,王叔好生休养。” “凌浩冥顽不宁,臣心急啊……” 文王老泪纵横,萧默心下无奈,她虽依旧仇视景王,可这冥顽不宁用在文王身上显然更合适。 萧默转眼看见太医正在收拾药箱,若要查平王的事,太医院应当有脉案可寻,她虽不懂医理,但若是中毒的症状,她尚可分辨,一看便知平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四十七章 线索 吃一堑长一智,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是万不能再忽视下去了,以后的路还长着,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的怎么报仇雪恨。 有人说曲尽欢娉婷温柔,有人说她清冷端庄,却从没有人将柔弱这个词加在她身上. 那些弱柳扶风之类的话都是用来形容文臣千金的,她出身将门,虽说自幼养尊处优,但跟着哥哥晨练从不曾荒废。 谁说女子就该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温柔贤淑只是表象,她偏要习得箭术这一技之长,更要有一副好身骨,这一世也不例外,康泰和性命一样重要,岂能让苏胜雪活得比她长! 拂晓和黄昏,萧默将自己关进偏殿,在梁上挂了条绳索,一手抓着绳索将自己悬于空中,这练臂力的法子还是父亲传授的。 曾经她也是这般在曲府花园的树上和哥哥一同苦练…… 同挂在树上的曲尽义虚目盯着她:“你说你,好好的女儿家非要跟你哥哥我凑热闹,你练这些有什么用,能上战场吗?你怎么不向苏胜雪学学。” 她紧攥着挽在手腕上的绳子,撇过头:“少拿我跟苏胜雪比,是,她舞跳得好琴弹得妙,静如娇花照水,行似弱柳扶风,可那关我何事?” “你是要当太子妃当皇后的人,有哪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成天拉弓射箭的。” “怎么这么说欢儿呢,琴棋书画你妹妹哪样不会,多学些又不是坏事。”萧氏走来望着女儿和蔼一笑,“欢儿,小心点。” 曾经还能练上半个时辰,如今断断续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是大汗淋漓。 凌天旭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见了那挂在空着的身影,忙推门制止:“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下来。” 萧默回头望了凌天旭一眼:“上次险些失了皇上的颜面,现在练练还来得及。” “这危险,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快下来,要是摔了怎么办?”凌天旭担忧道。 萧默松了绳子,稳稳站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尘,淡淡道:“摔了,摔了自然是爬起来。” “练这些有何用,力气小无妨,还是补身子要紧。”凌天旭轻皱着眉头说道。 萧默瞥了他一眼:“你也觉得我虚弱?” “不是觉得,是你本就柔弱女子,好好的非要当什么侍卫,反让自己陷入险境,你可知差点就……” “差点就没命了?”萧默还不知那日太后本打算将她作何处置。 “差点就让你留在侍卫营了。” 萧默轻笑了声:“我还以为太后要对我这个假侍卫严惩不贷呢,原来只是发落去侍卫营这么简单。” “这还不算严惩?你可知……” “太后真要处置,你打算怎么办?”萧默有些好奇。 燕国的大权虽然在景王手里,但凌天旭仍是燕国的皇帝,在太后和嫔妃面前还是他说了算,皇帝想救人,易如反掌,就看他能否奈何自己的母亲了。 “让你恢复女儿身,然后……” “不用说了,你这法子只会让我死得更快。”萧默勾了勾唇角,若她的身份公开,阖宫知晓和凌天旭同吃同住在紫庆殿的竟然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祁国女子,断袖是洗清了,随之而来的是众妃的嫉妒,太后的憎恶,还有数不清的危机。 后宫的男人要比后宫的女人更容易保全自己,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当侍卫的原因,其实最安全的应该是内监,不过萧默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毕竟萧大人肯定比萧公公要中听得多。 萧默先出了偏殿,见外面的膳桌上摆了不少汤盅玉碗。 “这些是……” “都是给你补身子的。”凌天旭走到她身边说道。 “都是?”萧默惊然,大致数了数,少说得有十种。 萧默走近,乳鸽、燕窝、鹿茸应有尽有…… “是你让御膳房准备的?”萧默问道。 凌天旭坐下淡淡道:“御膳房哪有她们用心。” 萧默诧异万分地看着凌天旭:“你让你的嫔妃们炖补品给我补身子?” “有何不妥?” 那还能没下毒?萧默不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玉玦。 凌天旭知晓她的担忧,说道:“放心,我让小六传令御膳房进补,她们的耳目探听到以为是我抱恙,只会悉心准备,不会下毒。” “那她们的玲珑心思岂不是白费了?”萧默笑了笑。 “你喜欢谁的,朕就赏谁,如此也不算白费。” 萧默坐下,看着桌上的补品说道:“六公公,哪个是丽妃送来的?” 小六赶紧将那汤盅捧到了萧默面前:“山参鹿茸,好东西呀。” 萧默瞥了一眼,即道:“撤走。”又问,“那安贵妃的呢?” “这个,灵芝乳鸽汤。” “拿走。” 这分明是不给丽妃和江芷领赏的机会,凌天旭忍俊不禁:“你这是公报私仇?” 萧默挑眉:“不准?” “依你,快趁热。” 角落里的翠中透白的玉碗吸引了萧默的目光。 “那是什么?” 小六一见那碗里的东西,顿时惶然,跪在地上急道:“奴才该死,奴才一时大意,没想宫女到把杏仁露也呈上来了。” “杏仁露?”萧默欣然,从前奶娘磨的杏仁露就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抬眼却见凌天旭脸色铁青,小六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萧默不明真相:“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你要是喜欢,算他功过相抵,起来吧。”凌天旭淡淡道。 “谢皇上。” 萧默云里雾里地舀着杏仁露,凌天旭仍是一脸阴云,这东西好像让他极为厌烦。 “谁送来的?” “回皇上,是曦贵人。” “赏。” 就连这个赏字他说得也十分冰冷,似极不情愿。 “明日我想去趟太医院。”萧默缓缓开口。 “为何去太医院?” 萧默想了想说道:“拿些用得上的药材。” 宫里的脉案保管极严,她只是想去碰碰运气,而且此事还不能告诉凌天旭,若让他知晓自己在暗查景王,怕是会下禁足令。 凌天旭虽没有亲自跟去,但吩咐小六要寸步不离,尤其交代见到景王要避而远之。 路上见小六还是一副惊惶未定的样子,萧默问道:“那碗杏仁露有什么玄机吗?” “萧大人喝的那碗没有。” 萧默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萧大人有所不知,安贵妃娘娘三年前就是凭借一碗杏仁露当了贵妃娘娘。” 萧默更为不解:“她不是因为生育了凌启才……”转念想了想,豁然明了,这种手段后宫倒是常见。 给皇上下药,若是宠妃倒也没什么,可换做江芷给凌天旭下药,江芷这无疑是拿了一生的荣宠去赌,难怪她和凌启会那么不受待见,输了圣眷得了皇子,值不值,这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萧默忽然想起一事,江芷生凌启在三年前,这么说曦贵人谋害皇子也在那时候,还有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平王,这里面是否有着什么关联? 去到太医院时,萧默让小六随太医去挑补药,她则在太医院里四处走走看看,不知何处才是存放脉案的地方。 “萧大人。” 忽然有人向她见礼,萧默认出了这是那日给文王治伤的王御医。 “王大人。”萧默拱手。 “萧大人来太医院可是有何要事?” “在下是御前的人,挂心皇上龙体是否康泰,在下略懂医术,想看看皇上的脉案,今后也好尽心侍奉皇上。” 王御医为难道:“萧大人的忠心臣敬佩,可皇上的脉案就连臣也看不了,只有院判以上的大人们可见,而且萧大人并非太医院的人,别说皇上的脉案,就是娘娘和王爷们的,萧大人也无从得见啊。” 见不到也在意料之中,如今还有另一条线索可寻,萧默思量着,来了太医院,不如顺路去趟青竹轩。 第四十八章 试探 茶香四溢,青竹轩还是那般幽静。 “皇上昨日才送了不少赏赐,萧大人今日又送了这些东西来,本嫔和梓依都不知该如何感谢萧大人了。”曦贵人一边斟茶一边笑说。 “可怜郡主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曦贵人带着郡主住在这青竹轩多有不便,我与郡主投缘,不忍看郡主受苦,多加照顾是应该的。” “只知萧大人是祁国人,不知萧大人的家在祁国何处?” 萧默回道:“浔州府水云县。” 曦贵人黯然地笑了笑:“那应该隋安很远了。” “曦贵人是隋安人?”萧默惊道。 “我与姐姐都是从隋安来的,这辈子,故里怕是回不去了。”曦贵人叹息。 曦贵人所言的姐姐就是平王妃,她们姐妹二人从隋安来到燕国函都,一个做了王妃一个做了嫔妃,此事看来虽不可思议,但这一切都牵扯上了一个人,祁人入燕宫为妃变得轻而易举,只因曦贵人是景王送进宫的。 萧默转眼看向与小六玩耍的梓依,叹道:“听闻平王素来身体康健,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或许……或许是早有隐疾,未曾发现罢了。”曦贵人却支支吾吾起来。 萧默见她眼神飘忽,似在隐瞒什么,萧默心下断定曦贵人一定知晓实情,她是景王的人,会对平王之死都如此遮掩,看来真相果然与景王有关。 “平王重病时可曾有御医诊治过?到底是何急症,竟会如此突然。” 曦贵人忽然抬头看向萧默,那目光中似起了一丝戒备。 “是……是皇上让萧大人来问的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 如此相问出乎意料,难道连凌天旭都不知道文王到底得了什么病?或者只知是急症,连御医的说辞都不知? 能以急症为由将一个皇子真正的死因瞒得滴水不漏,这通天的本事,在燕国,除了凌浩还有谁有。 “萧大人,皇上怎么突然想起了平王?” 曦贵人现在竟比萧默还着急追问,萧默隐隐觉得,曦贵人这是在怕凌天旭追查真相。 “并非是皇上的意思,是我见梓依孤苦,心下有些疑惑罢了。”萧默轻言道。 曦贵人紧张的神色这才松了些,沉眼道:“其实梓依如今能无忧无虑已经很好了,纠缠于过去对她而言,并非是一件益事。” 究竟是无益于梓依还是无益于景王,萧默心下自是清楚,她只能断定此事与景王有关,但毒杀平王的是否真的是景王,还需查个水落石出。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不知为何,萧默依稀觉得如今见到的景王,不像从前听闻的那样是个奸诈自大、阴险十足的人。 可若查出真是凌浩所为,也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曦贵人瞒得紧,萧默无从得知其他的线索,知道真相的人或许不多,但知道是哪个御医给平王诊脉的一定不止曦贵人。 “六公公,皇上怎么会看见平王突发急症那一幕呢?”萧默问道。 “皇上得知平王病重的消息就赶过去了,可去的时候平王已经……” “那除了皇上,还有别的人看见吗?” “丽妃娘娘也在,太后本是让丽妃娘娘去拦皇上不让皇上看见那一幕,可没拦住。” 丽妃,萧默心下掂量着想从丽妃那儿打听到什么更无可能,到不妨旁敲侧击下凌天旭。 晚霞醉了皇城,久没了飞雪,眼看着就快到春天了。 青竹轩旁的山丘人迹罕至,正好松松筋骨,萧默绕着山丘跑了一圈又一圈。 小六记着凌天旭的交代,要寸步不离跟着,于是蹲在一旁看着,不敢相信这会是主子那日在小县城救的弱女子,从没见过那个女子有这股子拼劲。 待天色暗了下来,萧默和小六才回到紫庆殿。 方才出了一身汗,萧默正想让小六去准备热水沐浴。 “已经备好了,去吧。”凌天旭说道,看了一眼寝宫的方向。 “那是为皇上备的,我岂能用皇上的御池。” 凌天旭扬唇:“占朕龙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君臣有别。” “噗嗤”的一声笑,那偷着乐的不是小六是谁。 萧默忙道:“那是你……” “好了,快去吧。”凌天旭轻言道。 萧默瞥了他一眼,冷言道:“带上你的人,去外面等!” “领命。”凌天旭无奈道,转身往殿外走去。 小六跟在后面,偷笑个不停,对萧默佩服得一愣一愣的,燕国上下,能让皇上心甘情愿被呼来唤去的,除了萧默,没别人了。 烟雾袅袅,香气氤氲,这水中不知加了什么香露,从未闻过。 褪下衣裳走入水池中坐下,暖意漫上,香味萦绕让人心旷神怡。 萧默漫不经心地抬手浇着水,掀起涟漪,凝望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 “你就不想替旭儿问点什么?” “本是我燕国之地,只容祁国抢去,不容燕国夺回,将河山拱手相让,这就是王兄的治国辅君之道?” “那就攻入隋安为止!” 话音犹在耳畔,他是那个狼子野心的人吗? 萧默不禁觉得可笑,且不说凌浩也许是诬陷父亲的主谋,如今他攻打祁国意在攻入隋安,他是祁国的敌人,她不应该恨他吗?可不过见了几次,心下竟莫名为他开罪起来。 裹好了该裹的地方,萧默穿着中衣站在铜镜前,如今的自己比起上一世矮不了多少,可看着的确瘦弱了许多。 萧默绾发之际,周围的烛火忽然熄灭,殿中霎时变得一片漆黑。 萧默有些惶然地转过身,四周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了腰,萧默顿时愣住……惊惶…… “皇上,臣妾为皇上准备的这香,皇上可喜欢?” 这声音……是丽妃! 萧默愕然,丽妃这是……这是把她当成了凌天旭? 她没带面具,幸好烛火灭了,这个时候万不能让丽妃看见她的脸上没伤,不然免不了又是蓄意欺瞒太后之罪。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和萧护卫过不去,臣妾是一时糊涂。” 丽妃轻靠在她背上,手仍温柔的环在她腰间。 被一个女人这么抱着却无可奈何,萧默又急又窝火。 这个女人是不是蠢! 进宫这些年,竟连抱着的是凌天旭还是别人都分不出。 凌天旭在附近走了走,回到紫庆殿时,见门外多了不少宫女内监,而小六被几个内监押解在门前,嘴里还堵上了东西。 “六公公你就别挣扎了,等娘娘服侍完皇上,自会念你的好,赏赐少不了你的。”妙娥笑道。 妙娥看了看殿中,主子进去这么久了没被赶出来,说明皇上多半已经接纳主子了,忍不住窃笑,谁知转身瞧见了脸色铁青的凌天旭,吓得魂飞魄散:“皇……皇上。” 妙娥赶紧让人放了小六,一众奴才仓皇跪下。 “皇上,丽妃娘娘进去了。”小六急道。 凌天旭闻言怔然:“糟了!”顾不上多言,快步进了紫庆殿。 第四十九章 追踪 “萧默。” 凌天旭忽然冲了进来。 听见凌天旭的声音,萧默松了口气,而丽妃却愕然愣住了。 小六点了灯,殿中渐渐亮了起来,烛火照着丽妃近乎惨白的面色。 萧默挣脱了丽妃,快步抓起一旁的面具戴上。 “怎么……怎么是你……”丽妃望着萧默,吓得怔怔。 她已经宽了衣,只穿了件连亵衣都若隐若现的薄纱裙,还当着凌天旭的面抱着一个侍卫,这是何等大过,丽妃缓缓跪下,含了泪:“皇上,不关臣妾的事啊,是……是他对臣妾无礼。” “你竟敢擅闯朕的寝宫,谁给你的胆子!”凌天旭怒然斥道。 丽妃跪在地上哭诉:“皇上,臣妾是来求见皇上的,是萧默……是萧默对臣妾图谋不轨……都是他色胆包天……” “无理取闹!”萧默冷道,斜睨了丽妃一眼,收拾起衣物匆匆离去。 回到偏殿,萧默在那些衣物里发现了丽妃的手绢,应该是丽妃宽衣时留下的,刚才收拾得仓促一起带出来了。 丽妃的诡计成了一场闹剧,此时的丽妃怕是心急如焚了,此事要是传出去,难免会传成私通之罪,她的命也许能保住,妃位就悬了。 其实见了那场面的就凌天旭、丽妃、萧默和小六四人,就算丽妃不急,凌天旭也断不会让此事外传,毕竟此事不利于丽妃,更不利于萧默。 萧默看着那一方手绢,莫名厌恶,本想扔了,可转念一想,现在这手绢已不是普通的手绢了,而是——丽妃的把柄。 她正愁无处打听平王离世时的细节,而丽妃正好目睹了经过,有手绢在手,还愁丽妃不说? 这威胁的招数虽是阴险了点,但对丽妃那样的人,萧默以为这并不算过分。 正如萧默所料,那夜的事悄无声息过去了,几日来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宫里的人只知丽妃擅闯紫庆殿被凌天旭赶了出来,另外罚了半年的俸以示惩戒。 早知丽妃每日必去慈安宫向太后请安,然后陪太后用午膳,萧默趁凌天旭与江理议事时,独自出了紫庆殿,在去慈安宫的路上静候来人。 萧默仔细看着那方手绢,上面的海棠绣得精致,都说心灵才手巧,怎么瞧也不像出自丽妃之手。 “娘娘别灰心,罚了俸而已,皇上气消了就好了。” “皇上的气还能消吗?” 像是丽妃在唉声叹气,萧默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真逢上了迎面而来的丽妃一行人。 丽妃看见萧默就是一惊,停下了脚步,愣愣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萧默行礼:“参见娘娘。” “本宫要去向太后请安,还不退下。”丽妃说着,加快了步子走过。 萧默扬唇:“娘娘忘了件东西在微臣这儿,不想要了?” 丽妃愕然,转身问道:“什……什么东西。” 从前耀武扬威,如今却连说个话都没了底气,萧默心下忍俊不禁。 萧默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宫女们,丽妃会意,侧眼吩咐道:“你们留在这儿。” 萧默与之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方才抽出袖中的手帕在丽妃眼前晃了晃,道:“这可是娘娘的贴身之物?” “还给本宫!” 丽妃伸手欲夺,萧默飞快收回手,将手绢紧攥在手里看着,淡淡道:“那晚是我图谋不轨还是娘娘心怀鬼胎,娘娘心里清楚就好。” “你……你想怎么样?” “娘娘把过错推给了微臣,微臣没有反驳,也没有将这证物公之于众,娘娘如今全身而退了,可这人情是要还的。” 见萧默是想以威胁做交易,丽妃故作镇定:“你想要什么?” 萧默也不愿和她多说,直问道:“平王离世当日,给平王诊脉的太医是谁?” 丽妃吃惊地望着萧默:“你就想知道这个?” 其实萧默拿手绢当把柄也就糊弄糊弄丽妃罢了,那天的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处境要比丽妃危险得多,况且一条手绢并非什么有力的证据。 如今丽妃是心急想不到对策,等丽妃静下来想想就知道该如何脱这干系,事情闹大了,到时只需说这手绢一早就丢了,碰巧被萧默捡到,如此便可推得一干二净。 所以拿手绢换线索,也算值了。 萧默淡淡道:“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娘娘再耽搁下去,保不齐会被谁看见。” “是刘御医。” “人在太医院?” “他已被太后调去了御药房。” “那日的事微臣为娘娘保密,而今天的事,也望娘娘守口如瓶,不然就算没有证据,单凭这宫里的闲言碎语,也能淹死人。”萧默正色道,将手帕丢给了丽妃,转身离去。 御药房设在内廷,当值的御医都是从太医院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太后将他调去了御药房,看来刘御医的医术当是高明。 如今得了刘御医这条线索,也算有了进展。 御药房里外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影,近午时分,正是用膳的时候,人少也不足为奇。 萧默一路走进去,直到走入院子里才见到了一个晒药的内监。 萧默上前问道:“这位公公,刘御医可在?” 内监没有回头,反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那边。” “多谢。” 萧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条窄路,前面有一道又矮又窄的小门,里面像是御药房的杂院,有些破乱。 萧默进了院子,这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 萧默四处看了看,只有左侧一间小屋的门开着,门前的炭炉上还煎着药。 “刘御医?”萧默喊道。 四周沉寂,无人应答…… 药味夹杂着糊味,那药似有煎些糊了,萧默往小屋走去,糊味越来越浓。 走至门前一看,药罐里的水已经快熬干了,生着烟,有些呛人。 萧默忙把药罐拿开放到一边,转眼看向屋内,顿时眉头紧蹙,面露惊色…… 门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萧默快步进去查看,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气息奄奄。 面色发青,不像生病,像是……中了毒。 身上裸露处无咬痕,不是毒虫蛇蚁咬伤所致,那便是服了毒物。 萧默站起身看了看周围,桌上放着两个馒头,其中一个剩了一半,萧默拿起馒头掰开,将手腕上的玉玦夹在馒头里,俄而取出。 玉玦没有异样,馒头无毒。 旁边的茶碗还盛着未喝完的茶,再用玉玦一试,裂纹果然出现了。 这茶被人下了毒! 第五十章 中计 萧默环顾屋中,目光落到了墙角的木箱上,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 萧默打开箱子找了找,果然是医箱,在里面找到了不少针灸所用的银针。 拿起一根银针没入毒茶中,银针一端发黑。 这毒放入茶中无色无味,再看那中毒之人的面色,加上发黑的银针,萧默断定茶里的毒是砒霜。 茶没喝完,此人中毒不深,暂且是保住了命,可中毒是砒霜所致,再耽搁会儿他还是会没命。 毒从口入,当务之急是要催吐。 萧默取出几根银针,用火烤后,在他人中水勾穴快速进针,又在其手腕的内关穴上用力扎入,轻微捻转。 那人的手指动了动,有了反应,萧默继续捻转这内关穴上的银针,时而弹颤。 经脉穴位记得不多,只强记了些有益于解毒还有可用来恢复神智和催吐的穴位,比如这内关穴,轻扎可止呕,重扎则催吐。 那人张嘴作呕,萧默将他翻过身侧卧着,他吐了些饮下的毒茶。 吐是吐出来了,可是体内的余毒未清,仍会有性命之忧。 萧默记得风扬的手札上记载过,寻常的食物也能清毒,比如将馒头用火烤后碾碎服下,能吸附体内残留的余毒。 桌上有馒头,门外有炭火,萧默轻叹,也算是这人命大。 把馒头放在火上烤着,萧默抬头看了看,这屋舍简陋,那碗下了毒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此人却独自在这破屋里吃着馒头,喝着粗茶,可见地上躺着的老头并非什么大人物。 谁会有人对一个蝼蚁一样的人下毒? 萧默走到桌前,验了验水壶里的茶,也是毒茶,下毒的人是直接将砒霜放入了水壶里。 老头再喝上几口就得一命呜呼了,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她是来找刘御医的,没曾想竟阴差阳错在御药房救了人。 萧默忽然想起了一事,转眼看向方才打开的医箱, 那箱子,是御医看诊之物。 刚才她向院子里的内监打听,是那内监指引她来了这里。 萧默惊然,看着地上躺着的老头,难道这个人就是刘御医? 她来找刘御医,御药房四处空无一人,那内监指着她来到这院子,正好撞见了中毒不省人事的刘御医。 这是巧合,还是……圈套? 刘御医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如常,萧默皱眉想了想,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将碗里和水壶里的茶倒了个干净,又去院子里打了井水装满水壶,放在桌上,物归原处。 回来时刘御医已有了些意识,颤颤伸手指着门前的萧默:“你……你是……” 萧默没有说话,把烤焦的馒头碾碎了放碗里,递给他:“把这吃了,能保命。”扶他靠着墙坐起,问,“你是刘御医?” 老头吃着馒头渣,点了下头。 “你知道茶里有毒?”萧默问道,刚才烤馒头时,看见之前那药罐里熬着的药草多是用来解毒的,想来是他意识到自己中了毒,于是忙着煎药,可药还没好,毒性就发作了,倒在了门前。 刘御医叹道:“老夫看了半生的病,怎会不知。” “谁给你下的毒?” 刘御医低下头,又叹道:“别问了,你救了老夫,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是景王?”萧默追问。 她猜,这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刘御医没有作答,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忽然惊恐万状,顿时扔了手里的碗,闭眼倒在了墙边。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萧默云里雾里,推了推他:“刘御医?” “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了太后冷冷的声音。 萧默转身一看,太后带着众多的宫女内监……甚至还有侍卫前来。 兴师动众,果然是个圈套! 萧默回头看了一眼刘御医,想他多半是在装晕避祸,刘御医要是不晕,有人就会猜测他对她说了什么,更不会留他一命。 “参见太后。”萧默坦然拱手。 太后并没有理会萧默,侧眼吩咐身边的女官:“过去看看那地上的尸首可是刘御医?” 那女官赶紧进屋看了一眼,出来禀道:“回太后娘娘,正是。” “来人,把萧默抓起来!”太后一声令下。 “是。” 几名侍卫领命,朝萧默气势汹汹而来。 “慢着!”萧默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哀家听御药房的人告发说你毒杀了刘御医,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毒杀御医?”萧默冷笑了声,“敢问太后娘娘,臣何时给刘御医下了毒?” 女官质问道:“这里里外外只有你一人,不是你下的毒,还能有谁?” 萧默笑了笑:“是,刘御医要是真的死了,臣脱不了干系,可刘御医好好的,臣又何罪之有?” 太后皱眉,虚目盯着萧默:“你是说刘御医还活着?” “太后娘娘进去一看便知。”萧默说道。 太后扫了一眼萧默,目光狐疑,移步进了屋。 “他死了吗?”太后问道。 女官伸手探了探鼻息,道:“回太后,没死,像是晕过去了。” “刘御医是中了毒才晕过去的。”一个内监接话道。 萧默看着那人,不正是之前在院子里假装晒药,实则是在等着给她指路的内监吗? “你看见我下毒了?”萧默问内监道。 “回太后,奴才看见了。” 萧默又问:“毒下在何处?” “就下在那水壶里。”内监指着桌上的水壶。 “这么肯定?” “回太后,奴才亲眼所见。” 太后冷冷道:“就算刘御医大难不死,你下毒也是事实,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萧默没有说话,走到桌旁,另取了个碗倒了碗水,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饮下。 萧默放下碗,看着那内监,挑眉道:“这就是你说的物证?” 内监显然没料到那水已无毒,难以置信:“这……这……” 萧默扬唇:“这就是你亲眼所见被下了毒的水?” “奴才……”内监一时语塞。 “人没死,水没毒,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你可有一句真话?” “奴才……” “我近日身体抱恙,来御药房找御医瞧病,你指引我来找刘御医,居心何在?” 萧默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开口狡辩的机会。 “本护卫是圣上亲封的御前近卫,污蔑本护卫则是藐视皇上,按律当斩!” “奴才不是……” “欺瞒太后,其罪当诛!”萧默加重了语气正色道。 那内监吓得不轻,急得跪下磕头:“太后娘娘饶命啊,奴才……” “好了!”太后厉声道。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内监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萧默泰然自若。 太后另找来了御医给刘御医把脉,证实了刘御医并非因中毒而晕厥。 萧默庆幸这个刘御医还算聪明,早早地察觉自己误饮了毒茶,所服之毒不多,又听她的话吃了馒头渣吸了余毒,不然御医把脉岂会把不出他之前已经中了毒。 “既然刘御医没事,那臣先行告退。”萧默对太后拱手道。 危机是化解了,但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离开为妙。 太后的表情有些不甘心,事已至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默离去。 萧默出了屋子,抬眼看见了站在院中的人,瞬间沉了脸色,面具挡住了她一脸阴云。 凌浩正看着萧默,目光已不似从前那样冰冷,他刚才的表现,实在精彩,这样的局,换做谁都难以全身而退。 萧默心下冷笑,太后果然是凌浩请来帮忙抓网中鱼的! 可惜,网被鱼给冲破了,如此兴师动众、来势汹汹,到头来一番苦心等同白费。 萧默从凌浩面前走过,冷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径直离去。 ****************************************** (某萱的话):首先这章是加更的。然后还是要强调一下,本书所有医理药理毒理还有解毒方法等,纯属虚构,剧情需要,经不起考据。最后求推荐~求书评~,一张推荐票,一条书评,都是对某萱莫大的鼓励,每次看见涨票和有新书评都动力十足,哈哈~ 第五十一章 缘由 这圈套本该是万无一失,她到御药房的时候,太后和景王的人就该来了,可这些该来的人却来迟了许久,竟给了她解毒的机会,这其中有何缘由? 萧默不解,既是设好的局,那不用她威胁,丽妃也该主动告诉她,诱她去御药房才是。 被这重重的疑惑绊住了脚步,萧默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在沉思。 若不是老先生传授了解毒的门道,若不是刘御医中毒不深,今日当是何等凶险! 萧默以为自己在暗处,如今看来,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盯在了眼里。 回到紫庆殿,慢步走上台阶,正好逢上了急匆匆出来的凌天旭。 “皇上要去哪儿?” 凌天旭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展颜:“你没事?” 萧默笑了笑:“我?我能有什么事。” 随后见江理从紫庆殿走了出来,萧默想凌天旭定是听到了风声,这才丢下大臣赶去救她。 顾及江理在场,萧默拱手言道:“皇上放心,臣没事。” 江理向凌天旭告退,那算不上和善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扫萧默。 “到底发生了何事?” 刚进了紫庆殿,凌天旭迫不及待问道。 萧默坐下,淡淡回话:“没什么,一场误会。” “误会?被诬陷下毒这么大的事也是误会?” “下毒?下什么毒,要真有阴谋,我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吗?” 萧默说得泰然,她不想让凌天旭担心,也不希望凌天旭因为她和太后产生隔阂,他是个孝子,理应孝顺太后,而非为她而忤逆自己的母亲。 “皇上,奴才打听到了……” 小六火急火燎回来,看见殿中安然坐着的萧默,喜道:“萧大人真的没事了?” 萧默白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说。”凌天旭对小六道。 “奴才打听到的确有人诬陷萧大人,但那茶没毒,刘御医也没中毒,是有人诬告。” “什么人诬告?” 小六回道:“回皇上,是御药房的一个奴才。” 凌天旭即道:“杖毙。” “景王已经处置了。” 萧默扬唇,自言自语:“杀人灭口够快的。” 凌天旭眉头深锁,看着萧默:“还不承认?” 萧默无奈道:“好,我承认,小六说的这些真的,只是那茶没有毒,刘御医也没死,我安然无恙,所以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凌天旭让小六关上了殿门,直截了当问道:“你在暗查平王离世和景王的关联?” “没有的事。” “你会不知道今日的事是景王要杀刘御医灭口?你会不知道景王是打算嫁祸于你然后除去你?” 萧默心知肚明,却勾了勾唇角:“危言耸听。” “刘御医的毒是你解的,这一切都不是什么误会,我说的对么?”凌天旭直视着萧默的眼睛,神色肃然。 不待萧默作答,凌天旭急道:“我跟你说过什么,离凌浩远点,凌浩的阴险远胜你的聪明,你可知今日要是落到他手里,没人救得了你!” 凌天旭转过身负手而立,背对着萧默。 “你也救不了吗?”萧默轻声问道,她是故意的,她怎会不知凌天旭面对凌浩会束手无策,可心中偏有一个疑问。 凌天旭缓缓开口:“我会不惜一切……” 萧默打断了他的话:“他若是让你拿皇位换呢?” 他会为她放弃皇位吗?她从前猜测过答案,也是时候得个验证了。 凌天旭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殿安静,气氛似要凝结…… 犹豫不决也是一种否决。 凌天旭心系百姓,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萧默在想,若只把来燕国看成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是否就不会有遗憾了。 她助他收归大权坐稳皇位,他递国书为曲家昭雪,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止于友,算是最好的结果。 “我就随口一问,别当真,你是个好皇帝,应该当仁不让。”萧默微微一笑,打破了沉寂。 “萧大人还是和皇上好好说话吧,皇上刚才急得连前来奏事的江大人都不顾了。” 萧默叹了口气,轻言道:“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招惹景王,皇上息怒。” “你还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吗?”凌天旭神情依然凝重。 “景王不是个善人,以后我会避而远之。”萧默飞快地说道,她肯服软,只是想让此事尽快了结。 凌天旭的语气这才平和下来:“平王的死若是景王所为,公之于天下,凌浩将身败名裂,对付起来是容易多了,可此事凶险,不能让你牵涉其中。” “好了,还是快说说,江理又打探到什么了?”萧默淡淡道。 凌天旭沉了口气,徐徐说道:“祁军节节败退,士气大落,祁国皇帝另派了一人前来督战。” “谁?”萧默端起茶盏,劈了劈沫子。 “祁国太子覃赫。” 凌天旭话音刚落,清冽的碎瓷声响起,茶盏已经打翻在地。 凌天旭见萧默竟愣住了,好奇道:“难道你们祁国的太子是个厉害的人物,能让祁军反败为胜?” 她带着面具,自是无人察觉到她神色的异样。 “我怎么知道。”萧默垂眸,声音低沉。 再闻覃赫,面具之下,她神色愤恨,似伤疤被揭开,痛如蚀心,看着手腕上的红绳,那桃花,红如血涕。 “祁国军队没了曲峰,已不再是从前的虎狼之师,如今战事胜负我不担心,只望这战火能早些平息。”凌天旭叹道。 事后小六给了萧默一卷字条,说是午时曦贵人派人送来给她的。 萧默将字条展开来,上面写着“御药房刘御医”六个字。 曦贵人之前不肯讲,今日却派人送来这这卷字条,这是要让她去找刘御医。 字条是午时送来的,而萧默早上已从丽妃那里打听到了是刘御医,她一直以为太后晚到是因为计划有疏漏,如今看来,太后并没有晚到,而是她——去早了。 如果萧默是看见了曦贵人的字条才去的御药房,则会比之前晚上几个时辰,等她到了御药房,刘御医恐怕已经中毒身亡了,太后的人会立马出现,这个圈套万无一失。 而事实是萧默早就从丽妃那里打听到了刘御医,所以去的时候刘御医刚中毒,尚能救活,等太后赶来时,局面已经逆转。 原来在这个圈套里,诱她去御药房的不是丽妃,而是曦贵人。 萧默豁然明了,她查案的事之所以会暴露,只因那****的试探让曦贵人起了疑心,事后曦贵人告诉了景王,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局。 第五十二章 落英 西边战火如荼,萧默站在城楼上一眼望出去,远处起伏的群山,遮住了狼烟。 俯瞰宫城外,入眼皆是翠色,又是春天了。 自上次御药房一事后,萧默听说刘御医已被送回乡下休养,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则不知是生是死。 平王一案就这么陷入僵局…… “萧大人?” 萧默回过头,走上城楼的人是小六。 “六公公起这么早?” “做奴才的怎能比主子起得晚,皇上在下面等着萧大人呢。” 萧默见小六一身寻常小厮打扮,惑然问道:“六公公这是要出宫?” “萧大人下去就知道了。”小六笑说。 萧默下了城楼,抬眼见宫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萧默走近,车帘掀开,凌天旭坐在车上说道:“快上来。” “去何处?” “去了就知道了。” 听小六说他以前在宫里是待不住的,可从她来到燕宫的数月,凌天旭未曾出宫一次,如今这就要原形毕露了? “摘了吧,又没人。”车上凌天旭说道。 萧默不以为然:“你这神神秘秘的,万一碰见不该碰见的人怎么说得过去,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没人能看见,不然我岂会带这个。” 凌天旭递过来一个包袱,萧默接过,解开一看,里面装着是一套女子的衣服。 “这是何意?”萧默皱眉。 “你说呢?” 萧默把包袱塞还给他,看向窗外淡淡道:“我不想看到这些,更不会穿。” “为何?” “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子。”萧默扬唇,尽是苦涩。 “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 “不想。”萧默说得毅然决然,又看着凌天旭轻言道,“我如今的身份很好。” 萧默的气性凌天旭再清楚不过,时而温柔若水,时而固执冰冷,正如此时,她若执拗起来,任谁也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马车停住了,萧默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是一道围墙,挡住了视线。 随凌天旭下了马车,前面有一道院门,门前有不少侍卫把守着。 “这是哪儿?”萧默问道。 “落英苑。”凌天旭言道。 “落英苑,什么地方?” 小六回道:“是主子们赏花的地方。” 小六上前递了腰牌,侍卫打开了苑门,还客气地称呼着公公,反倒是凌天旭进门的时候那两个侍卫丝毫没有理会。 小六多半是拿的是自己的腰牌,没有暴露凌天旭的身份。 萧默回头看了一眼,先前还在想既然是皇家御园,怎会有如此小气的苑门,看来只是道偏门,这么说他们是偷偷来的。 “皇上来自家园子,还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萧默笑道。 小六说道:“这是要掩人耳目,以免太后知晓皇上和萧大人一同出宫,又会降罪于萧大人。” “既然你怕太后怪罪,又为何要带我来这儿?” 凌天旭故作神秘:“见了就知道了。” 这园林与前世所见的祁国御园并无什么不同,都是山水花草,亭台楼阁。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断了,萧默心下郁郁,已全无心思再欣赏这些山水景致。 小六在前面引着路,他们走了一条格外僻静的路,风景寻常,一个人都没有。 走了一阵,凌天旭忽然停下,看着萧默轻言道:“闭上眼。” 见他一脸认真地样子,萧默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眸子。 微风迎面拂过,面具已被他摘下,萧默微微皱眉。 “不许睁开。” 且看他到底意欲何为,萧默安静地闭着眼。 手心一暖,被他牵着往前面走去。 脚下的踏着的路松软,像是泥土。 跟随凌天旭驻足,周围被淡淡的幽香萦绕着。 “睁开眼看看。” 萧默缓缓睁开了眼,阳光有些刺目,未几,渐渐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她身处千百株桃树之中,环顾,满目皆是桃华嫣然,美不胜收。 可,像极了那片桃林。 萧默愣在那里,徐徐皱紧了眉,双眸涣散……迷离…… “尽欢,这片桃林只属于你一个人。” “等桃花开了,我一定娶你为妻,你只能是祁国的太子妃。” “其实这杯毒酒是太子殿下赐给小姐的,以免小姐惹太子妃娘娘不高兴。” 萧默抬头望向天,想让眼泪流回去…… 凌天旭敛了笑容,出乎意料,他等来的不是笑靥如花,竟是她颦眉含泪的样子。 他有些无措,从认识她以来,面对大大小小的波折,哪怕性命攸关,她何曾哭过。 “你……不喜欢?”凌天旭小心翼翼问道。 “喜欢。”萧默哽咽着,声音喑哑。 “那怎么……” 萧默黯然转身:“我想一个人走走。” 不知她何故如此,可见她这般失常,凌天旭不敢阻拦,由着她一人漫步离去。 阵阵春风拂过,几度花飘落。 星星点点的花瓣落在她发上……肩头…… 情伤,情殇,上一世,落红飘散终归土,这一世,哪里又是她的归处。 一阵琴声传来,萧默不禁停下了脚步,聆听了许久。 这乐音时急时缓,似雨化风,由耳入心,吹得乱红飞去,散了积在她心中的那层阴郁。 她寻找琴声找去,出了桃林,在临近飞瀑边的平台上见到了抚琴之人。 那身影,似曾见过。 听闻有人走来,琴声暂歇。 待抚琴人回头,萧默怔住了。 她岂会不识……岂敢不识——景王殿下! “臣无意打扰王爷雅兴,还望王爷恕罪,臣告退。” 萧默语速飞快,话语如霜,冷得更胜凌浩的神情。 他望着她的目光深邃莫测,萧默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转过身,正打算离去。 飞瀑溅落的水花滴在了脸上,微凉,萧默顿时惊愕,摸了摸脸颊,果然…… 她走得匆忙,面具还在凌天旭那里! 萧默忐忑不安起来,景王刚才竟能不动声色地看着,该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萧默回头,景王已经收回目光,背对着她。 “你懂音律?”凌浩淡淡道。 “臣粗鄙,不懂。” “桃林群芳争艳不及一枝独秀,飞鹤园那边有株桃树,值得一赏。” 凌浩说完,琴声又起。 萧默惊然,景王怎么知道她是来赏桃花的,他话里的意思是让她去飞鹤园? 上次御药房一事萧默还心有余悸,如今又要引她去飞鹤园,意欲何为? 不去又怎知答案,萧默一路打听着往飞鹤园而去。 如此放心大胆,并非萧默不怕景王暗害,而是她渐渐察觉上次的事有蹊跷。 萧默以为上次的事是景王要置她于死地,可景王行事果决,若真要除去她,以景王的能耐,怎么会让她安稳活到现在。 今日一见,景王就算发现了她脸上无伤,也没有为难于她。 萧默越发认为,上次那个局是有人帮景王设的,而景王并不想杀她,也许是觉得她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足为惧。 现在让她去飞鹤园,更不可能是要取她性命,如果是个圈套,他断不会以亲口告诉她的方式诱她前去。 桃林中,凌天旭望着这些桃花,神情凝重。 他记得萧默说她喜欢桃花,皇宫的里的桃花不过三两几枝,唯独落英苑中有这一片桃林,带她前来想见她欢喜的样子,可她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皇上,不能让萧大人乱走啊,奴才刚打听到景王也来了落英苑,还有飞鹤园那边,好像来了不少人。” 凌天旭顿时震惊:“那还不快去找!。” 第五十三章 较量 抬眼便瞧见了一片碧色中,唯那抹桃红嫣然,周围都是翠树,映衬着这株桃花美得分明。 比起之前的满园桃华,这株桃花仿若遗世独立,仅此一株,更为悦目,让人不禁起了一丝怜惜之意。 萧默拉过一株花枝轻嗅,芳香浅浅,沁人心脾,心下却有一疑惑: 景王只是让她来赏花的? 萧默只觉越发看不透那人,明明和平王的死有关联,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由着她查案。 明知她是凌天旭的人,不敌视为难也就罢了,怎还出手相助。 上次御药房的局不是他设的,那他为何会出现? 萧默不知,但可以肯定,他不是来杀她的,要除去她轻而易举,岂用景王亲自出面。 就算如此,他仍可能是诬陷父亲的主谋,而他的确架空了燕国的皇权,是她要帮凌天旭对付的人,哪怕仇视有所减轻,也不容她起一丝好感。 “依我看,咱们挨个称称就知道了。” “没听李大人说吗,只能称一次。” “你行你先来!” 听见有人争辩,萧默顺着小径往那熙熙攘攘处走去。 前面是一道拱门,上面写着“飞鹤园”三字,里面好像格外热闹。 “张兄是相爷的公子,不如张兄先请?” “我先就我先。” 萧默不解,这些人到底在尝试什么?竟连相府的公子都来了。 刚走到拱门处,忽然一个内监上前来,躬身道:“见过萧大人,这是给萧大人的。”说着,递上了一副面具。 不是她之前的那个面具,这只是一副普通的遮了鼻眼的白面具,但比起之前那个狰狞的面具耐看多了。 萧默拿过面具,惑然问道:“这是?” “奴才告退。”内监没有多言,匆匆离去。 萧默更为云里雾里。 戴上面具,走入园中,穿过花圃是一处小院,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看打扮都是出身士族的公子少爷。 虽说这些人出身不低,可落英苑毕竟是皇家御苑,也不是他们能随意进出之地,他们能来落英苑,定有其因。 “来人,称……称这箱。” 这说话之人的声音颤颤,似很没有底气。 萧默走近,瞧着那些人围着十个大箱子在猜着什么。 周围还有不少侍卫把守。 “这些箱子放在这里是何意?”萧默向身边的人打听。 “你是来晚了的吧,这样大好的机会都能来晚?别指望了,趁早走吧。”那人冷言打发道。 “还有先来后到?”萧默自言自语。 两个侍卫上前,抬着相府公子所指的箱子称了称。 “怎么还重了这么多?”相府公子挠着头,又命侍卫道,“你们再称称这箱。” “公子,只能称一次。” “唉。”相府公子垂头丧气,回到人群中。 侍卫又将箱子归位。 萧默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却无人敢果断站出来,大都在那十个箱子前徘徊着,犹豫不决。 “十个箱子,只能称一次,这怎么能找出哪个少了呢?” 听见身边另一人抱怨,萧默又问道:“这些箱子藏着什么玄机吗?” “这十个箱子里都装了百锭金子,一锭金子重一两,但其中一箱里的金子只有九钱,让咱们只称一次就找出是哪箱。” 萧默闻言微微皱眉,这不像是什么玄机,倒像是有人故意设了一个难题,而这些人在此争先恐后,就是为了解开这个题。 十箱,这可是黄金千两! 用千两黄金来出一道题,萧默不得不佩服出题之人的阔绰。 刚才那个相府公子连带木箱一起称了,还能不重出那么多?之后又有人将金子取出再称,可还是没有猜中。 之后再无人敢上前尝试,这些人也有聪明的,知道若自己猜错,等于白白便宜了后面的人,后面的人只需记住前面哪些不是,那剩下的那个就是了。 显然谁都不愿给他人搭桥铺路。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声,没有人再站出来。 看了许久,萧默这才从人群中走出,言道:“让我试试。” “你能行?”有人狐疑。 周围不断投来了怀疑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今日来的多是朝廷重臣之子,而萧默的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来头,难怪会被轻视。 萧默没有理会身后的公子少爷们,吩咐侍卫从第一个箱子里取出一锭金子,从第二个箱子里取出两锭,第三个里取出三锭,依次从十个箱子里取出相应数量的黄金,合在一起称量。 取出的黄金一共是五十五锭,共重五十四两五钱。 萧默不动声色地走到第五箱黄金前,指着那箱黄金言道:“就是这箱。” 身后那群人看明白了的惊叹,没看懂的仍旧一头雾水。 五十五锭金子,当重五十五两,缺了五钱,若每锭缺一钱,则共有五锭金子有缺,很显然是第五箱。 前面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掌声,萧默看着那走出来的老头,有些面熟。 “萧大人果然睿智。”那人赞道。 萧默打量了一会儿,认出他好像是景王府的那位官居四品的“管家”,这么说设下这难题的是景王。 景王让她来此,打的主意是让她和这群少爷一同较量? “萧大人不会不记得了奴才了吧?” “原来是李管家。”萧默勾了勾唇角,上次给凌天旭下马威的时候,也不见他这般客气,四品命官竟在她面前自称奴才。 “这小子什么来头?连李大人都这么客气。” “萧大人,听我爹说皇上身边的御前近卫就是个姓萧的年轻小子,难道是他?” “那这小子可要飞黄腾达了,进了景王府,比御前近卫强多了。” 萧默冷扫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人,转身离去。 “萧大人留步。”李德喊道。 萧默驻足,回过头淡淡道:“题我已经解了,还有何事?” “萧大人解了此题,这些金子就是奖赏。” 萧默顿觉不可思议,言:“我要这些金子作甚?” 这些贵公子能将千两黄金放眼里,她要黄金何用?财与名皆是身外之物,上一世重情,这一世重命,能活着她已经知足了。 萧默言罢,想挤出人群离开,却被一人拦下。 “别走啊,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如此良机,我们求都求不来,你就这样走了?” 萧默扬唇:“求?求得千两黄金?你们若真想要,就拿去分了吧。” “千两黄金也换不了这大好的机会,能当景王府的门客,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小子说走就走,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让我们眼馋?” 萧默惑然:“景王府的门客,什么意思?” 那相府公子开口说道:“我爹好不容易求得王爷在士族中挑选年轻有为之人当门客,王爷今日在此设题,我等前来解题,谁能解开,谁就能当景王府的门客,追随王爷左右,这是天大的殊荣,你若不愿,那来搅什么局。” 求景王收门客,萧默心下清楚,这说白了就是大臣们想趁机把自己儿子送到景王身边,照燕国如今的形势,追随景王,可谓前途无量。 怪她搅局,她是不是应该愧疚?萧默心下冷嘲。 话说回来,哪里是她搅了局,分明是景王故意引她来的! 她是凌天旭跟班,如何当得了景王府的门客,御前近卫摇身一变成了景王的人,实在荒谬。 “原来如此,那恕在下不明缘由打扰了,在下并非士族中人,当不了王爷的门客,不如你们再比试一场,在下就告辞了。”萧默面无表情地说道,挤出人群离去。 “萧大人……萧大人……” 李德仍在身后不停喊道,萧默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想让萧默与士族子弟一较高下?她让景王见识了,只是那些个奖赏,无论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还是那千两黄金……于她来说都一样,毫无兴致。 ******************************* (某萱的话):首先,别担心,萧姑娘这次溜了,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然后,在此感谢每天投推荐票的几位小仙女,么么哒~。最后,欢迎大家加入交流群和某萱闲扯,群号:161377992,调戏作者、闲扯剧情什么都可以,有问必答喔~ 第五十四章 梨落 为防冤家路窄,萧默索性寻着最幽静的小路往前走,对人来人往处避而远之。 偌大的落英苑,从飞鹤园出来,萧默也不知走到了何处,抬眼一望,这小径旁的梨花若雪,别是一番景致。 落英苑名副其实,春来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踏着这条小径漫步前行,阵阵飞花似雪,凉了春意。 一座院落挡住了去路,梨花满地不开门,看上去分外凄清。 路至尽头,萧默轻叹了声,缓缓转身离去。 “太妃娘娘……娘娘千万要撑住啊,奴婢这就去找御医。” 急促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萧默驻足,回头看向那院门。 “娘娘怕是不行了,咱们得想想法子。” 另一个声音叹道:“这里是落英苑,不是皇宫,上哪儿去找御医,就算找到了,御医也不会救娘娘的。” “总得试试吧。” 院中两人的对话让萧默不解,这里面住着的是一位太妃,既是太妃有疾,御医还会见死不救? 但萧默不懂医术,爱莫能助了,移步顺小径返回。 门开了,微风卷起门前残花四散。 “公子留步。” 听闻喊声,萧默停下步子,回过身看去,出来的是个宫女。 “何事?”萧默问道。 “还请公子救救太妃娘娘吧。” 萧默为难:“我不是大夫,也不懂医术,如何相救?” “这可怎么办呀,再耽搁下去,太后娘娘就……” 见宫女心急如焚的样子,萧默看了看周围,凄清无人,这样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无帝后驾临,带着御医前来,上哪儿去找御医。 性命攸关,能帮则帮,先看看再说。 萧默轻言道:“带我进去看看。” 宫女破涕为笑:“好好,公子快请。” 萧默随宫女进门后,院中还站了一个宫女,一直盯着她进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公子不是宫里人吧,恐还不知是太后娘娘让太妃在此养病。” 这院子狭窄,却十分干净,屋宇简陋。 起初萧默还在想一个太妃为何会被安顿在这样的地方,原来是太后的主意,想想太后能让平王的遗女住在青竹轩,自然也能让先帝的嫔妃迁来这落英苑。 病还没瞧,这人迫不及待地搬出太后,是何意?萧默冷扫了她一眼,随宫女进了屋子。 躺在床上的妇人已经晕厥了过去,穿着粗制布衣,半点看不出她太妃的身份,这里的日子似比青竹轩还不如。 “有银针吗?”萧默坐在床边问道。 “有,上次御医来时留下了一些。” 萧默取了根银针,用烛火烤过后,在水沟穴斜上刺入。 太妃仍无反应,上次救刘御医时,萧默也是在水沟穴施针就见了成效,看来太妃病得比她预料的严重多了。 太妃的面色发红,有别于中毒发青,萧默忆起手札上对面色的记载,看着像中风的症状,可以试试另一处。 萧默让宫女扶太妃平躺,头靠着床沿下垂,在百汇穴施针放血。 过了一阵,太妃有了些反应。 等太妃缓缓睁开眼,萧默松了口气,除了解毒常用的穴位外,她针灸之术可谓粗浅,这次是歪打正着了。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那宫女欢喜不已。 “太妃的身子虚弱,这只能让她暂且苏醒,你们还是得找御医来瞧瞧。”萧默对宫女说道。 “落英苑里没有御医,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们也只是偶尔才来赏花,其他时候这落英苑冷冷清清的。” 正如萧默所料,太后将太妃安顿在这里,好比让她自生自灭,太后连先帝的妃子都不能容忍,又怎么会容忍夺了自己儿子大权的人。 太妃慈眉善目,不像是个什么恶人,宫里的女人看似风光,可后位只有一个,当了嫔妃本就可叹了,年轻时为妾,老来还得不到善终。 要召御医来落英苑的话,难道要找凌天旭帮忙?萧默思量着要是被太后知道了,他们母子岂不是又会生出嫌隙。 今日这落英苑中不止凌天旭一个尊驾,另一个的本事不是更大吗? “景王来了落英苑,你不妨去求求,说不定王爷肯帮太妃传御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萧默言道。 “是是,多谢公子相救就了太妃娘娘。”宫女连连道谢。 从萧默进屋到出去,那绷着脸的宫女一直站远了看着,既不搭手也不过问,只有另一个宫女忙前忙后,刚照顾好太妃躺下,又出来送萧默离开。 “太妃娘娘能开口说话了,娘娘让我把这个给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宫女笑说,递来一包用纸包好的东西。 “这是?” “是太妃娘娘亲手做的糖梨酥。” “那就劳姑娘代在下谢谢太妃娘娘。”萧默笑道。 方才向那宫女打听了,这梨园旁边就是桃林。 回到桃林,不见凌天旭人影,趁他不在,萧默摘下面具收好,这面具多半是景王给的,遇上景王的事不能告诉凌天旭,否则还不知他会忧心成什么样子。 等了一阵,凌天旭和小六才返回了桃林。 凌天旭见到萧默忙问道:“你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在旁边梨园走了走。” “你……没见到……”凌天旭支吾着问话。 萧默知道他是想问什么,故作好奇:“见谁?”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萧默看了看周围的桃花,莞尔点了点头:“好。” 她心下明白,凌天旭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她高兴,只是他不知这其中的因果,不知一片桃林足以揭开她的伤痛。 这怪不得他,只怪自己心下的恨意深种,做不到洒脱。 这就要走了,总不能让他见她郁郁而来,郁郁而去。 桃林芳色中,她戴上面具,敛了笑靥,垂眸怆然神伤。 从御花园绕回紫庆殿的路上,萧默方才想起刚才太妃给的那些糖梨酥,边走边拆开。 萧默递了一块给凌天旭:“尝尝。” 凌天旭认出了这糕点,诧异万分:“糖梨酥,你怎么会有糖梨酥?” 萧默笑了笑:“这你就别问了。” 凌天旭拿着那块糕点看了良久,眸中闪过一丝哀色:“从前三弟最喜欢欣太妃做的糖梨酥。” 三皇子就是那个从城楼上坠亡的皇子,萧默一愣,问道:“那欣太妃现在在何处?” “三弟意外早殇,父皇崩殂后,欣太妃孤苦无依又体弱多病,母后便安排她出宫养疾了。” 难道刚才在落英苑见到的就是三皇子的生母欣太妃?太后说的出宫养疾就是让欣太妃在梨园中自生自灭,对一个丧子之人都没有半点怜悯,萧默心下叹息。 第五十五章 质问 萧默看了一眼手上的糖梨酥,又问凌天旭:“怎么样,好吃吗?” “你给的还能有不好的?”凌天旭笑道。 “花言巧语。”萧默白了他一眼,回头看着小六,“六公公要不要尝尝?” “奴才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来,尝尝。” 小六欢喜接过:“多谢萧大人。”尝了一口连连赞道,“好吃好吃,是落英苑的御厨做的?” “皇上都是微服去的,哪里来的御厨,是……是梨园一个姑姑给的。”萧默支吾说道,欣太妃在落英苑的事,太后定瞒着凌天旭,她也就更不便吐露。 “参见皇上。” 萧默闻声看去,安贵妃已在前面行礼。 久不见安贵妃,先前是丽妃打理着后宫,好比架空了江芷。可自那日紫庆殿的闹剧后,丽妃行事也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为表反省,还主动向凌天旭提议要交出治宫权,凌天旭便让江芷接手,贵妃的地位可谓今非昔比。 但这样一来,丽妃没了实权,太后就不高兴了,听闻江芷近来不光忙着打理后宫琐事,还下了不少苦心在太后身上,想讨得太后欢心。萧默看了一眼宫女锦绣奉着的佛像就知,这多半是要给太后送去的。 “免礼。” 安贵妃起身,小声问道:“皇上……皇上去了落英苑?” “爱妃打理后宫已是辛劳,这些事就不必过问了。”凌天旭淡淡道,带着萧默离去。 见几人走远,锦绣上前对安贵妃说道:“娘娘,皇上去了落英苑,萧护卫又提到了梨园,还有那糖梨酥像是……像是欣太妃做的,皇上难道去见了欣太妃?” “皇上见没见本宫不知,但萧默定是见了,三皇子当年险些当上太子,太后娘娘心里还咽不下那口气,岂会容忍有人去探望欣太妃。”安贵妃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都说皇上宠幸男宠,对贵妃和皇子有愧才让贵妃掌管后宫,江芷是得了权力,得了前所未有的尊荣,可这些难听的流言似阴霾挥之不去,加之断袖的传言愈演愈烈,她身为贵妃,这无疑是莫大的耻辱,就算皇上不在意,她又如何能容忍萧默继续在御前待下去! 清晨,萧默日复一日地拉着悬绳苦练,日渐进步。 大殿中,凌天旭听闻小六禀报,顿时眉宇紧促:“你说什么?” “回皇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说萧大人赢了景王黄金千两,到最后竟还回绝了。” 凌天旭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在落英苑,景王设题招门客,谁要是答上了,不光可以拿走那黄金千两,还能当景王府的座上宾。” 凌天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萧默解了?” “去的都是士族公子,无一人能解开,最后被萧大人给破解了,可萧大人金子也没要,这门客也不当……”小六说得越发小声,生怕惹得龙颜大怒。 凌天旭径直往偏殿走去,推开门看着苦练臂力的萧默,略带恼然地问道:“昨日的事,为何瞒着我?” 萧默松手落地,惑然看着他,见小六一脸无奈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他所指的是什么。 她事先并不知景王设题的用意,不然也不会贸然去解,题解开了,她拒绝了黄金又不愿当门客,这无疑会让景王颜面有失,在燕国,敢这么拒绝景王的,除了她,怕是没别人了。 萧默深知让景王难堪,便是让自己陷入危境,景王身边多的是想帮主子出气的人,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帮景王报复,她又怎么能告诉凌天旭。 萧默沉下眸子说道:“不告诉你,自有我的原因。” “你也知道危险?”凌天旭轻言道。 “此事是我欠考虑了,可我起初并不知实情,谁知道那是景王在甄选门客。” “皇上,江大人求见。”小六过来禀报。 萧默言道:“朝政重要,这些日子我会留心的。” 凌天旭回到殿中,江理一见到凌天旭,忙说:“皇上,昨日之事,臣已有所耳闻,这大好的机会,萧护卫怎可白白放弃。” “什么意思?” “要是萧护卫做了景王府的门客,就可以……” 此言一出,凌天旭立即打断了江理的话:“这万万不可,就算萧默肯,朕也不会同意。” 江理不解:“臣斗胆,敢问皇上,为何?” “萧默是朕的侍卫,景王必定对他有所警惕,不会信任,更不会委以重任,萧默去景王府,凶多吉少。”凌天旭脸色阴沉。 “景王府招门客前所未有,就算景王不信萧护卫,那让萧护卫在景王府探听些虚实也未尝不可啊,景王府守卫森严,连挑选奴才的都极为严格,想在景王府安插眼线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不必说了,此事朕绝不会答应。”凌天旭毅然决然。 “皇上……” 萧默在偏殿里听得真切,江理是比文王要懂得深谋远虑多了,能想到让她去当景王府当细作这一出,这条计策或许可行,但谁都知道她是凌天旭身边的人,就算去了景王府,里面的人还不跟防贼一样防她,又能探听到什么。 “太后娘娘到。” 门外一声高呼,太后面带怒色进了紫庆殿,一看殿中只有江理和凌天旭,冷言问道:“萧默呢?” “母后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皇上微服去了落英苑,这是何故?” “儿臣自然是去赏花的。” “既然是赏花,为何不摆驾,而要微服出宫。”太后颇为不悦。 “儿臣……” 太后是指名道姓找来的,正在气头上,凌天旭又孝顺,如何应付得了。 萧默去到大殿,行礼:“臣参见太后。” 太后冷瞥着萧默,打发了江理,还让凌天旭去到殿外等候。 等殿中无人,太后走到萧默面前,冷言道:你竟敢私自去见欣太妃,是何居心?” “臣只是路过梨园,听闻太妃病重,事急从权,臣才出手相助。” “哀家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还能说动景王从宫中请去御医给欣太妃看病。” 当初萧默只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让那宫女去求景王,实则并无把握,但景王真的肯召太医前去,这点倒是出乎了萧默的意料。 太后处处顺从景王,景王却救了太后敌视的人,可见景王似乎并不领太后的情。 凌天旭去了落英苑的事多半是江芷告了状,知道萧默见了欣太妃可能是因为那包糖梨酥,那请景王召御医的事太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默忽然想起了昨日梨园中的宫女,她一开始就搬出了太后,极有可能是太后安置在那里的眼线,想必早已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后。 第五十六章 杀手 更改说明:把对国君的称谓改了一下,“皇上”改称“陛下”,不影响剧情~ ******************************************* 如今萧默想辩解恐难,只能实话实说。 不待萧默开口,太后又问道:“你与欣贵妃都说了些什么?” “太后娘娘的眼线早已禀报了娘娘,臣不过是施针让太妃苏醒,等太妃苏醒后就离开了,并未久留。” “你去梨园,究竟是为了什么?上次你出现在御药房,又是为了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欣太妃在梨园?”太后如此追问,只因听宫女说萧默那时已在梨园门前徘徊,梨园如此偏僻,他若不是一心找去,又怎会正好在门前,他到底知晓了什么? 萧默去御药房是为了查平王的案子,而梨园,只是碰巧救人而已,她以为这些都不是太后应当关心的,难道太后已经顺从景王顺从到要替他除去威胁的地步了? 难道上次御药房根本就是太后帮景王设的局? 萧默是没吐露去御药房的原因,但太后多半猜到了,梨园一事,她本就无可隐瞒,遂言道:“太后娘娘,事实就是如此,臣别无可说。” 萧默言辞肯定,太后似是相信了,不再逼问,转眼看向另一边,正色道:“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侍卫就能干涉得了的,哀家劝你收手。” 此言一出,萧默已可断定之前的猜测,太后早已知晓她在查平王离世的真相,而那局确是太后设的。 萧默不解,太后为什么会这么帮景王?作为母亲,可曾为自己的儿子想过。 念及此,萧默不禁为凌天旭感到寒心。 “太后娘娘,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凡是皆有因果。”萧默平和地说道,太后是凌天旭的生母竟然如此偏向景王,还指望儿子对她百依百顺? 萧默的话像是深深印在了太后心里,太后眉间顿时积了不少顾虑,没多言便离开了紫庆殿,也没有处置萧默。 路上,太后走得极为缓慢,神情满含担忧,对身边的女官道:“萧默究竟查到了些什么,刘御医已经离宫,他竟有本事从御药房一跃查到梨园去,他刚才的话似在威胁哀家,好一个人在做天在看,他是在说哀家会遭报应吗?” 女官进言:“太后娘娘息怒,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无论如何,萧默不可不防,三年前的事,太后娘娘和景王好不容易才……” “哀家知道,哀家绝不能容他捅了这补好的天!”太后目光如炬。 夜深人静,宫城一处偏僻的角落里,萧默凝眸看着火焰将黄纸焚作灰烬。 今日是曲家满门的忌日,她对天立誓,等为父亲洗清污名,定即刻返回祁国报仇雪恨。 宫里私下祭祀是大忌,萧默只能选在这夜深无人时。 抬头望着天上,繁星璀璨,这明月千里,是否也照亮了静思宫阙? 不知尽愉现在如何了,一定长高了不少,长漂亮了吧,萧默唇边浮出微笑…… 祁宫每月传来的消息皆是尽愉与萧妃安好,萧默的梦里不再有妹妹的哭声,虽是放心了不少,可思念如何放得下。 同来自祁国的曦贵人看着面善,对景王却是忠心不二,上次一事后,萧默对曦贵人已然戒备,也就更不便前往青竹轩看梓依。 没了寄托,独在异国他乡,有亲不得见,孑然孤寂。 纵使知晓覃赫就在璧山那头的浔州府,如此之近,可有仇无路报。 满心爱恨离愁,萧默双眸黯然,慢走在这幽深静谧的路上,已是春天,夜里的风还是带着寒意,摇晃着地上的树影斑驳。 几道寒光若隐若现,萧默抬头,只见三个黑衣身影提着明晃晃的刀站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他们是刺客,还是……杀手…… 萧默心下一阵惶悚,紧握着手里没有半分用处的剑,问道:“你们是何人?” “送你上路的人,怪只怪你管的事太多了。” 看来是杀手,还是冲她来的! 这地方偏僻,没有巡逻的禁卫,他们挡在前面,此时断不能大喊大叫,否则只会激怒杀手,她只能靠自己脱身。 萧默往后退了几步,那三个杀手也跟着步步逼近。 “你们的主子是谁?”萧默问道。 是太后?景王的势力?还是……景王?萧默一边等待着答案,一边慢慢挪着步子往后退,后面假山嶙峋,环境复杂,还能争取到逃命的机会。 “你还是去问阎王吧!” 杀手提刀冲了过来,萧默退到假山边,瞬时闪躲到假山后面,往另一方跑去。 萧默在假山丛中东躲西藏与杀手周旋,天色昏暗看不清周围的路,她从没来过这里,看着像一处废弃的宫殿,久无人居住。 杀手是三个,她是一个人,再这样耗下去迟早会被找到。 杀手的脚步声在附近此起彼伏,生死一瞬,萧默贴在假山后,心跳得飞快。 萧默悄然挪着步子,那几个杀手也安静地寻觅着她的踪迹。 父亲说过,大敌当前,越是千钧一发,越要处乱不惊。 萧默使自己镇定下来,看了看周围,假山旁边是一汪水池,倒映着月光粼粼,只有另一侧有出路。 萧默慢慢往一侧挪去。 忽然,踩到一块石头,起了声响。 “在那儿!” 听见杀手围了过来,萧默抱起那块石头砸向了水塘,声东击西,趁机从另一侧跑走。 几个杀手跳入水池中,无人,回头看见萧默跑过去的身影,惊道:“他跑了,快!” 萧默拼尽全力往前跑,几个杀手追了上来。 这花园里的路错综复杂,前无出路,后有杀手, 忽然两个蒙面的黑衣身影从空中越下,站在了萧默面前,将她与追来的杀手阻隔开。 萧默惊然。 这两个人背对着她站着,不像是来杀她的。 一个杀手提刀,指着黑衣人喝道:“我等奉命行事,识相的赶紧让开!” 两个黑衣人未言一字,拔剑相向,与杀手厮打开来。 萧默愣在那里看着,杀手的武功远不及黑衣人,没过多久,杀手悉数毙命,干净利落,一个活口也没留。 “你们是谁?”萧默望着那些黑衣人,武功如此卓绝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救她于危难。 他们还是没有说话,转过身跪地抱拳:“主上。” 这一定不是在向她行礼,萧默回眸看去,纵使天色昏暗看不清,那修立的身影她已无需再猜。 “王爷。”萧默低头行礼。 凌浩徐步走近,拂了袖,两个黑衣人轻功飞身离去,消失不见。 朦胧月色下,只剩二人静默伫立。 萧默再言道:“多谢王爷相救。” 萧默一直垂着眸子不敢与之对视,先前落英苑的事,她大概是让他难堪了,如今却还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就算对景王再有成见,此时也难免有些愧疚。 他会质问那日的事吗?萧默本有些忐忑,一边感激于他的救命之恩,一边疑虑又起,他怎么在这儿,世上真有如此巧合? 第五十七章 隔阂 “夜深了,宫里不太平。” 他的话音仍不减半分寒意,仅此一句,言罢转身欲离去。 萧默抬头问道:“夜深了,王爷为何会在这里?” 宫门早已下钥,景王有自己的王府却在深夜流连于后宫中,还碰巧救了她,这如何解释得通。 凌浩停下,侧过身看着萧默,淡淡言了句:“这是孝裕太后寝宫。”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萧默云里雾里,这算是什么回答,仅凭这一句话还不足以打消她心下的猜疑,今晚的一切真的不是他事先设计的? 那些杀手究竟是不是景王刻意安排,萧默一路沉思着,若不是,那杀手所言的奉命行事,又是奉谁的命。 平安回到紫庆殿,今夜的事,萧默心有余悸。 凌天旭已在殿中等候到深夜。 萧默走了进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萧大人可算是回来了,陛下都快……”小六急道。 萧默看了看凌天旭,轻言道:“我只是出去走走。” “上次的风波还未平息,你不是答应了我会小心吗?” 萧默没有作答,她总算知道凌天旭为何会让她对景王避而远之了,景王身边跟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个个一手快剑,见血封喉,在皇城内杀人都不眨眼,谁招惹得起。 忽然想起了景王的话,问道:“孝裕太后是谁?” 凌天旭皱眉:“怎么会问这个,你见到凌浩了?” 萧默惑然看着凌天旭,她提起孝裕太后凌天旭就想到了景王,这其中有关联? 一个太后,一个王爷……难道是…… 小六忙道:“孝裕太后是景王的生母,今日是孝裕太后的忌日,景王每年照例会在太后薨逝的亥时,独自前往揽云宫祭奠。” 这么说她刚刚去的地方就是空置已久的揽云宫,景王的出现并非刻意安排,是她扰了他母亲的祭礼。 萧默心下轻叹,她去揽云宫,也因今日是曲家满门的忌日,一场巧合险些成了误会。 “真的见到凌浩了?”凌天旭追问。 萧默一言不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实话实说,还是…… 见萧默犹豫的样子,凌天旭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冷,沉着声音道:“还想隐瞒?” 萧默徐徐言道:“我是见到景王了,不光是见到了景王,还遇上了几个杀手,是景王救了我,可见他并不想杀我,以后你也可以放心了。”从前百般提防的人却救了她,而真正要提防的却躲在了暗处险些要了她的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杀手?有没有受伤?”凌天旭急切问道。 萧默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凌天旭松了口气,又淡淡道:“景王救了你,你确定那些杀手不是他事先安排的?” “那些杀手本就不是景王派来的。” 她竟帮着凌浩说话,凌天旭霎时面若冰霜:“你信凌浩不信我?” “这并非信与不信,凡事理当恩怨分明。” “你记凌浩的恩情?”凌天旭脸色阴沉至极。 “景王救我是事实,我记他一次恩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偏向他。” “你现在不是已经偏向他了吗?” 他话语寒极,萧默有些恼然:“我不想和你争辩,与其和我说这些,还不如告诉我尽愉是否安好,这个月的消息呢?” “你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凌浩,他不光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还能带你想见到的人来燕国,我办不到的,凌浩可以!” 凌天旭留下带刺的话语,快步进了寝宫。 他恨景王似已恨到不可理喻,可换做是她,面对夺了江山夺了大权的人,她是否也会如此憎视。 本是满心窝火,如此设身处地的想想,萧默心下的怒气也平息了不少。 “萧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默扫了一眼紧掩的寝殿门:“我怎么知道,气消了就好了。” 梦境浮现那暗无天日的静思宫,这一次她见到了苏胜雪…… 苏胜雪打量着曲尽愉:“之前年幼没看出,如今这妮子长得越发像曲尽欢了,留她不得,让她们姐妹团聚吧。”唇边尽是阴险的微笑。 “尽愉!”萧默从梦中惊醒。 见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萧默下了床,顾不上更衣,急着出了偏殿想找凌天旭问祁宫的近况。 紫庆殿里空空如也,殿门关着,凌天旭不在,小六也不在。 萧默独立在殿中,青丝披散,晨曦从窗户缝隙照进来,给这昏暗的大殿添了一丝光亮,也添了落寞…… 从前凌天旭无论去哪儿都会告诉她,如今一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似是真的生气了。 萧默仍旧放心不下,找去了万卷阁,小六守在门前,凌天旭果然在里面。 小六见到萧默,迎了过来:“萧大人,陛下正在气头上。” “我知道,可我有要事要问陛下。” “陛下特地交代了,谁也不见,这……” “也包括我?” 小六一脸为难,点了点头,又道:“萧大人是想打听祁国的事吧,消息都是兵部沈大人带来的,沈大人和江大人刚见了陛下,正在出宫的路上,萧大人不妨赶去问问。”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萧默快步追去。 阁楼上目送着萧默离去的那道目光,似怨非怨,上一次她差点就成了凌浩的门客,如今竟还维护他,凌浩煞费苦心是何目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竟傻傻地被凌浩笼络! 爱之深责之切,越是在乎,越害怕失去…… 萧默走了一阵,看见了前面正交谈着的沈大人和江理。 “二位大人留步。”萧默喊道。 这个沈大人和江理的交情极好,以萧默和江芷的恩怨,江理对她的成见也不少,平日不过是看在凌天旭的面子上没说什么,若不是事急从权,萧默也断不会亲自来问。 江理转过身,看见是萧默,仍旧是那般爱答不理,问道:“萧护卫有何事?” 萧默也没有理会江理,看了看周围,小声问沈大人道:“沈大人可曾向陛下禀报了祁宫传来的消息?” “这个自然,陛下让臣每月奏报,臣不敢有失。”沈大人客气道,又问,“萧大人急着赶来,难道是陛下还有何疑问?” “陛下让大人打听的人可安好?” 顾忌江理在场,萧默不打算多问,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臣已经禀报了陛下,一切安好。” 萧默闻言放下心来,笑了笑道:“多谢沈大人,告辞。” 江理的那狐疑的目光一直盯着萧默离去,待萧默走远,言道:“我本不明陛下为何让你打探祁宫里的消息,还要你每月奏报,现在看来像是为了萧默,不是陛下想知道,而是他想知道。” “臣起初也不明,陛下让探听的是曲峰的遗女,难道这和萧护卫有关?” 江理虚目望着萧离去的方向,缓缓说道:“待老夫问问紫寝殿里的人,萧默要是真与祁国有关联,我们不光能帮贵妃除去心腹大患,还可为太后排忧解难,何乐而不为。” 第五十八章 祸起 三日不见凌天旭,连小六也没了人影,后来萧默从宫女那儿得知,凌天旭出宫了,不明去向,也不知归期。 紫庆殿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萧默面对的,是这一世从未有过的孤寂。 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萧默自知她早应习惯没有凌天旭的日子。 如今凌天旭身边的势力有了起色,长此下去,等他大权在握,那时,她就该离开了,只身重返祁国了却恩怨,复仇的路,注定孤独,无人知晓她是曲尽欢,一切从头。 萧默捧着《祁州图志》,思乡情切,此书她已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她虽看不出这书有何端倪,但从浔州到隋安的路总没错,纸上咫尺的距离,实则却相隔千里。 听见外面有声响,他肯回来了?萧默笑了笑,放下书出了偏殿,萧默在门前驻足,看见的却是太后和江芷一行人。 “臣参见……” 不待萧默行礼,太后沉着脸色,一声令下:“给哀家搜!” “是。” 数十内监和宫女一拥而入进了偏殿,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萧默惊然,冷言问道:“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萧护卫还是好好想想,你这样做是否有负陛下吧。”安贵妃淡淡开口,扶着太后到殿上落座。 萧默不解:“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贵妃没有作答,静静站在太后身边。 未几。 “太后娘娘,找到了。”宫女从偏殿匆匆出来,呈上了搜到的东西。 萧默转眼一看,是那本《祁洲图志》。 太后拿过图志,顿时脸色铁青,厉声斥道:“好你个萧默,枉陛下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是祁国派来的细作!” 萧默蹙眉:“细作?臣不明白太后所言。” 安贵妃徐徐说道:“这本《祁洲图志》乃是军机之物,你若不是祁国的细作,这书怎么会在你手里。” 萧默镇定自若:“这书是陛下准许我从万卷阁带回来的。” 安贵妃忙道:“谁都知道陛下对别国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何况此书还是行军打仗之物,试问这样的书怎会出自万卷阁呢。” “臣说的是不是真的,太后娘娘一问陛下便知。” 不待太后说话,安贵妃又言:“陛下不在宫中,如何对证,况且陛下早已被你蒙蔽,你是想拖延到陛下回来好为你脱罪吧!” 萧默扬唇:“仅凭一本图志就认定臣是细作,这未免说不过去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凌天旭一离宫,安贵妃和太后就至,带着这么些人搜宫,只为了这一本图志,她们意欲何为,萧默心下清楚。 在这燕宫里,与她结了怨的人无非就是这几个,如今丽妃吓破了胆收敛了,安贵妃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那些杀手不是安贵妃派的就是太后派的,亦或是二人商榷为之,今日这出戏,二人更是唱得漂亮。 太后随即道:“来人,将萧默押入刑部大牢,好生审问。” 太后如此着急将她收监,是被她一语道破无言以对了?萧默冷笑了声:“太后娘娘这是要严讯逼供?” 安贵妃扫了一眼萧默:“你还是留些力气,等到了刑部再为自己辩白也不迟。” 事态发展至此,纵使知道太后的用意,可凌天旭不在,太后和江芷一手遮天,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无可奈何。 牢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阴暗潮湿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要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不能被人发觉了女儿身之实。 至于脱罪,萧默料想太后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 所有的栽赃嫁祸案都有破绽,太后仅凭那一本图志就断定她是细作的说法更是难以服众,断不会公审,若要借此案除去她,只会在这大牢里动手。 那本图志到底从何而来,太后和安贵妃自是清楚,她们知道只要凌天旭回宫,此事便有转机,萧默猜测,太后和江芷不会让她活着等到凌天旭回来,这里是刑部大牢,若要让人死,最快最稳妥的死法便是直接处决,再言其畏罪自尽。 萧默看了看那碗还算丰盛的牢饭,若换做其他囚犯,看见这碗饭定会迫不及待享用,然后……命丧狱中。 等狱卒走后,萧默端起那碗饭回到墙边,蹲在墙角背对着外面,假装吃着,过了一会回头看了看,见那地上的影子不见了,确认眼线已离开,方才放下碗。 萧默用手腕上的玉玦验了验,果然有毒,但她假装吃下了这碗饭却没死的话,太后和江芷便会生疑,若再想出其他的法子,恐不好对付。 但在饭里下毒的手段倒让萧默肯定了一点,那就是太后和江芷不敢对她用刑,不然何必下毒,直接让人一刀了结了便是。 想必太后和江芷的顾虑是不能在她身上留伤,以免凌天旭查验后起疑,不好交代。 吃了饭却不死,可以用毒性不够来解释,于是萧默将饭食的一部分悄然倒掉,剩下大半佯装吃不下放在门边由狱卒收走。 这个法子,不光可已让萧默一时半刻死不了,还能让太后安于如今的下毒之计。萧默吃了,却没吃完,她猜测这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应是或喜或忧,毒性是可积累的,一次吃得少,多吃几次也足以毙命,因而在太后看来,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死的,能让太后暂且放心,不再另谋它计。 令萧默忧心的是,这只是一时之计,长此下去,她若没死,太后一样会识破。 凌天旭到底去了何处? 萧默心下苦笑,他赌气躲她,就不怕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没命了吗? 萧默早已看清,是非对错都没有命重要,只要人还活着,再难解的心结也有解开的一日,再难报的仇也有清算的机会,好过遗恨赴黄泉。 几日瞒天过海,颗粒未进,加上牢房阴冷潮湿,毒是没中,萧默的身体已是虚弱不堪,不禁自嘲,如今的自己倒像回到了被王氏软禁的样子。 萧默坐在墙边,望着那窗外的一小片天,从曲尽欢到萧默,从祁国市井到了燕国的皇宫,从家族争斗到宫闱算计,一切都不可思议。若这重生是一场梦,她希望,永不复醒。因为她不能死! 萧默在牢中的几日,除了每日送饭外,无人问津,太后果然没给她任何开口辩解的机会,她亦不敢大闹刑部,若激怒太后动刑,身份就瞒不住了。 她能做的,只有等。 “人死了吗?” “回大人,看样子快了。” “怎么还没死,太后有令,立即动手,不能再等了。” 这急切的声音从牢房外面传来,萧默闻言一愣,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已成了这副样子,太后如今急着对她下手,难道是……凌天旭回来了? “大人,咱们刑部什么时候听从太后的旨意了。” “太后下了令,王爷不在函都,无法请示王爷该当如何,姑且先听从太后的旨意吧。” “王爷不发话,太后和陛下的旨意咱们刑部向来都是可从可不从,大人何故要揽下这差事?” “这萧默上次开罪了王爷,解决了他,能为王爷分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谈话声伴随着脚步声渐近,这些人,是来取她性命的。 第五十九章 脱险 “陛下驾到……” 这一声高呼,刑部里的人可谓绷紧了弦,鱼贯而出跪迎:“恭迎陛下。” 凌天旭火急火燎进了刑部,开口就问道:“萧默呢?” 无人敢吭声…… “朕问你们萧默在哪儿?” “陛下,太后有旨,萧默乃是祁国细作……” 凌天旭怒道然:“什么细作,还不速把人给朕带出来!” “太后驾到……” 凌天旭回头行礼:“参见母后。” “听闻皇儿刚回宫就急着来了刑部,所谓何事?” 凌天旭脸色阴沉:“母后知道,儿臣是来找萧默的,儿臣不过出宫几日,萧默怎么就成了祁国的细作。” “这件事哀家自会查证,皇儿舟车劳顿,凡事当以龙体为重,还是先回宫歇息吧。”太后侧眼吩咐道,“来人,送陛下回宫。” “儿臣不走,儿臣今日一定要见到萧默!”凌天旭毅然决然。 太后冷冷道:“陛下宁肯相信一个细作的话,也不信母后的话吗?” “母后说萧默是细作,有何证据?” “哀家当然有证据,哀家身为燕国的太后,岂容细作犯我燕国天威。” “萧默不是细作,今日若是见不到萧默,儿臣就在刑部等下去。”凌天旭话语坚决。 “陛下是铁了心要在刑部大闹?“ “母后还不肯放了萧默?” 太后踱了几步,不紧不慢地说道:“刑部之事一向由景王过问,哀家是太后,做不了刑部的主,要放人,得有景王的手谕。” 凌天旭心急如焚:“母后明知景王不在函都!” 太后淡淡道:“那陛下就等景王回来再去与景王商议吧,不过陛下还是想想,以陛下和景王的交情,景王会不会帮这个忙,陛下心中要有数。” “母后的意思是不放人?” “并非哀家不放,是哀家爱莫能助。” 僵持之际,一个官员匆匆进来禀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萧默……萧默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凌天旭愕然:“你……你说什么?” 太后问道:“何时自尽的?” “就在刚才,臣赶去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不……不会的,她不会自尽的。”凌天旭怔怔道,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她怎么能自尽,怎么能离他而去! 太后看了一眼陈大人,陈大人轻点了下头,太后方才说道:“既然他肯畏罪自尽,还算有点良知,如此陛下就去见他一面吧。” 太后话音还未落,凌天旭早已不顾阻拦冲了出去。 等凌天旭去了大牢,太后才让陈大人起来,刚才见陈大人点了一下头,就是说明萧默之死没有异样,可让凌天旭见上一见,也好让凌天旭相信萧默是畏罪自裁。 “萧默是怎么死的?”太后又问道。 陈大人禀报道:“正如太后所愿的那样,毒发身亡,昨日一息尚存,陛下突然驾临,臣去处决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有气息了,臣赶紧来禀报太后,好让太后放心。” 太后扬了扬嘴角:“实在是万幸,要是你动的手,陛下那儿恐怕就瞒不过去了。” 大牢外面的空地上,阳光刺眼,照着凌天旭面若死灰。 他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狱卒抬着覆盖着白布的人出来。 狱卒将人放在凌天旭面前,凌天旭一步步走上前,蹲下,颤颤伸出手去掀开白布的一角,渐渐露出了熟悉的面具。 再看搭在外面的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半挡住了那道隐约可见的刀伤,还有玉玦,她从不离身。 这一幕痛彻心扉,凌天旭埋低了头,萧默,你是要让我悔恨一辈子吗! 太后和一众刑部官员跟了过来,远远地看见此情景,太后松了口气,脸上浮出悦色。 凌天旭缓缓抬头,忽然看见那双睁开的明眸通透,面具下的唇弯了弯,轻言:“陛下是一国之君,哭什么。” 凌天旭起初一惊,转而欣喜若狂:“萧默,你没事?” 小六惊喜:“萧大人还活着?” 诈尸?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受了些惊吓。 凌天旭扶萧默坐起,萧默望着太后,徐徐拱手:“臣,见过太后。” 太后恼然,怒视着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陈大人战战兢兢跪下:“臣……臣去牢里的时候,他的确没气了,臣急着前来禀报太后,没找仵作查验。” “没用的东西!”太后狠言了句,朝萧默走去。 纵使看不清面色,太后已然察觉到了萧默的虚弱不堪,要靠凌天旭扶着才能坐立,想必只要不让他离开刑部大牢,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太后驻足,言道:“皇儿,人你已经见到了,可以回宫了。” “朕要带萧默走。” 太后面色铁青:“他没死,就还是这里的囚犯。” 凌天旭望着太后,目光寒极:“母后认为萧默是细作,要定萧默的罪,那人证物证何在?” 太后看了身边女官一眼,女官奉着那本《祁洲图志》上前:“回皇上,证据在此,此书是从萧护卫房里搜出来的。” 凌天旭接过一看,即道:“这本书是朕让萧默从万卷阁带回的,哪是什么证据!” “皇儿别一心想救萧默就撒谎欺瞒母后,母后还没有老糊涂,万卷阁里的书都是你精心挑选的,会不会有这行军打仗之物,母后还能不知道?” “儿臣何时期满过母后。” “皇儿现在不正为了他在欺瞒哀家吗?江尚书告诉哀家,萧默对祁国的事甚为关心,他是陛下的近卫,身在燕国心在祁国,视为对我大燕不忠,就算他不是细作,也是有罪之人,他若对我大燕忠心,又岂会藏此书在房中。” 萧默苦笑,原来这场祸事的起源就在那日,她不过浅浅地问了一句,还是被江理抓住了把柄,竟还能探听到她手里有本《祁洲图志》,可见江理的本事不小。 凌天旭急道:“这书是……” “这书,是本王给的。” 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大门处…… 未几,凌浩出现在门前,一身靛青色常服,身后披风迎风招展,看着风尘仆仆,身后随从的手上还捧着马鞭。 在场的人都不难看出,景王这是快马赶回,连披风都没来得及解下。 刑部官员悉数行礼,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了。 太后显然没料到景王会突然出现,看着架势还是来救人的,愣了愣。 第六十章 妥协 “臣弟参见太后。” 凌浩已至面前行礼,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景王快免礼。” 凌浩连跪在地上的官员们都没理会,直言了句:“回太后,那本图志是臣弟赠与萧默的。” “是……是吗。”太后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太后不信?” 太后自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不得不放手了。 “哀家不信景王,又能信谁,既然如此,那剩下的就全听景王处置,哀家乏了,该回宫了。”太后冷扫了一眼萧默,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带着随侍回宫去了。 凌天旭和太后僵持了那么久,最终却抵不上景王的一句话,从前萧默以为太后和景王是一条船上的人,可照今日看来,景王丝毫不给太后留情面,不像和太后是一路人,可太后素来维护迁就景王,难道只是因为怕? 萧默让凌天旭扶她起来,萧默站稳后揖手:“多谢王爷相救。” 声音越发微弱,话刚说完就晕了过去…… 凌天旭赶紧扶住了她,喊道:“萧默。” 萧默已不省人事。 “去请大夫。”凌浩吩咐随从。 “不必了!”凌天旭冷言了句,将萧默横抱起往门外走去,留下跪了一地的官员,还有默然伫立的凌浩。 随从不解:“王爷为何要急着赶回来救萧默?” 凌浩面无表情,淡淡开口:“为了燕国。” 偏殿中,凌天旭苦守在床边,焦急万分,她病成这个样子,他早已忍不住要请御医,又不得不放弃,只因御医一把脉,她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萧默的面容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滚烫,凌天旭让小六找了些治风寒的药,一勺勺喂下,似有了些起色。 昏迷了近两日,萧默才慢慢苏醒。 萧默睁开眼看见床边坐着的凌天旭,道:“你怎么在这儿。” 见她醒来,凌天旭甚是欣喜,却不知该说什么,问了句:“你醒了?” 萧默忍俊不禁,苍白的脸上浮出微笑:“不然呢,和你说话的是谁?” “他们对你用刑了?” 萧默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晕了?” “废话,你饿几天冻几天试试。”萧默垂眸,“只怪自己不争气,练来练去,还是这般弱不禁风。”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萧默望着凌天旭,笑道:“舍得回来了?” “对不起。” “去哪儿了?” “我和文王去了趟临江府见了莫衡将军,父皇在位时,莫衡曾受过文王的提携,好在他还念文王的恩惠,同意为我效力。” 萧默看着凌天旭舒展的眉宇就知,这是件大好事,又言:“这个主意,是江理出的吧。” 凌天旭点了点头:“但没想到江理是另有所谋,他趁朕不在,敢对你下狠手。” 萧默忙道:“答应我,千万别因为此事降罪于江理,相反,你还要当此事没有发生过,继续地善待于他,还有安贵妃,江理的本事不小,你有他相助是好事,别为了我毁了好不容易奠起来的基业。” “那岂不是让你白白受了苦。” 萧默微微莞尔:“能活着已经足够了,就算结了怨,也是我与他们私下的恩怨,与你没有关联。” “那……你恨母后吗?”凌天旭轻声问道。 未免他夹在中间为难,萧默摇了摇头:“不恨。” 心下虽有些怨怼,但还不至于恨意深种,因为比起前世的恩怨,太后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仇,又何谈恨。 “你可知,听到你自尽的消息,我有多害怕,若这世上没有你……” 萧默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装死,又怎么能活着出来。” 回想起之前在狱中,萧默知道那些人急着对她下手是因为情形紧迫,要是看见她已经死了,他们定会急着上报让太后放心,而不是先找人来查验是真死还是假死,她只需闭一闭气,就能活着出那牢狱。 至于凌天旭说这世上若没了她会如何之类的话,是萧默最怕听到的,如今他身边不光有谋臣,手里还有了临江府驻军的兵权,离他的祈愿又近了一步,离她离开也近了。 萧默不得不思考,该如何从他生命里淡出,才不会让他难过。 凌天旭听从萧默的话,没有为难任何人,上次的事像是云淡风轻般过去了,唯一惊起的波澜,就是刑部的那位刘大人被景王亲自下令革去了官职,回乡之前,还在刑部牢里吃了几天牢饭。 景王亲自处置五品官员,此事可谓空前,有人说景王这是杀鸡儆猴,以后再不敢有人在没请示他的情况下,擅自听太后的命令;也有人猜测景王是为了萧默,可原因无人能猜到。 那日凌天旭抱着萧默出了刑部,断袖的传言可谓沸沸扬扬,前所未有,萧默病愈后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而凌天旭身边的大臣们更是直接捅破了顾忌,开始苦苦相劝。 凌天旭仍旧没放在心里,但萧默却开始在意了,他如今的处境已不是从前那般可以由他置之不理,萧默深知他需要的是君威远播,而不是流言四散。 比起流言和处境更让萧默忧心的是,祁国战败退守浔州,燕军已兵临浔州府下,将浔州府围困了数日。 萧默苦笑,一个覃赫,一个覃昭,与燕军交锋的浔州前线都快成了皇子的试炼场了。 若燕军攻破浔州,那战事一发不可收拾,景王的野心不止一个浔州府。 凌天旭和文王再也按捺不住了,再次合谋商议要让景王撤军,就连江理都开始赞同撤军一说,燕国夺下浔州无疑会大大增长景王的气焰,于凌天旭不利。 就在诸国翘首以待燕军攻破祁国浔州府之际,一则意料之外的消息震惊了燕国朝野。 “景王同意撤军?” 听到小六从朝堂上打探回来的消息,萧默大惊。 小六点了点头:“奴才听到这个就赶紧回来了,这是好事啊。” “再去探探,景王怎么会突然就同意撤军了。”景王同意撤军,萧默当然高兴,可她想不通,景王为何肯让步,为何肯放弃浔州府,这战事打到现在,燕国就没输过,照此下去,攻破浔州也不少什么难事,景王为何会在此时妥协? 小六出去了不久又回来了,回话道:“早朝散了,大臣们都走了,陛下和景王在皇极殿闭门而谈,奴才听不到啊。” 他们两个还能好言商谈?萧默有些不安起来,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匆匆赶去了皇极殿。 第六十一章 代价 殿门关着,看不到殿内的情形,萧默贴在门前听着,只听到里面传来凌浩的声音。 “陛下不妨思忖思忖,臣告退。” 门忽然开了,凌浩出现在面前,萧默一惊,站直了抬头望着他。 每次见都是这样,面若冰霜万年不改。 距离实在太近,抬不了手,萧默退了两步才行礼道:“参见王爷。” “嗯。” 凌浩轻应了声,看了看萧默,移步离去。 萧默回头望着那离去的挺直身影,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景王什么时候也会搭理人了。 “看什么呢?” 听见凌天旭略带火气的声音,萧默这才回过头,看向殿中积了一脸郁色的凌天旭。 “怎么了?”萧默走入殿中问道,“景王都同意撤军了,你还不高兴?” 凌天旭冷笑:“高兴,怎么高兴,凌浩是要和朕谈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朕要他撤军,而他要……”凌天旭顿住了,望着殿外,脸色越发阴沉。 “他要什么?” “他要你。” “我?”萧默震惊。 “他要收你为徒,让你跟随他左右。”凌天旭话中的怒气不减。 “收我为徒,景王能教我什么?”萧默勾了勾唇角。 上次景王府招门客,那些士族子弟都挤破了头,如今景王花这么大的代价只为收萧默为徒,换做别人怕是受宠若惊了,而萧默却是忧心忡忡。 位高权重的人收门客或是收徒大都是为了扩充朝中的势力,而她是一介女流,既不能征战沙场,也不能入朝为官,就连在凌天旭身边当个侍卫都朝不保夕,收她为徒有何用? “不说了,他休想!”凌天旭忿忿道。 凌天旭虽不为所动,但萧默一来几日都在沉思…… 景王这个交易值或不值是景王的事,而萧默想的是她该当如何,凌天旭果断拒绝并非理智的举措,她不得不思虑周全。 如果她答应了景王,燕国就会撤军,浔州府就保住了。 如果她答应了景王,就会离开凌天旭,久而久之,一切淡化,等她离开燕国时,他不会难过。 如果她答应了景王,那些断袖的流言便可不攻自破。 如果她答应了景王,或许能让凌天旭知己知彼。 由此想来,一切似乎已容不得萧默迟疑…… 消息不胫而走,不待萧默答复,江理趁凌天旭不在时,私下找到了萧默。 江理一见萧默便拱手道:“萧大人,上次是老夫得罪了,还望萧大人大人大量宽谅老夫。” 萧默云里雾里:“江大人这是……” 江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老夫与萧大人同是忠心于陛下,实在不该同室操戈。” 萧默笑说:“江大人严重了,只要江大人一心为了陛下,萧默便不会视江大人为敌。” “和萧大人比,老夫惭愧啊,那老夫有话就直说了,景王撤军一事想必萧大人已经清楚,不知萧大人作何打算?” 果然是为了撤军的事,萧默问道:“江大人希望萧默如何?” “萧大人是聪明人,想必知道老夫心中所想。” 江理上次就想让她去景王府当眼线,如今不光又有了机会,还能让景王撤军,在江理看来,机不可失。 “江大人的意思萧默明白,只是陛下那边……” 萧默认为她答应了景王,于凌天旭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换做凌天旭,让萧默离开就是正中要害,他怕是会不惜放弃一切利益,也要留住她。 江理忙道:“老夫不信那些流言,可老夫看得出,陛下与萧大人亲如兄弟,只要萧大人坚持,陛下会同意的。” 这几日无论江理还是文王苦苦相劝,凌天旭一句都听不进去。 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流言只会越发难听,若是传成陛下不光宠幸男宠,甚至为了将男宠留在身边而弃百姓于不顾,对凌天旭大为不利。 萧默独自在房中坐了许久,此事已不容她再犹豫。 “萧默。”门外是凌天旭的声音。 正好,有的话也该说了。 萧默起身走去,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前的凌天旭,轻言问道:“你想好了?” 凌天旭点了点头,走入偏殿:“我想得很清楚,此事只能这么做才能断了凌浩的痴心妄想。” 他到底是不会同意的,萧默心下喟然,既然如此,也不想听他的计策,直言道:“我想好了,就按景王说的,我拜他为师,他撤军。” “不行!” “我是个祁国人,迟早是要回祁国去的,本就不会在此久留,我到景王身边,说不定可助陛下更快收回皇权,那时我就能回祁国了。” 凌天旭眉头深锁:“你为何一心要回祁国,留在燕国不好吗?” “为曲家报仇,这个理由够不够?” 凌天旭即道:“留在燕国,曲家的仇,我帮你报。” 家族之恨,岂能假他人之手,萧默勾了勾唇角:“我一个祁国人,留在燕国做什么,你帮我报仇,是想让我给你当一辈子的侍卫,一辈子女扮男装?” “不,你现在就可以恢复女儿身,留在宫里,留在我身边,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对策。” “让我给你当宫女?还不如当侍卫。”萧默淡淡道。 “除了宫女,还有别的可以留下来。” “宫里的女子,除了三千宫女就是七十二嫔妃,你想让我当你的第七十三妃么?”萧默扬唇讥诮。 “皇后如何?” 萧默转眼看着神色认真的凌天旭,微微一怔,俄而略带寒意的笑容不减:“皇后不也是七十三妃之一吗?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一个,除此之外,又有何分别。” “她们怎么能和你比……” “好了!别开玩笑了。”萧默轻言道。 “无论如何,我不会答应凌浩。” 萧默瞥凌天旭一眼:“由不得你不答应,景王是要收我为徒,又不是收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已经不在乎那战事了,凌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只要你。” 萧默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情凝重,道:“你是燕国的国君,怎可为了这些儿女情长而不顾你的子民,凌天旭,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你,就应该好好做一个皇帝,别辜负了所有对你寄予厚望的人。”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第六十二章 离别 “凡是要小心。”宫门前凌天旭千叮万嘱。 江理劝道:“陛下放心,景王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收萧大人为徒,不会亏待萧大人的。” 小六跟着附和:“江大人说得对,陛下就放心吧。” 萧默只让凌天旭与她往前走了几步。 萧默看着凌天旭说道:“记住我的话,别辜负了燕国天下。” 凌天旭点了点头,道:“不为别的,就为了早日接你回来。” 萧默笑了笑:“就送到这儿吧,还在函都,又不是不能相见。”言罢转身,往宫门外走去。 凌天旭依依不舍地看着,眉间满是离愁别绪,自言着:“我要皇权,也要你。” 出了这深宫高墙,萧默或喜或忧,她到现在都不知景王为何肯付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收她为徒。 望着外面天高云淡,萧默停下了脚步。 景王府的人迎了上来:“萧公子请。” 萧默看着小厮,轻点了下头,由小厮引着,登上了前来接她的马车。 然而马车上并不止她一个人。 萧默一愣,低头行礼:“参见王爷。” “我放弃浔州府,不是为了听你叫一声王爷。” “师……师傅。”萧默埋头小声喊道,这个称呼一时半刻实在难以适应。 一路上只有人马前行的声音,马车里安静极了,萧默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景王不说话的时候,面色如霜,足以拒人千里。 “萧默不明白,师傅为何要收我为徒?”萧默试探道,他若只是想让自己与凌天旭分开,那收个门客就足够了,再近也是门生,哪能是徒弟这样的关系。 “以后你自会知道。” 这姑且算是回答吧,可让萧默更不明白的是,从前她是不怕他的,为何如今会这么拘束,难道是当了徒弟就会自然而然怕师傅? 她该把景王视为师傅吗?她来燕国是来助凌天旭一臂之力的,如今凌天旭根基未稳,她竟成了景王的徒弟。 萧默微微抬眼瞧了瞧景王,这个人在她看来和初闻时的燕景王判若两人,凌天旭说他弑兄夺权,但他大权在握这么些年,也没有要逼宫的意思;凌天旭说缙山的杀手是他派的,可凌天旭回宫到现在毫发无伤;景王是有些孤傲,但在凌天旭面前有礼有节,也没有要害凌天旭的意思;凌天旭说他阴险狠辣,会对她下毒手,可他却救了她三次。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默想得入神,直至察觉那道目光已与她相视已久,惊然回过神来,沉下眸子。 “王府比宫里安全。”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萧默云里雾里,见他的目光下沉,看了一眼她的手后方才看向它处。 萧默低眼一看,自己正紧握着凌天旭给的剑,剑鞘的一截已捂得温热。 这真不是她有所提防,只是拘泥罢了。 马车停住了,萧默跟随景王下了马车,景王府还是上次所见的那样恢弘。 上次只见偏门开着,如今正门大开,更添了几分气势。 门前的守卫齐声跪安:“恭迎王爷。” 管家李德迎了出来:“奴才参见王爷,参见萧公子。” 凌浩回头看了看萧默。 萧默忙道:“李管家我认识,之前见过了。” 凌浩轻点了下头,移步进了王府。 萧默紧跟在他后面。 “萧公子一路劳累,早些歇着,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奴才。” 萧默笑了笑:“我不辛苦,倒是王爷,一早进宫议政,现在才回来。”再说,她可不敢轻易使唤四品命官。 “王爷是特地去接萧公子的。” 萧默惊讶:“是么?”回过眼一看,景王已经走远,而他身边多了两个随从,其中一个之前见过两次,下棋的轩阁外,还有刑部,另一个有些面生。 “他们是谁。” “听风和流云。” 萧默忽然想起了上次救她的两个黑衣人,又问:“那……王爷的暗卫呢?” “隐风和隐雾。” 萧默初来乍到不便多问,而且她猜测景王府的人多少对她有些戒备,就算景王收了徒,也不见得会当她是自己人。 而在萧默心里,她拜了师,景王也不见得是师傅,为师者,当以身作则,其身不正,何谈授业。 别的萧默不知,但平王一案所有的线索都直指向他,平王的死到底是不是他所为? 萧默从没放弃要查个水落石出,若不是他所为,她也许会尊他为师;若是,萧默也不知她会不会选择将真相公之于众,真相公开,正如凌天旭所说,景王将身败名裂。 萧默迟疑了,因为他曾三次救她与生死危难,她会为了凌天旭而恩将仇报吗? “萧公子,王爷吩咐了,萧公子在府中可随意出入,不过,月华台除外。” “月华台,什么地方?” “王爷住在月华台,府中奴才会带萧公子慢慢熟悉。” “有劳李管家。”萧默客气道。 除了寝殿不能去,其他的可随意出入,景王对她就这么放心? 这个人,无论如何萧默都看不透,而自己反倒像被他看穿了一样,好在没看穿身份。 萧默记得小六说过,景王不近女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偌大的王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都是清一色的男子,无论是打扫庭院的还是来往干活的,都是家丁,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对女子避而远之的景王肯收她为徒,这也说明他虽然见了她的真面目,却没看出她是女子,如此萧默也就放心了。 景王府亦分前庭和后庭,听管家说,景王只会在府中处理些紧急的政事,多数是定日去往摄政殿听大臣们上奏,景王从不在王府中招待宾客,平日也不喜欢有人来打扰,只有急报送至时,前庭才会作议政之用。 而王府后庭修建得胜过任何一处萧默所见过的园林,山水亭台,玉宇琼楼,宛若天成的画卷,,行在回廊间,如在画中行,就连祁宫的御花园与之相较都逊色了不少。 这么大的府邸景王一个人住着,不会太孤单吗,景王总给人一种莫名的疏远感,难道是独处久了的缘故? 在后庭里绕着,景王早已没了踪影,李管家带萧默去到居所,是一处名叫霜雪居的地方,看见这个“雪”字萧默就喜欢不起来,总是不禁然就想起了一个让她恨得入骨的人,不过既然是景王的安排,她也只好故作欣然接受的样子。 第六十三章 展露 天方阁,景王的书室,书室外伸出了一处水上露台,景王清晨必在此饮茶静思。 一来几日,萧默每日清晨都来这儿与景王坐上一会儿,可他除了安然饮茶外,别的一句话都不说,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收她为徒,就让她每天清晨陪他喝茶? “王爷,这是大学士理出来的奏章,请王爷过目。” 除了喝茶外,王府的文官每日会呈上这么一本册子,萧默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凌浩翻看之后随手放在一边,不言一字。 “燕国的政务一天就这么点?”萧默惑然问道。 从前陪覃赫去御书房见泰宏帝的时候,泰宏帝书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小山,何况泰宏帝并非明君,每天要批阅的奏折都有那么多,怎么到了燕国,就变成了这薄薄的一册。 凌浩微微侧目,道:“还有一册。” 萧默看着那文官手上还奉着一本册子,比起他手边的那本要厚出许多。 萧默惑然:“那些师傅怎么不看?” 凌浩示意文官把册子放到萧默面前。 萧默翻开,粗略地看了看,这本册子上记载的大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还有不少上奏恭贺景王收徒纳才的,她来景王府都这么些日子了,竟还有上表祝贺奉承的。 景王阅奏折的方式就是让下面的大臣将奏折分类誊抄,他只会看那一本需要他过目的,这一本实在是浪费功夫,不看也罢,如此一来批阅奏折就快多了,萧默早就察觉景王是个颇有闲情逸致的人,断不会花大量的功夫在政事上。 萧默合上册子,看了一眼天方阁中,之前她已在里面大致看了一遍,景王的藏书和凌天旭的藏书差别大了去了,凌天旭偏好文治,而景王的藏书从史书到兵法乃至地理玄学应有尽有,这也让萧默想起了那本《祁洲图志》。 萧默心下一直有个疑问,如今何不直接相问。 “师傅是怎么看出那本图志是假的?” 凌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言:“你又是怎么知道为师看出了那书是假的?” “如此军机之物,想必不容易到手,若是真的,又岂会送去万卷阁,师傅的书室不会放无用的书,而那本书就算是假的也不能轻易外传,除了天方阁,也就只有万卷阁能让师傅放心。” 凌浩饮了口茶,淡淡道:“越容易到手,越不会是真的,明知是假的,为何还要带走,无端招来祸事。” 萧默垂下眸子,言:“想必师傅知道,我是祁国人,能在燕国见到祁国之物,忍不住想多看看。” 摄政殿,已有不少官员候在里面,看着萧默跟在景王身后,这些大臣盯着她的眼色并不怎么和悦。 “参见王爷。” 凌浩走到殿上落座,让他们起来后,说道:“临江府水患成灾已近一月,诸位以为,工部的差事办得如何?” 凌浩话语平和,不带半分怒气,却让在场的官员听得战战兢兢,谁都知道景王这怕是要问罪。 一个大臣上前言道:“启禀王爷,臣早已安排下去,如今正在加固大堤,治理水患还需要些时日。” “年年加固大堤,水还是年年淹了临江府,你这工部尚书当了多少年了,加固了多少次大堤,你记不清,本王记得清楚。”凌浩依旧说得不紧不慢,殿里的气氛却愈发紧张起来。 “回王爷,并非臣不尽力,是临江府地势低凹,遇上江水上涨,再怎么修堤坝也拦不住,势必会泛滥成灾啊。” 另一个大臣出列说道:“王爷,李大人为官多年,治理过大大小小的水患,加固堤坝确有其成效,也许是临江府地势特殊,当另寻它法,加固堤坝的法子久远,故臣等暂且只知如此,想来年轻有为的人,定能有更好的主意。” 此言一出,在场的不少官员都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景王身边的萧默,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竟能让景王放弃攻打祁国,只为收他为徒,如此殊荣,谁不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萧默当然清楚他们再在暗指谁,也不待他们指名道姓地喊了,萧默随即说道:“治堤不成,那就治水,拦水不如引流,年年修筑大堤,不如借助其本就低洼的地方,另开凿河道引流。” 李尚书为难:“办法或许可行,可开凿河道工程浩大,会耗费大量的银子……” “燕国,缺钱吗?”萧默漫不经心的一句,堵住了他的话。 如此放肆的话,让在场的官员听得心惊胆战,窃窃观察着景王的面色。 见无人反驳,萧默接着说道:“既然不缺,那何不拿出几年修大堤的银子,去办妥这一劳永逸的事?” 萧默说完,殿里鸦雀无声,大臣们敛声屏气地站着,无一人敢吭声。 直到凌浩徐徐开口:“都听见了?” 在场的大臣和李尚书这才松了口气,李尚书应道:“是是,臣这就去办。” 议完事出摄政殿时,萧默看见了皇极殿外正眺望着她的凌天旭,萧默向他微微一笑,跟随景王离去。 凌天旭黯然轻叹:“何时你我的相见,竟成匆匆一瞥。” 自萧默到凌浩身边,凌浩无论去哪儿都让萧默跟着,与大臣议事也不让她回避,似给了她十足的信任。 都说信任是相互的,可在萧默心里还有一个结尚未解开,那就是平王的死究竟是不是景王所为。 如今能查此案的线索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医院的脉案,她要怎么才能见到太医院的脉案呢? 上次御医说能见到脉案的只有院判以上的官员可见,她若是要讨来这个官位,凌浩会同意吗? 不试又怎么知道。 上次的事凌浩说要记她一功,问萧默想要什么奖赏,萧默以没想好为由拖到了现在,这不正是一个机会吗? 萧默向凌浩提出要讨个一官半职,凌浩没有拒绝,随后便让管家送了本燕国官职录到她房里。 “这上面的官职,萧公子看上哪个就告诉奴才,奴才去回禀王爷。” 萧默微微皱眉:“上面都是些官职和品阶,没有说是否空缺。” “公子尽管选,王爷自会让这位子空出来。” 空出来,也就是说直接撤了原主换她当?如此偏私,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跟随景王,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进景王府来当个门客。 要说景王能给她多大的官职,萧默起初不知,翻了翻着官职录,连丞相都在上面,可就让她尽管选,她也未必敢任性。 萧默心下自有分寸,说不定凌浩这只是在试探她有多大的野心,她真选了丞相景王也不见得会给,而萧默若非出于想进太医院,也不会提出要做官。 萧默翻了翻,在那一堆官职中找到了太医院判一职,六品官,这个品阶不算贪心。 “就这个了。”萧默指着那官职给李管家看。 李管家难以置信:“太医院判?” 萧默笑了笑,客气道:“有劳李管家回禀王爷。” “萧公子会医术?” 萧默一愣,勉强着点了点头,她倒忘了院判也是太医,不过上次她救了刘御医,景王应该是知道的,大概也不会怀疑吧。 第六十四章 上任 太医院判,这个官职是萧默选的,景王没有丝毫质疑,当即应允,事后也没有多问,在萧默挑了官职的第三日,她便如愿以偿地进了太医院。 如今已不是在凌天旭身边当侍卫,在太医院当值,狰狞的面具不合适,于是萧默换上了景王在飞鹤园给的面具。 上次来太医院无人搭理,如今还不待萧默走进去,门前已站满了相迎的人。 “萧大人,这位是院正梁庸梁大人。”有人引见道。 梁庸拱手道:“久闻萧大人医术高明,萧大人能来太医院,真是太医院之幸事。” 萧默心下忍俊不禁,医术高明,她除了会解点毒外,对病理医术一窍不通,也不知他是从哪里久闻的。 “梁大人。”萧默还礼。 “萧大人请。” 门前的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道,梁庸引着萧默进了太医院。 路过他们面前时,萧默扫了扫周围的人,眼熟的只有上次告诉他脉案看不了的王太医。 梁庸带着萧默大致熟悉了太医院,一路转下来,萧默也就记下了几处院落,妙手堂,天医堂和药卢。 其中地方最大的是妙手堂,除院判和院正外的太医们平日都待在妙手堂里各司其职,药卢是存药制药之地,而位于太医院正后方的天医堂,是院正和院判值守的地方。 天医馆右侧有一间屋宇,门前匾额上写着“康和”二字,听梁庸说这正是存放脉案之处,路过时,萧默不禁多看了几眼。 进了天医馆,主厅供奉着药王画像,左右两间耳室的门开着,右室里放着一张书案,左室两张,正如一个院正,两个院判。 让萧默意外的是,梁庸径直引着她进了右室,里面还候着一个不像太医也不像内监的小厮。 梁庸介绍道:“这是阿万,以后就听萧大人的差遣,萧大人初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小的见过萧大人。” 这右室一看就知是梁庸让给她的,虽有些不妥,但也好过两个人处一室,她来并非是要当什么太医,而是要查案,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这个随从萧默是万不能要的,无论是小厮还是丫鬟,不是心腹就是眼线,更何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已被咬了两次,怎会不长记性。 萧默四下看了看,转身对梁庸淡淡道:“这屋子我心领了,随从就不用了,我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 梁庸似有些为难:“这……” “王爷没有告诉梁大人?” 萧默在景王府时为了隐瞒身份,拒绝了李管家给她安排的几个随从,所以她一直独住在霜雪居,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给景王的解释是,出身贫寒受不起人伺候,景王默许。 听闻萧默搬出了景王,梁庸这才对阿万招了招手:“那你退下吧。” 后来萧默才知晓,那个阿万是梁庸的亲侄子,刚考进太医院的小吏,不是什么奴才。 萧默自然知道梁庸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打从进太医院开始,她不就是在狐假虎威吗? 这些成天阿谀奉承的人有几个真正是出于对萧默的敬意,大都是畏惧或是想巴结她身后的靠山,那位在燕国只手遮天的“师傅”! 萧默每日都在太医院,晨来夕往,回到王府天已经黑了,不仅不能如之前一样跟在凌浩左右,还好几日不曾见过面,而凌浩对此并没有说什么,由着萧默当她的院判。 萧默不要随从,凌浩默许,萧默当院判,凌浩默许,但凡她提出的要求,凌浩没有拒绝过一件,这究竟是由着她,还是漠不在意? 萧默越发觉得景王只是想将她和凌天旭分开,收徒或许只是一个说法,只要她人不在凌天旭身边,景王就对她不管不顾。如此也好,不在意总好过时刻盯着,毕竟她仍是在背着景王查真相。 萧默来了太医院几日,没有一件差事,但凡有什么要做的,梁庸都给了另一个院判,她成天无所事事,却又不能急于提出要看脉案,以免让太医院的人起疑。 平日萧默要么在天医馆随便找了几本医书看看,要么就在太医院四处转转,可谓是这太医院里最清闲的一个人。 “诶,怎么是王太医你来点货,不见我舅舅呢?” “陈大人已经不是院判了,你不知道?” “什么?我舅舅被革职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面送了位萧大人来当院判,所以陈大人……” 萧默进了药庐,看了看内监们搬运的货物,走近问道:“这些就是新送来的药材?“ “回萧大人,正是。” “哦,就是你小子抢了我舅舅的官帽?” 萧默惑然问王太医:“他是谁?” “他是陈太医的外甥,张生,专司采办药材之职,他刚回来,还不知萧大人来了太医院。” 萧默扫了一眼张生,未言一字,转身离开。 张生快步冲到了萧默面前,拦住了萧默的去路,“别走啊,你小子有什么能耐,就你还当院判,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萧默勾了勾唇角:“我为何不能当院判?” “你凭什么占了我舅舅的位子。” “好了别说了。”王太医劝道,想拉开张生,张生死活不肯让开。 张生打量了萧默一番,讥笑道:“带着面具的萧大人,噢,我想起来了,难不成你就是陛下的男宠,仗着陛下的宠爱,还当起太医来了?” 萧默不想与他废话,他挡在了前面,萧默转身往另一方走去。 张生在背后冷嘲热讽:“怎么?被我拆穿了,脸上挂不住了? “快别说了,小心闯了大祸啊你。”王太医急道。 “闯什么祸,我要让这小子好看!”张生捋了捋袖子,一拳冲了过去。 就在那拳离萧默的背部仅差三寸之时,一道快剑劈在了其间,吓得张生赶紧缩回了手。 而那剑并没有就此罢休,直刺张生而去,张生东躲西藏,持剑的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剑架在了张生的脖子上。 萧默听到动静,转过身看见这一幕,惊然,见黑衣人已微微挪了手,萧默赶紧喊道:“别杀他。” 黑衣人这才松开了手,将剑收回鞘中,转身对着萧默低头拱手。 张生吓得瑟瑟发抖:“刺……刺客……” 萧默认得这身打扮,是景王的暗卫,原来景王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不过这些暗卫一出手就是灭口,张生罪不至死,姑且留他一命。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工部李尚书的手下,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可是为景王效力的人。” 张生话音刚落,一块令牌已亮在他眼前。 张生看着黑衣人手上的令牌,战战兢兢:“景……景王府的人。” “还不快走啊。”王太医忙道 张生惊慌失措,跑出了药庐。 幸好这里是药卢,事出突然,没有赶来看热闹的人,就算是药卢的人,除了知情的王太医,又有谁敢看她萧默的热闹。 萧默看着黑衣人问道:“你是隐风还隐雾?” “属下隐风。” 萧默小声嘱咐:“今日的事,别告诉王爷。” ************************************************ (某萱的话):感谢投推荐票的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 求证 隐风只是奉命保护萧默,本就不会听命于她,更加不会听她的嘱咐隐瞒主上。 “他还没有看脉案?”凌浩问殿中站着的隐风。 隐风摇了摇头。 “一心想看,却能忍到现在,有几分耐性。”凌浩平和地说着。 身边的流云不解:“王爷大可直接把真相告诉萧公子……” “萧默若是个肯听信一面之词的愚人,如何值得本王用浔州府易之,吩咐下去,明日天医堂只留他一人,让他安心看他想看的东西。” “是。”流云应道。 次日,萧默刚到天医院便听到了众人在议论张家被抄家流放之事,后来才想起,他们所说的张家少爷就是昨日的那个张生。 景王还是知道了,如今太医院的人对萧默更为避而远之,见到她一副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一句话惹得她不高兴都会引火上身。 这种在别人眼里仗着师傅撑腰,狐假虎威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萧默心下喟然。 若能早日看见脉案,说不定就能早日离开,也好让太医院归于平静。 萧默到了天医堂不过一个时辰,梁庸和另一个院判就被召去看诊,只剩萧默一人待在右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医书。 从窗外看出去,正好能看见那“康和”二字,天医馆无人,不正是求证的最好时机吗? 萧默合上书,出了天医堂,站在那屋宇前却迟疑了,回头一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日打杂的内监都不见了人影,萧默有些顾虑起来,迟迟没有推开门。 见萧默如此犹豫,那个蹲在天医馆房顶上的黑衣身影,恨不得下去一脚踹开那门让他看个够。 机不可失,她已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院判,如今就算是看凌天旭的脉案也属名正言顺,没人能因此降罪于她,所以这应该不是个圈套。 萧默推开了门,环屋皆是书架,上面放着不少簿录,萧默随意翻了翻近处的,就连宫里地位稍高的女官的都有脉案在其中,这里堆放了这么多,得找到什么时候。 皇亲国戚的脉案定不会这样随意地放着,萧默四处看了看,果然有一处柜上的簿录装订与周围不同。 萧默走到柜前,拿起一本装订得格外细致的脉案薄翻看,是燕昭帝的脉案。 燕昭帝是凌天旭的父皇,萧默正想放下,忽然想起凌天旭说过,传言昭帝病危是景王暗害所致。 从前萧默大致是信了,可如今所见的景王不像是弑兄夺权之人,让她对传言渐渐产生了怀疑。 萧默翻了翻,脉象的描述她看不懂,不过每次把脉后御医都记载了脉象的推论,萧默手上拿的一本是昭帝崩殂前的记载。 萧默又找了找架子上其他的,昭帝的脉案有厚厚的一摞,比起其他人的要多出不少,可见昭帝在世时就频频抱恙,长久以来龙体欠安,而且多位御医的记载都指出昭帝是死于痨病,并非外面传言的什么暗害夺权。 看来昭帝的死与景王无关,这个疑惑是解开了,可萧默要看的并非是昭帝的脉案,在架上翻找了一阵子,最终在底层找到了平王脉案。 只有薄薄的一本,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平王之死的疑团是否能解开,这本脉案是关键,萧默仔细看着刘御医的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平王死时面色无异,只是七窍流血,银针试血无异样,虽是寥寥几句,但萧默已敢肯定平王果然死于中毒! 世间的毒药有千百种,有的只是同一种毒衍生而已,所以毒性和中毒的征兆很多都是类似的,平王中的毒可谓罕见,除了七窍流血外,近乎看不出中毒的症状。 萧默敢肯定是毒,那是因为她从前正好在风扬的手札上见过此毒,名“入梦”,因这毒名字文雅,萧默多看了几眼便记下了,入梦毒性极强,中毒者面色无异,死时会七窍流血,但擦去血迹就如同睡着了一样不留痕迹,像死于梦中。 毒杀皇子干系重大,真凶只会用这能瞒天过海的毒药,可平王死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平王是七窍流血而亡,想来是凶手还没来得及擦去血迹。 御医将平王的死状记在了脉案上,这无疑会成为平王是中毒而亡的力证,若要瞒得滴水不漏,这本脉案也不该留,怎么会放在这里,还这么轻易地让她看见。 三年前的脉案,放在书架最底层,周围的脉案都蒙了尘,而萧默手上的这本却一尘不染,像是保管得极为妥当,这让萧默不得不疑心起来,毕竟景王也说过,越是容易到手,越不会是真的。 萧默怀疑的不是这脉案的真假,她敢肯定这脉案是真的,但她找到脉案的过程是假的。 脉案并非是她找到的,而是有人放在这儿故意让她看见,还有天医堂的人也都是被遣走,目的是为了让她放心大胆进来找脉案。 萧默拿着脉案出神,安排这些的是谁? “萧默。” 听见喊声,萧默一惊,手里的脉案掉在了地上,转眼了一眼站在门前的人,松了口气。 “陛下怎么来了?”萧默一边俯身拾起脉案,一边问道。 “听说你进了太医院,起初想不通你为何要当院判,后来仔细想想,这样你就能入宫了,太医院不在后宫,但离我也不远。”凌天旭笑了笑。 凌天旭是一个人来的,看样子是抽空脱身,萧默瞥了他一眼,笑道:“离你不远,现在才想起过来看看?”随后将脉案放回书架上。 “看什么呢?” 凌天旭拿起萧默刚放下的脉案一看,微微皱眉:“平王的脉案?” “对了,忘了告诉你,先帝是痨病离世,不是景王害的。” 凌天旭看向萧默,惑然:“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看的脉案,从脉案看来,先帝的死没有疑点,不像平王。” “没有疑点?父皇驾崩的时候,身边只有凌浩,这不是疑点是什么?” 萧默叹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凌天旭有些不悦:“不过去了景王府几日,你就急着帮他开脱,真拿他当师傅了?” 萧默淡淡道:“就事论事。” “你说平王的死有疑点,查到了什么?” “平王死于中毒,而非急症。” 凌天旭惊然:“当真?” 萧默整理着书架上的脉案,将物归原处,不紧不慢地说道:“从脉案上只查到了这个,至于是下毒的是谁,还要查下去。” “他能将此事封锁得滴水不漏,怎么查。” “没有不透风的墙。”萧默轻言,有人引她来这儿看了脉案,那必定会给她下一条线索,她猜测对方一定知道真相,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揭开罢了。 “凡事要小心。” 萧默看着凌天旭,淡然道:“打从我见景王起,你说了多少次要小心,可景王什么也没做,相反他救了我很多次。” “你在查他的底,还指望他拿你当徒弟?等你查到了真相,他的摄政王就做不长了,他会放过你?” 萧默不以为然:“即使所有的事都指向景王,可不查个水落石出便不能证明这些都是景王做的。” 凌天旭追问:“如果查出是他,你会怎么做?” “我……”萧默一时语塞,沉下眸子,这一直是她在回避的问题,若真是景王所为,她是否会毫不留情地将真相揭露。 凌天旭见萧默迟疑,便知她心下对凌浩的看法已大为转变,这绝不可以! 凌天旭凑到萧默耳边轻语:“你不信凌浩谋害了父皇和平王,那是因为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但你别忘了,诬陷曲峰的人,是凌浩。” 第六十六章 揭露 慈安宫中,太后愕然:“你说什么,萧默看了平王的脉案?” 女官禀报道:“回太后,昨日有人见陛下和萧大人从脉案馆出来,随后进去查看,发现平王的脉案被人翻了出来。” 太后更为惊愕:“陛下也看见了?” “奴婢不知。” 太后冷笑:“好个萧默,哀家还纳闷他为何会去太医院,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竟还不肯放弃,一心想要查到底。” 女官劝道:“太后娘娘放心,如今萧默是景王的徒儿,就算他知道了,景王殿下也不会让他说出去的。” 太后不以为然,摇了摇头:“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就连景王都不一定会替哀家瞒到最后,何况萧默,哀家隐忍了这三年,什么都听景王的,为的是让此事永远封藏,偏偏有人要与哀家作对!” “娘娘的意思是?” “萧默跟随景王不过一月,想来没什么师徒情谊,景王不会因为他和哀家翻脸,此时再不让他闭嘴,后患无穷。”太后望着窗外,微微虚目。 今日天医堂中仍旧只有萧默一个,萧默静静坐在右室中出神,凌天旭的那句话萦绕在耳边,似阴霾挥之不去。 “别忘了,诬陷曲峰的人,是凌浩。” 萧默将所有的仇恨加在了祁国敌人的身上,的确却快忘了,父亲叛国一案的成因在燕国。 真的是景王吗?从前她一心想找到诬陷父亲的人,如今她竟希望那个人不是景王,萧默没有将仇恨寄在景王身上,她已不会再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除非景王亲口承认。 “奴才参见萧大人。” 萧默出神之际,一个内监已走入天医堂,在案桌前施礼,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你是谁?”萧默问道。 “奴才是御膳房的人,奉陛下之命,来给萧大人送杏仁露。”内监说着,打开食盒,将杏仁露放在了萧默面前。 “代我谢过陛下。” “是,奴才告退。” 萧默看了一眼那碗杏仁露,如今的凌天旭身处权争之中,他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而他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却少了,萧默不信他的一面之词,而凌天旭亦不信萧默为景王辩白所言的事实。 他们之间,似在背道而驰…… 如此也好,形同陌路也好过难舍难分,念及此,这碗杏仁露当食之无味。 “萧大人好。” 这个打扫天医堂的内监叫小顺子,其他的奴才见到萧默都是一副不敢喘气的样子,只有小顺子会笑着向她打招呼。 萧默看了一眼窗外,院子里走来的人像是流云,萧默起身出去,出门前吩咐小顺子:“把桌上的东西撤了吧。” “是。”小顺子应道。 等萧默出去,小顺子看见桌上还没有动过的杏仁露,撤了实在可惜。 “萧公子。”流云拱手。 萧默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王爷有何吩咐?” “王爷进宫了,让奴才来请萧公子去摄政殿用午膳。” 萧默点了点头:“知道了。” 忽然,一声碎瓷的声响从右室传来,萧默微微一惊,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小顺子已经倒在了地上,而那碗杏仁露打翻在地。 萧默骇然,快步进了右室查看,小顺子已没了气息,未几,七窍流血…… 萧默用玉玦试了试地上的残羹,这杏仁露有毒,而毒正是“入梦”。 这碗杏仁露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她一时不想吃,若不是流云来了,躺在这儿的就该是她。 “站住!”流云喝道。 流云冲至门前抓住了想溜走的内监,带到了萧默面前。 萧默一眼认出,正是刚刚送来杏仁露的那人。 流云问道:“说,谁让你送来的?” 内监颤颤道:“是陛下吩咐的御膳房……” 萧默即道:“不是陛下,他不会的。” 萧默回头看了一眼代她惨死的小顺子,一样的毒药,下此毒的人就是杀害平王的真凶,真凶不是景王,而她差点用命去验证了真相,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摄政殿中,隐风掀开了盖着小顺子的白布让景王查看。 凌浩看了一眼,静默不语,转而看向一旁魂不守舍的萧默。 萧默抬眼望着凌浩,徐徐轻言:“不是陛下……” 凌浩点了点头:“为师知道。”目光落在了流云端着的瓷碗碎片上,脸色铁青。 这是萧默第一次从他的眼眸中看到怒色。 “人请来了吗?”凌浩问道。 听风随后回来禀报道:“回王爷,太后请王爷回府。” “这就怕了?敢对本王的人下手,本王还以为她不知道什么叫怕!”凌浩的脸色越发阴沉。 萧默震惊,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后所为?之后随景王快马赶回王府。 李德迎上来说道:“王爷,太后来了。” 凌浩沉着脸色进了前庭的一处偏殿,殿门开启,缓缓照亮了里面的人影。 萧默看清了那常服打扮的妇人背影,此人正是太后。 凌浩徐步走入,冷冷开口:“不知太后驾临王府,臣弟有失远迎。” 太后转过身,扫了一眼萧默,扬唇笑了笑:“哀家是想来看看,景王会为了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和长嫂置气吗?” “原来是太后……”萧默缓缓开口,却又顿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毒害了平王的会是太后。 太后厉声道:“没错,就是哀家,怪只怪你冥顽不化,哀家费尽心思瞒住的事,岂能容你揭开。” “三年前臣弟说过,只要太后收手,臣弟会保太后余生荣华。” “那你为何又纵容你的徒弟去捅破这天!”太后指责道,目光中满是悲愤。 太后到底做了什么,而景王又帮她瞒了什么,不像是只有平王之死这一件事。 “真相是臣弟有意让萧默知道的,臣弟还是那句话,只要太后克己自律,臣弟自会息事宁人,太后依旧是太后。” “你既然肯息事宁人,又为何要让他知道?”太后怒指向萧默。 凌浩看了一眼萧默,徐徐言道:“不让太后有所忌惮,如何能确保太后以后不会再伤害臣弟的徒儿。” 萧默这才知晓,引着她一步步揭开真相的人原来是景王,目的是让她掌握太后的把柄,这把柄是她的保命符,足以让太后不敢再对她下毒手,于是太后才会急着在她查清一切之前,铤而走险对她下毒。 第六十七章 了结 平王之死所有的谜团都在今日解开,萧默听从凌浩的吩咐,将此事深埋心底,放过太后,太后也愿放下恩怨,从此不再为难萧默。 昭帝多年无子,平王是过继的长子,后来昭帝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诞下了二皇子凌天旭,接着欣贵妃又诞下皇三子,昭帝偏宠欣贵妃,皇后担心三皇子威胁到了凌天旭的太子之位,于是设计除去了三皇子,三皇子是被皇后命人从城墙上推下的,而非意外坠亡。 三皇子坠亡的真相直到三年前才被人发现了端倪,而发现端倪的人正是平王,平王想告发太后,可他只是一个无实权的王爷,如何能动得了太后,于是平王死前才来了景王府。 “平王来找师傅,是要师傅降罪太后?”萧默问道。 与凌浩站在清幽的凉亭中,四周寂寥,一切风波似已平息。 凌浩望着远处,徐徐说道:“平王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但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本王可以处置太后,可处置之后呢,旭儿会如何,燕国的天下会如何?” 那时昭帝已去,凌天旭登基不久,若太后被降罪,失去外戚相助的凌天旭将孤立无援,哪怕有凌浩掌权,可凌天旭并不信凌浩,二人水火不容,其他有野心之人看中这一点,蠢蠢欲动,必会伺机出手除去他们中第一个,以致政局大乱。 萧默心下又起了另一个疑惑,可这样的局势不是大大有利于凌浩登基吗? 他为何会选择保住太后,从而巩固凌天旭的帝位…… “师傅不想当燕国的皇帝?”萧默还是忍不住相问。 凌浩微微转眼看向萧默,淡淡道:“皇帝,有什么好。” 萧默望着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不想当皇帝,为何又要独揽大权,架空凌天旭。 “为师知道你想问什么,以后你会明白的。” 凌浩心思太深,萧默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心里,更别说看透,她从前的猜测都错了,燕国上下对凌浩的猜测都错了,他想要的是什么?收她为徒又是为了什么? 他说她以后会明白,以后又是多久?这所有的疑问,答案无从知晓,萧默似乎只能等,等她把他看清。 平王一事仍有疑问,萧默又问道:“那师傅当日拒绝了平王?” “为师只告诉他此事有待商榷,但太后已经知道了。” 平王离开王府,随后就被太后下毒灭口,真相就算如此,凌浩顾全大局,帮太后隐瞒了一切,以平王是急症离世的说法告知燕国上下,为了燕国政局安宁,不惜让将自己牵连其中,就连萧默都差点误会。 “师傅为何不早告诉我。”萧默小声说道。 “不让你亲自去查,只凭为师所言,你信吗?” 萧默沉下了眸子,不禁有些惭愧,自她到景王府以来,凌浩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而她却一直心存怀疑。 她的想法早就被凌浩看穿了,凌浩默许她进太医院,又安排她看脉案,是为了换得她的相信,为了太后不再对她下手,为了她的周全…… “师傅以后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我信。”萧默轻言。 “准备准备,过些日子随为师去浔州,不过此事要保密。” “去浔州?” “为师答应了旭儿撤军,不会食言。”凌浩说完,缓缓转身离去。 他不想当皇帝,却被凌天旭在内的所有人误以为要夺皇位,他本是顾全大局替太后隐瞒,却让自己深陷流言蜚语。 想来也很简单,人怕蜚短流长,蜚短流长也怕人,从前议论她和凌天旭的流言满天飞,那是因为以讹传讹的人不怕她和凌天旭,而换做凌浩,谁敢明着议论,他将所有的疑点揽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燕国就安静了。 纵使看不透那背影,萧默心下却起了一丝钦佩之意。 去浔州前,凌浩照旧去往摄政殿议政,无人察觉他即将离开函都。 萧默又回到凌浩身边,随他出入各处,凌浩看似是在与诸臣议政,实则也是在对萧默倾囊相授治国之道。 凌浩越发像一个师傅了,萧默发自内心地承认,这个师傅比起死脑筋的凌天旭不知要精明多少。 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今后,师徒之间需要信任,哪怕她曾是凌天旭身边的人,凌浩从一开始就对她深信不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用之疑之,其必疑之,互疑则怠,则诸事难成。” 凌浩说的每一句话都似在教导萧默,看似浅显却发人深省。 萧默很聪明,凌浩知道,可在他眼里,萧默只是个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徒弟,心智成熟和聪明只能说明他是个好苗子,还有待栽培,可成大器。 萧默后来知晓,凌浩十四岁便开始助昭帝打理朝政,之后昭帝龙体每况愈下,遵昭帝之命,十七岁以摄政王的身份开始代掌朝政,独揽大权已八年之久。 而萧默,前世不过活了十八年,朝堂上的事多为耳闻而非目睹,自知在凌浩面前,见识可谓短浅,有这么厉害的师傅,她还能不虚心勤学?迟早是要回祁国报仇的,不多学些本事,如何对付仇人。 天方阁外的近水平台上,萧默端坐在案前,伏案疾书着,俄而放下笔,递上刚写好的策论给对面的凌浩:“请师傅过目。” 凌浩接过,看了一眼,好生娟秀的字,他微皱了下眉,片刻后舒展,萧默并未察觉。 萧默心下还有一个疑问,若相问,他会说吗? 不问又怎么知道。 “师傅,听说曦贵人也是祁国人?” 凌浩抬眼看向萧默,道:“你想问她为何会在青竹轩?” “什么都瞒不过师傅。”萧默笑着轻叹。 “在毒杀平王前,太后还做了一件事。” “什么?” 凌浩低头看着策论,淡淡道:“给江氏下药,除去旭儿的皇嗣。” 萧默起初大为震惊,可仔细一想,为了争权逐利,这样的手段在后宫不是很常见吗? 萧默猜测太后这样做是为了压制江家的势力,太后希望的当然是丽妃能诞下皇嗣,而江芷的孩子对太后来说,弊大于利。 萧默随后言道:“江氏逃过了一劫,但江氏毕竟是江家的人,此事不能云淡风轻,要有人顶罪才能了结,于是师傅让曦贵人顶了罪,可曦贵人顶了罪,岂不会让师傅陷入蜚短流长之中,师傅真的毫不介怀那些窃论吗?” 凌浩没有作答,静静地看完萧默所写的策论。 已是入夏,轻风拂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凌浩转眼看向池中亭亭净植的清荷,徐徐言道:“身处清池才可出淤泥而不染,皇城本是泥沼,洗不清也罢。” 凌浩拿着策论又看了看,问道:“你的字是谁教的?”策论写得好,字也是一手好字,只是字迹太过阴柔,竟有几分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萧默这才意识到那字迹有问题,脸可以遮,声音可以装,就连平日的言行举止她都是在仿哥哥曲尽义,这字迹却疏忽了。 萧默支支吾吾回话:“是……是我娘。” 凌浩将信将疑地看了萧默一眼,没有多言。 第六十八章 郁结 离开函都的前一日,萧默提出要入宫见见凌梓依,如今她和凌浩的一切误会都解开了,和曦贵人之间的过节也随之化解。明日离开函都,不知有无归期,她回到祁国,还会随凌浩回燕国来吗? 烈日之下,竹影稀疏,萧默往竹林深处走去,如今青竹轩已修缮得妥当,不似当初所见那般简陋,院子里多了几个宫女伺候。 曦贵人坐在屋前教梓依识字,梓依看着长高了不少,萧默心下对小妹的思念愈加浓烈。 “主子,萧大人来了。” 曦贵人缓缓抬头看向萧默,愣住了,继而看见萧默身后的人,让她不禁红了眼眶。 曦贵人走来福身:“参见王爷。” “起来吧。” “谢王爷。” 自打曦贵人起身,目光一刻也从凌浩脸上没有挪开过,之后竟有些喜极而泣:“王爷怎么来了?” 萧默言道:“是我想来看看梓依。” 曦贵人轻颔首:“萧大人。”又内疚道,“上次的事是我……” “都过去了,不提了。”萧默笑了笑,曦贵人也是为了凌浩着想,怕萧默查出真相不利于凌浩,但曦贵人见不到凌浩,一时情急便告诉了太后,也是情有可原。 “叔叔。”梓依扑到了萧默跟前,“叔叔好久没来看过梓依了。” 萧默抱起梓依,对转身凌浩笑道:“师傅,这就是梓依。” 听凌浩说他从未来过青竹轩,只安排曦贵人在此照顾平王的遗女。 梓依呆呆地望着凌浩,又问萧默:“叔叔,他是谁?” “这是……”萧默想了想,忍俊不禁,“这是叔公。” 凌浩冷峻的神情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瞥了瞥笑得正开心的萧默,不言一字。 见到梓依,萧默按捺不住想去找凌天旭问曲尽愉的近况,借着带梓依出去走走为由,离开了青竹轩。 萧默离开后,青竹轩外剩下了曦贵人和凌浩。 曦贵人莞尔道:“王爷放心,我在这里很好。” 凌浩面无表情地望着一方,淡淡道:“萧默知道你是祁国人,你们聊过了?” “是,萧大人也是祁国人。” “祁国何处?” “听萧大人说是浔州水云县。” “知道了。”凌浩说完这句,转身离去,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曦贵人一眼。 “王爷。”曦贵人喊道。 凌浩没有理会,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中。 紫庆殿外,殿门关着,一众奴才守在殿外,而小六靠着柱子都快睡着了。 “好久不见,六公公也会偷懒了?”萧默走近打趣道。 小六惊醒,揉了揉眼睛,一见是萧默,喜道:“萧大人来了。” “陛下呢?” “在里面和江大人他们议事,都快三个时辰了,奴才这就去通报。” 萧默忙道:“不用了,我在这儿等等就是。” 小六无奈叹道:“奴才是想让陛下歇歇,陛下如今恨不得每日都与江大人他们商议,为了对付景王都快不眠不休了,奴才看着着急啊。” “陛下,臣听闻萧默如今是景王的左膀右臂,景王对他极为器重,臣以为,他怕是已经背叛了陛下。” 江理的声音传来,小六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面具可以遮住神色阴云,却掩饰不住心下顿生的寒意。 “今日不便,我先走了,不用告诉陛下我来过。”萧默轻言道,牵着梓依转身离去。 这……这是被活活气走的啊,小六心急如焚,这样一来萧默和主子之间不就有隔阂了吗?最少得让主子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啊。 小六故意大声喊道:“萧大人慢走。” 未几,殿门忽然打开,凌天旭快步走了出来,喊了声:“萧默。” 梓依回头看了一眼,对萧默说道:“叔叔,皇叔来了。” 萧默停下步子,犹豫了片刻,故作微笑,转身问道:“陛下怎么出来了?” 小六见状,赶紧过来牵走了梓依,紫庆殿外的广场上,剩下神情微冷的萧默和忐忑不安的凌天旭。 “你……听见了?” 萧默又笑了笑:“听见什么?我刚来,听小六说陛下在和江大人议事,不敢叨扰。” “你真的听见了,那些谣言,我不会信的。” 萧默敛了笑容,看了一眼紫庆殿,言:“陛下言重了,几位大人还等着陛下,陛下快回去吧。” “今日不议了,我这就让他们走。” 萧默即道:“陛下因我而放弃励精图治,我岂不成了罪人。” “那明日,明日我等你……” “不必等了,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函都,没三五个月回不来。” 凌天旭眉宇紧蹙:“离开函都,去哪儿?” “陛下不必问了。”萧默淡淡道。 “凌浩要带你去哪儿?”凌天旭声音低沉至极。 萧默瞥视着凌天旭:“一提到景王陛下就动怒,无论陛下相不相信,景王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的皇位没人会抢。” “凌浩给你灌了什么迷药,真不该让你去景王府!”凌天旭话中带着火气。 “反正你也不信我,那你不如信江理,他说得没错,景王是我师傅,我是景王的左膀右臂,我背叛了你,我在帮着景王抢你的天下。”萧默缓缓说着,话语冰冷。 凌天旭正色道:“我只想知道你们要去哪儿?明知我会担心,还不让我知道,是要我一心只惦记着你的安危,无心再顾其他?” 萧默沉默了一阵子,告诉他也好让他安心,于是轻言道:“去浔州,你知道就好,别说出去。” 再见面,又是不欢而散…… 凌天旭对凌浩成见极深,凌浩如今又是萧默最钦佩尊敬的人,萧默如今无疑被夹在了中间,两头为难。 萧默觉得凌浩并非想永掌大权,毕竟掌权的王爷和皇帝有何分别,凌浩不想当皇帝,那就不会被这权力羁绊太久,何况他虽然独揽大权,不光没有动摇过凌天旭的帝位,相反还在巩固凌天旭帝位的安稳,萧默隐约觉得,凌浩似在等待一个还政于帝的时机,但不是现在。 此番出行,车驾从简,一辆马车载人,一辆马车载行李,由流云和听风二人驾车,天微明便动身。 萧默坐在马车里,昨日的郁结仍难以释怀,沉着眸子一言不发。 即使他带着面具,凌浩似一眼就看出了萧默有心事。 “昨天见到旭儿了?” 萧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因为为师的缘故,除了文王,旭儿不曾信过任何人,但他信你,为师不知你们之间有何过往,但为师看得出你和旭儿之间的交情已经超乎了身份,再深的误会,也有化解的一日。” 萧默忍不住抱怨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怎么和文王一样,冥顽不宁。” 话刚说完,萧默就觉不妥,有这样当着人家面指责人家亲侄儿和亲哥哥的吗? 第六十九章 取舍 “我失言了。”萧默垂下眸子。 “你说得对。”凌浩淡淡道。 萧默忍俊不禁,唇角勾出一弯浅浅的笑意,这是在借她的话变相数落自己哥哥是个老顽固吗? 话说回来,难怪昭帝病危时宁可把这江山托付给最小的弟弟,也不给文王,不然燕国怎会又如今的昌盛。 萧默看了看窗外,又问道:“撤军之事,师傅为何亲自前往浔州?” “撤军归撤军,征战至今,得胜的是燕国,就算撤军,也不能便宜了祁国。” “师傅是要去和祁国谈条件?” “是要祁国主动来和本王谈条件。” 萧默暗自嘀咕,泰宏帝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会低三下四来求燕国撤军吗? “师傅怎么确定祁国肯来?” 凌浩看着萧默,道:“十万大军围困浔州府数月,你若是祁君,会如何?” “好汉不吃眼前亏,少争一口气,可保一座城池。”萧默说着,可心下却明白,泰宏帝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愿意拉下脸与燕国和谈吗? 凌浩看出了萧默的疑惑,又言:“世人都懂的道理,想必祁君不傻。” “师傅为此战花了不少心思,就这样撤军,值得吗?” 这个疑问藏在萧默心中许久了,十万大军在边境按兵不动数月,好不容易等来了出兵的时机,势如破竹,让祁国毫无招架之力,短短几月便兵临浔州府下,此时撤军,则是前功尽弃。 萧默一边高兴于祁国保住了浔州府,保住了父亲打下的疆土,可一边也不禁为燕国感到遗憾。 凌浩没有作答,而是问萧默道:“你怎么知道为师花了不少心思?” “十万大军压境,声势浩大,祁国匆忙应战,师傅却按兵不动数月,这会让自大的祁君以为是燕国没有底气,不敢出兵,所以祁帝派来的统帅只是初入沙场的皇子覃昭,如此师傅便知祁帝已经轻敌,可年轻气盛的皇子也不可轻视,所以师傅继续按兵不动,待覃昭也掉以轻心,方才举兵攻祁,祁军士气枯竭,燕军势如破竹。” 凌浩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萧默接着说道:“兵法计篇有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师傅是要攻其不备。”此言意为行军作战本就要诡诈多变,所以有能力要装作没能力,要出兵却装作不出兵,凌浩正是用了此计,扰乱祁军,攻其不备。 “一个可失而复得,一个则不可多得,任谁都知当作何取舍。” 可失而复得的是城池,那这是在夸她是个不可多得人才? 从前不苟言笑,话语如霜,现在话多了,变得不冷不热,就连夸起人来都不能让对方听着感到高兴。 萧默心下轻叹,上次见他会生气,那他,就不会笑吗? 一路走来,萧默留意着两个随从,凌浩身边的奴才都和主子一样沉默寡言,只是他们二人没有凌浩那般的风华气度,所以不能称他们二人为冷漠,只能说像两块木头。 所以听风和流云除了相貌不同外,萧默几乎看不出二人有何区别。 不过流云显然更得凌浩器重,而听风看上去似比流云还木讷几分,除了办一些凌浩吩咐的事情外,没有半分主见,只知听命。 进客栈前,萧默回头望了望周围的房上,除了这两个随从外,应该还有两个在暗处的。 找了张桌子坐下,萧默依稀觉得此地有些熟悉,环顾四周,忽然想起这不是那日凌天旭遇上杀手的地方吗? 凌天旭说那些杀手是凌浩派的,萧默望了望坐在旁边的人,真的是他吗? “咱们燕国这些年叫那些小国羡慕得哟,恨不得都到咱们燕国来。” “你这话说大了吧,那祁国也不差。” “祁国,祁国怎么比得过咱们燕国,没瞧着仗都打输了吗?” “这都多亏了咱们燕国的摄政王英明,不然怎么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赋税轻了,徭役减了,打起仗来还百战百胜。” 听着周围几个百姓的议论,萧默看向凌浩,笑着轻言道:“师傅,他们在说你治国有方。” 凌浩依旧面无表情,置若罔闻,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方才徐徐说道:“功过无须评说。” 等小二上了菜,流云取出银针,每盘菜都试了试。 萧默诧异地看着,还有人敢对凌浩下毒? 此行就他们四人,如此轻装简行,萧默起初以为是便于赶路,可他们一路走来并不着急,如今看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以防不测。 若去浔州的路暗藏危机,那银针试毒并不可靠,真有人想毒杀凌浩,岂会用砒霜这种普通的毒。 萧默轻言道:“我来吧。”于是将每盘菜舀出了一小勺,挽袖,用手腕上的玉玦挨个试了试,还好,都没有毒。 凌浩没有关注那块奇特的玉玦,他的目光落在了萧默手腕的红绳上,看了良久。 两朵桃花点缀,透着的是女子的玲珑心思,看似普通的手绳,每一处都编制得细致用心,可见其人就连编手绳也不容马虎,一丝不苟,处处尽善尽美,编此物者,其心思缜密,非寻常女子。 萧默抬眼间瞥见了凌浩正在看她的手绳,心下一紧,该不会又看出什么了吧,不管有没有,都应当应付应付,以防万一。 萧默晃了晃手腕,笑说:“这是临行前我家小妹编的,她说红绳可以辟邪保平安。” 凌浩似是信了,只说了句:“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 萧默轻轻挑眉,这话听着倒有几分高兴。 要说女子,不知何时,这客栈里的女子好像多了不少。 萧默回头扫了一眼,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一个地方,萧默顺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堪称精致绝伦的侧脸,神色淡漠微冷,轻抿的唇从来没泛过笑意。 “师傅。”萧默一手托着下巴,轻唤道。 凌浩看向萧默,萧默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看周围,他已被一众女子瞩目,就连凌天旭都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凌浩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仿佛置身事外,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萧默觉得凌浩不近女色,也许是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眸,观的是天下,容不了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入不得眼,更难入心。 有一日,他把燕国的天下还给了凌天旭,那此心何寄? 第七十章 释疑 翻过璧山,萧默放眼望去,祁国边境的这片平原,已成十万燕军驻军之处。 凌浩和萧默到了军营外,燕军主将叶盛率众将领前来相迎。 “恭迎王爷。” “免礼,这一仗,叶将军辛苦。” “末将等愿为大燕,愿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身后众将领异口同声:“末将愿为大燕,愿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声若雷霆,响彻荒芜的平原,军心振奋,唯萧默垂下眸子,百般陈杂,这里曾是祁国的国土。 “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末将已备好了营帐,王爷请。” 凌浩移步入营,却发现身边缺了点什么,驻足回头看去,萧默还愣在那里。 流云过来喊道:“公子,王爷走了。” 萧默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凌浩身边:“师傅。” “大军没有攻入城中。”凌浩淡淡说了句,他记得那里是萧默的故乡。 萧默不知这是安慰,只当凌浩是随口一说,听着便点了点头。 随凌浩进主帐,守卫撩开帐帘,萧默偶然看见了那帐帘上的小孔,忆起这孔的来历,不禁轻笑了声。 凌浩听见笑声,随后留意到了那箭孔,微微侧眼道:“箭法不错。” 萧默一愣,他怎么知道…… 凌浩落座帐中主帅之位,淡淡问道:“祁军还是不肯应战?” 叶盛摇了摇头。 “守城的是何人?” “祁太子和祁丰王,依王爷看,是继续围下去,还是就此撤军?” “明日叫阵,最后一仗务必要打。” 叶盛笑道:“末将之前听说,祁太子本是曲峰的女婿,还以为他从岳丈那里学了多少本事,没想到跟他弟弟一样,是个缩头乌龟。” 凌浩身后的萧默神情怔怔,魂不守舍。 夜里,外面巡逻的士兵脚步声阵阵,帐中安静,萧默坐在床边,凝望着烛上的那簇星火。 覃赫不会应战,她比谁都清楚,可她恨不得明日就在这疆场上了却爱恨情仇,恨而不能,如火焚心。 婚礼,桃花,毒水,鸩酒……容貌尽毁,死于非命! 到燕国再久,女扮男装再久,她也还是曲尽欢啊。 满心的仇恨,还有挥之不去的梦魇…… 苏胜雪嫣然一笑:“曲尽欢,都说你的祁国第一美人,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怎一个丑字了得,如今只有我苏胜雪才配做祁国的太子妃!” “你没死?那又如何,从前本太子对你只是利用,我喜欢的,是雪儿。”覃赫搂着苏胜雪,轻撩了撩她的青丝,温柔地说着。 她挣扎着,她用手中的剑刺向二人,却怎么也刺不到,他们得意的笑声环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萧默从噩梦中惊坐起,心砰砰直跳,平静些许后看了看周围,还是在营帐里,日复一日地梦见,终是快相见了。 此夜再难眠,萧默点了支蜡烛,更衣,带上面具,刚出了营帐,转眼间看见旁边营帐里走出来的那身影,青丝未束,月光染了他一身霜华,正如那场冬雪中的初见,清净不沾俗尘。 “师傅。”萧默轻喊道。 “怎么没睡?” “师傅不也没睡?” 萧默走近,借着月光,抬眼望见凌浩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未干,难道也梦魇了? 二人沿着营边的溪流漫步。 “明日叫阵,祁军不会应战的。”萧默还是忍不住说道,她太了解覃赫,覃赫宁可躲到底,也不会做没有胜算的事。 “我知道。” “那师傅还……” “当日你明知我不会见旭儿,又为何要让他来王府走一遭。” 萧默低头懦懦道:“试探。” 萧默这才知晓从前她帮凌天旭谋划的那些,早就被凌浩洞悉得一清二楚了,只叹她的那点小心思被凌浩看得透彻,而自己却连猜,都猜不透他半分,若不等他亲口说出,之前的那些也只能是凭空猜测。 这个师傅的道行太高深…… “师傅派过杀手刺杀陛下吗?”萧默还是问了,如今她不想再对凌浩存有任何质疑。 凌浩停下脚步,看向萧默:“我为何要杀旭儿?” “那客栈里的杀手不是师傅派的?” “他们的差事只是让旭儿暂且不回函都,不会伤他分毫。” “那缙山的暗箭呢?”萧默追问道,那一箭当真是要取凌天旭性命的。 “旭儿中过暗箭?”凌浩淡漠的语气中带着惊讶。 不是他,萧默绷紧的心弦总算松开了,叹道:“不是师傅就好。” “权势在手,可生杀予夺,记住,杀该死之人,夺应得之物。”凌浩淡淡说道。 萧默点了点头。 如今知道那放毒箭的杀手不是凌浩派的,萧默又不禁担忧起来,这样一说,要取凌天旭性命的另有其人,而此人躲在暗处,防不胜防。 “交战之地,离军营太远不安全,回去吧。”凌浩说道。 踏上归途,萧默望了一眼远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依稀记得那里有座城楼,城楼后面就是水云县,是她重获新生之地,而覃赫,如今也在那里。 萧默双瞳黯然,仇恨的火随着脚下前行的步子,愈烧愈烈。 忽然踩在了溪边的鹅卵石上,萧默快要跌倒的时候,幸被一个力量拽起站稳。 手心的温热伴随着温语传来:“小心。” 凌浩说完便松开了手,独自前行。 残留的余温渐冷,萧默缓缓蜷起手,跟在他身后,有一种久不曾有过的心安。 天明,流云送来了一套盔甲,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偷穿过父亲和哥哥的铠甲,看着如今的自己,正值二八年华,穿这身盔甲,有那么几分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萧默却怎么也笑出来,既然都在浔州,她便不会放过覃赫! 去到凌浩帐中时,凌浩已换做一身戎装,透着寒光的铠甲和那如霜的神色,实在是相配。 流云取来佩剑,萧默看得出此剑是世间罕有的宝物,应该是吕国上次进献的那把宝剑。 萧默接过佩剑,替凌浩挂在身侧,又言道:“师傅放心,就算今日祁国不应战,我也有法子让他们改日必战。” “你若能让祁国甘心打这最后一仗,这把佩剑就赠与你。” 萧默皱眉:“师傅明知我不会武功,我要佩剑何用,换做弓箭可好?” 凌浩当即应允。 第七十一章 诱战 紧闭的城门内,是祁国。 城楼下,是来势汹汹的数万燕军,犹如黑云压城,城楼上的箭手持弓箭直指向城楼下,两军对峙。 高挂的免战牌印证了凌浩和萧默的预料。 “王爷,您看……”叶盛指着免战牌说道。 “免战,祁国何时也学会挂免战牌了。” 萧默认出城楼上坐镇的是丰王覃昭的副将,与覃昭一样初出茅庐,是慧妃的侄儿,也是覃昭的表弟,周柯。 除了周柯外,再无别的将领。 覃昭是几个皇子中最年轻气盛的一个,只能沉一时之气,却经不起激怒。 还不待萧默开口,凌浩已命流云取来了弓箭,箭指城楼上随风招展的祁国军旗,箭瞬时离弦,一箭破了旗杆,军旗折断,飘然坠落。 萧默看了看地上的军旗,之前夸她箭法不错,凌浩的箭法才可谓是出神入化,这个师傅深藏不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凌浩这一箭让祁军顿时警觉起来,没有命令,弓箭手也不敢放箭,而周柯显然做不了主。 萧默抬头再看向城楼上时,周柯已没了人影。 未几,故人现身。 三皇子覃昭,慧妃之子,群臣都说他是最像泰宏帝的皇子,因而其母当然不希望他只当一个王爷,祁国上下本以为此番与燕国交战能轻易取胜,于是慧妃才会把她的宝贝儿子推来战场,想捡个便宜功劳,没曾想成了这般局面,便宜没占到,还险些丢了城池。 “他是谁?”凌浩问叶盛道。 “回王爷,是丰王。” 覃昭站在城楼上俯瞰着燕军,喊道:“我军已挂了免战牌,你们还要如何?” 叶盛策马走到阵前,抬头答复:“免战,是你们祁国的意思,而我燕国,当然是想一战分个胜负,你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覃昭怒然:“打就打,来人开城门迎战!” 萧默唇角微扬,覃昭生性要强冲动,他心里巴不得痛痛快快打一仗,果然让他躲在城里,比吃了败仗更难受。 “慢着!” 城楼上传来的声音,萧默怔然…… “大哥,咱们被围困了数月,这仗再不打,就撑不下去了。” “父皇让我来督战,打不打当然由我说了算。” “大哥……” “免战牌在此,我祁国不战,你们要打就攻城吧。” 覃赫音容未改,再相见,陌路成敌,一座城,隔不开恩怨。 萧默紧攥着手里的缰绳,磨得手生疼,无人看见面具之下她神色悲戚,覃赫的那身盔甲,尤为眼熟…… “尽欢,这身铠甲是母妃送我的及冠贺礼。” “太子殿下又不上战场,要铠甲作甚?” “有朝一日,我也想要学你父兄那样,为大祁开疆拓土,一统九洲,再以天下为聘,让你做我的皇后。” 要说覃赫的真本事,恐怕只有那条哄得泰宏帝和苏胜雪高兴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永远比唱的好听。萧默勾了勾唇角自嘲,从前她竟被花言巧语蒙蔽,傻得可怜。 “他是祁国太子?” “回王爷,正是。” “有几分不畏强敌,正义凛然……” 凌浩还没说完,萧默一声冷笑:“道貌岸然,卑鄙小人。” 萧默话音刚落,转眼就对上凌浩匪夷所思的目光。 “师傅。”萧默低下头去。 召了几万兵马前去探探虚实,燕国本就没打算开战,从战场上回来,萧默一言不发地跟在凌浩身后。 进了营帐落坐,凌浩问道:“有无对策?” 迟迟没有回音,凌浩这才看了看萧默,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凌浩又言:“你不说有办法让祁军应战吗?” 萧默回过神,愣了片刻,轻点了点头。 “今日所见,看出了什么?” 萧默沉着眸子说道:“太子和丰王不和。”就算不试探,她也再清楚不过,慧妃和淑贵妃本就是死对头,覃赫会来督战,还不是因为覃昭来了,淑贵妃怕覃昭一人抢了风头。 “说下去。” “覃昭主张战,覃赫主张守,而如今覃昭不得不听覃赫的。” “你有何办法?” “诱好战者战,师傅不是说过,对付敌人,也要适时投其所好。” 覃昭心里并不服从于覃赫,他打了败仗,泰宏帝这个时候派了从没打过仗的覃赫来督军,对于覃昭来说,覃赫无疑是泰宏帝赏他的一记耳光,自然口服心不服。 覃昭迫切地想要击退燕军好立功,如今却不得不屈服于覃赫,听从他的吩咐守城,若有能战胜燕国的机会,覃昭不会放弃,那时也不会再跟覃赫废话,定会举兵出城迎战。 “现在起,十万大军,听你差遣。” 萧默微微一笑:“师傅拿十万大军给我试炼,就不怕我打了败仗,丢师傅的脸吗?” “败了再说。” “调兵遣将的事还是交给叶江军吧,我只想借师傅的玉玺一用,写封撤军的圣谕给覃昭送去。” 凌浩闻言,沉眼从案旁取了一页信笺,淡淡道:“过来研墨。” 萧默走到凌浩身边,轻声说道:“我来写吧。” “你的字不合适。” 萧默无奈,知道凌浩这是在说她的字迹太过秀气,不像是一国之君的手谕,送去会露馅,于是她只好蹲在一旁磨墨,看着凌浩写。 凌浩落笔加印,拿给萧默。 萧默看了看,叹服:“还是师傅想得周到。” 如果单单是撤军的信,照理说这信被祁军截获之后,燕军就不该知道君上下令撤军之事,萧默想用大军拔营撤军的举动来迷惑覃昭就说不通了。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的确疏忽了。 而凌浩写的是再催撤军的手谕,目的是让覃昭知道燕君之前已经下过撤军令了,这封信只是来催尽快撤军的,目的在于让覃昭相信燕军撤军的举动是真的。 “任何时候,都要谨防百密一疏。” “是。” 夜深,一匹快马从璧山奔向燕军军营,山路漆黑,阴风阵阵。 忽然树丛中飞出的一支羽箭正中马上之人,那人中箭坠马,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丛中蹿出来两个人,解下他背上的包袱,扬长而去。 待两个探子走远,隐风方才从地上起来,拔了背后沙袋上的箭,回去复命。 “主上,信已取走。” 要给覃昭送信,便是要让人装成函都来的信差,然后被祁国的探子射杀取信,这个差事也只能让隐风和隐雾这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去办。 事已办妥,凌浩徐徐说道:“传令,天明拔营。” 第七十二章 天助 “末将刚刚截获了燕君的手谕。”周柯禀报道。 “做得好!”覃昭欣然,走近拿过那封手谕拆开来看。 “上面说什么?”覃赫坐在一旁淡淡问道。 覃昭喜形于外:“燕君要叶盛撤军。” “真的?” “报……” 又一士兵进来禀报道:“启禀殿下,燕军已开始拔营。” 覃昭大笑了几声,无比激动:“时机到了!” 覃赫皱眉:“什么时机,燕国撤军了,浔州之危可解,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向父皇复命吧。” 覃昭哼笑了声:“大哥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拔营撤军正是燕军兵力松懈的时候,想必此时的敌军不堪一击。” “燕国都撤军了,还打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说那燕景王就在军营中,他可是燕国的摄政王,我们要是能在燕军溃败之际一举擒获燕景王,不光能要回咱们丢了的几百里地,还能让燕国加倍偿还此战的损失,如此我们可就立了大功了,能一雪前耻,风风光光地回隋安。” 燕军军营中,凌浩思忖着时机应该差不多了,转身对萧默说道:“明日你随隐风去璧山暂避。” 萧默惊然:“为何?师傅与我谋划多日不就是在等着明日一战吗,我怎么能走。” “就算胜券在握,战场上刀剑无眼,你留下来就会多一分危险。” “那师傅就不危险?师傅不走,我也不走。”萧默撇过头。 她不能走,她这一走岂不是让覃赫逃过一劫。 无论凌浩说什么,萧默留意已决,根本听不进去。 营帐中安静了下来,凌浩背对着萧默不再说话,领教到了萧默的执拗,凌浩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他奈何不了的人,萧默还是第一个。 “师傅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凌浩侧身看了一眼萧默,轻嗯了声。 夜深了,明日一站是逼祁国何谈的关键,也是她离覃赫最近的时候,凌浩说得对,战场上刀剑无眼。 此夜漫长,萧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起身点了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抚摸着架上的弓箭。 萧默取下那张银弓,虽不及凌浩留在函都的那张宝弓轻巧,不过萧默多日来的苦练也算有了成效,如今拉开这弓轻而易举。 凌浩同意萧默留下,却不让她随军前去应战,让她留守军营。 萧默看着弓,微微莞尔,这一世,除凌天旭外,多了个关心她生死的人。 子夜时分,伏兵先行,听着阵阵马蹄声渐远,萧默彻夜难眠,她出身将门,但从未上踏上过沙场,这里曾是父亲和哥哥征战之地,谁能想到如今她身在燕军军营里,为燕国攻打祁国出谋划策,萧默不禁苦笑,如今的祁国,还是她深爱的故土吗?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 “启禀王爷,祁军中计了。” 听见外面的声音,萧默一愣,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萧默心下却仍慌促不安起来。 “大军在何处?” “已往我军军营而来。” “出兵。” 是凌浩的声音,萧默掀开帘子出了营帐,见凌浩欲上马离开。 “师傅,小心。”萧默喊道。 凌浩骑在马上,回眸看着萧默,点了下头,又言:“待在这里别离开,两军交战非同儿戏。” 萧默望着策马离去的身影望了许久,在凌天旭眼里,她聪明可挑大梁,但在凌浩眼里,她始终是一个年少的徒弟,需要教导栽培的同时,也需要照顾和保护。 昨夜凌浩已派出伏兵,只要祁军一出城,伏兵便会断其后路,让祁军有来无回,今日两军交战,这一仗胜负已定,可她的输赢尚无定数。。 萧默回到帐中,看了看一旁备好的士兵盔甲,沙场危险她何尝不知,不以身涉险,如何了却恩怨。 萧默换上普通士兵的盔甲,提上弓箭,骑马追大军而去。 不出百里,刀戈声传来,大战已经触发,想着前面便是从未见过的血腥厮杀场面,萧默勒住了缰绳。 她是曲家的女儿,怎么能畏战。 义无反顾策马而去。 覃昭应战,覃赫定不会甘心让覃昭一人抢了功劳,但覃赫是个懦弱怕死之辈,断不会浴血奋战以命拼杀,只会躲在大军里,浑水摸鱼,若祁军战败,覃赫定会适时逃走。 大军厮杀声渐渐临近,战场快到了,萧默没有径直往那交战处而去,她猜测凌浩会在大军后督战,这样一去就撞上了。 为了混入军队中,萧默虽没有带面具,但凌浩是见过她的真面目的,还能认不出? 萧默绕行到一边,等候了一阵子,听闻战场上传来的声音小了不少,猜测祁军快败了,这才骑马往战场而去。 临近战场时,只见一人骑马在前,带着一队人往另一方向跑去,那仓皇而逃的身影不是覃赫是谁! 覃赫只带着五六个随从从战场上逃离,这是天在帮她! 萧默随后混入了追击覃赫的燕军之中。 “将军有令,不得伤了祁国太子的性命,抓活的,抓到有赏。”旁边一个士兵说道。 凌浩打这一仗只是为了灭祁国最后的威风,让祁国主动前来议和,覃赫是祁国太子,若是杀了覃赫,无疑会激怒祁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泰宏帝丧子,说不定会与燕国鱼死网破,倒时战事不只会扩大,还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棘手,撤军遥遥无期。 覃赫一死,祁国无疑会与燕国彻底撕破脸,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萧默紧握着手里的银弓,前面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心下的杀念却在流失…… 杀了他,情仇可报,能让苏胜雪痛不欲生,却会使祁国的土地陷入无尽的战火之中,亦会给燕国带来危机,这仗再打下去,凌天旭和凌浩之间的关系只会更为冰封。 她该如何…… 一个士兵看了看周围,前面地势起伏复杂,驻马道:“过了这里就别追了,前面恐怕有埋伏。” 萧默满心仇恨,已顾不上什么危险,直追覃赫而去,这大好的时机她岂容覃赫溜走。 周围只剩下她一人,而覃赫身边还有好几个随从,萧默抽出羽箭,箭无虚发,将随从挨个击杀。 覃赫顿时惊惶,回头看了一眼萧默,拼命策马前逃。 萧默紧追不合,覃赫忽然放慢了马速,萧默箭已上弦,箭端直指那背影…… “我覃赫,只喜欢曲尽欢。” “等这片桃花开了,我一定娶你为妻。” “这杯酒,是太子殿下赐给小姐的……” 山盟海誓只为欺骗,情真意切到头来都是利用! 萧默悲怆万分,瞬时张弓拉弦,欲松手之际,却又愣住了…… 凌天旭,凌浩,都是于她有恩的人,燕国在她走投无路时给了她容身之处,这一箭若射出去,重创的何止是覃赫…… ***************************************** (某萱的话):忘了在客户端上看不见作者的话,于是今天在正文里再说一遍噢。某萱在书评区建了个楼,想问问各位小天使心中的男主是哪只?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所以希望小天使们在看书之余能积极回复一下,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连累 眼看着覃赫又要跑远,已容不得她再犹豫了,萧默持弓的手偏了偏,紧闭上眼,松开了弦。 覃赫后背中箭,几欲跌下马来,骑在马上的身影摇晃着拼命往前逃。 萧默勒马,目光如炬,就算不让他死,也不能让他毫发无伤,这一箭,只是开始! 忽然前面树丛中蹿出了几个祁国弓箭手,数箭齐发朝萧默射来。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萧默被人猛推下了马,躲开了那几支飞箭。 萧默摔倒在地,抬眼一看,那策马赶到她身边救她的人却避之不及,被飞箭射伤了手臂。 “师傅!”萧默愕然,从地上爬起。 “走。”凌浩伸手迅速地将萧默拉上了马。 身后大批人马赶至:“快,保护王爷。” 凌浩带上伤的手紧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载着萧默快马离开。 萧默怔怔地坐在马后,刚才的一幕万分惊心,若不是凌浩赶来,那几支飞箭才会真要了她的命。 “师傅,我……”萧默含泪凝噎。 凌浩怒然道:“我没说过让你留在军营吗?” 萧默深合上眸子,泪如雨下。 她恨,恨天意弄人,覃赫就在她面前,她以为此乃天助,本该一箭了却爱恨情仇,那一瞬,天却让她无可奈何,最终不得不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却还连累了凌浩受伤。 原来,复仇之路,远没有那么简单…… 凌浩似没想到萧默竟会失声恸哭,本是满心怒火,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大半。 凌浩知道萧默半点武功不会,当侍卫也只是留在凌天旭身边的幌子,看萧默从前处乱不惊,现在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他静静地骑着马,萧默这一哭,他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不安慰那是因为不会,他什么时候安慰过人。 萧默回头望了一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覃赫不会次次都那么幸运! 萧默抹去眼泪,看了看凌浩的手臂,被飞箭擦出了一道血口子。 “师傅的伤……” “不碍事。” 回到军营,军医为凌浩的伤口上了药,包扎起来。 凌浩嘴上说着没事,可萧默看他额头冒出的汗就知有多疼。 军医嘱咐伤愈之前,凌浩的左臂不能动弹,否则会加重伤势。 凌浩受伤,叶盛等一众将领慌忙前来请罪,萧默更加内疚,低头站在一旁,这是她的错,却让无辜的人胆战心惊。 凌浩没有降罪任何人,遣走了营帐里的人,只留下了萧默。 萧默偷偷瞥了瞥凌浩,支吾着说道:“师傅还疼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这个问题,这也不像是一个男子该问的问题,凌浩看着萧默的目光隐约含着诧异。 不过萧默本就与同龄男子大为不同,萧默心思缜密细腻,字亦如其人,也许是天性。 凌浩沉默了良久才问道:“今日,为何要这么做?” 萧默愣愣地看着凌浩,她该怎么回答? 萧默飞快地想出了说辞,吞吞吐吐:“为了……为了立功。” 萧默并非好大喜功之人,更不会为了那点功劳豁出命去,凌浩心里清楚。 “敌人中计归中计,再义无反顾,他们也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穷寇莫追。” 萧默沉下眸子,今日那树林后是祁国的伏兵,覃赫正是在把她和燕国的军队往伏兵处引,那几个弓箭手只不过是来接应覃赫的小卒,若不是凌浩及时赶来,再往前,后果不堪设想。 “师傅怎么知道我有危险?”萧默小声问道。 凌浩看了萧默一眼,那银弓是他给萧默的,萧默提弓策马追祁太子而去,千军之中格外醒目,他早已命叶盛告诫过全军,不能追出太远,唯有萧默不知此去何等凶险。 凌浩没有作答,只是平和地说道:“以后不可再如此莽撞。” 萧默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这一仗,祁军大败,凌浩让祁国十日之内派使臣前来,逾期攻城。 凌浩伤了手臂,诸事不便,而流云却不见了人影,只剩下木讷的听风服侍凌浩,萧默放心不下,凌浩又是个极其自守之人,不会让生人靠近他半分,找不到合适的人照料,加之此事本就因她而起,萧默心下愧疚,于是搬到了凌浩的营帐中住,亲自照料凌浩的起居。 这样一来,于萧默来说也成了诸事不便,担心一不留神就暴露了身份,处处谨小慎微。 “萧公子。” 夜里萧默回到自己帐中刚换了衣服,听风就在帐外喊道。 “何事?”萧默出去问道。 “奴才今日擦兵器时,不小心割伤了手,不能伺候王爷沐浴,还请萧公子……” 萧默错愕:“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听风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在听风看来师傅受了伤,徒弟伺候伺候师傅理所应当。 萧默低头看了一眼,听风手上还缠着细布,流云不见了,听风受伤了,隔壁还有个不能自理的师傅,这下可好! 从前凌天旭受伤的时候,她给凌天旭上药已是破了男女大防,怎么能……怎么能帮凌浩沐浴,再是女扮男装,男女也授受不亲啊。 萧默打发了听风下去休息,站在营帐外环顾,随便找个小卒去伺候肯定行不通,转念一想,除了听风和流云不是还有两个吗? 树林中,这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而那两双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萧默。 萧默扫了隐风和隐雾一眼:“看什么看,你们俩谁去?” 二人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向萧默,沉默…… “隐风?”萧默试探着喊道。 “公子,我们……我们是侍卫。” “我知道,可如今情况特殊,你们的主上受了伤没人照顾,你们是不是应该……” 萧默话还没说完,隐风随口一句:“不是还有公子在吗?” 萧默皱眉抱怨道:“我说了,我不方便。” 隐雾为难:“属下们也不方便。”主上是什么人,是能轻易靠近的吗?他们是暗卫不是近身侍卫,萧默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萧默气不打一处来:“你们……” 隐风拱手道:“还望公子体谅属下。” 萧默无奈,她体谅他们,谁又能体谅她。 第七十四章 来使 萧默掀开帘子进了营帐,屏风后面烟雾缭绕,若隐若现的背影让她不禁却步。 凌浩是为了救她才被祁军射伤的,有仇必报,有恩不负,还顾忌什么。 萧默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凌浩站在一旁沉思着什么,丝毫没留意身后的萧默。 “师傅。”萧默轻声喊道。 凌浩转过身,看见是萧默,问道:“听风呢?” “听风他……他受伤了,所以让我来……”萧默顿住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凌浩点了下头,微微摊开手。 萧默一愣,接着注意到凌浩受伤的手挂在胸前,没法自己宽衣。 萧默走到凌浩面前,深深沉了口气,缓缓伸手环至他腰后解开腰封,近乎快要贴在他胸前,闻着他淡淡的香气,不似龙涎香那样浓郁,却比龙涎香更为好闻,心扑通扑通直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萧默小心翼翼地替凌浩取下细布,一边抬着他受伤的手,一边替他宽下外衣。 正值盛夏,外袍之下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隐约可见肤色。 若不是带着面具,可见萧默的脸红得都快滴下血来,。 为了使自己镇定,萧默开始让自己想想别的,回想起那一幕,内疚不已,轻言道:“都是我连累了师傅。” “你和祁国太子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凌浩看得出萧默那一箭本是想取祁国太子的性命,之所以只没射中要害,不是因为他箭术偏差,而是他放弃了。 萧默支支吾吾:“他……他不是一个好太子。” 祁国的太子不是一个好太子就该死?萧默自知这个理由无法说服凌浩,庆幸凌浩似是察觉到了她有难言之隐,没有再问下去。 萧默已经忘了正在给凌浩宽衣,回过神来,凌浩已赤身在她面前。 萧默此刻没有回避,反而皱紧了眉头,他的身上,有几道伤痕。 扶凌浩浸入水中,替他擦拭着肩背。 这些陈旧的伤痕,从何而来? 萧默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看向水中,胀得脸通红,微微撇过头,慢慢挪着手。 凌浩从一旁的铜镜中瞥见了萧默的异样,云里雾里,又不禁轻皱了皱眉,萧默太过与众不同。 这不到半个时辰的过程于萧默来说实在是煎熬,伺候凌浩穿好了衣裳,萧默方才松了口气。 子夜,萧默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惊醒,是从里面传来的,凌浩像是……又梦魇了。 萧默躺在床上,自她搬到这营帐里来,每晚都睡得安心,不再像从前那样噩梦连连,而凌浩似乎时常梦魇。 萧默抬头望了一眼,被屏风挡住了视线,又不敢进去打扰,她的噩梦来源于心中藏着的仇恨,而凌浩是何等的身份,燕国只手遮天的景王殿下,总不会也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不出五日,祁国便派使臣来到了燕军军营,而凌浩没有露面,只在坐在帐后听着,让萧默前去应付。 故人不识萧默,她却识得故人。 来人是覃赫身边的谋臣之一,丞相苏慎言的爪牙,东宫的刘詹事。 此人平日仗着苏慎言撑腰,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目中无人。 “祁国使臣刘观,拜见燕国景王殿下。”刘观于帐中叩拜。 萧默淡淡道:“我不是景王殿下,殿下国事繁忙,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 刘观一愣,看着年纪轻轻的萧默的确不像是燕国的摄政王,但他能坐在那个位子上,想必有些来头,于是起身说道:“臣此番前来是我军主帅愿与贵国和谈,平息干戈。” “让你们祁国派使臣来是来议投降让城之事的,这仗都打到现在了,谁输谁赢,想必刘大人心里有数,我燕国为何要与你们和谈,还有和谈的必要吗?”萧默扬唇道。 刘观惊愕:“投……投降?” “不投降难道和谈?你想让我燕国放弃唾手可得的浔州府,就此撤军,那这数月的征战岂不是亏本的买卖。” “只要贵国同意和谈,从浔州撤兵,我祁国愿偿还……” 萧默随即打断了他的话,言道:“刘大人,能做主吗?刘大人身为太子府詹事,却打着主帅丰王的名号前来充当使臣,你说的话,那到底是祁国太子的意思,还是丰王的意思?换句话说,你们祁军到底是太子说了算还是丰王说了算?” “这……自然是太子殿下。” “我燕国已息战五日,拿出了足够的诚意等你祁国前来商议,而你们祁国呢,派来的只是一个詹事就罢了,一开口就敢提和谈,谁给你的底气?”萧默勾了勾嘴角。 “臣……” “在祁国眼里,难道我燕国只需要派一个詹事前来应付就能了事吗?那还谈什么,让你的主子准备着迎战吧。”萧默淡然道。 “还请贵国明示,怎样才肯和谈?祁燕两国贸然交战已让天下动荡,周国虎视眈眈……” 萧默冷言:“你的意思是指责我燕国贸然挑起战事?”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得没错,周国虎视眈眈,此战要是不平息,祁国与燕国交战于浔州,周国再在西面乘火打劫的话,祁国会如何?” “所以还望贵国慎重,莫损了祁燕两国的和气,白白便宜了周国,只是这割地求和实在行不通啊,能否通融通融。” 至此,刘观的态度才从希望和谈转变为恳求和谈,萧默心下畅然。 刘观由始至终都在为覃赫考虑,不肯割地求和,他怕的是覃赫回去就没法跟泰宏帝交代,太子初入沙场就丢了一座城池,能保住太子之位也保不住覃赫在泰宏帝心里的地位。 刘观都担心成了这样,浔州的二位皇子会急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现在看来下马危给得差不多了。 “这仗打还是不打,容我燕国考虑考虑,这城池割还是不割,刘大人也该好生思量思量。” 暂且打发了刘观下去歇息,萧默去到凌浩面前:“师傅。”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来,这军还撤不撤了?” 凌浩也会打趣?萧默淡淡道:“这怨不得我,谁让他狐假虎威,当然要先灭灭威风,他越是怕打,就越要吓唬,不让他和他的主子害怕,他的主子又怎会心甘情愿前来和师傅和谈。” 叶盛拱手道:“萧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大智,末将佩服。” 萧默笑了笑:“名师出高徒。” 叶盛又问:“那应该让祁国派何人前来?” “太子。”“太子。” 凌浩和萧默近乎异口同声。 ************************************************ 推荐一下小伙伴们的书:《大神请赐教》作者花深烦,国服神奶叶小酒重回游戏,却遭遇一大波职业选手上门挑衅~剑三背景网游文。《女神养成攻略》作者伟大的丹青,酷爱撩妹不搞基,男穿女娱乐文。《绊仙》作者薛小妹、《重生在大时代》作者还差多少,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搜来看看~ 第七十五章 故人 萧默在凌浩身边的这些日子,凌浩话虽不多,却频频留意着萧默,那目光中的疑虑渐深。 “师傅,祁国使者已经回去了。”萧默从帐外进来说道。 凌浩坐在案前,执笔写着什么,言道:“过几日启程回函都。” “师傅让祁国太子去函都议和,他会去吗?” “如今祁国还有推辞的余地吗?” 之所以点名让太子前来议和,是因为祁国和燕国实力本不相上下,此番是祁国轻敌战败可实力仍在,若祁国趁停战期间耍花招,燕军会猝不及防,所以让太子到函都议和,相当于是拿了个足以要挟祁国的筹码,确保议和期间双方相安无事,而且太子比使臣能做主,想必燕国的要求,覃赫定会一一满足,毕竟他身在函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谁都懂。 凌浩的伤已经痊愈,仍不见流云人影,萧默不禁好奇:“流云去哪儿了?” 凌浩头也不抬淡淡道:“他有他的差事。” 平日但凡萧默问什么,凌浩知无不言,如今他却不肯说流云的去向,这是为什么? “放开,我们是商人不是奸细……” “官爷,我们是祁国人,但但但不是……” “少废话!” 声音从远处传来,传至帐中仍是嘈杂,凌浩蹙了眉宇:“外面发生了何事?” 萧默知道凌浩写字的时候喜好安静,最烦有人如此叨扰,正欲出去查看,外面守卫禀报道:“启禀王爷,抓到几个祁国奸细。” 萧默诧异,前面刚送走了使臣,这就派来了奸细? “师傅,我去看看。”萧默对凌浩说道,出了营帐。 外面已恢复了平静,萧默随意找了个士兵相问:“奸细在何处?” “在那边囚笼里。”士兵指了指。 萧默找了过去,还没走近抬眼就瞧见那囚笼里关了不少人,都是奸细? 萧默料想覃赫和覃昭不会傻到这般地步,派奸细就罢了,怎会派这么多。 看押的士兵见萧默走来,行礼:“萧公子。” “他们是奸细?”萧默问道。 “我们与祁国打了这么久,边关早已封锁,他们从璧山方向而来,又是祁国人,不是奸细也是来历不明的人,所以不敢放行。” 囚笼中一人说道:“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城里镖局的,去年押镖到燕国,没想到这仗说打就打,听说最近停战,这才来看看能不能回祁国去。” 又一女声讥诮:“奸细,你见过这么多奸细来刺探军情的吗?” 听见这声音有些熟悉,萧默转眼看去,惊然,那扒在笼边的人竟是久不曾见的紫英。 如此场合不便多言,萧默随即指着紫英,吩咐士兵:“把她带到我营帐,我来问话。” 紫英身后的镖师愤然:“要问什么话就在这儿问,要不你带我去也行,带人家姑娘家去营帐,你们燕国人……” “不想死就闭嘴!”萧默斥道,斜睨了一眼那人,转身离开。 萧默等候在营帐中,士兵押着被捆了上身的紫英进来复命:“萧公子。” 萧默转过身,打发了两个士兵,又走到门前掀开帐帘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注意方才回到帐中,走到紫英面前。 “你想做什么?”紫英怒视着萧默,神色却有些惶然。 萧默摘下面具,笑了笑:“紫英姑娘,好久不见。” 紫英盯着萧默看了片刻,大惊:“你是……萧家小姐。”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萧默也不算倾国倾城,但萧默在她见过的女子里的确称得上是漂亮的,且举手投足娉婷端庄,不输官家千金,因而印象由为深刻。 萧默竖指在嘴前,示意她小点声,又走到她身后,解开了她身上捆缚的绳索。 “萧姑娘怎么会在燕军军营里,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被萧家二奶奶给关在别苑里吗?红菱要去救你,还是我给她的地图。” “多亏了红菱姑娘相救,这近一年来发生的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放心,稍后我便让他们放了镖局的人,你们可以平安离开。” 紫英打理了女扮男装的萧默一番,皱眉:“萧姑娘投靠了燕军?” 萧默忍俊不禁:“我一个女子,还能投军?我在燕国拜了个师傅,此番只是随师傅来军营看看,这身打扮只是为了方便。” 紫英又问:“萧姑娘在燕国拜了师,以后还会回祁国吗?” “我是祁国人,自然要回。”萧默垂眸,不回,如何能报仇雪恨。 紫英拱手道:“那就等萧姑娘出师,咱们祁国再会。” 萧默送紫英出了营帐,忽然想起面具落下了,回帐中去取,让紫英在外面等待。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听见帐外的一声,萧默顿觉不妙,带上面具快步出了营帐。 “你又是谁,穿成这样不是鬼鬼祟祟?” 萧默去到帐外时,二人已经打了起来,和紫英交手的是隐风。 萧默忙喊道:“隐风快住手,她是我带来的。” 隐风正欲停手,紫英不肯罢休,二人愈打愈烈,紫英武功不差,却也不是隐风的对手。 未几,凌浩出现在帐前,萧默无奈,本想悄悄放人,这场打斗到底还是惊动了凌浩。 “住手。” 听到凌浩的命令,隐风这才停手,跪地:“主上。” 紫英一脸怒色,盯着隐风,十分不服气。 “师傅,她是我在祁国的朋友,还有刚刚抓来的那些都不是细作,只是普通商人。” 凌浩只言了一句:“放人。”随后又进了营帐,由始至终都是如霜面色。 萧默与紫英去往囚笼放人,路上紫英回头瞥了一眼:“你那是师傅是谁啊,目中无人这么神气。” 萧默轻叹:“景王殿下是这样的。”想来不是凌浩目中无人,而是如今还没有谁值得他放在眼里。 送紫英和镖局的人出了军营,目送着他们往祁国的方向走去,已是晚霞满天,之前她来祁国是为了等凌天旭还父亲清白,如今她跟随凌浩虚心求学,是为了等回到祁国,要让那身处权势之巅的覃家刮目相看。 夕阳西下,故土暂难归…… 第七十六章 缘起 踏上归途,轻车快马。 萧默望着车窗外出神,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归故里,眉间凝着淡淡的愁绪。 “这里离缙山还有多远?”萧默忽然问道,若是顺路,她想她应该去探望当初那位老者。 “这是官道,不上缙山。” 去函都走缙山不是更快吗?若是官道,那还要穿过山下的玉关城,多行上几日才能到函都,萧默不明凌浩为何要如此绕行。 玉关城,燕国边关第一城,燕国境内多年无战事,此城的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城中一片祥和。 萧默望了一眼走在身边的人,又看了看周围街市的繁荣,想来燕国能有如今的昌盛,离不开凌浩的明治。 就快回函都了,她还不知该如何化解凌浩和凌天旭直接的怨结,此城热闹,逗留一日也无妨。 “好不容易离开函都到了别的地方,师傅不想留下来体察体察民情?” “在函都,一样可知天下事。” 凌浩的耳目遍布数国,还有什么事能瞒过他。 萧默想了想,有了主意,看着凌浩淡淡道:“可师傅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凌浩瞥了瞥萧默,言:“停留一日。” 萧默心下窃笑,拿师傅教的东西堵师傅的话,这才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客栈门前的小摊上有一物吸引了萧默的目光,红线,萧默看了一眼走入客栈的背影,红线可辟邪,或许有成效呢? 萧默坐在房中悉心编着红绳,心下却没底,凌浩那样的人,会接纳吗?坐在窗边一望楼下,今日这城里好像格外热闹。 傍晚, “公子,主上让公子过去。”门外听风说道。 “知道了。”萧默应了声,拿着已经赶制好的红绳看了一眼,他会不会接受,不试怎么知道,收好红绳,去到凌浩房间。 “师傅。” 门开了,凌浩已经换了身雪青色直裾,让人一眼入目,良久难离,都说偏好风雅之人喜手持折扇,而萧默从没见凌浩拿过扇子,一身衣裳已经足够让他不沾惹世俗。 “走。”凌浩淡淡道。 “去哪儿?” “你不是要体察民情吗?” 萧默望了望窗外:“是……可是这天都快黑了。” “明日一早启程回函都。” 萧默即道:“走。” 凌浩移步往门外走去。 “师傅……等等。” 萧默喊道,紧攥着掌心里的红绳,心下忐忑。 凌浩驻足,回过头惑然看着萧默。 萧默走到他面前,道:“右手。” 凌浩莫名其妙…… “伸右手。” 凌浩云里雾里,却还是缓缓伸出右手。 萧默拿着红绳系在他手腕上,微微一笑道:“临走的时候,我家小妹给了两条红绳,此物可辟邪,带着它,师傅就不会梦魇了。” 萧默说完便先行了一步,她不知凌浩是否会在她离开后取下,反正走了也就看不见了。 萧默如此大胆的举动,连听风都看得目瞪口呆,就算他是凌浩的徒弟又如何,从没有人敢如此放肆! “主上……”听风正想上前帮凌浩取下。 凌浩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垂下手,似是默许之。 “天都快黑了,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看来玉关城别有一番风俗。”萧默边走边言道。 “这些荷包真好看。” 萧默寻声望去,那是一个卖荷包的小摊,不禁走近看了看。 萧默一眼便瞧见了其中绣着几朵桃花的荷包,伸手拿起细看。 这荷包可比她从前那个绣得好多了,萧默唇角浮出了一丝笑意,尽是苦涩。 凌浩站在萧默身后,静默注视着萧默的一举一动。 萧默看了一阵子,放下荷包,刚转身,抬眼就对上了凌浩的目光。 凌浩扫了一眼那些荷包,问道:“你喜欢此物?” “我只是随意看看,荷包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我能送给谁。”萧默沉眼,移步前行。 凌浩望着萧默的背影,那无心的一句话,萧默没意识到,凌浩却听得真切,她说她送给谁? 猜测仅是猜测,疑虑终有解开的一日。 “听说七夕花灯会可好看了,咱们快去吧。” 听闻路人所言,萧默面露惊色,今天……是七夕? 花灯会总能让年轻女子心生向往,萧默也不管凌浩是否有兴致,顺着人群往那热闹处走去。 这一片灯火璀璨,美不胜收,灯下挂着灯谜,周围站了不少人,尝试的却在少数。 萧默上前,伸手翻过灯下的灯谜看了一眼。 凌浩的目光却在萧默的手腕上,这两条红绳,萧默手上的那条有些陈旧,而他手上的如新。 “快看,谁要是猜出了灯谜,就能得到那盏桃花琉璃灯。” 萧默顺势看去,店家拿出的那盏琉璃花灯玲珑精致,型如桃花绽放,美得能让人一眼便倾心。 这几十盏花灯下挂着的灯谜,谁猜出的灯谜多,谁就能得那盏花灯,店家拿出了镇店之宝,这才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萧默翻看了第一个灯谜“老谋深算”打一中药。 萧默摘下灯谜,在字条背后写下谜底“苍术”,庆幸中药名字还算熟悉。 “快点,人家都猜出来了。” 听见声音,萧默看了看周围,原来这灯谜还能两人一起猜,有眷侣,也有要好的姐妹,似乎只有萧默是一个人在绞尽脑汁。 不到最后,怎知输赢,萧默继续翻看着,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她抬眼看去,是凌浩。 “我自己可以的。”萧默轻言道。 凌浩没有理会萧默,扫了一眼灯谜,当即摘下写了谜底。 萧默还没缓过神来,凌浩一路过去,但凡路过之处,花灯下的字条便荡然无存,这些灯谜在他面前似乎根本称不上是“谜”。 从前才凌天旭面前还能逞逞聪明,如今跟了个聪明绝顶的师傅,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傅大显身手。 萧默不甘示弱,谁说徒弟不能和师傅较量,环顾周围的花灯不少,还有施展的余地。 萧默专心致志猜起灯谜来,未几,手里也攥了不少字条,等她再抬头时,这些花灯下面只剩她与凌浩,之前那些猜灯谜的人早已对他二人甘拜下风,默默站到一旁围观去了。 萧默牵住字条,正欲翻看灯谜,字条一端被人攥住,再一看,凌浩又至身边。 “这是我先看到的。”萧默皱眉,望着凌浩抱怨道。 凌浩神色淡漠,扫了一眼周围,看向萧默,语气不冷不热:“还有比的必要?” 萧默环顾,惊然,原来只剩下这一盏花灯了,看了一眼凌浩手里的字条,又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无奈,松了手,任凌浩摘走了那字条。 周围阵阵掌声和着惊叹,这些花灯衬映着景王殿下堪称遗世独立的风华,多少女子为之倾倒,掩面娇羞。 萧默瞥了瞥周围的女子,心下莫名泛起了一丝不悦,转身离去。 “拿着。” 声音传来,萧默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光亮映入眼眸,凌浩提着那盏桃花琉璃灯站在她面前。 第七十七章 风云 他记得,萧默喜欢桃花。 灯辉照亮了二人,萧默望着凌浩,唇边缓缓绽出笑容,伸手接过了那盏花灯:“多谢。” 他抬手间,萧默从衣袖的缝隙里看见了那被衣袖覆住的红绳,又看了看手上的灯,她想,也许这只是礼尚往来。 七夕之夜,多少女子盼着在今日觅得如意郎君。 萧默提着灯一路左瞥右瞥,凌浩身边只跟了两个男子,来往佳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投来,而景王殿下依旧目中无人,萧默心下竟有些畅然。 夜渐渐深了,这条街上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忽然萧默扫见了一抹刺眼的光亮,再一看,那是一把匕首,冲出人群直刺凌浩而来。 “小心!”萧默愕然,丢了手里的灯,拉过凌浩,闪避开了那匕首。 持匕首的刺客反手一挥,划破了萧默的衣袖,险些伤到萧默。 人群中霎时又蹿出几个伪装成百姓的刺客,朝二人步步逼近。 “主上有令,不得伤了带面具的人。” 声音虽小,萧默却听得清楚,隐隐一怔,心下已然猜到了什么。 隐风和隐雾翻身跃下,与刺客厮打开来,可杀手人多势众,二人一时难以应付。 百姓四下逃散,场面混乱。 趁隐风和隐雾拖住了刺客,凌浩反拉住萧默的手腕:“这边。”带着萧默退到一旁的小巷里。 “什么人敢刺杀师傅?” 凌浩没有作答,带着她继续往偏僻处走去。 “是……陛下?” 这一句,萧默问得分外艰难,之前听闻刺客所言,她早已有所猜测,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她,那就凌天旭。 凌浩依旧沉默…… “真的是他?” “不怪旭儿。” 这淡然的一句,萧默错愕,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凌浩又道:“旭儿身边多了个心术不正之人。” 萧默思索了片刻,眉头紧促:“江理?”全然望了此刻还在逃命,已经由凌浩拉着走了一路。 既然他早就知道凌天旭笼络朝臣的事,可为何无动于衷? “师傅既然知道江理心术不正,那为何不拦着陛下。” “适得其反。” 凌浩只言了这四个字,萧默这才明了,凌浩若拦了,反倒会让凌天旭觉得凌浩忌惮江理归顺于他,所以凌浩越阻止,凌天旭只会越信任江理,对他委以重任。 这一路走来,再无刺客,后来才知这场刺杀并非精密策划,凌浩回函都的行程处处出乎了刺客的意料,不走缙山而是绕行玉关,清晨至玉关还在玉关停留,停留的一日到傍晚才出了客栈,如此反常的安排扰乱了刺客的全盘计划,不得不在街上仓促行刺。 萧默望着凌浩,原来他早就知道此行危险,又不禁佩服他的精明,能把刺客逼得走投无路。 到了城墙边,这里暂且是安全了,凌浩方才松了手。 一路奔走逃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萧默靠着城墙轻喘,抬头望了一眼天上,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本是良辰美景,她却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 萧默转眼望着凌浩,他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忍不住轻笑了声,景王殿下也有东躲西藏的时候? 凌浩听见笑声,看向萧默,轻言:“笑什么。” “危急关头,师傅都不忘要传道受业。” 见凌浩莫名其妙,萧默望天笑说:“教我三十六之走为上。” 萧默转眼间,借着月光,竟看见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愣,这是……笑了? 纵使只有一瞬,却实在难得,萧默微微莞尔,此夜,难忘。 等了一阵,隐风他们才找了过来。 “启禀主上,刺客已清理干净,在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 隐风呈上了一块腰牌。 天黑看不清腰牌上面写着什么,凌浩拿过,指腹摩过,心下有数。 函都城,再归,这城中的风云已经不一样了。 凌天旭开始对凌浩下手,是否意味着,在她和凌浩离开函都的这几月里,凌天旭和江理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而萧默却不知他们到底要如何。 刚回到王府,李德就前来禀报:“恭迎王爷,陛下派人来请王爷入宫,说是要在宫里为王爷接风洗尘。” 萧默心下不安,本以为凌浩会拒绝,没想到他点头应了下来。 “师傅。” 凌浩回头看着萧默,淡然道:“从前不怕旭儿来王府,如今怎怕我入宫?” “因为……”萧默顿住了。 “放心。”凌浩言罢,转身进了府中。 从前凌天旭是不请自来,这是请去,哪个是有预谋的还不清楚吗?她怎么能不担心。 傍晚时分,宫门开启,萧默跟随在凌浩身后往皇极殿走去。 凌天旭和江理等大臣候在皇极殿前的丹壁上。 “臣,参见陛下。” 凌天旭的目光却先看了萧默一眼,见她平安回来,神色欣然。 萧默跟着凌浩行礼之际,也抬头看了看凌天旭,那目光却透着……寒意。 凌天旭顿时一脸阴云,转而看向凌浩,沉着声音说道:“皇叔免礼。” 这一声皇叔让萧默更加忐忑,凌天旭到底要做什么! “皇叔亲赴边关督战,此去辛劳,朕今日特在此迎皇叔归来,为皇叔接风洗尘。”凌天旭又吩咐道,“来人,上酒。” 酒! 萧默霎时骇然,没人比她更能体会带着仇恨的酒会成何物! 内监奉着两杯酒走到凌天旭身边。 凌天旭先端起了其中一杯,又对凌浩言道:“皇叔请。” 这个时候就是验毒也来不及了! 见凌浩欲抬手,萧默顾不上多想,先他一步端起了盘中的酒,对凌天旭言道:“启禀陛下,王爷之前受了伤,不能饮酒,这杯酒,我代师傅谢陛下隆恩。” “萧默!” 凌天旭刚喊出口,萧默已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扬唇一笑:“谢陛下。” 江理指责道:“大胆,陛下和王爷面前竟敢……” “萧默无礼,是本王这个做师傅的教导有失。” 凌浩不温不火的一句,无人敢再吭声。 一场夜宴,殿中的氛围近乎凝结。 凌天旭的目光一直看着凌浩身后坐着的萧默,可萧默打从进这大殿的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他,凌天旭脸色由此越发阴沉,宴席还未过半便不欢而去。 凌浩离去时,将那块腰牌留在了宴桌上。 归途,夜深人静,萧默坐在马车上,神色郁郁。 “那杯酒若是真有毒,你可知……” “师傅。”萧默打断了他的话,沉着眸子,“就算那酒有毒,也该我喝,他不会让我死,却不会放过师傅。” 那酒没有毒,她安好无事,萧默自知,如此一来,怕是闹僵了吧,可她丝毫不后悔,就算重来,照样义无反顾。 凌浩看着萧默,柔和的目光越发深邃…… 秋阳洒下晨曦,闲庭寂静,天方阁清池边,凌浩坐在案前,执笔在纸上静静描摹。 “王爷,流云回来了。”一旁的听风言道。 “参见王爷。”流云走来行礼。 凌浩执笔的手顿了顿,微微侧目,问:“打听到了什么?” “回王爷,水云县确有一户姓萧的大户,家主是个富商,人称萧员外。” “说下去。” “萧员外的五个儿子中无一人叫萧默,不过……不过萧家倒是有个已经失踪了一年的女儿叫萧默。” 据说上架应该感慨一下 又到了写上架感言的时候,心情还是又激动又忐忑。 这本书从5月20号写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月了,在此,感谢各位小天使和小伙伴的支持,感谢编辑大大,感谢所有支持过小萱的亲爱的们。 写上一本书的时候还在读高中,所以经常断更,最后一坑就是四年,去年底才回来填坑,坚持到今年四月填完,然后开了这一本,说起来都是泪啊。小萱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填完。如今时间充足,所以请各位小天使放心,小萱不会断更,更不会太监的。 小萱真不知该称自己是老扑街还是小菜鸟了,写书也是一个学习和进步的过程,我在努力,努力把这个故事写成我心中的那个样子。写书的路很漫长,你们的鼓励给了小萱坚持下去的动力,希望各位小天使能继续支持小萱。 写书是我的爱好,为这个爱好付出了很多,小萱码字的速度很慢,撑死一个小时一千字,写一章需要两个小时,修改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平均下来一章从写作到需要三个小时,说真的,有点累,每天都是一两点才睡。话不多说,写书不易,希望小天使们能支持正版,算算一天两章的话,不到一瓶矿泉水的价格就能看一周,不到两包薯片的价格就能看一个月了。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每次刷后台看见推荐票小天使、书评小天使们的身影都很高兴,充满动力。欢迎喜欢本书的小天使们进交流群来唠嗑,群号在简介上有,以后会陆陆续续在群里发点小福利,嘻嘻~ 第七十八章 陌路 “确定是女儿?” “奴才打听过了,萧家仅此一女,萧家小姐是萧员外的掌上明珠,只是从小不会说话,所以起了个名字叫萧默,听说后来病好了,人也跟着不见了,失踪那年年方十六。” 流云随后呈上了一幅画卷,又言:“奴才不敢断定萧公子是否就是萧家小姐,所以,奴才让萧家的人画了一副画像,可奴才还是看不出。” 凌浩拿过画卷,缓缓展开来。 画上的女子眉眼端庄,这面容,再熟悉不过,流云认不出,凌浩却能一眼断定。 凌浩看画之际,流云又说道:“传言萧小姐是被一个外乡男子带走,所以……她在水云县的名声不好,还有人说她认钱不认亲。” 凌浩置若罔闻,看着画像,自言轻语:“萧小姐。” 无人察觉那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凌浩随后将画重新卷好放在一边,提笔继续描绘,又言:“此事不得外传。” 听闻凌浩如此吩咐,流云猜测那女子八九不离十就是萧默,急道:“萧默身为女子,竟敢欺瞒王爷混入王府。” “萧默是本王带回府的,何来欺瞒混入一说。”凌浩落笔,看了一眼画好的画,:“命人照此画做盏一模一样的灯。”说完,拿起那卷画像,起身离去。 霜雪居外的花园里,萧默日复一日地练着箭术,若是常人的箭术到了她这般炉火纯青,多半会因满足现状而松懈,可萧默却从未懈怠过。 无数次正中靶心,无数次拔箭重来,霜雪居没有使唤奴才,拿箭拔箭都是萧默一人,不去摄政殿的清晨,那身影在箭靶和霜雪居门前来来往往便是一上午。 萧默拔了箭,转身间看了拱门前负手而立的身影。 “师傅。” 凌浩走近,看了看箭靶,那靶心已是千疮百孔,可见箭无虚发。 “师傅怎么来了?”萧默惑然,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天方阁看奏章。 凌浩环顾四周,问萧默道:“这个地方,还住得惯吗?” 萧默笑了笑:“怎么想起问这个?”左右看了看,都这么久了,再不习惯也习惯了,何况她只是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而已。 “若是住不惯,王府里的地方你可以随意挑。” 从前凌浩让李德去安排萧默在府中的一切,而萧默在李德眼里始终都是凌天旭身边的人,所以对此并不上心,把萧默安顿在了这狭小的霜雪居,若是男子,住处随意些也无妨,可如今凌浩看着这地方似有些不合适。 “这里没什么不好,既然师傅来了,不妨看看我的箭术有没有精进?” 萧默说着,取了支箭张弓引弦,一箭又中靶心,毫无偏差。 “这如何能看出?” 所有的箭都中了那一个位置,打从萧默和宫里侍卫比试时就已能正中靶心。 “那……那要怎么才能知有无成效?” 凌浩走到萧默身边,拿过她手里的弓,另取了三支箭,同时安放上弦,挽弓一瞬,三箭齐发,无一不中。 “试试。”凌浩淡淡道,把弓给了萧默。 萧默有些为难,皱眉道:“这……这也太……太难了。” 若是一支箭,只需宁神于一支箭上,若是三支……如何能凝神聚气,她做不到…… “服输?” “不服!” 萧默接过弓,自言自语:“不就是三支箭么。” 她从不知甘拜下风为何物,凡事都要一比定输赢。 本有些信心,可这箭一放上去,顿时有些无措,萧默的目光上下扫着,这该注意哪只箭呢? 萧默看了看凌浩,他仍旧是神色淡漠,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除了治国和调兵遣将,师傅就不该教教箭术吗? 无奈,只好先尝试尝试,勾弦的手一松,三箭直射箭靶而去,却渐渐分散,最终只有两支落在了箭靶上,且里靶心还有那么些距离…… 输得……彻底…… 萧默垂下手,轻叹了口气,苦着脸看向凌浩:“师傅,可否赐教?” “试着将三箭看作一箭。” 萧默照做了,可要真做到三箭合一,非一日之功。 不过既然凌浩可以,萧默相信,她也一定做得到! 一阵秋风萧瑟,庭院深森,落叶如雨下。 萧默一次次尝试,姑且能让三支箭都在箭靶上,这也算有进步不是吗? 萧默欣然,放下弓看了看凌浩,又慢慢向他走近,站在他面前。 凌浩静默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般面无表情。 萧默缓缓伸出手去,拈下他头上的那片枯叶。 凌浩转身欲行,又留下一句,“好好练,祁国太子已经启程来函都。” 萧默扔了手里的叶子,望着凌浩离去的身影,忍俊不禁,什么意思?练好了这次射覃赫三箭? 片刻之后却又收了笑容,覃赫来了函都,她一样无可奈何,战场上尚且不能报仇,何况他是来和谈的,他在函都受了伤,那这罪过无疑会落到整个燕国头上。 萧默多日不曾入宫,刚从摄政殿出来就看了那暂且不愿见到的身影。 即使知道凌天旭设宴只是为了试探凌浩是否被刺客所激怒,并无加害之心,可那日的一场刺杀,萧默心下的结易结不易解。 即使迎面而立,却如陌路,谁能想到,如今会成这般局这般局面。 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萧默在殿门前停下步子,凌天旭快步走到她面前。 “萧默,我……” 话还没说完,随后从殿中出来的身影让凌天旭不得不顿住。 萧默沉着眼,一言不发,凌浩站在萧默身后,也没要离开的意思。 凌天旭看着它处,冷言道:“皇叔可否容朕与萧默说几句话。” “陛下应该问萧默是否同意。” “萧默……” “我……”萧默顿住了,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他和凌浩之间的嫌隙也需要尽快化解,还有江理不能再信…… 这桩桩件件,能置喙的只有她了。 “师傅。”萧默回头望向凌浩。 凌浩会意,轻点了下头,先行一步。 萧默与凌天旭进了摄政殿,关上了殿门。 “有什么话就说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刺客我之前已经下令让他们不许伤害你……”派出去的刺客迟迟没有回来禀报,直到看见了凌浩那日留下的大内腰牌,凌天旭才知刺杀失败,刺客悉数毙命,而萧默多半也经历了那场刺杀,她大概是误会了才会对他如此冰冷。 萧默斜睨着凌天旭,扬唇:“你怎么不让他们把我一起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约定 “我怎么会伤害你,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让你回到我身边!” “景王是你的叔叔,他都不曾对你下过狠手,如今你竟一心想着要置他于死地!” 凌天旭冷嘲:“没下过狠手?你忘了……” 萧打断了他的话:“客栈里那些不是杀手,而缙山上放暗箭的人也不是景王派的。” “他说的?你信了?”凌天旭脸色阴沉至极。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景王……” “口口声声景王,你竟帮他说话,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凌天旭恼然,又走到萧默面前,盯着萧默肃然问道,“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知道,你别疑神疑鬼,要是知道了,我还能在景王府待下去吗?” 凌天旭转过身去,淡淡道:“那好,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你是女子,然后回宫里来。” “无理取闹,凌天旭,你想得到你想要的,也不该用狠毒的手段……” 凌天旭不以为然:“为争皇位,手足相残的多的是,何况叔侄。” 萧默冷笑:“你既一意孤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言罢,往殿门走去。 “好,我答应你。”凌天旭顿时在她身后喊道。 萧默驻足,回过身看着忽然变了态度的凌天旭,心下却是疑虑:“什么意思?” “与凌浩正面较量。” “真的?” 萧默将信将疑,凌天旭的目光也变得捉摸不透,是目光变了,还是……人变了。 凌天旭淡然一笑:“你说得对,他和我是叔侄,叔叔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叔叔不义。” 凌浩要弑君夺权,这个观念在凌天旭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非一日能瓦解,既然他肯放弃暗害,之后慢慢说服他转变观念也不迟,萧默阴沉的脸色松了些许。 “还生气?” 萧默瞥了他一眼:“还有,江理不能再信。” “他不是你举荐的吗?” “我……”萧默沉下眸子,她初来燕国时,哪知江理才是老谋深算、阴险狠辣之人,又飞快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凌天旭当即应道:“好,都答应你。” 萧默面无表情,心下却是惊讶,一句话就能让他放弃江理,未免太过容易,而凌浩说过,太容易或许就是假的。 萧默看了看凌天旭,他的唇边还挂着笑意,那笑容的背后是什么,她猜不到。 可仔细想来,凌天旭从没骗过她,就连刺客是他派的他都亲口承认了,而没有推脱,萧默想,或许应该相信,信任是相互的,她不信凌天旭,又岂能指望凌天旭信她所言。 “凌天旭,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伤害的,是自己的亲人。”萧默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分外沉重,他不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滋味,人活于世,举目无亲,这孑然一身的落寞孤寂,他永远不会明白。 凌天旭点了点头。 至此,萧默冰封的神色才渐渐融化。 秋意渐深,萧风清冷。 天方阁中,一盏热茶,一盘棋局,纵使棋子冰凉,萧默抬头看看对面的的人,暖意由心而生。 棋逢对手,死局易解,想赢却难。 萧默不禁喟然:“都到现在了,还从未赢过。” 凌浩抬眼看了看萧默,随后落了颗棋子,未走几步,此局死路一条。 萧默赢了,却并不高兴,皱眉道:“这是师傅故意让的,不算,不许让。” “不让,你怎么赢。” 这是小瞧她?萧默不服气:“总有一日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定能光明正大赢师傅一局。” “那,一言为定。” 萧默含笑,低头拾着棋盘上的棋子,默然拾了一阵子,神色却又变得黯然,也不知这个约定是否有实现之日…… “启禀王爷,祁国太子一行人已住进驿馆,不知王爷打算让他们何时觐见。”负责接待祁国使团的文官前来禀报。 “不急。” “是。” 萧默落了颗棋子,淡淡言道:“驿馆的吃穿用度不用给得太好,冻不着饿不死就行,省些银子接济百姓,他们是来求和谈的,不是燕国的座上宾。” “这……”文官有些为难,看向凌浩。 萧默抬头,对上凌浩不得其解的目光,笑了笑:“师傅不用猜,我这就是公报私仇,谁让他想置我于死地,还伤了师傅。” 这一席话,连文官听着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没有人敢在凌浩面前一口就坦然自己在公报私仇。 凌浩又低头看向棋局,说了句:“照办。” 谁能想到,萧默肆无忌惮,凌浩便任她为所欲为,如今景王对这个徒弟的骄纵可谓羡煞满朝文武。 萧默望着清池,这一世,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心洒脱过,有一个无风无雨的景王府,还有一个对她极好的师傅,凡事她想做的,他不问缘由,也不会逼问她不想说的话,她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她想说的一切,做她想做的事。 这一世,若无仇恨,该多好。 文官又禀道:“祁国太子此番是带着太子妃来的。” 棋子滑落指尖,掉在了棋盘上,萧默愣了片刻,讥诮道:“议和而已,还让一个女人跟着前来抛头露面,他真有本事。” “是是,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文官附和着。 萧默顿时恼然:“你胡说什么!” 文官本以为萧默瞧不起女子,想顺着她的话奉承,谁知引来竟萧默一通无名火,文官一头雾水:“臣……臣……” 见凌浩招了手,文官赶紧退下。 萧默看向凌浩时,正好瞥见了他嘴角残存的半分笑意。 “师傅也那样认为?” “什么?”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萧默沉着眼说道,连他身边的大臣都这么说,多半是受了凌浩的影响,顺着他的心意。 “我何时说过?” 萧默心下轻叹,还用说吗?偌大的王府找不到一个丫鬟…… 覃赫是太子,其人在燕国不能有损伤,苏胜雪来了,她却不一样,毕竟祁国怎会为了一个太子妃和燕国过不去。 放过覃赫是不得已,放过苏胜雪?绝对不可以! 要说苏胜雪的弱点,善妒当属第一。 霜雪居,萧默站在窗前,执笔于纸上细细描绘着。 浓墨轻沾,勾勒着画中女子倾国天姿,俄而落笔,纤指轻抚着画纸,视线渐渐模糊。 她竟快忘了自己从前的模样,画得再像,也绘不出前世芳华。(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死敌 凌浩路过院前,看了一眼里面,窗前的人正低头描绘着什么,本不欲上前打扰,却见梨花带雨。 光线忽然暗了不少,萧默抬眼见凌浩已在窗前。 凌浩看了一眼案上的画像,问道:“画的这是谁?” “是……”萧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忽然灵机一动,萧默拿着画卷向凌浩展示,笑道:“当然是我的心上人,好看吗?” 凌浩瞥了一眼画像,又看着破涕为笑的萧默,轻言问道:“为何哭了?” 萧默顾作神伤,叹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凌浩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言一字。 见他不屑一顾,萧默打趣道:“师傅就没有偷画过哪个女子的画像?” “没有。” 这淡漠的一句,萧默早知道她这是明知故问,默默把画卷起来放在一旁的锦盒里。 覃赫来燕国已有近十日,被冷落在驿馆里无人问津,听驿馆的人禀报说,由于萧默吩咐驿馆要苛待,所以覃赫一行人对食宿颇为不满,可寄人篱下,又不敢明着闹腾,只能窝火不敢宣扬,正如萧默所料,有苦不敢言。 摄政殿,那徐徐走来的几人于萧默来说分外刺目,尤其是覃赫身边的绝色佳人苏胜雪。 覃赫揖手行礼:“祁国太子覃赫,见过燕国景王殿下。” 苏胜雪随之欠身以示礼节。 “免礼。” 苏胜雪也跟着抬起头来,随心所欲地看了看周围,不知回避,反倒有几分傲气。 萧默扬唇,不知她能嚣张到几时。 苏胜雪之所以会跟来,无疑是不放心覃赫,不光她不放心,就是连她爹也不放心,覃赫虽擅花言巧语,可真是两国和谈这等大事,他还撑不了场面,而他身后的那些谋臣也需要个主事的人,苏胜雪是苏丞相的女儿,不用猜也知道,苏胜雪如今才是东宫势力的核心之人。 覃赫在前面看不见身后的苏胜雪,自打苏胜雪看见了凌浩,目光就没有挪开过,隐隐含笑。 苏胜雪根本不爱覃赫,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萧默想起,早在儿时,苏胜雪就说过她想当皇后,她惦记了十年,即使冯皇后病故,中宫空缺,自持年轻美貌的她怎会愿意嫁给泰宏帝那样的老皇帝,于是她盯住了太子妃之位! 萧默想要的是一心之人,而非太子妃之位,就连皇后之位她也不在乎!不过她苏胜雪想当皇后,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数! “不知景王殿下意在何时和谈?”覃赫问道。 “过几日本王会命人送去撤军条件,太子若同意,大军即刻撤离浔州。” “可议和议和,不议怎能和。”覃赫身后的一个使臣说道。 萧默随后淡淡道:“我燕国,何时说过要‘议’和。”又看向覃赫身后的刘观,“刘詹事,你说呢?” 刘观自然低头不敢言。 燕国的意思是“和”而不是议和,上次在军营的时候,萧默就一再强调过燕国不接受所谓“和谈”,让覃赫来函都,也不是让他来谈的,而是让他心甘情愿接受燕国所提出的一切条件,来换取燕国撤军,断不会给祁国商量的余地。 如今覃赫已经来了函都,好比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不答应燕国的条件,军撤不了不说,他人也走不了,毋庸置疑,他最终一定会答应。 一切尽在凌浩掌握之中,覃赫已经被燕国牵着鼻子走了,他若不来函都,浔州不保,太子的地位也不保,他不得已来了,若不同意燕国的条件,浔州一样不保,他还会陷入危境,可谓进退维谷,只能顺着燕国给的台阶下。 萧默一句话便堵住了祁国众臣的嘴,再看苏胜雪,目光正上下打量着萧默,颇有几分不屑,只是这里就她苏胜雪一个女子,即使已经抛头露面,也知不能插嘴,哪怕心有不服,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出摄政殿时,苏胜雪便迫不及待地向接待他们的燕国官员打听:“刚才说话的那个是谁,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你们燕国的大臣。” “那是王爷的爱徒,萧大人。” 听到文官所言,苏胜雪又不禁回头多看了几眼,姓萧的年纪轻轻,景王也年轻,二人看着不像师徒,不过看姓萧的神气的样子,想必在燕国还算得势。 回到王府,萧默看着那卷凌浩让大臣拟出的撤军条款,笑个不停。 萧默佩服不已:“还是师傅高明。” 赔多少银子兵器尚在其次,这条款祁国若是同意了,传出去好比祁国在燕国面前甘拜下风,那两国并立的局面无疑会被打破,从此燕国独大。 凌浩淡淡道:“一场仗,并非只有得了城池才算大获全胜。” 之后听驿馆的人说,这条款送到覃赫手里的时候,整个祁国使团都炸开了锅,暗地里谴责燕国贪婪,明面上却想方设法求商议通融。 覃赫他们见不到凌浩,就算见到了,凌浩也未必理会。 不过如此一来,萧默料想有人应该会来找她了,或是她主动靠过去的时候,其人不会拒绝,反倒会欣然相谈。 驿馆亏待归亏待,祁国太子来函都,燕国理应招待一番,因为覃赫带着苏胜雪前来,不便在前朝宴群臣,所以这场宴席由安贵妃江氏打理,凌天旭出面,与皇亲国戚一起在宫中招待了覃赫和苏胜雪,没有邀请其他使臣。 萧默将那副画像收在了衣袖里,随凌浩入宫。 大殿之中,苏胜雪一袭烟水绿锦裙,跟随覃赫缓步走入。 苏胜雪明艳动人,就连丽妃和她比起来都逊色不少,头上的那对凤飞步摇更是世间罕见的珍品,就连在场的嫔妃都连声惊叹。 可萧默却觉得有些眼熟,是淑贵妃从前送给她的那一对,她本以为那步摇已经给她陪葬,没曾想如今苏胜雪带在头上,只觉莫名讽刺。 众人都不约而同看着苏胜雪之际,唯有凌浩静静看向了身边的人,却见萧默的目光落在了那对步摇上。 苏胜雪也看了看殿中的亲贵,他们身边坐着都是王妃夫人,唯有景王身边坐着的是萧默,可见此人有多受器重,定能说得上话。(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时机 “听说祁国太子妃是祁国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非也,从前祁国第一美人叫曲尽欢,曲尽欢死了,她当了太子妃,这才成了第一,她是来咱们燕国显摆的吗,没听说使臣出使还带着夫人的,太子妃又如何,怎能如此抛头露面。” 听着亲贵众说纷纭,萧默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自打苏胜雪入殿门起,这已是第三杯。 “别饮太多。”凌浩言道。 萧默落下酒樽,点了点头。 待覃赫和苏胜雪入座,这场戏才算开始。 萧默沉着眼,勾了勾唇角。 这场宴席,引人注目的除了苏胜雪便是萧默,从前萧默只是个站在凌天旭身后的侍卫而已,如今却坐在景王身边,摇身一变成为景王的爱徒,皇亲贵胄逢上了他都得客气三分,可谓今非昔比。 凌天旭的目光更是频频关注着萧默,但凡见她跟凌浩窃窃私语,眸中顿生怒色。 殿中舞姬婀娜起舞,苏胜雪粉面含笑。 在这身不由己的燕国,覃赫自然无心欣赏歌舞,无处停留的目光左顾右瞻,很快便发现了案脚旁的一物。 是一卷宣纸,出于好奇,覃赫在案下悄然展开,画虽小,却能让他一眼就认出这画像画的是谁,覃赫怔怔地看着,眉头愈皱愈紧。 画中的眉眼,久不曾见…… 苏胜雪转眼瞧见了发愣的覃赫,低头看见他手上的东西,骤惊,一把夺过那画像。 “曲尽欢。”苏胜雪娥眉紧蹙,顿时怒然,“殿下竟还藏着曲尽欢的画像!” 丝竹声盖过了这愤愤的话语,无人察觉二位贵客的异样,只有萧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出好戏。 覃赫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还给我。” “殿下还对她念念不忘?” “在宫里处处由着你,如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在燕国,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哼!”苏胜雪瞥过头,将那画像撕了又撕,团成一团扔给了覃赫。 萧默静静地看着对面已然不和的二人,时机差不多了,随后对凌浩轻言道:“师傅,我出去走走。” 出了大殿,萧默并未走远,而是在殿旁等候着来人。 苏胜雪骄纵跋扈,不是什么顾大局的人,她若生气,必定不会在那儿场合久留,宁肯找个地方躲着哭,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她心中不如意。 果然不出所料,萧默还没等多久,抬眼就看见那徐徐前行的碧衣身影格外孤寂。 萧默快步走到苏胜雪身边,问道:“太子妃娘娘怎么一个人?” 苏胜雪见身旁来了人,而且还是萧默,立马换做笑颜:“萧大人好。”心里再怎么怨怼覃赫,覃赫也是太子,太子的位子要是丢了,她这个太子妃也得跟着倒霉,唇亡齿寒的道理苏胜雪岂会不懂,所以如今不得不藏起私怨,一心为覃赫着想。 苏胜雪虚伪的笑意,萧默前世见得厌了,收回目光看向前面:“娘娘离席,莫不是燕国的歌舞不合娘娘的心意?” “不……不是,我只是想随意走走,这燕宫里的路不熟,天又黑,既然萧大人来了,不知可否与萧大人同行?” 萧默笑了笑,拱手道:“在下愿为娘娘引路。” 林中夜来风轻,萧默带着苏胜雪往小径通幽处走去,四周静谧无人。 “听闻萧大人是景王殿下的爱徒,是世间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 “娘娘谬赞了,在下天资愚钝,承蒙师傅不弃才让我追随左右。” “是萧大人过谦,那日大殿一见,我早就看出萧大人是人中龙凤……” 阿谀奉承之言从苏胜雪嘴里说出来,犹为难听。 萧默看向苏胜雪,扬唇:“娘娘才是人中之凤,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胜雪含笑,缓缓说道:“什么都瞒不过萧大人,是我与夫君想去王府拜见景王殿下,不知萧大人可否引见?” 萧默早就料到他们定会千方百计求凌浩手下留情,此生难得有景王府这块净地容身,岂能容苏胜雪踏足玷污,何况那些条件本就没得商量。 “师傅不喜有人登门叨扰,有什么话,不妨告诉在下,在下愿帮娘娘转达。” “那……那容我先想想。”苏胜雪垂眸。 萧默又看了一眼苏胜雪头上的步摇:“娘娘头上这双金步摇实在是世间珍品。” 听闻有人夸赞,苏胜雪自然高兴:“这双步摇产自吕国,是贵妃娘娘所赠。” 萧默勾了勾唇角,当年淑贵妃将这双步摇送给她,可她并不喜欢这等华贵招摇的珠翠,于是收在家中从未戴过,多半是抄家时,淑贵妃趁机拿了回去,再转赠给了苏胜雪,看来苏胜雪对此毫不知情,覃赫就没有告诉她吗? 这条小径通向御湖边,烟笼寒水,御湖浩渺。 立于湖边的二人,各安心思。 萧默看了看苏胜雪,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从她描绘那副画像起,她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苏胜雪嫉妒曲尽欢,这是隋安城人尽皆知的事,太子私藏了曲尽欢的画像,太子妃苏胜雪知晓后恼羞成怒,受了此等侮辱,一时想不开在燕国投湖自尽,合情合理。 那场飞来横祸,毁了曲家,那盆毒水,毁了曲尽欢,苏胜雪毁她容貌,萧默本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时间已不容她一步步为之。 在燕国,她只有今晚这一个机会。 苏胜雪也转眼看着萧默,丝毫没有察觉出萧默眼眸中那抹带着仇恨的杀意,只觉萧默这么看着,反倒利于她心中所谋。 苏胜雪不会甘心让燕国牵着覃赫的鼻子走,她一心想着要逆转这被动的局面,见不到景王,只好利用萧默这颗重要的棋子,看谁能要挟谁。 二人缓步走上延伸至湖心的长桥,站在桥的尽头,湖风凛冽。 “萧公子,这里风景独好,就是有些冷。”苏胜雪柔声说着,脚步却越发靠近萧默。 萧默盼着这一刻,已经盼了一年有余,万不能错失今晚的机会。 萧默走了几步,转身面对苏胜雪,问道:“娘娘想要如何?” 萧默站在苏胜雪面前,此时苏胜雪已在桥末,身后便是深不可测的御湖。 “萧公子有所不知,胜雪虽名雪,却畏寒,这寒夜实在难熬……” 苏胜雪说着,瞬时抱住了萧默。 萧默一愣,她显然没料到苏胜雪竟会如此不知廉耻! 可廉耻在苏胜雪看来又怎比得上太子妃的位子! 苏胜雪的手环在萧默的腰间,趁萧默不意,悄然解开了萧默的腰封,亏不能吃太多,有这证据便足够了。 萧默猛地推开了苏胜雪,衣衫散开,再一看,苏胜雪手里攥着她的腰封,坠入了御湖中……(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情愫 “救……救命……” 一层薄烟笼罩着湖面,那处水波汹涌,搅扰了平静的湖面。 湖水犹如无尽的仇恨将那贱人吞噬,萧默斜睨了一眼在水中挣扎的苏胜雪后,转身离开了长桥。 “快,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几个宫女跑到了御湖边,开始向四周大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萧默闻声一惊,回头再看,已有几个内监下水救人,萧默愣了愣,又自嘲般地笑了,都到如此地步,天还不绝她苏胜雪吗? 岸边树林中,萧默锤打着树干,为何天要如此戏弄于她,战场上她杀不了覃赫,那是无可奈何,她认了!可如今呢,这本该人迹罕至的地方,今日却偏偏有人来救苏胜雪! 上天,究竟要给她开多少玩笑。 大殿上,歌舞升平。 内监匆匆走入,跪于殿中:“启禀陛下,御湖那边有人落水了,看着像是祁国太子妃。” 歌停舞歇,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太子覃赫,他竟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后才站起来,对凌天旭拱手:“陛下,容我去看看。” 内监随后引着覃赫出了大殿。 凌浩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起身出了殿去,他早知萧默和祁国太子有过节,不知萧默是否与祁太子妃落水有关。 贵客在宫里出了意外,凌天旭理应过问,便也跟了出去,凌浩和凌天旭都走了,亲贵嫔妃也都一同前往。 覃赫赶到时,苏胜雪已被救起,躺在长桥上,不省人事。 “胜雪。” 覃赫站在苏胜雪身边,轻喊了一声。 苏胜雪没有丝毫反应,覃赫又蹲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便放了心,交代自己的随从道:“带她回驿馆。” “还是先在宫里找御医看看吧。”赶来的安贵妃说道,又吩咐锦绣,“快,带太子妃去本宫宫里。” “那,多谢娘娘。”覃赫说道。 太子妃落水,祁国太子却这般从容,让在场的人匪夷所思。 四处都不见萧默人影,凌浩觉得,或许是他想多了,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宫女抬起苏胜雪路过众人面前时,苏胜雪手里的一物顿时吸引了凌浩的目光。 “慢着。” 凌浩走近,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是……萧默的腰封。 凌浩顿觉不妙,看向救人的几个内监:“有没有看见萧公子。” “回王爷,奴才们来的时候,湖中只有祁国太子妃一人,不见萧公子。” 凌天旭闻言,眉头深锁,问凌浩道:“这是萧默的东西?” 凌浩没有理会凌天旭,走到桥头,望了望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他猜不到…… 忽然远处的湖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萧默。” 凌浩纵身跳入湖中,往那涟漪处游去。 岸上众人大惊:“王爷!” 凌天旭见凌浩如此,再看那湖中,顿时骇然,难道萧默还在湖里! 顾不上多想,跟着跳了下去。 “陛下!” 凌浩和凌天旭接连跳入湖中,场面乱做了一团。 凌浩游到那里时,涟漪早已静止,什么都没有,他茫然四顾,难觅踪迹…… “萧默呢?”凌天旭游了过来,质问道。 “不知道。” 凌浩神色凝重,他第一次束手无策,第一次,惶然…… 此时,已有不少赶来的侍卫跳入水中搜寻,内监在湖面划船上打着灯笼。 周围游来的侍卫劝说道:“王爷和陛下快上岸吧,这里交给奴才们,一定能找到萧公子的。” 回到长桥上,二人浑身已经湿透。 凌浩扶栏站立,目光依旧望着湖面,不愿离开片刻。 那个贸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女子,不该就此不见…… 丽妃吩咐道:“快,送陛下和王爷去更衣。” “不见萧默,朕哪儿也不去!”凌天旭毅然决然。 树林里,萧默靠着树干坐着,长桥那边传来的喧闹声就没停歇过,她心烦意乱,就算没死,也不用折腾到现在啊。 腰封在苏胜雪手上,还不知道苏胜雪要是没死,会耍什么花招。 萧默出了树林,远远的看见桥上来了不少人,灯火通明,就连湖面上的灯笼都多如繁星,他们……好像在搜寻什么。 这是,没救起来?萧默心下不禁起了一丝期盼。 岸边皆是把守的侍卫,桥边的侍卫看见萧默就是一惊:“萧……萧大人怎么在这儿?” “我……该在哪儿?”萧默云里雾里,走上长桥。 前面的路被人群堵住了。 “发生了何事?”萧默问道,她越发觉得,这不像是在找苏胜雪。 话语刚落,众人回头,目光齐刷刷朝她射来,议论纷纷:“他在这儿……” 萧默更加不解,慢慢往前走去,挡在前面的人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穿过人群,萧默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凌天旭,浑身湿透,丽妃正拿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又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水珠,嫔妃们围在他身边,关怀备至,而凌天旭的神色却有些绝望,谁都不理会。 再抬眼,她看见了栏杆边站着的人,也是浑身湿透,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垂在身旁,紧攥。 那凝望着湖面的眼神她见过,是凌浩着急的样子。 一众奴才站在凌浩身后,流云几欲上前给凌浩披上披风,却又不敢。 凌浩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湖面,不言不语…… 萧默不明真相,轻声喊道:“师傅” 凌浩缓缓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凌天旭惊然起身:“萧默。”他撇开挡在前面的众妃,却看见她朝着凌浩走去。 “师傅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萧默走到凌浩面前,望着凌浩。 凌浩静静看着眼前的萧默,没有作答,眸中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换做了道不出的情愫。 他额头和发丝上还挂着不少水珠,萧默拿出手帕,替他慢慢拭干。 “幸好公子没事,不然……”流云说着,又顿住了。 萧默看了一眼周围,自打她出现,先前在湖面上忙碌的侍卫们接连上岸。 凌浩以为她掉湖里了?萧默心下忍俊不禁,见他神色肃然,又不敢笑出来。 那,凌浩和凌天旭是为了找她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如此想来,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的话,岂是一个“谢”字能表达的。 深秋夜凉,何况凌浩一身湿透,萧默拿过流云递来的披风,替凌浩披上系好。 此时,锦绣匆匆走来,行礼:“启禀陛下,祁国的太子妃醒了,贵妃娘娘让陛下和王爷移驾端阳宫。” 凌天旭本就恼然,顿时脸色铁青,厉声道:“她醒了,朕去做什么。” 锦绣瞟了瞟萧默,言道:“是太子妃说……说她意外落水与萧大人有关。”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苦心 “此话何意?”凌天旭不解。 锦绣应道:“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萧默却是淡然,早就料到了苏胜雪会耍花招,她又躲不掉,不急于这一时,且让苏胜雪先等着。 萧默转身看向凌天旭,言道:“陛下还是先跟丽妃娘娘去换身干净衣裳,别染了风寒。” 凌天旭心急如焚:“你去哪儿了?” 此事因她而起,让凌天旭和凌浩弄成这样样子,萧默心下多少有些内疚,他发火也是应该的。 “去……”萧默抬手指了指,轻言道,“在旁边的树林走了走。” “那你的……”凌天旭的目光落在了萧默的腰间,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紧锁的眉宇就没有松开过。 “我……”萧默低头看了看,一时语塞,腰封还在苏胜雪手里,她大致能猜到苏胜雪意欲何为。 凌天旭忙道:“先跟朕回紫庆殿换身衣服。” “一会儿还要去端阳宫,何必绕路回紫庆殿,陛下跟着丽妃去盈月宫更衣就好了,我和师傅……” 丽妃附和:“是啊陛下,去臣妾宫里吧。” 凌天旭还没来得及开口,凌浩便对萧默说道:“跟我来。” 萧默点了点头,跟着凌浩离开了长桥,留下满心怒火的凌天旭愤然看着。 这座叫“清渊殿”的殿宇是凌浩在皇城里的临时居所,萧默却从未见他在此留宿过。 进去看了看才知,这是凌浩十七岁前的寝宫,十七岁当上摄政王后,有了自己的王府才搬离宫中。 萧默去到内室换好了衣服,一边等着凌浩,一边在殿中四处转悠,对这殿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殿内一尘不染,流云说所有的陈设都还是凌浩出宫前的样子。 此处雕梁画栋,挂着的书画有不少都是出自先帝御笔,看得出凌浩从前就很受先帝器重,萧默隐隐觉得,昭帝对凌浩的器重似乎大大超过了对凌天旭,看重弟弟而不看重儿子,这是为何? 去往端阳宫的路上,萧默走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师傅,我知道祁国太子妃想做什么,可我对她没半点意思。” 萧默猜到苏胜雪摘了她的腰封无非是想要挟她,也可以说是在要挟凌浩和燕国,拿她换取凌浩的让步。 “知道。” 有他这一句,萧默已然心安。 端阳宫,凌天旭坐在主位上,不见丽妃身影,只有江芷陪伴在身侧。 苏胜雪已被宫女扶起坐在殿旁,萧默扬唇,这么快就能下地了,看来上天对果真她不薄,深夜落水还能毫发无伤。 萧默看了一眼坐在苏胜雪身旁的覃赫,其神色没有丝毫的担忧,沉着眼,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敢说。 他生性懦弱,总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说这是在燕国,就算是在祁宫,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未必肯帮苏胜雪出头。 众人施礼,凌浩带着萧默走入殿中,不动声色,不怒自威。 “发生了何事?” 凌浩心平气和地问道,却无人敢吭声。 覃赫缓缓开口:“胜雪,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苏胜雪一双眸子红红的,瞥了瞥眼萧默,抹着泪珠委屈道:“是……是萧默想非礼妾身,妾身不从,他便将妾身推入了水中。” 凌浩即道:“绝无可能!” 凌天旭也说道:“不可能!” 二人近乎异口同声。 苏胜雪推搡着覃赫:“殿下,妾身说的是真的,殿下要相信妾身啊……” 萧默忍俊不禁,言道:“娘娘这是……被水淹傻了吗?我非礼你,燕国比娘娘倾国倾城的女子多了去了,若说祁国的,你当你是曲尽欢吗?我会对你有意思。”猜想苏胜雪断然经不起如此激怒。 “你!”苏胜雪愤然。 “尽欢……”覃赫轻声念叨着。 听闻覃赫如此,苏胜雪更加气急败坏:“殿下,妾身才是你的夫人啊,你可要给妾身做主。” “你说萧默对你无礼,可有证据?”凌天旭问道。 提到证据,萧默有些忐忑,苏胜雪好像真有那么条“证据”。 “自然有证据。”苏胜雪又问周围的宫女,“我昏迷时,手里的东西呢?” 安贵妃忽然想起,忙道:“在……”刚看向凌浩,瞬间对上了凌浩冷得让人生畏的目光,她便再不敢说下去了。 苏胜雪难以置信,扫视着殿内的宫女内监:“你们难道没有看见?” 一众奴才低着头,无人应答…… 凌浩微微侧目,淡淡道:“你们,谁看见了?” “回王爷,奴才们都没看见。” “回王爷,救起太子妃时,太子妃手里什么都没有,奴婢们没瞧见。” 目睹了全程的宫女和内监们纷纷说道,毕竟景王要维护自己的徒弟,谁敢拿命唱反调! 萧默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在场的只有苏胜雪一个人还在坚持称她有证据,却又拿不出。 凌浩不欲多言,只说了一句:“本王相信,此事绝非萧默所为。” 凌天旭随即也道:“朕也相信萧默。” 景王摆明了要护短,连凌天旭都帮着,安贵妃便也跟着附和:“臣妾……臣妾也相信。” “殿下,妾身说的是真的,殿下要相信臣妾。”苏胜雪又推了推覃赫,委屈不已。 “该回去了。”覃赫木讷着,小声说道。 萧默只笑覃赫息事宁人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出了这么大的事,非但不为苏胜雪出头,反倒一个劲退让,让苏胜雪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苏胜雪闹了这么一场,半点好处没捞到,反倒败了名声,只好匆匆离宫。 回到王府,凌浩边走边取出袖中折好的腰封,拿给萧默:“以后小心点。” 萧默接过一看,愣了片刻,原来苏胜雪的“证据”早就落到了凌浩手里。 回想起凌浩之前义正辞严的样子,萧默不禁莞尔,明辨是非的景王殿下也有徇私包庇的时候。 第二日,覃赫不顾祁国诸臣的劝说,执意应允了燕国所提的全部条件,带着苏胜雪离开了函都,无颜再继续待下去。 城楼上,萧默静静俯瞰着出城的车马,心有不甘。 此番错失良机,让他夫妇二人安然离开,是天意捉弄,还是时候未到? 萧默以为,是后者!(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娉婷 祁燕之战,烽火就此停歇,这一仗非但没给燕国带来半分恶果,反而使得燕国国力大增,国库充盈,今世之繁盛,前所未有。 萧默穿过回廊,望见那湖心亭中抚琴的身影,微微一笑,他又一次让天下诸国刮目相看。 现在才明白那日凌浩所言,何谓“一场仗,并非得了城池才算大获全胜”,凌浩用兵,进可攻取城池开疆拓土,退可使燕国更为富强,从他让大军出征的那一刻起,这场仗注定不会白打。 萧默悄然走到他身后,静然聆听,可这琴音沉抑,他似乎……并不高兴。 如今举国上下莫不称颂景王的文治武功,但这些声音传到凌浩耳朵里,只如一阵风,过了久过了,不留一丝痕迹,更不会因此或悲或喜,也许正如他所言,他的功过无需评说。 这都不能让他高兴,那什么才能让他开心。 “来了怎么不说话?” 萧默回过神,笑道:“不敢打扰师傅雅兴。” 凌浩起身,负手站在亭边,望着湖面一言不发。 萧默猜不到凌浩在想什么,第一次见他藏了如此深的心事,且不愿说。 萧默坐到琴桌前坐下,回忆起听过的乐曲,唯一首印象深刻,寻着记忆,叙叙弹起。 琴声婉转,时而轻缓如微风拂过,时而弦弦嘈促,如急风凛冽,吹散乱红飞去。 凌浩转过身看向萧默,眸中闪过一丝惊色,萧默竟将此曲完整记下……分毫不差地记到了现在。 她记得这曲子能吹散人心中的阴霾,那日落英苑,她触景情伤,就是这支曲子,如雨化风,吹散了她心中万千愁绪,不知如今是否能派上用场。 音律萧默会而不通,从前学的曲子忘得差不多了,唯这首,只听过一遍,却是难忘。 一曲罢,萧默以为不算天籁,只是弹得恰到好处。 “不是不懂音律吗?” 萧默抬头,见他的嘴角挂着轻微的笑意,顿时欣然,这曲子多少还是有些成效。 “才疏学浅,不敢卖弄。”萧默笑说,又问,“听说曦贵人和郡主已经搬出了青竹轩。” “嗯。” “前些日子祁国使团来时带了些祁国的东西,我想给曦贵人送些去。” 凌浩应允。 萧默心下不解,其实曦贵人本不用在青竹轩待那么久,毕竟太后怕凌浩,让曦贵人出青竹轩对凌浩来说轻而易举,可凌浩对他送进宫的人好像并不怎么上心,一直任由太后处置曦贵人,丝毫不过问,如今还是看在她同情曦贵人的份上,才让曦贵人搬出了青竹轩。 “师傅,我一个人去就好。” “上去。” “师傅不用奔波…” “上去。” 萧默无奈,登上了马车,她只是去送点东西而已,都这个时辰了,今日宫中又无事,不知道凌浩为何执意要跟着。 傍晚,进了宫门, “早去早回。”凌浩言罢,接着就带着流云离开,很快不见了人影。 萧默不禁有些失落,原来不是特意陪她来的,是他真有事。 夙兴宫,曦贵人和梓依的新居处。 萧默环顾四周,这里比起青竹轩不知好了多少。 “萧大人来了。”曦贵人迎了出来。 如今的萧默虽无一官半职,但她在燕国的地位实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凌浩,任谁见了都要客气三分,从此再无人敢传她的谣言,就连曦贵人都放心大胆请她进殿入座,不怕人传闲话。 萧默落了座,而曦贵人的目光却仍盼着门外,迟迟不肯坐下。 “曦贵人?” “听闻王爷也进宫了,怎么……怎么不见王爷?” “师傅他忙政事去了。” 曦贵人神色隐隐有些失望,轻言道:“原来如此,王爷日理万机,萧大人也要提醒王爷多注意身子。” 相谈不过寥寥数语,萧默就隐约觉得曦贵人有些不对劲,她身为嫔妃,从来没问过凌天旭如何,但凡开口相问,都是在问凌浩的近况。 难道,曦贵人对凌浩有额外的心思? 萧默心下惊骇,面对着曦贵人,只觉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于是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夙兴宫。 不知凌浩去了何处,既然进了宫,也该去看看凌天旭。 去到紫庆殿时,凌天旭不在殿中,可小六在,看来凌天旭是一个人出去的。 “萧大人,陛下今日龙颜大怒了,所以……” “他怎么了?” “丽妃娘娘偷穿了那身衣裳。” 萧默惑然:“什么衣裳?” 小六随后从殿中拿出了一个包袱,里面放着叠好的衣裳,萧默觉得有些眼熟。 “这身衣裳是陛下命内府做的,本来是要给……”小六顿住了,瞟了瞟萧默。 萧默想起那日去落英苑时,凌天旭曾带着这见衣裳,说是要给她穿的。 “奴才有一主意,能让陛下息怒,还望萧大人能帮帮忙。”小六恳求道。 “我……” 淡粉纱裙仿若待放的桃花,三千青丝一泄齐腰,一双银步摇斜插鬓角,流苏随步轻荡。 萧默轻叹,她到底还是心软答应了,看在交情匪浅的份上,让他见一见宽宽心也无妨。 萧默拿了个团扇,一路遮挡着面容,小心翼翼前行。 通往内府的路旁有处偏僻的花园,夜里格外静谧,萧默远远地就瞧见了那坐在廊下的身影,走了过去。 凌天旭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微微皱眉。 萧默移开了团扇,淡淡道:“如你所愿,这下满意了?” “萧默。”凌天旭惊喜过望。 “丽妃穿了就穿了,你怄什么气。” “这是衣裳是给你的,除你之外,谁也不配。” 萧默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我也就穿这一次,还好这地方偏僻,要是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不如再跳支舞可好?” 萧默恼道:“你这是得寸进尺!”又撇过头,“我不会跳舞。” “不信。” 萧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就是不会,信不信由你。” “你不是想让我相信凌浩吗,跳了,我就答应你,好好考虑考虑该如何和皇叔相处。” “真的?” 凌天旭点了点头。 萧默正色道:“君无戏言。” “这是自然。” 月下她轻歌曼舞,衣袂如飞,凌天旭看得如痴如醉,何谓倾城,非花容月貌世人评说,而是深恋在心里,美在眸中。 “王爷,奴才没找到公子,听夙兴宫的人说,公子去了紫庆殿,但陛下不在宫里,天色已晚,要不要奴才再派些人……” “不必找了。” 凌浩在树后驻足,已然望见那娉婷楚楚的身影,凝视了良久,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锦盒,唇边渐而浮出笑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暴露 “不跳了,说了不会。”萧默抱怨道,走到一旁坐下。 无论琴舞,她都是浅尝辄止,从没想过要在人前展示什么才艺,能比划这么两下子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凌天旭笑了笑:“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 “什么意思?” “很快就能接你回宫了。” 萧默云里雾里,继续追问,凌天旭却神神秘秘,不肯再说下去。 快到冬天了,这身衣裳单薄,寒意逼人。 萧默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忽然看见一个宫女的身影匆匆离去,心下一紧,这就被看见了?想来宫女应该是认不出她来的,微微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萧默起身说道。 “都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在宫里住一晚也无妨。” “师傅不会在宫里留宿,我又岂能留下,走了,陛下也早些回去。”萧默莞尔一笑,离开了长廊。 月下倩影独去,俄而不复见,凌天旭仍望着萧默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过不了多久,燕国是朕的,你也是。” 端阳宫中,安贵妃正在教凌启写字,夸赞道:“启儿越来越聪明了,以后定是个英明的君主。” 锦绣走来呈上了一本册子:“娘娘,这是今年吕国进献物品的明细,请娘娘过目。” 安贵妃接过,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冷嘲道:“说是贡礼,还不都是送给景王的,景王看不上的才往宫里送。” “说来也怪,以往都是景王府挑过了之后才送进宫来,可奴婢昨晚去内府拿这清单时,碰巧看见王爷亲自去内府取了一样东西。” “景王亲自去内府?”安贵妃惊讶,又问,“取走了何物?” “奴婢查对后发现,王爷拿走的是吕国送来的一支玉簪。” 安贵妃闻言更为诧异:“玉簪是女子之物,景王不近女色,拿玉簪何用?” “奴婢以为,不近女色那是从前,如今王爷怕是有意中人了。”锦绣笑道。 安贵妃虚目,仔细想了想:“难道景王看上了谁家千金?” “如今在咱们燕国,谁都知道景王妃的位子堪比皇后,也不知是哪位千金小姐有这样的福分。” “此事非同小可,今日陛下传召了父亲,父亲还在宫里,本宫要与父亲商议商议,就算不是我江家的女儿,也不能让与江家作对之人捷足先登。” 安贵妃正欲出门,锦绣又道:“娘娘,还有一事……” “说。” “奴婢昨晚看见陛下和一个女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是各宫的主子,也不像是宫女。” “除了各宫嫔妃和宫女,这宫里哪儿还有别的女子,此事之后再说。”安贵妃说完,匆匆出了端阳宫。 凌浩与几个心腹之臣在摄政殿中商议着什么,萧默在殿外徘徊,不知里面的情形。 之前凌浩议事从不让她回避,如今像是多了不少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 萧默慢步前行,沉思猜测这些秘密会是什么,踏着熟悉的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紫庆殿,抬眼看见从殿中走出来的二人,驻足,顿时眉头紧蹙。 江理信誓旦旦地说道:“陛下放心,此次一定可以……” 凌天旭看见了前面的人,愣了愣:“萧默。”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江理,目光飘忽不定,不再说话。 江理会意,拱手告退,路过萧默身边的时候,笑着拱手:“萧大人。”颇为得意,信步离去。 萧默扬唇冷笑:“这就是你说的答应我,答应我不再用江理,还说君无戏言?” 凌天旭也沉了脸色:“江理对我忠心不二,这样的大臣不用,难道用摄政殿里的吗?” “他心术不正,只会引得你越发偏激!” 萧默心下清楚,若不是江理挑唆怂恿,一向心慈的凌天旭是万不会做出派刺客这等事来的。 “我没觉得他哪里有错,他一心为了朕的皇位着想。” “你以为他真是为了你?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江家能权倾朝野!” 凌天旭神色愤然,转过身背对着萧默,不语。 “没错,他是会千方百计帮你夺得大权,然后他江家就立了大功,江理顺理成章位列首辅,江芷当上皇后,凌启封为太子,这是何等的荣耀,足够让他不择手段,但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会让你和燕国陷入什么境地!” 到时江理权倾朝野,凌天旭大权在握又如何,照样会受制于江理,而他身边,再无人可信可用。 凌天旭回过身,正色道:“不,朕不会立江芷为后,这点你尽管放心,皇后之位只属于你。” 这一句,对于那躲在殿旁听了许久的人来说,如同晴天霹雳,煞是惊心,怔怔退了一小步。 锦绣连忙扶住了安贵妃:“娘娘。” 萧默撇过头,冷言道:“我要皇后的位子做什么。” 凌天旭笑了笑,看着萧默轻言道:“还有凌启也不会是太子,太子之位当然是要留给我们……” “够了别说了,你好自为之。”萧默话语决绝,说完转身离去,她万万没想到,凌天旭竟会对她阳奉阴违! 听到这里,安贵妃已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了紫庆殿。 “陛下刚刚说什么?”安贵妃边走边问道。 “娘娘息怒,陛下说的定不是真的。” “本宫问你陛下刚刚说的什么!” “说不会立娘娘为后,也不会立殿下为太子。”锦绣声音颤颤,飞快地说着。 “陛下说要立萧默为后,还要立他们的孩子为太子,可萧默是个……”安贵妃掩嘴欲笑,顿时又愣住了,愕然,“难道,萧默根本就是个女子!” “奴婢也……也觉得。” “萧默竟然会是个女子,她能当皇后,也能生太子,那本宫呢?本宫的启儿又立于何地?”安贵妃神色怔怔。 “不光如此,萧默还直言诋毁江家,说尚书大人是奸臣呢。” “本宫知道!本宫倒要找机会看看,到底是什么绝色美人能迷得陛下神魂颠倒。” “奴婢还想起一事,如果萧默是女子,那景王殿下倾心的,会不会也是她?” “是又如何,不管是皇后还是景王妃,就凭她一个来路不明丫头也配?”安贵妃目光如炬,讥诮道。 “娘娘打算如何?” “此事不能耽搁,快,派人去请父亲回来,萧默今非昔比,若要除去她,还要父亲拿主意,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陷阱 “师傅要离开函都?” “此去最多半月,你留在王府,若无必要,别外出。” 萧默点了点头,只告诉她他要走,不说去哪儿,也没说为什么要去,现在如此避着她,莫非是…… “师傅打算让我出师了?” “为何这样问?” 萧默沉下眸子:“师傅收我为徒,栽培至今,不是为了让我以后能辅佐陛下吗?” 这一点,萧默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有相问,昨日凌天旭所言,不知是否是凌天旭打听到了什么,亦或者,他准备和凌浩交换什么。 “你不愿回旭儿身边?” 萧默沉着眸子不说话,都这样问了,似乎正如她所想的一样。 她默不作声,凌浩淡淡道:“胡思乱想什么。” 萧默闻言,心下绷紧的弦松了些,他没打算让她走? 顿时又不解,那凌天旭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默望着周围的景色,不禁一笑,人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从前百般不想来,如今万般不想走,可这里又怎能容她一世,出师是迟早的事,离开燕国也是迟早的事,霎时又黯然失落,割舍不下的,究竟是庇佑这她的这方净土,还是……人。 此次出行,凌浩没有轻装简行,车马行驾颇具声势,带了不少随从,数百禁军护送。 “师傅,近来天寒,记得添衣。” 王府门前,萧默望着凌浩,千叮万嘱。 凌浩看着萧默,微扬了扬唇角,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流云应道:“公子放心,奴才会照顾好王爷的。” “师傅,一路小心。” 凌浩轻点了点头,又叮嘱:“记住,若无急事别离开王府。” 萧默微微一笑:“我就在这儿等师傅回来,哪儿都不去。” 目送着车驾渐行渐远,萧默在门前站了良久,哪怕已经看不见了,还不肯转身,不过分别数日,就如此舍不得,若是一世,又会如何? “公子,王爷走了。”李德在萧默身后说道。 “知道,进去吧。”萧默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王府。 天方阁,冷冷清清,萧默身边也没有随从,府中奴才虽多,各司其职忙忙碌碌,这近水露台上只有她一人独坐。 萧默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凌浩走了多久了。 思念,无声无息,却左右着她成天发愣,诸事难上心,就像魔怔了一样。 去年冬天,飞雪声寂,轩阁初见时,他一袭白衣霜华,拈着棋子启唇:“你若能胜,这副棋就赠与你。” 之后从未见他穿过白衣,后来听流云说,那日是孝裕太后的生忌,所以凌浩穿的是素服。 思念归思念,萧默真不明白,凌浩从前那么相信她,就连危机四伏的战场都带她同去,为何这次留下她孤零零一个。 萧默懒懒转眼看去,对面的位子空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下棋会不会好一点。 摆开棋局…… “师傅等着,我总有一日能赢师傅。” “一言为定。” 满脑子都是他,萧默闲敲着冷玉子,指尖冰凉,提不起丝毫兴致。 这才三日而已,怎么就跟度日如年一样…… 萧默起身,往天方阁里走去,漫无目的地翻翻看看,这个地方除了打扫的下人,就只有凌浩和她能进。 凌浩偏爱写字不爱作画,书案旁放的多是墨宝,萧默随手拿起一卷展开来,这一卷像是近来写的,墨迹尤新。 萧默微微莞尔,见字如见人。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萧默小声念着,却是不懂,凌浩并非伤春悲秋之人,好好的怎么写了这句。 萧默再看了看其他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大都是他写来警醒自己的话,之前那一卷似乎与这些格格不入。 抬眼看见书案后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长匣,萧默好奇,取来打开,也是一卷字画。 随着画卷在书案上缓缓展开,萧默眸中渐渐浮现出惊色…… 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上的女子笑容温婉,五官美得让人的目光流连不忍离开,一眼便足以惊为天人。 她从未见过生得如此美丽的女子,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方阁是凌浩的书房,藏着整个燕国的机密,此处好比禁地,画像放在这里,想来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那她是谁? 是……凌浩的心上人吗? 萧默微微皱眉,凌浩不近女色难道是因为画上的女子? 曾经沧海难为水? 想想也是,画上藏着这样一位风华绝代之人,试问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入他的眼。 他不是说没偷偷画过哪个女子的画像吗? 萧默收好画像放回原处,心下忿忿,都是言行不一的人! 出了天方阁,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了,风无力轻拂,枯荷满池,闲庭凄清。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萧默凝眸喟然。 一来几日,萧默连天方阁都不去了,六神无主地在府里闲走,好在王府够大,走着走着,一日就过去了。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萧默坐在回廊间,心里空空荡荡。 “公子,宫里来人说陛下病了,要见公子。”下人禀报道。 萧默一惊:“陛下……病了?” “传话的人是这样说的。” “知道了。” 上次的事萧默还如鲠在喉,可听闻凌天旭病了,她也就心软了,有什么账,等他病好了再算也不迟。 出了王府,马车已在府门前等候。 一个内监迎了上来:“参见萧大人。” 此人有些眼熟,的确是紫庆殿的內侍,萧默问道:“陛下怎么会病了?” “最近天凉,御医说陛下染了风寒,陛下想见萧大人,萧大人快随奴才进宫吧。” 既然是紫庆殿的人,萧默没有多想便登上了马车。 到宫门外时,天已经黑了,内监引着萧默从西侧门进了皇城。 这里并不是离紫庆殿最近的路,萧默心下起了一丝疑虑。 “陛下在哪儿?” “陛下龙体欠安,御医交代要静养,所以陛下暂居在西苑。” 萧默微微皱眉,什么病还要迁居这么严重。 “到了,萧大人请。” 萧默迟疑之际,已到了一座宫殿前,里面点着灯,还有阵阵咳嗽声传来。 内监提着灯笼,引萧默走到门前,又通传:“启禀陛下,萧大人来了。” 没有听见回应,不过殿门倒是开了。 “萧大人请。” 萧默将信将疑地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却空空如也,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殿门顿时关上,烛火熄灭,萧默快步跑到门前想要拉开门,门已经被锁住,无法打开。 萧默愕然,这难道……是个圈套。 惊惶之际,忽然被人从身后用手帕捂住了口鼻,萧默挣扎无果,未几,晕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险象 天还未亮,一匹快马飞奔至临江府行宫门前,来人手持景王府腰牌,通行无阻,匆匆进了行宫。(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Txt免费 凌浩坐在行宫大殿中,一身常服还未换下,面容微微有些倦意。 流云看见走来的身影,说道:“王爷,李大人来了。” 李德火急火燎进来,跪在地上:“王爷,萧公子不见了。” 凌浩顿时眉头深锁:“你说什么?” 李德跪在地上禀报:“前天夜里,宫里来人接萧公子入宫,说是陛下病了,要见萧公子,奴才等至天明也不见公子回来,派人进宫打探才知陛下龙体康健,并未抱恙。” “你没派人跟着?”凌浩的眉宇越皱越紧。 “奴才派去的人说那马车确确实实是往宫里去的,而且亲眼看见公子进了宫门才返回府中。” “宫里找了吗?” “宫里上上下下已经找遍,不见公子人影,不知公子是否遇上了什么危险,奴才没照顾好公子,奴才该死。” “备马。”凌浩疾步出了大殿。 拂晓,漆黑阴冷的屋宇,门缓缓打开,照入了光亮。 安贵妃徐步走向那被缚了手脚、昏迷不醒的人。 蹲下身,摘了萧默的面具,捏着她的下颚,左右瞧了一阵子,勾着唇角笑语:“啧啧,好生清秀的眉眼,施些粉黛一定很漂亮,足以让男人垂涎三尺。( “娘娘,都安排好了。” 安贵妃收回手,起身拂了拂袖,淡淡道:“给她换身衣服,带她出宫。” “是。” 安贵妃走到门前,又驻足吩咐道:“当心点,宫里效忠景王的人不少,别让眼线瞧见。” “奴婢明白。” 日落时分,几匹快马飞驰入函都城。 “流云,传出话去,务必让函都城人尽皆知,谁敢动萧默分毫,本王必让其九族拿命谢罪!” 流云应道:“王爷放心,有王爷这句话,就算他们抓了公子,也不敢把公子怎么样。” “传令禁军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凌浩策马赶往皇城,宫门前勒住缰绳。 “参见王爷。”禁卫统领匆匆出了宫门行礼。 “找到了吗?” 禁卫统领摇了摇头:“末将已派人将宫里里里外外搜遍,不见萧公子。” “陛下在哪儿?” “陛下昨日去了文王殿下府上视疾,现在还没回宫。” 听风问道:“王爷,是否要奴才去告诉陛下?” “不必了。”凌浩又问,“萧默入宫,走的哪个宫门?” “西侧门。” 凌浩调转马头,往西侧门飞驰而去。 下马走入西侧门,后宫以西乃是偏僻之处,周围多空置的宫殿,若不是圈套,怎会带萧默从西侧门入宫。 已经过去了一日,不知是否还有线索可寻,凌浩一路寻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凌浩在一处宫殿前停下脚步,周围的宫殿荒芜,院中多杂草,唯这座宫殿前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看着的确蹊跷。 凌浩走到殿前推开了门,飞尘迎面扑来,拂去扬尘后看清里面空空荡荡,四处蒙尘,可见有人只顾着打扫了外面。 凌浩转眼间,发现门上有几处异常干净的地方,仔细一看是数枚交错的掌印,伸手比了比,门上的掌印偏小,是萧默的掌印,她拍打得急促,再看地上密布的脚印,可见萧默曾经挣扎过,那时门已经紧锁…… 萧默就是在这里遇上了危险。 凌浩走到门前,借着夕阳斜照,可看见地上众多大小不一的脚印,这里不止萧默和对她下手的人来过。 忽然地上一块方形印记引起了凌浩的注意,走入殿中查看,这里像是放过一个大箱子。 这些人走的仓促,连殿里留下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打扫,如此匆忙,看样子是要出宫。 “今日有什么人离宫?” “回王爷,宫里每日进出的人都不少,末将也记不清了,没有王爷和陛下的命令,末将不敢封锁宫门,望王爷恕罪。” “谁带着箱子?” 禁卫都统想了想,禀道:“贵妃娘娘一早离宫去城郊的霞飞寺祈福,带了几箱东西,看样子是要小住几日。” “派人追!” 事已至此,毋庸置疑,萧默是被江芷给设计带走的,凌浩却不知江芷意欲何为,但宫里的女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回来晚了,在他下令封锁城门之前,江芷的车驾早已出了函都城,凌浩心急如焚,带着一众禁军马不停蹄往城郊赶去。 追至霞飞山下,才将江芷的行驾拦了下来,禁军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什么人敢拦贵妃娘娘的车驾。” 宫女锦绣从马车上下来,看见骑马挡在前面的景王,顿时吓白了脸色,跪在地上颤颤道:“参……参见王爷。” 凌浩骑马走近:“萧默在哪儿?” 锦绣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王爷,这是贵妃娘娘的车驾,王爷如此怕是……” “安贵妃不该当面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娘娘……娘娘她……”锦绣支支吾吾,看了看身后的马车。 “启禀王爷,奴才已将后面装行李的箱子搜遍,不见公子。” 锦绣趁机言道:“萧……萧大人不是应该在景王府吗?” 流云又言:“不过车上有个空箱子,什么也没装。” “请贵妃出来。” “是。” 流云听命,撩开了车帘,可车里空空,不见江芷。 锦绣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既然贵妃不肯出面,本王也只好让凌启在王府多留几日。” “王爷抓了大皇子?”锦绣愕然。 听风逼问:“还不快说,贵妃娘娘带萧公子去了什么地方?” “奴婢说,奴婢说,皇子还小,他什么都不知,还望王爷别为难大皇子。” 山高谷深,哪怕已近冬日,此处的树木却是长青,郁郁葱葱。 深谷中的别苑,清幽静谧,四周山水怡人,即使天色昏暗,看着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能在这里建宅子的人家非富即贵。 两辆马车停在了府宅门前。 守门的家丁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行礼道:“大小姐。” 换作常服的江芷淡淡吩咐:“把后面马车上的人抬进去。” “是。” 卧房中,江芷往萧默鼻前扑了几滴水,没过多久,萧默渐渐苏醒。 萧默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皱眉:“贵妃娘娘。” 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而身上……穿着女装。 江芷取来一面铜镜,照在萧默面前,含笑说道:“妆是本宫亲自为萧姑娘画的,萧姑娘还可满意?” 萧默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打从她上马车的一刻起就已经中计了,这个圈套是江芷设的,江芷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脱身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江芷放下铜镜,挑起萧默的下巴打量着,扬唇道:“是本宫眼拙,从前竟没认出萧大人是个如此标致的美人,若早些知道,你我说不定还能称姐道妹。” “娘娘千方百计把我绑来这里,又让我穿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这身衣裳是本宫命人照着陛下给你的那件做的,喜欢吗?” 萧默撇过头,心下却是忐忑,江芷的心机一向深重,被江芷识破了身份,还不知她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世间哪个女子能有萧姑娘这样的福分,敢问萧姑娘,皇后和景王妃的位子,你中意哪个?” 萧默斜睨了一眼江芷,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了?不知该如何取舍?” 萧默淡然道:“娘娘多虑了,没人会和娘娘抢皇后的位子。” “你这是奚落本宫捡你不要的皇后之位吗?”江芷顿时恼然。 “无论我怎么说娘娘都不信,那娘娘到底要我说什么?” “本宫信你又如何,你不想当皇后,无奈陛下不死心,本宫也只好出此下策,过了今夜,陛下才会心甘情愿舍弃你。” “什么意思?”萧默娥眉紧蹙。 江芷伸指划过萧默的脸颊,凑在她耳边轻言道:“本宫费尽心思为你打扮,是要你在今晚尝尝为人妇的滋味。”江芷侧眼唤道,“进来。” 门开了,两个男子站在门前,对江芷拱手道:“见过大小姐。” 萧默愕然:“你要做什么?” 江芷掩嘴笑了笑,又看着萧默说道:“瞧瞧你这般身不由己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你也别怨本宫,要怨就怨你自己自不量力,胆敢勾引陛下。” “你这么做就不怕……” “怕?怕谁?景王未必敢动我江家。”江芷笑说着,看了一眼门前的二人,“他们是本宫从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本宫以为这两个家丁配得上萧姑娘的花容月貌,身份也门当户对,你意下如何?” “江芷你敢!” “本宫有什么不敢的?尤其是对你,不过本宫并非赶尽杀绝之人,也不忍伤你性命,本宫也是女子,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今夜之后你若倾心于他们中的谁,本宫会替你做主,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过,还得看他们是否嫌弃。”江芷连连哂笑。 “你这样做无异于将你的皇后之位拱手让人!” “没了你,本宫才能坐稳后位。”安贵妃冷言道,又换做盈盈笑意,轻语,“好了,良宵一刻值千金,本宫这就走,你若是实在觉得无脸见人的话,旁边的七尺白绫,也是本宫为你准备的。” “江芷,你如此恶毒也配母仪天下?!” 江芷置若罔闻,出门前交代二人道:“给她松绑,别负了良辰,萧姑娘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你们可要懂得怜香惜玉。” “奴才知道,谢大小姐赏。” 屋门关上落锁,萧默心下惊惶不已,却又不得不让自己镇定,松了绑才有逆转局面的机会。 两个歹人慢慢靠近,搓着手笑说:“美人儿别怕,我们会怜香惜玉的。” 萧默撇过头,只觉二人嘴脸恶心。 一人绕到萧默身后,替她解开了绳索。 一人盯着萧默看了半天,眯着眼睛笑道:“真漂亮,美得跟宫里的娘娘似的。” “听说她本来就是要当娘娘的,敢和我们大小姐抢陛下,你胆子不小啊。” 松了绑,萧默瞬时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往门口跑去,与那日一样,门怎么都拉不开。 “想跑?省省吧,今夜有我们二人陪你,不会寂寞的。” “你们……你们别过来……” 萧默惶然,紧靠着门,瞟了瞟周围,顺手抓起了旁边的花瓶砸了过去。 二人躲开。 “哟,还挺烈。” 二人步步靠近。 萧默四处躲闪,屋中但凡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再无东西可砸,两人毫发无伤。 萧默已被逼至角落,拾起一块瓷片抵在脖颈处。 “大小姐说了,你要是想自尽,尽管自尽。” 这条命得来不易,大仇未报,她不能死! 萧默拿着瓷片,颤颤指向二人:“别过来……” “一块瓷片还想杀人?哥哥我不怕。”一人捋起衣袖,扑向萧默。 萧默顺手一划,将那人的手臂划出了一道血痕。 “敬酒不吃吃罚酒,磨磨蹭蹭还敢伤了老子!” 那人恼羞成怒,一把抓住萧默的手腕,夺下了她手里的瓷片,顿时将萧默按在墙上,撕开了领口衣衫,可见纤纤锁骨和如雪的肌肤。 歹人更加兴奋,可萧默挣扎得厉害,拼命地喊着救命。 那人忍无可忍,拿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了萧默口鼻,将她迷晕过去。 “晕了多没意思。” “大小姐说了,别让她折腾得太厉害,此事要速办,快快,抬床上去。” 二人放萧默躺在床上,美人沉睡的样子,让二人垂涎不已,伸手欲解开柳腰上的宫绦。 “什么人敢擅闯江府!” 外面传来声响,接着门被人一脚踹开,两个黑衣身影冲了进来。 二人回身一看,大惊:“你……你们是谁。” 隐风和隐雾瞬间便将剑架在二人脖子上。 “饶……饶命。”二人吓得魂飞魄散。 凌浩随后赶来,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萧默。 “萧默。” 走近见她昏迷不醒,领口的衣衫也被撕得凌乱,凌浩眸中尽是怒色,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凌浩解下披风盖在萧默身上,抱起萧默,看着不省人事的她,轻言了句:“没事了。” 随后带萧默离开了这噩梦之地,只留下了冰冷的一字:“杀。” “遵令。” “饶……” 隐风和隐雾手起剑落,话还没说完的二人当即毙命。 禁军已将整座大宅围了起来,不明真相的江芷匆忙出来查看,正好逢上凌浩抱着萧默出来。 “王……王爷。” 景王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他眼中的愤恨却如火灼烧,江芷怔然,成王败寇,可见这次是要大祸临头了。 “押江氏回宫。” 马车飞驰,连夜赶回王府,凌浩抱着萧默进了月华台,将萧默安置在床榻上。 看着萧默衣衫凌乱的样子,此时的凌浩才有些后悔,偌大的王府找不到一个丫鬟来给她更衣。 思前想后,不得不亲力亲为。(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相许 又是一日深夜。 萧默睁开眼,周围光线昏暗,枕边的香味隐隐有些熟悉。 “这是哪儿?” 无人应答。 萧默坐起身看了看周围, 这寝殿看着比紫庆殿还要贵重大气,是个她从没来过的地方。 她不是中了江芷的圈套吗,这又是是哪儿? 萧默回想起之前,顿时惶悚,埋低了头蜷缩在床上,那场噩梦如阴霾挥之不去。 萧默努力克制着心下的惊惶,使自己平静下来,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衫完好,穿着一件干净的中衣,像是……脱身了。 萧默掀开被子下了床,内室昏暗,而屏风挡住的外室要明亮不少,萧默站在屏风后,谨慎地看向外面,看见了背对着她坐在轩窗旁的身影。 那是凌浩,萧默又惊又喜,接着一愣,是凌浩救了她? 萧默顿时担忧起来,那他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 看样子,她已经回到了王府,而凌浩没有怪罪,那就说明他应该还不知道,也许是别人救了她,换好了衣服才送她回来的。 萧默心下安慰着自己,特地简单地束了束发才走出去。 “师傅。” 凌浩回头看见了萧默,轻言道:“过来坐。” 萧默心下忐忑,慢慢走去,与他面对面跽坐在窗前, 凌浩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映着他的侧脸,静而安然。 历经死里逃生,如今这般宁静得来不易。 “让师傅担心了。”萧默垂下眸子说道。 “江氏已交由旭儿处置。” 萧默仍不放心,试探着说道:“还是师傅的景王府好,没有女子,没有是非。” 凌浩注视着萧默,迟迟没有说话。 萧默微微一笑,又言:“师傅不近女色是件好事。” 凌浩徐徐启唇:“知道我为何不近女色?” 萧默摇了摇头。 “因为,会动心。”凌浩将萧默拥入怀中,又温语,“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萧默霎时愣住:“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瞒到本王把你送回旭儿身边,再追悔莫及?” 清泪滑落,萧默喜极而泣,缓缓伸出手环在他腰间,此心再无处隐藏,也无需隐藏。 月华台窗前,二人静默相拥,淡了月色,暖了初冬寒意。 凌浩松开了萧默,看着她,遥想在落英苑初见真容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她是女子,也庆幸之前无所察觉,这便是命中注定。 相视凝望良久,彼此由眼入心,足以冲破心下的界限。 凌浩的面庞慢慢贴近,低头覆上她温热的唇。 萧默闭上双眸,贪恋他流连摩挲的温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至深处便情不自禁…… 风轻抚进窗来,夜更寂静了,烛火无声燎着,似不忍打扰两心相依。 铜镜前,为他再拾红妆,梳着青丝。 萧默从镜中看着身后的凌浩,微笑道:“师傅不是说要谨防百密一疏吗?” 他时刻提防着女子的接近,不曾想自己却带回来一个。 “有此疏漏,心甘情愿。” 萧默垂下眸子,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真应了那句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可纵使情不自禁,她依旧肩负着家仇,怎可久留于燕国。 凌浩拿出一支玉簪,将她披散的青丝绾起。 萧默微微莞尔,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而她还在自作聪明,以为瞒得滴水不漏。 凌浩从身后轻搂着萧默:“还要委屈你些时日,等风波平息,再……” 萧默惑然看向凌浩:“什么?” 凌浩一脸明知故问的淡漠神色,瞥着怀中的萧默:“不愿意做本王的王妃?” 萧默转身反拥住他,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得君绾青丝,足以一世倾心。 萧默看得出凌浩不想永掌大权,也许他会愿意陪她去祁国了却恩怨。 既得一心人,贪欢又如何,她愿以此心为注,赌这一世相随,爱了就爱了。 萧默昏迷不醒时,凌浩一直守在她身边,无心过问江氏的后续,直至她醒来的第二日才听闻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陛下放了江氏?” “回王爷,宫里的人说安贵妃已经回了端阳宫,陛下还让王爷撤了围住江府的禁军。” 江氏是嫔妃,他不便处置,凌浩本以为凭凌天旭和萧默之间的交情,凌天旭断不会饶了江氏,所以才放心将江氏押回宫交由凌天旭处置,没想到凌天旭竟会让此事云淡风轻地过去。 萧默刚从天方阁出来,在门前碰巧听见了流云所言,连凌浩都难以置信,萧默心下更是起了一阵寒意,她怎么都没想到,凌天旭竟然放了江芷! 提到江氏,萧默顿时回想起那日如同梦魇的一幕,神色恍惚,倚靠在门边,像失了魂一样。 凌浩见萧默如此,随即遣走了侍候的人,过去抱着她安慰道:“不必担心,他不管,还有我。” 萧默渐渐心安,靠在凌浩肩前,又徐徐轻言:“我想进宫。” 她不相信凌天旭会这么做,她要当面向凌天旭问个清楚! 凌浩送萧默到紫庆殿外,叮嘱:“无论旭儿说什么,都不要着急。” 那场噩梦给萧默蒙上了一层阴影,只要她一想起那日,便会失魂落魄或是惊惶恐惧,凌浩除了陪着她让她心安外,无可奈何,只能等着时间去冲淡她心里的阴霾。 萧默点了点头,独自往紫庆殿走去。 小六看见一身女装走来的萧默,顿时大惊:“萧大……” 那场风波后,她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也不必再瞒。 “陛下在吗?” “在是在,就是……”小六看了一眼关着的殿门,有些为难。 “陛下,贵妃只是一时糊涂,幸好未酿成大错,臣此番出来不易,能得陛下宽宥,臣知足了,臣代江府上下谢陛下圣恩,今后定为陛下鞠躬尽瘁。” “江卿放心,此事过去就过去了,朕会让景王撤了江卿府上的禁军,。” 萧默顿时推开了殿门,目光寒极,直视着殿中的九五之尊。 “萧默……” “臣告退。”江理见状退出殿外。 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默不禁冷笑:“未酿成大错,那在陛下眼里,什么才是大错?” 凌天旭示意小六关上殿门,随后说道:“不你想的那样,这只是权宜之策,还有,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只有夺了陛下的皇位,才算是罪不容诛的大错?” “萧默,以如今的情形,我暂且不能拿江家如何,更不能处置江芷。” 一滴泪滑落,视线模糊,萧默已经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就连心里也快不认识了。 她哂笑:“凌天旭,如果那天我没能活着回来,你是不是也会说,你不能处置江芷?”(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注定 “江芷只是被宫女挑唆,她是一时糊涂,而且她本没打算要害你性命。” 萧默扬唇:“她何不直说是我诬陷她的?如此才好推脱得干干净净!” “既然你的身份瞒不住了,今日就回宫来吧,就算江芷再有什么心思,有我在,她也不敢……” “我们,还是一路人吗?” 萧默望着凌天旭,唇边泛着笑意,话语却如霜。 如今的他已被权势之争迷了心窍,被江理左右,分不清是非善恶。 走到这般地步,说不清是谁的过……谁的错…… 萧默转身,往殿外走去。 凌天旭在身后喊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是为了你的皇位,我不过是你从祁国带回来的一个可怜人罢了,本就不值得陛下同情,更不配与陛下为友。” 从紫庆殿出来,阳光刺眼,萧默越发郁郁。 权力,真的会让人变得不择手段。 “萧姑娘,陛下只是……”小六解释道。 萧默没有做声,缓缓走下台阶,离紫庆殿远去。 等候在紫庆殿外的流云走来说道:“小姐,王爷去了清渊阁。” 萧默点了点头。 已换回女装的萧默与流云走在宫道里,周围来往的宫女内监不断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惊叹,有的窃窃议论,声音微弱不敢叫二人听见。 即使萧默是女子,景王也没有动怒,更没有要将萧默赶出王府的意思,那就说明萧默与景王仍然是师徒,萧默的地位,燕国上下依旧不敢轻视。 清渊阁外的轩亭,是她与凌浩初见的地方。 与凌浩坐在里面,萧默本以为凌浩会相问,可凌浩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着为她沏了杯茶。 萧默浅抿着热茶,唇边浮出微笑,他从不会逼问她不想说的话,她也不想让他看见她难过的样子,她为自己庆幸,也开始替燕国庆幸,庆幸还有凌浩。 “梓依,慢些跑。” 宫女说道:“嫔主你看,那不是景王殿下吗?” “王爷。” 曦贵人欣然转身,却又敛了笑容,见凌浩正与一女子在轩中饮茶,而凌浩看着那女子的目光里尽是温柔,可见心悦之…… “听说萧大人是个女子,会不会是她?” 曦贵人从前就觉得萧默身形贫弱,说话粗声粗气听着也有些奇怪,看着不像翩翩公子,没想到,面具之下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颦一笑楚楚大方,原来之前那副样子,都是她装出来的! “嫔主可要过去?” “难得见到王爷,自然要请安。”曦贵人凝眸道,唤回梓依,牵着她往轩阁走去。 “参见王爷。”曦贵人轻轻一欠。 梓依已经认不出萧默来,静静地望着萧默。 曦贵人站起身来招呼道:“萧……萧姑娘。” 萧默微微颔首,又看着梓依笑了笑,招手:“郡主,来。” 梓依看了一眼曦贵人,曦贵人莞尔道:“这是萧叔叔,现在应该称……” “就叫姐姐吧。” 萧默抱着梓依坐到膝上,顿时变得心事重重,她已经许久不知道尽愉的近况,如今也无处相问。 “姐姐。”梓依乖巧地喊道。 萧默心下慰然,微微一笑。 “没想到萧姑娘会是……”曦贵人说着又顿住了,又偷偷看了一眼凌浩。 萧默早已知道了曦贵人的心思,这样的场合,实在拘束,还不等她开口,听闻凌浩淡淡道:“该出宫了。” 萧默莞尔应道:“好。” 曦贵人脸上浮出了难以掩饰的失落,低头轻言:“恭送王爷。” 凌浩与萧默同出了轩阁,二人执手离去,各自的手腕间都系着红绳,正好凑成一对。 这昭示着什么,已不言而喻,曦贵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世间竟有女子能让他动心,却不是我。”曦贵人愣愣地说着,眼神迷离,顿时恨由心生,萧默从前一定是别有用心! 初冬夜里,轻寒。 萧默独坐在天方阁外,迟迟不见凌浩人影,直到一旁的水面倒映出些许光亮。 萧默回眸,看见那盏桃花琉璃灯,欣然而又难以置信:“这灯不是已经……” 那日在玉关城遇上刺客,她顾着脱险,已将这灯摔碎。 “拿着。” 萧默接过,捧着灯仔细看了看,这盏灯是新的,完好无损,两盏灯样子虽差不多,但这个比起之前那个更为精致,看得出是宫里的技艺。 “原来王爷早有预谋。” “什么预谋?” 自然是预谋要讨得欢心,萧默心下窃笑,沉眼不语,他早就知道了她是女子,却还能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并非厌恶女子之人,那为何对曦贵人总是视若无睹。 “曦贵人……是王爷送进宫的?” “是。” “既然让她入宫并非是当眼线,那为何要……” “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凌浩坐到萧默身边,淡淡言道。 “那我动的心思就是该动的?”萧默打趣道。 “可以这么说。” 萧默忍俊不禁,轻靠在他肩头,若时间能定格于此,该多好。 凌浩告诉了萧默关于曦贵人的来历,萧默惊然,曦贵人和曾经的平王妃都是祁国大臣的女儿,而那两位大臣实则是效忠于燕君的燕国人,如今是在效忠于凌浩,不过他们身在祁国,难免会让燕国的主子不放心,所以送女入燕为质,其中一个就是如今的曦贵人戚素月。 因为身份特殊,这两名女子初来燕国时都由凌浩亲自安顿,后来平王对其中一个倾心,娶做了王妃,而戚素月也对凌浩动了情,只是她没有平王妃那样的福气。 戚素月的心思被凌浩察觉后,凌浩便将她送到了太后身边侍奉,让她好断了此念。 太后起初挺喜欢温婉娴静的戚素月,觉得让她当宫女可惜,便替凌天旭收入了后宫,封为贵人,可戚素月并不甘心,为了在凌浩心里留下影子,她甚至不惜替太后担下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却没能换来凌浩的好感,哪怕被发落去了青竹轩,也没有得到丝毫同情。 戚素月做的这些是否值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有人都以为凌浩是厌恶女子所以不近女色,其实只是身不由己,正如他所言,怕动心。 燕国多少大臣亲贵盼着将女儿送入景王府,这些女子或为眼线,或为手,一旦到了凌浩身边,会生出诸多是非,就像凌天旭的后宫一样,且他无法逃避,万一对谁动了情,整个燕国无疑会被权臣左右。 于是凌浩将所有女子拒之门外,对女子避而远之,连丫鬟都不要,好让燕国上下皆知他不近女色,让别有用心之人死心。 所以现在有不少大臣进言让凌天旭立后,却无人敢进言让凌浩娶王妃。 凌浩看了看萧默,微扬嘴角,只有身边这个女子,让他不经意动了心,还能爱得无所顾忌,他觉得,她也许是天赐,是命中注定。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释然 夜里的天方阁,别是一番景致。 萧默提着花灯照向水面,涟漪平静,倒映出熟悉的容颜,笑靥如花。 不禁让她想起了一个女子。 “我想知道……那副画像上的女子是谁?” “什么画像?” “就是……天方阁里的,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凌浩回头看了一眼天方阁,沉默了良久。 萧默见他似有难言之隐,忙说道:“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你……见过了?” 萧默支支吾吾:“你不是说过天方阁里的东西我可以随意看吗?” “没说不让你看。” 萧默莞尔:“可以说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惊为天人。” 还记得那女子眼眸温婉和善,不像是什么坏人,并无反感之意,于是实话实说,就算他曾经倾心,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那是我母亲。” 萧默吃惊,那是……孝裕太后? 萧默在宫里的时候听说过,孝裕太后薨逝的时候只是一个贵人,是昭帝即位后将她追为太后,还将她居住过寝宫封禁,不再让人居住,昭帝对他们母子似乎格外的好。 清晨。 “小姐,王爷让小姐收拾收拾,随王爷出行。” 流云在院中说道。 “知道了。” 萧默惑然,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去,又是要去哪儿? 萧默出了霜雪居,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不知是不是风雨欲来。 见凌浩又是一身常服,流云也没带多少行李,想来此行不远。 萧默和凌浩刚出了王府,正好看见缓缓过来的一行人。 众多禁卫护着金銮走来,这是凌天旭的行驾。 凌天旭下了马车,却见萧默沉着眼站在凌浩身旁,对他视若无睹。 “萧默。” “陛下驾临,所为何事?” “朕记得皇叔府上不留女子,所以朕是特地来接萧默回宫的。” 凌浩扫了一眼周围的随侍:“谁说本王府上留不得女子?” 门前连带守卫在内的人都埋低了头不敢吭声。 “萧默。”凌天旭又喊道。 “我在这儿很好,不劳陛下费心,陛下回去吧。” 萧默话语微冷,却说得格外客气,就像对陌生人一样。 “萧默,昨日是我太……” “王爷,我们走吧。” 凌天旭愕然,她连师傅都不叫了,如此改口是为何…… 凌浩点了点头,与萧默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萧默加快了步子走在前面,先上了马车。 “皇叔要带萧默去哪儿?”凌天旭冷言问道。 凌浩头也不回淡淡道:“去一个能让她开心的地方,忘掉不开心的事。” “朕记得皇叔之前刚去过临江府,真的只是查看内河修凿得如何这么简单?” 凌浩停下步子,微微侧眼:“陛下今日来究竟是为了萧默,还是为了陛下心中的疑问,欲当面相问?” “二者皆有。” “所以,陛下负的人太多。” 凌浩言罢上了马车,流云驾车从御驾旁缓缓驶离。 凌天旭转过身,由车窗看入,被窗帘遮挡着若隐若现的身影让他愈爱愈恨,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凌天旭心下愤然,此时他无可奈何不敢拦,不代表以后不敢! 车上,萧默轻靠在凌浩肩头,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起从前,她视凌天旭为此生挚友,无奈如今形同陌路。 “我知道旭儿想要什么,不是不给,是时候未到。” 萧默一惊,抬起头来望着凌浩:“王爷知道?” “旭儿从前心慈善良,他会是个好皇帝,可他厌恶战乱,不明白这天下都是打下来的。”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不先发制人,必被蚕食。”萧默说道,这是父亲从前告诉她的话,所以祁国才会如此好战,四处开疆拓土。 “所以,要等天下归燕,才能把这江山交给他。” 原来凌浩等的是燕国一统天下,他守着摄政王的大权是为了替凌天旭打下江山。 “也包括……吞并祁国?” “当然,而且不会太久。” 燕军若攻入祁国,就会如她梦见的那样,那时大仇得报,可国将不国,但若真要有一个国家结束这割据的局面,她也不希望是祁国,因为泰宏帝不配为天下之主,覃赫更不配! 真要她选,她宁可选择燕国,毕竟她已经选择了身边的人托付此生。 凌浩说要带她去的地方就是临江府,这个地方已多次耳闻。 进了临江府地界,萧默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看见了不远处颇具规模的军营,守卫函都的是禁军,而离函都最近的驻军便是临江府的驻军,可见此地何其重要。 入城门时,守城的官兵盘查得甚是严格,进出的百姓皆要搜身,流云手上有景王府的令牌,通行无阻。 “这里,每天都这样吗?” 凌浩看了看外面,只是轻言了句:“不用在意。” 萧默隐约觉得,他好像在瞒着她什么,之前他瞒着她出巡就是来了临江府,而凌浩并非喜好阵势之人,可上次却特地安排了行驾来临江府,似在明修栈道。 即使萧默总在凌浩面前装作开心的样子,凌浩也看得出,她对那场噩梦仍没有释怀。 山林间,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驰。 萧默一直对自己的马术颇为自信,只因前世还从未有人能胜过她,可如今只能眼睁睁望着策马跑在前面的背影,怎么追都追不上。 棋艺胜一筹,箭术胜一筹,猜灯谜比不过,如今就连骑马都赢不了! 萧默轻叹,上天在给了她过人的才智时,又在冥冥中指给了她一个凌浩。 “等等,跑不快了。”萧默有气无力地喊道。 凌浩勒住了缰绳,转过身看着萧默:“服输?” “服。” 换做二人共骑,漫步山林,日落时分登上山顶,赏夕阳西下,余晖脉脉,美不胜收 山下是滔滔不绝的江水,这是萧默第一次看见江水奔流的壮阔,多希望满心愁绪能随流水东去,一去不返,而她猜,凌浩的用意也在此。 “特地带我从函都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一幕?” “什么时候如此心有灵犀了。” 看着凌浩面无表情地说着,萧默忍俊不禁,从前猜不透,如今猜不够。 短短两日就已让萧默感到前所未有地开心,心下的结也渐渐释然。 在临江府停留的前两日一直住在客栈里,可第三日却凌浩却带萧默住进了临江府行宫。 一觉醒来,无论萧默怎么找,行宫四处都不见凌浩的身影。 萧默走到行宫门前,却被守卫拦下:“王爷有令,让小姐留在行宫。” “王爷呢?” “王爷已经连夜回函都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风雨 凌浩为何会留下她一个人,独自回函都。 萧默联想起一路走来所见的异样,还有凌浩的隐瞒,她越发觉得一场危机将至,而凌浩打算独自面对。 行宫守卫森严,硬闯是不行了,她得另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料想行宫和皇宫一样,每日进出的人也不少,换个身份溜走是下策,能正大光明出去才是上上之选,花园中,萧默唤来宫女询问。 “我若想去城里采办些东西该找谁?” “小姐要什么,尽管和刘公公提就是,刘公公是这里的总管。” “他人在哪儿?” “在那儿。”宫女指了指。 萧默转眼看去,正有个太监四处盯着宫人们打扫行宫。 萧默朝那人走了过去:“刘公公?” 刘公公见到萧默,好像打量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她是谁。 昨日来得晚,萧默也没见过此人,于是说道:“我是昨日随王爷……” 还没等萧默说完,刘公公豁然明了,忙笑着行礼:“奴才给小姐请安了。” 萧默一愣,道:“公公不必客气。” “奴才是这儿的总管,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奴才,奴才一定办到。” “也没什么,我想去城里置办些东西,还望刘公公行个方便。” 刘公公霎时为难:“可王爷有令,小姐不能离开行宫。” “王爷回函都了,又不在临江府,我只是去去就回,刘公公方才不是还说一定办到吗,这就改口了?”萧默顾作不悦。 “这……” “王爷无非是担心我一人在外会遇上危险,刘公公多派几个宫女跟着就是。” 昨夜景王身边的流云来传话时他还纳闷,宫里都是娘娘公主郡主的,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姐,本没放在心上,后来还是流云多知会了声,说她过不了多久就该是景王妃了,这才着实吓了他一跳,正愁没机会巴结这位未来的王妃,好不容易盼到她开口吩咐,还不给满足咯? 于是赶紧遣了顶轿子,又派了几个宫女跟着,让萧默高高兴兴出了行宫。 萧默在几人面前耐下性子闲逛,随意找了几间铺子,假意挑选了些东西,之后找了间茶楼歇息,趁几人不备,悄然从后门离开。 脱身之后再找匹马也不是什么难事。 “启禀王爷,小姐……回来了。” 凌浩放下手里的奏章,微微皱眉,他早就应该料到行宫如何能困得住萧默。 听风话语刚落,萧默径直走了进来,看着凌浩质问:“为何留下我一人?” 凌浩起身走到她面前,言道:“如今的函都不安全。” “什么意思?” “趁现在还风平浪静,先起临江府暂避。” 萧默撇过头:“不去。” “听话,等此事平息,我立刻去临江府接你回来。” “是不是凌天旭要做什么?” “这场风波无可避免,迟早都要来。” 萧默早已猜测到凌天旭和江理有所谋划,而凌天旭那日所言也是指的他要夺权,且胸有成竹,可见已准备充分。 “你不在函都,我才能放心。” “不在你身边,我不安心,不走。”萧默毅然决然。 连凌浩都意识到了危险,还没有把握能保她周全,可见这场风波的结局有多难预料。 自古夺权,都是腥风血雨。 凌浩并非第一次领教到萧默的执拗,她肯不走,任谁也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同意让她留下,条件是不许萧默插手此事。 看似平静的函都城暗藏危机,让萧默更加不懂的是,凌浩似在等待这危机降临,没打算在这场劫难之前化解危机,以凌浩的能力,不是做不到,而像是另有所谋。 “周国使臣来朝,陛下欲明日宣其觐见。” 听闻禀报,萧默心下更为担忧,周国在这个时候派出使臣前来,不知是否与夺权之争有关,可凌天旭先凌浩一步宣见使臣,一定有所打算。 第二日随凌浩入宫,萧默已是女子之身,不便再入皇极殿,正逢戚素月派人来请,萧默去往戚素月宫里等候。 哪怕就快拔剑相向,皇极殿里的凌天旭和凌浩还要不动声色共处一堂,萧默心不在焉,端着茶盏出神。 “萧姑娘。” 萧默回过神,看了一眼戚素月,她背井离乡来到燕国,肩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辱,萧默心下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从前不知萧姑娘是女子,不然你我也不至如今这样生疏,俗话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都是大喜事。” 萧默沉着眼,微微一笑,心里却仍在惦记着皇极殿的情形。 戚素月如今的话多了不少,且一句都不曾提过凌浩,只与萧默说了许多祁国的事,也许正如她所言他乡遇故知,萧默对戚素月渐渐有了好感。 “听闻萧姑娘一直在打听曲将军遗女的事?” 萧默诧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却在好奇戚素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萧姑娘投缘,已经托了封书信去祁国打听,过些日子就会有回音了。” “多谢嫔主。” 萧默欣然,她差点忘了戚家在祁国也有些势力,打听宫里的消息不是什么难事,戚素月此举犹如雪中送炭,萧默心下满是感激。 “曲将军一家罹难,初听闻时我也甚为惋惜,如果没有曲将军,哪里会有如今的祁国,只可惜,我身在燕国,不能替曲将军洗脱冤屈,也不能替曲家报仇。” 萧默闻言,隐隐一怔。 “听说萧姑娘和曲家是姻亲,世上还能有人挂念着曲小姐,想必曲将军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萧姑娘不必道谢,我这也是尽些绵薄之力。” 萧默心下已可断定,这些都是凌天旭告诉戚素月的。 “嫔主,王爷来了,请萧姑娘出去。” 戚素月亲自送萧默出了殿去,凌浩等候在门前。 戚素月含笑见礼:“王爷。” 即使戚素月和萧默站得如此之近,凌浩的眼中依旧没有她半分影子。 凌浩和萧默漫步离去,看着他们脉脉相语的样子,戚素雪如火焚心。 “嫔主,要不要告诉陛下。” 戚素月凝眸:“不用,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就足够了,告诉陛下只会让陛下迁怒于王爷,让萧默主动离开,才是万全之策。” “今日在皇极殿,使臣都说了些什么?” “周国见风使舵,想与燕国联手攻祁。” 萧默笑了笑:“周君这是看你从祁国得了不少好处,眼红了,那你意下如何?” “周君若有胆识,一样可以,就算他不敢,本王也要借他胆量,不过替他壮壮声势即可,战不可频,现在还不是燕国再征的时候。” “怂恿周国打祁国?” “世上最易到手的利益,是渔翁之利。” 凌浩还在一心为燕国谋划着,似乎全然忘了眼前的危机,萧默心下忐忑,也不知这场风雨,何时袭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抉择 萧默每日出入宫里,想从这皇城中寻到风雨欲来的迹象,而如今进宫的去处也只有一个,戚素月的寝宫。 一来二去,萧默和戚素月越发熟识,近乎无话不谈。 “萧姑娘可知周国使臣来朝所为何事?” 萧默点了点头:“王爷已经告诉我了。” “其实此事对燕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与周国联姻,燕国好比如虎添翼。” “联姻?” “王爷没告诉你?” 萧默惑然:“不是让燕国与他们联手攻打祁国吗?” “这只是其一,要说联手,以燕国如今的强势,哪是说帮就帮的,周国也明白,所以要能攀上亲才更为稳妥。” “还有什么?”萧默追问。 “周君意将膝下嫡出的欣和公主许给王爷,陛下同意了。” 萧默的神色开始焦灼起来,为何凌浩没有告诉她。 “怎么了?”戚素月关切道。 萧默垂下眸子,轻言:“没什么。” “听说周国的欣和公主美若天仙,与王爷郎才女貌,甚为般配,且这桩婚事对燕国大有裨益,也难怪陛下会欣然同意。” “王爷怎么说?” “王爷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王爷心系燕国,想必自有分寸。” 萧默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不是吗?为何又会如此不安,也许是知道他把燕国看得太重,不知他会如何取舍,换做谁都知道若燕周联手,则天下无可匹敌,二国瓜分天下也将势如破竹。 他会如何抉择? 宫道中,萧默披着浅青色的斗篷,上面绣着的白色花瓣如飞雪沾身,更凉了冬意。 萧默独自漫步前行着,垂眼沉思。 霜风轻寒,青丝纷乱,再抬头,停下脚步,路的前面是她不愿见到的人。 萧默低下头轻轻一欠,退到旁边,俯首,恭敬地站着。 凌天旭不知她为何对宫里的礼节如此熟悉,百般不愿见到她如此安于礼节,视他为君。 他还是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喜欢她冲他直呼“凌天旭,你……”,喜欢她使性子,哪怕对他发火,也好过如此生疏。 凌天旭站在她面前,站了良久,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参见陛下。” 听见声音,萧默缓缓抬头,再见江芷那噩梦般的笑容,神情顿时覆了霜色。 “萧姑娘也在,上次的事是本宫不对,一直没能向萧姑娘赔罪,还望萧姑娘能原谅本宫一时糊涂。” 江芷的脸上,尽是虚伪的笑意。 萧默转眼看向它处,没有说一句话,凌浩说过,他不会放过江家,这就足够了。 “萧默……” 凌天旭刚唤了声,江芷就笑说道:“萧姑娘头上这支玉簪真漂亮,像是吕国送来的那支,听闻还是景王亲自去内府取的。” 萧默依旧默不作声。 “是吗。”凌天旭的话音顿时变得轻而低沉。 “陛下,启儿在端阳宫等着见父皇呢。” “走,去看看启儿。”凌天旭缓缓说着,转身。 萧默再一欠:“恭送陛下,贵妃娘娘。” 江芷陪同凌天旭走了几步,回头斜睨了一眼萧默,勾了勾唇角。 天寒,心亦冷,皇城中人心易变,上一世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何苦执着于望他不负初心。 “萧姑娘。” 听闻有人在身后喊道,萧默回头,见跑来的人是小六。 “陛下都走了,六公公还不跟着?” “奴才是来告诉萧姑娘一声,陛下如今是不得不厚待江家,不是萧姑娘想的那样,陛下心里其实……” 萧默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了。” “那萧姑娘现在到底是紫庆殿的人,还是景王府的人?” “是陛下让你来问的?” 小六点了点头。 凌浩不让萧默插手,是不想让她夹在中间为难,让她谁也不选择,保护好自己,而凌天旭却迫不及待要问个清楚,逼她做个抉择,萧默不禁苦笑。 “六公公以为呢?” “奴才不知。” “那就有劳六公公如此回禀陛下。”萧默言罢,移步离去。 小六盘算着萧默虽然没选紫庆殿,但也没选景王府,这不是坏事,主子应该不会生气,于是赶紧回去复命。 但凡萧默回到景王府,向她敞开的一直都是正中的大门,整个燕国,能从此门进出的,只有凌浩和萧默,昭示这什么,王府上下的人都明白。 既然如此,凌浩又为何要瞒着她。 凌浩不在府中,萧默独坐在回廊间,心下的重重疑惑寻不到一个答案。 萧默取下头上的玉簪拿在手里,默然看着,握得温热,…… 凌浩深夜才归,路过霜雪居时,正好看见烛火熄灭,窗棂暗了下来,想她已经歇下,便没有进去打扰,回了月华台。 戚素月一早就差了贴身婢女来接萧默入宫,说是有曲尽愉的消息。 萧默心下迫切想知道,于是没来得及知会凌浩一声,便随戚素月的贴身宫女入宫去了。 路上萧默看了一眼马车外,今日函都城街上似乎格外冷清。 夙兴宫,戚素月看见了宫女小容就轻责道:“你这丫头,一早就不见了人影,去哪儿了?”转而看向萧默,笑道,“萧姑娘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萧默不解,直到那婢子战战兢兢看了她一眼,萧默顿时明了,让她进宫的并非戚素月,这婢子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能拿曲尽愉诱她入宫的,除了戚素月就是凌天旭。 萧默看着小容问道:“是陛下让你这么做的?” 小容点了点头,言道:“陛下让萧姑娘在宫里小住几日。” “为何?” “奴婢不知。” “我不会留在宫里的。” 萧默说完便转身,步子匆匆往宫门而去,心下只觉不妙。 果然,刚才还敞开的宫门,再见时,已经紧闭…… “我要出宫。” 一个禁卫伸手拦住了萧默:“陛下有旨,萧姑娘不得离宫。” “你们是听陛下的还是听景王的?” “末将现在是听陛下的。” 萧默骇然,但很快就想起了一事,禁卫副统姓江,这些人如今多半也姓江。 “陛下放心,临江府的勤王之师已至函都,剩下的江大人都安排好了。” “有多少胜算?” “此番定能让景王还政于陛下!” 萧默刚走到紫庆殿门边,听闻这一句,霎时愣住,临江府驻军……哗变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天变 萧默走到凌天旭面前,直言问道:“你要做什么?” 凌天旭示意殿里的人退下,看着萧默淡淡道:“让皇叔把朕的东西还给朕。” “你把景王怎么样了?” 凌天旭负手,转身背对着萧默,侧眼道:“我能怎么样,只不过让他好生待在府里。” 萧默愕然:“你派人围了景王府,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走后。” “放我出宫,我要回王府。” “不行,你只能待在宫里,我不会让你见再见到凌浩。”凌天旭话语寒极。 萧默冷笑:“我要是非见不可呢?” 凌天旭当即下令:“来人,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好生伺候,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房门一步。” 萧默回头,见两个侍卫走了进来,看着凌天旭扬唇:“你想软禁我?” 凌天旭平和地说:“不用着急,不出半月,朕就能拿回想要的东西,到时自会放你出来,给你一世无忧的生活。” 言罢招了招手。 侍卫走上前来:“萧姑娘请。” 都到这份上了,凌天旭本以为她会愤然在身后大喊他的名字,可她没有,回头一瞬,见到的是萧默决然离去的背影。 这宫殿再华贵,不过是一间囚室。 萧默坐在怎么推都推不开的窗边,六神无主,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却难以让她心安。 她只知一场风雨将至,却不知会是兵戎相见这般凶险。 从天明等到黄昏,时间不停地在流逝,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外面的情形,她一无所知。 “萧姑娘,该用膳了。” 宫女端着膳食入内,放在桌上,又将丝毫没有动过的午膳收走,出门前偷偷看了看萧默,摇着头叹息。 萧默靠在窗前,六神无主,手里紧握着那支玉簪,凌浩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她反复安慰着自己,却又茫然无措。 夜深人静时,门又开了。 “听闻萧姑娘回宫了,本宫有失远迎。” 萧默扫了一眼门前,来的是江芷,她一身盛装,可见心下有多高兴。 “怎么,不愿和本宫说话?” 萧默收回目光,望着什么都看不到的轩窗,沉默不语。 “你是在等着景王来救你?还是等着陛下放你出去?” “你想如何?”萧默冷眼盯着江芷。 “此番我江家助陛下夺得大权,你说本宫想如何?” 萧默撇过头,不想见其恶毒的嘴脸。 江芷在殿中踱了几步,目光落在了桌上,笑说:“怎么不吃饭,要是消瘦了,可怎么勾引陛下。” 说完抬手便将那一桌饭菜拂扫在地,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宫女,两个宫女急忙进来,一见江芷,站在门前不敢再动,战战兢兢低下头去。 “既然萧姑娘吃不下这些山珍海味,那以后她的膳食就赏给你们了,随意给她些粗茶淡饭即可。”江芷淡淡道。 “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这是本宫的旨意,还有,她既不是宫里的主子,也不是什么贵客,你们不用伺候,只需看着她,别让她耍花样逃走就是。” “可陛下让奴婢们好生伺候……” 江芷厉声道:“如今的后宫,是本宫做主!” “是,奴婢遵命。” 萧默扬唇:“你就这么怕我抢了你的皇后之位?” “防人之心不可无,本宫入宫多年,这个道理岂会不懂。” 江芷走到窗前,对这高床软枕怎么都看不顺眼,未免太过舒适,随后吩咐道:“这锦被瞧着也该晒晒了,锦绣。” “是,奴婢这就拿走。”锦绣随即抱走了锦被,一条也没有留下。 江芷又嘱咐那两个宫女道:“这寝殿无论萧姑娘是否住得惯,都得在这儿住下去,有什么吩咐,只需告诉本宫,陛下近日没空,别去叨扰陛下。” “是。” “长夜漫漫,望萧姑娘能安枕。”江芷笑了笑,带随侍欣然离开了。 寒夜漫漫,萧默蜷缩在窗前,一坐就是一夜,冷得瑟瑟发抖。 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江芷吩咐的清粥小菜,萧默一动也未动,未出五日,就快撑不住了。 萧默毫无气力地倚着窗棂,浑身滚烫。 “她好像病了,怎么办呀。”宫女不敢靠近,只能在门前偷偷看着,窃窃私语。 “我已经告诉贵妃娘娘了,可娘娘说她没病,所以也没让御医来瞧瞧。” “怎么会,你看她都饿了这么多天了,夜里这么冷,还没有被子,怎么受得了。” “也是,陛下吩咐咱们好好伺候,她要是有个好歹,若是陛下过问起来,这……” “还是快些禀报六公公,请陛下定夺吧。” 凌天旭快步冲了进来,看见萧默成了这副模样,顿时怒然:“朕不是说过要好生伺候吗!” 两个宫女不敢吭声。 凌天旭将萧默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放开我!” 萧默喊着,却已无力挣扎。 凌天旭放萧默躺到床上,却发现没有被褥,怒然看向殿中伺候的两个宫女。 宫女见状,忙道:“是贵妃娘娘的吩咐。”随后赶紧取来棉被。 “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萧默唇边浮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都病成这样了,别说话。”凌天旭拉过被子给萧默盖好。 “凌天旭。”萧默望着他,嘶哑着嗓音喊道。 这一病,萧默忆起了从前,如今这副身子弱不禁风,每次病来山倒,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凌天旭,他们之间不该成如今这样。 凌天旭愣了一瞬,看向萧默,这一声,已久不曾闻。 “收手吧,他会把江山给你的。” “覆水难收。” “不,只要你收手,他会既往不咎的。” “你说得对,就算没了凌浩,燕国也轮不到我一人做主。” “什么意思?” “一切都由江理操纵,我已是骑虎难下。” 看着他无奈的样子,萧默轻皱了皱眉。 “不是我不处置江芷,是不敢处置,江理的势力远远超乎你我的预料,不是我笼络他,而是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紫庆殿隔墙有耳,该说的不能说,不该说的却说了不少。” “放我出宫,我去找王爷,他一定有办法的。” “景王府外的驻军都听江理的,我只能把你留在宫里,才能保你周全。”(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往事 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说至就至,殿中的炭火烧得正暖,函都已经乱了,而这殿里却是安静,时不时有几声咳嗽声传出。 萧默坐在床上,盯着窗户,却看不到外面的一切,就像上一世,她也没看见曲家阖府罹难的场面,天对她不薄,劫难面前让她安然无恙,却又偏偏悄无声息地夺走她的所有。 过去了十日,萧默的病有了些起色,面色仍是白得让人心疼。 “来。” 凌天旭把药递到萧默嘴边,他每日都会来看看萧默,确保江芷不敢再对她如何。 萧默喝了药,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凌天旭舀药的手顿了顿,道:“应该很好。” “应该?”萧默娥眉紧蹙。 “没人见过凌浩,就连围了王府的第一日,他都没有出现,一直待在王府里。” 萧默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更着急,没出现,是指他很好,还是……很不好。 “等你的病好了,乱局就该结束了。” “什么意思?” “只要凌浩交出玉玺,我不会为难他,会放他平安离开函都。” “你想要的,仅仅是玉玺而已?” 凌天旭自嘲:“连玉玺都没有的皇帝,算什么皇帝,拿到玉玺,才能慢慢对付江理。” “我想见他。” 凌天旭没有答复,只说道:“把药喝了。” “让我见见他,我能说服他离开函都。”萧默正色道,如果这场政变凌浩没有胜算的话,那她只要凌浩好好的,不在乎他是不是景王殿下。 “你想和他一起走?” 萧默沉眼道:“我本就不是燕国人。” “好好休息。”凌天旭黯然轻言道,起身离去。 门又一次关上,隔开了外面纷乱的世界,萧默越发觉得,她似在苟且偷生,可这一世不本就是在苟且偷生吗? 她已经十多日不曾见过凌浩,唯一的念想,只有手里这支玉簪。 风雪之夜,江芷又一次出现在萧默面前。 “这就病了?”江芷走进来,抬手在鼻前扇了扇,“一股子药味,你不是寻死觅活吗,怎么还肯吃药?” 见萧默不理会,江芷倒也不恼,淡淡道:“竟敢对本宫视而不见,不过你也放肆不了几日了,本宫不与你计较。” 萧默唇边挂着冷笑。 江芷走到床边,怜惜道:“啧啧啧,没了景王,你就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转身走了几步,又言,“本宫如此待你,陛下也没责怪本宫半分,可见在陛下心里,本宫比你重要。” “这又如何?” “本宫知道,你不想当皇后,你是想当景王妃,放心,本宫会成全你,让你和景王共赴黄泉。” 江芷的最后一句萧默听得真切,正欲追问,又听闻她说着, “景王从前不敢动江家,如今我江家却能将景王府连根拔除,这才是成王败寇!”江芷盯着萧默,语气渐重。 “你要做什么?” “景王从前打压我江氏一族,如今当然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何况只有没了景王,本宫的启儿才能稳坐太子之位。” “景王府也你想动就能动的?”萧默不信,不信凌浩在燕国执政数载的根基会被江家如此轻易地拔除。 江芷莞尔:“本宫不是来问你要不要除去景王,本宫是来知会你一声,天有不测风云,很快,你们就可以见面了,九泉之下,记得扣谢本宫圣恩。” 萧默怔怔地看着江芷离去的背影,惊愕,江理要对凌浩下毒手…… 萧默掀开被子跑下床,无论她怎么敲打,都没人再将这门打开。 “我要见陛下。” “陛下明日会来的,姑娘等等吧。”宫女在门外说道。 “我现在就要见陛下。” “姑娘,夜深了,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别为难奴婢们。” 萧默愣愣地转身,倚靠在门后,她该怎么办? 这一夜,无比煎熬…… 第二日,听见门锁的响声,萧默下了床,站在门边等着。 看见凌天旭的一刻,萧默急道:“江理要杀景王。” 凌天旭端着药进来,不解:“你怎么知道?” “放我出宫。” 凌天旭沉了口气:“如果真是如此,你去只会让你也陷入危险。” “那你会救他吗?” “我……” 凌天旭的目光落在了萧默的头上,粉黛未施的她,却勤于绾发,那一支玉簪,让他的目光渐渐冰冷。 “不会。”凌天旭的话语亦如霜。 “他是你的皇叔啊。” 凌天旭愤然:“他不过比我大四岁,为何你们都觉得我和他比相距甚远,从前父皇眼里只有他,如今你也是!” “是,燕国能有今日,凌浩功不可没,但从前父皇若肯把一半的心思花在我身上,我会比他更能治理天下,何至于处处都不如他。” “无论如何,你们是一家人。” “现在除了你,我谁都没心思救,也救不了。” “那你放我出去。” “把药喝了。”凌天旭将药放在了手边的花架上,不再多言,转身出了门去。 “凌天旭!” 无论萧默怎么喊,凌天旭都不再回头。 凌天旭说的半月将至,原来,江理是想借驻军哗变,在半月内将景王府势力一网打尽。 除了凌天旭,她还能求谁…… 又是一日深夜,难以入眠。 “太后娘娘。” “把门打开。” “可陛下……” “哀家是太后!” 听闻门外传来的声音,萧默不禁冷笑,太后也想趁现在雪上加霜吗? 门开了,久未露面的太后出现在萧默面前。 萧默沉着眼,没有请安也没有说话。 太后站在殿中,缓缓说道:“这一切,因哀家而起,是哀家让陛下和景王走到如今的地步。” 萧默惑然看向太后,不知她此言何意。 “这个故事压在哀家心里已经快三十年了,哀家想讲给你听,讲出来也许就轻松了。” “什么故事?” 太后走到一旁坐下,徐徐道来:“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心仪一位世家千金,她叫殷芙雅,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她聪明善良,太子欲娶她为太子妃,那时太子已有一位侧妃,侧妃怎能容忍殷氏当上太子妃,于是就在太子欲请太祖赐婚前,太子侧妃托自己的父亲把殷氏的画像送到了太祖面前。” “那不是……” “太祖随后册封殷芙雅为殷贵人,宣其入宫侍君,殷贵人年轻貌美,颇得圣宠,入侍三年便诞下了七皇子。” 七皇子?萧默心下思索着,太祖的七皇子是……凌浩。(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由命 “七皇子自幼天赋异禀,聪敏过人,宫中久未有皇子出世,加上太祖老来得子,更是爱怜不已,朝中开始传言太祖有意让幼主即位,忌惮殷贵人的嫔妃便将她和太子的往事捅了出来,太祖大怒,赐殷贵人自尽,留下了幼年的七皇子,太祖被此事激怒,气急重病而亡。” “先帝即位后不光追封殷贵人为太后,还对这个幼弟就像对儿子一样疼爱,自幼养在身边,亲自教导,封为景王。哪怕有了平王和太子,都没能减弱先帝对他的关怀。” “景王从小诸事刻苦,无论文武,亲贵子弟无人能及,他不满足于书卷和纸上谈兵,少年时就屡屡随军观战,多次意外负伤,先帝舍不得他再上战场,景王又不肯游手好闲,先帝便让他参与朝政,后来先帝病重,让景王以摄政王的身份全权理政。” 萧默曾以为哥哥十六七岁上战场已是英杰,而凌浩就像是在战场上长大的,负伤……难怪他的身上会有几处陈旧的伤痕。 “再看太子,皇后就太子这么一个儿子,还能不宝贝着?若说读书倒也读了不少,怕他苦着累着,让他适可而止;不让他习武练箭,怕他受伤,谁知让他如今好文厌武。” “他是太子,众臣捧着,外戚惯着,如此骄纵,可想而知,自打他长大,宫里是待不住的,一年到头就连先帝和哀家都看不到他几次,先皇久病在床,太子还不知在哪儿游山玩水,先帝崩殂时,在先帝身边的也只有景王,不见太子。”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后语气越发沉重:“是哀家惯坏了陛下,才让他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景王,再者,如果哀家没有将那画像呈给太祖,一切也就不一样了。” “太后娘娘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萧默不解。 “哀家知道景王不想夺皇位,他不计前嫌,帮哀家瞒下一切的时候,哀家就明白了,有景王在,陛下的皇位才能安稳,大权在凌家人手里好过旁落外臣,何况景王是在帮陛下平定天下。” “可如今景王深陷危机……” 太后随后说道:“哀家告诉你这些,是让你相信哀家愿意帮景王,陛下受了江理的蛊惑,难以回头,江理意在后天的早朝上演出还政于君的大戏,那时一切就晚了,哀家身在后宫,左右不了朝堂,哀家能做的只有放你出去。”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萧默欣然:“多谢太后娘娘。” “绿春。”太后唤道。 一个宫女推门进来:“奴婢在。” 萧默与宫女对换了衣服,绿春躺到了床上,拉过棉被盖好装成卧床养病的萧默。 萧默随太后出了门去,夜色昏暗,萧默埋低了头走在太后身后,无人察觉。 “宫门已经下钥,我如何出得去?” 太后递给萧默一块腰牌,说道:“这是哀家让启儿从他母亲那里偷偷拿的,能放你出宫,还能进景王府,但是要快,得趁江芷发觉之前。” 萧默拿过腰牌,上了太后准备的马车,果然顺利出了宫门,马车太慢,刚出了宫门萧默便让驾车的内监回去了,留下马,一路策马往景王府赶去。 临近王府,有不少禁军拦住了前面的去路。 “来者何人?”一个将领拦下了萧默。 “奉贵妃娘娘之命,来景王府取些东西。”萧默亮出了腰牌。 那将领看了看腰牌,又狐疑地扫了一眼萧默,腰牌是真的,便将信将疑地吩咐士兵放了行。 驻军围了王府,却没敢靠近府门,景王府也是有守军的,看来江理也不会轻易挑起冲突。 门前守卫问道:“什么人?” “是我。”萧默走上台阶。 “小姐。”守卫行礼。 “王爷还好吗?” “王爷一切安好,小姐请。” 听闻此言,萧默松口气,快步进了王府,走到月华台外,里面的烛火还亮着,萧默原本阴郁的心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听风守在月华台外,见到萧默格外吃惊:“小姐怎么回来了?” “我……” 听风又一改惊讶的神色,笑了笑:“小姐回来了是好事,王爷还没歇下呢。” 听风正欲通报,萧默喊住了他,上前轻轻推开了月华台的门,走了进去。 凌浩仍坐在那窗前,端起茶浅饮了口。 “这么晚了还不睡?” 恰如平常的问候,却让凌浩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萧默霎时含泪,又莞尔一笑。 凌浩抬头望着萧默,眸中亦有不少道不出的话。 萧默快步走了过去,蹲身抱住了凌浩,泪如雨下。 凌浩放下茶杯,拥住了萧默:“怎么回来了?” “再不回来了都快急死了。”萧默啜泣道。 凌浩松开了萧默,看着她轻言:“哭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急。”萧默忙问,“现在怎么办?” 凌浩沉默了良久,迟迟没有回答。 萧默骇然:“你没办法?” “听天由命。”凌浩说得极为寡淡。 萧默以为凌浩定有应对之策才会这般泰然自若,没曾想他是在坐以待毙。 听天由命?可江理怎么会放过景王府。 “我们走吧。”萧默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凌浩看着萧默,目光中透着不解。 “离开燕国,什么皇权,什么荣华富贵都不重要,我不在乎。”萧默说着。 凌浩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温柔,微扬了扬唇角,伸手抚着她的侧脸,指腹擦着她眼角残泪。 “去祁国,好不好?” “好。”凌浩淡然地说着,又将萧默拥入怀中 萧默欣喜,又止不住泪落下。 “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晚。” 看见凌浩,萧默忽然想起了一事,其实这本可救他于危难,他只需答应周国的联姻,就等于有了周国的支持,江理便不敢再将他如何。 萧默抹了抹眼泪,徐徐开口问道:“周国公主,你……要还是不要了?” “你说呢?” “没回绝,就是……” 凌浩微微侧眼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不是说了要离开燕国吗?” 萧默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心下感动,就此为她放弃一切,值得吗? 一夜奔波已是劳累,萧默轻靠在凌浩肩头,倦意袭来,很快便沉入了梦境。(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还政 一场好梦,安睡了许久的萧默醒来,睁开眼,她正躺在凌浩的床榻上,闻着枕边熟悉的香气,分外安心。 坐起身,月华台中漆黑一片,似乎还是夜里,萧默一头雾水,这是睡了多久了? 萧默下床点燃了殿中的蜡烛,转过身看见了床边的香炉,凌浩不喜在寝殿中焚香,更不会在床榻边放置香炉。 萧默走近,端起香炉轻嗅,里面焚过的是宫里常见的安神香。 “王爷。”萧默回过身喊道。 月华台一片空寂…… 萧默拉开门,走出了月华台,只见府中一处火光冲天,那是,霜雪居的方向。 萧默快步往霜雪居走去,路上没碰见一个下人,直到临近霜雪居时,听闻里面人声嘈杂,又见下人进进出出打水救火。 萧默拦下了一个下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小姐,霜雪居着火了,王爷还在里面。” “王爷……”萧默愕然。 凌浩怎么会去了霜雪居,又怎么会着火…… 明日就是半月之限,明日的早朝,江理要还政于君,萧默越发觉得这不是巧合,根本就是江理蓄意谋害! 她沉睡了一日,而这火也烧了一日,霜雪居一片混乱,王府里的下人全数前来救火,一盆盆水泼向熊熊烈火,火势却没有丝毫减轻。 “找到王爷了吗?”萧默心急如焚,屡屡拉着下人相问。 “回小姐,火势太大,奴才们进不去。” 萧默望着眼前的火海,愣住了…… 霎时回过神,不顾一切地想冲进去,却被赶来的流云挡住:“小姐,危险!” “让我进去!” “小姐,王爷还在里面,小姐不能再有事了。” “隐风他们呢,怎么不进去救王爷?” 流云低下头:“事出突然,奴才们还没来得及……” “凌浩!”萧默朝火海声嘶力竭地喊,泪痕交错。 流云劝道:“小姐放心,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么大的火,烧了整整一日,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谁都知道凶多吉少。 “凌浩……”萧默一遍又一遍的喊,喊声淹没在嘈杂声中。 萧默的声音渐渐喑哑,怔然看着熊熊烈焰,近乎绝望…… “参见陛下。”流云行礼。 凌天旭带着几个大臣赶来,不见江理。 “萧默。”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萧默泪眼通红,厉声质问着凌天旭。 凌天旭也被这烈火的阵势给震住了,吞吞吐吐:“我……我没想到……” 凌天旭随即吩咐跟来的随从一起灭火,天微明的时候,火势渐渐小了下来。 天上又飘起了雪,萧默失魂落魄地站在飞雪中,看不到一丝希望。 这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等火熄灭时,霜雪居已是一片废墟。 下人们开始进去寻找。 不一会儿,听闻一个声音传出:“找到了。” 萧默快步走了进去,看见了坍圮的梁下压着一个人,待下人抬开横梁,将其翻过身时,那人已是面目全非。 萧默愕然愣住,还不待她回过神,身后的流云跪下,悲恸地大声喊:“王爷!” 凌天旭听见声音,心下一震,正欲进去查看,却见萧默怔怔地走出霜雪居。 “景王他……”凌天旭问道。 “你满意了?” 哭得太久,萧默的眼眸仍是通红。 凌天旭早已料到,江理此番是有十足的把握能除去凌浩,他发现萧默不见时就想出宫寻找,却被江芷拦下,这火烧了一天一夜,为何昨晚才让他得知,凌天旭心下清楚,江理这是为防他动恻隐之心而救凌浩,故意让他来迟。 “跟我回宫吧。”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萧默抹了抹眼泪,神情恍惚,慢慢往外面挪着步子。 “陛下还是回宫吧,今天的早朝不可耽误,过几日再来接萧姑娘也不迟。”大臣劝道。 凌天旭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大臣离去。 皇极殿上,凌天旭着九龙朝服登上丹壁,却不见他脸上有丝毫悦色。 小六奉着从景王府找出的玉玺,这是凌天旭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本该是丞相站的地方,不见张相,取而代之的是江理。 “吾皇万岁。”群臣叩拜。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江理第一个站出,走到殿中拱手言:“臣恭贺陛下平定景王逆乱,还我大燕安宁,有陛下的明治,我大燕定能万世昌盛。” “借爱卿吉言。” 又一大臣站出来言道:“陛下,如今乱贼肃清,朝纲清明,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无后,臣等恳请陛下立后。” 其他大臣随之附和:“臣等恳请陛下立后。” “朕欲……” 江理身后的大臣开口打断了凌天旭的话:“陛下,臣以为,贵妃娘娘贤淑温良,又育有皇长子,乃是后位的不二人选。” “臣等恳请陛下立贵妃娘娘为后”众臣又齐声道。 何谓骑虎难下,凌天旭高坐皇位,却身不由己,见此情形,他一手紧握着龙椅上的扶手,万般无奈,迟迟不语。 不少大臣开始抬头瞥了瞥凌天旭的反应,目光有些肆无忌惮。 “政局初定,立后之事,容后再议。”凌天旭缓缓说着,语气轻忽,心下十分没有底气。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再拖了,贵妃位主中宫方可母仪天下,能使我大燕更加太平。” “朕……” 不待凌天旭再言,江理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俯首奉上:“陛下,这是立后的诏书,臣已经拟好,请陛下过目加印。” 凌天旭顿时怒然:“你们这是逼朕非立后不可吗?” 江理没有丝毫畏惧,坦然道:“陛下息怒,臣等也是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 “江大人口中的一心为了大燕,就是替陛下做主吗?扰乱朝纲,还敢言忠心!” 声音传来,殿中诸臣齐刷刷看向殿外,张相持笏走入。 殿内一大臣指责张相道:“尚书大人一心为了陛下,忠心可鉴日月,岂容张相如此污蔑。” 江理倒也不恼,转过身对凌天旭淡淡道:“陛下,张相从前忠心于景王,等同谋逆,此等逆贼,留不得!”顿时回头命道,“来人,还不快将这逆贼拿下!” 殿外霎时出现不少禁卫,拔刀围在门前。 “拿下这个逆贼!”江理抬手直指张相。 张相泰然站在殿中,丝毫不畏。 而那些禁卫也不为所动…… 又一大臣命道:“还不快将他拿下!” “闹到现在,该消停了。” 这不温不火的一句从殿外传来,江理极其党羽顿时人心惶惶。(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痛定思痛 身着亲王蟒袍的凌浩出现在殿门前,神色冷漠却不带丝毫怒色。 见凌浩毫发无伤,群臣愕然:“景王不是已经……” 江理顿时眉头紧皱:“怎么会没死!” 凌天旭缓缓起身,惊然望向殿门处的人。 凌浩没有理会江理,而是看着殿上的凌天旭,这里是皇极殿,即使凌天旭再有错,他也是燕国的皇帝,是君。 凌浩走入殿中,行礼:“臣,参见陛下。” “免……免礼。” “就算你没死,王府外面都是驻军,你怎么能……” “燕国的兵符姓凌不姓江,没有本王的命令,临江府的驻军,也是你想调就能调得动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欲擒故纵?”凌天旭错愕。 “闹了这么一出,江大人辛苦,虽说那些看似忠心于你的人是在奉本王之命行事,但听风倒是对你忠心不二,所以本王替你赏了他一条全尸。” 江理到此才算明白了,他的全盘计划尽在凌浩的掌握之中,正如凌天旭所言,凌浩这是在欲擒故纵,意在今日将他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张相招了下手,禁卫冲了进来,将江理极其党羽悉数包围。 成王败寇,荣华尽头,江理的党羽开始跪下求饶,吐露着江理的种种罪状。 有一条凌天旭听得清楚,那就是缙山行刺,真正的主谋是江理,杀手所用的毒药并不足以致命,江理的用意,是让他把那一箭之仇归结到凌浩身上,好让他下定决心夺权,如此江理便可粉墨登场,主动投向凌天旭,开始其后面的计划。 凌浩淡漠地听着,而凌天旭早已怒不可遏。 禁卫随后将江理一干人等押了下去,皇极殿这才清净了下来。 凌天旭怔然跌坐在龙椅上,梦还没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凌浩瞥了一眼凌天旭:“陛下还没清醒?”言罢转身,拿过内监手里的封后诏书,粗略翻看了几眼,随手丢弃,冷峻的神色不改,移步离开了皇极殿。 景王府,寒冬,园中四处可见白雪红梅的盛景。 飞雪无声,萧默站在一株梅花树下,伸手折了一枝梅花,拿在手里,低眼把玩。 头上梅花开得灿烂,而萧默的神色却是不悦,沁人心脾的幽香也缓释不了心下的窝火。 流云知道萧默憋着一通火,为防引火上身,只能远远守着,不敢靠近。 流云无奈,他的差事是守着萧默不得离开,刚转过身,看见来人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高兴着拱手:“王爷……” 凌浩望着梅花树下的人,示意流云退下。 凌浩悄然走到萧默身后,伸手环住其腰。 萧默愣住了,欣喜片刻又霎时恼然,掰开了凌浩的手,转身看着他忿忿道:“你骗我!” “隔墙有耳,那晚听风就在窗外。” 萧默撇过头,冷言:“还给我焚迷香!” “没料到你会回来,来不及跟你解释,不得已而为之。” 萧默心下仍是窝火,沉着眼一言不发,一双明眸还肿得厉害。 凌浩伸手拈下落在她发丝上的花瓣,神色已是平和,温语:“喊了那么久,还有力气置气?” 萧默看见凌浩手腕上的红绳,庆幸,若不是这条红绳,她还不知自己是被凌浩和流云蒙在鼓里,差点以为他真的出了事,伤心欲绝。 霜雪居里的那人并非是被活活烧死的,而是在火起之前已经毙命,其身完好,只是面容尽毁。 萧默起初愕然,后来见他手腕上空空,断定此人不是凌浩,再看流云的举动,萧默心下明了,这多半是凌浩的安排,于是跟着流云一道,在凌天旭和江理党羽的面前继续演下去。 就算是事出有因,就算是为了除去江理,可她信以为真,被愚弄了半天,心里有口气咽不下。 “分明都听见了,还能眼睁睁看着。”萧默一脸阴云。 凌浩搂过萧默靠在身前:“是我不好,应该早告诉你的。” 景王殿下也有服软的时候?这千载难逢的一句“是我不好”,足以让萧默心下的不悦霎时烟消云散,再怎么气也气不起来了。 凌浩起初将她安置在临江府,后来又任她待在宫中避祸,都是为了保她周全,萧默岂会不知凌浩瞒着她,也是不想让她卷进来,他一心想保护她,何时才肯让她与他一起面对风雨。 后来听流云说,死在火场里的人是听风,而听风是江理安插在凌浩身边的细作,凌浩早知听风受命要置他于死地,所以在安顿好萧默后,特地引着听风去了霜雪居。 只不过听风一进去就被隐雾他们给擒住了,随后凌浩脱身,隐雾留下来解决了听风,毁其面目,再放了把火,让江理误以为是听风选择了纵火除去凌浩。 萧默望着凌浩,不解:“王爷怎么知道听风是细作,就因为玉关的刺客?” 萧默起初难以置信听风会是细作,后来仔细想想,光玉关遇到的那场刺杀就有蹊跷。 回函都的路上,凌浩为了避开刺客,临时改变了行程,不走缙山而是绕行玉关,但刺客很快就追到了玉关,还能提前在大街上设伏,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在玉关时,凌浩身边除了萧默就只有听风,刺客出现,本跟在凌浩身后的听风却不见了人影,事后又安然无恙地现身,如此想来,细作除了听风还能有谁。 不过想必凌浩并非只凭这一点断定。 “细作勤于掩饰自己的身份,反而欲盖弥彰。” 凌浩看似不苟言笑,对诸事淡漠,实则是在静观一切,且细致入微,就连萧默都在数月之内露了馅,何况跟随凌浩多年的听风。 听风细作的身份早已被识破,这些年他不光没能起到眼线的作用,反倒被凌浩将计就计,用来蒙了江理的耳目。 纵观整个燕国,也只有自不量力的江理,才敢把眼线安插到凌浩身边,还自以为高明。 “既然王爷早就洞悉了江理的阴谋,还有心思让临江府驻军假意听从江理的命令,佯装哗变,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拿下江理,反而让整个函都城陪江理演完这出戏?” “为了让旭儿长长记性。” 萧默这才明白,他花了这么多心思筹谋,又亲自奔波于函都和临江府间交代诸事,最后还委屈自己被困府中半月,只是为了让凌天旭在江理手里栽跟头,摔了知道痛了,也就记住了。 让其痛定思痛,这种长辈教育晚辈的法子倒是常见,只是换做凌天旭被凌浩如此教育,萧默总有些忍俊不禁。(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风平浪静 萧默站在已烧成一片废墟的霜雪居前,微微皱眉,这个地方住得久了,早已习惯,如今烧毁了,还有些舍不得。 凌浩事先已命人将萧默的东西收拾好搬离霜雪居,即便如此,萧默还是觉得好好的地方成了这个样子,实在可惜。 “王府那么多院落,为何偏偏挑了霜雪居,这下一把火烧没了,我住哪儿?”萧默望着身边的凌浩抱怨道。 “霜雪居院落狭窄,周围开阔,易于控制火势,没了就没了,王府多的是宽敞的住处,另选一个就是。” 窄就该烧? 是他的王府又如何,好歹是她的居所,他却连放火都不带商量的,说烧就烧! 萧默气不打一处来,随口就道:“我看月华台就够宽敞。” 凌浩看了一眼萧默,又侧眼吩咐道:“把小姐的东西搬去月华台。” “是。”凌浩身后的流云应道,准备离开传话。 萧默一愣,急忙喊住了流云:“慢……慢着……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凌浩淡淡道:“月华台挺好,迟早都要搬,不必再浪费时间熟悉别的住处。” 无奈地看着流云离开,迁居月华台似乎已成定局。 萧默虚目望着凌浩,不禁狐疑,他烧了霜雪居真的不是别有用心? 到了晚上,事实证明是萧默真的想多了,一个屋檐下不代表只有一张床榻,而萧默,到底还是喧宾夺主了。 凌浩将内室让给了她,去到屏风外的花梨木榻上安寝。 萧默微微一笑,自己这似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场风波刚刚平息,江氏极其党羽悉数下狱,凌浩命吏部尽快任命新的官员顶替空缺,恢复朝纲。 今日并非凌浩该去摄政殿的日子,可凌浩一早就带着萧默入宫。 马车上萧默问道:“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之前的内乱让周国使臣已在函都滞留了半月,且无人问津,是时候见见了。” “使臣留在函都苦等,无非是等你的答复,你既然不想要周国公主,何不一早就回绝?” “是要让他好生待着,别添乱。” 萧默笑了笑,还是凌浩能将诸事考虑得周到,若凌浩一早就拒绝了,那周国使臣定然不高兴,若肯袖手旁观还好,就怕他因此怀恨在心,偏帮江理对付凌浩,令本就动荡的函都局势雪上加霜。 凌浩含糊其辞反而能稳住使臣,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待在驿馆静候回音。 如今凌浩拒绝了使臣,就算使臣再不高兴,也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周国去向周君诉苦,碍不了燕国什么事。 进了宫门,萧默欲像往常一样,去夙兴宫看看戚素月,却被凌浩拉去了摄政殿。 萧默犹豫:“今日召见使臣,我去合适吗?” “就是议政也没什么不合适,何况今日只见见使臣。” 萧默跟在凌浩身后,进了摄政殿。 诸位大臣已在殿中候着,而正中站着的人,萧默看着面生,料想应该是周国使臣。 众臣看见了萧默,不禁多看了几眼,她果真如传言一样姝色,毕竟已是女子,又仍追随凌浩左右,群臣不敢看得太久,于是纷纷低下眼去。 凌浩落座殿上,群臣跪礼后,周国使臣便迫不及待问道:“臣上次所言之事,不知景王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本王将于年节之后迎娶王妃,此番恐要辜负周君美意。” 萧默微微一愣……年节后…… 成婚之后,她就该一世追随于他,凌浩如今的权势越发稳固,一时半刻不会离开燕国,萧默若要报仇雪恨,便只能等燕国大军攻破隋安之时,即使之前一战已经让祁国大不如前,但也并非说亡就能亡的。 她……还要等多久…… 周国使臣闻言笑了笑,说道:“年节后迎娶王妃,臣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说?方才也没有听诸位大人提起,殿下不会是看不上我周国的欣和公主,临时找了个借口推脱吧。” “本王的婚事,自然由本王做主,何况本王要迎娶的王妃还在身边。” 此言一出,群臣面露惊色,起初就连他们都以为景王是在找借口推脱,毕竟景王不近女色,回绝也在情理之中,却没想到景王如今是真的要成婚,而景王妃的人选,竟然是萧默——一个祁国民女! 群臣眼里的萧默虽说有几分美色,不过在世家千金中也不乏能与她相较的女子,于是群臣不解,一向不近女色的景王为何偏偏看上了她,还这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景王妃的位子,不光诸位大臣和家里的千金盼着,以燕国如今的强盛和凌浩在燕国的权势,就连别国也不乏有公主盼着,就算公主无意,她们的父王心里也有几分盼望能与燕国联姻。 凌浩今日把萧默带到群臣还有周国使臣的面前,无疑是借此向燕国乃至天下诸国宣告,他凌浩,要娶身边这个女子为妻。 凌浩话已至此,不再理会使臣,带着萧默离开了摄政殿。 之前虽有些关于景王和萧默的传言,不过那也只是宫里人见二人走得近,妄加猜测而已,如今这些传言却被凌浩亲口证实。 打发了周国使臣,接下来便是处置江理一干人等。 将自己关在紫庆殿里多日的凌天旭,下了一道旨意,废了江芷的贵妃之位,将其打入冷宫,他后悔,这样的处置终归是太迟了。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江芷进了冷宫的第二日夜里,她便在茫茫雪夜中,以七尺白绫悬梁自尽,留下遗言,愿以死谢罪,望凌天旭善待凌启。 萧默喟然,宫里的女人,能有几个不可悲…… 江芷的死并没能减轻江氏一族的罪过,她一人以死谢罪怎么足够。 江氏一族终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其他党羽斩的斩,流放的流放…… 函都城终于风平浪静。 而凌天旭在诸事平定之后,带着小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不知所踪,只给萧默留了封书信,说他只是出去走走,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不必寻找。 与这封书信一同送来景王府的,还有那日江理窃去的玉玺。 之前是一场惊心动魄,如今似乎又太过安宁,冬日本就寂静,萧默遥想现在的皇城里面,应是恰如一潭死水。 她拿着书信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冬景,轻沉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零零章 新年 夙兴宫中,萧默抱着梓依坐在膝上。 “姐姐好久没来看梓依了。” 戚素月莞尔道:“是啊,梓依常念叨,你不来,我这儿也怪冷清的,从前在青竹轩习惯了孤寂,如今出来了反倒闲不住了,宫里能说上话的人不多,我可是把你当做好姐妹,以后可要常来。” 萧默沉下眸子微微一笑,梓依比起从前的确开朗了不少,她心下高兴。 “还没来得及向你道声恭喜。” 萧默看向戚素月,她说得坦然,从她的笑容里看不到从前的阴郁,萧默以为,戚素月也许是想开了吧。 “你可打算知会你在祁国的家人?” 萧默摇了摇头:“不想打扰他们。” 萧家的人如何能算作亲人,她的亲人只剩下远在隋安的妹妹和姨母萧妃。 梓依抬头望着萧默:“姐姐不想家吗?” 萧默黯然,没有作答,只是轻握了握梓依的小手。 “以后梓依又要改称呼了。”戚素月笑说。 萧默想着,忍俊不禁,从前还拿叔公的称呼取笑过凌浩,如今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戚素月一直含笑,可这看似温婉的笑意的却不如从前那般清浅,让人再难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萧默进宫的次数少了,只有在凌浩去摄政殿的日子才会一同入宫,她和戚素月之间的话语也渐少,把幸福和喜悦都藏在心里,成婚是两个人的事,本就不用普天同庆。 “还是你好福气,不过既然是缘分,倒也不必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萧默诧异,她怎么没听见有什么风言风语。 戚素月笑了笑:“差点忘了,是王爷已经下令,胆敢以讹传讹者斩,想必传谣言者这才收敛了。” “宫里素来不缺蜚短流长。”萧默淡然一笑,大致能猜到传言是什么,无非是拿她的家世说话,对此萧默毫不介怀。 “倒也是,有显赫的家世固然好,没家世又如何,只要王爷中意,不过还有人说王爷只是在拿你搪塞周国,并非认真,这到有些难听了。” 萧默仍是置若罔闻,没往心里去,她相信凌浩。 送萧默出了夙兴宫,戚素月顿时收敛了笑靥。 “主子说了这一通,她怎么也没往心里去?” 戚素月小声讥诮:“越是出身低下的人,越不嫌弃自己的家世。” “可宫里也有人说萧默娴熟于宫中礼节,看着就像是在宫里长大的,也许是瞒了身份的名门千金,不像是出身民间的女子。” 戚素月有些恼然,轻责道:“胡说什么,萧默出身水云县,不是民间女子,她还能是隋安的大家闺秀?” 皇城中,来往的宫人和内监也不少,萧默依旧觉得冷冷清清。 路过紫庆殿时,见殿门关着,想来里面也是空空荡荡,不知凌天旭去了何处,出去散散心也好,等他回来,兴许已将诸事释怀。 萧默随凌浩往僻静处走去,这条路似曾相识。 等进了园子,看见荒芜的庭院,还有假山水池,萧默方才认出,这里是揽云宫,她曾在此遇上杀手,被凌浩所救。 凌浩推开了殿门,外面的花园杂草丛生,而殿里却十分干净,打扫得一尘不染。 走入殿中,萧默抬眼看见了正前挂着的画像,已不难认出那是孝裕太后殷氏,凌浩的生母。 这幅画卷与在天方阁见到的不同,画像画师据回忆所描,穿的是太后的朝服,庄重肃穆,而天方阁里的那幅,只是一个清尘脱俗的大家闺秀,未被深宫禁锢,笑靥楚楚,美得让人过目难忘。 这幅画像的背后是身不由己。 “今日是母亲的生忌。” 听闻凌浩所言,萧默一愣,支支吾吾:“还没……”他们还没拜堂,这就称母亲合适吗? 凌浩知道萧默心中所想,淡淡道:“若不是皇族婚礼繁琐,需筹备数月,不会拖到现在。” 他不知她是否听闻了谣言,却仍在想如何能让她心安,毕竟谣言屡禁不止,迟早会有耳闻。 凌浩焚了香给萧默,二人一同祭奠。 萧默转眼看向凌浩,此生能觅得良宿,她已然知足。 太祖赐死殷氏的时候,幼年的凌浩就在一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饮下鸩酒,死在一群奴才面前。 当年的一幕就是他心下散不去的阴霾。 从宫里回来,凌浩沉默寡言,也许是触景生情,勾起了旧忆。 没人比萧默更能体会凌他心中所想,看着至亲的人死在面前,是何等痛彻心扉。 “别想了。” 背后的话语若水温柔,凌浩转身看见萧默,笼在面容上的阴云散去。 凌浩撩过她额前的发丝绕到耳后,又轻言:“明日我派人接你的家人来燕国。” 萧默忙道:“不用了。” “为何?” 这是凌浩第一次追问。 萧默看着凌浩,他们就快成亲了,彼此之间不该有隐瞒,前世的事不敢言,从前的事应该告诉他。 萧默凝眸:“什么样的家人,会把女儿往牢里送,又是什么样的家人会为了巴结权贵,将女儿推入火坑。” 萧默讲述起那段往事,她来到燕国是阴差阳错,也是逼不得已。 凌浩抱着萧默,心疼她曾受的苦难,若不是他派人前去打探萧默的身世,他甚至不知萧默还有亲人,只因她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像是孑然一身。 “我想换个名字。”萧默望着凌浩说道,这个想法已萌生许久。 从前她只想活下去,名字不重要,如今她要陪他走下去,希望抛却过去,以一个新的身份成为他的王妃。 凌浩应允:“也好。” 他们成婚后,萧默无疑会被诸国悉知,祁国太子一干人等光听名字就知萧默是谁,以他们之间的思怨,再得知萧默是祁国人,恐会为难萧默在燕国的家人,毕竟是亲人,就算存有恩怨不再往来,也不能连累。 “那,容我想想。”萧默莞尔。 又是一年除夕之夜,赴宴归来,凌浩喜好清静,王府中自然没有宫里热闹,萧默站在月华台窗前向外望去,只有廊下的红灯笼添了几分喜庆。 凌浩从身后拥住萧默,轻言:“猜猜有什么新年贺礼。” “贺礼?” 萧默抬头狐疑地望了一眼凌浩,提起贺礼她就想到了凌浩送给凌天旭那面铜镜,寓意极好,可总归会让人心下不快。 挑选贺礼也是有门道的,而萧默瞧着景王殿下似乎不怎么在行。 “不想要?” 萧默无奈:“不是,是猜不到。”(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温存 萧默越发好奇:“是什么?” 凌浩转眼看向了旁边,萧默跟着看去,案桌上放有两本漆金红册。 “这是什么?” “婚帖。” “这不是要等纳订之日才……” “不等了。” 本想接萧默的家人来燕国,然后再纳订,既无亲眷,纳订也是两个人的事,何必再等。 萧默惊然看着凌浩,又懦懦道:“就算立了婚帖,也得等钦天监合了生辰八字才能算是有婚约……” “不必了。” 既已认定眼前之人,测不测又何妨,何必耽搁。 萧默忍俊不禁:“王爷何时这么心急过?” “怕你等不及。” “我哪有……”萧默嘴上抱怨着,心下却欣喜,与他一样口是心非。 烛火映着红册让萧默心生暖意,凌浩和萧默伏案各自提笔书写着,而萧默只写了生辰八字,没有留名,此举太过突然,她一时还没想好要将名字换做什么。 萧默边合上婚帖一边说道:“名字容我想好了再添上。” 凌浩默许,除夕之夜,互换婚帖…… “这算不算是私定终身?”萧默笑道。 “私定终身也是定终身。” 一双红帖,婚约在身,心下已互认作夫妇,只差拜堂行礼,公之于众。 “放心了?” “哪里是我不放心,分明是……”萧默瞥了瞥凌浩,又故意打趣道,“何况,婚约也是可以毁的,何谈放心。” 萧默的话刚说完,凌浩起身出了门去。 萧默一头雾水,这就生气了?萧默等了一阵,正欲出去寻找,见他取了一物回来。 是……玉玺! 凌浩于婚帖上加印,萧默心下慰然,她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他却当真,这意味着悔婚视同抗旨吗? 他以玉玺印婚书,给了她世间最重的承诺——无悔。 凌浩让她安心的举措,比什么都来得直接,没有什么江山为聘的山盟海誓,也没有什么非你不娶的铮铮言辞。 给她两册加盖玉印的婚帖,注定一世相随,什么话都不用多说。 “有了婚帖,你我注定是夫妻,婚礼只是迟早的事。” 萧默微微莞尔,看着凌浩轻言:“知道。” 这一世,就这么嫁了? 萧默凝望着渐渐靠近的面庞,静候他唇瓣贴覆。 风过无声,夜也似越发安静了。 唇齿相依,轻吻着,爱意直入心底。 萧默缓缓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凌浩的目光,心跳飞快,相吻的唇片刻不愿分开,他倏而探入,舌尖触碰的一瞬,霎时撩起了心中的火。 凌浩浅吻着萧默,放她徐徐躺下后变得肆意起来。 萧默搂着凌浩,贪恋这晌欢愉。 凌浩的唇慢慢挪开,流连脸侧又游吻至脖颈,听闻萧默呼吸渐渐急促,他竟有些抑制不住。 凌浩起身抱着萧默往床榻走去,不忍耽误半刻,继续刚才的温存。 萧默的手环在他背后,一阵燥热,素手不知何处安防,不经意间解开了凌浩的腰封。 凌浩抬起头盯着萧默,目光慵懒,唇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想做什么?”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萧默紧张得语无伦次,羞红了脸。 “成全你。”凌浩说着,霎时扯下已经松开的腰封。 萧默撇过头:“分明是成全你。” “那就成全我们。” 凌浩温热的唇继续游吻,不安分的手悄然间抽掉了她腰间的宫绦,鼻尖触碰着她脖间耳后,时而落吻。 萧默只觉阵阵酥麻,大脑晕眩之际,衣衫已被层层解开,只剩亵衣还坚守着。 他的上半身的衣衫已不知所踪,却没有突破她最后的防备。 萧默素手如玉,抚上他的背,俄而紧搂,任肌肤相亲,由他肆意探寻索吻。 殿中的烛火晃得轻了。 凌浩忽然停下了动作,支起身来静静望着萧默,望了良久。。 萧默云里雾里地看着他,脑子仍是一片混乱,晕得不行,心怦怦地跳着。 凌浩俯身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轻言:“睡吧。” 适可而止,只是不想让她以为,他在今晚写婚帖是别有用心,他们还要天长地久,本就不急于一时。 凌浩放她躺好,拉过锦被替她盖上,起身离去,不忍回头再看,生怕再望一眼,火燃得更烈,而他……可能就真的抑制不住了。 再是适可而止,也并非不留痕迹…… 晨起,萧默坐在铜镜前,光看着脖子上遗留的几处吻痕,就够她羞上好一阵子的,好在天冷,还能用毛领暂且遮挡。 初一清晨,凌浩要与众亲王一同入宫去奉先殿祭奠先祖,萧默随他进了宫,想来今日一早凌天旭应该去向太后请安,可凌天旭不在宫里,想来太后那儿多少会有些冷清。 萧默心下还记着太后那日放她出去的恩惠,即使太后有错,也不该落得晚年孤独。 萧默去往慈安宫时,里面的确安静,起初以为无人,等宫女打开殿门才看见里面众妃齐聚,只是都静静地坐着无人说话。 “参见太后,诸位娘娘。”萧默施礼道。 虽说早已冰释前嫌,但太后也没料到萧默会特地在初一来向她请安,十分欣然:“快,免礼。” 太后都抛却了恩怨,丽妃自然也放下了成见,加之萧默女子身份的公开,最高兴的除了凌浩,就是丽妃,意味着从前的那场误会,真的只是误会。 萧默看着丽妃怀中的凌启,他木讷地坐着,再不似从前那样活泼,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难为你还惦记着哀家,快坐。”太后笑说。 “太后娘娘哪里话,惦记着娘娘是应该的。”萧默颔首客气道,走到戚素月身边的空位上落座。 丽妃笑说:“萧姑娘马上就是景王妃了,自然惦记着太后娘娘这个皇嫂。” 萧默浅浅含笑,而这抹笑意在旁边戚素月的眼里变得格外刺眼。 “昨日除夕夜宴,亲贵们都说萧姑娘和景王殿下甚是般配,就像天生一对。” “对对,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自打萧默来了慈安宫,原本一声不吭的众妃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奉承,只有戚素月一言不发,脸上挂着笑意,静坐着。 戚素月的目光时不时扫了扫萧默,这殿中焚着炭火已是格外温暖,仅萧默一人还围着毛领不肯取下,额头上已覆了层薄汗,可见并非畏寒。 萧默这异常的举措引得戚素月更为关注,直至萧默转过头与太后笑语时,戚素月这才看见了萧默脖子上隐约有处红印。 什么印记值得萧默如此费心遮掩,戚素月想通之时,面色顷刻覆霜。(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春日 景王成婚乃是举国盛事,就连其他诸国届时也会派使臣携礼前来道贺,想不普天同庆都难。 如此盛大婚礼,筹备需要不少时日,日子从远不从近,钦天监择的吉日在春末之时,虽说还有数月,但王府和内府已开始紧锣密鼓筹备。 待到枝头添新绿,春风和煦时,嫁衣已成。 尚衣局的女官奉着喜服来王府,服侍萧默试穿。 一袭红衣如焰,金缕绣云锦,广袖之上,凤凰于飞,五尺裙幅逶迤身后,金丝银缕,华贵堪比凤袍。 “这身喜服乃是尚衣局的缝人绣娘们花了数月时间赶制而成,用的都是天下最珍贵的绫锦,姑娘穿着真漂亮。”女官奉承道。 萧默莞尔嫣然,于世间女子来说,无论工艺用料如何,这都是天底下最贵重的衣裳。 铜镜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女官们行礼后退到了一边。 萧默转眼望向凌浩。 “好看吗?” 凌浩点了下头,又侧眼吩咐:“赏。” “谢王爷。”几名女官欣喜,退出了月华台,跟着李德前去领赏。 “夫人,甚美。” 萧默望着凌浩,如此中听的夸赞,实在难得一闻,凌浩好似天生就不会花言巧语,让他说情意绵绵的话,恐比让他吞并诸国还难。 他若夸赞,必是由心而发。 她莞尔一笑:“夫君,谬赞。” 春来,落英苑的景致令人心生向往,太后带着几位嫔妃前往落英苑小住赏花,也邀了萧默同行。 各宫主子都带着随从,只有萧默身边没有宫女伺候,戚素月便将自己身边的盈香给了萧默使唤。 重临落英苑,景致如昔年,萧默跟随在太后身侧,漫步群芳间。 “太后,有陛下的消息了吗?”丽妃搀扶着太后问道。 太后摇着头叹息:“唉,陛下哪次出宫不是音信全无。” 轻风卷着幽香拂过,抬眼就见桃林芳色,萧默忆起往昔,仇恨犹在,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痛彻心扉。 “陛下临走前,只给萧姑娘留了封书信,就算有消息捎来,也该是捎给萧姑娘。” 萧默沉着眼,缓缓迈着步子,凌天旭一走已经好几个月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他是否安好,朋友一场,心下难免牵挂。 丽妃接话道:“萧姑娘和王爷就快完婚了,想必陛下不会传信到景王府吧。” 戚素月看了看沉静不语的萧默,勾了唇角,又打趣道:“出来才三日,妹妹不会这就相思入骨了吧,怎么不说话?” 萧默不喜与人称姐道妹,不过难得与戚素月投缘,也就由她唤一声妹妹。 “我只是不忍打扰诸位娘娘赏花的雅兴。” 话虽如此,萧默见这四周的景致,恰似春风十里不如你,哪儿是说不想就不想的。 萧默与戚素月暂居于海棠园,陪太后赏花归来,萧默站在海棠花簇旁出神。 “海棠枝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染,偏向脸边浓。”戚素月悄然走近,摘了朵红海棠簪于萧默头上,莞尔道,“妹妹还说不相思,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萧默回过神,看着戚素月,她笑得嫣然,如今的戚素月与从前大不一样,少了伤春悲秋,淡然笑观一切,好似真的看开了。 戚素月打量着萧默,言:“这花也只有配上妹妹这般清雅的人,才显得不俗。” 萧默谦逊道:“我怎及嫔主清尘脱俗。” 戚素月笑了笑,转过身背对着萧默,顿时沉了脸色,若是如此,他的眼里为何容不下她,想来只有没了萧默,他才会多看她一眼。 戚素月走到石桌旁坐下,又换做盈盈笑意,问道:“妹妹来燕国这么久了,可有思念过故里?” 萧默跟着坐下,点了点头。 “隋安我是回不去了,不过偶尔还能收到家书,父亲曾在书信里说过,他虽在为燕国办事,可他最敬佩的却是祁国的曲将军,可如今的祁国,谁若是敢为曲将军说话,定会招来祸端,这不,曲家一门的尸骸被人掘出,暴露在荒野这等惨状都无人敢插手,父亲虽义愤填膺,但也不敢直言。” 萧默霎时惊愕:“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祁国太子回去之后,听说是丞相府派人为之,没曾想曲家满门蒙冤,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戚素月轻叹。 萧默骇然,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苏胜雪,一定是苏胜雪,苏胜雪来燕国时,萧默曾拿前世嘲弄过她,她定是怀恨在心了。 “既然妹妹与曲家是姻亲,可知曲家一案的起因?” “知道。”萧默神色凝重。 “不知那封诬陷曲将军的书信是否与王爷有关,虽说玉玺在王爷手里,也可能不是王爷的所为呢?妹妹别往心里去。” 萧默愣住了,她曾怀疑过,进而逃避,若不是戚素月提起,她逃避得都快忘了这一出,这最后的疑虑,是否应该弄个清楚…… “瞧我,好好的怎么提起了这个,妹妹别多心。” 萧默缓缓起身,有些六神无主,轻言道:“不怨嫔主,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待那房门关上,戚素月勾了勾唇角,环顾着周围,海棠花红得娇艳欲滴,正配她心中的欢愉。 “曲府一家的尸骸被人挖出,暴露在荒野……” 这字字句句,如火焚心! 萧默独闭于房中,烛火未点,屋子里幽暗,没有一丝光亮。 她苟活于世,不光大仇未报,就连已亡亲眷的尸骨都保护不了…… 还有那封书信,她已无法再逃避,永远忘不了泰宏帝昭告天下之言里的那一句“勾结燕国,畏罪自尽”! 萧默一坐到天明,直到盈香来请她去太后的住处用早膳,萧默方才出了房门。 戚素月等候在海棠园中,见萧默倦容憔悴,心下畅快,料想第一步已经略见成效。 “妹妹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歇息好?”戚素月故作关切。 萧默接话道:“还有些不习惯罢了。” “落英苑自然比不得景王府,好在太后娘娘只打算在此小住一月。” 萧默微微皱眉:“一月?” “仅一月而已,离大喜之日还早呢,这就迫不及待想回去了?”戚素月打趣道。 萧默神色黯然,一日不当面相问,这个心结便一日不能解开。 “走吧。”萧默带着盈香先行了一步。 戚素月站在原处,缕了缕手里的丝绢,自言自语:“打铁要乘热,如此思念,本嫔自然要帮你见上一见。”(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迷药 午后陪太后游园,萧默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心留意太后和嫔妃们在说什么,步伐缓慢,渐渐落后。 戚素月也跟着放慢了步子,留下来陪伴萧默:“妹妹这是累了吗?” 萧默回过神,摇了摇头。 “瞧妹妹这一头的汗,定是累了。”戚素月说着,拿出丝绢替萧默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珠,动作极为缓慢。 萧默颔首轻言:“多谢嫔主。” 戚素月笑说:“你我是姐妹,客气什么。”将丝绢收进衣袖里,与萧默一道慢步前行。 萧默往前走了几步,只觉浑身的力气似在慢慢散去,越发乏力,没走多远头便昏昏沉沉,渐而看不清眼前…… “哎呀,姑娘晕倒了。”盈香惊道。 太后和众妃纷纷停下,回来一看,萧默已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太后吩咐道:“快扶萧姑娘回去,传御医来瞧瞧。” 夜深,戚素月坐在房里,抽出袖中的丝绢置于烛火上焚烧,看着手里拎着的火愈燃愈烈,心下畅快,随手一丢,任那残绢在地上焚为灰烬。 小容推门进来:“主子,奴婢回来了。” “她怎么样了?” “回主子,刚醒。” “御医可有瞧出端倪?” “御医把了好一阵子的脉也没查出缘由,萧默醒了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晕倒,奴婢也是特地等她醒了才回来禀告主子,好让主子放心。” “那就好。”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小容将门拉开了一丝缝隙看了出去,看见了疾步走向那屋子的身影。 “主子,王爷来了。” “深夜赶来,她果真这么重要吗?那就怪不得我!”戚素月苦笑,凝住的目光渐而如火。 “参见王爷。”盈香行礼。 凌浩瞥见守在门前的宫女眼生,问道:“你是谁?” “奴婢是曦贵人的宫女盈香,奉曦贵人之命暂且照顾萧姑娘。” 凌浩移步进了屋子,见萧默坐在床上,除了面色有些发白外已无大碍,稍稍放了心。 “这么晚了,王爷怎么来了?” “怎么会晕倒?” 萧默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御医说没有大碍。” 凌浩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萧默无恙后,心下的石头才落地。 “先歇着。” 凌浩说完,一边走出屋子一边又吩咐流云:“召御医。” 萧默坐在床上轻叹,查不出之前的病因,就拿如今并无大碍这样的说辞来敷衍,其他主子或许会欣然接受,可敷衍凌浩,御医们恐怕要大祸临头。 坐在堂上的凌浩还没开口,下面跪着的几个太医连气都快不敢喘了 “没查出病因?” “回王爷,萧姑娘一切康泰,并无大碍。” “若是康泰,为何会晕倒?” “也许……也许是姑娘身子虚弱,中了暑热。” 凌浩不带一丝怒气,淡然问:“何谓暑?” “暑热之暑,乃指盛夏。”一个太医答道。 如今只是初春而已,还不待凌浩再言,那说是中了暑热的御医已战战兢兢:“微臣只是揣测……” “本王要的是实情。” 又一个太医忙道:“若非病症所致,微臣以为是中毒。” 凌浩最担心的莫过于此,逼问了半天,果然有太医有此断定。 “三日之内,查出毒源。” “是。”太医们齐声应道。 回到海棠园,凌浩坐在床边陪着萧默。 “我已经没事了,明日就回去吧。” 凌浩没有答复,而是问道:“什么毒能让人暂且晕眩而不致命?”他知道萧默懂些毒理。 萧默想了想,道:“曼陀罗。”又言,“你猜测我是中了毒才……” “不是猜测,是肯定。” “我怎么就没想到……”萧默看着凌浩,眸中满是佩服,竟然这么快就知道是下毒。 凌浩揽着萧默的肩,淡淡道:“你若是能想到,要为夫何用?” 戚素月刚走到门前,看见了这一幕,霎时心如刀绞,他对所有人都冷漠如霜,唯独对她平易随和,关怀备至。 萧默笑道:“难道夫君只有用来断定是病还是中毒这一种用处?” 凌浩贴到萧默耳边轻语:“还想要什么?都成全你。” 萧默回想起此言的来历,双颊一红,抬手捂住脸:“不要。” 凌浩瞥了瞥萧默娇羞的模样,唇角忍不住上扬。 “不早了,歇息吧。” 二人的目光从彼此身上挪开时,方才看见了门前发愣的戚素月。 “我与曦贵人同住在海棠园。”萧默对凌浩解释道。 戚素月回过神来,见凌浩正看着她,霎时心猿意马,他从没有看过她这么久,哪怕神色依旧覆霜,眼里能容得下她已经足够了。 “我是来看看萧姑娘,既然萧姑娘无碍,那我就发放心了。”戚素月欠了欠,转身离去。 萧默歇下后,凌浩方才离开。 “恭送王爷。”门前的盈香欠身。 凌浩出了海棠园,吩咐流云:“派人看着。” “王爷怀疑是曦贵人给小姐下的毒?” 凌浩没有作答,又道:“明日另寻几个宫女过来伺候。” “是。” 第二日,萧默发现身边都是陌生的宫女,不见盈香,猜到了缘由,梳洗更衣后去到凌浩所住的飞鹤园。 换掉盈香是凌浩的吩咐,不难猜到凌浩是怀疑曦贵人对她下毒,可萧默却不信,若曦贵人是因为怀恨在心而下毒,又岂会只是让她晕倒,如今又安然无恙这么简单。 萧坐在凌浩身边,轻言道:“下毒的人并非想置我于死地。”言外之意是指此事并非曦贵人所为。 凌浩也想不到下毒的人为何会选曼陀罗这种毒,只因若说此物是毒,倒不如说是迷药,用此物害人,实在是无用之举。 “不管是不是她,那宫女只忠心于她的主子,不要也罢。” 萧默知道,凌浩有此断定是因为昨晚盈香没有拦着戚素月,也没有通报,而由着戚素月默不作声进来,还让她在门前站了许久,可见盈香只认戚素月这一个主子。 不过盈香本就是戚素月的宫女,跟着她不过数日,认旧主也不足为奇。 太医匆匆赶来跪礼后言道:“启禀王爷,微臣已经找到了毒源,是曼陀罗。” “毒从何来?” “昨日萧姑娘所经之处,正好开有曼陀罗花,想必是风里夹带着花粉,碰巧被姑娘吸入,以致晕厥。” 这个解释倒能让萧默勉强接受,不过在凌浩看来疑点仍存,只是剩下的线索也非太医能够查出,能查到这里姑且算太医们将功折罪,凌浩招了手,打发太医退下。 萧默笑道:“放心了?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凌浩沉默不语,什么风只吹她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嫌隙 飞鹤园外的那株桃树又开得嫣然,依旧一枝独秀,灼灼桃华下,一方矮案,两盏香茗,袅袅生烟。 “什么时候回去?”萧默问道。 “不急,过几日一起走。” 萧默抬头望了一眼桃花,如今,心下的疑问是否应该相问? 萧默看向凌浩:“我……” 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害怕得到的答案非她所想…… “什么?” “没……没事。” 萧默沉着眸子,心下彷徨,如此逃避,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明知迟早要知道,却仍贪恋如今的韶华。 戚素月站在不远处的墙后,紧攥着手里的丝绢,含忿:“她竟能忍到现在!” 身边的小容说道:“依奴婢看,她未必会为了一个姻亲而毁了自己的将来,谁会放着好好的景王妃不当,回祁国为亲戚报仇。” “不,陛下曾说过,萧默把曲家看得极重,看她之前那副模样就知,她很想为曲家报仇,还想救曲家唯一的遗女,她从前何等睿智,偏偏提到曲家便失了理智,可见她就快走上本嫔为她铺好的路了,只差推波助澜。” “主子打算何时将老爷信上所言告诉她?” “等只差最后一把火的时候,她既然那么想报仇,本嫔就助她一臂之力,也不枉姐妹一场,只要她离开王爷就足够了。”戚素月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凌浩来了,太后特地在落英苑设了晚宴。 萧默与凌浩同坐一桌,欣赏着殿中的歌舞,而凌浩的目光时不时注视着戚素月和她手上那条手绢。 萧默转眼间看见了凌浩正看着戚素月,他面无表情,目光亦让人看不透,他以前从不看她的。 戚素月与凌浩对视的一瞬,怦然心跳,如今的他已经肯多看她几眼,真没了萧默,说不定就能容得下她了。 凌浩收回目光,与萧默相视,案下牵过她的手,放在膝上。 萧默微微莞尔,还有什么比这手心的暖意更能让人心安。 琴声入耳,萧默心下一怔,这琴声……是祁国的战曲…… 在场的众人无人能听出,只有魂不守舍的萧默,以及泰然自若的戚素月心下清楚。 萧默看向那殿中抚琴的乐师,娥眉愈皱愈紧,思绪被这乐音牵扯,从前送父亲出征时,曾听全军高歌,声若雷霆…… 凌浩察觉到萧默的掌心出汗,转眼就看见她的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了?” 萧默回过神,摇了摇头。 曲罢,一嫔妃问道:“这曲子之前从没听过,不知是什么曲子?” “方才的乐师是祁国人,弹奏的是祁国的乐曲,各位妹妹听着自然新鲜。”丽妃笑说,看了看萧默,如今的萧默越发今非昔比,知道萧默是祁国人,当然要适时投其所好。 回落英苑的路上,萧默沉默寡言,战曲仍旧回响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她再也忍不住了,驻足看向凌浩:“我,有一事相问。” 话音刚落,流云便出现在前面,行礼:“王爷。” 流云似是要禀报什么,凌浩便让萧默先回海棠园,他带着流云离去。 萧默望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下。 “启禀王爷,隐风他们已经搜过,戚氏房中没有曼陀罗花粉。” “销毁证据不足为奇,花粉不会凭空就到了她手里,必有其来源,继续查。” “是。” 夜色下的海棠园格外静谧,窗外月照花娇,却又映得窗前的人愁容缱绻。 戚素月回到了海棠园,见萧默在房中独坐,问道:“妹妹怎么还不歇息?” “时辰尚早。” 戚素月笑问:“今晚的祁国乐师可是丽妃娘娘特地为妹妹请来的,曲子如何?” 萧默轻言:“有劳嫔主代我多谢娘娘美意。” “夜深了,不打扰妹妹了,妹妹早些休息。”戚素月莞尔一笑,带着侍女回房去了。 “主子,那曲子好像起了些作用。”小容窃笑道。 戚素月笑意不减:“虽说只是换了首曲子这么简单,但回头还是要好好赏赏那乐师。” 夜虽静,萧默却是心绪万千。 “还不睡?” 凌浩出现在门前,他记得萧默刚才像是要问什么,即使夜已深,他还是来了海棠园,见屋里的烛火果然亮着。 萧默抬头望着凌浩,迟迟没有说话。 “刚才想问什么?” 再逃避亦是一种煎熬。 萧默站起身,缓缓问道:“祁国的曲将军,你可知晓?” “曲峰?” 萧默点了点头。 “为何问这个?” “听说曲将军是被一封无中生有的通敌信所诬陷……”萧默试探着说道。 “是有这么回事。” “那封信来自燕国?” 凌浩微微皱眉,他不知萧默为何会突然问起一个祁国的将领来。 见凌浩不说话,萧默越发急切,追问:“信是何人所写,又是何人落印?” “你怎么知道信上有印鉴?” “听说祁君正是因为那枚燕君的印鉴,才信了曲将军通敌一说。” “为何如此关心曲峰?”凌浩微微皱眉。 “曲将军一生为祁国征战沙场,鞠躬尽瘁,他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凌浩的眉越皱越紧,第一次见她如此愤慨,竟是为了一个祁国的敌将。 “他为的是祁国,你还惦记着祁国?” “我是祁国人,而那封污蔑曲将军通敌书信,让曲家满门惨死……”萧默言至此,泪如珠落,再难说下去。 为了燕国的敌人,她落泪,而他,目光渐冷…… “污蔑?你为曲峰鸣不平?” “曲家一门忠烈……” 萧默话还没说完,凌浩即道:“当年带兵夺下燕国浔州府的就是曲峰,我从没将浔州府视作祁国之地,也没将你视作祁国人。” 萧默看着凌浩,漠然道:“可我本就是祁国人。” 凌浩看着萧默坚毅的目光,不愿再语,她已将“她是祁国人”这几字深深刻在他心里。 “曲将军不该……” “够了!你是燕国的王妃。” “可我也是祁国人,看着曲家满门惨死,怎能无动于衷。” 寒意入心,她念念不忘的,还是祁国! 说到现在,凌浩的意思萧默心里清楚,他一心为了燕国,燕国是他的底线,而自己无疑是破了这底线,那他在乎的,究竟是她,还是她是否是燕国人。 萧默苦笑:“原来王爷接纳我,是把我当做了燕国人。” 凌浩没有作答,神色已然若霜冷。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烟消云散 萧默自嘲:“如果在王爷心里我是祁国人,是否会落得和曦贵人一个下场?” 凌浩的脸色已是铁青,转身往门外走去。 萧默站在那里,目光涣散,缓缓轻言:“我只想问一句,那封信,是否是王爷所为?” “不是。” 他话语似冰,冷得陌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默怔然坐下,已是泪痕交错,唇边浮出笑意,自言自语:“不是他……” 心结得解,却又成了这般处境。 萧默凝眸望着烛火,难言之隐永远是难言之隐,他不会明白,她为何如此坚持……如此悲恸…… 天明,萧默醒来,她已趴在桌上睡了一宿。 拉开门,出了屋子,和煦的春风迎面拂过,天高云淡。 “姑娘醒了?” 小容扶着戚素月走回到院子里。 萧默面容憔悴,一双眸子还有些浮肿,点了点头。 戚素月关切道:“妹妹怎么了?可是和王爷闹了什么别扭?” 萧默看着戚素月,不解她怎么知道。 戚素月似看出了萧默的疑惑,慢慢开口:“王爷……王爷一早就离开了。” 萧默一愣,他就这样走了,留下她一人。 一个祁国,一个燕国,就能在他们之间划出一条界限,他们之间就这么经不起风雨吗? 缓缓绽出的笑意,尽是苦涩…… 落英苑,百花无色,鸟鸣声扰得心乱。 此处不想留,王府不知还能否回得去,萧默扬唇自嘲,她一个祁国人,本就不应奢望在燕国能有地方容身。 若要归去,又舍不得,只因本该对燕国无可留恋,却偏偏恋了他。 在落英苑停留了近一月,凌浩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派过人来,由她在此无人问津。 “妹妹别担心,王爷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了。” 萧默没有说话,她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却触碰了凌浩的底线,这个错,似无可原谅,他们还能和好如初吗? 太后启程回宫,萧默只能跟着离去,离开落英苑,又能去哪儿? 如今,竟有些走投无路。 马车上,戚素月见萧默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妹妹若不想回王府,不如就在我宫里暂住几日吧。” 萧默想了想,摇了摇头,真到了选择的时候,她却越发地想回去,越临近函都就越想见他,却怕他不肯原谅。 马车停在了景王府门前,萧默下了马车,王府的门开着,李德迎了出来,见礼:“小姐。” 萧默颔首,鼓足勇气移步进了王府,而凌浩不在府中,月华台空空荡荡。 入夜,萧默站在天方阁外,不敢待在月华台,想见,又怕相见,怕他如那日一样陌生。 轻风阵阵,涟漪轻泛,一弯新月倒映在水面,显得分外孤寂。 腰间一暖,已被人从身后拥住,萧默缓缓回头,抬眼望去,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何况已近一月。 “回来了,为何不待在房里。” 萧默喜极而泣,转过身反抱住凌浩,又抱怨道:“怕你生气,把我撵出去。” “怎么会。” 萧默忿忿道:“怎么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落英苑不管不顾。” “想派人去接你,又怕你生气不肯回来。” “对不起,那****不该……” 话还没说完,他俯下头,以温吻缄口,不让她再说下去。 唇角片刻的温柔,胜过千言万语。 “以后别再提祁国,本王不希望本王的王妃时时惦记着的是敌国。” “可我……”萧默顿住了,低下头去,她只知道那封信不是凌浩所为,却不知真相。 凌浩松开了萧默,看着她问道:“你想知道那封信的来历?” 萧默点了点头。 “那封信是周国伪造,意在离间曲峰和祁君,此等手段虽常见,但亦是卑劣,周国是想将污名推到燕国头上,让我燕国为诸国所不齿,乃一箭双雕之计。” “信是假的?” “无关信的真假,祁君想杀曲峰的心是真的,他差的只是一个借口,就算没有那封信,曲峰也活不了多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既然是周国栽赃,为何不澄清,以致所有人都以为是燕国……”萧默不解,就连凌天旭都以为是凌浩的主意。 “在诸国眼里,燕国连曲峰都能轻而易举除,还有什么人除不了,燕国是卑鄙,但卑鄙也会让人害怕,如此一来能让他们对燕国心生忌惮,替周国担下,何乐而不为。” “可始终是污名……” “燕国本就不需要称赞,不在乎盛名污名,只要他们畏惧,骂名又如何,不过是敢说不敢打。” 真相就是如此,萧默心里的结彻底化解,抬头望着凌浩,皱眉道:“早说不就好了。” 他唇角微微上扬,知道萧默能将善恶分清,为曲峰鸣不平也许只是敬畏英雄,曲峰的确能称得上是英雄,回头想想,他的夫人能将是非恩怨分清,是好事。 夙兴宫中,戚素月本以为以凌浩的性格,萧默昨日定然碰了壁,一早便邀她入宫,欲假意开导,没曾想今日一见,她脸上看不见丝毫阴郁。 就算她能得到他的原谅,难道她竟也能将恩怨抛开? “妹妹和王爷和好如初了吧。”戚素月试探着说道。 萧默微微莞尔:“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误会,难道诬陷曲将军的不是王爷?”戚素月故作欣喜。 萧默点了点头,却也不便道出真相。 戚素月笑了笑:“若是王爷亲口所言,那就错不了,这样也好,解开了嫌隙以后才能和和美美。” 戚素月端起茶盏,劈了劈沫子,却没有半分要喝的心思,或喜或忧,一计失利,不过并非是因为萧默看轻仇恨,只要她心里还有仇恨,便还有逆转的机会。 “上次说的曲家一门的尸骨被掘出一事,至今无人敢插手,父亲来信说,除非为曲将军昭雪,否则无人敢前去安葬。” 萧默看向戚素月,轻声说着:“昭雪……” “此事因燕国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爷或许有法子。” 让已亡亲眷暴尸荒野这是何等的耻辱,又是何等的不孝,萧默心下悲痛,却又无可奈何,若有一线希望,她也会拼尽一切去尝试。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执念 萧默不喜欢抚琴,今日偏偏有阵琴音传出,悠扬飘远,婉转却让人听着怅然。 传至了天方阁,声音已微乎其微,正在处理政事的凌浩听见了这断续的琴声,便知萧默心事重重。 春已深,再过些时日就是婚期,而萧默近日越发郁郁寡欢,无人知晓原因。 弦音越发凄凄,弹至愤慨处,纤指重挑,素弦乍时断裂,于指尖划出了一道血口,渗出血珠滴落。 萧默漠然看着指尖的血,红得刺目,更刺心…… 抿了指尖的血,琴弦已断,无心再弹,萧默起身便看见了缓缓走来的人。 凌浩走近问道:“何故弹此低迷之音。” 萧默看着凌浩,她已犹豫了多日,不知该如何开口,若要他为曲家昭雪,他会同意吗?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不试怎么知道。 “我……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燕国可否递国书给祁君,为曲将军昭雪?” “为何还惦记着?”凌浩皱了皱眉。 萧默恳求道:“只是一封国书而已,递了国书澄清真相,就可以还曲将军清白了。” “国书非同小可,岂能轻易递送。” 萧默忙问:“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还曲将军清白?” “曲峰已经死了,还了他清白又如何?” “曲家……” “一个祁国的将领,值得你如此上心?” “我……” “还想说你是祁国人?” “不,我只想帮曲将军昭雪,这无关燕国还是祁国。”萧默已是心急如焚。 凌浩的神色越发冷漠:“我燕国的国书,不会替夺了燕国城池的敌人澄清。” 远去身影渐行渐远,衣袂随风,他走得决然。 萧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若连他都不肯,她又能求谁。 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不会放弃! 萧默随后去到天方阁,门关着,流云守在外面。 萧默正欲进去,却被流云拦下。 “小姐,王爷让小姐冷静冷静。” 凌浩第一次将她拒之门外。 萧默转身,如今凌浩是她唯一的依靠,若连他都如此抗拒,她还能靠谁。 夜深了,凌浩回到月华台,里面的烛火还亮着,在门前迟疑了片刻,还是推门入内。 萧默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还不睡?”凌浩平和地说着。 “一封国书,究竟有多难。”萧默木讷着开口。 凌浩驻足,看向萧默,他以为她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干系,却不知她到现在竟还在坚持。 凌浩慢步走近,缓缓说道:“递送了国书,无异于主动认错,承认我燕国有愧。” 萧默急道:“可除了国书,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为了帮曲峰澄清,宁肯损燕国颜面?” “我也是逼不得已……” “你这是在逼我!” “此事只有你能办到。” “爱莫能助。”凌浩冷言,转身离去。 听见殿门关上的声音,萧默的心霎时沉入谷底,茫然无措。 梦境中的山林,尸骸遍野无人安葬,这些都是她的家人,她跪在地上,含恨而无奈恸哭。 林中传来哥哥满是愤恨的声音:“妹妹,你不是说要报仇吗,怎么还在燕国。” 还有母亲慈爱的嘱咐:“欢儿,好好照顾尽愉。” 一阵笑声后,是苏胜雪得意的嘲弄:“这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萧默从梦中惊醒,已是大汗淋漓。 她蜷缩在床上,心怦怦直跳,久久难以平复。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宽敞的寝殿却只有她一人,黑夜中,恐惧与孤寂交织,终是无人可依。 一夜再难眠,月华台始终空寂,无助亦心寒。 第二日独自入宫,御花园,满目春色无心欣赏,碧水连波,却似接连而来的愁绪,推散不去。 “妹妹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身边的戚素月问道。 “没什么。” “王爷答应了吗?” 萧默摇了摇头。 戚素月轻叹:“唉,咱们祁国人在燕国多的是身不由己,祁国和燕国水火不容,燕国哪里容得下我们。” 戚素月的一席话,让萧默回想起之前的字字句句。 “别忘了,你是燕国的王妃……” “你还惦记着祁国?” “燕国的国书,不救夺了燕国城池的敌人。”…… 萧默的心渐渐冰冷,戚素月说得对,燕国哪里容得下祁国人,就连他心里都容不下。 “我此生是回不去了,不过什么时候妹妹若是想家了,我倒还能帮上妹妹,让妹妹回祁国看看。” 萧默一愣:“回……祁国?” “无论妹妹想去哪儿,姐姐都会相助,就算是祁宫,姐姐也有法子。” “祁宫……”萧默自言自语,那是她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戚素月知道这些,想来多半是凌天旭曾告诉过她。 戚素月抚着萧默一泄齐腰的青丝,叹道:“好妹妹,你若想回去,姐姐会祝你一臂之力,若不想,就当姐姐说笑。” “容我想想。”萧默黯然道。 戚素月的话盘桓在她耳边,如今这机会摆在眼前,萧默茫然犹豫,是留,还是……走。 回到王府,天方阁外的身影,若即若离,萧默慢步走了过去,快要走近时又停下脚步,站了片刻后转身离去。 “王爷,小姐。”流云说道。 凌浩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不减半分霜意,合上了手里的奏章置于一边,无心理政。 萧默在房中等了一宿,也没能等到凌浩回来,这几****把这偌大的月华台,留给了她一人。 此夜,萧默想得很清楚,这一世该做的,是报仇雪恨,而不是苟且活着,不应被眼前的浮华迷了心。 即便夜里想得透彻,到了天明,她依旧犹豫,依旧难舍,她害怕离去,如果见上一面,是否就能打消离开这个念头。 春雨绵绵,千丝万缕垂落,萧默撑了把纸伞,等在天方阁外,看到那身影出现时,她的心里竟起了一丝期盼。 多希望他已经消气,还能温语问她——“怎么等在这里?” 凌浩看见萧默便停下步子,不愿走近,她是唯一一个能左右他情绪的人,会让他为她而焦虑不安,为她心烦意乱,无心再顾其他。 见他不愿过来,萧默心里起了一层凉意,知道奢望终归是奢望,却还是走近,看着他轻言:“我来是……” “事不过三。”凌浩开口即道。 萧默转眼看向一旁,轻扬了扬唇角。 “这里是燕国,我不想再听你提到祁国。” 这淡漠的话语,让她已是霜寒的心如针扎般疼,她怎能忘了她是祁国人,就像他在乎燕国一样。 “在王爷眼里,我是祁国人还是燕国人就这么重要?” “你若想做燕国的王妃,就忘了祁国。” “这无关我为曲将军澄清,我身在燕国就不能为曲将军昭雪了吗?” “你想帮曲峰昭雪,不如回祁国去,到祁君面前帮他喊冤。”凌浩的眸中已尽是怒色,言辞亦如火,说完,移步进了天方阁。 流云随后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他让她回祁国! 萧默转过身,自嘲般的笑了,何须自己思量,何须犹豫,何须不舍,再深的执念也抵不过他一句话,有这一句已经足够了! 萧默撑着伞移步离去,双眸无神,又将伞弃掉,任雨肆意淋下。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归去 “你真的决定了?” 夙兴宫中,戚素月惊讶。 萧默沉默着点了点头。 戚素月故作担忧:“婚礼在即,这一走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就算不走,婚礼也未必能如期。”萧默苦笑,也许他已经后悔了,要是他不好开口,倒不如她自己识趣。 “妹妹想进祁宫?” 萧默沉眼道:“如果嫔主实在有难处,送我至隋安也可。” “你我姐妹一场,妹妹想为曲家报仇,姐姐佩服,姐姐会设法送妹妹入宫,既然妹妹是入宫报仇的,那得有个合适的身份才是,不然若是一般的宫女想报仇,恐比登天还难,妹妹先在水云县小住些时日,等隋安那边安排妥当,我再派人接妹妹去隋安。” 萧默挤出了一丝笑意,轻言:“多谢。” 戚素月又道:“那这几日妹妹不妨先进宫来暂住,三日后子夜启程。” “夜里宫门出入不便,嫔主派人三日后在王府附近等我即可。” “也好。”戚素月笑着应道。 回到王府,萧默无比冷静,淡漠看着府中的一切,心已冰封。 路过天方阁时,萧默远远看见天方阁的门关着,而流云守在门外,可知凌浩在里面。 从前他都是在近水轩台上处理政务,极少关在天方阁里,如今这样,无非是对她避而不见。 心再冷,亦会有泪。 如此不相见,三日很快就过去了,原来上次天方阁外的不欢而散,会是此生最后一面。 日落时,萧默漫步在王府中,春风和煦,她一路走走看看,记下了所见的风景。 “小姐。” 萧默转眼看去,走来的是流云,他正匆匆走来,行礼后又欲匆匆而去。 “王爷,还好吗?” 流云停下,转过身来说道:“小姐放心,王爷一切安好,恕奴才斗胆多嘴一句,小姐以后莫在说那些让王爷动怒的话了,奴才跟随王爷多年,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生气。” 萧默唇角浮出一弯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轻言:“知道了。” “奴才告退。” “等等。”萧默转身,喊住了流云。 “小姐还有何吩咐?” 萧默沉下眸子,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一句:“好好照顾王爷。” “是。” 看着流云离去,已是夕阳西下近黄昏,晚霞如血,染红了天。 夜阑人静,月华台依旧是那样冷清。 案上的烛影轻摇,照亮了铜镜中容颜,萧默取下玉簪,青丝披散,又束作男发。 随后她取来一页信笺,执笔沾墨,书下了一行字。 落笔时,泪也跟着落滴落,一不小心浸了信纸,晕开了字边的墨。 剪断了手腕的红绳,取走了玉玦,将红绳放在信纸上。 已近子时,萧默揾去了泪痕,换上了一身下人的衣服。 起身时,她的目光落到了那支玉簪上,犹豫了一阵,缓缓伸手拿起,玉簪已是冰凉…… 出了月华台,萧默快步往王府偏门走去,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来往的巡卫。 偏门平日只供府内的下人进出,夜里也常有采办的下人出入,萧默拿着出入王府的腰牌,守卫便放了行。 出了王府,萧默埋头前行,快步走了一阵,见前面墙边停着一辆马车。 车夫问道:“可是萧姑娘?” 萧默走近,点了点头。 “姑娘快请上车吧,趁天黑好出城。” 萧默坐上马车,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王府高墙一点一点后移,无声泪垂。 马车疾驰,载着萧默远去…… “姑娘放心,小姐都安顿好了,到了水云县,姑娘可安心住下。” 萧默猜测车夫所言的小姐应该是戚素月,于是问道:“你是祁国人?” “是,奴才常年往来祁燕两国,虽然用的身份是游商,但奴才是戚府的人。” 马车连夜出了函都,进了一处驿站,将马车换作快马,萧默又换了身寻常男子的衣裳,好掩人耳目。 “只有先委屈公子了,一旦王府的人发现公子不见了,想必很快就会封锁各个关口,倒是就走不了了,所以要快。” 萧默点了点头,扬鞭一挥,快马飞驰而去。 此去,已无回头路。 天明,月华台的门紧闭着,萧默这几日郁郁寡欢,常将自己关在房里,下人们都习惯了,所以一时无人察觉异样。 庭院里,凌浩独自下棋。 在流云看来,主子今日肯出天方阁,说明心下的气消了不少,于是趁机说道:“启禀王爷,奴才昨日遇见了小姐,小姐看上去已经知错了。” 凌浩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他不知萧默如今为何会如此不知分寸,不顾一切地要为曲峰说话,就算是敬畏,也未免有些过了,希望她只是一时糊涂。 “去看看。” “是。” 凌浩不愿前去,是怕又见到萧默那哀怨而又坚毅的目光,若她真的已经想通,他再去也不迟。 浅抿一口清茶,敛袖落子,周围鸟鸣啁啾,不再扰人心烦。 过了一阵,流云匆匆回来。 “王爷,小姐不见了。” 凌浩执棋的手停在了半空,微微侧眼:“不见了?” “小姐不在月华台,可府里的下人也没见小姐出来过。” 凌浩起身,移步往月华台而去,推门入内,一切陈设依旧,只是空空如也。 进了内室,不见萧默人影,床榻上放着一叠折好的衣裳,流云说,那是萧默昨日所穿的衣裳。 凌浩环顾屋内,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样,只是铜镜前多了一页信纸,上面放着已剪断的红绳。 凌浩拿起红绳和信纸,一行字入眼: ——“一段红绳,可否结来世的姻缘” 这字迹,他无比熟悉,而那染了“缘”字一角的泪渍早已干却…… 这一日,无论是府中的下人还是巡卫,都在片刻不停地搜寻着,已将王府各个角落找遍,不见萧默踪影。 凌浩坐在月华台中,桌上的茶早已失去了温度,凉得彻底。 “奴才以为小姐不会寻短见,只是离开了,奴才已经传了王爷的命令,封锁了函都城,禁军正在城中搜寻,一定能找到小姐的。” 她什么也没带走,连行李都没有准备,离开王府,她能去何处? 凌浩低眼看向桌上的信纸,还有这纸上所言又是什么意思? 重重疑惑左右着凌浩,心下竟有了些前所未有过的慌乱,难以静心思忖。 从天明到深夜,她音信全无,消失得无踪无迹……(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故里 “她……为何要走?” 默然坐了一日的凌浩忽然开口,问流云。 流云低下头,言:“也许是王爷没答应小姐帮曲峰澄清。” “本王不答应,她一走了之就能帮得了曲峰?” 流云小声说道:“王爷之前不是说让小姐回祁国,去求祁君吗?” “本王不过随口一说,如此荒谬之言,她会信?” “奴才觉得,小姐信的不是能否救曲峰,而是信了……信了王爷在赶她回祁国。” 凌浩心下一震,他怎么会赶她回祁国,一时的气话,她竟当了真。 一来几日,无数的禁军在函都城里里外外遍寻无果,凌浩下令封锁了通往祁国的重重关卡,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日子过去得久了,凌浩心下最后的一丝怒气也被时间磨灭。 夙兴宫中,戚素月兴致极好,亲自在园子里给几株海棠浇着水。 “主子,萧默走了,万一再回来怎么办?” “本嫔不会让她回来,有的是法子让她一心向往祁宫,别忘了,本嫔手上还有一则至关重要的消息。” 小容不解:“主子何必放她去祁国,怎么不直接除去她?” “本嫔与她相识一场,她又助本嫔出了青竹轩,本嫔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害她性命,只要她离开燕国,本嫔会助她一臂之力,给她个身份,让她报她想报的仇。” 小容欠了欠:“奴婢恭喜主子达成心愿。” “这算什么达成心愿,何时能出了这深宫,才算是达成了心愿。” “只要王爷看重主子,定会让主子出宫去景王府的,王爷的一句话,就能让主子摆脱这嫔妃的身份。” “但愿如此,所以本嫔要找机会为王爷排忧解难才是。”戚素月扬唇一笑。 一院的海棠如何够欣赏,御花园的满园春色才能让人心生欢愉。 戚素月一路左顾右盼,甚爱那一簇簇牡丹,不禁多看了几眼。 “主……主子。” 小容忽然战战兢兢地喊道。 戚素月转眼便看见了前面的人,一惊,又连忙行礼:“参见王爷。” 凌浩开口便冷言问道:“萧默去了何处?” 戚素月起身,惑然望着凌浩,轻言道:“萧姑娘不应该和王爷在一起吗?” “她离开王府,不知所踪,这你会不知道?” 戚素月摇了摇头:“嫔妾已经多日不曾见过萧姑娘了。” 凌浩将信将疑的冷扫了一眼戚素月,又言:“萧默离开之前,只与你见过面,你们说了些什么?” 哪怕他神色依旧冷峻,哪怕他这是在质问,没有好声好气,可素月依旧欣然,只因他是特地来找她的,这前所未有。 “前些日子萧姑娘郁郁寡欢,是跟嫔妾说了些话,而嫔妾也不过只是开导了她几句。” “她跟你说过什么?” “她说她想为曲峰昭雪,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后来又说有一主意,担心王爷不肯答应,嫔妾还劝她来着,让她与王爷好生解释,想必王爷会理解她与曲家的亲情的。” “和曲家的亲情?” “萧姑娘难道没告诉王爷?萧家和曲家是姻亲,萧姑娘是曲峰夫人的外甥女,她是想还姑父一个清白。” “为何她从未提起过?”凌浩眉头深锁。 “萧姑娘大概是知道王爷厌恶祁国,所以不敢提罢了,亦或者她是想隐瞒身世,与家里撇清关系,不过看得出萧姑娘和曲家的情谊匪浅。” “她可曾说过她想去什么地方?” 戚素月摇了摇头,又问:“王爷是不是和萧姑娘闹别扭了?也许萧姑娘只是出去散散心,过几日就回来了。” 凌浩沉默不语。 “萧姑娘与嫔妾要好,嫔妾了解萧姑娘,王爷不妨告诉嫔妾发生了什么,嫔妾或许能帮上忙。” 凌浩看了一眼戚素月,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姑且信戚氏一次,于是唤来流云将经过告诉了戚素月。 戚氏一听完便皱眉道:“王爷怎么能让萧姑娘回祁国呢?就算是气话也不该啊,换做是嫔妾也会多心,何况萧姑娘心气高,更是听不得。” 见凌浩不说话,戚素月接着又言:“萧姑娘和嫔妾一样,身在燕国,好比是寄人篱下,她好不容易有了王爷这个依靠,把燕国当做归宿,王爷一气之下就让她回祁国,如此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怎能不多心。” “是她心里想着祁国。” “祁国是萧姑娘的故土,如何能不惦记,好比王爷心中装着燕国一样,王爷为何不设身处地地替萧姑娘想想。”戚素月垂眸黯然道,“嫔妾也惦记祁国,故里怎能相忘,可这并不影响萧姑娘将余生托付在燕国,就好比妾身已将燕国视作了家,故里难忘,家却难离啊。” 凌浩良久未语,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径直问道:“你有何办法?” “就看王爷现在作何想,若有悔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凌浩看了一眼戚素月,没有多言,转身离去。 即使这离去的背影还是那样淡漠,戚素月心下却是欢喜,笑容难以掩饰,他第一次肯听她说这么久。 再是快马加鞭,等传令的人到了关口时,萧默早已出关,马不停蹄地赶路,翻过了璧山。 萧默勒住了缰绳,回头看了一眼燕国国境,这或许会是永别。 “前面就到了,公子,咱们还是快赶路吧。” 萧默点了下头,扬鞭策马,朝远处的城墙飞驰而去,一路不再回头。 水云县,一别近两年,入了城,这城中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战乱过去,城中的秩序早已恢复如常。 萧默牵着马走在街上,转眼就见萧家钱庄生意仍是兴隆,想必那一家还过得很安稳。 脚下的这条长街,还有些记忆,这是凌天旭救了她的地方,绕了一圈,一切重归原点。 小厮带着她走到一处宅子外,说到:“这宅子戚府已经买下了,公子可在此安心住着。” 萧默点了点头,随那人入内,这宅院不大,但在水云县也算得上是一处好宅子了,还添了丫鬟婆子和几个护院。 戚素月的心思,萧默一路上算是想通了,回忆之前,每一步都是戚素月的计划,从挑起她与凌浩的矛盾,再到最后让她萌生离开燕国的念头,都在依计行事,而她如今愿意顺着戚素月给的梯子下,只因这怨不得谁,要怨就愿一个“情”字太脆弱,经不起风雨。 萧默取出了衣袖中的玉簪,指尖摩挲着,这是她唯一带走了的东西。 无论谁的过错,终究是成了错过。(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选择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天方阁里,凌浩看着他曾经写下的这行字,眸中尽是道不出的愁绪,如今不正是花落空折枝吗? 流云推门进来:“王爷。” “可有消息?” 流云摇了摇头,又言:“奴才已经照王爷的吩咐交代下去了,将婚礼推迟。” “你亲自去趟祁国。” “王爷的意思是,小姐回祁国了?” 凌浩起身,负手立于窗前,他就差将整个燕国翻过来再找一遍了,所有的线索直指那辆深夜出城的马车,而马车是往缙山去的。 见主子不说话,流云又问道:“如果……如果奴才找到小姐,小姐不肯回来又该如何?” “带隐风同去。” “是。”主子的言下之意,流云再清楚不过,这是指萧默要是不肯回来,绑也得把她绑回来,毕竟主子下的命令是推迟婚礼,而非作罢,主子还是在等着萧默回来。 这一住,转眼就是残春时节,萧默至今还不曾离开过宅子一步,也无人上门打扰,她仿佛已隐匿于尘世之中。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夜来独坐窗前听雨声。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萧默凝眸轻叨。 天明,连日来的雨终于停了,窗外的树叶轻尘不染,绿得让人眼前明净。 “姑娘这么早就起了。” 进来的是照顾萧默的婆子,叫沈姑,跟着的丫鬟叫丁香,萧默对她们只是平和相待,心下明白她们都是忠于戚府的人,不然戚素月也不会让她们两个来看着她。 “我想出去走走。”萧默说道。 沈姑为难:“外面人多,要是一不留神,有人认出姑娘来就麻烦了。” “我走了都快两年了,谁还能认得出。”萧默说着,掩上面纱,起身往门外走去。 沈姑虽然为难,但也怕逼急了萧默,只能妥协,笑着追出去:“姑娘闷了一个多月了,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沈姑雇了顶轿子,抬着萧默上街,与丁香跟在轿子旁,寸步不离。 萧默看着窗外,心下却是平静,她要的本就不是自由,不在乎有没有人跟着,就算没人跟着,她也不会逃,她敢离开燕国就是在赌,赌戚素月说到做到,能送她进宫。 “停轿。”萧默喊道。 护院落下轿子,萧默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沈姑劝道:“姑娘还在坐在轿子里,让他们抬着姑娘转悠吧。” “街上人多,轿子不便,我还想置办些东西,你们跟着我就是。” 萧默随意挑了些东西,进了间茶肆歇脚,她出来只是想探听些消息,待在宅子里,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告诉她,走得再干净,也会放心不下。 “姑娘歇歇咱们就回去吧。” 萧默淡淡道:“茶还没喝完,急什么。” “诶,你们听说了吗,燕国一个月前递了封国书给陛下,说曲将军是被冤枉的,陛下接着就下了诏书,为曲家平反,还了曲将军清白。”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祁国上下谁不知道,就算洗清了冤屈,这世上也再没曲将军了为咱们祁国征战了,去年那场仗,要是曲将军在,祁国怎么会输给燕国,唉……” “燕国也够贼的,明明是他们诬陷了曲将军,现在又说那信是假的,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招。” 萧默愣愣地听着旁人的言论,他真的递了国书,还是在一个月前,在她离开后不久…… “小二,来添茶水。”旁边一桌喊道。 “这就来。” 小二的声音甚为熟悉,萧默回头,顿时一惊,那穿着一身粗衣正抹着桌子的小二,竟是紫英。 紫英提了壶茶给旁边那桌掺茶水,又招呼道:“客官慢用。” 紫英本就喜好男装,加上她已习惯粗声粗气说话,若非认识的人,倒真看不出这小二是个女子。 “英姐。” 萧默转眼看去,又是一惊,从店外急匆匆进来的人是红菱。 “说了多少次,在这儿别叫我英姐。”紫英把红菱拉到一边。 “奶奶快不行了,要不我还是去……” “不行,你好不容易安生了这么久,不能再干从前的缺德事了。” “青姐求了她娘好半天,她娘也不肯帮忙,再不请大夫,奶奶就熬不过明天了。” “我之前已经求掌柜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就算再找,掌柜的也不会答应。” 萧默交代了沈姑几句,起身离开了茶肆。 沈姑走过去,在红菱身边的桌上放下了一锭银子,说道:“这是我家姑娘给的,救人一命,积德行善。”说完也匆匆离开了。 紫英转眼看向那走出茶肆的蒙面女子,背影有些熟悉,出手这么阔绰,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但这水云县的大户人家都那么几个,下人看着也面生,那女子会是谁? “拿了人家的钱救急也是要还的,回头我去请大夫,红菱,你先去跟着,看看那位姑娘的家在哪儿。” “好。” 就在红菱追出去的时候,又有两个不像是水云县本地人的男子进了茶肆,拿着画像朝掌柜的走去。 “掌柜的,有没有见过画像上这个女子。”流云问道。 “这……这不是萧家小姐吗?她都不见了快两年了。” 紫英听见有人提起萧默,颇为好奇,提着茶壶走了过去,站在二人身后听着。 “那萧小姐最近有没有回来过?” 掌柜的摇了摇头:“没听说回来啊,水云县就这么大,要是萧家小姐回来了,一早就传遍了。” 紫英出神,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子的背影,像极了萧默。 “走吧。”流云无奈,对隐风说道。 换做常服的隐风一转身就撞上了紫英,碰到了她手里滚烫的茶壶,顿时恼然:“你没长眼睛吗?” 被这么一骂,紫英回过神,也来了气:“是你没长眼睛自己撞上来的,赖得着我吗?” “你……” 流云忙劝道:“算了,找人要紧,主上交代的事不可耽搁,去萧家看看。” “哼。”隐风怒扫了一眼紫英,随流云离去。 回到宅子,萧默六神无主地往屋里走去。 凌浩真的为她而递了国书,她却一无所知,萧默心下的怨怼消了不少,更起了一丝悔意,他似是在燕国和她之间选择了她,而她这样一走了之,究竟是对还是错。 (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恩典 “你们是什么人,快走快走。” “我们……我们是来感谢姑娘上次慷慨解囊的。” “姑娘不见外人,快走快走。” 萧默拿着玉簪坐在屋里出神,听闻外面阵阵喧闹,唤来沈姑询问:“发生了何事?” “就是姑娘上次施舍的那两个女子,她们在外面吵着要面谢姑娘。” “让她们进来吧。”萧默淡淡道。 “这……” “我又不出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姑这才过去让护院放了人进来,引着紫英和红菱进了屋子。 紫英还是一身豪气,拱手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萧默坐在桌旁,轻纱掩面,转眼看向二人:“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何须言谢,快请坐。” “这位姐姐是刚来水云县吗,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儿,你的家人呢?” “红菱。”紫英轻责道。 “没关系。”萧默笑了笑,又吩咐沈姑去给二人上茶。 萧默随后又支走了丁香,等红菱和紫英走到桌边坐下,摘下了面纱。 紫英大惊:“萧姑娘,真的是你。” “萧姐姐。”红菱惊喜过望。 萧默掩上面纱,竖指于嘴前,示意她们小声。 “一会儿她们来了,记得装作不认识。” 紫英早就猜到那女子是萧默,萧默回了水云县却不回萧家,而是找了这么一处宅子栖身,又听街坊四邻说她从未出过门,可知她也许有难言之隐。 “萧姐姐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 “萧姑娘回到祁国,是不是出师了?” 萧默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 “听英姐说她在燕军军营里见过萧姐姐,还说萧姐姐的师傅是个燕国的王爷,既然这样,姐姐回来做什么呀,是我的话铁定留在燕国了,至少吃穿不愁。” 萧默瞥见了进来的沈姑,忙提高了嗓音说道:“二位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紫英会意,附和着:“若不是姑娘相助,我们都没钱安葬红菱的奶奶。” 红菱见状,跑到窗前看了看:“我可以到处转转吗?” 萧默点头应允,红菱便缠着沈姑带她去转悠,借机引开了沈姑。 “萧姑娘如今是不是遇上了难处?” “称不上是难处,是我心甘情愿的。” “今日你走后,有两个人拿着你的画像来店里,找掌柜的打听你,那时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所以没告诉他们。” 萧默沉下了眸子,他派人来找她了,如今她知道得越多,她越是不知自己该如何。 见萧默有难言之隐,紫英说道:“萧姑娘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之前能帮萧姑娘逃出萧府,如今这里更不是问题。” 萧默笑了笑:“如今我是吃穿不愁,倒是你们,你不是在镖局吗,怎么去了茶肆当小二。” “我从燕国回来才知道,这仗一打起来,镖局没生意就散了,师傅带着师兄们去了别的地方,我无处可去,只能留下,除了押镖什么都不会,更干不了女子的活儿,幸好茶铺的掌柜不嫌弃我是个女子,肯收留我赚些工钱。” “那红菱的奶奶……” “红菱是她奶奶收养带大的,她奶奶病了,拿了钱请大夫,但大夫也无力回天,前些日子去世了,要不是萧姑娘相助,我们连给她奶奶买棺材的银子都没有。” 紫英又问道:“那两个找你的是什么人,需要我告诉他们你在这儿吗?” 萧默陷入了犹豫中,迟迟没有答复,他肯为她做这么大的让步,她是否应该回头…… “姑娘,这是小姐给姑娘的信。”丁香走了进来,递给了萧默一封信。 萧默接过信,又吩咐丁香去看看沈姑她们,遣走了丁香,方才拆开信。 萧默看了一眼,顿时愕然。 “萧姑娘?” 萧默回过神,怔怔地放下手里的信。 “看那两人也不像坏人,若能再见,我就告诉他们你在这儿?” 萧默即道:“不用了,别告诉他们。” 紫英一头雾水,方才见她的样子,明明是想答应的,怎么这就变了主意。 见此信,祁宫,她已非回不可。 未出十日,一天清晨,沈姑进来欢喜道:“姑娘,时候到了,快回家吧。” 萧默不解:“回家?” “萧府啊。”沈姑笑说。 轿子远远的停下了,沈姑扶萧默下了轿,萧默抬眼便瞧见了萧府门前围了不少士兵,又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个时候让她回萧家,到底是为何? 府外围观的人不少,沈姑引着萧默挤进了人群。 “他们是来干嘛的?” “听说是来接萧家小姐的。” “萧家小姐不是早不见了吗……” 萧默听着周围的议论,越发不解,随沈姑走到了萧府门前。 家丁拦下了她们:“什么人。” “是我。”萧默摘下面纱。 家丁大惊:“小……小姐。” 另一个家丁欢喜不已,边跑进府边喊着:“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萧默刚进府,厅堂里就出来了不少人,其中一个自然认得,二奶奶王氏,其他的应该是她的几个哥哥嫂嫂。 “默儿,真的是你?”王氏欣然,过来盯着萧默打量了好一阵子。 萧默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不言一字。 “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你再不回来,咱们萧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快快,快进屋。”王氏笑扶着萧默往厅堂走去。 府里也站了不少士兵,看这身盔甲,像是禁军,萧默不明真相,随着她们进了厅堂。 厅堂上还坐着一个穿着朝服的官员,旁边站了几个像是宫中女官的妇人。 王氏引见:“大人,这就是小女。” “回来了就好,收拾收拾,明日启程。” “去哪儿?”萧默惑然。 “自然是隋安。”官员说道。 王氏扶萧默坐下:“默儿,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竟然能嫁入皇家。” 萧默娥眉紧蹙:“嫁入……皇家?” “陛下仁德,得知曲将军是被诬陷的之后,不光为曲将军平反,还为曲家姻亲萧家之女指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萧默心下冷笑,泰宏帝这是无非是想用所谓的恩典来堵天下悠悠众口,联姻赐婚就能够弥补她曲家所蒙受的苦难了吗? 这所为的姻亲,本是她胡乱编造的一说,只有凌天旭和戚素月知道。 萧默此时才算全知晓了戚素月所谓的安排,一封国书,为父亲昭雪的同时,也在昭示着泰宏帝错杀忠良,这必会引起祁国民怨,而朝中的戚父伺机进言,让泰宏帝赐婚曲家,以示弥补,好平息民怨。 曲家一门早已全灭,想必戚父又提出了曲家还有姻亲萧家,这就将她给托了出来。 为君者,最头疼的就是民怨,泰宏帝无计可施,只能尝试。 萧默不得不佩服戚素月的心思缜密,戚素月会如此慷慨地给她一个皇族的身份,无非是想让她另嫁他人,好彻底断了她和凌浩缘分。 无论如何,祁宫,她已不得不归。(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前尘应别 萧默刚回到房里歇息,王氏就跟着进了屋。 “默儿,这一年多你都去哪儿了,连你爹年前病逝都没能见上你一眼。” 难怪萧家的人都没有怀疑过,那个名义上的爹是只身来到水云县安身立业的,没人知道萧家祖上的底细,如今爹没了,也就更没人知道萧家和曲家到底有无关系,毕竟母亲萧家的故里的确是浔州府,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见萧默不说话,王氏又内疚道:“默儿,之前都是二娘一时糊涂,千万别怨二娘。” 萧默垂眸,和前世的仇比起来,这一生遭遇的这些根本不算仇,没什么怨恨不怨恨的。 “二娘言重了。”萧默淡淡道。 “不怪二娘就好,去年有人来府上打探过你,还要走了你的画像,说要帮着寻找,他们是谁?” 萧默走到桌旁坐下,言:“别问了,我今日回来,明日就走,知道这么多何用?” “好好,不问不问,你走那年才十六岁,如今都成十八的大姑娘了,漂亮得二娘都快不认识了。” 萧默看向王氏:“二娘到底想说什么?” “唉,你走后不久你爹就醒了,对你牵肠挂肚,尤其是知道你被一个外乡男子带走,是又念又气,女儿家要以名节为重,那个带走你的男子是谁?你们……” “如今我已经回来了,二娘何必再问。” “默儿你可知你此去是要嫁入皇家的,这清白之身关乎性命,你在外的这些日子,可有私嫁了人?” 她是来试探的,萧默勾了勾唇角,瞥视着王氏:“二娘若是有空,不妨帮我请两个人到府里来。” 见萧默如此淡然,可见没有此事,王氏便放了心,照萧默的吩咐,请来了红菱和紫英。 之前见红菱和紫英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而萧默身边倒还缺两个自己人,如果她们愿意同去,也算是两全其美之策。 “萧姐姐要进宫?”红菱惊讶。 紫英跟着问道:“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萧姑娘真的愿意去隋安?” 萧默淡然一笑:“这是圣旨,去不去已由不得我,让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帮我逃出去的,而是问你们想不想随我一起去?” “去隋安?”紫英惊道。 萧默笑说:“名义上虽是丫鬟,不过我不需要人伺候,你们跟着我即可,不说荣华富贵,但予衣食无忧。” 红菱想也不想即道:“我跟姐姐去,隋安一定很好玩,我还没出过水云县呢,就是当丫鬟也没事,好过在这儿挨饿受冻的。” 见紫英有些犹豫,萧默又说道:“若青蔓愿意,可以带上她一起。” “英姐,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无牵无挂的人,去隋安好过在水云县受苦,我们跟着萧姐姐,会有好日子的。” “那……好吧。”紫英应道,萧默帮了她多次,还曾救她出燕军军营,江湖中人,当有恩报恩,追随于她未尝不可。 紫英去群芳阁问了青蔓,青蔓割舍不下养母,不愿离开,姐妹三人惜别之后,紫英便和红菱来了萧府暂住一晚。 房里,红菱托着腮帮子,看着萧默问道:“以后是叫萧姐姐还是叫小姐呀?” “当然是叫小姐。”紫英说道。 “小姐在燕国待着这么久,我还没去过燕国呢,有没有好玩的?” 萧默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紫英淡淡道:“燕国和祁国没什么两样。” “但是我听说,燕国人的日子过得比咱们好多了。” “燕国轻徭薄赋,百姓自然富足。”萧默轻言道。 “唉,还是燕国的陛下好……” 紫英连忙打住了红菱:“快别说了你,以后到了皇宫,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一个脑袋还不够掉的。” “我只是觉得咱们和燕国离得这么近,为什么咱们的日子就这么苦呢。” “去年那一仗,燕国从咱们祁国捞了多少银子,他们日子还能不好?苦的是咱们祁国人。” “小姐,你离开燕国,你的师傅没有挽留你吗?” 萧默依旧不言不语,神色越发凝重,他递了国书,已是竭力挽留,想他何曾妥协过,如今却肯为她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而她却不得不相负。 见萧默眉间积了不少愁绪,心中像藏着很深的心事,紫英赶紧拉走了红菱,让萧默独自静一会儿。 二人刚走了不久,王氏又至,萧默已是一脸阴云。 “默儿,你的东西二娘都命人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银子。”萧默想也不想即道,以她如今的身世,进了宫会是怎样的处境,不用想也知道,若无银子打点,寸步难行。 “要……要多少?” “多多益善。” “这……” 萧默瞥了一眼王氏,淡淡道:“如今大哥接手了家业,二娘害怕赚不回更多的银子吗?我虽进了宫,但和萧家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过得好,你们才能安稳。” “那二娘稍后命人准备,还有一事,你就要进宫了,默这个名字不妥,万一让别人猜到你从前有哑病就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 天微明,府里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忙前忙后。 铜镜前,萧默对镜梳妆,施粉黛,扫娥眉,青丝绾髻,配以华饰,浅抿红纸,妆成。 萧默换上了王氏为她准备的妃色锦裙,更映华妆更添美色,衣裳的颜色看着喜庆,可再红也红不过曾经的那一袭嫁衣…… 红菱和紫英扶着萧默出了房门,无人见那广袖遮着的素手紧握着一支玉簪。 萧默在前来迎接的官员和几个女官面前,不得不装出一副孝女的样子,走入厅堂,她那个爹到死也没将王氏扶为正室,这倒免了她如今的跪拜之礼,萧默只是走到堂中,对王氏和诸位兄长轻轻一欠。 萧默礼节得体,几个女官瞧着甚为满意,轻点了点头。 “默儿,宫里不比家里,凡是要守规矩。”王氏叮嘱。 “夫人放心,等小姐到了隋安,我等会教小姐学习宫中的规矩和礼节。”一个女官说道。 “那就好,快走吧。”王氏起身相送。 萧默轻颔首,女官上前,引着萧默往外走去。 出了府门,女官忽然停下,问她道:“敢问小姐芳名?吾等之后也好回禀贵妃娘娘。” 她手里的玉簪已握得温热,缓缓启唇:“萧君绾。” 曾得君绾青丝,愿一世相许,纵使此生无缘,亦当不复嫁。(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重返故地 十八岁那年,曲尽欢死在了隋安城的皇宫里,如今入这隋安城的是萧君绾,年十八。 重返故地,命不由天! “隋安真热闹,不愧是天子脚下。”红菱看着窗外笑说道。 紫英也笑叹:“赶了这一个月的路,总算是到了。” 窗外的一切都还那么熟悉,只是物是人非,就连她都变成了萧君绾。 “快看,听说这就是萧家的堂小姐,陛下真把她接来了,说是要赐婚给皇子。” “怎么不是曲家的人。” “曲家早没人了,萧家流放的流放,就剩这么一个表小姐,听说住得远,才保住了命,唉……” 窗外传来的议论声,萧君绾拿出那封信,上面的一字字都似针扎在心上。 曲尽愉失踪了! 想必戚素月早就知道了,故意瞒着她,无非是想在她动摇了决心的时候,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好让她义无反顾地回祁宫,不再回头。 她唯一的妹妹不见了,她怎能回燕国,若是苏胜雪干的,尽愉恐怕凶多吉少,萧君绾只能暗自祈祷,祈祷天佑,一切经过要等她入宫才能知晓。 不过,她既然回来了,就绝不会放过苏家! 马车停在了驿馆前,萧君绾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 女官走来说道:“姑娘先暂住在此,等学会了规矩,择日再进宫面见陛下和贵妃娘娘。” 这两个女官只是淑贵妃宫里的勤侍,乃是宫中最末等的女官,只比宫女要高出一等,没有多大来头。 一路上萧君绾也领教到了这两位勤侍的敷衍,做奴婢的敷衍,当然是听了主子的吩咐,可见泰宏帝接她来隋安,果然只是觉得做给祁国百姓看的,指婚,更是不情愿的。 红菱掏出了些许银子打赏给二人,也只有在拿到银子的时候,这两个女官才会露出并非出自真心的笑意。 “姑娘先歇着,我等还要回宫禀报贵妃娘娘。” “二位大人慢走。”萧君绾欠身。 在宫里,只有尚侍以上的女官,才配被尊称一声大人,萧君绾如此称呼二人,二人心下自然高兴,欣然离去。 “我们要在这儿住多久?” 紫英回头望了一眼,抄着手道:“看样子,没十天半个月是出不去的。” “依我看,不止。”萧君绾淡然一笑,她知道淑贵妃将她安顿在此的用意,一来探她的底细,二则是给个下马威。 就算淑贵妃和泰宏帝再敷衍,朝中的戚父也会尽力促成萧君绾与皇子的婚事,而她要思量的,是如何将这婚事化了,还能让自己留在宫中。 燕宫摄政殿,百官跪礼之际,凌浩却在沉思。 她这一走就是数月,音信全无,上个月流云从祁国回来,也没有打探到半点关于她的消息。 她到底去了何处?有没有遇上危险?那辆马车又是何人所派…… 他手里拿着她留下的那一段红绳,心下自语:“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启禀王爷,卫国受祁国挑唆,贸然掘断了从卫国由北及南流入我燕国的小河,北疆百姓世代依赖此河,如今河流下游枯竭,百姓无水可用。” 凌浩回过神,淡淡开口:“派人……” “参见王爷。”流云匆匆进来。 敢在景王议政时进来禀报,还敢打断景王的话,众臣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流云之所以敢贸然进来,是因为主子说过,这一件事,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立即禀报,不可耽搁。 凌浩起身,神色不减霜意,心下却添了几分忐忑,流云如此,必定是有她的消息了。 凌浩走到殿旁的角落,背对着群臣。 流云快步走来,站在凌浩身边却迟迟不敢开口。 “找到了?” 流云点了点头。 “人在何处?” 流云小声禀报道:“在祁国,派去打探的人说,其实……其实就在奴才和隐风离开祁国后没两日,小姐就回萧家了。” “她,肯回来吗?” 流云低下头,不敢言。 “准备准备,本王亲自去。” “回王爷,小姐她……她回萧府的第二日就被祁君接进宫了。” 凌浩眉头深锁:“接进宫?” “据说祁君为了平息民怨,要赐婚曲家后人和皇子,以示对曲家的恩典,而曲家已经灭门,只剩下姻亲萧家还有小姐这一个女儿,所以祁君派人接小姐入宫,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隋安了。” 凌浩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又慢步走回殿上落座,沉思片刻后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怒砸于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昭示着凌浩前所未有过的雷霆之怒,殿内的群臣着实吓得不轻。 “王爷息怒。”群臣纷纷跪下叩首。 流云也跟着跪下:“王爷息怒,小姐也许是不得已……” 天底下真有这么碰巧的事?她若非刻意,怎会恰好出现,她若不肯,谁又能接得走她! 她如此一走了之,马不停蹄地赶回祁国,是为了要嫁给祁国的皇子! 殿中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景王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若见怒色,必是怒极,因而无人敢吭声。 只有那还跪在正中的大臣战战兢兢追问:“臣斗胆,敢问王爷该派谁去卫国。” “不必了。” 大臣一愣,就这么算了?景王何时让燕国吃过哑巴亏,于是又鼓起勇气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打!” 此言一出,诸国哗然,就连之前还拒不低头的卫国都吓破了胆,不光凿通了河道,还连忙派使臣来说和,可使臣连燕国北疆的城墙都还没靠近,就见识到了燕国的数万铁骑,而这数万北疆驻军只是打个头阵而已。 如今并非天下大乱之时,燕国素来都不屑于攻打卫国这等小国,更不会打没经过谋划的仗,现在竟一时起意征讨卫国,而且就因为截断了条河这么点小事,让诸国不得其解。 只有知道内情的燕国大臣,才会感叹是卫国时运不济,惹事也不挑个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招惹了景王,结果活生生地被景王拿来泄愤,怪得了谁。 卫国被祁国怂恿做了这等糊涂事,后悔不已,燕国打仗从来都不是说着玩的,如今大军压境,卫国只能慌忙向祁国求助。 而祁国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挑唆归挑唆,自己不能惹,这是原则,毕竟去年才吃了燕国的亏,如今的燕国哪儿是说惹就能惹得起的,只能让卫国自认倒霉。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玩笑 祁国皇城,丹阳宫中, 淑贵妃斜倚在妃榻上,凤眸轻眯,朱唇启:“来了数十日了,她可有怨言?” “回娘娘,依奴婢看那萧君绾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在驿馆的这些天无人问津,她倒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没有丝毫抱怨。” “她在驿馆,隋安的百姓看在眼里,赐婚的事不得不继续为之,磨够了性子,明儿你们就去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一旁的许尚侍问道:“娘娘真打算由着陛下给萧君绾指婚?” 淑贵妃无奈轻叹:“陛下金口玉言,还能如何?” “萧家虽是商贾,可奴婢这一路瞧着那萧家姑娘的谈吐举止都不输大家闺秀。” “都在帮着萧家之女说话了,还记得这是丹阳宫吗?” 一声冷讽传来,苏胜雪缓步走入丹阳宫中,欠身施礼:“母妃安好。” “参见太子妃娘娘。” 苏胜雪蔑了一眼两个勤侍:“你们不过就陪着她从浔州走到隋安,一个多月而已,这就帮她说上好话了?” 两个勤侍跪下请罪:“奴婢不敢。” 淑贵妃轻揉着额角,缓缓开口:“罢了,想必是那萧君绾确有过人之处。” “母妃,再是有过人之处,她也是萧家的女儿,和曲尽欢还是表姐妹……” 淑贵妃坐直了身,淡淡道:“和一个死人较真,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不要总说赫儿不在乎你,你也该挑挑自己身上的毛病。” “自打儿臣知道太子对曲尽欢还念念不忘,儿臣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派人掘了曲家的坟,母妃不说什么,又派人劫走了曲尽愉,母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凡是要有个度,你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就这点气量,哪有一点皇后的样子。” 苏胜雪低下头:“是,儿臣知道了。” “这就对了,不要一提起曲尽欢就恨得牙痒痒,你也该想想,为何她从前能把赫儿迷得神魂颠倒,而你不行,有些地方你还得向她学。” 苏胜雪仍是一脸不甘心,又不得不欠了欠:“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已入夏日,驿馆房间狭小,闷得让人有些难受。 红菱两手扇着风,抱怨道:“咱们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也没人搭理过咱们。” “昨天我还想出去走走看看,谁知守门的死活不让。”紫英无奈道。 萧君绾在窗前伏案写字,淡然道:“再耐心等几日,该来了。” 写字能让人静心宁神,还能退却夏日的浮躁。 淑贵妃把她晾在这里这些天,无非是想磨她的性子,毕竟淑贵妃最擅长的就是给人以下马威。 萧君绾知道她在这里并非无人过问,那些从窗前路过的小厮丫鬟,都在默默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想必每日都有人往上呈报,而她只需静心写字,装装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磨到现在,想必淑贵妃也该放心派人来行下一步了。 这么多眼线围着萧君绾,萧君绾却欣然接受,只因眼线不光不足惧,还能反用来蒙他们主子的耳目,以便自己行事。 萧君绾执笔的手顿住了,一滴墨晕染开来,如今她能懂这些,只因名师出高徒。 青丝及腰,斜髻上只插着一支玉簪,伏在窗前,一身水绿色素纱裙,略施粉黛,更添清尘脱俗。 两个女官进门就不禁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那窗里的人。 “她若有些家世,可算前途无量啊。” “你猜猜,陛下会把她指给谁?” “如今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已经娶了夫人,就剩二皇子和四皇子了。” “二皇子从前以著书为由,推了不少婚事,都说是二皇子看不上,二皇子府中还有侧妃,想必更看不上这从民间来的丫头。” “可四皇子那个样子……” “傻是傻了点,可好歹也是皇子。” 两个女官议论之际,萧君绾已走到二人面前,带着盈盈笑意,轻轻一欠:“二位大人安好。” “姑娘无需客气。”贺勤侍笑说。 张勤侍接着又道:“打从今儿起,姑娘就要跟着我们学习宫里的规矩了,宫里礼节繁多,姑娘莫嫌累。” 萧君绾颔首言:“君绾明白,能得二位大人费心教导,君绾感激不尽。” 萧君绾微微侧目,红菱随后又赏了二人一人一锭银子。 驿馆里眼线虽然多,但只有这二人至关重要。 宫里的规矩礼节,萧君绾从小学到大,比她二人还熟悉,本不用二人再教授,不过为表谦逊,萧君绾在二人示范之后,还装作效仿的样子做上一遍。 各种礼节,萧君绾十分娴熟,做得毫无偏差,这倒出乎了两个女官的意料。 “姑娘聪慧,还从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得如姑娘一样炉火纯青。” 萧君绾莞尔道:“这得归功于二位大人教导有方。” 学习宫规礼仪仅用了三日,若说是学习,还不如说是萧君绾将所有礼节在二人面前展示了一遍。 两个女官不费吹灰之力就教会了她,还领了不少赏钱,对萧君绾可谓刮目相看,甚为喜欢。 萧君绾笑脸相待,只有让这二人高兴了,以后才能帮她把话传到淑贵妃耳朵里。 “人在哪儿呢?” 声音传来,萧君绾看向门外,那走进来的妙龄女子岂会不识。 “奴婢参见公主。”女官行礼。 六公主覃佳柔,年十五,覃赫的亲妹妹,深受泰宏帝喜爱,宠得她颇有几分任性刁蛮。 覃佳柔曾费尽心思缠着她:“尽欢姐姐,教我射箭好不好。” 她淡淡拒绝:“不好,贵妃娘娘交代了,不能教你学这些,公主应该学的是琴棋书画。” “哼,你不肯教,那我只有拿我的宝弓乱打一通了,回头打伤了谁,别怪我。” 她忍俊不禁:“你的那把弹弓,也能称得上是宝弓?” 萧君绾回过神,跟着欠了欠,又微微抬眼一瞥,覃佳柔那把银制的弹弓竟还别在腰间。 覃佳柔走近,上下打量着萧君绾:“父皇接来隋安的民女就是你啊,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瞧瞧。” 萧君绾抬头看向覃佳柔。 覃佳柔摇了摇头,咂咂嘴:“啧啧啧,还是没苏胜雪漂亮。” “太子妃娘娘是祁国第一美人,自然无人能和娘娘相比。”贺勤侍奉承道。 “所以啊,看见她那得意的样子本公主就心烦,到现在了,都没人能压得住她。” 萧君绾低下头,沉默不语。 “唉,没意思,走了。” “恭送公主。” 萧君绾轻轻屈膝后起身,刚抬头就看见覃佳柔转身抽出了腰间的弹弓,接着一颗石子朝她弹射而来。 萧君绾惶然,却见那石子静止在了眼前,已被一旁的紫英用两根手指夹住。 “好厉害的功夫。”覃佳柔惊叹。 紫英扔了石子,拱手道:“公主,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祁宫(上) 覃佳柔背着手走近,绕着萧君绾走着,又将她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好奇道:“丫鬟都这么厉害,你是不是更深藏不露?” “回公主,我什么都不会。” 覃佳柔对紫英饶有兴趣:“唉,可惜了,那以后不如让你这丫鬟跟着本公主,也好教本公主练练武功。” 萧君绾的目光落到了覃佳柔腰间的弹弓上,浅浅一笑道:“这宝弓如此精致,公主的功夫也了得,何不继续勤加练习,定能越发精进,练武功岂不是要从头开始,没个十年八年的,难有起色。” “还是你有眼光,知道本公主这把弓是把宝弓,这话听得本公主心里高兴,算你识相,你这丫鬟本公主不要了。” “六公主来是?”贺勤侍问道。 “本公主好奇父皇千里迢迢接来的是什么人,当然要亲自来看看,顺便也替母妃看看。”覃佳柔盯着萧君绾看了许久,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是比苏胜雪看着顺眼。” 贺勤侍皱眉:“公主……” 覃佳柔能当众这么戏谑苏胜雪,可见她们姑嫂之间并不融洽,不过能与覃佳柔相处融洽的又有几人。 “听说你是要嫁给我某个哥哥的,不知你看上了谁?” 萧君绾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回公主,萧姑娘还不曾见过几位殿下。” “你在这儿这么久了,还没出过驿馆吗?” “回公主,没有。”萧君绾轻言道。 “那我带你出去转转?” 两个女官忙劝道:“公主,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覃佳柔瞥了一眼两个女官,过来拉着萧君绾就往外走去。 萧君绾心下轻叹,覃佳柔的性子,从前宫里没谁能奈何得了她,就连宫门都关不住她,三天两头溜出宫不足为奇,看来如今也没改变多少,还是本性难移。 萧君绾含笑说道:“公主,如今与公主出去着实不妥,君绾尚未见过贵妃娘娘,初至隋安不便抛头露面,等君绾面见陛下和贵妃娘娘之后,再与公主出游可好?” “真的?” 萧君绾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回宫,让母妃明日就宣你进宫,你准备准备。” “这……”萧君绾故作为难,转眼看了看两个女官。 “别管她们,就这么说定了,走了。”覃佳柔说完就往驿馆外跑去。 萧君绾扬了扬唇角,她相信覃佳柔折腾的本事,缠起人来,别说淑贵妃,就是泰宏帝也招架不住,如今多了个覃佳柔相助,事半功倍。 覃佳柔走后,两个女官也赶紧追了出去,想必是想拦下她,可谁有能拦得住这祁宫里的混世女魔头。 红菱吐了吐舌头,不屑道:“这公主,真够刁蛮的。” 紫英白了红菱一眼,抄着手取笑道:“你若是公主,恐怕比她还刁蛮。” 萧君绾忍俊不禁。 但凡覃佳柔脚步所及之处,门是拦不住她的,淑贵妃的丹阳宫,紧闭的殿门瞬间被人打开,一个人影冲了进去,扑到了淑贵妃跟前。 “母妃明日就召见那萧氏吧。” 淑贵妃一惊:“柔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去过驿馆了,那萧氏不是个坏人,我看着顺眼,母妃快些召见她,我好让她陪着我四处逛逛。” 侍候在一旁的许尚侍忙说道:“公主,仅凭公主一眼,岂能断定萧氏的底细,娘娘让让她住在驿馆,是在慢慢试探,不急。” “我不管,反正母妃明日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还有父皇。” “你这孩子,被谁下迷药了?”淑贵妃很是诧异,毕竟很难从这个女儿嘴里听到她说她看谁顺眼,可见那萧君绾有些能耐,只见了一次就能将覃佳柔给收服了。 “母妃,你要是不答应,这次我可就不在隋安玩儿了,祁国那么大,我要去个母妃找不到的地方。” “柔儿,你今年都十五了,过些时候就该嫁人了,怎么还一心顾着玩乐。” “嫁什么人,我才不要嫁人,除非……遇上一个能让我一眼就看上的翩翩公子。”覃佳柔笑了笑。 淑贵妃笑说:“隋安士族中多得是翩翩公子,明日母妃让许尚侍去给你搜罗些画像来你瞧瞧?” “看画像可以,不过得等母妃见了萧君绾,女儿才看。” “你……”淑贵妃皱眉。 覃佳柔撇过头,傲气道:“母妃要是不答应,明日我就走。” “唉……”淑贵妃无奈叹气。 萧君绾在驿馆里静静等候着,果然不出半日,贺勤侍便来传话了。 “贵妃有旨,明日宣萧君绾入宫觐见。” “是。” 萧君绾低着头行礼,唇边绽出了一丝笑意,看来女魔头的功力不减当年啊。 “明日真的要进宫?” 看着红菱惊讶的样子,萧君绾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紫英问红菱道:“你这是高兴还是害怕?” 红菱支支吾吾:“我……我又高兴又害怕。” 紫英白了她一眼:“总之,管住你的手,别见了好东西就想顺手牵羊,拿宫里的东西,可是要掉脑袋的。” “知道了英姐,我都金盆洗手好久了。” “就怕你记不住,在皇宫里犯了事儿,可不是蹲大牢这么简单,别到头来还连累小姐和我。” 红菱朝紫英做了个鬼脸。 傍晚,贺勤侍带着几个宫女送来了衣物和首饰,将明日面见帝妃需要谨记的事交代了一遍又一遍。 萧君绾心下苦笑,从前隔三差五见上一见闲话家常,现在却要她如此隆重地对待,真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第二日天还未亮,萧君绾就被贺勤侍唤起,尽管昨晚已经沐浴更衣,可贺勤侍交代入宫前还要再沐浴一次,早早的唤了萧君绾起来。 宫女忙前忙后地伺候着萧君绾沐浴,花瓣香露俱全。 出浴后,贺勤侍却并没有要让萧君绾穿衣的打算。 “姑娘远道而来,今后又是要嫁入皇家的,入宫前,奴婢须得验明姑娘是否乃清白之身。” 萧君绾沉着眼,点了下头,由着两个女官验明正身。 天微明的时候,宫女为萧君绾更衣梳妆,仅是一身寻常无奇的打扮就费了近一个时辰,处处仔细,就连头发都那篦子篦了一遍又一遍。 萧君绾真不知被她们如此伺候着,是福分,还是……耻辱。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祁宫(下) 萧君绾带着红菱和紫英出了驿馆,登上了前来接她的马车,往祁宫而去。 此时紫英和红菱只能走在马车外,马车没有径直往皇宫驶去,而是绕了隋安城一周,穿行的都是繁华的街道,此举的用意何在,萧君绾自是清楚。 演戏自然要唱完整出,无非是在让祁国百姓看他泰宏帝君无戏言。 午后才渐渐驶上通往皇宫的路。 萧君绾独坐在马车内,时不时望向窗外,这条入宫的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时隔两年,她,回来了! 路还是那条路,可走至皇城北门前,马车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向左绕行,最终停在了皇城偏门——顺昌门前。 萧君绾下了马车,她前世活了十八岁都没有从此门进出过,这宫门狭小成这样,是供何人进出,不言而喻。 “为何不让小姐走刚刚的宫门呢?”红菱小声说道。 萧君绾勾了勾唇角:“那是给贵主们进出的。”如今的她没有家世,也没有靠山,还指望祁宫里的人能将她奉为上宾吗? “姑娘请。” 萧君绾移步往宫门走去,等她进了宫门,守门的侍卫却将红菱和紫英拦下。 “为何拦我们。” “此乃皇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她们是我的丫鬟。” 贺勤侍忙道:“陛下只宣了姑娘一人入宫,并没准许姑娘带丫鬟。” 萧君绾心下苦笑,叹归叹,转身吩咐道:“你们就在宫外等我吧。” 紫英和红菱点了点头,看着萧君绾随女官渐行渐远,红菱抱怨道:“萧姐姐这哪儿像是被请来的,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紫英走南闯北,也知道这宫里人的眼睛都是朝天上看的,无奈叹道:“谁让萧姑娘和咱们一样,出身水云县呢?” 萧君绾随女官走在宫道内,此门偏远,走了许久才走至内苑。 从前她走在这条路上,来往的宫女内监还会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面壁让道,如今都是视而不见。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切,拜泰宏帝所赐,拜苏府所赐,总有一日,她会加倍偿还! “你们听说了吗,卫国又派使者来了。” “唉,无非还是想求陛下派兵帮他们抵挡燕国。” 萧君绾闻言一惊,燕国对卫国开战了? 萧君绾忙问道:“大人,燕国可是和卫国交战了?” “这事都传遍天下了,姑娘竟还不知。” “燕国为何要打卫国?” “我们做奴婢的怎么知道燕国作何想,前年燕国不也没声没息地打了咱们吗?燕国如今是强虎,坐不住,放着周围的兔子还能不咬?” 萧君绾微微皱眉,他说过,战不可频,如今怎么会对卫国开战,而且他若要攻打卫国,必会谋划周全,为何在她离开之前从未见他筹谋过,这场仗,像是说打就打了。 “萧姑娘还关心燕国的事?” “我从前住在水云县,那里离燕国近,况且去年燕国差点就……” “到了娘娘面前,可千万别提起去年的战事,太子殿下中了燕国的圈套,被燕国困身要挟了一把不说,回来还把陛下气得龙颜大怒,娘娘和殿下对此都讳莫如深。” 萧君绾颔首道:“多谢大人提点。” “我们是看你聪慧懂事,才跟你多说些,你初来隋安,殊不知这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一步踏错,恐会万劫不复。” “君绾明白,二位大人的恩情,君绾铭记于心。” 一路打赏的银子,还是起了作用,宫里的奴才,第一认身份权势,第二就认银子。 萧君绾慢步走来,周围的一切都似久违了,宫墙殷红如昔日,骄阳似火如昔时,唯有容颜不如故。 自冯皇后薨逝,中宫空缺至今,淑贵妃执掌后宫多年,这丹阳宫的地位,好比凤台。 “姑娘在此稍后,奴婢进去通报。” 萧君绾静默伫立在殿门前,而贺勤侍进去了许久,也不见那殿门再开启。 烈日当头,萧君绾独自站在丹阳宫前,苦苦等待,却始终无人再从里面出来。 看来淑贵妃的下马威还没有使完,她除了咬牙坚持,别无办法,正如那女官所言,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小不忍则乱大谋。 站了近半个时辰,萧君绾身上的衣裳乃是锦缎所制,格外厚重,额头满挂着豆大的汗珠,唇色也有些发白。 萧君绾苦苦支撑着,她若晕倒,不想用想也知道,御前失仪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也不知这是淑贵妃自己的主意,还是苏胜雪的主意,她如今的身份是曲家的姻亲,曲尽欢的表妹,无疑已是苏胜雪的眼中钉。 殿门终于开启,一个内监出来高呼:“宣萧氏觐见。” 萧君绾拿出手绢揾去面庞上的汗珠,移步入殿。 她已在外面曝晒了半个时辰,面色看上去似乎也快支撑不住了,而她走来的脚步却迈得格外沉稳,仪态端庄,在场诸人有目共睹,这个女子,不一般。 萧君绾入殿前曾扫了一眼殿内,只是一眼她已足以让她认出这里面都坐了些什么人。 泰宏帝不在,高坐主位的是覃赫的生母淑贵妃,殿旁坐着苏胜雪,睿王生母贤妃,丰王生母慧妃,还有几个依附于淑贵妃的低位嫔妃。 萧君绾走至殿中,缓缓跪下叩拜:“民女萧君绾,参见淑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贵妃没急着唤起,而是淡然饮了一口茶,落下茶盏,又用手绢轻拭了嘴角,方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娘娘。” 萧君绾低着头,立于殿中。 “抬起头来。” 萧君绾抬头看向淑贵妃,即便有凤印在手,淑贵妃也难逃岁月侵蚀,比起风韵犹存的慧妃,淑贵妃有的怕是只有凤印了。 “这容貌虽说也称得上漂亮,可比起曲尽欢还是差了不少。”几个低位嫔妃窃窃私语着。 殿里安静,再是小声,也能被有心之人听见,苏胜雪目光如刀一样锋利,直盯向那几个嫔妃。 “听说你出身一个边陲小县,父亲还是个商贾?” “回娘娘,的确如此。” “可本宫记得,曲夫人的娘家世代为官,怎么会跑出来一个商贾,还定居在水云县那么远的地方。”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旧院 “回娘娘,萧家世代为官,家父乃家中幼子,不喜从仕,偏好经商,祖父不允,家父一意孤行,离家到了水云县安身立业。” 萧君绾泰然自若地说着,淑贵妃对曲家了如指掌,却对萧家知之甚少,这番说辞淑贵妃似是信了。 “陛下驾到——” 众妃起身,萧君绾退到殿旁随众妃一同行礼。 “都起来吧。” 淑贵妃扶着泰宏帝到殿上落座,泰宏帝一眼便瞧见了面生的人,问道:“你就是萧君绾?” 萧君绾又至殿中跪拜行礼:“民女萧君绾,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朕派人接你来隋安,背井离乡,你心中可有怨怼之意?” 萧君绾低头恭敬道:“民女岂敢。” 淑贵妃扬唇:“入宫这等好事,换做哪个女子会不乐意,这天大的恩典,她谢陛下隆恩还来不及,怎会怨怼。” “萧姑娘知书达理,千里而来,初次入宫,在贵妃娘娘和陛下面前还能镇定自若,绝非一般女子所能及。”慧妃笑说道。 慧妃与淑贵妃素来水火不容,淑贵妃越是想将萧君绾往外推,慧妃便越是要与之作对。 “慧妹妹不过就见了这一次,还能瞧出她非等闲之辈?” “妹妹是听说佳柔公主甚为喜欢此女,试问公主看得顺眼的人,有几个?毕竟公主连自己的嫂嫂都没放在眼里过。”慧妃说着,瞥了瞥苏胜雪,掩嘴笑了起来。 淑贵妃并不理会慧妃,又问萧君绾道:“本宫问你,若是此番陛下不允你的婚事,你会如何?” “若是在家,婚事也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由不得民女自己,如今入宫,民女自然听从陛下的旨意。” 萧君绾早以料到淑贵妃不会欣然接纳于她,淑贵妃出身世家,家世显赫,眼里岂容得下民间女子。 “父皇,母妃,依儿臣看,此女资质平平,又出身民间,怎配许给皇子。”苏胜雪直言不讳道。 此言一出,众人难免忍不住暗中观察萧君绾的神色,而她至始至终都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并不为此或喜或忧。 淑贵妃附和道:“陛下,胜雪的话虽是直接了些,却也不无道理。” 慧妃忙道:“陛下,萧君绾来了隋安,乃是全隋安百姓有目共睹之事,今日召她入宫,若再打发她回去,百姓恐会妄加猜测,有损陛下天威。” 一向沉默不善言辞的仪妃也跟着说道:“不如就让她暂且住在宫里,再由陛下决断指婚一事。” 泰宏帝素来是个没有主见之人,但凡别人将利害关系说清,他自然会答应,正因如此,萧君绾亦是担心泰宏帝会被戚父说服。 泰宏帝准许萧君绾留在宫中,而淑贵妃给她安排的住处,在众人眼里是敷衍,可在萧君绾看来,祁宫里没有比静思宫更好的地方了。 静思门上的朱漆又掉了不少,破败的屋宇还是那个样子,夏日,院子角落里的杂草已深,树上的蝉鸣打破了深院的沉寂,吵得让人心烦。 萧君绾一步步踏入,她认出,那门前埋头洗衣的人,是宫女小怜。 小怜身上的宫装陈旧,补了又补,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转眼看见了走来的萧君绾,起身问道:“姑娘是?” “这位是萧姑娘,萧妃娘娘的外甥女,陛下刚接姑娘入宫,以后就与萧妃娘娘一起住在这静思宫了。” 小怜惊讶:“娘娘的外甥女?” “送姑娘到这儿,我等也该回去了,姑娘安心住着,虽说陛下已撤了这宫里的禁足令,不过姑娘初来乍到,还是待在此处,少外出为好。” 萧君绾轻颔首:“是。” “主子。”小怜朝屋内喊道。 萧君绾慢慢走近,刚走到门前,抬眼就看见门内出来的人,此人身形瘦弱,面容已憔悴不堪,这是她的姨母,萧妃,如今变作了姑母。 “你是?” “姑母应该不认得我。”萧君绾莞尔道,上前扶着萧妃进了屋子。 她的母亲出嫁,便将小妹萧妃一同带来了隋安,后萧妃被泰宏帝看中,纳入后宫。萧妃离开得早,对家乡的事知之甚少,与家中兄弟也是多年未见,萧妃问起她父亲是谁时,萧君绾便随意说了一个舅父,又提了一些关于母亲曾说过的儿时的事,取得了萧妃的信任。 “好孩子,你怎么进宫来了,这个地方你不该来啊。”萧妃说着,抹起了眼泪。 “姑母,曲家灭门,萧家倾覆,我若不来,谁能还曲萧两家一个公道。” 萧妃拉着萧君绾的手轻拍着:“君绾,宫里的日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姑母十七岁入宫,如今呢,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姑母,尽愉妹妹呢?” “尽愉……”萧妃一提起,便深合上眸子,哽咽了。 小怜说道:“那日容儿姐带着二小姐在院子里玩,后来容儿姐被人打晕,二小姐也不见了,二小姐丢了,陛下要问罪静思宫,容儿姐担下一切,被内府的人带走,再也没能回来。” “是我对不起姐姐,尽欢没了,尽愉丢了,只剩我一人苟活于世。”萧妃神色恍惚,怔怔地说着。 清泪滑落,萧君绾抱住萧妃:“姑母还有我。” 就像全家罹难那日,萧妃也曾抱着她说:“尽欢还有姨母。” “小姐……” 紫英和红菱看着里面的一幕,提着行李愣在门前。 萧君绾松开了萧妃,又对萧妃说道:“姑母,这是我的两个朋友。”又回头对紫英和红菱说,“这是我的姑母,萧娘娘。” “萧娘娘好。”紫英和红菱像模像样地欠了欠。 萧妃破涕为笑,拭去眼泪说道:“好了,以后就别行礼了,我这个样子,哪儿还是什么娘娘啊。” “君绾小姐来了,还带了两位姐姐,以后咱们静思宫也就热闹了。”小怜笑说道。 萧君绾和红菱紫英她们一起将静思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除去院子里的杂草,四处变得干净整洁,屋宇虽简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栖身之处。 小怜说,不是她不想打扫,而是萧妃不让她动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静思宫的一切还保留着两年前她们进来的模样。 萧君绾环顾这干净的院落,她回来了,除去这儿的杂草只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待隋安城中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才算是结束。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醉翁之意 萧君绾住在静思宫,那两个女官却时不时来看上几眼,她们的心思,萧君绾心下清楚。 每当她们来时,萧君绾都会格外关心萧妃,还会与萧妃谈起从前的事,想必她们听闻后定会如实禀报给淑贵妃,萧妃从前宠冠后宫,淑贵妃当年看在曲家的份上与萧妃相安无事,心里却始终忌惮着,如今更是正大光明仇视,若萧君绾亲近这个从未见过的姑母,无疑会令淑贵妃更为反感。 如今戚父正在朝中力挽狂澜,泰宏帝极易被说服,萧君绾若想将婚事化了,只能从淑贵妃入手。 起初她讨好两个女官是为了迷惑淑贵妃,有了两个女官的耳旁风,淑贵妃才会以为她是个没甚心思的人,放心召她入宫。 如今既已入宫,便要设法让淑贵妃厌恶,如此淑贵妃才会百般阻止她的婚事,连淑贵妃都反对,那苏相自然也站在淑贵妃这边,朝中才能有人与戚父抗衡。 两个女官来了几次都没领到赏钱,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萧君绾已不在驿馆,静思宫也不用依赖二人给予衣食,所以不必不会理会这二人是否高兴,相反,只有让二人心生不悦,才会加深淑贵妃对她的成见。 萧君绾漫步在院中,有一份执念,此生都割舍不下,会想起,会梦见,却是再难得见。 “哎呀。” 听见声音,萧君绾转眼看去,小怜摔在了门前。 萧君绾赶紧走了过去,扶她起来,关切道:“摔到没?” 她记得小怜年纪小,怕疼爱哭,见小怜的手蹭破了皮,替她轻吹了吹,笑说道:“吹吹就不疼了。” 小怜挠挠头:“小姐,奴婢现在不怕疼的,从前……从前是有点……” 萧君绾欣慰一笑,连小怜都长大,转过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 仪妃,几个妃位嫔妃中最年轻的一个,只比她年长几岁,入宫时日尚浅,没有独占过圣宠,也不算失宠,不招摇,遇事忍耐,甚懂明哲保身。 仪妃是个正义凛然的人,从前与她的交情不错,若不是那场灾祸,如今或许已是好友。 “参见娘娘。”萧君绾轻轻一欠。 仪妃走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娘娘忘了,上次在丹阳宫,还是娘娘向陛下进言,我才能留在宫中的。” 静思宫偏僻,人烟罕至,仪妃会在此出现,想是特地找来的。 “本宫差点忘了这出。”仪妃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静思宫,问,“怎么样,还住得习惯吗?” “回娘娘,一切都好。” “有没有兴致陪本宫走走?” 在宫里,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萧君绾应道:“是。” 路上仪妃问道:“让你入宫,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又不甘心。” 仪妃惑然:“此话何解?” “甘心是因为惦念着姑母,想入宫探望,不甘心是因为,帝王家,未必是一个好归宿。” 仪妃闻言,看向萧君绾,微微皱眉。 萧君绾转眼看见仪妃正盯着她,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或许有些不当。 “君绾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娘娘恕罪。” 仪妃没有说话,盯着萧君绾看了许久,耳边回响起故人昔日之音——“帝王家,未必是一个好归宿,若能选,我倒情愿他不是太子。” 这句话,曾让她对一个故人刮目相看。 见仪妃在出神,萧君绾轻唤道:“娘娘?” 仪妃回过神来,唇边挂着笑意:“本宫是无所谓,你这话,可别让其他的娘娘听见了,于嫔妃来说,是不是好归宿,这里都是归宿。” 萧君绾轻颔首,笑说:“君绾明白。” “这么说,你不想嫁给皇子?这可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到的。” 萧君绾摇了摇头。 “你倒是个不慕荣华富贵的女子。” 萧君绾沉着眸子随仪妃往前走着,抬眼便见前面开阔了起来,眼前的景致,让萧君绾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御湖边…… 仪妃淡淡道:“这里曾是一片桃林,不过后来太子命人把桃树砍了,种上了太子妃喜欢的梨花树,春日已过,没什么好景色,只图个清静。” 萧君绾站在那里,皱紧了眉头,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日残阳如血的旧景。 “怎么,你不喜欢梨树?” 萧君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桃花?”仪妃看着萧君绾,追问道。 萧君绾一愣,想了片刻,低下头说道:“君绾也不喜欢桃花。” “那就遗憾了。”仪妃叹息,移步往御湖边走去。 萧君绾跟随仪妃走到御湖边,默然站了一阵子,仪妃忽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却是柔和。 “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仪妃轻声说着,那日萧君绾走入丹阳宫时,她就觉得此女不同寻常,换做谁被曝晒了半个时辰都得打蔫,而她却是沉稳,那坚毅执着的眼神,让仪妃只觉似曾相识。 萧君绾惑然看着仪妃。 “曲将军的千金,曲尽欢。” 仪妃一字字吐道,却让萧君绾心下顿时忐忑起来,仪妃连这也能识破?还是……只是巧合。 萧君绾忙低下头道:“我……我怎能比得上尽欢姐姐。” “本宫差点忘了,她是你的表姐,或许是你们姐妹之间有些相似之处罢了。”仪妃的眸中闪过一丝遗憾。 萧君绾松了口气,沉默了良久,又问道:“尽欢姐姐……现在葬在何处?” “她和太子妃有些过节,太子妃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百般阻挠她入土为安,那时曲家还顶着罪名,无人敢横加干涉,最后还是睿王用一叶小舟,让她随江流逝去了。”仪妃叹道。 萧君绾神情凝重,没有再说话。 仪妃站了一会儿便独自离去了,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仪妃的背影,仪妃带她来这儿,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仪妃走后,萧君绾迟迟没有离去,站在湖边出神,身后的桃林换做了成片的梨树,这景致,入目皆是讽刺。 “你小心啊!” 耳边一声惊呼,萧君绾还没回过神便被一人用力撞开,跌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过往 萧君绾支起身看去,只是一条蛇而已,那身影窜到蛇前,跺脚驱赶着蛇:“走走,快走。” 此人的面容甚为熟悉,萧君绾一惊,他是……四皇子覃佑。 覃佑儿时在母亲冯皇后薨逝后便得了傻症,现在都十八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萧君绾认出那蛇不是毒蛇,这样驱赶亦是危险,起身喊道:“四皇子别那样赶,危险。” 幸好那蛇摆着尾巴逃之夭夭,没有伤到他。 覃佑转过身走到萧君绾面前,盯着她看了看,挠着头:“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萧君绾微微一笑。 覃佑盯着萧君绾瞧了半天,愁眉苦脸:“可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呀?” “我叫萧君绾。” 覃佑还是没听清,侧着耳朵:“萧……萧什么?” 萧君绾拾了根树枝,在湖边的泥地上写下名字,覃佑虽有傻症,比起别人学得慢了些,但也读过书识过字。 “萧……君……绾。”覃佑一字字念着,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傻症又如何,这宫里像覃佑一样善良的人不多了,他儿时丧母,又得了病,泰宏帝对这个儿子可谓是不管不顾,覃佑的身边,只有一个曾经伺候过冯皇后的老内监,他能平安长到现在,已经吃了多少苦头。 从前虽不常见面,可但逢相见便是善待于他,不光不像其他人一样不排挤他,反而将他视作弟弟。 “这就记住了?”萧君绾笑了笑。 覃佑认真的点了点头:“赵公公说过,只要把这些记在心里,就不会忘了。” 覃佑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若是碰见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免不了被一番嘲笑。 “四皇子快回去吧。”萧君绾劝道。 “宫里太闷了,不好玩,这里也不好玩。”覃佑回过头看了看梨林,”还是桃花好看,梨树丑死了。” 萧君绾无奈,她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若是萧妃不见她人恐会担心,于是莞尔道:“那皇子一个人小心,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离去。 “绾绾。” 萧君绾没走多远,听闻喊声,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眸看去,覃佑的笑容如清流一样干净,也许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不会被这宫里的淤泥侵染。 “你的东西掉了。”覃佑手里拿着那支玉簪。 也许是刚刚摔倒的时候从衣袖里掉了出来,萧君绾凝眸看着他手里的玉簪,此物若是丢了,当是何等痛彻心扉。 萧君绾走回他面前,拿过玉簪,微微一笑:“多谢四皇子。 “你住在宫里吗?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萧君绾想了想,笑道:“会再见的。” 回到静思宫,萧妃果真急得派小怜在附近四处找她,萧君绾走入院中,萧妃见了就抹着胸口:“老天保佑,君绾你可担心死姑母了。” “姑母,我只是在外面走了走。” “两年多前,也是我一个不留神,没看住尽欢,让她做了傻事,我这一辈子都后悔,那****要是拦着她,劝劝她,她就不会自尽了,要是有尽欢在,尽愉也不会丢啊。”萧妃痛心疾首,眼泪止不住留下。 萧君绾心下冷笑,原来覃赫已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自尽的。 萧君绾快步走过去安慰:“姑母,过去的事别想了,我一定会找到尽愉的。” 尽愉只是被带走,而不是在这里被下了毒手,可见抓走她的人,并不想取尽愉的性命,但尽愉只是一个孩童,又能被绑去何处? “君绾啊,你才来不久,不知这宫里有多危险,以后别出去了,啊?” 萧君绾点了点头。 “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光对不起曲家,还对不起萧家的列祖列宗啊。” “姑母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唉,你要是嫌这里的日子无聊,不如跟着姑母学学刺绣?” 前世刚学了些门道,还未精通就遇上了灾祸,这一世倒是可以接着学,弥补遗憾未尝不可。 “好。” 萧妃从床底找出了一个木箱子,上面已满是灰尘,萧妃吹了吹。 在萧君绾眼里,这阵扬尘,是一段过往。 萧妃打开了箱子,取出了竹篮,绣绷,那绣绷上还绷着一方丝绢,上面的桃花只绣了一半。 萧君绾看着那绣绷,眉间凝了一层郁色,那是她前世还没来得及绣完的手绢。 萧妃轻抚着那方丝绢,谈到:“尽欢聪明又多才多艺,什么都学过,偏不会刺绣,女儿家哪有能不会女工,我劝了她好久,她才肯跟着学,技艺好不容易渐长,可这方手绢还没绣完,她就……” 萧君绾转眼望向窗外,心下却百般陈杂,并非她无心绣完,而是她那是正瞒着萧妃,私底下绣了一个荷包,顾不上这方手绢,荷包是绣成了,却是无用之物。 萧君绾拿过萧妃手里的绣绷,莞尔道:“不如,我替姐姐绣完吧。” 萧妃的眼中满是欣慰,点了点头。 “自打尽欢去后,我便将这些都收了起来,怕见到了伤心,如今你来了,就好像尽欢又回到了我身边一样,瞧着也不觉得难过。” 萧君绾沉着眸子,一针一线细细绣着,一言不发,心中藏了千言万语,却不敢言。 萧妃探头看着,拿过萧君绾手里的针,示范着说道:“这一针要落在这儿,花才会好看。” 萧君绾点了点头。 萧妃笑道:“你怎么和你尽欢姐姐一样,绣着绣着就长短针不分了。” 萧默心中尽是酸涩。 这一学就是一个月,刺绣都快学得差不多了,而外面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萧君绾住在这儿,无人问津。 静思宫是个易于保全自己的好地方,可她回祁宫又岂是为了苟且偷生,若无合适的身份,怎能在这儿留下去,哪怕是宫女,也好过如今只是寄身在此。 “我听紫英她们说,陛下接你入宫是要把你指给皇子的,怎么还没有消息?”萧妃问道。 “陛下日理万机,大概近来无暇顾及。” “曲家一门含冤而亡,赐婚于萧家,本就算不上什么弥补,陛下竟还不将此事放在心里。” “姑母别担心,而且我本就不想嫁什么皇子。” “胡说,怎能不嫁,你若不嫁入皇家,咱们萧家可就彻底没指望了,傻丫头,嫁给皇子,可比入宫为妃强啊,你能有个好归宿,姑母才放心。”(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指望 燕宫,清渊阁外。 独坐轩阁中的人,面无喜怒,不言不语。良久无人敢靠近此处,唯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凌浩徐徐抬眼,看见了来人,又低头沏了杯茶,起唇:“陛下急着回来,是要质问我为何攻打卫国?” 凌天旭走入阁中,沉着脸色,径直言道:“卫国打不打随你,萧默人呢?” “走了。”凌浩说得淡然,他低头饮茶,无人见那一瞬皱紧的眉宇。 “去哪儿了?” “陛下难道不知?” “她为什么会回祁国,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是祁国人,燕国如何留得住。”凌浩面无表情,淡淡道。 “这么说,你们的婚事作罢了?” 凌浩瞥了一眼凌天旭:“陛下想说什么?” 凌天旭顿时展颜:“朕要多谢皇叔。”说完转身离去。 凌天旭走后,流云忙道:“王爷,祁君还没指婚,如今阻止还来得及。” “她若不肯,无须本王阻止,她若肯,本王何必阻止。” 盛夏,皇宫各处都是炎热难耐,静思宫清静,反倒凉快。 这里的禁足令早已经解了,而萧妃却仍不肯离开,她时常照着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接着就是一阵唉声叹气。 红菱是这宫里的开心果,能将小怜逗得笑个不停,却仍不能让萧妃开心。 萧妃如今清瘦的模样,萧君绾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她还记得从前的萧妃姿容窈窕,无论遇上什么,都能笑着面对。 打入冷宫这等事,换作其他嫔妃早就寻死觅活了,而萧妃初来静思宫时,不仅没有寻死觅活,还悉心照顾着她们姐妹,谁能想到,如今成了这样。 就连紫英也跟萧君绾叹了无数次萧妃可怜。 萧君绾拿过萧妃手里的铜镜,放下说道:“姑母放心,君绾迟早会带姑母离开这个地方的。” 萧妃却摇了摇头,唇边还挂着笑意:“这里没什么不好,出去了反倒会让别人笑话。” 萧妃的话说得平和,却让萧君绾心绪波澜,萧妃这是怕如今的样子惹泰宏帝厌恶。 “姑母后悔入宫吗?” 萧妃又摇了摇头:“如今这样不怨别人,我也不怨自己,都是命数,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打从我遇见陛下的那一刻起,就逃不掉了。” 萧君绾劝道:“姑母,人不能听天由命。” “君绾,你是姑母唯一的指望了,答应姑母,一定要争取,争取能在这皇城中立足。” 萧君绾点了点头。 “姑母常见你拿着那支玉簪,却又不戴,想来是有人送给你的吧?” 萧君绾沉默了良久,才应道:“是。” “君绾,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姑母相信,你能明白姑母的苦心。” 萧君绾默不作声,一入宫门,萧郎路人,这是宫里女人的命,可她偏就不信命。 “萧君绾,你出来!” 听见外面的一声咆哮,萧君绾无奈,女魔头的召唤,怎能不露面。 紫英看着萧君绾惊道:“佳柔公主?” 萧妃也是一脸担忧。 萧君绾笑说:“姑母放心,她没有恶意。” 萧君绾出了静思宫,覃佳柔怒冲冲地站在门前。 “六公主。”萧君绾轻轻屈膝行礼。 覃佳柔脸色不怎么好看,叉腰质问道:“萧君绾,你不是说要陪本公主外出游玩吗,怎么躲宫里来了?” “公主,君绾与公主不一样,陛下和贵妃娘娘疼爱公主,万事皆由着公主,而君绾在宫里是身不由己,一切只能听从陛下和娘娘的旨意,陛下让我留在宫里,岂敢不从。” “那,你是要我帮你求父皇恩准你出宫咯?” “君绾不敢有求于公主,既然君绾已经入宫,以后可在宫里与公主作伴,想必隋安城里里外外公主已经玩遍,出宫也无甚去处,待在宫还能有君绾陪公主解闷。” “那你现在陪我出去走走?” 萧君绾欣然同意。 覃佳柔竟能如此轻易被说服,萧君绾只觉不可思议,这个女魔头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萧妃不让她出静思宫,而如今跟着覃佳柔倒可以正大光明出去走走,待在静思宫里耳目闭塞,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 一路走来,覃佳柔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来果真有心事。 她入宫都一个多月了,覃佳柔到现在才出现,想来是出宫避了避风头。 “公主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覃佳柔憋着嘴,懒懒地瞥了一眼萧君绾,叹道:“告诉你也没用,你自身都难保,怎么帮得了我。” “公主不说,又怎么知道我没主意?” “唉,母妃说我长大了,该嫁人了,千方百计地想让我从那些名门子弟中挑个如意郎君。” “这不是好事吗?公主何必愁眉苦脸。” “可我不想嫁人啊,你说说那些纨绔子弟哪点好了,成天游手好闲。”覃佳柔很是苦恼。 自己都是个好玩成性的人,却嫌弃世家子弟纨绔,萧君绾心下笑叹,又好奇道:“那公主想嫁什么样的?” 覃佳柔想了想:“要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爱笑,笑起来就像……怎么说来着,就像玉一样。” “温润如玉。” “对对,就是这个。” “公主不见见淑贵妃娘娘为公主挑的世家公子,又怎知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母妃挑的无非是能助太子哥哥一臂之力的人,我才不要把我半生的幸福都砸在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身上。” “公主怎知太子殿下不成器?” “你看太子哥哥那样子,打仗不行,治国还得那么多大臣帮他,让他去燕国议个和吧,差点把咱们祁国赔得倾家荡产,唉,都是被苏胜雪给祸害的呀。” “太子妃娘娘是苏相的千金,怎会祸害太子?” “就因为她爹是丞相,所以什么事都有丞相帮太子哥哥做了,以致太子哥哥自己半点本事没学到,从前曲尽欢就不会这样惯着太子哥哥。” 萧君绾垂下了眸子,不语。 “可是曲尽欢我也不喜欢,她太清高,都不把本公主放眼里,不过比苏胜雪好,苏胜雪更讨厌,矫情。” 说她太清高,萧君绾心下喟然,唇边浮出了浅浅的笑意。 覃佳柔转眼打量着萧君,顿生一计,笑说道:“我看你就不错,不如本公主祝你一臂之力,让你嫁给我太子哥哥如何?一定能把苏胜雪比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爱屋及乌 见萧君绾不为所动,置若罔闻,覃佳柔追问:“怎么,你不想去东宫?多少女人盼着飞上枝头,你不想?” “世间也有不少女子如公主一样,只想寻个心仪之人。” 覃佳柔有些不悦:“这么说,我几个哥哥,你一个都瞧不上咯?” “君绾与公主不同,公主择驸马是下嫁,君绾是高攀,公主可与驸马琴瑟和谐,而我岂敢奢望。” 此时一个宫女匆匆跑来:“公主,奴婢可找着公主了,贵妃娘娘请公主去丹阳宫。” “那我先去见母妃,你在这儿等着我。” 萧君点了点头。 覃佳柔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指着萧君绾道:“不许走!” 萧君绾笑了笑:“是。” 覃佳柔随宫女离开,萧君绾看了看周围,花园里空荡,日头正毒,除了来往的宫女和内监,没有别人。 这花园有些眼熟,但这些年宫里花园的变化也不少,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走到了何处。 离开燕国数月,萧君绾最怕独自静处,每当安静下来,她会忍不住想起从前,割舍不下的情愫,无人可倾诉。 祁宫里有燕国的细作,想必他已经知道她如今安好,这已经足够了。 萧君绾深深沉了口气,黯然转过身,却撞上了走来的人。 眼前这身金蟒锦袍格外眼熟,萧君绾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心下冷哼了声。 她却不得不退了一步,欠身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萧君绾起身,仍低着头,不愿看见眼前这虚情假意之人的嘴脸。 “你如何知道是本宫?” 萧君绾淡淡道:“金蟒锦衣,只有太子殿下能穿。” “你又是谁,为何本宫从没见过你?” “民女萧君绾,萧妃娘娘的外甥女。” 覃赫惊讶地看着萧君绾,似笑非笑:“你就是萧君绾?” “是。”萧君绾仍沉着眼,淡漠应道。 “这么说,你是尽欢的表妹?” 萧君绾这才抬眼瞥了瞥覃赫,冷应了声:“是。”又垂下眸子。 “抬起头来。” 萧君绾看向覃赫,没有丝毫笑意,面容轻寒,拒人千里。 本有些期盼的覃赫看清了面前的容颜,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是像……还是不像。”不像的是眉眼,像的是这清冷的性子。 萧君绾瞧见了他身后走来的人,忙言道:“民女怎比得上太子妃娘娘貌若天仙。” “你见过你姐姐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覃赫笑说:“尽欢才是这世上再难得的倾国之人,苏氏……” “殿下又在想曲尽欢了?” 冷冷的声音传来,方才还对苏胜雪颇为不满的覃赫这就愣了一下,转过身对苏胜雪解释道:“君绾没见过她表姐,她一时好奇,所以我才与她说了两句。” 苏胜雪斜睨了一眼萧君绾,扬唇道:“那殿下不如把她纳入东宫,再秉烛夜谈可好?” 覃赫沉了脸色:“你这是什么话。” “殿下嫌妾身说话不中听,不如休了妾身,娶这个民间女子做太子妃,让她相助太子可好?” “胜雪……” 苏胜雪撇开了覃赫,走到萧君绾面前,言:“皇宫那么大,你哪儿都不去,偏偏在东宫门前转悠,想勾引太子?” 萧君绾淡然说道:“民女初来宫中,对宫中的路不熟,不知走到了何处。”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只要有本宫在,这东宫就容不下别的女人!” “你这么肯定?”覃佳柔大步流星走来,笑眼看着苏胜雪。 苏胜雪扫了一眼覃佳柔,淡淡道:“六妹怎么来了。” 覃佳柔讥诮:“别在这儿称姐道妹的,你连我太子哥哥都没放眼里,还会把本公主当妹妹?” 萧君绾看着覃佳柔,渐而明白这或许不是巧合,覃佳柔引她出静思宫,又带她来这儿,还有碰巧走来的覃赫,都像是早有安排,只有苏胜雪的出现是个意外。 “是六妹不认本宫这个做嫂嫂的吧。” “对,没错,因为在本公主心里,你不配。”覃佳柔抄手说着,瞟了瞟苏胜雪。 苏胜雪顿时气急:“你……” “看看君绾,多温柔贤淑,难怪太子哥哥宁肯撇下你,也要来和君绾说上几句,你得识趣,太子哥哥身边迟早会有别的女人。”覃佳柔又跑到覃赫身边,挽着覃赫笑说道,“是吧,哥哥?” “别说了。”覃赫小声说道。 “你果然是来勾引殿下的!”苏胜雪怒盯着萧君绾,抬手欲打向萧君绾。 萧君绾一把抓住了苏胜雪的手腕,直视着苏胜雪那满是怒火的眼睛,冷言:“娘娘此举,未免有失风范。” 萧君绾自知如今身份卑微,暂且不得不隐忍,可隐忍也得有个度! 苏胜雪用力挣脱,恼羞成怒:“放肆!” “太子哥哥,你快看,她竟然敢当着你的面打曲姐姐的表妹。” “胜雪别闹了,走。”覃赫说着,走到苏胜雪身边,拉走了苏胜雪。 苏胜雪切齿道:“萧君绾,本宫不会让你好过的。” 萧君绾淡漠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她知道苏胜雪不笨,只是嫉妒劲一上来,全然顾不上是否有失身份,苏胜雪如此。对萧君绾来说亦非坏事,苏胜雪越是恼怒,淑妃那边才会愈发反感。 覃佳柔夸赞道:“本公主果然没看错你,也只有你敢和她苏胜雪动手了。” 萧君绾面无表情地问:“公主特地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我敢不敢冲撞太子妃?” “你怎么知道我是特地带你来的,难道是……”覃佳柔转身指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好个太子哥哥,明明是有求于我,竟然还出卖我。” 萧君绾转过身望了一眼,微微皱眉,是覃赫要见她? “太子殿下为何要见我?”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惦记着曲尽欢呗,男人啊都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听说你是曲尽欢的表妹,还以为你们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非见不可,我太子哥哥这可是爱屋及乌,怎么,你还不乐意。” 爱屋及乌,莫名讽刺,萧君绾心下冷笑,那杯毒酒,不是拜他所赐吗? “公主说笑了,出来太久,我该回去了,以免姑母担心。”萧君绾说完,转身离去。 “喂,本公主这可是为你好……” 萧君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覃佳柔追到了萧君绾身边:“喂,你不会是有意中人吧?” “是。”萧君绾驻足,转眼看向覃佳柔,与其让覃佳柔好心办坏事,不如直截了当断了覃佳柔的念头。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逼问 “那你还进宫来等着父皇指婚……” “我进宫是不得已,不来就是抗旨。”萧君绾娥眉紧蹙,目视前方,冷言道。 “这又如何,本公主还没找到如意郎君,所以不喜欢成全别人,我才不会放你出宫,不会让你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就像你说的,陪本公主解闷。”覃佳柔轻哼了声,趾高气扬地离去。 覃佳柔走后,萧君绾眼眸微润,徐步往前走着。 她本就不需要谁成全,何况谁又能成全得了她,只因她爱的,是凌浩。 忽然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蹿了到了萧君绾面前,正在出神的萧君绾顿时吓了一跳。 “哈哈。”那人张牙舞爪。 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神,萧君绾平静之后,看了一眼此人的身形和衣着,很快就知道面具下面的脸长什么样了。 “四皇子。”萧君绾颔首喊了声,从覃佑旁边移步走了。 覃佑愣了愣,摘下面具,追上了萧君绾,懦懦道:“绾绾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没生四皇子的气。”萧君绾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道。 “那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吓唬他。”覃佑拿着面具在脸上摆弄,笑说。 “日头正毒,四皇子还是快回去吧。” 覃佑一路跟着,说道:“绾绾,上次没问你住哪儿,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他们也不告诉我你住哪儿。” 萧君绾驻足,惑然看着覃佑:“四皇子为何要找我?” “因为这里就你一个人肯和我说话,他们都不理我。” 萧君绾看见覃佑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只叹他不该受如今的苦,于是暂且压住了心下的火,对覃佑心平气和地说道:“他们不理四皇子,不是还有赵公公吗?” “赵公公年级一大把了,不能陪我玩儿,还有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覃佑笑看着萧君绾。 覃家的皇子善花言巧语的本事像是与生俱来,萧君绾忍俊不禁,他额头满是汗珠,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萧君绾拿出手绢,替覃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娘娘,那是……萧姑娘和四皇子。”宫女指着二人说道。 仪妃停下脚步,侧眼望去,看了一阵子,笑说:“她和她姐姐倒真有几分相似,憎其所憎,怜其所怜。” “可惜,就是长得不像。” “就差长得不像,若是像,她活脱脱就是第二个曲尽欢啊。”仪妃凝眸叹道,言罢移步离开了。 劝走了覃佑,萧君绾回到静思宫,见红菱和紫英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二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紫英看了一眼红菱,支支吾吾说道:“萧妃娘娘不见了,我们对皇宫里不熟,不敢出去找。” 红菱忙道:“小怜已经出去找了。” 萧君绾顿时担忧起来,萧妃已经两年不曾出过静思宫,如今离开,会去哪儿? 萧君绾走入房中,那面铜镜还放在桌上,而旁边还放着萧妃摘下的木簪,她的胭脂盒也被人找了出来。 萧妃像是刚在此梳妆过…… 萧君绾不解,萧妃已久不梳妆,为何今日会特地打扮一番离开。 她转眼间,目光扫见了床榻上放着的旧衣,那是萧妃刚换下的。 萧君绾在衣箱里找了找,萧妃带来静思宫的衣物不多,而她穿走的,是贵妃的朝服…… 萧君绾愕然,萧妃这是要……去见泰宏帝! 顾不上多想,她步出了静思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萧妃这样去面见泰宏帝,再怎么梳妆,萧妃也是憔悴不堪,削瘦得肤不禁衣,贵重的朝服也穿不出当年的风韵,这不光不会令泰宏帝恋旧,反倒可能让其厌恶。 萧君绾火急火燎赶往万盛宫,如今只望万盛宫前的守卫能将萧妃拦下。 事实却并不如她所愿。 萧君绾到万盛宫外时,万盛殿的殿门开着,门前还站了不少宫女和内监,其中一些,萧君绾认得,有些淑贵妃宫里的,有些是慧妃宫里的,再看其他的宫人,可知来得并非只有淑贵妃和慧妃。 几宫聚于此处,怕是来看热闹的。 萧君绾走上台阶,渐渐听清里面传来了声音。 “看来妹妹不光姿容不如当年,就连这规矩也快忘得差不多了,万盛宫乃是陛下的寝宫,妹妹就这样闯入,可有将陛下放在眼里?”淑贵妃说道。 “陛下已向祁国上下允诺赐婚,君无戏言啊。” 萧妃苦苦哀求的声音,让萧君绾停下脚步,愣在了那里,萧妃这是来求泰宏帝指婚的。 萧君绾心下清楚,如今淑贵妃对她的成见还不够深,连她都尚无把握淑贵妃会反对到底,所以才会由着泰宏帝继续拖延,若无把握,她仍有可能被泰宏帝指婚,萧妃这一闹,若泰宏帝同意了,恐会弄巧成拙。 “陛下千里接君绾入宫,难道只是做给天下百姓看的吗?”萧妃含泪质问。 淑贵妃怒道:“妹妹好大的胆子,竟敢逼问陛下,就算陛下不赐婚又如何,陛下乃一国之君,难不成还怕了黎民百姓?” “陛下……” “放肆!” 萧妃的苦苦哀求,换来了泰宏帝的厉声训斥。 “看看你如今的样子,竟敢擅闯万盛宫,还不快退下。” “臣妾不走,臣妾今日来,就是想找陛下问清此事,只求陛下君无戏言。” 萧君绾走至门前,见萧妃穿着贵妃的朝服跪在殿中,泰宏帝高坐殿上,而众妃坐在殿旁,有的端着茶喝着,有的掩嘴笑着,就像是看笑话一般。 “参见陛下,各位娘娘。”萧君绾在门前跪礼。 “这一个闹腾还不够,又来一个,把万盛宫当什么地方了。”嫔妃小声议论。 萧君绾直起身,轻言道:“民女是来劝姑母回去的。” 仪妃朝萧君绾使了个眼色,又小声道:“还不快。” 萧君绾忙走到萧妃身旁,劝道:“姑母,我们回去吧。” “君绾,你来得正好,姑母在替你问陛下,问陛下打算将你安顿在静思宫到何时。” “姑母,静思宫没什么不好,快走。”萧君绾欲扶起萧妃,萧妃死活不肯起身。 “我不走,陛下不给臣妾一个说法,臣妾就一直跪在这儿。”萧妃毅然决然。 “姑母……” “别在这儿演戏了,萧妃在静思宫本分了两年,如今敢大闹万盛宫,你敢说不是你挑唆的?” 萧君绾并不理会淑贵妃的冷嘲热讽,“姑母,我们走。” 萧妃却不为所动,眼里的泪还未干,泰然道:“君绾,姑母好不容易出来,姑母不会走的,就算拼上姑母这条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泰宏帝终于怒不可遏,命道:“来人,将萧氏压下去,禁足静思宫!” 萧妃抬头看着泰宏帝,含泪质问:“陛下当真如此绝情吗?”(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荣华作烬 “妹妹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陛下不敬!” 萧君绾对萧妃耳语道:“姑母,别说了,在这里是说不清的,我们回去吧。” 萧妃心意已决,怎么都不肯离开,直起身:“我不走,今日陛下若不兑现许诺,我就永远跪在这儿。” 泰宏帝忍无可忍,挥袖怒然道:“来人,把她们押下去。” “是。” 几个侍卫冲了进来,将萧君绾拉开,正欲捉拿萧妃,却见萧妃冷笑了几声,起身撞开侍卫,朝殿旁冲去,一头撞在了立柱上。 “姑母!”萧君绾惊惶。 未几,萧妃倒在了地上,一双眸子还睁着。 在场的嫔妃大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只有淑贵妃漠然扫了一眼,不言一字。 “姑母……” 萧君绾挣脱了侍卫,跑到萧妃身边扶起萧妃,萧妃已经奄奄一息。 “额头上连伤都没有,怕是装的吧。”有嫔妃冷嘲热讽。 “姑母……”萧君绾怔怔地喊着,只觉手上有一股暖流,抽出手来一看,上面已满是殷红的血,刺目焚心。 萧妃发髻上的那支金簪,直刺入萧妃的头顶。 “姑母,你不能有事。”萧君绾又朝殿中喊道,“快传太医啊!”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泰宏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着另一方,不为所动。 泰宏帝不发话,淑贵妃不吭声,谁敢传太医。 萧妃抓着萧君绾的手臂,声音微弱:“在宫里……活……活下去……” 话音落了不久,手骤然松开,摊在了地上。 萧君绾怔怔地看着,俯下身凑到萧妃耳边轻语:“姨母,我是尽欢啊。” 萧妃再也没了反应…… 一滴泪滑落,她颤颤伸出手去探了探萧妃的鼻息,霎时深合上眸子,已至绝望。 “还站着干什么,快把她带下去,晦气。”淑贵妃扫了一眼几个侍卫,厉声道。 萧君绾愣愣地看着侍卫将萧妃抬走,鲜血滴了一路,在场的嫔妃有的掩面不敢看,有的冷眼旁观。 萧君绾缓缓走出了万盛宫,如同行尸走肉,没有半分生气,唇边却挂着一抹冷笑,那支要了萧妃性命的金簪,是萧妃入宫时,泰宏帝赐的。 没有棺椁,没有入土为安,有的是枯枝……干柴……一把烈火…… 小怜跪在地上涕不成声。 红菱躲在紫英身后不敢看,眸子亦红着。 紫英扶着萧君绾,欲叹不忍叹。 而萧君绾的眸中,再也没了眼泪,皇宫,是个容不得眼泪的地方,映入眼中只有熊熊烈火,是仇恨愈燃愈烈。 “小姐,节哀。”紫英终于忍不住劝道。 萧君绾点了点头。 贵妃的朝服亦随烈火化为灰烬,一世的荣华和屈辱随风散去。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替他们好好活着。 静思宫,静得让人只觉可怕,红菱和紫英守在院子里,安慰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小怜。 天色已晚,那紧闭的门内一片漆黑。 萧君绾看了一眼双手,淋漓的鲜血已经洗净,她永远忘不了被亲人的血染了双手和衣衫的滋味,两年前曲尽义引剑自尽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 她的身边,彻底没有亲人了。 靠在墙边睡去,又被噩梦连连惊醒,萧君绾再看向手腕,红绳早已被自己剪断,只用一条细绳将玉玦穿起,粗略系在手腕上。 “红绳可以辟邪,这样师傅就不会梦魇了。” 回想起从前,她唇边泛出了清苦的笑意,抛开回忆,终是孤苦无依。 天明时分,萧君绾拉开房门,一缕阳光照入,驱散了阴霾,将悲恸深埋于心底,今后的路,应该笑着走下去。 “小姐。”紫英她们迎了过来。 萧君绾微微莞尔:“我没事。” “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一个不留神,娘娘就……” 萧君绾沉眼道:“别说了。”她望了望天上,云淡风轻,萧妃就此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三日之后。 “陛下有旨,传萧君绾至万盛宫觐见。” 这道声音,打破了静思宫原本的平静,萧君绾取下头上的白色通草花,从她踏出静思宫门的那一刻起,这一世注定波澜起伏,再无可能静如止水。 萧君绾出现在万盛宫门前,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出乎了众人意料。 萧君绾徐步走入,有条不紊地跪拜行礼,又起身站定。 今日这殿中多了几个人,太子覃赫,睿王覃铭,丰王覃昭,四皇子覃佑,就连一向待不住的覃佳柔都跑来看热闹了。 覃佳柔跑到泰宏帝身边,径直问道:“父皇,你要把萧君绾指给哪个哥哥?” 尚未娶王妃的睿王覃铭第一个低下了头,丰王已有正室和侧室,自是不怕,反倒有些戏谑地瞥了瞥覃铭,覃佑不懂状况,这么多人面前,又有些胆怯,规规矩矩地站着。 “现在就剩下睿王没有娶亲。”慧妃有意无意地说道。 贤妃一愣,一向不善言辞的她竟然开口说道:“慧……慧姐姐,陛下前些日子已有意将刑部万侍郎的千金许给铭儿。” “睿王不是不想娶万氏吗?” “那……那是他之前不懂事。”贤妃说着,赶紧向睿王使了个眼色。 睿王扫了一眼萧君绾,虽极不情愿,可他自知自己和母妃都不受泰宏帝重视,为防泰宏帝拿他敷衍祁国百姓,还是出列拱手道:“父皇,儿臣愿意娶万小姐。” 萧君绾听着却是淡然,睿王覃铭颇会见风使舵,自己母妃不得宠,家世也不出众,他在泰宏帝心中地位不言而喻,所以他一直依附于覃赫,表面上为覃赫出谋划策,实则暗藏了不少心思,读书倒是刻苦,靠着满腹学识勉强能在泰宏帝面前抬起头来,那本《祁洲图志》就是他所编纂。 正因为覃铭有自己的心思,所以他身边断不会留无用之人,哪怕是王妃,也须得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他本连侍郎千金万氏都嫌弃,但如今让他在万氏和萧君绾中选一个,他也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万氏。 覃佳柔又说道:“既然二哥不要,那不如让萧君绾给大哥做侧妃好不好?” 此言一出,淑贵妃顿时急了,轻责道:“柔儿,胡闹!” “母妃,你说女儿胡闹,怎么不问问太子哥哥同不同意。” 覃赫看了看对面的苏胜雪,想答应却又犹豫:“儿臣……” “殿下。”苏胜雪心急如焚。(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安身 淑贵妃忙道:“别争了,这王妃和侧妃有别,怎能委屈了萧姑娘,别忘了,咱们这儿还有一位皇子呢。”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四皇子覃佑,覃佑一惊,吓得瞪大了眼睛。 有的嫔妃又看了一眼萧君绾,掩嘴偷笑起来,窃窃私语:“嫁给一个傻子,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萧君绾又跪下叩拜,说道:“陛下,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不配为皇子妃,民女既已当着祁国百姓的面入宫,未免陛下为难,民女愿做宫女,留在宫中。” 殿中一片哗然:“宫女?” 仪妃随后说道:“陛下,既然几位皇子不中意,且她都这样说了,不如就让她去四皇子宫里做个女官,如此安顿,也算是陛下仁德。” “既然是做女官,为何要去四皇子宫里,东宫不也一样?”慧妃笑说,瞥了一眼淑贵妃,若是去了东宫,她才能看苏胜雪和淑贵妃的笑话。 仪妃没有理会慧妃,而是问覃佑道:“四皇子,你可愿意让殿中这个女子到你身边?” 覃佑想也不想,跪下就道:“父皇,儿臣愿意。” 见此情形,淑贵妃也忙劝说泰宏帝答应,她本就厌恶萧君绾,何况萧君绾差点被慧妃用来离间太子和苏胜雪,只有让萧君绾做了女官,还是覃佑宫里的女官,才能断了太子的念头。 覃佑宫里除了一个老太监就没别人了,泰宏帝为表仁德,也没有封萧君绾做品阶最低的勤侍,而是大大方方地封她为尚侍,与伺候了淑贵妃多年的许尚侍平起平坐。 萧君绾带着红菱紫英还有小怜一起搬往覃佑居住了毓宁宫,收拾好东西离开静思宫前,萧君绾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地方,葬了她最后的隐忍。 萧君绾一行人还没走近,便看见覃佑徘徊在毓宁宫外。 覃佑转眼看见萧君绾,兴奋不已,跳起来挥了挥手:“绾绾。” “这是……皇子?”红菱难以置信,小声问道。 萧君绾轻言道:“四皇子是已故冯皇后的嫡子,若不是冯皇后早逝,又加上四皇子得了傻症,太子的位子恐怕还轮不到覃赫。” 毓宁宫本是皇子的寝宫,泰宏帝的几个儿子中,只有覃佑至今没有封王,只能留在毓宁宫,而丰王和睿王早就有自己的王府,搬出了皇宫。 覃佑跑到了萧君绾面前,笑着喊道:“绾绾。” 萧君绾微微一笑,看了看身后三人,对覃佑说道:“这是紫英,红菱,还有小怜。” “萧尚侍好。” 萧君绾认出那个佝偻着走来的老内监,是当年冯皇后身边的赵公公,毓宁宫除了赵公公再也没有别的奴才。 之后萧君绾从赵公公口中得知,从前毓宁宫的宫女和内监都被淑贵妃以各种借口调走,只剩下他一人留在这里照顾覃佑。 毓宁宫宽敞,除了覃佑住的主殿外,大都殿门紧闭,赵公公收拾了两间屋子,紫英她们三人住一间,萧君绾一间,屋子不大,也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处。 “尚侍大人可在?” 听闻喊声,萧君绾出了房间,来的是贺勤侍她们,端着女官的衣物和腰牌。 “奴婢恭喜尚侍大人。”贺勤侍飞快一欠,极为敷衍。 萧君绾示意小怜接过贺勤侍手上的东西,勾了勾唇角:“劳贺勤侍代我谢过贵妃娘娘。” “即便都是尚侍,毓宁宫和各位娘娘的寝宫有别,大人心里要有分寸。” 萧君绾淡淡道道:“多谢贺勤侍警醒,退下吧。” 被萧君绾如此呼来唤去,二人愤然,又不得含忿不走人。 人虽然打发了,但话却是听清了,萧君绾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哪怕同样是尚侍,她在别人眼里,也会低其他尚侍一等,只因主子比品阶重要。 萧君绾自知以她如今的地位,想对付东宫和丹阳宫,不容易。 记得他曾说过:“世上最易到手的利益,是渔翁之利。” 萧君绾缓缓转身间,心下已有了主意。 来毓宁宫半月,萧君绾照顾着覃佑的起居,覃佑真的就像个孩童一样,无忧无虑,还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可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半月,风头过去,萧君绾暂且算是在宫里立下了足,下一步就是走出这毓宁宫,直面风雨。 御花园中,那在花架下逗鸟的人,在萧君绾看来是最好的棋子。 淑贵妃只有凤印,若凤印被夺,她还要什么本事能保住自己的荣华。 萧君绾走近,轻轻一欠:“给慧妃娘娘请安。” 慧妃回头扫了一眼萧君绾,并不理会。 萧君绾站直了身,看着那笼中之鸟莞尔道:“娘娘这只画眉鸟真是鸟中之王啊。” 慧妃身边的丁尚侍不悦:“萧尚侍这话不妥,鸟中之王,那是凤凰。” “谁说画眉就不能变凤凰。” 萧君绾自知这话荒唐,她却是要说给那鸟笼下的人听的,慧妃不聋也不笨,怎会听不出她这话里的意思。 “这话说得有趣,久不见萧尚侍了,宫里可住得习惯?”慧妃放下了鸟食盒,走到石桌旁坐下。 “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 此时,一个内监走来回禀:“娘娘,奴才刚刚探听到,陛下有意让大将军出征,相助卫国。” “帮卫国?陛下不是不肯帮忙吗,如今怎么答应了?” “是那卫国使臣说祁国和卫国乃是唇齿相依,卫国要是打输了,唇亡齿寒,何况隋安离卫国不远,卫国亡了,燕国从卫国进军攻打祁国,就容易多了。” 慧妃轻叹:“唉,明明是卫国自己惹的祸事,为何要咱们祁国帮忙,抵挡燕国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不能让大将军去。” “那……那娘娘得想想办法阻止陛下才是。” 慧妃话里的大将军是慧妃的兄长高将军,是如今祁国为数不多的能征战沙场的老马。 之前守卫祁国的浔州,泰宏帝派的是两个皇子,如今协助卫国,却要派高将军出战,可见卫国的战事已不容乐观。 “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如何能劝,这卫国也是,有功夫来求陛下,还不如去向燕国求饶。” “燕国若出兵,求饶也无用,娘娘若想说服陛下按兵不动,奴婢倒有一法子。”萧君绾沉眼说着。 慧妃看着萧君绾,将信将疑:“你能有办法?”(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赏赐 唇亡齿寒的道理萧君绾岂会不懂,但她深知如今回祁国是为了报仇,而非帮覃家守护祁国天下,更不会怂恿泰宏帝帮卫国对付燕国。 “祁国如今尚能自保,何苦要卷入燕卫之争,若祁国出兵相助卫国,要是周国趁虚而入,实在得不偿失。” “你这话不无道理,可本宫不能干政,如何能用这番说辞劝服陛下。” “娘娘不便开口,还有丰王殿下。” 在泰宏帝和祁国群臣眼里,覃昭好战,恨不得祁国和诸国交恶,好一展他的抱负,这在泰宏帝和群臣眼里,是年轻气盛不顾大局的表现,若此番覃昭能劝说泰宏帝弃战,反倒能让人对他另眼相看。 慧妃虽有些恃宠嚣张,但她的精明不输淑贵妃,自会掂量让覃昭去的利弊。 慧妃抬眼看着萧君绾,目光却是狐疑:“你为何要替本宫出主意?” “奴婢初入宫闱,不懂该如何立足,但奴婢清楚一点,良禽择木而栖。”萧君绾唇边浮出笑意,抬头望向那金丝笼中的画眉。 “本宫这儿不是什么鸟都能有个栖身之处,是不是良禽,得看它能否让本宫高兴。” 萧君绾颔首:“奴婢明白。” 慧妃又起身走到鸟笼下,拿了根竹签继续逗着画眉,淡淡道:“退下吧。” “奴婢告退。” 慧妃入宫多年,和淑贵妃明争暗斗至今还能保全自己,可见她也算是有些能耐,这样一个深谙心计的嫔妃岂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主动投靠的人,这点,萧君绾心知肚明,对于慧妃的戒备,萧君绾只需欲擒故纵,不急着表现出恳切的投靠之意。 萧君绾刚走到毓宁宫外,听见了里面传来声音。 “殿下小心啊……” “殿下快下来吧,危险。” 萧君绾快步走进院子,见红菱和小怜在一棵树下急得直跺脚,抬头一看,覃佑趴在树上,手里托着一只小鸟,慢慢往前挪着,想将那鸟送回树上的鸟巢里。 萧君绾走近喊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快下来。” “等我把它送回家就下来。” 紫英从房里出来,见到这情形,摇了摇头,纵身一跳,踏着树干上爬,攀在了树枝上,拿过覃佑手里的小鸟,一个飞旋前移便将小鸟放在了鸟巢里,安然落地,拍了拍手。 萧君绾松了口气,“殿下快下来吧。” 覃佑惊叹:“好功夫呀。”不禁鼓掌,手一松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好在树不高,没摔出个好歹,只是手肘膝盖有几处淤青和擦伤,萧君绾拿着药膏,替覃佑轻轻上着药。 萧君绾轻皱着眉头,责备道:“奴婢跟殿下说了多少次,不要胡闹,殿下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绾绾,我没有胡闹,小鸟好可怜,要是不送它回去,它就跟我一样没有母亲了。”覃佑说着,垂下了头。 萧君绾隐隐有些触动,抬头看了一眼覃佑,虽为皇子,却连寻常百姓家的儿子都不如,他这十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萧君绾一边替他擦着药,一边轻吹,问道:“疼吗?” 覃佑连连摇头:“不疼。” 萧君绾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又说道:“以后再有这样上树上房的事,交给紫英去做就好了,殿下不可再逞能。” “知道了。” 自打萧君绾来了覃佑身边,覃佑就越发像个孩子一样黏人,夜里也要把他哄睡着了,她才能脱身。毓宁宫里,萧君绾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好在还算她的听话,萧君绾让他不准出毓宁宫,他就老老实实待着,没有再出去游荡。 就连赵公公都说,覃佑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听话过,萧君绾来了毓宁宫,覃佑让人省心多了。 过了几日,萧君绾思量着慧妃那边也该有动静了,果然不出所料,正午刚过,慧妃身边的丁尚侍就来了毓宁宫。 “萧尚侍。” 萧君绾轻轻一欠:“大人。” 丁尚侍与萧君绾同为尚侍,能得萧君绾如此礼遇,心下欢喜,在其看来,萧君绾还算是个懂事的人。 “萧尚侍客气,萧尚侍上次为娘娘出的主意甚好,陛下赞赏了丰王殿下,萧尚侍为娘娘排忧解难,娘娘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这些都是娘娘给萧尚侍的。” “有劳大人代奴婢谢过慧妃娘娘。” “萧尚侍收下吧,奴婢也好回去复命。” 紫英和红菱接过宫女手里的东西,丁尚侍便带着宫女走了。 “快看看,都赏了些什么好东西。” 红菱将木盘放在了桌上,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着的红布,紫英又打开了另一盘。 一盘是银钗银钿什么的,一盘是几十两银子。 红菱自然识货,捧着那些物什叹道:“都是好东西啊。” “这些都是给小姐的,没你的份。” 萧君绾看了一眼那些首饰,笑了笑道:“你们若是喜欢,都拿去吧。”言罢,移步回房。 紫英望着萧君绾的背影,不解:“这些,小姐都不喜欢吗?” “英姐你不知道,小姐手里有一支玉簪,以我鉴宝多年的经验来看,那才是价值连城的稀罕宝贝。” “也是,萧家坐拥金山银山,什么样的宝贝没有。” 红菱一边挑选着首饰,一边漫不经心说道:“不会,那支玉簪虽然我只见过几眼,但我敢断定,就连这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要那样的宝贝,萧家更没有。” “那……也许是小姐的师傅送的吧。” “英姐你说,小姐放着燕国王爷的徒弟不当,回祁国来当什么女官呀。” “小姐不回祁国,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能有这些宝贝?”紫英白了红菱一眼,抢走了她手里的木盘,淡淡道,“这些归我,银子归你。” 红菱吐了吐舌头,自从紫英当了宫女,对这些女子的首饰也来了兴趣,也许是女扮男装久了,得连本带利弥补回来。 紫英端着首饰走到萧君绾房门前,从门缝看进去,萧君绾靠在床边六神无主,手里正拿着那支玉簪。 萧君绾一个人待在房里的时候,常这样出神,紫英不明真相,抬手敲了敲房门。(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锦书 “小姐。” 听见是紫英的声音,萧默轻言道:“进来吧。” 紫英端着木盘走入房中,又轻声问道:“小姐不挑几支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你们留着吧。” 紫英坐到萧君绾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我常看小姐拿这支玉簪,是从燕国带来的?” 萧君绾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簪,点了下头。 “小姐要是思念师傅,可以写封书信,说不定还能送出去。”紫英苦笑道,“总比我好,连师傅和师兄们在哪儿都不知道,写信都不知往什么地方捎去。” “书信……”萧君绾沉下眸子,且不说相隔千里,鸿雁难托,就算能送到,他还会看吗? “我知道小姐有难言之隐,不便告诉我和红菱,但有些话写出来也比闷在心里好。”紫英笑说着。 紫英走后,萧君绾静静想了想,她的话不无道理,就算锦书难寄,写下来说不定还能稍稍释怀。 浓墨轻沾,书着入骨相思,这些话,就算当面她也未必有胆量说出口,写着轻松多了,千言万语道不尽心中的愧疚,终究是她相负,不敢盼他原谅,只望君安…… “萧君绾……萧君绾!” 这阵喊声,已让萧君绾头疼不已,她落下笔,将还未写完的信收捡好,方才出了房门。 “参见公主。” 覃佳柔指着萧君绾的脸说道:“你眼睛怎么红了?” 萧君绾低下头,言:“没什么,飞尘迷了眼睛。” 每次覃佳柔出现,红菱和紫英都退避三舍,关在房里不敢出来,除了萧君绾,毓宁宫没人敢惹这个女魔头。 “我四哥呢?” “殿下在午睡。” 覃佳柔四处转了转,淡淡道:“你这儿的日子过得不错啊,本公主让你去东宫,你为何不去?” 萧君绾坦然道:“原因,奴婢上次已经告诉公主了。” “你做了女官,这一辈恐怕就出不了宫了,反正也不能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另嫁他人又能怎样?” 萧君绾不愿与她多说,径直问道:“公主今日来是……” “母妃给我挑了个纨绔子弟,是什么尚书家的公子,你有什么主意能帮我打发了?” “公主若不想见,法子不是有很多吗?” “比如?” “一走了之。” “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宫里,人都差点跟我四哥一样傻了,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 覃佳柔并非是因为想不到主意才来找她,而是女魔头也怕寂寞,被她三天两头这样烦扰下去,萧君绾也快招架不住了,她出宫了,萧君绾反倒能得个安静。 “本公主明日就走,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萧君绾莞尔:“这是自然。” 覃佳柔仰头望天,呐喊道:“老天啊,这次希望能让我遇上一个命中注定的翩翩公子吧。” 看着覃佳柔这副模样,萧君绾无奈,不知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人能将这女魔头给降服了。 “吵死了!”覃佑堵着耳朵走了出来。 “哼!傻子懂什么。”覃佳柔白了覃佑一眼,大步流星离开了毓宁宫。 覃佑有些无辜地看着萧君绾,萧君绾微微一笑,安慰道:“别理她。” “绾绾,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覃佑被她“禁足”在毓宁宫也不少日子了,能安分地待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萧君绾点了点头,红菱和紫英初入宫中,不便离开毓宁宫,萧君绾便带着小怜跟在覃佑身后。 转眼入秋了,入目皆是落叶翩跹之景,踏着枯叶前行,风过萧瑟,不免心生凄凉。 覃佑一路往前跑跑停停,手舞足蹈,一会儿打空中的落叶,一会儿又追那飞过的一两只小雀。 “小姐,四皇子这个样子真可怜。” “怨天不公。”萧君绾凝眸说着。 覃佑跑到池塘边,又转过身喊道:“绾绾,我们来玩丢石子吧,看谁扔得远好不好?” 萧君绾实在没有兴致,便让小怜陪覃佑玩耍,她则站在一边静默看着。 一颗颗石子投入湖中,惊起了水花,这汪池塘,像极了天方阁外的清池,涟漪阵阵,相思愈浓。 “原来真是萧尚侍,换做这身女官的衣服,本宫差点没认出来。” 萧君绾回过神,看见来人,欠身:“仪妃娘娘。” 仪妃又转眼看向覃佑,笑说道:“本宫久不见四皇子这样开心过了。” “娘娘为何要帮奴婢?”萧君绾问道,那日若不是仪妃向泰宏帝进言,她如今就该是宫女而非女官了。 仪妃看着萧君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拉过她一只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推到了萧君绾手腕上。 “本宫说过,你很像一个人,此乃故人赠与本宫之物,今日转送与你,萧姐姐的死是个意外,看到你能这么快振作起来,想必萧姐姐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本宫,本宫能帮上的,一定相助。” “多谢娘娘。” 仪妃本是个不愿卷入是非的人,即使她坦言愿意相助,不到万不得已,萧君绾也不会让仪妃牵连其中,萧君绾看来一眼手腕上的镯子,只是这份情谊,值得回报。 慧妃那边尝到了一次甜头,之后也就记住了萧君绾,慧妃虽仍不放心将她视为自己人,却时常传她去朝霞宫,询问些对策,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萧君绾知道,慧妃此举,只是在试探她是否真心愿为其效劳,顺便她到底有几分能耐。 朝霞宫中,慧妃坐在主位上,没有赐萧君绾的坐,让她站在殿中回话。 二人正说着,覃昭走了进来,板着个脸,拱手喊了声:“母妃。”然后走到殿中落座。 照规矩,萧君绾只得退到一旁静静站着。 “昭儿,你怎么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燕国已经快夺下卫国的半壁江山了,大哥趁机向父皇说我之前的主意不对,说咱们祁国不该袖手旁观,应该听他的,早点助卫国一臂之力。” 慧妃走到覃昭身旁,安慰覃昭道:“燕国打的是卫国,又没动咱们祁国,太子着什么急呀,明明是他眼红你父皇上次夸了你,嫉妒罢了。” “我也恨不得再和燕国打一仗啊,但是现在的燕国哪儿能说打就打,那燕景王已经同意了周国的联姻,要娶周国的公主,这下燕周联手,我们帮卫国也等于羊入虎口。” 萧君绾骤然一怔,娥眉紧蹙,凌浩娶周国的公主……(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扶醉 秋风无力,叶落无声,通往毓宁宫的路本就寂静,萧君绾徐步踏着青石板路,更添凄清。 萧君绾不怨谁,只怨自己咎由自取,从她离开燕国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会有此结果,她可以不复嫁,怎敢奢求他不复娶。 他心里装着燕国,娶了周国的公主,促成燕国与周国结盟,今后燕国将更加所向披靡,于他于燕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换做谁,都会答应吧。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风卷着衣袂飘荡,残阳宫道,她只影落寞。 一壶酒,一轮月,既近中秋,月如镜圆,是否还能千里共婵娟。 浊酒入喉,都道酒能消愁,却是越浇心越乱。 秋夜清冷,萧君绾月下独醉,紫英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萧君绾平日里总是将愁绪深埋心底,不会在人前表露,如今在此借酒消愁,想来是愁至深处了。 “小姐怎么了?”红菱问道。 “不知道,先看看吧。” “要不……过去瞧瞧?” “算了,你没见殿下都不敢过去吗?”紫英看了一眼主殿。 覃佑扒在门边,不敢出来又不愿进去,就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萧君绾。 “小怜,时候不早了,带殿下进去歇息,这里有我们。”紫英吩咐道。 “是。” 小怜过去,劝走了覃佑,院子里剩下独坐的萧君绾,还有远远看着的紫英和红菱。 萧君绾坐直了身子,拿出衣袖里那封还没写完的信看着,唇角轻扬。 ——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 “相思,何用?” 萧君绾缓缓闭上眸子,将那信纸撕扯成屑,随手抛散。 人扶醉,月依墙,是当初,谁敢疏狂。 酒壶干涸,萧君绾趴在桌上,眼前诸影已成双,看不清所有,却记得他的面容,记得他的一切。 “凌浩……”萧君绾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相隔千里,无人应答。 “凌浩是谁?”红菱又问。 紫英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凌浩……”萧君绾的声音渐渐微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要送小姐回房吗?” “算了。” 紫英回房去取了件衣裳,走到院中替萧君绾披在身上,又将地上的纸屑清扫干净,方才和红菱回房休息。 千里之外的函都,老树呈秋色,空池浸月华。 凌浩看着眼前的这件嫁衣,至今难忘这衣裳主人的音容,她的一颦一笑深刻在心里,除却巫山不是云。 自从她走后,这件衣裳就放在月华台中,已等至秋深。 他伸手拉过衣袖,指腹抚着锦面,凝结于眉宇的郁色不减,自言自语:“萧君绾,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夜色散去,天亮了些许,晨风微冷,萧君绾从梦中醒来,桌上的残杯冷壶已被收捡干净。 萧君绾坐起身,头仍是昏昏沉沉,抬眼间看见了有个内监从毓宁门外走进来。 “你是谁?”萧君绾的视线仍有些模糊。 “真的是你。” 萧君绾定眼一看,认出了佯装成内监的人,顿时大惊:“你……你怎么在这儿?” 覃佳柔抄着手走进来:“他满隋安城找你,本公主大发善心,带他进宫了。” 萧君绾万分诧异:“你们……” 凌天旭看了一眼覃佳柔,淡淡道:“我们……萍水相逢。” 覃佳柔饶有兴趣地望着凌天旭:“萍水相逢,你就不惊讶我是公主?” 凌天旭沉默不语。 萧君绾心下轻叹,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的女儿都是公主。 萧君绾拉过凌天旭站到身后,又对覃佳柔说道:“公主,可否容我和他借一步说话。” “不准。”覃佳柔又指着凌天旭,“你,跟我来。” 凌天旭看向萧君绾,萧君绾点了下头,这是在祁宫,女魔头招不起,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覃佳柔带着凌天旭四处转了转,找了一处开着门的房间,等凌天旭进去后,覃佳柔飞快地关上了门,拔下头上的簪子横插在门上,锁住了凌天旭,对他说得:“等等啊,我要问你朋友一些问题。” “你……” 萧君绾走近急道:“公主为何要关他。” 覃佳柔走回到院子里,淡淡道:“有些问题,他不肯说,我只能问你了,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别怪本公主过河拆桥,他是我带进宫的,我也能改口说是他擅闯皇宫,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你的命也难说。” 萧君绾跟了过来,言:“公主想问什么?” 覃佳柔回头看了一眼萧君绾,缓缓问道:“你的心上人……是他?” “不是。” 覃佳柔像是松了口气,接着浮出了一丝微笑,问道:“那,你们很熟?” “是。” “他是普通百姓吗?” “不是。” 覃佳柔越发高兴:“我看着也不像,那他成亲没?” 萧君绾一愣,看着一脸笑意的覃佳柔,心下忐忑,女魔头该不会是看上凌天旭了吧! “快说!” 覃佳柔使性子素来不顾后果,如果她真的对凌天旭有意思,要是泼了她冷水,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河拆桥,况且燕国后位空缺,也算是没有吧。 萧君绾应道:“没有。” 覃佳柔笑得更开心了,忙问:“那他姓什么?” “凌。” “林?叫什么?” “凌……栩。”萧君绾吞吞吐吐。 “他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父亲已逝,还有母亲和几个叔叔。” “他是哪里人?” 萧君绾不再作答,直问道:“公主问这么多是何意?” 覃佳柔原本娇蛮的神情竟闪过一丝羞涩,支支吾吾:“我……我就是好奇罢了。” “公主若是对凌公子有意思,应该回去对淑贵妃娘娘旁敲侧击一番,看贵妃娘娘是否同意,而不是在这里向奴婢打听,公主若有兴趣,随时可以来找奴婢问,但公主贸然带他进宫,实在是危险之举。” “这有什么危险的,宫里内监那么多,多他一个谁能察觉,不过你说得对,我是该去见见母妃了,那小林子先放你这儿了,你得照顾好他,不许亏待他。”覃佳柔指着萧君绾认真叮嘱道。 “奴婢知道。” 覃佳柔兴高采烈地离开了毓宁宫。 萧君绾急忙过去把门打开。 凌天旭站在门前,欣然:“我总算找到你了。” 萧君绾一把把他推了进去,关上门,怒然道:“凌天旭你疯了?这里是祁宫,你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缘分 “祁宫又如何,只要能见到你,刀山火海我也照样闯。” 萧君绾撇过头:“我在这里很好,倒是你,这里危险,不能久留。” “要走一起走。” “我不能走,我还有事要办。” “你回祁国,不是跟凌浩赌气?” 萧君绾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还好吗?” 凌天旭冷笑了声:“皇叔用兵如神,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得卫国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大军长驱直入,捷报连连,还能不好?” “这次你不回去阻止了?” “他打他的卫国,我找我的萧默,各走各路。” “以后别再喊萧默了,要是让祁太子和苏胜雪听见,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刚走,他就发兵卫国,没工夫顾及你,你还想着他?” 萧君绾垂下眸子,不言一字。 “你还有什么事要办?我在这儿陪你,等你办完事,我们一起回燕国。” “当然是给曲家和我姑母报仇,这些恩怨没个三年五载清算不了,你不能留在这儿,太子和苏氏见过你,若是被他们认出……” 凌天旭不以为然:“祁君能把我怎么样,他敢把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像当初我们扣下覃赫要挟祁国一样,当然是扣下你要挟燕国。” “说到底,你是怕把他们拿我要挟凌浩?” 萧君绾顿时来了气:“这无关怕不怕,凌天旭,你是一国之君,你要保全燕国的利益,而不是把你自己变作祁国要挟燕国的筹码。”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若有危险,我会走的,不过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总不能让我现在就走吧?” 萧君绾瞥了凌天旭一眼:“堂堂燕君陛下,到祁国来当太监,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你怎么碰上女魔头的?” “女魔头?” “佳柔公主。” “我和小六在城里四处打听,碰巧被她听见了,她说她认识你,能带我来见你,我就跟她来了。” “小六呢?” “她说只能带一个人进来,我就让小六留在宫外了。”凌天旭环顾屋内,见这屋里陈设简陋,皱了皱眉,“你……就住这儿?” “这里自然比不上陛下的紫庆殿,我现在是奴婢,不是主子,还能有高床软枕?” “那……再让你选一次,你选燕国皇后,还是景王妃?”凌天旭略带一丝期盼地问道。 萧君绾瞪了他一眼:“我选祁国宫女!”言罢,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在这祁国孤寂这么久,凌天旭的忽然出现,于萧君绾来说是又惊又喜,一面担忧着凌天旭的安危,一面又不禁欣喜,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凌天旭。 “你去哪儿?”凌天旭跟了出来。 “做宫女该做的事。” 萧君绾刚走到院子里,见小怜已经陪着覃佑在院子里玩了,紫英和红菱也在。 覃佑看见萧君绾,走到萧君绾面前,笑着喊道:“绾绾。” 凌天旭也跟着走到萧君绾身后,板着个脸:“他是谁?” “四皇子覃佑。”萧君绾轻声说道,又向他们解释,“这是……这是六公主安置在这里的小林子。” 红菱仔细打量着凌天旭,感叹道:“好英俊的公公啊,啧啧啧,当公公可惜了。” 尽管萧君绾之前已经强忍着笑意,红菱此言一出,她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天旭一言不发,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红菱,人家刚来,怎么这么没礼貌。”紫英责备道。 红菱忙赔笑:“不好意思啊,我叫红菱,这是我姐姐紫英。” 凌天旭面无表情,只是点了下头。 覃佑握着萧君绾的手臂问道:“绾绾,你昨晚怎么了?” “你放手!”凌天旭顿时厉声道。 覃佑一惊,吓得松开了手。 “小林子你怎么能这么跟殿下说话呢。” “不这样说,难道还要我管他叫殿下?” 萧君绾看着凌天旭,忍俊不禁:“不然呢?是你自己要来的。” “小林子……” 这长长的一声呼喊传来,在场的人都绷紧了心弦。 红菱和紫英回避不及,只能低着头站好,与萧君绾一起行礼:“参见公主。” 凌天旭看了看萧君绾她们,不知道该如何。 “小林子你快行礼啊。”红菱小声喊道。 “不用,你见了本公主不必行礼。”覃佳柔一个步子过来挽住了凌天旭的手,看着他笑说道,“陪本公主出去走走?” 萧君绾即道:“公主,他不能出去。”万一碰上覃赫和苏胜雪就麻烦了。 覃佳柔顿时没了好脸色:“人是本公主带来的,你敢拦本公主?” 萧君绾给凌天旭使了个眼色,凌天旭忙道:“公……公主,我不想出去,改日吧。” 覃佳柔又换做笑意:“那……既然你不愿意,本公主也不勉强你,说好了,改日。” 凌天旭点了点头,被覃佳柔这样挽着浑身不自在,用力抽回了手。 “那,萧君绾,你得给本公主好好照顾他,不许怠慢。” 不过半日,覃佳柔已经是第二次如此嘱咐了,其居心不言而喻。 萧君绾欲笑又不能笑,缘分妙不可言,原来覃佳柔从前用尽心思形容的、能让其一眼就看上的翩翩公子,就是凌天旭这样的。 覃佳柔走后,紫英和红菱对凌天旭更为刮目相看。 “喂。”红菱拍了一下凌天旭,手肘搭在他肩上,打趣道,“看不出来啊小林子,你有什么本事能让公主对你这么好?” 萧君绾无奈,沉了口气,对凌天旭轻言:“跟我来。” 萧君绾带着凌天旭回到房里,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这里没别的屋子了,我的房间让给你,我去和小怜她们凑合几日。” “那不是委屈你了?” “先说好,等我打点好了,你即刻出宫。” “不急。” 凌天旭越是无所谓,萧君绾越是心急如焚,她在这里都难以保全自己,凌天旭留下来更是危机四伏,何况凌天旭过的从来都是人上人的日子,哪里吃得下来这样的苦。 萧君绾只庆幸毓宁宫来的人少,让他藏身于此,暂且不易被发觉。(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忍耐 萧君绾一遍遍叮嘱:“我不在的时候,无论覃佳柔怎么说,你都不能出去。” “都听你的。”凌天旭又问,“那个公主,真的是公主?” 萧君绾看着凌天旭一脸嫌弃的样子,忍俊不禁:“不像?六公主可是太子的亲妹妹,陛下的掌上明珠。” “她哪有一点金枝玉叶的样子。” 萧君绾打趣道:“覃佳柔好像看上你了,你要是再不走,等她求了她父皇的恩准,招你当了驸马,你可就走不掉了。” “有什么样的父皇,就能有什么样的公主,昏庸的祁君能有这么个公主,也在情理之中,我怕什么,借祁君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逼我成亲。” “凌天旭,覃佳柔认定了的人可是不会放弃的,要不你就从了她吧,你的后位不是还空着吗,让祁国的公主做燕国的皇后,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萧君绾窃笑着。 “她也配做我燕国的皇后?何况我认定的人,也是不会放弃的。”凌天旭走到萧君绾面前,唇角轻扬。 见萧君绾不说话,凌天旭抬手扶着萧默的双肩,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凌浩,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放下。” 萧君绾沉默了,缓缓转身往屋外走去,站在门前,外面秋阳当空,天高云淡,她抬头,阳光灼目,她认定的人,又如何能放得下。 “他,答应了周国的联姻?”萧君绾侧眼问道。 凌天旭跟着走到她身后,应道:“听说是这样。” 萧君绾没有再说话,再次确认又能如何,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咎由自取。 “有什么话,不如和他说清楚。” 萧君绾苦笑:“我在祁国,怎么说?” “祁国的一举一动都在燕国眼里,从前我能帮你打听祁国的事,如今自然也能帮你传回消息,去写吧,我不看。”凌天旭淡然一笑。 再提笔,只是寥寥一句,萧君绾将纸折好,装入信封,塞给了凌天旭,面色含忿。 “这么快?” “没什么好说的。” 萧君绾黯然转身,事已至此,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一来数日,萧君绾一筹莫展,凌天旭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以她如今的本事,想凭一己之力送他出宫不易,那该怎样才能让他安稳离宫。 “绾绾,你怎么不高兴呀?”覃佑走来问道。 凌天旭寸步不离地跟着萧君绾,对覃佑厉声道:“你离她远点,她就高兴了。” 覃佑一脸无辜地看着凌天旭,躲在萧君绾身后。 萧君绾护着覃佑,责备道:“你别这样说,殿下虽然和别人不同,但他能听明白。” 窗户缝里,紫英和红菱盯着外面看了好一阵子,越看越有趣。 “我看小姐和小林子从前就是认识的。”红菱笑说。 “而且他根本不是太监。” 红菱的目光满是佩服:“英姐,这你也能看出?” “六公主又来了,你看六公主那眼神。” 覃佳柔站在毓宁门边,她看着凌天旭微怒的样子,看得出了神,嘴角还挂着一弯浅浅的笑意。 “就算你不拿他当皇子,那也不能这么吓唬他。” “我吓唬他了?” “哪有,你别冤枉小林子,何况我四哥这个样子,见谁都怕。”覃佳柔快步过来,又挽住了凌天旭。 这次覃佳柔用的劲儿不小,任凌天旭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公主。”萧君绾行礼。 “本公主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吗?” 萧君绾蔑了一眼凌天旭,低下头言:“他不是很好吗?” “再让本公主看见你这么欺负他,休怪本公主到父皇哪儿说你对本公主无礼,看你这个尚侍能做到什么时候。” 萧君绾沉了口气,无奈道:“岂敢。” 覃佑指着覃佳柔说道:“你别欺负绾绾。” 覃佳柔傲然:“哟,四哥脾气渐长啊,那也是个有脾气的傻子,照样不讨父皇喜欢。” “绾绾。”覃佑委屈地看着萧君绾。 “公主,奴婢告退。”萧君绾转身带着覃佑离去,进了主殿。 “君绾……” 覃佳柔死死拽住凌天旭:“你别走,你看她都这么对你了,不如你到我宫里去好不好?” “公主,在下是来找君绾的。” “我知道啊,人你不是见到了吗,本公主答应你的事也算办到了,看你温文儒雅,想必读了不少书,难道不懂受人恩惠应该投桃报李?” 凌天旭已经极为不耐烦:“公主想要在下怎么回报?” “你……家在哪儿?” “君绾的家在哪儿,在下的家就在哪儿。” 覃佳柔皱眉:“浔州这么远啊,那你千里迢迢来隋安,就为了找她?” “是。” “你喜欢她?” 凌天旭默不作声,萧君绾说过,这个公主的本事不小,不能惹怒她,只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不说本公主也能猜到,不过本公主不介意,因为萧君绾说了她有心上人,而且不是你。” “在下知道。” “知道你还……”覃佳柔急了,片刻后又挽得更紧了些,笑了笑,“没关系,本公主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始乱终弃的人才值得托付,我是公主,她是宫女,谁都知道你应该怎么选。” “公主……” “你嫌弃本公主?” “在下不敢。” “那本公主没有她漂亮。” “也不是。” “那我哪里不如她?” “在下没说公主不如君绾。” “那不就结了,你若敢说本公主不如她,本公主能叫她明天就消失。” 强龙不压地头蛇,凌天旭无奈,遂言:“公主,在下和君绾只是同乡。” 覃佳柔挽着凌天旭的手摇了摇,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耐心在宫里等等,等我慢慢的给我母妃说了这件事,再带你去见我母妃。” 凌天旭默不作声。 覃佳柔想了想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说完,立马松开了凌天旭,一溜烟地出了毓宁宫。 覃佳柔走了之后,红菱迫不及待跑了出来,跳着拍了一下凌天旭的肩:“喂,你是假公公啊?” 凌天旭知道红菱是萧君绾的朋友,勉强心平气和地回了句:“我何时说过我是真的?” “你姓凌?” “姓凌又如何?” “你叫凌浩?” “我不是凌浩。” 红菱一头雾水,又问:“那小姐喜欢的凌浩是谁?” 凌天旭已经窝了一肚子火,一听此言,顿时更来气:“无可奉告!”说完,怒冲冲走了 紫英跟着出来,问红菱:“你干嘛打听小姐的事?” 红菱抱怨道:“深宫寂寞,好奇嘛,他们都怎么了,一个比一个火气大。” (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音信 凌天旭走入主殿,见萧君绾正刺绣给覃佑看,她穿着一身女官的衣服,面对覃佑的时候,她笑得很轻松,对这个傻皇子关怀备至。 可再是女官也是这宫里的奴才,他怎么忍心见她走到这般地步。 “君绾。” 萧君绾转眼看向凌天旭,问道:“公主走了?” “跟我回去吧,你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萧君绾沉下眸子,淡然一笑:“我为何不能受这样的苦?” “你在这儿要是遇上危险,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是他,恐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你在祁宫里周全。” “我能照顾好自己,本就不需要谁保护。” “跟我走,你的事我来帮你办。” 坐在旁边的覃佑一把拉住了萧君绾的手腕:“绾绾别走。” “殿下放心,我不走。”萧君绾看着凌天旭,缓缓说道,“家族之恨,不能假人之手。” “要是现在来劝你的是他呢?” 萧君绾低下头,针刺入花心,引过丝线,轻言道:“我不会走的,谁劝都一样,还有,你不能久留。”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们要拿我要挟凌浩,还不如拿你。” “坐下吧,我有话问你。” 凌天旭走到桌旁坐下,又言:“问什么?” “你觉得他突然答应周国的联姻,会是因为什么?” 萧君绾心下一直存着这个疑问,起初这则消息让她郁结难纾,忽略了思考凌浩此举背后的原因。 “还用问?” “我觉得……也许是周国有所打算。” “是你在为他着想,如果他不想,燕国上下谁能勉强他,归根结底,是他想答应,而不是周国要如何。” 萧君绾斜睨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眼观天下,动动脑子。” 早不答应晚不答应,偏偏这个时候同意,他绝非随意为之。 “不能,我的眼里只有你,看不了天下。” 覃佑学话道:“绾绾,我的眼里也只有你。” “你闭嘴!”凌天旭斥道。 “殿下什么好的不学,偏学些花言巧语。” 见萧君绾也生气了,覃佑垂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我说真的,以你对周国的了解,周君是不是准备……” “我对周国没有了解。” 萧君绾顿时来了气:“凌天旭!” “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我比不过皇叔,那就让皇叔去操心好了,如今我无心管这天下的风云,只安心游山玩水,倒落得清闲自在。” “他迟早会把一切都给你的。” “到时候再说,谁知道有没有那一天。” 萧君绾看着凌天旭,只觉他消失的这几个月变了太多,从原本的郁郁不得志,到如今的闲散,真的是看开了吗? 凌天旭又问道:“说说,你打算怎么办你的事?” 萧君绾沉下眼:“以我如今的身份,我能干什么?” “你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还能没办法?” 萧君绾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有主意,不说也罢,看着。” 凌天旭拿了个瓷杯,提壶倒了杯水,指尖沾了水在桌上画着什么。 萧君绾看着他所画的奇怪的图案,不解:“这是什么?” “有空就私下找找谁认识这个图案,遇上危险的时候,记得让他们帮你传出消息,哪怕是传给凌浩也行,你的安危要紧。”凌天旭说着,又取出他的令牌,“拿着,没这个,他们不会办事。” “要是命悬一线,等消息传到,我还不早就一命呜呼了。” 凌天旭扬唇:“亏得你跟了他这么久,你太小看皇叔的本事了,他动动手指头,诸国的朝堂都得震上一震,你若遇险,自然会有人先救你一命,再禀报他的主子。” “你这是佩服?” 凌天旭不悦:“我会佩服他?” 萧君绾忍不住笑了笑:“分明就是不服气,你母亲给我讲过你小时候的事了,怨只怨你自己辜负了大好年华,不思进取。” 凌天旭嗤笑了声,淡淡道:“随你怎么说。” 覃佑噘着嘴趴在桌上,盯着凌天旭的目光十分不友善,自打凌天旭来了,萧君绾就不再只顾他一个了,有时甚至还顾不上他,只与凌天旭。 燕宫,秋来萧瑟。 “启禀王爷,陛下已经到了隋安。” 凌浩没有应声,这盘棋,已久无人与他对弈,黑白子,皆落自一人之手。 流云又问道:“陛下能把小姐带回来吗?” 凌浩没有作答,心下却有数,凌天旭的道行还不够。 “这里还有封陛下送来的信。” 凌浩扫了一眼,本无心过目,却见那信封上的字迹尤为眼熟,不等流云呈上,凌浩起身走去,拿过了那封写着“景王殿下亲启”的信。 凌浩拆了信,展开信笺,只有区区数语: ——金枝易得,良缘难求,愿君安好,与之白头。 他的眉峰霎时紧蹙,久不曾见的清秀字迹,千里传锦书,却写着这行灼心的话语。 凌浩拿着信的手垂下,流云不经意看见了信上的字,惊道:“是……小姐的信?” 凌浩缓缓走回棋桌旁落座,郁色覆上眉目:“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姐大概是误会了。” 凌浩再看向手里的信,看得久了,眉宇反而渐渐舒展,这看似淡漠的一句话,却透着怨怼之意,落笔重而疾,可见她心里有火,她在生气…… “参见王爷。” 凌浩看了一眼来人,收好了信,默不作声。 戚素月行礼后走入阁中,小声问道:“臣妾方才听流云大人提起萧姑娘,萧姑娘还是不愿回来吗?” 凌浩置若罔闻,安然落子。 戚素月轻叹:“萧姑娘真不知好歹,怎能如此辜负王爷。” “你以为本王真的不知道她为何会离开?” 他话音冷,瞥视着戚素月的那道目光更若冷冰棱。 戚素月心下一颤。 “煽风点火,里应外合,本王不追究,是念在戚建对燕国还算忠心,望你好自为之。” 戚素月慌忙跪下:“王爷,臣妾这样做,也是因为萧姑娘她想回祁国……” “你最好让你爹保她在祁国平安,否则,新罪旧过,一并清算。”凌浩语气平和地说着,起身,走出了轩阁。 戚素月跌坐在地上,又顿时看向身边的宫女小容,目光如炬:“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主子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讲出去啊。” “她都做了祁国的女官了,他还是忘不了她,我究竟哪点不如她。” “有传言说王爷急着攻打卫国,也是为了她,因为卫国离隋安近……” “胡说!明明是卫国挑衅在先。”戚素月愣愣地笑了,她终究是在自欺欺人。(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猜测 萧君绾越想越觉得燕周联姻并非结盟这么简单,他会在这个时候答应,一定有他的考虑。 她忽然想起凌浩说过,他会适时借周国胆量,助长周国的气焰,好让周君有足够的勇气对祁国开战。 难道就是现在? 萧君绾以为若真是如此,那这对她的棋子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萧君绾一早赶往了朝霞宫,在外殿中等候着慧妃出现。 一个时辰过去,慧妃才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从寝殿走了出来,步伐慵懒,面容还带着倦意,落座主位。 “慧妃娘娘。” “平身吧,这么早来,所为何事?” 萧君绾起身,扫了一眼殿中侍候的人。 慧妃会意,淡淡道:“都退下。” 等慧妃遣走了宫女,萧君绾方才说道:“娘娘,周国已经蠢蠢欲动,不久将进攻祁国,这对丰王殿下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 “周国要打咱们祁国,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如此荒谬。”慧妃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奴婢无从听说,只奴婢的推测,不过**不十,奴婢敢断定,不出一月,周国定会举兵进攻祁国南疆。” 慧妃笑意不减:“你是要本宫和昭儿拿着你的猜测之言去给陛下说吗?” “娘娘……” 慧妃打断了萧君绾的话:“要是到时候周国没有发兵,本宫和昭儿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娘娘,此事千真万确,燕国和周国联姻,本就是为了助周国攻打祁国。” “你怎么知道?” “奴婢……”面对慧妃的追问,萧君绾无从解释,这其中的原因说不得。 “你一个小小的尚侍女官,能知道燕国和周国的打算?” “宁可信其有不可,娘娘又岂能断定周国不会举兵。” “本宫不想听你在此胡言乱语,别以为你自持有几分聪明,就想左右本宫,本宫不会听一个宫女的摆布,退下吧。” “娘娘,若娘娘不能劝陛下先发制人,会错失良机的。” 慧妃已毫无耐性,厉声道:“退下!” 出了朝霞宫,萧君绾心下喟然,她本想将这功劳赠与覃昭,无奈慧妃不信,慧妃如此抗拒情有可原,因这在慧妃眼里这是无凭无据之言,可她的凭据又怎能说出。 萧君绾埋头走着,边走边沉思她该如何将这消息传到泰宏帝耳朵里。 “是你。” 萧君绾闻声抬头,面前的人,是覃赫,而覃赫身边还跟着睿王覃铭。 “参见太子殿下,睿王殿下。” “免礼。” “你觉得,她和尽欢像吗?”覃赫问覃铭道。 覃铭扫了一眼萧君绾,没有半分多看几眼的兴致,即道:“大哥不是说过,曲小姐世间无双。” 覃赫沉了口气,移步离开了。 萧君绾回头望了一眼,亲手毁掉却又装作念念不忘,虚情假意,莫过于此。 “等等。” 萧君绾驻足,回过头一看,叫住她的是覃铭。 “你手上的镯子从何而来?” 萧君绾低头望了一眼,这镯子是她十六岁生辰时,覃铭的母亲贤妃所赠,后来她结识了初入宫的仪妃,仪妃夸赞过这镯子,她与仪妃投缘,便转送给了仪妃,仪妃虽然喜欢,但为防贤妃多心,也不常戴,那日又送回给了她。 这镯子消失了那么久,没想到覃铭还记得。 覃铭生性多疑,又是淑贵妃和覃赫一党,她不能将仪妃牵扯入其中。 “回殿下,此乃当年表姐所赠。” 覃铭似是信了,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萧君绾走了几步,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镯,安排凌天旭出宫的事,也许可以求仪妃帮忙,只是如今这样找过去,太过显眼,与仪妃见面,要格外谨慎。 回到毓宁宫,萧君绾放不下的还有周国的事,周祁之战,祁国若先发制人,比坐以待毙的胜算要大得多,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被动,此番覃昭若能出战,也许还能立个大功。 她要利用慧妃,首先得取得慧妃的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帮助覃昭出风头. 见萧君绾魂不守舍地走回来,凌天旭走去问道:“你还在想周国的事?” 萧君绾回过神,点了点头。 “周国开不开战,对你很重要?” 萧君绾看着凌天旭,眸中浅含忧虑,言道:“我的办法是借刀杀人,如今刀不为我所用,我怎么报仇。” “我来隋安之前回过函都,碰见过他的心腹大臣和周国的使臣走在一起,你想得没错,他和周国的确有共谋,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见了周国的打算,是这个数。”凌天旭用手比了比。 萧君绾看了一眼他比划的数字,皱眉:“八万兵力,你不早说。” “我说了又如何,你想阻止,有证据吗?祁君会信你一面之词?” 萧君绾甩了他一记眼刀:“我会傻到直接告诉祁君吗?” “我知道的就这些,看你的了。” “小姐,太子妃来了。”小怜从外面匆匆回来,面带惶然,又回头看了看。 萧君绾心下一紧,来者不善,慌忙对凌天旭说道:“你快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苏胜雪见过你,要是被她发现你就遭了。” 凌天旭听从萧君绾的吩咐,回到房里暂避。 “小怜,等下你找个机会悄悄离开,去找六公主来。”萧君绾语速飞快地说着,走到门前,等待这苏胜雪出现。 “看来这毓宁宫太清闲,有些人待不住啊。” 人未到,声先至,这冷声讥诮的一句,让小怜都战战兢兢起来。 萧君绾镇定自若,她若连苏胜雪都奈何不了,谈何报仇。 “参见太子妃娘娘。” 苏胜雪没有搭理萧君绾,而是从她身旁走过,进到院子里,漫不经心地四下看了看。 萧君绾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苏胜雪转过身,扫了一眼萧君绾和小怜,言:“怎么,就你们两个?” “其他宫女随四皇子出去了。” “那个老内监呢?” “赵公公年迈多病,一直在房中休养,不便接驾。” “这么说,你在这儿当真是寂寞了?” 萧君绾不知道苏胜雪此话是何意,也不欲与她说什么,沉默不语。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勾引殿下!”苏胜雪顿时怒斥。 萧君绾只觉莫名其妙,抬头问道:“娘娘此话何解?” 苏胜雪的目光落到了萧君绾的手腕上,冷笑道:“连睿王都夸你这镯子好看,入宫不过数月,你这勾引主子的本事,从哪儿学的?”(。) ... 第一三一章 解围 “这镯子是尽欢姐姐的,睿王殿下瞧着眼熟罢了。” 苏胜雪闻言,娥眉瞬时皱成了一团,目光如刀:“曲尽欢的镯子,拿过来。” “这是奴婢的东西,娘娘是要强取吗?” “本宫乃是太子妃,你不过是宫里的奴婢,你的什么是本宫拿不得的!” 苏胜雪一把拉过萧君绾的手,欲卸下她手上的翡翠镯子。 “娘娘三思,娘娘从奴婢这儿抢走一个镯子是小,有损娘娘颜面是大。”萧君绾说着,目光窃扫了扫一边,见小怜已经偷溜出去了。 “你以为本宫会怕了你?” “娘娘岂会怕奴婢,只是宫里三人成虎的道理娘娘不会不懂,想必不用奴婢多说。” 苏胜雪松了手,怒然道:“你敢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奴婢是在提醒娘娘,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考虑周全,为了一个镯子而损了娘娘的风范,不值得。” 萧君绾无意间看见了苏胜雪身后跟着的宫女,认出了其中的一个,萧君绾的目光顿含怒色,那是如意,骗她喝下毒酒的贴身丫鬟! 从前没见苏胜雪带着如意随行,萧君绾还以为这婢子早已没了好下场,没想到苏胜雪还真念她的功劳,留她活到了现在,可活着又如何,她背叛了从前的主子,又怎会得新主子重用。 “萧君绾,你敢说从你进宫的第一天起,就没盼着要进东宫?” “奴婢这样说,娘娘信吗?”萧君绾直视着苏胜雪的眼睛。 “你放肆!” “娘娘既然不会信,又何必相问,奴婢现在身在毓宁宫,这里离东宫远着呢。” 苏胜雪冷笑了几声:“正因为隔得远,你才频频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怎么,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想飞上枝头?” “奴婢不知娘娘所言的频频是何意,娘娘有空在此质问奴婢,到不如回去好生管教娘娘身边嚼舌根的奴才,谨防他们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来气自己的主子。” “你以为单凭你几句话,本宫就会放过你吗?本宫来了,就不会白走一趟。”苏胜雪侧眼吩咐道,“来人,给本宫掌嘴!” “奴婢是毓宁宫的人,娘娘如此责罚,怕是不合适吧。” “四弟神志不清,不会管教奴才,本宫就勉为其难,帮四弟管管。” 苏胜雪的贴身宫女春雨拿着竹笞走上前来。 萧君绾看了一眼那婢子手里的东西,连竹笞都带上了,可见苏胜雪这是有备而来。 那宫女走到萧君绾面前,一抬手就被萧君绾抓住。 “我是陛下亲封的女官,就算要责罚,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以下犯上。” 苏胜雪倒也不恼,扬唇:“这有何难,来人,给本宫抓住她,本宫亲自动手。” 几个宫女听命,过来缚住了萧君绾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苏胜雪拿过春雨手里的竹笞,慢慢走到萧君绾面前,用竹笞在萧君绾脸上划弄了几下,唇角含笑:“本宫不知轻重,要是将你这如花似玉的脸弄得血肉模糊,你可怎么勾引殿下啊。” 萧君绾撇过头之际,苏胜雪高抬了手瞬时扇下,忽然一个身影翻身跃下,在她手肘处重重劈了一掌,苏胜雪手一折,那离萧君绾脸仅剩一寸的竹笞掉在了地上。 “绾绾,你没事吧。” 押着萧君绾的宫女忙松了手,退回到苏胜雪身后。 萧君绾惊然看着覃佑,他竟有如此好的身手。 连跟在覃佑身后走进来的紫英都看愣了,吃惊:“殿下还会武功?” 覃佑呆呆地看着萧君绾,又竖指“嘘”了一声:“千万别告诉赵公公,他不许我告诉别人的。” 苏胜雪捂着手肘,疼痛难耐。 “娘娘。”春雨急道,“四皇子竟敢打伤太子妃娘娘。” “我没有,是她先欺负绾绾的。” 忽然院旁的屋内传来东西倒下的动静,顿时引起了苏胜雪的注意:“什么人在里面!” 萧君绾顿时心惊胆战,忙道:“没有人,是猫。” “去看看。”苏胜雪吩咐道。 “是。”春雨往那屋子走去。 萧君绾伸手拦住了春雨:“站住,那是我的居室,能有什么。” “你越是遮掩,本宫越不信,谁知道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是……人” 萧君绾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凌天旭的身份一旦暴露,泰宏帝虽不敢拿凌天旭怎么样,可她私藏凌天旭在宫里,这层干系是撇不清的,祁宫她恐怕就待不下去了,而且泰宏帝若真的拿凌天旭要挟燕国,凌浩断然不会坐视不理,这于燕国来说大为不利。 “那里面是殿下养的猫。”萧君绾看了看覃佑,示意他点点头。 覃佑点了点头:“恩,是我养的小畜生,你们不能看。” “既然是畜生,有什么不能看的。”苏胜雪还是不肯罢休。 “谁啊,在这儿吵吵嚷嚷的。” 听见声音,萧君绾总算松了口气,这样的场合,能阻止苏胜雪的,也只有女魔头了。 “六妹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我和萧君绾走得近吗?你不去守着太子哥哥,跑这儿来闹什么事,这宫里又不止萧君绾一个宫女,保不准太子哥哥这会儿又看上谁了。” 苏胜雪扫了一眼萧君绾:“六妹向着这个奴婢,不就是想把她推到殿下身边吗?” “是又怎么样,本公主今日可推她,明日还可以推她、她、她。”覃佳柔转身,挨个指了指后面的宫女。 “你是非要和我作对?” “本公主要作对的人多了去了,你有什么好稀奇的,赶紧带着你的人走,不然别怪我告诉父皇,你欺负本公主,我数一二三。”覃佳柔说着,掰起了手指头,“一……” “你……”苏胜雪早已气急,却又奈何不了覃佳柔,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萧君绾,哼了声,带着随从离开了。 萧君绾轻轻一欠:“多谢公主解围。” “本公主才不会特地来帮你解围,本公主是看在小林子的份上,他人呢?”覃佳柔踮起脚看了看萧君绾身后。 不待萧君绾说话,覃佳柔也猜到他藏那儿了,径直找了过去。 萧君绾转眼看向覃佑,蹙眉轻责道:“殿下怎么能骂人呢?” “我没骂人,是赵公公老是指着宫里的猫说‘你们这群小畜生’。”覃佑说着低下了头。 红菱和紫英忍不住窃笑,也不知这殿下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林子,让你受委屈了。”覃佳柔拉开了房门。 萧君绾回头,只见凌天旭撇开覃佳柔,怒冲冲地走了过来,指着覃佑:“你刚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信任 覃佑躲到萧君绾身后,怯怯地喊:“绾绾。” “殿下是无心之言,何况是你自己闹出了动静。” “我还不是担心你,她有没有拿你怎么样?” 萧君绾摇了摇头。 “小林子,是本公主救了你。”覃佳柔急得跺了跺脚。 凌天旭敷衍拱手:“在下谢公主相救。” “这还差不多。” 今日虽是虚惊一场,但萧君绾仍然心有余悸,凌天旭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看来我要赶紧告诉母妃,不然老让你这么担惊受怕,我于心不安哪。”覃佳柔说着,又挽住了凌天旭。 凌天旭怎么都挣不脱手,忙说道:“那公主快些回去说吧。” “你也着急了?” “恩。”凌天旭随口应了声。 “那我这就去。” 打发了覃佳柔,萧君绾看着凌天旭,故意叹道:“我倒是觉得六公主这死缠烂打的本事和一个人挺像。” “谁?” “丽娘娘。”萧君绾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问覃佑,“殿下的功夫是赵公公教的?” “是。” 难怪冯皇后重病之时求泰宏帝一定要让赵公公留在覃佑身边,深宫凶险,找个可靠的人继续保护他,这是一个母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祥云宫中,仪妃正拿着书卷在烛台旁静静阅览。 “娘娘,萧尚侍来了。” 听闻宫女传话,仪妃放下手里的书,应道:“快请。” 宫女引着萧君绾走入仪妃的寝宫,祥云宫还是当年的样子。 “参见娘娘。” “这么晚了,萧尚侍怎么来了?”仪妃莞尔道。 萧君绾抬头,仪妃已卸了珠翠,黛发披散着,桌旁的书已读了一半,仪妃颇好读书,手不释卷,这一点也没变。 “本不该深夜叨扰,是奴婢有一要事想求娘娘相助。” “何事?但说无妨。”仪妃随后吩咐寝殿内侍候的宫女退下,“坐下说。” 萧君绾颔首,走到桌旁坐下,缓缓言道:“前些日子奴婢的一个朋友被六公主阴差阳错带进了宫,奴婢想求娘娘送奴婢的朋友出宫。” “你的朋友,怎么会被六公主带回宫?” “奴婢的朋友在隋安打听奴婢的消息,被六公主遇上了,公主把他带回了宫,娘娘也知道,宫外的人藏身于宫中朝不保夕,所以奴婢不敢让他久留于此。” 仪妃笑了笑说:“这不是什么难事,过些日子是本宫父亲的六十大寿,本宫已求得陛下恩准,回府给父亲祝寿,到时让你的朋友跟在随行的奴才里,出了宫就安全了。” 萧君绾欣然:“多谢娘娘。” 萧君绾忽然想起仪妃的父亲乃是兵部尚书,若让仪妃告诉泰宏帝周国的谋划,是否更为妥当,可仪妃会信吗? 事到如今,只能试试了。 “娘娘,还有一事……”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奴婢的朋友从周国而来,他告诉奴婢周国屯兵数万,准备攻打祁国,此事陛下应该还不知道。”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你想让本宫告诉陛下?” 萧君绾看着仪妃,目光认真:“宁可信其有不可。” “这话说得也是,当年燕国不就毫无声息地打了咱们吗,此事本宫会找时机知会陛下的。” 萧君绾难以置信,她苦苦劝说慧妃,慧妃却怎么都不信,可仪妃竟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她。 “多谢娘娘信任。” “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在宫里当女官,还能惦记着祁国的安危,实在难得,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但凡心系祁国之人,在得知这些消息后都不会坐视不理,本宫与你一样,盼着祁国长安。” 萧君绾微微莞尔,后宫之中,难得有仪妃这等是非分明之人。 “自从曲将军去后,咱们祁国征战,十战九输,燕国和周国怎能不虎视眈眈,燕国攻下卫国后,这战火恐怕就要燃到咱们祁国东境了,若再加上一个南边的周国,咱们祁国结果会如何?” “犹如被蚕食。”萧君绾轻言回话。 “燕国这些年空前强盛,让诸国心畏,尤其是当年那一仗之后,咱们祁国也不更不如燕国了,一国独大势必会让天下动荡,若曲将军还在,想必早就看清这一点,曲将军不会容朝堂上的大臣用眼前的盛世来迷惑陛下,陛下也就不会安于现状了。” “娘娘身在后宫,心怀祁国,奴婢自愧不如。” “可惜本宫身为嫔妃,干政之言不当讲,偶尔提个一两句,陛下还能听进去,要是说得多了,陛下也会厌恶,其实本宫倒羡慕燕国的百姓,有一位英明的君主,燕君的明智,诸国难及。” 这样大不敬的话,若面对的并非绝对信任之人,仪妃是断不会随口说出的,只因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恐会大祸临头。 仪妃能当着萧君绾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让萧君绾彻底放下了对她的戒备,把仪妃当做朋友。 夜风凛冽,冷得有些刺骨,天上的月不似中秋时圆。 转眼近冬了,如今已不是独在异乡,却甚在异乡,祁国已不是当初那个祁国了,如今她对这片国土渐渐漠然,有朝一日报了仇,该去向何处?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天下归一,又该何处安身…… “回来了。” 萧君绾正想回房,却被凌天旭叫住。 “正好,有一事要告诉你。”萧君绾转身去往凌天旭的屋子里。 “你,都安排好了?” 没想到他已经猜到了,萧君绾沉眼言道:“仪妃过几日要回家省亲,到时她会带你一同出宫。” 凌天旭点了点头,虽是轻松答应了,但他脸上的郁色却显而易见。 萧君绾唇边浮出一丝微笑:“以后还会再见的。” “我听她们说了你姑母的事,换做是我,也会选择留下来报仇,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一定记得传出消息,他再无情,好歹师徒一场,我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 “知道了,你呢,要回函都吗?” “不能留在这里帮你,当然要替你做点别的事,那个叫曲尽愉的女孩儿,交给我去找。” 这些日子以来,萧君绾无时不惦记着此事,但宫里查不到丝毫的线索,那些宫女内监一见是她身边的人在打听,都对此闭口不言,让她无从下手,只能等待。(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猫腻 “多谢。”萧君绾揖手。 “你我之间,还需行此大礼?之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一切好不容易回到从前那样平平淡淡,没想到再相逢,又是如此短暂。”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了,别在外面待太久,燕国还需要你。” “有人愿意替我分忧,我何必如从前一样,一心想要把那些重担压自己身上呢,如今这样不是挺好,想去哪儿去哪儿,我敢来祁国来隋安找你,他敢吗?燕国,还有那些琐碎的朝政,可是一天都离不开皇叔。” “别再说了。” 凌天旭又言道:“那支玉簪你若不想丢就收好,祁宫里多的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玉簪的工艺出自吕国,绝非一般人能拥有,他们顺藤摸瓜,轻而易举就能查到你与燕国有关联。” “我明白,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凌天旭沉默了一阵,话到嘴边,几次都没能说出,最后鼓足了勇气,徐徐开口:“我负了你一次,绝不会再负你第二次……” 萧君绾即道:“有完没完,我现在没心思说这些,等把你平安送出宫了,我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 凌天旭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思了,不妨想想,等我找到了曲尽愉,你该如何报答我。” “你我之间,还需要报答吗?”萧君绾挤出一丝微笑,又收了笑容,冷瞥了他一眼,“等你找到再说。” 萧君绾回到房中,小怜她们已经歇下,屋内漆黑一片,萧君绾也不欲点灯,摸索着拿过床头的木匣子,里面放着凌天旭给的燕帝令牌,萧君绾取出了令牌,随身收好。 她既然已经回到祁国,而他的身边也有了新人,她又怎么会去叨扰他,从她进宫门的一刻起,或生或死,兴衰荣辱,都该由她自己承担,与他人无关。 仪妃出宫的日子转眼就至,前一日已派人来传了话,让萧君绾准备着,还有周国的事仪妃已经告诉了泰宏帝,泰宏帝虽没有当即相信,但派人去南疆看了看,过几日就该有回音了。 “我走了,覃佳柔为难你怎么办?” “小林子你放心吧,有我和英姐在,保准小姐没事。”红菱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们做宫女的自身都难保,我怎么能放心。” 红菱撇嘴,戳了一下凌天旭的肩:“你这是瞧不起我们。” 萧君绾忍俊不禁,沉默着走到凌天旭身边,替他整理着衣裳,借机将一个荷包系在他腰侧靠后的地方,暂且不易被他发觉。 “需要我代你向谁问安吗?”凌天旭故意问萧君绾道。 “什么意思?” “比如……我叔叔。”凌天旭故意说得极慢,唇角微扬。 萧君绾斜睨了他一眼:“上次那一跤没把你摔聪明,不过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倒是见长。” 凌天旭笑着拱手:“姑娘过赞。” “行了,一会儿祥云宫的人就该过来了,出了宫门赶紧换衣服走人,我猜想小六在外面都快急疯了。” “什么时候你能为我急疯了,我就满足了。” 这些从他嘴里冒出的不着边际的话,她听着早已习以为常了,萧君绾懒得搭理他,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淡淡道:“好好保重。” 覃佑搬了把椅子坐在殿门前,气鼓鼓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围着凌天旭团团转。 “小林子你要是有空回水云县的话,帮我们看看青姐吧,她在群芳阁。” “群芳阁……好熟悉的名字。”凌天旭不怀好意地看向萧君绾。 萧君绾懒得搭理他,转身朝覃佑走去,淡淡道:“天凉,我去给殿下添件衣服。” “今日这里倒是热闹。” 萧君绾闻声,心下顿时一惊,这是苏胜雪的声音。 凌天旭也顿觉不妙,正准备回避,却听闻背后冷冷一声。 “站住!” 苏胜雪已走至毓宁门前,喊住了凌天旭。 “如此慌张,是怕见到本宫?” 萧君绾走回到苏胜雪面前,行礼后说道:“娘娘驾临,做奴才的理应回避。” “是吗?那这里这么多奴才,为何就他一人急着躲起来。“苏胜雪勾了勾嘴角。 “他不是毓宁宫里的奴才。” “不是这宫里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本宫上次就发觉你这毓宁宫有些猫腻,如何,今日叫本宫撞了个正着。” 萧君绾神色泰然自若,可心却跳得飞快,眼看着凌天旭就要出宫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功亏一篑。 “还有,六公主昨日已随淑贵妃去城郊的明园探望太妃了,所以本宫才特地挑在了今日过来,没人能救得了你。” 覃佑走了过来,看着苏胜雪说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又来干什么?” “四弟怎么如此没规没矩,不知道称一声长嫂吗?” 苏胜雪轻蔑地说着,伸手撇开了覃佑,径直朝凌天旭走了过去,“你到底是何人?” 萧君绾快步走到苏胜雪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娘娘兴师动众就为了看一个内监?” “你越是拦着,本宫越是好奇,让开!”苏胜雪冷言,绕过了萧君绾,走到了凌天旭身后,“还不肯转过身来?” “发生了何事?” 一身盛装的仪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了毓宁宫门前。 萧君绾忙道:“小林子,你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仪妃娘娘都亲自找来了,还不快跟随主子走,娘娘今日省亲,不能误了时辰。” 仪妃会意,接话道:“小林子,本宫不过让你过来给萧尚侍带个话,怎么去了这么久,叫本宫好等。” “奴才这就来。”凌天旭转过身,埋低了头往门口走去。 “站住!”苏胜雪喊道。 仪妃问道:“太子妃有何事?本宫还要赶着出宫。” 苏胜雪狐疑:“仪妃娘娘什么时候也有话要带给萧君绾了?” “本宫昨日碰见了萧尚侍,她问本宫一个有趣的问题,本宫想了一晚才想出了答案,这就叫人过来知会她一声,有何不妥?” “什么问题?” “太子妃不会连本宫的事都要过问吧,难道淑姐姐不在,这宫里就轮到太子妃做主了?” “胜雪不是这个意思。” “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回府给父亲祝寿,太子妃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等本宫回来,再来祥云宫问也不迟。” 见仪妃欲转身走人,苏胜雪随即说道:“那容胜雪看看仪娘娘宫里的这个小林子可好?”(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平安 “这宫里内监众多,太子妃为何单单对本宫身边的人有兴趣。” “只看一眼又无妨。”苏胜雪缓步走近。 就在此时,房内传出一阵动静,惊住了苏胜雪,她立即转身看去,俄而命道:“快给本宫搜。”说完也朝那屋子走去。 “还不快走。”仪妃小声道。 凌天旭得以趁乱脱身,看着仪妃带着他出了毓宁宫,萧君绾的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萧君绾转过身,只见苏胜雪的人已打开了两间屋子的门,宫女内监一拥而入搜查起来。 “娘娘,这里有个宫女。” 苏胜雪站在门前,转眼扫了扫萧君绾,狐疑道:“什么宫女鬼鬼祟祟?” 内监将红菱押了出来,红菱忙着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你在这里面做什么?” “大人命奴婢收拾屋子呢,惊扰到了娘娘,奴婢该死。” 方才萧君绾只朝紫英使了个眼色,紫英聪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让红菱悄悄回房里,准备声东击西。 萧君绾走到苏胜雪身边言道:“这是奴婢身边的宫女,想必娘娘见过。” “里面还有别人吗?” “回娘娘,没别人了。” 萧君绾莞尔:“娘娘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又摆开了阵势,不如彻彻底底搜一遍。” “你以为本宫不敢?”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为了让娘娘安心。”萧君绾淡然一笑。 苏胜雪果然要挣这口气,当即命道:“来人,给本宫搜。” 内监和宫女又蹿入两个屋子进进出出翻寻,他们越是翻得仔细,萧君绾越是安心,如今她要做的,是拖住苏胜雪,以免苏胜雪想起跟随仪妃走了的凌天旭。 “娘娘,奴才在床边找到了这个木盒子。” “藏在床边的木盒子,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胜雪扬唇一笑,接过了内监手里的盒子,满心期盼地打开,又顿时失望,皱紧了眉头。 盒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萧君绾淡然地看着,她已将那块令牌缝入了荷包之中,挂在凌天旭身侧了,等他离开皇宫更衣之时就会发觉。 “你们可要搜仔细了,看看有没有娘娘所言的猫腻。”萧君绾吩咐道。 正如萧君绾所料,苏胜雪不会轻易死心,她的人甚至将整个毓宁宫搜了个遍,别说猫腻,连能栽赃嫁祸的东西都没有,就连萧君绾房里放着的首饰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然苏胜雪还能用首饰做做文章,给她安个偷盗之名。 萧君绾知晓搜宫在后宫的纷争中乃是常事,而往往搜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结果多了去了,所以她断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这些人轻易搜到,毕竟若连她的居所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那才是真的凶险。 折腾一番也无果,苏胜雪忿忿离去,毓宁宫恢复了平静。 宫门城楼上,萧君绾和紫英还有红菱站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眺望着宫外,仪妃的行驾已经走远,看不见踪迹。 凌天旭平安了,萧君绾心下这才有一丝畅然。 “其实咱们宫里有了小林子之后,热闹了不少,他这一走,突然少了一个人,还有些不习惯。”红菱撇了撇嘴。 “小林子在宫里,小姐每日都胆战心惊,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他走了小姐就放心了。” 萧君绾惑然看向紫英:“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安稳?” 红菱支支吾吾:“其实小姐你每晚惊醒我们都知道,还有……做噩梦老喊一个人的名字。” 萧君绾淡淡一笑:“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们了,今晚不会了。” “小林子公公出了宫,一定摇身一变成了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公子,其实小姐不用这么担心的,就算太子妃看见,她也认不出小林子是假的,一开始我和英姐都没认出。” “太子妃见过他,想必印象匪浅。”萧君绾望着宫外,淡淡道。 “啊,小林子到底什么来历啊,连太子妃都见过他。” 紫英随后也说道:“他说是他小姐的同乡,那也是我和红菱的同乡,但我记得水云县没有姓林的大户人家啊,想必是他为了应付六公主而编的说辞吧。” “还是紫英聪明,他也没什么大来头,燕君而已。”萧君绾笑说着,转身离去。 “燕君是什么?”红菱一头雾水。 “小姐常说祁君,是指陛下,那燕君就应该是……燕国的国君。”紫英边想边说着,面露惊色。 “小林子是燕国的国君!”红菱顿时惊呆,捂住了嘴。 萧君绾回到毓宁宫,只觉轻松了不少,四处看了看,走之前这宫里还被苏胜雪搜得乱糟糟的,没想到小怜这么快就收拾妥当了。 红菱追回来问道:“小姐,小林子真的是燕国国君吗?” 萧君绾忍俊不禁:“之前在水云县的时候,你不是羡慕燕国百姓有个明君吗,他看着不像?” “就是因为不像才不敢信,哪有明君这么清闲的,还有空到祁国来。” “那是因为真正掌管燕国的是他的叔叔,燕景王。”萧君绾的神色黯然了不少,说完就独自回屋去了。 “燕景王又是谁?” “好像是小姐的师傅。” 红菱抱怨道:“完了完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讨好小林子陛下的,这样等咱们出宫了,说不定就能搬去燕国了。” 紫英抄着手,白了她一眼:“咱们也没得罪他呀。” “可我又是拍他又是戳他的,这是不是对陛下大不敬啊。”红菱苦着脸。 “得了,等你能出宫再说吧,小姐告诉咱们实情是信任咱们,知道就好了,别说出去。” “好羡慕小姐啊,有个王爷师傅,还能和国君那么要好,既然这样,小姐为什么还要回祁国来,甚至还进宫当了女官,要是留在燕国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姐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小姐肯进宫一定是放不下萧妃娘娘这个姑母,如今娘娘没了,小姐留下来大概是想给娘娘讨回个公道吧。” 几日后仪妃回宫,也带回了南疆的消息,周国却已在边界悄悄屯了重兵,若不是派去的探子深入周国查探,仅凭祁国日常的巡视,很难发现周国这异样的举动。 消息传遍了朝野,要不是泰宏帝命南疆守军查探,谁都想不到周国在暗度陈仓,于是朝堂之上皆是一片“陛下英明”的赞誉之声。 萧君绾原以为此事之后,第一个来找她的应该是朝霞宫的人,没想到却是泰宏帝身边的总管内监何公公。 “陛下传萧尚侍去万盛宫。”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功劳 “陛下为什么让小姐去万盛宫?”红菱小声问道。 “我去去就回,照看好殿下。”萧君绾说完,便随何公公去往万盛宫。 泰宏帝召见,想必是仪妃对泰宏帝吐露了实情,仪妃出于好心,不想独占这功劳,但如今萧君绾却不知又该如何去向泰宏帝解释,边走边思索。 萧君绾站在万盛宫门前等着通传,心下却七上八下,等那殿门徐徐打开,见里面除了泰宏帝和仪妃就没别人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敷衍泰宏帝不是什么难事,就怕泰宏帝还找来了别的大臣。 萧君绾走入殿中,叩拜:“奴婢参见陛下、仪妃娘娘。” “平身。” “谢陛下。” “听仪妃说,周国暗中屯兵准备攻打我祁国的事,是你发现的?” “回陛下,是。” “那是你又是怎么知道周国的举动的?” 萧君绾缓缓说道:“奴婢偶闻燕周联姻之事,才有此联想。” “哦?燕国和周国联姻和周国发兵有什么关联?” “回陛下,奴婢的家乡在祁燕交界的水云县,那里来往祁燕两国的游商多,所以燕国的事,奴婢时有耳闻,其实去年周国就曾向燕国请求过联姻,但燕国回绝了。” “继续说下去。” “燕国既然回绝过,理应不会再答应,可如今却答应了,一定是两国之间有所谋划,奴婢读过史书,知道若两国联盟,多半是要联手进攻他国,如今燕国正在攻打卫国,无暇再对祁国开战,如此一来,蠢蠢欲动的就应该是周国了。” “那你又怎能断定周国打的是我祁国的主意?” “周国北接祁国南疆,东临燕西和吕国,吕国弱小,若周国要攻打的是吕国,无需大费周章,所以断不会三翻四次地求燕国与之联盟,由此可见,周国是吃了豹子胆,想咬祁国了,却又没底气,只好求燕国撑腰。” “陛下,萧尚侍如此睿智,臣妾佩服,她仅从燕周联姻之说就能推断出周国要对我祁国发兵,这一点,恐怕连朝中的大臣都难以想到。” 泰宏帝捋了捋胡子,点了点头道:“一个女子,知晓天下局势又能琢磨到这么多,不容易。” “奴婢学识尚浅,陛下和娘娘谬赞了。” 仪妃笑说:“陛下,这次的功劳全在萧尚侍一人,臣妾只是传个话而已。”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此处,不如说说祁国该怎么应对。” 萧君绾俯首轻言:“奴婢不敢左右圣意,也不敢邀功,一切都归功于陛下的明断,若不是陛下英明,奴婢想得再多都无用。” “陛下既然已经开了金口,萧尚侍但说无妨。” “朕想听听你的主意。” 萧君绾这才说道:“周国求得燕国联盟,只能说明周国的胆量不足,所以想要燕国撑腰而已,但燕国如今正一心攻打卫国,奴婢猜测燕国虽然答应了联姻,但周国和祁国要是真打起来了,燕国未必会帮忙。” “你的意思是,这一仗,祁国能胜?” “回陛下,奴婢不能预料胜负,但奴婢以为此战胜算不小,陛下既然已经洞悉了周国的举动,而且周国的底气本就不足,如今只要陛下先发制人,出乎周国的意料,周国想必会自乱阵脚。” “小小的宫女竟能有如此见识,朕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是陛下英明,让祁国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火纷扰,奴婢在家时才能潜心读书,奴婢身为一介女流,不能入仕为陛下效力,如今能为陛下分忧,也是奴婢之幸。” 萧君绾知道,泰宏帝最喜欢听的莫过于这些浮夸之言,果不其然,泰宏帝闻言,龙颜大悦,笑声连连,只有让泰宏帝高兴了,才不会有人追究她妄议国事之过。 “陛下,臣妾可要替萧尚侍讨赏了。” “赏,赏。”泰宏帝笑说着,“依爱妃看,赏她什么好?” “萧尚侍背井离乡来宫里做了女官,金银珠翠自是用不着,她才识过人,非别的女官所能及,而如今她只是一个尚侍,似乎有些屈才了。” 尚侍之上乃是内府六局的尚宫,若泰宏帝晋了萧君绾的品阶,就意味着她要搬出毓宁宫,去内府掌领六局中的一个,如今宫里没有比毓宁宫更清静的地方了,何况她照顾覃佑久了,早就把他当做了弟弟一样对待,离开了也放心不下。 萧君绾叩拜道:“陛下,奴婢不敢邀功,奴婢愿意留在毓宁宫,继续服侍四皇子。” 仪妃明白萧君绾的心思,覃佑也是可怜,于是说道:“是啊,臣妾还差点忘了,萧尚侍要是去了别的地方,四皇子恐怕会不习惯。” “那就只赐宝钿吧。”泰宏帝言道。 内监随后呈上了那嵌有宝石的花钿,又摘下了萧君绾发髻上的银花钿,替她簪戴上了这枚宝钿。 “奴婢谢吾皇圣恩。” 萧君绾从万盛宫出来,一路备受来往宫人的瞩目。 她只是换了发饰而已,一个时辰之内,风云似就不一样了。 萧君绾从前簪戴的是尚侍的银花钿,嵌有宝石的花钿乃是尚宫之物,泰宏帝不晋封她而赐宝钿,昭示着她虽为尚侍,却位同尚宫。 从身旁走过的宫女内监看了一眼之后便压低了头,靠着宫墙两边行走,将中间的道让给了萧君绾。 于萧君绾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该来的没来,萧君绾料想如今她还要给一个人台阶下才是。 萧君绾去到了御花园中的花架子附近,见那人在架子下逗鸟,她只装作偶然走过。 “萧大人留步。” 萧君绾回头,果然是慧妃身边丁尚侍,丁尚侍这一声大人也验证了萧君绾心下的猜想,她人还未至,眼线的动作倒是挺快,慧妃已经知晓了刚才在万盛宫里发生的事。 “丁尚侍客气了,何事?” “慧妃娘娘有请。” 萧君绾轻颔首,转身朝花架走去。 慧妃见她过来,放下了手里的鸟食盒,笑迎了过来,看了一眼萧君绾头上的新饰物,言:“本宫还没来得及恭喜萧尚侍。” “娘娘哪里话,奴婢不敢当。” “上次是本宫欠考虑了,辜负了萧尚侍的一番心意,萧尚侍别往心里去。” “娘娘言重了,奴婢择良木的心思从未变过,娘娘不信奴婢,说明奴婢的诚意还不够,不怨娘娘。”(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提议 “萧尚侍如此明事理,本宫甚为欣慰,本宫听说陛下问过你的应对之策?” 萧君绾点头轻言:“是。” “本宫也想知道萧尚侍有什么好主意,能一举击败周国?” “奴婢没有告诉陛下该当如何,不过奴婢倒是有些话想对娘娘说。” 慧妃只道这里说话不便,于是萧君绾随慧妃同去朝霞宫,这一路慧妃与她有说有笑,萧君绾只是点头应付,并没听进心里去。 退出殿外的宫人关上了殿门,朝霞宫中只有慧妃和萧君绾,安安静静。 慧妃走到主位上坐下,言:“萧尚侍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次与周国的战事,娘娘可否说服陛下让丰王殿下出战?” “让昭儿去?这……” 慧妃微微皱眉,思量了一阵子,还是犹豫不决。 “奴婢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此番和周国交战,不同于当年和燕国打的那一仗,当年燕国的军队来势汹汹,让祁国措手不及,而如今是祁国事先察觉,准备充分,而且殿下的统军之才也不可同日而语。” 慧妃眉间的忧虑更深了:“你能料定昭儿一定能打胜仗?” “奴婢之所以对陛下说胜算不小,是因为奴婢想的正是由丰王殿下领兵前去。” “可本宫还是担心万一输了,这可就是大过而不是立功了,上一次昭儿和太子打了败仗,陛下龙颜大怒,本宫至今还心有余悸。”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战,只要丰王殿下能听进去奴婢所言。” 该说的萧君绾都说了,慧妃还是犹豫,最终只轻言了句:“那,容本宫想想吧。” 萧君绾行礼告退,她能走得如此安心,只因她清楚慧妃是不会放过一丁点利益的,上次和燕国交战如此凶险,慧妃都敢让覃昭去,如今又岂会放弃这能立功的机会。 萧君绾快要走到毓宁宫的时候,被等候在毓宁宫外的内监拦了下来:“萧尚侍,我家主子有请。” 萧君绾不解:“你家主子?” “萧尚侍去了就知道了。” 萧君绾瞧着这个内监眼生,不曾见过,他又神神秘秘地在此等候,她心下不免好奇,他口中所说的主子到底是谁? 内监引着她走到一处宫墙的角落里后便退下了,萧君绾站在角落里,两旁的宫墙挡住了视线,他正想出去看看,忽然一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萧君绾驻足,抬头一看,那内监的主子原来是睿王覃铭。 “参见睿王殿下。”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也容易被聪明误。” “殿下此言何意?” “你不懂?” 萧君绾唇角轻扬:“殿下说奴婢聪明实乃谬赞了,奴婢愚笨,不懂殿下话里的意思。” “宫里的奴才都想攀高枝,你也不例外,而你却攀了祥云宫的仪妃,是否有负你的聪明。” “那殿下以为,奴婢该攀谁才不算亏,是东宫……还是睿王府?”萧君绾看着覃铭,径直问道。 “本王与太子是情同手足的亲兄弟。” 萧君绾看着覃铭,又微微勾起唇角:“那想必殿下也该清楚曲萧两家与太子妃的过节,太子妃毁了曲姐姐的容貌,就算轮不到我记仇,我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向着东宫,何况太子妃如今也是百般针对奴婢,难道奴婢还要以德报怨?” “毁了曲尽欢容貌的是苏氏?你怎么知道?”覃铭诧异却又狐疑地看着萧君绾。 “睿王殿下也是聪明人,又与东宫走得近,殿下若是有兴趣,一查便知。”萧君绾淡然一笑,“如今奴婢背井离乡来到宫里,只求过安稳的日子,荣华富贵非我所愿,奴婢和仪妃娘娘走得近,只因与娘娘投缘,何况仪妃娘娘又没有子嗣,殿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君绾说完便一欠告退,留下了仍在沉思的覃铭。 覃铭阴险狡诈,心怀鬼胎,从前她就看出了覃铭只是假意依附覃赫而已,不什么手足情深。 覃铭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萧君绾要让覃铭清楚她不会帮覃赫,但也不会帮别人,如此覃铭才会放过她,她本不想将仪妃牵连进来,可如今她和仪妃的情谊正好可以迷惑众人,掩饰她与慧妃之间的来往。 几日过去,毓宁宫,一如往常的平静。 铜镜中的容颜已被深宫洗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如今她成熟的已不止是心智,初见这样貌时才十六岁,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到祁宫步步为营的女官,这是一种怎样的蜕变。 手里的玉簪在她离开燕国后就再没有戴过,却是片刻都离不得,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相隔千里,任时间远去,她依然割舍不下,夜里时常梦见,却是再难相见了吧。 “小林子——” 覃佳柔的声音传来,萧君绾微觉不妙,覃佳柔回赖了,而凌天旭早已出宫,还不知女魔头不会不会罢休。 萧君绾收好了玉簪,走出房间,覃佳柔正在院中四处找寻,果然女魔头一出现,红菱好紫英她们都躲了起来,院子里就覃佳柔孤零零一个。 “参见公主。”萧君绾走近行礼。 覃佳柔扫了一眼萧君绾,道:“小林子呢,怎么不出来接本公主?” 萧君绾即道:“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出宫了。” “本公主不放人,他怎么出得去?” “公主,凌栩本就不是宫里人,如何能久留于此,公主不在宫里的这些天,毓宁宫里的人因他而成天提心吊胆,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不怕,若凌栩藏身于此被人发觉,毓宁宫有谁担待得起。” “是你把他送走的?”覃佳柔的目光渐渐生出了恨意。。 “公主,天下好男儿多得是……” 覃佳柔打断了萧君绾的话,毅然决然:“本公主谁都不要,本公主就要小林子,你竟敢私自赶走他!” “他若愿意留下来,奴婢也不会勉强,公主应该明白他的心思。” “我不信,小林子都说了,他在等我告诉母妃……” 萧君绾看见覃佳柔的眼里竟泛起了眼泪,微微有些吃惊,原来覃佳柔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萧君绾没告诉覃佳柔凌天旭是为了敷衍覃佳柔才那样说,她不忍戳痛了覃佳柔,毕竟覃佳柔才十五岁。 萧君绾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言道:“公主醒醒吧。” 覃佳柔顿时怒道:“萧君绾,你凭什么赶走本公主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冬雪 萧君绾走了几步,停下来微微侧眼:“公主别再执迷不悟了。” “萧君绾,你的心上人不要你是你活该,凭什么要和本公主玉石俱焚。” “上次公主虽然找奴婢问过凌栩家里的事,但那只是一部份,公主对他知之甚少,怎可一心寄在他身上。” “那又怎样,本公主认定他了!不管他跑到哪儿,本公主也能把他找回来。” 萧君绾转过身,看向覃佳柔,言道:“没错,他是没有娶妻,不过他家里的小妾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九个,而且个个貌美如花,公主也不在乎?” 覃佳柔一愣,接着恼羞成怒:“你胡说!” “我和他相识多年了,他家里的人我都见过,我会不会胡说,公主心里应该清楚。” 覃佳柔赌气:“小妾就小妾,谁家里还没几个小妾啊,父皇不也后宫嫔妃无数吗?” 萧君绾匪夷所思地看着覃佳柔,一向唯自己独尊的女魔头也会对小妾隐忍?也许她是真的深陷其中了,情之一字,能让人沉迷、退让……难以自拔。 “该说的奴婢都说了,公主自己思量吧。” 萧君绾无奈,执念太深,谁劝得了,就好比她心下的那道伤也没人能治愈,苦果自尝。 “你站住!”覃佳柔快步冲到萧君绾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说,他去哪儿了?” “无可奉告。” “你要是不说,本公主就抓了你,再放出信去,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萧君绾抑制住心下的火,平和地说:“奴婢是毓宁宫的女官,公主要抓人,还请三思而后行,而且公主如此要挟于他,他又会如何对待公主?” “他不是你的同乡吗?本公主这就让母妃派人去他家里找。” 萧君绾笑了笑,再不愿与覃佳柔多说,只想早些打发了她,于是推波助澜道:“事不宜迟,公主别耽搁了,公主派去的人说不定还能与他在凌家撞个正着。” 覃佳柔冷哼了一声,怒然离去。 萧君绾摇了摇头,轻叹,人是打发了,但这下怕是又多了一个冤家。 覃佳柔走后,紫英才开门出来,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确认覃佳柔已经走远才松了口气。 “公主要是真的派人去水云县找,找不到会不会迁怒于小姐的家人?” “陛下虽然娇惯六公主,但凡事也有个度,怎会答应她如此胡闹,何况陛下派人兴师动众,只为找一个与覃佳柔萍水相逢的男子,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就算陛下不懂,淑贵妃也该明白。” 果不其然,覃佳柔在丹阳宫一哭二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可淑贵妃最终也没同意,覃佳柔一气之下,又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不是独自寻人去了。 慧妃最终还是想通了,派人请萧君绾去了朝霞宫,而等候在朝霞宫里的除了慧妃,还有丰王覃昭。 “母妃,父皇已经同意让儿臣出征了。” 慧妃似笑非笑,可见她虽然同意了,却还是忧心忡忡。 “昭儿,这次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你父皇的期望啊。” “儿臣知道,儿臣一定让周国的军队有来回!” 萧君绾沉眼一笑,覃昭对此倒是颇有信心,这也难怪,丰王血气方刚,哪次出征前不会说一番这样的话。 覃昭转眼看向默不作声的萧君绾,问道:“听说是你说服了母妃?” 萧君绾恭敬地说道:“是娘娘明智。” “萧尚侍还有什么对殿下说的?” 萧君绾径直问道:“不知殿下打算带多少兵力前往?” “依你之见,本王该向父皇要多少?” “不低于十万,且多多益善。” 覃昭虽然也打了不少仗了,但与周国交战非同小可,萧君绾敢将赌注押在他身上,起身赌的只有一点,就是她清楚周国的兵力,只要祁军不低于十万,加之先发制人,再用计惑之,胜算极大。 “还有,殿下要将大军分散开来行军,不能让周军探查出全部兵力,最好能演一出似打非打的戏,让周国掉以轻心。” 如今的周国有了燕国撑腰,恐怕比当年的祁国还要嚣张自负,骄兵必败,单凭轻敌这一点就能让周国输一半。 “奴婢能说的就这些,至于后面的仗该怎么打,就看殿下随机应变了,殿下只要记住一点,周国不是燕国,要无畏才能成就大勇。” 覃昭拂袖,含忿道:“本王从没怕过燕国,再打一次还不知道谁胜谁负!” “昭儿,你想争一口气是好的,可是现在咱们不能再与燕国打了,听你舅舅说燕军打起卫国来势如破竹,过不了多久,连卫国都得归燕了,万一燕国再将矛头指向咱们祁国,和周国一个东边一个南边地打,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所以朝中的大臣都主张和燕国冰释前嫌,稳住燕国,就连大哥都提议年节的时候要给燕景王送礼。”覃昭冷笑,“咱们祁国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吕国讨好各国的招数了。” 大军出征,主将又是丰王覃昭,这倒是让淑贵妃一边的人笑得开怀,有人说覃昭自不量力,也有人说慧妃是想儿子立功想疯了,而淑贵妃想的自然是如何避免覃赫再上战场,免得覃赫又和覃昭一道担下败仗之过。 东来飞雪纷纷,寒风凛冽,白雪覆了皇城,银装素裹,风雪中的毓宁宫冷冷清清。 一盏茶,一盘棋,也无人与萧君绾对弈,她伸手落下棋子,心却游离在棋局外。 那一场冬雪中,他们初遇,她不知他的身份,与他安然对弈,后来下过无数盘棋,她一次也没赢过,却大言不惭,说她要青出于蓝。 他把此言当了真,只道:“一言为定。” 萧君绾纤指执棋,徐徐落下,那场约定,还能实现吗? “绾绾,你怎么坐在雪里,外面好冷啊。” 覃佑走到石桌对面坐下,看着无聊的棋局,忍不住抓起几颗棋子胡乱在了棋盘上,又觉得没趣,干脆拿着棋子摆起了字。 萧君绾笑了笑,被他这一搅,这棋是没法下了,静坐了一会儿,起身说道:“外面天凉,殿下快进去吧。” “马上就好了。”覃佑认真地拼着字,大功告成后跟着萧君绾往主殿走去。 覃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皓雪落在棋盘上,慢慢消融不见,始终不变的,是那黑白棋子拼出的“绾”字。 屋里的暖炉退却了手上的寒意,萧君绾拿着针悉心刺绣,绣绷上的图案绣了拆拆了绣,怎么都不满意,可绣得再好又如何,这个荷包,只能搁置蒙尘。(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年节 年节近了,祁宫奢靡,节日庆典隆重而铺张,内府的人早早地忙了起来,萧君绾带着红菱和紫英前去内府领毓宁宫所需之物。 今日的内府,似乎格外热闹,除了各宫来取东西的人进进出出,门前还站了不少宫人。 萧君绾认出了站在门前的如意,这些都是东宫的人,可以断定,苏胜雪在里面。 “太子妃娘娘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听说陛下把给燕国送礼差事交给了太子,太子妃这才带着人来挑宝物。” 听闻来往宫人的议论,萧君绾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说,走入内府,她特地去宝库看了一眼,场面何其热闹。 宫人们抱着苏胜雪挑好的珍宝出来,等候在门前。 萧君绾扫了几眼她们手上的东西,都是上等的珍玩玉器,不禁一笑,转身离去。 “太子要是真办成了这个差事,也算立功了吧,这也太容易了,哪像丰王,要立功还得上战场。”红菱感叹道。 “送礼看似容易,可要想讨燕国高兴,不容易。”萧君绾淡淡道。 “但我看得出那些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宝贝呀。” 萧君绾笑说:“太子妃挑的那些珍宝,无一能投其所好,太子怎么立功。” “小姐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燕国不喜欢?” 紫英戳了一下红菱的脑袋,小声说:“你这不是废话吗,那些东西是送给燕景王的,燕景王是谁,小姐的师傅,小姐还能不知道?” “对哦,那小姐可以把这个差事揽下来呀,这可是白白送上门的功劳啊。” 萧君绾摇了摇头,言:“此事没那么容易。” “投燕景王所好,很难吗?” 紫英抄着手,瘪嘴:“我见过小姐的师傅,看他的样子,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不说了,拿了东西早些回去吧。” 萧君绾沉着眼,无人看得见她眸中已覆上了郁色。 几人刚出了内府,慧妃就派人来请萧君绾去朝霞宫。 “你可听说了太子要给燕国送礼的事?” 萧君绾点了点头:“奴婢方才在内府见到了太子妃,她正在宝库里面挑着宝物。” “本宫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太子把这差事办砸了?” 萧君绾明白慧妃的意思,慧妃是心有不甘,儿子在战场上拼杀,浴血换来军功,而太子就待在宫里,凭送送礼就能立个大功,慧妃怎能服气。 “其实娘娘无需顾虑,太子妃挑的那些珍宝,未必合燕国的心意。” 慧妃不以为然,一脸担忧道:“俗话不是说,礼轻情意重,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礼都送了,燕国会记祁国的诚意的,祁燕关系一旦缓和,这可全成了太子一人的功劳。” “娘娘放心,这差事交给谁都办不成,祁燕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哪是几件宝贝就能打消得了的。” 以凌浩对祁国的憎恶,就算把浔州府送还给燕国,都未必能让他放下对祁国的敌视,何况只是几件难入眼的宝贝。 “本宫是放不下这心了,所以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你还是想想办法,把太子这差事给搅黄了吧。” “娘娘,太子妃处处提防奴婢,奴婢靠近不了东宫半步,而且奴婢只是毓宁宫的女官,无权无势,此事实在难以帮娘娘分忧。” 办法不是没有,而是萧君绾以为此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覃赫揽下这差事横竖都立不了功,本就不足为患,何必多此一举。 “罢了,你要实在没办法,此事就算了,不过年节之后,陛下要东巡,如今燕国已攻至卫北,离咱们祁国东境近在咫尺,百姓不免担心这战火会不会烧到祁国来,所以陛下想借此番东巡安定民心,倒是本宫会向陛下提议让四皇子随行,你就能跟着去了。” 让她和覃佑随行?萧君绾惑然看着慧妃。 慧妃接着说道:“一路上本宫需要你出主意的地方很多,到时本宫不想再听到你无能为力这样的话。” 萧君绾明白了慧妃的意思,颔首言:“是。” 细雪纷纷,清寒入骨,紫英和红菱她们在毓宁宫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萧君绾站在院中,含笑看着,小怜撑了把纸伞站在她身后,替她挡着飞雪。 就连在屋里休养已久的赵公公,都忍不住走到院子里,看红菱她们把这毓宁宫装扮得格外喜庆。 “幸亏萧尚侍和几位姑娘来了,这以往的新年啊,都没有今年热闹,连灯笼都没人挂。”赵公公笑说着,咳嗽了几声。 小怜急道:“外面天寒,公公的病还没好,快回去吧。” 赵公公乐呵呵地说:“奴才再不出来走走,就走不动咯,不知道明年奴才还有那个福分,留着陪殿下过年。” 萧君绾莞尔:“赵公公哪里话,公公的身子硬朗着呢。” “听说陛下要带殿下东巡,奴才这把老骨头是去不了了,殿下就拜托萧尚侍了。” 萧君绾点头道:“公公放心,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一定把殿下平安带回来。” “绾绾,东巡好玩吗?” “肯定比待在宫里好玩。”红菱一边挂着灯笼,一边说道。 紫英瞥了她一眼:“你就知道玩,还不快抓紧时间干活。” 自覃佑得病,宫里的一切宴聚都没人来知会过毓宁宫,听赵公公说,每一年的除夕,都是他们主仆二人在这冷冷清清的毓宁宫里过的,今年添了萧君绾她们,正好可以凑一桌年夜饭。 觥筹交错间,一晃又一年。 萧君绾给几人都包了红包,她也收到了红菱她们送的新年贺礼,虽都是些小玩意,但礼轻情意重。 一夜无眠,透过窗户看见若隐若现的红灯笼,萧君绾的心里这才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她忘不了去年的除夕之夜,他给她的新年贺礼,是婚帖。 奈何世事无常,她当真的事,在他眼里,是否已成了儿戏。 年节刚过不久,燕国攻下了卫国钦城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这是离祁国东境、乃至离隋安最近的卫国城池,东境的百姓人心惶惶。 就连身在后宫的萧君绾及时听闻了这则消息,可见事关重大,传得沸沸扬扬。 泰宏帝不得不将东巡出发的时间提前,而太子也不得不将那份要送给燕国的大礼再添得贵重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避讳 不过能让泰宏帝感到些许安慰的是南疆传来的捷报,周国被祁军所迷惑,掉以轻心,就在周国放心大胆举兵靠近祁国城池时,被突然出现的祁国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祁国首战告捷。 朝霞宫中,慧妃甚悦,又给了萧君绾不少赏赐。 “娘娘,奴婢打探到了,太子殿下在送给燕景王的大礼中又添了一物。”丁尚侍回到朝霞宫说道。 慧妃好奇:“什么?” “是陛下派人从漠丹大漠寻来的猛禽苍鹰。” 萧君绾闻言微微皱眉,覃赫要送鹰给凌浩,这怕是要闯出祸事。 萧君绾走到殿中,忙道:“娘娘,不能送鹰。” 萧君绾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慧妃云里雾里:“为何?” “娘娘,贸然送此物,恐怕会适得其反。” “本宫倒是以为,珍宝都不重要,只有这只鹰还有几分意思,像燕景王那样雄才大略的人,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猛禽吧。” “娘娘,这鹰万万不能送。” 萧君绾心里越发着急起来,除了她,祁国应该没人知道凌浩的生母姓殷,所以不知避讳。 况且凌浩的喜好就连她都捉摸不透,诸国每年送给他的东西都不少,但真正合他心意的,好像只有宁国送冷暖玉棋子,还有吕国的那把宝剑,其他的就算是收下了,也是堆放在王府宝库里,不再过问。 “本宫也巴不得太子送不成,可本宫越是阻止,太子恐怕越是要送。” 覃赫的鹰一送到,无疑会引起凌浩的反感,这只会让两国之间的矛盾加深。 于萧君绾来说,她本可置身事外甚至推波助澜,任覃赫去捅娄子,这样一来,她就能借凌浩的手,动摇覃赫的太子之位。 但她做不到。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利用任何人,却永远不能利用他。 爱与利用,如何能并存。 慧妃这是要袖手旁观,让慧妃阻止是没什么可能了,萧君绾只能另想办法。 还有什么,比警醒东宫来得更直接。 若不是事出紧急,这个地方,她是万不会来的。 还没走近,便听闻一阵熟悉的声音。 “听闻燕景王已经离开了燕国都城,亲临卫国督战了,那些东西快些整理好,派人送去钦州即可。” “是,奴婢知道了。” 萧君绾抬头,看见了从东宫出来的是苏胜雪和她的侍女春雨 “参见太子妃。” 苏胜雪顿时沉了脸色:“你来做什么?” “若非万不得已,奴婢也不想来打扰娘娘,奴婢只说一句,还望娘娘能不计前嫌,听进去。” 苏胜雪勾了勾唇角:“什么话?” “那只鹰,送不得。” 苏胜雪冷笑:“呵呵,是吗?” “奴婢知道娘娘不信,但奴婢自幼在祁燕边境长大,从周国一事来说,娘娘就应该知道,奴婢比娘娘更了解燕国。” 苏胜雪掩嘴笑了笑,讥诮道:“萧君绾,这事就算有人眼红也轮不到你吧。” “奴婢话已至此,信不信,全在娘娘,别等闯了祸事再后悔。”萧君绾冷言,欠身告退。 萧君绾多方努力,但她没有足够的理由,所以无论是仪妃还是泰宏帝,没人将此事放在心里,最终还是无人阻止覃赫,就在泰宏帝起驾离宫的前几日,祁国送给燕国的礼物已经先启程往东去了。 事到如今,萧君绾只能从燕国入手,希望燕国有人能在那鹰送到钦城军营之前,将它拦截下。 凌天旭曾告诉过她用来联络细作的图案,萧君绾将那图案绘在手心上,无事的时候在宫里四处游走,但凡身边有人路过时,她便假意整理发髻,露出手心的图案,有心之人自会看见。 可一来几日都无人与她搭话,难道是图案有误? 萧君绾百思不得其解,无奈时间不待人,还没找到细作,她不得不跟随覃佑,踏上了东巡的马车。 此番出巡,萧君绾只带了红菱和紫英,留下小怜在宫里照顾赵公公,小怜在静思宫待了多年,早已习惯了安宁的日子,东巡路上的是非变故不少,不是她能承受的,还是让她留在宫里最妥当。 慧妃和淑贵妃还有仪妃伴君同行,泰宏帝偏偏只让睿王的生母贤妃留守宫中。 一路上萧君绾时有留意到覃铭,他竟还能与覃赫有说有笑,对泰宏帝也是一如往常地阿谀奉承,可见他有多能隐忍。 而跟在淑贵妃身边的,除了苏胜雪还有闻讯赶回的覃佳柔。 如今的覃佳柔似乎安分了不少,乖乖地跟在淑贵妃身边,规规矩矩,不吵不闹。 萧君绾本以为女魔头从此之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扰她,谁知行驾停下休整之时,覃佳柔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萧君绾,从前是本公主瞎了眼。” 身后传来低沉而森森的一句,萧君绾只觉后背一凉。 她回过头惑然看着覃佳柔:“公主此言何意?” “本公主再问你一次,小林子在哪儿?” 萧君绾淡淡道:“他应该是回水云县去了。” “你胡说,水云县根本没有姓林的大户人家,那里有钱有势的,只有你们萧家。” 女魔头真的独自找去了水云县?萧君绾又惊讶又佩服,覃佳柔的勇气实在可嘉。 “你还不肯跟本公主说实话?” “公主,是凌栩告诉的公主他和奴婢是同乡,到底是谁没跟公主说实话,公主还不明白吗?” “他人在哪儿,他家在哪儿?” 萧君绾懒得搭理覃佳柔,敷衍地说了句:“既然他不是奴婢的同乡,奴婢怎么知道。” “他不远千里地来找你,你又对他家里的事那么熟悉,你会不知道吗?” 萧君绾已十分不耐烦,转身看着覃佳柔说道:“好,那奴婢告诉公主,我们只是在水云县认识的,他家里的事我也是听他说的,另外他好像是燕国人,毕竟水云县来往的燕国人数不胜数,不足为奇,所以公主要找人,不如去燕国。” “你!”覃佳柔气急。 “他是燕国人,这一点奴婢没有骗公主,不过就算公主真的在燕国找到他了,又能如何?陛下和贵妃娘娘会同意公主和一个燕国人的婚事吗?所以奴婢劝公主还是放下吧。” 萧君绾和覃佳柔在马车旁交谈之际,树后的两道目光径直落在了萧君绾身上。 “就是她。” “戚大人可知她是谁?” 戚建捋了捋胡子:“当然知道,她还是我向陛下提议接她来隋安的,她是曲峰的亲戚,现在是四皇子身边的尚侍女官。” “曲峰的亲戚,我们的人看见她拿着符文在宫里寻找,恐怕是识破了我们的符文,这会让我们和宫里细作陷入危机,一不留神就会暴露身份。” “所以,此女留不得,但她是我向陛下进言接来的,由我出面不便,一切就看王大人的了,除去她,咱们的人才能踏踏实实地为王爷效力。”(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嘱托 “萧君绾,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 这样决绝的话,萧君绾听过不少了,自然也不会把覃佳柔的狠话放在心里。 萧君绾四处看了看,覃佑的马车排在众皇子之后,大臣之前,所以在这里休息的除了皇子外,还有一些随行的官员。 萧君绾早已打听到戚素月的父亲戚建也在随行的官员之列,只是她认不出谁是,还要伺机打探打探。 一路走来,东境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生,如今这里还没有战火,但百姓们却在担忧,以燕国和祁国的过节,指不定什么时候燕国就攻到这里来了。 “绾绾,我想下去玩儿。”覃佑望着窗外,苦着脸。 萧君绾劝道:“殿下如今是跟着陛下出巡,不能胡闹。” “小姐,我也想下去玩儿,我们都在宫里闷了那么久了。”红菱嘟嘴。 紫英责备道;“你就知道玩,早知道就不该让小姐带你来。” 萧君绾笑了笑:“好了都别争了,等到了行宫再看看能不能出去走走吧。” 覃佑鼓掌:“好耶。” 马车里安静了一阵子。 紫英凑到萧君绾耳边,对她耳语着:“小姐,我在路上听人说小姐的师傅已经到钦城了,咱们也快到东州城了吧,这两地隔得不远……” 萧君绾一愣,接着还是沉默不语,城池是不远,若心已远之,隔得再近又如何。 况且一墙之隔已是两国,如何能见。 萧君绾多番旁敲侧击,好不容易才从周围的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这些大臣中哪个是戚建。 行驾停下歇息时,萧君绾挑了个适当的时机,朝那树下站着的官员走去。 “戚大人?” 戚建转过身,看见是萧君绾,面带一丝惊讶,目光里没有陌生之意。 看他的反应萧君绾就知他认识她,萧君绾微微一笑:“想必戚大人知道我是谁。” 戚建点了点头,屈身拱手:“萧尚侍” “大人客气,如今我只是后宫中的女官,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戚建左右看了看,这里安静,没有别人,于是笑道:“微臣不敢,萧尚侍何止是女官这么简单。” 萧君绾转眼看向它处,轻叹着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身在宫中,一直没来得及当面向戚大人道谢,多谢大人为我来隋安的事费尽周折。” “萧尚侍言重了,萧尚侍是王爷的爱徒,能为萧尚侍效力是微臣的福分。” “这里说话不便,我长话短说,戚大人有无办法拦下太子送去钦州的大礼?” “萧尚侍是指在祁国还是在东州城墙外。” 萧君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些东西,在祁国境内拦下和在被燕国占领的卫境内拦下,是两码事。 “都可以,只要赶在王爷看见那些东西之前。” “祁国送礼无伤大雅,不知萧尚侍为何要如此?” “说来话长,而且其中的原因想必戚大人也难以理解,只望戚大人能照我说的做,君绾感激不尽。” 戚建追问:“难道那里面有什么对燕国或者对王爷不利的东西?” 萧君绾摇了摇头,言:“这倒没有,只是有些东西并非王爷喜好之物,送去不妥。” 戚建笑道:“想不到萧尚侍还如此记挂着王爷。” 萧君绾垂下眼,好不容易见到戚建其人,她还是没能忍住,问道:“王爷现在如何?” “据臣所知,王爷一切都好。” “那……王妃呢?” “王妃?”戚建隐隐有些不解。 萧君绾唇边挂着笑意,尽是苦涩,道:“王爷不是答应了周国的联姻吗?” 戚建看了一眼萧君绾,目光有些疑惑,接着像是想通了,说道:“萧尚侍不提起,微臣还差点忘了,王妃……也很好……” 萧君绾不再多问,轻言:“那拦截贺礼的事,还望戚大人能放在心上。” “微臣尽力。” “有劳戚大人。” 萧君绾转过身,润了眼眸,视野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不知是风迷了眼睛,还是执念迷了心。 萧君绾走后,戚建顿时收敛的笑容,自言自语嘲讽道:“还当自己是景王妃吗?不过是只脱了毛的凤凰。” 王长青走到了戚建身边,看了一眼萧君绾离去的背影,问道:“她说了什么?” 戚建随口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感激老夫替她说话,把她接来了隋安,当面道了个谢而已。” 王长青虚目:“这个女子不简单,她能猜破周国的意图,如今还识破了符文,不可不提防。” “提防不是长久之计,王大人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让咱们一劳永逸吧。” “她是四皇子身边的人,又在陛下面前展露过头脚,想除去她,恐怕不容易。” “不用担心,越是露过锋芒的人,越是容易树敌,听说她和太子妃就有些过节,王大人可以伺机借太子妃甚至是贵妃娘娘的手除去她,何必亲自动手。” “这个主意甚好。”王长青赞道。 明知会为此郁结难纾,萧君绾就是忍不住,能让她沉不住气的也只有他了。 她回想起戚建那一句:“王妃……很好。”字字如针刺在心上,她将所有的阴郁深埋在心底,故作镇定,只为掩饰她最脆弱的一面。 东巡的路途不长,明日就该到东洲了。 萧君绾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入目皆可见枝头新绿,已近春暖花开。 覃佑摇着萧君绾的手臂,恳求:“绾绾,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萧君绾惑然看着覃佑,一时间没有想起他指是什么。 红菱笑道:“殿下是盼着出去玩呢。” “等到了东州行宫再说吧。”萧君绾回了一句,又看向窗外,此时她眉目间才渐渐浮出了愁绪。 几日后到了东州城行宫,原来用不着萧君绾操心,覃佑和红菱的心愿也能达成。 泰宏帝准许皇子们离开行宫一日,微服私访,让几位皇子亲身体会民间疾苦,以示亲民。 覃佑自然高兴,但萧君绾却放心不下,覃佑这个样子上街,她需要顾虑的太多,时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要谨防他闯祸,二要谨防他走丢。(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见或不见 钦城中的元帅府,府门前的卫国军旗早已经换下,随风飘荡的是燕军的旗帜。 卫国的城池接连归燕,沙盘上所剩的卫国的城池已寥寥无几。 凌浩站在沙盘前,淡漠地看着眼前战果。 周围的将领都不明白,如此恢弘的战绩前所未有,连诸国都不得不叹服,但景王的脸上从没有过一丝悦色,他的目光落在了沙盘的西边,那里本该有一座城池,但因为不是卫国的城池,所以没有标注出来,那座城池,是祁国的东州城。 “启禀王爷,周国又输了。” 凌浩漠然转身,走到堂上落座,霜色不减,不言一字。 一个将领说道:“末将听闻,周国是被祁国用假兵力给迷惑了,以致轻敌战败。” 凌浩的神色松了些,依旧不言不语,兵者,诡道也,她倒真会学以致用,拿他对付祁国的套路去对付周国。 “王爷,咱们燕国是否要助周国一臂之力?” “攻下卫国再议。” 随后流云走入,将领们见状退了下去,流云关上了门,与主子密谈。 流云禀道:“王爷,三日后祁国的几位皇子会离开东州行宫,说是要微服出巡。” 凌浩默然听着,又看向沙盘的西侧。 覃佑和红菱千盼万盼的日子总算来了,萧君绾却没有丝毫兴致,但又不得不跟着他们一同上街,漫无目的地闲逛。 “街上人多,看着点公子,别走散了。” 萧君绾一遍又一遍叮嘱,这是覃佑第一次上街,她怎么都不放心。 “是,小姐放心,有我们在,公子不会丢的。”红菱拍胸脯保证道。 紫英冷笑:“一会儿没准你自己把自己都丢了。” “英姐,我有那么笨吗?” 紫英瞥了她一眼:“公子都比你聪明。” 萧君绾忍俊不禁,覃佑好像听见了,嘴边还挂着笑意,好在他一路还算规矩,只东看看西看看,没有胡闹闯祸。 “绾绾,那个是什么?” 萧君绾看向覃佑指着地方,是一个小贩在卖着糖葫芦。 “那是冰糖葫芦。” 红菱随后补了一句:“可好吃了。” 覃佑立马说道:“绾绾,我想吃冰糖葫芦。” 不待萧君绾发话,红菱便替她做了主:“是,红菱这就去给公子买,顺便我也想吃。” 萧君绾无奈,只能笑了笑说:“去吧。” “主上,那是……是小姐。”流云惊然,指着不远处的萧君绾。 凌浩早已看见了那碧衣身影,分别再久,他还是能一眼就能将她认出,他目光温和而深邃,停下脚步站了良久。 他特地寻她而来,一见到她,顿时似又不知该当如何。 她是否还在生气?是否愿意跟他回去…… 凌浩的步子终于浅挪了一尺。 “绾绾,你也尝尝。”覃佑追上了萧君绾,将糖葫芦递到萧君绾嘴边。 萧君绾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吃,公子自己吃吧。” 见覃佑嘴侧沾了不少糖碴,萧君绾又停下步子,拿出手绢,替覃佑一一擦去。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公子都快成花猫了。” 这一幕,让原本已移步走近的凌浩又一次驻足,且紧锁了眉宇。 萧君绾身边跟着一个男子,还如此亲密无间,连凌浩身边的流云都吓得不轻,再看凌浩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极。 萧君绾一行人慢慢走了过来,凌浩顿时转身走到一个面具摊前,顺手拿了个面具挡住了脸,流云也跟着拿起了一个,再丢了银子给摊主。 萧君绾她们路过面具摊时,覃佑正好来了兴趣,跑到面具摊前看了看。 萧君绾站在大姐中央,没有走近,她沉着眸子略有所思,也没有察觉到那举着面具离去的主仆二人。 覃佑拿起一个面具罩着脸,对萧君绾说道:“绾绾,这个比老赵给我做的那个好多了。” 听见这一声传来,凌浩驻足片刻,紧攥着手心里的那段红绳,俄而加快了步伐离开。 萧君绾看了看覃佑,微微一笑,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殿下要是喜欢,就买一个吧。” 萧君绾转眼间瞧见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十分眼熟,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 萧君绾看了良久,刚好看见他放下面具的一幕,她顿时愣住了…… 那落手的一瞬间,她看见他的手腕间上系着一条红绳。 “是凌浩。”她自言自语。 覃佑又挑了另一个面具,拉了拉萧君绾:“绾绾,这个呢。” 萧君绾看了一眼覃佑,敷衍地点了点头,再转身看向前面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就是凌浩! 萧君绾越发肯定,她不顾一切地快步追了过去,街上人来人往,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凌浩。”萧君边走边喊,一路寻找过去,四周喧闹,终是无人应答。 看着萧君绾如此异常的举动,红菱一头雾水,问紫英:“小姐怎么了?” “好像在找一个人。” 红菱缓缓说道:“好像是……凌浩……” 紫英皱眉:“难道凌浩来了东州?” 红菱倒是兴奋:“英姐,咱们过去看看吧,看看小姐的心上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下总算能见庐山真面目了。” 她在人群中穿行,近乎疯狂一样地寻找着,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去哪儿了…… “凌浩!”萧君绾不停地喊着寻找着,他明明来了,为何要躲着她。 这条街本就不长,萧君绾来来回回地找着,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凌浩……”萧君绾的眼眸含了泪,她找不到他了。 萧君绾如此,连身在暗处的隐风都快看不下去了,恨不得直接出卖了那躲在角落里的主上,帮萧君绾一把,反正主上也不会怪罪。 流云也不明白,主子明明对她朝思暮念牵肠挂肚,如今好不容易尽在咫尺,却留这样一个遗憾,是否太不值,但主子执意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小姐在找谁?”紫英走过来问道。 “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萧君绾皱紧了眉,愣愣地说着。 “绾绾,你怎么了?”覃佑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问道。 萧君绾镇定了下来,唇边勾起冷冷一笑,她差点忘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是他不愿相见,她又何必打扰。(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围城 回行宫的路上,萧君绾一句话都没说,独自走在最前面,脚步缓慢。 出来和回去,短短两个时辰内,她却判若两人。 连覃佑都不敢吭声了,默默跟在她身后,有些胆怯地看着前面的萧君绾。 “小姐……”红菱鼓起勇气喊道。 萧君绾回过头,看向红菱。 红菱小心翼翼问:“小姐没事吧?” 萧君绾唇角微微扬起:“我能有什么事。”说完继续前行。 他明明认得她,却又不见,和失而复得正好相反的情形,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萧君绾慢慢地走着,一次次蓄了泪,又一次次故作坚强。 她很好,他也很好,正应了那句话,近在眼前,心却相隔千里,如今的他,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了吧。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萧君绾自言自语,闭上眼眸,没来及干的泪,顷刻如珠落。 “英姐,小姐伤心成这样,怎么办哪。” “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人是谁?” “你说是谁。” “那难不成要帮小姐把人找来,小姐才能好?” “小姐都找不到的人,你上哪儿找,何况咱们只知其名,不知其人长什么样。” “这也是,就算知道咱们也没办法把人带进行宫来,我顺宝贝容易,让我带个大活人,不行不行……” 紫英想了想,道:“其实我能猜到那人在哪儿,只是要让小姐见一面,恐怕比登天还难。” “你知道?” “他是燕国人,如今小姐今天没认错人的话,说明他应该是在钦城里。” 流云跟随凌浩策马返回钦城,马蹄声疾,主子的马比来时跑得还要快,可见主子有多生气。 “王爷,小姐身边的人应该是祁四皇子。” “本王知道。” 流云也是无奈,主子如此理智的人,如今会和一个傻子过不去,想必是经年不见,爱得更深,爱之深责之切。 “可是就这样走了,以后再见就不容易了。” 他若是想见她,连祁国的城墙都阻挡不,可她不想见,即使近在咫尺,他也不会走到她面前。 本以为她留在祁宫非她所愿,今日一见,却见她笑靥如花,悉心照顾着别的男子,那人还是祁国的皇子覃佑,何况她之前差点就成了覃佑的王妃! 回到钦城,帅府门前停着数辆装满箱子的马车,凌浩漠不关心,下了马,径直走入府中。 一个将领疾步过来,拱手:“参见王爷。” “何事?” “祁国派人送来了不少东西,说是送给王爷的。” 凌浩置若罔闻,移步继续前行。 “启禀王爷,其中有一只老鹰,可是……”将领说着,顿住了。 凌浩驻足,本就没有舒展的眉宇拧得更紧了:“鹰?” “可是末将接过手没多久,那鹰就死了。” “祁国真大胆,竟敢送一只将死之鹰给王爷。”流云震惊,又顿时觉得不妙,刚在才东州,凌浩本就因萧君绾而动了怒,起因就是祁国的皇子,如今祁国又来了这一出,怕是要酿成大祸。 凌浩的神色已僵得不能再僵,沉默了良久,没有勃然大怒, 他开口,只是微冷的一句:“两万守军,围东州。” “末将遵命。” 短短七字,昭示着祁国大祸临头。 流云也不知这算是公怨还是私仇,怪只怪如今的祁国和当初的卫国一样时运不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不该惹的人。 城外的天已经变了色,但风雨未至,泰宏帝带着诸位皇子随当地官员出巡,行宫中的诸妃各自消磨着闲暇时间。 淑贵妃有覃赫和苏胜雪还有覃佳柔陪着,她住的地方倒是热闹,而慧妃的院子就显得格外冷清。 萧君绾多日不见慧妃,猜想慧妃心中一定不悦,毕竟她唯一的儿子还在战场上。 如今萧君绾的情绪已跌落谷底,终日萎靡不振,无心顾及慧妃。 若不是仪妃派人来请萧君绾过去小叙,恐怕她连覃佑住的院落都不会踏出一步。 “丰王这次是要立大功了。” “也许吧。”萧君绾轻言应道,人走在仪妃身边,心却不在。 “几日不见,怎么郁郁寡欢?”仪妃不解,她从来没见过萧君绾如此。 萧君绾应付道:“只是有些烦心事罢了。” “你和你姐姐真的很像。”仪妃笑了笑,感叹道,“难得见到愁容,倘若见到,必是愁至深处。” “我们都是可怜人。” “可怜,你可知从前多少人羡慕你姐姐。” 萧君绾喟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看见的,不过是表象。” 仪妃看向萧君绾,嘴边不禁浮出了笑意,她终于找到了第二个曲尽欢,如此便可弥补从前的遗憾了。 “若是有空,本宫以为,你可以读读兵法。”仪妃说道,她和曲尽欢是否只差这一点。 萧君绾沉着眸子,一言不发,兵书上写的,她都记在脑子里了,看得再多又如何,皆是纸上谈兵,最多用来下下棋,教覃昭迷惑周国的战略,还是跟他学来的。 于仪妃分开后,萧君绾走在花园里,抬头就看见了走来的慧妃,让她意外的是,慧妃似乎格外高兴。 “娘娘,那份大礼已经送到了。”慧妃身后的丁尚侍说道。 “本宫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让那些东西在东州多耽搁了些时日,为的就是能让燕景王‘高兴高兴’,他要‘高兴’了,太子可就难过了。”慧妃个丁尚侍谈笑着。 待慧妃走近,萧君绾行礼:“参见娘娘。” “是你啊。”慧妃话语淡漠。 萧君绾径直问道:“不知何事让娘娘如此高兴?” “你办不成的事,有人替本宫办了,没了心腹之患,本宫当然高兴?” “心腹之患?” 丁尚侍忙道:“萧尚侍还是别问了,不过萧尚侍要记住,能为娘娘分忧的,不只萧尚侍一个。” 慧妃扬唇一笑,带着丁尚侍离开。 萧君绾回头看一眼,听丁尚侍所言,像是在嘲讽她拒绝了慧妃,如此说来,慧妃指的心腹之患是……覃赫送礼一事? 萧君绾心下隐隐开始不安起来。 果然,风云说变就变。 就在泰宏帝打算回銮的之时,燕国的军队将东州城围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指证 上至泰宏帝,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惊惶。 淑贵妃召了所有女眷去到园中,如今人心惶惶,她坐镇后宫,虽然心里也担忧不已,但前朝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后庭不能再着火。 “燕国真不知好歹,送了礼去,他反倒撕破了脸。”苏胜雪撕破了脸。 仪妃言道:“燕国如今是强龙,攻下了大半个卫国,气焰正盛,钦城离东州近,燕国不会为了一眼小利而放弃一座城池吧。” “可惜,本宫的昭儿不在,不然定可救陛下于危难。”慧妃感叹。 “你以为丰王和周国打了几场胜仗,就是燕国的对手了吗?” “姐姐这是在灭自己志气,涨他国威风。” “如今都兵临城下了,二位姐姐就别争执了。”仪妃劝道。 “咱们除了坐在这儿叹叹气,还能做什么?抵御外敌那是武将和军队的事。” 苏胜雪扬唇:“想不到燕景王年纪不大,胃口倒不小。” “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萧君绾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在场的人瞬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淑贵妃冷瞥了瞥萧君绾。 慧妃插话道:“原因谁不知道,无非是陛下在城里。” 在他们眼里,燕国围了祁国东州城并不值得惊讶,毕竟泰宏帝和众皇子都在城里,燕国围了一座城,便可要挟整个祁国,攻下这座城,便能让祁国的根基坍塌一半。 只有萧君绾清楚,凌浩做事素来有始有终,对待行军打仗犹为慎重,如今他是一心想吞并卫国,若非情有可原,绝不会中途分散兵力来打祁国。 所有的人都看着萧君绾,等待着她的答复。 “奴婢不知。”萧君绾淡然道。 此言一出,周围不乏嗤笑声。 覃佳柔讥诮:“没本事,就别乱说,母妃,这个奴才口无遮拦,该罚。” 萧君绾微微抬眼,瞟了瞟覃佳柔,覃佳柔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丝可以报复的机会吗? 仪妃忙道:“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别自乱了,罚人也得等陛下平安返回隋安再说。” “你不是说你很了解燕国吗,还敢说不知道?”苏胜雪看着萧君绾,满是嘲讽之意。 萧君绾低着眼,沉默不语。 “不说话了?”苏胜雪勾起唇角,“之前还敢阻止殿下送鹰。” 鹰! 萧君绾忽然想到此事,豁然明了,原因恐怕就在这里,看来戚建还是没能办到她嘱托的事,那只鹰最终送到了凌浩面前。 “问题就出在那只鹰上,奴婢早就劝过娘娘,不能送鹰。” “难道本宫送燕国厚礼,还送错了,你好大的胆子,敢把这罪过推本宫身上。” 此时,内监回来禀道:“启禀娘娘,陛下派人前去打探了原因,原来太子送给燕景王的那只鹰死了,燕景王一气之下,调兵围了城。” 苏胜雪大惊:“什么,死了?” “听说是刚到交到燕国人手里就死了,路上还好好的,押送的奴才也就没注意。” “看来是那鹰太脆孱弱,经不起一路奔波,活活累死了吧。”慧妃淡淡道,话里却含着一丝讥诮之意。 慧妃的声音,让萧君绾回想起那日在花园里听到的言语,她转眼看向慧妃,慧妃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证实了她心下的猜想,正是慧妃对那只鹰做了手脚。 送鹰已是犯了忌讳,何况还是只死鹰,如今已经不是捅娄子这么简单了,覃赫这是——捅破了天! 凌浩从不会忍,何况还是对祁国。 得知了原因的众人不再说话,花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毕竟淑贵妃在,谁敢言太子的不是。 又一个内监走来:“参见贵妃娘娘,陛下传太子妃去大殿。” 苏胜雪吓得面色有些泛白,站在淑贵妃身边,迟迟不敢挪步子。 “母……母妃。” 淑贵妃缓缓起身,言:“本宫和你一起去。” 淑贵妃和苏胜雪走了,园子里的人也就跟着散去。 萧君绾装作不经意地从慧妃身边走过,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的玩笑,开得太过了。” 慧妃顿时沉了脸色,瞥了一眼萧君绾:“你没有证据。” “奴婢说过,奴婢一直都是娘娘船上的人,有证据也没什么。” 慧妃的神色松了些,笑了笑:“本宫只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管好自己的嘴。” 萧君绾就算知道了原因,也不会抖出慧妃,她还需要这颗棋子来对付淑贵妃和东宫,哪怕泰宏帝追查起来,她也会尽力保全慧妃。 回到院子里,覃佑还蹲在花丛边,看着栖在花上的蝴蝶,手指一戳,蝴蝶翩跹飞走,他笑了。 如今,这东州城里,人人自危,也只有覃佑还能笑得如此开心了吧。 “小姐,虽然我不知道那只鹰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下令围城的是燕景王,听说他人就在城外军营中,也许小姐一句话就能让燕国退兵了。” 萧君绾何尝不知道,事到如今,纠结于谁做的手脚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能让燕国撤军。 萧君绾摇了摇头,凝眸道:“我不能去,去了也无用。” “可是要是两国真的打起来……” 红菱倒是一脸轻松:“哎呀英姐你就别担心了,反正就算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跟着小姐,燕国的人也不会为难我们的,而且我们说不定就能去燕国了,还能见到小林子陛下。” 紫英瞥了瞥红菱:“你一心想去燕国,我又不想。” “好了,还是等陛下派出使节去与燕国和谈之后再说吧。”萧君绾说完,独自回屋去了。 紫英十分不解,看来他们师徒之间好像有很深的嫌隙,不过想来也是,要不是有嫌隙,萧君绾又怎么会回祁国来。 “萧君绾何在?” 萧君绾听见声音,出了房门,只见一群侍卫出现在院子里。 首领侍卫一见她,立即道:“拿下!” “慢着。”萧君绾娥眉紧蹙,“这是何意?” “有人指证是你指使押送的奴才杀死了鹰,陛下有旨,带你前去问话。” 这么快就来抓人了,供词从何而出,萧君绾心下清楚,勾了勾唇角:“谁指证的,太子妃?” “有什么话,还是等到了陛下面前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欲加之罪 苏胜雪想推脱罪责,狗急跳墙,乱咬一通,萧君绾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苏胜雪什么事做不出来,就算到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面对如此情形,当然要找个替罪羊,而她阻止过苏胜雪,当时苏胜雪虽没听进去,但印象尤为深刻,在苏胜雪的眼里,她的阻止本就是别有用心,加之从前的过节,她成了替罪羊的不二人选。 行宫大殿,萧君绾坦然走入,丝毫不畏惧,她扫了一眼苏胜雪,又看了看周围,除了苏胜雪和淑贵妃外,还有大臣们和三位皇子。 泰宏帝高坐主位,却忧心忡忡,他被燕国围困于城中,无疑已让天威大损。 “奴婢参见陛下。”萧君绾行礼。 泰宏帝开口便厉声问道:”“萧君绾,你可认罪?” “陛下,奴婢不知犯了何罪,奴婢不认。”萧君绾泰然道。 苏胜雪斥道:“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鹰食里放入慢毒!让祁国陷入危难!” 萧君绾扬唇:“给鹰下毒,奴婢为何要给鹰下毒?” “你之前找到东宫来,不就是让太子放弃送鹰吗?本宫和太子不听,你便给鹰下毒,一心要让太子送不成鹰。” 萧君绾追问:“那奴婢为何要让太子送不成?” 淑贵妃接话:“因为你想陷害太子。” “那奴婢为何要在一开始阻止?” “你是怕太子殿下立功。” 婆媳二人一人一句,覃赫却沉默不语,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才能见到他有多懦弱。 “照娘娘的话来说,奴婢这就是在针对太子殿下,对太子殿下不满?” “难道不是吗?也许你是在记恨本宫,所以记恨整个东宫。”苏胜雪哼笑。 萧君绾转眼看向殿旁的群臣:“试问各位大人,若对一个人不满,那阻止其立功和看着其陷入危难,哪个更解气?” “当然是看着他陷入为难。”有大臣答道。 “所以,如果奴婢对太子殿下心存怨怼,如果奴婢真的要对鹰下毒,何不直接等着太子送死鹰到燕国,而要在一开始就费力阻止?反倒为下毒增添了被识破的风险。”萧君绾对泰宏帝揖手,“还望陛下明鉴。” 大臣中也不乏有人点头,萧君绾的话是这么个道理。 泰宏帝问道:“真的不是你所为?” “陛下,奴婢只是毓宁宫的尚侍,有何本事能让东宫的人听奴婢的吩咐。” “陛下,当务之急是给燕国一个交代啊。” “父皇,萧君绾伶牙俐齿,诡计多端,父皇可千万别信她的话。”覃佳柔赶来凑热闹,正好添上了一句。 戚建看向身边的王长青,王长青会意,出列启奏:“陛下,燕国来势汹汹,如今城中已乱作了一团,百姓人心惶惶,臣以为这样问,问不出什么来,还是将其收监,严加审问,不怕她不承认。” 覃佳柔第一个赞同:“这话说得对。” 几个东宫的大臣跟着附和:“臣等赞同。” 萧君绾不禁冷笑,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局面,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没有人会为她说话。 泰宏帝应允,下令:“押下去,好生审问。” 泰宏帝素来都没有主见,他会顺着众人的意思不足为奇,只是萧君绾没想到,泰宏帝如今已昏庸至此。 东州城,行宫中的牢房不大,只有两间,一间刑房。 这行宫刚建成不久,路过刑房时,萧君绾看了一眼,连刑具都是新的,她大概是被关在这里的第一人。 “陛下有旨,严加看守。” “是。”侍卫应道。 萧君绾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越是深陷危机,她反倒越是平静,大殿上的人,除了置身事外的,就是想置她于死地的,她有口难辩,泰宏帝的眼里没有是非,昏君连她的父亲都敢除,怎么会惜她的命。 泰宏帝要严刑逼供萧君绾的消息传到了慧妃耳朵里,慧妃霎时心急如焚,要是萧君绾受不了大刑,把她抖了出来,加上淑贵妃和太子等人煽风点火,那大祸临头的就是她了。 丁尚侍也忧心:“娘娘,万一萧君绾口不择言把娘娘供出来可如何是好?” “本宫怎会不担心,她虽然没有证据,可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什么证据,不如……”慧妃虚目,缓缓言道,“让她永远闭嘴!” “奴婢听说大牢的把守甚严,也不能送水送饭,咱们下不了手。” “这怎么办,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扛得住大刑。” “东西不能送,不过话还是能传的,奴婢让看守捎个话,让她管好自己的嘴?”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快去。”慧妃轻叹。 紫英在院子里陪着覃佑,迟迟不见萧君绾回来,心里忐忑。 “英姐,不好了!” 还没看见红菱人影,这一声就已经让紫英心揪成了一团。 红菱从外面火急火燎回来,又忙道:“英姐,小姐被陛下关进大牢了,打算严刑逼供。” “什么,严刑逼供!”紫英震惊。 覃佑走过来问道:“绾绾怎么了?” “大人很好,殿下别担心。” 紫英安慰完覃佑,拉过红菱走到一边,小声说道:“你都听见了些什么?” “大臣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燕国有个交代,英姐你快想想办法啊,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对小姐用刑了。” 紫英想了想,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小姐。” “仪妃娘娘?” “仪妃娘娘还斗不过淑贵妃,更别提应付陛下,我说的是城外的人。” 说完,紫英快步去到萧君绾房中, 那日从外面回来,她看见萧君绾将一物留在了房中,之后好像就没有再随身带过。 紫英四处找了找,果然在萧君绾枕边找到了一方窄窄的锦盒,打开盒子,紫英眸中浮出了一丝惊色。 “好漂亮的玉簪。” 紫英不禁惊叹,从前见过几次,但都是萧君绾拿在手里,她没看清过,如今近在眼前,紫英才明白了为什么红菱会说这簪子价值连城,连她一个不识货的人都被这玉簪所惊艳。 顾不上多看,紫英盖上锦盒,救人要紧! 换下了宫女的衣服,她的轻功虽然不算出神入化,但这行宫的高墙是拦不住她的,她轻而易举便翻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物归原主 牢房里,来了个老宫女,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样子就知,是泰宏帝临时找来对她刑讯逼供的。 侍卫押着萧君绾去到刑房。 有个侍卫对萧君绾低语了句:“慧妃娘娘让你管好自己的嘴。” “把她绑起来。”一个老宫女淡淡吩咐。 “是。” 侍卫将萧君绾的双手死死捆在了刑架上,铁链磨得她手腕生疼。 “贵妃娘娘派我来问话,你可要从实交代。” “放我出去,我能劝退燕军。” 老宫女扯着鞭子走近,看着萧君绾,眯眼笑道:“你能劝燕国撤军?这大臣们都束手无策的事,你一个丫头片子,还敢大言不惭。” “我说的是真的。” 萧君绾话音一落,那老宫女甩手就是一鞭子打在了萧君绾肩上。 好在这老宫女没干过牢婆子的差事,用起刑来力道不够,那一鞭子不足以让萧君绾皮开肉绽,但也是疼痛难忍。 萧君绾咬着牙关忍着,额头了渗出了汗珠。 她盯着牢婆子,目光灼灼,厉声道:“去告诉陛下,要是不想城破血流成河,就让我去燕军军营。” 仪妃闻讯赶到牢房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声。 “娘娘,是萧尚侍的声音。”侍女说道, “君绾的意思是……她能劝退燕军?” “娘娘,如今这样的情形想救萧君绾是不行了,倒不如帮她出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得没错,快……快去告诉陛下,本宫先去拦着。” 仪妃不顾侍卫阻拦,闯入了牢中,正好看见那老宫女拿着鞭子抬手,忙喊道:“住手!” 老宫女放下手,请安:“仪妃娘娘。” “娘娘怎么来了。”萧君绾皱眉,看样子,仪妃是闯进来的,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仪妃如此,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本宫知道你是冤枉的,本宫不容这些奴才对你用刑。” 老宫女忙说道:“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 “本宫当然知道,陛下还会有新的旨意,你等等又何妨。” “这……” 仪妃冷言:“本宫没让你放了她,只是让你暂且别用刑而已,一切后果,本宫自会承担。” 无车无马,日落时分,紫英才徒步溜出了东州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抬头就看见前面宽阔处密密麻麻的营帐。 “快到了。”紫英喘着粗气,扶着城墙歇息了片刻便启程,加快脚步往燕军军营走去。 紫英走到军营前,喘了几口气。 守门的士兵拦下了她:“军营重地,不得擅闯,快走!”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燕景王。” “就凭你也想见王爷,快走快走。”士兵驱赶着她。 “让我进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人命关天啊。” 士兵拔刀:“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紫英点点头:“好好,我这就走。” 正大光明进去是不行了,她转身,佯装离开,走了几步,趁几个士兵松懈之际,冲回去一个轻功踩着木栅翻进了军营里。 “快抓住她,擅闯军营者,格杀勿论!” 紫英拼了命往主帐跑去,冲来拦截她的士兵越来越多。 “我是来找燕景王的。”紫英拿出玉簪高举。 士兵们并不识得她手上的簪子,一拥而上,刀剑长矛悉数刺向紫英,紫英一个越身躲过。 “发生了何事?” 流云走来问道,外面的动静不小,惊动了主帐里的人。 “启禀大人,有个女刺客。” “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是来找景王的。”紫英躲闪之际,拿着玉簪晃了晃。 流云认出了她手里的玉簪,立即喊道:“住手!” 士兵放下了刀戈,退散,紫英这才得了个喘息的机会,一边喘气一边自言自语:“总算有个识货的。” “你是谁,这支玉簪怎么会在你手里?” “来不及告诉你了,带我去见燕景王,快。” 大帐中,紫英还喘着气,刚才的一番打斗,累得满头大汗,又直起身,拱手:“王爷。” “你怎么会有这玉簪?” “王爷既然认识这簪子,想必也知道它的主人的谁。” 凌浩久久没有回答,只是低眼看着手里的玉簪,目光渐冷。 “我记得,王爷是萧姑娘的师傅,我此番擅闯军营,是因为萧姑娘有危险,想必王爷不会见死不救。” “她回了祁国,身为祁国的女官,还需要本王相助吗?”凌浩的话说得慢而冷淡。 “师徒一场,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紫英顿住了,这句话用在燕景王和萧君绾身上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这个师傅——很年轻。 凌浩继续沉默,一直拿着那支玉簪,掌心的温度,让原本冰凉的玉石渐渐温热起来。 “什么危险?” “王爷围城,不就是因为那只死了的老鹰吗?所以陛下下旨彻查死鹰一事,有人诬陷萧姑娘给鹰下毒,陛下就把萧姑娘关入了大牢,还要对她用刑,逼她招认,好给你们燕国一个交代。” 紫英低着头说着,刚说完,抬头就见燕景王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出了营帐去。 玉簪还在景王手里,那是她偷偷从萧君绾那儿拿的,还要还回去的。 紫英追了出去:“王爷救人,也得先把玉簪还给我吧。” “这是本王的东西。”凌浩头也不回地说道,纵身上马。 临时集结了数千士兵,往祁国城楼进发。 出了军营,凌浩对流云交代了几句后,策马离开,没有随军前去。 流云率领军队前行,走出不远,忽然看见一匹快马迎面飞驰而来。 “停。”流云抬手。 来人策马临近,流云看清了马上的人,惊道:“小姐。” 萧君绾勒住了缰绳,有些犹豫地点了下头。 萧君绾还穿着一身祁国女官的衣服,比起上次见到,憔悴了不少,但憔悴的又何止她一人。 “小姐没事就好,快随奴才回军营吧。” 紫英等候在军营门前,见到大军返回,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直到看见骑马再前的萧君绾,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 “小姐。”紫英又惊又喜。 萧君绾下了马,万分诧异:“紫英,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姑娘是来求王爷救小姐的。”流云说道。 萧君绾微微侧眼问流云:“那,王爷呢?” “王爷不在营中,小姐在此稍后,奴才这就去安排小姐的住处。” 萧君绾点了点头。 紫英有些内疚地说道:“小姐,我擅自拿了小姐的玉簪来闯军营,可是玉簪还在燕景王手里,没能拿回来。” “罢了。”萧君绾沉着眸子,苦笑,这下,算是物归原主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相见 营帐里,萧君绾安静地坐在桌旁,直到日落黄昏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她该如何?是见,还是躲。 “小姐是怎么出来的?” 萧君绾看向对面的紫英,紫英为了救她,徒步跑来军营,她心里满是感激。 “兵临城下,陛下再怎么怀疑,也会选择死马当活马医,自然会同意让我出城。” 泰宏帝会这么快答应,无非是他和众位大臣已是束手无策,连使臣都办不到的事,最后不得不寄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祁国,已是盛极必衰,再也比不了从前。 “陛下这么放心让小姐出城?”紫英惑然问道。 “他们已是走投无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而且我的家人还在祁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红菱呢?” “她在行宫照顾殿下,放心,苏胜雪她们只会针对我一个,如今他们都自顾不暇了,没人会为难红菱。” “那小姐是来和燕国和谈的?” “我坐不了祁国的主,这不算是和谈。” “虽然我不知道小姐和景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得出来,景王还是很关心小姐的,我告诉他小姐有难,景王马上就命人集结军队去救小姐。” 萧君绾转眼看向一边,如今似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她猜不到他的心思,不知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红菱又道:“景王好像对小姐回祁国的事耿耿于怀,要是小姐再帮祁国当说客的话……” 萧君绾淡淡一笑:“我自有分寸。” 她息了帐中的烛火,却并没有歇下,果然,半个时辰后,主帐里亮了起来,他回来了。 萧君绾让红菱留在帐中,她独自出了营帐,往主帐走去,靠近时,却又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如今只剩一帐之隔! 她再也按捺不住了,抑制了太久的思念霎时迸发,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营帐前。 把守主帐的士兵不认得她,抬手将她拦下:“什么人!” 她若吭声,就进不去了。 萧君绾二话不说径直闯了进去,掀开帐帘,外账中没有人。 两个士兵顿时惊惶,拔刀追了进来。 “退下。” 屏风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两个士兵退出帐外。 萧君绾站在帐中,迟迟没有等到屏风后的人走出来,他不肯出来,那她进去好了。 刚迈出一步,又听闻冷冷的一声:“没听见?” 原来凌浩是让她退下,萧君绾置若罔闻,大胆走到了屏风后,却又沉着眸子不敢抬起。 怕见他陌生的目光,怕他当着她的面,说那些冷得如针攒心的话。 她知道,凌浩就在眼前,她缓缓开口:“对不起。” 这句话憋在心里已经快一年了,当初她一走了之,是她相负,无论今后会如何,终是她有愧,她歉他一句道歉。 凌浩没有回应,无动于衷,接着帐内又陷入沉寂…… 她鼓足了勇气抬头,渐渐看清了近在眼前的人,却见他目光冰冷,冷得陌生, 而那面容,一年来,只在梦里见过,如今看得真切了。 萧君绾的视线霎时变得模糊不清,泪水迷了双眼,她急着抹去眼泪,生怕一个看不清,他又不见了。 她缓缓开口:“好久,不见。”整整一年相思入骨,太多的话说不出,太多的话不敢说,万千相思只化作了这寻常的一句。 凌浩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清寒。 萧君绾低下了头,他们之间是否只剩下最后一丝熟悉,这丝熟悉,只是让他不至于把她赶出去,再无其他。 所以,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参见王爷。”萧君绾恭敬行礼,神色也变得漠然起来。 凌浩移步,走去外帐,于案前坐下。 萧君绾跟了出去,毕恭毕敬地站在帐中。 “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又在她心里添了一层寒意。 “王爷不想打祁国,又为何要举兵围城?” “这,与萧尚侍无关。” 萧君绾扬了扬唇角,道:“王爷也说了,我是祁国的女官。” “让一个女官来和本王谈条件,可见祁国已经走投无路。” “是我要来的。” “那,你想要如何?” 萧君绾沉默不语,心下来了气,他竟会这样翻脸不认人。 “不说,那就别怪本王没给你机会。” 他如此轻易地抹掉了过去,萧君绾心里的结却解不开,心里的火愈燃愈烈。 她没有作答,而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王爷怎么不带王妃一起来?” 凌浩微皱着眉,看着萧君绾,启唇:“与你何干?” 冰冷的字,剜心,萧君绾愣了片刻,扬唇:“是,与我无关,是我失言了。”说完,决绝离去。 早知再相见,竟然是如此局面,还不如不见。 回到营帐里,紫英问道:“王爷同意撤军了吗?” 萧君绾坐下,凝望着桌上的烛火,轻言:“撤不撤军都不重要。” “那小姐来的目的是……” “不说了,早些睡吧。” “看来小姐和王爷是不欢而散,我觉得小姐应该换身衣裳再去,这身女官的衣服只会加深小姐与王爷之间的隔阂。” 萧君绾想也不想即道:“不去了,什么衣服都一样。”他眼里的人,已经不是她了,又岂会在意她穿什么衣服,何况她从牢里出来就骑马出了城,哪里还有别的衣裳。 第二日一早,流云送来了几套衣物,紫英接过,拿来给萧君绾过目,萧君绾隐约觉得这些衣裳很眼熟,却又是新的。 她取出了其中一套换上,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才想起来,为何会如此眼熟…… 紫英伸手抚着衣面,叹道:“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丝绸,看来燕国的确富庶,随便找来的衣裳都这么名贵。” “这是我以前的衣裳。” 但让萧君绾不解的是,这衣裳又怎么会跟新的一样。 “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差事都没办,怎么回去。” “小姐难道准备回燕国?” 萧君绾摇了摇头:“燕国早已容不下我了,我何必自讨没趣。” “那如今不是进退两难?” “不会,燕国不会打祁国,这军迟早会撤的。” 紫英却担忧道:“可要是等得久了,城里会大乱的,万一祁国的援军来了,不打也得打。”(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识趣 紫英说得没错,如今进退两难,燕国,祁国都非容身之处,萧君绾不禁自嘲,苦心孤诣至今,竟落到这般地步。 萧君绾与紫英在军营附近漫步,思索着她该当如何。 一路走来,紫英左看又看,叹道:“燕国的军队训练有素,打起仗来势如破竹,也是情有可原。” 萧君绾没有说话,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痛不过心。 昨日一见,全都变了,她知道凌浩肯定会撤军,只是迟早的问题,那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所谓的说客,不是只为了给昨日的相见找个理由吗? 脚下绿草如茵,春暖花开,再见却似冬雪冰封。春风十里,浅粉色的衣袂轻纱如飞。 萧君绾抬头,风拂过,她抬手拨开额前纷乱的发丝,却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人。 想见不得见,陌路却相逢,莫名讽刺。 凌浩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二人相隔不远,虽近犹远。 萧君绾屈膝行礼。 凌浩收回目光,从她身边走过。 “小姐,王爷只是因为小姐回祁国的事耿耿于怀吗?” 萧君绾转身,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苦笑:“他没有耿耿于怀,倒像是选择了忘记,抹去了所有。” 卫国虽小,却以风景秀丽著称,这片绿原衔接着平湖,这里没有烽火燃过的痕迹,而湖的另一面,是燕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的钦城。 燕伐卫,周攻祁,西北的漠丹族和西永国摩擦不断,这天下,已在逐渐裂变。 “今晚就走吧。” “走?回祁国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燕国没撤军,回去等于死路一条,找个地方暂避风头,这湖的对岸是钦城,已由燕军驻守,天下太平,什么时候这里的燕军退回城中,我们什么时候再回去。” “也好。”紫英点头答应,她看得出,萧君绾在这里很不开心,如今她已经没事,离开也许就轻松了。 当初不得已而离开,不知是对错,这次回来,像是错了。 既然已至陌路,用不着不辞而别。 雨说至就至,萧君绾撑着伞徘徊在凌浩回主帐的路上,就像去年,她等在天方阁前。 此景如此熟悉,时光远去,旧忆却清晰,那日在天方阁外,她因他一句无心之言而一走了之,凌浩定在那里,没有走近。 萧君绾转眼看见了他,移步走近,在他面前,屈膝行礼。 “何事?” “王爷猜不到?” 凌浩冷扫了一眼萧君绾,道:“等不及了?” “王爷以为,我在等什么?” “差事办不成,你还怎么回祁国。” “那王爷何不顺水推舟,让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萧君绾转眼看向一旁,见伞骨上的水滴落下,一滴一滴落得干脆,不留痕迹。 “理由。” “如此,王爷便可眼不见心不烦。”萧君绾看着凌浩,扬唇,“这个理由如何?” “你急着回去,想见谁?” “这与王爷无关,我本就不该久留于此,万一公主多心……” 凌浩打断了她的话:“等你有了足够的理由,再来游说本王。” “不用说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甘拜下风。”萧君绾淡淡道。 凌浩正欲离去,听闻这一句,侧身看了看神色漠然的萧君绾:“放弃了?” “这次不用王爷开口,我自己识趣。”萧君绾揖手,接着转身离去。 萧君绾走回,凌浩迟迟没有走入帐中,侧眼问流云:“她的话,什么意思?” “奴才觉得小姐不是一心来当说客的,不用王爷拒绝,小姐也不会提。” 凌浩沉默着进了营帐。 萧君绾回到帐中,不禁觉得好笑,足够的理由?游说?正如凌天旭所说,她是凌浩一手栽培出来的,纵横天下的景王殿下何等睿智,她若有一百个理由游说,他便有一千个理由驳回。 雨夜,军营里星星点点的光亮渐渐熄灭,夜已经深了。 “小姐,走吧。” 萧君绾点了点头,她最后赌了一把,等至深夜,也无人来阻拦,也许这就是天意。 紫英提着灯笼,与萧君绾,走到军营门前,连守门的士兵都没有拦她二人,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微微扬起。 这一别,当是永别。 凌浩卧在床榻上,雨夜难眠,萧君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君绾和紫英冒着雨往钦城的方向走去,雨下得愈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反倒让萧君绾心下格外平静,波澜不兴。 “小姐,天黑看不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明日一早再去钦城。” 萧君绾点头:“也好。” 二人绕着湖边走了许久,都没找到一处能避雨的地方,只能沿着道往钦城走去。 衣衫被雨打湿,风吹过,卷着寒意。 “都春天了,这卫国的夜里怎么还这么冷。” “这里,现在是燕国了。”萧君绾轻声说着。 进了林中,道路泥泞不堪,紫英扶着萧君绾一路慢慢往前挪着步子,越至深处,行走越发艰难。 天无绝人之路,看见林子里的破庙,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坐在庙中,二人衣衫早已湿透,裙上鞋上满是泥土,有些狼狈。 萧君绾倚靠这柱子坐着,忍不住笑了笑:“我进过大牢,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一瞬,但还没这么狼狈过。” “其实……”紫英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萧君绾惑然看向她:“怎么了?” “其实我本以为王爷会挽留小姐。” 萧君绾摇了摇头,之前的期盼化作了如今的心如止水。 她淡然一笑:“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何况我还要回祁国,留了又如何。” 见过了,也就足够了。 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一丝的意思,二人奔波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栖身之处。 倦意袭来,萧君绾靠着立柱渐渐入眠,穿着湿衣,起初睡不安稳,又不知何时入了眠。 直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萧君绾再睁开眼时,只见一群士兵冲了进来,将她和紫英团团围住。 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 萧君绾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不知是欣慰,还是讽刺。(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化解 “燕国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冷冷的声音传来,萧君绾抬头望着走入破庙中的人,起初唇边还挂着冷笑,却见凌浩已经一身湿透。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寒冷至极。 萧君绾见他淋湿成这个样子,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么大的雨,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说的识趣,就是一走了之?” 萧君绾缓缓支着地站起,又默不作声。 紫英忙道:“小姐她是不想……” “都出去!” 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连带紫英在内的人,通通退到外面,关上了门。 庙里只剩下凌浩和萧君绾,寂静无声。 萧君绾沉吓眸子,缓缓说道:“王爷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别染了风寒。” 凌浩向前走了两步,已近在萧君绾眼前,却又不言一字,看着她,眉宇深锁。 “我一不劝王爷撤兵,二没去祁国,王爷到底想如何?”萧君绾直视着他的眼睛。 “本王想听你解释。” 萧君绾惑然:“解释?”又不禁苦笑:“王爷要我解释什么?是从前一走了之,还是如今一走了之?” “你说呢?” 萧君绾眸中霎时蓄泪,这个时候来要解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她撇过头淡淡道:“这重要吗?都成这个样子了,解释了,又能如何?” 凌浩看着萧君绾的眼睛,启唇:“那你想如何?” 萧君绾想也不想即道:“放我走。” “本王可以放你走,但你若今日离开,祁国明日就会城破。” 萧君绾一愣,又冷笑,这竟是威胁。 “王爷何苦如此?”萧君绾勾了勾唇角。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萧君绾难以置信:“王爷会分散兵力打祁国?” “打不打,只在本王一念之间。” “就算我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你我形同陌路,何况,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萧君绾还是将话道破。 凌浩伸手勾起萧君绾的下巴,虚目冷言:“你对本王的王妃就这么感兴趣?” “没兴趣。” 萧君绾撇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说着不在乎,却偏偏耿耿于怀。 凌浩落下手,转身往庙外走去,命道:“带她回去。” “是。”流云应道,进来走到萧君绾身边,“小姐请。” “我不走。”萧君绾毅然道。 “王爷冒着雨,找了小姐一夜,小姐该明白了。”流云劝道。 “明白什么?” “王爷之前听闻小姐去隋安的事,一怒之下打了卫国,如今因为看见小姐和祁四皇子亲近,一怒之下又围了祁国。” 萧君绾一愣,实在不懂流云话里的意思,她和覃佑亲近? 萧君绾追问道:“什么意思?” “那日在东州城,王爷是去见小姐的,可是看见小姐和祁四皇子在街上漫步,举动亲密,别说是王爷,换做谁都会多心。” 萧君绾娥眉紧蹙,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她一直都把覃佑当做弟弟一样照顾,平日是有些亲近,那日凌浩是看见了,而且误会了,所以才会悄然离去,不愿相见。 萧君绾沉默一阵子,才看着流云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流云点了点头,又言:“奴才本不该和小姐说这些,不过就算王爷怪罪,奴才也不得不说了。” 那****竟然是专程来找她的,又被她给气走,喟叹之余,萧君绾不禁苦笑:“他都有王妃了,还来见我做什么。” “与周国联姻是王爷答应的,但是娶公主的是文王世子凌轩,不是王爷。” 萧君绾顿时大惊:“凌轩?” “小姐真不该这样误会王爷。” 流云话语刚落,萧君绾快步走了出去,却见凌浩已经先行一步回去了,萧君绾随意找了匹马,连招呼都顾不上和紫英打一个,策马往军营赶去。 他没有娶公主,也没有故意躲着他,他们之间,竟有这么多误会,萧君绾后悔又心急。 策马飞驰,萧君绾心神不宁,她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才能说得清,他还会相信吗? 心里内疚却又窝火,她冷嘲热讽过多次,他不生气就罢了,竟还由着她误会! 萧君绾一身狼狈回到军营,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冲进了主帐去。 凌浩坐在案前,他湿透的衣裳还没有换下。 萧君绾站在他面前,气道:“你又骗我!” 凌浩端起茶杯,抬头望了一眼萧君绾,淡漠言道:“本王骗你什么?” “骗我你有了王妃,你根本没有娶周国公主……”萧君绾话音微颤,内疚与生气交织。 凌浩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本王的王妃一定要是周国公主吗?” “除了周国的公主对王爷来说还有那么点利益,其他女子谁还能入王爷的眼。” 萧君绾瞥了瞥凌浩,要不是流云偷偷告诉了她真相,她得被凌浩活生生气死! 凌浩没有作答,站起身,去到了屏风后。 萧君绾正想跟着进去,却见他拿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凌浩回到案前坐下,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两本红册,丢在了案上。 皇亲国戚的婚帖长得都一样,萧君绾看向一旁,视若无睹。 “不想看?” 萧君绾沉了一口气,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册看了看,是凌浩的婚帖。 她又伸手拿起了另一册,翻开,霎时愣住。 这是前年除夕,他送她的贺礼,是他们的婚帖。 “这怎么会……”萧君绾霎时含泪,又笑靥如花。 她空着的名字,已经添上“萧君绾”三字,那墨迹已经旧了,写了很久。 原来,他说的王妃,是她。 萧君绾合上婚帖抱怨道:“有你这样的吗?” 凌浩的神色依旧犹如覆霜,没有丝毫缓和。 萧君绾垂眸:“是我不好,别生气。” 凌浩默然饮茶,无动于衷。 “四皇子他……” 凌浩顿时落下茶杯于案上,声响清脆。 萧君绾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四皇子自幼得了傻症,虽是皇子,在宫里却没人照顾,有些可怜,他心地善良,所以我只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着,没别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解释 如今萧君绾心下的结是解开了,可是凌浩还在生气,萧君绾杵在那里,解释过了,他似信非信,没有再说一句话。 “先更衣,有说什么话等更了衣再说。” “出去。” 萧君绾着急:“淋了一夜的雨会染风寒的……” “出去!” 凌浩话音愈冷,眉头深锁,沉着眼没有看她。 萧君绾无奈,只好先离开,全然忘了她自己还穿着一身湿衣裳,头有些昏沉。 萧君绾出了营帐,碰上了正好走来的流云。 “小姐。” 萧君绾点了下头,轻言道:“快进去伺候王爷更衣,再命人煮些驱寒的姜汤。” 流云见萧君绾一筹莫展的样子,就知她多半碰了壁,于是说道:“其实之前的事都没什么,不过小姐这次是真的让王爷心寒了。” 萧君绾这才明白,她只顾着解释和覃佑的关系,可凌浩怎么会和覃佑过不去,他气的是她又一次一走了之。 “我知道该怎么做。” “奴才已经命人把衣裳都送到小姐的营帐里了,小姐离开太久,王府里的衣裳旧了,小姐不在,做新衣怕小姐不喜欢,王爷便让人照着那些衣裳做了这些一模一样的。 流云走后,萧君绾润了眼眸,他带着这些衣裳和婚帖一道来了钦城,此行真正的目的,是来接她的,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萧君绾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但回过头一想,她之所以会误会,除了从前听消息没有听确切外,还离不开一个人的推波助澜。 戚素月的爹戚建曾告诉她王妃很好,让她对凌浩娶公主一事深信不疑,没想到她竟又一次栽在了姓戚的手里,但戚建为何要如此? 走了几步,萧君绾转念一想,其实本就不难想清,戚建是想让她彻底断了念头,对燕国死心,她回不去了,戚素月就有机会了,爱女情深,可叹却不可谅。 萧君绾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床边,一件件翻看着其他的衣裳,果然,都是她从前穿过的样式,是当年凌浩陪着她去尚衣局挑的。 而换下的那件淡粉的罗裙,是凌浩选来备在王府里的,她恢复女儿身的首日就穿的是那件衣裳。 那个时候,她中了江芷的圈套,经历了一场梦魇,整个人颓然无望,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凌浩成了她的倚靠,他将她搂在怀里告诉她:“还有我。” 他应该生气,他应该不理她,萧君绾无比内疚,她该怎么弥补对他的亏欠。 她怨天地不仁,却伤了对她一心之人。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紫英端着姜汤走了进来。 “没什么,头有点晕。” “小姐不会是发烧了吧?” “也许吧,淋了雨,染风寒不足为奇,过几日就好了。” “我去请大夫来。” “不用了,我没事。” “没想到,我错怪王爷了,听士兵说,王爷亲自带人冒着雨寻找小姐,从祁国找到林子里,从深夜找到天亮,天下的师傅,都是惦记着徒弟的,弄得我也想念师傅了,可是却不知师傅去了哪里。”紫英有些失落。 萧君绾缓缓言道:“其实他是我……” “小姐。” 萧君绾话还没说完,营帐外传来流云的声音。 流云来找她,一定是因为凌浩,萧君绾快步出了营帐,问道:“怎么了?” “王爷像是病了,既不肯让军医把脉,也不肯服药,奴才没辙,想问小姐该当如何?” 萧君绾移步去往主帐,果然,外面站了不少人,军医,甚至呈军报的将领,无一人敢入内。 萧君绾看了一眼军医手里端着的药问道:“这是什么药?” “王爷不肯让奴才把脉,奴才猜测王爷是染了风寒,所以命人先煎了一副驱寒的要,可是王爷还是不肯用药。” “给我吧。” “是。” 萧君绾接过军医手里的药,走入营帐,见凌浩负手站在营帐中。 萧君绾端着药走到他身边,轻言道:“再怄气,也不该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谁让你进来的。”凌浩的话语依旧冷漠。 “你怎么怨我都是应该的,要打要罚,先把药喝了再说。” 凌浩仍没有转身,对此置若罔闻。 “你怪我一走了之,那你呢,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像疯了一样地找你,却还是躲着我,你不是一走了之?” 见他不说话,萧君绾又内疚道:“一年了,当年不辞而别,是我一时冲动,去祁宫,也是不得已……” “你不是心甘情愿?” 萧君绾立即道:“这一世,我只心甘情愿地做了一件事。” 凌浩微微侧眼,不动声色,似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萧君绾唇边浮出了浅浅的笑意:“就是,写了那份婚帖。” “后悔还来得及。” “这一世,我也只后悔过一件事,就是在落英苑与你起了争执。” 萧君绾深深沉了口气,不然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好了,千错万错都在我,药快凉了,先喝药。” “我没事。” 听着凌浩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萧君绾心里起了一丝高兴,就算还没原谅,也是有所好转。 萧君绾端起了药碗,放下了木盘,上前一步,舀了一勺药递到嘴边。 凌浩瞥了一眼萧君绾,又收回目光,还是不肯喝药。 萧君绾挑眉:“我在祁宫待了那么久,从没喂过四皇子,更没喂过别人。” 萧君绾渐渐感觉到了冷,端着药碗的手开始轻颤着。 “本王的王妃,竟然做了祁国的女官!” 萧君绾皱眉:“又不是祁国的王妃,怄什么气。” “你不就是去做王妃的吗?” 萧君绾收回手,道:“有婚约在身,怎敢另嫁他人。” 萧君绾的头越发昏沉,额头冒出了一层汗,双颊滚烫,而身子却开始畏寒。 见凌浩终于转过身来,萧君绾莞尔一笑,脸颊通红,唇却有些苍白。 “错都在我,别和自己过不去。”萧君绾声音虚弱,端着药碗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凌浩发现了她的异样,伸手探了她额头,烧得厉害。 “军医。” 凌浩拿过她手里的药碗放下,将她拦腰抱起,往屏风后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彼此 萧君绾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还在凌浩的营帐里,四周光线昏暗,天已经黑了。 嘴里清苦,残留着药的味道,浑身滚烫,额头上的凉意缓解了些许难受。 萧君绾转过头,看见了正往外走去的人,嘶哑着声音喊道:“去哪儿?” 凌浩停下脚步,侧眼说道:“好生歇着。” “夫君。”萧君绾伸出了手。 见凌浩迟迟不肯回头,萧君绾闭上了双眸,她不忍看他就此离开的样子,她不知该怎么弥补,也不知他是否会原谅。 直到本就发烫的手心更添了暖意,萧君绾睁开眼,看着走回眼前的人,含泪笑了。 凌浩牵着她的手,坐到床边。 他的手心温暖,面色也无异,没有染风寒,流云他们只是虚惊一场。 “还难受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怕他还不肯原谅,又轻言道:“是我不好……” “错不在夫人。” 一年多的爱恨分离,道不清对错是非,孰有过,孰又能全无过错,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的心意没变。 萧君绾拿下额头上的湿布,起身一下子抱住了凌浩,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贴着她滚烫的脸,凌浩万分心疼。 萧君绾搂着他的脖子,啜泣:“夫君别走。” “不走。” 夜已经深了,萧君绾躺在他怀里,病得再厉害,也不觉得难受。 “君绾,为何要取这个名字。” 萧君绾望着他,皱眉抱怨道:“你说呢?那一夜绾青丝,我的心就是你的了,你竟然让我回祁国。” 凌浩俯下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轻言:“对不起。”他又何尝不是因那一句气话而内疚了一年。 萧君绾摇了摇手,伸手抚上他的侧脸:“不怪夫君,怪我太傻。” 凌浩瞥了一眼萧君绾:“戚氏的手段并不高明,你不是傻是什么?” “夫君都知道了?” “夫人一向聪慧,紧要关头,却会中如此肤浅的离间之计。” “再聪明,也聪明不过夫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快将卫国收入囊中了。” “区区一个卫国,本就不足为患。”凌浩的目光瞟见了萧君绾手腕的那圈淤青上,握着她的手问道,“这伤哪儿来的?” “没什么。” “祁君敢对你用刑?” 萧君绾忙道:“没有,用了刑岂会是这点小伤。” “总之就是在祁国受了伤。” “夫君想做什么?千万别又因为我,分散兵力去打祁国,此举会削分大军实力,于两边的交战都不利。” “就算不打,也不能轻易放过。” 萧君绾笑道:“夫君可知祁国的援军都赶来了,却只能远远看着,不敢靠近,现在九洲之内,谁敢招惹景王殿下。” “偏偏有人就敢。”凌浩淡淡道。 萧君绾惑然:“祁太子?其实那支鹰是慧妃毒死要陷害覃赫的,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送死鹰来。” “我说的是你。” 萧君绾撇过头:“那也是你招惹我在先。” “天下无人敢招惹本王,而本王不敢招惹王妃,原来夫人这是在长自己的威风。” “我可没这么说。”萧君绾忍俊不禁,又问,“围而不打,夫君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让祁国给个交代。” “逼夫人现身。” “还是从前那样口是心非。”萧君绾白了他一眼,想见她,来了又给脸色看。 “来而不劝,夫人又意欲何为?” “见夫君一面。” 凌浩唇角微扬:“看来,彼此彼此。” 萧君绾放心不下的还有一事:“有陛下的消息吗?” “还在祁国。” 如此说来,凌天旭还没有找到曲尽愉。 一夜好眠,萧君绾醒来时,枕边人还在安睡。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的病已经好了不少。 萧君绾坐起身,凌浩身边不会留陌生人照顾,营帐也不许陌生人靠近一步,她一夜没回去,还不知紫英会不会着急。 一双手环在了腰间,被他从身后拥住,“好些了吗?” 萧君绾笑道:“夫君是一剂良药。” “今日我要去趟钦城,明日可返,夫人还病着,留在这里,好生歇息。” 萧君绾点了点头。 凌浩走后,萧君绾下了床,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休养,如此还能有紫英陪着说说话。 “小姐,没事了吧?” “好多了。” “病的不是王爷吗?怎么成了小姐……” “流云他们伺候王爷格外谨慎,但凡王爷有一点不适,他们就会担心,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淋雨的人那么多,连你都没事,结果就我一个弱不禁风的。”萧君绾笑说。 “我是习武之人,早就风里雨里闯惯了,小姐金贵,这样的苦,当然吃不消。” “不过比起从前的确好了不少,想想当年,被二奶奶饿上几日,就当街晕倒,后来在燕国,被太后关进大牢,待几日差点丢掉半条命。 “其实我觉得小林子陛下很眼熟,不知是不是那日在群芳阁的非礼小姐的人?” 萧君绾诧异地看着红菱:“这都还记得?” “因为青蔓跟我说过那个男子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那么多女子,他偏偏就盯上了小姐。” “是他,后来我从别苑逃出来,晕倒在大街上,也是他救了我,又把我带到了燕国,谁能想到,逃离了祁国,又卷入了燕国的是是非非。” 萧君绾座靠在床上,回忆起从前经历的风波,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就连曾经受过的苦难,回忆起来竟都是甜的。 “小姐在燕国的几年,都待在燕国的后宫?” 萧君绾点了下头:“燕国的后宫,不比祁国的省心,虽说凌天旭的后妃都很年轻,但越是年轻的女子折腾起来越没个分寸,祁宫里淑贵妃和慧妃虽然老辣,但她们算计别人会顾虑后果,会顾虑泰宏帝的想法,而凌天旭身边的嫔妃,那才是天不怕地不怕,对付起我来,连凌天旭都招架不住,我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王爷救的。” 紫英噗地笑了出来:“怪不得小林子陛下连六公主都应付不了,原来是怕了女子。” 萧君绾也忍不住笑道:“你这话别让他听见,陛下会龙颜大怒的。”(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偷袭 凌浩说一日可返,但第二日等到夜深也不见他回来。 闲来无事,萧君绾和紫英说起了在燕国的往事。 “小姐还遇到过杀手?” 萧君绾点了点头:“现在就算再遇上杀手,我也见怪不怪了,和凌天旭去燕国的路上遇见过两次,在宫里遇上了专程来杀我的,随王爷从军营回函都的路上又遇见了一次。” “这样说来,我们在祁宫里的日子还算是安稳的。” 萧君绾笑说:“毕竟是做宫女,谁会千方百计对付一个奴才,派杀手都是小题大做了。” 紫英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还会回去吗?” 萧君绾沉下眼,她还要回去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小姐女扮男装给陛下当侍卫,那又怎么会被王爷收为徒弟。” “陛下和王爷叔侄不和……” “叔侄?”紫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我第一次见王爷的时候跟你一样惊讶,起初听陛下描述,我还以为王爷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和文王一样有些年纪了。” “我以为他们是兄弟……” “陛下和王爷叔侄不和,而王爷迟早是要将天下还给陛下的,陛下身边无可用之人,但对我尤为信任,王爷收我为徒,只是想替陛下栽培一个栋梁之才。” “可小姐是女子啊……” “起初我哪儿知道王爷打的什么主意,何况我要是早解释了,想必浔州城现在已经是燕国的了。” 紫英笑说:“原来救了一城百姓的就是小姐啊。” “但是狠敲了祁国一笔的事,也有我的份,而且我和苏胜雪早在燕国就有了过节,如今她针对我,于我来说,还算情有可原。” “太子妃?” “她说我非礼她,想拿我要挟王爷,可任她一哭二闹,王爷和陛下一口咬定没有此事,加上覃赫懦弱,根本不敢为她出头,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想起凌浩那日藏了证据,又一本正经护短的样子,萧君绾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天上繁星如许,而他还没有回来。 紫英端来了药,萧君绾服了药,没有丝毫睡意。 “不知道红菱和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是皇子,虽说宫里的日子苦了些,但没人会为难殿下,冯皇后的母家还在,祁君看在冯学士的份上,不会拿殿下怎么样。” 紫英笑了笑:“红菱古灵精怪,从前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也用不着我担心。” “都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等得越久,萧君绾心下越发不安。 “王爷日理万机,也许是有事耽搁了,天色已晚,说不定要在钦城再留一晚,明日一早再回来呢?” 萧君绾也觉得紫英的话说得有理,但愿如此。 “小姐初到王爷身边的时候不怕吗?我看他们好像都很怕王爷。” “他不苟言笑的时候,是挺让人生畏的,不过王爷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好,我不怕,只是敬畏。” “祁国的主子们那么怕燕景王,百般讨好,要是他们知道原来小姐就是王爷的徒弟,还让小姐当了宫女,会不会把肠子都悔青?”紫英笑道。 萧君绾摇了摇头:“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不光不会讨好,恐怕还会利用我要挟王爷,这会对王爷不利。” “也怪太子他们倒霉,谁让他们不听小姐的,非要送鹰。” “城里的人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了,再围几日,水尽粮绝,猜猜祁君会不会弃城投降?”萧君绾忽然来了兴趣。 “我觉得,会。” “援军已至,祁君却不敢同燕国开战,再这样围下去,他已是颜面扫地,如果再丢了一座城,想必皇家的威信都快没了。” 紫英不以为然:“可是城池哪儿有命重要,何况城里是皇帝的一大家子。” 萧君绾笑说:“其实祁君会不会让出城池,这得看王爷想不想要。” 紫英感叹:“王爷好厉害啊,如今大半个卫国归燕,等燕国吞并了卫国,就彻彻底底成了独占鳌头了,无论是国力,还是疆域,燕国都无可匹敌。” “王爷厉害的何止行军打仗这一点,上至威摄九洲、治理燕国,下至约束亲贵、教育侄子,通通有他独到的办法,我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连素来不服气的陛下,如今都肯叫他一声皇叔。” 萧君绾有些骄傲地说着,这么厉害的人物,让天下敬仰的燕景王,如今是她的夫君。 夜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萧君绾。 回来了? 萧君绾下了床,来不及更衣,只披了一件薄披风便出了营帐去。 远远看见的确有一对人马返回,萧君绾欣喜,快步走了过去,快要走近时看见骑在马上的人,不是凌浩,而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将领。 接着留守军营的曹将军匆匆赶了出来。 萧君绾心下一紧,这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爷呢?”萧默走近问道。 马上的将领并不认识萧默,下马问道:“这位姑娘是?” 曹将军对他耳语了几句,那将领一惊,正欲跪下,曹将军拉住了他,小声说道:“王爷吩咐过,在王爷回来之前,不可暴露王妃的身份。” “王爷在哪儿?” 将领小声说道:“回王妃,卫国趁咱们兵力分散之际,偷袭了钦城,如今正在交战,王爷还在钦城中。” 萧君绾愕然:“什么?” “王妃放心,卫国从前不是咱们燕国的对手,如今也不会是,只是他们突然偷袭,始料未及,对付起来有些棘手。” 萧君绾急道:“那还不快撤军,去救钦城之难。” “末将正是来传话的,王爷有令,两万大军原地待命,不得撤回,王爷还让曹将军保护好该保护的人。” 曹将军拱手:“末将遵命。” 凌浩留下两万大军在此保护她一人,萧君绾又气又急,奈何她没有兵符,调动不了燕国的军队,这些人只会听他的。 燕国的大军正在卫北与卫国军队交战,留守钦城的燕国军队不过四万,还被凌浩调了两万来围东州,城里只剩下两万守军,如今又被卫国迂回偷袭,局势何等危急。 萧君绾心急如焚,为何每次危急关头,凌浩都只望她能置身事外,好不容易重逢,这次她偏不独善其身。(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良策 萧君绾回到营帐,紫英也醒了。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萧君绾缓缓坐下,万分担忧:“钦城被卫国偷袭了,里面只剩下两万守军,还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王爷谋略过人,应该能守住吧。” “事出突然,而且王爷下令这里的军队不能撤回援救,也就意味着,守卫钦城一战,只能靠城中的守军。” “虽然我不懂行军打仗,可是当年燕国打祁国的时候来的是十万大军,这才两万人,守城很难吧。” 连紫英都明白的事,萧君绾怎能不心急。 “小姐有办法能救钦城?” 萧君绾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卫国的虚实,也调动不了燕国的军队。” 当年燕国攻打浔州的时候,她能逼覃昭应战是因为她清楚祁国的底细,她知道覃昭好战,还有他与覃赫不和,如此才能利用他的弱点,诱他出战。 后来她帮覃昭出主意打周国,那也是因为她从凌浩那得知过周国没有底气,实力不足又狂妄,得了燕国的帮助会更加自大,所以周国极易轻敌,她才会让覃昭迷惑周国。 如今,她对卫国的军队和将领一无所知,就连卫国来了多少兵力她都不知道,她该如何救钦城之危? “小姐想知道什么,不如问问这里的人。” 回来前,萧君绾已经试着问过了,曹将军闭口不谈,想必是凌浩有所交代。 萧君绾摇了摇头,轻言:“他们不会说的,就算逼他们说了,也不一定是真的。” 萧君绾忽然明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可以亲自去看! 只要凌浩不在,那就没人能困得住萧君绾,当年在临江行宫是如此,如今这军营也一样。 不过为防曹将军担心,萧君绾特地留了张纸条说明去意,她只是去看一眼卫国的军营,不是无所顾忌地跑去救城。 天刚亮,萧君绾带着紫英去往钦城,她只是一个女子,不会引人注目,此行还算安全。 见萧君绾如此心急,紫英笑说道:“小姐担心的是王爷还是另有其人?” 萧君绾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没什么。”紫英窃笑,她从前就猜测过萧君绾的心上人在钦城。 二人骑马往钦城飞奔而去,一路迎着疾风前行,好在卫国的路平坦,没有山丘沟壑。 绕着平湖而行,穿过树林就离钦城不远了。 果然,树林外的平原上就是卫国的军营,卫国会选在这离钦城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安营扎寨,可见他们是有所防备。 萧君绾躲在树后,窥探着卫国的实力,这个地方没有高处,一眼望去可以看见的东西寥寥无几,她看不见军营的规模。 萧君绾弃马徒步,保持距离,绕着军营走了走,估量着大致的兵力。 卫国既然敢偷袭,必定有大军压后,但卫国此举,是在铤而走险。 燕国夺下钦城后,凌浩早就预料到卫国也许会派兵来偷袭,所以留下四万守军在此。 北边的战事如火如荼,谁能想到卫国会在这个时候派兵折返来夺钦城,钦城以北的地方已归燕,卫国折返艰难,所以带来的兵力不会太多,而且他们迂回来此,已是长途跋涉,运粮草必定不易。 萧君绾预估卫国的兵力在四万左右,而且军营里的士兵十分忙碌。 兵法有言:奔走而陈兵者,期也。意思是敌人活跃奔走,是在期待决一死战。 如此心急,可见卫国也心虚,他们唯一的胜算,就是速战速决,毕竟燕国还有两万大军就在东州城外。 除了害怕两万兵力折返,应该还有别的才让卫国如此迫切,萧君绾回到树林,观察着守门的士兵。 “杖而立者,饥也。”萧君绾自言自语。 “小姐在说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卫国此行的粮草不足。” “小姐怎么知道?” “你看那守门的士兵,是拄着长矛站着的。”萧君绾又道,“卫国本就心急,再急则乱。” 风迎面吹来,发丝迎风乱舞。 紫英不停地撩着发丝,抱怨道:“卫国不光冷,风还大。” “风……”萧君绾轻叨,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我知道该才能怎么把卫国的军队逼急了。” 萧君绾说着,牵马折返。 树林外是平原,卫军驻扎在平原上,平原再往前,是钦州城墙,没有比这更有利的地势了,可让卫军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回到军营,萧君绾为防被曹将军扣下,于是只让紫英一人回军营里取所需之物。 火油,弓箭,布匹。 紫英取了东西回来时,已经能猜到萧君绾想要做什么了。 “小姐要放火烧卫营?” “除此之外,别无它计,而且这是条良策。” 再回到树林时,已近黄昏。 萧君绾和紫英等在树林里,萧君绾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天黑,夜里风疾。” 以卫军如今的趋势来看,明日他们便会攻城。 “就我们两个,能对付卫军?” “没那么简单,火攻只是辅助之策,不能击退敌人,剩下的还得靠我那位高明的师傅。”萧君绾微微一笑。 入夜,时机到了。 萧君绾牵着马,往树林外走去。 紫英不解:“小姐,不在这儿放?” “兵法里讲‘火发上风,无攻下风’,这里是下风口,我们要绕到前面去,把马牵上,一会儿好脱身。” 天黑不易被发觉,萧君绾小心翼翼地绕到军营的另一方,虽不是正上风口,但这里有处能藏身的大石,也算是个有利的地方。 紫英将布条裹在一支支箭端,浸在火油里,然后递给萧君绾。 “时间紧迫,一支不够,拿三支。” 三支箭上弦,萧君绾张弓。 紫英点燃了箭端,萧君绾拉弦的手一松,三支燃着火的飞箭直射向卫军军营,点燃了帐篷。 虽然凌浩教过她三箭齐发,但萧君绾的功力还不够,三支箭永远射不中同一个地方,为此她很苦恼,不过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如此一来,三支箭至少能点着两处帐篷。 “继续。” 萧君绾沉着拉弓,朝不同的地方连射数箭,卫军军营四处都蹿出了火苗,加上夜里风疾,火势很快蔓延开来。(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云开雾散 卫军军营燃起了大火,士兵仓惶四窜,人声鼎沸。 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萧君绾转眼看去,可见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楼。 火势燎原,借着疾风很快便往下风方向蔓延而去。 “走。” 萧君绾说道,丢了手里的东西,和紫英上马,往树林策马而去,赶在火燃到树林前,离开了平原。 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大火很快就会蔓延到树林,让卫军无路可逃。 “小姐好胆识啊。”紫英不禁佩服道。 “刚才心里还平静,现在想想反倒有些后怕。” “王爷能突围吗?” “不会,突围是为了逃命,以王爷的处事风格,他会打卫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歼灭敌军。” “要是见到红菱,她一定不信我会跟着小姐放火烧了卫国军营。” 萧君绾浅浅一笑:“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 紫英轻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红菱。” 萧君绾敛了笑容,紫英的话又一次戳破了她逃避的事实,她是去?还是留? 途中,萧君绾勒住了缰绳,驻马说道:“在这儿等等吧,还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等天亮了再走。” “是。” 萧君绾和紫英下了马,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小姐刚和王爷化解了嫌隙,现在让小姐走,小姐应该舍不得吧?” 萧君绾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我和红菱跟着小姐离开水云县,小姐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不管是燕国还是祁国。” “姑母的仇还没报……”萧君绾轻言道,况且她要报的仇,又何止是这一点。 等到了天亮,才看清远处仍升着黑烟,不知那里形势如何。 萧君绾放心不下,正打算回去看看,忽然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紫英顿时警觉:“是卫国人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不像,把马留下,我们走过去看看,这样就算是卫国人也不会起疑。” 萧君绾与紫英徒步往树林深处走去,果然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而来。 她停下了脚步,渐渐看清了骑马在前的人,唇角渐渐浮出微笑,万分欣然,是凌浩。 萧君绾回过神一想,她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凌浩发现,这罪责就落到曹将军他们头上了,岂不是会白白连累了他们受罚。 “小姐,那是王爷。” “快走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了。”萧君绾急道,转身想往树林里躲藏。 “站住!” 凌浩已经快马赶至。 萧君绾一愣,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眉,这么快就发现了? “想走?” 萧君绾转过身,支支吾吾:“我……我本就是出来走走。” 凌浩骑在马上,看着萧君绾问道:“卫国的军营,是你烧的?” 萧君绾连连摇头:“不是。”又看着凌浩笑言道,“打了胜仗?” 凌浩不语。 反倒是流云笑着说了句:“小姐放心,王爷从没输过。” 萧君绾微微一笑:“恭喜。”他平安了,她很高兴,越是高兴越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 凌浩伸手拉萧君绾上马,命流云他们不必跟随,凌浩载着萧君绾策马先行一步。 凌浩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牵过萧君绾的手,于鼻前一嗅,证实了心下的猜想。 “还敢狡辩?” “这不是狡辩,是小事一桩,没想邀功。” 凌浩皱了眉宇:“只带一个侍女前来火烧卫营,夫人可知此举有多危险。” 萧君绾淡然一笑:“知道,我若不去,夫君更危险。” “你只比隐风他们快半个时辰而已。” 萧君绾回头望着凌浩:“夫君也想到了?” 凌浩瞥了瞥萧君绾,不言一字。 萧君绾笑说:“差点忘了,姜还是老的辣,师傅就是师傅,定然技高一筹。” “不是魔高一丈吗?” 萧君绾回头看了看凌浩,忍俊不禁,还记这个仇?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原,随他策马飞驰在绿原上,已是云开雾散,晨曦映着碧草青翠,春风和煦,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 “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 “夫君回钦城不是在以身犯险?”萧君绾淡淡道,他会突然回钦城,一定是早就得知了卫军折返欲偷袭钦城,所以亲自回去督战的。 “没什么危险,不过四万卫军,就算是八万,到了燕国手里的城池,也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到了一汪清泉边,凌浩勒住缰绳,抱萧君绾下了马。 周围绿草如茵,天际万里无云,萧君绾与凌浩坐在泉边,欣赏美景无边无际。 萧君绾叹道:“卫国风景秀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现在是燕国,自家风景。” 萧君绾莞尔点头。 奔波了一夜,有些疲倦,危机解除,萧君绾心下畅快,轻靠在凌浩肩头,随手摘了一朵小花把玩着。 萧君绾轻唤:“夫君……” “嗯?” “戚氏怎么样了?” 戚素月的计策被凌浩识破,戚素月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那深宫中的戚氏会如何? 凌浩转眼看向萧君绾,淡淡道:“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萧君绾坐起身,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笑问:“那我该关心谁?” “你说呢?” 凌浩轻托起她的下巴,低头覆上了她的唇,吻得温柔而专心。 萧君绾缓缓睁开眼,贴在眼前的面容怎么看都看不够。 风吹拂着绿草如茵,天高云阔一双人,浅拥深吻,用情至深。 二人携手走回军营,每一步萧君绾都走得缓慢,分外珍惜这段时光。 凌浩牵着她的手握得愈紧了,走至军营外才松开。 紫英已经先她一步回到了帐中,见萧君绾隐隐含笑的样子,紫英便也松了口气:“王爷没怪小姐吧?这是功不是过,王爷怎么会不高兴。” “王爷是担心我的安危,而且火攻的计策他早就想到了,还算准了时辰,我的火放早了。” 萧君绾忽然想起一事,忙道:“说起怪罪,我差点忘了还有曹将军他们。” 萧君绾赶去主帐,听闻里面传来声音: “没能保护好王妃娘娘,末将该死。” 萧君绾掀开帐帘走了进去,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已经跪了一片。(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弥补 “此事不怪曹将军。” 凌浩置若罔闻,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几人,平和地说:“违抗军令,按军法该当如何?” “末将明白,末将甘愿领罪。” “下去。” “末将告退。”曹将军率一众将领退出帐外。 萧君绾忙道:“夫君明明知道不关他们的事,为何还要……” 凌浩抬头看向萧君绾,言:“夫人可知燕国的军队,为何能打胜仗?” “难道就是领不该领的罪?” “我从前说过什么?” 萧君绾想了想,回忆起了一句:“治国从仁,治军从严。” “难为夫人还记得。”凌浩沉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端起茶杯浅饮。 萧君绾走近,言:“可是,这事不该怪曹将军他们,夫君要责罚,也该罚我才是。” “夫人不是军人,不用以军法约束。” 凌浩伸手拉过萧君绾坐到身边,又拿起手旁的一页信笺递给萧君绾。 “这是什么?” “旭儿的消息。” 萧君绾接过,看了看信上的内容,是眼线所写,凌天旭离开隋安,一路走到了祁国以西的斌州。 萧君绾不解,他怎么会去那里,和尽愉有关吗? “旭儿在找什么人?” 萧君绾放下纸,支支吾吾:“找……找我妹妹曲尽愉。” 凌浩看向萧君绾,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夫君不是视祁国为敌吗?” “曲峰已亡,生者无辜,何况还是你的亲人。” 萧君绾看着凌浩,唇边浮出了欣慰的笑意。 “何故会丢?” “尽愉今年才四岁,被人从冷宫绑走,我猜想是苏胜雪所为。” “苏胜雪?” “祁国的太子妃。” “还有别的线索?” 萧君绾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在祁宫里打听过,但没人愿意说,想来也是,谁会冒着得罪太子妃的危险,告诉我真相。” “连夫人自己都没头绪的事,还能放心让旭儿去做?” 这充满了鄙夷的一句话让萧君绾忍俊不禁,看来在凌浩眼里,凌天旭怕是没有成器的一日了。 “那也比我坐以待毙好。”萧君绾叹道。 “有心思千里写信来祝为夫安好,就不知说正事?” 萧君绾低头,浅笑了笑:“怕夫君生气。” “放心,只要还活着,一定能找到。” “多谢夫君。” 入夜,美目盼兮,素手执玉子按于棋盘上,步步精妙。 这副棋,已凉了经年。 精妙归精妙,正如她所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的棋艺再精,依旧连输数局。 萧君绾娥眉越颦越紧,冥思苦想,如今竟连下成平局都难。 凌浩看了一眼萧君绾,又落下能定胜负的一子,唇角微扬:“不是说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萧君绾垂下眸子,失落地说:“夫君棋艺渐精,我是望尘莫及了。” “之前夫人从不言弃,如今怎么事事服输?” 萧君绾莞尔道:“那是因为如今我只服夫君一人,甘拜下风。” 萧君绾起身走到窗前,月色静谧,站在这里,可见东州城墙上的祁国灯火。 凌浩在萧君绾身后言:“我已命人在祁国境内找寻曲尽愉的下落,如果祁国找不到,再扩至天下找。” 他的耳目遍布九洲,这点萧君绾早已知晓,笑说:“夫君耳聪目明,是不是我在祁国的一切夫君都一清二楚?” “传物容易,传话难,我只能知晓你是否安好,而不知你经历了什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萧君绾缓缓转过身,拥住了凌浩,温语:“我过得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 “长相思兮长相忆。” “是吗?”凌浩搂着她的腰,故作将信将疑的样子看着她。 萧君绾伸手攀住了他的脖子,抬头吻上他的唇。 他欣然接受她主动的温柔,给予深情回应,又吻过她脸颊耳畔,夜晚,她身上的散发的淡香让人欲罢不能。 她又何尝不贪恋这温存,素手紧抱着他,心跳得飞快,随他的脚步往床边挪去。 站在床边,凌浩松开了萧君绾,看着她脸上泛起了醉人的红晕。 “什么样的情才经得起你这样耗。”他凝望着她,温语。 萧君绾看着他的眼眸,复杂而深邃,“我……” 刚坐到床边就被他顺势压在了身下,唇舌片刻不离地痴缠着。 这近一年来的相思化作愈燃愈烈的火。 他亲吻着她的脖子,听闻她一声轻唤:“夫君。” “你拿什么弥补……” “我把我,还给你。” 他游吻至其锁骨,褪却她肩头衣衫,却见皓白肌肤上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痕,格外刺目。 这是鞭痕! 他皱紧了眉,万分心疼。 见他如此,她忙道:“没事,早就不疼了。” 她受过的痛,他当让祁国举国偿还! 衣衫褪尽,良宵缠绵,他吻过她每一寸若雪肌肤,肆意且温柔。 她游走在他背上的一双手,撩拨着他心中的火,一声娇嗔,让他再也耐不住了。 他重新覆上她的唇,伸手向下探去,抚过腿间玉肤,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松开了防备。 她抱得愈紧了,腿间传来阵阵酥麻感,游离至全身,她几欲晕眩,而闭眸又沉沦其中。 他抬起头望着她,唇边挂着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 情将至深处,却听闻外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声。 “绾绾,你在哪儿啊……” 她惊然睁开眼,一时间仿佛召回了所有的神智,格外清醒,这是……这是覃佑的声音。 “夫君。”萧君绾推开了凌浩,坐起身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凌浩不禁虚目:“你是故意的?” 萧君绾摇了摇头:“不是,刚才有人……” 帐外忽然有人喊道:“王爷。” 被如此搅扰,凌浩话音微怒:“何事?” “末将们抓到一名祁国刺客。” “不知道怎么处置?”凌浩言辞更加如霜。 “末将……末将明白。” “他不是刺客,夫君,我先去看看。”萧君绾飞快地说着,下了床,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裳穿好,披了件披风出了营帐。 萧君绾走向那喧闹处,覃佑像是被士兵团团围住了。 “红菱,绾绾在哪儿啊。”覃佑的话音中充满了恐惧。 红菱也来了?萧君绾一惊,快步走了过去。 见萧君绾过来,士兵退出了一条道。 她抬眼看去,果然是他们! 红菱正安慰着覃佑,又瞪了瞪围着他们的士兵,看见走来的萧君绾,红菱欣喜若狂:“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揭秘 “绾绾。”覃佑欢喜,想跑到萧君绾面前. 士兵将其拦下,喝道:“大胆!” 萧君绾忙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放了他们。”又对红菱他们说道,“跟我来。” 红菱和覃佑跟在萧君绾身后。 “绾绾,我好想你啊。” 萧君绾娥眉紧蹙:“怎么能带殿下离开行宫。” “我……”红菱语塞,又吞吞吐吐,“是……是殿下见不到小姐,吵着要来找小姐,殿下武功高强,我拦不住。” “这里是燕军军营,殿下胡闹,你也跟着糊涂?” “可是殿下真的很想小姐,成天吵……” 萧君绾无奈,边走边道:“在此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回东州去。” “绾绾,我不走。” 萧君绾没有理会覃佑,如今局势复杂,覃佑还如此胡闹,完全不顾他自己的安危。 紫英听见动静,走出营帐也是一惊:“红菱,殿下。” “英姐。”红菱跑过去抱住了紫英。 “绾绾。”覃佑拽着萧君绾披风的一角,懦懦喊到。 “紫英,今晚暂且让殿下住这儿,照顾好殿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紫英应道。 萧君绾说完转身便离开,没有理会覃佑。 覃佑好像知道萧君绾在他的生气,松开了手,也没有追上去,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离开。 “红菱,这里是燕军军营,王爷不太好说话,所以你和我都得看住殿下,别让殿下惹事。” “王爷?大名鼎鼎的燕景王?” 紫英点了下头,又道:“总之,在这里要谨言慎行,别给小姐添麻烦。” “知道了,英姐见到谁了吗?” “谁?” “小姐的心上人啊。” 紫英摇了摇头。 萧君绾回到营帐,凌浩还没歇下,披了件衣裳站在帐中。 “夫君。” 凌浩侧眼问道:“夫人不留下陪故人小叙,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君绾轻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走去从身后拥着他,轻靠在他背后:“夫君生气了?” 凌浩转过身,解开萧君绾的披风,将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萧君绾霎时又红了脸。 凌浩放她躺在床上,替她盖好锦被。 萧君绾轻笑了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凌浩合衣躺下,淡漠一瞥:“夫人扫兴的本事无人能及。” “夫君过赞了。”萧君绾笑说。 “来的是什么人?” “四皇子和我的另一个朋友红菱,她是紫英的结拜姐妹,之前我一人在祁国,还多亏了她们的照顾。” 他岂会听不出萧君绾此言的用意,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覃佑,又巧妙地转移了话语,不过是在怕他生气。 “夫人打算如何?” “明日就让他们回东州。” “既是你的朋友,多留几日也无妨。” 萧君绾摇了摇头:“这里是军营,他们在这里不合适。” 第二日一早,流云亲自前往紫英的营帐传话。 “二位姑娘,王爷召见。” 红菱大惊:“王爷?” “知道了,有劳大人亲自过来传话。” 流云走后,红菱苦着脸:“英姐,我没听错吧,燕景王要见我们?” 紫英白了红菱一眼:“你怕?” 红菱摇了摇头,愣愣道:“怕倒是不怕,就是有点不敢相信,燕景王可是连祁君陛下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啊。” “之前再浔州见过一次,上次闯军营的时候也见了,不苟言笑,冷漠严肃,加上大权在握,是挺让人心生畏惧的。” 紫英嘱咐了覃佑别乱走,然后带着红菱等候在大帐外。 红菱心下忐忑,不停地左顾右盼。 “别怕,王爷是小姐的师傅,找我们一定没坏事。” “我跟着来,是想看看小姐朝思暮念的人到底是谁,结果人没见到,反倒见了燕景王。” “反正我也没见过。”紫英抄着手淡淡道。 “英姐来了这么久就不知道打听一下吗?” 紫英瞥了瞥红菱:“怎么打听,你打听啊。” 红菱不服气,转身问守卫:“我问你,凌浩是谁?” 士兵埋低了头,不敢言。 红菱不甘心,又走过去问对面的守卫。 “你知道凌浩是谁吗?” 那士兵一脸惶然,接着压低了头。 红菱急了“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凌浩到底是谁啊。” “是我。” 红菱闻声,转眼看向走来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此人的面目已非俊朗所能一举形容,其身上凝聚着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紫英愣然看着从眼前走过的身影。 红菱惊叹:“好英俊啊,简直比小林子还小林子,不愧是小姐的心上人。” “景王殿下就是凌浩?”紫英难以置信 “他……他是燕景王?!” 紫英看向红菱,愣愣地点了点头。 流云出来说道:“二位姑娘请。” 红菱和紫英小心翼翼走入,然后敛声屏气地站着帐中。 “王妃在祁国多亏了二位的照顾,王爷重重有赏。”流云说着,吩咐人呈上赏赐。 紫英吞吞吐吐说道:“我……我们照顾小姐是……是应该的。” 红菱也连连点头:“应……应该的。” 红菱看着那些多不胜数的金银珠宝,两眼顿时放光,拽了拽紫英的衣袖:“英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流云又道:“二位姑娘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红菱忙道:“够了够了,这些已经很多了。” 紫英拱手:“谢王爷。” 红菱一愣,转眼看着紫英,小声问道:“他刚刚说什么,王妃?” 紫英回想起来,诧异万分:“小姐是燕景王妃?!” 萧君绾正好走了进来,见二人面露惊色,问道:“怎么了这是?”萧君绾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些金银珠宝上,笑说,“收下吧,你们跟了我那么久,这些是你们应得的。” 红菱苦着脸抱怨:“小姐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呀。” 萧君绾云里雾里:“什么?” 紫英接着问:“小姐真的是王妃?” “你们说的是这个啊。”萧君绾微微一笑,看着凌浩,对二人说道,“现在说也不迟啊,这是我夫君燕景王凌浩。” “原来小姐白天想梦里喊的人,就是王爷啊。”红菱打趣道。 “快别提了。”萧君绾有些腼腆,走到凌浩身旁落座,又让红菱她们也坐下。 凌浩看向脸颊微红的萧君绾,故意问道:“是吗?” “没有的事!”萧君绾故意狡辩。(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期限 凌浩在场,紫英和红菱坐得格外拘束,萧君绾忍俊不禁,就像她离宫随凌浩回府的那日,在马车上也是这般正襟危坐。毕竟凌浩拒人千里的冷漠,仿佛与生俱来。 红菱小声问道:“小姐,小林子陛下在吗?我想跟他道歉来着,以前不该对他那样子不敬的。” 萧君绾笑了笑:“陛下不在军营里,不过也没必要道歉,那些事陛下不会放在心里,他若要记仇,也只会记六公主的。” “小林子?”凌浩问道。 萧君绾解释道:“陛下之前为了找到我,佯装成内监混入了祁宫,名字就叫小林子。” 凌浩静默不语,但萧君绾从他闻言便微沉了些许的神色中就能看出,他是在恨凌天旭不成器。 “绾绾。” 覃佑的声音又从帐外传来。 萧君绾看了一眼凌浩,他正若无其事地饮茶,仿佛没听见一样。 紫英头疼不已,向红菱使了个眼色,红菱会意,赶紧起身出了营帐。 “放他进来。” 凌浩放下茶盏,淡淡开口。 红菱刚走到门口,闻言定在了那里,有些出乎意料。 萧君绾诧异地看着凌浩,他的神情泰然,没有半分怒色。 守卫放了行,覃佑跑了进来,看看萧君绾,笑着喊道:“绾绾。” 覃佑正想走过去,被红菱拉住:“殿下别胡闹,这里不是祁国。” 覃佑指着萧君绾说道:“我要绾绾。” 萧君绾悄悄看了看凌浩,他看着覃佑的目光十分淡漠,没有责怪之意。 “殿下快坐下。”萧君绾轻言。 “绾绾,我找了你好久啊。” 红菱急道:“殿下……”又对凌浩解释道,“殿下脑子不太好,说笑呢,王爷别怪罪。” 凌浩默不作声。 “夫君。”萧君绾试探着喊道。 凌浩看向萧君绾,面无表情地说:“来者是客。” 原来他并非有意为之,萧君绾心下松了口气。 覃佑气鼓鼓地坐在那里,托着下巴。 “夫君,一会儿派人送四皇子回去吧。” 覃佑头一偏:“我不回去。” 凌浩看了看覃佑,又看着萧君绾,没有作答,而是对她说道:“随我来。” 萧君绾起身,与凌浩出了营帐。 “绾绾……” 见覃佑正欲追出去,红菱赶紧将他拦下:“殿下别追。” 凌浩骑马载着萧君绾走在绿原上,沉默不语。 他越是沉默,萧君绾越觉得他心里藏着话,直言问道:“夫君想说什么?” 他这才开口,直问道:“夫人还想去祁国?” 萧君绾逃避至今的心思,被他一语道破,不得不面对。 “也许在夫君看来,我之前待在祁国的缘由荒谬,但我在祁宫,曾睁睁看着至亲惨死,一切都拜覃赫母子所赐,哪能说放就放得下。” “夫人指的是萧妃的死?” 萧君绾点了点头,叹道:“姑母是我在隋安唯一的亲人,那日鲜血淋漓的一幕我忘不了,姑母都是为了我,我岂能让覃赫母子安然无恙。” “等不及隋安城破的一日?” “那城破之前呢,他们母子依旧高床软枕,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加之等待是何等煎熬,夫君从前等待时机除去江理的时候,就没有心急过?” “夫人想回祁国,就不曾考虑过我们的将来?” 萧君绾回过头望着凌浩:“我一直没有直言回祁国,是怕夫君不愿等。” “我既不舍得让夫人走,又不忍夫人煎熬度日,夫人以为,该当如何?” 萧君绾垂下眸子:“我又何尝不两难。” “既然如此,不如各让一步,我同意夫人回祁国亲手了却恩怨,不过,以三年为期。” “三年?” “三年之后,不管夫人的恩怨清算得如何,都必须回燕国,没报完的仇,交给我。” 萧君绾凝望着他,笑说:“三年,夫君不会把我忘了?” “又非三年不见。” “多谢夫君体谅。” “我只是希望夫人在燕国能无忧无虑,不留遗憾。” 烛火轻摇,绾起青丝的玉簪透着温润光华,映她笑靥如花。 明日一别,即是三年之约。 “拿着。” 萧君绾接过,是凌浩的令牌,凌天旭说过,燕国的细作是要认令牌的,而细作中的大人物,只听命于凌浩。 “夫人在祁国想对付东宫不易,诸事小心。” 萧君绾莞尔:“夫君放心,就算为了夫君,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至于朝中的王长青和戚建,信或不信,用或不用,全凭夫人自己裁决。” 萧君绾点了点头,她没见过王长青,不知其与戚建是否是一路人,其实戚建对燕国还算忠心耿耿,只是与她有些私怨罢了。 “东宫的根基在朝堂,不在后宫,应先除其羽,再断其翼,就算辅臣再无辜,夫人也不能心软,必须将东宫势力连根拔除,否则后患无穷。” 萧君绾看着凌浩,微微一笑,成大事者当有如此魄力。 “要除去东宫,还有一个人至关重要。” “我知道,是祁君。”萧君绾说道,“祁君恶之,事半功倍。相反,祁君喜之,哪怕东宫受了重创,也好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夫人聪慧,如今祁周之战,祁国打了胜仗,夫人功不可没。” 萧君绾惊讶:“夫君怎么知道……” “知徒莫若师,知妻莫若夫,拿为夫对付祁国的战术去对付周国,还想瞒得天衣无缝?” “如今燕周联盟,夫君既然识破了,为何不提醒周国?” “那岂不是帮外人?”凌浩淡淡道,又言,“手。” 萧君绾惑然看着凌浩,云里雾里。 “伸手。” 萧君绾缓缓伸出了手。 一条红绳系在了她手腕上,断裂的地方已被巧妙地接好。 拥她入怀,他温语:“何须来世。” 她落泪,悄无声息。 相逢太短暂,如今的离别,是为了今后能一世相守。 离别的三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这却是唯一的两全之策,已由不得她不接受。 “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 “看三年之内,是夫人先了却恩怨,还是我燕国的军队先攻入隋安。” 他自信,萧君绾亦是信心十足,笑说:“当然是我先,攻打祁国岂是件容易事。” “到时自会见分晓。”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刮目相看 离别之日,出了军营,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凌浩。 “王妃今日回祁国,为防军营外有祁国探子,王爷不便相送。”流云小声说道。 萧君绾点了点头:“我明白。” 今日离开,最开心的当属覃佑,他拽着萧君绾的衣角,一刻都不想多待:“绾绾,我们走吧。” 萧君绾微微莞尔:“好。” “恭送王妃。” 萧君绾颔首,往祁国的方向走去,红菱和紫英在后面跟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萧君绾岂止让人刮目相看这么简单,摇身一变成了燕景王妃,这个身份了不得。 紫英回头看了看,说道:“小姐,燕军拔营了。” 红菱笑说:“其实太子哪里用送什么厚礼,直接送小姐来就行了,王爷一定很高兴,怎么会闯出这么大的祸。” “回到祁国就别说了。” “小姐放心,我和英姐一定守口如瓶。”红菱又嘱咐覃佑,“殿下也不许乱说。” 覃佑立马捂住了嘴,支吾道:“不说。” 被燕军围城至今,东州城内一片萧条之景,行宫内的皇亲国戚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援军就在离东州城不远的地方驻扎着,却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撕破脸,这战事将一发不可收拾。 泰宏帝为此积郁成疾,卧床静养,寝宫内安静极了,淑贵妃和慧妃在此侍疾,也是一脸愁容,如今皇家颜面扫地,行宫里没人笑得出来。 总管何公公连规矩都顾不上了,从殿外一路喊着进来:“陛下,好消息啊。” 淑贵妃淡淡问道:“什么好消息?” “启禀陛下,二位娘娘,燕国撤军了。” 慧妃惊喜:“当真?” “千真万确啊。” 不一会儿,又一个内监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四殿下和萧尚侍回来了。” 淑贵妃皱紧了眉:“难道是萧君绾劝退了燕军?” “臣妾早就说过,萧尚侍非一般的宫女,是可堪大任之人,姐姐还不信。” 淑贵妃扬唇:“可本宫记得,给萧君绾作保的是仪妃,关你何事?” 泰宏帝坐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病弱的脸上这才露出悦色,道:“召大臣和还有皇子们去大殿。” 在众人惊然的目光中,萧君绾带着红菱和紫英跟随在覃佑身后进了大殿。 覃佑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萧君绾跟着跪拜:“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萧君绾刚起身,泰宏帝便问道:“是你劝退了燕军?” 淑贵妃不信,瞥了瞥萧君绾:“依臣妾看,只是凑巧罢了。” 一个将领又奉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启禀陛下,燕国递来了国书。” 何公公上前拿过,本想呈给泰宏帝,可泰宏帝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全无心思过目,便让何公公宣读。 “祁君万安,贵国女官萧氏,明理达义,端慧识体,通情理以善辩,晓是非以服人,盖论天下利害而免兴兵戈,存大智也。如此女子,我燕国疏遇,实乃憾事。悉闻萧女之言,感察贵国之诚意,故亲书此信,愿化干戈为长谊。” 何公公宣读完国书,殿中群臣一片哗然。 有人惊叹:“是燕景王的亲笔国书啊。” 有人不可思议:“她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得燕景王的称赞。” 覃铭看着萧君绾,对覃赫小声言道:“这个女子不简单。” 干戈化解,覃赫松了口气道:“总算没事了。” 萧君绾静默站在那里,红菱和紫英强忍着笑意,埋低了头。 “陛下,燕景王是何等人物,萧尚侍竟能得燕景王如此夸赞,可谓是举世罕见的奇女子,后宫有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咱们祁国之幸啊,若不是萧尚侍,恐怕这仗早就打起来了,如今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萧尚侍功不可没。”慧妃笑说道。 泰宏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显然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慧妃趁热打铁,又言:“既然萧尚侍立了大功,臣妾可要为萧尚侍讨赏了。” “那就晋毓宁宫尚侍萧君绾为上仪女官,继续跟随四皇子。” 此言一出,淑贵妃震惊:“陛下……” 淑贵妃会如此,只因上仪女官乃是宫中女官之首,本该是皇后的左膀右臂,如今中宫空缺,泰宏帝封萧君绾为上仪女官,照顾冯皇后遗子也在情理之中,而淑贵妃非皇后,宫中女官要听命于萧君绾,但萧君绾却可以不听淑贵妃的,如此一来,无疑是分了淑贵妃的权。 可说到底,到底是淑贵妃的儿子闯了祸,萧君绾帮她们母子解了围,受了恩惠,淑贵妃便也没了反对到底的底气,只能由着泰宏帝下旨晋封萧君绾。 回到院里,红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萧君绾一头雾水地看着红菱:“怎么了?” “没想到王爷那么不苟言笑的人,夸起小姐来,都快把小姐捧到天上了。” 萧君绾笑了笑,连她都没想到,凌浩竟写了这样一封国书。不过他的心思,萧君绾明白,若不是夫君赠了这么大的功劳,她又岂能坐上上仪女官的位子。 仪妃闻讯赶来,见到萧君绾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发髻上的宝钿已换做了金钿,仪妃十分欣然。 泰宏帝之所以放心让萧君绾去游说燕国,除了萧君绾的家人在祁国,可作为要挟外,还有仪妃作保。 她若不回来,仪妃和兵部尚书全家都将大祸临头。 “娘娘。”萧君绾欠了欠。 “恭喜萧上仪。” 萧君绾笑道:“要不是娘娘以身作保,奴婢怎能离开祁国。” “你能让燕景王刮目相看,本宫果然没有信错人。”仪妃甚为欣慰。 “其实是燕景王英明。” 红菱和紫英窃笑不已。 红菱小声说:“英姐,王爷和小姐真是天生一对,互相称赞起来没完没了。” “这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仪妃言道:“和周国的战事也快结束了,好事成双。” “可死鹰之事,还没了结。” “如今上仪立了功,这罪名也就洗清了,无需再担心。” 萧君绾沉默不语,凡事有果必有因,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岂能不追究清楚,苏胜雪想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借刀杀人,未尝不可,她断不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 (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替罪 东州城的劫难过去,行宫里的人早已归心似箭,就连紫英她们都盼着能早日离开这个地方。 院子里,只有萧君绾在平心静气地思索着。 “你还有命回来?” 萧君绾回过神,抬眼看去,来的,是好久不见的女魔头。 萧君绾起身行礼:“参见公主。” 覃佳柔走来哼了声:“本公主说过,不会让你好过,上仪女官又能怎样,说到底还是宫里的奴婢。” “公主还是放不下?” “本公主认定了的人,不会就此罢休,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本公主一定能找到,找到了本公主也不会放过你。”覃佳柔走到萧君绾面前,抬手怒指着萧君绾。 萧君绾撇开她的手,淡淡道:“那公主还不去找人,在这里和奴婢较真,岂不是白白耽搁了时间。” 紫英和红菱陪着覃佑,在一旁默默站着,如今除了萧君绾,恐怕也没谁敢怎么和覃佳柔说话了。 “本公主不要你提醒!”覃佳柔瞥视着萧君绾,目光冷冷。 萧君绾知道覃佳柔此来的目的,不从她这儿套点话,覃佳柔便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若是想问他在哪儿,奴婢无可奉告,奴婢说了,他是燕国人,公主若有法子能到燕国去找人,那就去燕国找,说不定能找到。” 覃佳柔是泰宏帝的掌上明珠不假,但她只是个公主,就算祁国有眼线在燕国,她也操纵不了,而泰宏帝和淑贵妃也不会由着她胡闹。 萧君绾只望她能知难而退。 “燕国就燕国,燕国有什么了不起的,父皇怕,本公主不怕,去就去。”覃佳柔说着,愤然转身离去。 萧君绾忽然想到了一事,若覃佳柔能卷进来,她的计划会事半功倍。 “公主,留步。” 覃佳柔转过身:“你还想嘲讽本公主?” “奴婢不敢,奴婢的确不知凌栩的近况,不过奴婢大致能猜到他在何处,只是不敢确定,所以一时不敢告诉公主,不过奴婢越想越能肯定了。” “真的?” 萧君绾点了点头。 覃佳柔将信将疑地走回来。 萧君绾对她耳语了几句,覃佳柔又怒道:“你敢和本公主提条件!” 萧君绾扬唇:“只是交易而已,况且对公主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 “好。” “事成之后,奴婢会告诉公主凌栩的去向。” “现在就说。” “公主高高在上,如果反悔,奴婢也奈何不了公主,而且公主如今只有听和不听两种选择,至于何时说,还得由奴婢决定。” “萧君绾你!” 萧君绾笑着一欠:“恭送公主。” 正如萧君绾所说,覃佳柔无可奈何,只得忿忿离去。 红菱赶紧走来问道:“小姐真的要告诉六公主小林子的去向?” 萧君绾点了点头:“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 “要是公主找到了人,一切不就……” 萧君绾笑了笑:“就算我告诉覃佳柔,覃佳柔也找不到的,虽说他还在祁国,但也只是暂时的事,等她找去,人早就回燕国了。到时她得知凌天旭的确在那里出现过,便能证明我没骗她。” “小姐这么肯定小林子会回去?” “此事由不得他,他是一国之君,就算他想在祁国久留,他叔叔也不会同意,想必哪怕是绑也会把他绑回去。”萧君绾忍俊不禁。 萧君绾心下思量着,过几日就会启程回隋安,到时死鹰一事也会慢慢淡化,事不宜迟。 “照看好殿下,我去去就回。”萧君绾嘱咐完便出了门去。 萧君绾走后,红菱问道:“英姐,你说小林子陛下是不是也喜欢小姐呀?” “你这好奇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 红菱瘪嘴:“英姐不也好奇过?小姐和王爷是一对,而王爷是小林子的皇叔,那小姐不就是……” “管这么多干嘛,反正以后我们跟着小姐就是。” 红菱豁然明了,击了下掌,兴奋道:“对呀,这样不管小姐是皇后还是王妃,都少不了我们的荣华富贵。” 紫英摇了摇头,拿这贪财的丫头没有办法。 慧妃的院子里十分忙碌,宫女和内监都在进进出出收拾着,看样子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了。 萧君绾走了进去,所有的奴才都停下手里的活,行礼后才各自继续。 坐在屋里的慧妃看见萧君绾,立马换做了笑容:“是萧上仪啊。” 萧君绾莞尔行礼:“参见娘娘。” “快快请起,坐。”慧妃笑说。 之前不管她怎么诚心诚意投靠,怎么为慧妃出谋划策,慧妃从没赐过坐。 “奴婢是特地来感激娘娘的,若不是娘娘,奴婢岂能有如今的殊荣。” “萧上仪入宫才一年,便从尚侍一跃晋为上仪,本宫早就看出上仪非池中之物。” 慧妃看了看殿里侍候的人,吩咐丁尚侍带着宫女退下,将门关好。 慧妃走到萧君绾面前,萧君绾便跟着站起身。 慧妃竟拉过了萧君绾轻拍了拍,缓缓说道:“你宁肯受刑也不把本宫供出,本宫实在没想到你会替本宫隐瞒,让你以身犯险去燕国,委屈你了。” “奴婢说过,就算奴婢有证据,也不会指证娘娘。” “还有昭儿……昭儿这次也立了大功。”慧妃极为高兴。 萧君绾揖手:“恭喜丰王殿下,恭喜娘娘。” “这都得归功于你。” 萧君绾没有笑意,而是故作担忧,言道:“娘娘,死鹰一事虽然已经过去,但并无结果,实在是心腹大患,万一哪一日被人查出了真相……” 慧妃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奴婢有法子能让此事了结。” “什么法子?” “其实不光娘娘着急,想必淑贵妃和太子妃也惦记着此事,如今我们和她们盼的都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你是指找个人顶罪?” 萧君绾点了下头:“而且只能是东宫之人,如此才能避免牵连到娘娘。” “此事本宫听你的,你想让本宫怎么做,不妨直说。” 萧君绾对慧妃交代了几句,慧妃当即肯定了萧君绾的主意,接着便带着随侍去往泰宏帝寝宫。 萧君绾则回到院子里,一边看着红菱陪覃佑玩耍,一边静候来人。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人前来传唤她去大殿。 萧君绾站在门前看了一眼大殿里面的情形,几位皇子和嫔妃们在场,泰宏帝没有召大臣来。 而殿中跪着一个正在低声啜泣的宫女。 萧君绾看着那宫女的背影,微扬了扬唇角。(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伊始 萧君绾行礼后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慧妃妹妹说是这婢子投的毒,妹妹可有证据?” “那天本宫的宫女曾看见她和押送贺礼的奴才走得极近,不是蓄意投毒是什么?” 苏胜雪忙道:“慧娘娘凭一个宫女之言,就说是东宫的人干的,恐怕说不过去吧。” 苏胜雪到现在还护着这婢子,无非是怕她牵连到整个东宫。 “陛下,慧妃娘娘之前和奴婢提起过此事,奴婢不敢贸然讲出,于是奴婢特地查了这婢子的底细,果然有蹊跷。” “底细?” “回陛下,这婢子叫如意,从前并非是太子妃娘娘的宫女,而是镇国将军府的侍女,还是曲尽欢的贴身侍婢,这点想必几位娘娘还有些印象。” 慧妃忙道:“本宫就说瞧着这婢子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曲尽欢身边的人。” 覃铭不解,小声问覃赫:“大嫂怎么会收留曲小姐的侍女?” “胜雪说她是看如意可怜。” 覃铭嘴角一扬:“以大嫂和曲小姐的恩怨,收留曲小姐的侍女,大哥信?” “二弟此言何意?” 覃铭沉默不语,虚目看着跪在殿中的如意。 “这婢子是曲尽欢的侍女,却甘心留在太子妃娘娘身边,到底意欲何为?” 慧妃淡淡道:“谁都知道若不是曲尽欢福薄,如今的太子妃应该是她,这婢子怕是想替曲尽欢报仇吧,所以毒死了鹰,欲嫁祸太子和太子妃。” 如意急忙辩解:“奴婢没有,奴婢对太子妃娘娘忠心耿耿,怎么会害娘娘。” 萧君绾勾了勾唇角:“你是曲尽欢的侍女,会对太子妃娘娘忠心?” “太子妃娘娘不计前嫌收留奴婢,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替旧主寻仇,而且曲尽欢她本就该死,死有余辜,奴婢更不会为她报仇。” “你说的这些话,太子妃娘娘相信吗?”萧君绾含笑看着苏胜雪。 “本宫……” “胜雪,你糊涂了,怎么能留曲府的侍女在身边,现在险些害了太子。”淑贵妃轻责道,朝苏胜雪使了个眼色。 萧君绾知晓淑贵妃如今是在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 如意是否是被冤枉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淑贵妃和苏胜雪一口咬定是如意为了寻仇所为,那覃赫和苏胜雪就是冤枉的,如此东宫便能撇个干干净净。 不过是牺牲一个小宫女,何乐而不为。 苏胜雪会意,不再帮如意辩白,而是故作怒然:“好你个如意,本宫好心收留你,你竟敢恩将仇报。” “娘娘,奴婢冤枉啊……” “喊什么冤啊,你与那内监勾结要毒死鹰的话,本公主听得清清楚楚的,还能冤枉了你?”覃佳柔走了进来,直言说道。 “公主……” “住口!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敢跟本公主争辩。” “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这婢子胆大包天,竟敢陷害太子,还险些挑起祁燕大战,不可轻饶。” 泰宏帝手一挥:“拉下去。” 如意挣扎着哭喊:“陛下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淑贵妃厉声对侍卫道:“还不快带走。” 萧君绾漠然看着侍卫将如意拖了出去,又冷瞟了一眼苏胜雪和覃赫,这只是开始! 殿中的人散去,萧君绾最后一个走出大殿,春日已深,阳光灼目,心下只有一丝畅然,只是除去如意,算不得什么。 “萧君绾。”覃佳柔等在外面,喊住了她。 “公主。” “本公主帮你撒了慌,你是不是也该……” “他去了斌州。” “你没骗我?” “公主到斌州打听打听就知。” “姑且信你一次,你若是敢骗我,本公主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打发了覃佳柔,萧君绾不禁喟然,没想到覃佳柔这样的人,竟也会用情至深。 “萧上仪留步。” 萧君绾刚走了两步,又听人喊道,转身一看,是覃铭。 萧君绾欠了欠:“睿王殿下。” “借一步说话。”覃铭说完便转身,往一旁走去。 萧君绾跟着他走到了僻静处,不等她开口问覃铭的来意,覃铭便说道:“萧上仪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妙啊。” 萧君绾唇边浮出笑意:“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奴婢能知道什么?” “太子妃收留如意的原因。” 萧君绾笑了笑:“太子妃不过是收留一个宫女罢了,还能有什么原因值得殿下和奴婢关心。” “本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你也休想敷衍本王。” “这么说,殿下也是个聪明人,不妨自己猜猜。”萧君绾言罢离去。 覃铭生性多疑,诡计多端,哪怕他对东宫有异心,她也不能轻易与他为伍。 牢房还是那样昏暗幽闭,萧君绾吩咐慧妃的宫女等候在大牢外,她独自走入牢中,又拿着慧妃的令牌,遣走了牢中的看守。 萧君绾打开门,进了囚牢,看着那蜷坐在角落里的女囚,轻声喊道:“如意。” 如意抬头看到萧君绾,爬到萧君绾跟前,攥着她的裙角央求道:“上仪大人,奴婢是冤枉的,大人救救奴婢啊。” “你不知我是谁?” 如意望着萧君绾,想起了她的家世,又忙道:“奴婢是曲府的侍女,表小姐要救救奴婢啊。” “你不是说,曲家的人,死有余辜吗?” “奴婢……奴婢那是想脱罪,一时慌不择言,所以……” 萧君绾打断了她的话,冷言问道:“曲尽愉在哪儿?” 如意一愣,忙道:“二小姐,二小姐被太子妃娘娘给带出宫了,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在哪儿,太子妃说她不会杀二小姐,只是要让她活着比死还难受。” 萧君绾霎时皱紧了眉。 “表小姐,救救奴婢啊。” “你怎么不去求太子妃?你背弃旧主,投靠于她,她该给你荣华富贵不是吗?怎么反倒让你当了替罪羊。” “表小姐……” 萧君绾俯下身,拉过如意攥着她裙角的手,将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如意手臂上的一道疤痕,已经陈旧。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你若不曾受过这伤,如今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萧君绾轻叹。 如意闻言,惊愕地看着萧君绾。 (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主仆 她十岁那年,府里的嬷嬷买回来几个女孩儿当婢女,带着她们来给母亲过目。她在园子里放风筝,风筝落到了房顶上,一个女孩儿见了,二话不说就爬上了房顶帮她捡风筝,却从上面摔了下来,还被掉下的碎瓦划伤了手臂。 她的母亲欣赏女孩儿的胆识,便让女孩儿跟着她,做她的贴身丫头,不用去后院干粗活,还给女孩儿赐了个名字叫如意。 她早该看出如意从小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萧君绾唇角微扬:“如意,桃树下的那杯毒酒还不足以了断这些恩恩怨怨。” “你……你到底是谁?” “主仆一场,你不知我是谁?” 如意一怔,连连摇头:“不……不可能,曲尽欢已经死了!” “生死有命,可我命不该绝。” “你真的是……小姐?”如意红了眼眸,“小姐……” “你立了大功,可东宫的人待你如何?” 如意竟装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小姐还活着太好了,这些年奴婢一直内疚,奴婢不该屈服于太子妃毒害小姐。” 萧君绾投了勾嘴角:“屈服,你不是心甘情愿?” “不,奴婢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个。” “你不是说良禽择木而栖吗?” “小姐,奴婢一时糊涂啊,苏胜雪她根本就不信我,小姐,那杯酒是苏胜雪的意思,不是太子。” 萧君绾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拜谁所赐,已经不重要了。” “小姐,太子殿下对小姐一直念念不忘,只要小姐救奴婢出去,奴婢一定帮小姐夺回太子妃之位。” 萧君绾淡然一笑:“我对太子妃之位没兴趣,我留着命回来,是来报仇的。” “小姐……” “陛下已经赐了你凌迟之刑,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死个明白。” 如意惊惶:“凌迟……” “主仆一场,我还记着你照顾我多年的情谊,所以,我会留你一条全尸。” “小姐,奴婢不想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萧君绾唤了宫女进来,宫女捧着毒酒走到如意面前。 “酒和凌迟,你选一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萧君绾言道。 “小姐,奴婢不想……” “那好。”萧君绾转身,欲带着宫女离开。 “小姐,奴婢选……” 如意站起身,朝萧君绾走来,颤颤伸出手,端起酒杯。 萧君绾转过身,没有看如意,听闻酒杯落地的声音,她与如意的一段仇怨就此终结。 萧君绾离开了牢房,又吩咐宫女:“去告诉陛下,就说如意畏罪自裁了。” “是。” 萧君绾回院子的路上,又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如意死了?”覃铭开口即道。 这里是通往牢房的路,覃铭心思深沉,能猜到不足为奇。 “她本就是将死之人。” “你到底是想置她于死地,还是想给她一个恩典?” 萧君绾笑了笑:“殿下为何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萧君绾看着覃铭,道:“殿下想知道什么?” “你说尽欢的容貌是太子妃毁的?” 萧君绾转眼看向一边,应了声:“是。” “你还知道什么?” “我来隋安不过一载,还能知道什么?” “如意和尽欢的死有关联?” “殿下忘了,宫里不是传言说曲尽欢是自尽的吗?” “你知道真相!” 萧君绾淡淡回应:“奴婢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置如意于死地?” 萧君绾笑了笑:“背弃旧主的奴才不该死?那换作殿下会如何?” 覃铭沉默了,像是无言以对。 萧君绾了解覃铭,要是如意背叛的人是覃铭,如意的下场,会比凌迟处死更惨。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先告退了。”萧君绾轻轻欠身,移步离去。 “你跟着覃佑,图什么?” 萧君绾停下步子,微微侧眼:“让奴婢照顾四皇子是陛下的意思,那日殿下也在场,应当知晓我为何会到毓宁宫,还有既来之则安之,我能图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隋安之后,还请萧上仪来王府一叙。” 萧君绾猜不到覃铭的用意,转身看着他说道:“奴婢身为女官,去睿王府,合适吗?” “上仪是聪明人,就算不合适,也能让做到在别人看来合情合理。” “还请殿下给奴婢个去的理由。” “你姐姐。”覃铭说完便离开,没有多的话语。 萧君绾娥眉轻蹙,覃铭到底想说关于她什么? 回銮的途中,不见覃佳柔的身影,萧君绾猜想覃佳柔大概已经迫不及待去寻人了。 “唉,折腾到现在,总算能回去了。”红菱伸了个懒腰说道。 紫英瞥了瞥她:“吵着要出来的是你,嚷着要回去的也是你。” “我是希望小姐早点回去,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咱们就能去……唔……” 红菱话还没说完就被紫英捂住了嘴。 萧君绾笑了笑,她何尝不想早日了却恩怨,去她该去的地方。 一路劳累,覃佑靠紫英睡得正酣。 萧君绾看着覃佑,赵公公年事已高,她走了,覃佑又会成什么样子,他至今没有封王,也没有娶亲,三年后,岂不是孤身一人。 隋安,一别已数月,前来迎接圣驾的大臣中不乏有热泪盈眶的,泰宏帝病疾未愈,又急着回隋安,龙体一日不如一日。 萧君绾跟在覃佑身后,看着走在御撵一侧的淑贵妃,恍然明白,宫里的风云变化无常,时机不待人,万一泰宏帝有个好歹,覃赫登基,到时一切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殿下。”萧君绾喊道。 覃佑转过身来。 “殿下想见外祖父吗?” 覃佑想了想,不明白:“外祖父?” 萧君绾微微莞尔:“殿下跟我来。” 她方才在迎接的官员里看见了冯学士的身影,于是带着覃佑快步返回前朝,冯学士正往宫门走去。 “殿下快喊外祖父。” 覃佑看了一眼萧君绾,朝那背影喊到:“外祖父。” 冯学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见覃佑,笑道:“是殿下啊。” 萧君绾示意覃佑过去,覃佑走到冯学士面前。 冯学士仔细打量了覃佑一番,关切道:“殿下一切可好?” 覃佑点了点头:“绾绾对我可好了。” 冯学士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萧君绾。 “多谢萧上仪。”冯学士拱手。 “照顾好殿下是奴婢分内之事,大学士不必言谢。” 刚走到宫门前的两人听见了萧君绾的声音,转过身来。 王长青虚目望着萧君绾:“她到底给王爷说了什么,竟让王爷放弃了攻打东州的大好机会。” 戚建淡淡道:“我早就说过此女是祸水,要尽早除去。”(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残春 戚建又对王长青说道:“王大人要伺机行事,不可再错失良机,此女再留下去会成一大祸害,我实在不便行事,不然也不会让王大人一人费心。” “戚大人放心,既然等不到时机,那就无须再等,要除去一个宫女,易如反掌。” 萧君绾明白,以覃佑如今的样子,能依靠的亲人只有冯学士。 冯学士又拱手道:“萧上仪,殿下还劳萧上仪多多上心了。” “大学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萧君绾与冯学士走到无人处,这样的机会得来不易,萧君绾直言问道:“不知大学士可有想过殿下的将来?” “萧上仪指的是?” “殿下已近弱冠,如今还住在毓宁宫里。” “此事我又何尝不急,但是陛下对四殿下……唉……”冯学士说着又顿住了,摇着头叹息。 “无论如何,殿下也理应封王,有自己的王府才是,想必大学士应该能想到殿下在宫里的处境是怎么样的。” 冯学士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其实陛下如今冷落四殿下,也是因为当初对殿下寄予了厚望,可惜茵儿福薄,就连殿下也跟着变成了这个样子,难免让陛下失望。” “从前的事无可奈何,既然殿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要让殿下在宫里委屈一世吗?” “难为萧上仪如此为四殿下着想,我这个做外祖父的惭愧啊,萧上仪放心,我知道该当如何。” 听闻冯学士所言,萧君绾这才放了心。 从前听母亲说,冯皇后和泰宏帝琴瑟和谐,萧君绾只望泰宏帝能念旧情,看在已故发妻的份上,怜悯幼子,让他不至于在宫里委屈度日。 她能为覃佑做的,也就这些了。 “绾绾,外祖父为什么很难过呀。” 萧君绾笑了笑:“大学士并非难过,而且见到殿下高兴。” “我见到外祖父也很高兴。” 萧君绾点了点头:“等殿下出宫,就能经常见到外祖父了。” “出宫,又能出宫了吗,太好了。”覃佑高兴地鼓掌。 看着他这个样子,萧君绾心下百般陈杂。 回到毓宁宫,小怜扶着赵公公站在门前,早已望眼欲穿。 赵公公颤颤巍巍地走来,笑喊:“殿下。” “赵老头,你的病有没有好点啊。” “殿下,奴才一把老骨头了,好不了咯。” 小怜忙道:“小姐,一路顺利吗,奴婢听说燕国的军队围了东州城,都快担心死了。” 红菱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和英姐在,小姐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谢天谢地,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对得起娘娘。” “好了,有什么话进去说,殿下一路劳累,让殿下先回宫歇息。”萧君绾言道。 回宫已有些时日,萧君绾回想起凌浩说过,东宫的根基在朝堂不在后宫,淑贵妃再受宠,也终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圣宠只是一时。 而苏慎言在朝堂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有他辅佐覃赫,覃赫的地位稳固,恐怕难以动摇。 苏慎言一日不除,覃赫便能安稳一日。 萧君绾坐在院子里静静思索,却见一个内监在门前探头探脑。 “你是谁?” “上仪大人,我家主子派奴才来提醒上仪,别忘了在东州的约定。” 萧君绾惑然:“约定?” 那内监说完便走了,萧君绾仔细想了想,想起了一事,看来是覃铭派来提醒她的。 萧君绾如今的身份进出宫门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她该怎么名正言顺地进睿王府,她和覃铭素无瓜葛,贸然登门,被有心之人看见,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 沉眼看着手中的令牌,她已平安回到隋安,不知他是否知晓,她看着手里的令牌微微莞尔。三年太长,刚从东州回来,竟有些迫不及待。 萧君绾知晓自己该当如何,只是要扶持覃招与覃赫争锋,还需在朝堂笼络势力。慧妃的娘家是武将,文臣这边的势力尚缺。 萧君绾不得不帮着慧妃笼络文臣,戚建不可用,那另一个叫王长青的大臣呢?此人她还不曾见过,尚不知底细。 找不到细作便无法与凌浩联系,出宫前在宫里寻找细作无果,是图案有误……还是另有原因? 萧君绾决定再试试,又将图案描于掌心,出了毓宁宫。 一路上来往的宫女内监不少,却仍旧无人与她接应,萧君绾越发不解,上次凌天旭轻而易举便将那信送了出去,如今她怎么毫无门路。 御花园中,已是春末,花零零散散地开着,无人欣赏。 泰宏帝回宫后病情加重,但凡想争宠的嫔妃都在万盛宫门前徘徊,连御花园都寂寥无人了。 萧君绾一路沉思着,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听着有人好像病得厉害。 萧君绾寻着声音走去,看见了站在池边的人。 贤妃孤身一人站在那里。 贤妃是覃铭的母亲,她正愁找不到理由去睿王府,或许可以从贤妃这里找个理由。 萧君绾正想走过去,却见贤妃一阵猛咳后顿时晕厥,萧君绾快步走过去扶住了贤妃:“贤妃娘娘。” 贤妃还有些意识,双眸睁开了一丝缝隙。 萧君绾看了看周围,除了她们便没人了,旁边有处凉亭,萧君绾扶贤妃到亭中坐下。 “娘娘?”萧君绾唤道。 贤妃渐渐缓了过来,点了点头。 萧君绾拉过贤妃的手,给贤妃把了把脉,她不能从脉相诊断出得的什么病,只能断定人是康泰还是有疾在身。 贤妃的身子的确虚弱不堪,之前泰宏帝东巡没带贤妃前去,如今贤妃病得这么重,又孤身一人在此,可见她在这宫里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难道覃铭对贤妃的一无所知?不然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病成这个样子。 虽然覃铭在泰宏帝眼里比不过覃赫和覃昭,但他还是睿王,何况他依附于东宫,又并非完全无权无势,怎会让自己的母亲落到这般地步。 “是萧上仪啊。”贤妃缓缓开口。 “娘娘怎么一人在此?” “本宫只是随处走走。”贤妃说着,又咳了起来。 “娘娘病成这样,可有看过太医?” 贤妃摇了摇头:“本宫无碍。” (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睿王府(上) “奴婢送娘娘回去吧。” 贤妃摇了摇头:“本宫没事。” 她与贤妃并没有太多的交集,贤妃也不是什么萧妃那样的善人,萧妃对谁都毫无戒备,而贤妃贤妃怕人,也不愿相信人。 萧君绾轻言:“就算是为了睿王殿下,娘娘也该照顾好自己。” 贤妃沉默了,一言不发,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萧君绾又言:“回隋安的路上还听睿王殿下提起想吃娘娘做的糕点。” 贤妃出身尚膳局,伴君数十载,她能让泰宏帝记住的,大概只有出自她手里的那些糕点。 贤妃霎时喜出望外:“真的?” “殿下回隋安后事忙,少有来探望娘娘,不过殿下心里是惦记着娘娘的,奴婢明日正好要出宫采办,娘娘若是方便,不妨做些糕点,奴婢顺路替娘娘送去睿王府。” 贤妃面露悦色,立马答应了下来:”好好,那就有劳萧上仪了,本宫一会儿回去准备。” 萧君绾担忧道:“娘娘的身子……” “本宫并无大碍,只要铭儿高兴。”贤妃笑说道,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 “那娘娘做好了糕点派人来知会奴婢一声,奴婢去娘娘宫里取。” “既然这样,本宫这就去,还能多做些。”贤妃越发欣然 贤妃扶着栏杆起身,拖着病躯快步离去,急着去给覃铭做糕点,好似忘记了自己承受的病痛。 萧君绾记得从前贤妃做的糕点大都备了两份,一份给覃铭,一份给覃赫。 覃赫尤为喜爱贤妃的糕点,而覃铭从来都不屑一尝,也许是觉得那些精致的糕点,其实无形中揭露了贤妃卑微的出身。 不用萧君绾亲自去取,贤妃当晚便将做好的糕点送到了毓宁宫,还特地给萧君绾也做了一份。 贤妃只是空有妃位,在宫里并无地位,若非有人主动帮忙,这糕点是送不出宫的。 萧君绾之前已向内府报备明日出宫,在其他人看来,这便是贤妃知晓萧君绾要出宫,让她帮忙送糕点去睿王府。 如此一来,萧君绾出入睿王府名正言顺。 红菱和覃佑看着那些糕点,早已垂涎三尺,只等萧君绾发话。 “绾绾……”覃佑托着腮望向萧君绾。 “小姐……”红菱和小怜都是一脸无辜。 “看着我做什么,想吃便吃。” 此言一出,那盘糕点顿时被三个馋猫扫了一半。 “真好吃,也只有跟着小姐才能沾到这样的福气,这可是娘娘做的啊。” 紫英不解:“贤妃娘娘怎么突然给小姐送糕点?” “是让我明日给睿王送去的。” “睿王?” 萧君绾点了下头。 小怜边吃边说道:“就是那个不要小姐,娶了侍郎千金的二皇子。” 红菱差点没一口糕饼馇喷出来,咽了嘴里的糕点说道:“他得庆幸福大命大,幸好没娶小姐。” “啊?”小怜一脸惊讶。 紫英和红菱都笑看向萧君绾。 覃佑的注意力已被糕点完全吸引,全然不知她们在说什么。 小怜轻叹:“当初娘娘冲动,就是为了让小姐当上王妃,谁知……” 红菱又道:“那是萧娘娘不知小姐是……” 紫英掐了下红菱。 红菱瘪瘪嘴:“英姐我知道分寸的。” 紫英瞥了瞥红菱:“就怕你口无遮拦。” 红菱问道:“贤妃娘娘做的糕点真好吃,为什么不让睿王进宫来取,而要让小姐送去呢?” 萧君绾沉下眸子,言:“睿王不常进宫,就算进宫也只是去见陛下,不会到后宫来,很少去看贤妃。” 覃铭将他不受待见的原因归结到了贤妃卑微的出身上,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来争得一席之地情有可原,只是覃铭行事常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有野心,但心术不正。 第二日一早,萧君绾便带着紫英出宫,乘了辆马车去往睿王府。 睿王府在城北一角,比起覃昭的丰王府要远得多,偏僻程度有几分类似景王府,只不过凌浩的景王府建得远是因为太大,城中无处修建,而覃铭睿王府则是办差事的大臣敷衍地挑了块地,照泰宏帝的吩咐建府。 近午时分才到了王府门前,紫英已坐得昏昏欲睡。 “到了。”萧君绾说道,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睿王府的规模不大,气势上还算看得过去。 换做常服的萧君绾走到门前,府丁不认识,拦住了她问道:“敢问姑娘是?” “烦劳通禀睿王殿下,萧君绾求见。”萧君绾轻言道,拿出了宫里的腰牌一示。 “姑娘稍候。” 府丁跑进了府通报,萧君绾等候在门前,四处看了看。 过了一阵子,一个小厮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道:“上仪大人里面请。” 萧君绾颔首,随那小厮进了睿王府。 整座府邸建得寻常无奇,普普通通,能叫人一眼就看出这府邸主人的地位。 小厮引着萧君绾前行,萧君绾左右看了看,沉眼而行,她不知道覃铭让她来,到底意欲何为,一切还得等见了人才知晓。 “殿下在书房里,上仪大人在此稍后,奴才这就去禀报。”小厮说着,便朝一旁的屋宇走去。 那屋宇的门紧闭着,但窗户开了一丝缝隙,窗前种了一株桃花,已至春末,花已经败了,满地的落红无人扫。 “姐姐你看,殿下的书房前为何有个女子?” 萧君绾听见声音,转过身去一看,不远处走来两个盛装女子,身后还跟了几个丫鬟。 前面的女子走近,问萧君绾道:“你是何人?” 萧君绾看了看此女的衣着打扮,猜测她就是覃铭去年被迫娶的王妃,而她身后那个,一口一个姐姐,多半是覃铭的侧妃。 “参见王妃。”萧君绾欠身。 “免礼,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奴婢是帮贤妃娘娘来送东西给殿下的。” “原来是母妃的吩咐,那你在此候着吧。”睿王妃淡淡道,从萧君绾面前走过。 侧妃指着那株桃树,对睿王妃叹道:“姐姐,这株桃花之前开得煞是好看,如今都凋谢了。” “春天还没过去呢,你瞧,那一枝不是还开得好好的?” 侧妃笑了笑:“还真是,那枝桃花要是插在姐姐的琉璃瓶里,一定比在树上好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睿王妃说着,走到那桃树下,亲自折了那花还未谢的桃枝。 书房的门开了,覃铭走了出来,一眼就瞥见了她手里的桃花,顿时皱紧了眉头。 “参见殿……” 睿王妃礼还没行完,只听“啪”的一声,覃铭抬手打在了她脸上。(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睿王府(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萧君绾大为震惊。 “殿……殿下。”睿王妃捂着脸,怯怯地望着覃铭,目光中满是疑惑。 侧妃跪下,帮王妃求情:“殿下,姐姐不是故意的。” 萧君绾看着侧妃,起了一丝疑心,这侧妃好像知道覃铭为何发怒。 睿王妃也跟着跪下,低着头轻声啜泣。 萧君绾走过去行礼:“参见睿王殿下。” 覃铭没有理会萧君绾,而是俯身拿过了王妃手里的桃枝,眉宇一刻也没有松开过,也没有唤她二人起来。 看来覃铭动怒是因为王妃折了桃花。 萧君绾看了一眼王妃,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新王妃早已哭成了泪人,嫁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受如此冷待。 萧君绾言道:“只是一枝桃花而已,殿下何苦发这么大的火。” “本王说过,谁都不许碰这株桃树。” 萧君绾顿时明了,瞥了一眼那猫哭耗子的侧妃,想她定是知情,又故意怂恿王妃折花。 原来就连这小小的睿王府也充斥着勾心斗角。 “王妃无心折花,何况花本就是开来人看的,开在树上和拿在手里有何分别。” “本王的家事,不用萧上仪过问。” 萧君绾扬唇一笑:“既然殿下有家事要处置,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说完欠身离去。 “慢着。” 萧君绾驻足,转身看向覃铭。 覃铭挥袖,让二人退下,拿着桃花转身进了书房。 随从又走来对萧君绾说道:“上仪大人请。” 睿王妃路过萧君绾身边时,眼眸还红着,但朝萧君绾微微一笑,像是在感激。 萧君绾让紫英在外等候,独自走入覃铭的书房。 覃铭吩咐随从找了个花瓶,将那枝桃花插在花瓶里,放到书案上入眼可见的地方。 “殿下让奴婢来王府,有何吩咐?” 覃铭走到书案旁坐下,看着萧君绾说道:“你进宫来,到底图的是什么?” “奴婢已对殿下说了多次,奴婢并无所图。” “才一年,你看似无所作为,却从一个民女当上上仪女官,你敢说你没有目的?” 萧君绾勾了勾唇角:“那殿下以为奴婢的目的的什么?” “无非是想要权势,成为人上人。” “奴婢若想成为人上人,又岂会甘愿做一个宫女,殿下让奴婢来,就是问这个?” 覃铭沉默一阵子言道:“从前大哥问过我,问你像不像尽欢。” “殿下也说了,尽欢姐姐独一无二。” “如今看来你和她,真的很像。” 如今她竟有些怕听到这一个“像”字,怕人认出。 萧君绾忙说:“尽欢姐姐国色无双……” “本王指的是心性。” 萧君绾淡然一笑,转眼看向那枝桃花:“也许吧,奴婢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了。” 覃铭亦看着那花瓶里的桃花,神情凝重,缓缓言:“但就算再像,你也不是她。” “多谢殿下。” “谢什么?” “若不是殿下,姐姐恐无葬身之处。” 萧君绾想起萧妃所言,她应当感谢覃铭,只是有些成见已经根深蒂固,注定难以为友。 “上仪既然知道本王与你姐姐还有萧家并非仇人,何不与本王成为一路人。” “殿下抬举了,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怎能与殿下同路。” “萧上仪过谦,上仪劝退燕国的本事,本王佩服。” “那是奴婢运气好,不是什么本事。” “上仪大可告诉本王,你想要什么,你我或许能互利共赢。” 萧君绾笑了笑:“奴婢想要安稳的日子,不用在众目睽睽下做出异样之举,比如……来睿王府。” “本王不信。” “殿下若不信,不如想想奴婢上次所言,殿下和东宫是一路人,而奴婢和东宫的过节匪浅。” “你跟着覃佑,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上仪女官。” “就算奴婢依附殿下,又能如何?何况奴婢要的本就不是荣华富贵,奴婢只是一介女子,也不指望功成名就,名利双收,殿下若要找人相助,应该去笼络大臣。”萧君绾淡淡道。 原来覃铭让她来睿王府不过是还没死心,一门心思想要拉拢她,总是提起曲尽欢,也许是想利用前世来和她套近乎,好笼络她。 萧君绾瞥见了桃枝,又言道:“殿下若对王妃好一点,侍郎大人定会对殿下倾力相助,对殿下来说,侍郎大人可比奴婢有用。” “这株桃树,是本王从御湖畔移来的。” 萧君绾转眼看向窗外,正好能看见那株桃花,微微蹙眉,御湖畔……是她丧命之处。 “你的姐姐就自尽在这棵桃树下,这树有灵性。” 萧君绾一愣,惑然看向覃铭,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殿下移树回府是何意?” 覃铭没有作答,而是言道:“本王要是太子,尽欢就不会死。” “殿下当着奴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奴婢传出去?” “就算萧上仪不愿与本王为伍,在尽欢的事上,本王与萧上仪殊途同归。” “殿下为何对姐姐如此?”萧君绾缓缓问道,覃铭诡计多端,想来给这桃树编个来历也不是什么难事。 覃铭看了一眼萧君绾,没有再说下去。 萧君绾沉思了片刻,她倒可以将计就计,于是言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让他们九泉无憾。” “你知道些什么?” “奴婢告诉殿下,殿下又能做什么?” “如你所言。” 覃铭对东宫本就有异心,他动覃赫难,但动苏胜雪则要容易的多。 “姐姐并非自尽,而是太子妃所害,太子妃命如意在那酒里下了毒,让姐姐误饮了毒酒。” “你怎么知道?” “奴婢有奴婢的门道,还有毁姐姐容貌的,也是太子妃。” 覃铭若真是打定了主意要拉拢她,定会把这戏做全,他若不动苏胜雪,又岂能证明他和她在曲尽欢的事情上殊途同归。 离开书房前,萧君绾还是忍不住对覃铭说了句:“逝者已矣,殿下应该珍惜眼前人。”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萧君绾转眼看向一旁的桃花,无论这树是何来历,亦当不负初心,她回隋安,只为报仇。 出了睿王府,紫英问道:“小姐,我们这就回宫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轻言:“我想去一个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神秘人 一个家族的衰败,没落了门前的繁华,这里已成了人迹罕至之处。 萧君绾站在家门前,抬头望去,镇国将军府的匾额残败不堪,府门紧闭着,门上还贴着封条。 “小姐,这里是……” “曲府。” 萧君绾走上台阶,手抚上朱门的那一刻,无声含泪。 她缓缓推开了门,风卷着扬尘迎面扑来,待尘土散去,方才看清了里面。 没有前来迎接的下人,没有满府桃花,入眼可见的是丛生的杂草,陈旧的院落。 她没能看见全家罹难的一幕,遥想那该是何等惨烈的场面。 庭院凄清,寂寥无人,只有斑驳的树影,微弱的虫鸣。 “小姐,曲家一门是怎么死的?” “被人投了毒。” “就算投毒也难以让一门全灭啊,总不至于所有的人都误食毒物吧。” 紫英的话不无道理,曲家满门死得蹊跷,只是萧君绾没能亲眼看见当年的场面,不知其中的端倪,如今也难寻蛛丝马迹。 从前庭走到后苑,地上枯叶化土,铺了厚厚的一层,府里的桃树枯了一大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株还开着花, 萧君绾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沉重,往事历历在目,催人泪下。 院中的那棵树郁郁葱葱,上面还挂着两条绳子,那是她和曲尽义连臂力的地方。 萧君绾径直走向一处叫“雅静轩”的院落,是她的闺房。 推开尘封的门,里面空空如也,狼藉一片,但凡是值钱的东西,早在抄家时就被搬走了。 “看得出,镇国将军家从前应该很繁荣,可惜了。”紫英叹道。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何况功高震主。”萧君绾扬唇苦笑。 “自从见识了小林子和王爷,我这才觉得陛下真不是一位明君,所以燕国盛,祁国衰,都是有道理的,说不定燕国真能一统天下。” “天下的分分合合之事,非我一介女流能左右,我只想快些报仇,快些离开。” “我明白小姐的心思,只要小姐吩咐,我和红菱一定在所不辞。”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们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是我把你们带来隋安的,自然要保你们平安,我和东宫作对,凶险异常。” “其实小姐不用担心,王爷既然放心让小姐回祁国,定是有把握能保小姐周全,不会让小姐遇上危险的。” 萧君绾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还联系不上燕国的人,也传不出去消息。” “联系不上?” “我已在宫里找寻了多日,没有一个人来与我接应,不知是图案有误,还是……” “会不会是那些细作不相信小姐?” “我也想到过这个原因,可上次凌天旭那么快就找到了,可见他们没有怀疑他。” 紫英抄手抱怨:“那些细作也真够蠢的,起什么疑啊,白白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 “机会?” 紫英笑说:“巴结王妃娘娘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也许在他们看来,我自身都难保。” “如果一直找不到,小姐又打算如何?” “原因大概并不在细作身上,而在他们上面的人,实在找不到,我也只好再去会会那位戚大人。” “对,就看那位戚大人有几条命敢忤逆王爷。” “我和戚建有些私人恩怨,他针对我不足为奇,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贸然去找他。” “小姐和戚大人恩怨?” “他的女儿戚素月是凌天旭的嫔妃,早在燕国时,我和戚素月就有些过节,戚建爱女心切,敌视我也是情有可原。” 紫英像是明白了,又问道:“那小姐到将军府来是?” 萧君绾垂眸:“只是想来看看。” “这里就这么荒废着,可惜了。” “一门忠烈含冤而死,那些奸臣污佞谁敢住进来。”萧君绾叹道,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萧君绾吩咐紫英等候在院子里,她独沿着回廊朝另一方走去。 祠堂里的牌位倾倒凌乱,有的散落在地上,都已蒙尘。 萧君绾一一拾起,摆放回香案上,牌位比当初多了四块,原来是有人给她和父母哥哥也悄悄立了牌位在此。 谁会在当年的风口浪尖上做出此等犯险的举措? 萧君绾暂且想不到,缓缓跪在案前,叩首。 她望着灵位含泪说道:“爹,娘,哥哥,欢儿回来了,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 深合上双眸,心中的仇恨愈燃愈烈,泪如珠落。 “欢儿一刻都不敢忘记曲家灭门之仇,欢儿当着列祖列宗发誓,一定会让苏家满门偿命!” 话音回荡在空旷的祠堂内,久久没有消散。 “爹娘,女儿不孝,没能保护好妹妹,爹娘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妹妹平安,保佑女儿找到小妹。” 萧君绾再扣首后起身,看了看案上的灵位,她从没忘记过她是曲家人。 走出祠堂,一阵风迎面吹来,她想这应当是父亲和母亲听见了,她望着天上,莞尔一笑。 忽然一道灼目的光亮闪现,那把明晃晃的剑近在眼前,黑衣人拿着剑朝她直刺来。 萧君绾惶然退到了祠堂门前:“你是谁?” “到阎王爷那儿去问吧!” 她已不是第一次遇上杀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进祠堂里,封闭的地方难以逃命,而那剑越来越近。 “殿下!” 萧君绾朝杀手身后喊道,杀手惊然回头,萧君绾趁机逃走。 杀手很快发现了有诈,一个轻功跃到了萧君绾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谁派你来的?” 杀手不言不语提剑便向萧君绾刺来。 眼看着避之不及,忽然一道快剑斩下,将杀手的剑拦截。 那身影挡在了萧君绾前面,执剑直指杀手,又与杀手交起手来。 他是谁? 此人萧君绾从未见过,并不认识,怎会突然冒出来救她于危难。 紫英闻声赶来,与那人一道对付杀手。 那人武功高强,杀手很快败下阵来,被其手刃。 杀手毙命,萧君绾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紫英忙问道:“小姐没事吧?” 萧君绾走到那人身后,揖手道:“多谢公子相救。” 那人转过身,又低下头。 萧君绾瞧着他的面孔仍是陌生,惑然问道:“敢问公子是?” 紫英盯着他看了看,指着他大吃一惊:“是你啊!” (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过节 “你们……认识?”萧君绾惑然看着二人。 “他就是从前来水云县找过小姐的人。” “参见王妃。” 单凭容貌认不出,但听这声音,萧君绾立马就能猜到他是谁。 萧君绾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主上命属下来隋安保护王妃。” 紫英瞥了隐风一眼,抄手道:“小姐有我保护,你还是回去吧。” “何时跟来的?” “王妃离开东州的时候。” 萧君绾惊讶,隐风跟着她一路到了隋安,她竟毫无察觉。 凌浩让隐风来保护她,那他自己怎么办,萧君绾不免担忧。 “你走了,王爷怎么办?我在这里很安全,你还是回燕国去吧。” “王妃放心,主上身边还有隐雾和众多侍卫,主上早就料到了王妃在祁国危险重重,所以命属下前来。”隐风说着,看了一眼已经毙命的杀手。 “说了小姐身边有我……” 隐风冷盯着紫英:“你眼睛长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小姐遇上了杀手。” 隐风拱手道:“还请王妃让属下留下,如此也好让主上安心。” 萧君绾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她赶隐风回去,定会让他担心,有隐风在,她也算多了个帮手。 “留下可以,但我身在宫里,想带你入宫不易。” “王妃放心,进宫和藏身对属下来说不是难事。” 萧君绾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来得正好,你可知道燕国细作联络的图案?” 隐风点了点头,拿出画有图案的一页纸。 萧君绾看着那纸上的图案,娥眉紧蹙:“图案没错,那为何……” “属下知道原因,还请王妃随属下去一个地方。” “你别左一个王妃右一个王妃的,这里是祁国,想让小姐陷入危险?” 萧君绾云里雾里地看着他们,紫英和隐风之间好像有什么过节。 隐风没有理会紫英,对萧君绾说道:“小姐请。” 离开将军府,隐风对赶车的内监说了几句后就消失无踪了。 这内监是仪妃的人,还算可靠。 萧君绾和紫英坐在马车上,不知道隐风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隐风所说的原因是什么? 自打见了隐风,紫英便没了好脸色。 “你和隐风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原来那人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大人,怪不得眼睛都是往天上长的。” 萧君绾更为不解了:“什么意思?” 听紫英说起了他们在茶楼里的过节,萧君绾忍俊不禁,如果连这样的小磕碰都能记到现在的话,那从前交手岂不成了深仇大恨。 “茶楼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之前在军营里,你们已经交过手了。” “小姐说的是……”紫金怒目圆睁,大惊,“就是那蒙面小子?!” 萧君绾点了点头,又笑说:“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隐风的真面目,他若不说话,我还认不出,没想到你认识。” 紫英气道:“我还不想认识呢,害得我被掌柜的训了一顿。” “隐风和隐雾一直在暗中保护王爷,少有和人接触,也许脾气是大了些,你就别和他计较了,隐风可是要在这儿待到我回燕国为止的。” “我才没那闲工夫和他计较,他也就能欺软怕硬,他敢冲小姐吼吗?” 萧君绾从没见过紫英气成这样,可见那日受的委屈不小。 萧君绾笑了笑,看向马车外,回隋安已经一年了,虽说这是第一次上街,但前世她在这里长了十八年,对隋安城中十分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条路是通往贵人巷的。 所谓贵人巷,就是官员府宅遍布的地方,权贵聚集之处。 隐风要带她去见谁? 阔府深宅中,隐风飞檐走壁,踹开了一处屋子的门,将手里的东西丢了进去。 正在书案前写字的王长青吓得不轻:“你……你是谁?” “自己看。” 王长青颤颤起身,走来解开了地上的包袱,顿时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是他派去的杀手的头颅。 “你到底是谁?” 王长青惶然,正想朝门外大喊,只见眼前乍现一道令牌。 “景王……”王长青惊目圆睁。 以往有人拿着令牌来,都是拿景王身边的大臣的,此人竟有景王府的令牌,着实让王长青大吃一惊,可见此人来历非同小可。 王长青拱手问道:“敢问大人是?” “王大人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要刺杀的人是谁?” “实不相瞒,那萧君绾已经识破了臣等联络的符文,四处诱细作现身,实在是心腹大患啊,所以臣才派了杀手去。” “王大人不问萧上仪的来历,就怀疑上仪联络细作是别有用心?” “来历?她能有什么来历,她还是戚大人从水云县接来隋安的,无非是想抓几个细作好在祁君面前立功。” 王长青转眼间瞥见了杀手的头,顿时胆战心惊,转念一想,杀手被此人手刃,看样子此人是要保护萧君绾,难道萧君绾真有什么大来头? “敢问大人,萧上仪是何来历?” “景王妃。” “景……景王妃?!”王长青大惊,霎时脸色惨白。 隐风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了王长青。 王长青展开信来一看,拿着信的手开始颤抖,痛心疾首:“臣差点酿成大错啊。” “此事王爷暂且不知情,能否将功折罪,就看王大人的了。” 马车停在一处府宅外,像是一处后门,萧君绾和紫英刚下了马车,一个小厮走来恭敬地说:“上仪大人里面请。” 萧君绾点了下头,随那小厮进了府去。 她从没来过这儿,不知是哪位官员的府邸,不过从府宅的形制来看,这府邸主人的品阶不低。 走到一处隐蔽的院落,小厮说道:“大人请,我家老爷在里面等着大人。” 看见隐风守在门前,萧君绾这才放心走了进去。 “带我来这儿是?” “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萧君绾推开了门,屋子里光线昏暗,她走了进去,隐风又将门关好,与紫英守在外面。 “臣参见王妃,从前不知王妃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臣罪该万死。”王长青跪拜在萧君绾面前。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将功折罪 萧君绾微微皱眉,问道:“你是……王长青王大人?” “正是罪臣。” 王长青自称罪臣,隐风又待她来这儿,难道…… “将军府的杀手是你派的?” 王长青跪在地上磕头:“臣糊涂啊,臣罪该万死,臣以为王妃是在为祁国效力。” 这个解释萧君绾哭笑不得,轻言道:“王大人起来吧。” 王长青这才缓缓站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萧君绾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一页信笺上,略看了一眼,是凌浩的亲笔信,上面只提了王长青,没有提戚建,可知在凌浩看来,戚建非可用之人,不过萧君绾倒想会会戚建,多一个帮手比多一个敌人好。 “之前的事都过去了,不知者无罪,王大人无须介怀。” “谢王妃宽恕。”王长青长长地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臣实在没想到萧上仪会是……会是景王妃。” “难道戚大人没有与王大人提过?”萧君绾疑惑问,毕竟戚建对她在燕国的一切应该都一清二楚。 “戚建他知晓?” 萧君绾淡淡道:“他不光知道,还知道的不少。” “臣已派人去唤了戚建过来,要不是他挑唆,臣也不敢做出伤害王妃的事啊。” “戚建挑唆?” 王长青愤然:“他既然知道王妃的身份,还敢怂恿臣对王妃下毒手,居心何在!” 萧君绾心下冷笑,戚建看似不作为,没想到在背后里玩的手段不少,一招借刀杀人竟用得神不知鬼不觉,她险些又栽在戚家人手里了。 “既然如此,王大人无须自责,一切等他来了再说。” 萧君绾静坐在书房中等待,王长青则站在一旁,拘束而又惶恐,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在自责。 王长青只是被戚建当做棋子利用了而已,并非善恶不分之人,萧君绾以为,此人可信。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书房的开了,缓缓照亮了屋内。 萧君绾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上,端着茶盏抬眼看向走进书房的人。 “怎么是你?” 萧君绾面带笑意,客气道:“戚大人别来无恙?” 戚建起初一惊,显然没料到萧君绾在此,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拱手,道了声:“萧上仪。” 王长青正欲开口质问,萧君绾对他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王长青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戚建不解:“萧上仪怎么会在王大人府上?” 萧君绾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宫里遍寻细作无果,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前来叨扰王大人,顺道让王大人请来了戚大人。” 她也是听王长青说起才知道,正如她所料,那些细作早就发现她了,只是戚建吩咐不得联络,所以才无人与她接应。 “细作?不知萧上仪欲找什么细作?” 他竟故意装疯卖傻,萧君绾放下茶盏,看着戚建扬唇一笑:“戚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 “萧上仪既然来了祁国,那就和燕国再无所瓜葛,我等不便与上仪有何牵连。” “看来戚大人很清除我是何来历,那为何不告诉王大人,以致王大人如今这般提心吊胆。” 戚建瞥了瞥王长青:“没什么好担心的,萧上仪从前是王爷的爱徒不假,但因她一心向着祁国,对燕国存有异心,早已被王爷逐出了燕国。” 萧君绾淡然一笑,拿起桌上的令牌看了看:“这就是你所言的逐出?” 王长青指着那令牌对戚建道:“你可看清了,这是景王府的令牌。” 戚建扫了一眼,哼了声道:“她从前是景王府的人,有令牌不足为奇,王大人休要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 萧君绾拿出了衣袖中的另一块令牌。 “这个呢,戚大人会不认识?” 王长青走来看了一眼,面露惊色:“这是……王爷的令牌、” 景王与景王府的令牌,一字之差确实天壤之别。 “戚大人现在还认为我有这令牌不足为奇?” 戚建脸色阴沉,拂袖负手,冷道:“这令牌是假的!” 萧君绾勾了勾唇角:“看来戚大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王妃息怒。” 戚建冷嘲:“王妃?笑话,王爷至今未成婚,怎么会冒出个王妃,王大人糊涂了。” “戚大人爱女心切,想致我于死地也在情理当中,只是戚大人就没有想过,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戚素月会有何下场?” 戚建皱紧了眉头。 “王爷何等睿智,就凭戚大人这点借刀杀人的伎俩,能否瞒过王爷,想必戚大人心中有数。” 戚建不言不语,似在沉思。 “如果今日我命丧刺客剑下,王爷会如何,戚家会如何,戚大人就毫无顾虑吗?” 萧君绾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又缓缓道:“戚贵人助我回祁国,我念她这份恩情,没想过为难戚大人,戚大人反倒沉不住气了?” “所有的事都是老夫所为,与素月无关。” 萧君绾瞥视着戚建,冷言道:“今日的事若传到燕国,你以为王爷是否会信你一句无关?你为曦贵人着想情有可原,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的爱女情切反而会让你远在燕国的女儿断送荣华。” “成王败寇……” 萧君绾厉声打断了他:“少说什么成王败寇,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将死之人说着成王败寇,自以为这是大义凛然,从容赴死?” 戚建轻蔑地看着萧君绾:“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说这么多有何用?” “此事我会暂且瞒下,不急着传信去燕国。” 萧君绾的话出乎了戚建的意料,戚建狐疑地看着萧君绾:“你有这么好心?” “我说的是暂且,是否让王爷知晓,还得看戚大人将功折罪的诚意。” “将功折罪?” “我知道戚大人忠心于燕国,本该宽恕于你,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们父女瞒下,所以我要你为我做事,来换取戚素月在燕国的平安。” “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什么以后自会告诉你,你只需答应或是拒绝。” 戚建的目光中满是疑虑,始终不愿放下戒备。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萧君绾冷眼看着戚建,话语如冰。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来者不善 书房里陷入了沉寂,萧君绾心下波澜不惊,她很清楚戚建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就算是为了戚素月,他也会答应。 “臣愿为王妃效力,听从王妃差遣。” “戚大人放心,只要戚大人对燕国对王爷忠心不二,这个秘密,我会替戚大人守下去,曦贵人也能过得安稳。” “多谢王妃。” 萧君绾从不相信什么痛改前非之说,只有捏在手里的把柄,才能让人安心,如此便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君绾转身出了书房,对隐风轻言了句:“此事暂且别传去燕国。”她没有解释,想必隐风在门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是。” 紫英跟在萧君绾身后,惊讶道:“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们?”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们是冲我来的,对燕国尚且忠心,怎能让燕国因我而损失两个能臣。” “万一那个姓戚的恩将仇报……” 上马车前,萧君绾瞥了一眼王长青的府邸,淡淡道:“他没那个胆量,除非他不想他的女儿活命。” 紫英掀开帘子,望了望窗外,不见其人影,又问道:“那个谁会跟着我们进宫吗?” “不知,隐风他们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我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这么厉害?” “听说他们从小就被挑选出来当做暗卫栽培,隐风和隐雾武功最高,凌天旭的父皇便让他们二人保护王爷,武功自然了得。” “宫里出来的人,不是讲规矩吗,怎么目中无人?” 萧君绾摇了摇头,言道:“他们不用在人前露面,用不着学规矩,而且规矩也束缚不了他们,隐风和隐雾可在宫里诛杀任何对王爷不利的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隐风他们对付杀手了,一手快剑,毫不留情。” 紫英小声嘀咕:“杀人不眨眼啊。” 萧君绾听见了,忍俊不禁:“怕了?” “我才不怕,我是小姐身边的人,他敢把我怎么样?” 萧君绾笑了笑:“以后都是自己人,别好像见了面就跟见了冤家一样。” 入夏,暑热袭来,泰宏帝的病之前已出乎意料地好转,宫里又恢复如常。 萧君绾陪同仪妃漫步在荷塘边,柳绦垂下,碧绿的丝丝缕缕,随风轻荡,给这炎炎夏日添了几分凉意。 蝉鸣声阵阵,打破了这夏日的平静。 “四殿下近来可好?” 萧君绾点了点头,轻言:“殿下一切都好,只是……” “本宫也探听过陛下的意思,其实陛下也有意封殿下为王,另赐府邸,只是顾忌淑贵妃,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有意?” “本宫听人说起过从前的事,从前陛下很疼四皇子,只是因为冯皇后去世,四皇子患了傻症,无法承继大统,所以陛下才渐渐忽略了他。” “陛下年轻的时候与冯皇后鹣鲽情深,不过圣宠如浮烟,说散就散,活着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故人已去。”萧君绾唇边浮出了一丝苦笑,冯皇后端庄贤淑,颇有母妃风范,可惜惹了天妒。 “据说陛下立冯皇后前,淑贵妃已经入宫,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立淑贵妃为后,没想到陛下娶了冯氏。” 立皇后那时的事萧君绾知道得不多,不过传言的确如仪妃所言,如果真是如此,淑贵妃嫉妒冯皇后,从而亏待覃佑也就说得过去了。 萧君绾沉下眸子略有所思,有些事,淑贵妃主宰得了一时,主宰不了一世,覃佑的王,非封不可,她希望她能在三载之内报仇雪恨,也希望在她走后,覃佑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娘娘小心。” “这荷花开得那么美,你去给本宫摘一朵来。” 这声音听着还有几分稚气,娘娘?萧君绾心下诧异,抬头看了过去。 主仆几人站在不远处的荷塘边,主子正望着池里的荷花伸手欲摘,无奈花开在塘中,近在眼前,却难以触碰到手。 “那是谁?”萧君绾问道,她虽为上仪,但实则如覃铭所言,有名无实,宫里的还事轮不到她过问,她每日都在毓宁宫照顾覃佑,鲜有外出,就连这宫里来的新面目都不认识。 “她是新入宫的柳嫔。” 萧君绾更为不解:“刚入宫就封嫔?” “听说是淑贵妃推举入宫的,陛下见了颇为喜欢。” 萧君绾看了看仪妃,仪妃在这宫里已称得上年轻了,但也双十有余,而这柳嫔瞧着不过十六,眉目间还有几分闺阁女子的羞涩,竟已封了嫔位。 想来也是,哪个君主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后宫多了这么一位可人儿,难怪泰宏帝百病全消。 “你们还不快去。”柳嫔指着塘里的荷花命道。 几个宫女低下头,十分为难:“奴婢们……” “本宫的吩咐,你们敢不听?” 萧君绾不禁又多看了几眼柳嫔,只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人的嚣张与覃佳柔有几分类似,只不过覃家柔和柳嫔比起来,少了些许温柔妩媚。 萧君绾难以置信,淑贵妃竟会举荐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分她的宠,到底是何居心? 萧君绾一直望着柳嫔,不一会儿便对上了柳嫔有些鄙夷的目光,萧君绾一笑置之,转眼看向它处。 “这柳嫔好生无礼,明明已经看见主子了,却还装作视而不见。”仪妃的宫女说道。 萧君绾淡然一笑道:“不足为奇,恃宠生娇罢了。” 仪妃轻言:“不用理会,我们走就是。” 萧君绾随仪妃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仪妃姐姐就这么见不得妹妹吗?” 萧君绾闻声驻足,仪妃也停下了步子,不过迟迟没有转身。 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那柳嫔已经朝这里走来,唇角含笑。 来者不善,萧君绾娥眉轻挑。 “给姐姐请安。”柳嫔轻轻一欠,又看着仪妃,笑意嫣然,“几日不见,姐姐怎么憔悴了不少。” “参见柳嫔娘娘。”萧君绾行礼。 “你又是谁?” “主子,这位是上仪大人。” “你就是萧上仪啊,听说你很厉害?能让燕国都心悦诚服。” 萧君绾扬了扬唇角:“奴婢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没什么厉害之处。” “知道自己是宫女就好。”柳嫔轻蔑言道。(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招摇 仪妃勉强笑了笑,极为客气地说道:“柳嫔刚进宫不久,有些事还不太适应吧。” “虽说嫔妾刚入宫不久,不过却比有些入宫多年的姐姐更得陛下眷顾,没什么不适应的。” 柳嫔的目光转而又落到了萧君绾身上,仔细打量了萧君绾一番:“既然萧上仪在这儿,本宫也不用另派人去请了。” “柳嫔娘娘有何吩咐?” 柳嫔转眼看向荷塘,言:“劳萧上仪把这池里的荷花通通摘下,送到本宫的熹微宫去。” “柳嫔妹妹这要求未免有些无理。” 萧君绾轻蹙娥眉,在后宫锋芒毕露,就不怕树大招风吗? 柳嫔没有理会仪妃,而是继续对萧君绾说道:“听见了吗,萧上仪。” 萧君绾沉眼道:“奴婢做不了这些荷花的主。” “做不了主?本宫没记错的话,上仪女官乃女官之首,你都做不了主,难不成要本宫亲自摘?” “话虽如此,不过娘娘也说了,奴婢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宫里的东西都是主子的。” 柳嫔扶了扶发髻,道:“本宫就是宫里的主子。” “妹妹这话别乱讲,宫里的主子,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 “那你们就是在讽刺本宫的表姑母不配为皇后?” 萧君绾细细思索,难道柳嫔所言的表姑母就是淑贵妃?淑贵妃竟然会送表外甥女入宫为妃,着实让萧君绾觉得莫名其妙。 “淑贵妃娘娘打理后宫多年,也没吩咐过如此荒谬的事。”仪妃的话里这才带了一丝火气。 “荒谬?仪妃姐姐是瞧不起嫔妾,还是瞧不起贵妃娘娘?” 萧君绾抬眼看着柳嫔,此人不懂明哲保身,极易在宫里惹祸,既然她和淑贵妃是亲戚,若是有着其闯祸,说不定火会烧到淑贵妃身上。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二位娘娘息怒,奴婢遵命,不过摘荷花一事,还需请示淑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掌管后宫,若无贵妃娘娘定夺,奴婢不敢动这宫里的一草一木。” 柳嫔拿过宫女手里的团扇,一个劲儿扑着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就速速派人去请示,这日头正毒,本宫可不想每日都顶着烈日来赏花。” “你摘了这一池的荷花,让本宫看什么?” 萧君绾听出了是慧妃的声音,回头一看,慧妃正带着随侍缓缓走来,面色不怎么随和。 “原来是慧妃姐姐。”柳嫔说着,轻轻欠身。 慧妃走到萧君绾面前,看着萧君绾说道:“萧上仪拿这等荒谬的事去请示贵妃姐姐,万一贵妃姐姐动怒,这祸可就成你闯的了。” 柳嫔扬唇:“姐姐这是在暗指妹妹不懂规矩闯祸?” 慧妃没有作答,走到池塘边,接过宫女手里的鱼食,往池塘里投了些许。 池塘里的鱼儿争相过来觅食,惊起了阵阵波澜。 “回头把那条鱼给本宫捞起来,扔到静明宫的井里去。” 萧君绾看向池塘,很快便明白了慧妃话里的用意,应道:“是。” “不知那鱼如何开罪了慧妃姐姐,姐姐要让它在冷宫的井里自生自灭。” 萧君绾唇角微扬:“因为那条大鱼嘴一张,便抢了其他鱼的鱼食。” “本宫最恨贪得无厌的东西!”慧妃盯着柳嫔冷道,把鱼食盒子塞还给了宫女。 “慧妃姐姐这是在指桑骂槐?” 萧君绾有些忍俊不禁,淑贵妃推举自己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柳嫔不仅难以成为淑贵妃的帮手,恐怕还会给淑贵妃添不少麻烦。 “柳嫔初来宫中,本宫不与你计较,还望你自己识趣,宫里的主子不是你也不是本宫,想喧宾夺主,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登上凤台。”慧妃言罢,斜睨了一眼柳嫔,带着人离开。 萧君绾心下喟然,姜还是老的辣,柳嫔哪里是慧妃的对手。 被慧妃数落了一顿,柳嫔自然也没了赏荷花的心思,窝着一肚子委屈离去。 萧君绾看着柳嫔走远的身影,发现柳嫔去的方向,是万盛宫,猜想其多半是去告御状的,不知泰宏帝会向着谁? 回到毓宁宫,覃佑托着腮帮子坐在院子里,像是在生气,红菱和紫英她们在旁边好说歹说,覃佑谁也不理。 “殿下怎么了?”萧君绾问道。 “小姐今天不是答应了要陪殿下画画吗?” 萧君绾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后来仪妃差人来让她前去赏花,想着仪妃的父亲或许也能在覃佑封王的事上出一份力,萧君绾便应邀前往,忽略了覃佑。 的确是她疏忽了,萧君绾有些歉意,走近轻唤:“殿下。” 覃佑挪了挪,转过身背对着萧君绾,不理她。 “殿下既然不肯搭理奴婢,那就在这儿坐着吧。”萧君绾淡淡说了句,移步离开。 覃佑这才着急了,站起身喊道:“绾绾,我没生你的气。” 萧君绾驻足,微微侧眼说道:“殿下已经是大人了,要学会不依赖于任何人。” 她只有三年,三年之后就算没能了结仇恨,她也会无怨无悔地离开,紫英和红菱会跟着她一起走,而小怜,萧君绾希望在她离开之前能给小怜找个好的归宿,如果小怜愿意去燕国,她也会带小怜走。 而祁国是覃佑的家,他注定只能留在这儿,他是皇子,身边不愁没人照顾,只是照顾的人未必对他上心。 覃佑虽然傻,但并非完全要靠人照顾才能生存,他有自己的情绪,也能思考清一些简单的事,他能照顾好自己,却偏偏越发依赖于她。 “绾绾……” 萧君绾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去,直到听见有人唤了一声:“上仪大人。” 萧君绾转身一看,门前站了一个内监,是自己人,此人来得正好,萧君绾招手让其过来。 待内监走近,萧君绾方才对其小声交代:“让人查查柳嫔的来历。” “就是那位新进宫的娘娘?” 萧君绾点了点头。 “奴才遵命。”内监又拿出一封信递给萧君绾,“这是给上仪大人的。” 萧君绾接过,信封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这是什么?既然是细作送来的,定是与燕国有关的东西,非同小可。 萧君绾回到房中关上了门,方才打开了信封,竟还有一层信封封着,不过里面的信封上有字。 萧君绾一眼便认出了熟悉的字迹,笑意已在不经意间绽于唇边。(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底细 一封书信,两地相思,萧君绾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千里传锦书,只是寻常的问候,字字句句,看在眼里都是道不出的欣喜。 末尾一句: ——“盼夫人早归” 眼泪无声垂落,湿了信笺,晕开了墨,字迹开始模糊,萧君绾慌忙抹去眼泪,等泪痕风干,将信小心翼翼折好,和玉簪一道放入锦盒中。 回想起信的内容,她欣慰之余也发现凌浩这封信写得极为谨慎,可见送信路上并不太平,以后若回信,也不能留下任何能让祁国抓住的把柄。 晚膳时,萧君绾方才去到主殿,见覃佑坐在膳桌前,不肯动筷子,任紫英她们怎么劝都没用。 “殿下还想闹脾气?”萧君绾笑说道。 紫英和红菱诧异,刚才还生着气的萧君绾现在看起来似乎格外高兴。 “绾绾,你不生我的气了?” 萧君绾笑意不减:“殿下快用膳吧。” 覃佑点了点头,这才肯好好吃饭。 紫英又道:“小姐,奴婢听说陛下罚了慧妃娘娘的月俸。” 萧君绾一惊:“陛下责罚了慧妃,什么时候的事?” 从前暂且不论,此番她回到宫里已经一载,还从未见泰宏帝责罚过慧妃。 “就在刚才,我去内府取东西的路上听说的,慧妃娘娘之前不是挺受陛下宠爱的吗,宫里横行霸道的除了淑贵妃就是慧妃了。” 萧君绾陷入沉思,难道是因为柳嫔的事?这么说来,柳嫔不简单,初入宫闱就能动摇慧妃的地位。比淑贵妃当年厉害了不少。 “宫里新来了一位柳嫔,以后你们见了,离她远些,连慧妃都招不起的人,我们也没必要引火上身。” 紫英不解:“柳嫔,来头很大吗?” “是淑贵妃的表外甥女,到底是何来头,我已经让人打探去了,不过慧妃也大可放心,像柳嫔那样的人,好日子难长久。” 令萧君绾更难以想到的是,在慧妃被罚了俸之后,柳嫔竟还去过慧妃宫里耀武扬威,这大胆的举动也让萧君绾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柳嫔并非淑贵妃看重之人,否则淑贵妃怎会任柳嫔如此胡来。 慧妃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她在宫里风光了这些年,如今被新妃骑在了头上,罚了俸不说,还遭戏弄羞辱,她怎咽得下这口气,结果慧妃越是想打压柳嫔,越是被泰宏帝罚得重。 过了近一月,慧妃已忍无可忍,却又束手无策,不敢向别人吐露心中的委屈,只命人请了萧君绾过去出主意。 慧妃坐在主位上长吁短叹,再厚的脂粉也难掩倦容憔悴。 不仅慧妃被罚俸,就连慧妃身边的丁尚侍都被柳嫔给掌了嘴,让慧妃颜面尽失,成了宫里的笑柄。 慧妃唤了萧君绾前来,却又一句话都不说。 萧君绾知道慧妃心里的苦闷,于是轻言了句:“娘娘息怒。” “你既然知道本宫在气什么,就赶紧给本宫出个主意,怎么才能除了那贱人。” “娘娘想在宫里除去一个人很容易,可是,除去柳嫔,于娘娘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要那贱人消失,本宫才能安生。” “娘娘进宫多年,如何才宫里立足,想必娘娘比奴婢清楚。” “你不是本宫,当然体会不了本宫心里的火!” “娘娘,论圣宠,淑贵妃不及娘娘,但她确定坐稳贵妃的位子,还能让东宫坚若磐石,娘娘可有想过为什么?” 慧妃淡淡道:“她自有她魅惑陛下的本事。” “娘娘大可放心,柳嫔不会成娘娘的心腹大患,娘娘应该放在心上的对手,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丹阳宫。” “可本宫如今被柳嫔……”慧妃顿时气急,委屈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娘娘要做的,不是除去柳嫔,而是要挽回陛下的心,柳嫔初入宫禁,陛下也许只是图一时新鲜,娘娘伴君已久,只要娘娘不自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无可比拟,何况娘娘还有丰王殿下。” “昭儿……本宫的昭儿还在与周国浴血奋战,可知他的母亲在宫里被一个贱人欺压!” “奴婢可以为娘娘出主意,但不是帮娘娘除去柳嫔,留着柳嫔,还有别的用处。” “你且说说,什么主意?” “奴婢听说陛下每日都在柳嫔宫里,如今和周国的战事还没有结束,战报时有送到,娘娘可否让这些战报也送到柳妃宫里?” “此举何意?” “捷报连连,陛下定会想起正在南疆与周国征战的丰王殿下,自然也会体谅娘娘。” “柳嫔那贱人在,陛下还会体谅本宫?” “柳嫔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除了谄媚便无别的本事,一个柳嫔和祁国比起来孰轻孰重,陛下定能分清,就算柳嫔想挑拨,也只会适得其反,陛下会念丰王殿下的功和娘娘的好。” “这法子有用?” “不起眼的手段才能细水长流,奴婢依附娘娘,自会为娘娘的长远考虑,而不是除去柳嫔,图眼前一时之快。” “长远?” 萧君绾莞尔道:“奴婢盼着有一日能正大光明地为娘娘效力。” 萧君绾身为上仪,本该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话里的意思,慧妃岂会听不出。 慧妃脸上的哀怨之色这才散去,欣喜道:“如果你真能助本宫走到那一步,本宫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萧君绾轻轻一欠:“谢娘娘。” 荣华富贵非她所想,一句“盼夫人早归”,已让她归心似箭,不等细作将柳嫔的底细送来,便亲自去内府细作那里取。 内府的人都在忙碌着,院子里摆放了不少刚制成的节庆装点之物。 萧君绾想了想,原来就快到七夕了。 内府才是与宫外往来最密切的地方,这里的细作叫朱常,还是个小头目 “大人,柳嫔的父亲是淑贵妃的堂兄,常年戍守在东北,而柳嫔的母亲是吏部尚书的妹妹。” “除此之外还有吗?” “回大人,柳嫔的家世在宫里并不出奇,听说柳嫔原本是要当太子侧妃的,但太子妃说什么也不肯,淑贵妃便让其入宫,柳嫔年轻貌美,一眼就被陛下看中,封为了嫔。”(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成效 朱常的一席话萧君绾边听边琢磨,淑贵妃和柳嫔的父亲只是堂亲戚,而且关系尚有些疏远,淑贵妃竟会推举柳嫔入宫夺宠,看似矛盾的举措,实则是有淑贵妃是有自己的打算。 其他人也许猜不到,萧君绾却是清楚,无疑是覃赫身边缺少手握统兵大权的武将。 文臣再多,只能在朝堂上尔虞我诈,当初覃赫一番虚情假意,打的主意不正是想拉拢曲家吗? 自曲家冤案之后,镇国将军的尊号后继无人,这手握重兵的头衔,慧妃的兄长觊觎着,淑贵妃想必也不甘示弱,虽说东宫有丞相撑着,但外人终归是外人,覃赫能忍苏胜雪一时,难以忍一世,这点淑贵妃怎会不明白。 放眼整个祁国,淑贵妃能笼络到的自己人,也就只有柳嫔的父亲了,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让柳嫔一家尝到甜头。 佳节未至,萧君绾一针一线细细绣着,从前出身将门的她志在沙场,就算上不了战场,也不喜这些女儿家的技艺,如今才知,就算上了沙场又如何,为祁国开疆拓土,为泰宏帝攻城略地,到头来呢,谁能落得好下场。 祁国,只会让忠良寒心。 倒不如守着宫里的一席之地,手拿针线,眼观朝堂,博弈于无形之局,覆敌于不意之间。 近来柳嫔那边的消息时有传到萧君绾耳朵里。 紫英一边替萧君绾理着丝线,一边说道:“之前人人都怕那个柳嫔,不过最近好像消停了不少。” 萧君绾淡淡道:“物极必反,她嚣张了那些时日,也该收敛了,想必淑贵妃早已看不下去,只是一直忍着没说而已。” “那柳嫔我见过,不过听小姐的吩咐,我躲得远远的看了一眼,没靠近,不敢招惹她,只是像她那样的人,进宫当陛下的妃子,可惜了。” “我虽然没见过,但当妃子能享宫里的荣华富贵,怎会可惜了?” 萧君绾漫不经心地开口:“柳嫔和六公主年纪相仿。” 紫英震惊:“和六公主年纪相仿?!” 萧君绾点了下头:“以往送进宫的女子,年纪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足为奇,只是此人是淑贵妃送进宫的,还是淑贵妃的表外甥女。” 紫英诧异:“贵妃好好的怎么送外甥女给陛下当妃子?” “也许是觉得自己老了不好看了,想送年轻的女子牢牢拴住陛下的心。”红菱笑说道。 萧君绾看向红菱,笑了笑:“入宫一载而已,聪明了不少。” 红菱得意洋洋:“那是,跟着小姐这么久,当然得有长进。” “上仪大人可在?” 听见门外的喊声,萧君绾起身走到门前,认出了来人是慧妃身边的宫女迎春。 “何事?” “见过上仪大人,奴婢奉慧妃娘娘之命,来给大人送赏赐的。” “娘娘近来可好?” 萧君绾暂且不想暴露与慧妃的关系,所以不常去见慧妃,只在慧妃传唤时才找各种理由去到慧妃宫里,但凡慧妃的疑问,她只需给出可行的办法,不会久留。 她的法子初见成效,如今慧妃对她深信不疑,于萧君绾来说,慧妃已成了一颗捏稳的棋子。 “娘娘怎么突然赐了这么多东西?” “上仪大人有所不知,陛下进来常常去娘娘宫里,对娘娘和丰王殿下颇为体谅,这些都是上仪大人的功劳,娘娘高兴,一下次就赐了这些。” “那,代我谢过慧妃娘娘。” “是。”迎春欠了欠,留下赏赐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萧君绾一心想瞒着她与慧妃的关系,而慧妃却似在迫不及待的公开她是慧妃一方的人,这层纸总有捅破的时候,那时她与淑贵妃和东宫无论明里暗里,无疑皆是水火不容。 萧君绾刚转过身,便瞧见红菱扒在门前,眼馋地望着那石桌上的一盘盘金银珠宝,而紫英在旁边一脸鄙夷地看着红菱。 萧君绾笑了笑:“老规矩,你们先挑,剩下的拿去内府给朱常。” “小姐不挑挑吗?” 紫英戳了一下红菱的脑袋:“刚夸你聪明,这就糊涂了,小姐是谁,要什么没有?” “宁缺毋滥,再贵重的首饰,也比不上自己喜欢的一件。” 覃佑正在午睡,紫英和红菱在外面挑这喜欢的首饰,萧君绾独自坐在外殿中继续绣着花。 小怜在后苑照顾赵公公,赵公公年事已高,听小怜说,恐怕时日无多了。 哪一天没了赵公公,她再离开,覃佑则是无依无靠,所以在她离开之前,定要给覃佑谋个安身之处。 听戚建那边传来的消息,冯学士正在据理力争,奏请泰宏帝封王,慧妃一党的人没有开口,不过东宫那边的人却没少阻止。 萧君绾得知此事时,只是冷笑了声,不言一字,覃佑已是成了这副模样,淑贵妃竟还不肯放过他,她到底在怕什么。 “你来得正好,小姐正叫我们把这些东西给你和你的手下送去呢。” “奴才谢过大人和二位姑娘,上仪大人可在?” 红菱边挑首饰边指了指:“在里面。”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萧君绾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只见朱常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前,鞠身:“上仪大人,好消息啊。” 萧君绾看了一眼内殿,覃佑还歇息着,便带着朱常去到自己房间, 萧君绾谨慎地看了看外面,方才关上门问道:”什么好消息?” “燕国已一举攻下卫国都城,卫君带着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逃到北疆,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卫国亡国只在朝夕。” “果然是个好消息。” 萧君绾欣喜之余,又不禁想了想之后,她和凌浩还有个三年的赌局,赌是她先报完仇,还是燕军先攻破隋安。 是不是意味着燕国打完卫国就会对祁国发兵了? 隋安离东州不远,燕国吞了卫国,便可从钦城出兵直接攻打祁国东州,如此一来,比起从浔州攻打到隋安不知要轻松多少,也许用不了三年…… 可见她的计划若再不快些,最后的胜负实在难料。 萧君绾唇边浮出一抹笑意,挑了挑眉,这次,绝不先服输!(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执着 愈近七夕,慧妃渐渐挽回了泰宏帝的宠爱,而不懂审时度势的柳嫔则成了宫里的笑话。 柳嫔从圣眷正浓到鲜有闻津,仅过去了两月而已,她越是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就越是闹腾,结果只会令她的处境更为艰难。 正如萧君绾那日对慧妃说的一样,越是不起眼的举措,越能细水长流,淑贵妃就是擅长此种手段的高手。 淑贵妃入宫二十多年,从未招摇过,却让自己在泰宏帝心里的地位稳稳的,还能保全自己的儿子,虽说背地里用了不少阴险卑劣的手段,但萧君绾不得不承认,淑贵妃走到如今这一步,自有她的本事。 慧妃比淑贵妃爱出风头,但也是个有分寸之人,只是慧妃的心思急切,但凡萧君绾给她出主意,慧妃都希望能立马见成效,可有些事必须从长计议,急不得。指望此事之后,慧妃能明白这一点。 其实她对慧妃和覃昭也没有好感,并非一心想助慧妃成事,只是如今想对付东宫,只有慧妃母子能利用,况且她与慧妃在对付东宫一事上,还有些共同的利益。 转眼就是七夕夜宴,出乎萧君绾意料的是,泰宏帝竟派了何公公亲自来告知萧君绾,让覃佑赴七夕之宴。 毓宁宫素来都像是与世隔绝之处,就算萧君绾当了上仪女官,也没能给毓宁宫的处境带来多少改变,要说变,也只是内府的奴才不敢短缺毓宁宫的供给而已。 不过萧君绾转念一想,让覃佑赴宴是泰宏帝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冯学士和戚建他们的努力初见成效?这倒让她感到了些许安慰,至少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只要泰宏帝转变了态度,覃佑封王一事才会有指望。 毕竟一国之君还是泰宏帝,泰宏帝铁了心要封覃佑为王,淑贵妃再怎么恨冯皇后,也阻止不了泰宏帝封覃佑为王。 绣绷上的图案还差一点就大功告成,萧君绾紧赶慢赶,赶在了七夕之前绣完,七夕一早便亲自去到内府,将此物和一封书信一并交给了朱常。 “把这东西送去燕国给景王殿下。” 朱常接过,点头:“奴才遵命。” 如今萧君绾有细作相助,变得耳聪目明起来,但凡宫里的风吹草动,她都能知晓。比如听朱常说,柳嫔昨日还在淑贵妃的丹阳宫寻死觅活了一番,而淑贵妃并没将她这表外甥女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由着她一哭二闹,毕竟淑贵妃举荐柳嫔入宫,并非发自真心,何况柳嫔还给淑贵妃捅了不少篓子。 皇宫里本就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泰宏帝流连后宫,多的是去处,世人皆道君王无情,此话不无道理。 “上仪大人放心,东西奴才一定将上仪托付的东西安稳送出宫去。” “记得交给王大人。” “是。” 萧君绾明白,信任归信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送去燕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经戚建之手,戚建之所以会归顺,不过是受她要挟而已,所以戚建并非忠心不二之人,至少不会忠心于她萧君绾,而王长青比起戚建要可靠不少。 内府六局的人都在为七夕之宴而忙碌着,倒是她这个六局女官之首落得个轻松自在。 萧君绾沉眼走着,唇边带着笑意,似笑非笑,亦或者是在自嘲,如今这等有名无实,到底是好事,还是可悲之事。 “萧君绾!” 萧君绾刚走出内府,便被身后的人叫住,这声音十分熟悉,她转过身一看,果然是许久不见的熟人。 萧君绾轻轻一欠:“参见六公主。” 覃佳柔竟然回宫了,不过看覃佳柔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见她去斌州又扑了个空,如此一来,萧君绾便也放心了,说明凌天旭多半已经被凌浩给带回了燕国。 萧君绾本就没寄予多大的希望,他一个人在祁国找尽愉,好比大海捞针。 “本公主又被你耍了一次。” 萧君绾故作诧异:“公主此言何意?” 覃佳柔怒视着萧君绾:“他不在斌州。” “奴婢只对公主说过他去了斌州,但奴婢不知他何时会离开,何来欺瞒公主一说。” “他是去了斌州不假……” 既然覃佳柔都承认了,萧君绾当即打断了覃佳柔的话:“所以奴婢没有骗公主,也许是公主与他缘分不够,才会屡次错过。” “本公主不信什么缘分,说,他家在燕国何处,这次就算是去燕国,本公主也要把他找出来!” “奴婢早已说过,奴婢和凌栩是在水云县认识的,奴婢不知他家在何处。” “你是要本公主到燕国一处一处地找咯?” 萧君绾转眼看向一旁,淡淡言道:“公主还是打消去燕国的念头吧,如今的天下不太平。” 覃佳柔哼笑了声:“本公主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萧君绾扬了扬唇角:“公主每次见到奴婢,都是问他在哪儿,奴婢已将奴婢知道的都告诉了公主,其他的奴婢一无所知,公主若执意要继续寻找,那就看公主的了,去燕国也好,去周国也罢,公主随意,奴婢爱莫能助。” 覃佳柔的这份执着令萧君绾动容,情之一字,任谁都难以割舍,只不过覃佳柔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凌天旭又何尝不是如此,与她且有着一样的执着。 萧君绾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他们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同情归同情,萧君绾心里清楚,覃佳柔和凌天旭注定不可能.她于心不忍,好心劝覃佳柔莫走弯路,可覃佳柔不听,她也只能任覃佳柔随心所欲,看着覃佳柔不撞南墙不回头。 七夕夜宴,大殿中热闹非凡,覃佑入席,萧君绾带着紫英和红菱站在覃佑身后侍候。 覃佑左右看了看,目光中透着胆怯,这样的场面,他似乎很久都没见过了。 大殿右侧第一个席位上坐着萧君绾多日未见的二人。 从东州回来至今,这二人虽过得安稳,但死鹰一事并没随着如意的死而烟消云散,东宫多少还是受了些牵连,至少泰宏帝心里定然对覃赫多了几分不满。 想必覃赫夫妇也有自知之明,所以苏胜雪收敛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耀武扬威,以致她从东州回来都鲜有露面。 萧君绾扫视着殿中,有处席位空缺着,她又看了看其他人,该来的都来了,于是很快便知晓了缺的是谁。 柳嫔不在。 是闹性子不赴宴,还是另有缘由?(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福分 今晚本还预备了一出好戏等着柳嫔,萧君绾心下刚起了一丝遗憾,抬眼就看见一个女子身着舞衣翩然入殿,不是柳嫔又是谁。 柳嫔竟懂得利用这大好的机会,想必是有人指点。 萧君绾看了一眼殿上坐着的淑贵妃,淑贵妃虽面无表情地看着,但萧君绾也能猜到,多半是淑贵妃提点了她一番。 一丝轻蔑的笑声传来,前面的慧妃扬唇:“柳嫔这是要在御前大显身手?” 又一妃子说道:“还记得在宫里看过的最好看的舞蹈,莫过于当年太子妃与曲尽欢共舞的那一次,二位绝色美人的舞才能让人过目难忘,柳嫔算什么。” “谁都知道柳嫔与淑贵妃的关系,说不定柳嫔的舞姿,是得了太子妃的真传呢。”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萧君绾淡漠地听着,又看了看覃佑,忍俊不禁。 覃佑怯怯地坐着,左看看又看看,面对一桌美食,都不敢动筷子。 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是难得,也是一种煎熬 乐声婉转,萦绕着大殿,灯火之下,伊人舞姿翩翩,而柳嫔的舞并不出众,宫里像她这样的舞姬,比比皆是。 正如萧君绾所料,柳嫔的这支舞似没能引起泰宏帝的注意,泰宏帝的目光,正看向殿旁,萧君绾顺势寻去,原是在看覃佑。 泰宏帝看得越久,脸上的愁容越深,也许这是个机会。正好柳嫔的舞也跳完了,殿中安静了下来,萧君绾轻咳了一声。 之前在毓宁宫的时候,萧君绾教过覃佑,听见她咳嗽该怎么做。 覃佑端起桌旁的酒,站起身来,举杯道:“父皇,儿臣祝父皇……祝父皇每天都高兴。” 萧君绾愣了一下,她教的明明是“长乐未央”,怕覃佑记不住,便解释了这是长久高兴的意思,可覃佑还是能没记住。 萧君绾微微抬眼瞟向泰宏帝,覃佑心智不全,也许越是直白的话越容易被视作发自内心,泰宏帝面露悦色。 覃佑喝了酒之后就坐下了,泰宏帝也饮了那杯酒,父子之间的情谊尽在金樽里。 柳嫔站在殿中,斜瞥了一眼覃佑,显然是不满覃佑误了她获圣上赞誉的机会。 “柳嫔还不退下?”慧妃笑说,“难不成还想再来一曲?” “陛下……” 柳嫔刚喊了声,泰宏帝就招了招手,示意柳嫔退下。 即使不甘心,柳嫔也不得不离开大殿。 萧君绾喟然,柳嫔这一步棋,是白走了。 没了瞩目之人,众人的目光又各自流离着。 “哎呀,柳嫔娘娘晕倒了。” 一声惊呼,目光齐刷刷汇集至殿门前,刚才还生龙活虎跳舞的人,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淑贵妃没有要过去查看的意思,坐在席位上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吩咐了句:“快扶她下去歇息,找御医瞧瞧。” 萧君绾不禁起疑,这是真的,还是柳嫔想博泰宏帝关心而故意为之? 内监抬走了柳嫔,殿内继续觥筹交错,丝毫没有受柳嫔的影响,宫里就是这样,泰宏帝漠不关心的人,就算死了也是云淡风轻,何况晕倒。 随后数名宫女前来取走席上凉了的菜,换上了另一样菜式。 不乏有人好奇:“这是什么?” “是昭儿在南疆捕的獾,特地送回宫里来孝敬父皇的。” “捕的?莫不是还是送的活的回来,这可比射杀要难多了。” 萧君绾又看了看泰宏帝,果然动了筷子,本来是想让柳嫔再吃吃嫉妒的亏,柳嫔不在,但泰宏帝颇为满意,那这几只猎物也不算白买。 淑贵妃讥诮道:“丰王到底是在南疆征战,还是在南疆玩乐狩猎?” “姐姐有所不知,周国早已被击退,当起了缩头乌龟,战事不再吃紧,昭儿一得空便只惦记着陛下了。” “昭儿孝顺朕知道,既然胜了,还是让昭儿赶快回来吧。” 慧妃叹道:“臣妾何尝不想昭儿回来,但昭儿觉得击退周国还不够,想乘胜追击,夺一座周国城池当做给陛下的万寿节贺礼。” 泰宏帝听着却是舒心,笑声连连,而旁边淑贵妃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夺一座城池当贺礼怎配得上陛下万乘之尊,丰王要是真有心,不如拿出燕景王那样的本事,将一国尽收囊中再献给陛下。” “姐姐说笑了,这会让太子为难的,做弟弟的夺了一国献给陛下,做哥哥的岂不是要加倍?” 萧君绾强忍着笑意,不禁又一次钦佩慧妃嘴上的功夫当真了得。 淑贵妃再无言以对,别说夺一国,她儿子到现在连击退来犯敌军的军功都没有,注定是挣不赢的。 “无论是城池还是别的贺礼,陛下都能知晓几位皇子的孝心,只是这选贺礼千万要走心,别重蹈覆辙。”慧妃笑说着,扫了一眼覃赫和苏胜雪。 萧君绾则一直看着淑贵妃,见其脸色已阴沉至极。 “上次的事都过去了,慧娘娘好好的怎么又提起。” “一份贺礼捅的娄子差点捅破了天,本宫是希望诸位皇子能引以为鉴。” 慧妃的一句话似把众人都拉回了东州城的那段记忆里,于是众人又不免想起化解了这场危机的人。 正在众人的目光关照萧君绾之际,一个内监走入殿中叩拜:“奴才参见陛下,柳嫔娘娘请陛下移驾熹微宫。” 慧妃闻言,扬唇一笑,接着冷嘲热讽:“柳嫔好大的架子,竟要陛下现在去熹微宫。” “启禀陛下,太医方才诊出,柳嫔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恭喜陛下。” 萧君绾闻言震惊,渐而蹙紧了眉头,柳嫔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此言当真?” “回陛下,千真万确,娘娘已经醒了,直喊着头晕。” “朕去瞧瞧。”泰宏帝喜出望外,健步如飞离开了大殿。 难以置信的岂止萧君绾一人,宫里嫔妃不少,但已久无皇子公主出世,也难怪泰宏帝会如此高兴。 柳嫔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若是真的,怕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意外 宫里风云莫测,萧君绾早已习以为常,但柳嫔有身孕一事太过突然,出乎她的意料,也近乎扰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泰宏帝一走,淑贵妃便也跟着一同前去探望柳嫔,苏胜雪随淑贵妃同去,覃赫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人走得多了,殿里冷清了下来。 萧君绾看向慧妃,慧妃一言不发地坐着,方才还颇为高兴的她,此刻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荣华如烟,说散就散,慧妃的荣华富贵虽不会随那皇嗣的来临而消散,但眼前的圣眷,是抓不住了。 仪妃对所有的事都是那样淡然,与慧妃一样,静静地坐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虽对此不上心,但也能料到,她要是就这样走了,会惹来怎样的非议。 仪妃入宫数载,靠着家世坐上了妃位,侍君多年膝下无子,想来如今不乏有人会拿柳嫔嘲讽于她。 殿中现在无人离去,仪妃和慧妃则不便离开。萧君绾上前,俯身对覃佑轻言:“殿下,咱们走吧。” 看得出覃佑早就想离开这个拘束的地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萧君绾带着红菱她们,跟在覃佑身后离开了大殿。 一场宴聚,几家欢喜几家愁。 “柳嫔运气真好。”连紫英都不由得叹道。 萧君绾望了望天上的繁星,轻言:“这都是人的命数。”又看着紫英,唇角浮出笑意,“可我不信命,因为命数,不公平。” 且不论她从前所受的悲恸,就是如今走在前面的覃佑,他的命数,只能让人怨天不公。 紫英见萧君绾看着覃佑的背影,想起了一事,忙道:“小姐,我听小怜说,赵公公最近病得不轻,常常说胡话。” “胡话?” “说……说他对不起皇后娘娘。” 萧君绾云里雾里:“对不起皇后?此言何意。” “小怜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 萧君绾娥眉轻蹙:“冯皇后去世已经多年,赵公公怎么会将这话挂在嘴边。” “难道赵公公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公公本是先太后身边的人,陛下立了冯皇后之后,太后便让赵公公到了皇后身边,就算有什么事让赵公公内疚,那也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说是这样说,但萧君绾心下不免好奇,能让赵公公内疚至今的,究竟是什么事? 萧君绾沉着眸子,慢步前行,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前方被一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便见近在眼前的面庞,一双眸子干净明澈,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污浊。 覃佑就这样突然停下,转过身站在她面前,他不言不语,不闹不笑,稳重得像一个正常的皇子,竟有了几分威仪。 萧君绾娥眉渐渐蹙紧,看着现在的覃佑,不禁怀疑,他的病究竟是真……是假……? 覃佑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全然没了刚才的那般正经严肃。 萧君绾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她竟会怀疑覃佑的病是假的,真相依旧如此,萧君绾心里不禁起了一丝失落。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若覃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就用不着为慧妃和覃昭那两颗棋子操心。 “殿下怎么了?” “小怜说今天是七夕。” “殿下知道什么是七夕吗?”萧君绾淡淡道,说完便先走一步。 “绾绾,我喜欢你。” 红菱急道:“殿下这样的话别乱说啊。” 萧君绾停下脚步,她知道这话是谁教的,也知道小怜的心思,小怜是萧妃的贴身侍女,萧妃去世至今,小怜还记得萧妃的遗愿。萧君绾不怪小怜,难为小怜还惦记着主子,更忠心于她。 紫英走到萧君绾身边:“小姐,殿下他……” “无碍,殿下他不懂这些,回去让小怜别教了。” 回毓宁宫的路上,总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宫女走过,手里还拿着什么。 “上仪大人。”两个宫女行礼。 萧君绾唤二人起身,正好看一眼她们手里的东西,原来是河灯。 “小姐,她们是要去哪儿?”红菱好奇。 “每年的七夕之夜,宫女都会三两结伴去御河放河灯,祈愿出宫之后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这些宫女,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便可离宫,但如果主子将她们提拔为女官,那这一辈子都得待在这深宫高墙里,看似风光无限,孤独终老的凄苦又有谁能知。” 红菱笑着推了推紫英:“英姐,要不我们也去?不然以后跟着小姐出宫了,还是得孤独终老。” “哪有姑娘家说这样的话,要去你去,我不去!”紫英不耐烦地说道。 萧君绾故意打趣:“一年之中可就这么一个日子,机会不多了。” “英姐,走吧。”红菱生拉硬拽着紫英。 紫英拗不过红菱,只好答应:“服了你了,快去快回。” 二人走后,覃佑默默地跟着萧君绾,一句话都不说。 “殿下又怎么了?” 覃佑垂着头:“我怕惹你不高兴。” 萧君绾叹道:“殿下以后别再跟着小怜乱学一通,宫里不是一个能随便说话的地方。” 覃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回到毓宁宫,里面漆黑一片,无人掌灯,有一处却透着微弱的光亮,那是萧君绾的房间。 她的房里怎么会有亮光? 萧君绾移步走近,在门前站了片刻,见窗户确透出了烛光,她缓缓推开了门。 那片光亮,映着欣然之色浮上她眉目,萧君绾笑靥如花,美得正如眼前这盏桃花琉璃灯。 “好漂亮的花灯啊。”覃佑跟在萧君绾身后走来。 “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回去歇息吧。” 覃佑撇了撇嘴,虽然不舍,但还是只有离开。 进屋前,萧君绾望着四周的房顶上微微一笑,隐风的武功果然出神入化。 一盏花灯,千里送来,又是易碎之物,能如此完好无损地送到她手里,费了多少周折,可想而知。 萧君绾捧着花灯坐在床边,哪怕里面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也舍不得放下,唇边的笑容更是片刻都没有收敛过,满心欢喜,尽在凝望着灯的脉脉眼波中。 柳嫔有孕,计划全乱,先前觉得三年的复仇期限变得越发仓促。如今手里捧着的一抹烛光,已让萧君绾将这些烦心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只觉,三年太长…… (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是福是祸 萧君绾彻夜难眠,相思之余,又绞尽脑汁欲想出一个足以扭转乾坤的计策。 天亮便听闻泰宏帝已经下旨晋柳嫔为柳妃,四妃之位又齐了,实乃难得的盛况。 只见新人笑,故人又还有谁记得。 她的姨母萧妃离去已经一载…… 萧君绾站在静思宫外,不欲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就这样独自站了良久。 人迹罕至处能让人心神安宁,回隋安的一年多,萧君绾已经学会如何抑制心下的仇恨,冲动非但不能痛快地与仇人做个了结,反而会使自己因急生乱,因乱而愚钝。 “就知道你在这儿。” 萧君绾转眼看向仪妃:“娘娘怎么来了?” 仪妃唇边挂着一弯淡淡的笑意:“今日并非萧姐姐忌日,你为何来,本宫就为何来。” “娘娘挂心柳妃的事?” 仪妃转眼看向一旁生了杂草的朱墙,轻叹:“本宫并非羡慕,也非嫉妒……” 萧君绾即道:“奴婢明白。” 虽然才过去了一日,但萧君绾来静思宫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不少蜚短流长,有关于慧妃的,也有关于仪妃的,慧妃倒还好,再不济,膝下还有一个立了战功的儿子,可仪妃至今都孤身一人。 年华不待人,时日一久,容颜会老去,仪妃也不会那些承欢惑主的手段,今后的路,当寸步难行。 萧君绾见仪妃的目光望着那紧掩的门,便猜到了她心下有无奈也有畏惧。仪妃这是在怕步萧妃的后尘,何况当年的萧妃还是宠冠后宫之人,而如今的她,连萧妃都不如,只能说幸好家里的人还算安稳,她勉强能靠着家世立足。 “娘娘觉得,柳妃的运气,是福还是祸?” 仪妃苦笑道:“恐怕没人能有柳妃那样的福气了。” 萧君绾却轻摇了摇头,轻言道:“福祸仅在一念之间而已。” 计划乱是乱了,但这局棋还没到满盘皆输的地步,她想了一夜,如今能否扭转乾坤,就看那位柳妃娘娘有多大的胃口。 一来几日慧妃每日都派人来请萧君绾过去,但萧君绾连面都没露就让紫英回绝了慧妃的人,想来此刻的慧妃必定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殿下,这步棋,应该走这儿。”萧君绾指点着覃佑落下棋子,唇边挂着笑意。 紫英从外面回来,走到萧君绾身边说道:“小姐,外面有动静了。” 萧君绾默不作声,拿了颗棋子落在输赢已定的棋盘上。 “绾绾,下棋不好玩儿。”覃佑苦着脸。 “那让红菱带殿下出去走走?” “你不去吗?” “我与紫英还有些话要说。” “你不去我也不去。” 萧君绾淡淡道:“那,继续下棋?” 覃佑连连摇头:“不好。” 萧君绾便嘱咐了红菱几句,让红菱带覃佑离开了毓宁宫。 等院子里无人了,萧君绾方才问紫英道:“宫外呢?” “想必王大人他们也该照小姐的吩咐散出话去了。” 萧君绾点了点头,。 “上仪大人。” 听见声音,萧君绾没有急着作答,面无表情地收回棋盘上的棋子,今日她在院中下棋,就是在等着人来。 尽管猜到了这宫女的来意,萧君绾还是故作疑惑:“何事?” “奴婢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上仪大人,上仪大人快去看看吧,我家主子那边……” 萧君绾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就去见慧妃娘娘。” 萧君绾刚走到慧妃的寝宫外,便听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夹杂着阵阵谩骂。 “什么福气,什么皇后之像,什么太子……就凭那贱人也配!” 慧妃急成了这个样子,萧君绾在门外听着却心如止水,示意宫女推开殿门。 萧君绾不急着走入,而是站在门前先言道:“娘娘息怒。” “本宫三番五次差人去请,你竟摆起了架子,怎么,见本宫不如柳妃那贱人了,想换主子?” 萧君绾淡然一笑:“娘娘何出此言,就算柳妃有孕育皇嗣的福分,也没有当奴婢主子的运气。” 与慧妃闭门而谈,萧君绾站在慧妃身后,等着慧妃开口。 “你让本宫不急着除去那贱人,如今呢?本宫只恨没早些除去那心头大患!” “奴婢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转变,但之前的法子是否有成效,奴婢和娘娘有目共睹。” “那你说,现在又该当如何,这些天本宫度日如年,一想到那贱人得意的嘴脸,本宫就恨不能赏她一杯佳酿。”慧妃眸中尽是怒色,切齿道。 “奴婢还是那句话,除去一个人容易,可除去她,对娘娘又有什么好处?是能助娘娘登上后位,还是能助丰王殿下位主东宫?” 慧妃哼笑道:“覃赫母子还安稳无恙,如今又多了柳妃和她腹中的孽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宫还有指望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娘娘在担心什么?” “担心本宫离后位只会越来越远,担心本宫的昭儿是在拿命为贱人母子打天下!” “娘娘指的母子,是淑贵妃和太子,还是柳妃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你以为本宫在说笑?你没听见近日宫里的传言?那些狗奴才说柳妃有鸾凤护体,乃母仪天下之像,说她腹中的孩子是天之娇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萧君绾会不明白?” “奴婢明白。”萧君绾沉眼道。 “覃赫是太子,柳妃的孽障是天之骄子,那本宫的昭儿呢,只配为王?” 萧君绾当即反问慧妃:“太子和天子,若非父子而是兄弟,又会如何?” 慧妃正欲开口,忽然皱眉想了片刻,看着萧君绾,又陷入沉思。 “奴婢说过,娘娘不可只顾眼前喜怒,图一时之痛快,奴婢将那些谣言散出去才数日而已,本想等柳妃深信不疑时再来告知娘娘,没想到奴婢先斩后奏的法子,倒让娘娘心急了。” “那些流言蜚语,是你的主意?” “奴婢与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用娘娘相问,奴婢也会替娘娘排忧解难,奴婢想的是让娘娘坐山观虎斗,而非自乱阵脚。” “你想让淑贵妃和柳妃斗?可她们是亲戚啊。” “后位和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娘娘以为,淑贵妃和柳妃是会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相互礼让,还是会为了各自的前程殊死一搏?”(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野心 萧君绾的一番话,醍醐灌顶,让慧妃幡然醒悟,这才没了先前的那般冲动。 萧君绾离开前,留下一句:“娘娘只需静候佳音。”让慧妃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慧妃并非愚笨之人,只是被人戳中了痛处而已,已致心急如焚,失了分寸。好在如今的慧妃还肯与萧君绾商议,没有像上次死鹰一事那样擅自妄为。 凌浩说过,东宫的根基在朝堂不在后宫,如今萧君绾却被后宫这些琐事烦扰,尔虞我诈非她所愿,只望能从柳妃着手,拆分东宫文武阵营。 烈日炙烤着长长的宫道,迎面走来的宫女抬头望了一眼萧君绾,低下头去,靠近时于萧君绾身边轻轻一欠,擦肩而过,将手中之物悄然塞到萧君绾手中。 萧君绾若无其事的走了几步,左右扫了几眼,确认四周无人,方才展开了手里的字条,眉间浮现欣然之色。 柳妃中计了。 萧君绾稍稍松了口气,其实这一切本就在意料当中,只是没想到成效会来得如此之快,才区区几日,柳妃便对那一番凤气和天子的谬论深信不疑,这样的人,如何能在宫中立足,这便怪不得她,就看柳妃那位表姑母,是否肯放过柳妃了。 如今柳妃和腹中的孩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柳妃哪里会是淑贵妃的对手,如果淑贵妃不心慈手软的话,柳妃的结局可想而知。 萧君绾曾可怜过那个无辜的孩子,可她可怜覃家的血脉,谁又曾可怜过从前的曲家满门,她唯一的亲妹妹至今下落不明,曲尽愉只是个孩子,谁又曾放过了她! 萧君绾紧紧攥着手里的字条,每走一步都万分悲恸,她回隋安一年有余,仇人们时常出现在眼前,她无可奈何,不得不等待至今。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机会,容不得她半分心慈,柳妃的孩子是保不住的,柳妃的父亲要是知道是淑贵妃所为,定会与东宫决裂,东宫的猫腻甚多,萧君绾只望能逼急了柳妃的父亲,好让其捅出些什么来。若淑贵妃有法子让柳妃父女闭嘴,也不是坏事,无形中便让那些想投靠东宫的人更加三思而后行。 淑贵妃连自己的亲戚都暗算,对于那些投靠的大臣们更加不会手下留情,若有一日他们无用了,淑贵妃还能放过他们? 萧君绾沉眼走着,将满心的哀伤深埋在心底,喜怒不形于色。 “这不是萧上仪吗?” 萧君绾闻言驻足,缓缓抬头看去,见柳妃斜倚在步撵上,粉面含春,笑意盈盈,在一帮奴才的簇拥下渐渐临近。 萧君绾轻轻挑眉,有人说至就至。 “柳妃娘娘。”萧君绾轻轻一欠后退到一旁让路。 柳妃的步撵路过萧君绾面前,却不急着离开,就停在那里。上面的柳妃含笑看着萧君绾。 日头正毒,内监撑着伞替柳妃遮挡着烈日,而萧君绾还曝晒在烈日下,额头微微出汗。 “上次御花园一别,好久不见萧上仪了,上仪怎么一个人?本宫听说上仪女官风光无限,怎么轮到萧上仪坐上了这个位置,却如此寂寞。” 柳妃一番明知故问的嘲讽,萧君绾并未往心里去,毕竟柳妃已经嚣张不了几时了,何必与一个可怜之人计较。 “哎呀,瞧本宫这个记性,上仪要想风光,还是得仰仗皇后娘娘,可惜,萧上仪这个上仪女官当得不是时候啊。” 萧君绾沉默不语,由着柳妃一人说话。 “不过上仪无需担心,很快你就会有主子了,到时萧上仪可别嫌辛苦。” 萧君绾也故作不明白,问道:“娘娘指的奴婢的主子是?” “当然是皇后。” “娘娘说笑了,中宫之位空缺已经多年,奴婢何来的主子。” “那是从前。” “那之后呢?” “自然有凤临中宫。” 萧君绾皱眉轻言:“奴婢还是不明白。” 见萧君绾如此不识体,柳妃有些不悦:“你就没听见宫里的传言?” “娘娘不是多次说过?奴婢只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上仪女官,整日都在毓宁宫照顾四殿下,鲜有出来走动,实在没听过什么传言。” 柳妃瞥了一眼萧君绾,冷言:“真是见识浅薄,每天只知守着一个傻子。” “娘娘,四殿下好歹也是娘娘腹中皇嗣的兄长。”萧君绾抬眼望向柳妃的腹部,柳妃的手搭在小腹上,一刻都未曾离开过,可见有多重视这唯一的筹码。 萧君绾曾怀疑过柳妃腹中的皇嗣是假的,不过以萧君绾如今的势力,无从查证,只能先当真,布下计划,确保万无一失。方才从慧妃那儿得知慧妃已问过心腹太医,柳妃的皇嗣的确是真的。 这着实是宫里诸多嫔妃几辈子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只不过放在其他嫔妃身上或许是福气,放在她柳妃身上,便是福兮祸之所倚。 柳妃唇边的笑意,是初为人母的欢愉,只可惜,这欢愉短暂。 萧君绾从一番旁敲侧击中证实了柳妃对传言深信不疑,其野心已然显露,毫不掩饰,且越发招摇起来。这只会让危机来得更快。 “萧上仪可要听好了,本宫腹中的小皇子,可是天生贵命。” “娘娘说得极是,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天生贵命。” “本宫的皇儿和他们不一样。” 萧君绾又装作疑惑,看着柳妃。 “都说萧上仪聪慧过人,在本宫看来,上仪却是愚笨。” “奴婢自知愚笨,从不敢自夸聪慧。” “上仪要认清楚,在你面前的,才是将来的中宫之主。”柳妃缓缓言道,语气渐重。 萧君绾低下头,勾了勾唇角,不难猜到这群随侍的奴才里有淑贵妃的眼线,定会有人将柳妃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一五一十地禀报淑贵妃。 柳妃说完,又低头摩挲着小腹,道:“走。” 待柳妃走远,萧君绾拿出手绢,拭去额头上的汗,好在如今的身子撑得住这样的烈日,无半点不适。 萧君绾边走边回忆柳妃方才所言,柳妃说的那一席话只是在炫耀而已,亦是一种警告,意在提醒萧君绾,要是她柳妃当了皇后,定没有萧君绾的好日子过。 萧君绾对此一笑置之。(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念旧 萧君绾回到毓宁宫,见红菱和紫英坐在院子里,二人面露焦急之色。 以往这个时候她们应当陪着覃佑在殿里歇息,外面日头正盛,二人待在院子里,定发生了什么。 萧君绾走入院中,四下看了一眼,不见覃佑人影,问道:“殿下呢?” “小姐,陛下派人来传殿下去万盛宫。” “让殿下去万盛宫?” 萧君绾惊讶之余,又不由地担心起来。泰宏帝的眼里似乎素来都没有这个儿子,怎么会平白无故让覃佑去万盛宫,何况如今是柳妃得势。 自打萧君绾来了毓宁宫,这还是覃佑第一次独自面对泰宏帝。萧君绾猜不到泰宏帝此举的用意,既然覃佑已经去了,萧君绾又如何坐得住,她急忙又往万盛宫赶去。 萧君绾步子匆匆,一路上没听见什么风声,宫里出了事,一向传得快,如今虽是风平浪静,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萧君绾赶到万盛宫时,已累得微喘,顾不上歇息,走至万盛宫门前。 “萧上仪怎么来了?” 萧君绾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问守门的内监道:“四殿下在里面吗?” “四殿下随陛下去凤临宫了。” “凤临宫?”萧君绾自言自语,娥眉皱得愈发紧了,泰宏帝这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何意? 凤临宫,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她回到隋安至今,这凤临宫还是头一次再见。 从前冯皇后会在凤临宫里召见诰命夫人,母亲和冯皇后走得近,她也是凤临宫的常客。 萧君绾站在台阶下望了一眼,祁宫奢靡,凤临宫的恢弘大气一如往昔,只是眼前台阶上铺满的尘土,似在告诉踏除之人,这宫殿空置已久,没有主子。 凤临宫坐落在万盛宫之后,处后宫正中,宫前广场极为宽敞,时不时有抬着妃嫔的步撵从广场上走过,而嫔妃大都远远地望一眼,便各自嗟叹,又心有不甘。 萧君绾环顾着周围,站在这儿能看见祁宫盛景,让她忆起了燕宫。从前她在燕宫的时候危机重重,如今回忆起来,再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是甜的,而这无比熟悉的祁国宫殿,却成了想逃离的腥风血雨之地。 看见凤临宫的一刻,萧君绾悬着的心莫名地放了下来,她觉得泰宏帝见覃佑,或许不是坏事,虎毒不食子,覃佑到底还是皇子,何况还是带覃佑来了凤临宫。 为证实心中的猜想,萧君绾走上台阶,每落下一步,脚下便惊起微尘。 萧君绾望着凤临宫的匾额,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这凤台,多少女子为了它尔虞我诈,从前淑贵妃和冯皇后较量,淑贵妃输了,如今又和柳妃争夺,可见淑贵妃从未放弃过入主中宫的机会。 祁国如此,燕国又何尝不是。 萧君绾不曾走过燕宫凤台的路,但她轻眼目睹过江芷是如何在这条不归路上迷失了心智,目睹了江家的倾覆。再者当年的燕太后不也是为了保住皇后之位而不择手段吗? 后宫的女子,成王败寇。 她从小出入宫闱,目睹了太多,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后宫生存的门道。她攻于心计,不为争什么,只为了替曲家满门讨一个公道,至于这凤台,只要不是淑贵妃一党之人,谁坐都可以。 内监和宫女等候在凤临宫殿侧,萧君绾站在门前,不知该以什么借口进去。 见这群随侍都静静地在外候着,料想应无要紧之事,萧君绾便也放下心来,站在殿外一侧等候。 “父皇,儿臣好想母亲。” 听见覃佑的声音传来,萧君绾微微转眼看向殿门,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心下亦有所触动。覃佑从不会说假话,也不懂用假话取悦谁,但凡他说出口的,必是由心而发。 接着一阵低沉的嗓音是泰宏帝在作答,可泰宏帝的声音微小,萧君绾没能听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父子二人正在殿中平和相谈。 萧君绾心下顿生了几分欢畅,如此看来,泰宏帝是在怀念已故的冯皇后。覃佑封王一事,直接进言或许无用,不如让泰宏帝忆起旧情,怜悯冯皇后遗子。如此,她和冯学士的努力便没有白费。 父子二人是何时来的,萧君绾不知,凤临宫的殿门开启时,已近黄昏,天边晚霞甚美。 “参见陛下。” 覃佑惊喜:“绾绾你怎么来了。” 萧君绾低头轻言:“奴婢是来接殿下的。” “好好照顾殿下。” 泰宏帝简短的一句,却说得语重心长。萧君绾心下更为高兴,泰宏帝肯念父子情谊,那覃佑封王离宫一事便多了一分指望。 萧君绾欠了欠:“奴婢明白。” 泰宏帝带着随从离开了。 “父皇。”覃佑站在门前喊道。 泰宏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父皇慢些走。” 萧君绾微微惊讶,这些话她可从来没教过覃佑。 泰宏帝十分欣然,点了点头,虽没有说话,但有些话一定藏在心里了。 待泰宏帝走远,萧君绾方才问道:“这些话,是谁教殿下的?” 覃佑摇了摇头:“没有人教。” “那殿下是真的关心陛下吗?” 覃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萧君绾心下百般陈杂,血浓于水,骨肉亲情又有谁教得会,覃佑如今还能关心自己的父亲,而她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晚霞如血,映红了这座无主的凤临宫,萧君绾跟在覃佑身后,渐行渐远。 后来她才知晓,那日是冯皇后的生辰,因淑贵妃掌管后宫多年,这宫里从无人敢提起要祭祀已故的皇后,而泰宏帝也默不作声,也许是顾及淑贵妃的想法,也许是不愿被祭祀勾起与亡妻的旧忆。 多少女子盼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又有多少女子飞上枝头却摔得粉身碎骨。 淑贵妃那边的动静,宫里其他人没有察觉,但萧君绾却是了如指掌。 丹阳宫的人近日和太医院来往甚密,而淑贵妃并未抱恙,也未曾让御医开过方子,淑贵妃意欲何为,萧君绾心知肚明。 柳妃已在妃位,若是生下皇子,便是贵妃无疑,柳妃年轻貌美,论争宠,淑贵妃年华已逝,根本不是柳妃的对手。 况且泰宏帝在现在这个年纪得子,必定捧在手心里。(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变故 桌上的药方是萧君绾每日都必须亲自过目的东西,能从太医院搜罗来这些不容易。 不过就算看出什么端倪,她也不会阻止淑贵妃,只是想知晓淑贵妃每一步的计划,好在其得逞之际,捅出真相,让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淑贵妃措手不及。 “小姐,柳妃娘娘的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她一张张过目,淑贵妃的手段高明,也许不会在这药方上留下什么把柄,但萧君绾仍不肯放弃在这药方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虽然对药理知之甚少,但每一种药的药性大致还记得一些,有些看似平常的药物,若相克,放在一起也能置人于死地。 可这些药并无古怪…… “你去取药方的时候,有没有听太医说过什么?” 紫英想了一阵子,言:“张太医没有说什么。”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萧君绾娥眉轻蹙,实在想不通。 “会不会是淑贵妃另有打算?” 萧君绾看着手里的药方,陷入了沉思,淑贵妃和太医院来往密切,但这药方又并无端倪,而那个姓张的太医是戚建所举荐的可靠之人,若柳妃的身子没有问题,那问题又出在何处? 燕宫,夏日庭院清幽,与卫国捷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方锦盒一封信。 “一日不见,相思刻骨,况百日离别。纵我不往,有子嗣音,足慰三秋甚念。异国闻佳音,甚喜,贺夫君大捷,昔日之约当不负,三载必归。” 纵使捷报连连,都难及这寥寥数句带给他的畅然。 悦色浮上眉目,书信下面,是她亲手所绣的香囊,凌浩嘴角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流云看着文官摘录军报,看见了至关重要的一则,走来对凌浩禀道:“王爷,周国输了。” “意料之中,不足为奇。” “周国近日频频送来书信给世子妃,让世子妃设法求燕国出兵相助,听闻世子妃为了此事,闹得文王府不得安宁。” “只要凌轩不来找本王,本王就只当这是文王府的家事。” 只闻凌浩说了这淡漠的一句,而流云已能猜到主子在此事上的态度,凌轩不来,相安无事,如果凌轩连一个周国公主都奈何不了,要硬着头皮来求景王的话,恐怕得带着休书一起来。 “启禀王爷,陛下来了。” 流云不解:“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见王爷?” “凌轩不敢来,自会有人帮他开口,请。” 凌浩将信收在锦盒中,抬眼瞥了一瞬,正好看见了走来的人,又沉眼观棋,不动声色。 凌天旭走近,冷嘲热讽:“皇叔真有雅兴。” “陛下有话不妨直言。” “皇叔既已答应和周国联盟,如今周国有难,皇叔打算坐视不理?” “引火***成败自负。” 凌天旭将信将疑:“皇叔不是一心想与祁国再战吗,如今肯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自顾不暇。” “皇叔如此,是为了君绾?”凌天旭直言问道。 “不应该?” “既然如此,皇叔为什么不接她回来?”凌天旭忙问道,这才是他来的目的,能接萧君绾回来的只有凌浩。 “这是臣和君绾之间的事,无需陛下过问。” “放朕去祁国,你不去朕去。” “陛下不是已经去过了,结果如何?” “是,她不肯听我的,所以朕才来找你,你知道她在祁宫里树敌众多吗?那里危险重重,你真能放心留她一个人在祁宫里报仇?” 凌浩沉默不语,落了枚棋子于局中。 “当局者迷,她不明白,皇叔何时糊涂过?你真以为你的人会照顾好她?” “陛下登门,到底是为了凌轩,还是为了君绾?” “燕国打谁不打谁,朕无心过问,朕要你接君绾回来,朕只要她平安。” “必要之时,不用陛下提醒。” “必要?在皇叔看来,什么时候才是必要的时候?” 凌浩示意流云将另一页信笺给了凌天旭,萧君绾送来的信封里装有两页信笺,一页是给他的,一页是给凌天旭的,她将两封书信装在一起是对他的信任。不过凌浩没有完整地看过那封信,只在不意间瞥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是什么?”凌天旭展开折着的信纸,眼眸浮现惊色,欣然,“君绾的信。” 只是几句寻常问候,几句叮嘱,顺便告诉他覃佳柔如何锲而不舍,而凌天旭却无比珍视这封千里送来的书信。 “这信只能说明她现在还平安,当初朕也同意她留在祁宫,不过如今朕越想越觉得祁宫危险。” “无能为力。” “世上还有皇叔奈何不了的人?” “阻止不如成全。” “就像你当年成全朕拉拢江理一样?你也想让君绾和朕一样撞了南墙才知死心?” 凌浩不欲多言,直说道:“陛下有空和臣争论臣的王妃,不如想想如何招待那位远道而来的祁国公主。” “你怎么知道覃佳柔?她来燕国了?”凌天旭又冷笑,“就算来了,这里是燕国,不是她一个别国公主能放肆的地方。” “如果凌轩再求陛下当说客,还请陛下将刚才的原话转告凌轩,另外,君绾是臣的王妃,她的周全,臣比任何人都上心,无需陛下费神。” 凌天旭冷道:“你们的婚事早已作罢,别一口一个你的王妃,她人还在祁国,除非她回燕国来亲口告诉朕她的选择,否则朕不认。 凌天旭仍不放弃逼凌浩接萧君绾回来,但约定即是约定,没有食言的道理。 “认不认,陛下随意。” “你……” 祁宫这边,萧君绾命人盯着太医院已有些时日,所有的药方没有任何问题,而柳妃煎药的过程,萧君绾也命人看着,也无异常。 淑贵妃与太医院来往密切,到底是为了从柳妃服用的药中下手,还是只为了声东击西,掩人耳目? “小姐,柳妃暴毙了。” 正在萧君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君绾难以置信 。 “暴毙,什么时候的事?”萧君绾娥眉紧蹙。 “就在刚才,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谁都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好好的柳妃,现在就这么没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请命 “柳妃怎么会暴毙?”萧君绾骇然,震惊之余不得不细思,又是暴毙,但凡暴毙,必有端倪。 柳妃竟没得如此突然…… “柳妃娘娘,怎么会死了?”连红菱都想不通。 萧君绾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万里晴空,宫里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会是淑贵妃下的手吗?除了淑贵妃又能有谁。 一尸两命,柳妃的死无疑成了天大的事,泰宏帝悲恸之余,定会下令查个水落石出。 真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除去柳妃和腹中皇嗣这两颗眼中钉?萧君绾以为,没这么简单,真凶定还有别的心思,否则怎值得其花如此大的代价。 “一箭双雕,栽赃嫁祸。”萧君绾虚目念叨着。 “小姐说什么?” 萧君绾越想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是淑贵妃所为,她狠下心来除去了柳妃母子,不只是为了拔除眼中钉这么简单,必定还想拉个替死鬼,而萧君绾已能猜到真凶眼里的最佳人选。 “没什么,照看好殿下,我去去就回。”萧君绾说完便急忙离开了。 路上比起往日更加冷清,柳妃突然暴毙,宫中人人自危,宫女和内监也不敢对此事妄加议论,都沉默走着,步子匆匆。 虚掩着的殿门内传来阵阵笑声。 “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啊。”慧妃笑说。 “恭喜娘娘,如今没人能与娘娘作对了。” “贱人自有天收拾,还不用本宫出手,她便和她腹中的孽障一同消失了。” 萧君绾吩咐殿外的宫女通传,待慧妃唤她进去,萧君绾方才带着满心的忧虑,走到慧妃面前。 “娘娘。” “你来得正好,如今本宫高兴着呢,想要什么赏赐?” “娘娘,柳妃暴毙的事实在超乎了奴婢的预料……” “不,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柳妃那个贱人以后不会再在在本宫面前晃悠,惹本宫心烦了。” “娘娘,事出突然,奴婢以为柳妃的死没有这么简单,事不宜迟,还望娘娘去向陛下进言,肯请陛下准许娘娘彻查柳妃暴毙一案。” “你说什么,要本宫去帮那贱人抓凶手?”慧妃吃惊道,又掩嘴笑了起来,“本宫才没这份闲心,她死不瞑目,本宫才畅快,本宫恨不得对那真凶论功行赏。” “娘娘,如今娘娘必须这么做,至于原因,奴婢自会告诉娘娘,万盛宫那边已乱做了一团,如果娘娘此时不开口,之后开口就难了?” “此话何意?” 萧君绾揖手:“望娘娘照奴婢说的做。” 有些话萧君绾定要在慧妃求得恩准之后才告诉慧妃,慧妃是个急性子,如果她告诉慧妃她心下的担忧,只怕慧妃一时情急之下会将她的猜测当作真相捅到泰宏帝面前,如今萧君绾手里还没有证据,倒时谁都讨不了好。 萧君绾一番恳求,慧妃将信将疑,不过出于对萧君绾的信任,慧妃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去了万盛宫。 万盛宫,何时这样热闹过,皇子嫔妃女官太医都到齐了,萧君绾在慧妃去到万盛宫前,已先一步到了万盛宫,以防有人看出她与慧妃的关系。 “参见陛下。” 高坐主位的泰宏帝靠在龙椅上,手掌着额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连嘴都想张开,抬了抬另一只手,示意慧妃起身。 “臣妾听闻噩耗,实在难以接受,柳妃妹妹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慧妃说着,拿出手绢低头抹着眼泪。 淑贵妃扬唇;“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见势不对,萧君绾犯险打断了淑贵妃的话:“陛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柳妃娘娘暴毙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慧妃接话:“是啊陛下,柳妃妹妹如此年轻,说没就没了,臣妾实在同心,臣妾愿查清柳妃妹妹遇难的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以告慰柳妃妹妹和小皇子的在天之灵。” “你查?”淑贵妃讥诮。 “臣妾差点忘了,柳妃妹妹是淑姐姐的外甥女,不过柳妃妹妹一时是淑姐姐在照料,如今人没了,淑姐姐是否应当给陛下一个交代?” 淑贵妃冷道:“本宫不知柳妃是怎么死的。” 萧君绾悄然瞥了瞥淑贵妃,淑贵妃虽绷着脸,但十分坦然,就像真与她无关一样。 萧君绾走到殿中请命:“陛下,奴婢愿助慧妃娘娘一臂之力,将柳妃娘娘离世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泰宏帝抬头看向萧君绾,他知道这个女子聪明,而且她是覃佑身边的人,与嫔妃们没有瓜葛,是彻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朕命你与慧妃在十日之内查清真相。” 十日?萧君绾心下盘算着,让她用十日查出真相,她并无把握,不过机会来之不易,不试试又如何知晓,况且也并非一定要找出真相,只是要个结果而已。 “奴婢遵旨。” “十日?”慧妃小声重复,心下有些没底,转眼看向萧君绾,见萧君绾点了下头,慧妃方才有了几分底气,不再有异议。 “陛下,有萧上仪协助臣妾自然是好,可淑姐姐掌管后宫多年,六局的人未必肯听萧上仪的差遣,靠臣妾宫里的人手,恐怕不够。” 慧妃一派的嫔妃伺机帮腔:“萧上仪是亲封的上仪女官,六局之内还敢有人抗旨?” 泰宏帝闻言微怒。 淑贵妃忙道:“陛下息怒,臣妾没有让六局的人违背陛下的旨意,他们不听,想必是萧上仪还不足以服人。” 慧妃即言:“不足以服人?不服萧上仪,那便是不服陛下的旨意了?” 淑贵妃怒视着慧妃:“没有六局的人,你就查不了真相?” 萧君绾淡淡道:“多个人多个帮手,慧妃娘娘如此,也是想查清真相,让九泉下的柳妃娘娘尽早瞑目,贵妃娘娘不肯让六局的人听奴婢差遣,难道是想阻碍奴婢与慧妃娘娘查出真相?” “是啊,淑姐姐就这么怕妹妹查出真相?” “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淑贵妃说着,甩了一道令牌在萧君绾面前。 萧君绾俯身拾起,这令牌,正是她萧君绾应有的那道令牌,淑贵妃一直扣着不给,无非是怕她分了她的大权。 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萧君绾收好了令牌,道:“奴婢多谢娘娘。”(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查问 熹微宫,前几日还是风光无限之处,如今,入目皆是一片素白,跪在棺椁前涕不成声的奴才们,有几个是发自真心。 两个平日里与柳妃走的近的嫔妃在此守灵,眸子哭得红肿,只可惜,来的是萧君绾和慧妃身边的人,不是泰宏帝。 萧君绾走近,劝道:“二位嫔主节哀。” 刘贵人抬头看向萧君绾,迫不及待问道:“陛下呢?” 柳妃之所以风光无限,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和腹中的皇嗣,不是因为她与泰宏帝之间有什么深厚的夫妻之情,宫里的嫔妃,一咽气,便无人再惦记。 这晦气之处,泰宏帝更不会再踏足了。 萧君绾心下喟然,刘贵人和陈婕妤二人在此守灵,将好好的一双美目哭成了这个样子,也是难为她们了,只可惜,费尽心思做出来的样子也无人看得见。 萧君绾看了一眼刘贵人和其身边的陈婕妤,淡淡道:“陛下在万盛宫,二位嫔主守灵辛苦,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陛下还会来祭奠柳妃娘娘吗?” “妹妹。”陈婕妤拉了拉刘贵人的衣袖,示意她别问。 萧君绾早已猜到二人的心思,不足为奇,但也不便直言相告,于是说道:“奴婢不知。” “陛下已命萧上仪助慧妃娘娘彻查柳妃暴毙一案,这熹微宫已是封锁之处,二位嫔主若不想再此逗留至水落石出,还是快些回去吧。”随萧君绾前来的丁尚侍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妨碍萧上仪查案,我们先走了。”陈婕妤拉着刘贵人起身,一同离开了,脸上全然没了刚才装出来的那般悲伤。 主殿中只剩下一群还在装模作样的奴才们,萧君绾没有急着走入寝殿查找,而是在这群奴才面前走了几步,细细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神色。 萧君绾曾见识过柳妃的嚣张跋扈,有几分像覃佳柔,但柳妃与覃佳柔不同,覃家柔再刁蛮,她不会为难身边的奴才,而柳妃对自己身边的奴才却是非打即骂。 柳妃没了,这群奴才在这里抹着眼泪,心下不知有多高兴。 跪在最前面的宫女有几分眼熟,萧君绾见过数次,是柳妃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察觉到了萧君绾在打量着她,也懦懦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萧君绾,又忙沉了下去。 萧君绾不动声色,转身朝寝殿走去。 “寝殿里的东西有没有人动过?” “回大人,柳妃暴毙非同小可,所有的东西都还是柳妃离世时的样子。” 萧君绾点了点头,站在寝殿门前,大致扫视了一番殿中。 柳妃的寝殿铺张奢靡,无数价值连城的珍玩陈设其中。 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柳妃的棺椁,里外两重光景,实在是一种讽刺。 柳妃在寝殿中设了香案,供奉着送子观音图,香炉里的香灰已装满了大半炉子,可见柳妃求子心切,一日中都在在此虔诚地拜上数次。 萧君绾伸手拈了一撮香灰,轻嗅了嗅,她是闻不出端倪,于是吩咐人将这香灰送去太医院让太医瞧瞧。 慧妃已命人查了柳妃每日所服用的药和膳食,药和膳食的确没有问题,如此萧君绾便可断定淑贵妃与太医院的来往,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淑贵妃一定用了别的手段。 萧君绾在殿中仔细查找,看得出,自打柳妃有孕以来,她寝殿的布置便也格外谨慎,除了那炉祭神用的香外,再也没了其他的熏香香囊之类的东西。 转了几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萧君绾找了个地方坐下,吩咐:“把柳妃的贴身宫女带进来。” 丁尚侍唤了那宫女进来,宫女跪拜:“奴婢彩儿见过上仪大人。” “柳妃娘娘离世,是谁最先发现的?” “回大人,是奴婢,奴婢早上去唤娘娘起床,可娘娘没有任何反应,奴婢上前查看,才发现娘娘已经没气了。” “这么说,柳妃是在夜里暴毙,而身边没有任何人?” “回大人,的确如此,娘娘不喜有人在床边值夜,所以奴婢们都在殿外守着。” “你也在殿外?” “回大人,奴婢在。” 萧君绾不解:“你既然是柳妃的贴身宫女,值夜这等苦差事,怎会轮到你做?” “是她们不懂娘娘的喜好,伺候不好娘娘,常惹娘娘生气,所以什么都要奴婢亲力亲为。” “这么说,柳妃娘娘生前极为器重你?” “是,无论是去内府取东西,还是伺候娘娘梳洗就寝,都是奴婢。” 萧君绾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萧君绾在那婢子走后,也站起身来,没有再继续搜查的意思。 “大人可有瞧出什么?” “内府平日送给娘娘的,都有些什么东西?” 丁尚侍想了想,回道:“无非是吃穿用之物。” 萧君绾沉思片刻,移步往寝殿外走去,又侧眼交代道:“命人将寝殿看好,任何人不得进去。” “是。” 留下丁尚侍和慧妃的宫女看守熹微宫,萧君绾带着紫英赶去了另一处。 “小姐真看出什么了?” 萧君绾点了下头:“也不知我的猜测是否准确。” “我们现在去哪儿?” “内府。” “难道是那个宫女杀了柳妃?” “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那个宫女的确可疑。” 萧君绾笑叹:“连你都看出来了,可见她背后的主子没挑对人。” “主子?是淑贵妃?” “一切,等到了内府再说。” 萧君绾加快了脚步,此事的背后绝非一个宫女所为这么简单,能让柳妃在睡梦中暴毙,定有其周密的计划。 十日期限,想要解开整个计划抓出真凶,有些难处。 到了内府,为防打草惊蛇,萧君绾不便亲自过问,让紫英去找了朱常过来,关门说话。 “奴才听闻陛下让上仪大人查柳妃的案子?” 萧君绾点了点头:“之前送去的香,吩咐张太医查仔细了。” “奴才明白。” “另外,我想知道自柳妃有身孕起,熹微宫的人,都来内府取过什么东西。” (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手段 “这个好办,大人稍等,奴才这就去取明细册子来让大人过目。” 萧君绾点了点头,在房中静候着。 “大人请看。” 熹微宫所领的东西都一一记载在这本册子上,萧君绾仔细浏览着。 “熹微宫的东西是差人送去,还是有人来领?” “回大人,有时是送去的,有时不等奴才命人送去,柳妃身边的彩儿便先来取走了,也许是柳妃娘娘心急” “彩儿?除了她,还有别的宫女来领过东西吗?” “只有彩儿,奴才也纳闷,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柳妃娘娘怎么会让彩儿来取。” 果然不出萧君绾所料,彩儿是知道内府的人会对她的行为起疑,越是心虚的人,越容易欲盖弥彰。 那彩儿怕萧君绾查到内府时也起疑,所以太急于撇清关系,一开口便吐露了破绽,让萧君绾足以抓住内府这一条线索。 柳妃身边的宫女不少,就算对彩儿再过信任,来内府取东西这等小事也用不着彩儿。 萧君绾从朱常的话中得知,彩儿也并非事事亲力亲为,只在柳妃有身孕之后,才频频出入内府,且取走的,都是柳妃的衣物。 “柳妃有身孕以来,添了不少衣物。” “回大人,柳妃娘娘从嫔晋为妃之后,照惯例是要添不少新衣裳的。” “衣裳都是尚衣局所制?” “是。” 有了些眉目,萧君绾便未久留,只吩咐朱常不得外传此事的进展后便离开了内府。 “小姐不去尚衣局看看?” “还不是时候。” 杀柳妃的真凶必定不知安排了彩儿这一颗棋子,她今日来内府,真凶必定已经知晓,如果她此时急着去尚衣局,便是暴露了自己查到的线索,打草惊蛇。 “紫英,你去趟熹微宫,悄悄收几件柳妃的衣物带回来。” “好。” 萧君绾一个人走回毓宁宫,边走边回想着那本明细簿,上面似乎没有记载柳妃领过那副供奉在寝殿里的送子图。 “上仪大人。” 萧君绾转过身,来的是丁尚侍。 丁尚侍还没走近,便急着说道:“大人,查到了。” 萧君绾心下惊然,这么快? 太医院中,萧君绾在那桌前踱了几步,目光则看着桌上放着的那炉香灰。 “这里面有什么?” “麝香。” “柳妃在宫里焚了麝香,太医去诊脉之时就没有察觉?” “这香里的麝香甚少,麝香的香味被遮盖难以分辨出,量虽少,但长期焚之,恐会滑胎。” “仅是滑胎这么简单?” 张太医点了点头,言道:“虽然麝香对孕妇百害而无一利,但也不足以致命。”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送这香给柳妃的人。” 奔波了一日,萧君绾疲惫不堪,她不难猜到那香是谁送的,却猜不到真正取了柳妃母子性命的是谁。 她之所以让慧妃接下了查案的差事,是想先发制人,以免淑贵妃趁机咬慧妃一口,谁接了这差事,主动权就在谁手里。 而萧君绾的目的,也并非想帮柳妃找出真凶让她瞑目,只不过是想让此事和淑贵妃扯上关联,趁机重创东宫而已,能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不重要,重要的事淑贵妃能摊上什么样的罪责。 萧君绾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满是繁星的夜空,自言自语叹道:“要是夫君在,一定用不了十日。” “绾绾,你今天去哪儿了?”覃佑忽然走到她身边。 “殿下怎么还没睡?” “绾绾,你会离开宫里吗?” 萧君绾诧异地看着覃佑:“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红菱说你不会一直陪着我的。” 不待萧君绾开口,紫英听见了,一把揪出了房里的红菱,责备道:“你怎么又和殿下说这些!” “英姐,是殿下见不到小姐,吵着要出去,说以后小姐去哪儿殿下去哪儿,我着急嘛,所以随口说了一句。” “绾绾……” 萧君绾莞尔道:“殿下放心,我不会丢下殿下不管不顾的。” 如今她让戚建和王长青助冯学士据理力争,正是在给覃佑争一个安定的余生,让覃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有一个自己的家,这样就算她离开了,也能安心。 “绾绾,我以后会听话的,你别离开我。” 覃佑的个头比覃赫还高,却像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令人欲笑之余,又不禁喟叹。 萧君绾没有作答,她是一定会离开的,所以也不欲欺骗覃佑,只吩咐红菱:“时候不早了,带殿下去歇息。” 红菱劝道:“殿下,小姐这几天只是在办陛下交代的差事,不是要离开殿下,等小姐办完差事就能陪着殿下了。” 覃佑似信非信,怕萧君绾生气,只好离开。 等红菱带走了覃佑,紫英方才说道:“小姐,衣裳已经拿回来了。” “有无人发现?” “我是悄悄拿的,没人发现。” “那就好。” 紫英皱眉:“不过我看不出那衣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连内府检查衣物的奴才都没看出什么把戏,想必真凶手段高明,只凭眼睛是瞧不出来的,明日就在小厨房里烧水煮了那衣裳。” 紫英诧异:“煮?”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这个法子查不到,我们再换其他的,要在衣裳上面做手脚,必定不止做了一件,柳妃每日要更三次衣,一件衣服,怎么足以让她毙命。” “小姐去太医院,是不是太医查出了什么?” “今日送去的那炉香里有麝香,这等把戏宫里常见,不足为奇,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要知晓那送子观音像是谁送的,香的主人就八九不离十了。” “陛下只给了小姐十日,看来小姐用不了十日。” 萧君绾摇了摇头:“现在只是有了些眉目,后面的路还长着,能选在衣服上面做手脚,而不是在药和食物里下毒,可见真凶有几分智谋。”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拿衣服杀人的。” “明日先去熹微宫询问香的事,至于尚衣局那边,等查清衣服上的端倪再去也不迟。” “我去熹微宫取衣物的时候听说,柳妃的父亲前些日子刚回到隋安。” “柳妃的父亲刚回来,真凶便迫不及待杀了柳妃,看来是想将此事闹大。”(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做戏 宫里一切如常,柳妃的死和萧妃一样,去了就去了,没人会惦记。萧君绾在路上碰见了昨日的刘贵人她们,二人脸上笑意盈盈,全然没了昨日那般悲伤。 萧君绾再来到熹微宫时,里面依旧传来了阵阵哭泣声,只是这声音似发自肺腑,似痛彻心扉。 守灵的奴才们都跪在殿中,哭声微弱,像是都没了装下去的心思。 而那阵悲恸的呜咽声,来自殿旁坐着的一位妇人。 彩儿站在那妇人身旁,摇着扇子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节哀。” 萧君绾走入殿中,热气扑面而来,入秋了,外面的暑热早已退却,此处焚着的烛火纸钱让殿里分外炎热,没站一会儿,额头就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彩儿见到萧君绾,眸中闪过一丝怯色,又低头唤道:“上仪大人。” “这位是?” “这是柳妃娘娘的母亲钱夫人。”彩儿又对那妇人说道,“夫人,这位是上仪大人,陛下命上仪大人查清柳妃娘娘离世一案。” 钱夫人颤颤走来,扶着萧君绾的手哽咽道:“上仪大人,求上仪大人一定要抓出谋害颜儿的凶手,什么人如此歹毒,连颜儿和她腹中的皇嗣都不放过。” “夫人放心,奴婢自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望,找出真凶,也好告慰柳妃娘娘在天之灵。” 萧君绾言罢,朝寝殿走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柳妃的牌位,想起柳妃名夕颜,眼前不禁浮现出日暮苍山之景,添了几分凄凉。 “彩儿,随我进来。” “是。” 萧君绾带着宫女彩儿进到寝殿,吩咐紫英将门掩上。 “不知大人唤奴婢进来,有何吩咐?” 萧君绾故意提高了嗓音,言:“自然是为了查案。” “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奴婢知无不言,只盼大人能早日抓住凶手,为我家娘娘报仇。” 这婢子说着此言含血愤天,萧君绾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禁有几分佩服这婢子的演技,彩儿做事谨慎不足,但出了事,还是有那么几分临危不惧。 “你对柳妃娘娘的忠心令人动容,柳妃娘娘对你信任有加,我也明白,所以我只信你说的话,想必你不会害柳妃娘娘。” “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当助大人查清真相,让娘娘瞑目。” 萧君绾淡淡道:“其实这案子已有了些眉目。” “大人查到了什么?” 萧君绾看了心急的彩儿一眼,这婢子越急,便说明她越心虚。 “香灰中有麝香。” “香灰?可是娘娘平日祭拜送子观音图时所焚的香?” 萧君绾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那送子观音图,用麝香致嫔妃滑胎之手段,宫里屡见不鲜,萧君绾一眼就看见了那装满了香灰的香炉,于是让人从香查起,果然查出了问题。 而那香炉,是有人故意引她发现的。 殿里四处都打扫得极为干净,仅那一炉香灰没人倾倒,实在反常,引起了萧君绾注目。 而诱她查出香有端倪之人,必定是在将她查案的注意力往香上引,如此萧君绾便会一门心思的追查麝香背后的主谋,不会再注意到还有别的人用了另外的手段致柳妃于死地。 这彩儿早就知晓那香有蹊跷,她不倒香灰,诱萧君绾去查香,如此一来,萧君绾就不会发现其在衣物上做的文章,而那些衣物恐才是致柳妃于死地的原因。 萧君绾不急着拆穿这婢子的伪装,今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还需要彩儿陪着她将这场戏演完。 “你可知那香中被人添入了麝香?” “奴婢不知。” “麝香对有身孕之人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彩儿忿忿道:“谁会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加害娘娘?” “若无人送那幅送子观音图给柳妃娘娘,柳妃娘娘也不会焚香祈愿,昨日我去内府查过了,这幅画并非是内府送来的,你可知那幅画是谁送的?” 彩儿想了片刻就言道:“是……是太子妃。” “太子妃?” “奴婢也纳闷,之前娘娘有了身孕,太子妃娘娘与淑贵妃娘娘都和柳妃娘娘疏远了不少,怎会好心送来观音像,让柳妃娘娘每日祭拜,以保娘娘能诞下皇子。” “这么说,那些香也是太子妃一并送来的?” “香……香是内府送来的。” 萧君绾看了一眼门外,想必在外面的人已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此事非同小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先不得外传,待我去内府查查那香的来历。”萧君绾说完,走出了寝殿。 萧君绾出了门,看见钱夫人用手绢抹了抹眼泪,而眼周的泪痕已经快干了,可见她方才将心思都花在了听上,没时间悲伤流泪。 “夫人节哀,奴婢先告退了。” “上仪大人,还望上仪大人能秉公直言,还颜儿一个公道。” 钱夫人此言也证实了萧君绾的猜想,她和彩儿的话,钱夫人都听见了,钱夫人此言是让萧君绾不要顾忌太子妃和淑贵妃的权势,将真相禀告泰宏帝。 “夫人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就算钱夫人不说,萧君绾也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如今她虽然知晓了画是苏胜雪送的,而那香多半是淑贵妃命内府送的,可她没有证据,不能轻易告发,等证据确凿,定要那婆媳二人无翻身之地。 不过谋杀柳妃的另有其人,那人是谁? 萧君绾思前想后都想不到还有谁与柳妃有过节,方才她对彩儿说要去内府查香的来历,实则是在为自己出入内府找一个借口,好让彩儿背后的主子不起疑心。 萧君绾和紫英离开毓宁宫前,已让红菱守在炉灶旁煮了柳妃的衣裳,再回到毓宁宫,衣裳也煮得差不多了。 几人站在毓宁宫的小厨房里,红菱挠了挠头:“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煮衣裳查案的。” “有些毒物涂抹在衣物上是瞧不出来的,只有等毒融于水中再验,才知这衣裳是否真被人下了毒。” 萧君绾舀了一勺水,用玉玦一验,黑丝密布,果然有毒!(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狡辩 “柳妃的衣裳被人抹了毒,此毒毒性极强,若是误食,必当场毙命,将毒浸入衣裳,由肤侵入体内则来得缓慢,不易被发觉,每日穿着,可夺命于人不意。” 紫英问道:“是彩儿下的毒?” “不是她,是尚衣局的人,这衣裳在缝制的过程中已经染了毒,想必是在锦缎上做的手脚。” “既然是尚衣局的人下的毒,反正毒在衣服上没人看得出,那真凶收买彩儿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杀人不留痕迹的毒药,柳妃中毒,肌肤上定然留下了可供查验的痕迹,而彩儿是柳妃的贴身宫女,她一定能看见,真凶收买了彩儿,才能将柳妃的死因瞒得天衣无缝。” 彩儿和真凶都在将萧君绾的注意力往那香上引,目的在于掩盖其下毒的事实,让萧君绾将柳妃的死因归结于那香。 如此说来,真凶想在杀死柳妃的同时,还想拉淑贵妃和苏胜雪下马,由此足以说明,此人和淑贵妃也有些过节,一心盼着东宫失势。 萧君绾细细琢磨,能让尚衣局的人和彩儿替其卖命,可见真凶在宫里的位分应当不低。 既身居高位又与淑贵妃水火不容的人,像是只有慧妃了。 不过萧君绾可以肯定,此事绝非慧妃所为。 慧妃是一个藏不住手段的人,况且慧妃之前已经气成了那个样子都无可奈何,又怎会想出如此巧妙的法子悄然致柳妃于死地。 萧君绾在小厨房里坐着想了许久,静静思索。 “小姐,这件事要禀告陛下吗?”紫英问道。 萧君绾回过神,摇了摇头:“暂且不用,如果让陛下知道柳妃真正的死因是因为穿了毒衣,反倒减轻了淑贵妃她们的罪过。”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万一这真凶也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弃之不用,未免可惜。” 红菱抱怨:“宫里真不是个好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连睡觉都能一睡不醒。” 萧君绾笑了笑:“放心,没谁会花这么多心思来对付一个宫女,所以在宫里做奴才不一定是坏事,做主子也并非是福气,树大招风。”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紫英问道。 “只有十日期限,暂且先查查那香的来历,将证据捏在手里,就算最后实在查不出真凶,也能向陛下交代,无论能查到什么地步,总之不能让淑贵妃和东宫全身而退。” 紫英点了点头,又言:“我听说丰王快回来了。” “正好,东宫处在风口浪尖,对丰王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红菱期盼:“等丰王扳倒了太子,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萧君绾望了一眼窗外,叹道:“想扳倒太子,要对付的不止是淑贵妃和东宫,还有苏相手里的半壁朝堂,如今我身在宫里,能与戚大人他们筹谋的机会不多,还需等等时机。” 萧君绾在覃佑封王一事上推波助澜,除了想让覃佑能有个安定的生活外,也想让自己离开红墙的禁锢,靠细作给戚建和王长青传话不是长久之计,到了宫外就自由了。 红菱苦着脸:“啊,就凭我们要对付丞相,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萧君绾笑道:“不用担心,实在不行的话,还有一条下下策。” “下下策?” 萧君绾凝望着窗外,挑眉:“甘拜下风。”实在无能为力的话,三载之后,她认输便是,将隋安的恩怨交给燕国的铁骑。 午后,萧君绾亲自去了趟内府,将一干人等传来问话,如此兴师动众,算是将所查的线索公之于众了,要将矛头直指淑贵妃和东宫。 萧君绾坐在内府的主位上,静默饮茶,事情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不用她亲自开口,只让丁尚侍问话。 “柳妃娘娘祭神所用的香,出自何处?”丁尚侍问道。 下面跪着的几个奴才没有一人敢吭声。 “是都不知道,还是都有份?” “回大人,那香……那香是尚工局制的。” “这么说,是尚工局的人在里面加了麝香?” 萧君绾看了一眼尚工局的主事女官钟尚宫,其面色倒是坦然,不过钟尚宫已是中年妇人,怎会不懂麝香的危害。 尚宫的品阶在丁尚侍之上,丁尚侍不便继续质问,萧君绾放下茶盏,沉眸启唇问道:“制香的是何人?” 钟尚宫泰然自若:“回大人,是奴婢手下的人。” “香里为何会有麝香?” “奴婢不知。” “事关重大,你一句不知就想推脱干净?难道香送去给柳妃娘娘前,你就不曾亲自查验过?” “回大人,香并非奴婢所制,奴婢查验过,但不知香中加了麝香。” “宫里的香大都是宫外送来的,为何柳妃取香,你却命人特制?是嫌宫外的香不好,还是另有打算?” “大人,柳妃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怠慢,万不敢拿宫外的香搪塞娘娘。” “你倒是说说,你给柳妃的香与宫外的有何不同?” “回大人,那香是奴婢命人为柳妃娘娘一人所制,制香所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 “这么说你很清楚那香里加了什么东西,你却说是你手下人所为,你不清楚?” “回大人,奴婢只知香里应当有什么,不知别有用心之人还加入了麝香。” “当真?”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萧君绾看了一眼丁尚侍,丁尚侍示意宫女呈上两支不同的香。 “你可分辨得出这两支香,哪支为柳妃所制?” 钟尚宫随意拿起一支浅嗅,即道:“回大人,正是这支。” “确定?” “所有的原料都是奴婢挑选的,不会错。” “这两炷香的区别只在另一支没有麝香而已。” 钟尚宫急于纠正:“回大人,奴婢手上拿的这一支才是没有麝香的。” 萧君绾故意颠倒,一点小小的试探便已让钟尚宫暴露,钟尚宫是能分辨出加没加麝香的,而方才却在狡辩说她查验过,没有发现被人加了麝香。 “你既能分辨出麝香的味道,你还敢说你不知香里添了麝香?你很聪明,故意说没有加麝香的这支才是送去给柳妃的,想撇清关系?” 钟尚宫顿时惶然:“奴婢……”(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出首(上) “我要听的是实话,你明知送给柳妃的香里被人添了麝香,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知晓我今日的来意,却在此谎话连篇,难道,谋杀柳妃的是你?”萧君绾语气渐重。 钟尚宫有些慌乱:“奴婢岂敢谋杀柳妃娘娘。” “你的话虽然破绽百出,但都是欲敷衍于我,不是在替你自己掩饰?你若还敢狡辩,我也没功夫在此看你狡辩下去,宫里的刑罚有多少种,想必你只听过没见过。” 钟尚宫一时情急,跪在了萧君绾面前恳求:“大人,奴婢只是不得已。” “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是……” “事到如今,若不从实招来,只有死路一条!” “回大人……是贵妃娘娘。” 苏胜雪送画,淑贵妃给香,这婆媳二人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只可惜百密一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淑贵妃的心思早已被真凶洞悉,让真凶将计就计拿来当了挡箭牌。 萧君绾只要钟尚宫这一句话便足够了,起身言道:“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任何人不得接近。”说完,移步离开了内府。 萧君绾自知此方才在内府的一番审问已然惊动了淑妃,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刚出了内府便逢上匆匆回来禀报的朱常:“大人,太医院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萧君绾点了点头,只言了句:“去万盛宫。” 她的目的只在重创淑贵妃和东宫,真凶是谁不重要,能否真凶绳之以法也非她的本心,既然真凶选定了淑贵妃当这个替罪羊,萧君绾便将计就计,欣然接受。 秋阳当空,照得台阶明亮,萧君绾在万盛宫的台阶前停步,侧眼问紫英和红菱:“你们,怕吗?” “小姐为何这样问?” “今日你们随我进去,便是与淑贵妃彻底撕破了脸,淑贵妃在宫里的地位根深蒂固,此番即使能重创东宫,也难将其连根拔除,东宫在朝廷的根基深厚,就算牵扯上了太子妃,想必东宫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既然小姐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出首淑贵妃还不是时候吧。” 萧君绾望天叹道:“淑贵妃在宫里风风雨雨数十载,眼线遍布,我们在内府查案查到什么地步,想必她了如指掌,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出首,过几日想必所有的证人都会改口,此事必须趁热打铁,能损东宫一分是一分。” 红菱笑说:“小姐,我们不怕的。” “小姐都不怕,我和红菱也没什么好怕的。” 萧君绾点了下头,移步走上台阶,谁都知晓麝香不足以让柳妃毙命,如今她要拿麝香之计来告淑贵妃谋害柳妃和皇嗣,有些说不过去,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你们还是在外面等候吧,我一人进去。” 今日她出首淑贵妃,便是与淑贵妃彻底结下了仇,往后的日子凶险异常,紫英和红菱不怕,萧君绾也不能贸然让她们涉险。 万盛宫大殿,萧君绾站在殿中,等候泰宏帝驾临,殿中除了她和几个侍候的奴才,再无别人。 “听说,你已查出了真相?” 不见人,先闻声。 萧君绾抬头才见泰宏帝从后殿走了出来。 “回陛下,奴婢已查到是有人在柳妃娘娘祭神所用的香上做了手脚。” “在香上做手脚?” 萧君绾沉眼道:“陛下还是先听听太医怎么说吧。” 她已命张太医在殿外候着,务必赶在淑贵妃来之前禀告泰宏帝,先发制人尤为重要。 “传。” 宫人传唤了张太医入内。 “微臣叩见陛下。” “萧上仪说柳妃的香里被人做了手脚?” “回陛下,确有此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那日萧上仪命人送来了柳妃娘娘宫里的香灰,微臣和几位太医查验后发现,香里被人添入了麝香。” “麝香?” “那麝香对有身孕之人可是大害之物啊。” 泰宏帝正震怒:“什么人大胆至此,竟敢用麝香谋害柳妃!” 萧君绾即道:“陛下,还请陛下传淑贵妃娘娘和太子妃前来。” “你是说,是淑贵妃和太子妃所为?” “陛下,等人来了,奴婢自会还陛下一个真相。” 泰宏帝点了点头,吩咐何公公前去传召。 “朕问你,那麝香可有致命之害?” “回陛下,麝香虽不足以致命,但于柳妃娘娘腹中的皇嗣大为不利,想必是麝香致使皇嗣有损,伤及母体,才令柳妃娘娘气血枯竭而亡。” 萧君绾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张太医,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说辞,便让张太医照此禀报。 萧君绾接话道:“陛下,皇嗣尚在柳妃娘娘腹中,母子同体同心,皇嗣有损,柳妃娘娘又如何能康泰。” 萧君绾清楚泰宏帝素来没有主见,说的人多了,他便会信以为真,这也是她唯一能将此事编得圆满的筹码。 “陛下,淑贵妃娘娘到了。” “让她进来。” 淑贵妃走入殿中,看见萧君绾的一瞬便皱紧了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回娘娘,奴婢自然是来向陛下复命的。” “查到了?” 萧君绾低着头,微微莞尔:“回娘娘,查到了。” “事实如何?” “柳妃娘娘乃是中毒身亡。” “中毒?什么人还敢对柳妃下毒。”淑贵妃似松了口气,勾了勾唇角,这才向泰宏帝行礼,“参见陛下。” 萧君绾并未直言说是淑贵妃所为,泰宏帝倒也心平气和地唤了淑贵妃起身。 “陛下传臣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泰宏帝抬手指着萧君绾:“听她说。” “娘娘可知内府给柳妃送去的香中被人添了毒物,柳妃娘娘****焚香,以致中毒身亡。” “此事,你为何要来问本宫?” “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内府自然也在内。” 淑贵妃扬唇:“找你的意思,难不成从内府送出去的每一样东西,本宫都要过问?”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内府的人说,在柳妃娘娘有身孕之后,贵妃娘娘就对柳妃娘娘格外关照,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 (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出首(下) 重,想必钟尚宫心里清楚。” “奴婢……奴婢所言句句是真,一切都是贵妃娘“柳妃与本宫是亲戚,本宫关照她是应该的,难道这就代表连她烧的香本宫都要亲**一遍试试有没有毒?” 萧君绾转而对泰宏帝说道:“陛下,内府的尚工局的钟尚宫已在外候着了,香是尚工局的人所制,到底是谁做了手脚,钟尚宫必定清楚。” 钟尚宫走入殿中时,萧君绾才从淑贵妃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担忧,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人证面前,淑贵妃处乱不惊的本事,后宫可谓无人能及。 钟尚宫战战兢兢行礼,目光却时有时无地看了看淑贵妃。 萧君绾冷道:“陛下面前,还不从实招来。” “陛……陛下。”钟尚宫吞吞吐吐,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言出。 萧君绾早已料到钟尚宫会顾忌淑贵妃在场,先前已将钟尚宫的口供记下,并由其画押。萧君绾随后呈上了钟尚宫的口供。 泰宏帝过目之后,勃然大怒:“你口供上所言都是真的?” 萧君绾又道:“主谋和受人指使,哪一项罪过更娘命奴婢所为,否则给奴婢一百个胆,奴婢也不敢谋害柳妃娘娘啊。” “你竟敢污蔑本宫!” “贵妃娘娘,如今有人证在此,娘娘还觉得她是在污蔑娘娘?” “萧君绾,你随便买通一个女官,就像陷害本宫?” “奴婢岂敢陷害娘娘,陛下既然命奴婢将柳妃娘娘的死查个水落石出,奴婢自当尽心竭力,抓出真凶。” 淑贵妃冷笑:“仅凭她的一面之词,你就断言说是本宫指使她下毒?” “姐姐如此心急辩解,莫不是做贼心虚。” 慧妃缓步走入,行礼道:“参见陛下,臣妾听闻贵妃娘娘不肯认罪,一时情急,未等通传便进来了,还望陛下恕罪。” “你竟敢指使她污蔑本宫!” “姐姐这话言重了,妹妹忙着查案,可没有污蔑姐姐的闲工夫,何况香的真相,乃是萧上仪先发觉的,指使污蔑,从何说起?” 一番争辩,泰宏帝似头疼不已,厉声道:“够了,柳妃的死,到底与你有无关联。” “陛下,臣妾冤枉啊。” “陛下,事实就是如此,那香正是贵妃娘娘命内府的人做了手脚,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望陛下明断。” “本宫从来没有命她们在香里下毒!” “陛下,太子妃娘娘到。” “传。” 苏胜雪火急火燎进来,见淑贵妃一脸怒色便知殿里的情形不容乐观。 苏胜雪欠身:“儿臣……见过父皇。” 萧君绾看了一眼苏胜雪,到底是太年轻,没有淑贵妃那般的从容镇定,行礼都有几分仓促慌乱。 “太子妃娘娘来得正好,不知柳妃娘娘死于焚香中毒一事,太子娘娘可知晓?” “什么焚香中毒,那香里怎么会有毒!” “这么说,太子妃娘娘知道奴婢所言的是什么香?” 慧妃笑说:“萧上仪不过提了句香,太子妃就迫不及待要解释,想必对那香的来历很是清楚呢。” 淑贵妃心急如焚:“胜雪……” 人在情急之下,难免会忙着脱罪而顾虑不周,萧君绾心中窃喜。 慧妃欣然道:“贵妃娘娘别急,太妃娘娘这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言罢又朝萧君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 萧君绾又言:”既然太子妃娘娘知情……” 苏胜雪打断了萧君绾的话:“我何时说过我知情?方才是你说香里有毒,我一时惊讶,随口接了一句罢了。” 萧君绾倒也不急不恼,淡淡道:“娘娘自己说的话,当然可以不认,但钟尚宫已经交代,是贵妃娘娘只是她在香里添了东西。”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何时命你在香里下毒了?” 钟尚宫吓得脸色煞白:“奴婢……奴婢……” 萧君绾冷道:“钟尚宫,你的证词若有假,依律当处以剜舌之刑!” “回陛下,的确是贵妃娘娘指使奴婢这么做的,求陛下开恩。” 苏胜雪急道:“你住口,贵妃娘娘只让你在香里加麝香,何时让你在香里下毒置柳妃于死地!” 有苏胜雪这一句,萧君绾心下顿时畅快,不枉她费了一番心思套话,而苏胜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着了道。 萧君绾看向淑贵妃,道:“连太子妃娘娘都承认了,贵妃娘娘还想推脱?” “是,本宫是命人在香中添了麝香,可本宫没让她们下毒,柳妃的死,与本宫无关。” “这么说,娘娘自己也承认在香中添了麝香?” 在香中添麝香只是谋害皇嗣未遂,比起杀人的罪名可轻多了,如此一来,苏胜雪自然会帮着淑贵妃脱罪,一不留神也正中了萧君绾话里的圈套。 “本宫没杀柳妃,休想将所有罪名都扣到本宫头上。” “奴婢不敢。”萧君绾对泰宏帝道,“陛下,淑贵妃娘娘已经承认,正是她命内府在柳妃娘娘祭神所用的香中加了麝香。” “朕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 “陛下,臣妾是有错,可臣妾没有害过柳妃的性命。” 萧君绾吩咐张太医道:“张太医,你将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是。”张太医言道,“回陛下,柳妃娘娘所焚的香里的确添有麝香,娘娘每日祭神,频频闻了麝香,以致腹中皇嗣大恙,伤及母体。” “笑话,麝香还能置人于死地?” “娘娘无心伤柳妃性命,可那加了麝香的香却害了柳妃娘娘腹中的皇嗣,皇嗣有损,柳妃娘娘还能安然无恙?” “就算如此,顶多滑胎,何至深夜暴毙?” 慧妃故作痛心:“贵妃娘娘到如今还在为自己开脱,可怜柳妃妹妹和小皇子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作孽啊。” 泰宏帝闻言,更加震怒:“你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连柳妃母子的性命都不放过!” 淑贵妃一时情急,跪下道:“陛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一定是慧妃和萧君绾买通了太医胡言乱语,那麝香是断不会伤及柳妃性命的。”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发落 “陛下,凡事无绝对,贵妃娘娘既已起了歹心,岂会管柳妃的死活。”慧妃言道。 苏胜雪仍不放弃辩解的机会:“父皇,柳妃娘娘的死于母妃无关,定是萧君绾这贱婢栽赃母妃。” 泰宏帝已没了耐性,厉声道:“朕要听的是实话!” “陛下,柳妃恃宠生娇,处处招摇,更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臣妾一时糊涂才会出此下策,可臣妾岂敢谋害柳妃性命。” 慧妃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么说,贵妃娘娘是承认自己起了歪念?” “慧妃,萧君绾如此放肆,定是你指使所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宫。” “贵妃娘娘言重了,是陛下命本宫和萧上仪查清真相,贵妃娘娘若说我们污蔑了娘娘,岂不是再拐弯抹角指责陛下糊涂。” “父皇,母妃陪伴父皇几十载,母妃会动怎样的心思,父皇还不清楚吗?” 泰宏帝怒指着淑贵妃:“朕就是不敢相信你竟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陛下……” “来人,将贵妃压下去,禁足丹阳宫,择日发落!” 淑贵妃惊惶:“陛下。” 苏胜雪也跪下替淑贵妃求情:“父皇开恩哪,母妃只是一时糊涂。” 慧妃勾了勾唇角:“一时糊涂就能草菅人命?何况还是一尸两命!” 门外进来了几个侍卫:“贵妃娘娘请。” “陛下,臣妾冤枉啊……” 泰宏帝愤然招手:“押下去!” 事到如今,淑贵妃已无可奈何,盯着慧妃目光如炬:“慧妃,今日你敢污蔑本宫,来日定要你也尝尝这有口难言的滋味!” 慧妃扬唇一笑,颔首道:“妹妹恭候。” 淑贵妃没落离去的的身影与外面的斜阳残照正配,萧君绾静望着那背影,心里的愉悦消散,只是禁足听候发落而已,她还不知泰宏帝会作何决断,不知泰宏帝是否会心软,毕竟死的只是初入宫闱的柳妃和腹中尚不知男女的皇嗣,而淑贵妃已伴君几十载,她膝下的儿子,可是太子啊。 萧君绾收回目光,见泰宏帝已经起身,缓缓往殿后走去,想必心里难以接受这事实,暂且将淑贵妃禁足,也是一种逃避而已。 “父皇……”苏胜雪跪在殿中,苦苦哀喊。 泰宏帝再也没有转身。 殿中只剩下慧妃和萧君绾站立着,苏胜雪跪在地上,似不敢相信淑贵妃被禁足的事实,这恐怕是她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波澜,有些六神无主。 “太子妃还不起身?再跪下去陛下也看不见了,苦苦哀求有何用。”慧妃讥诮道。 苏胜雪冷瞥了一眼慧妃,言:“慧妃娘娘以为今日这招栽赃嫁祸就能让母妃永无翻身之日,陛下和母妃之间的夫妻情谊,哪是一个柳妃能比的?” 慧妃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走着瞧,看陛下会不会对贵妃娘娘一如既往地好,连滥杀无辜这等罪过都能一笔勾销。” 从泰宏帝治淑贵妃的罪起,萧君绾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心里或喜或忧,接下来的敌人不仅是淑贵妃这么简单了,如今淑贵妃被禁足,靠覃赫一人之力,怕是难以为自己的母亲开脱,如此一来,苏相不会坐视不理,苏相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之人。 苏胜雪缓缓起身,直盯着萧君绾,眼神如刀。 苏胜雪如此,萧君绾心中反倒起了一丝畅快之意,苏胜雪越是难受,越是恨她,她萧君绾便越是高兴,她回来,就是要让苏胜雪难受,让东宫和苏家满门生不如死! “太子妃娘娘为何这样看着奴婢?”萧君绾温和地说道。 “你的本事当真不小,能蛊惑得六公主团团转,如今还敢嫁祸贵妃娘娘。” 萧君绾笑了笑:“太子妃娘娘谬赞了,奴婢何德何能。” “你别得意得太早。” “奴婢记得,打从奴婢刚进宫起,太子妃娘娘就多次说过不会让奴婢好过,可奴婢还是安稳活到了今日,究竟是娘娘的记性不好,还是奴婢的命硬?” “从前本宫可怜你,才留你贱命到今日,你竟敢诬陷贵妃!” “所以,有些时候好心办坏事,多谢娘娘宽宏,留我活到了今日,奴婢定会铭记娘娘这份恩德,当倍加珍惜这条命,好好活下去。”萧君绾笑意嫣然,看了一眼苏胜雪,与慧妃离开了大殿。 她助慧妃重创了淑贵妃,也就意味着和慧妃之间的来往藏不住了,但已走到了今日这步,也无需再隐藏,风雨总是会来的,此生,注定波澜壮阔。 “做得好,本宫记你一大宫。”慧妃欣然道。 “如今只是让淑贵妃被禁足,算不上好结果,而且于娘娘来说也没什么大益处,过几日丰王殿下回到隋安,才是真正的好时机。” “本宫的昭儿总算要回来了,他在外征战,本宫这一颗心成天悬着,生怕他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萧君绾轻言:“丰王殿下吉人天相,得上天庇佑,不会有什么祸事的。” “好在昭儿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又打了胜仗,真是谢天谢地。” “此次虽没能一举夺下周国的城池,好歹挫了周国的锐气,以后不敢再轻易来犯,这全得归功于丰王殿下。” “本宫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昭儿能有这立功的机会,还是多亏了你,功劳少不了你的,只是如今你已是上仪女官,女官之首,再无比这更大的官职了,本宫能做的,就是帮你将你应得的权力从淑贵妃那里拿回来,但本宫觉得还不够。” “奴婢为娘娘效力,图的并非是赏赐。” “本宫知道,你心气高,本宫给你的赏赐你都分给手底下的人了,你是在证实自己的能力,气概不输男儿,想光宗耀祖,只要本宫能坐上后位,你想要什么,本宫必定满足。” “多谢娘娘。” 尽管慧妃猜得不甚准确,萧君绾仍点头应了,她想要报仇雪恨,就这么简单而已,哪儿来什么不输男儿光宗耀祖的抱负,与其一生巾帼不让须眉,不如早日了却恩怨,远离着是非之地,从此无忧无虑,相夫教子。(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疑点 与慧妃分别后,萧君绾带着红菱和紫英走在回毓宁宫的路上,听闻一旁传来人声: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下令将贵妃娘娘禁足了。” “啊,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宫里都传遍了,听说是贵妃娘娘害死柳妃娘娘和腹中孩子的。” “怎么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是对柳妃娘娘挺好的吗?” “好什么呀,宫里的主子们见面都是笑嘻嘻的,背地里恨不得把对方掐死。” “别胡说,你这话叫主子们听了去,恐怕要大祸临头。” “怕什么,如今淑贵妃娘娘都被禁足了,宫里的事还不知由谁做主呢。” “当然是慧妃娘娘做主了,不然还能是贤妃娘娘吗?听说贤妃娘娘都病了好久了。” 萧君绾站在门前,转眼看向一处宫苑里议论的奴才们,贤妃,她到时久不曾见过了,上次见贤妃就已经抱恙,如今怕是越拖越厉害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萧君绾虽在心下叹息,但有的事,她无心过问,贤妃毕竟是嫔妃,就算被怠慢,也不会苦到什么地步去。 “唉,宫里有哪个娘娘如贤妃娘娘一样可怜,我听说贤妃娘娘穿的衣裳都是多年以前的了,宫里裁新衣极少有贤妃的份,怪不得每次见贤妃娘娘都穿着旧衣。” “可我之前还见到贤妃娘娘身边的罗尚侍经常去尚衣局,怎么会没新衣穿呢。” 萧君绾本还在感叹贤妃境遇凄凉,听闻宫女此言,心中顿生疑虑。 贤妃的人怎么会时常去尚衣局? “上仪大人。” 几名宫女看见了站在门前的萧君绾,吓得不轻,不敢再议论,垂着头站好。 “我只是路过而已,打扰到你们了。”萧君绾微微一笑,说完便移步离开。 几名宫女松了口气,有人笑说:“没想到上仪大人人真好。” “听说上仪大人入宫才一年多而已,不像其他的大人,各个严厉,不如上仪大人随和。” 一个宫女拄着扫帚说道:“唉,我要是能到上仪大人身边就好了,不用做事,也不用挨骂。” “美吧你,上仪大人身边的宫女都是跟随上仪大人入宫的,哪儿有你的位置。” 萧君绾带着心下的疑惑去往内府,走到内府附近却又不打算入内,吩咐紫英去唤了朱常出来。 朱常拱手道:“听闻大人出首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已被禁足,恭喜大人。” “只是禁足而已,没什么好恭喜的,我来是有一事相问。” “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贤妃宫里的人是否常来尚衣局?” “这个奴才不清楚,不过奴才确有碰见过罗尚侍,好像罗尚侍正是要去尚衣局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些日子。” “前些日子,多久以前?” “在尚衣局替柳妃娘娘裁制新衣的时候,那时尚衣局忙得不可开交,要的东西也多,奴才常带人过去送东西,也常搭把手什么的,奴才在尚衣局碰见过罗尚侍。” “裁制新衣有无贤妃娘娘的份?” “大人有所不知,贤妃娘娘的用度从简,不常裁制新衣,就算偶尔贵妃娘娘吩咐为各宫娘娘做新衣,贤妃娘娘也会推迟,将自己制衣所用的锦缎赠给其他娘娘。” 萧君绾惊然:“贤妃果真如此简朴?” 朱常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方才细声说道:“想必大人知晓贤妃娘娘的出身……” 萧君绾点了一下头,贤妃是宫女出身,地位卑微,在几妃中更是抬不起头,就算有覃铭这个儿子,贤妃也十分在意自己的出身,从不敢招摇,如此简朴,也许是怕别人笑话,也许是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对贤妃的同情归同情,但罗尚侍的可疑之处却是越发的多了。 既然尚衣局不曾为贤妃裁制过新衣,那罗尚侍出现在尚衣局又是意欲何为?罗尚侍频频出现的时间,正好是柳妃有孕晋妃的那段时日,是凑巧,还是罗尚侍来尚衣局本就是别有用心。 如今淑贵妃已成了众人眼中的真凶,所以谋害柳妃母子的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贤妃,萧君绾也不会再出首,揪出真凶,反而会在无意中减轻淑贵妃的罪过。 萧君绾只想知道谁是真凶,好让自己心中有数,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萧君绾不必费尽心思多方取证,既然不告发,要证据也无用,确定贤妃是否是杀害柳妃的人,她只需当面试探试探贤妃就能知晓。 听闻贤妃久病在床,萧君绾便以探望为由,去到了贤妃宫里。 说来也凑巧,正好碰上了贤妃宫里的稀客。 萧君绾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萧上仪,好久不见。” 萧君绾唇边挂着笑意,沉着眸子道:“殿下是这宫里的稀客,难得入宫来探望贤妃娘娘,更难得碰见奴婢。” 覃铭如此聪明的人,怎会听不出萧君绾话中的讽刺,她在讽刺他疏忽了自己的母亲。 “本王记得萧上仪说过,萧上仪想过安定的日子。” “正是。” “如果真是如此,那于慧妃为伍,又如何说得通?” “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早已成了慧妃身边的人,本王说得对吗?” “何以见得?” “你若不是慧妃的爪牙,为何会帮着慧妃对付贵妃娘娘。” “殿下说笑了,奴婢没有对付淑贵妃娘娘,奴婢做的只是奴婢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 “慧妃娘娘请命查柳妃娘娘暴毙一案,而奴婢身为上仪女官,自当为宫中的主子们尽心竭力,柳妃娘娘暴毙,奴婢岂能坐视不理,自然要助慧妃娘娘一臂之力,仅此而已。” “你这样的说辞,别人信,本王不信。” “信与不信,全在殿下,奴婢不强求。”萧君绾唇角轻扬,虽然她与慧妃至今的关系是瞒不住了,但别人发现和自己承认是两码事,岂能不打自招。 “你刚赢了漂亮的一仗,如今急着来见本王的母妃,所为何事?” “奴婢听闻贤妃娘娘病了,过来探望娘娘而已。” “你和母妃素无交情,会这么好心?” 萧君绾瞥了覃铭一眼,冷嘲:“殿下自己不常来就罢了,还不准别人来探望娘娘?”(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铤而走险 “本王的事不用萧上仪过问。” 上次还百般拉拢,如今这就变了脸?萧君绾扬唇一笑:“奴婢只是来探望贤妃娘娘而已,无心过问也不敢过问殿下的事。” “如此最好。”覃铭说完,抬步离开。 萧君绾回头望了一眼覃铭离开的背影,心下冷笑了一声。 “萧上仪,贤妃娘娘请萧上仪进去。” 萧君绾颔首,随宫女进到贤妃进到寝宫,而贤妃的寝宫里还有一人。 “参加贤妃娘娘,睿王妃。” 睿王妃倒是一脸和善,笑盈盈地走来扶起萧君绾:“是萧上仪啊,好久不见。” 上次萧君绾再睿王府帮过睿王妃,看来睿王妃还是个知恩之人。 “贤妃娘娘的病好些了吗?” 贤妃坐靠在床上咳了几声后说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萧君绾走到床边,见贤妃的起色已大不如从前,可见这一病病得又多重。 睿王妃坐到贤妃身旁,替贤妃轻拍了拍背,关切道:“母妃要好生歇息才是啊。” “铭儿都走了,你怎么不随铭儿一同……”贤妃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王爷……王爷他不喜欢妾身跟着。”睿王妃垂下了眸子,话中满是无奈。 早在睿王府时萧君绾便对着个睿王妃有几分同情,如今看来睿王妃的确是个可怜之人,覃铭娶她只不过是一种妥协,而覃铭越是妥协,就越是反感这个令他不得不妥协的女子。 “唉……”贤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轻拍了拍睿王妃的手。 这婆媳二人皆是身不由己,倒有几分同病相怜。 萧君绾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萧上仪今日来是?” 听贤妃开口相问,萧君绾回过神来,莞尔道:“奴婢听闻贤妃娘娘病了,特来探望娘娘。” “萧上仪有心了,本宫的病就是这个样子,说犯就犯,说好它就好了。”贤妃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萧君绾沉眼略有所思,她来这里是想探听贤妃是否是谋害柳妃的真凶,而她的线索,仅是频频出入尚衣局的罗尚侍而已,她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母妃,听闻父皇为了柳妃娘娘的事,将淑贵妃娘娘禁了足?” “本宫就在这宫里养病,哪儿也没去,更不知这宫里发生了什么。” 萧君绾抬头看了一眼贤妃,贤妃这话不像是在吐露自己的无奈,倒像是故意在她面前掩饰。淑贵妃被禁足这么大的事,宫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再闭塞的地方也会听到一些风声。贤妃虽然足不出户,但这宫里的奴才总时有外出,带回消息是必定的,贤妃怎会不知情。 既然贤妃已经开始掩饰了,萧君绾便也不再等待时机,看了一眼贤妃的衣裳,的确有些陈旧。 萧君绾侧眼问罗尚侍道:“娘娘这身中衣都旧了,前些日**里裁的新衣为何不拿出来给娘娘换上?” “回大人,尚衣局裁的新衣没有给贤妃娘娘的。” “怎么会?” 贤妃摇了摇头:“罢了,本宫人老了,不用穿那么好的衣裳,这些旧衣裳够穿了。” “母妃素来节俭,儿臣自愧不如。” “新衣怎会没有贤妃娘娘的份?听尚衣局的人说你前些日子不是时常去尚衣局吗?” 萧君绾的话让罗尚侍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罗尚侍眸中略微闪现一丝惶然,她看了一眼贤妃,不敢开口。 “是本宫让她拿了几件旧衣去让尚衣局的人改改,本宫病得久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肤不禁衣,从前的衣裳大都穿不了了,让尚衣局的人改改还能再穿穿。” 萧君绾看向贤妃,虽然贤妃不承认,但她已能肯定贤妃派罗尚侍去尚衣局别有用心。 “儿臣那里倒是有几件新裁的衣裳,过几日让人拿来母妃试试,要是合身,母妃就留着穿吧。” “本宫老了,哪有穿你们年轻人衣裳的道理,不碍事,本宫这些衣裳穿得好好的,只要冻不着的都是好衣裳。” “母妃……” “好了好了,铭儿都走了这么久了,怕是要出宫了,你还不快去跟着?只要你们好好的,母妃心里就高兴。” “那……那儿臣先告退了,母妃好生歇着。” 贤妃笑着点了点头。 萧君绾默然伫立,贤妃只让睿王妃离开,而没有让她一起走,这是在让睿王妃回避,想必贤妃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其实衣裳旧了也好破了也罢,只要穿着合身就是好衣裳,没有旧了破了就一定丢掉的道理。”贤妃轻言道。 贤妃这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萧君绾便也不再估计,直言道:“若是……若是穿了会置人于死地呢?” “这怪不得衣裳。” 萧君绾知道贤妃在顾虑什么,她只想证实猜测而已,不会出首贤妃,于是坦然道:“奴婢不是来怪罪裁衣之人的。” “萧上仪不是在奉陛下之命彻查吗?” “娘娘误会了,奴婢已经查清,置柳妃于死地的是那加了麝香的香。” “真的?” “那就是奴婢希望的真相,也是娘娘所希望的,不是吗?”萧君绾笑了笑,又道,“所以淑贵妃娘娘被禁足,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贤妃转眼看向一旁的墙,沉了口气,缓缓说道:“上仪的恩情,本宫会记得。” “奴婢只是想证实心中的猜测,娘娘这么做,究竟是针对柳妃……还是……” “本宫是铭儿的母亲。” 贤妃短短的一句,足以让萧君绾明白一切,贤妃和慧妃所期盼的都是自己的儿子能坐上东宫的位子,只是贤妃没有慧妃那样的家世和权势,覃铭也没有覃昭那样的战功,所以贤妃才会铤而走险,才会狠下心来不择手段。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若成魔,都是为了自己的骨肉。 萧君绾看着贤妃含泪的样子,心下百般陈杂,贤妃这样做何其凶险,如果查案的人不是她,如果是淑贵妃抢先一步,一定会查到贤妃头上,那时贤妃可就全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推波助澜 贤妃这么做都是为了覃铭,而覃铭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母亲的,连萧君绾都不免替贤妃感到心寒。 覃铭现在还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不懂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不过感叹归感叹,如今的贤妃的确让萧君绾刮目相看,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向柔弱的贤妃为了覃铭也会狠下心来。 深宫让人变得可怜的同时,也让人变得可怕。 “萧上仪肯帮本宫隐瞒,本宫感激不尽。” “娘娘言重了,娘娘爱子情深令人动容,此时你知我知罗尚侍知,娘娘尽管放心,不过还望娘娘能让尚衣局那边的人守口如瓶。” 贤妃点了点头:“这点本宫明白。” 罗尚侍走到萧君绾面前跪下叩拜:“奴婢代娘娘谢过上仪大人。” 萧君绾俯身扶起罗尚侍,宫里忠心自己主子的奴才不多了,何况贤妃无权无势,罗尚侍肯豁出性命去帮贤妃铲除异己,不论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就其的忠心而言,足以让萧君绾对她另眼相看。 也许是被奴才背叛得多了,萧君绾更能体会奴才忠心的可贵, 她知晓了真相,即使不打算出首贤妃,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便是等待泰宏帝发落淑贵妃。 泰宏帝会作何处置?谁也不知道,萧君绾最担忧的是泰宏帝会轻饶淑贵妃,毕竟淑贵妃已伴君数十载,她在泰宏帝心中的分量不轻,何况她膝下还有太子。 为此事担忧的不止是萧君绾,就连如今治宫之权在握的慧妃都绷紧了心弦,如果此事不能重创淑贵妃,她手里的权势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拱手让还给淑贵妃,到手的东西又还回去,慧妃岂能心甘情愿。 萧君绾和慧妃都不甘心于坐等,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推波助澜,还没过去几日,听闻朝堂上已有不少大臣联名为淑贵妃求情,萧君绾知道这是苏相在背后助阵。 覃赫的根基在朝堂,而朝堂中最重要的人物就是苏相,只要苏胜雪在覃赫身边一天,苏相就会对覃赫鼎力相助。 萧君绾要思索的不只是如何让泰宏帝从重发落淑贵妃,还有如何像瓦解柳父与覃赫那样,瓦解苏相和东宫。 覃赫至今不敢纳侧妃,可见苏胜雪在覃赫眼里何其重要,即使二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仅靠相互之间的利益也能长长久久下去。 能让萧君绾看到一丝曙光的便是覃昭要回来了。 凯旋回朝的覃昭和母亲犯错的覃赫在泰宏帝眼里可谓悬殊,对萧君绾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如果能让覃赫在泰宏帝眼里的好感一落千丈,他太子的位子自会跟着松动。 如果说覃铭不孝,那覃赫则是出了名的孝子,他绝不会忤逆自己的母亲,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如今淑贵妃被禁足,治宫之权虽旁落慧妃,但淑贵妃还平安,于是覃赫虽然着急但还沉得住气,如果稍稍添把火,不知其是否还坐得住。 “小姐,昨天红菱陪殿下在御花园玩的时候碰见了陛下。” 萧君绾正伏案疾书,头也不抬的问道:“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越来越关心殿下了。” “这是好事。”萧君绾落下笔,将纸笺折好递给紫英,“把这个给戚建,让他招办。” 宫里从不缺流言蜚语,有的人怕,有的人毫不放在欣赏,可三人成虎一说不无道理,流言乃双刃之剑,可伤人,亦可伤敌。 覃赫不会信这些后宫的言论,要是传的人多了,他便会动摇,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如果连宫外都在传淑贵妃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恐怕覃赫便会宁可信其有。过着苦日子的是他的母亲,他还能坐得住? 柳妃虽没了解,但已告一段落,萧君绾闲了下来,时不时会想起一个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人了。 “有没有六公主的消息?” “六公主?我也好久没见过了,大概是又出宫了吧。” 萧君绾笑了笑:“我过了这么久的清净日子,看来覃佳柔走了已有些时日。” “六公主会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现在我说什么她信什么,非要找到凌天旭不可。” “六公主去了燕国,不会吧?”紫英难以置信。 “没什么是覃佳柔做不出来的,其实我还有些佩服覃佳柔骨子里那股执着,她说她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难得。” “可六公主认定的人是燕国的国君啊,就算去了燕国也见不到吧。” 萧君绾摇了摇头,笑着轻叹:“燕国的那位陛下啊,在宫里是待不住的,函都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真有那缘分,转个身都能撞见。” 紫英噗笑了一声:“那倒霉的是小林子陛下还是六公主?” “先前我已捎信提醒了凌天旭,盼着他自己当心些,六公主虽然是祁国的公主,不代表她不敢在燕国折腾。” 萧君绾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燕”字,离开得久了,不是故土,却胜似故土,思念着函都和临江府的一草一木,思念着故友,甚至还有几分想念丽妃。时间和距离都是奇妙之物,能化干戈为玉帛,化嫌隙为故谊。 窗外落木萧萧,不知夫君可好? 她放在案下的手握着玉簪,唇边含笑。 燕国,入目亦是萧瑟秋景。 凌浩置笔,将誊抄过的纸笺放入一旁的木匣,不知不觉木匣里已累积了不少,面前的那本簿记,全摘录着她的消息。从祁国传来的消息汇集到一起,他一过目就能清楚地猜出她每一步意欲何为。 这本册子,凌浩每看一次都能让他放心不少,这些呈报虽事无巨细,但归结到底,只有两个字——平安。 在书信中见到的她笔下的平安不算平安,哪怕真遇到什么灾祸,她也会瞒着,好比上次被险些被戚建派的刺客伤到,她竟还想指望细作隐瞒不报,不知道细作是会认主子的吗? 他既然敢让她留在祁国,怎会只寄希望于她自己报平安。 “王爷,陛下又出宫了。”流云禀道。 凌浩不言一字,默不作声亦代表着由他去。(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易主 如今宫中像是变了天,从前宫里的人虽对慧妃敬而远之,但如今的慧妃今非昔比,在宫里风光无限。 慧妃成了后宫之主,而萧君绾亦得了从未有过的权势,无论走到何处,耳畔少不了一声“上仪大人”的称呼,但凡从萧君绾嘴里道出的吩咐,女官宫婢无人敢不从。 萧君绾没有被这眼前的光华所蒙蔽,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不继续煽风点火,一旦丹阳宫里的淑贵妃全身而退,那殿门敞开的一日,萧君绾和慧妃如今所拥有的殊荣也将散去。 不知从何时起,宫里四处流传着淑贵妃在丹阳宫里以泪洗面,日子甚是凄苦,三人成虎,免不了有人添油加醋,传得久了,便成了淑贵妃在丹阳宫中生不如死。 秋阳下,一盏香茗正升着薄烟,萧君绾端起茶杯淡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沁入心脾让人愈发清醒。 “小姐,太子进宫了。” 萧君绾端着茶盏的手愣了一下,紫英所言似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覃赫入宫在意料之中,只是萧君绾没想到成效会来得如此之快,覃赫比她想象的更难以自制,听闻淑贵妃的之日不好过,这就按捺不住要去求情了。 “陛下在哪儿?” “好像在慧妃娘娘宫里。” “快派人去知会慧妃娘娘一声,就说太子入宫了,让娘娘照先前的计划行事。” “好。”紫英转身快步离开,她知道这时机耽误不得。 萧君绾仍坐在那里默然饮茶,覃赫入宫,今日乃成败的关键,淑贵妃是放是罚,全在她宝贝儿子的一念之间。 “绾绾。” 萧君绾转过身看去,覃佑在红菱的陪同下从毓宁宫外回来。 “绾绾,为什么最近总看不见你啊。” 萧君绾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前些日子为了柳妃的事奔波,跑前跑后,计划筹谋,如今淑贵妃被禁足,闲得了腿也闲不住心,依旧得为下一步计划忙碌,时常与慧妃商议后续事宜,时常去内府与朱常交代,从没真正的闲下来过,就连此刻,她都不得不细思如果覃赫惹怒了泰宏帝,她该怎样火上浇油。 走在复仇路上的她,似难以再单纯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连想写封书信去燕国的事都搁置了下来。 “近日陛下交代了不少差事,所以不能陪着殿下。” 覃赫苦着脸:“那这些差事什么时候能办完呀。” 萧君绾微微一笑:“我也不知,也许……快了吧。” “绾绾,我想你陪着我玩儿。” 红菱忙道:“殿下,听说赵公公病得很严重,殿下不是说要去看赵公公吗?” 萧君绾颔首:“殿下快去吧。” “那我先去看赵公公,等下再出来,绾绾你别走。” 萧君绾点了点头,赵公公的病也越发严重了,先前太医来诊脉开方都极为敷衍,如今她得了权势,太医看在她的薄面上,这才肯悉心给赵公公看病,可即便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只言了一句:时日无多…… 这句话萧君绾一直不敢告诉覃佑,赵公公是陪着覃佑长大的人,更是传授他武功的师傅,主仆情谊深厚,如果覃佑得知赵公公将不久于人世,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听小怜说,赵公公还是时常说胡话,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说他对不起先太后,对不起冯皇后,可能他清醒时,无论小怜怎么追问,赵公公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这让萧君绾心下不免疑惑。 院中又只剩下萧君绾一人,当务之急是让淑贵妃永无翻身之日,至于覃赫,他今日若在泰宏帝面前求情,只会惹得龙颜大怒,倒是泰宏帝对这个儿子的好感便会减上三分,一面是不知分寸的覃赫,一面是战功赫赫的覃昭,谁能讨泰宏帝喜欢,显而易见。 一壶茶煮了又煮,等至日落才等来了消息。 “小姐,果然如小姐所料,太子一求情,陛下立马龙颜大怒了。” “真的。” “我在慧妃娘娘宫里亲眼看见的。” “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斥责了太子殿下,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子。” “太子还是一个劲儿地为淑贵妃求情,太子越是求情,陛下就越是生气。”紫英笑说。 “陛下有没有发落淑贵妃。” “陛下已让人收了淑贵妃代掌的凤印。” “收了凤印……”萧君绾虚目,这也算她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之前泰宏帝只是下了道口谕让慧妃掌管后宫,可凤印却随淑贵妃一道关在丹阳宫了,如今泰宏帝让人拿走凤印,也就意味着这凤印从今往后就得由慧妃保管了。 贵妃尚在,慧妃掌宫,这一巴掌打在淑贵妃的脸上,尤为响亮。 萧君绾心下起了几分欣然,将杯中的余茶饮尽,移步出了毓宁宫。 如今她和慧妃之间的关系已昭然若揭,虽说她之前对着覃铭狡辩,但覃铭岂会相信,别说覃铭不信,上次萧君绾和慧妃在万盛宫里异常默契,将淑贵妃拉下了马,宫里其他人早已看在眼里,她与慧妃为伍,是藏不住的。 不过事到如今,萧君绾以为也无需再藏,她已然身处风口浪尖,不在乎这波澜来得更为惊心动魄。 萧君绾不再藏着掖着地去往慧妃宫里,如今她敢在众目睽睽下前去向慧妃道贺。 萧君绾去到慧妃宫里时,果然在大殿中见到了刚送来的凤印,慧妃正捧着那凤印爱不释手。 现在萧君绾到了慧妃宫门前也无人会将她拦下等待通禀,慧妃早已交代了下来,但凡萧君绾来了,可随意出入。 “奴婢参见娘娘。”萧君绾轻轻一欠。 “你来了,快来瞧瞧此物。” 萧君绾走近莞尔道:“奴婢恭喜娘娘执掌凤印。” “敢情你认识这凤印啊。” 此物她岂会不识,当初淑贵妃也是对这枚玉印爱不释手,过个几日总要亲手擦上一遍,上一世她曾在丹阳宫中见到过无数次,而那时的淑贵妃为了拉拢她拉拢曲家,总会捧着这枚凤印告诉她,这枚凤印她淑贵妃只是在替曲尽欢保管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杀一儆百 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不过经历了一场劫难,死里逃生的萧君绾早已看穿了一切,凤台也好凤印也罢,她都不稀罕。 不过这枚凤印,苏胜雪必定喜欢,于是萧君绾便在眼前这凤印上赌了一把,赌她苏胜雪今生无福拥有。 萧君绾心下嗤笑,苏胜雪也配贵为皇后? “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瞧不起这玉印。” “这可是凤印啊,娘娘说笑了,奴婢岂敢瞧不起。” 慧妃捧着玉印左看右看,又笑叹道:“唉,本宫拿在手里实在是沉啊。” “淑贵妃稳稳拿了这么多年,娘娘一定也可以。” “本宫可不想像淑贵妃一样,这东西到了本宫手里,就没有再拱手让人的道理。”慧妃的纤指轻抚着玉面,嘴边的笑容一刻也没有散过。 这玉印到了慧妃手里,算不上最好的结果,但萧君绾心下亦是畅快。 “除了收了玉印外,陛下可还有发落过淑贵妃?” “萧上仪这话问得,如今你是名副其实的上仪女官,这等事还需问本宫?” “淑贵妃的耳目遍布宫中,奴婢岂敢随意相问。” “唉,你呀也是时候栽培些自己的心腹了,不然身边没几个帮你做事的人,在宫里只会又聋又瞎,想要耳聪目明,没自己人可不行。”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本宫啊如今是拿你当心腹才会告诉你这些,你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能让本宫省不少心。” 萧君绾微微莞尔:“能追随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这话是没错,但在萧君绾眼里慧妃并非是一块良木,只能算得上是眼下最好的木头,但凡还有选择的余地,萧君绾也不会选择慧妃。 慧妃虽巧舌如簧,但论心机却不是淑贵妃的对手,也不如淑贵妃懂得收敛,如今治宫之权落到了慧妃手里,萧君绾心下舒畅之余不免还有一丝担忧,树大招风的道理同样能用在慧妃身上。 就算淑贵妃没了凤印,她还有覃赫,覃赫还有苏胜雪,有苏胜雪在,苏府便会义无反顾地做东宫的靠山。 “你那个法子着实可行,本宫在太子来之前向陛下提起了柳妃,虽然让陛下想起了那些不愉快之事,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陛下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太子来给淑贵妃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奴婢愚笨,全仰仗娘娘聪明。” “得了得了,你也别奉承了,本宫拿你当自己人,不用和本宫说这些。” “凤印让娘娘高兴,过几日丰王殿下回隋安,娘娘还会更高兴的。” “昭儿平安回来本宫当然高兴,但本宫只怕有人会给本宫添堵。” 萧君绾知道慧妃在怕什么,如今泰宏帝只是收了淑贵妃的凤印,并非有真正地发落淑贵妃,事情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慧妃仍担心没了凤印的淑贵妃还会死灰复燃。 “娘娘,其实淑贵妃此人并不足为惧,娘娘应该担忧的是淑贵妃在这宫中留下的众多耳目,淑贵妃掌宫多年,巴结她的人必定不少,这些人藏匿在各处。” “本宫岂会不知,只是这些眼线清理起来没那么容易。” “娘娘何须挨个清楚,只需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 “他们为何投靠淑贵妃,并非淑贵妃给了他们多大的恩惠让他们没齿难忘,而是跟着淑贵妃有利可图,如今淑贵妃失事,就算这群奴才还在为淑贵妃办事,但他们的立场已然动摇,此事娘娘只需恩威并施,让他们意识到娘娘才是后宫新主。” “你的话本宫明白,只是这要杀一儆百,一又该从谁下手?” “自然是的淑贵妃忠心不二的人,最好能是丹阳宫的人。”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拿淑贵妃身边的人杀鸡给猴看?” “如今娘娘凤印在手,随便安个罪名给某个奴婢,再行处置,想来不是难事。” 慧妃越听越高兴,看了一眼手中的凤印,似觉得此物已不止是一块玉石这么简单了,其更彰显着至上的权力,能在这后宫翻云覆雨。 不出三日,萧君绾便知慧妃已经挑中了人,只是萧君绾也没想到慧妃的胆子果然不小,胃口也不小,一口便咬中了淑贵妃身边的许尚侍,这可是淑贵妃的心腹女官,不是普通的宫婢,如果慧妃处置不好,将后患无穷。 不过这账,想必淑贵妃定记在慧妃头上了,萧君绾倒不担心会牵扯上她。 在慧妃处置前,萧君绾亲自去了趟内府刑房探望那将死之人。 许尚侍被蒙上了眼睛,绑在立柱上,嘴里还塞着布团子,浑身是伤,看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淑贵妃身边的人,不值得可怜,淑贵妃的那些勾当,许尚侍没少参合。 萧君绾至今还记得那日萧妃撞死在万盛宫,许尚侍听慧妃之命给萧妃收尸时,还嗤之以鼻,说了声“晦气”。 阳光照入,依稀可见漂浮在空中的杂尘,萧君绾抬手在鼻前招了招,淡淡道:“这刑房,实在是晦气。” 许尚侍显然听出了她的声音,但被堵住了嘴,有话难言,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将死之人,自然要成全其所想,萧君绾吩咐牢婆子道:“让她说。” “是。”牢婆子走去取了塞在许尚侍嘴里的布团。 “萧君绾,一定是和慧妃……” 萧君绾缓缓言道:“你既然知道了,藏在心里就好,不用说出口。”又侧眼问牢婆子,“她犯的何罪?” “偷盗,这贱婢竟敢偷盗慧妃娘娘的首饰,人赃并获。” “原来如此。” 若要轻而易举无中生有,偷盗这个罪名再合适不过,只需在搜查之时将所要找的东西悄然放在经过之处,回头在假意搜出来,这就成了所谓的“人赃并获” “慧妃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娘娘吩咐了,要凌迟。” “凌迟?”萧君绾惊讶,许尚侍不过是淑贵妃身边的一个女官,慧妃竟会对许尚侍用凌迟之刑,想必是将对淑贵妃的怨恨全转至这个奴婢身上了。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筹码 “萧君绾,你勾结慧妃意图陷害贵妃娘娘,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得逞吗?” 萧君绾看了一眼唇角还挂着残血的许尚侍,招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带上了门,刑房里顿时昏暗了下来,萧君绾转眼看向墙上的小窗,就那一扇窄窄的窗户能透进些许光亮,却给不了人希望。 刑房里安静极了,这让被蒙了双眼的许尚侍心惊胆战起来:“你想做什么?” 萧君绾没有作声,走到柳尚侍面前,伸手摘下蒙了她眼睛的黑布,勾着唇角说道:“这就怕了?” 许尚侍目光如刀,似恨不能将萧君绾活剥生吞。萧君绾看在眼里,心下波澜不惊,穷途末路之人,还能横行多久。 “你以为当年我称你一声大人是心甘情愿?” “你出身卑贱,能有今天靠的都是你那些卑鄙的手段。” 萧君绾并未恼怒,笑了笑道:“你怎么说都好,时日无多,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贵妃娘娘定不会中你的奸计。” “奸计?到底是谁心狠手辣,是谁想谋害皇嗣?这一点,我可没有冤枉淑贵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怕失了贵妃的位子,又何苦惦记着那无辜的孩子。”萧君绾淡淡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们扳不倒娘娘……” “你放心,淑贵妃的下场你是看不见了。” “呸,你和慧妃狼狈为奸,人在做天在看……” “没错!”萧君绾厉声打断其言,“人在做天在看,陷害曲家,逼死姑母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第一个是如意,这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是你主子!” “那是曲家罪有应得,萧妃也是该死之人!” 萧君绾眸中带火,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奴婢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犯不着与这奴婢多言。她真正的仇人是东宫和苏府,即便满门中毒至今还是悬案,但萧君绾能断定是苏府所为,就算不是苏相亲自下令,也是他的爪牙替他为之。 即使不想多说,仇恨的火被许尚侍的一席话引燃,萧君绾心下亦是难受,她看向那扇小窗,却看不透这世间的天,她步步筹谋,不知何时才能报仇雪恨。她重返祁宫时,只如天际飞过的一只小鸟,渺小脆弱,如今羽翼渐渐丰满,能否承载着她乘风破浪三载。 “怎么不说话了?你想杀就杀吧,我忠心于娘娘,不会受你摆布。” 萧君绾收回目光看着许尚侍,略带一丝赞许地说道:“跟在淑贵妃身边这么多年,果真学得聪明,竟然知道我今日来送你一程是别有用心。” “你想做什么?” “将死之人也有将死之人的用处,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你想让我助你扳倒贵妃,休想!” “死到临头还能由得了你选择?” 萧君绾语气极为平和,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陈情书,也没打算让许尚侍过目,往前挪了几步,走到许尚侍面前,神色亦是温和。 许尚侍身上血痕遍布,血,萧君绾的目光在许尚侍身上寻找着最深的那一道伤痕,伤口渗着淋漓的血,而她早已不怕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 “你无需知晓。” 萧君绾拿出手绢,浸了那伤口流出的血,又走到许尚侍被捆住的手边,将血抹在许尚侍的手指上。 许尚侍知晓萧君绾是想让她画押,顿时惊惶,紧攥着手不肯松开。 萧君绾瞥了一眼许尚侍:“你是想等凌迟之后再抹个手印?” “我绝不会帮你害娘娘!”许尚侍毅然决然。 “凌迟乃千刀万剐,这可是生生的活剥啊。”萧君绾语气轻乎,却带着刺入骨中的寒意,让人一瞬冷颤。 “你休想得逞……” 许尚侍仍是嘴硬,但萧君绾听得出许尚侍的话音有几分轻颤,其必定心虚了。 “我记得前刑部尚书曲江所编订的《祁律》中有言,凌迟之刑便是要在人身上足足割下三千六百刀,而且务必要在最后一刀让人毙命,才算行刑成功。” “你少……少危言耸听。” “陛下倾覆了曲家,却留了曲家的法,如今能用曲家的法来报复尔等,不失为一件痛快事。”萧君绾轻笑。 许尚侍闭上了眼睛,神情惶恐却还留存了那么几分坚毅。 “三千六百刀啊,那该是什么滋味。”萧君绾伸出手指,在许尚侍身上轻轻比划着。 “别说了!” “我入宫不过一载多,而你已是宫里的老人了,虽说一直跟着贵妃娘娘,但慧妃娘娘的性子你也应该清楚,慧妃娘娘素来说一不二,娘娘既然敢于淑贵妃为敌,又岂会放过你一个小小的女官。”萧君绾缓缓说道,又压低声音,细语了句,“凌迟,算轻的了。” 许尚侍紧闭着双眸。 “这押你活着不画,死了也得画,何苦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呢,横竖都是死,不如来个痛快可好?” 萧君绾手绢上的血已经快干了,她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耗尽。 “你只需说画……还是不画,如果你选择凌迟,即刻便能行刑,毕竟三千六不是个小数目,瞧着外面的才刚正午,让刽子手赶紧些,明日天明兴许能让你毙命。” 许尚侍神色痛苦之至,紧咬着牙关挤出一声:“我画。” 萧君绾用手绢重新沾了血,等待着许尚侍松开手。 许尚侍缓缓松开手,血染指尖,落下手印于纸末。 萧君绾扫了一眼这封认罪陈情书,扬唇微笑,将纸收好,转身朝门走去。 让人心甘情愿服从她的计策,比她勉强于人要来得舒坦得多。 拉开门的一瞬,刺目的秋阳照亮这这间刑房,却驱散不开萧君绾心中仇恨的阴霾,又一个生命的终结却不是全部的结束。 “上仪大人。”等候在门外的主事内监唤道。 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刑室,言:“慧妃娘娘有令,赐她一条白绫。” “奴才遵命。” 得知慧妃选择了许尚侍,起初让萧君绾出乎意料,但她细细思索后,生出了这条计策,能让淑贵妃的处境雪上加霜。 萧君绾从容走出内府,移步往万盛宫而去。 只望袖中这新的筹码,能让猝不及防的淑贵妃从云端坠落。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宿敌 万盛宫中,泰宏帝手里拿着那张陈情书,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难看。 萧君绾泰然自若地站在殿中,殿中除了侍候在两侧的奴才们,就只有她与泰宏帝二人。 柳妃的死是出乎了萧君绾的意料,就算贤妃没有对她下手,滑胎也是必然。妃嫔滑胎一事宫里屡见不鲜,仅萧君绾从前所知晓的就有三起。几位嫔妃失子后的下场下场虽然不同,但凄凉的处境却如出一辙。 从前几位嫔妃滑胎的事都由淑贵妃负责彻查,最终也没查出个结果来,不了了之。 不知今日之后,淑贵妃是否会后悔自己当年对她们如此敷衍,不查个水落石出,留下这么多悬案,如今给了萧君绾重创她淑贵妃的契机。 许尚侍的供词已将致使几位妃嫔滑胎的矛头指向了淑贵妃,萧君绾从前虽然怀疑过,但如今不管是否真是淑贵妃所为,也得让淑贵妃坐实了这些年来谋害皇嗣的罪名。 淑贵妃已承认自己蓄意加害柳妃的皇嗣,她在泰宏帝心中已然成了一个狠角儿,如今更有她身边的心腹许尚侍的指证,想必泰宏帝会对此深信不疑。 “朕的身边,竟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泰宏帝勃然大怒,猛拍案桌,打翻了茶盏,也惊住了在场的奴才们。 “陛下息怒。”众奴才跪下。 萧君绾扫了一眼殿中,也跟着徐徐跪下叩拜:“陛下息怒。” “陛下,苏相求见。” 萧君绾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见那还未再次谋面的故人,上次回宫时在宫前广场见过一眼,还没来得及问声安好。 苏相,这个人让萧君绾恨极又不能轻举妄动,他能当上丞相也不是吹的,论诡计多端老谋深算,从前的江理还不及苏相三层能耐。 好在泰宏帝执政多年,身边的大臣也不全是苏相的爪牙,如果换做年轻的凌天旭,恐怕早就被这老奸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的萧君绾自认对付后宫的那群嫔妃倒是得心应手,对付苏相,还需从长计议。如果说世间一物克一物,一人降一人的话,萧君绾以为,恐怕只有凌浩才会是苏相的克星。 萧君绾心下轻叹,有了三年的赌局,想来那位英明的夫君兼高明的师傅一定巴不得她奈何不了苏相,这样他就赢定了。 萧君绾回过神,正好听见沉默了一阵子的泰宏帝打发了苏相。 谁都知道苏相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为了淑贵妃而来,泰宏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求情之言。 不见最好,凭他苏相的老奸巨猾,说服泰宏帝不是难事,那时淑贵妃的刑罚不免会减轻。 “陛下,这封陈情书乃是淑贵妃娘娘身边的许尚侍所供,奴婢看过之后实在惶恐,知道事关重大,奴婢不敢耽搁,所以赶紧来让陛下过目。” 许尚侍是淑贵妃身边的老人了,想必泰宏帝早已认熟,也知道许尚侍是淑贵妃的心腹。 萧君绾这一句话好比火上浇油,刚平息了些许怒气的泰宏帝顿时更加恼然。 令萧君绾有些遗憾的是刚才来的是苏相,而不是覃赫,不然那才叫雪上添霜。 何公公手里捧的那卷明黄圣旨,让萧君绾这段时日来的苦心没有白费。 等何公公离开万盛宫前去丹阳宫宣旨,萧君绾方才告退离去。 刚出了万盛宫就见那在台阶下徘徊的人影。 萧君绾唇角微扬,暗自冷笑:“他竟还不肯走。” 苏相几欲走上台阶再求觐见,但他是个极知分寸的人,也知晓泰宏帝的心性,所以他明白泰宏帝此时正在气头上,方才泰宏帝不肯见,苏相便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试着求见,只是何公公已奉着圣旨走了,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见过丞相大人。” 正在苏相隐约焦急之际,听闻萧君绾的声音,转过身看向行礼的萧君绾:“你认识老夫?” “上次陛下从东州回宫,丞相大人率百官在宫前迎接,奴婢有幸见过大人一面。” 萧君绾认识苏相,可苏相却从没在意过她。苏相正欲相问,抬头看见萧君绾发髻上的金钿,顿时知晓了她是谁。 “原来是萧上仪。” 苏相平淡的语气中夹着一丝不屑,萧君绾自知像苏相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岂会把她一个小小的女官放在眼里,加之是她和慧妃将淑贵妃拉下了马,苏相敌视于她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他们本就是宿敌。 萧君绾故作担忧:“陛下得知真相龙颜大怒,丞相大人快去劝劝吧。” 先前她担心苏相会说服泰宏帝减轻对淑贵妃的责罚,但如今圣旨一下,君无戏言,那圣旨已无法撤回,任凭苏相再怎么睿智,也是覆水难收。 如今倒是缺一个越添越乱的人。 苏相何等狡诈,自然不会上萧君绾的当,而且还察觉到了到眼前这个女子颇为深沉的心机。 “有劳上仪提醒,老夫自有分寸。” “那,奴婢告退。” 萧君绾出了万盛门,又逢上了几个前来奏事的大臣,其中就有戚建和王长青。 二人也看见了萧君绾,只是顾及有旁人在场,不便说话。 戚建见状,看了看万盛门问道:“原来是萧上仪,敢问上仪,苏相可在万盛宫?” “在里面呢,陛下怒气正盛,谁也不见,丞相大人还候在殿外。” 戚建此言意在告诉萧君绾他们是听闻苏相进宫面圣,所以也跟着来了,朝堂上永远不会只有一个派系,这几位大臣和苏相并非一条船上的人。 其他几位大臣和戚建与王长青的关系极好,因为萧君绾的缘故,跟随戚建他们站到了慧妃和覃昭一派,所以他们来是和苏相唱反调的。 “上仪慢走。”戚建又问几位大臣道,“我们先进去看看?” 大臣们接连回应:“去看看。” 萧君绾看着他们走入万盛门,方才转身离去,却又没走多远,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戚建和王长青。 刚才戚建所言是话中有话,此“慢走”非彼“慢走”。其实不用戚建暗示,萧君绾也会等着他二人出来,毕竟平日都靠细作传话,再是有人传话,也没有当面商议来得直接,能在宫里遇见实属难得。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风水轮流 萧君绾徘徊在角落里,脑海中思量着那卷圣旨,想必已经送到丹阳宫了吧。 淑贵妃会如何? 萧君绾猜想,以淑贵妃的骨气,就算去了静思宫,也不会寻死觅活,这点处置还不至于让淑贵妃跪地求饶,有些无趣。 萧君绾等了一会儿,不仅戚建和王长青他们没有出来,就连苏相也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他连泰宏帝对淑贵妃做了何处置都不知道就如此焦急,若是知晓淑贵妃被夺了贵妃封号贬去静思宫,想必恨不得跪求泰宏帝了。 淑贵妃的被废了位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覃赫耳朵里,倒是坐不住的又岂是苏相一个,他只顾着在这儿求泰宏帝,却疏忽了东宫里的那个孝子。 萧君绾抬头望着天,云卷云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她出身世家,有着显赫的家世和众人羡慕的福分,可福兮祸之所倚,从前的曲家,从前的她,何尝不是树大招风。 再回祁宫,她从主子变成了奴婢,一朝天子一朝臣,上天让她再生为蝼蚁,却给了她扳倒淑贵妃的机会,也是祸兮福之所伏。 不过萧君绾心里清楚,母子有别,淑贵妃罪孽再深重,还不足以完全动摇覃赫的太子之位。只是,没了贵妃母亲的撑腰,覃赫的太子之位也再难如以前一样安稳。 听闻脚步声传来,萧君绾微微探头,见到了走来的大臣们,王长青也在其中,,而戚建没有随他们一同出宫。 萧君绾退回角落中暂避,待一行人走远方才露面,过了一阵子才看见随后走来的戚建。 随后找了处适宜说话之地。 宫里没有长久安全之地,为防意外不得不长话短说,萧君绾径直问道:“冯学士那边有什么消息?” 戚建言道:“陛下对四殿下的看法已大为改观,如若王妃能想办法让陛下因四殿下而龙颜大悦,四殿下封王一事,指日可待。” 萧君绾点了点头:“此事我会想法子。”又问,“燕国呢?” “卫国还剩下最后一座城池。” 这消息让萧君绾或喜或忧,一面为燕国独霸天下而高兴,一面又轻轻叹息,赌局在那儿,想必也就意味着燕国吞了卫国之后,就该攻打祁国了吧,若从东州攻入,打到隋安哪里用得了三年。 虽然不到最后一刻不认输,但就算输了,也是输给了自己的夫君,她心愿诚服,没什么可担忧的。 “这是件好事,陛下可在函都?” “回王妃,在。” 之前萧君绾只是猜测凌天旭可能被凌浩带回了函都,现在得到确认才算彻底安了心,但覃佳柔是否真的找去了燕国,萧君绾无从得知,只能寄希望于凌天旭能好好待在宫里,没事别四处游荡。 “臣之前刚收到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王妃要找的人,有音信了。” 戚建说的人,是尽愉! 萧君绾从没忘记过她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妹妹,尽愉一日没音信,她便牵挂一日。 她听闻戚建所言,顿时有喜又急:“人在哪儿?” “王妃放心,王爷自有安排,等王妃回到燕国,一定能见到人。” “那就好,那就好。”萧君绾笑道,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喜悦溢于言表。 只要尽愉平安去到燕国,她在祁宫才能义无反顾,破釜沉舟。 去丹阳宫的路上,天上的暖阳似照进了她心底,萧君绾唇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得知唯一的妹妹平安,是天大的好事。 天下之大,如今四处战乱频频,找到尽愉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欢喜,就剩下满心感激。 而丹阳宫,早已乱做了一团,殿外站了不少宫女内监,一个个都压低了头。 萧君绾走到门前朝里面一看,被褫夺了贵妃之位淑贵人瘫坐在殿旁,本是风韵犹存的容颜如今添了绝望之色,她闭着眼睛赖坐在丹阳宫中,不肯褪下华妆,也不肯搬离这丹阳宫。 “参见贵人。”萧君绾格外加重了那个“人”字,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泰宏帝到底还是给太子留了情面,没将淑贵妃贬作常在,而是贬作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贵人,不过静思宫不失为淑贵妃的好去处。 风水轮流转,足够了。 淑贵人看见萧君绾的一瞬便火冒三丈,恨得咬牙切齿:“萧君绾,你这贱婢,你竟敢诬陷本宫!” 萧君绾轻笑了笑:“奴婢岂敢,是娘娘自己供称意图谋害皇嗣不是吗?” “你会遭报应的!” “原来贵人也信因果报应一说,奴婢还以为贵人从前高高在上,不在乎因果宿命。” 淑贵妃身边已没了许尚侍,如今成了贵人,连从前的两个勤侍都不配再有,只剩下几个小宫女服侍着,这些宫女在萧君绾面前又怎么敢吭声。 于是只剩下淑贵妃一人在和萧君绾逞嘴上之快。 萧君绾缓步走近,招了招手,几个小宫女退了几步,让出了淑贵妃身边的地方,萧君绾走到淑贵妃身后,俯身再其耳边言道:“你说得对,因果报应,这就是你应得的报应,静思宫,那地方当年还是你替我的姑母挑的呢。” 淑贵人知道萧君绾这是在复仇,勾唇一笑,神色还是那般得意:“本宫绝不会轮到和萧氏一个下场,本宫还有赫儿。” “对,还有太子!”萧君绾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出了殿去。 她言中的深意,淑贵人自能体会。 萧君绾扫视着站在外面的奴才,淡淡言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快帮着淑贵人迁宫。” “是。” 她若不来催促,这些人又岂敢动手,毕竟贵妃的尊荣虽不在在,但覃赫还是太子。 淑贵人只带着几个心腹婢女搬进了空置已久的静思宫。 萧君绾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目送着淑贵人进了静思门。 此时,残阳夕照,分外衬景。 一个宫女走来对萧君绾说道:“大人,太子去了万盛宫,不过被苏相拦下了。” 萧君绾认出这宫女是慧妃身边的人,点了点头,遗憾归遗憾,但推倒东宫非一日能成,覃赫没了母亲的支撑,还有苏相的辅佐。 就算淑贵人进了静思宫,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冯府 萧君绾从慧妃的眼线那儿得知,东宫这几日异常平静,苏胜雪和覃赫闭门不出,对被禁足在静思宫的淑贵人不管不顾,。 萧君绾知晓这多半是受了苏相的提点,知道现在去求泰宏帝只会雪上加霜。 淑贵妃成了淑贵人,东宫势力自顾不暇,覃佑封王一事暂无绊脚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萧君绾让红菱带着覃佑去泰宏帝常去的地方,如今沉浸在悲痛与失望中的泰宏帝,必定需要骨肉亲情的宽慰,想必泰宏帝自己也明白,他的几个儿子中只有覃佑心里最干净,没被权势之争所侵染。 覃佑每次见了泰宏帝回来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唯独今日垂头丧气。 “发生了何事?”萧君绾惑然问道。 红菱说道:“殿下听说冯学士病了,担心呢。” “父皇让我去看看外祖父。” “陛下同意殿下出宫?” “陛下今日夸殿下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呢,于是让殿下出宫去探望冯学士。” 萧君绾看着覃佑微微一笑:“殿下别担心了,我陪殿下一同去冯府可好?” “真的吗?” 萧君绾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将一颗心全放在了对付淑贵妃上,无暇顾及覃佑,心下多少有些愧疚。 到了出宫的日子,一上马车,覃佑似格外兴奋。 上次东巡是覃佑第一次离宫,那时一路走过看过的风景,让他难忘,宫墙外的一切在他眼里都那么新鲜,还像个小孩儿的他,有时看着宫墙的目光实在让人喟叹。 行至热闹处,萧君绾看了看窗外,隋安也不乏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他们与覃佑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羡慕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就算是皇子又如何,困身于宫城中,毫无自由可言。 “绾绾。”覃佑望着萧君绾,轻声喊道。 萧君绾看见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萧君绾皱了皱眉,道:“殿下,陛下只准许殿下前往冯府探望冯大人。” “可是好不容易出来,我想下去玩儿。” “殿下之前不是还在担心外祖父吗,怎么现在只惦记着玩儿了?” “那……那我们看过外祖父再出去玩好不好。” 红菱拉了拉萧君绾的衣袖:“小姐,殿下想出来好久了,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啊。” 今日没带紫英来,红菱便也无所顾忌。两个人在这儿苦苦哀求,萧君绾并非拗不过,而是不忍心。 红菱是她带入宫中的,说到底是她让红菱和紫英跟着她一起失去了自由,而覃佑,上天已经待他不公,她又怎能再毁了他的期盼。 萧君绾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 到冯府外,萧君绾随覃佑下了马车,从前她随母亲来给冯夫人祝过寿,这里出过一位皇后,当年的冯府何等繁荣,而如今瞧着这府邸的光华褪了不少,外面的枯枝落叶,倍添凉意。 冯府夫人出门相迎。 满头华发的冯夫人一见覃佑就吩咐丫鬟扶她过来,笑喊道:“四殿下。”拉着覃佑仔细看了又看。 冯皇后去世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冯夫人没见过这个深宫里的外孙,见到覃佑又不免回想起从前的冯皇后,陷入悲伤,眼里泪水打转。 “绾绾。”覃佑回头看了看萧君绾。 想必他不认识冯夫人,萧君绾微微莞尔:“这是外祖母。” “外祖母,外祖母怎么哭了。” “外祖母这是高兴啊。”冯夫人颤颤抬手拭去眼泪,和蔼一笑。 冯府人丁稀少,下人也不多,偌大的府邸略显冷清,从前的冯府盛极一时,自冯皇后故去,便一日不如一日,冯学士为官清廉,既不站在淑贵妃一边,也未曾投靠慧妃,如今想将这么大的家业撑下去着实不易。 冯夫人走着走着看向萧君绾笑说道:“听老爷说殿下身边的萧上仪对殿下很好,我和老爷也就放心了。” “冯夫人客气,陛下既然让奴婢到殿下身边,奴婢自当尽心照顾殿下。” “四殿下自幼丧母,而我们这些外戚难平日以见到殿下,这些年实在担忧啊。” 覃佑封王便可搬离宫中,就算三年一过她离开了,宫外还有冯府可以照顾覃佑,这也是萧君绾费尽心思要为覃佑讨个王位的原因之一。 萧君绾之前听宫里人说起过,冯夫人受封诰命,每逢佳节便会入宫拜见淑贵妃,可大大小小的宴聚淑贵妃从没让覃佑出席过,以致冯府女眷根本见不到覃佑,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如何。 “冯学士的病好些了吗?”萧君绾问道。 “天气转凉染了风寒,幸好大夫瞧了说并无大碍。” 谈话间,几日已至卧房门前,两个家丁守在门外,见他们走来便推开了门。 萧君绾跟随覃佑走入,暖意迎面扑来,如今还是秋天,里面已经焚了炭火,格外温暖。 里面很安静,只有一个妇人守在床边喂药,听闻脚步声又放下药碗走来,看了看覃佑,笑问冯夫人:“娘,这就是四殿下吗?” 冯夫人点了点头,看着萧君绾:“这位是萧上仪。”又对萧君绾说道,“这是我的大儿媳妇孙氏。” 孙氏轻轻一欠:“见过四殿下,上仪大人。” 覃佑又转头茫然地看着萧君绾。 “这是殿下的大舅母。” 覃佑作揖:“大舅母。” 孙氏慌忙道:“殿下快别……民妇怎受得起殿下如此大礼。” 萧君绾打量了孙氏一番,这个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看着贤惠大方,有礼有节。冯府能教养出冯皇后那样的贤后,儿媳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殿下来了?” 冯学士虚弱的声音传来。 萧君绾看了看覃佑,示意他过去探病,覃佑走到窗边,喊了声:“外祖父。” “是臣的身子骨不争气,还没看着殿下封王就先病倒了。”冯学士颇为自责地说道。 萧君绾走近言道:“冯学士哪里话,冯学士只需安心养病,剩下的就交给奴婢吧。” 冯学士虚弱的面色上浮现出欣慰的神情:“庆幸殿下身边还有萧上仪。” “冯学士和夫人尽管放心,只要奴婢还在四殿下身边,自当照顾好殿下,为殿下谋一个安定的前程。”(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疑心 冯学士让冯夫人和孙氏带着覃佑出去转转,房中只留下了萧君绾一人。 等卧房的门掩上,冯学士长长地叹了口气。 萧君绾惑然:“冯大人何故叹息?” “我能为殿下做的,也只有助他封个王了。” 冯学士此言说得极为无奈,而萧君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冯学士对这个外孙何尝不是寄予了厚望,只可惜覃佑突然得了傻症,让整个冯府的希望破灭。 他本该是太子的。 “人各有命,远离争权夺利对殿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好好的孩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说是冯皇后去世那年,殿下大病了一场。” “外面是这么传言的,但我和夫人进不了宫,不知到底是何情形,也不知殿下这病究竟是怎么来的,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殿下身边的赵公公才清楚。” 萧君绾心下思索,赵公公……赵公公已经病入膏肓了,终日胡言乱语说他对不起冯皇后,对不起覃佑。 萧君绾也曾怀疑过,但她更怕自己想多了,如今听冯学士这么提起,原本的疑虑又一次浮上心头。 “赵公公是否真的忠心于皇后娘娘?” “上仪何出此言?” “想必冯学士也明白后宫是怎样的情形,背叛和利用比比皆是,若非忠心之人,便是……敌人。” 萧君绾猜想至此,但她期盼这个猜测不是真的,不然这背后的事就非比一般的复杂了。 “要说忠心,从前皇后宫里的李上仪倒是个极为忠心的人。” 前一任上仪女官是皇后身边的李上仪,儿时萧君绾唤她李姑姑,正是那位前些年隐居在缙山的老妇人,皇后一去世,覃佑病了,李姑姑不见了踪影,覃佑身边只剩下一个赵公公,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另有端倪? 缙山在燕国,她只需派人找到李姑姑一查便知。 “冯大人信不过赵公公?” “不是信不过,是有软肋之人必有其顾虑,一不留神被人捏住,是否忠心也就不好说了。” “软肋?” “赵公公当年还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时,在宫外置办了一处宅子,还收了个干儿子养着,后来赵公公到皇后身边,皇后体谅赵公公,也就默许了。” “冯学士的意思是……有人会拿赵公公的干儿子要挟赵公公,让赵公公对四殿下不利?” “我不是没有这个担忧,是没办法,这么多年来四殿下身边只有一个赵公公,庆幸现在有了萧上仪,我看得出萧上仪才是一心一意地为四殿下好,才把这些告诉萧上仪。” “冯大人可知那宅子和人在何处?” 赵公公有没有被人抓住把柄要挟,只需找到他的干儿子一问便知。 “皇后走了没几年那宅子就易了主,得知这个消息,才让我担忧。” 别说冯学士起了疑心,就连萧君绾心下的疑虑都越发重了起来,好不容易置办的宅子,为什么又要卖了?宅子和人一起不见,倒像是在躲着什么。 一面是行为诡异的赵公公,一面是隐居避世的李姑姑,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真相? 走出卧房,萧君绾神情凝重,每一步都在细细思索,如果说覃佑的病是被人所害,如果说是赵公公,那赵公公这些年又怎会对覃佑如此之好,不仅悉心陪伴照顾,更教他武功,让萧君绾到了覃佑身边也从没怀疑过赵公公有异心。 细细想来,如果说赵公公背叛了冯皇后,那这一切倒也解释得通,他对覃佑好,是因为愧疚。 赵公公病重时的胡言乱语近乎证实了萧君绾的猜测,贸然去问赵公公,其不一定会说出背后的秘密,如果能找到赵公公的干儿子,想必定能将真相揭开。 离开冯府,萧君绾满腹心事,刚才已经从冯学士那得知宅子的位置,虽然已经易主,但如今的主人或许知道些旧主的去向。 “绾绾,你答应的……”覃佑忽然支支吾吾开口。 萧君绾回过神,想起之前是答应了他和红菱,让他们上街转转,时间仓促,她还要去那宅子看看,等车行到街口时便让车夫停下。 “红菱,看好殿下,逛完早点回来。” “小姐不和我们去吗?” “我还有事要办,你陪着殿下,别让殿下走丢了。” “绾绾……”覃佑依依不舍地看着萧君绾。 “殿下听话,我去去就回。” 萧君绾说完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殿下快走吧,不然回去天都黑了。” 覃佑这才和红菱一头扎进了集市。 覃佑会武功,萧君绾倒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况且覃佑对谁都没有威胁,所以也没人会对他下手。 隋安的路还算熟悉,萧君绾寻着记忆走到那宅子的附近,这里的箱子很深,极为隐秘,可见赵公公当年在此处置办宅子,定有所顾虑,也就是怕人发现。 但凡有些钱权的内监收养干儿子延续香火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是正如冯学士所言,有了亲人就有了牵挂,有了易被人威胁的软肋。当年的赵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后来又跟随皇后,何等的风光,想必赵公公也能料到自己危机四伏,极易被人盯上,才会将宅子安置在隐秘之地。 萧君绾一路走来看见的院落大都简陋,可走入巷子深处时却瞧见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宅院,让人一看就知道宅院主人的富庶。 门前没有守门的家丁,萧君绾走到门前只见匾额上写着“方府”,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上前敲门。 “来了。” 人身伴随着脚步声临近,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见萧君绾陌生,问道:“你是?” “我是冯府的人,你家主人可在?” “冯府……哪个冯府?” “你只需告诉你家主人隋安城中最声名显赫的冯府,他一定知晓我的来历。” 妇人让萧君绾稍等,她进去传话。 不出萧君绾所料,过了一阵子这宅子的主人便请萧君绾进去。 宅子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应有尽有,是个适宜养老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暗杀 萧君绾在厅堂中见到了这宅院如今的主人,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 “姑娘是?” “公子既然肯请我进屋,自然知道我的来历。” “姑娘是冯大学士府上的人?” 萧君绾没有回答,而是言道;“今日冒昧叨扰,只想向公子打听一个人,还望公子勿怪。” “什么人,姑娘但问无妨。” “这宅子之前的主人。” “实不相瞒,这宅子是家父当年买下供在下成家之后居住的,所以之前的主人是谁,在下也不知道。” “那,公子可有听令尊提起过?” 那人摇了摇头。 萧君绾不知赵公公干儿子的下落,本寄希望于能在这儿探听到,如今看来是一无所获,心下不免有些失落。 “在下刚搬来的时候也有过不少人来找过他,在下只从他们口中得知,从前住这儿的人姓赵。” “找他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凶神恶煞之辈,不像是好人,说这宅子的主人从前欠了他们不少银子,找不到人只能找上门来。” “最近可还有人来找过?” “这些年不曾来过,兴许是还上了吧。” “多谢公子,望公子恕我冒昧打扰,这就告辞了。” “姑娘慢走。” 如今的家主还算客气,虽没与他谈论多久,但萧君绾从他的话语中也能得到了一些线索,赵公公的干儿子从前在外面欠了别人不少钱,还有债主上门讨债,可后面莫名其妙的就平静了,是赵公公替义子还了债还是另有隐情? 萧君绾原路走回街口,见覃佑和红菱还没回来,便进了街边的茶肆坐下等待。 如今她出宫虽易,但时常出来也会惹人怀疑,意味着义子的事难以再追查下去,不过她倒可以利用如今知晓的线索对赵公公旁敲侧击一番,兴许能逼问出一二。 萧君绾端起茶水欲饮,对面却忽然坐下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隐风。 萧君绾惊讶之余却又见他装作不识,只对小二说了句:“小二,上壶茶,水别太烫。” 隐风的举动让萧君绾顿时警惕,沉眼看向手中的茶杯,刚沏的茶有些烫手。 萧君绾很快便领会到隐风在暗指这茶水有问题。 隐风如此隐晦的示意,可见这茶肆里不安全,而且要对付的不止一个。 萧君绾放下茶杯,假意伸手提茶壶,让手腕上的玉玦悄然沾了一下茶水,瞥眼一看玉玦,心下凉了半截。 茶水有毒,就连这街边的茶肆都有人想置她萧君绾于死地! 萧君绾一瞬扬唇,又镇定自若,静静地看着那杯茶水,没有左顾右盼以免打草惊蛇。 隐风偏了一下头,示意萧君绾先走。 萧君绾留下茶钱,起身出了茶铺,微微转眼瞥了瞥,果然有几个茶客跟着她一同出了茶肆。 街上繁华,隐风若在此动了手,难免会将事情闹大,如今在祁国,不比在燕国可以毫无顾虑,万一惊动官府,隐风难以全身而退,所以还需谨慎。 萧君绾快步走入人群中,寻机会脱身,无论是杀手还是下毒,她都经历得多了,见怪不怪。 可有人对她下毒,是淑贵人的报复还是苏府和东宫的报复…… 萧君绾转念一想,应该不会是他们,就算覃赫现在杀了她也于事无补,不光救不了冷宫里的母亲,反而会让慧妃抓住这个机会反咬一口。 谁都知道是萧君绾告发的淑贵人,东宫敌视萧君绾也是不争的事实,萧君绾此刻出事,谁都会猜到是太子一党所为,就连泰宏帝也会这么想,无疑会让东宫的处境雪上加霜,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谋深算的苏相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所以萧君绾可以肯定,杀她的人绝不是东宫的。 那又会是谁? 萧君绾一边在人群中飞快穿梭,一边在脑海中过滤会对她下毒手的人。 很快萧君绾便想到一个。 ——覃铭! 贤妃杀了柳妃,真相只有萧君绾和贤妃的心腹知道,而覃铭那么聪明的人必定也能猜到。 即使萧君绾在贤妃面前保证自己会死守秘密,即使贤妃相信,生性多疑的覃铭也不会信,他为了帮自己的母亲确保万无一失,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在覃铭眼里,会守口如瓶的只有一类人——死人! 萧君绾脚步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有数个人头在快速攒动。 那些人追来了。 躲不是办法,这一关躲过去了还不知道下一个劫在哪儿,覃铭何等的心狠诡诈,他要杀人灭口,岂会半途而废。 这条街萧君绾从前没少来过,周围的路她极为熟悉,转进小巷继续快步走着,将身后的杀手往偏僻处引。 那几个杀手只是跟在后面,也没敢在街上动手,可见覃铭也有所顾虑,如今的覃铭虽然是睿王殿下,可他的权力也是依附覃赫才有的,并不稳妥,所以覃铭做起事来格外谨慎,要是一不下心漏了马脚,后果非他能担待得起的。 萧君绾匆匆走着,抄近路出了走到隋安城边,城外的树林是最好的动手之处。 出了城门,行人渐少,萧君绾可以清楚地判别出哪些是冲着她来的杀手,跟来了四个。 萧君绾没有沿着官道前行,而是走入官道旁边的密林中。 几个杀手快步跟了上去,似乎是意识到动手的时间到了。 萧君绾在林中停下,转身看着身后走来的人,勾唇淡淡道:“睿王殿下没有告诉你们,无论下毒还是跟踪都要放聪明些?” 乔装成百姓的杀手们一愣,显然没料到萧君绾这么快就猜出了幕后主使。 “那又怎样,今天你插翅也难飞!” 话音一落,那几人抽出匕首的瞬间,只见一道快剑已横于他们眼前,来不及躲闪的一个杀手当即毙命。 萧君绾后退了几步,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让隐风施展伸手。 当年江理派了那么多杀手追杀她和凌浩,都被隐风和隐雾收拾了个干净,这几个算得上什么。 萧君绾不忘叮嘱一句:“清理干净。” “遵命。”(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疏忽 若是留了活口回去给覃铭通风报信,覃铭必定会疑心她身边为何会有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到时覃铭再想对她下手,一定会用其他不易被察觉的法子,或是派出更厉害的杀手,如此她便难以招架。 今日若不是隐风提醒,后果可想而知,这大意的带价未免太重。 萧君绾没想到如今才是真正的危机四伏,就连街边的茶水都能夺了她的命,不过今日的疏忽便是以后的谨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想到覃铭还是按捺不住了。 没过多久,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几个人已躺在地上,悉数毙命。 隐风将剑归鞘,走来拱手:“小姐。” “辛苦,今天的事,先别传去燕国。”萧君绾嘱咐,虽然凌浩让她无论吉凶都要捎信去燕国,但萧君绾心里却只想报喜不报忧,千里相思已经够苦了,怎能再让他平添担忧。 隐风没有应声,回头看一眼地上的尸首,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萧君绾淡然一笑:“敌人,我在祁国已经树敌众多,见怪不怪。” 如今淑贵妃进了静思宫,东宫和苏府手足无措,本该安定一段日子,如今却杀出来一个覃铭,她手里有个贤妃的把柄却万不能告发,意味着她拿覃铭没有办法,而且她回宫也没想过要对付覃铭,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无心结仇,覃铭却先动了杀念。 “小姐要多加小心。” “知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也别告诉王爷,以免王爷担心。” 树林恢复了静谧,萧君绾与隐风一道走出树林,隐风总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出现正好能赶上救她于危难,真不知他平日都藏身在何处。 萧君绾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人在茶水里动了手脚?” “因为,我看见了,见小姐走进茶肆,他们也跟了进去,其中一人买通了小二,亲自将那包药投入茶中,只等着小姐喝下。” “原来如此。” 想来也是,她是无意间走进茶肆歇息的,覃铭的人怎么能料到,下毒一计想得仓促,难免会露了马脚。 今日之事也警醒了萧君绾,从今往后,不能再掉以轻心,隋安城中想取她性命的人比比皆是,躲过了初一,还要防着十五,如今不是朋友的人都可能变成敌人,就算现在是朋友,说不定也会成为敌人,这就是宫闱。 萧君绾忽然想起一事,停下步子对隐风说道:“对了,我有一事需要王爷相助,此事非同小可,需要你亲自传书。” “是。” 如今她查赵公公义子的线索断了,不过身在缙山的李姑姑那里还藏着不少秘密,因此找到李姑姑至关重要,她去不了燕国,也不能让慧妃派人去,此事只能委托凌浩相助。 回到城中,萧君绾在城中找到间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买了纸币,写了张纸条交给隐风,交代他速办,随后独自往街口走去。 刚才的一场惊心,恐让覃佑他们久等。 萧君绾走到街口时,覃佑和红菱正等在马车旁,看见他们平安无事,萧君绾心下松了口气。 起初她并不担心二人的安危,不过想来覃铭是个不择手段之人,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打覃佑的主意,说不定覃铭忌惮她的同时,也将她身边的心腹亲信一同视作了会泄密之人。 “小姐,你去哪儿了?” “没什么,就在附近走了走,上马车吧,我们该回去了。” 如今多在宫外待一刻就多一刻危险,在宫里覃铭不敢轻举妄动。 回宫的路上,覃佑闷闷不乐,红菱也不怎么高兴,萧君绾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有贪慕权贵的人在留恋那皇城中的生活,覃佑是命数,她是身不由己,而红菱可以说是被她给连累了。 萧君绾微微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她心下已有了主意,只要覃昭一回京,覃佑封王指日可待,倒是迁出皇宫,不自由吗。有了自己的王府,就算覃铭覃赫他们想加害于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好过在宫里。 只是覃铭今日来了这一出,萧君绾还不知她该如何应对,是找他当面质问,还是隐忍提防?覃铭本非敌人,可他那多疑的心性足以视所有人为敌,何况她知道的是足以倾覆贤妃和他的真相。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行驶得飞快,奔波了一日,覃佑和红菱靠着马车昏昏欲睡,而萧君绾也觉得疲惫不堪。 马车走的这条路异常颠簸,像是遍布石子,摇晃得让人难受。 萧君绾掀开车帘看了看,已经入夜了,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连马车行驶到哪儿她都不知晓。 为何回宫的路如此漫长…… 而且皇宫到隋安城的路平坦宽阔,不该如此颠簸。 萧君绾心下隐隐不安起来。 “为何还没到?”萧君绾试探着问了一声。 “快了。” 驾车内监说得极为敷衍,萧君绾心下顿觉不妙,即道:“停车!” “上仪坐好,前面就是了。” 萧君绾再一看覃佑和红菱,二人早已睡熟,但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晕了过去。 他们被人下了药 “停车!”萧君绾喊道。 驾车的内监反倒扬了鞭子猛抽着马,马车飞驰。 除了马蹄声,就是风吹树叶的声音,萧君绾可以断定,他们在树林里。 萧君绾不知这内监究竟想带他们去何处,但此举不善。 原来覃铭不止设了这一道关卡。 萧君绾正想冲出车厢时,马车忽然停下了,帘外透进些许光亮,她掀开车帘,看见光亮的瞬间,顿觉脖颈边起了一丝清凉。 马车前面的几盏灯笼照亮了此处,萧君绾借着光亮,看清了颈边的东西,那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刀,而马车也被一群提着灯笼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只带他们来这里,没在路上取他们的性命,说明一时半刻不会痛下杀手,所以对于那把贴在劲边的刀,萧君绾丝毫不畏惧,十分镇定。 “你们是谁?”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没有回答,将手里的刀往肩上一抗,招手道:“带他们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挟持 这群黑衣人人多势众,萧君绾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荒郊野外的起争执也无用,红菱和覃佑还昏迷不醒,她只好先顺着黑衣人的意思行事。 三人都被黑衣人用绳索捆住了手脚坐在马车里,毫无逃脱的机会。 覃佑和红菱还在昏睡,萧君绾回想起之前他二人少言寡语,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如今想来也许是早已服了迷药的缘故。 马车还在飞快地行驶,四周都是马蹄声,一群黑衣人骑马围在周围,押送他们前行。 萧君绾心下冷笑,看来覃铭为了挟持他们,此番是下了大工夫了,从她出宫开始,一直都在圈套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收拾了丹阳宫,没成想却让覃铭捡了个便宜。 外面的天微微亮了,马车行了一夜都没停下,想来已远离隋安。 “小姐……”红菱苏醒,迷迷糊糊喊着。 “嗯。”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我们,被人挟持了。” 红菱霎时来了精神,愕然:“挟持——!” “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萧君绾淡然一笑,嘴上这么说是不想让红菱担心,她心下也没底,不知覃铭到底要如何,只是如果连她都怕的话,红菱和覃佑也会跟着害怕。 初阳从窗外照入的时候,马车才停下。 覃佑也醒了,发现自己不能动弹,怯懦地看着周围:“绾绾。” 萧君绾笑了笑:“殿下别怕。” 随后黑衣人挟持三人下马车,又用黑布蒙住萧君绾他们的眼睛。 萧君绾只在下车的时候看见他们还在一片密林中,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当年的江氏别苑,不过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这场危机得靠她自己化解。 黑衣人驱赶着他们继续前行。 上了一段缓坡后,萧君绾能感觉出脚下松软的泥土变成了硬地,像是进了一处院落。 走了一阵,眼前的光亮忽然暗了下来。 萧君绾慢慢往前走着,踩着地上像是枯草的东西“沙沙”作响,这样的声音她已十分耳熟,也就能猜到他们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牢房。 “绾绾,他们要带我们要去哪儿啊。” 听见覃佑胆怯的声音,萧君绾轻言安慰道:“殿下别怕,还有我在。” 一阵铁链和锁碰撞的响声后,黑衣人给他们松了绑。 萧君绾摘下眼布,眼前的场景果然如她所料,这里就是一间地下暗牢,只是一路被蒙着眼,她不知这是哪里的牢房,也不熟悉周围的环境。 三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黑衣人将门锁好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暗牢。 “小姐,他们是谁啊……” 本就胆小的覃佑像是吓傻了眼,呆呆的站在萧君绾身后,不知所措。 “是……是听命于人的人。”萧君绾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扶覃佑坐下。 红菱冲到门边,也不管楼上有没有人,冲楼梯喊道:“喂,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竟然敢挟持我们,还想不想要命了!” 萧君绾轻声说了句:“他们知道。” “啊……” 萧君绾看了看牢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又看向红菱,她差点忘了红菱从前的营生,在宫里是屈才了。 “红菱,你过来。”萧君绾唤道。 红菱坐到萧君绾身边,神色失落:“小姐……” 萧君绾对红菱耳语道:“牢门上那把锁和当年萧家的那把比起来,哪个难开。” 红菱开口即道:“当然是萧家的,萧家多有钱啊,什么东西都是上好的。” “那就好。” “小姐的意思是……” “嘘。”萧君绾竖指,虽然这牢房外面没有守卫,但楼上一定有,不能惊动他们。 她不知覃铭到底要如何,如今不杀他们,但不保证他会让他们活着回宫,所以在萧君绾看来,即使不熟悉外面的环境,能逃出去也比坐以待毙强。 萧君绾料想这些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他们抓来,不会只关在这儿不管不问,一会儿必定有人前来,倒是也可探查探查楼上守卫的情况。 萧君绾忽然想起他们之前被迷晕一事,问道:“你们怎么会被迷晕,是不是进了街口的那家茶铺?” 红菱点了点头:“我和殿下见小姐没来,就去茶铺等小姐……” “果然如此。”萧君绾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悲在覃佑和红菱也被人下了药,喜在只是迷药而已,不是毒药。 覃佑紧挨着萧君绾,懦懦地环顾四周:“绾绾,我们还能回去吗?” “殿下放心,一定能出去的。” 红菱又问:“他们为什么抓我们啊?” 萧君绾叹了口气:“等人来了就能知道了。” 冬天近了,天也越发的冷了,这牢房寒气逼人,她若在牢房待久了十有八九会生病,萧君绾回想起如此经历,心有余悸,她要是病了,红菱和覃佑又该怎么办,所以要尽快逃出去。 正如萧君绾所料,必定会有人来见他们,等了一阵子,脚步声临近,出现在牢房外的是一个蒙着面的男子,身形瘦弱,但此人不像是这些黑衣人的主子。 萧君绾淡淡道:“你抓我们来,意欲何为?”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容貌能遮,声音却无法改变,此人一开口,之前已有了猜想的萧君绾便知道了他是谁。 “你主子何在?上次还邀我去他府上做客,今日就换做了这样的待客之道?”萧君绾扬唇一笑。 那人一惊,显然也没料到萧君绾这么快就能猜出他背后的主子。 这个蒙面人就是覃铭身边的跟班,至于叫什么名字,萧君绾倒没留意过,只是他曾多次在宫里拦下萧君绾,带她去见覃铭,对于此人,萧君绾岂能不熟。 “你主子费尽心思抓我们来此,既然不打算杀人灭口,何不让他出来,当面道明用意。” “萧上仪果然聪明。” 萧君绾笑了笑:“再聪明也算计不过你主子,废话少说,囚禁皇子的罪非同小可,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家主子自有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他忌惮我就忌惮成了这个样子,连面也不肯露?” “主子的意思,是想让萧上仪在临死之前能帮主子一个小忙,主子说了,只要上仪肯帮这个忙,其他的人,都可以平安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条件(上) 覃铭这个交易,萧君绾没有急着回答,而那跟班传完话就离开了,地牢又恢复了平静。 萧君绾嘴角挂着一抹残笑,覃铭是想拿覃佑和红菱的性命要挟于她,这让萧君绾或喜或忧,至少覃铭是冲她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覃佑和红菱,不过她自己的性命似乎是悬了。 “小姐说的主子是谁?” “别问了,你们少知道一分就少一分危险。” “小姐千万别为了我和殿下妥协,我们不怕的,要是小姐都不在了,我和英姐就无依无靠了,还有殿下,殿下也会伤心死的。” “别说胡话,我们都会没事的。” 萧君绾走到牢房边上,凝眸…… 这世上有两个人的心思萧君绾捉摸不透,一个是凌浩,另一个就是覃铭。 如果覃铭在她面前,她或许还能猜到几分,所以如果逃不出去,她应当设法见覃铭一面,当面说个清楚。 萧君绾看了一眼楼梯处,上面没有光亮,说明楼梯顶上还有道门,而外面的布防她也一无所知。 “这里好冷啊,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不会。” “一直跟着小姐那个侍卫呢?” 萧君绾叹道:“我之前让隐风传信去了,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被挟持一事,就算知道,也未必找得到这地方。” “以你的功夫,能应付那些黑衣人吗?” “啊……”红菱有些苦恼。 萧君绾看向覃佑,而覃佑已靠着墙角睡熟去,他如此安心,也许是不知道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 她只知道覃佑会点武功,也不知道他能否应付那些黑衣人。 这地牢只有楼梯顶上有一个小窗户,能看见外是白天还是夜晚,萧君绾决定放手一搏。既然覃铭还要她帮忙,意味着就算她逃跑不成被抓住了,覃铭暂时也不会取她的性命,更不会轻易伤了红菱和覃佑,所以值得一赌。 萧君绾一夜没睡,如今时辰尚早,就算要逃也要选择夜里,于是安心坐下闭眸小憩,养精蓄锐。 三人都在歇息,没曾留意过从那小窗外投来的一道目光。 “她就这么安静,不反抗?”覃铭站在那扇小窗前,俯视着毫无察觉的三人。 “奴才也纳闷,萧上仪从中了圈套到现在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她是个难得的奇女子,可惜,不肯为本王所用,那就别怪本王不手下留情。” “殿下,四皇子该怎么办?” “他的命,在萧君绾手里。” “隋安城里还平静吗?” “丢的是老四,父皇不会放在心上,慧妃替她的奴才着急也无用,谁也不知道人在本王手里。”覃铭说完,转身离去。 萧君绾醒来时,窗外的光线微弱,外面已是日落黄昏。这一日无人送来吃的,如此就算覃铭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被活活饿死在这儿,萧君绾知道这是覃铭在逼她早做决定。 等至深夜,萧君绾唤醒了红菱和覃佑。 “试试能不能打开。”萧君绾看着那把锁,对红菱说道。 红菱点了下头,走到门边,拔下头上的簪子开始摆弄起那把锁来。 “绾绾……” “殿下别出声。” 红菱动作极轻,全神贯注地开锁。萧君绾敛声屏气地看着,祈祷红菱能顺利打开,能否逃顺利出去,这是关键的一步。 红菱转过身,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拎着锁,朝萧君绾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好锁。” 萧君绾笑了笑,佩服红菱的技艺不减当年。 “小姐,我们走吧。” 红菱在前面探路,萧君绾牵着覃佑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楼梯顶上的门虚掩着,没有上锁,只是看不见外面有没有守卫。 萧君绾指了指那门,红菱会意,上前将门又拉开了些许,等了一阵,外面没有动静。 红菱贴在门边向外看了看,什么也没瞧见,回头对萧君绾招了招手,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刚走了一步就愣住了。 萧君绾一惊,走到红菱身边一看才发现有两个守卫坐在墙角睡着了,而这里是一处破败的屋子,谁都难以想到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会有处地牢。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出破屋,唯恐惊醒守卫。 屋檐下挂着灯笼,接着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见外面的院落也破败不堪,但院中没有人把守,萧君绾微微松了口气,牵着覃佑加快脚步,逃到外面的树林里才有全身而退的希望。 三人走到门前,正想拉开院门。 “站住!” 萧君绾回头一看,他们已被隔壁屋子出来的黑衣人撞了个正着。 萧君绾急道:“快走!” 红菱拉开门一看,顿时愣在门前,傻了眼。 院子里的黑衣人是没多少,大部分都在外面守着呢。 “绾绾别怕,我保护你。” 覃佑正想冲上去和黑衣人动手,却被萧君绾拉住。 “算了。”萧君绾叹道。 萧君绾环顾周围,他们已被黑衣人团团围住,覃佑一个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要见你们主子。”萧君绾唇角微扬,既然逃不了,那就当面质问好了,她倒要看看,覃铭究竟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如果她不答应他的条件,他是否连自己的弟弟都下得去手! 覃佑和红菱被押回地牢,黑衣人押着萧君绾出了院子,去到树林深处的一个营帐中。 她深夜出现,而面前的覃铭并不惊讶。 覃铭虽在此扎了个临时栖身之处,却没有歇息,似在守株待兔。 覃铭站在萧君绾面前,言:“萧上仪,别来无恙。” “殿下看奴婢现在的处境,是无恙吗?” “照顾不周,上仪见谅。” “殿下大费周章只为带奴婢来此,如此看重奴婢,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岂敢责怪殿下照顾不周。” “本王已向父皇求得了寻找四弟的差事,上仪便可安心了。” 萧君绾本就不指望会有救兵前来,也不惊讶于覃铭会贼喊捉贼,她与覃铭对视,泰然自若。 “你也别怪本王心狠,怪只怪你既不肯与本王为伍,却又对本王的母妃那么上心。” 萧君绾看着覃铭,不禁一笑:“在殿下眼里,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哪怕是朋友也有互相背叛出卖的一日,何况非亲非友之人,怪只怪你知道得太多了,本王早就警醒过上仪,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查出真相不一定是好事。”覃铭言辞冰冷。 (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 条件(下) 此时覃铭的眼里全无杀意,打的却是要置她于死地的主意,所有的阴险都藏在其心里了。 萧君绾沉下眸子,唇边笑意浅浅,起初她还有些担忧自己的处境,如今见了覃铭,反倒格外镇定起来,她不知自己何来的平静,竟能如此临危不惧,也许是相信天不会绝她,车到山前必有路。 萧君绾言道:“就算我说我不会出首贤妃娘娘,想必殿下也不会信。” 覃铭往前踱了几步,背对着萧君绾,淡淡道:“你要是肯放过本王的母妃,为何又要追根究底,非要查出柳妃一案背后真正的主谋。” “刨根问底,天性。”萧君绾漠然一句 覃铭闻言愣了一瞬,转而看向萧君绾,良久未语。 萧君绾也注意到了覃铭投来的那道目光,他眼神复杂且凝重,似想起了什,也渐渐唤起了萧君绾的些许残忆。 覃铭从前来过曲府一次,正逢她大病一场后病情刚有好转,这让本就厌烦覃铭的她印象尤为深刻…… 听闻覃铭去见了曲峰,她知道覃铭诡计多端,怕父亲被其蛊惑,不顾丫鬟的阻拦,拖着还没好全的身子,在花园里拦下了正想离开的覃铭。 她懒得拐弯抹角,直言问道:“殿下来府上,所为何事?” “曲小姐为何一定要追问我来将军府真正的原因呢?” “刨根问底,天性!” “小姐不必问了,这就是原因。”覃铭笑说着,盯着她看了许久。 她将头一撇:“别这么看着我。” “小姐大病初愈,多休息,告辞。” 萧君绾回想起之前在睿王府时覃铭说过的话,如今觉得覃铭对上一世的她大概真有那么几分不该有的惦念,如今或许可以用来救命。 “殿下别这么看着奴婢,奴婢惶恐。” 覃铭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萧君绾不急着使出所有解数,保密的法子自然要留到最后一刻,现在她还不知道覃铭究竟想让她做什么。 “殿下费这番功夫,无非是想让奴婢帮忙,殿下还是说说想让奴婢帮什么忙吧。” 覃铭这才收回目光,言:“本王要你留下血书。” “血书?”萧君绾起初微微一惊,沉思片后就猜到了覃铭的用意:覃铭是要她佯装成危急关头识破了凶手,用血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下杀她的凶手,而覃铭要嫁祸的对象,萧君绾也猜到了。 ——是覃赫。 “殿下这一箭双雕之计果然绝妙,不光除去了奴婢这个心腹大患,还能拉太子下马。” 覃铭并不惊讶于萧君绾能猜到他的心思,无论心性还是敏捷的头脑,她和故人都很像,且近乎一样。 “你若照做,本王会留你一个全尸,还会放老四和那个丫头平安离开。” “奴婢与殿下的目的一样,都想扳倒东宫,相煎何太急。” “本王不信一个将死之人在死到临头时说的话,你为了保命,当然会信誓旦旦说你会守口如瓶。” “殿下不信别人,又如何能指望别人相信殿下。” “本王不想和你废话。”覃铭朝帐外喊道,“来人,把地牢里的人绑起来,等着本王的吩咐。” 萧君绾愕然:“你想做什么?” “本王没工夫和上仪纠缠下去,怕上仪难以做决定,所以本王想让他二人帮着上仪思考是否要答应。” “你若伤了四殿下,还想全身而退?” “本王之前就说过了,今日被挟持的是老四,不是老三,掀不起什么风浪。”覃铭说着,俯身拾起萧君绾的裙角,撕下一块裙袂来,递到萧君绾面前,“请。” 萧君绾看着那块残布,有些迟疑。 “本王就知道你会犹豫,本王数到十,要是请不动上仪的墨宝,那就休怪本王不手下留情。” 萧君绾缓缓伸手拿过那块布,覃铭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她要是不照做,覃铭是不会放过红菱和覃佑的。 萧君绾将布摊在手心上,咬破右手食指,在布上草草写下东宫二字,丢给覃铭,扬唇:“你满意了?” 覃铭收好布,看向案桌,道:“那是本王特地为上仪备的。” 萧君绾转眼看去,桌上放着一盏酒樽,已经斟满。 “又是毒酒。”萧君绾哂笑了声,“为何我与姐姐连死法都一样。” 此言一出,刚才还有几分欣然的覃铭顿时沉了脸色。 萧君绾看着神色沉重的覃铭,故意问道:“当年姐姐饮下的那杯酒,不会也是殿下赐的吧?” “我怎么会杀尽欢。” “殿下如今连我都杀,为何杀不得姐姐?我想起来了,殿下想对付东宫,可因为有姐姐,所以东宫有镇国将军府这个依靠,只要姐姐没了,太子就会失去曲家的扶持。” 覃铭霎时恼怒:“住口!” “之前殿下想拉拢奴婢的时候还惺惺作态,实在可笑,那株桃树也不知在殿下的王府里长了多少年了,竟被殿下说成从御湖畔移栽来的,只为糊弄奴婢而已。” 覃铭的脸色已越发铁青,嘴角颤颤抽搐,却不言一字。 “太子虚情假意,睿王殿下又何尝不是,在殿下眼里,谁阻了殿下的路谁就该死,曲尽欢算什么,曲家人算什么,萧家人又算得了什么!” 覃铭勃然大怒,瞬间伸手掐住萧君绾的脖颈,恨得牙紧紧的:“别说了!” 覃铭疯狂的举措出乎萧君绾的意料,萧君绾几欲窒息,嘶哑着嗓音说道:“如果真的是你杀了姐姐,那我们就是敌人,敌人之间,总得死一个,你动手吧。” 覃铭目光如炬:“不是我!” “你这么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不是被我拆穿了?”萧君绾愈发喘不过起来,脸色通红。 “我再说一次,不是我!” “你要杀就杀吧,姐姐在泉下难免寂寞,我去陪她也好,告诉她她至今都还被一个虚伪之人惦记着,被利用来拉拢人心。” 本是盛怒的覃铭像是忽然失了魂一样,怔怔松开手。 萧君绾脸已微紫,连连喘着气,性命虽无忧了,但心还跳得厉害,难以平静。(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嫁祸 “殿下与所有人为敌,难道殿下以为凭殿下一己之力就能铲除太子?” 覃铭的神色缓和了些,却没有回答萧君绾的问题。 “就算太子杀了我一个宫女又如何?陛下连四殿下都不在乎,又岂会因为一个宫女而废太子,何况就算太子被废,还有丰王呢。” “你是慧妃的人,当然盼着老三能坐上皇位。” “错了,我来函都是来为曲家洗清冤屈的,可淑贵妃逼死了我的姑母,我要做的是为姑母报仇,而不是帮谁夺皇位,只要祁国的皇帝不是覃赫,其他的殿下随意。” “你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我一个浔州来的民女,能有什么大志向,我身为女子又是宫女,如今上仪女官的身份已是殊荣,就算我帮丰王夺了皇位,既不能加官进爵,也不能名垂青史,能讨到什么?宫里的女人,能有什么盼头。” 见覃铭还是不说话,萧君绾接着劝说:“殿下不妨想想,我不与殿下为伍也是一件好事,殿下有殿下的势力,而我依附慧妃就有了丰王的势力,你我都是为了对付东宫,双管齐下,还怕太子不栽跟头?至于殿下和丰王谁登大宝,那是殿下和丰王的事,我没心思参合,无论殿下和丰王谁登上皇位,只求将来的陛下能放我出宫。” 刚才萧君绾铤而走险激怒覃铭,扰得覃铭心乱如麻。联想到曲尽欢的覃铭,对萧君绾的杀意似已消了不少,加上萧君绾如此劝说,岂会想不通留她一命利大于弊。 覃铭最终轻言了句:“你走吧。” “殿下放我一条生路,我也不会让殿下的一番苦心白费,比起血书,奴婢有个更好的法子能对付东宫,就看殿下是否狠得下心来。” “什么法子?” “殿下救四弟心切,不顾危险,亲自带人深入贼窝将挟持四殿下的东宫贼人剿灭,至于如何证明那些黑衣人是东宫的人,想必殿下自有办法。” “萧上仪果然聪明。” “天快亮了,殿下还是速办吧。” “劳上仪在此稍候。”覃铭说完便出了营帐。 萧君绾则在帐中找了处地方坐下等待,她不过这么一说,覃铭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连自己人都杀,可见他的心狠手辣。 等了一阵,外面有人说道:“都妥当了,上仪请。” 萧君绾走出营帐,随覃铭的跟班回到破院,只见院中地上躺了几个黑衣人,都已毙命,而其他的黑衣人已经换了衣裳,摇身一变成了覃铭带来的救兵。 覃佑和红菱从地牢出来,红菱看见萧君绾平安无事,欣喜:“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睿王殿下救了我们。”萧君绾看了一眼覃铭。 覃佑看着覃铭,懦懦地喊了声:“二哥……” 覃铭点了下头,淡淡道:“四弟和萧上仪没事就好,回宫吧。” 一场惊心动魄就此化解,覃铭带着救兵护送覃佑和萧君绾回宫,还带回一具黑衣人的尸首,以备嫁祸之用。 万盛宫中,泰宏帝看着劫后余生的覃佑,面带悦色。对于解救了覃佑的覃铭,泰宏帝则大加赞赏。萧君绾站在殿旁,看一眼坦然领功的覃铭,欲笑却又不能笑,做戏得做全了,何况这还是她的主意。 “慧妃娘娘到——” 慧妃匆匆走进殿来,满面愁容,见到覃佑和萧君绾又换做了一脸笑意:“臣妾听说萧上仪和四皇子平安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怎么路上会遇上歹人呢?” 覃铭装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让泰宏帝轻而易举就看出了他心里藏着话。 泰宏帝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覃铭拱手:“父皇,儿臣不敢讲。” “什么不敢讲,讲!” 慧妃言道:“是啊睿王,那些歹人吃了豹子胆敢挟持皇子,庆幸四皇子平安回来了,否则诛九族都难赎其罪。” “父皇请看,这是儿臣的手下从贼人身上搜出来的。”覃铭呈上一物给了何公公,由何公公转呈泰宏帝,不过儿臣不敢相信。” 泰宏帝接过那块腰牌的一瞬,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萧君绾便也猜到了那是东宫的腰牌。覃铭依附东宫,手里有东宫的腰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覃铭要嫁祸覃赫尤为轻松。 “传太子。”泰宏的语气异常沉重。 慧妃故作惊讶:“太子……难道和太子有关?” 萧君绾刚回到宫里的时候,就派红菱去给慧妃捎了个信,如今淑贵人还在冷宫里,这边若是有慧妃煽风点火,将事半功倍。 “陛下,苏相求见。”内监禀道。 “传。” 萧君绾淡漠看向殿门处,她刚回宫,苏相就进宫了,想必苏相已经猜到她和覃铭要算计覃赫,可见苏相早就怀疑覃铭有异心了。 “臣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苏相起来就问道,“臣听闻陛下要传召太子,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朕要他亲口告诉朕他做了什么好事!” 苏相看了一眼覃铭和萧君绾,不动声色。 萧君绾知道苏相是出了名的谨慎之人,如此场合,他若追问,势必会惹怒泰宏帝,他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你来,难道你知道太子所为?” “臣……臣来是有军情要奏。” 萧君绾知道,军情不过是苏相事先就找好的借口,说到底他来就是为覃赫排忧解难的。 “说。” “启禀陛下,卫国……灭了。” “知道了。” “据臣所知,除漠丹之外,诸国皆向燕国递交了恭贺的国书,祁国是否要……” 泰宏帝已全然听不进去,冷道:“此事之后再议。” “陛下,太子殿下到。” “让他进来。” 想来是有人在传话的路上给覃赫透露了风声,覃赫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走进来时神色有些惶惶不安,直到看见苏相也在,方才安心些许。 “儿臣叩见父皇。”覃赫跪拜。 “你倒是说说,朕为何召你前来?”泰宏帝没有唤覃赫起身,让其跪着回话。 “儿臣……儿臣不知。” “你会不知道?” “父皇……儿臣这几日都待在东宫没出过门,外面……外面发生了什么,儿臣一无所知。” 覃赫已经知道泰宏帝召他来的目的,于是他急着撇清关系,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在泰宏帝眼里,却像是欲盖弥彰。 (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对策 “你倒是说说,这东西为何会在挟持老四的刺客身上。”泰宏帝将那令牌扔到了覃赫面前。 覃赫一看,吓白了脸色:“儿臣……儿臣不知。” 覃铭求情道:“父皇,儿臣相信,此事绝非大哥所为。” 苏相便也耐不住了,进言:“陛下,太子殿下仁厚,万不会做出残害手足之事来啊。” “证据都摆在这儿了,还喊冤呢。”慧妃讥诮。 连覃佑都在嘀咕着:“大哥……” 只有萧君绾到现在都还沉默着,没说过一句话。 苏相言道:“陛下明鉴,太子殿下与四殿下乃是兄弟,太子何故要挟持四殿下?” “原因当然只有太子心里清楚,或者太子压根就不是冲着四殿下去的,而是冲着四殿下身边的人。”慧妃边说边看向萧君绾。 萧君绾沉眼言道:“那些刺客的确是冲奴婢来的,奴婢识破他们的身份,曾拼死留下证据,刺客发现后夺了证据,恼羞成怒想置奴婢于死地,幸好睿王殿下及时赶来,奴婢才幸免于难。” 覃铭接话:“父皇,儿臣已将刺客的尸首带回。” “抬进来。” 内监抬着刺客的尸首进来,放在殿中。 泰宏帝随后命内监搜了搜,内监在刺客的衣内找出了那块残布。 萧君绾又言道:“奴婢当时以为自己无命回来,所以留下了这块布指明凶手,望陛下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泰宏帝接过一看,眼中的怒火更盛。 慧妃忙道:“淑贵人入冷宫,全是她咎由自取,萧上仪苦苦查案还柳妃一个公道,揭露了淑贵人的恶毒,却被太子怀恨在心,太子要杀人泄愤就罢了,竟然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父皇,儿臣冤枉啊。” “朕以为你母妃的事会让你这个太子警醒,没想到你不仅不引以为戒,还敢报复于人!” 苏相道:“陛下,太子殿下处处本分,绝无害人之心。” 慧妃扬唇:“太子是个孝顺孩子,知道给母妃报仇。” 覃赫苦苦辩解:“父皇,儿臣没有……” “父皇,儿臣也不信大哥会如此糊涂。”覃铭又帮着求情。 萧君绾沉眼静静听着,若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能耐,想必无人能比的上覃铭。其实无论覃铭怎么帮着覃赫说话,今日之后,就算覃赫还将他当兄弟,苏相也不会再将覃铭视作自己人。 表面上覃铭救出覃佑立了功,却会失去东宫这个靠山,今后的日子将不如从前。 这场劫难之后,真正的赢者只有萧君绾一人。 萧君绾本可以自己出首覃赫,却偏偏让覃铭向泰宏帝禀报,目的就在于离间覃铭和东宫。不削覃铭的权,怎么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使什么诡计,覃铭没了靠山,胆量才会有所收敛,不会再轻易做出挟持皇子这等事。 “陛下,此事蹊跷啊,不如容臣查清此事,如果真是太子所为,陛下再定夺也不迟。” 萧君绾微微皱了皱眉,苏相竟想出这么个办法,料想此时的泰宏帝还不知该如何处置覃赫,而且其心里还是怕冤枉覃赫,苏相正好提出拖延的法子,萧君绾猜想泰宏帝一定回答应。 这个提议萧君绾没理由阻拦,慧妃更没有。 泰宏帝怀疑覃赫,但他对苏相的信任却没有减轻。正如萧君绾所料,泰宏帝同意了苏相的提议,暂缓处置。 这拖延之计让萧君绾颇为担忧,拖下去只会让泰宏帝心里的怒气一天天消散,到时就算苏相没有证据还覃赫清白,消了气的泰宏帝也会从轻处置覃赫。 出万盛宫时,萧君绾回头看了一眼扶覃赫起身的苏相,东宫是覃铭的靠山,而苏相却是东宫的靠山,再缜密的局,这老奸巨猾之人也能想出对策。 “你这把火点得是时候,但是想将太子烧个粉身碎骨却不容易。”走在萧君绾身边的慧妃说道。 萧君绾淡淡道:“自然,谁让太子有苏相这个谋臣。” “当年曲家一出事,太子就迫不及待悔婚,生怕谁将苏胜雪抢了去,有苏家这条藤牵着,想让太子摔跟头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慧妃提起苏胜雪,萧君绾言道:“说起来奴婢已经很久没见过太子妃了。” “此事本宫差点了忘告诉你,苏胜雪每日必去静思宫探望那贱人,你要替本宫多加留意,谨防她给那贱人出什么主意,然后迷惑陛下给她复贵妃之位。” “是。” 慧妃抬头看了看天上,笑道:“这天越来越冷了,一到冬天,霜雪说至就至,冷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啊,生个病什么的不足为奇,这人只要一病了,以后的福分就难说了,病来如山倒,保不准山就塌了。” 萧君绾听出了慧妃的意思,如今内府由慧妃掌管,可想静思宫那边的日子有多艰难,慧妃正盼着身在冷宫的淑贵人一病不起,倒时就算苏家有再好的主意,淑贵人也难以活着出静思宫。 慧妃话里的“霜雪”一词,让萧君绾想起一个印象极为深刻的地方——毁于烈火的霜雪居。 由此顿生一计。 萧君绾扬了扬唇角,苏相有对策,她便有计策,覃赫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 离开毓宁宫不过两日,劫后余生却像已离开很久。 紫英看见萧君绾就急道:“小姐下次再出宫还是带我去吧,这次幸好有惊无险。” 红菱撇撇嘴:“带我去怎么了,我不也把小姐平安带回来了?” 紫英没有理会红菱,怒道:“那个人干什么吃的,怎么让小姐被太子的人劫了去!” 那个人?萧君绾不解地看向紫英,忽然想起她指的应该是隐风。 “不怪隐风,想来他那时还在办我交给他的差事,应当不知道我们遇上了危险。” 萧君绾左右看了看,在门口迎接她和覃佑的只有红菱和紫英,不见小怜。小怜照顾赵公公已久,赵公公病重,小怜也越发脱不开身。 萧君绾心中还有数个疑团等着赵公公解开,赵公公为何会说那样的胡话,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冯皇后的事,还有那处精挑细选的宅子他为何要卖掉,他的义子又去了何处,这一切是否都,与他做的那件事有关?(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旁敲侧击 毓宁宫后院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小怜蹲在屋门前,替赵公公煎着药,听见脚步声,看见了走来的萧君绾。 “小姐回来啦。” “赵公公怎么样了?”萧君绾看了看那间简陋的屋子,窗户和门都关得死死的,密不透风,想必已是虚弱至极。 “还是老样子,都这么久了也不见起色。” “明日再传太医来看看。” “是。” 萧君绾推门入内,里面很安静,只闻得赵公公的呼吸声缓慢且沉重。 她走到床边,年迈的赵公公闭着眼,看上去病得很重。从前她以为宫里难得有赵公公这样忠心的人,可如今得知连赵公公都或许背叛过主子,萧君绾心中添了几分凉意。 “赵公公。”萧君绾喊道。 赵公公缓缓睁开眼,看见萧君绾,笑了笑:“是萧上仪啊,殿下怎么样?” 萧君绾陷入沉默,并非不知该如何作答,而是赵公公一开口就迫不及待询问覃佑的近况,足见他对覃佑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 见萧君绾迟迟不说话,赵公公担忧道:“难道殿下不好?” “赵公公只需安心养病,殿下很好。” 赵公公松了口气,嘶哑着嗓音说道:“那奴才就放心了。” “之前我随殿下去了趟冯府。” “去……去冯府?” 萧君绾点了点头,环顾屋内后言道:“公公病了这么久,小怜一人在此难免照顾不周,听冯学士说公公曾在宫外置了处宅子,如此也好,我寻思着让公公出宫去自己的宅子里养病更为稳妥,到时有府中的下人们照顾着,至少比在宫里强。” 赵公公闻言,看了一眼萧君绾便转过头去,不吭声。 萧君绾又追问道:“听说赵公公还有一位干儿子,俗话说养儿防老,如今义父病了,正是他报恩的时候,等我将公公离宫的事宜安排妥当,再传话让他到宫门口来接公公可好?” 赵公公面对着墙,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房子卖了,儿子也丢了。” 萧君绾惊然:“丢了?” “丢了,小时候就丢了。” 萧君绾遗憾地笑了笑:“是吗?” 若非她之前亲自去那宅子查探过,此番恐怕会轻信了赵公公所言。那家的主人说赵公公的干儿子曾欠了不少债,试问的一个小孩儿怎么会欠债,赵公公这番说辞是心虚想隐瞒。 “殿下常跟我说这些年公公待他很好,想必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我代已故的皇后娘娘谢过公公。” “娘娘……”赵公公念叨着。 萧君绾笑说:“想来皇后娘娘从前应该待公公极好,所以公公才会尽心照顾好殿下,以报娘娘的恩德。” 赵公公不再说话,也不肯转过头面对萧君绾。 “看公公的样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逝者已矣,就算有什么亏欠,主仆一场,想必娘娘早已谅解,对公公只剩下感激。” “娘娘不会原谅奴才的……娘娘……”赵公公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小怜听见动静赶紧进来查看,见赵公公又快喘不上气了,替赵公公抹着胸口,又对萧君绾说到:“公公的病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一咳起来就咳得厉害,奴婢真怕公公会撑不住。” 赵公公病情堪忧,萧君绾见状便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交代小怜好生照顾之后离开了后院。 赵公公最后所言的那一句,让萧君绾心下的疑团更沉重了,她步子迈的缓慢,眉头紧蹙。 赵公公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冯皇后的事? 紫英走来说道:“小姐,丰王殿下快到隋安了。” “知道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覃昭打了胜仗回来本是好事,但萧君绾却担忧泰宏帝高兴之余怒火叶跟着全消,到时覃赫恐会全身而退。 “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萧君绾淡淡言了句。 紫英一头雾水地看着萧君绾,之前萧君绾一心想覃昭早点回来,因为覃昭立了功,就能让慧妃的恩宠更甚,也能让东宫失些颜面。 “小姐不想让丰王回来吗?” “那倒也不是,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泰宏帝高兴得忘了覃赫的罪过,她也会想法子让泰宏帝想起来,岂能容覃赫逃过一劫。 至于赵公公那边,等他病缓和些再继续问也不迟,毕竟赵公公从前犯过的错已经过去了,就算知晓了也于事无补,所以不急于一时。 午后慧妃派人来请萧君绾一同出宫,随泰宏帝一道在隋安城外迎接覃昭。 马车里坐着的慧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言:“本宫每日都盼着昭儿回京,这下总算盼到了。” 萧君绾莞尔:“恭喜娘娘。” “之前本宫怕苏相个会帮太子逃过一劫,于是忧心忡忡的,如今昭儿回来了,本宫高兴,太子就由他去吧,只要淑贵人还在冷宫里,太子的位子迟早保不住。” 萧君绾默不作声,覃昭回京,竟能让慧妃对覃赫都如此宽容,可见慧妃心里有多高兴。覃赫一事她自有分寸,本就不用慧妃操心,就算慧妃这次想放过覃赫,那也是慧妃一人的想法,她如何能轻饶了东宫。 随泰宏帝前往城外迎接覃昭的人不在少数,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在,声势浩大。 覃赫和苏胜雪也在。 萧君绾知晓,泰宏帝一日不处置,覃赫便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就还能和苏胜雪在人前耀武扬威。 苏胜雪看见萧君绾便定住了目光,而那目光霎时如火,似恨不得将萧君绾烧个粉身碎骨。 萧君绾与苏胜雪对视着,目光却极为温和,原来苏胜雪至今都不懂“喜怒不形于色”这个道理。 萧君绾索性对她莞尔一笑,使得苏胜雪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阴沉。看见苏胜雪难受,她就高兴。 今日见到苏胜雪,倒让萧君绾想起之前慧妃所言:苏胜雪每日都会去探望淑贵人。 当日泰宏帝虽将淑贵人打入冷宫,可并没下令不准探视。苏胜雪的孝顺,不管是否是装出来的,想必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计策(上) 艳阳当空,驱散了愈近冬季的寒意。 对于隋安城外的这个地方,萧君绾的印象尤为深刻,从前的祁国逢战必胜,而父亲曲峰每每打了胜仗归来,泰宏帝都会率群臣来此相迎。 时过境迁,恩仇幻化,同一个地方,却是两般光景。 听闻脚步声传来,萧君绾转眼看去,见覃昭带着几个将领健步走来。 覃昭此去征战不过一载,但变化却是不小,从前他年少轻狂,行事莽撞,经过这场历练,如今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是昭儿。”慧妃喜道。 覃昭率领几个将领走至泰宏帝面前,跪地拱手:“儿臣参见父皇。” “快快平身。”泰宏帝龙颜大悦,俯身扶起覃昭。 “儿臣不负父皇所望,已将周国来犯之敌军逐出我祁国国境。”覃昭言道。 有大臣道:“丰王殿下骁勇善战,以后定能保我祁国太平长安。” 随后群臣跪拜,齐声道:“恭贺陛下。” 萧君绾随在场的女眷一同低头欠身,而这话音随风飘散,散了就散了,愿景虽好,谁又能预料将来,如今祁国以东的卫国已经覆灭,还不知下一个会轮到谁。 慧妃按捺不住喜悦,拉着覃昭仔细看了良久,关切道:“昭儿,快让母妃看看,在外征战有没有受伤?” “刀剑无眼,哪能毫发无伤,不过都是一些小伤,好得差不多了,母妃不用担心。” 慧妃这边是母子团聚其乐融融,萧君绾抬头看向覃赫夫妇,覃赫没透露微皱,也许是被眼前这出母子情深的场面给触动,想起了还在冷宫中艰难度日的母亲,心里难受。覃赫身旁的苏胜雪仍是一脸怒色,嫉妒覃昭立功,嫉妒慧妃风光,眸中的火愈烧愈烈。 萧君绾收回目光之际,瞥见苏胜雪腰间悬挂着一枚玉佩,垂着妃色流苏。这枚玉佩苏胜雪从不离身,萧君绾之前好奇苏胜雪为何会如此珍视,于是打听过那玉佩的来历。原来玉佩是覃赫娶苏胜雪时下的聘礼,也出自吕国,与萧君绾的那支玉簪质地相同,都乃世间绝品。苏胜雪整日佩戴那玉佩,无非是想昭示她太子妃的身份和人上人的尊荣。 萧君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系着的香囊,与那玉佩一样都是妃色流苏,进而又生一计,能使心中的那个计划万无一失。 萧君绾找了个间隙,回头对身后的红菱耳语了几句。 启程回宫时,泰宏帝和慧妃母子先行离去,随后众人纷纷散去,人多,场面混杂。 萧君绾看向红菱,轻点了下头。 “明白。”红菱笑了笑,先走一步,混入人群中。 萧君绾取下腰间的香囊收好,又抬头寻找着红菱的去向。 红菱找了个机会从苏胜雪身边路过,仅此一瞬,苏胜雪的那枚玉佩便不见了踪影。 回到毓宁宫,红菱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方才掏出玉佩拎在萧君绾眼前,笑道:“没想到我这见不得光的本领,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萧君绾笑了笑:“收好,这东西一会儿还要靠你悄悄还回去。” “这么好的东西,还要还回去啊……”红菱苦着脸。 “苏胜雪把这玉佩看得极重,是块烫手的山芋,留不得。” 以苏胜雪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是再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时半刻也难以发觉,不过苏胜雪回到东宫会先更衣,那时一定能发现少了什么。 萧君绾在院中喝了会儿茶,等着紫英回来讲讲东宫的情形。 见紫英从外面回来,萧君绾忙问:“如何?” “小姐,东宫那边都炸开锅了,太子妃命一群奴才在宫里四处找玉佩呢。” 萧君绾闻言,垂眸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取出香囊捏在手里,垂下手用衣袖遮盖住,只露出一绺妃色流苏。随后离开了毓宁宫。 萧君绾先走到宫门,再从宫门去往东宫,她料想,苏胜雪丢了玉佩,一定会派人沿着宫门至东宫的路途寻找。 天色已晚,她慢步前行,抬头一看,果然有几个宫女从东宫那边找了过来,宫女们打着灯笼四下寻找,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领头的是苏胜雪的贴身婢女春雨。 萧君绾停下脚步,扬了扬唇角,春雨丫头就这么送上了门。苏胜雪曾利用如意对付她,如今也该她好好利用春雨一番,岂能不珍惜这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机会。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那群宫女面前。 宫女们看见萧君绾,停下寻找,施礼:“上仪大人。” 萧君绾问道:“你们这是在找什么?” 春雨言:“回大人,太子妃娘娘的玉佩丢了,上仪大人可有看见?” “我从宫门那边过来,没看见地上有什么玉佩,不过既然是太子妃娘娘丢了东西,则非同小可,你们还是好好找找。”萧君绾言罢,移步继续前行,垂下手,袖中露出的一节流苏随步伐轻荡,在两旁宫灯的照亮下,尤为显眼。 春雨一眼便瞧见了,忙喊道:“大人留步!” 萧君绾驻足,回头问道:“何事?” 春雨盯着萧君绾袖口的那节流苏,道:“敢问大人袖中的东西是何物?” 萧君绾低头看了一眼,转而看向春雨,淡淡道:“自然是我的东西,怎么?” “大人可否取出来让奴婢看看?”春雨边说边走近,目光仍没离开萧君绾的袖口。 “我若是不给呢?” “大人不会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吧。”春雨的话中带着一丝讥诮。 “放肆!”萧君绾怒然拂袖,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拿了太子妃的玉佩?” “奴婢不敢,况且奴婢也没说大人拿的是我家主子的玉佩呀,大人为何会如此在意奴婢说的是否是玉佩呢?” 萧君绾看着春雨,目光飘忽,故作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心下却在笑叹这丫头聪明,听出了她话里欲盖弥彰的用意,轻而易举上了钩。 “上仪大人还是拿出来让奴婢看看吧。”春雨又往前挪了半步,已站在萧君绾面前。 萧君绾扬唇一笑:“我若是不给呢?难不成你还想搜身?怎么,太子妃娘娘教出来的宫女就敢以下犯上?” “大人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便不用遮掩。” “你是东宫的人又如何,不过是个无品无阶的卑微宫女,想搜女官的身,让你主子来。”萧君绾冷扫了一眼春雨,移步离去。(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计策(下) 萧君绾渐行渐远的背影,让春雨一群人又气又急。 “春雨姐,现在怎么办呀。” “别找了,娘娘的玉佩一定在萧君绾身上,快回去禀报娘娘,只有娘娘才能收拾那嚣张的人。”春雨哼了声,带着宫女们返回东宫。 萧君绾回到毓宁宫,红菱她们正往外搬着东西,问:“都收拾好了吗?” 紫英点了点头。 红菱看了一眼周围,皱眉道:“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多可惜啊。” “这毓宁宫都有十多年没修缮过了,没什么可惜的。” 紫英言道:“小姐的东西我都收拾好放到妥当的地方了。” 红菱又道:“我之前还纳闷小姐为什么一早就让人抬赵公公去御药房养病,原来是想的这一出呀。” 萧君绾看了一眼门外:“好了,快把殿下和你们的东西放好,一会儿人就该来了。” 覃佑木讷地站在主殿门口,打了个哈欠,以往这会儿都该睡觉了。 萧君绾走到覃佑面前,笑了笑:“今晚要委屈殿下了。” “绾绾不累,我也不累,不睡。” “等下无论太子妃说什么做什么,殿下待在主殿里别出来。” “太子妃……那个讨厌的人。” “殿下何时这么讨厌太子妃了?”萧君绾惊讶,苏胜雪百般针对的是她,又不曾为难过覃佑。 “欺负你的人,都讨厌。” 萧君绾忍俊不禁:“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安顿好覃佑,萧君绾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那几盏灯笼越来越近。 苏胜雪来了。 “人来了,快进去。”萧君绾说道,接着与红菱她们各自回房。 萧君绾关上房门,站在门后等待。 不一会儿,听闻外面传来苏胜雪的声音:“人呢,心虚躲了?!” “上仪大人方才不是还在奴婢面前耀武扬威吗,我家主子来了,上仪大人还不快出来接驾。” 萧君绾拉开房门,朝来那势汹汹的一群人走去,故作疑惑:“天色已晚,太子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偷本宫的东西。” “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苏胜雪冷笑:“本宫的玉佩丢了,不是你拿的?” “娘娘说笑了,奴婢今日与娘娘只在宫外见了一面,何时偷了娘娘的玉佩?” 春雨上前一步,站在苏胜雪身边说道:“娘娘,玉佩一定在她手里。” “仅凭这宫女的一面之词,娘娘就想冤枉奴婢? “本宫的宫女亲眼看见玉佩在你身上。” “是吗?”萧君绾笑了笑。 春雨又言:“娘娘,奴婢所言千真万确,到底在不在,娘娘派人一搜便知。” 不待苏胜雪思量是否要这么做,萧君绾便摊开手,做好了让她们搜身的准备,言:“娘娘请。” 苏胜雪给春雨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是。”春雨应道,走到萧君绾面前,笑说,“大人听清了?这是太子妃娘娘的吩咐,大人这下不会斥责奴婢以下犯上了吧。” “要搜便搜。” “奴婢得罪了。”春雨颔首,伸手便直接摸向萧君绾的衣袖,将两手的衣袖搜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 看着萧君绾一脸淡然的样子,春雨皱了皱眉,又不愿罢休,于是将萧君绾浑身上下搜了个便,还是一无所获。 萧君绾低头看向春雨,淡淡道:“搜完了吗?” 春雨走回苏胜雪身边说道:“娘娘,奴婢确确实实看见萧上仪拿了娘娘的玉佩,她定是藏起来了,不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要搜整个毓宁宫?”萧君绾故作生气,话语冰冷,她正是要引苏胜雪下搜宫的命令。 “你以为本宫不敢?还是你怕本宫找到什么?” “奴婢没有拿娘娘的玉佩。”萧君绾沉眼道,心下知晓此话到了苏胜雪耳朵里,苏胜雪一定会认为她在狡辩,到时必然搜宫。 春雨对苏胜雪耳语道:“娘娘,来都来了,怎能放过她。” 就算春雨不这么说,苏胜雪也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找出了玉佩,萧君绾百口莫辩,那时萧君绾有了偷盗的罪名,她这个上仪女官的风光就到头了,等着她的是阶下囚的日子。 “搜!” 苏胜雪一句令下,春雨带着宫女们又在毓宁宫搜了起来,红菱和紫英都被赶出房间,等候在院子里。 毓宁宫外走来一个内监对苏胜雪禀道:“参见太子妃娘娘,启禀娘娘,淑贵人想见娘娘,让娘娘过去。” 苏胜雪似瞧着这个内监眼生,盯着内监看了一会儿,却还是答应:“知道了。” 春雨忙道:“娘娘放心去见淑贵人吧,这里有奴婢呢。” 碍眼的苏胜雪走了,一切都在萧君绾的计划之中,她要借春雨的手把玉佩还给苏胜雪,有苏胜雪在,红菱想把玉佩给春雨,不容易。 她不过让朱常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便轻而易举引开了苏胜雪,好一出婆媳情深。 苏胜雪一走,这群窜来窜去四下翻找的奴才便没了撑腰的人,其他宫女都在几处房屋里搜寻,而春雨却径直朝主殿走去。 萧君绾看了一眼紫英,紫英会意,快步走去拦下了春雨。 “殿下正在歇息,你不能进去。”紫英伸手挡在春雨面前。 “搜查毓宁宫是太子妃娘娘的吩咐,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你还不快让开。”春雨瞥了一眼紫英,想撩开她的手。 紫英猛地推了一把春雨,春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人扶助。 “春姑娘没事吧?”红菱扶着春雨站稳,眯眼一笑。 “哼,放手!”春雨甩开红菱的搀扶,又拍了拍衣袖,神色颇为不屑。 “好心服你一把,还不领情,狗咬吕洞宾!”红菱冷盯了一眼春雨,走回萧君绾身边。 萧君绾和红菱相视一笑,她方才看见红菱扶春雨时,已伺机将那块玉佩塞进了春雨的腰封中。 “殿下已经歇下了,这主殿,你不能搜。”萧君绾走到春雨面前言道。 “太子妃娘娘交代的事,奴婢不敢怠慢,还望上仪大人体谅奴婢,奴婢还是那句话,上仪大人心里要是没有鬼,怎么会怕奴婢搜。”春雨扬唇一笑。(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纵火 萧君绾神色冰冷,对紫英言道:“让她搜主殿。” “小姐……”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想搜让她搜便是,去唤殿下起来。” 紫英点了下头,先春雨一步进主殿,点亮了里面的灯,又把覃佑带了出来。 随后,萧君绾与春雨一道进了主殿,站在门前瞥视着身边的春雨:“你随意。” “奴婢谢大人体谅。”春雨朝萧君绾笑了笑,然后便在主殿中细细翻寻起来。 搜完其他几处房屋的宫女前来回话:“春雨姐,什么没找到。” 春雨扫了一眼门前的宫女们,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还不快过来帮着找找。” “时辰不早了,殿下还要歇息。”萧君绾淡淡道。 春雨扬唇:“大人放心,奴婢们快些就是。” 被萧君绾这一催促,春雨像是顾不上物归原处了,又像是憋着气,于是找得飞快,东西随处丢弃,将主殿翻得一片狼藉,任何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紫英哼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公报私仇,找个东西跟打劫似的。” “她这在替她主子出气呢。”萧君绾淡然一笑,不知春雨的这番忠心能持续到几时。 “绾绾,她们在干嘛呀。”覃佑深夜被唤醒,只披了件外衣,站在萧君绾身边。 “他们在替太子妃娘娘找东西呢,殿下别急,一会儿就好了。” 红菱吼道:“喂,你们还不快点,这么冷的天让殿下在夜里站着,要是病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时间过去越久,春雨她们越是慌乱,如果主殿找不到,便再无地方可寻,没有证据能指证萧君绾,白白错失良机。 见春雨焦急的样子,萧君绾又催促道:“这里是毓宁宫,就算你是太子妃娘娘的人,也该知道分寸,深夜打扰皇子歇息已是越矩,难道还要亲自请你出去?” 春雨已将主殿每一处角落搜了数遍,一无所获,再无继续耗下去的理由。 就算苏胜雪还是太子妃,但如今的东宫已不如从前,有些时候不得不退步,有些事不得不罢休,不能再肆无忌惮,这道理春雨也明白。 “四殿下,上仪大人,奴婢们打扰了。”春雨在覃佑和萧君绾面前飞快一欠,气冲冲地带着人离开。 毓宁宫得了安静,萧君绾站在门前,看着春雨消失在夜色中,回头对紫英道:“快。” 紫英和红菱分头将殿中的花瓶瓷器摔在地上,然后打翻烛台,烛火点燃了殿中的纱幔,火势很快蔓延。 “殿下快走。”萧君绾拉着覃佑退出主殿。 覃佑看着渐渐陷入火海的主殿,吓坏了,木愣着问道:“绾绾,为什么要放火呀?” 萧君绾看着覃佑,正色道:“奴婢是为了殿下好,所以还望殿下替奴婢保守这个秘密。” “啊……为了我?” 萧君绾轻言:“奴婢不希望殿下一辈子都住在这简陋的毓宁宫,殿下应该有自己的王府。” 覃佑傻笑了笑:“绾绾,你真好。” 萧君绾微微一笑,看了看主殿,火势越来越大,又对覃佑道,“殿下快把衣裳给我。” 覃佑脱下外衣给萧君绾,萧君绾走到明火旁,将那衣服点着,烧得残破之后又将火打灭,回来让覃佑穿上。 红菱照萧君绾的吩咐,把提前准备好的木炭抹在覃佑的脸上和身上。 覃佑已被她们打扮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萧君绾拿出一枚平安符给覃佑,叮嘱道:“殿下记住,殿下闯火海就是为了找这枚平安符,这是殿下的母亲当年为殿下和陛下求的,所以对殿下很重要。” “可是我没有闯进去呀。” 红菱急道:“殿下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闯进去了,不管谁问,殿下都得这么说。” “那……好吧。” 萧君绾又对覃佑交代了几句,然后看了看主殿的火势。 秋来物燥,火势蔓延得飞快,萧君绾和红菱她们也将衣衫烧了烧,装作一副从火场逃生出来的样子,然后带着覃佑退出毓宁宫。 “着火了……快救火啊……”红菱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救火的人陆陆续续赶来,人声鼎沸,毓宁宫着火的消息也随之震惊宫闱。 在大火被扑灭之前,萧君绾他们已被传至万盛宫大殿。 正如她所料,今日在万盛宫侍君的是慧妃。 慧妃扶着泰宏帝从寝殿出来,一见萧君绾她们狼狈的模样,便先开口说道:“四皇子,萧上仪,你们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参见陛下,慧妃娘娘。” “快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毓宁宫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萧君绾起身,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个状借旁人之口告发更为稳妥。 此时慧妃身边的丁尚侍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娘娘,奴婢打听到了。” 萧君绾方才在毓宁宫外已经见到了慧妃派来打探的丁尚侍,交代丁尚侍等她来了万盛宫后,再伺机回万盛宫禀报,丁尚侍才来得果然是时候。 “打听到了什么?”慧妃问道。 “回娘娘,毓宁宫着火后,有人看见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春雨从毓宁宫出来。” “太子妃的人?”慧妃皱了皱眉,心下却极为高兴。 泰宏帝不解:“太子妃的身边的宫女怎么会去毓宁宫。” 萧君绾言道:“回陛下,太子妃娘娘说奴婢拿了娘娘的玉佩,所以让春雨带着几个宫女搜查毓宁宫。” 慧妃闻言恼然:“太子妃竟然搜查毓宁宫?陛下让本宫掌管后宫,就算要搜,她也该来告诉本宫,私自搜宫,岂不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更不将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 萧君绾又言:“春雨搜了奴婢们的房间仍不肯罢休,又不顾奴婢们的阻拦,执意闯入殿下的寝殿搜寻,最后仍一无所获,奴婢以为她们找不到就离开了,于是安顿殿下歇息,谁知主殿竟突然着了火,好在殿下得陛下宏福庇佑,此番才能毫发无伤。” “荒谬,陛下,依臣妾看,太子妃分明是借搜宫为借口,想纵火报复于萧上仪才是。”(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利用 泰宏帝眼中已然有了怒色,目光又打量着覃佑,皱紧眉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萧君绾忙道:“回陛下,殿下本已逃出火场,却又不顾危险再次闯进去找东西。” “找什么?” “这个。”覃佑掏出平安符捧在手里。 泰宏帝看了一眼覃佑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是母后为儿臣和父皇求的平安符,他们说有这个东西,父皇和儿臣都能逢凶化吉,要是丢了,父皇会有危险的,儿臣要父皇好好的,所以这个东西不能丢。” 萧君绾抬头看了一眼泰宏帝,泰宏帝神情凝重,眸中的怒色缓和了不少,看来已被覃佑的孝心所感动。 泰宏帝身边佳丽无数,怎会记得冯皇后有没有求过平安符,不过她教给覃佑的这些说辞,足以让她临时找来的这枚平安符变作助覃佑封王的垫脚石。 “陛下,太子妃胆大包天,竟敢放火烧毓宁宫。”慧妃怒道。 丁尚侍又道:“陛下,奴婢已将春雨带来,正在外面候着。” 春雨一行人离开毓宁宫后没走多远就被设伏在路旁的朱常带人拦下,然后转交给了丁尚侍,以防春雨回到东宫后,会发现腰封中的玉佩。 “带进来。” 春雨走入殿中,战战兢兢跪下:“奴婢参见陛下、慧妃娘娘。” “毓宁宫的火,可是你放的?” “陛下,奴婢冤枉啊,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放火烧毓宁宫啊。” 慧妃淡淡道:“你是没有这个胆,不过太子和太子妃就不一样了,前些日子太子不还派人劫持了四皇子和萧上仪吗,如今敢纵火也不足为奇。” “陛下,太子妃娘娘和奴婢都是冤枉的。” “冤枉?”慧妃冷笑,“你如果不是去放火的,又去毓宁宫做什么?” “是萧上仪偷了太子妃娘娘的玉佩,太子妃娘娘命奴婢搜查。” “偷玉佩?萧上仪会偷太子妃的玉佩?荒唐!” “你有什么证据?”泰宏帝问道。 “奴婢之前亲眼看见玉佩就在萧上仪身上。” 萧君绾侧眼瞥向春雨,冷道:“胡说,我从没见过太子妃娘娘的玉佩,玉佩又怎会在我身上。” “大人忘了,奴婢之前让大人拿出袖中的东西给奴婢瞧瞧,大人怎么都不肯,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这么说你是没亲眼看见那玉佩在萧上仪身上,只是怀疑?” “奴婢看见玉佩下的流苏,断定玉佩一定就在萧上仪手中,可奴婢不敢冒犯上仪,只好让上仪离开,等太子妃娘娘带着奴婢去找上仪大人讨要时,玉佩已不在上仪大人身上了,娘娘这才命奴婢带人搜宫。” 萧君绾看着春雨说道:“那我方才还见你在搜宫时藏了什么东西在身上,你可敢拿出来?” 春雨愤然:“上仪大人冤枉奴婢纵火,还想冤枉奴婢偷盗吗?” 萧君绾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又伺机向慧妃使了个眼色。 慧妃明白萧君绾的意思,猜测春雨身上一定有什么值得一搜的东西,也不与春雨多说,吩咐丁尚侍:“搜身。” “是。” 春雨一脸坦然,毫不抗拒,直至丁尚侍从其腰封中搜出了一枚玉佩。 春雨的脸色顿时煞白,愣愣地摇头:“玉佩怎么会在我身上?” 慧妃扬唇:“好啊,原来是贼喊捉贼!这玉佩在你身上,你带着太子妃去毓宁宫是何居心?” 春雨颤颤道:“奴婢冤枉。” “人赃并获,你还敢说冤枉!” 此时已是盛怒的泰宏帝咳嗽了两声,慧妃担心泰宏帝的身体,夜已经深了,现在还不是闹下去的时候,于是命人将春雨压下去,等明日泰宏帝早朝后再将苏胜雪叫来一并审问。 万盛宫是得了安宁,可毓宁宫的火还没扑灭,慧妃将覃佑安置在别的宫苑暂住,红菱和紫英留在那里照顾覃佑,萧君绾更衣后,趁夜色昏暗,又亲自去了趟大牢。 棋还没下完,她要赶在下一次提审前见春雨一面。 好在如今后宫是慧妃的天下,春雨又是东宫的人,非同小可,所以慧妃派来看押春雨的奴才都是自己的心腹,萧君绾轻而易举便见到了刚关入大牢的春雨。 萧君绾站在牢门外,饶有兴趣地笑了笑:“你说要是你家主子知道你偷了她的玉佩,会如何?” 春雨撇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主子一定会相信我。” “你不过是个奴婢,她怎会轻信于你,何况如果你没有偷玉佩的话,去毓宁宫就是别有用心,到时你和你的主子都会坐实这纵火谋杀皇子的罪名。” 春雨冷笑:“上仪大人这出苦肉计演得好啊!” “我没心思和你说这些,你比你主子聪明,只可惜,你是个奴才,奴才就有奴才的身不由己。”萧君绾叹道,“大局面前,奴才往往都是主子用来保命的弃子,如意不就被你主子用来抵了死鹰的罪过吗?” “娘娘她不会的,我跟随娘娘多年……” 萧君绾打断了春雨的话:“所以苏胜雪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娘娘一定会救我的!” “玉佩在你身上,如果是太子妃给你的,玉佩没丢,那搜宫一事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太子妃势必会担上纵火的嫌疑,如果她让你顶了偷盗之罪,玉佩丢了,那她下令搜宫虽然越矩但也在情理之中。”萧君绾转眼看向春雨,复言,“你说你的主子会作何选择?” 春雨神色有些恍惚,她当然能猜到苏胜雪会怎么选,就算她再忠心,人也是自私的,何况她只是一个宫女…… “偷盗之罪,当斩手!”萧君绾语气极重,她看得出春雨眼中已有了几分恐惧,自然要再添上几把火。 “娘娘一定会还我清白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子挟持四皇子的事还没了结,苏相至今都没查出所谓的真相,你的主子自顾不暇,你还指望谁来替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查真相?”萧君绾在牢门前踱了几步,冷言道,“照此下去,你必死无疑!”(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东宫之劫 春雨哑口无言,但眸中的恐惧之色已显而易见。 人在绝望的时候才会迫切盼望一条生路,萧君绾见春雨那害怕的样子,猜想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又言:“危急关头,我们做宫女的,只有自救这一条路。” “自救?” “或者说我可以救你一命。” 春雨冷嘲:“你会这么好心?” “我要对付的是太子妃不是你,你虽是她的爪牙,但你我之间素无恩怨,留你一条命未尝不可,不过人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会白白帮你。” 春雨听出了萧君绾话里的意思,径直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将纵火的罪名推到你主子身上。” 春雨情绪霎时激动,扑到牢门边,恨得咬牙切齿:“你想利用我陷害太子妃娘娘,你休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执意要如此忠心,我成全你,有什么话明日到万盛宫再说吧,只是那时你的主子未必肯领你现在的情。”萧君绾淡淡道。 如今东宫的地位岌岌可危,苏胜雪怎么会顾及一个丫头的生死,到时苏胜雪只会将所有的罪名都让这婢子一人担下,以换得东宫的周全。 苏胜雪是安稳了,而这婢子只有死路一条。 萧君绾正欲离开牢房,忽然停下,退至门边,看着春雨抓着牢门的手,唇角浮出笑意。 “可惜了这双手,但你偷的是宫里主子的东西,失去的又岂止这一双手,命也是留不住的。”萧君绾看着春雨,又道,“别怪我没给你活命的机会。” “萧君绾,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恶毒?若论恶毒,我还不及你主子半分,她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我也就看在那些事与你没什么关联的份上,才肯饶你一命,既然你不想活命,那就罢了。” 萧君绾看着春雨的目光尤为温和,她与春雨没什么瓜葛,宫里的奴才都是可怜人,主子大祸临头,无疑都会想方设法让奴才顶罪,如今的春雨让她不禁起了一丝怜悯之意。 怜悯归怜悯,春雨如果不肯背叛自己的主子,于萧君绾来说便是无用的棋子,弃之也不可惜,何况她还是苏胜雪身边的人。 萧君绾回到临时的居所,在躺椅上歇息了一会儿,直至天边晨曦微露。她慢慢睁开眼望着天上,今日无风无雨,小院里安静,不过料想此时的东宫当是乱做一锅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倒要看看苏相怎么帮东宫招架。 再临万盛宫,殿中怎一个热闹,来的不止覃赫夫妇,慧妃母子和仪妃都在,连覃铭都来了。 覃赫身边的苏胜雪神色难安,容颜憔悴,想必一夜无眠,抬眼间看见走入殿中的萧君绾,便朝萧君绾狠狠地甩了一记眼刀。 “参见陛下。”萧君绾行礼。 “老四怎么样了?” “回陛下,昨夜已让太医看过,殿下受了惊吓,好在闯火场只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大碍。” 慧妃走到殿中言道:“陛下,臣妾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昨日夜里,太子妃带着人兴师动众地找到毓宁宫,污蔑萧上仪偷盗玉佩,以此为借口,派宫女春雨搜查毓宁宫,并趁四皇子和萧上仪都在毓宁宫主殿的时候纵火,意图将四皇子和萧上仪活活烧死。” “父皇,绝无此事!”苏胜雪急道,快步走到殿中跪下,“父皇,就算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烧毓宁宫啊,四皇子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也是儿臣的弟弟,儿臣怎么会害四弟啊。” “那你带人去毓宁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儿臣的玉佩丢了,此事千真万确,儿臣听宫女说玉佩在萧君绾手里,所以儿臣一时气急,才带人找去毓宁宫,儿臣只命她们搜宫,并无纵火一事。” “谁都知道太子妃和萧上仪早有过节,太子妃会动什么样的心思都在情理之中,孰是孰非,还是让那拿了玉佩的婢子来说吧。”慧妃言道,唤人将春雨押入殿中。 此时的春雨已全然没了昨天大无畏的样子,她低着头在侍卫的押解下走进万盛宫,连跪在地上的主子都不敢看一眼。 “朕问你,你说太子妃的玉佩丢了,那玉佩又怎么会在你身上?” 春雨缓缓跪在苏胜雪身后,却陷入了沉默不敢作答。 苏胜雪回头斥道:“还不快说!” 春雨抬头瞟了瞟苏胜雪,苏胜雪眼里满是怒火,而春雨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胆怯。 慧妃厉声道:“大胆,陛下问话还不快从实招来!” “回陛下……玉佩是太子妃娘娘给奴婢的,奴婢没有偷玉佩。” “你胡说!分明是你偷了本宫的玉佩,还告诉本宫玉佩在萧君绾手里,诱本宫去毓宁宫,你这贱婢到底是何居心!” 苏胜雪的恼怒让本还在犹豫的春雨霎时坚定了自己的选择,萧君绾说得没错,危机面前,苏胜雪为了自保,必然会牺牲一个毫无用处的奴婢。如果她想活,那萧君绾给她的生路便是唯一的选择。 春雨慢慢叩首,不敢再看苏胜雪,言道:“太子妃娘娘让奴婢收好玉佩,再诬陷上仪大人偷盗玉佩,然后让奴婢搜查毓宁宫,并伺机纵火,意图报复上仪大人。” 此言一出,大殿哗然。 苏胜雪破口大骂:“你这贱婢竟敢冤枉本宫!” 覃赫也沉不住气了,慌忙跪到苏胜雪身边,对泰宏帝解释道:父皇,胜雪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这夫妻情深的一幕,让萧君绾嘴角的那抹冷笑久久没有散去。 她说过,等她重返隋安,定要让覃赫夫妇同苦共祸,夫唱妇随,就像现在这样。 “陛下,太子殿下挟持四皇子的事情还没了结,太子妃就迫不及待要帮夫君排忧解难,只是苦了四皇子和萧上仪,屡屡遭遇报复,在鬼门关前走了多少遭了,说到底,萧上仪也是为了还柳妃妹妹一个公道,惩治凶手,以致惹怒了太子和太子妃。” 泰宏帝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将太子和太子妃暂押东宫,传冯伦、戚建他们来见朕。”(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闹剧 “父皇,儿臣和胜雪冤枉啊……” 覃铭出列拱手:“父皇,大哥他……” 萧君绾不禁一笑,覃铭想替覃赫说话,可刚开口就顿住了,偏偏没将后面求情的话说完。他不过只是装装样子,毕竟覃赫还没有被废,表面上仍要顾及兄弟的和气。 “都退下!”泰宏帝已然盛怒。 泰宏帝召见的是冯学士和戚建,没有召苏相,如此是作何打算,方才殿中的众人心中有数。 萧君绾与仪妃一道走出万盛宫,二人相视一笑,自萧君绾处在风口浪尖以来,便极少与仪妃来往,她怕连累仪妃也陷入危机之中,宫中难得有仪妃这样明辨是非的人。 “萧上仪真让人刮目相看,恭喜你,心愿就快达成了。”仪妃笑说。 萧君绾惊讶:“娘娘知道奴婢的心愿?” “这下太子的位子恐怕难以保住,淑贵人又在冷宫里,萧姐姐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萧君绾静默不语,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在与东宫为敌,却不知她所肩负的仇恨又岂止是萧妃之死。曲家的倾覆,东宫、苏府,就连泰宏帝,哪一个逃得了干系,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全家罹难的真相,她猜测曲府上下中毒而亡之事与苏府有关,但猜测仅仅是猜测。 她步步为营,不光为了对付东宫,更为了将权势紧握手中,如此才会有趋炎附势的人助她查清真相,报血海深仇。 仪妃见萧君绾不说话,又问道:“怎么,有心事?” 萧君绾随口说道:“没什么,奴婢只是在想陛下究竟会不会废了太子。” “谁都知道冯大人和戚大人与苏相不是一路人,陛下传冯大人一方的人入宫商议,不是打算废太子是什么,只是太子一废,整个隋安恐怕会陷入夺嫡之争中,令朝纲不稳,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国家趁虚而入。” 仪妃忧国忧民的心思萧君绾能够体谅,仪妃与东宫没有恩怨,父亲又是个忠臣,所以仪妃一方面为她即将达成心愿而高兴,一方面又为废太子会让祁国动荡而担忧。 “无论祁国有无太子,这天下都难以太平,如今燕国吞并卫国,想必已让诸国眼红,如果不是刚与周国打了一仗,说不定陛下已经下令攻打晋国或是吕国了,天下尚且动荡不安,祁国又如何能得安宁。” “从前祁燕并立,如今燕国独霸天下,诸国自危,卫国不过是挖断一条小河而已就遭遇灭国之祸,谁知道哪天哪国让燕君不高兴了,又会招来怎样的祸端。” 萧君绾沉眼一笑,说起来,还是她闯的祸,又抬头目视前方,淡淡道:“天下本来就是强者生存不是吗?” “祁国不像会是最后的强者,从前在祁燕之争中保持中立的周国和宁国如今都依附燕国去了,天下要真乱起来,咱们祁国恐怕要单打独斗。” 萧君绾猜想仪妃能对天下的局势洞悉得如此清楚,大概是从其父兵部尚书那里知晓的,于是试着问道:“娘娘可知燕军攻下卫国后的动向?” 她和凌浩还有个赌局,那凌浩随后是否会将军队调至东州开始打祁国?虽然他说过战不可频,但攻打祁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他想赢的话,现在开战,胜算极大,越往后则越棘手。 这个问题萧君绾一直在思忖,只是不敢轻易问戚建他们,她一问,消息传到凌浩那里,他怎会猜不到她的心思,到时,恐怕她越是担心他会举兵攻祁,他就越要如此为之。 “燕国的动静天下都盯着呢,生怕燕国贪得无厌还要继续打下一个,不过好在燕国刚打下卫国,江山易主,局面还未完全平定,所以燕军还镇守在卫国国境内,没什么动静。” 萧君绾心下松了口气,暗自笑了笑,没什么打算就好,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君绾抬头一看,一个内监脚步匆匆迎面而来,对她和仪妃匆匆见礼后又欲匆匆离去。 萧君绾喊住了那内监:“站住,这么着着急,要去何处?” “上仪大人,静思宫的淑贵人听说昨夜的事,闹腾得厉害,奴才正要去禀报陛下。” 淑贵人如此闹腾,不知道是真的担忧自己的儿子,还是在借覃赫的事演一出苦肉计,想博得泰宏帝的怜悯,勾起泰宏帝心中的余情,好为自己和儿子渡过难关。 萧君绾岂能让淑贵人的心愿达成,即道:“陛下正在与大臣们议事,这等小事不可叨扰陛下,你随我去趟内府,有些差事还需要你去做。” “这……”内监为难。 “还不快走!” “是。” 此人肯冒着触犯天颜的风险帮淑贵人去万盛宫通风报信,如果不是收了淑贵人的好处,便是淑贵人从前的心腹,所以不能让此人离开。萧君绾与仪妃分别,带着那内监去往内府,让朱常给内监指派了几天才能做完的活计,并让人盯着,她方才安心离开内府。 不过她倒想看看淑贵人在耍什么花招,随后特地去了一趟静思宫。 那内监说淑贵人在静思宫里闹腾,可萧君绾靠近静思宫时,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忽然一个宫女探出头来,看见萧君绾乍一惊:“怎么是……” 萧君绾走到那宫女面前,扬唇一笑:“你在等谁?” 宫女急忙回头喊道:“娘娘,上……” “闭嘴!”萧君绾对那宫女冷言耳语。 宫女吓得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是陛下来了吗?” 屋内传来淑贵人的声音。 萧君绾没有作声,也不许那宫女吭声,然后移步往屋宇走去,脚步放得缓慢。 忽然听闻屋内的淑贵人哭了起来,也许是将她的脚步声当做了闻讯前来探视的泰宏帝。 萧君绾站在门前,只见淑贵人踩在凳子上啜泣,而淑贵人的面前悬挂着一条白绫。 原来淑贵人也会病急乱投医,玩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本是苦情的场景,却让萧君绾忍俊不禁,拍手称赞道:“嫔主这出戏,果然精彩。” 淑贵人恼羞成怒:“怎么是你?!”(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日暮 “陛下没空理会嫔主,奴婢放心不下嫔主,特地过来探望,嫔主还不快下来,年岁大了,站那么高当心摔着。” “一定是你诬陷的太子!” 萧君绾淡然一笑:“奴婢不敢。” “你想将我们母子赶尽杀绝?” “有什么话,嫔主下来说吧。” 淑贵妃盯着萧君绾的目光凶煞,切齿道:“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 萧君绾淡淡一笑:“嫔主言重了,一切都是嫔主和太子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至于得逞不得逞,还得看太子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如果让陛下想起太子殿下有淑贵人这样恶毒的母亲,不知是否有损陛下和太子间的父子情谊。” 自淑贵人进冷宫后,萧君绾还是第一次来静思宫见淑贵人,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从前那位风光无限的贵妃嫔主。上一世她见到的淑贵妃宠冠六宫,这一世淑贵妃风韵虽有所减退,但在后宫仍然威风,如今这幅模样,令人唏嘘。 “你之前污蔑本宫,害本宫落得如此境地,如今竟还污蔑本宫的赫儿!” “嫔主是觉得自己冤枉?不该成如今这个样子?那我的姑母呢,就该到静思宫,就该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是曲家的姻亲。” “谁说曲家的姻亲就没有好下场,嫔主别忘了,我也是,我偏就不信命,记得我进宫的那一日,嫔主让我在烈日下曝晒,我便记住了嫔主的恩情,从那之后,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报答嫔主。” “你嫉恨的是本宫,有什么就冲本宫来!” “嫔主是觉得东宫也无辜?可太子妃曾口口声声要让奴婢生不如死,奴婢也记得清楚,在宫里生存便是弱肉强食,我若不成为强者,岂不是会嫔主和东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萧君绾嘴角挂着一抹残留的冷笑。 “萧君绾,你再不收手,便是在自寻死路!” 萧君绾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收手?我为何要收手,放嫔主和太子一马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本宫和赫儿会那么轻易地被你一个宫女给陷害吗?” “我知道,东宫背后还有苏府,不过嫔主只管等着吧,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有所决定,恕奴婢失陪。”萧君绾轻轻一欠。 这个时辰,萧君绾料想戚建他们已经入宫,为防静思宫这边再出什么差池,她来之前已让人给慧妃带信,等慧妃的人到了她方才离开。 而慧妃的人将静思宫严加看管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城楼上,萧君绾静静凝望着落日余晖,她在等万盛宫那边的消息。萧君绾心中虽有不少把握,但仍担忧会出什么变故,毕竟泰宏帝虽没有召苏相,但苏相绝不会坐以待毙。萧君绾等在这里,时不时俯瞰宫门下,只要苏府的马车一刻没有出现在这宫门前,那覃赫的太子之位便又悬了一分。 等至残阳殆尽,天色昏沉,仍不见有消息传来,萧君绾心下愈加忐忑,泰宏帝现在还没下旨,是否已经生了什么变故? “小姐。” 听见紫英的喊声,萧君绾回过头一看,紫英引着一人缓缓登上城楼。 那人是戚建,萧君绾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陛下的圣旨已经送去东宫了,恭喜王妃。”戚建拱手。 “太子被废了?” 戚建点了点头。 萧君绾喜出望外,心下畅快,但仍然不解,如果泰宏帝打定主意要废太子,怎会现在才颁旨,她问道:“那为何会商议到现在?” “王妃有所不知,苏相虽没进宫,但是递了本折子进来,差点就让陛下改变心意。” 萧君绾不禁一叹,苏相到底还是有些本事,人不来,一本折子都能动摇泰宏帝的决心。 “那折子上写的什么?” “无非是太子这些年为陛下所尽的孝心,大到兴建佛寺为陛下祈福,小到每日在东宫祭神祈求陛下龙体安康。” 若论这些年覃赫的功绩,恐怕只有兴建那些大大小小的佛寺。至于每日祭神一说,又无证据,凭空捏造也不是什么难事。 泰宏帝极其看重皇子们的孝心,覃佑正是凭借孝心才挽回了一点地位,如今苏相也想利用这一点保住覃赫的太子之位。 那这招本该起作用不是吗?怎么泰宏帝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废了太子,萧君绾又问道:“那后来……” 戚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给萧君绾,道:“王妃看后就明白了。” 天色昏暗,萧君绾看不清信上写的什么,如今覃赫已经被废,知晓背后的缘由也不急于一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让戚建先出宫。 回到毓宁宫,萧君绾接着屋里的烛光,方才看清那封信。 这封信是凌浩写给戚建的。 看完信后,萧君绾面露惊色,唇边笑意深深,谁能想到,最后把祁国太子拉下马的人,竟是燕国景王殿下。 原来他一直在命人暗查东宫背地里的勾当,耗费数月查清覃赫手底下的人在诸多事宜上皆有贪腐之实。 凌浩在信中让戚建先上表赞誉祁太子的孝心,以作铺垫,再让戚建借他人之手将此事揭露,如此一来泰宏帝之前越是高兴,之后便会越失望,可事半功倍。 苏相上折子吹捧覃赫的孝心,倒是帮戚建省了一步。 苏相大肆表扬覃赫兴建佛寺为泰宏帝祈福,却没想到戚建随即告发覃赫兴建佛寺背后的贪污之案。 这一记耳光,打得正是时候! 这信只简短道明了情况和告诉戚建他该怎么做,随这信一同送到戚建手里的还有指证东宫猫腻的铁证。 如果不是凌浩及时揭露此事,想必泰宏帝早已被覃赫的孝心所感动,对于废太子一事定会犹豫不决。谁能想到覃赫表面上是在为父皇祈福,暗地里却在借此敛财,这一封信所毁的,岂止覃赫的太子之位,首当其中的便是东宫在工部的势力,一环一环的牵扯,覃赫手底下的大臣有几个逃得了干系,就连苏相恐怕都得沾染上泥点子。 景王殿下的神通广大足以让萧君绾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计,饶不了覃赫,也没放过覃赫的爪牙。 他在与卫国交战时,心里还惦记着她的报仇大计,不忘为她筹谋,助她一臂之力。 萧君绾捧着信一笑:“这么帮我,就不怕三年的赌局会输吗?”(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瓜葛 次日的早朝,泰宏帝当着群臣的面颁下废太子的诏书,昭告祁国上下。不过泰宏帝到底还是没有把覃赫弑弟的罪行一并公之于众,也许是怕家丑外扬。至于贪赃一案,只命吏部去彻查,彻查的对象自然是覃赫手底下的工部。 事情到了吏部手里,倒让萧君绾放心不少,毕竟吏部侍郎王长青肯定不会买苏相的账。 又是一日黄昏,萧君绾和紫英站在树后,看着奴才们络绎不绝地进出东宫,往外搬着东西,今日是废太子夫妇搬离东宫的日子。 覃赫和苏胜雪将被圈禁在隋安城边的一处府邸里,听说那府邸是早些年泰宏帝下令建造的,建成至今一直空置着,若不是覃赫被废后无去处,那府邸也不会有主人。 “小姐快看,太子出来了。” 萧君绾抬眼看去,覃赫缓步走出东宫,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苏胜雪跟在他身后,神色愤恨而无奈。 萧君绾看着覃赫的模样,眉头轻皱,回想起从她回祁宫到现在似乎都没见覃赫笑过。 苏胜雪不能让他高兴?是他心甘情愿选的苏胜雪不是吗? 萧君绾抬头望着枯枝,唇边的那抹笑意,似冷非冷。十载情愫,已在几年前的御湖畔化作烟云散尽。什么都是他覃赫自己选的,怨不得她心狠。 苏胜雪快走了两步,挽住覃赫的手:“殿下放心,妾身一定会助殿下夺回太子之位。” 覃赫瞥了瞥苏胜雪,不言不语,只有一声轻哼,似是不屑。 “早知娶了你一样做不成太子,我还不如……”覃赫含愤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拂袖负手,加快了脚步。 “不如什么,不如娶曲尽欢?”苏胜雪冷嘲,“殿下是没见着曲尽欢那贱人死前的模样,她容貌尽毁,只怕殿下见了也会躲得远远的,不会再说后悔娶了妾身这样的话。” 紫英瞧了半天,叹道:“太子好像很后悔。” “他后悔什么,不过是后悔没能找对一个人,一个真正能让他的太子之位坚若磐石的女人。” “小姐,如今太子被废,淑贵人又在冷宫,小姐的仇算报了吗?” “不算。” “那小姐还打算怎么做?” “没听苏胜雪说吗?曲尽欢曾经容貌尽毁,含恨而终。”萧君绾伸手折了树梢枯枝,不让苏胜雪尝尝这个中滋味,她岂不是枉回隋安。 紫英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这个时辰,春雨应该也出宫了,慧妃的人会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萧君绾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驻足,回头看了看日暮下的东宫,神情漠然。一切还没有结束! 入冬,千里清寒,无论是覃赫夫妇谋害覃佑和萧君绾的事,还是覃赫手下官员贪腐的案子,无疑都让泰宏帝大动肝火。他亲手下旨废了覃赫的太子之位,心里的失望化作郁结难抒,积郁成疾,一病就病了半月,不见起色。 覃昭打了胜仗回隋安本该论功行赏,泰宏帝这一病,封赏的日子只能跟着推迟。 这些日子以来,萧君绾每日都陪着覃佑去万盛宫探病,风雨无阻,每次都能碰上慧妃母子,甚至还能看见覃铭。 如今太子之位空缺,宫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覃昭和覃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听闻慧妃为了让泰宏帝早日好起来,特地从宫外请了不少名医来给泰宏帝看病。萧君绾和覃佑站在床边,看着泰宏帝的面色的确比之前要红润不少,兴许是见了成效。 慧妃喂泰宏帝服了药,唤萧君绾道:“你随本宫来。” 萧君绾颔首,跟在慧妃身后出了寝殿。 慧妃遣走万盛宫殿门前的侍卫和随从,与萧君绾站在殿门前,也不将门关上,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外面,望了良久。 萧君绾不知慧妃在想什么,于是唤了声:“娘娘?” “你觉得如今的后宫是本宫的吗?” “娘娘以为呢?” “那贱人掌管后宫的时候好歹还是个贵妃。”慧妃冷笑。 “等陛下病情好转,娘娘晋封贵妃是迟早的事。”萧君绾言道。覃昭立了大功,封赏绝不会少了慧妃的份,这点想必慧妃心里也清楚。 “你明知本宫要的不是这个!”慧妃虚目望着殿门外,语气渐重。 萧君绾知道,慧妃想要的是皇后之位。当初为了博得慧妃的信任,她说过会助慧妃一臂之力,但她将覃赫和淑贵人拉下马,已是帮了慧妃一个大忙,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对付东宫和苏府上,如今东宫没了还有苏府,哪里还有闲心单单为慧妃一人谋划,何况在萧君绾眼里,慧妃也未必配坐上后位。 慧妃转眼看着萧君绾,目光冷冷:“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答应过本宫要帮本宫登上后位吗?” 萧君绾沉眼道:“娘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还有本宫的昭儿,地儿已经腾出来了,你要想想怎么才能让本宫如愿以偿。”慧妃淡淡道,“记住,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只有本宫能给。” 萧君绾俯首:“是。” “行了,带覃佑走,这里有本宫和昭儿就行,他傻楞楞地杵在这儿碍眼。”慧妃说完便转身进了寝殿。 慧妃的本事不大,野心却不小。萧君绾面无表情地望了望门外,天地虽大,却还没人能左右得了她。 萧君绾与覃佑出了万盛宫,转眼便看见覃铭站在殿门边一侧,他像站在这里,像是迟迟没有进去。 “睿王殿下。”萧君绾轻轻一欠,心里起了几分忐忑,不知覃铭在这儿站了多久,之前是否听见了她与慧妃的谈话。 “萧上仪,可否借两步说话?” 萧君绾一愣,抬头看向覃铭,他想说什么? 如今覃昭和覃铭争夺太子之位,形势复杂,萧君绾不想卷入他们的夺嫡纷争中。如今覃赫已经被废,她要对付的只剩下苏府,而淑贵人进了冷宫,苏府已没了后宫的势力,所以她要对付苏府也只需从朝堂下手,不用顾及后宫。 她估么着覃佑离封王也不远了,到时她随覃佑离宫,便能远离后宫的是是非非,等苏府一倒,等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后,便可功成身退。 萧君绾不想和覃铭再有什么瓜葛,只因后宫这潭泥淖,能洗清时当果断洗清抽身。(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封赏 覃铭到底还是皇子,既然他已经开口,她便没有回绝的道理,于是让覃佑在此等候,和覃铭去到方便说话的地方。 “殿下想说什么?”萧君绾轻言问道,其实心下已经猜到几分,如果覃铭真的听见了她和慧妃的谈话,那此番他对她不是拉拢便是质问。 “不知萧上仪想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 仅此一句,足以证实萧君绾心中的猜测,他的确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想要荣华富贵不过是当初她投靠慧妃时的一个借口而已。 萧君绾转眼看向一方,淡淡道:“奴婢说过,奴婢看重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是你不想要,还是怕你想要的本王给不起?” 萧君绾看着覃铭,正色道:“殿下忘了,奴婢想要的,只是自由。” 覃铭盯着萧君绾的目光中却充满狐疑:“就这么简单?” 她即道:“就这么简单!” “那好,如今太子被废,淑贵妃也进了冷宫,你想报的仇也差不多了,本王会帮你安顿好一切,你准备准备离宫回乡吧。” 萧君绾匪夷所思地看着覃铭:“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何须等到新皇登基,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本王现在就给你想要的自由。” 萧君绾撇过头:“奴婢不能走。” “为什么?” 其实想想覃铭会这么做,无非是怕她之后会继续为慧妃出谋划策,帮覃昭争皇位。她想解释,想打消覃铭的疑虑,但真正的缘由自然不能告诉他。 萧君绾飞快地思索,想出了一条足够搪塞覃铭的理由,言道:“殿下别忘了,淑贵人欠萧家的是一条人命。” 覃铭追问:“那你是想要淑贵人的性命,还是太子的?” 如此刨根问底,萧君绾也不欲继续回答,瞥了覃铭一眼,冷言:“这是奴婢的事,奴婢与殿下既然不是一路人,也不敢奢望殿下会帮奴婢什么。” “如果本王乐意呢?”覃铭挠有兴趣。 覃铭并非有心帮她,而是在试探,这点萧君绾心知肚明,刚才他听见了她和慧妃的对话,想必也听见她权宜之下答应了慧妃,如今心下必定怀疑她当初是为了保命而骗他,骗他说扳倒太子就离开,不会参与他和覃昭的夺嫡之争。 萧君绾勾了勾唇角:“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奴婢自然会离开,但不是现在,人命关天,只是废太子和打入冷宫,处置是否太轻了些。” “说到底,你不肯走?” “是。” “那不知萧上仪报仇之余,是否还会有别的差事?” “奴婢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助新皇登基,这可是扬名万世的荣光。” 她无心卷进夺嫡之争,覃铭却偏就要怀疑她要帮覃昭,怎么解释都无用,萧君绾有些不耐烦,恼然道:“奴婢之前就告诉过殿下,奴婢是个女子,当不了官治不了世,要名垂千古何用?” 见萧君绾有些窝火,覃铭冰封的神色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竟是暖阳般的笑意:“本王当然记得,上仪别多心,只当本王今日是在与上仪说笑,告辞。” 萧君绾望着覃铭离开的背影,皱紧的娥眉迟迟没有舒缓。覃铭离开时看似高兴,可他走得极慢,她从他稳而慢的步伐中足以看出他心思沉重,不知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覃铭多疑,上次她苦口婆心解释了半天,那时他像是听进去了,放了她一码,如今又来质问,可见她说的话,覃铭从来就没有信过,想必这次也没有。 从今往后,她不再与慧妃为伍,也不会上覃铭的船,这点她心意已决。 萧君绾回到万盛宫,带走等候在那里的覃佑,却见覃佑也不怎么高兴。 “殿下怎么了?” “绾绾,我想回毓宁宫去。” “殿下,毓宁宫已经没了,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住处的。”萧君绾心下喟然,她若不放火烧了毓宁宫,恐怕泰宏帝一时半刻都想不起该给覃佑换个住处。 “更好的?” “新住处殿下一定会喜欢。”萧君绾微微一笑,覃佑和红菱都向往宫外自由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远了,就是不知泰宏帝赐给覃佑的王府会在何处,但只要在宫外,只要还在隋安,哪里都好。 回住处时路过了一处宫殿,萧君绾依稀记得这是泰宏帝赐给覃佳柔的寝宫,不禁让她想起这个消失已久的老冤家。淑贵人还没进冷宫的时候就派人出去寻找过覃佳柔的下落,不知如今是否作罢,也不知覃佳柔是否听闻了宫中的变故,是否会回隋安来,没了母亲撑腰的女魔头还会继续嚣张下去吗? 冬雪来时,宫城上下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泰宏帝命不该绝,偏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养好了病。 飞雪漫天,寒风中,萧君绾送覃佑到了皇宫前庭的大殿外。 萧君绾替覃佑摘下披风,莞尔道:“殿下,去吧。” 今日早朝,乃是泰宏帝封赏覃昭的场合,而泰宏帝还特地召覃佑前去,只因今日也是萧君绾盼的日子,从东巡回来至今,她和冯学士都在为此事筹谋,皇天不负有心人。 覃佑看了一眼殿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早朝的场面,百官肃立殿中的场面让他的目光中满含畏惧。 “绾绾……”覃佑支支吾吾唤道。 “殿下别怕,今日让殿下进去是好事,去吧,我在外面等殿下。” 覃佑懦懦地点了下头,慢慢走近大殿,步子迈得有些畏畏缩缩。 萧君绾站在台阶下,殿中的场面只能看见一半,她目送着覃佑进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是中宫嫡子,本该承继大业,谁知幼蒙天祸,不仅失去了母亲,还成了这般痴傻的样子,不仅让父亲失望,还另群臣侧目。他在数十年都没有修缮过的毓宁宫长大,无人问津,就像被抛弃了一样。 这世上,像覃佑一样干净善良的人不多了,在萧君绾眼里,他不该蒙受这样的苦难。虽然封王和离宫都不足以弥补上天对他的亏欠,但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萧君绾转过身,抬眼看着眼前的风景,那庄严肃穆的宫门外就是自由。她唇边挂着笑意,冰冷的风抚过脸颊似变得格外温和。(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期盼 漫步雪中,脚下积雪松软,她回头看去,一路走来脚印分明,已在这里来回转了不少圈了,而覃佑还没出来。 她转眼看向伫立的大殿,目光期盼,也不知泰宏帝会赐个什么封号给覃佑。 “又下雪了。”萧君绾笑叹,伸出手住飞雪,凝视着雪慢慢融化在掌心。 南边的函都天气虽已冷得刺骨,但飞雪依旧迟迟没有落下。 摄政殿的门关着,焚着的炭火让这空旷的大殿盈满暖意。 凌浩徘徊在殿中,手里攥着前些日子送来的信,上面的消息让他或喜或忧。她扳倒了祁国太子,是好事,但照信上来看,没有斩草除根,恐怕会有后顾之忧,还有那个二皇子睿王,乃是一大患。 一旁站着的流云言道:“王爷,陛下和那个女子上月已经去了祁国,遵王爷之命,一路的戍卫都没有阻拦,可是陛下又去祁国做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本王让祁国公主找到旭儿,原本是希望他能将此事做个了结,好让那祁国公主离开燕国,谁知他宁肯向那公主妥协,也要亲自去隋安带君绾回来,是本王低估了陛下的固执。” “王爷下令不准阻拦,是怕暴露陛下的身份,如今陛下已经去了祁国,难道真要让陛下和那祁国公主去隋安找王妃吗?” “旭儿固执,可有人比他更执拗,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由他去。” 他都奈何不了的人,凌天旭又怎么说得动,要她回来不是没有办法,要她心甘情愿回来才是一大难题。凌浩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微微皱眉,随后吩咐流云:“派祁国的人盯紧睿王覃铭,还有,让隐风务必保护好君绾。” “是。”流云听命,忽然想起一事,道,“说起祁国皇子,奴才倒忘了一事,王妃让找的那个人肯开口了。” “问出了什么?” “祁四皇子的病症果然没那么简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 “奴才已命人细细询问,不久便可知详情。” 祁宫。 听闻人声传来,萧君绾回头见群臣从大殿中出来,早朝散了。她加快脚步走回台阶前,却没见覃佑随大臣们一起出来。 萧君绾走上台阶,仍不见覃佑,倒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覃昭。 “丰王殿下。”萧君绾欠了欠。 正欲继续前行,却听闻覃昭开口:“萧上仪,本王能立此大功,多亏了上仪。” 萧君绾驻足,转身低头道:“殿下言重了,是殿下骁勇善战,才让周国不敌祁国王师。” “本王和母妃会记着萧上仪的功劳,还望萧上仪再接再厉,到时本王当重重酬谢上仪。”覃昭说完便在大臣们的簇拥下笑着离开了。 看来这母子二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抓着她不放了,萧君绾淡然一笑,还是那句话,她不想做的事,没谁奈何得了她。 萧君绾回过身,刚抬头就看见面前那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人,心下直抱怨冤家路窄,上次和慧妃谈话被他听见,如今和覃昭说了两句又撞上他。她心下无奈,阴险之人,阴魂不散啊…… 好在覃铭这次没有再让她借一步说话,还不待她行礼行礼,冷眼看了她片刻后就走了,不言一字。 萧君绾心下松了口气,毕竟她已经不想再和覃铭解释了,反正无论她怎么解释,覃铭也不会相信。 一直喧闹的殿前渐渐安静下来,大臣们都走完了。 萧君绾走至门前,才看见殿中二人的身影。 “外祖父要注意身体。”覃佑叮嘱面前的冯学士。 “臣知道,今日要恭喜殿下啊,总算苦尽甘来了。” “这件事值得高兴吗?那我要去告诉绾绾,她一定会很高兴。” 冯学士笑了笑,转眼看见门前的萧君绾,对覃佑抬手指到:“萧上仪在那儿。” 覃佑一见萧君绾就迫不及待跑到她面前,笑说:“绾绾,父皇封我做了恒王。” 萧君绾欣然,缓缓言道:“恭喜殿下。”这四个字在心里等了太久,已变得格外沉重。 冯学士走来拱手:“萧上仪的恩情,冯家没齿难忘。” “冯学士言重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冯学士放心,无论殿下是四殿下还是恒王殿下,奴婢还会一如既往照顾好殿下。” 覃昭已是丰王,泰宏帝对他的嘉奖无非是赐无数金银珍宝,扩建王府。至于慧妃,正如萧君绾所料,泰宏帝下旨晋封慧妃为贵妃,成了宫里又一个以贵妃的位份代掌凤印的嫔妃,有人羡慕有人嫉妒,羡慕的自然主动依附,而嫉妒的人则盼着慧贵妃重蹈冷宫里那位的覆辙。 而无功无禄的覃佑在今日受封为恒王,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连苏相都不知泰宏帝的心意竟已悄然转变,不知萧君绾和冯府为了今日筹谋已久。 回到居所,覃佑亲自对红菱和紫英宣布了这一好消息。 殊不知二人早就听见前庭传来的消息了,不过红菱和紫英见覃佑这么高兴,不忍扫他的兴,还是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这让原本就兴奋不已的覃佑更加喜不自胜。 “绾绾,父皇封我做恒王,是哪个恒啊。” 萧君绾之前特地询问过冯学士,于是找来笔墨当着覃佑的面,提笔于纸上写下一个“恒”字。 覃佑欢喜道:“这字我认识,恒久的恒。” 红菱笑道:“那不就是永远的王?” 连红菱都能领会到的意思,萧君绾和群臣自然也能领会,恒久的王,一辈子的王爷,注定继不了大统,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本不是件好事,但对覃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前程。 “小姐,陛下有没有说要让殿下搬去哪儿?” 萧君绾摇了摇头:“今日只是下了旨意而已,陛下也许会将现有的府邸赐给殿下做王府,或许会命工部另建,等封王大典之后,才会让殿下搬去王府。” “有王府的话,是不是就能出宫了?” 萧君绾点头:“这个当然。” 覃佑的兴奋劲还没散去,红菱又跟着乐开了花。(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判若两人 时间随着窗外的飞雪而逝,缓缓无声,冬天格外漫长。 萧君绾站在窗前,凝眸望着雪中的那株腊梅,略有所思。 从泰宏帝下旨册封覃佑为恒王到举行封王大典,仅仅一月而已,如此说来,覃佑的恒王府并非新建,应该是由泰宏帝赐了现成的府邸。 这一月以来,吏部上下都在彻查覃赫贪腐的案子,为了避嫌,萧君绾没有和戚建还有王长青碰面,只因万一被人看见,恐怕就有人怀疑覃赫贪腐乃是她在背后操纵,到时局面就复杂了。 萧君绾也没有从其他人那儿打听关于典礼和王府选址的事,既然覃佑已经封王,那王府在哪儿都不重要,只要能离开这勾心斗角之地,在哪儿都好。她和红菱她们在这临时的居所里静静等候了一月,只知覃佑的封王大典在除夕前,其他的都由内府操办着。 “怎么还不到后天呀。”红菱托着腮帮子趴在窗前。 萧君绾转眼看向身边的红菱,笑道:“迫不及待了?” “我和英姐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后天搬走呢。” “不用这么着急,其实那些宫女的衣裳不要也罢,出了宫就自由了,穿什么用什么全凭你高兴。” “那我能把殿下的王府当家吗?皇宫里再好也没有自己家好。” 紫英正陪着覃佑在内室换衣裳,萧君绾回头看了看内室关着的门,对红菱说道:“这你得问殿下,那是殿下的王府。” 红菱笑了笑:“我对殿下那么好,殿下一定不会拒绝的。” “那你就安心住下,住到什么时候都行,反正殿下也不会撵你。” 红菱摇了摇头,嘟嘴::“不不不,我和英姐还是比较想跟小姐去燕国,祁国哪儿有燕国好呀,去燕国的时候路过水云县还能把青姐也带上,我们姐妹三人就能团聚了。” 萧君绾笑到:“跟着我来隋安这么久,你和紫英很想青蔓吧。” “是啊,也不知青姐过得怎么样,她的家不是个好地方。” “老鸨是她娘,不会把她推入火坑的。” “这倒是,不过群芳阁那地方本就是个火坑,之前青姐说过她以后很难嫁到好人家的,就算嫁了好人家,也做不了正室夫人,充其量只能是个小妾。” “谁说出身高贵的女子就一定能扶摇成凰,谁说出身市井的女子就该卑微一世,人不该信命。”萧君绾叹道,前世的她从出生起就是众女羡慕的名门千金,长到十来岁,曲家女注定为皇后的传言也听得厌烦了,可谁能猜到世人眼中的凤命却折在了日暮花落时。 红菱点了点头:“就是,在宫里这些年我也见过了不少出生低下的嫔妃呀,贤妃娘娘不就是吗?只可惜青姐没来,不然就不会自卑了。” “这话在外面别乱说,让睿王听见了得惹上麻烦。”萧君绾叮嘱。她已打定主意,从今往后,若无必要绝不和覃铭来往,离那诡诈的人远点,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忌惮她了,再来一出过河拆桥,她未必招架得住。 “小姐放心,我心里有谱的,睿王那凶巴巴的样子,我哪儿敢在他面前说呀。”红菱叹了口气,“虽然小姐说得没错,但我们都没有小姐聪明,也没有贤妃娘娘的福气,想改变命运也不容易呀,我想的是只要带青姐离开水云县,到了燕国就没人认识她了,没人知道她的过去,那样说不定就青姐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你倒是为青蔓想得周全,怎么不为你自己打算打算?” “我没什么好打算的,嫁不出去就算了,青姐不一样,青姐漂亮大方,在我眼里她一点都不输那个恶婆娘苏胜雪,只不过苏胜雪会投胎,靠着丞相千金的身份当了几天太子妃。” 萧君绾忍俊不禁,苏胜雪要是知道自己被红菱骂成这个样子,恐怕得气个半死。 听见门开的声音,红菱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殿下出来了。” 萧君绾转身一瞬,眸中尽是惊色,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覃佑默然伫立,不说话时与常人无异,他身着金丝银缕绣制而成的蟒袍,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家贵胄,眉目清朗,美如冠玉。 穿蟒袍的亲王萧君绾已经见了不少,在她看来,除了心里的那个无人可比外,其他的皇子王爷都难及覃佑器宇轩昂。 紫英说道:“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殿下穿上这身衣裳和从前简直是两个人。” 萧君绾一边打量着覃佑一边走近,莞尔言:“的确判若两人。” 紫英又道:“殿下穿这身衣裳可比丰王和睿王英俊多了。” “那是自然。”萧君绾点头,覃佑的样貌在众皇子中本就是出类拔萃的。 红菱感叹道:“殿下封了王就该成亲了吧,什么样的天仙姑娘才配得上我们家殿下呀。” 萧君绾替覃佑整理着衣裳,要不是红菱提起,她倒忘了这一出。覃佑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不过封王一事她尚能用些计策促成,这姻缘嘛……她好像不便插手,只希望泰宏帝能想起覃佑的终身大事,到时给他指一门亲事就是。 紫英瞥了瞥红菱,冷道:“就你话多,还不快看看这衣裳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好让内府赶紧改,别耽误了后天的正事。” “这衣裳多合身哪,没什么要改的,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安安心心等后天咯。”红菱一个旋身坐到椅子上,抓起桌上的葡萄优哉游哉吃起来。 如今红菱和紫英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萧君绾却见覃佑似乎不怎么高兴,从他穿上蟒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殿下怎么不说话,难道不喜欢这身衣裳?” “不是,是红菱她们说后天我们就要搬出宫住了,那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赵老头了?” 萧君绾沉下眸子,自从她设局扳倒东宫开始,一门心思都在对付东宫上,之后又为覃佑封王的事做最后的筹谋,倒忽视了还在太医院养病的赵公公。 不禁也让她想起赵公公费尽心思隐藏的那个秘密,如今也是时候揭开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意料之外 这三日像是过得尤为漫长,红菱和紫英早已将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装入箱中,只等着明日抬上车搬走。 萧君绾倒是不急,盼得久了,真到了这一天反而从容。 清晨,内府的几个内监冒着风雪找来。 几人在门前行礼:“奴才见过上仪大人。” “何事?” “回大人,恒王殿下明日就要迁出宫去,奴才们奉命前来将殿下的东西先行送去王府。” “有劳各位公公,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都在里面。”萧君绾站到门边,让出道。 “是。”几个内监躬身走入。 红菱一见来人搬东西了,于是迫不及待打听道:“你们要搬东西去王府,一定知道恒王府在哪儿吧,离皇宫远吗?” 内监却吞吞吐吐:“恒王府……恒王府在……在……就在东边呢,是个好地方。” 东边?萧君绾在脑海中慢慢回忆起隋安城东边的布局,那个地方她极为熟悉,记忆犹新,因为镇国将军府就在隋安城东,那是她的家。 让萧君绾不解的是,镇国将军府乃军机重地,她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周围建了别的府邸,想来应该没有现成的府邸给覃佑住。 萧君绾问道:“在城东什么地方?” “在……在……”内监还是支支吾吾。 后面的内监见前面的半天说不清,怕耽误了差事,忙接话道:“上仪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将空置的将军府赐给了恒王殿下做王府。” 萧君绾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将军府?!” 红菱一头雾水:“那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上次我随小姐去的镇国将军府?”紫英小声说道。 红菱期盼着问道:“英姐你去过?那宅子大不大?周围有没有好玩的?” 紫英压低了声音:“小姐说,那曾经是曲家的府邸。” “正是,从前曲将军一家老小就住在那儿,上仪大人和二位姑娘放心吧,将军住的地方还能差?隋安城中还没有哪处宅子能比得上镇国将军府,就连相府和将军府比都要略逊一筹。” 萧君绾神情凝重,没有再说话,她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泰宏帝为何会把将军府赐给覃佑? 不找人问个明白怎么知道,于是萧君绾快步出了门去。 “小姐……”红菱见状喊了声,却见萧君绾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出了宫苑。 萧君绾沉眼疾行,颦蹙的眉一直没有松开过。 泰宏帝突然把将军府赐给了覃佑,这对萧君绾来说不算是坏事,毕竟给覃佑总好过让别的亲贵大臣占了她熟悉的家。虽然此事在萧君绾看来不是坏事,但在其他人眼里此事恐怕已经成了天大的笑话,而覃佑自然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将军府之所以空置至今,一是因为当年曲峰一案牵连甚广,影响波及至今,想要彻底抹去此事,让府邸易主不容易;二是曲家满门曾惨死府中,坊间传言曲府怨气极重,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在全隋安城的人眼里,住进将军府,并非风光的事。 想必泰宏帝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让萧君绾不解的是,泰宏帝对覃佑的印象明明已大为改观,为何又会把将军府赐给覃佑。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不是在赏,倒像是在罚。 萧君绾走到一处宫殿外驻足,她想要知道内情,只能问这宫殿的主人。 慧贵妃听闻萧君绾来了,连忙请她进去,生怕怠慢。 “参见贵妃娘娘。”萧君绾行礼。 “快起来,坐吧。” 萧君绾起身,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人,一身锦衣华服让本就美艳的慧贵妃更添风韵,随后又低头道:“奴婢不敢,贵妃娘娘晋位,奴婢理应早来道贺,只是忙于恒王殿下授封之事,拖到了现在,还望娘娘恕罪。” “你和本宫之间不用如此客气,只要你还肯来,本宫就高兴,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等着你呢。”慧贵妃笑说。自从慧妃晋了位份,萧君绾就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慧贵妃意识到萧君绾似乎是有意对她避而远之,于是心里已打定主意,要是萧君绾再不肯露面,她就等不及要派人去请了。 如今萧君绾自己来了,多少打消了慧贵妃心中的顾虑,慧妃自然高兴。 “奴婢明日要随恒王殿下离宫,今日特来向娘娘辞别。” “你为的是这个啊。”慧贵妃沉眼一笑,缕了缕手里的丝绢。 “想必娘娘早已知晓。” “本宫是知恒王明天要搬出宫去,不过没你什么事,本宫已替你向陛下求得恩准。” “恩准?” “准许你留在宫中,到本宫身边,今后宫里的事,本宫还要靠你协理,至于恒王,你放心,本宫会令派人代替你照顾好恒王,打点恒王府。” 萧君绾怎么都没有想到,慧贵妃为了将她牢牢栓在身边,竟然瞒着她先斩后奏来了这一出! 萧君绾急道:“娘娘为何事先没有告诉奴婢?”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本宫知道你会高兴的,何况本宫如今是掌管后宫的贵妃,想要调一个女官到身边,还要与你商议吗?”慧贵妃勾了勾唇角。 “奴婢照顾恒王殿下已久,贸然换了别人,殿下恐怕难以适应。” “没什么不适应的,你到恒王身边还不到两年,主仆情分能有多重。” “娘娘……” “你谋略过人又识时务,如今也别犯了糊涂。”慧贵妃冷言,又放慢了语速,“你在覃佑身边,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上仪女官,只有到了本宫身边,你才能真正地做你的女官之首,在本宫看来,你应得的权势,不该只有‘上仪大人’这一声尊称。” “奴婢谢娘娘的好意,但奴婢跟着恒王殿下,一样可以为娘娘效力。” 慧贵妃沉下眸子把玩着护甲,不紧不慢地说:“本宫在宫里,你在宫外,想要见面商榷谈何容易。” “奴婢自有奴婢的办法……” “好了!”慧贵妃厉声打断了萧君绾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本宫心意已决,而且陛下已经应允,你如此推迟,难道是想抗旨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余地 慧贵妃一句抗旨本想吓唬吓唬萧君绾,反倒给萧君绾吃了一颗定心丸。 抗旨?她可从来没有接过什么让她留在宫里的圣旨,就连口谕都没有,所以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在那旨意传来前设法让泰宏帝收回成命就行。 在这儿和慧妃争论只会是徒劳,当务之急应是想法子脱身,此事靠她一人之力难以化解,还需寻人相助。 萧君绾轻轻一欠:“奴婢明白了,多谢娘娘一番美意。” “你明白本宫这是在为你好就成,本宫怕你不领情,在心里怨怼本宫。” “奴婢不敢。” “行了,今日你就搬过来吧,本宫已命人将你的住处收拾好了,比你在毓宁宫的那间屋子不知好上多少。” “奴婢可否明日再搬?殿下明日离宫,今日还有诸多事需要奴婢打理,况且奴婢要离开殿下,总得和殿下交代几句,以免殿下不适应。” “那好吧,本宫准了,既然你是回去让恒王有个准备的,就把方尚侍一同带过去吧,她可是本宫从年轻的女官中精挑细选的,定能照顾好恒王殿下。”慧贵妃嘱咐宫女:“去带方尚侍来。” 萧君绾忽然想起,她来找慧妃是想问泰宏帝赐将军府背后的原因的,被慧贵妃闹这么一出,竟差点忘了。 “娘娘,奴婢还有一事想问娘娘。” “什么事?” “娘娘可知陛下赐给恒王殿下的府邸在哪儿?” “当然知道,那地方隋安城中无人不知,曾经风光无限的镇国将军府,就是你姑父家。” 就连慧贵妃在说话之际,唇边都挂着略带嘲讽的轻笑,可知此事的确已成笑柄。 越是如此,萧君绾越是不明白,颦眉问道:“陛下为何会想到把将军府赐给恒王殿下当王府?” 慧贵妃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你得去问苏相,是他出的主意。” 苏相?萧君绾眉蹙得更深了,但心下的疑惑渐渐打消,她本以为是泰宏帝自己的主意,才让人难以理解,如果是苏相在从中捣鬼,那赐将军府给覃佑也就能想得通了。 她把淑贵人母子拉下马,已让苏府记恨,恨屋及乌,苏相怎会盼着覃佑好过。 表面气派的将军府承载着曲家一门的冤案,此案虽早已平反,但对泰宏帝来说却是个疤,哪怕泰宏帝是被周国蒙蔽而中计杀曲峰,但在祁国百姓眼里,他多多少少都有错杀忠良之嫌。 苏相让覃佑住进将军府,是想时不时揭开泰宏帝所忌惮的那道伤疤,只要泰宏帝一去恒王府,必然会触景生情,会想起从前功高震主的曲峰,想起祁国百姓的质疑,以致泰宏帝去了一次就不会再去第二次。于是住在将军府的覃佑又将被父亲遗忘。 至于泰宏帝为何会同意,萧君绾也能猜到一二。泰宏帝越是怕人揭开伤疤,就越想让曲家冤案的风波平息,而空置的将军府却在无形中成了冤案的见证,谁路过那里都会想起这萧索之地经历过什么。在泰宏帝看来,只有让府邸易主,才能让隋安城的百姓渐渐遗忘那府邸的过去。 易主这法子看似容易,可要住进那座府邸换做谁都难以接受,想必泰宏帝对此早已一筹莫展,苏相一提,在泰宏帝眼里覃佑无疑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对于皇族来说,覃佑孤苦,没人会替他说话,也就没人会对赐府邸一事持有异议,覃佑不住也得住;对百姓来说,泰宏帝让自己的儿子住进曾经曲府,也是在表明他心里坦荡,不信曲府蒙冤怨气重一说。 萧君绾扬了扬唇角,苏相这步报复的棋走得虽然漂亮,却不是什么厉害的招数,不至于让她满盘皆输。对覃佑来说在自己的府邸里被泰宏帝遗忘,不仅不会过得凄苦,相反还能安稳一生。 “参见娘娘,上仪大人。” 萧君绾沉思之际,听见有人行礼,侧眼看去,是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官,想必就是慧妃提到的方尚侍。 虽然宫里的女官的出身本就比宫女高,但能在这个年纪当上尚侍女官的却寥寥无几。当初萧君绾能当上尚侍,是因为泰宏帝想在百姓演一出施恩于萧家的戏,而这个女子能当上尚侍,若非家世出众,便是有贵人扶持。 萧君绾看向慧贵妃,心下有了数,方尚侍是慧贵妃的人。 虽然如今她和慧贵妃还未彻底分道扬镳,但也不能容慧贵妃在恒王府安插势力。 萧君绾表面上没有再推辞,只因她快些脱身,离开慧贵妃的视线才好思索对策。 慧贵妃让方尚侍跟萧君绾一同回去,好让方尚侍提前熟悉在覃佑身边当差环境。 这只是慧贵妃告诉萧君绾的理由,而萧君绾早就猜到了慧贵妃真正的心思,慧贵妃不过是让这个方尚侍盯着她,谨防她耍什么花招,让慧贵妃套牢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覃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值得慧贵妃提防,慧贵妃没必要派有能耐的人到覃佑身边,所以这个方尚侍应该是个极其平庸之人,亦或者说她仅仅是慧贵妃的一双眼睛而已,做不了脑子。 萧君绾看了一眼走在侧后方的方尚侍,此女看着没什么心机,不过既然是慧贵妃的眼睛,也不得不防。 萧君绾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婢叫若水。” 萧君绾又回头看了看方若水,人如其名,连说话都温柔若水 “以后到了殿下身边,要好好照顾殿下,殿下和其他主子不同,你要多上心,其他的等你到了恒王府再慢慢领会吧。” “是,奴婢谨记大人教诲。” 方若水没什么城府,萧君绾说的这一句已足以让方若水对她放松警惕。 萧君绾刚才看方若水行礼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于是看着她问道:“你,刚进宫?” “回大人,是。” 萧君绾笑了笑:“刚入宫就能当上尚侍,看来贵妃娘娘对你很器重。” “娘娘也是看在奴婢父亲对大将军忠心耿耿的份上。” “你的父亲是?” “是大将军的副将。” 方若水所说的大将军是慧贵妃的兄长,祁国为数不多的能将。方若水被慧贵妃升做尚侍却又被慧贵妃安派到覃佑身边,看似是器重提拔,实则却是在敷衍对待。慧贵妃显然不想对方若水多加关照,只是看在方父的份上将方若水升为尚侍,以示恩典,然后随意找个地方将方若水打发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救兵 “能得贵妃娘娘如此器重,你心里应当很感激娘娘吧?” 方若水笑着点了点头:“嗯,爹爹说奴婢刚进宫就能当上尚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萧君绾笑容浅浅,不再说话。 方若水连慧妃对自己是照顾还是疏远都分不清,可见此人只需留意提防着就是,还不足为患。 方若水见萧君绾与她说话极为随和,于是不再拘谨,放松了不少,又对萧君绾笑说道:“不过看得出娘娘还是更器重上仪大人,大人能留在贵妃娘娘身边,让奴婢好生羡慕。”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萧君绾一笑置之,方若水羡慕她,却不知她更羡慕方若水,要是慧贵妃能像打发方若水一样把她打发了多好,偏偏要抓着她不放,给她出了这一大难题。 “大人有所不知,奴婢和选上女官的姐妹们很羡慕大人呢,听教引女官说上仪大人年纪轻轻,入宫还不到两年就当上了女官之首,谁能有这样的福气呀。” 萧君绾唇角挂着轻讽的微笑,如果在宫里生存单单只靠福气的话,那她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她不是什么有福之人,所谓的殊荣都得来于仇恨引发的抗争而已,只信命数由己不由天。 慧贵妃的寝宫离覃佑暂居的宫苑没有多远,萧君绾得在回到住所之前想到计策,因为若要谁帮忙,只有路上才便于脱身去找人相助。 萧君绾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方若水继续闲聊起来。她知道,就算她出了宫,只要慧贵妃不让方若水留下,那她也只能让方若水跟着去恒王府,如果她阻挠方若水到覃佑身边,只会让慧贵妃更加疑心,暴露她想与慧贵妃分道扬镳之实,那时慧贵妃必定会撕破脸,从此视她为敌。 在萧君绾看来,恒王府多一个不谙世事的方若水不是什么麻烦事,可要是被慧贵妃视作了敌人,才是惹上了大麻烦,那样一来,她不光要对付苏相,还要提防着慧贵妃的明枪暗箭,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萧君绾边走边交代了些照顾覃佑需要注意的地方,好让方若水对她安心留在慧贵妃身边的打算深信不疑。 “大人放心,奴婢会尽心照顾好恒王殿下,打理好王府的。” “看得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我本就无需担心。”萧君绾客气道。 “奴婢算什么呀,贵妃娘娘留上仪大人在身边,定是看中上仪大人才是世上难得的聪慧之人。” 方若水说完这奉承的话,特地偏头看了看萧君绾的神情,却见萧君绾目视前方,脸色微沉,她又唤了句:“大人?” 萧君绾这才将目光从前面那人的身上挪开,侧眼对方若水道:“这是睿王殿下。” “参见殿下。”萧君绾欠身之际,飞快地扯了下嘴角,她又撞见覃铭了,真是阴魂不散! 覃铭迎面走来,扫了一眼二人,又径直离去。 萧君绾本就窝火,见到那绷着一张脸的冤家,情绪更是跌落到谷底。 她心下忿忿,走了几步又忽然驻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个冤家说不定能暂且充当充当救兵。 方若水见萧君绾止步不前,问道:“大人,怎么了?” 萧君绾看向方若水,她要找覃铭帮忙,还得先想法子支开方若水。 “我差点忘了,殿下明日离宫搬入王府,还缺些东西要上内府取,你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方若水应道。 方若水刚走了两步,萧君绾又喊住她:“等等。”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萧君绾故作认真:“算了,你刚来,内府那边不熟悉,别领错了东西耽误殿下出宫,还是我去吧。”又抬手指向前面,道,“那处宫殿就是殿下的居所,你先去吧,把慧贵妃的意思告诉紫英,她会引你拜见殿下的。” “是,奴婢知道了。” 萧君绾点头:“去吧。” 目送方若水走远,萧君绾方才往覃铭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萧君绾庆幸没和方若水耽误多久,紧赶慢赶,很快就看见了前面的背影。覃铭还没走远。 “殿下留步。” 覃铭听见喊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听出了萧君绾的声音,但不怎么想理会她。 “若非事出紧急,奴婢不会来打扰殿下。” “萧上仪有什么急事,不应去找慧贵妃商议吗?上仪可是慧贵妃跟前的红人。” 萧君绾撇过头,她懒得再跟覃铭解释,直言道:“此事奴婢只能求殿下帮忙。” 最不想她留在慧贵妃身边的人,除了她自己就是覃铭无疑了。她留在慧贵妃身边,只会让覃铭忌惮,覃铭巴不得她出宫,所以她要回绝慧贵妃,让自己脱身,覃铭一定会鼎力相助。 “上仪连旧主都舍弃了,还想让本王相帮?” 覃铭这是在暗喻她要离开覃佑到慧贵妃身边,萧君绾顿时明了,刚才方若水奉承的话,他听见了。 “奴婢正是想求殿下助奴婢出宫。” “你想出宫去哪儿?” 萧君绾即道:“当然是恒王府,慧贵妃求得陛下应允留奴婢在身边,此事乃慧贵妃一意孤行,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明恒王殿下明日就将离宫,慧贵妃却不肯放奴婢离开,奴婢迫不得已才来求殿下相助。” “这么说,你忠心的对象是我四弟?” “反正不是慧贵妃。” “你真的肯放弃平步青云的机会?要知道你在慧贵妃身边,帮慧贵妃母子达成所愿,他们一定会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样的问题,殿下已经问过多次,该说的奴婢都说了,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奴婢只想出宫!”萧君绾语速飞快,极不耐烦,她不想再解释,也不想和覃铭废话徒耗时间。 萧君绾摆了脸色,覃铭却没有生气,而是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 他回过神,看着萧君绾平和地说道:“本王要去向父皇请安,上仪明日出宫,还不回去准备准备。”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萧君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瞥了覃铭一眼,轻言:“多谢殿下。” 虽然料到了覃铭会答应,但没想到她答应得挺痛快,没有再疑神疑鬼讽刺半天。(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提醒 为防止方若水起疑,萧君绾特地去内府找朱常要了些东西,不至于两手空空。 “我就要绾绾,我要去找父皇!” “殿下别闹,有什么话还是等小姐回来再说吧。” 萧君绾听见愿里喧闹,想必是覃佑知道慧贵妃让方若水替代她了。她加快脚步走进去,看见覃佑冲到门边,而红菱和紫英则堵在门前拦下了他。 “殿下。”萧君绾喊道。 “绾绾,我不做什么恒王了,你别走。” 方若水杵在一边,木讷着开口:“殿下,这是贵妃娘娘的吩咐……” 覃佑捂着耳朵朝她大喊:“我不管什么贵妃不贵妃,我就要绾绾!” “好了殿下,先进去,别让外面的奴才笑话。”萧君绾吩咐红菱和紫英,“带殿下进去。” 无论什么时候,覃佑都格外听萧君绾的话,于是不再闹腾,跟红菱和紫英进了屋。 萧君绾特地慢行一步,问同样留下的方若水:“我不是让你告诉紫英吗,怎么殿下知道了?” “奴婢……奴婢告诉紫英的时候,碰巧被殿下听见了。” 萧君绾沉了口气,看来这事还不能怪方若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此作罢。 覃铭已经去万盛宫了,方才覃铭信心十足的样子让萧君绾也吃了颗定心丸。 萧君绾走入房中吩咐道:“红菱,带若水去把从内府领来的东西收好。”又回头安慰身后的方若水,“殿下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别放在心上,你先随红菱去收拾东西,殿下这边我来解释。” 方若水欠了欠:“是,多谢大人。”覃佑那么一闹,方若水在这儿的处境早已尴尬,萧君绾给了她台阶下,方若水自然感激。 打发了方若水后,萧君绾走到覃佑身边,小声说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走的,不过此事殿下得保密。” 听萧君绾这么一说,刚才还为此事一筹莫展的紫英高兴道:“小姐,慧贵妃那边肯放小姐走了?” 萧君绾淡淡道:“慧贵妃哪里肯轻易罢休,不过她有她的计策,我有我的对策。” “绾绾,你说的是真的吗?” 萧君绾点了点头,故作严肃:“不过殿下得答应奴婢,此事殿下谁也不能告诉,殿下要是说出去了,就由不得奴婢不走了。” 覃佑捂着嘴吱声:“我不说。” 紫英看了看窗外问道:“那个方尚侍是什么人?” “慧贵妃的人,明日会随我们一起去恒王府。” 紫英惊诧:“跟着我们?” “不用担心,此人没什么城府,慧贵妃让她到殿下身边,只是想把她打发了,没有别的目的,不过她到底还是慧贵妃的人,说不定会传传话什么的,平日多加留意,提防着就是。” “我在宫里见过那么多尚侍,除了小姐,就属她最年轻了,而且看她的言谈举止就知道,她不是出身平民家的女子。” 萧君绾忍俊不禁:“就属你眼尖,能看出人家家底,她爹是慧贵妃兄长的副将,算不上大家闺秀,也不是一般的小家碧玉。” “多亏了那些年走南闯北开阔了眼界,这些女子的家底我一瞧一个准,就是当年怎么瞧准小姐。” 萧君绾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其实第一次见小姐是时候,如果事先不知道小姐家世的话,我恐怕会以为小姐是隋安城哪户名门望族的千金呢。” 萧君绾沉眼笑了笑,紫英识人,红菱识宝,这姐妹二人都是好眼力啊。 “小姐,快收拾好了,还要继续收拾吗?”红菱特地到门前来问了一句,她明白萧君绾交给她的差事不是收拾东西,而是盯着那个新来的方若水。 “不用了,收拾完就带她进来吧。” 紫英扫了一眼窗外的人,抄着手问红菱:“她怎么样,还摆架子吗?” “现在没有。” “摆架子?”萧君绾惑然。 “对呀,不然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出身低的宫女呢,一看就是在家当大小姐当惯了,见着谁都呼来喝去。” “是吗?”萧君绾转眼看向窗外,见方若水正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大小姐的戾气,难道只是在她面前装样子? “一个副将的女儿能有多了不起,小姐都没把我和红菱当过丫鬟,她凭什么。” “好了别气了,以后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倒还肯给我三分薄面,兴许会收敛。” “要是小姐出不去,我和红菱也不打算走,我们是小姐带来的,说什么也得跟着小姐。” “这不行,就算我出不去,你们也得跟着殿下离宫。” 紫英又问道:“小姐刚才出去是为了慧贵妃的事吗?” 萧君绾摇了摇头:“我是想从慧贵妃那儿打听陛下为什么会赐将军府给殿下,庆幸我今日去了,不然等到明日离宫时被慧贵妃拦下,一切就难办了。” “听他们说将军府不好,不过小姐放心,我和红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萧君绾沉下眸子,轻言:“将军府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覃佑双手托着下巴说道:“只要有绾绾,去哪儿都好。” 紫英看了看覃佑,叹道:“殿中这么舍不得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走一步是一步吧。” 紫英对萧君绾耳语:“他们送来的信我放在小姐那个小匣子里了。” 有了紫英这则消息,萧君绾怎还待得住,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房里,取来木箱里那个她视作宝贝的锦盒,打开整理了一番,除了面上那封刚送来的信之外,上一封信还是在数月之前,她已经好久不曾收到过他的书信了,想来如今正是卫国江山易主之际,他必定忙碌。 萧君绾拆开信,见字如见人,她嘴角含笑。 看至一半又微微皱眉,她自言自语念叨:“提防覃铭。” 信中凌浩直接写了这四字提醒她,一改之前的谨慎,可见此事尤为重要。 萧君绾不知凌浩为何会特地写信来提醒她,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覃铭会加害于她的,不过既然是他的嘱咐,她自当深信不疑。(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罪孽 其实自打上次她与慧贵妃的谈话被覃铭听见后,萧君绾对覃铭已起了几?32??警惕,覃铭至今都不信她不会帮覃昭夺皇位,他一直都在忌惮她,岂会容忍这个威胁长存下去。 上次覃铭已经动了除去她好一劳永逸的心思,如今就算她替他扳倒了太子,也难保他不会因为忌惮而过河拆桥。 连凌浩都特地来信警醒于她,萧君绾也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信上的又一行字让萧君绾霎时震惊,娥眉紧拧,放下信自言自语:“凌天旭和覃佳柔来了祁国……” 萧君绾在心下盘算着时间,这么说,如果他们马不停蹄赶路的话,现在恐怕应该到隋安了。 萧君绾又急又气,,她怎么都没想到凌天旭会向覃佳柔妥协,上次好不容易才帮他脱身,如今又来了一出羊入虎口。覃佳柔苦苦寻找了那么久才找到凌天旭,这次岂肯轻易松手。 何况等覃佳柔回到隋安,一定会知晓她让淑贵人进了冷宫,之后又让覃赫住不成东宫,得知母兄遭遇这天大的祸事,那时覃佳柔还不恨她入骨? 萧君绾气愤之余又心急如焚,她还不知道凌天旭怎么样了,也不知他现在人在哪儿,更不知覃佳柔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就算覃赫被废,淑贵人失宠,覃佳柔到底还是公主,祁国还是覃家的,所以凌天旭在祁国不能把覃佳柔如何,而覃佳柔却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 他会向覃佳柔妥协,一定是信了覃佳柔会带他来见她。 萧君绾转眼看向一边,凝眸…… 这次再见到凌天旭时,她该当如何? “小姐。” 听见紫英敲门,萧君绾将信收入锦盒中,起身前去开门。 “小姐,刚才睿王的随从来过,让我转告小姐,睿王答应小姐事办妥了。” 萧君绾点了下头,此事在她的意料当中,之前见了覃铭后,她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覃铭虽然爱疑神疑鬼,但脑子还是有的,不然怎配得上“阴险诡诈”一词的形容。 泰宏帝变了卦,而直至天黑也不见慧贵妃找上门来,可见慧贵妃想必还被蒙在鼓里,那泰宏帝和覃铭的意思应当也是让她明日先斩后奏,等封王大典一结束,随覃佑出宫就是。那时慧贵妃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是生生闷气罢了,如果上恒王府抢人,想必会成全隋安城的笑话。 得了明日能离宫的准信,萧君绾方才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站在屋里看来看去,她最珍视的东西都在那锦盒里了,除了锦盒和能在宫外穿的衣裳外,其他的不带也罢。 深夜,大雪纷纷扬扬,萧君绾披着斗篷,独自出了居所。 她本该安顿小怜和赵公公也跟着覃佑出宫,但听说入冬以来赵公公的病越来越重,让他暂且留在太医院休养更为妥当。 不过她想在出宫前解开心下的疑团。 风雪之夜,宫里处处凄清,萧君绾提着灯笼慢步前行,边走边左右看看,唇边泛着轻微的冷笑。 这宫城才是个怨气极重的地方,人心比鬼神可怕。 赵公公养病的地方在太医院的偏院,那里专供在宫里有些身份地位的内监和女官养病。 见屋里还掌着灯,萧君绾上前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谁啊?”小怜走来,拉开门看见萧君绾,疑惑,“小姐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赵公公。” “外面的雪下得正紧呢,小姐快进来。” 萧君绾进了屋,就跟毓宁宫后院一样,屋里的药味极重。 再见到赵公公时,她愣了一瞬,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日薄西山了。 赵公公的病已严重至此,她和覃佑却毫不知情。 “赵公公病成这个样子为何不来告诉我?”萧君绾问小怜。 “是……是赵公公不让奴婢禀报小姐和殿下,怕殿下知道了着急。”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赵公公时日无多了。” 萧君绾神情凝重,走到床边喊道:“赵公公。” 赵公公缓缓睁开眼,呼吸声微弱。 “赵公公,是我和殿下疏忽了……” “是奴才命该如此,上仪来得正好,奴才有话要对上仪说。” 萧君绾能猜到赵公公要说什么,于是支开了小怜,搬来凳子坐在床边。 “我听着呢。” “殿下得的不是什么傻症,而是自幼服了一种慢毒,不致命却能让人变得痴傻。” 萧君绾惊愕:“你说什么?” “是奴才对不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仙逝后不久,奴才就被淑贵妃抓住了把柄,淑贵妃拿奴才养的那不孝子要挟奴才,让奴才在殿下的膳食中下药,害得殿下成了如今的模样。” 萧君绾怎么都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此,覃佑傻症的由来不是什么命数,而是人心卑鄙。淑贵人记恨皇后,就连皇后的遗子都不放过。她没有杀覃佑却让覃佑变成了痴傻的模样,好让他生不如死,淑贵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冯皇后,让九泉之下的冯皇后死不瞑目。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知道,就算奴才把殿下照顾得再好,皇后娘娘也不会原谅奴才,奴才就快去向娘娘谢罪了。” 萧君绾忙问:“殿下中的,是什么毒?”如果是中了毒,或许可解。 “药是淑贵妃定期给奴才的,奴才不知那是什么毒,不过奴才留了一些,在……在枕下,奴才想着等奴才去后,说不定有名医能认出这毒药,将殿下的病治好。” 萧君绾随后从赵公公枕下找出了一枚小瓷瓶。 赵公公又说道:“奴才只有一个遗愿,求上仪大人看在奴才照顾殿下这些年的份上,照应照应奴才那不孝的干儿子。” 萧君绾看向赵公公,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养子而害了覃佑,他照顾覃佑这些年,都是在弥补。赵公公一边下毒又一边留了毒药,盼着有一日能治好覃佑,虽可恨犹可怜。 “他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他叫赵喜,被奴才送回乡下了,奴才希望上仪大人能接他到殿下身边,替奴才继续为殿下当牛做马,好赎奴才的罪啊。”(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离宫 风雪之夜,萧君绾心里算是凉透了。 覃佑的傻是中毒不是病,她32不知是该幸还是该悲。 手里的瓷瓶握得温热,她方才看了,里面装着一些白色药粉,白色药粉状的毒物多了去了,一时难以分辨。 覃佑从小就服用此慢毒,就算毒可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除了一个命不久矣的赵公公和这个药瓶,再没有别的证据了。现在还不是举证淑贵人的时候,等她把覃佑的毒解开,再将那蛇蝎之人绳之以法也不迟。 这件事萧君绾谁也没有告诉,淑贵人虽在冷宫里,但苏府尚且安稳,她怕打草惊蛇,怕苏相为了保全淑贵人,会在背地里对覃佑下毒手,让此事不了了之。 她想瞒着所有人,悄然为覃佑解毒,而心里却没底,她解毒的本事尚浅,凭她一己之力,能行吗? 回到房中,萧君绾用小指指甲舀出些许药粉看了看,眉间的忧虑越来越深。 世间的毒有千百种,有的致命,有的致病,毒性猛烈的致命之毒反而容易认出,这毒是致病的,又是需要长年累月服用的慢毒,就这样用眼看,实在难以看出一二。 萧君绾将瓷瓶收好,等出了宫,或许能在民间找个识毒的大夫瞧瞧。 正如那日早朝一样,今日封王大典,萧君绾也只能送覃佑到前庭大殿外,由内监引着身着蟒袍的覃佑走进大殿。 “真想进去看看陛下为殿下授冠的场面。” 紫英把手搭在红菱肩上,笑说道:“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在,你进去,别吓软了腿。” 萧君绾望着覃佑越走越远的背影出神,她曾替覃佑怨上天不公,却没想到这背后却是人心险恶。 红菱见萧君绾的神色有些阴郁,对紫英小声说道:“英姐,小姐一早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方若水见状走到萧君绾身边问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萧君绾回过神,看了看方若水,沉眼道:“没什么。” 宽阔的广场上就她们四人,紫英和红菱对方若水没什么好脸色,她们二人一向随和,但一遇上厌恶的人,就把厌恶二字全写脸上了。萧君绾心下一笑,看来方若水虽心无城府,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本事称得上是炉火纯青。 “昨日仓促,没来得及引你认识,这是红菱,这是紫英,她们名义上虽是陪同我进宫的侍女,但我们情同姐妹,以后你们要相互照应。” 方若水笑着欠了欠:“是。” 红菱和紫英仍不屑理会方若水,于是萧君绾越发好奇方若水昨天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们反感至此。 “小姐。” 听见声音,萧君绾回头看去,小怜一个人走来,眼眸红红的。 “怎么了?” “赵公公……赵公公没了。” 即使早已知晓赵公公命不久矣,但真听到这消息时,萧君绾还是隐隐一怔。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公公病重,太医回天乏术,奴婢本想来告诉小姐,可赵公公咽气后没多久,外面就来人把赵公公抬走了。” 萧君绾抬头看着漫天飞雪,人一死,本该是恩怨了,而九泉之下的冯皇后还是难以瞑目吧…… “小怜,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走吧。” “奴婢没照顾好赵公公,殿下一定会怪奴婢的。” 萧君绾安慰道:“生死有命,殿下怎么会怪你,听红菱的,先回去收拾东西。” “我陪小怜去吧。”红菱说道,拉着小怜先走一步。 萧君绾和紫英都是一脸郁色,默然伫立雪中。 方若水不明真相,问道:“那个小怜姑娘是什么人?” “小怜从前是萧妃娘娘的侍女,后来随我一起到了毓宁宫,殿下身边的赵公公病重,一直是小怜在照顾。” “恒王殿下身边,只有这几个宫女吗?” 萧君绾看了方尚侍一眼,方若水问这话的意思,她猜到了几分,方若水是觉得自己一个尚侍女官,之前还有些风光,今后手底下只有三个宫女,未免寒掺。 “殿下有了自己的王府,府里自然会有众多的下人,以后辛苦你了。”萧君绾淡淡道,她不把方若水看做自己人,却也不能损了表面的和气。 方若水笑了笑:“奴婢不辛苦。” 正午时,风雪停了,阳光映着地上的积雪格外刺目。 “小姐,殿下出来了。” 萧君绾转过身,见覃佑已头戴金冠,跟在何公公身后朝她们走来。 萧君绾颔首:“何公公。” “萧上仪客气。” “大典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陛下命咱家来传个话,让上仪大人今后务必照顾好恒王殿下。” “是,奴婢遵旨。” “绾绾,我们走吧。” “上仪大人不是要去贵妃娘娘那儿吗?” 何公公淡淡道:“陛下说了,一直都是萧上仪在毓宁宫照料着,换了人会令恒王殿下不适应,所以让萧上仪继续跟着殿下,主持恒王府。” 方若水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异议。 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慧贵妃耳朵里,为防生什么变故,萧君绾不敢多耽搁,早一刻出宫,便可早一刻离开慧贵妃的势力范围。 坐上停在宫门外的马车,萧君绾才微微松了口气。 方若水顶着尚侍的头衔,表面上地位在红菱和紫英她们之上,如今还在宫城附近,逃不了尊卑有别的束缚,萧君绾不得不接受方若水与她陪着覃佑坐一辆马车,让紫英她们跟在车旁步行。 除了她们三人外,还有别的丫鬟跟着,这些丫鬟都是恒王府的侍女。萧君绾没能亲自参与挑选恒王府的下人,不过听闻负责主持修缮恒王府的人是冯学士,府里的下人也是冯府挑的,她也就放心了。 萧君绾心下冷笑,泰宏帝知道自己赐的王府亏待了儿子,于是找个会为儿子着想的大臣主持恒王府初始事宜,也算他并非无情无义到极致。 也许是因为有个陌生的方若水在,一路上覃佑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萧君绾沉眼静坐,心下陈杂,她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要去的却是物是人非的家……(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恒王府 方若水忽然说道:“以后上仪大人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尽管吩咐,能?32??着上仪大人,也是奴婢的福分。” 萧君绾抬眼看向方若水,起初她看着此女性子胆怯,如今觉得此女的胆子其实不小,不光敢说,而且很会适时奉承。 萧君绾去了王府,那主事之人就轮不到方若水了,方若水刚才的话,是在向她低头,以换取她的信任与器重。想讨人欢心,奉承最简单的招数,可要是想谋求她的信任,与她们成为一路人,奉承却是最无用的。 凌浩说过,世上的人都在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活,若成同路,必有其共利之处。无论朝堂还是后宫,皆有成团的势力,如果想与他们为伍,则要表明自己与他们利益相同,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相反,如果要拆散这样的联盟,则要设法让他们共同的利益化作不同的私欲,联盟便会溃散。 方若水是慧贵妃的人,就这一点就难以与萧君绾她们同路。 萧君绾静默不语,只是淡淡一笑。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萧君绾在府门前站了许久,匾额已从“镇国将军府”变作了“恒王府”。 红菱赞叹:“好气派的大门啊。” 紫英笑道:“上次来的时候还脏脏旧旧的,现在倒是焕然一新。” 小怜看了看萧君绾又看了看红菱她们,不说话。 方若水也跟着笑说:“陛下赐了这么好的府邸给殿下,一定很看重殿下呢。” 萧君绾闻言,回头看了方若水一眼,不知方若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泰宏帝把这府邸给了覃佑,是在祁国百姓面前装模作样,表明他问心无愧,却不知这个地方,能时刻警醒萧君绾,她还有血海深仇没有报! 府里枯了的树木都已挪走,只剩下几株活着的桃树还扎根在它们原来的地方。四处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屋子都里里外外重新粉刷过,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换做了新的,若非整座府邸布局如旧,萧君绾不敢相信这里是她从前的家。 红菱她们对这个新地方充满了好奇,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四处逛逛。 泰宏帝把修缮恒王府的差事交给了冯学士,布置王府则是冯夫人在操持。 冯夫人在打点王府诸事时,也为萧君绾选好了住处且布置妥当,而萧君绾却婉拒了。之后她径直去到花园深处的一处小苑,挑了这里做她的居所,住了十八年,早已习惯。 屋里空空,还没来得及布置。 等府丁将家具陈设搬入,她指点着下人将屋里大致还原成了从前的模样。 红菱她们对这府邸不熟悉,欣然接受了冯夫人的安排,住进各自的屋子。 布局虽没变,但府里这些屋子的用处却变了。比如覃佑住的地方,曾经是府里的大书房,不过曲家一门武将,大书房注定个闲置的地方,所以那里的一切都保存得极为完好,冯夫人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将最好的给了覃佑。 搬迁之日,恒王府倒是热闹,势头一过,就显得格外冷清。 虽然府里的人也不少,但说到底,这儿的主人只有覃佑一个而已。 喜欢热闹的红菱很不习惯如今就的冷清,住惯了小屋的紫英很不习惯这样的宽窄阔府。 萧君绾没什么不适应,府邸她很熟悉,虽然比不上从前她们一大家子热闹,但也不觉得如今的冷清有什么。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有个地方比这儿大了去了,而且更冷清,除了一个寡言少语的主子,就剩下一群默默做事的奴才。 想起那位主子,萧君绾又想到一人,她搬出宫的事,隐风应当知晓,怎么还不见他露面? 之前她在宫里身不由己,委屈了奉命保护她的隐风东躲西藏,如今有了恒王府,隐风可以正大光明住进来。 隐风不肯主动露面,但萧君绾知道有双眼睛一定在附近盯着她。 她独自坐在凉亭里,环顾四周,问道:“在吗?” 没什么动静,应该不在吧。萧君绾低头饮茶,却听见一声音说道:“小姐是在叫属下?” 她抬头,隐风果然出现在面前。 萧君绾忍俊不禁:“不是你是谁。” “小姐有什么吩咐?” “别躲了,这儿很安全,你可以正大光明地住在这里。” “属下住进王府,不会惹人怀疑吗?” “又不是凭空多出个人,你是殿下招进王府的管家,这个身份,足够掩人耳目了。” 隐风大吃一惊:“管……管家?”又低头为难道,“属下……不会……” “让你当管家,不需要你像李德那样忙里忙外,只是个留在这里的身份而已。” “可是……”隐风还是为难,又道,“属下还是跟从前一样暗中保护小姐吧。” “你听谁的?” “听……主上的。” “难道是要我为此事特地修书去问你主上的意思,然后再让你主上回封信命令你答应?”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隐风吞吞吐吐,他知道萧君绾是在为他好,只是他已经习惯躲在暗处,突然正大光明,怕不适应。 “你在我面前,为何要自称属下?” “因为小姐是主上的王妃。” 萧君绾瞥了他一眼:“那好,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写信到你主上面前告你一状,你说你主上会向着谁?” “小姐这……” 萧君绾笑了笑:“别推辞了,好好珍惜你当管家的时日,等回到你主上身边,想要过这样的日子都难了。” 隐风无奈,连主上都拗不过的人,他还能应付得了?只好接纳了萧君绾的提议。 “你怎么在这儿?”紫英来找萧君绾,看见亭子里的人,瞬间僵了脸色,话语也冰冷。 隐风瞥见紫英,也绷起了脸。 “是我让他来的,以后他就是恒王府名义上的管家了。” “噗。”紫英瞬间笑出了声,一脸讥诮地看着隐风,“他能当管家?” 萧君绾又问道:“隐风这名字不妥,你本名叫什么?” “不知。” 萧君绾想起隐风他们年少时就被选入禁军中当做暗卫培养,就算有名字也不记得了。 紫英抄着手哂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世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你!”隐风与紫英怒目对视。(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寻觅 “别争了,紫英,去给隐风找件符合管家身份的衣裳换上,然后带他从?33??门进来。” “让我带他去?” “这府里除了你我,没人见过隐风,隐风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好吧。”紫英沉了口气,冷瞟了瞟隐风,“管家大人,跟我来。” 一路走过去难免会让其他下人看见,二人都是会武功的,索性走了房顶上,这也是萧君绾让紫英带隐风去的原因。 萧君绾捧着温热的茶杯,又忍俊不禁,不知这两人为什么总是一见面就跟见了仇人似的。 一闲下来就心事重重。 赵公公的死她还瞒着覃佑,而那瓶毒药,还不知上哪儿找人来分辨,如果能派人去一趟缙山找到老先生是最好的,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要派一个极为妥当的人才行。 隐风听命保护于她,虽然这次她要挟隐风听了她的吩咐,但让他回燕国办差事,估么着就算拿命要挟他都没用。 紫英倒是可以,但让她独自去燕国的缙山找人,想找到老先生恐怕不容易。 这药得来不易,如果让燕国的人去,萧君绾担心把药送去燕国的途中会出差池,那时就功亏一篑了。 一个侍女匆匆跑来:“上仪大人不好了,殿下闹得厉害,上仪大人快去看看吧。” “发生了何事?”萧君绾边走边问道。 “奴婢不知。” 萧君加快脚步赶往覃佑的居处,却见红菱和方若水还有一群丫鬟家丁都围在那里。 “你这丫头,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方若水斥责红菱。 “关我什么事,小姐也没说不能告诉殿下呀。” “你不知在殿下面前凡是要报喜不报优吗,以后记住了!”方若水冷扫了红菱一眼,去到紧闭的房门前敲了敲,“殿下,奴婢是若水,殿下把门开开吧,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要节哀啊。” 站在院子外面的萧君绾听见方若水所言,心下便也清楚了,多半是红菱将赵公公的死讯告诉了覃佑,覃佑难以承受,闭门不出。 被方若水训斥了一顿,红菱又憋屈又不敢言,只能由着那姓方的在这里为所欲为。 萧君绾路过红菱面前时对她轻言了句:“我都听见了,有什么一会儿再说,劝殿下要紧。” 红菱撇嘴,点了点头。 萧君绾走到门前道:“我来。” 方若水只好让出地方,站到一边去。 “殿下,是我。” 萧君绾话音刚落,门忽然开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里面出来的人抱了个正着。 萧君绾愣了。 方若水不知所措,然后低下头去,有些难为情。 红菱傻了眼。 紫英带着换好衣裳的隐风走来,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殿……殿下。” 覃佑突如其来的这一出让萧君绾手足无措,她想挣开覃佑,耳边却听见他轻微的啜泣声。 赵公公照顾覃佑十余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更胜亲情,覃佑就像一个孩子,最亲的长辈离世,他哭得伤心,让人心生怜意。 虽说她把覃佑当弟弟一样对待,但覃佑却比她高出不少,这样的举措,萧君绾有些不适应,推开了覃佑。 “绾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殿下知道了伤心。” 萧君绾几句安慰能抵过红菱和方若水哄半天,待覃佑情绪稳定后,萧君绾才离开。 紫英和隐风还站在院子里,紫英瞥了瞥隐风:“别乱传话,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殿下就是个小孩儿。” 隐风轻哼:“我知道。”忠心归忠心,他清楚有些事不敢不报,有些事不能报,上次萧君绾一个动作就让祁君被围困一月,今天的事要是传回去,保不准有哪个国君又得倒霉。 萧君绾走到隐风面前,隐风拱手说道:“小姐放心,属下会守口如瓶。” 萧君绾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需要你帮着隐瞒。” “不关小姐的事,属下知道主上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祁国的沙子。” “好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小姐请说。” 萧君绾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方才低声说道:“找一个人,务必找到,然后带他来王府,而且别让他身边的人发现。” “什么人?” “凌天旭。” “凌天旭……”隐风低头,自言自语重复着,忽然猛地想起来,大惊,“陛下?!” 萧君绾点了一下头,应声:“是,就是你们那位不让人省心的陛下,现在他人应该在隋安,而且落到了祁国公主覃佳柔的手里,这里是祁国,他逃不出覃佳柔手的掌心,得靠你相救了。” “事不宜迟,属下现在就去。” 紫英故意挑刺道:“王爷让你保护的是小姐,你跑这么快作甚?” 萧君绾笑道:“别听紫英的,我在这儿能有什么差池,救你主上的侄子也是大功一件,快去快回。” “是。” 紫英本斜瞥着那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萧君绾交给隐风的差事,吃惊:“小林子又来了?” 萧君绾边走出院子边点了点头。 “任谁都想不到,如今能在天下横着走的燕国国君会这么清闲。” “他和覃佳柔一起来的祁国,而且是自愿,不过如今还是不是自愿,我就不得而知了,到了隋安,就算他想走,覃佳柔也不会放人。” 紫英“噗嗤”一声笑了:“真的?” “我都焦头烂额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燕祁联姻称得上是一段佳话,小姐不如想法子撮合撮合算了,省得女魔头和小林子陛下来回折腾。” 萧君绾笑了笑,又望天兴叹:“燕祁联姻,就算凌天旭破天荒地接纳了覃佳柔,也过不了他皇叔那关。” “那小姐何不直接告诉女魔头,让她趁早死了这心?” “我劝过覃佳柔多次,她听不进去,不撞南墙不回头。”萧君绾顿了顿又道,“罢了,她是淑贵人的女儿,覃赫的妹妹,即使我与她没什么过节,也注定不会是朋友,操心要适可而止,我只想找到凌天旭,然后把他平安送回燕国。”(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浮想 住进王府以来,萧君绾总是留心着方若水,渐渐也看出了方若水那背面?34??一套。 方若水的身边多了两个丫鬟,一个叫岸芷,一个叫汀兰,名字是方若水给改的,也在昭示着方若水将这两个丫头收做了自己贴身侍婢。 无论覃佑在哪儿,身边总有方若水的身影,覃佑走到哪儿,方若水就跟到哪儿。 萧君绾走在回廊里,临近荷塘时就听见一阵吼声。 “你别跟着我了!” “殿下,奴婢的职责就是服侍好殿下,殿下倒哪儿,奴婢理应跟到哪儿。” 萧君绾边笑边摇头,这样的场面,她不知看见过多少次了。萧君绾没有阻止方若水继续跟随,在她看来方若水缠着覃佑也是一件好事,其将心思放在覃佑身上,也就无心再顾其他,不用萧君绾派人时刻盯着提防着。 “绾绾。”覃佑看见回廊里的萧君绾,挥了挥手。 “外面天凉,殿下怎么又出来了?” 从前在宫里只有毓宁宫那窄窄的住处,如今搬入王府,覃佑每日都在府中四处闲逛玩耍,好像怎么都玩不腻,白天再也不肯待在房里。 “绾绾,我可以出去吗?” 方若水忙道:“殿下不能出去。” 覃佑回头冲方若水吼道:“你烦不烦!我做什么你都要管!” “殿下要出去可以,不过得让我和红菱她们跟着,而且一个月最多只能出去一次,殿下如今是恒王了,不能总在民间抛头露面。” 覃佑点了点头:“嗯,都听绾绾你的。” 萧君绾转眼间看见覃佑身后的方若水低着头,神色有些难堪。萧君绾让人找红菱来带覃佑回去,留下方若水和那两个侍女在此。 “上仪大人还有何吩咐?” “殿下只是一时情急,别往心里去。”萧君绾心下都不禁一笑,每次安慰来安慰去都是这一句,不在乎起不起作用,只在维持明面上的和气。 从前的曲府都是母亲萧氏在打理,没有教过她怎么打理好一个家,只因在家里人眼里,她是要做皇后的,学管府中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用,让她常常入宫,她小时候跟着冯皇后,长大了跟在萧妃身边,因为覃佑的关系,又和淑贵妃走得近,学了些门道,但她渐渐看出打理后宫和打理深宅阔府,有些门道是通的。 方若水低下头道:“是奴婢愚笨,不怪殿下。” 萧君绾打量着她那两个婢女,因为方若水的提携,这两个丫头自然也成了府中的一等丫头,每日只跟着方若水,而方若水去哪儿都带着她们,也许是习惯了从前在自己家有婢女随从的生活。 “过谦了,你若是愚笨,怎么会挑出如此机灵的两个婢子。” 方若水听见萧君绾的夸赞,脸上露出了几分高兴之色。 “她们哪里机灵,只是奴婢看着她们与奴婢投缘,所以她们留在奴婢身边,也好为上仪大人效力。” 萧君绾走到池边的石栏杆上坐下,抬头这方若水,笑问:“来了这些日子,住得习惯吗?” “谢大人关心,奴婢一切都好,就是……” “就是什么?” 本还一脸高兴的方若水又变作愁容满面,有些委屈地说道:“就是殿下好像不喜欢奴婢。” “别看殿下高高大大,今年已经十九岁,他的心性就像个孩子,你若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当然会闹脾气。” “可上仪大人也没顺着殿下呀。” “殿下想出去走走又不是什么坏事,你为何要一口拒绝?” “因为……因为奴婢怕殿下这个样子出去会遇上危险。” “这王府是殿下的,说到底我们只是府里的下人而已,你还想阻止殿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如你所说,殿下是与常人不同,不能由着他随心所欲,但他想做的事不能一概阻止,适可而止就是。” “是,奴婢明白了,多谢上仪大人提点。” “不过任何时候都不能留下殿下一人,所以殿下让你离开,你不能答应,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看好殿下。” “那殿下岂不是会越来越讨厌奴婢吗?” “怎么会,殿下现在只是不适应身边多了个人,等殿下与你熟悉之后,他就不会呵斥你了,你说殿下只听我的话,可是你没发现,殿下大多时候也会听红菱和紫英的吗?” “正是因为如此,殿下连两个丫头的话都肯听,而且也不对她们发火,偏偏对奴婢一人如此,所以奴婢才觉得殿下厌恶奴婢。” 她不过安慰了方若水几句,方若水这就放下戒备,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对她直言不讳,这倒出乎了萧君绾的意料。 萧君绾暗自挑眉,她就这么轻易的笼络到了方若水? “是你多虑了,红菱和紫英在宫里虽然只是两个小宫女,但平日我时常不在毓宁宫,都是由她们陪着殿下,而且和你一样寸步不离的看着殿下,时日一久,殿下就习惯了。” 方若水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萧君绾起身说道:“既然殿下想出去,那就明日吧,我和红菱她们陪殿下出去。” “奴婢可以跟着去吗?” 萧君绾看了方若水一眼,如今她已能猜到方若水心中所想,她刚告诉方若水等覃佑熟悉之后就不会排斥人,方若水听进去了,而且想抓住一切机会尝试。 “好,你去准备准备,明日带几个家丁同去。”萧君绾言道,有方若水陪着覃佑,她和紫英还能脱身去找找凌天旭,这些日子都不见隐风回来,想必是还没找到人。也只有等找到凌天旭了,隐管家才能正式到任,那时既然要送凌天旭回燕国,倒可以拜托凌天旭跑一趟缙山。 上次他主动帮忙找尽愉,虽然最后也没找到,但这个人情萧君绾是记住了,这次再添一个,来日一并还了就是。 只是该怎么还呢? 萧君绾以为,如果有一日凌天旭真的接纳覃佳柔了,她倒是可以出一份力,游说游说景王殿下,促成这桩亲事。这也只是看在凌天旭的份上,不然以她和覃家还有淑贵人的恩怨,才不会帮这忙。 “是不是想多了?”萧君绾自言自语,忍俊不禁,实在佩服自己浮想联翩的本事。 (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新仇旧账 萧君绾站在铜镜前,打量镜中的自己,这身淡青色的衣裳如今穿着似别?34??一番意蕴。 从前她十六岁,再成熟的心智,面容也难免透着几分稚气,如今已近双十之年,又在深宫待了一载,容颜未改,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与从前不一样了。 发髻上空空,她在宫里待的时日虽长,没为自己攒过一件首饰,得来的赏赐都分给了红菱和紫英。妆匣里只有几支银簪,还是当年从萧家带来的,她随意挑了支素银簪凑合。 方若水将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一见到红菱就恨不得回去重新打扮,只因她今日佩戴的首饰与一个丫鬟不相上下,令她心生耻意,直到她看见萧君绾头上只有一支银簪,方才打消了攀比的念头。 萧君绾看见盛装打扮的红菱就忍不住笑说:“今日只是出去走走,怎么打扮得如此隆重?” “小姐,以前在宫里没机会,现在当然要让我攒的这些宝贝派上用场呀。”红菱看了看天上,笑说,“前些日子还下雪呢,今日就放晴了,好兆头啊。” “上仪大人。”方若水走到萧君绾身边欠了欠。 “这是在宫外,不用如此一口一个大人的。” “那大人比若水年长,不知上仪大人可愿让若水称一声姐姐?” 萧君绾不喜与人称姐道妹,除了自己的亲妹妹。她从小就看着宫里的是是非非长大,宫里嫔妃之间都互称姐妹,一声声姐姐妹妹的背后,尽是虚伪。 不喜欢,也就对此漠不在意,随方若水去。 “随意。”萧君绾出于礼节性地笑了笑。 方若水很高兴地喊了声:“姐姐。” 红菱小声嘀咕了句:“真会巴结。” 方若水脸色微沉,见萧君绾正看着她,又换做笑意盈盈的样子。 几人慢步街上,红菱和方若水陪着覃佑,萧君绾则和紫英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 “小姐,冯府已经派人去赵公公的老家接赵喜了。”紫英言道。 “殿下身边都是女子不是长久之计,缺个随从,赵喜来了正好。” 萧君绾边走边左顾右盼,隋安城这么大,凌天旭到底在哪儿?既然他已经到了隋安,不该想方设法来见她吗?至今未露面,难道真被覃佳柔困住了?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萧君绾问道,她不能明着打听凌天旭的消息,便让紫英四处打听覃佳柔的踪迹。 紫英摇了摇头,道:“公主没有回宫,我也去府衙问过,府衙的人不知公主的踪迹,陛下也没让他们找过。” 萧君绾见覃佑正在兴头上,不会闹腾,于是让红菱和方若水陪着覃佑,她则带着紫英离开。 “小姐想到他们在什么地方了?” “没有,我只是想四处走走。”萧君绾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看着两旁的商铺,她回隋安就快两年了,还没有机会能像今日这样闲走慢逛。 “除夕夜宴,陛下派人来请了殿下。” 萧君绾点了下头:“倒时你和方若水陪殿下去。” “小姐不去?” “我进宫去,万一慧贵妃再耍什么花样,恐怕难以应付,在宫里记得盯紧方若水。”萧君绾嘱咐,虽然方若水看着像是归顺了,但以萧君绾的谨慎,如今方若水表现还不足以让她放心不顾。 “那个方若水想讨好殿下,小姐为什么不拦着?” “她对殿下没有恶意,殿下身边多个对他好的人是好事,这样等我们走后,还有方若水可以照顾殿下。” 萧君绾停下脚步,看着从首饰铺出来的一对年轻夫妇,凝住了目光。 “相公,这好看吗?”年轻的妇人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 “娘子戴什么都好看。” 紫英顺着萧君绾的看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夫妇恩爱的一幕,却见萧君绾目光深沉,笑道:“小姐不会是想王爷了吧?” 萧君绾瞥了紫英一眼:“哪有。”她不过是碰见了故人,从前的垂髫之交如今已嫁做人妇。 “人靠金装马靠鞍,小姐戴来戴去就几支银簪,要不要进去挑挑?” “你不也一样?” “我……我不喜欢打扮。” “来。”萧君绾笑了笑,拉着紫英进了首饰铺。 柜上的银簪铜钿琳琅,萧君绾让掌柜的取了些好物来,从中挑了一支海棠花金簪簪在紫英的发髻上。 紫英推辞:“小姐……这……” “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人靠金装马靠鞍。” 紫英照了照镜子,笑说:“是挺好看的。” “这支簪子我要了,另外再拿一支一模一样的包好。” “小姐……这太贵重了。” “拿着,这支是给红菱的,当做谢谢你么二人跟随我这么久,不然月俸攒至今日都没处花。”萧君绾笑了笑,转眼间目光却定在了铜镜上,看见镜中有几个身眼熟的衣裳。 方才在街上时,那几人已在她和紫英身边来来回回多次,以致她连衣裳都认熟了,而且那些人都用衣袖遮着右手,此刻时不时瞥视正在铺子里挑选收拾的她和紫英。 萧君绾顿觉不妙,心下一叹:她怕是又遇上了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于是她边付银子边问掌管有无后门,然后带着紫英从后门离开。 “小姐,怎么了?” “有人在跟踪我们,来者不善,而且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 萧君绾正和紫英说着话,抬头就看见前面有数把明晃晃的刀。 一群凶神恶煞之辈提刀拦住了她们,而周围的百姓见了这一幕纷纷躲闪。 这里本就是背街小巷,很快便没了闲杂人等。 “好大的胆子,可知我们是谁?”紫英厉声道。 “当然知道,上仪大人别来无恙?” 这声音十分熟悉…… ——覃佳柔! 萧君绾猛地反应过来,只见覃佳柔撇开两个凶徒,从人后走上前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萧君绾不禁冷笑,她在找覃佳柔,而覃佳柔竟也在找她,如此场面,想必覃佳柔已经知道自己母兄落难之事了。 “六公主这是来的哪一出?” “萧君绾,你诬陷我母妃不说,还害了我太子哥哥,新仇旧账,我要你拿命偿还!” 萧君绾娥眉深蹙,覃佳柔独自带着这些凶徒前来,那凌天旭又去了哪里? “凌栩在哪儿?” “你不必知道。” “你杀了我,还指望他会接纳你?” “本公主是公主,还能由得了他不接纳?” 萧君绾冷笑:“公主今日当着全隋安城百姓的面追杀恒王府的人,还想逃脱罪责?别忘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少啰嗦,不将你大卸八块难消本公主心头之愤!给本公主上!”覃佳柔抬手一招。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躲藏 紫英急道:“小姐你先走,这里我能挡一阵。” “你一个人哪儿打得过他们!” 那群凶徒已提刀走近,容不得二人迟疑。紫英将萧君绾往后一推:“小姐快走!” 紫英赤手空拳地与凶徒交起手来,但凶徒却没有砍伤她,可见覃佳柔虽然动了杀念但还不至于滥杀无辜。 萧君绾趁乱往人多的集市上跑去,好在东市的路她还算熟,一路东躲西藏,避开了之前街上那几个拿着匕首凶徒,不过身后仍有几个凶徒追来。 她跑进集市,身后的凶徒却穷追不舍,街上人虽多,但百姓看见凶徒拿着刀,吓得四散躲避。 慌乱之际,萧君绾被一人牵住了手,耳畔传来低语:“跟我来。” 萧君绾惊然抬头,眼前是她苦苦寻找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萧君绾瞬间展颜,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来话长,保命要紧。”凌天旭趁乱拉着萧君绾躲进一条小巷。 等人群散开,那几个凶徒一时难以寻二人的踪迹。 萧君绾问:“现在怎么办?” “你闯的祸,问我怎么办?”凌天旭冷道。 萧君绾只觉莫名其妙:“我闯什么祸了?” “快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凌天旭拉着萧君绾从后门进了一户人家。 “这是哪儿?” 凌天旭没有说话,拉着疾步前行,穿过花园后她进了一幢楼。 看清此楼内景,萧君绾愣了片刻,这里看着像是……青楼! 现在时辰尚早,青楼尚未营业,大堂里没有客人也没有姑娘。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那几个凶徒追来了! “上楼。”凌天旭拉着萧君绾往楼上走去。 听见动静的老鸨出来看了看,却没有拦下他们,反而笑说:“凌公子,这一大早的,上哪儿带了个姑娘回来呀。” “后面有人追来,还不去看看。”凌天旭绷着脸说道,抛了一锭银子给老鸨。 老鸨捧住银子,看了看萧君绾,偷笑:“是是是,这就去,保证不会让他们打扰到凌公子。” 萧君绾匪夷所思,凌天旭和这青楼的老鸨认识? “你和这儿的老鸨很熟?” “她只和银子熟。”凌天旭淡淡道,拉着萧君绾进了一处房间,关上门。 得了喘息的机会,凌天旭即对萧君绾说道:“跟我回燕国去。” “理由。” “原因还用得着我说?你看看你在这儿多危险!” 萧君绾走到房中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想倒杯水喝,却发现桌上只有酒。 “祁太子你已经拉下马了,还要怎样?” “谁害的曲家,我就要抵命。” “一个姻亲,值得你这样?” “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反正这仇不报完我不会回去。” 凌天旭正想反驳,听见门外的动静,将门打开条缝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关上,急道:“他们找上来了。” 照理来说,青楼里多的是打手,怎会拦不住人,料想那些凶徒当是表明了身份让老鸨不敢拦。萧君绾微微皱眉,她隐隐觉得,今日的主谋,应当不是覃佳柔。 “快。”凌天旭拉着萧君绾朝床走去。 “作甚?”萧君绾猜到了他心里的主意,看了一眼锦床,迟疑不决。 外面的动静不小,此起彼伏的破门声后又是阵阵男女的尖叫声,不少在此留宿的恩客被扰了清梦。 萧君绾这才觉得凌天旭出的根本就是个馊主意!那些人一闯进来,他们若不露面,必定让那群凶徒起疑;一露面,还能不被认出? “来不及了,快!”凌天旭催促。 萧君绾环顾四周,青楼的客房极为简单,除了桌子就是床,再没了别的可以藏身的地方,她瞥见床底还算宽敞,另生一计,对凌天旭道:“脱衣服躺上去。” 凌天旭起初一惊,接着唇角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诡笑:“你确定?” 萧君绾懒得理会他,铺开被子,拿过桌上的酒壶将酒泼洒在被子上,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一股酒气。 “脱下外衣躺上去盖好被子,他们进来你也别起来。”萧君绾叮嘱完这一句,躲进了床底。 这大大出乎了凌天旭的意料:“你怎么……” “照我说的做!” 几个凶徒踢开门闯进来,房间里的酒气弥漫,却十分安静。 萧君绾趴在床底,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虽说这样的惊心动魄早已历经无数,但现在她却格外慌乱。 看样子凌天旭在路上就逃出了覃佳柔的视线,他住在青楼也是为了躲覃佳柔。这里是隋安,如果他们被覃佳柔找到,就算保得住她的性命,覃佳柔也不会放凌天旭离开,覃佳柔逼急了凌天旭就是逼急了燕国,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 她最怕的还是凌天旭的身份会暴露,那时他性命虽无忧,却可能成为祁国要挟燕国的筹码。 地上衣衫凌乱,一个凶徒走到床边看了看,被浓烈的酒气熏得连忙捂住口鼻,吱声:“是个醉鬼。” “走。” 等凶徒出去后,萧君绾心下的石头才落了地,在床下继续趴了一阵,直到外面彻底安静才出去。 她走到门前看了一眼,确认凶徒已经离开,然后关上房门,回头说道:“他们走了。” “还是你聪明。” 见他只穿着一件中衣,萧君绾忙拾起地上的衣服丢给他:“天冷,快穿上,冻坏了陛下我担当不起。” “其实我的主意也不错。”凌天旭笑说,一把拽过萧君绾坐到身边。 萧君绾冷瞥了瞥凌天旭:“松手!”认识他这么多年,这不正经的性子一点没变。 凌天旭反倒将她拉近了些,盯着她看了良久后才说道:“久别重逢,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就这样冷漠?” 萧君绾恼然:“松手!” “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 “你我还曾共处过一室,这不是理由。” 萧君绾甩了他一记眼刀:“我是你七婶!这个理由够不够?” 凌天旭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五指一松,由着她抽回手去。 “你们成亲了?” 萧君绾揉着手腕起身,言:“是,我们早已互换了婚帖,有婚帖为证。” 她以为她若说清,以后凌天旭就不会为她犯险来祁国了吧,谁知却听见凌天旭说了句:“我不信,眼见为实。” “在你皇叔那里。” “那就等我回燕国看见了再说。” “现在就回去。” 凌天旭整理好衣襟,看着萧君绾正色道:“你已经不在祁宫里了,休想再以什么安危为由打发了我,这次,你不走,我不走!”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主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霎时惶然,凶徒又找回来了? 正欲躲藏之际,来人已至门外,而敲门声轻轻。 “上仪大人可在?” 萧君绾松了口气,这是戚建的声音,看来外面安全了。 她走过去开门,看见戚建站在门前,身后跟着一群官差。 “上仪大人可有受伤?” “我没事。” “上仪放心,那些贼人都已拿下,已押回府衙审问。” 萧君绾点了下头,道:“进来说话。”又看向他身后的官差。 戚建会意,遣走官差,随萧君绾进屋,看见凌天旭,又忙叩拜:“臣,参见陛下。” “平身。”凌天旭不识眼前的人,问萧君绾,“他是谁?” “这是戚建戚大人,曦贵人的父亲。” “不知陛下驾临,还让陛下涉险,臣罪该万死。” “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与戚大人无关,不过戚大人怎么来了?” “是有人给臣传了音信,说上仪大人和陛下遇险,让臣前来救急。” 萧君绾猜想这消息应当是隐风传的,笑叹他倒有几分聪明,知道去找戚建,让戚建搬救兵。若不是戚建亲自去府衙找人,恐怕府衙的人才不会为她一个女官派人前来救急。 “不知陛下为何会来祁国?” “我……我来……” 萧君绾替他解释道:“陛下只是来探探祁国的虚实,过几日就会回去的。” “陛下住在何处,敝府简陋,若陛下不嫌弃……” “不必了,你先退下吧,我和君绾有事相商。” 戚建看了一眼萧君绾,见萧君绾点头,他随后行礼:“臣告退。” 等戚建走后,萧君绾笑道:“没想到陛下在祁国还能如此威风。” “你以为他对我是真的臣服吗,说到底,他们眼里的主子只有景王一个而已。”凌天旭又不解,“我听说戚素月曾经给你下过圈套,那你和她爹怎么如此和善?” “你也说了,他的主子是景王,自然也能为我所用。” 凌天旭瞥了瞥萧君绾,如今的他已将皇权看淡,只剩下满心执着,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那份执念。 萧君绾与凌天旭走出青楼,她边走边叹道:“之前听闻覃佳柔去了燕国,我还在担心你会被她撞见,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全拜皇叔所赐,不过也正遂我意,如果不是与覃佳柔同路,他会让我离开燕国吗?” 萧君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是凌天旭一人来祁国,凌浩一定命人会拦下他,如果他身边有个覃佳柔,凌浩则不会轻易阻拦,只因若拦了,就会暴露凌天旭的身份,而覃佳柔知道她与凌天旭熟识,凌天旭是燕君,她与燕君是好友,这无疑危及到身在祁国的她。 萧君绾白了他一眼:“你倒聪明,都能想到法子逃出你皇叔的手掌心了,那你怎么又和覃佳柔分道扬镳了?” “我只是利用她来祁国而已,到了祁国,不该桥归桥路归路?” “燕君陛下躲祁国公主都躲到青楼来了,还好戚建是自己人,不然传出去还不让天下笑话死。”萧君绾还有疑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昨日我在这儿正好听见了有人******要杀你。” 萧君绾沉下眸子,淡然一笑:“那个人,不是覃佳柔吧。” “她怎会来这种地方,当然是派了她的手下来。” 萧君绾沉默不语,覃佳柔回到隋安并没有回宫,宫里的人也不知道她回来了,试问覃佳柔还瞒着身份在民间游历,哪儿来的手下为其效力? 她敢断定,是有人知道覃佳柔回来了,于是那人将一切都告诉了覃佳柔,然后帮覃佳柔雇了那群凶徒,唆使覃佳柔来找她报仇。 一切只是一场借刀杀人的戏而已! 真正的主谋是谁,萧君绾也猜到了一二。 覃铭和覃赫走得近,覃佳柔除了信覃铭还会信谁。仇恨会让一个人丧失理智,顾不上思考后果,只想痛痛快快地报仇,于是覃佳柔就如此轻易地着了覃铭的道。 萧君绾勾了勾嘴角,一抹冷笑残留唇边。覃铭的手段越发高明了,他唆使覃佳柔杀她,若成事,一来可以除去她这个心腹大患,且有覃佳柔替他担下罪过,而覃佳柔是覃赫的妹妹,二来此计还能令东宫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千方百计出宫,不光没令覃铭相信她不再与慧贵妃为伍,反倒让覃铭更加怀疑起她来。萧君绾猜测覃铭如今定是怀疑那场出宫的戏码,认为那是她和慧贵妃为了迷惑他,好让他对她掉以轻心的手段。于是在覃铭看来,她还是慧贵妃的人,而且是深谙心计的心腹大患。 萧君绾心下窝火,不是宿敌的人,却变得比敌人还难缠! “公子,这位姑娘是?” 听见声音,萧君绾回头一看,果然是好久不见的小六公公。 她微微一笑:“六公公,别来无恙。” 小六惊得目瞪口呆:“萧大人。”咧嘴,“这在外面,就别管奴才叫……” “知道了,还不快去帮你家公子收拾东西。” “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六走到门前还不忘回头偷笑着奉承一句,“萧大人真是越来越美若天仙了,难怪公子念念不忘。” 凌天旭问道:“收拾东西去哪儿?” “恒王府,这会儿覃佳柔应当被带回宫里了,不知祁君会作何处置,你住在恒王府暂且还算安全,我会替你打点回燕国的事。” 凌天旭沉了脸色:“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 “我不会走的。”萧君绾撇过头。 “如果来的是他呢?” “没有如果,你叔叔他不会来的。”萧君绾淡淡道,毕竟凌浩不会像凌天旭这样不顾大局贸然来祁国。 “那当然,整个燕国都靠他撑着,今日吞卫国,明日就打算并祁国,他一心想夺天下,可有半点顾虑过你的安危?” “哪里没有,你看那是谁?”萧君绾转眼看向走来的紫英和隐风,她想起还纳闷隐风报了信去哪儿了,原来是去救紫英了。 凌天旭见过紫英,自然眼熟,而紫英身边的男子看着却十分陌生,问道:“他是谁?” “你叔叔的暗卫。”萧君绾看着凌天旭笑说。 从前凌天旭怕萧君绾招惹凌浩,无非是因为他知道凌浩身边的暗卫杀人不眨眼也不犯法,多年来无论凌浩去哪儿那二人都跟着。如今凌浩派了其中一人来保护萧君绾,凌天旭本有些无话可说,想起刚才的经历又讥诮道:“他派的人,能保护你吗?那刚才你为何要逃?” 萧君绾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我让隐风去找你了!” 凌天旭扬眉:“说到底,这次救了你的是我。”(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密议 原来隐风是看见凌天旭身边的小六在街上露面,才确定凌天旭的藏身之处。他见到凌天旭后并未表明身份,只说是萧君绾派来的人,知晓萧君绾有难的凌天旭便让隐风先去报官,等隐风赶回来时,见紫英一人在和数个杀手厮打,于是放下成见,帮了紫英一把。 回恒王府的路上,萧君绾隐约听见身后的紫英对隐风道了句:“多谢。”,她忍不住一笑,他们二人难得有和睦的时候。 覃佑和红菱他们早已到府中,也听说了今日城中发生的事。 萧君绾早知今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想瞒着也难,公主兴师动众刺杀女官的事想必已传遍整个隋安城了。 红菱和方若水等在府门前,红菱焦急万分,方若水脸上的担忧则要少得多。 看见萧君绾和紫英平安回来,红菱一脸欢喜,看见走在萧君绾身边的人,惊呆:“小林……” 萧君绾对红菱轻摇了摇头。 红菱挤出笑容,拘谨地喊了声:“凌公子好。” “姐姐,听说你们遇上了坏人?” “是啊,多亏凌公子出手相救,他是我在家乡的朋友,过来探亲,可亲戚不在,我便留他在府中小住几日。” 方若水颔首:“一切听凭姐姐做主。” “这位是冯大人为王府找的管家,他姓风,单名一个隐字。” 紫英“噗嗤”笑出了声。 “英姐你笑什么。”红菱挽着紫英,皱眉。 “没什么,以后我们还要多多仰仗风管家。”紫英笑眼看着隐风,抱拳。 “客气。” 方若水云里雾里地看着几人,唇角的笑意似真非真,府里突然多了几个陌生人,换做是她的话,恐怕做不了这个主,覃佑只听萧君绾的,这府里到底还是只有萧君绾一人说了算。 “早知这府里缺管家,你就该留着等我来,毕竟客人住得久了不合适。” “岂敢,上次你假扮内监的事已经惹你叔叔不高兴了,我要是再让你给祁恒王当管家,只怕你叔叔会找我的麻烦。” “他要找你的麻烦,必得先让你回去,如此正好。” 萧君绾斜睨了得意洋洋的凌天旭一脸,懒得与他多说,加快脚步往正厅走去。 “绾绾你去哪儿了?” 覃佑正朝萧君绾走来,却被凌天旭挡在了中间。 “她没去哪儿。” 萧君绾庆幸覃佑的傻症记不住长久未见的人,不然她在方若水面前恐怕就难解释了,方若水疑心没什么,就怕其会转告慧贵妃。 “你是谁啊?” “殿下,他是我的朋友。” “绾绾,你遇上危险了?” 萧君绾笑了笑:“殿下不用担心,我没事。” “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 方若水走到覃佑身边笑说:“殿下,这不关殿下的事,是有人想害上仪大人,殿下以后想出去的话,若水陪殿下去吧。” 见覃佑没再对方若水大吼大叫,想必今日一行,已让覃佑对方若水的印象大为改观。 萧君绾也不耽误方若水继续讨好覃佑,于是带着凌天旭他们离开,但也不放心方若水一人留在此,便让红菱也留下盯着她。 萧君绾带着他们去到府中最隐秘的一处小院。像曲家一样的权贵之家,自然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如今这地方除了她谁也找不到。 萧君绾和凌天旭坐下,隐风和紫英则站在一旁。 “坐下说话。” “属下不敢。” 紫英看了一眼凌天旭,低头:“我……也不敢。” 萧君绾忍俊不禁:“陛下不是老虎又会不吃人,怕什么。” “都坐。” 直到凌天旭发话,二人才肯落座。 萧君绾又是一笑,看来凌天旭的面子比她大了去了。让他们来此商议,只因如今恒王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覃铭的诡计,需让他们知晓。 “今日的风波,主谋不是六公主。” “不是她?”凌天旭不解。 紫英疑惑:“那是谁?” 只有隐风一人沉着眼不说话。 萧君绾问隐风道:“你知道是谁?” 隐风点了下头,道:“是……睿王覃铭。” 凌天旭又问:“你怎么知道?” “主上命属下等留意睿王府的动静,若有意外,务必保护好小姐。” 萧君绾看向凌天旭,挑眉:“不是你说的不管不顾吧?” 凌天旭一时语塞,忙移开了话题:“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睿王怀疑我在助慧贵妃的儿子丰王夺皇位,于是视我为眼中钉,于是他挑唆覃佳柔来找我报仇而已。” “你得罪了睿王,处境如此危险,还不快抽身跟我回燕国!” 萧君绾淡然一笑,自嘲:“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何止一个睿王,从前有淑贵妃和东宫,如今就连慧贵妃母子都开罪得差不多了。” “你在这里树敌众多,若只是杀手还有侍卫可以应付,要是阴谋圈套,你怎么办?暗箭难防!” “哪国的后宫没阴谋圈套,你宫里的那些女人也不简单啊,再大的风浪都经历过了,这些不算什么。” “一个江芷一个江家能叫大风大浪?就算是,从前在燕国至少还有人护着你,你在祁国,任谁都鞭长莫及!” “我不想和你争论,至少我现在好好的。” 凌天旭知道萧君绾的执拗,争论无用,于是平心静气地说道:“你要找的人皇叔找到了,你不想见见?” 萧君绾闻言,火气全消,十分期盼地问道:“尽愉……她还好吗?” 凌天旭扬唇:“不告诉你,你想知道?自己回燕国看看就知道了。” “凌天旭!”萧君绾顿时火冒三丈,拍桌怒指着他。 凌天旭撇过萧君绾的手,笑说:“急什么,实在有损你上仪大人的仪范。” 紫英想笑却又不敢笑,对这两人佩服得一愣一愣的,佩服世上只有萧君绾敢这么和燕君说话,也佩服世上只有凌天旭能把萧君绾逼急成这个样子。 萧君绾气极,转而对隐风说道:“明日把他绑回燕国去!” 隐风顿时骇然,一脸为难:“小姐,这……这……” 凌天旭仍是满面笑意,扫了一眼隐风,对萧君绾淡淡道:“他敢吗?”(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托付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来见你一面,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萧君绾冷颜如霜,转而看向一边,不想理会他。 “放心,景王把她交给了母后照顾,母后和她很投缘,又是皇叔托付的人,母后不会亏待她。” “这还差不多。”萧君绾斜睨了他一眼,气消了不少。 凌天旭道:“继续说。” “今日的事绝非巧合,显然覃佳柔不光知道我今日要出去,而且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你的意思是她派了人盯着你?” “不是她,是这恒王府里有睿王的眼线。” 她昨日下午才临时起意要出去走走,覃佳柔一大早就带着杀手在街上守株待兔,如此灵通的消息,不是府中有细作是什么?萧君绾沉着眸子,她千防万防,还是被覃铭钻了空子,细作不除,怕是难得安宁。 紫英皱眉道:“府里这么多人,要找到谁是眼线,恐怕不容易啊。” “能让我这么快就猜到有眼线作祟,可见覃铭和他派来的眼线并不高明,迟早会露马脚。”萧君绾对隐风和紫英说道,“你们二人以后要多加留意。” “是。” 凌天旭冷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找到眼线又如何?你在明敌在暗,他想害你,只会让你猝不及防。”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另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说来听听。” 覃佑中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萧君绾随后让隐风和紫英先行离开,只对凌天旭一人说道:“去趟缙山,找曾经那位老先生。” “想让我回燕国?” “此事非同小可,我只信得过你。” “你一句信得过就想打发我?” “这不是玩笑,恒王痴傻不是因为年幼得病,而是被人下毒所致。” 这倒让凌天旭吃惊:“中毒?” “是淑贵妃派人做的手脚,淑贵妃与先皇后不和,她忌惮覃佑会夺了覃赫的太子之位,所以才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萧君绾拿出瓷瓶放在石桌上,道:“这就是害覃佑痴傻的毒药,我学识尚浅,辨别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也解不了。” “解毒,你还想着要治好他?” “是。” “要是治不好呢?” “无能为力,便只能听天由命,哪怕只有一丝逆天改命的机会,我也要试试。” “那位老人家神出鬼没,现在去,不一定能找到。” 萧君绾轻叹:“为今之计只有试试。” “天下神医多的是,另请高明不行吗?” “我不认识什么高明的神医,不然怎至束手无策。” “你在祁国只是一个女官,凭你的身份当然找不到,跟我回燕国,我帮你找,就算我找不到,不是还有皇叔吗?皇叔本事通天,天下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此事不能告诉王爷。”萧君绾言道,凌浩厌恶祁国,而覃佑是祁国的皇子,他怎会帮覃佑治病。 “为什么?” “你明知顾问!” “那你还想着帮祁国皇子治病?” “我不分什么祁国燕国,也不管覃佑是不是皇子,我只知覃佑不该承受这场苦难。”萧君绾淡淡道。覃佑让她在深宫中看到了人性本善的可贵。她想替天弥补覃佑,也想报答冯皇后从前对她和萧妃的照顾。 “寻医治病不是问题,不过我要你你和我一起去,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在祁国。” “我要是不走呢,难不成陛下要一直住在祁国的恒王府里?” “这是自然。” “陛下喜欢游山玩水,如今卫国归燕,那里风景如画,陛下不想去看看?” “大战之后生灵涂炭、江山疮痍,有什么好看的。” 萧君绾冷道:“陛下坐享其成还在这儿抱怨。” “坐享其成?燕国如今威名远播不假,让诸国胆寒也不假,但他们怕的是燕景王,不是朕!” 萧君绾径直说道:“不想和你争论什么民生疾苦,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你不走,我就不帮。” “那你走,回燕国去!” “我走可以,不过你要想好了,若让我从恒王府出去的话,我只好到祁君面前说你照顾不周!” 萧君绾娥眉紧蹙:“你疯了?” “这次我打定了主意要带你回去,你不走,我只能出此下策,到时皇叔一定会出面,接你我回去。” 她不知凌天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肆意放纵,也许是他的心里没有了江山皇权,也就更不顾什么大局了。她竟有些怕他说到做到,那时她和凌天旭的身份双双暴露,也就由不得她愿不离开。 萧君绾脸色阴沉,冷言:“好,你留下,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凌天旭陈眼笑了笑,轻言:“你不肯走,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至少我能让我看见你,知道你是否安好。” “别再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你有燕国有嫔妃有凌启,这些才需要你上心。” 凌天旭淡淡道:“你拒绝无用,因为这是我想做的事,不管你愿不愿意。” 她将凌天旭视作最好的朋友,看着他越陷越深,她却不知所措。 覃佑的毒无从下手,覃铭还在那里虎视眈眈,一桩桩一件件让她无心思考该当如何。凌天旭不走,她无奈,只能暂且留他在此,然后传了消息去燕国寻求对策。治得了凌天旭的人,恐怕只有凌浩一个。 府里下人众多,到底谁是覃铭的眼线?萧君绾留心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下人,却难以看出一二。她记得凌浩说过,细作勤于掩饰自己的身份,只会欲盖弥彰,覃铭的细作,到底要多久才露出马脚让她察觉呢? 她独立池边,观察着对岸回廊里走过的人,又略有所思。 “小姐。”隐风走到她身后。 “有何发现?” 隐风摇了摇头:“暂且没有。” 隐风是凌浩的暗卫,禁军中的佼佼者,目光何其敏锐,他能从人的一个动作判断出这个人是否居心不轨。如果连他都毫无察觉,那她在这儿站看再久也无济于事。 “是否应该想个法子引蛇出洞,可我又怕此举反而会打草惊蛇。” “睿王想对小姐不利,必定会在短时间内再下手,而那眼线自当蠢蠢欲动,迟早能揪出。” 萧君绾摇了摇头,以她对覃铭的了解,覃铭虽然阴险,却也格外谨慎。覃佳柔找她复仇失败已震惊了整个隋安城,事情正在风口浪尖上,他作为幕后主使,想必如今正急于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关系,暂且不会对她下手。(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挽回 转眼除夕将知,正如萧君绾预料的一样,覃铭忙着推脱与覃佳柔复仇一案的干系,分身乏术,让她安稳至今。 不过事情总有了结的时候。 哪怕淑贵人犯了再大的错,泰宏帝对覃佳柔的疼爱也没有彻底无存,他舍不得处置覃佳柔,于是只下了道禁足令,不准覃佳柔再踏出宫门一步。 如此轻易的处置,萧君绾并不惊奇。覃赫被废是因为屡次谋害皇子覃佑,而覃佳柔要杀的不过是她萧君绾而已,再是什么女官之首,在泰宏帝眼中也不过是只蝼蚁。泰宏帝对曲家都能痛下杀手,她岂敢奢望那位英明的君主会替她做主,惩治自己的金枝玉叶。 萧君绾看得透了,也就觉得无所谓,她身在祁国,不能指望任何人,自己的命在自己手里,想要讨什么公道都得靠自己,靠不了天。 她淡漠视之,凌天旭却怒不可遏,他得知这消息时就已愤然言了句:“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如此徇私枉法!” 萧君绾笑了笑:“所以陛下以后不光要做个英明的君主,还要做个称职的父亲,好好教导你的皇子公主们,千万别养出女魔头那样的金枝玉叶来,不然换做你下不去手的话,一样会被百姓诟病。” 紫英和红菱不禁替泰宏帝捏了一把汗,他这么做,只怕会惹了不能惹的人。 临近新年,萧君绾准方若水回了一趟方家探望自己的父母,岸芷和汀兰也跟着去了。看得出方若水虽然没什么脑子,不过奉承和收买人心的本事还不赖,这么快就让那两个丫头成了她的心腹。 隐风不会管什么下人,也不会打理琐事,不过小六对此倒是信手拈来,摆出了总管的架势,招呼着府里的下人们将恒王府布置得喜庆。 还好有他们,不如萧君绾是没什么心思让这府里张灯结彩,她怕触景生情,怕年年岁岁喜庆如旧,却感伤物是人非。 她从不在其他人眼里表现出她对这府邸有特殊的感情,尤其是在得知府里有覃铭的眼线后。毕竟纵使面容大变,心性却难移,若再让覃铭知晓她对这府里极为熟悉的话,恐会被他猜出一二。 好在尽愉找到了,这是她唯一的安慰。 萧君绾一早就安排好除夕夜宴由方若水随覃佑去,让红菱和紫英也跟着。对此覃佑虽然不高兴,但萧君绾的吩咐,他从没反对过,只好接受。 送他们离开后,这府里显得更为冷清,她抬头,入眼都是红灯笼,却添不了热闹的气氛。 “怎么不高兴?” “这几日,我什么时候高兴过。”萧君绾苦笑,眼线还没找到,覃佳柔的事情就此了结,她猜测覃铭恐怕又在动什么歪念,正等着时机,好再来一出除异己的戏码。 “听说这里从前是将军府?” “是。” “听说这里阴气重,你不怕?” “有完没完?该怕的是诬陷曲家毒害曲家满门的佞臣,不是我!”萧君绾冷言,转身快步离去。 除夕之夜,她坐在回廊间,看着物是人非的家,思念远在千里的人,她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燕国,不知再见是何日。 “还记得那年的除夕吗?” 萧君绾回头瞥了他一眼,她不仅要忙着提防覃铭,还得思考怎么才能让凌天旭快些回燕国去。虽说如今不是在祁宫里,但恒王府也非绝对安全之地,想必覃铭已经知晓府里多了凌天旭主仆二人,只是无从查证他们的来历,抓不住这个把柄而已。 萧君绾倚靠着廊柱,淡淡道:“年年除夕你都不在宫里,不知太后望眼欲穿,却盼不见你归去,会有多心寒。” “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你回燕国,我保证待在函都哪儿也不去。” 萧君绾一声冷哼,扬唇:“陛下知道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吗?” “不知。”凌天旭淡漠言道,坐到她身边,接着说,“我只知那年的除夕,我很高兴。” 她沉默不语,知道他指的是她去燕国那年。 “你不记得了?” “记得。”萧君绾望着夜空,唇边浮出嫣然笑意,她还记得那是她第二次见凌浩,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凌天旭见萧君绾笑了,也跟着展颜,从他来祁国,就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她在这里身不由己,怎能过得开心呢? “这转眼都三年了。”凌天旭笑说。 “是啊,三年过得很快。”萧君绾跟着附和,唇边的笑意更深,遥想这三年也会过得很快吧。 “萧默。” 她愣了一瞬,将笑容收敛,转眼看向凌天旭。 “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 她明白凌天旭指的是什么,淡然一笑:“我早忘了,那天要不是你提起,我都记不起曾经有过一个江芷,你也不必再记着,我要是还埋怨你,岂会容你在我面前晃悠。” 凌天旭沉下眼,点了点头,心中的愧疚却难以磨灭,这让他不再肆无忌惮地想拥有,他知道她的选择,他无话可说,只是怕她真的坚定了心里的选择。他想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呢,就像她说的,哪怕机会渺茫,也要赌一把。 他希望能用最初的回忆,让她只深深地记住他们最开始的那份情谊,也许她会留恋呢…… “萧默……” “公子,小姐。”隐风捧着一方锦盒走到二人面前。 有隐风在,凌天旭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心里却忿忿,抱怨有其主必有其仆,跟他主子一样碍事! “何事?” “给小姐的。” “什么东西?”凌天旭皱眉,转眼却见萧君绾笑得比刚才更开心了。 她欣然接过,这个锦盒不小,千里迢迢送来祁国不易。 凌天旭比萧君绾更好奇,忙道:“打开看看。” 廊下的灯笼照亮了锦盒内的物什,也照亮了她笑靥如花。 “这项圈上除了珍珠就是宝石,如此精致的金丝璎珞,不用猜也知道出自吕国。”凌天旭取出那璎珞圈替她戴上,又好奇,“谁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萧君绾斜睨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不是明知故问:“你都说了,这是吕国的东西,自然是贡品。”(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挑拨 “千里迢迢送这么个东西,也不怕半路遭了贼。” 萧君绾白了他一眼,分明是嫉妒。 “东西再好有什么用,把你一个人丢在祁国……” “有完没完?!” 凌天旭也往廊柱上一靠,叹道:“不说了,你高兴就好。” 萧君绾低头看着胸前的璎珞,它在别人眼里价值连城,在她看来却是无价之宝。本以为今年除夕没有其乐融融的宴聚,也没有亲人陪伴,得了此物似是天大是慰藉,让她心下的孤冷寂寥之感全消,唯存欢愉。 萧君绾看向凌天旭,缓缓说道:“其实丽妃也挺好的,美若天仙又温柔似水。” 凌天旭却装作没听见,望着黑漆漆的庭院,不言一字。 萧君绾实在不知该怎么打消凌天旭心里的那份执念,不如捡几个现成的吹捧吹捧,让他好把心思转至他那群女人身上。 “要不然……张贵人?” 凌天旭仍不做声。 “李常在?” “说够了没有!”凌天旭看着她,冷道,“什么时候把她们记得这么熟?” 萧君绾沉下眼,让她印象较为深刻的也就这几个而已,还有好些没记住呢,真让她一个个夸赞,恐怕夸到天亮都夸不完他的后宫。真不知他怎么想的,放着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管不顾,偏对她如此认真,她已不再是什么祁国第一美人了,哪儿来这么大的魅力。 “怎么……不说话了?”凌天旭轻言。 “没什么好说的。”她低头,又看了看璎珞,唇角含笑。 “既然那么在乎,为什么不回去?觊觎燕景王妃之位的女人多都是,不乏别国的金枝玉叶,你就不怕?” “不怕。”萧君绾即道,她又笑了笑,不知自己何来的勇气能如此肯定,之前还觉得自己庸庸碌碌,如今她却觉得他会等她三年。他让她用这三年的分离来换她此生无憾,再与他天长地久。 见她胸有成竹,凌天旭无言以对,他沉默着再看向庭院时,却见有人提着灯笼走来。 “他们回来了。” 萧君绾抬头看去,方若水和红菱陪着覃佑朝他们走来。 “绾绾,你怎么在这儿啊?” “殿下回来了,时候不早了,带殿下去歇息。”萧君绾吩咐红菱。 “绾绾……” “殿下听话,有什么明日再说。”萧君绾说着,又向红菱使了个眼色。 红菱点头,带着极不情愿的覃佑离开。 “他都这么大个人,还需要你像哄孩子一样哄?”凌天旭瞥了瞥覃佑的背影,淡淡道。 萧君绾还没说话,方若水却看着凌天旭说道:“凌公子此言差矣,恒王殿下虽然与常人不太一样,但殿下就是殿下,凌公子不能不敬。” 凌天旭诧异:“我……有对他不敬?” “连姐姐都还要称殿下一声殿下,可凌公子从来都是称殿下为‘他’。” 凌天旭付之一笑,别说他从进恒王府起没称,就是他从小到大也没称过谁一声“殿下”。 “好了,凌公子第一次来隋安,不懂这些规矩,殿下今日在宫中一切可好?” “姐姐放心,没出什么乱子。”方若水说道,目光忽然落到萧君绾颈下,惊叹,“姐姐的璎珞好美啊。” “这……这是我家里人托凌公子带来的,本一直放着,今日是除夕,带着图个喜庆。” “看来姐姐的家人一定很记挂姐姐,有这样的宝物,都不忘托人捎来。” “再记挂有何用,人在千里,想见一面都难。” 凉水越泼越起劲,萧君绾冷扫了凌天旭一眼,起身与方若水一道离开。 “诶……”凌天旭刚喊出声,却见她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方若水边走边掩嘴笑了笑:“看得出那位凌公子对姐姐很是上心呢。” “别胡说,他是我在家乡的朋友,认识多年,交情匪浅而已,说起话来都是直言直语,不分彼此。” “既然是姐姐的朋友,那一直住下去也无妨,府里多一个人热闹了不少,尤其是那个小六,看着比风管家还能主事。” 萧君绾只是一笑,不言不语,就算方若水看起来对她信任十足,她却不敢放松对方若水的警惕。刚才方若水直言凌天旭对覃佑不敬,萧君绾虽不置一词,但心里却有几分高兴,不是因为方若水训了凌天旭几句,而是看得出方若水对覃佑尤为上心。从前她还担心怎么才能减轻覃佑对她的依赖,如今有方若水在,她只需让覃佑和方若水多相处,日子一久,她离开时,有方若水陪伴的覃佑便不会难过。 殊不知为此事而高兴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萧君刚回到她住的小苑,就见红菱和紫英等候苑中。 “大冷的天,你们怎么等在这儿?” “小姐,那个方若水实在太卑鄙了。” “怎么了?”萧君绾不解,带着红菱和紫英进屋。 “她在殿下面前说是因为凌公子来了,所以小姐才疏远了殿下,还说凌公子是小姐的心上人,这让殿下很不开心。” 紫英愤然道:“她分明就是在挑拨小姐和殿下,好让殿下听她的!”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她淡然一笑,“不过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明着挑拨离间,她只有这些伎俩,不足为惧。” 红菱直抱怨:“小姐啊,她这些伎俩是害不到小姐,但殿下就像个小孩儿一样,真能被她糊弄住,殿下也不懂方若水是在挑拨离间,偏偏就信了她,刚才我送殿下回房的时候,殿下很生气,气得连我都不理了。” “论谋略,她不及小姐一根手指头,但糊弄殿下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手段,她明知小姐和公子在一起,偏要带殿下过去让殿下亲眼看见,殿下一听小姐在那边,硬是要跟着方若水走,我们拦都拦不住。” 萧君沉下眸子,略有所思。在她心里方若水并非心腹之患,方若水的手段都摆在明面上,都不用她去思量方若水做了什么,不过方若水如此挑唆,她似乎不能坐视不理,不能任方若水将覃佑带得偏激。(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端倪 “小姐也许不屑惩治一个婢女,可方若水是在太……”紫英已愤懑至极,不再继续说下去。 萧君绾点头:“我知道了,会想法子灭灭她的气焰。” 红菱又道:“上次小姐放她回家,她从家里带了不少银两来分给府中的下人,一直忙着收买人心呢。” “我一直想着只要她不影响殿下,便由着她去,既然她对殿下不利,那决不能容忍。” “现在殿下厌恶公子,这可如何是好?”紫英一筹莫展。 萧君绾忽然想起,之前方若水还在她面前说让凌天旭继续住下去,当时她便觉得方若水说这话并非发自真心,如今才知道方若水真正的主意,凌天旭住的越久,方若水便有法子让她和覃佑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红菱瘪瘪嘴:“姓方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教唆殿下仇视燕君陛下,这不是存心让祁国和燕国结梁子吗?” 萧君绾扬唇浅笑:“她哪儿知道这么多,只顾一己私利而已。” 红菱走到萧君绾跟前,定眼瞧了瞧,霎时两眼放光:“金丝掐制,珍珠串成,嵌有蓝红宝石还有翠玉,小姐什么时候得了这么漂亮的璎珞呀?” 紫英轻拍了下红菱的头:“就你识货,时候不早了,别打扰小姐歇息,快走。” 红菱苦着脸央求:“英姐,这东西价值连城呢,让我多看看嘛,越是贵重的东西小姐越是藏着掖着,平日都不戴的,难得有机会。” “不是我要藏着掖着,是这东西是吕国进贡给燕国的,世间仅此一件,要是被人认出,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查到我与燕国有关联。”萧君绾叹道。今晚不小心让方若水看见了,好在她的说辞还算合理,勉强能糊弄方若水相信这是萧家送来的,而且夜色昏暗,方若水只看着此物漂亮,不见得知晓此物的价值,才没掀起什么风波。 吕国的贡品有给燕国的,自然也少不了祁国的。以往这些东西都没有覃佑的份,今年泰宏帝倒是破天荒地赏给了覃佑几件,这倒是出乎了萧君绾的意料。 萧君绾听见喧闹声从大门传来,于是走过去看了看,府里的下人正忙着从外面搬东西进来,不过也没有几个箱子,比起从前泰宏帝赏给东宫的不知少了多少,而且这些箱子里装的并非全是赏赐,大部分是内府送来的日常穿用之物。 箱子没有几个,忙活的人却不少。她甚至看见方若水身边的岸芷和汀兰都在那里帮忙抬着箱子。方若水平日都不让这两个丫头做事的,只让她们跟着,听方若水一人的差遣,难道方若水为了讨好覃佑,特地派自己的婢女来搬赏赐? 萧君绾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于是走过去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方尚侍呢?” 岸芷和汀兰正想抬起那箱子,听闻萧君绾问话,忙道:“尚侍大人陪殿下在房中读书呢。” “读书?”萧君绾惊讶,覃佑认识不少字,却没读过多少书,他那贪玩的性子还能沉下心来读书? 让萧君绾持怀疑之心的不止这一件。既然覃佑和方若水都不在这儿,那这两个丫头搬东西覃佑是看不见的,那方若水的主意便不是要讨好覃佑,若非此目的,那怎会派自己的婢女来干这样的杂活? “你们不去照顾殿下,怎么在这儿搬起东西来了?” “是奴婢们碰巧路过,看见宫里送了东西来,想着正好搭把手。”岸芷说道。 “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搬得动,放着让他们来吧。”萧君绾看了看周围的府丁,还有不少闲着的。 汀兰闻言正想道谢,岸芷却笑说道:“多谢大人关心,不用了,这箱子不沉,我和汀兰两个能行。” 萧君绾莞尔,她没那个闲心的去关心方若水的侍女,一句体谅之言,不过是试探而已,这一试便试出了端倪…… 她到这儿时,家丁正好将这口箱子从马车上卸下,岸芷和汀兰还没来得及接手,那岸芷是怎么知道这箱子不沉的?萧君绾以为,这绝非是什么婉言谢绝的客套话,就连汀兰那么木讷的丫头都不想做这样的粗活,岸芷有什么理由非要搬这箱子?除非这箱子对岸芷来说意义非凡! 萧君绾打量着那箱子,问道:“不沉吗?我瞧着挺沉的,里面装了什么?” “是陛下赏赐的给殿下的东西。”岸芷说道。 萧君绾只觉这岸芷有几分聪明,至少比方若水聪明。岸芷这样说,无非是猜测她知晓泰宏帝赐给覃佑的东西不多,以表达这箱子的确不沉。 岸芷想出这些理由来说服萧君绾,只为让萧君绾相信她真的是在帮忙,能够并且乐意帮这个忙。 萧君绾沉着眸子,唇边挂着一抹浅笑,说辞听着有理有据,可岸芷却犯了一个欲盖弥彰的错误! 岸芷联翻找了的理由,又是箱子不沉,又是箱子没装几件宝物所以不沉。岸芷没抬过箱子,怎么知道这箱不沉?若说是因为见府丁抬箱子下马车时不费力的话,那箱子长得都一样,岸芷又怎能肯定这箱子里装的是宝物,而不是内府送来的轻便之物? 她觉得,岸芷说这么多,无非是千方百计地想亲自搬这个箱子罢了。 这箱子定有端倪! 一个箱子几件宝物能有什么用场,所以萧君绾还想知道岸芷接下来要耍什么花招。 她没有阻拦岸芷,也没有开箱查验,装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放了行,让岸芷和汀兰搬着箱子离开。 萧君绾随即吩咐紫英:“去另找人搭把手,跟着她们,找机会看看那箱子里有什么。” “是。”紫英走去与府丁抬起另一个箱子,跟随岸芷和汀兰去仓库。 萧君绾一边等紫英回来,一边也在猜测,岸芷背后的主子是方若水,还是另有其人?她的主子又到底想做什么? 神秘的箱子,行为诡异的岸芷…… 萧君绾环顾四周,心下喟叹,如今看来这恒王府也难太平。(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祸物(上) 岸芷异样的举动,让萧君绾放心不下方若水,特地去到覃佑的书房外看了看。 覃佑坐在书桌前,执笔写着什么,而他身旁的方若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念给他听。 萧君绾在窗外看见这一幕,只远远的站着,不欲走近,不忍打扰。难得方若水有这份心,之前其狂妄自大也好,挑拨离间也罢,都是为了在覃佑身边立足,只要她对覃佑没有坏心思,便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适时告诫方若水一番即可。 “小姐。” 萧君绾回头看向紫英,问道:“箱子里面有什么。” “岸芷没有说错,是陛下赐给殿下的东西。” “可有端倪?” “都是些寻常无奇的珍宝,没发现什么。” “那就奇怪了。”萧君绾微微蹙眉,她已能断定岸芷搬那箱子是别有用心,而且箱子里真是赏赐,可见岸芷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不是有蹊跷是什么? “岸芷人呢?” “说是和汀兰去后院取方若水的换洗衣裳。” “看来这才是方若水交给她们的差事。”萧君绾微扯了扯嘴角,难怪这两个丫头离开这么久,方若水都没有觉得奇怪,这也足以洗清方若水的嫌疑,方若水对岸芷搬箱子一事并不知情,她只是让这两个婢子去取衣裳而已。 岸芷得了这个空隙,正好为她真正的主子办差事。 虽然紫英没看出什么异样,但萧君绾还是放心不下,趁岸芷已经离开,她亲自去到仓库,开箱查验。 “小姐你看,除了几件玉器外就只有一方砚台一支笔。” 她仔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泰宏帝赏给覃佑的东西只有这几件,且都是寻常之物,如紫英所言,的确没什么异样。 那岸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明知岸芷别有用心,却找不出什么把戏,这让萧君绾越发焦虑起来,娥眉越蹙越紧。 “小姐觉得这箱子有蹊跷?” “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萧君绾不敢掉以轻心,将那几件玉器取出,挨个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玉石质地普通,不是稀罕之物,只是些随意的赏赐,甚至称得上“敷衍”一词。 没有异样,最终萧君绾不得不暂且放弃,转身离开仓库,走得越远却越不放心。 “其实我也觉得岸芷并非发自真心想帮忙,她平日跟着方若水都是耀武扬威的,对比她低等的丫头呼来唤去,怎么肯心甘情愿做这些粗活,更别说帮忙。”紫英抄着手冷笑。 “正是如此,我才怀疑这箱子被人做了手脚,可你看过了,我也仔细看了,什么都没有,那岸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要不要再找人看看,不如我去叫红菱,要说辨别古玩玉器什么的,红菱才是行家,我猜也许是岸芷和谁里应外合,把陛下给殿下的玉器用赝品掉了包,而真的早已被她拿去变卖,怕被人发现,所以才亲自搬那箱子。” 萧君绾边走边沉思着,这样的解释也有些说不通,如果岸芷真的和谁勾结偷盗玉器,哪里是抬个箱子就能糊弄过去的,就算那些玉器暂且存放在仓库,过些日子也会拿出来当做陈设,那时纸依然包不住火,岸芷抬了箱子,反倒会让自己沾染上掉包的嫌疑。 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试上一试,于是让紫英去找了红菱过来。 凌天旭随后也找了过来,他昨晚惹萧君绾不高兴,怕她还生着气,所以他一早上没露面,到了现在也坐不住了,生没生气,不亲眼看看怎么知道。 他站在门前,见萧君绾她们围着一口箱子一筹莫展,问道:“看什么呢?” “红菱正鉴宝呢。”萧君绾言道。 “什么宝贝,让我也见识见识。” 红菱看了看手里的玉白菜,万分肯定:“这是真的,只是成色一般,不是上等货。” 凌天旭瞥了瞥箱子里的几件玉器,忍俊不禁:“这些东西还当做宝贝?随便一个大户人家都能搜罗出几件。” “其他的都是真的?”紫英问道。 红菱点点头:“都是真的,没被人掉包。” “这些东西打哪儿来的?” “祁君赏给覃佑的。”萧君绾沉着眸子,虽然她早已觉得紫英的猜测并不准确,但仍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就算查出偷盗案也好,至少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可如今红菱推翻了紫英的设想,意味着岸芷的举动仍是个迷,这背后还有可能是个什么圈套。 “把东西放回去,盖上吧。”萧君绾有些无奈地说道。 红菱将玉器放回,一边合上箱子一边说道:“小姐,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会不会是小姐多虑了?” 萧君绾没有作答,她从不轻易承认自己多虑,多虑不碍事,怕就怕掉以轻心,何况此事实在蹊跷,怎么会是多虑…… “慢着!”凌天旭忽然制止红菱合上箱子。 红菱的手停在那里,箱子还开有一丝缝隙,而凌天旭的目光正盯着那一丝缝隙,他隐约看见箱底有样东西折射着金光。 “打开。” 红菱听凌天旭的吩咐,打开箱子。 凌天旭走近,俯身拾起箱底的那支笔,拿在手里看了看,眉头深锁,道,“你们要找到东西就是它,还有那砚台也是。” 紫英云里雾里:“岸芷的阴谋就是一支笔和一个砚台?” 萧君绾看向他手里的笔,不解:“这笔有什么问题?” “这是吕国进贡给四国国君的御笔和御砚。” “什么?”萧君绾骇然,拿过他手里的笔,仔细瞧了瞧,笔杆上嵌着金丝,拿远些便可发现,这些细细的金丝拼在一起呈现的是出龙的图案。 凌天旭所言的四国国君,正是燕、祁、周、宁四大国的君主,其他的国家用不着吕国费心讨好。让她震撼的并非是这笔的来头,而是这笔是给国君的,乃御用之物,私自藏之,罪同谋逆! 凌天旭见萧君绾魂不守舍,扬唇一笑:“怕了?” 萧君绾忙道:“快把这两样东西收好,千万别让人看见。” “不识此物的人,贸然藏之,恐怕要招来杀身之祸。”凌天旭淡淡道,看着萧君绾,唇边笑意不减,“怎么谢我?”(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祸物(下) “多谢陛下提醒,定当铭记陛下的大恩大德,还是陛下见多识广,眼界开阔,小女子佩服。”萧君绾瞥了得意洋洋的凌天旭一眼, 白眼归白眼,她心下却是感激,要不是凌天旭,她真认不出这是御笔。凌天旭认识,应该是吕国前些年也送了他一支,不过凌天旭从不批折子,也不写写画画,她从没见过这支笔,如今怎能辨认得出。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至那些玉器上,只关注着玉器有无猫腻,谁能想到一支笔会藏着天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足以令整个恒王府倾覆! 凌天旭言道:“快收好,有人把东西运进恒王府,自然不是为了借地方存放,想必其还有下一步计划。” “这我知道,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她淡淡道,又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快走,别让人知道是你看出来的。”除了国君和国君身边的人,谁能认识这支笔,她已能断定这笔又是覃铭搞的鬼,要是被覃铭知道是凌天旭看出的,恐会怀疑他的身份。 紫英将砚台和笔用布包起来收好,问道:“小姐,接下来该如何?” “想必来捉脏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等打发了他们,再来清理门户,不过清理门户也要有十足的证据,所以接下来咱们还要引岸芷上钩。” 岸芷是覃铭的眼线已毋庸置疑,如果贸然将岸芷抓起来,岸芷只会矢口否认,毕竟岸芷只是抬过箱子而已,算不上证据确凿。而她要岸芷心服口服,不得不认! 萧君绾让紫英和红菱把那箱子抬出仓库,放到府里闲置的一处院落去,交代她们务必要经过书房。 此时方若水还在陪覃佑读书,而岸芷和汀兰早已办完差事,守在书房门前。 紫英和红菱听萧君绾的吩咐,特地在书房放下外放下箱子歇了歇,让岸芷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抬着箱子继续走。 红菱和紫英抬着箱子离开书房后不久,岸芷追了出来,悄然跟在她们身后,看她们要将箱子搬去何处,全然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岸芷跟踪的一幕,已被站在不远处的萧君绾看得清清楚楚。 安排好一切,萧君绾静候覃铭。 不一会儿听闻下人禀报有人前来拜访,可来的不是睿王覃铭,而是睿王妃,这大大出乎了萧君绾的意料。 她去到门前相迎,果然看见睿王妃等候在府门外,其的神色有几分焦急。 “参见睿王妃。”萧君绾行礼。 “萧上仪快免礼。”睿王妃忙道。 睿王妃话语急促,看着心急如焚,这让萧君绾更为不解,问道:“不知王妃娘娘来是?” “事关重大,还望上仪大人容我进去相告。” 虽然覃铭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这个夫人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人也极为随和,对她一个女官都能如此客气,萧君绾猜测覃铭的阴谋应当和睿王妃没有关联,于是客气道:“王妃请。” 萧君绾陪睿王妃走入府中,等下人关上府门,睿王妃停下脚步,迫不及待地开始对萧君绾耳语。 睿王妃很是着急,可萧君绾的神色却十分淡定,因为睿王妃要告诉她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睿王妃是来告诉她,覃铭勾结宝库的奴才偷盗御笔御砚放到给覃佑的赏赐中,意在栽赃嫁祸恒王府。 等睿王妃说完,萧君绾对其莞尔道:“多谢王妃相告。” 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不过她感激睿王妃特地来告诉她,覃铭要害恒王府,而睿王妃却来警醒于她,睿王妃这么做无疑是背叛了覃铭。萧君绾没想到覃铭身边竟有如此明辨善恶的女子。 “萧上仪和恒王殿下都是好人,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被夫君他……” “奴婢明白,多谢王妃娘娘。”萧君绾再次道谢。之前在睿王府,睿王妃折桃花被覃铭怒斥,她不过是帮她说了两句公道话,没想到睿王妃却将这视作大恩,一直惦记着。这个是非分明的女子,让萧君绾心生敬佩。 “萧上仪快派人去找找吧,一早就有人禀报陛下说御笔丢了,夫君进宫请命搜寻御笔,此刻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萧君绾点了点头:“都已安排妥当了。” “那些东西放在恒王府实在危险,东西总要有人还回去,既然是夫君的主意,自然由夫君还回去最为妥当,上仪把东西给我吧。” “这……”萧君绾有些为难,其实睿王妃这个主意甚好,她把东西给了睿王妃,就算覃铭知道东西在哪儿,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萧君绾与恒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夫妻又何尝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是从他夫人身上搜出御笔,恒王府就此逃过一劫,而他睿王府就说不清了。 萧君绾为难是因为她本想帮睿王妃隐瞒,隐瞒其来告知过她真相,这样覃铭就不会知道他已被自己的王妃出卖。如果让睿王妃把东西带回去,无疑是让睿王妃不打自招,她担心覃铭会为难睿王妃。他那样的人怎能容忍背叛。 “来不及了,上仪大人要快啊。” “奴婢要是把东西给了王妃,不就等于让睿王知道是王妃来通风报信了吗?” “我和他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况且我只是拦着他不让他一错再错而已,不会害他怎么样。” “可是……”萧君绾仍是犹豫不决。 “萧上仪只当我是在替自己和夫君积德,救人一命还胜造七级浮屠呢,何况是救了整个恒王府上下那么多人的性命。” 在睿王妃的苦苦劝说下,萧君绾最终答应了睿王妃,命紫英将东西悄悄给了睿王妃。可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覃铭真的会顾忌夫妻恩情吗?不过想来睿王妃是侍郎千金,还有娘家在,就算覃铭再猖狂,也不敢把王妃怎么样吧。 萧君绾忙道:“趁睿王还没来,王妃快些回去吧,找个地方把东西放好,最好是能让睿王自己发现的地方,他不知东西是谁放回来的,说不定就不会怀疑到王妃身上。” 睿王妃点了点头,带着那两样祸物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一石三鸟 萧君绾送睿王妃从后门离开,再回到前院时,见前院实在热闹。 满院禁军,而有些人已经不请自来。 “睿王殿下。”萧君绾走到覃铭面前轻轻一欠。 “萧上仪,别来无恙?” 覃铭笑得客气,在萧君绾看来实则乃笑里藏刀。 “睿王殿下兴师动众来恒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吕国进贡给父皇的御笔和御砚丢失,本王奉命前来搜寻。” 萧君绾故作不解:“御笔丢了,关恒王府什么事?” “宫里遍寻无果,而内府今日正好从宫里送了东西来恒王府,贡品丢失事关重大,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 “殿下的意思,是要搜查恒王府?” “当然。” “殿下请便。”萧君绾退至一旁让路,不愿与他多费口舌,盼着早些搜完早些走,眼不见心不烦。 覃铭本以为萧君绾会阻拦,见她如此淡漠,疑虑顿生,思索了片刻后才下令搜查恒王府。 “姐姐,发生了何事?” 方若水走来,看着来势汹汹的禁军,从没见过如此场面的她,大为惊惶。 “没什么,让他们搜吧,去看好殿下,别让这些人惊扰殿下。”萧君绾说完,看向方若水身后,只有汀兰,不见岸芷。 萧君绾随后带着紫英也往后庭走去,见覃铭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算有岸芷通风报信,覃铭能找到那箱子却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萧君绾料定他不会就此收手,他会将这恒王府搜个彻彻底底才肯罢休。 他一时半刻不会走,让其干等未免有失恒王府待客之道,萧君绾随后吩咐丫鬟给覃铭上了茶果。 覃铭瞥了一眼那些东西,又看了看神色依旧泰然的萧君绾,越发不解,忧虑更深。 闲置的院子被禁军里里外外搜了数遍,一无所获,覃铭接着下令搜查整个府邸。 从午后至黄昏,近百禁军忙活在恒王府各处,任何角落都不放过。天色越来越暗,入夜寒气逼人,无数的灯笼闪烁在树后廊间,苦苦搜寻。 时间过去越久,覃铭的神情越发不安,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局,到底出了什么差池。 为防覃铭以为是她在耍花招,所以覃铭在这儿坐了多久,萧君绾就在他身边站了多久,一步也不曾离开过,让找不到祸物的覃铭无话可说。 “走!”覃铭咬牙挤出这一个字,满心不甘。 萧君绾也没有多言,欠身:“恭送殿下。” 恒王府恢复夜里的宁静,下人们开始收拾被禁军翻得杂乱的府邸。 凌天旭听见外面没了动静,这才出来找萧君绾,问:“走了?” “走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虽是冲我来的,不过倒也可以这么说,若不是睿王妃来过,我还不知这竟又是一箭多雕的计策。”萧君绾扬唇。 内府和宝库如今都是慧贵妃在打理,贡品丢了,慧贵妃难辞其咎。睿王妃说这些贡品刚送入宫时,覃铭曾故意引覃昭去看过,意在让覃昭也牵连其中。如果今日让他搜出御笔,就会有一连串的证人站出来演戏,指证是因为覃昭看中此笔,所以慧贵妃命手底下的奴才盗笔放入给覃佑的赏赐里运送出宫,而慧贵妃与萧君绾关系不一般,所以萧君绾帮慧妃将此笔暂藏于恒王府中。 一石三鸟,天衣无缝,覃铭当真厉害! “这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处境再危险,我也不能回燕国。”萧君绾沉眼道,即使淑贵人和覃赫倒了,可苏府还安然无恙,她怎么甘心…… “不走可以,不过这次救了府里上下的是我,我施恩不图报,只求你别赶我走。” 萧君绾看向凌天旭,忍不住笑了笑,满面愁容就此散去。她此生仇多友少不假,有至交如此,友虽少却也无憾。 “知道了。”萧君绾轻叹,她本以为她请不动,总有人能让凌天旭回去,可消息传回燕国已有不少时日,却没有回音,也不见戚建他们有什么动静,难道凌浩默许凌天旭留在祁国? 御笔丢失一事的动静虽大,但平息得也飞快,就在覃铭来恒王府搜查无果后的第三日,就有内府的太监上报说御笔找到了,之所以误报丢失是因为奴才保管有误,放错了地方。 萧君绾对此笑而不语,覃铭这番说辞敷衍泰宏帝还行。覃铭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覃铭过得安稳,她虽无暇对付覃铭,有人自会帮她收拾那卑鄙小人。萧君绾派人将一封信呈至慧贵妃面前,讲清御笔丢失一事的来龙去脉,好给慧贵妃母子提个醒。想必知道真相后的慧贵妃定有所行动,毕竟覃铭那招数是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而慧贵妃并非宽容之人。 覃铭自有人收拾。 栽赃嫁祸的风波平息,幸有凌天旭,恒王府此番侥幸逃过一劫,萧君绾以为,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岸芷被带到萧君绾面前时,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看着甚是无辜。 岸芷缓缓问道:“大人召奴婢来是?” “睿王给了你多少好处?” “奴婢不懂上仪大人的意思。” “是黄金千两还是良田千顷?能让你昧着良心吃里扒外。”萧君绾唇角微扬,顿了顿又道,“不过就是把睿王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也凑不到黄金千两。” “奴婢岂是贪图富贵的人。” “你哥哥半年前打残了一户富贵人家的少爷,可那户人家却没让你家里赔一分钱,也没有报官,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那户人家的老爷是个大善人……” “什么大善人能宽容让自己儿子失了条腿的仇人,不是人家心善,而是出面了结此事的是睿王,我可有说错?” 府里的大人都是冯府招来的,照理说不会有差池,可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事后她特地向冯夫人打探过岸芷的来历,找到岸芷家里才知晓此事,她家里人说是是碰上了贵人,萧君绾又派人去那户富贵人家打探,得知那位贵人原来就是覃铭。(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清理门户 睿王殿下亲自出马为一个民女撑腰,岸芷还能不感激涕零?别说混入恒王府当细作,想来就是让岸芷做牛做马,其也愿意。 “那是睿王殿下心善,大人怎可凭此事就冤枉奴婢向着睿王,背叛大人和恒王殿下。” “打从你抬那箱子起,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果不其然,你是在帮睿王藏祸物,意图栽赃!” “奴婢只是帮忙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君绾当然知道仅凭这一点,岸芷是不会承认的,所以她才特地让紫英把箱子抬到闲置的院落去,而且要故意引起岸芷的注意。 “箱子放在仓库,是我让紫英她们搬去了别的院子,而且你正好看见了,你不用狡辩,你跟踪紫英她们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萧君绾淡淡一笑。 “奴婢只是……” 萧君绾不给她狡辩的机会,随即又道:“知道箱子挪了地方的除了紫英她们便只有你,而睿王带人前来搜查时,放着仓库不搜,径直去到那院子,试问是谁给睿王通风报信的?” “大人也说了,还有紫英……” “荒唐!” “大人信自己的侍女不信奴婢,难道就因为奴婢的主子是尚侍大人不是上仪大人吗?”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大人存心要冤枉奴婢,奴婢无话可说。” 岸芷到现在还在狡辩,萧君绾心下一笑,平和地说:“起初我也怕冤枉了你,所以才挪箱子证实一番,如今你不承认也罢,来人,拉下去杖毙。” “大人,奴婢冤枉……” 岸芷刚喊出口就被两个府丁左右压起来。 在门外旁听了一阵的方若水这下按捺不住了,冲进来就道:“慢着!”然后看向萧君绾,急切地说,“姐姐,岸芷犯了何错,姐姐竟要取她性命!” “押下去。”萧君绾吩咐府丁,她没有理会方若水,也不必理会,岸芷这么聪明的丫头,想必早已骗取到方若水十足的信任,而此事方若水阻止不了。 “主子救命啊……”岸芷挣扎着喊道。 “姐姐……” “够了!”萧君绾厉声道。她抬手一招,两个府丁便将岸芷押出厅堂,任岸芷怎么挣扎反抗都无用。 “姐姐,岸芷到我身边这几月,我忠心不二,她怎么会背叛殿下呢。” 既然恒王府没有搜出祸物,萧君绾便不欲让更多人知晓睿王搜查的背后还有栽赃嫁祸一事,以免横生枝节,只告诉方若水岸芷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岸芷我非处置不可!”萧君绾毅然决然,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主子的奴才,从前有如意,如今又碰上个岸芷。 岸芷差点害了整个恒王府,不管方若水怎么求情,萧君绾心意已决,怨她心狠也好,恨她不留情面也罢,总之她决不能容忍姑息! “姐姐啊,岸芷……岸芷她一定是被冤枉的。”方若水急得有些语无伦次,翻来覆去都在强调岸芷是被冤枉的。 “冤枉?你的意思是我愚昧,错怪了你的侍女?” 方若水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能不能先饶岸芷一命,让我问问清楚。” “不必了!”萧君绾言罢,决然离去,不再理会方若水。 “姐姐……” “主子快去求殿下救救岸芷吧,也不知她到底怎么得罪了上仪大人,大人非要处死她不可。” 方若水冷笑:“求殿下有什么用,殿下那个样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听萧君绾的……” “那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看着岸芷被活活打死吗?” “不行,我要去拦着!” 萧君绾背对着那道门,从将军府落成开始,那门内的小院便是惩处和关押罪奴的地方,如今也没有变用处。 里面传来阵阵行刑的声夹杂着岸芷声嘶力竭的喊声。 她默然听着,无动于衷。 她凝眸,回想起凌浩曾说过的一句话: “权势在手,可生杀予夺,记住,杀该杀之人,夺应得之物。” 诛杀岸芷,她问心无愧! 方若水又跟了过来,全然不顾萧君绾在场,冲进后院制止:“住手,快住手!” “谁都不许停!”萧君绾冷道,她没有转身,也没有阻拦方若水。 萧君绾一声令下,行刑的奴才没有一个敢停手。 汀兰杵在院子外,也许是看见里面血腥的一幕吓坏了,傻愣愣地站着。 “还不快带你主子回去。”萧君绾看了汀兰一眼。 岸芷的喊声越来越微弱,接着还不用汀兰进去劝离,方若水自己就走出了后院,带着汀兰默然离去。 扶方若水回到房里,汀兰小声问道:“主子,岸芷她是不是没命了?” “不是我不救岸芷,是我无能为力,谁让这恒王府是她萧君绾做主呢,就连我的侍女,命都不在我手里,她说杀就杀。”方若水冷笑了几声,目光哀怨,又恨得切齿,“她凭什么!我好歹是士族出身,而萧君绾不过是个商贾之女,我敬她入宫比我早,品阶在我之上,唤她一声姐姐,她就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等背后的院子变得安静,萧君绾方才缓缓远离这地方。 不知何时,凌天旭悄然出现在她身边,陪她一同走着。 “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到那个地方开始。” “你都听见了?” 凌天旭点了点头。 萧君绾笑了笑,自嘲般地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无情?” “是那丫鬟差点害了恒王府所有人的性命,死有余辜。”凌天旭淡淡道,看向萧君绾,又言,“不过你的确变了。” “变了?变得心狠手辣?” “变得有魄力,如今的你很适合做一件事。” “什么?” “母仪天下。” 萧君绾瞥了瞥他:“没个正经,我不过处置了一个犯了错的丫鬟而已,这就配做皇后?何况我早说过我对皇后的位子没兴趣,对深宫没兴趣,对什么母仪天下更没兴趣。” 她加快脚步离开,在她眼里,适合母仪天下的女子,应当是冯皇后那样温柔善良、心怀天下的人。她心里没什么天下大义,只知有仇必报,有恩不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疏远 自那日之后,萧君绾几日都不曾见过方若水,听紫英说方若水一直都在覃佑身边,可等她去看覃佑的时候,方若水却总是借故回避。 萧君绾明白,多半她处置了方若水的侍女,让方若水心里不畅快。她不再乎方若水对她有没有怨言,就算是恨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处置岸芷,问心无愧。 转眼一个月过去,枝头已添新绿,可燕国那边还是没有回音。 看样子凌天旭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儿长住下去,萧君绾拿他没办法,好在没人再来找恒王府的麻烦,凌天旭住在这儿还算安全。 覃铭上个月已离开隋安,奉泰宏帝之命往东巡视河道去了。几个皇子中只有覃铭博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水利,所以巡视河道安抚民心等差事,年年都非他莫属。 如今紫英和隐风碰面还是免不了要互相挖苦一番,但相处还算和睦,至少不会大打出手。小六和红菱成了好朋友,小六整日在红菱面前吹嘘他从前在宫里见过的那些宝物,每件都让红菱垂涎三尺。 凌天旭无所事事的跟着萧君绾,而萧君绾手里虽没有差事,但心里却一刻都没闲下来过。 覃铭不在隋安,暂且对她没有威胁,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苏府。 贪腐的案子在年初了结,王长青他们已经尽力,仍没能让苏府牵连其中,不过让覃赫和苏相在工部的势力大大折损,也算没有白忙活。近来她没少留心苏府的动静,可苏相什么也没做,萧君绾觉得,苏相不会对其仍被圈禁的女儿和女婿置之不理,想来其背地里一定有所谋划。所以苏府越是安静,萧君绾越是担心。 除了苏府乃是大患外,还有一事让萧君绾忧心忡忡。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该怎么给覃佑解毒…… “想什么呢?”凌天旭走到她身后。 萧君绾轻叹:“想怎么才能扳倒一国丞相,怎么治好覃佑的病。” 凌天旭惊诧:“你还想扳倒祁国丞相?” “太子都废了,丞相又如何?” “祁太子我见过,那是个软弱无能之辈,可能当上丞相的人,觉不是等闲之辈。” “是吗?”萧君绾淡漠应了声,她知道苏府不好对付,但她非对付不可,所以不容自己有一丝畏惧。 “今日天朗气清,出去走走?” “没空,一会儿冯府的人要把赵喜带来,我还要见见那个赵喜,走不了。” “赵喜又是谁?” “赵公公的义子,虽然赵公公害覃佑变成如今的模样,但他良心未泯,看在他下毒是身不由己,又悉心照顾覃佑多年的份上,我答应了他会安顿好他的义子,自然不会食言。” “就是你派侍女去接的那个?” “我让小怜随冯府的人同去,意在让她打听打听赵喜这些年的境遇,看看赵喜在乡亲四邻眼里是个怎样的人。” 她答应赵公公接赵喜来王府不假,但她之前对这个赵喜已有所耳闻,知晓此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不知这些年他是否有所悔改,于是派了小怜去摸清此人的底细。 冯府的人送赵喜来恒王府走的是偏门,送到偏门外就离开了,只留下赵喜和小怜。府中的人都知道这个赵喜是来当下人的,于是引赵喜到下人聚居的西院暂候,小怜也跟着等在那里。 还没走近,紫英就指着那院中的背影说道:“小姐,就是他。” 那人穿着粗衣,身形不高,看着瘦瘦弱弱的,正四处张望着。 小怜看见萧君绾走来,行礼:“小姐。”又拉了拉赵喜的衣袖,“赵公子,快见过上仪大人。” 赵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慢吞吞转过身,但他一见萧君绾,却顿时睁大了眼睛,咧嘴:“哟,这儿的大人还是个大美人儿呢。” 萧君绾微微皱眉,她从前便知这个赵喜游手好闲嗜赌成性,没想到至今还如此轻浮。 小怜急道:“赵公子不可无礼啊。” “好好好,小的拜见大人。”赵喜拱手,弯低了腰。 此人相貌平平,言谈举着哪里有个公子样,紫英忍不住笑出声,小声说道:“行个礼都不会,亏得小怜还管他叫赵公子。” 萧君绾不作声,赵喜便弯着腰不起,他扭头一望,嬉皮笑脸:“啧啧啧,真是漂亮啊,大人长得跟天仙似的。” “起来说话。”萧君绾冷言。 “得令。”赵喜捋了捋袖子,直起身。 萧君绾对小怜说道,“此行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小怜走前还看了看赵喜,像是放心不下。 “听说是我那太监老爹让美人儿你接我来的?” 紫英瞪了赵喜一眼:“好好说话!” “好吧,大人把我从乡下接来是让我来享福的?” “我受你义父所托,保你余生衣食无忧,不过恒王府不留闲人,今后你需跟着殿下,听殿下的差遣,你若不尽心尽责,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哎哟,我哪儿敢哪,我赵喜一定不辜负大人的美意,不就是当随从嘛,小事儿。” 萧君绾转身,侧眼道:“跟我来。” 她带着赵喜去找覃佑,去得突然,让方若水避之不及。 方若水压低了头站在覃佑身边,一声不吭。 “这是恒王殿下。” “小的拜见殿下。” 方若水微微抬头瞥了瞥赵喜,看见此人行为粗鄙,颇为嫌弃,忍不住冷嘲:“姐姐上哪儿找的小厮,这样的人也配进恒王府当下人?” 赵喜恼然,指着方若水喝道:“你怎么说话的?!” “放肆!”方若水厉声道。 萧君绾淡淡开口:“好了,那位是尚侍大人,以后别这样没规矩。” “都是大人,还是大人你又漂亮又温柔,我赵喜就喜欢听大人你的吩咐。” “你……”方若水怒不可遏。 萧君绾没有理会他二人,对覃佑说道:“殿下,这是赵公公的义子,赵公公临终前托我接他来照顾殿下。” “知道了。”覃佑坐在石桌旁,一直埋头写着什么,没有看她,这三字也说得极为冷淡,好似在打发。 萧君绾起初不知覃佑为何会如此,抬眼就见方若水唇边带笑,顿时明了,想来是方若水近来没少下功夫挑拨离间。 “派人带赵喜去换身衣裳,以后他就跟着殿下了,他不懂规矩,你多担待。”萧君绾吩咐方若水。 方若水客气点头:“是,姐姐放心。” 萧君绾又看了看覃佑,如今这这个样子也好,好过以后对她太过依赖,所以,由他去吧。 方若水目送萧君绾离去,看向覃佑时却见覃佑已抬头,他正望着萧君绾的背影。 “绾……” “殿下!”方若水急忙喊住覃佑,见萧君绾没听见,她松了口气,对覃佑慢慢说道,“上仪大人定是找凌公子有事,才会急着离开。” “哦。”(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祸端 后来萧君绾从小怜那里听说赵喜在乡下的名声也不好,成天游手好闲,爱贪小便宜还爱拈花惹草,于是萧君绾仍旧放心不下,吩咐紫英多加留意赵喜,时不时询问。 “赵喜来的这些时日以来的表现如何?”萧君绾问紫英。 “他和方若水跟着殿下,没出什么乱子,就是爱戏弄府里长得标致的丫鬟,为此方若水训还斥过赵喜。” “殿下呢,是否愿意让赵喜跟着?” “赵喜这人虽不怎么样,不过他能哄殿下开心,殿下当然乐意让他跟着。” “方若水训斥过他,他心下必定有怨言,回头让赏些东西给他。” “赵喜本就贪得无厌,小姐还要赏他?” “只要赵喜还站在咱们这边,那方若水在殿下面前才会知道收敛,不敢明着挑拨离间,有个赵喜牵制方若水,能让我们省心不少。” 一旁的红菱激动道:“小姐好主意啊,收买赵喜,这样殿下身边就不是方若水一个人的天下了。” 紫英冷笑:“这府里本就不是她方若水的天下,只是小姐不屑和她较真而已,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她计较。” “可以走了吗?”凌天旭换好衣服走来问道。 前些日子因为赵喜要来,她没能应凌天旭相邀请,与他出去走走,现在自然要补上。 萧君绾颔首:“走吧。” 凌天旭虚目盯着她:“你就……这样出去?” 萧君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素是素了些,可她平日就是这么穿的,他也没说过什么啊,今日怎么倒有些嫌弃。 “这样有何不妥?” “算了,走吧,能请得动你已是不易,岂敢再奢望你能为此悉心打扮。” “小姐和公子要去哪儿?”红菱问道。 “舍命陪君子,你们留在府中,我们去去就回。”萧君绾笑了笑,说完与凌天旭一同出了府去。 红菱瘪嘴:“我也想去……” 紫英白了她一眼:“得了吧你,没看见公子连小六都没带吗。” “唉,也是。”红菱叹着气转身,抬头就看见覃佑原来站在不远处,笑喊,“殿下……” “殿下怎么在这儿?”紫英也问道。 可覃佑却谁也没理,默默转身离开。 隋安城她已十分熟悉,走在街上,对一切都没有没什么兴致。 凌天旭边走边问:“隋安城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 “没有,同一国的都城,这里和函都没什么两样,除了富贵人家锦绣繁华外,就是平民百姓市井百态,既无名胜可览,也无山水可看。” “那……你是喜欢函都多一点,还是隋安多一点?” “函都。”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何时回去?” 萧君绾微微一笑:“我与他约定三载即返,如今还剩下二载。” 凌天旭冷笑:“三年如此之久,亏他也能答应!” “行了,你也是时候回去了,一国之君逗留祁国成何体统。” “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萧君绾无奈,她早已稍信去燕国让凌浩设法接凌天旭回去,可至今都没有回音。难道真被凌天旭给说中了?凌天旭人在祁国,凌浩却对此漠不上心? “一品居,地方不错,进去坐坐?”凌天旭看着前面的酒楼说道。 萧君绾点头,心下却叹论吃喝玩乐谁能比凌天旭在行,他一眼就盯准了隋安城中最体面的一品居,能进里面吃喝的人,非富即贵。 随后与凌天旭往一品居走去。 “二位客官留步。”门前的小厮笑着拦下二人。 凌天旭不解小二为何阻拦,而萧君绾当然知道原因,于是不紧不慢地拿出恒王府的腰牌给那小二看了一眼。 小二热情招呼:“二位客官快里面请。” “进这酒楼,还要腰牌?” 她解释道:“这地方,寻常百姓进不来,他们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朝中的官员宴聚时习惯议论一两句朝政,自然不能让布衣百姓听了去。” 萧君绾与凌天旭边说边走入楼中,她转眼看向大堂,顿时也有了疑惑。 从前她来这一品居,抬眼只见座无虚席,而今日已是正午,怎么只有寥寥三两桌客人。 “今儿怎么不见张大人过来?我还有事儿要拜托张大人呢,特地来这儿等。” “别说张大人,刘大人是一品居的常客,不是也没来?” “你们今儿是等不到人了这些大人的,听说东州出事了,闹得还不小,陛下急召文武百官进宫商议,连我爹都去了。” 萧君绾正和凌天旭往楼上雅间走去,听闻楼梯旁一桌人的议论,她不禁停下脚步。 东州,这个地方她记忆犹新,出了什么事能让泰宏帝急着召见所有大臣,连这一品居都人去楼空了。 见萧君绾止步不前,凌天旭问道:“怎么了?” “没听他们说吗,东州出事了,我在想会是什么要紧的事。” “问问不就知道了?”凌天旭转身走下楼梯,去到那桌人身边,拱手道,“恕在下打扰,方才听诸位提起东州城,不知东州城出了何事?” 萧君绾跟着走来,盼着那些人回答。 “这事儿可不能随便传啊,我也是听我爹说的。”那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是东州城那边的官惹了燕国!” “什么?!”萧君绾惊骇。 一人说道:“啊,这下怕是闹大了吧,谁都知道燕国新疆域里布了不少兵力,听说光是与东州城隔水相望的钦州就有数万驻军,东州出事,这下保不准真得打起来。” 萧君绾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招惹到燕国?” “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陛下和文武百官都急了,这次的祸怕是惹得不小啊。” 旁人道:“唉,这天下都提防着燕国,一边提防一边讨好,生怕落得和卫国一样的下场,咱们祁国偏偏出了这茬。” “可不是,听我爹说就连宁国都打算派使臣去燕国巩固两国的交情,反正现在谁能讨好燕国谁就能得安生,谁敢得罪就得倒霉咯。” “唉,要是曲将军还在,咱们祁国哪里会怕燕国!” 萧君绾闻言,神色越发凝重。 “诸位知道得还不少。”凌天旭笑说,“多有叨扰,告辞。”言罢拉着萧君绾离开,继续往楼上走去。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吃山珍海味?”萧君绾皱眉。 凌天旭淡淡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当然有心思。” “这还不是大事?” “难道算是?” 萧君绾沉下眸子,如今是祁国招惹了燕国,胆寒的也是祁国,他是燕国的国君,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何况就算要和祁国开战,也不用他运筹帷幄号令千军,所以他才会是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她却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事态 凌天旭怎么拗得过萧君绾,萧君绾无心享用美食,他也只能随她离开。 萧君绾走出一品居,四下看了看,隐风果然在街上,唤其过来吩咐道:“去趟戚府,打探打探东州发生的事。” 隐风点头:“遵命。” “为什么这么急着想知道?”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萧君绾看着凌天旭说道,从前他厌恶战乱,当年燕国打祁国的时候,他千方百计想阻止战争的发生,如今却对战事漠然……对皇位漠然…… “此事轮不到你我操心,何必上心。” 萧君绾无奈,从前劝阻不了,如今劝说无用,拿他没办法,淡淡言:“行了,回去等消息。” 凌天旭诧异:“这就回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先弄清事情来龙去脉要紧。”萧君绾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匆匆。 回到恒王府,等至夜深也不见隐风回来,想必是他没见到戚建。难道戚建一早被泰宏帝召进宫议事至今未回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祁国朝野上下受如此撼动。 凌天旭陪萧君绾坐在她住处的院子里等待,小六侍候在一旁,早已困得不成样子。 “时候不早了,去歇息吧,明日再说。” 萧君绾摇了摇头,心下的疑团不解开,她怎么睡得着,言:“你回去吧,我再等等。” “该为此事忧心的是祁君不是你,他拿卫国杀一儆百,不就是想让天下诸国都怕了大燕吗,就像如今这样,连祁国都胆寒。” “这招高明,你别不服,天下怕了燕国,诸国国君才不敢轻举妄动,对燕国敬而远之,起码不敢得罪,否则只有挨打的份,这才让你的子民安居乐业。” “如果逼急了诸国,诸国联手,那燕国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没有这种可能,你以为你叔叔真的只是因为我而一怒之下打的卫国吗?非也,不管是吞并卫国还是围困祁君,都不是什么一怒之下临时起意。” “那是什么?” “卫国依附祁国,仗着有祁国撑腰多番挑衅燕国,王爷早有除去卫国的心思,只是那时的燕国和祁国并立,他不得不顾忌卫国背后的祁国,所以才让卫国狐假虎威了这些年。燕祁一战后,燕国空前繁盛,而祁国国力大损,那时的祁国底气全无,断不会为了卫国再与燕国交战,所以,收拾卫国的时机到了。”萧君绾叹道,“不过战不可频,王爷本想让军队修整些时日再拿卫国开刀,适逢不长眼的卫国又惹是生非,加上他正在起头上,所以在你们看来才是什么一怒之下。” “那,围东州呢?” “那时燕国已攻下大半个卫国,疆域早已超过祁国,可谓已经独霸天下,而祁国还有余威在,天下依旧有漠丹等小国还在依附祁国,如果不挫挫祁国和其盟国的气焰,倒真有可能会出现以祁国为首几国联盟对付燕国的局面。祁太子送礼出了岔子,正好给燕国施威祁国制造了正当的契机,错在祁国,就算祁君被围也是活该,怨不得燕国。” “此事挫了祁国的锐气,损了祁君的君威,在祁君眼里,燕国对他这个一国之君都说围就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祁君心有余悸,意味着祁国至此开始对燕国心生畏惧,此事天下诸国有目共睹,连祁国都被打压成这个样子,天下谁还敢和燕国唱反调。” “先有祁国战败,后有祁君被围,国威大损,接着依附祁国的卫国灭国,天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国君敢公然和祁国联手对付燕国?所以你说的几国联盟打燕国的局面不会出现,除非以后的燕国不如现在强盛。” “行,皇叔深谋远虑,我自愧不如。” “你叔叔下棋,每一步都无比精妙,你一时半刻是学不会的。” “你呢,名师出高徒,你又学会了多少?” “我……”萧君绾沉下眸子,莞尔道,“对弈无数次,我一局也没赢过,你说呢?” 凌天旭轻皱着眉头,但凡提起凌浩,她就会笑,且笑得温婉。 初春,夜凉如水,凌天旭让小六退下,独自陪她等至夜深。 萧君绾困意全无,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隐风回来。 “公子,小姐。” “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东州河春汛,洪水成灾,祁君命正在巡视河道的睿王治水,于是睿王下令开凿沟渠,将东洲河与附近另一条小河连通,想借小河疏导洪水,谁知那小河流到燕国境内时河水泛滥,淹了燕军军营。” “淹了燕军军营?!”萧君绾震惊。 隐风点了点头。 “有无死伤?”凌天旭忙问道。 “听戚大人说,淹得不厉害,没有将士受伤。” 萧君绾娥眉轻蹙,就算没有造成燕军死伤,覃铭这次也是捅了大篓子了。如果淹的是村庄城池倒还好说,可淹的偏偏是军营…… 水淹军营,像极了两国交战时针对敌国的战术,难怪泰宏帝和群臣会怕成那个样子。 萧君绾不解,东州城外曾是卫国的疆域,地势平坦多河流,引水必定有泛滥成灾的风险,且如今燕国吞并卫国,原卫国境内到处都是燕国的驻军,覃铭那样熟知地理水文的人不会对此毫无意识,怎会贸然凿渠引水? 凌天旭笑道:“闯祸的是那个屡次想置你于死地的睿王,也算是恶有恶报。” 即便如此,萧君绾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是覃铭一个人就能担得下的,覃铭万死难辞其咎,但就算泰宏帝大义灭亲处置了覃铭,恐怕也难泄凌浩心头之愤。这罪过到最后还是得整个祁国来扛,不知会如何收场。 “你在担心?” “你也说了,闯祸的是覃铭,我担心什么。” “祁国敢水淹燕国军营,不用想也知皇叔当是盛怒,猜猜他这次会怎么惩治祁国?”凌天旭饶有兴趣地说道。 萧君绾瞥了他一眼:“猜不到。”事态的严重性已超乎她的想象。(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使臣 不过说到底她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既不想帮祁国善后,也不用担心燕国会吃亏,若真问她有什么所顾虑的,也只是担忧夫君气坏了身子。 之后的几日,泰宏帝很头疼,群臣很忙,亲贵们都悬着一颗心,而覃佑这个亲王平日不用参政,出了事泰宏帝也不会让他去商议,所以隋安的名门大户,只有恒王府最清闲。 不过府里为此事担心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方若水。方若水的父亲是慧贵妃兄长的副将,而慧贵妃的兄长是如今祁国为数不多的沙场老将,若燕祁开战,不用想也能知晓泰宏帝必然会派慧贵妃的兄长去,到时方父也得上战场。祁国和其他诸国交战,这些将领亲眷尚且担心,何况这次还是和燕国,真打起来,便是一场血战! 萧君绾只是留心着此事的进展,留心着苏府的动静,至于怎么平息这场风波,是君臣该考虑的事,而这仗打还是不打,凌浩自有决断。 萧君绾慵懒地躺在摇椅上,闭着眼,任春阳照暖了面庞。 紫英忍不住笑说:“听说陛下和文武百官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小姐倒是惬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父亲的当然要为儿子闯的祸善后,何况这不是两家的矛盾,而是两国,谁要急就让他们急去吧。” “陛下已命东州的官员押睿王回隋安了。” “押?” “隐风是这么说的,就跟犯人一样押解回隋安,不会是做给燕国看的吧?” “真要处置也好,做戏给燕国看也罢,反正覃铭这一路得吃些苦头。”萧君绾笑了笑,覃铭也有今日,让她心下顿时畅快不少。 “陛下会处置睿王吗?” “睿王向来都不受器重,就算泰宏帝顾及父子之情饶他一命,也不会毫无惩处,不然怎么向燕国交代。” “隐风说王爷已经知道睿王屡次设局害小姐的事了,睿王罪加一等,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萧君绾惊讶之余又仰头望着紫英,笑问:“你和隐风什么时候如此熟识了?” “一个屋檐下,多聊几句而已。” “可这些消息他都没告诉过我。” “他说是小姐让他向王爷报喜不报忧,他没听,怕小姐怪罪。” “那你这不是把他给出卖了?”萧君绾打趣道。 “各为其主,他不敢瞒王爷,我不能瞒小姐。” 萧君绾忍俊不禁,又问:“这几日方若水和赵喜有什么动静?” “小姐之前让方若水另挑侍女,也不知是不是她故意装没听见,没有再选侍女,身边只有一个汀兰,而赵喜和方若水私底下已越发不和,不过二人在殿下面前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小姐让他们互相牵制的法子确有成效。” “那就好。”萧君绾轻叹。 时日一天天过去,府中的春色已显而易见,那几株存活下来的桃花开得繁盛,树下赏花的她唇边含笑。 物是人非的家,只有这花还认识她,开得如昔日一样嫣然。 “小姐,有进展了。”紫英说道。 “燕国打算如何?” “燕国派遣一个使臣来和与祁国磋商,听说这几日就要到隋安了。” “使臣……”萧君绾小声嘀咕,这么说他不打算借此和祁国开战,而是想着和平解决。 凌天旭在哪儿都待不住,每日总会出府闲逛上一两个时辰,回来就见萧君绾在走神。 “听说了吗?” 萧君绾回过神,惑然看着凌天旭:“什么?” “他派了使臣来。” “听说了,不兴战事也好。” “我好奇他会派谁来。” “使臣此行是来找祁国兴师问罪,自然会是个厉害人物,我倒好奇王爷都想了些什么条件,派人来逼着祁国答应。”萧君绾笑了笑。 “祁君不是傻子,条件太过苛刻,祁国怎会答应。” “上次撤军的条件不苛刻?不是一样答应了,关键只在于如何施压。” “此事我不担心,总之,燕国从来没有吃过亏。” “这次若换做让你提条件,你会提什么?” “无非是要钱要粮,充盈国库,让百姓更富庶。” “打劫钱粮,听着怎么像山贼的勾当,肤浅。”萧君绾瞥了凌天旭一眼。 凌天旭自己都忍俊不禁,又敷衍道:“行了,等使臣到了不就知道了?” 几日后,燕国使臣入隋安之日。 萧君绾没能打探到凌浩派的谁来,祁国的官员也不知道,想来这个使臣应当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泰宏帝和群臣也是作此猜测,所以御驾没有前去迎接。 但无论派来的使臣品阶有多低,到底是燕国派来的,不容轻视,所以燕国使臣入隋安之日,隋安城格外热闹。泰宏帝下令在城外搭建迎宾台,派苏相去迎接,文武百官去了一大半,场面和其隆重,就差泰宏帝亲自去相迎了。 萧君绾和凌天旭特地出府去街上凑热闹,看看来的是谁,可禁军将城门至驿馆的路封得死死的,不准任何百姓靠近,最终他们也没能看见使臣的真面目。 “扫兴。”凌天旭抱怨了一句。 “你叹什么气,你看见了你的臣子到没什么,要是臣子看见了你,全然忘了这是在祁国,在大街上向你行大礼怎么办?”萧君绾窃笑。 “你说怎么办?”凌天旭虚目望着萧君绾。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收场。” “何须收场,你我只需等着祁君将我们安稳送回燕国,我求之不得。” 萧君绾冷扫了他一眼:“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走。” “还能由得了你?你我如此熟识,到时任你你有十张嘴,在祁君面前也说不清。” 萧君绾无心和凌天旭争论这些,不过泰宏帝让苏相去迎接使臣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说不定能利用这个机会,让苏府的日子也不安生。 覃铭被押解回隋安现在还关在牢里,如果苏府也因此事受到波及,就算不能让苏家倾覆,能损其几分是几分,哪怕只是让泰宏帝减少对苏相的信任也好。新仇旧账一个不落,这才称得上两全其美。(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商讨 转眼十日过去。 “为何使臣已经来了些日子,外面还是听不到一点风声,难道祁君还没有召见使臣?”凌天旭在萧君绾身后徘徊。 萧君绾端起茶浅抿了一口,眼观桌上的棋局,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祁君都不急,你急什么?” “刚听闻此事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心急如焚。” “我是担心祁国闯的祸会损及燕国的利益,事情闹得虽大,但将士没有死伤就好,后面的也就用不着我担心了,自有人为此伤神。”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轻易放过祁国吗?” 听凌天旭提起这一出,她倒也有些疑惑,以她对凌浩的了解,祁国水淹燕国军营这样的事觉不能容忍,虽说派使臣来也算是要找祁国兴师问罪,并非放过祁国,可这样的处置是否轻了些,照理说,让祁国派使臣去燕国求饶更为妥当,如果他正在气头上,怎会主动派使臣来呢。 他在想什么?这点萧君绾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不说话?” “条件事先已经拟好,此事能否平息,全在祁君一念之间,祁君答应,矛盾便可化解。” “要是不答应呢?” “王爷从不做毫无把握之事,既然派了使臣过来,必然料定祁国会答应,不然岂会让使臣白跑一趟,耗费这些时日。”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上次是他拿祁太子做要挟,逼着祁国答应,这次是使臣主动送上门,情形不一样,没有筹码,祁国能答应?” 萧君绾扬唇一笑:“胡说,王爷什么时候逼过覃赫了?当初又没人绑着他来函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去和谈的。”虽然那次撤军的实质的确是让覃赫骑虎难下被迫答应撤军条款,但在明面上燕国既没要挟覃赫去函都,也没禁锢身在函都的覃赫,一切看起来都是覃赫自愿的。燕国得了好处的同时,没有落天下人口舌,这才是高明的谋略。 “如你所言,皇叔的奸诈,朕学不会。” “这怎么能叫奸诈!你叔叔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江山,你倒好,一个人在外游山玩水就罢了,还说风凉话。” “我也想早日回函都日理万机,可是偏偏有人不同意,怨不得我,要说误国,也是因为你。” “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萧君绾淡淡道,拿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眼前的棋她才下了一半,怎能抽身。 “想知道消息,不如去一品居坐坐?” “我听紫英说这几日一品居生意惨淡,这个节骨眼上,哪个大臣有心思只顾自己吃好喝好。”萧君绾知道一品居人去楼空的背后是官员们为此事忧心忡忡,但并非所有的官都是大义凛然、心系百姓。有的的确是在替祁国担心,替泰宏帝操心;有的却是在为自己着想,因为谁能化解祁国与燕国的这场矛盾,谁就当前途无量。 上次凌浩让泰宏帝和祁国群臣以为是她劝退了燕军,泰宏帝便封她一个入宫还不足一载的尚侍为上仪女官,多少人记住了她的这场殊荣,又有多少人眼红。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又来了,谁都想抓住这个能升官领赏的机会,除了她。 想立功的不只是大臣,有萧君绾做榜样,后宫的那群嫔妃女官不乏也有人在苦心孤诣,能立这功的不只男人。 后宫的嫔妃和群臣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唯萧君绾在这儿安然下棋,置身事外。 “你这局棋要下到什么时候?” “一个人下,输赢都无趣,自然是什么时候乏了,什么时候回去歇息。” “我陪你,下完一局,去趟戚府。” “去戚府作甚?” “当然是问皇叔到底开了什么条件,你说我肤浅,可条件不提那些条件又能提什么?” “我已经派人去问了,等一有消息就能知道,岂能劳陛下亲自跑一趟。”萧君绾笑看了凌天旭一眼,之间被她嘲讽了一句,他竟还不甘心,认为燕国没有别的条件可提,也证明并非是他肤浅,而是国与国之间除了要粮就是要钱。 她布下棋子,静等回音,知晓条件到底是什么,才好想法子让苏相跌跟头,急是急不来的。 见萧君绾丝毫不心急,凌天旭也不得不沉下心来等待,直到隐风和紫英回来。 凌天旭迫不及待问道:“祁君现在才召见使臣?” “回公子,祁君先前已经召见了使臣,表示愿意同燕国商量着解决东州的事,使臣随后呈上条款,可祁君和那群大臣思考至今也没说答不答应,而且祁君还下令知晓条款的大臣不得走漏消息,所以属下也是刚从戚大人那儿知晓。” “祁君为何要封锁消息?” “这还不知道,定是燕国提出的条件在祁国人看来太过苛刻,泰宏帝不想答应,又怕到最后不得不答应,为防被百姓诟病,他索性不让百姓知道他答应了燕国什么。” “条件是什么?” “戚大人说其他的条款都好商量,让祁君和群臣难以接受的其实只有两条。” “哪两条?” “减防,割地。” 萧君绾忍俊不禁,凌浩提的条件,总能让她佩服不已。减防是指减让祁国减少边境驻军的规模,这一条件如今有利于燕国边境安宁,今后利于燕国进攻祁国。 祁国水淹军营,不管是否是意外,燕国都可以理解为这是祁国对燕军实行的战术,所以燕国可以说此举只是为了让祁国证明其不会对燕国开战而已,虽然不难让天下看出燕国背地里的野心,但这条件在明面上却提得极为合理。 就算祁国也看穿了燕国的心思,泰宏帝也不敢贸然拒绝,否则便是坐实了想对燕国开战之实。 萧君绾思索片刻后说道:“减防是指减少祁国东州驻军的规模,好让东州驻军的数量不至于对燕国构成威胁,那割地又指的是?” “不只是减少东州驻军,而是让祁国减少祁燕边境所有城池的布防兵力。” 萧君绾大吃一惊:“接壤的所有城池都要减防?” 凌天旭讥诮:“皇叔哪儿来的底气,竟指望祁君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至于割地,是让祁国归还浔州府。”(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斡旋 凌天旭扬唇:“让皇叔念念不忘的,恐怕也只有那浔州府一处。” 萧君绾自言自语:“为什么要浔州府?” “因为浔州府之前是燕国的城池,听说当年燕国和曲峰打那一仗时,皇叔就在战场上,十来岁的他随军观战,亲眼看着浔州府被祁国夺去,还能不记着?” “原来如此……”她垂下眸子,上次他可以夺得浔州府的,却为她放弃,虽说那一仗之后燕国国力大增,但没能得到浔州府,是否终究会是一个遗憾。 “到手的东西,祁君会拱手相让吗,这两个条件何等苛刻,祁君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你知道,万一答应了呢,要么答应要么战,祁君没得选。” “换做是我,宁可一战也不会答应,就算如今的祁国不如燕国,但世事无常,战场上的输赢没有定数,而布防撤了,城池让了,和输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虽有些欠思忖,但他说这样的话才像个国君的样子。 萧君绾笑了笑:“祁君未必有你这样的骨气。”条件是苛刻了一点,惊讶归惊讶,她知道了就行,答应不答应还得看万盛宫里的那位作何想。 泰宏帝犹豫至今是必然的,他不敢贸然拒绝,知道一旦拒绝,无异于和燕国撕破脸,这样一来祁国可就危机四伏了。不光要忙着抵挡来势汹汹的燕军,还要防着虎视眈眈的周国,燕国和周国本就有些交情,若两国联手进攻,分祁国这块肉轻而易举。 萧君绾以为,如今的局势不利于泰宏帝选择战,但他也不会就此答应,接下来定是想让人从中斡旋,寄希望于让燕国能够放弃这两样条件。 紫英说道:“戚大人说,燕国的条件太苛刻,祁君和大臣们想和使臣讨价还价,这才肯将燕国的条款公之于众,只求有能人站出来帮祁国渡过难关,说谁要是能办成此事,必有重赏。” 萧君绾笑叹:“别指望了,这世上还有人能和景王殿下讨价还价?” “怎么没有?”凌天旭挑眉。 萧君绾云里雾里地看着他,却见凌天旭紫英隐风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顿时明了,漠然道:“我才不去。” “祁国除了小姐恐怕没人能办成此事,小姐肯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紫英打趣道。 她要是站出来帮祁国说话,哪里是立功,分明是闯祸!胳膊肘往外拐,还想不想回燕国了。 凌天旭道:“其实我看你可以接下这个差事,你要对付的人是丞相,不让祁君对你信任加器重,你怎能拉丞相下马?” “我不去。” “这么怕他生气?看来你自己都没把握他会为了你而妥协。” 萧君绾沉默不语,如果她接下这个差事,要是办不成,便无法向泰宏帝交差,会招来祸事,这点凌浩很清楚,所以她知道他一定会为她而妥协,毕竟上次他明知发国书会让燕国颜面有损,也为她发了,这次只是减少条件而已,他更不会犹豫。 凌浩的原则她很清楚,他厌恶祁国,她接下差事,无非就是在拿自己逼着他妥协,他还能不生气? 所以萧君绾一百个不愿意介入此事。 “小姐不愿意,可是听戚大人说,如今文武百官束手无策,不少大臣回忆起小姐当年劝退燕军一事,而且大臣们都记得燕景王那封赞誉小姐的国书,提议让小姐去。” 萧君绾皱紧了眉,她差点忘了这一出,泰宏帝走投无路必定会死马当活马医派她去,但她心下却是坚定:“不去!” 凌天旭扬唇:“君命不可违,你确定?” 萧君绾瞪了凌天旭一眼:“你盼着我和你皇叔闹别扭?” 他看着她,一脸得意:“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隐风低头道:“属下也觉得小姐不能去。” 到底是会认主子的,隐风公然与凌天旭唱反调,让凌天旭积了一脸阴云,却让萧君绾更加坚定,隐风跟在凌浩身边那么久,隐风都能看出来后果的严重性,她更不能去。 “要是陛下派人来传小姐呢,难道小姐要抗旨?” “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不想做的事情,谁能奈何得了她! 萧君绾移步出了密院,步子轻快,她不想掺和进去,只想着怎么才能让苏府吃吃亏。 她沉思之际,一个府丁匆匆跑来:“大人,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要见上仪大人。” “公公?”萧君绾微微皱眉,还没走到府门,便见下人已引着那内监朝她走来。 萧君绾渐渐看清,那人是……泰宏帝身边的何公公! 她心下一惊,难道真让紫英说中了? “上仪大人。” 转眼何公公已至面前。 她回过神,客气一欠后问道:“何公公怎么来了?” “陛下宣萧上仪入宫觐见。” “入宫?不知陛下宣我入宫,所为何事?” “陛下素来器重萧上仪,自然是要对上仪委以重任。” 何公公的这番话让萧君绾很清楚地知道了泰宏帝的用意,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否容奴婢梳洗更衣准备准备,如此面圣太过唐突。” “那萧上仪尽快,杂家在府外候着。” “是,有劳公公。” 萧君绾转身离开,步子迈得缓慢,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泰宏帝这是要硬塞差事给她,但使臣她不能见,就是见了也不能帮祁国说话,意味着这差事她是办不成的,倒时就算泰宏帝不得不答应所有的条件以平息风波,也会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身上,说她办事不利。若泰宏帝对祁国上下宣称是她主动请命的话,百姓诟病的对象自然也成了不自量力的她。 办成了,无疑会让夫君不高兴,也会让燕国损失能得的利益;办不成,她就成了泰宏帝的替罪羊,所以,一旦她接了这差事,横竖都是死…… 萧君绾以为,最好的法子便是: ——躲! 对紫英交代一番后,她换上已久未穿过的女官宫装,带着紫英随何公公入宫。泰宏帝召见,她不得不进宫,毕竟抗旨不从和巧妙躲过是两码事。她要带侍女一起去,何公公也不会拒绝,毕竟现在是泰宏帝有求于萧君绾,在她接下差事前,什么都得由着她。(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施计 进了宫门,萧君绾沉着眼,跟在何公公身后随其往万盛宫走去。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向紫英,之前已对紫英有所交代。 紫英会意,随后悄然离开。 萧君绾继续随何公公前行,此次入宫,何公公领她走的是侧宫门,离万盛宫有一段路程,正好要穿过后宫,她估摸着时间应该足够。 萧君绾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只要何公公没对她透露一二,所有人必定以为她还不知道泰宏帝召见她的用意,如此,就算她施计躲过,在别人看来也不是在故意回避。 她正略有所思,听闻脚步声停歇,回过神,余光瞥见前面的何公公已经停下脚步,她抬头一看,心下暗喜,果然是救兵来了! 覃佳柔带着几个内监站在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 萧君绾还从未见过覃佳柔如此凶狠的目光,想来覃佳柔该是对她恨之入骨了吧,既让其母兄失了荣华,就让其困在宫里没了自由,和凌天旭再难相见。 覃佳柔越恨她,则越不会放过她,必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报复于她。 她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让紫英想法子知会覃佳柔一声,告诉女魔头,她进宫了。覃佳柔出不了宫,所以其一定会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来将她拦下带走报私仇。 “六公主怎么来了?”何公公问道。 覃佳柔根本不理会姓何的,径直下了命令:“把萧君绾给本公主带走!” “公主这可使不得啊,陛下还等着萧上仪去万盛宫觐见。” “父皇那边本公主自会交代,今日本公主绝不会放过这个贱婢!” 萧君绾沉着眸子,泰然自若。 何公公煞是为难:“公主,这使不得……” “还不快动手。”覃佳柔喝道。 就算何公公是御前的人,也是御前的奴才而已,奈何不了金枝玉叶,不得不让覃佳柔带走萧君绾。 覃佳柔把萧君绾带回寝宫,遣走奴才关上殿门,而萧君绾被覃佳柔命人用绳索反捆了手,动弹不得。 她对覃佳柔面对面站着,与之坦然对视,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被捆住的手,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你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你还是落到了本公主手里!” 萧君绾暗自挑眉,应了声:“是,奴婢没想到。” 听闻萧君绾这句,覃佳柔越发得意,切齿道:“顺本公主者昌,逆本公主者亡,好好的女官你不当,偏偏要与我母妃和大哥作对!” 萧君绾静静听着,一声不吭。 “还有他欺骗我也是为了你!” 这倒让萧君绾惊讶:“他怎么骗公主了?” “为了找他我费尽千辛万苦,甚至不惜去燕国,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说愿意他和我一起来祁国,本公主信了,没派人看着他,可到了祁国人就不见了!” “公主此言差矣,凌栩只说愿意和公主来祁国,到了祁国就算各走各路也在情理之中,这怎能称作欺骗?” “我之前听二哥说了,他在恒王府,和你在一起。” “哪个声名显赫的府邸中没有几个门客,何况是恒王府,这有何不妥?” 覃佳柔往前迈了一小步,满是怒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萧君绾,冷道:“萧君绾,本公主哪点不如你?” “公主金枝玉叶,哪里是奴婢能比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们说两个人心性很像,会让人越看越觉得模样也相似。”覃佳柔又萧君绾面前踱了几步,目光一直都在萧君绾脸上。她还记得萧君绾刚来隋安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与现在判若两人。他们说人是会变的,麻雀进了宫也会沾染上凤凰的贵气,萧君绾升作上仪,得了权势,更可谓是蜕变。 覃佳柔盯着她看了很久,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萧君绾容貌若再出众几分,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曲尽欢!别人说这样的女子能让人一见倾心,但在覃佳柔看来,她只不过是个迷得男人神魂颠倒的狐狸精! “萧上仪这些年越来越明艳动人了。”覃佳柔扬唇笑说。 萧君绾瞥了瞥覃佳柔,这样的场合,谁越是夸她越是没安好心,何况覃佳柔恨她入骨,夸赞也不过是讽刺。 “他很喜欢你,我猜也许是喜欢你这张脸吧,从前看不出有多漂亮,但这两年,你长漂亮了不少。” “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他喜欢你什么,我就偏要毁你什么。”覃佳柔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把匕首,在萧君绾眼前晃悠。 “公主这么做,就能救淑贵人出冷宫?就能挽回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或者说能让凌栩喜欢上公主?” 覃佳柔手里虽拿着匕首,可萧君绾清楚,覃佳柔下不去手。覃佳柔虽然嚣张跋扈,但其本性不坏,上次******杀她也是受覃铭的蛊惑。 萧君绾并不畏惧,她看向那紧掩的门,想必泰宏帝此刻已经得知,不过赶来这里还需要些时间,而她要做的便是拖延。 “哼,至少能让本公主心里痛快!”覃佳柔举高了匕首。 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萧君绾心下松了口气,道了声:“有人来了。” 覃佳柔回头之际,殿门忽然打开,来的是泰宏帝和淑贵妃。 “父皇……”覃佳柔手里还拿着匕首,有些惶然。 “混账,你这是什么?!”泰宏帝恼怒。 覃佳柔连忙丢掉匕首,支支吾吾:“儿臣……儿臣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萧上仪!”慧贵妃看着覃佳柔身后惊道。 覃佳柔回头一看,刚才还好好的萧君绾如今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其额头上还有一团红印。 “她怎么了?”泰宏帝皱眉问道。 “这恐怕得问六公主把萧上仪怎么了,究竟用了什么大刑!”慧贵妃急道,“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父皇,儿臣没有……”覃佳柔辩解 “住口!上次朕已经网开一面,你不思悔改,竟又做出这等混账事!” “陛下息怒,当务之急还是让太医来给萧上仪瞧瞧。”慧贵妃又吩咐丁尚侍,“快,扶萧上仪去本宫宫里。”(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游说 慧贵妃寝宫中,几个太医万分焦灼地商议着。慧贵妃徘徊在床前,看上去也是心急如焚,只有萧君绾躺在床榻上安然沉睡,紫英守在一边不言不语。 “怎么回事,为何人还是昏迷不醒?”慧贵妃问太医。 “回贵妃娘娘,萧上仪昏迷不醒,应该是头部受伤所致,至于何时能醒来,臣等并无把握。”太医回话。他们焦灼是因为把脉没把出半点毛病,贵妃又问得急,不得不给个答复,而萧君绾头上的红肿显而易见,正好能用这番说辞糊弄过去。 紫英随即提议送萧君绾回恒王府休养,慧贵妃想了想,觉得如此也好。萧君绾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慧贵妃不光要费神照顾着,还得提防有人说萧君绾昏迷不醒是因为她照顾不周所致。 于是慧贵妃派人送萧君绾回去,看着马车驶出宫门才转身离开,心下喟叹,这个节骨眼上,那马车里的人何等重要,她一面担忧着使臣的事,一面却又为覃佳柔捅了篓子而高兴。 萧君绾被抬回恒王府时,阖府震惊。紫英来不及和覃佑凌天旭他们解释,只说了句与覃佳柔有关,然后招呼着内监把萧君绾安顿回房。 最怒不可遏的当属凌天旭,她好好的出去,回来时已是这副不省人事的模样,究竟受了怎么样的苦! 覃佑放下多日来的隔阂,一直喊着她的名字,这让方若水大为不快,方若水以别耽误萧君绾养病为由,苦口婆心才劝得覃佑离开。 最终只剩下紫英和凌天旭守在房中,红菱和隐风他们则守在外面。 “君绾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凌天旭心急如焚。 “公子自己问小姐吧。”紫英笑了笑,离开房间,带上门。 凌天旭替萧君绾捂了捂被子,坐到床边,再看向萧君绾时,却见一双明眸如星,他顿时舒展了眉宇。 “醒了?” “什么醒了,笨!”萧君绾瞥了他一眼,坐起身。 凌天旭虚目:“装的?” “不然呢,你以为覃佳柔真敢把我怎样?”萧君绾淡淡说道,抬手抹了抹额头上那团红印,收回手一看,蹭得掌心全是胭脂。 “你装晕出宫?” 萧君绾竖指:“小声点。” 她先设法让覃佳柔劫持她,再等着救兵前来,她这一晕,罪过全在覃佳柔身上,不会有人怀疑是她想抗旨。 “上仪大人果然聪明啊。”凌天旭讥诮,斜睨着她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学得跟你师父一样奸诈。” “就许女魔头几次三番对我下毒手,不许我报复?何况她要是没那歹心,不来找我的麻烦的话,也不会上当,所以这怨不得我。” 凌天旭沉了口气,淡淡道:“随你,只要你没事就好,上次装死,这次装晕,下次再有这样的必要,可否先知会一声?” “事出紧急,我哪儿能预料什么时候还要再来一出。” “那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等你病好了,祁君一样会派人来请你。” “时日一久,什么伤病都会好,只是使臣能等在隋安等那么久吗?能拖几日拖几日。”萧君绾挑眉,躺下歇息。 这几日宫里没少来人慰问,萧君绾知道,如今泰宏帝和文武百官是盯紧了这恒王府。 她人不在宫里,怎么装都成,就算派太医来,她受的是外伤,太医把脉也把不出一二。太医见她额头缠着细布,回去交差时只道她的伤还未全愈,仍旧昏迷。 上至泰宏帝,下旨群臣,无一不为此心急如焚。 每日听紫英说起外面的动静,萧君绾都不禁觉得好笑,她何时受过此等重视,偌大一个祁国,竟全指望着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平息这风波。 “小姐这下这把女魔头吓坏了,听说她被陛下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被罚关在寝宫,哪儿都不许去。”红菱笑道 萧君绾坐在床上笑得淡然,泰宏帝再怎么着急下不了狠心,他和慧贵妃进来的时候,覃佳柔手上还拿着凶器,却又是禁足这么轻易的处置。不过萧君绾的本意只是利用覃佳柔躲过这一关而已,也就不计较泰宏帝会怎样偏袒,更不关心覃佳柔会受怎样的责罚。 “小姐还要晕下去?”紫英问道。 “装晕只是权宜之计,我伤得不重,一直昏迷不醒恐怕会露馅,明日再有人来问,你就说我醒了,只是神智恍惚需要静养。” 一来几日,萧君绾都不曾离开过房间,为防有人看见,窗户也只开了一丝缝隙,从里往外看,正好能看见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她一看就是半晌。 又过了两日,如今时外面的人知道萧君绾已经醒来,不过她这一伤,倒让包庇自己女儿的泰宏帝变得难以开口,没有即刻派人来传召她入宫。 但萧君绾也知道,她如今这般清闲的日子过不长久,毕竟使臣等不及。 果不其然,正午的时候,慧贵妃登门造访,说是来探病,实则是来探她的口风顺便当说客的。 慧贵妃刚进屋便遣走屋子里的人,与萧君绾独处。 萧君绾事先已在脸上涂抹了一层脂粉,以致面无血色,看着十分虚弱,她轻言道:“贵妃娘娘亲自前来探望奴婢,奴婢受宠若惊。” “这事千错万错都是六公主的错,害得你受了委屈,成了这副模样。” “娘娘言重了,奴婢不委屈,奴婢只觉有愧,当初辜负了娘娘一番美意。”萧君绾故作愧疚。这还是她安然出宫后第一次与慧贵妃单独相处,自然要探探如今慧贵妃对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你和本宫之间岂用说这些,本宫知道你与恒王主仆情深,你放心不下恒王才执意要出宫,当初是本宫欠考虑了,不怪你。”慧贵妃顿了顿又道,“况且你出宫也没把本宫忘了,不是还特地让人来告诉本宫睿王那日的诡计吗?否则本宫还被覃铭那小子蒙在鼓里,要是他得逞,本宫和昭儿岂不是大祸临头了。” 当初她将覃铭栽赃嫁祸之事告诉慧贵妃,除了想让慧贵妃收拾覃铭外,的确还想借此化解她与慧贵妃的矛盾,如今看来是起了些作用。(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高下 慧贵妃笑说:“你呀,好好养病,你的忠心本宫和昭儿知道,以后定不会亏待你,我们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 萧君绾颔首:“奴婢明白。” “本宫替你着想,有些事你也得替本宫和昭儿多考虑考虑才是,尤其是功劳,想必你已经知道陛下那日为何召你入宫了吧?” 慧贵妃的话说得如此直接,她怎能听不出慧贵妃话里的意思,慧贵妃不光想让她出面与燕国商榷,还寄希望于她能将这功劳分给他们母子一份。 萧君绾低头言:“奴婢知道,但奴婢恐怕办不成那差事,辜负娘娘厚望。” 慧贵妃惊讶之余又是一笑:“你怎会办不成,当年东州之危,你一人劝退数万燕军,如今不过是让你与燕国谈谈条件而已,何况燕国摄政王曾对你赞誉有加,有这层关系,那使臣还能不给你三分薄面?” “娘娘,上次燕国肯撤兵是燕景王深明大义,而这次来的是使臣,奴婢确无半分把握。” “连你都没办法,这可就难办了,那燕景王是个厉害人物,纵观祁国上下,只有你见过他,还曾将他说服过,使臣是燕景王派来的,除了你还有谁能应付。” “娘娘,见过燕景王的何止奴婢一人,大皇子和苏氏不是去过燕国吗?” 慧贵妃顿时没了好脸色:“怎么,你还想让他们戴罪立功?” 萧君绾垂下眸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此事不管交给谁都得半砸,她不过是想让那二人的处境雪上加霜而已。 “你真没法子?”慧妃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萧君绾摇了摇头,认真道:“奴婢却无办法。” “那你先歇着吧,本宫还得回去和陛下商议商议。” 慧贵妃就此放弃,萧君绾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地,这是她首次明着推脱这件差事,也不知泰宏帝是否会信她这番说辞。 慧贵妃步子迈得极慢,神色郁郁,听萧君绾那么一说,她不免有些失望,本还盼能着将萧君绾说动,先立上一功,等萧君绾办成差事,还能让她们母子再沾沾光。可萧君绾都这么没底气,她也不能让萧君绾犯险,毕竟留着萧君绾还有些用处。 “参见贵妃娘娘。” 慧贵妃淡扫了方若水一眼:“是你啊。” “贵妃娘娘来府上是来探望上仪大人的吗?” 慧贵妃应了声,愁容不减,也无心搭理方若水。 “奴婢听说陛下想让上仪大人去和燕国使臣商榷?” 慧贵妃扶了扶发髻,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不过她说她并无把握,不敢答应。” “那……可否容奴婢试试?” 慧贵妃一惊,转眼盯着方若水看了良久,忽然掩嘴大笑起来:“让你去?” 方若水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怎么,你和萧君绾相处得不融洽?” 慧贵妃在宫里待了几十载,眼光虽不怎么长远,但眼力还算尖,一眼就能看穿方若水的心思,方若水是想抓住机会证明自己不输萧君绾而已。一个人想证明自己不输给谁,说白了就是不服谁,慧贵妃看得出如今的方若水甚是不服萧君绾,其为了证明自己,竟连这等差事都想硬着头皮接下。 方若水暗自惊叹于慧贵妃一言即中,不过想着萧君绾和慧贵妃是非亲非故,而自己和慧贵妃有些交情,慧贵妃必定不会偏袒萧君绾,于是放心大胆地说道:“一山难容二虎。” “你这妮子,才当上女官多久就想着要独揽大权,本宫看在你爹对将军忠心耿耿的的份上,好心提点你一句。” “奴婢听着呢,娘娘请讲。” “萧君绾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别自不量力和她斗,本宫要是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沉下心来跟她学,等你把她的那些手段都学会了,再来与她挣个高下也不迟。” “那奴婢还有忍多久?” “你可知本宫从前忍了淑贵妃多久?” “奴婢不知。” “行了,好好跟她学着,本宫向你保证,等你学会了,她如今拥有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以后都会是你的。” “娘娘不让奴婢试试,又怎知奴婢没有学会。” 慧贵妃瞥了瞥方若水:“刚给你点信心就开始自以为是,同使臣交涉,这是何等大事,何况来的还是燕国的使臣,文武百官束手无策,你的道行更是远远不够。” “那上仪大人她行吗?” “如今朝野上下只对萧君绾寄予厚望,认为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陛下能用的最后一颗棋子,她说她没把握,这不是逼着陛下满足燕国的贪欲吗?” “奴婢觉得,上仪大人并非不能,而是……不想……” 慧贵妃闻言诧异:“何以见得?” “回娘娘,其实上仪大人这几日都是在装病。” “装病?!”慧贵妃惊然。 “奴婢听闻上仪大人昏迷不醒,前些日子特地探望,可奴婢远远地看见上仪大人在窗前赏花,并无不适,而她那两个侍女守在门外,但凡有人靠近,都会进去通风报信。” 慧贵妃气愤不已:“好个萧君绾,竟敢欺君!” “欺君可是死罪啊。” “你现在说有这些什么用,捉贼要拿脏!”慧贵妃冷扫了方若水一眼,又虚目,不解,“上次她敢一个人去游说燕景王,而这次来的不过是个使臣,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 “奴婢也不知,可上仪大人装病,是置祁国安危于不顾,实在不该啊。” “难道是因为覃铭的缘故?”慧贵妃自言自语猜测。覃铭当日栽赃嫁祸差点让整个恒王府倾覆,定是让萧君绾记了仇。这次的祸是覃铭闯的,要是不能妥善解决,泰宏帝一定会将账都算在覃铭头上,遭殃的便是覃铭。慧贵妃猜测萧君绾如此回避,实则是在报复覃铭。 想到事出有因,慧贵妃随后消了气,毕竟她也巴不得覃铭难收场,只是比起帮泰宏帝排忧解难来说,她自己更乐意替泰宏帝分忧而已,但萧君绾不这么认为。 方若水之前见慧贵妃为此动怒,本还有几分高兴,可慧贵妃走的时候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她心下便没了底,也不知慧贵妃会不会告发萧君绾的欺君之罪,就算这一条罪没证据,至少还有抗旨不从的罪名。可要是慧贵妃不肯,她便只能靠自己散播。(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央求 慧贵妃来过后,萧君绾又过了几日安稳日子,无人前来打扰,让她轻松不少,在花园里,修剪着花枝,兴致十足。 紫英却有些担心:“外面已有传言说小姐的伤早已痊愈,如今是在故意回避。” “是吗?”萧君绾淡然道,她伤愈至今都在躲,外界有此猜测不足为奇。既然已经有此传言,泰宏帝竟也没派人来施压,说明朝廷上下都不敢逼迫她。 泰宏帝和文武百官还指望着她的一张嘴能救祁国,嘴长在她身上,谁敢逼她。 “听说燕国使臣已定下三日期限,要是三日之内陛下还不给答复,使臣就要回燕国去了,小姐至今推脱,等使臣走了,陛下会不会责罚小姐?” 一旁的凌天旭言道:“毋庸置疑肯定会,所以走为上策,我们也快些离开吧。” 萧君绾笑了笑:“怕什么,祁君至今都没下过旨,就算我推脱也不是抗旨不从,小命无忧,相反我要是真接了,办不成差事,才是惹了大麻烦,到时祁国被迫吃的亏,都会算在我头上。” 红菱忽然跑来传话:“小姐,睿王妃来了。” 萧君绾皱眉:“她来做什么?” 想起之前睿王妃曾不惜背叛覃铭,来告诉她覃铭的阴谋,是个知晓善恶的好人,她便也不想将睿王妃拒之门外,派人请睿王妃进来。 今日天气不错,春风和煦,加之知晓使臣三日后就会离开,她只需再拖三日即可,心下畅快。 “萧上仪。” 听闻声音,萧君绾转眼看去,却见睿王妃今日特地蒙了面纱前来,心下不解。 她已让其他人回避,走过去一欠:“王妃娘娘。” “萧上仪不必多礼,之前听闻上仪受了伤,如今见上仪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睿王妃走来扶起萧君绾,轻握着她的手。 萧君绾沉着眼,却正好看见睿王妃手腕上似有淡淡的淤青,想仔细看看时,睿王妃却慌忙拉过衣袖将淤青遮住。 “王妃的手……”她小声问道。 睿王妃挤出笑意:“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磕伤了。”说完便微垂下头。 萧君绾看出睿王妃有难言之隐,道:“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 “在奴婢眼里,王妃和睿王殿下不同,所以王妃有什么想对奴婢说的,但说无妨。” “我……我想求萧上仪救救殿下。”睿王妃鼓起勇气说出口,眸中已然含泪。 萧君绾惊道:“救……睿王?” “这次是殿下一时疏忽才闯下弥天大祸,此事不平息,陛下一定会从重处置殿下的,大臣们都说只有萧上仪能说服燕国,还望萧上仪能出面缓和两国矛盾。” “这……”萧君绾娥眉紧蹙,她对睿王妃的确心存感激,但她素来反感以德报怨,她对覃铭应是有怨报怨才对,怎么能救他。何况要救覃铭,她不光要去与使臣交涉,而且务必要让燕国退步,这更使不得。 萧君绾迟迟不肯答复,睿王妃心急如焚,拉着萧君绾的手苦苦哀求:“我知道殿下之前差点害了萧上仪,我本无脸面来相求,但萧上仪要是不肯帮忙的话,我怕他殿下会没命的……” “虎毒不食子,陛下不至于……” “不止殿下,还有母妃,母妃之前得知此事的时候,已受惊吓晕厥,至今卧床不起,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怕母妃她也会撑不住的。” 萧君绾为难:“不是奴婢不肯帮忙,是奴婢实在没把握能化解这次的矛盾,怕弄巧成拙,想要找人去与使臣协商,王妃还不如去求求苏相。” 睿王妃含泪摇头:“苏相早已面见过使臣,可使臣不肯让步,大臣们都束手无策……” “可……可我也没法子。”萧君绾沉眼道。 见萧君绾始终不肯答应,睿王妃不知该怎么劝说,埋低了头啜泣。 萧君绾抬眼看向睿王妃,无意中看见睿王妃脸颊上似也有淤青,实在不解,于是她伸手摘下睿王妃的面纱。 睿王妃惊慌失措,想将面纱掩上。 可萧君绾已然看得清清楚楚…… 萧君绾霎时骇然,只见睿王妃脸上有不少伤痕,嘴角还有一片淤青,这些伤虽然已经旧了,但淤血并未完全散去,仍然清晰可见。 “这些伤……是覃铭打的?!”萧君绾气得顾不上什么尊卑之说,直呼其名讳。 “不关殿下的事,是我自己……” “覃铭这样对你,你还一心想着要救他?” “不关殿下的事,都是我让殿下失望了。” “他失望,就该对你动手?!” “是我背叛了殿下,殿下生气是应该的……”睿王妃声泪俱下。 萧君绾惊愕,背叛……难道是因为上次睿王妃告密的事被覃铭知道了?就算真是如此,覃铭恼羞成怒也在情理之中,但萧君绾却没想到覃铭竟会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对自己的夫人大打出手! “是因为上次的事?”萧君绾仍想求证。 睿王妃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点了点头。 萧君绾扬唇冷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 “不管殿下怎么对我,我既然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人,他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我的夫君啊,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命或者像大皇子一样被圈禁……” 不管覃铭如何,睿王妃这番话的确触动了萧君绾,她看向睿王妃,目光变得柔和,只叹覃铭辜负了一个好夫人。 说到底,睿王妃也是为了救恒王府才被覃铭伤成这样,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加之睿王妃的话,让她深有体会。 萧君绾默不作声,虽然仍旧没答应,但心下已陷入苦苦挣扎中。 夫妻之情,足以让女子死心塌地,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见萧君绾还在犹豫不决,睿王妃情急之下竟骤然跪了下去,在她面前磕头:“求萧上仪大发慈悲,救救殿下吧。” 萧君绾着实被睿王妃的举动吓到了,她急忙俯身想扶起睿王妃,可睿王妃死活不起,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哭着哀求:“求上仪大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蹊跷 方若水也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就跪在睿王妃身边,同睿王妃一起央求:“我也替王妃娘娘求姐姐了……” 萧君绾愣住了,地上殷红的血迹刺已得她眼眸生疼,那鲜血足以让她心里余存的坚定在顷刻间坍塌。 “好,我答应你。”她怔怔开口。 听萧君绾答应,睿王妃欣然抬起头,望着萧君绾连连道谢:“多谢萧上仪……多谢萧上仪……”额前已是鲜血淋漓。 方若水窃喜,慧贵妃让她跟着萧君绾偷师学艺,她帮睿王妃求得萧君绾同意,之后再跟着萧君绾同去,便可见识见识萧君绾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让燕国妥协。 方若水请来大夫帮睿王妃包扎好头上的伤,然后送睿王妃离开。 花园里只剩下萧君绾六神无主地杵在那儿。 凌天旭这才从屋后走了出来,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感叹一句:“没想到覃铭那样的人竟会有个如此护着他的夫人。” “睿王妃这算什么,非逼我答应不可?!”萧君绾扬唇冷笑,她答应是无可奈何,可心下却窝了一肚子火。覃铭夫妻倒是情深,凭什么就要让她和夫君之间徒生嫌隙! 凌天旭笑道:“是你心甘情愿答应的。” “刚才的场面你也看见了,我能不答应?堂堂睿王妃给我一个女官下跪磕头,还磕得头破血流……”萧君绾含忿,不欲再说下去。 “说到底,怪只怪情之一字能让人疯狂,能让人无所顾忌。”凌天旭又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她要救覃铭,也就意味着你必须要说服使臣,还不快想想,你该怎么游说。” “说服?我怎么说服!使臣是你皇叔派来的,你真以为我能青出于蓝?”萧君绾斜睨了他一眼,换做其他任何一国都好说,可这次惹的是燕国,她哪儿是自家夫君的对手。她那点小心思,凌浩一看一个准,之前定对使臣有所交代,她一开口恐怕就得被使臣用凌浩教的说辞搪塞回去。 “那你还敢答应,这下怎么收场?” 她低下头,缓缓说道:“要办成此事,又不是只有说服一条路,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还能如何?”凌天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就等着她开口。 “能怎么样,只能先让王爷让步,回头再负荆请罪。”萧君绾的娥眉早已拧成一团,苦恼得不成样子。 凌天旭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你可要想清楚,你这不是在劝皇叔让步,而是在拿你自己要挟于他,逼他放弃垂手可得的利益,尤其是浔州府,这样一来,皇叔心里的怒火,不是你负荆请罪就能平息得了的。” “我知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就算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萧君绾垂眸言道。 “你亲自出马帮祁国保住浔州府,则意味着要让燕国忍气吞声,你这样做,就算你主动认了错又如何,他会原谅你吗?” “凌天旭你有完没完!当初劝着我接下差事的是你,如今危言耸听的也是你,你到底想作甚?!“萧君绾甩了他无数记眼刀后愤然离去。 凌天旭长长地沉了口气,自言自语笑道:“我想做什么?我想笑你太傻,你的眼里心里只想着他,放着身边有能帮你的人都不知道开口。”又轻叹,“从一开始怂恿你接这差事,到等你接了再落井下石,我让你抗拒,让你心急,却终究没能让你想起……我才是燕君。” 凌天旭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又是一笑:“放心去做你想做的,得罪谁都没关系,就算他不要你,只要你回头一看就会发现,我还在你身后。” 从前萧君绾觉得此事事不关己,她也无心掺和,便没打探过东州祸事的详细经过,如今既然接下这担子,就算她无法通过磋商解决,最起码也得知道事态到底有多严重。 这件事听谁说都是枉然,随意打探难免听到的是些添油加醋的言论,她要想知道来龙去脉,只能问一个人。 萧君绾在这个节骨眼上答应出面与燕国使臣斡旋实在难得,所以,但凡她提出的要求,泰宏帝无一不准,何况只是见见覃铭这么简单的事。 覃铭还在大牢里,可谓开创了自泰宏帝以来皇子入狱的先河。 睿王殿下成了阶下囚,着实让全隋安的人喟叹。 不过在萧君绾看来,覃铭的遭遇只是印证了那句话而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能接这差事,是睿王妃逼的,就算她答应救覃铭,也救得心不甘情不愿,以致连来这个地方都莫名厌烦。 她站在囚室外,冷脸喊了声:“睿王殿下。” 覃铭转过身看见萧君绾,顿时皱紧眉头:“怎么是你?” 萧君绾不愿多说,直言道:“殿下今后出去了,还望殿下能善待自己的夫人,若不是她,殿下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关她何事?” “殿下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而我没那么大度,绝不会不计前嫌,但你有个好夫人,我是看在睿王妃的份上,才答应救你。” 覃铭却颇为怀疑:“你能平息此事?” “除了我,没人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要不要将来龙去脉告诉我,你自己掂量。” 覃铭犹豫了一阵,只道:“那水淹得蹊跷。” “蹊跷?” “我命人将两条河道凿通引水不假,可我事先勘察过那条引流的小河,确定不会有差池才下令凿通。” 萧君绾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那条河能够承受引流的水量,不会泛滥成灾?” “没错,绝不会发生水淹军营的事。” “你就这么肯定不是你判断失误?” “笑话,本王钻研地理水文多年,本王的断定绝不会出错!” 萧君绾离开牢房时,心下疑虑重重,其实她一开始就有疑惑,表面上此事祁国的淹了燕国的军营,可她仔细想想就会有些不明白,燕国的军营怎会搭建在河流沿岸? 行军作战最忌讳在河谷等地安营扎寨,就算为了方便取水,也需与河流保持距离,燕国的将领不会不知。 加之覃铭一口咬定那河水不可能会泛滥,萧君绾越想越觉得此事的背后似乎不是一个巧合…… (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商榷(上) 明日就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日,使臣萧君绾已不得不见。 清晨,恒王府前院都是泰宏帝派来送萧君绾去见使臣的人,场面怎一个热闹,也与安静的后院成了鲜明对比。 萧君绾住处敬雅轩的房门紧闭,只有紫英和红菱在房中帮萧君绾更衣。 萧君绾只觉这身女官的衣裳穿在身上从未如此沉重过,她站在铜镜前心如止水,之前担心得彻夜难眠,现在越是临近会面,反而越从容。 知道萧君绾心事繁重,紫英和红菱默默干着手上的活儿,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添乱。 更衣梳妆之后,萧君绾让她们先出去,独自关在房中,从墙中密柜力找出锦盒,取出一物拿在手里。 萧君绾淡淡一笑,忍不住自嘲:“没想到在祁国都还要狐假虎威。”她捏紧手里的令牌,心里默念着千万遍抱歉…… 敲门声传来,接着是凌天旭的声音:“是我。” 她将令牌收好,淡淡道:“进来。” “准备好了吗?” 萧君绾轻点了点头。 凌天旭见她仍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还在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陪你去。” 萧君绾愣了片刻,抬眼看着凌天旭,吃惊:“你陪我去?” “我去了,就算使臣妥协也是受我逼迫,与你无关,皇叔再生气也只会声讨我这个国君不配为君,怪不到你头上,而且我和皇叔对着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不会奇怪。” “可是……” “这是唯一一个能避免让你夹在中间办法。” 萧君绾一直看着凌天旭,眸中含忧。他是燕国的国君,如果这样做了,以后该怎么面对他的臣民。这也是她一直不想让凌天旭卷进来的原因。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让我帮你,否则我会一直记得从前的事,心中悔恨万千。” “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你不必耿耿于怀。” “我会,我会恨自己从前做了那些错事。”凌天旭缓缓道,“让我帮你,就算是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当你还记我的仇。” “凌天旭……” “行了,祁君派来的人还在外面等你,听说还派了丰王来。” 萧君绾从凌天旭的眼中看出了坚定,她不解:“你不是巴不得你叔叔生我的气吗?” “他生不生气不重要,但他不高兴你也会不高兴,我只要你开心。”凌天旭淡淡道,他已渐渐不在乎她和凌浩之间的悲喜,他只想让她高兴,他不知道他做这些能否弥补曾经带给她的不快乐,只希望能让她不后悔与他相识。 “谢谢。” “一句谢谢怎么够,你欠我的人情还不少,以后记得还,至于要怎么还,容我想想。” 刚被他感动几分,这就蹬鼻子上脸,萧君绾蔑了他一眼,移步走出房间。 覃昭带了不少人来,在前院等候萧君绾,见她走来,笑脸相迎:“萧上仪,父皇命本王带人护送上仪前去驿馆。” 慧贵妃让萧君绾带覃昭同去的用意她自然清楚,这是要逼着她分一份功劳给覃昭,她本就不在乎立不立功,何况分功劳。 “有劳殿下。”萧君绾颔首。这只是慧贵妃为了覃昭跟她一道前往的借口而已,慧贵妃先前已命人来知会过萧君绾,让萧君绾留下覃昭与她一同跟使臣交涉,还有一个要求是带方若水去。 这让萧君绾不明白,慧贵妃为什么指名道姓让方若水同去? 等覃昭先行出府后,方若水才笑意盈盈走来:“姐姐,我们走吧。” 之前方若水见到她要么躲,要么脸色不怎么好看,今日倒像忽然转了性子。 她之前好不容易同慧贵妃化解了之前的矛盾,如今慧贵妃的提议她不能一概拒绝,否则慧贵妃恐怕真要视她敌了。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比多一个敌人好,带上方若水也碍不了事。 “凌公子也要一同去?”方若水问道。 “凌公子睿智,有他在还能多几分胜算。”萧君绾笑道,与凌天旭先走一步。 泰宏帝让萧君绾一个女子与燕国使臣讨价还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没有让使臣进宫,也没有声势浩大地准备这次斡旋,只让萧君绾去到驿馆见使臣。幸好是驿馆,如果真是在宫里,她是万万不能带凌天旭去的。 走入驿馆,覃昭听萧君绾的吩咐,让随从等候在驿馆外,一个奴才都不带。 四人随后往驿馆正厅走去,萧君绾停下脚步对覃昭说道:“有劳殿下去偏厅等待,殿下放心,这次若能说服燕国让步,自有殿下和方尚侍的功劳。” 覃昭惊讶:“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 “这是奴婢的朋友,奴婢和他去即可,人多恐会令使臣反感,那样就难办了。” 一听萧君绾提起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覃昭立即答应不去,生怕影响到萧君绾办砸差事。方若水本一心想跟着萧君绾去见见大场面,可丰王都不去,她便也没好意思跟着,随覃昭去另一间偏厅等待。 这驿馆萧君绾曾住过些时日,知晓偏厅与主厅之间有一段距离,覃昭和方若水不会知晓主厅的状况。今日乃是两国磋商,驿馆里的闲杂人等也被清了出去,主厅还算便于说话。 主厅门前站有几个侍卫,萧君绾认出那几个侍卫穿的是燕国禁军的服饰。如今主厅里外剩下的都是使臣带来的人,没有祁国人。 “你先进去,我在外面听听他怎么说。”凌天旭言道。 萧君绾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定是觉得一开始就把人吓跑了未免无趣,不禁摇头一笑。 她走入正厅,见到身着燕国官服的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堂中。 “劳大人久侯。” 那官员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祁君陛下考虑得如何?” 萧君绾没有作答,走到使臣对面的案桌后落座,抬头看了看那人,果然觉得眼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人是兵部右侍郎曹潜。(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商榷(下) 兵部素来对凌浩忠心不二,堪称凌浩的心腹,当年兵部假意归顺江理,在扳倒江家一事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曹潜略扫了萧君绾一眼:“你又是何人?” “我是……” 不待萧君绾说完,曹潜讽道:“祁君陛下不是说好今日要给个答复吗,就派了你一个女子过来?” 萧君绾沉眼笑了笑,兵部的众臣一向得凌浩器重,所以他们在燕国六部官员面前都是横着走的,如今来祁国兴师问罪,眼睛长在天上也不足为奇。 “大人严重了,知晓大人明日就要启程回燕国,陛下让我来,正是要给大人一个答复。” “那祁君陛下究竟是答应……还不是不答应?” “大人不必心急,此事可否再商榷商榷?” “还要商榷?”曹潜眼神轻蔑,微微侧坐过身去,显然已极不乐意。 萧君绾看了看厅堂里的其他人,道:“大人可否让他们先行退下,我好与大人长话短说。” 曹潜随后遣走堂内的随从,又道:“姑娘请讲,姑娘有什么话快些说完,大燕要的是结果,不想徒费口舌。”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事还望大人代我求景王殿下网开一面。” “王爷远在函都,本官如何能求,况且就是你们祁君陛下亲自相求,王爷都未必理会,何况你一个小女子。” 萧君绾垂下眼眸,要她狐假虎威,一时半刻实在难以开口。 “那曹大人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求皇叔手下留情?”凌天旭知道萧君绾开不了口,于是露了面。 曹潜回头一看走进来的人,霎时惊得目瞪口呆,俯首跪叩:“陛……陛下……” “行了,这是在祁国,让人看见你向一个百姓行此大礼,有损我大燕颜面。” “臣斗胆,敢问陛下怎么在祁国?” “此事无需你过问,祁国人的地方不便,话不多说,你即刻修书一封送回函都,告诉皇叔,就说他提的条件太苛刻,我不答应。” 曹潜抬头,目光仍是惊诧,哪有国君帮敌国讨价还价的道理,道:“陛下,这些条件是提给祁国的……” “朕知道!”凌天旭冷言,走到萧君绾身边落座,接着说,“不过你回禀皇叔的时候只需说是朕代祁君向他求情,千万别提起有祁国的女官来跟你商讨过此事。” “陛下,让王爷宽宏不是不可以,只是臣需得见到一个人。” “什么人?” “回陛下,临行前王爷曾亲自交代,让臣务必要在见到手持令牌者后,才能放宽条件。” “令牌,什么令牌?”凌天旭不解。 “是这个?”萧君绾取出袖中的令牌问曹潜道。 “敢问姑娘,那可是景王府的令牌?” 萧君绾看了一眼,淡淡道:“不是,是王爷的。” 曹潜抬头望着萧君绾手里的令牌,只觉难以置信,在燕国只有景王的亲信才有景王府的令牌,这样的人已是来头不小,而那女子拿的竟会是景王的令牌!实在是罕事。 萧君绾见曹潜那吃惊的样子便知他不信,于是走到曹潜面前,亮出令牌:“不信你自己看,这是王爷亲手给的,还能有假?” 曹潜仔细看了看,确定此物非假,见此令牌如见景王,接着一个头磕了下去,行完大礼又抬头望向萧君绾,盯着她看了很久。令牌假是假不了,只是这个祁国女子怎么会有?起初不觉得,曹潜此时越看越觉得这女子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曹大人还不信?” “下官信,下官信,只是下官看着姑娘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姑娘。” “是见过,我一眼就认出侍郎大人了,只是刚才人多眼杂,不便吐露。” “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问这么多作甚?皇叔让你等的人就是她,还不快说说皇叔到底有何打算?” “回陛下,王爷其实只要祁国送个质子去燕国而已,之前的那些都是吓唬祁君的,只是王爷交代过要等见到这位姑娘才能让步。” 凌天旭不敢相信:“只要质子?” 萧君绾轻蹙着眉,凌浩的用意,她大致能猜到几分。凌浩早就料到她会拿着他的令牌出面让曹潜让步,特地吩咐曹潜等她代表祁国出来商议时再松口,如此一来,这天大的功劳就又归她了。 曹潜只说凌浩的条件其实只有质子一条,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曹潜也不知。 事情妥当,二人从主厅出来去到偏厅。 覃昭一见萧君绾就急忙问道:“商议得如何?” “使臣稍候会将商议后的条款上呈陛下,这已是燕国最后的让步,再没得商量。” “什么条件?” “燕国只需祁国证明不会对燕国开战而已。” “不还是得减防吗?谁都知道燕国在打什么主意,这样的条件父皇能答应吗?” “要祁国拿出诚意证明不会威胁燕国的安危,不止减防这一个办法。” “那还能有什么?” “送质子去燕国。” “质子?” “说白了,就是让陛下选一位皇子送去燕国函都作人质。” 覃昭顿时大喜过望,没想到萧君绾竟能让燕国退让到这一步,既不要城池,也不削弱祁国的布防,只要个人而已,送个无关紧要的人去,那这样的条件无异于没有条件! “这好办,那老四……”覃昭激动道,忽然想起他面对的是萧君绾,此言不妥,便闪烁其词,“选……选谁还是让父皇决断吧。” “奴婢的差事已办妥,先行告退。”萧君绾沉眼一欠,转身离开。 “萧上仪果然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聪慧女子。”覃昭不禁感叹。 方若水愣愣地看着萧君绾离开,她竟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燕国曹潜,嫉妒更胜钦佩。 曹潜躲在不远处,听见此言便开始琢磨刚才那女子的身份,顿然想起一人,姓萧的祁国女子,不是她是谁! 萧默从前随景王出入各处,早已将群臣认熟,而群臣只知萧默是女子,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样,直到景王带着萧默来摄政殿回绝周国联姻时,才见到她的真面目。且如今的她比起当年更为娉婷端庄,怪不得他只觉眼熟,一时却没认出来。 她不光是景王的爱徒,更是景王认定的王妃人选,先前有传言说景王婚礼暂缓是因为王妃去了祁国,如今证实传言非需。其人在祁国,说不定只是来办什么差事。曹潜回想起刚开始的傲慢,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过景王只让他等有令牌的人,没说是谁,可见王妃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此事绝不能外传。(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安排 驿馆离恒王府不算太远,萧君绾将马车留给方若水,与凌天旭步行回去。 一路走来凌天旭仍想不通:“他的打算竟只是要个质子这么简单,要质子有何用?” “质子是个幌子,王爷其实是想让我们回燕国。” “回燕国?” “既然是人质,祁君会选可有可无的皇子,一定会选覃佑无疑,所以我也得跟着去。”萧君绾笑了笑,怪不得她捎信给凌浩让他设法接凌天旭回去,却迟迟没有回音,原来是早有谋划,打算让她和凌天旭一起回去。 “他为了你,竟真能忍得下这口气。”凌天旭扬唇, 萧君绾看向凌天旭,淡淡道:“王爷忍什么了?” “当然是忍祁国水淹军营一事,如此轻易的条件,不是让燕国白白吃亏?” “你以为水淹军营的背后真是覃铭办事不利吗?”萧君绾又忍不住一笑,“我猜想军营被淹其实是王爷的主意。”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如果真是祁国的错,哪怕是疏忽,那也是是捅破了天。以你皇叔的处事手段,他根本不会听祁国解释,更没有商量的余地,派来祁国问罪的恐怕会是十万大军,哪里会是只派一个使臣来这么简单。” “你是说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等你回燕国,问问你皇叔不就知道了?” 燕国做出的让步震惊祁国,最后既不让祁国削弱军防,也不要祁国割让寸土,仅仅只要一个质子而已。 萧君绾又一次让祁国上下刮目相看,让慧贵妃母子也沾了不少光。 她看着赏赐源源不断地抬入王府,神色却极为漠然,这哪里是她有本事,分明是她那个夫君有意让她立大功,她却只能在心下笑叹自己拿着受之有愧的赏赐。 “你果然只听他的话。”凌天旭走到萧君绾身边言道。 萧君绾惑然:“什么只听他的话?” “他让你回去,你就准备乖乖回去,换做是我,任凭我怎么劝你都没用。” “王爷让我回燕国,定是有他的打算。” 萧君绾知道凌浩让祁国送质子入燕,实则是为她这次回燕国找个正当的理由,也并非让她一去不复返,不然大可直接接她走。他定是考虑到她今后在祁国的处境,才费心做这样的安排。 三年之约,他一言九鼎不会食言,所以这次让她回燕国,定是有什么要事。 “也罢,他能让你回去,我谢天谢地求之不得。” 萧君绾沉默了一阵,又道:“如今朝堂上都在商议让谁去做质子。” “此事还用得着商议?” “祁君要是自己做决定,难免会被人诟病,所以就算他想让覃佑去,也要说成是群臣商议之后的结果。” “那你还不准备准备。” “不急,先前我本想利用使臣的事波及苏府,可三日期限太短,如今事情已妥善解决,我只好另寻机会。” “有主意了?” “我已命人在宫里备了一出好戏,就等着鱼上钩了。”萧君绾淡淡一笑。 “我很好奇你在后宫游刃有余的手段都是从哪里学的。” 萧君绾挑眉:“想知道?回去问你那群不让人省事的女人吧。”她只是随口敷衍而已,他的那群女人还太年轻,怎能磨炼出她如今的本事,真正的原因自然不能告诉她。 第二日一早萧君绾就听说泰宏帝昨晚独自在凤台待了一晚,看来朱常的差事已经办成,且颇有成效。 “陛下不过是怀念起已故皇后,小姐怎么这么高兴?”紫英不解。 “陛下对冯皇后一直都有余情未了,从前顾及淑贵妃,不敢轻易表露,如今他心里正盘算着要送覃佑去燕国,做此决定必然觉得有愧于皇后,只需稍稍添把火,陛下对皇后的思念和愧疚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萧君绾笑道。其实她也没费多大功夫,只是让朱常捧着已故皇后的凤袍从泰宏帝眼前路过而已,内府将凤袍送去修补浆洗都是常事,没谁会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凤袍这种东西谁都能一眼认出,倒时泰宏帝势必会过问,此举只会让泰宏帝思念起冯皇后,且愧疚更深。 “陛下愧疚,会不会就不送殿下去了?” “不会,合适的人选除了殿下便是戴罪的覃赫,苏府怎会让覃赫去,苏相必定会进言让泰宏帝送覃佑去,陛下正愧疚,一听苏相的话,只会将所有的火都转移到苏相身上,自认他这个做父亲的无愧,是苏相和满朝文武逼着他送覃佑去。”萧君绾料定泰宏帝越是愧疚,便越会给自己的心狠找理由,只要苏相一提覃佑,必首当其冲,成了泰宏帝发泄心中苦闷的对象。 果不其然,随圣旨一同传来的,还有泰宏帝在朝堂上怒斥苏相的消息,之后泰宏帝又将满心愧疚化作赏赐送去冯府。 骂归骂,赏归赏,泰宏帝依旧狠下心来,降下这道让覃佑去燕国为质的圣旨。 方若水跪伏覃佑身后,忧心忡忡,这恒王府还没住多久就要远赴燕国,背井离乡又是为质,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方若水转眼看向右前的萧君绾,却见她面无表情地听着何公公宣旨,对此没什么怨言。 覃佑不明白什么是质子,只知每每有圣旨必定有赏赐,于是满心欢喜地接过。 待何公公宣完圣旨离去,方若水立马抱怨道:“姐姐怎么不把这送质子的条件也抹去?殿下怎能去燕国那种地方。” 萧君绾正想离开,听闻方若水此言,霎时娥眉紧蹙,回头看着方若水,神色覆霜。 方若水意识到自己恐怕说错了话,低下头去。 “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你应当让慧贵妃举荐你去,还有,燕国要的是质子,没说要女官,所以你可以留在祁国不必跟随前往。”萧君绾冷言,移步离去。那些说她故意逃避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她早已知晓,只是看在如今不能得罪慧贵妃的份上,她不与方若水计较,却不代表她会当此事没发生过,只望方若水好自为之。(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启程 后日就要启程去燕国,方若水曾来找萧君绾认过错,并求萧君绾让她跟着覃佑去燕国。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让覃佑接纳了自己,而覃佑记性不好,她怕覃佑这一走,等回来的时候恐怕早将她忘了,她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萧君绾当然知道方若水的心思,但她还是答应让方若水同去,只因她到了燕国不能跟在覃佑身边,有方若水照顾覃佑,能让她放心不少。 那个吊儿郎当的赵喜,萧君绾至今信不过,怕他在燕国惹是生非捅娄子,于是让他和小怜留在祁国看好王府。 临行的前一日,萧君绾独自在敬雅轩院子里清点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听闻一阵脚步声临近又忽然停止。 她停下手上的事,转眼看了看,来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睿王殿下驾临,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萧上仪贵人事忙不便迎接,所以本王只好让方尚侍带路。”覃铭站在院子门前,抬头望了一眼匾额,又虚目看着萧君绾,“你住这儿?” “有何不妥?”萧君绾勾了勾唇角,继续清单起东西来。惊然想起这是她从前的闺房,覃铭是知道的,她又看了看覃铭,心下忧虑。 “敬雅轩,这名字是你取的?” 萧君绾即道:“不是,名字以前就有,只是匾额旧了,我重写了一块换上,我看着地方清幽又宽敞,名字也起得不错,所以在这儿住下。” 覃铭知道她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却偏偏因他随口一句而解释半天。他抬头看向新铸的匾额,她们心性相似,就连字迹都这么像。 萧君绾忙移开话题道:“殿下今日驾临所为何事?” “上次的事,多亏萧上仪相助,本王特来道谢。”覃铭拱手。 “殿下要谢就谢王妃娘娘,我也是受王妃所托。” “从前本王多有得罪,还望上仪能释然。” “明日我要随殿下去燕国,连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我释不释怀对殿下来说有何影响,殿下也不必特意来道谢。” “本王不喜欢欠人情。” “殿下若真这么想,就将这人情还给王妃吧,珍惜眼前人,殿下贵为皇子,定然知晓高处不胜寒,皇家人心险恶,唯有夫妻情真。” “有劳萧上仪提点,不过这是本王的家事。” 他至今都不肯接纳自己的王妃,连萧君绾都不禁替睿王妃心寒。当初覃铭那么爽快的答应娶侍郎千金,只不过是利用这个王妃来当挡箭牌而已,娶一个侍郎千金自然比娶她一个民女要强过百倍。如今睿王妃的父亲也没少帮衬覃铭,覃铭却始终漠然。一场婚礼,让一个女人一世相随,但睿王妃却像是被覃铭捏在手里的棋子,只在手里,入不了心。 萧君绾只不过是替睿王妃抱不平才多说了几句而已,既然覃铭听不进去,她也不再徒废口舌,直言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听说去见燕国使臣的不止萧上仪和丰王,还有一个本王不认识的人?” “是,他是府中的门客,也是我的同乡,殿下有何异议?” “可我听六皇妹说他是燕国人。” 萧君绾心下一紧,她差点忘了覃铭和覃佳柔之前已有过勾结,想必覃佳柔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为防覃铭继续怀疑,她装作敷衍,一笑置之:“浔州府从前不是燕国的吗?不然燕国怎会想着讨回?” “听说六皇妹有个意中人,不知是否就是那位门客?” “殿下既然知道了,又何须再问?” “那萧上仪为何百般阻挠六皇妹的好事?” “自有我的原因!”萧君绾脸色阴沉。 “本王知道萧上仪对淑贵人心怀怨恨,但父皇却对淑贵人所生的六皇妹偏爱异常,说不定会看在六皇妹的份上,宽恕淑贵人和大哥的重罪。”覃铭见萧君绾不解,又道,“本王在狱中听说六皇妹险些又害了萧上仪,而父皇对此只是小惩小戒,不难看出父皇对六皇妹有多偏爱,所以才让本王有此担忧。” 覃铭说这些的目的,萧君绾已能猜到九成。覃铭想利用凌天旭让泰宏帝对覃佳柔彻底失望而已。萧君绾心下松了口气,这至少证明覃铭打听凌天旭并非是对凌天旭的身份有所怀疑,他已经相信凌天旭只是个燕国平民,所以打算将覃佳柔私恋平民的事公之于众。一个公主爱上平民,必然惹得龙颜大怒,何况还是个燕国人。 覃铭的担忧不无道理,法子也是个好法子,要是换做别人,她一定会答应,可覃铭想利用的是凌天旭,到时泰宏帝一查凌天旭的家世,恐怕不光不会勃然大怒,反而会高高兴兴地盼着与燕国结秦晋之好。 凌天旭的身份不能暴露,她也不会为达到目的而出卖朋友,于是一口回绝。 二人一如往常不欢而散。 此去燕国路途遥远,且祁燕边境多山,地形复杂,萧君绾特地吩咐要轻装简行。恒王府的行李没有多少,但泰宏帝却命内府准备了不少东西,其中不乏玉器珍宝古玩字画,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全给覃佑的,运去燕国还有别的打算。 宁国已派使臣押送大批宝物去燕国维系燕宁之谊,此事天下诸国皆知,泰宏帝怎会甘心落于宁国之后。 朝廷派了数百禁军护送,而这些禁军只能送到燕祁边境,不得踏入燕国国境半步。 车马排成长龙,浩浩汤汤地出了隋安城,而围观的百姓大都唏嘘不已,送质子乃是无奈之举,昭示着如今的祁国再也不能与燕国抗衡。 此路漫长,萧君绾早已归心似箭,只是此次回燕国恐有诸多不便。 她以女官的身份去燕国,意味着既要瞒着燕国的故人,又要瞒着祁国这边。 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马车出了城门忽然停下,昏昏欲睡的紫英也跟着惊醒,撩开车帘看了看,顿时大惊失色:“小姐,是六公主!” 萧君绾随后走下马车,只见覃佳柔张开双臂站在最前端,将车马拦下。 “六公主这是何意?” “凌栩呢,我要见她!” “可他不想见公主。” “他是我带来的,你凭什么带他走!” “来隋安找奴婢是凌栩自己的意思,与公主何干?”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这次决不能让他再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覃佳柔愤然道,撇开萧君绾,朝后面的几辆马车快步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路途 覃佳柔本该禁足在寝宫里,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其中的原因,萧君绾心知肚明。就算她昨日已经一口否决,覃铭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她帮覃佳柔逃出皇宫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萧君绾摇了摇头,只叹女魔头此番出来容易,要想安然回去就难了。 覃佳柔违抗圣令私自出宫,拦截护送恒王的车马,一切都被隋安百姓看在眼里,就算泰宏帝再疼爱覃佳柔,也难以包庇她这次的过错。 覃佳柔疯了一般地冲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喊道:“凌栩。”看见的却是覃佑方若水和红菱。又冲向第二辆马车,只见一个紫英,而后面几辆马车只载着行李,没有人。 “你把他藏哪儿了?!”覃佳柔回来质问萧君绾。 “奴婢已送他先行回去了。” “回燕国?!” “当然。”萧君绾坦然道。她早已料到覃铭不会死心,也不难猜想到他会帮覃佳柔出宫拦人将事情闹大,所以她已让凌天旭先行启程回燕国等她。 方若水走来问道:“公主是在找凌公子吗?凌公子前几日已经走了。” “走了……”覃佳柔怔怔道。 “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向陛下请罪吧,殿下此行不可耽搁,告辞。”萧君绾轻轻一欠,转身回马车上。 车马继续前行,萧君绾看了一眼还愣在路旁的覃佳柔,放下车帘。覃佳柔的执着令人动容,只是缘分少了点。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算准了六公主会来拦驾。”紫英笑道。 “覃佳柔不放弃的性子像极了她母亲,淑贵人当年也是靠着一股子坚毅和执着才当上贵妃,又稳坐贵妃之位数十年。” “这么说……就算淑贵人已经进了冷宫也不服气?” “这是自然,不过工部贪腐一事让祁国民心动荡,祁君心里的那根刺还在,有那么个儿子,再加上她自己的罪行,近来淑贵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以翻身。” “要是他们趁小姐不在,东山再起怎么办?” “不是还有慧贵妃吗?如今治宫之权在慧贵妃手里,慧贵妃怎会容淑贵人兴风作浪。” 行驾前行缓慢,萧君绾估摸着凌天旭至少能比她早半个月到燕国,于是将药瓶交给他,托他顺便去趟缙山打听里面的毒到底是什么。 休息之时,方若水陪着覃佑走下马车,然后跟在覃佑身边寸步不离。 紫英和萧君绾站在不远处看着。 从前方若水照顾覃佑都待是在覃佑的居处,且萧君绾有意与覃佑保持距离,所以很少看见他们相处得如何。路上不像王府,一路走来,萧君绾都能看见方若水的一举一动。她对方若水早已没了什么好印象,看在方若水照顾覃佑还算尽心的份上,不反对方若水继续待在覃佑身边。 “其实我倒现在还不明白,方若水是怎么让殿下放下成见的?”紫英问道。 萧君绾看着覃佑,轻言道:“殿下对方若水的成见本就不深,当初他不喜欢方若水,只是因为方若水差点将我挤走,如今没了这样的事,殿下也就不再记仇,方若水对他好,殿下心善不会排挤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殿下越对方若水好,方若水就越要伺机排挤红菱,不过红菱让小姐放心,她没那么容易被赶跑,一定会替小姐好好盯着方若水。” “难为她每天要和方若水待在一起,到了燕国更要看紧方若水,她在恒王府折腾没什么,千万别在燕国惹是生非。” “之前我和红菱从没去过燕国,只听人说燕国遍地是银子,燕祁交战那年,我和师兄们被困在燕国数月,才知道哪有那等好事,红菱不死心,一心想要去看看,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别说让她盯着方若水,就是让她每天对方若水笑脸相迎她都乐意。” “那到时让她失望了撂挑子怎么办?” “她敢!”紫英抄手道。 萧君绾看了看紫英,唇边绽开笑意,之前觉得紫英好像变温柔了不少,浑身透着女子的韵味,已不似当初英气十足的紫英,没曾想这就打回了原型。 紫英又问道:“这次会路过水云县吗?” “这个当然,边关数城,只有浔州离燕国函都最近。” “那……我和红菱能去看看青蔓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们姐妹三人多年未见,本该去看看。” “小姐要回萧家吗?” 萧君绾摇头。那里本就不是她的家,没什么思念之情,何况那群亲人也算不上亲人,更无探望的必要。 行至浔州府水云县时,已是春深近末。这是祁国最后一城,出了这里就是燕国了。 萧君绾表面上看似平静,心下早已迫不及待,恨不得明日就出城,只是她已经答应红菱和紫英回去跟青蔓一叙,自然不能食言,而且护送的禁军只能送到城外,再由燕国派来的军队接手,继续护送覃佑去函都,所以有不少事宜要在此交接,还要耽搁上几日。 水云县自古都乃边陲之地,圣驾难及,既无行宫也无像样的驿馆,于是一行人只能在城中最好的客栈里暂住。 客栈外面的熙熙攘攘的大街,禁军将客栈围起来,却阻挡不了外面的繁华。如今的水云县已没了当年战乱的影子,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虽比不上燕国百姓那样富足,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萧君绾从客房的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见街对面的萧家钱庄,店里店外都已粉饰过一遍,进出的人不少,生意兴隆。旁边新开了一间绸缎铺,她仔细一看,冠的也是萧家的名号,可见萧家在这儿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接着她看见绸缎庄的掌柜亲自出来送客,认出那人是萧家三少爷,她名义上的三哥萧隆。萧隆送罢客人便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客栈,听说那里面住个从隋安来的贵人。萧君绾见状关上窗,以防被他看见。 不过萧隆此举倒是提醒了她,她如今还得思考怎么才能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到了燕国不会让人认出来。 “小姐。” 门外是红菱的声音。 萧君绾唤红菱进来,转身就看见门前的红菱和紫英打扮得隆重,她好奇:“你们这是?”(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访友 “我们正准备去群芳阁找青姐呢,小姐要去吗?”红菱问道。 萧君绾有些犹豫。 红菱笑说:“小姐,青姐不是外人,小姐就和我们一块儿去吧。” 红菱和紫英是她带去隋安的,如今也该亲自把毫发无损的她们带给青蔓看看。 萧君绾点头答应。 她没有与红菱和紫英一样悉心打扮,只是换了身更素的衣裳,头上还是只有一支银簪。 三人离开客栈往群芳阁所在之地而去。 此时萧记绸缎庄出来一主一仆。 仆人的目光落在三个女子的背影上,又拉了下萧隆的衣袖,指着中间女子的背影说道:“少爷,你看那姑娘像不像小姐。” “瞎说,萧默在皇宫里享清福哪,好好的跑回水云县来作甚?” “奴才听说那客栈里住的就是隋安城来的皇亲国戚,说不定大小姐也跟来了。” 萧隆盯着那背影看了看,道:“你这样一说,是有点儿像诶,这样,你去跟着,是的话就让她回家见二娘。” “是少爷。”仆人正想跑去,又倒回来,“少爷,大小姐现在是宫里人,她会……会听少爷的话回府吗?” “也对,咱们家现在是小庙供不起大菩萨。“萧隆叹道,又言,“那女子要真是萧默,你给我盯紧咯,再找个人回来报一声。” 萧隆敲着手里的折扇,笑容满面,“到底是一家人,飞黄腾达了总不能六亲不认吧,全家还等着沾沾光呢。” 紫英边走边问:“刚才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让方若水瞧见?” “没有没有,她那时正给殿下换衣裳呢。”红菱万分肯定。 萧君绾淡淡道:“就算让她看见也没什么,这里是我们的故里,回去探亲理所应当。” “可我们要去的是群芳阁,被方若水看见了,她肯定又要在殿下面前说小姐的坏话。”紫英担忧。 萧君绾忍俊不禁:“这倒也是。”她对青楼那种地方没什么看法,可大多女子对青楼仍是闻之色变。 红菱和紫英带着萧君绾从群芳阁后门进去,路上碰见一个认得红菱和紫英的小厮,带着她们去到青蔓的新住处。 如今青蔓已搬出那烟柳聚集的楼中,迁到后院独自住。 小厮引几人走到门前,此时天色已暗,屋里亮着灯,青蔓在里面。 红菱敲了敲门却不吭声,就盼着给青蔓一个惊喜。 “谁?” 红菱竖指然后退到门边,萧君绾和紫英也默不作声。 里面传来脚步声,青蔓已走来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红菱跳到门前:“青姐!” 青蔓着实被吓了一跳,直抹着胸口,看清面前的是红菱,欣喜:“红菱,你怎么在这儿?” 紫英抄着手走到红菱身边,笑说:“不光是她,还有我呢。” “紫英!”青蔓惊喜。 萧君绾莞尔一笑:“还有我。” 青蔓愣了愣:“萧姑娘……”又将三人来回看了一遍,“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这是衣锦还乡。”红菱朝天伸展双臂。 青蔓笑了笑,招呼她们进屋。 萧君绾粗略看了一眼周围,房间虽不大,布置得还算雅致。 “你们这一走就是两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早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呢,我们跟着小姐回到水云县,立马就想着来看青姐你了。” “就是。”紫英笑应道,又看了看四周,问,“怎么搬这儿来了?” “娘说我住楼里抛头露面不合适,去年就让我搬到这后院来。”青蔓又转眼看向萧君绾,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说道,“几年不见,萧姑娘看着像是变了不少。” “变了?”萧君绾起初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她上一次见青蔓还是在四年前,两年前回水云县只见过红菱和紫英,没与青蔓碰过面。四年之久,谁能一成不变? “变……变得……”青蔓笑了笑,“我也说不上来,就像士别三日让人刮目相待一样。” 红菱掏出一个小包袱放到桌上,推到青蔓面前:“青姐,这些可是我在宫里攒了好久才攒起来的,特地留着回来给你。” “这是什么?”青蔓解开小包,面露惊色,“这些贵重的首饰你从哪儿得来的?不会在宫里还……” 萧君绾笑说:“你大可放心,这些都是红菱应得的赏赐,不是干老本行得来的。” 青蔓抬头看向紫英和红菱,两人身着锦衣,珠翠满头,已不再是当年为生计所迫的穷困丫头,确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样子。 她们两个衣着光鲜,萧家小姐反而素衣简妆,青蔓不解,“你们怎么比萧姑娘还……” “我们呀都是沾了小姐的光,只不过小姐不喜欢这些凡品,小姐有的可都是价值连城……” “红菱!”紫英喊道,朝她摇了摇头。 青蔓看见紫英的举动,眉头微皱了一瞬,又换做笑意:“只听说萧姑娘进宫了,这些年在宫里可还好?不是说要将萧姑娘许给皇子的吗?”看她如今的样子,不像是皇子妃啊。 “小姐才不稀罕做祁国的……”红菱说得正开心,忽然腿上一疼,立马抱怨道,“英姐你掐我做什么呀!” 紫英瞪了瞪红菱,冷道:“咱们时间不多,天都黑了,一会儿还要赶着回去,尽说这些干嘛。” 青蔓唇边挂着笑意,看了看紫英又微微沉下眼,敛了笑容。 “那我说什么呀,青姐又不是外人。”红菱苦着脸。 青蔓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你们这次回来是?” 红菱回答:“我们要去燕国,只是路过这里待上几日。” “听说城里来了一位皇亲国戚,你们是跟着那位贵人来的?” 萧君绾言:“是恒王殿下,我们从进宫起就跟在恒王殿下身边,如今殿下要去燕国,我们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这么说,你们是宫女?那干的岂不是伺候人的活儿?”青蔓惊讶。 “我和红菱只是跟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而已,不是什么粗活累活,跟别的宫女不一样,而小姐是女官大人,平日都有宫女伺候,更不会受累。” “对对,我们跟着小姐进宫当宫女,可小姐从没让我们受过委屈,日子好过着呢,青姐你当初应该和我们一块儿去的,肯定比你留在水云县要强。” 青蔓笑了笑:“我这样挺好的,娘还找了一个小丫头专程伺候我呢。” “青姐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这次去燕国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要是不回来了,以后把青姐你也接去。”红菱笑道。 “背井离乡你还这么高兴,那位殿下为什么要去燕国?”青蔓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归还 水云县偏远,有的消息永远传不到这儿,有的就算能传来,也要很久之后,像祁国送质子入燕这等事,迟早会传遍天下。 萧君绾让紫英将来龙去脉告诉了青蔓。 “去燕国为质?”青蔓吃惊。 红菱托着下巴点头:“对呀。” “背井离乡就罢了,还是去做人质,恒王殿下尚且如此,你们跟着去,不是更要吃不少苦头吗?” “不会不会,我们跟着……” 眼看着红菱管不住嘴,紫英忙打断红菱的话:“人质归人质,殿下好歹是祁国的皇子,不会受亏待的。” 萧君绾随后莞尔言:“放心,我不会让红菱和紫英受委屈的。” 青蔓看向萧君绾,虽面带微笑,但那笑却是僵硬:“有萧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三人离开群芳阁时夜已深,她们踏着月色走回客栈。 “英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青姐啊,让青姐觉得咱们有事瞒着她,不是把她当外人吗?” “你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迟早得闯祸,说了多少次在祁国要管好你的嘴!” “可青姐不是外人……” “不管面对谁。” “好了,你也别冲她发火,红菱只是心直口快。”萧君绾又对红菱道,“以后记着别提就行了,无论燕国还算祁国。” 红菱垂下头:“好吧,我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萧君绾刚梳洗更衣完就听闻楼下一阵喧闹,她推开窗向下探了探。 “我们是萧家的人,不是外人,就让我们见见自家女儿吧。” 萧君绾皱紧了眉,他们怎么找上门来了? 紫英跑来说道:“小姐,二奶奶还有萧家几位少爷少奶奶来了。” “我看见了,打发他们走。” “好。” “等等。”萧君绾喊住紫英,又道,“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就将我备好的东西抬出去吧。” 紫英想了想,萧君绾带的东西除了一箱行李就是不少钱财,问道:“小姐是指那些黄金,那不是小姐这些年积攒的俸禄吗?” “是我准备还给萧家的,他们来了,正好让他们带回去,免得我还得让人送。”萧君绾淡淡道,她回隋安的时候从萧家带走不少银子以备进宫打点之用,而她素来将自己和萧家分得很开,所以那些银子她只当作是她借的,来日要归还。 她知晓此行会路过水云县,银子太多不便赶路,临行前特地换做了黄金,只会多不会少。本想等她出了隋安,再派人送回萧家,如今既然萧家人已经知道了,倒也省事。 紫英听了吩咐,找来几个人去后院抬箱子。 方若水正陪着覃佑在后院晒太阳,看见紫英和那些人手里的箱子,方若水好奇:“这些是什么?” “是小姐的东西。”紫英淡淡应了句,招呼着他们抬箱子出去。 紫英越是敷衍,越是勾起了方若水的好奇心。 “殿下,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说不定姐姐也在呢?” 覃佑点了点头。 方若水带着覃佑跟在紫英后面,一出大堂就见外面围了不少百姓,从他们的锦绣衣着来看,那些人都不是一般的平民。 紫英让他们将箱子放在王氏和萧家少爷们面前,向王氏打招呼:“二夫人好。” “你不是紫英丫头吗?”王氏笑道,“你在这儿,那默儿一定在里面,还不快让我们进去见见她。” “二夫人,小姐姓萧名君绾。” “是是是,我差点忘了这出,那君绾她在里面吗?” “在,这些就是小姐给二夫人的,让二夫人带回去。” 王氏上前打开箱子,霎时惊喜:“这些都是君绾孝敬我的?” “算是吧,二夫人也知道,小姐是进了宫,如今是恒王殿下身边的人,就算出了宫也不方便会见亲眷,还望二夫人能体谅,快带着几位少爷少奶奶回去吧,这儿的主子是恒王殿下,别让殿下不高兴。” “原来如此,是我欠考虑了,我们这就回,这就回……”二夫人笑说着,招呼着身后的家丁上来抬箱子。 萧家大少奶奶张氏喜道:“妹妹当初去隋安是要嫁给皇子的,如今莫不就是恒王妃?” 紫英瞥了张氏一眼:“少奶奶这话别乱说,小姐只是殿下身边的女官,不是王妃。” “什么恒王妃?”覃佑听见这话就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怎么来了?”紫英一愣,回头了看,见方若水站在不远处,难怪! 紫英忙道:“是殿下听错了,没人说这话。” 覃佑指了指门前的人:“他们是谁?” 方若水走来说道:“殿下,他们是姐姐的亲人。” “绾绾的亲人?” “是,民妇是君绾的母亲。” “草民是君绾的大哥。” “民妇是君绾的长嫂。” 萧君绾站在窗边,听见此言只觉厌烦,不禁冷笑,她怎么不记得王氏拿她当过女儿呢?而那些哥哥嫂嫂又何曾拿她当过妹妹。 张氏推了推王氏:“娘,咱们是不是应该跪下拜见啊。”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王氏率家人跪下磕头,“拜见殿下。” 方若水忍不住嗤笑,这群人身着锦衣头戴金银珠翠,却是连半点礼节都不会的粗鄙之人,只是些满身铜臭的市井商贾。 萧家人此举让萧君绾头疼不已,她几欲下去赶他们走,又怕让围观的百姓看了笑话。 “免礼吧,你们想见绾绾?” 紫英即道:“殿下,小姐今日抱恙,不如等小姐养好身子,再让他们来探望小姐?” “绾绾病了?”覃佑皱眉,于是对他们道,“绾绾病了,那你们下次再来吧。” “是是是,那让君绾好好养病,我们改日再来……改日再来……”王氏笑说道,然后带着家人离去。 路上张氏挽着王氏的手,抱怨:“娘,依我看小妹哪里是病了,明明是不想见我们。” 萧隆叹道:“萧默现在飞黄腾达了,二娘从前那样对她,她不光没报复咱们,还给咱们这么多金子,知足吧。” “是,从前是我这个当二娘的亏待了她,可是现在想弥补也没机会了,她现在是皇子身边的女官,哪儿要靠咱们萧家,咱们以后还得倚仗她。” “不止是女官这么简单,没听见那恒王管咱家小妹叫绾绾吗?哪儿主子管侍从叫得这么亲切的,咱家小妹八成不会当一辈子女官。” 长子萧兴咂咂嘴:“可我瞧着那个恒王殿下好像有点儿不同寻常。” 张氏道:“管人家殿下脑子好不好使,只要默儿攀上的是个皇子,那就算攀龙附凤,娘你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入燕 覃佑执意要去探望萧君绾,却见萧君绾坐在房中一边饮茶,一边翻看着账簿。 “姐姐不是病了吗?”方若水伺机问道。 萧君绾没有挪动目光,唇角一扬:“难道小病小痛也需卧床静养不成?” “绾绾,你的家人刚刚……” “殿下,我都听见了,今日我身子不舒服,不便见他们。” “殿下,那我们也别打扰姐姐休息了,走吧。” “等等。”萧君绾喊住方若水,将手里的册子合上递给方若水,“多叫几个人清点清点行李,没必要带去燕国的就暂寄于此吧。” “是。”方若水接过,带着覃佑离开。 覃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萧君绾,她端着茶杯挪了目光,望着的却是窗外。 萧家这么一闹,萧君绾随即决定在水云县久留,于是让方若水快些清点,明日便动身出城,比之前告知燕国的入境的日子早了七日。 萧君绾时不时站在窗前眺望,萧家钱庄的生意虽然兴旺,可那绸缎庄却门可罗雀。这几日听客栈的人提起萧家如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难道都是长子萧兴的功劳?萧君绾不相信,她虽不懂经商,但她记得萧兴似乎不怎么争气,更不像是会做生意的料。 “小姐还在看绸缎庄?”紫英问道。 “没有,我只是好奇为何绸缎庄的生意如此惨淡,那这铺子又是怎么撑下去的?” “我昨日路过看了一眼,绸缎庄里卖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只有达官贵人会买,水云县的百姓哪里穿得起。” “那他们把铺子开在这里不是在做亏本买卖吗?” “这铺子听说是给远处的客人来看货用的,我认识的几个朋友说萧家的生意都做到燕国去了。” “是吗?”萧君绾惊讶。 自祁燕一战后,两国虽没有断绝贸易往来,但燕国却对祁国商人收以重税,而祁国却不敢这么做也不敢吭声。燕国的通商壁垒已让不少祁国商人望而却步,如今极少有祁国商人将生意做到燕国的。 “我听他们说了好多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恐怕小姐还不知道,如今的萧家不止是富甲水云县一方,就是整个浔州府,都没有哪家商贾的比萧家生意做得大。” 萧家的生意如何,萧君绾有兴趣知晓但并不上心。她回忆起从前,要说令她印象深刻的人,除了萧家二奶奶外,还有一个姓张的县官。 “那个张县令还在吗?” “早就升官走了,没想到那样的狗官也能升迁。” 萧君绾冷笑了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要有银子,升官有何难。” 天微明的时候,车驾上路。 送质子入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泰宏帝没有昭告天下,所以一路上都没曾公开过覃佑的身份,所及之处既无官员迎接,也无百姓参拜,他们只知路过此地的不是一般人,不知是谁。 尽管萧君绾已经吩咐方若水只捡必要之物带着,可方若水还是将随行的东西全都留了下来,一样都不忍舍弃,毕竟带的除了行李就珍宝。 出了城,天已大亮,萧君绾看了看外面,这片土地还是那样荒芜,而远处的山一如往昔郁郁葱葱。 车马在祁燕交界处停下,燕军已等候在前方。萧君绾特地先在马车里往外看了一眼,确认队伍里没有熟人才下马车。 祁军将领走来对萧君绾拱手:“上仪大人,末将们只能送殿下到这儿了。” 萧君绾点头:“统领一路辛苦,放心回隋安去吧。” 方若水走到萧君绾身边,回头看了看祁国疆域,叹道:“姐姐,咱们这一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我怎么知道。” 燕军将领向二人走来,问道:“祁四皇子何在?” 方若水言:“殿下在马车里,你是?” “我乃玉关城驻军校尉吴应,奉命送祁四皇子去函都,若无他事,即刻启程。”吴校尉说完这一句便让将士们上马,准备动身。 方若水在萧君绾耳边嘀咕:“校尉,这在祁国都是八品小吏,而且此人好生狂妄,竟称殿下为祁四皇子,而且燕国竟就近让附近的驻军来接殿下,是否太过草率?” 方若水的父亲就是一员武将,她知晓这些萧君绾并不觉得奇怪。 “你不懂何谓质子?殿下此去是为质,不是为客,能忍则忍。”萧君绾淡淡道。 “那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殿下怎能吃这样的苦头。 萧君绾懒得理会她,转身走回马车上,如今已至燕国境内,她更加迫不及待。 此去函都走的是官道,途经玉关城。 萧君绾望着窗外,唇角含笑,这条路当年她随凌浩走过。 时间流逝,马车前行,离函都越来越近,而临近玉关城时,车马忽然停滞不前。 紫英下去打探后才知,原来是宁国使团也到了玉关城外,于是让祁国车马给宁国让路。 宁国使团本该在他们之前到,但因萧君绾在水云县时下令提起动身,所以祁国车马比预计早到了几日,两国这就撞上了。 处理这等偶然不用花时日往上禀报,由当地官员决定即可。 如今祁国国力虽在宁国之上,但燕祁两国水火不容,而燕国和宁国素来交情甚好,况且一个是来送礼的,一个是来为质的,不用想也知玉关城的官员会让谁先进。 好不容易进了城,玉关官员给覃佑安排的住处是驿馆的后院,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园,但这前后却是两般光景。 前院才是待客之地,这后院之前是驿馆内的小厮奴仆们住的,如今宁国使团住了前院,驿馆的人便将后院腾出来给祁国。 这让本就有怨言的方若水更为恼怒:“就算前面让宁国人住了,也不能让殿下住这样的地方啊。”方若水知道萧君绾的厉害之处,所以指望着萧君绾能出面和燕国交涉,好改变这等境遇。 从他们进后院开始,方若水就一直在向萧君绾抱怨,就算其不敢明着抱怨,宁肯把声音压低也不肯闭嘴,而萧君绾对此置若罔闻。(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琴音 已经到了玉关,之后去函都难免会遇上故人,萧君绾欲用面纱掩面,又决定用笔在脸上点些朱砂,这一脸的红疹,就算面纱掉了,若非极为熟识的人,一定认不出。 在脸上点朱砂既是多一层防备,又是为了防止方若水等人起疑,要是方若水问起,理由便是脸上偶发红疹,不得不用面纱遮住。 在驿馆住的这几日,日子要多清苦有多清苦,后院和前院的待遇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任凭方若水再怎么抱怨,萧君绾都不为所动。 听说方若水忍不住去找驿馆的管事质问,萧君绾对此倒是期待,想看看方若水能要出个怎样的解释,于是特地在其房间等她回来。 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方若水就出现在她眼前,一副垂头丧气、愤愤不敢言的模样。 萧君绾料到她会碰壁,问“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当年祁太子来燕国也是这般待遇,还说是因为有主子特地吩咐过只能如此接待,所以从那之后,这也就成了燕国接待祁国的惯例。” 萧君绾端着茶杯一愣,这话让她顿时想起了什么。 当年让驿馆亏待覃赫夫妇的主意……是她出的! 她低头,扯了扯嘴角,当年只是想着公报私仇而已,谁知道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吃住得怎样不不打紧,让萧君绾不解的是他们在玉关已小住了几日,为何还是没有要启程去函都的意思,而且连宁国使团也逗留在此,看样子不是因为区别对待,那又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呀?” “吴校尉有令,祁国的人不得离开驿馆一步。” “凭什么!” “祁国皇子来燕国为质,若有差池,就连吴校尉都担待不起,我等更担待不起。” 听闻红菱在和守卫吵闹,萧君绾随即出去一看究竟。 红菱对萧君绾抱怨道:“小姐昨日不是答应我和英姐出去走走吗?可他们不放我们出去。” “忍忍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若水站在屋门前冷笑。 萧君绾问那守卫:“我们在此已停留数日,为何还不动身?” “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去函都,得看陛下想什么时候见你们,况且人家宁国人都还在等,你们着什么急。” “小姐,这怎么办啊……”红菱苦着脸。 “算了,回去吧。”萧君绾轻言,转身回屋。 “哪位是祁国的上仪大人?” 萧君绾驻足,回头一看,来的是个燕国的官员。 “是我。” 官员顿时压低了腰拱手,战战兢兢道:“上仪大人,臣等近日多有怠慢,望上仪大人恕罪,此处简陋,但前院已供宁国使团居住,所以臣已吩咐下去,明日便可启程,送祁四皇子先行去函都城外的驿馆暂住。” “去函都城外等?不进城吗?” “回大人,景王殿下不在函都,要等王爷回来,臣等才能安排两国的人入函都。”官员又道,“臣马上命人将此处的东西换新,不过还得委屈大人将就一晚。” “罢了,只住一晚而已,不用麻烦。” “那……那还大人请随臣来。” 萧君绾随后跟着那官员离开后院。 红菱伸了伸懒腰,舒口气道:“这下舒服了,之前我还纳闷为什么咱们会吃这样的苦头,原来是王爷不在啊。” 方若水小声问道:“上仪大人和燕景王很熟吗?”她只知萧君绾曾受过燕景王夸赞,却没想到萧君绾能凭借这层关系说服燕国妥协,如今又见燕国官员对萧君绾礼待有加,之前还耀武扬威的人,这就俯首称臣了,恐怕萧君绾当真和燕国摄政王交情匪浅。 红菱笑了笑:“那当然,不然燕国怎么肯给小姐面子。” 方若水垂下眸子,略有所思,之前担心自己果真不如萧君绾,如今却觉得萧君绾之所以会被泰宏帝器重,只是因为她和燕国王爷交情匪浅罢了,不是她这个人有多厉害。如此一想,方若水顿时有了信心,微微一笑。 萧君绾随那官员走出驿馆,而驿馆后院外是一处寂静的河谷。 她远远地看见河边站着一人,而官员正引着她朝那人走去。 渐渐走近,萧君绾认出了那背影,心下一笑,她还以为驿馆官吏态度转变是因为凌浩有所吩咐,没曾想原来是凌天旭来了。 还没走到那里,官员就先行告退离去。 萧君绾走到他身后,笑道:“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 凌天旭转过身,展颜之际又皱眉:“为何又蒙着脸?” “怕人认出来,你不在函都好好待着,来玉关做什么?”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苛待于你。” “你朝他们发火了?” “发火是小,要是可以,朕恨不得将这玉关城上上下下的官全部革职处置。” “陛下息怒,他们苛待的是祁国人,不是我,此事情有可原,我都不生气,你发什么火?” 凌天旭哼笑:“都到燕国了,他竟也舍得让你在这儿受苦!” “驿馆的事本就不用王爷亲自过问,何况我早到了几日,王爷又不在函都,更不会知情。”萧君绾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皇叔去哪儿了?”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凌天旭沉了口气,无奈回答:“麓州,过几日会回来的,不过不是回来见你,而是见宁国使臣。” 萧君绾才不在乎他怎么说,淡淡道:“总之,谢陛下关心,可不知我交给陛下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没找到人,那院子荒芜,看样子早就搬走了。”凌天旭叹道,又看着她言,“你要是真想治好覃佑,我再替你想想办法,这是在燕国,什么都好办。” 希望瞬间破灭又被他重新点燃,萧君绾莞尔:“多谢陛下。” “一句多谢怎么够?玉关城中热闹,一起走走?” “受陛下恩惠,还能不答应?” 燕国何处不繁华,这边关第一城比起当年又富庶了不少。 “你回函都见到你皇叔了吗?”萧君绾问道,她现在还不知凌浩为何会让她回来。 “我刚到函都就听说你已经出了祁国,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接你,何况那时他已经去了麓州,我如何得见?” 萧君绾疑惑:“麓州不是燕晋交接之地吗,难道是晋国有什么举动?” “我不知皇叔为何去麓州,但可以肯定不是因为晋国,毕竟与晋国水火不容的是祁国,晋君对大燕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招惹?” “那就好。” 忽闻一曲琴音悦耳,萧君绾驻足,朝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街边的一间茶坊,而茶坊外早已围满看热闹的人,将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此人的琴艺已出神入化。”凌天旭感叹。 “是不错,而且还是个女子。”萧君绾挑眉,她的琴虽然弹得不怎么样,但她却能听出别人弹得如何,这么悦耳动听的琴音简直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琴声勾起了她对抚琴者的兴趣,想一睹其庐山真面目。 萧君绾正想邀凌天旭同去,转眼却见他已往那茶坊走去。 她不禁一笑:“这琴声果然让人入迷啊。”(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知音 拨开人群,却不见其人。茶坊深处珠帘密垂,正好遮挡了抚琴人的身影。 萧君绾笑说:“世间高人都不会让人轻易看见容貌。” 凌天旭转眼虚目盯着萧君绾,唇角一扬:“你这是变着方在夸赞你自己吗?” “我算什么高人啊,琴棋书画,无一样精通。” “我看是你谦虚才对。” 二人说话间,琴声停歇,让围观的人意犹未尽,就连不懂曲艺的百姓都被这琴声引了过来,可见这琴声动人,让人乐于驻足倾听。 “今日我家小姐在此抚琴一曲,意在寻得一位有缘人,小姐便以此琴赠之。”丫鬟走到门前说道。 “人是高人,琴也是一定是难得的好琴。”凌天旭叹道。 萧君绾笑道:“你这么喜欢,怎知她说的有缘人不是你?” 此时有路人问:“那怎么才算是有缘?” “只需懂我家小姐方才弹的曲子,然后作诗一首,若能让我家小姐满意,小姐便以琴相赠。” 萧君绾饶有兴趣地看着凌天旭:“你……听懂了?” “我哪知后面还有这一出,刚才听得粗略,连旋律都已忘得差不多了。” 萧君绾觉得凌天旭这是在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不懂而已。 既然燕君陛下想一展身手,作为至交好友,她岂能不帮他一把。 萧君绾窃笑,然后朝店内说道:“可否劳姑娘再弹一遍?” 丫鬟不悦:“既是寻觅知音,一曲即懂,哪有让我家小姐再弹第二遍的道理。” “罢了,这样的琴家里多的是,走吧。” “走什么,我还等着看凌公子一展身手呢。”萧君绾轻言,勾了勾唇角,移步上前,“既然如此,我便不敢劳烦姑娘,不过可否借姑娘琴一用?” 那丫鬟皱起了眉头,甚是不乐意:“你要弹我家小姐的琴?” “夕荷,让她进来吧。” 珠帘后传来的女声清冽,如珠落盘。 丫鬟这才让路,放萧君绾进去。 萧君绾走至那处,掀开珠帘,只见粉面如凝脂,黛眉若裁柳,纵使无颦无笑,依旧不减国色,加之那墨一般的青丝垂下肩去,更添温婉动人,怎一个倾国倾城了得。 萧君绾只叹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连苏胜雪都要逊色几分,若让祁国人见了,不会轻叹世上再无曲尽欢。 不过萧君绾觉得前世的她和此女比起来大为不同,仅温婉这一条就差之甚远,毕竟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温柔。 “姑娘请。”女子起身,让出琴前的位子。 “多谢。” 萧君绾颔首,随后落座,寻着刚才的记忆叙叙弹起。 女子站在一旁看萧君绾抚琴,唇边渐渐浮出微笑,眸中的惊色也越来越显而易见。 但凡是好曲,总能让萧君绾印象深刻,虽没女子弹得出神入化,但一音一调毫无偏差。即使不精通,技艺也不算粗浅,若非懂琴之人,几乎听不出其中的差别。 一曲弹完,她已让身边女子刮目相看,女子惊叹:“姑娘好记性,这曲子是我倾注数载心血才谱成的,没想到姑娘只听了一遍就记下了。” 萧君绾起身莞尔:“是姑娘弹得好,让人印象深刻,听之难忘。” “不知姑娘贵姓?” “萧。” “原来是萧姑娘,我姓赵名静姝,今日能与萧姑娘结识,不负在此以琴会友。” “这位姑娘刚才说她懂这曲子。” 凌天旭的声音传来,萧君绾一眼瞥过去,甩了他无数记眼刀,本是想让他一展身手,谁知他竟先她一步推她下水!如今学得够聪明的! “不知萧姑娘能否吟诗一首?“ 萧君绾心下一紧,诗书虽有读过不少,但要她作诗,火候还差了不知道多少。毕竟吟诗作对都是宁国人偏好的事,祁国还没能以才女著称的女子,燕国似乎也没有什么大才女,而宁国却是一抓一大把。 “我……”萧君绾支支吾吾,她又斜睨了凌天旭一眼,目光带火。 凌天旭奸计得逞,欲笑不又敢笑,透过珠帘见萧君绾目光如刀,他退到人群后面,不敢再招惹她。 “我不会作诗,只知赵姑娘这曲子描绘的像夜月下的平湖,音静时如明月当空,嘈嘈切切即涟漪清波,弦音低重,恰似平湖烟波浩袅之景。” “萧姑娘不光能将此曲记下,还能分毫不差地说出这曲子的意境,既是知音,不会作诗又何妨。”赵静姝再次惊叹,俯身捧起那把琴递给萧君绾,“这把鸾琴就赠与萧姑娘了。” “此琴贵重,我怎能要。” “好琴赠知音。” 赵静姝已将她视作知音,出于礼节,她便没有推辞不收的道理。 萧君绾接过那把琴,道了声多谢。 围观的人见两个女子在珠帘后相谈,什么都看不清,渐而散去,就连凌天旭都不见了。 茶坊里安静下来,没有一个客人,看来赵静姝已将此地包下。 “不知萧姑娘可是燕国人?” “我是祁国人。” “那萧姑娘怎会在燕国,看萧姑娘的样子,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吧?” 萧君绾也不知赵静姝是不是故意如此相问,她一身素衣,一支银簪,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富贵样。 “我……我在大户人家里谋事。” “在大户人家里当差,那不就是做丫鬟吗?” “夕荷别胡说,萧姑娘这般聪慧的女子,就算不是主子,怎么也得是个掌事的。” 萧君绾勾了勾唇角,沉默不语,丫鬟说话不中听,但赵静姝说的话似乎没说错。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夕荷说道。 赵静姝点了点头,对萧君绾道:“萧姑娘,我们有缘再会。” 萧君绾起身相送,看着主仆二人走远,她才抱着琴出了茶坊。 此时凌天旭才现身,缓缓拍手称赞:“看不出萧姑娘原来是个才女,不光识曲还懂琴。” 萧君绾撇撇嘴:“就我这三脚猫功夫,让人家赵姑娘见笑了,赵姑娘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女。”她看了看手中的琴,赵静姝只夸她记性好,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她琴弹得如何,毕竟赵静姝那样的行家,轻而易举就能听出她琴艺很一般,而且那曲子是赵静姝所谱,此人实在不简单 “拿着。”萧君绾将琴丢给凌天旭。 “你不要?” “这是宁国的琴,且是琴中难得的珍品,我不要岂不是暴殄天物?只是让你帮我拿着而已。” “你怎么知道是宁国的?” “在街上抚琴找知音,燕国人能有这兴致?只有宁国人才喜欢吟诗作对以文会友,且刚才她说好琴赠知音,这是宁国贵族的习俗,相传宁国贵族一生会收藏两把好琴,一把赠知音,一把赠良缘,我这把是鸾琴,她手里定还有一把更好的‘凤琴’留着赠心上人呢。”萧君绾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退却 为防凌天旭被方若水认出,萧君绾只让他送到驿馆外,叮嘱他快些回函都去。 萧君绾刚进后院,方若水就迎了过来::“姐姐去哪儿了?” “随意出去走走。” 方若水瞧见萧君绾手里多了一物,好奇:“姐姐的琴是哪里来的?” “路上碰见一个姑娘赠的。” “姐姐,听说宁国是来给燕国进贡的,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备些东西,等到了函都好进献给燕君?” 送礼?让她给凌天旭送礼?萧君绾扯了扯唇角,想起刚才他伺机拆她台就气不打一处来! “姐姐以为呢?” “不送!” “可是……” 萧君绾抱着琴往房间走去,不搭理方若水。听出曲子的意境不难,作诗?半点不会!庆幸刚才那个姓赵的姑娘没为难她,不然她恐怕真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贻笑大方了。 “那是否要备些礼给燕景王呢?” “你自己看着办。”萧君绾淡淡一句,头也不回的走远。 路过覃佑的居处时,萧君绾站在窗外看了一眼。覃佑坐在房里读书,一丝不苟,就连旁边的红菱都不忍吱声打扰他。她叹方若水竟能让覃佑有如此转变,实在难得。 “绾绾。”覃佑发现了窗前的萧君绾。 她莞尔:“打扰殿下了。” “绾绾,什么叫‘冬雷震震夏雨雪’呀?” 萧君绾走入,拿过他手里的书看了看,笑道:“原来殿下在读上邪,就是冬天打雷,夏天下雪的意思。” “冬天怎么会打雷,夏天怎么会下雪呢?” “正因为没有这可能,所以这是两人永不分离的誓言,殿下读这些作甚?” 红菱补话:“殿下读的都是方若水带来的书。” 原来是方若水喜好的东西,萧君绾一笑道:“罢了,既然殿下肯读,读便是。” 第二日一早,车马往函都而去,驿馆只留下宁国使团居住。见宁国还没有动身,萧君绾猜想应是凌浩还没回函都。 马车上,萧君绾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琴,不禁想起昨日那位赵姑娘。 那位赵姑娘是宁国人,而赵氏乃是北宁皇族的姓氏,她觉得,赵姑娘年纪虽比她大了不少,但谈吐举止不凡,确有几分皇亲贵族的风范,极有可能是随使团来的皇亲国戚。 函都城外的驿馆比起之前住过的要舒适不少,这几日也无人敢再亏待他们。 萧君绾站在驿馆窗前望去,已经入夏,翠绿丛中还有三三两两的花开着。 凉风卷着残香吹来,拨乱她额前发丝,等待格外漫长…… 紫英进来说道:“小姐,我刚打听到宁国使团三天前就进函都了。” “三天前?” “一个为客,一个为质,他们让先是应该的,过几日就该到殿下了,我去让方若水准备着?” 萧君绾应了声好,凝眸看着窗外。 宁国使团去了函都,这么说……他回来了? 紫英说得没错,宁国是客,祁国是质,于情于理,凌浩都应先接见宁国使团。 不过从千里之遥到一城之隔,哪有再继续等待的道理,他不便见先召祁国人入隋安,她自有别的办法。 上次凌天旭将官员训斥一顿之后,这些官员对他们礼待有加,但覃佑是来为质的,按理说祁国的人的确不得离开驿馆,不过凌天旭曾交代过萧君绾可以自由出入。 为掩人耳目,她天微明出发,一人一马,轻装疾行。 两地相隔甚远,她马不停蹄赶路,过了正午才到。 景王府恢弘的气势不减当年。 萧君绾望着熟悉的府门,面纱之下,笑靥如花。 她蒙了面,王府门前的守军认不出她,统领横剑将她拦下。 “王府重地,闲杂之人还不回避!” 萧君绾取出袖中令牌,亮着令牌道:“我有要事要见王爷。” 统领一惊:“王爷的令牌,敢问姑娘是何人?” “王爷若不认识我,又岂会给我令牌,我见王爷是有急事,不可耽搁。”萧君绾边说边走上台阶。 有令牌在,守军不敢阻拦:“那……姑娘请。” 从前她都是从正前的大门进去的,今日这门紧闭,而她又另存了心思,不能让人通报,于是走了开着的偏门。 离开得再久,她却从没忘记过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湖心小筑,瀑前回廊,处处光景如昔,数年来只在梦里见过。 景王府守卫森严,府中出现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女子,免不了得有重重盘问。 她庆幸遇上的都是些小管事的,没碰见李德和流云他们,不然一块令牌又如何瞒得住。 她猜想这个时辰,凌浩应该在天方阁里。此路甚熟,萧君绾用不着下人引路,径直往天方阁走去。 到了天方阁却发现,凌浩并不在。 萧君绾随后拦下一个巡卫打听才知他在碧漪轩。那是个观荷的地方,虽地处王府后庭,却离前庭很近,她从前偶有路过,有些印象。 她记得凌浩不常去那个地方,至少她没见他去过,毕竟荷花在府里四处都有,碧漪轩的荷花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萧君绾揣着疑惑去到碧漪轩,还没走近就见四周把守森严,看来凌浩果然在里面。 碧漪轩三面环水只有一条花丛小径能通往轩台,而守在径口的人是流云。 萧君绾心下一叹,这下如何瞒得住…… 不过都到这儿了,只要她拦住流云,没人赶得及通风报信。 萧君绾走近,被流云拦下:“你是谁?“ “是我。”萧君绾摘下面纱。 “王妃娘娘……”流云面露惊色。 “王爷在里面?” “在,王爷近日忙着接见宁国使臣,听闻王妃已到城外,正准备明日出城接王妃,没想到王妃先回来了。“流云笑说,又道,“奴才去禀报王爷。” 萧君绾忙喊住他:“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王爷正……”流云刚说出口,却见萧君绾已往小径深处走去。 周围丛中花木已深,遮挡住视线,她看不见碧漪轩,于是加快了脚步。 她回来了,不知他可高兴? 她含笑走近,绕过花丛,没了遮挡视线的花木,接而看清轩台上的情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化。 原来,能来景王府的女子,已不止她一个……(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金枝玉叶 那笑意嫣然的女子让萧君绾觉得分外眼熟,如此绝色之人,纵使只见过一面也能让人印象深刻,不是那位姑娘又是谁。 正是那日让她心生佩服的宁国才女赵静姝。 “静姝棋艺不精,让王爷见笑了。” 萧君绾愣在那里,眉头越皱越紧。赵静姝怎么会在景王府,而且还在与凌浩下棋。 萧君绾止步不前,站了良久。 此情此景,她还要过去吗? 他认真的样子,竟让她不忍打扰,心生退却之意…… 她去,是否合适,于是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 此时流云已经跟来,见状忙道:“王妃别误会。” “我没误会,今日府上有客我不便打扰,先走了,别告诉王爷我来过。”她沉眼一笑,笑意微冷。 “那是……” 萧君绾打断了流云的解释:“不用说了,我知道她是谁,宁国的皇亲国戚,宁国不比周国,燕宁交情甚好,王爷岂有不见的道理。” 流云哪里敢放走萧君绾,也不知是哪路天神要这么为难二位主子,一个误会接一个误会。 “我先走了,不然天黑来不及出城。” 萧君绾语速飞快,说完就走。 谁知她刚挪了一步就踢到地上的石块,发出声响。 这地上之前是没石头的,萧君绾顿时明白,抬头看向流云,却见他俯首:“王妃恕罪。” 她不转身也知此举已经惊动了他们,她不能让赵静姝看见她的容貌,于是遮上面纱才回过头,正好对上凌浩的目光。 这一眼,她已盼了一年,可如今的场合,那道目光却看不进她心里。 “萧姑娘。”赵静姝惊讶。 来者是客,又是宁国的贵客,不能开罪,她岂能装作视而不见,更不能不理会。 萧君绾随后移步往轩台走去。 赵静姝笑道:“之前见王府中没有女子,还纳闷王爷身边就没有丫鬟伺候吗,原来是静姝多虑了。” 丫鬟……萧君绾勾了勾嘴角,她只不过跟赵静姝说她在大户人家当值,其侍女说了句丫鬟,没想到赵静姝竟将这一句记得死死的。 凌浩没有说话,他已经习惯将喜怒掩藏,只留下淡漠示人。 她和赵静姝已在街上碰过面,如今已能确定赵静姝就宁国的贵客无疑,想来以后还有见面的时候,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让她知道她和凌浩的关系。 “参见王爷。”她低头行礼,话语轻颤。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萧姑娘。” “你们,认识?” “在玉关城有过一面之缘,萧姑娘聪慧,想来是因为王爷身边没有愚笨之人。” “赵姑娘谬赞。”萧君绾唇边的那抹笑容仍是僵硬。 赵静姝不再与萧君绾客套,说话间又落了一枚棋子,看着凌浩笑言:“王爷请。” 凌浩看了看萧君绾,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拿棋一枚棋子。 萧君绾瞥视着棋局,赶在凌浩落棋之前夺过他指尖的棋子,盯准棋盘上的一处,瞬间落下。 赵静姝正忙着拿棋子,抬头却见胜负已分,手里的棋子已无用武之地。 “萧姑娘好棋艺。”赵静姝挤出笑意。 “过奖,赵姑娘的琴艺才是一绝。” 凌浩沉眼饮茶,依旧不言不语,没有要收拾棋局继续的意思。 轩台上陷入沉寂…… 赵静姝想起萧君绾之前去过玉关,也许是奉命前往,猜想萧君绾刚回来或许有事要禀报才会急着终了棋局,她在此多有不便,于是主动离开,只道下次再讨教。 听闻一句“下次”萧君绾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等赵静姝走后,坐到赵静姝的位子上,瞥了一眼那棋局,扬唇:“王爷好兴致啊,这样的棋都有耐心让到现在。” 凌浩还没来得及放下茶盏,于是顺手将茶盏递到萧君绾面前。 “作甚?” “消消气。” 斟茶赔罪又如何,萧君绾心里仍是窝火,撇过头,周围的荷花开得再好看也只觉刺眼。 “夫人提前回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王爷身边无愚蠢的侍女,有其仆必有其仆,哪里来的夫人。” “不知者无罪,何况是夫人有意要隐瞒。” “怪我?” “夫人想出这口气不难,为夫还欠夫人一场昭告天下的婚礼,不如定在明日?” 萧君绾看着一脸淡然的凌浩道:“故意的?明知我不能暴露。” “暴露也无妨,倒时天下皆知你是本王的王妃,还回祁国作甚?” “一箭双雕计?” 让她回来举行婚礼的?若真是这样,提那么个条件既打压了祁国,又让她不得不留在燕国,这不是一箭双雕计是什么。 萧君绾听着却是高兴,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摘下面纱,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她起身,轩台上走了走,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这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进来坐,池塘周围花木茂盛,是个清幽静谧之处。 “并非什么计策,而是放心不下夫人的安危。”凌浩走到她面前,拥她入怀。 再怎么生气,始终敌不过他轻语一句。 怀中温暖,足以让她将一肚子憋屈抛到九霄云外,轻靠在他肩头。 “她怎么在这儿?” “夫人不是为一事发愁吗,祁四皇子的毒有一人或许可解。” “夫君怎么知道?”萧君绾说完就觉得这话白问了,景王殿下神通广大,还不如问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那个祁国女官供称覃佑痴傻乃是中毒所致。” 凌浩所指的女官她之前让找的李姑姑,前一任上仪,也是冯皇后的亲信,不难得覃佑中毒,至于她想给覃佑解毒的事,多半是从凌天旭那儿得知的。 “夫君不生气?”萧君绾小声问道,之前她还在担心他知道了会不高兴,如今不光不生气,还打听到了能帮覃佑解毒的大夫。 “怎能如夫人一般小气,既然夫人说视他为弟弟,治一治也无妨。” “我哪里小气了!”萧君绾忿忿,说她小气?也不知是谁动不动就拿别人国家和国君出气的。她又问,“这和赵静姝有什么关系?” “她是宁君的妹妹,平康长公主,其舅父是宁国有名的神医,这次也在随行之列。” “夫君连赵静姝母家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萧君绾松了环在他腰间的手,仰头虚目盯着他。(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君如月 “还说自己不小气。”凌浩瞥了瞥怀中醋劲正浓的人,淡淡道:“夫人若不想医治覃佑,为夫今后不理会其就是。” “是我以小人心度了君子腹,夫君大人不记小人过。”萧君绾靠在他肩头,撇撇嘴。 “急着回来是为何?” “明知故问,好不容易见夫君一面,没想到却是那的场合。”萧君绾轻言。他何曾对人这么客气过,何况还是对一个女子,没曾想竟是为了她而有求于人。 他俯首,额头相碰:“那夫人想要什么样的场面?” “我……我怎么知道……” 他用力一压额头,迫使她抬起下巴,顺势覆住她的唇,浅尝辄止,问:“这样?” 问完又不给她狡辩的机会,继续流连缠绵于唇舌间,讨要这一年来苦苦等待的利息。一年的相思不容仓促发泄,更不容浪费片刻光阴。 她知道今日匆匆一见之后又是离别,若要瞒住身份便不能久留,她还不能回到他身边,不能让天下知道她是他的王妃。 她沉浸于此刻的温存,一滴泪却悄然划过脸颊滴落。 他松开她,伸手抹去她残留的泪痕:“怎么哭了?” 她摇了摇头,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贪恋如今短暂的重逢,接着又破涕为笑,想想如今已经很好了,至少她在燕国,在函都,就算不能每日相见,也好过相隔千里。 风尘仆仆归来,经历刚才一事后,这身被当做侍女的打扮萧君绾已然看不惯,随后去往月华台更衣。 她推门入内,转眼就看见耳室里还放着那袭嫁衣。 她走近,这喜服一直放在月华台,她已离开两年有余,衣面却一尘不染,不知浆洗熨烫过多少次。 他在等,这嫁衣也在等,等她穿上然后昭告天下。 她伸手抚过光洁如新的衣面,不经意间又润了眼眸,抛却所有的不愉快,唯余满心愧疚。 除了这件喜服外,为她备好的衣裳都是新的,还有刚送来的几个锦盒里装着不计其数的首饰,无一不是世间珍品。 萧君绾看着那些首饰惊叹,凌浩不会是为了她而把各国贡品里的首饰都留下来了吧…… 后宫那群女人还盼着捡景王府挑剩的呢,这岂不是断了人家的念头? 萧君绾更衣梳妆后四处寻找凌浩的身影,走了几步,看见他等候在回廊中,负手独立。 残阳斜照,余晖洒在他身上,光影斑驳,增添几分落寞。 不知他等过多少个这样的黄昏…… 整个燕国系于他一人,她却让偌大的王府也只有他一人。 萧君绾看着凌浩的背影,步步走近,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 她一时脑热,甚至想……想不走了……,从此留在他身边,等着天下归燕那一日什么仇都报了,在与他袖手繁华。 可冲动终究是冲动,她沉下心来,便知他放不下江山,她也放不下仇恨。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快步走去拥住他,紧贴在他后背。 凌浩转过身,斜阳映红她含笑的侧脸,恰有一番似醉非醉的美。他伸手抚着她脸颊:“夫人清瘦了。” “还不是思念夫君茶饭不思。” “不是树敌众多日子难过?” 竟被他一语道破,萧君绾皱眉:“夫君到底知道多少?” “夫人在祁宫里卯时起亥时歇,午膳喜素,时常奔走晚归以致晚膳无定数,怎能不瘦。” 萧君绾惊呆,望着凌浩愣了半天,他对她的一切竟了如指掌,就像隔着千里都能看见她一般。 “夫人查祁君柳妃一案时,一开始就锁定了香炉,怀疑是香有端倪,可夫人是如何知道麝香会对孕妇不利的?”凌浩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这……医……医书上看的。”萧君绾垂下头支支吾吾,她总不能说她自幼在宫里长大,见惯了这等手段吧。 “医书所涉及的医理有千百种,夫人为何单单只关注这一点?” “夫君想说什么?” “看看此类医书,甚好。” 见凌浩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萧君绾心下琢磨到了一二,白眼:“还有整整两年,这是夫君应允了的。”两年之后她才能沉下心来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现在任凭他怎么急也没用。 “为夫说过会等夫人,不会食言。” “如今不光要让夫君等,还让夫君替我操心了。” 凌浩惑然看着她。 “祁太子贪腐一事若不是夫君相助,我是万万查不到的,我给他安的那些罪名,恐不至于让他彻底失去太子之位。” “举手之劳而已。” 萧君绾一愣,那案子震惊整个祁国,数百官员受此牵连,工部尚书引咎辞官,工部如今脱离东宫转投丰王,以致祁国六部失衡,只是举手之劳? “那……水淹军营呢,是不是夫君的主意?” “夫人不妨猜猜?” “先在河边搭建空的军营,再命人将那河道给填了,只等着洪水过境?” 凌浩微微扬唇:“夫人果然聪慧。” 萧君绾忍俊不禁:“这么说覃铭真是无辜的?” “无辜?覃铭苦心孤诣要置夫人于死地,此番只是小惩大诫。” “小惩?”萧君绾微惊,这场祸端可是差点要了覃铭的命,若不是她出面,覃铭至少也会落得个圈禁的下场…… 她不禁喟然,覃铭那点三脚猫功夫,遇上凌浩真是小巫见大巫。这场计谋,既惩治了覃铭,又借此再打压了祁国一顿,让诸国以后在与燕国交界之地行事都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捅娄子,利于燕国边关安宁,加之他还利用此事,又赠了她一份天大的功劳。覃铭的一石三鸟算什么,凌浩的一箭三雕才是高明! 萧君绾看着他莞尔一笑,她的夫君能在千里之外帮她出这口恶气,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回廊中执彼此之手,看夕阳西下,云霞满天;入夜回到月华台,并肩跽坐于窗前,看皓月当空,繁星如许。 心有灵犀,转眸对视,纵使不语,相望一瞬诉不尽情深。 “在想什么?” 她望着明月一笑,缓缓念叨:“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 分别 “今日不回去了?”凌浩问道。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回?” “只要夫人想回,城门落锁也无妨。” 他话里的意思她岂会不懂,燕国哪座城门拦得住景王府的马车。早不问晚不问,这个时候问不是明知故问是什么?他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夫君定要听我说不想?” “明日呢?” 驿馆那边她只能想法子瞒这一日,若是她两日没露面恐怕会惹人起疑, “夫君知道我这次回燕国多有不便。”萧君绾垂眸。 “那,如此还得委屈夫人在驿馆小住几日。” “多谢夫君体谅。” 她把头轻靠在他肩上,半日奔波,眼皮越来越沉…… 两国的一场是非才换来两人相守一夕,实在难得。 “月暂晦,星常明,如今正是三五共盈盈,夫人不想想该怎么补偿?” 久不闻回音,他侧眼看去,见她早已靠在他肩头睡熟,扫兴的本事可谓不减当年! 见她唇边带笑,他又微扬起嘴角,吻了下她的侧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唯恐惊扰了她难得的好梦。 她梦见他们无需再隐藏,她穿着那身鸾凤和鸣的嫁衣,他牵着红绸,红绸牵着她,向燕国臣民乃至向天下臣民昭示,她就是他的王妃。 她笑着醒来,见晨曦从窗外照入,天已经亮了,这意味着又是分离。 萧君绾先行出了月华台,在外面掩上面纱。 等流云和一众伺候的奴才退出殿外,她走到门前,欲和凌浩辞行,抬头却见他身着常服。 “夫君怎么穿成这样?” “送夫人回去。” “可是这里离驿馆甚远……”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凌浩已先行一步。她拦不了,心里却是高兴,快步跟上去。 还没走出王府,有奴才跑来将一本帖子递给流云。 流云看了一眼,似做不了主,于是走来转呈凌浩,道:“启禀王爷,荣惠长公主邀王爷今日去公主府赴宴。” 这个名号萧君绾有些耳熟,荣惠长公主是凌天旭的长姐,比凌浩还要年长,想来凌浩应会给她三分薄面吧。 萧君绾估摸着此去驿馆一来一回恐怕赶不及赴宴,正想让他留步,却听闻他淡淡一句: “不去。” 他甚至连请帖都未曾过目,牵着萧君绾走出王府,府门前已有奴才将马备好。 凌浩牵萧君绾上马,载着她策马离开,不带一个随从 “长公主相邀,夫君为何不去赴宴?” “毫无兴致。” 萧君绾皱眉:“夫君的喜好真叫人琢磨不透,除了宁国的棋、漠丹的弓、吕国的剑,夫君可还有别的心仪之物?” “当然有。” “什么?” “你。” 这话听得叫她心花怒放,又故作不悦:“夫君什么时候学会花言巧语了?” “这难道不是实话实说?” 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却笑个不停。 这也许是她听过的最中听的实话,连花言巧语都比不上这一个字的实话更能让人开心。 他绕城边而行,徒耗时间;她坐在马上,盼此路更长,心照不宣。 “赵静姝会答应让他舅父给覃佑看病?” “医者仁心,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只是祁宁两国之间素来都有嫌隙,若要请其医治祁国皇子,还需给个合适的理由,编个理由不是难事,但平康公主转达更为妥当。” “夫君为何要救覃佑?”萧君绾问道,毕竟覃佑是祁国的皇子。 “鹬蚌相争,事半功倍。” “祁太子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相府犹在,他的太子之位则悬而未毁。” “夫君的意思是,覃赫迟早会复位?”萧君绾皱紧了眉。 “复不复位都无妨,对付祁太子和相府,只需要一把利刃与之殊死一搏。” 凌浩指的利刃就是覃佑。覃佑是皇后嫡子,泰宏帝曾对他寄予厚望,若非他中毒痴傻,太子之位就该是他的。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如果能治好覃佑的病使其恢复如常,再联合冯戚几府稍加推助,扶覃佑坐上太子之位不是什么难事。以东宫的权势去对付苏府,就算不能完全压制,也是势均力敌,比她利用覃昭或者覃铭对付苏府更为有力。 “夫君这次让我回来,除了让我回来避避风头顺便给覃佑治病外,是否还打算继续传道受业?”萧君绾只觉自己左右朝堂的谋略和功力还不及凌浩三成。 “夫人学成,既不能替为夫分担朝政,又不能上疆场指点千军,何用?“凌浩顿了顿又道,”夫人有空,不如多看看医书,以后自有用处。” 她回头,正好瞥见他唇角还有半分残笑。 “夫君不倾囊相授,我怎么斗得过相府。” “治好覃佑,已是助夫人一臂之力,何况三年之约实则是场赌局,夫人若是敌不过,正好。” “我赢不了,那也不见得夫君能嬴,如今剩下两年,就算夫君现在出兵,能攻破隋安吗?” “夫人别忘了,从前卫国的都城比隋安远。” 萧君绾琢磨一番后,撇撇嘴沉默不语,燕国攻下整个卫国也只用了一年多而已…… 骏马飞驰,疾风阵阵,她青丝纷乱,发尾淡香冉冉,萦绕在他鼻前。 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驿馆已在不远处。 “夫君就送到这儿吧,早些回去。” 凌浩抱她下马,只道:“不急。” 驿馆门前,萧君绾一步一回头,直至进了驿馆看不见…… 她埋着头往居处走去,郁郁寡欢之际,碰上了方若水 “姐姐不是身子不适在房中休养吗,怎么出去了?” 萧君绾平复心绪,神色恢复如常,对方若水道:“没什么大碍,今日好多了,随处走走。” “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怎从未见姐姐穿过?” 萧君绾低头看了一眼,她昨日出去时还是穿的祁国带来的素色衣裳,今日这身虽也是淡兰色常服,但却是燕宫尚衣局所制,还能有得挑? “这衣裳是我刚在城里的成衣店挑的。” “姐姐是该添几件新衣裳了。” 连方若水都这样说,萧君绾不禁想起昨日的一幕,心下还是有一口气咽不下。女为悦己者容,在祁国穿着随意是因为悦己者看不见,如今已经回到燕国,怎能如之前一样。 萧君绾略见方若水身后的院子里放了不少箱子,里面装着从祁国带来的珍宝,想着方若水兴许又在清点,于是没有过问,径直回房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心愿 萧君绾站在驿馆窗前,时不时垂手撩拨窗前的琴。不知者无罪,其实赵静姝又无过错,只是把她的随口之言当了真而已,怪不得人家,何况如今还是有求于人家,如此想想,已能打散萧君绾对赵静姝的成见。 “唉,快闷坏了,怎么还不召殿下进城啊。” 听见声音,萧君绾往外看去,见红菱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唉声叹气。 驿馆小吏在红菱身边说道:“姑娘再耐心等等,宁国的人前些日子才进去,要不了多久就该祁国了。” “小姐也有耐心等?”红菱托着下巴回头看了看萧君绾。 萧君绾将眉一挑:“为何不能?” 紫英站在一旁默然笑了笑,整个驿馆只有她知晓萧君绾曾有一日夜不归宿过。 “那宁国人进函都之后住哪儿?” “这要看礼部的大人们如何安顿,宁国来的人不少,有的还在玉关的驿馆,进了城的有的住在王公大臣们的别苑,还有女眷住在长公主府的。” 萧君绾想了想,宁国随行的女眷只有赵静姝一个而已,这么说住在长公主府的是赵静姝。 她不禁又想起凌浩送她回来的那日,荣惠长公主曾派人来请凌浩去府上赴宴,赵静姝会不会住在大长公主府里?转念想想,也许只是巧合呢,凌天旭的姐妹甚多,函都城不止一个长公主府。 方若水走来说道:“姐姐,东西都备好了,姐姐可要亲自过目?” “什么东西?”萧君绾云里雾里,抬头看着方若水。 “不是姐姐让我准备些珍宝好进献给景王殿下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只是让方若水自己看着办而已,毕竟送与不送都无所谓,没想到方若水竟执意要送,想来送就送吧,反正王府宝库够宽敞,就算东西多了占地方还可以往宫里送,总之肥水没流外人田,好过将珍宝带来又原封不动带回祁国去。 她淡淡道:“不用过目了,你决定就好。” “我寻思着要不现在就送去?指不定景王一高兴就让我们进函都了。” 萧君绾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随意。”只因她对此不报希望,她知道凌浩让他们在驿馆等待自有他的用意,何况天下哪国没有些珍宝,仅凭些珍宝就能讨他欢心的话,卫国还会亡国吗? 方若水转而对那小吏道:“那有劳大人派人走这一趟?” 萧君绾淡淡道:“各国验收贡礼的流程都大同小异,驿馆的人会上报礼部,礼部会派人先来清点验收再送去景王府,中间还需耽搁几日。” 方若水低下头道:“是,若水还有诸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要向姐姐请教呢。” 萧君绾颔首,从离开隋安起,方若水似变了不少,一路对她唯命是从,也没听紫英和红菱再说过她的不是,说不定方若水是真的有些悔改,但还不值得她完全信任,她只望方若水如今的一言一行都是发自真心,而非如从前一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方若水回房照看覃佑午睡,红菱见状也跟了过去。 等小吏告退后,紫英见此处无人,走到萧君绾身边小声问道:“小姐,那个谁,人呢?” “谁?” “风管家。” “兴许是做回老本行躲在暗处吧,夜里没人的时候你唤他一声,如果不见其人的话,也许是回王府交差了,问这个作甚?” 紫英倚在窗边,抄着手望天笑叹:“没人三天两头和我吵了,日子太清净,有点不习惯。” 刚才离开的小吏又出现在院中,径直朝萧君绾走来,递给她一卷字条。 萧君绾展开字条看了一眼,对紫英笑道:“陛下召见,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了。” “小姐放心,上次不就替小姐瞒得天衣无缝吗,保住不会出岔子?” “记你一功,回头有求必应。”萧君绾回头说道,步子迈得匆匆。 过了这么些天,想来凌天旭已准备妥当,这次就是来满足她的心愿的。 萧君绾出了驿馆,看见凌天旭果然特地遣了辆马车来,驾车的是小六,而他等侯在车旁。 “萧大人好。”小六打招呼。 “六公公在函都吃了苦头,如今又能耍你总管大人的威风了。” “有萧大人照应着,奴才在祁国也没吃苦头呀。” 凌天旭的目光一直都在萧君绾衣着上,良久后才开口:“你……回去了?” 萧君绾点了点头。 凌天旭没有多说,又言:“先去车上换身衣裳,一会儿好进宫。” “好。” 宫里熟人众多,而且用面纱掩面只会更为显眼,所以扮作内监最为稳妥。萧君绾换上凌天旭为她准备的行头,坐在马车里。马车离皇城越来越近,她心中的思念也越来越浓,她们姐妹分离已经整整四年了。 “有一事你恐怕想不到,我们在玉关遇见的那个琴艺高深的女子其实是……” “宁国长公主,我已经知道了。”萧君绾挑了挑眉,“赵姑娘乃是国色天香的大才女,不失为公主之尊。”至少赵静姝看着才像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比覃佳柔好了不知道多少。 “平康公主说她此次来燕国除了想寻觅知音外,还想拜会她久仰的一人。” “谁?” “这还用问?试问大燕有几人能让天下敬仰、声名远播?” 她无需再猜,此人是凌浩无疑,于是淡淡道:“这有什么,换做是我也会想见一见自己敬仰已久的人。” “听说皇叔曾邀平康公主去过府上做客,景王府何时能容除你之外的女子进出?” “我知道,那****也在,我还和平康公主下过棋,这有什么?” “你既然都知道,竟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第一,景王府为何不能有别的女子?以后迟早会有丫鬟;第二,你皇叔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第三,你说这些是何意?” “我是怕你不知道,担心你被蒙在鼓里。” 萧君绾沉下眸子,人都怕被蒙蔽,如果那天她没有回王府,不曾亲眼看见的话,凌浩是否会告诉她呢?就算凌浩不告诉她,也许只是怕她多心而已。但人都想知晓一切,没人想被隐瞒,所以萧君绾感激凌天旭愿意告诉她这些。 “我没怪你,知道你是为我好,谢了。” “就怕我一番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不过下次你要再告诉我这些,只需有一说一,别再添油加醋。” “行,我只负责告诉你实情,其中的是是非非你自己思忖。”(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重逢 进宫后,萧君绾跟在凌天旭身后。 凌天旭回头小声嘱咐:“人在母后宫里,如果你不想被认出来的话,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不能靠近。” “知道。”萧君绾唇边浮出笑意,能让她看尽愉一眼就已经满足,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快走近时,听闻嬉笑声从墙内传出,萧君绾欣喜万分。 “跟我来。” 凌天旭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回头对萧君绾说道:“正好,女官带着尽愉和梓依在外面玩,就在这儿看看吧。” 萧君绾快步走到门前,担心被人发现,又退了两步躲在门边,探头看了看,两个玩在一块儿的小女孩身高相似,她却能一眼就认出哪个是她的亲妹妹曲尽愉。 她喜极而泣,捂住嘴,难以置信她还能活着看见尽愉在她面前活蹦乱跳。 四年不见,尽愉已经快六岁了,长高了不少。可她不知这四年尽愉是怎么过的…… 凌天旭淡淡道:“我不想抢功,人是皇叔找到的。” “在哪儿找到的?” “听说是在永国境内一户专门养瘦马的人家里。” 瘦马……萧君绾愣了愣。 “永国有不少人以养瘦马为生,等这些女子长大后,再将她们卖给从各国慕名前来买妾室的富商巨贾,曲尽愉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女童,祁国太子妃真是恶毒。”凌天旭顿了顿又道,“不过,太子被废,太子妃也没了荣华可享,已经算是得了报应。” “这还远远不够,你知道苏胜雪做了些什么吗?”萧君绾缓缓道。如今她可以不受仇恨左右,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有仇恨,她很清楚苏胜雪乃至整个苏府的罪行,哪怕没有证据她也能断定曲家满门的死,苏府脱不了干系! “你和曲家的情谊就这么深厚?如果你不去给曲家报仇,从今往后你就能留在燕国,不需要掩饰什么身份,你现在就可以过去告诉她你是她的亲人!”凌天旭指着院中玩耍的曲尽愉,言辞灼灼。他只希望他的一番话能让她醒悟,别再做不值得的事,别再为报仇而回到危机四伏的祁国。 萧君绾靠在门侧,闭上眼使自己平静下来,她不能将她执着于报仇的原因告诉任何人。曲尽欢已经死了,她不留恋从前的家世身份乃至倾国无双的容貌,她只想让九泉之下的至亲瞑目,报仇雪恨,无怨无悔地与前世做个了断,再好好过这一世。 她想了想,敷衍地解释:“你生在帝王家,这里是天底下最冷漠的地方,你不知道什么是亲人,当然不会明白我为何要坚持。” 皇子的身份无比尊贵,却不懂何谓亲情,父亲坐拥佳丽无数,他们眼中最亲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有时这唯一的亲情也敌不过现实的利益,凌天旭不就被自己母亲逼着纳了这么多嫔妃吗。一次次迫使与被迫让母子之间的情分也跟着淡了。 萧君绾随后言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太后吧,我去紫庆殿等你,然后你再送我出宫。”说完便转身,沉着眸子前行,神情格外凝重,但心下仍有姐妹重逢的欢愉。 刚走几步就听见前面有脚步声临近,萧君绾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是位故人,但如今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她连忙压低了头,退到一边。 好在戚素月路过她面前时只是放慢了脚步,打量了她几眼,并没停下来询问。 凌天旭还站在那门前,戚素月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 “嫔妾是来接梓依的,陛下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朕还有事。” 凌天旭说完就走,路过萧君绾面前时,垂在身侧的手招了一下,示意她快走。 戚素月却看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良久,凝眸轻言:“果然是她回来了。” 萧君绾也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什么,她进宫这么一会儿都能碰上戚素月,而她对戚素月也不知是应感激还是应记恨。她离开燕国拜戚素月所赐,但要是不回祁国,怎能亲自快意恩仇,怎能亲手拉覃赫下马。 她低着头跟在凌天旭身后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凌天旭忽然问道:“急着回驿馆?” 萧君绾皱眉:“宫里不能久留,刚刚已经碰上了曦贵人,也不知有没有被她认出来。” “认出来也没事,她不敢说出去,之后再碰上谁也无碍,有朕在,她们自会守口如瓶。” 萧君绾忍不住笑了声,讥诮道:“陛下面子是大,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小心些为妙,快送我出宫。” “你看那是谁?”凌天旭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前面。 萧君绾顺着凌天旭手指的方向看去,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在不经意间轻皱了眉。 她看见凌浩正在御花园中漫步,但……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赵静姝。 他们正谈论着朝这边走来…… 萧君绾看了看周围,无论是出宫还是去紫庆殿都不应该路过御花园。 “你故意引我来的?!”萧君绾冷盯着凌天旭。 “我只知今日皇叔要去摄政殿议事,也知荣敏长公主邀赵公主进宫赏荷,但我对天发誓,我不知他们会走到一起。” “平康公主住哪儿?” “荣敏长公主府。” 看来她之前的确是多虑了,那天请凌浩去的是荣惠长公主,不是荣敏。荣敏也是凌天旭的姐姐,但只比凌天旭年长一两岁。 赵静姝和荣敏公主年纪相仿合得来倒也正常。 “你说我是故意的也无妨,谁让他们被我猜中了会有这一出,他们要是不私会,我煞费苦心引你来也是徒劳。”凌天旭看着萧君绾,又加重了语气,“你不是怕我添油加醋吗,我就让你眼见为实!” “什么私会,这御花园大庭广众的,能叫私会?” “过来,别被发现了。”凌天旭拉着萧君绾退到假山后。 萧君绾斜睨了凌天旭一眼:“相比王爷和平康公主而言,我们这样躲躲藏藏的,更像是在私会。” “你要真这么想,我倒也乐意让皇叔看见。”凌天旭扬唇,说完又拉着她往假山外走去。 萧君绾一把将他拽回:“你疯了?” “我看你不是怕他发现我们,而是怕他知道你看见了他们,你想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想误会,也不想让王爷以为我误会了,他们在聊什么我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场面,还带你来吗?” “随你!”萧君绾丢下冰冷的两字,移步从另一个方向离去,又不禁驻足,回眸看向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的欢愉似已不复存在,她没误会,不知为何,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偶遇 无论是赵静姝去了景王府,还是他们在御花园里相谈,都会引人注目,会让人胡乱猜疑,只因这样的场面实在难得,也勾起了萧君绾本能的警觉。 不开心只是一阵,时间久了,萧君绾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只因让她看见的是眼睛,让她释怀的是对他的信任。 “小姐,我刚在门前碰见小六了,这是小六让我给小姐的。”紫英递来一个用锦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 “什么东西?” 萧君绾惑然接过,解开发现里面包有几本册子,她随意取出一本展开来看,皱了眉头。 “平康公主静姝,年二十五,中宫嫡女,宁天顺帝胞妹,母端成太后……” 这些册子上面写着赵静姝所有的底细,从生辰八字到母家家世,应有尽有,可谓详细。 “有完没完!”萧君绾恼然,将那几本册子随手置于一边,不再理会。 紫英随后拿起一本翻了翻,一头雾水:“这都是些什么啊,陛下怎么给小姐看这些?” “我看是他这个陛下当得太清闲!” “着上面写的宁国公主和小姐有什么干系?” “上次和他在街上偶遇了宁国公主而已,那把琴就是宁国公主送的。” “这上面说这个公主是宁国第一才女。” “何止是才女,她乃是才貌双全。” “陛下让人打探这些,难道是对这位公主另有企图?”紫英窃笑。 “也许吧。”萧君绾唇角一扬,就许他误会凌浩,不许别人误会他? “那给小姐看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让我帮他参谋参谋,看看合适不合适。”萧君绾轻笑,到桌旁坐下,又看着紫英手里的册子道,“这些东西虽没什么用,但事关宁国公主的底细,非同小可,千万要收好,别让人看见。” “是。”紫英应了声,又往后翻了翻,不禁感叹,“这公主在公主里也算得上是身份显赫的了吧,娘是太后,哥哥是皇帝,连外祖家都那么风光,家里又是太师又是大将军的,二十五了还没出嫁,想必是公主才貌过人出身高贵,所以眼光极高,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挑到合适的驸马?” 萧君绾对赵静姝的家世没有半点兴趣,她知道赵静姝绝非一般的公主,不然宁君岂会由着赵静姝至今不许驸马。 她不想再谈论赵静姝,于是移开话题,问道:“你见到隐风了?” “前几日见到了,顺便与风管家切磋了一番。” “又吵?”萧君绾笑了笑。 “不是斗嘴,是切磋武艺,有人在祁国横着走,到了燕国可不敢耍威风,毕竟在主子眼皮子底下,还敢嚣张?”紫英看了看四周的房顶,故意提高了嗓音。 原来是不斗嘴改动手了,萧君绾忍俊不禁,“小点声,别让方若水听见。” “小姐说起方若水,我正觉得奇怪,已经几日没见到方若水在小姐这儿晃悠了。” 要不是紫英提起,萧君绾也没注意,想来她的确有几日不曾见到方若水,之前不是还说要求她指教吗,怎么这几日像是躲起来了? “要不我去找红菱来问问?看方若水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 “算了,这里是燕国,她连驿馆都出不去,能做什么。” “现在耐得住了,之前时不时跟驿馆的小吏们套近乎,还让小吏替她引见过到驿馆来的礼部官员,红菱说她是闲的。” “她见礼部的官员作甚?” “不知道,也许是打听宁国送的什么礼吧。” 想来方若水喜欢挑拨离间,更喜欢阿谀奉承,热衷于送礼也在情理之中。 萧君绾正略有所思,小吏走来说道:“下官特来告知极为,景王殿下召祁国质子三日后入函都觐见。” “知道了。”萧君绾点头,沉眼笑了笑,三日,快了…… “说谁谁就来了。”紫英淡淡道。 萧君绾顺着紫英的目光看去,见方若水站在走廊尽头,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站那儿作甚?” 方若水这才挪着步子走来,却又似格外拘谨,走得小心翼翼。 “姐姐,刚刚那位大人说什么?” “让殿下三日后去函都见景王殿下。” “没有说别的?” “还能有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我们在驿馆住了这么久,怎么突然让殿下入城了。” “兴许就是你盼望的那样,你挑的东西正合景王殿下心意,殿下一高兴就让我们入城。” 萧君绾看在方若水近来大有转变的份上,本有意夸赞方若水几句,谁知方若水却并不怎么高兴,反而低下头支支吾吾:“也……也许吧。” 方若水反常的举动让萧君绾觉得其像是藏了什么秘密,不过三日后就要进函都,需要她上心的事还有不少,无心思忖方若水那点小心思。 萧君绾在衣箱里找了找,祁国带来的旧衣裳该扔的都扔了,如今这儿的衣服都是凌浩派人送来的,在驿馆穿穿尚可,之后若要进宫的话,难免会有人认出这些衣裳出自尚衣局。 萧君绾又看了看红菱和紫英的衣裳,奔波数月缝缝补补,衣裳都有些陈旧,她寻思应该去城里置办几套成衣,毕竟函都城里还有宁国人在,不能失了体面。 函都城她还算熟悉,知道较好的成衣店开在东市。东市周围多王公大臣的府邸,往来无贫民,所以东市上的东西也是出了名的不便宜。 覃佑毕竟是来为质,随从也不能招摇。萧君绾挑了几件素净不失体面的衣裳让店家包好。出门在外银子不能带太多,于是萧君绾写了张纸条交给店家,让店家把衣裳送去城外驿馆再取银子。 “萧姑娘。” 萧君绾回头,见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而赵静姝正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笑看着她。 侍女扶着赵静姝下了马车,向萧君绾走来。 “萧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萧君绾只是颔首以示客气,这里是燕国,没道理给宁国公主见礼。 赵静姝见掌柜的正打包着几件衣裳,好奇:“萧姑娘选了这么多衣裳?” 萧君绾忙道:“我买来送给驿馆的朋友的。”赵静姝以为她是景王府的人,她若说是她买给自己的,怕是会让赵静姝觉得景王府亏待了她。 赵静姝笑了笑,随后拿过纸笔写了张字条,对店家道:“这些衣裳送去驿馆,钱你拿着字条去上面写的地方找一个叫丁姑姑的要。”(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提点 “怎么能让公主破费。”萧君绾道。 “我们宁国人与自己的知音不分彼此,萧姑娘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气。” “这实在不妥……”萧君绾推辞,毕竟欠谁的人人情也不能欠赵静姝的。 “萧姑娘,这不算破费,就当是我给朋友的一番心意。” “这也使不得,公主是燕国的客人,哪有让公主替我付银子的道理。”萧君绾说完就拿过赵静姝所写的字条,将上面写的地点抹去,另写上一个地方,让掌柜去那里收银子,然后拉着赵静姝出了成衣店。 “萧姑娘跟我客气什么,之前还误会萧姑娘是王府丫鬟,原来萧姑娘是王爷的左膀右臂,是我冒犯了了,正愁没机会向萧姑娘致歉呢。” “王爷告诉公主的?” 赵静姝笑着点了点头,又问:“萧姑娘要回景王府,不如我送萧姑娘一程?” “我……我还要去城外驿馆看看我的朋友。” “那我送萧姑娘出城吧,正好想与萧姑娘叙叙。” 萧君绾倒好奇赵静姝要与她聊什么,于是答应让赵静姝送她一程。 马车上,赵静姝又接着说:“昨日在荣惠长公主在府上设宴,见王爷的随从里没有萧姑娘,好奇一问才知萧姑娘只是常年在外办差事女官,并非是王府中的下人。” “长公主设宴,王爷去了?” “是啊,上一次长公主设宴,王爷政务繁忙无暇赴宴,所以昨日长公主特地重设酒宴,邀王爷前去。” 凌浩无暇赴宴,荣惠长公主由此重设宴席……萧君绾只觉长公主这宴设得……似乎别有用心…… 让萧君绾匪夷所思的不止这一点,他不是对宴聚这类的场合毫无兴致吗?上次回绝,昨日怎么去了? 萧君绾沉眼间瞥见对面的位子上放着几卷字画。 赵静姝见状忙拿过一副,一边展开一边说道:“这些是我近日在城中搜罗的一些名家字画,萧姑娘看看?” 萧君绾大致看了看那些画,不解:“怎么都是些荷花的画?” “万花之中,我独爱这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上次去的碧漪轩我尤为喜欢,那里三面环水,满池娇荷,不知王爷是否也钟爱此花?我还在担心这些画挑了走眼,若王爷喜欢,正好拿去让王爷帮着鉴赏鉴赏。” 萧君绾拿过赵静姝手里的画看了一眼,她知道赵静姝仰慕凌浩,面对自己仰慕的人总想要讨教一二。 她从不见凌浩偏爱过什么花,就算有也不会是荷花,毕竟碧漪轩那个地方在景王府可谓人迹罕至。 凌浩不光不喜欢荷花,就连画都不喜欢。天方阁藏书无数,而字画却只有寥寥几幅。那些字画她都看过,几幅画出自先帝御笔,字多是凌浩自己写的。他偶有写字,却从没作过画,更别说有兴趣鉴赏。 萧君绾看在覃佑的病还需要赵静姝帮忙的份上,不希望赵静姝碰一鼻子灰。就算凌浩对赵静姝依旧客气,没让赵静姝碰壁,她也不想她的夫君忍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萧君绾出于好心,提点道:“我不知王爷是否喜欢荷花和字画,若问王爷兴致所在,我所知的有棋与琴,其他不知。” 琴她只见凌浩弹过寥寥数次,而下棋则是他们都钟爱的消遣。 “多谢萧姑娘相告,我知道王爷乃当世治国奇才,治国是王爷的兴致所在,我略懂政事,但几次谈起天下时局,王爷都不予置评,只说女子不如醉心于诗书。” 萧君绾垂下眸子,静默不语,治理好燕国并非是他的兴致而是他的责任。想来不是他不予置评,而是赵静姝对政事真乃一知半解,且赵静姝身为公主本就不用知晓这些,所以他无心与之谈论,才敷衍劝其读诗书。 萧君绾只觉莫名其妙,同样都是打发,怎么到她这儿就偏偏变成医书了? 赵静姝见萧君绾低着头窃笑,唤道:“萧姑娘?” 萧君绾回过神来,忽然想起赵静姝话中的一词,那“几次”到底是几次? 她想旁敲侧击一番,可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快到驿馆了。驿馆的人认识她是祁国的女官,萧君绾怕瞒不住赵静姝,于是就地下车,与赵静姝道别。 至于那个疑问,三日后她直接问凌浩也不迟。 回到驿站,衣裳已经送到了,除了她们三人各有一套外,萧君绾不计前嫌,给方若水也置了一套。背井离乡,能照应时且照应。 红菱挑了件衣裳在身上比了比:“这些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也好,小姐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萧君绾笑叹:“就这点积蓄了,好在如今能花银子的地方不多。”今日是无奈之举,这些钱过些日子需还上。 “多谢姐姐。”方若水欠了欠,随后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傍晚,景王府。 流云将一张收账用的字条呈给凌浩,不解:“宁国长公主采买,为何让人来王爷府上收银子?” 凌浩接过账条看了一眼,其他字迹看着陌生,但那抹掉重写的“景王府”三字还能不认识? “她们怎么遇上了……”凌浩看着账条,见其他字工整,而萧君绾写的三字却是潦草,可见她写得很着急。 “王妃买了什么?” “听说来的是东市成衣店的人。” 第二日清晨…… “小姐昨天买了多少?这一早又送来了。” 萧君绾刚梳好妆,看着紫英云里雾里:“又送来了?” “不是小姐让人送的?” 萧君绾蒙上面纱,快步去到驿馆门前一探究竟,她认出送货的人里有昨日成衣店的掌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可真是小店的贵客呀,昨日姑娘买了四套衣裳,有贵主让小店再送四倍的数量过来,这是十六套,姑娘点点数?” “四倍?”萧君绾吃惊。 “没错,贵主还特地交代了要小店最上乘的货,小店一时拿不出这么多,但贵主付了银子,小店只好让裁缝连夜赶制,所以天亮才送来,害姑娘久等。” “小姐,这……这……这得要多少银子啊” 紫英愣愣道:“看样子要不少……” 萧君绾满面愁容。昨天本是无奈之举,想着过几日将银子还回去就是,如今可好,一下子翻了五倍!她先前已将积攒多年的俸禄和赏赐都还给萧家了,所剩无几,这下怎么还得上……(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谅解 这次覃佑去燕宫觐见,只能带两名随从,紫英和红菱对宫里的礼节不熟,萧君绾便和方若水和她去。 马车上萧君绾再次叮嘱:“殿下,刚才我嘱咐殿下的那些殿下一定要记清,这里是燕国,不比在祁宫,所以殿下一定要听话。” 见萧君绾已反复叮嘱多次,方若水淡淡一笑:“殿下不会忘的,姐姐多虑了。” 覃佑苦着脸:“我已经记住了,绾绾,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燕国不好玩儿。” 萧君绾也不知道覃佑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只是安慰他道:“会回去的。” “虽然如今在函都的日子还算得过且过,但驿馆始终不及殿下自己的王府,我也很想爹娘,不知道燕国要让殿下在此停留多久。” “天下动荡,各国间互押质子是常事,有的三年五载,有的一世都没能回去,这得看两国的关系能缓和到什么地步,总之我会想法子让殿下早日回去的。 这次凌浩让覃佑来的目的只是给他解毒治病而已,并非有意扣留什么质子,就是治不好也会让他回去,等不了十年八年那么长,毕竟祁君会送覃佑来,就是要让燕国把质子捏在手里也无用。 在宫门外下了马车,萧君绾和方若水跟随覃佑往摄政殿走去。 方若水敛声屏气地走着,时不时悄悄看看周围,只觉燕宫比祁宫更为庄严肃穆,加之燕国如今独霸天下,这地方让人心生畏惧。 萧君绾见覃佑走得极慢,怯怯地左顾右盼,便知他心里有些害怕,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且身不由己。 “一会儿我和方尚侍不能陪殿下进去,殿下只需记住我说的,然后照做就是。” 覃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萧君绾:“那可以不去吗?” 方若水劝道:“不可以,这里是燕国,不是我们的祁国,殿下不能随心所欲。” “殿下听话,只是进去拜会景王殿下而已,殿下来到燕国,这是必要的礼节。” “好吧。” 萧君绾与方若水的身份是随行的祁国女官,只能送覃佑到台阶下。她担心覃佑一个人去,如果忘了她嘱咐的事情会出乱子,于是事先已与礼部官员商议,望礼部能派一官员随同覃佑进去。 官员早已等候才此处,催促道:“快走吧,别让王爷久等。” “殿下别担心,我和方尚侍就在外面。” 萧君绾叮嘱完便示意官员带覃佑走。覃佑回头看了看萧君绾,目光中满是胆怯,最终还是不得不转身往摄政殿走去,神色惶惶且有些木讷。 方若水望着覃佑的背影说道:“姐姐,殿下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我担心殿下他会害怕。” “你以为我不担心吗,但这里是燕宫,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就是燕宫的女官都不得进前庭三大殿,何况我们还是从祁国来的,耐心等等吧。” 此时,一个内监走来问道:“二位姑娘可是随祁国皇子来的女官?” “正是。”方若水应了声。 “还请哪位姑娘随我走一趟,主子另有安排。” 萧君绾惑然:“你说的主子是谁?” “不如就这位姑娘吧。”内监看着萧君绾说道,随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 “姐姐……”方若水有些担心。 “我跟他去就是,你在这儿等殿下,我去去就回。” 萧君绾心里清楚,这内监要找的人就是她,刚才那样问,只是怕方若水起疑而已,但是这内监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如果是凌天旭的话,他大可派小六来,看来不是凌天旭。 此人是冲她来的,又安排得如此周到,可见应该是位认出了她的故人。 萧君绾仔细想了想,立马就猜出了是谁,毕竟她上次进宫只遇见过一人: ——戚素月! 果不其然,走到前庭与后宫交界处,她见角落里站有一青衣身影。 她认识的人中只有戚素月一人喜着竹纹素裙。 内监将她引至此处便告退离去。 萧君绾朝戚素月走去,临近时言道:“多年不见,曦贵人别来无恙。” 戚素月转过身来,打量了萧君绾一番,唇边勾着轻笑:“已经两年不见了,如今真不知是该叫你王妃娘娘,还是上仪大人。” “我想曦贵人应该更想称后者。” “一别两年,你再也不是那个易冲动易糊涂的小姑娘了,如果当年的你能有如今的镇定,那我那点小伎俩怎么糊弄得了你。” “曦贵人想说什么?” “从前的事,你我都有过错。” “你怕我找你报仇?”萧君绾哂笑。戚素月说这么多,无非是让她别将当年的事全怪在其头上。 戚素月的心思被萧君绾一语道破,她知道萧君绾将仇恨看得很重,当初她正是利用了萧君绾易受仇恨左右,才设计逼走了萧君绾。萧君绾在祁宫里的经历她略有耳闻,害了萧君绾姑母的贵妃都被其推入了冷宫,贵妃之子失了太子之位,这种种复仇的手段让她骇然。如今萧君绾回来了,还和他和好如初,那她还逃得了吗? “我只求你别为难父亲,别为难梓依。”戚素月缓缓在了萧君绾面前。 “贵人此举实在让人惶恐,我怎受得起贵人如此大礼。”萧君绾皱眉,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又道,“你放心,戚大人他很好,就算有恩怨,也是你我之间的恩怨。” “你真这么想?” “冤有头债有主,你先起来。” “这些年上天罚我罚得够多了,我以为没了你,他就会多看我几眼,可你不在函都,他心里惦记的还是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别人。”戚素月站起身,苦笑,“你走了,我还不是在这深宫里如蝼蚁一样活着。” 萧君绾不能在此多耽搁,直言:“我该走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我不敢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以后有空来夙兴宫坐坐,梓依她很想你,还有尽愉……”戚素月笑了笑,“我告诉她了,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姐姐,我知道你如今不方便,但过几日陛下不是要宴请宁国人和祁国皇子吗,那时你可以想办法脱身来夙兴宫看看她。”(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赴宴 夜宴对她来说并非是一个好时机,凌天旭宴请两国,那赵静姝势必也在。 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萧君绾回头,不是闲来无所事事的燕君陛下是谁。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样子还不高兴。” 萧君绾叹道:“果然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我被曦贵人识破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不会说出去的。”萧君绾言道,毕竟戚素月还担忧着她父亲的安危。 “上次给你送去的那些看了吗?” 萧君绾驻足,看着凌天旭问道:“陛下没事让人查宁国公主的底细作甚?” “可以说是给你个警醒,也可以说是让你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从何说起?” “连朕的姐姐都说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平康公主那样的女子。” “什么女子?” “当然是和皇叔般配的女子。” 萧君绾一笑置之,沉默不语,宫里真是什么荒谬言论都能听见。 “你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从不懂何谓知难而退。” 想让她将夫君拱手让人?笑话! “我说的话你不信,下次一定要让你亲耳听见。” “还来?我可不想再干些东躲西藏偷偷摸摸的事。” “你可知他将你晾在城外这些日,与平康公主见了多少次?你可知前几****得知荣惠公主宴请平康公主便欣然前往赴宴?” “这些我都知道,那又如何?”萧君绾随手指向身后的深宫重阙,笑道,“陛下有心思,不如多关心关心她们。”然后加快了脚步离开。 “你真傻!” 萧君绾驻足,回头看向凌天旭:“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留步,方若水还在那边,别忘了她认识你。” 回过头,却不由自主想起凌天旭的那一句: “也可以说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她唇边的笑意骤减了几分,知难而退?她从不知何谓艰难,更不知什么叫让步! 不过这些只是后话。萧君绾以为这些是是非非只是众人在捕风捉影,毕竟后宫从不缺蜚短流长。赵静姝才来燕国几日,怎会动什么心思?何况仰慕不等于爱慕,赵静姝至今未嫁,也许足证其并非轻率之人。 覃佑入宫觐见一切顺利,萧君绾打听得知覃佑还算听话,记着她的吩咐没出什么乱子。三人匆匆入宫又不得不匆匆归去,她没能见到凌浩,听礼部官员说凌浩那日什么都没说,因此大臣们也没有为难覃佑。 几日后入宫赴宴,萧君绾隐隐有些担心,这次凌天旭宴请的是宁国使臣和覃佑,估么着赵静姝也会去,那她该怎么才不让赵静姝认出来呢? 这次陪覃佑去的仍是她和方若水,她一人蒙面纱会让引人注目,索性以宴会不便抛头露面为由,让方若水也蒙了面。 去到宫里才发现,为瞒着身份而精心准备的何止她一人。大殿高台上珠帘密垂,加之覃佑的席位离高台还有些距离,在这个位子上看不清台上人的真面目。 萧君绾暗自一笑,之前她不过提醒了凌天旭一句,凌天旭这就记住了。 宁国派来的使臣是一位郡王,席设左一,身边还留有一个位置,萧君绾猜测那应是为赵静姝所备,其人还未至。赵静姝的位子与覃佑之间还隔了几个宁国亲贵,而她和方若水只能守在覃佑正后方的大殿边上,旁边都是亲贵带来的随从,若赵静姝不故意回头盯着这些随从看,很难发现她。 凌天旭、太后、丽妃三人出现在珠帘后,殿中众人行礼,此时萧君绾又看了看周围,赵静姝仍旧没来,而殿中空了不止这一处。 右一席位空着,凌浩也未至…… 他们都没来…… “景王殿下到——” 萧君绾正略有所思,忽闻殿外一声高喊,打消了她心中的疑虑。 见到着一身亲王蟒袍走入大殿的人,她微微一笑,的确是她多心了,这样的场合,他十有八九都会姗姗来迟又早早归去。 可他既然不喜欢宴聚,为何又会去长公主府? 萧君绾敛了笑容又垂下眸子,将那道朝她投来的目光拒之,流言归流言,事实却也是事实。 刚才进殿时,他只向殿旁看了一眼,却见她眼眸如星,满含笑意,想等入席再回应,谁知她竟就此收回目光不看了。 萧君绾低头之际又听闻左前的宁国人在谈论: “怎么不见长公主?” “平康一会儿要为燕君陛下和太后献曲一首,正在准备呢。” 萧君绾猜想赵静姝应当会弹上次在茶坊的那首,那曲子既是赵静姝自己所作,又弹得出神入化,正好彰显宁国才女名不虚传。 歌舞正兴,殿中亲贵兴致正浓。萧君绾对方若水交代几句后,借着宫人来往频繁之际,混入来往的宫人中悄然离开大殿。 等她真的出来了,却又陷入犹豫不决中,在通往夙行宫的小径上徘徊。 真的要去夙兴宫吗?那样不就意味着她接受了戚素月的道歉,将从前的恩仇一笔勾销? “就这样原谅她,是否太便宜她了!” 萧君绾喃喃自语,忽然被人从身后拥住,耳畔传来一声轻语。 “原谅谁?” 他抱她转身,又道:“能见夫人一面实在不容易。” 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有意要隐瞒身份,不然何至连见一面都难,何至相见却要装作不识。 “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又有几日不曾与夫君相见了。” 他想也不想即道:“半月。” “夫君倒是记得清楚,那这半月,夫君是日理万机还是另有琐事缠身?” “夫人想知道什么?” “这半月来,夫君与平康公主见过几次?” “三次在宫中,一次在荣惠公主府,没有王府。” “夫君倒是诚实。” “夫人坦诚相问,为夫又岂有隐瞒之理。” “那……商榷的结果如何?” “平康公主游说过多次,那****在荣惠公主府见到了其舅父,他愿意给覃佑解毒,不过解毒非一日之功,需找一处安静之地,而玉关郊外的缙山最为合适,那里山高隐秘无人打扰。” “真的?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明日动身,礼部会安排可靠之人前去照料,夫人就不必跟去了,我会命人将夫人的东西送回王府。”他撩拨开过额前的发丝,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知道了。”萧君绾莞尔一笑,能促成此事,她还要真该谢谢赵静姝。(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刻意 她紧拥着他,贪恋这会儿独处,久久不愿松开。 “现在就不想回去了?” 她摇了摇头:“不想。”又无奈道,“可是……能不回去吗?” 他搂着她:“岂能不如夫人所愿。” “夫君进去吧,出来这么久不合适,平康公主还要献曲,夫君不妨回去听听,那曲子我听过,是世间难得的天籁。”萧君绾笑道。 凌浩转眼看向一旁的花丛,借着月光摘下一朵最素净的玉簪花,戴在她发上。 “宴散之后,御湖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萧君绾浅浅一笑,看样子像是早有安排。 萧君绾回到大殿,从殿后的偏门进去,刚走到宴聚处就见赵静姝已坐在琴桌后,素手起,音叙叙。 曲子十分耳熟,却出乎了萧君绾的意料。 萧君绾颦眉,止步不前。 琴声清冽……似雨幻风……吹散乱红飞去…… 亲贵中不乏有人在听曲的同时又在窃窃观察着景王的反应。 看样子赵静姝此番献曲实则是弹给他一人听的,可赵静姝怎么会这曲子? 这曲子她只听凌浩一人弹过。 是他教的? 她不得其解,沿着墙边走回覃佑身后。她抬眼看向凌浩,见他执樽浅酌,神情依旧冷漠,不动声色,叫所有人都看不穿他的心思。 赵静姝一曲弹完,在场的亲贵无不拍手称赞,荣敏长公主惊叹大开眼界,荣惠长公主则更直言夸赞赵静姝的琴艺无人能及。 有的亲贵任窃窃观察着凌浩的反应。 凌天旭看了看萧君绾,见其明眸轻垂,再往下是淡粉面纱,遮掩了容颜,看不见她的喜怒哀乐。 赵静姝谦虚了几句便退下,一言一行彬彬有礼,让众人赞叹其不失为大国金枝。 宴席未完凌浩便告退离去,等萧君绾回过神时,却见那席位空出,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 先前还担心被赵静姝认出,可赵静姝除了弹那一曲外就没露过面,但那一曲已足以让燕国的皇亲国戚刮目相看。 她想离开,却见覃佑喝得个酩酊大醉,今日的场合她和方若水都不便上前相劝,她心事重重更无暇顾及覃佑,谁曾想覃佑坐着无所事事竟将自己灌醉。 好在凌天旭看见后,派来两个内监搀扶覃佑,才不至于让她和方若水狼狈。 “绾……绾绾。”覃佑边走边呢喃,又时不时回头,确认萧君绾还在,才放心让两个内监搀扶着往前走。 “哪位是萧上仪。” “是我。” “贵妃娘娘久闻萧上仪大名,想邀萧上仪秉烛夜叙,请萧上仪移步。” 方若水说道:“既然是贵妃娘娘邀约,姐姐不如先去?” 燕宫里哪儿还有贵妃,不用想也知是谁派来让她好脱身的,但覃佑这个样子她放心不下,打算先送覃佑和方若水出宫再去赴御湖之约。 萧君绾送二人上了马车,见马车离去才转身走进宫门,转眼间见荣敏公主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前,看来荣敏公主和赵静姝还没离去。 明月高悬,月光笼着御湖静谧,微风吹来打破平滑如镜的湖面,掀起涟漪阵阵。 一叶扁舟飘在烟波浩袅的御湖上,船舱烛火通明。 “佳酿配佳人,来,静姝公主。”荣敏公主端起酒杯敬与赵静姝。 “静姝不敢当,这次来燕国,多谢荣敏姐姐盛情款待。” 荣敏公主放下酒杯笑了笑:“我也巴不得与你结为姐妹,可如今叫姐姐不妥,若要显得亲近,直接称我荣敏就是。” “静姝岂敢,可静姝不明白,为何不能称公主为姐姐?” “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静姝公主温婉贤淑又才华卓绝,我大燕正缺像公主一样的女子来……来……”荣敏公主说着便掩嘴笑了起来,不再说下去。 赵静姝匪夷所思之际,一旁的侍女朝荣敏公主使了个眼色。 荣敏公主往窗外看了看,欣然指着窗外道:“你看,那是谁。” 赵静姝回眸,朝窗外看去。 通往湖心的长桥上点满了烛火,照亮整座长桥。一人缓步于桥上,似披了一袭月光。纵使已换做一身月白色直裾,依旧盛气凌人,王者之风似与生俱来。 赵静姝渐渐凝眸,平湖、夜月,解音之人只解了这两处,却不知一曲乃三景,这曲中还藏了一个人,一个她期盼相遇并为之苦苦寻觅的人。从宁国到燕国,她阅人无数,越近山穷水复,越能柳暗花明。原来认定一个人,只需适时的一眼。 “林妈妈,还不快靠岸。”荣敏公主说得。 “公主……” 荣敏公主拉过赵静姝的手拍了拍:“琴在桌下,别辜负了我和荣惠姐姐的一番苦心。” 等船靠在僻静处,荣敏和侍女下了船,目送扁舟载着赵静姝一人朝那湖心驶去。 “公主怎知王爷会来?”侍女不解。 荣敏公主笑道:“皇叔离席不离宫,命人将此桥点亮,定是要来此一游,这下就看静姝公主的了。” “奴婢还是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帮宁国的公主接近王爷?” “你懂什么,谁都知道咱们大燕的皇后是谁不重要,但景王妃一定得是自己人,之前皇叔不近女色,险些让咱们断了念头,后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萧默,和谁都无亲无故,又被皇叔藏在王府,任谁都巴结不上,好在她不见了,这才让大家得了机会。”荣敏公主顿了顿又道,“可是天下女子还是难以入皇叔的眼,好不容易来了个静姝公主,静姝公主出身高贵,又是个举世无双的大才女,更难得的是,皇叔没有将她拒之千里,我和荣惠姐姐都认为这次有戏!” “难怪公主不肯让静姝公主称公主一声姐姐。” “那当然,姐姐叫得顺了,以后岂不乱了辈分。”荣敏公主望着那越划越远的船笑道,“只望静姝公主能记我和荣惠姐姐的好,以后飞上枝头别忘了我们,如此便也不枉我和荣惠姐姐煞费苦心帮她这一把,走吧。” 凌浩回望桥头,不见人来,忽闻琴声飘近,转眼见湖面上泛着一叶扁舟,船头似有女子在抚琴。 船向着湖心的桥越划越近,桥上的人淡漠视之,神色如月华霜冷。 他知道是谁在抚琴,也知这恐怕并非巧合。(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释怀 萧君绾还没走到御湖畔就听见湖那边传来了琴声,这曲子依然熟悉,正是她本以为赵静姝会在宴会上弹的那首。 她走到湖边,看见长桥通明,而凌浩的背影立在桥的那端。有一小船愈近湖心也愈靠近他,琴声就是从那船上传来的。 凌浩约她来此,为何赵静姝也在? 萧君绾止步不前,这一曲琴音应景,平湖,明月……赵静姝的琴声里还缺了一样什么,原来……是个人…… 琴声停歇时,船也靠岸了,,那船将赵静姝送上岸后便又划走。 赵静姝抱着琴上岸,在凌浩身边轻轻一欠。 “参见王爷。” “嗯。”凌浩只是淡淡应了声。 “荣敏长公主邀静姝游湖,长公主有事先走了,这才留下静姝一人,不知王爷怎会在此?” “本王……”凌浩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路始终不见来人。 “刚才静姝抚的那一曲是静姝闲时所作,本以为四周无人才敢弹起,恐难入王爷之耳。” “本王对音律知之甚少,实难评述。” “王爷志在天下,不会醉心于音律这等消遣玩乐之物。”赵静姝又望着湖面浅浅一笑,“这御湖夜里真美,泛舟湖上,对酒抚琴,别是一番景致。” 凌浩沉默不语,负手凭栏,触景生情,他想的全是她,本以为会就此失去,幸是虚惊一场,也许只有失而复得才会让人毫不犹豫地选择珍惜。 萧君绾藏身于树后,静默地看着桥上的一幕。天地辽阔,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借着烛火,却能将赵静姝凝视他的专注看得真真切切。 一阵风吹来,扰得她心绪纷乱,他曾在此为她奋不顾身,故地重游,却多了一人。 风过无声,花落也无声,她转身离去。 “在我们宁国也有不少景色怡人的湖,都城边上有一湖跟此湖一样明澈如镜,皇兄便以静姝的名字给湖命名为静湖。” “燕国新境内还有不少风景秀丽之地,公主回北宁的路上不妨一看。” “卫国风景秀丽天下闻名,如今卫国归燕,静姝恭贺王爷得此宝地。” 凌浩正回望着来路,仍不见她身影,收回目光道:“夜深了,不如本王派人送公主回去?” “那……有劳王爷。”赵静姝颔首。 二人走下长桥,两旁的烛火未熄,照亮了地上那一朵素色玉簪花格外显眼。 凌浩俯身拾起落花,眉宇浅皱了一瞬。 夜深人静,萧君绾沿路从御湖走回深宫,这里千重楼万重阙,此时此刻,又有何处可容身? 她走走停停,漫无目的,路过一座宫苑时停下了脚步。 一盏香茗奉于眼前,对坐者已不知是友是敌,但她还是来了。 “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景王妃了。”戚素月叹道。 “没什么原不原谅,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戚素月说得对,上次的事,她也有过错,苦果自尝,幸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尽愉在太后宫里,我实在没理由现在接她过来,不如等明日?” “罢了,只要她平安开心就好,见不见都无妨。” “太后和尽愉投缘,把她当亲孙女一样对待,叫梓依都好生羡慕。”戚素月说着,搂紧了一旁坐着的梓依。 梓依跟尽愉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似已认不出萧君绾来。 萧君绾看着梓依莞尔一笑,伸出手:“来。” 梓依怯怯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戚素月,一动也不敢动。 戚素月遣走了殿中的宫女,只留下她们三人,然后抚着梓依的头发说道:“你不是常念叨萧姐姐吗,这就认不出了?” 梓依看着萧君绾,走到,轻声喊道:“萧姐姐……”又似是不信,格外拘束。 萧君绾摘下面纱,抱过梓依坐到膝上,笑道:“连梓依都认不出,我就放心了。” “姐姐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梓依。” “去很远的地方游山玩水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戚素月问道。 萧君绾抬眼看向戚素月,又收回目光,良久未语。 戚素月从萧君绾的目光中看出了萧君绾心里对她仍有戒备,轻言道:“其实我已经认命了,王爷从一开始就不曾接纳过我,如今更不会接纳一个已经做了嫔妃的女子,从前我不明白你哪来这么好的福气,我用了两年才想通,你的福气不是运气,而是命中注定,谁都羡慕不来。” 萧君绾惑然看着戚素月:“此话何解?” 戚素月接着道:“王爷身边不乏有刻意接近之人,他对所有人都心存防备,而你却是让他用一座城池为代价换来的人,你能让他放心。他带你回王府,让你追随左右,本想将你栽培为陛下的首辅能臣,谁知这竟是一场阴差阳错。他从一开始对你就没有丝毫防备,你们朝夕相处,爱就是那么不经意,何况你没有家世,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地接纳你,丝毫不用退缩。”戚素月沉眼苦笑,“单凭让王爷用一城换一人这点,除了你还有谁能让王爷器重至此,更别说后面。” 萧君绾也垂下眸子,不言不语,想起大殿上的琴声和那御湖畔的一幕,又不禁想问:她只是让他毫无顾忌而已,若换做是对燕国大有裨益的人呢? “姐姐不高兴吗?”梓依坐在萧君绾怀里,抬头望着她。 “没有……” “对了,这么晚了你为何没出宫?” 不待萧君绾回答,门外一个宫女说道:“主子,王爷在外面,让萧姑娘出去。” 萧君绾皱眉:“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什么事能瞒过王爷,你们又闹矛盾了?” “没什么。” “不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但希望妹妹记住,有些人不得不防。”戚素月微微一笑,“如果当初我能早些识破你的身份,早日防着你,看你怎么坐得上景王妃的位子,还有,若当初你能防着我,又怎会有后面的波折。” 萧君绾笑叹:“天能成事,人却能碍事,多谢提点。” “快去吧,别让王爷久等。” 萧君绾却回头对门外的宫女道:“告诉王爷,我要与戚贵人秉烛夜谈,让王爷早回。” (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送别 萧君绾听着宫女走去又走回,只等着宫女开口,谁知那个宫女回来就侍候在殿门外不说话了。 她忍不住问:“王爷没说什么?” “王爷已经走了。”宫女回道。 “走了?!” 戚素月走来抱走她怀中的梓依,笑道:“天下恐怕你敢在王爷面前使性子,这下好了?还不快去。” 萧君绾快步出了夙兴宫,宫道寂静,她茫然四顾,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她往前寻了寻,到处都没人,停下脚步,不禁垂睫埋怨,他倒生气走了,今天的事,到底该谁生气? “在找什么?” 萧君绾欣然回头,见明月之下,他身影修立。她暗自喟叹自己连这点小伎俩都中招。 “不是走了吗?” “夫人为何不赴约?” “我……约了曦贵人……” 萧君绾话音刚落,抬眼就见他拿着那朵玉簪示于她眼前。 她低下头浅笑了笑:“夫君既然知道,又何必相问。” “夫人之前从不隐瞒。” “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而是不知该说什么。” “夫人不想问平康公主为何会在那儿?” “又是船又是琴的,不是夫君相邀?”她笑着,故意问道。 “难道夫人以为是?” “不管是否是夫君相邀,之前是有求于公主,理应客气,就算如今事已促成,但也没有过河拆桥之理,更应礼待。” “夫人既明事理,还不能释怀?” 明理归明理,可她发现赵静姝看他的目光已与从前不同,仰慕……爱慕……其实一字之差而已。凌天旭警醒了她无数次,如今连戚素月都在提醒她要防人。这是否已是宫里人心照不宣的事?只是她一直不信流言而已,直至她今日亲眼看见。 她挤出了一丝笑意:“算了,过去就过去吧,不提了。”又看着凌浩说道,“这么晚了,夫君还要回王府?” 他没有作答,看得出她还是心事重重,牵着她的手漫步于夜色中。 一路上萧君绾一句话都没说,心结易结不宜解。 清渊阁。 萧君绾拿着冰凉的棋子举棋不定,她都快不知道这宁国的棋该怎么下了…… 她退而不攻,步步防守,不会轻易败阵,想赢也难,她这一局就像是把自己守得严严实实,正如她此时的心,所思所想让人看不透。 “今夜的事,我会给夫人一个解释。” “夫君不用如此,我没有多心,我相信夫君并非有意,遇见只是巧合而已。” “是有人刻意安排。” 御湖的事是有人刻意安排,那…… “平康公主怎会那首曲子?” “不是夫人教的?” “不是夫君教的?” 难怪会让她误会到如此地步,凌浩徐徐落下棋子,只言:“看来这背后大有文章。” 得知赵静姝会弹那曲子不知凌浩所教,这让萧君绾心里舒坦了些许。 见她拿棋子的动作轻松了不少,他轻言:“希望夫人如从前一样坦诚,有什么误会不妨直说。” 夫妻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萧君绾也希望他们之间多些信任,少些误会。 她莞尔一笑,点头称好。 下了一宿的棋,她还是一局都没赢过,却输得心甘情愿,此生只愿输给他一人。 一早离宫,他策马送她回驿馆,今日覃佑离开函都去缙山治病,有些事宜还需她前去安顿。 虽是盛夏,但天还没大亮,阵阵凉风吹散心中残存的阴郁,只要他们情比金坚,何惧赵静姝一厢情愿。 “那个姓方的女官不足信。”凌浩忽然说道。 萧君绾惊讶:“夫君怎知方若水不足信?” “夫人回府一看便知。” “她是慧贵妃的人,我知道她不足信,但也不足为惧。” “别轻视任何一个你认为不足为患的人,夫人以为其手段低劣,却不曾想这些低劣的手段一旦被夫人忽视,同样会酿成大错。” 萧君绾越发云里雾里,仔细想了想,问道:“是否是上次送给夫君的贡礼有什么?” “多的是夫人喜好之物。” 她喜欢的东西……难道方若水送去的东西大都是女子喜欢的东西?此举实在反常,她想起紫英说过方若水曾与礼部官员打听过送礼之事,燕国上下皆知景王不近女色,想必官员必定告诉过方若水,这么说,方若水是故意的…… “夫君怎知是方若水的主意?” “礼部的人开始只道是祁国主事女官所为,夫人应该明白了。” 萧君绾顿时明了,方若水不光故意如此,还将责任全推给了她,意在让她开罪凌浩,毁了她在燕国的人脉。她就放手让方若水独自办了这一件事而已,没想到方若水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中伤她的机会。 方若水只想着让她失去燕国的靠山,就没想过她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幸好东西是送给凌浩的,她这个夫君能徇私不计较,若是碰上别国的君主,恐怕得连带覃佑一块儿过苦日子。 凌浩送她到驿馆外,萧君绾独自进去,见紫英和红菱起了大早,在院中收拾东西。 紫英走来问道:“小姐,听说他们要带殿下去缙山?” 萧君绾对紫英耳语:“此去是给殿下治病的,好好照顾殿下。” 紫英见萧君绾说得小心翼翼,便知此事不能宣扬,点了点头。 刚才凌浩那一番话让她对方若水不再放心,加之此行是去给覃佑解毒的,覃佑中毒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让红菱和紫英去照顾足以。 方若水见萧君绾回来,忙跑来问道:“姐姐,他们怎么突然要带殿下走?” “只是给殿下挪个住处。”萧君绾见方若水也收拾着东西,忙道,“这次只能去三个人,我和紫英红菱去,你留在这儿。” 方若水惊愕:“就不能多一个?” “殿下在此为质尚且身不由己,还能讨价还价?” “那不如让红菱留下……” “她们跟在殿下身边已久,照顾殿下更为合适,你放心,你在这儿住着没人会亏待你。” “姐姐……” 萧君绾想起方若水不顾大局、想陷她于不义举措便是一阵恼火,不再与方若水多言。 方若水随后去求覃佑,可覃佑至今仍听萧君绾一人的话。方若水无奈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哀怨。 烈日当头,树荫下,萧君绾看着车马往玉关的方向渐行渐远,祈盼覃佑此去能百毒全消,愿上天还他一个公道。(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 请教 回到王府,萧君绾长长地舒了口气,在风口浪尖漂泊已久,终于回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池里的几株荷花开得正好,比起碧漪轩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此处的风景更能让人懂得珍惜。 此花她不喜,也不厌恶。 “夫君上次为何要带平康公主去碧漪轩?”萧君绾问道,毕竟天方阁也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近。”他看着奏章,头也不抬地说道。 萧君绾端着茶杯愣了一下,近?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说那里离前庭近……离府门近…… 王府虽大却极为封闭,尤其是后庭,除了下人和偶有前来禀报要事的亲信外,从无外人出入。在前庭接待赵静姝不合适,于是就近选择碧漪轩,能看出他有多见外,无形中让她放了一百个心。 萧君绾起身走到凌浩身后,轻锤着他的双肩。 凌浩侧眼:“无功不受禄。” “夫君治理好燕国就是功。”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果然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萧君绾走回位子上坐下,缓缓开口:“有一事还请夫君赐教,我要怎么才能撼动位列首辅的苏相?” 虽然她心下已有主意,但还是想听听英明的师傅有何高见。 谁知他想也不想即道:“不知。” “还能有夫君对付不了的人?” “告诉夫人,不是让夫人多了几分胜算?” “夫君真在乎赌局的输赢?” “夫人不在乎?” 萧君绾娥眉轻蹙:“我在乎的是能否早日回到夫君身边,而不是谁输谁赢。” “曲峰是怎么死的?” 萧君绾垂眸道:“被……冤枉……” “祁君为何会信那通敌信上所言?” “祁君他早动了杀念,曲家功高震主,他差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萧君绾神情凝重,曲家之所以会倾覆得如此彻底,只因曲家的势力早已被苏府悄然瓦解,她追问,“是否可以瓦解苏府的势力?” “祁国相府根基深厚,夫人想凭一己之力对付苏府,逐步瓦解的法子不可行,相府的幕僚中没有愚笨之人,他们会放着相府这座靠山,转而投向一个女官或者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 “那该当如何,兴风作浪逐步摧垮?” “瓦解其根基是夫人做不到,而小打小闹则不可为,夫人以为制造些小小的风波就可将相府蚕食?”那样做只是在给苏家提醒,提醒他何处有疏漏,让他吃一堑长一智,之后其行事必定小心谨慎,逐步查找修缮疏漏之处,让相府从此固若金汤,夫人再难撼动分毫。” “还望夫君明示。” “不吝赠其功劳,让其受百姓称颂,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能让声音传到祁君耳朵里,将军功高震主尚且让祁君忌惮,何况丞相,大臣们都会察言观色,能揣测君心者见势不对自会另投它处,不用夫人动手,相府的势力会自行溃散,等时机够了,只需一击便可让其一败涂地。” 萧君绾沉心思索,为官者都愿听到百姓称颂,他们沉浸于其中的同时,君王却会越发不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这一个过程却是苏相难以控制的,就算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防不胜防。 “想让良禽飞走,要么用良木引之,要么就让其依靠的树成为朽木。” 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萧君绾笑道:“夫君真乃天下权臣的克星,苏相那等佞臣在燕国可有活路?” “夫人应该庆幸祁国有一位忌惮大臣的君主,否则此法一样行不通。” “夫君就不怕有人功高震主?”萧君绾打趣道。 “燕国的君是旭儿,夫人不妨问问他。” “陛下现在才无心计较这些,想来只有等他什么时候接手天下,才会思考该如何做个好皇帝,该有什么样的心思吧。” “为君者面对臣子都自愧不如,何配为君?” “我看是夫君站着说话不腰疼,世间有几人能如夫君一样明智,连宁国公主都知道夫君是个治国奇才。” 凌浩抬眼看向她,微扬嘴角:“又吃醋了?” “哪儿有。”萧君绾起身,往天方阁里走去,又道,“陪夫君看奏章无趣,借夫君的书一览。” 还没走到门前就听闻身后路传来一句: “最末行顶层。” 她惑然回头:“那里有什么?” “医书。” “才不要,我要看兵法。” “夫人又不征战沙场,看兵法何用?” “当然有用,下棋,赢过夫君!” “夫人不是说输赢不重要吗?” 萧君绾扒在门边,想了想解释道:“那是……那是为了求夫君指点的权宜之计。” “撒谎就是撒谎,什么权宜之计。” 她扬眉一笑:“反正对策已经熟记心中,随夫君怎么说。” 一方矮案,两盏热茶,她捧着兵法,他看着天下。 瞥见她娥眉轻蹙,他放下奏章,拿过她手里的兵书,答其疑解其惑。 他将书放回她面前时不忘说一句:“书是死的,用兵之道是活的,若人人看几本兵书就能成将帅之才,那天下还不乱套?” “是,万一以后能上疆场去历练呢。”她笑说。想起卫国已经平定,又不准备打祁国,不禁好奇,“夫君下一步准备拿哪国历练?” “刺探军情?” “我能刺探什么?只是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 “夫人不妨猜猜。” 萧君绾想了想,他之前去过麓州,难道是……晋国?想来燕国的几个邻国中晋国是最规矩的,她又实在不太确定。 “不会是晋国吧?” “先发制人有利有弊,周国临时起意举兵攻祁,讨到了什么好处? “半点好处没捞到,险些丢了自己的城池,周君处处效仿夫君行事,可祁国吃一堑长一智,哪儿能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卫国亡国已是杀鸡儆猴,别看如今诸国表面上顺从,除宁国外,他们无不加强了对燕国的戒备,祁君在东州屯守军十万,而晋国在麓州外少说也屯了八万,只为提防燕国。”(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如愿以偿 既然诸国皆有防备,此时进攻无疑会徒费大量功夫,难怪他吞并卫国之间还按兵不动。 “所以现在打哪个国家都不是时候,天下风起云涌,总有蠢蠢欲动之辈,夫君想隔岸观火,再适时收渔翁之利?” “夫人若是男子,也是个难得的治国之才。” 萧君绾微微一笑,他夸人永远都是如此云淡风轻,却能让听者喜不自胜。 “夫君是否觉得可惜?我若是个男子,等天下归燕,就可以辅佐陛下,让夫君功成身退。” “有失必有得,何来可惜一说。” 流云禀道:“启禀王爷,荣敏长公主和平康公主求见。” 凌浩默不作声,而萧君绾继续翻了翻手里的兵书,也沉默不语。 “见或不见,夫人决定。” 她不想让他为难,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经历不起的风雨, “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夫君去吧。” “夫人不去?” “夫君明知我不能露面。” “夫人可以听着,如此便不用再转述。” “偷听哪儿成,夫君快去,我就在这儿等夫君回来。” 她笑了笑,说完就沉下眸子看书。 听闻他遣流云去打发来人,惊讶:“夫君为何不去?” “政事要紧。”他正色道。 萧君绾看了看案上那本他早已看完的奏本,忍俊不禁。 长桥回廊,她只身漫步。凌浩去摄政殿的日子,她要么一个人在府中转悠,要么一个人在天方阁看书,她才回来几日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孤独,想想他在这儿独自度过了多少昼夜? 她将满心愧疚化作勤奋,每日重温兵书,向夫君请教朝政,只是为了早日报完仇,早日回到他身边。谁输谁赢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能早日相聚,从此再也不分离。 “姐姐。” 萧君绾正在曲桥上漫步,听见喊声,她回过头的一瞬,霎时喜出望外。 “尽愉。”她蹲下身伸出手。 曲尽愉丝毫不胆怯,小跑到萧君绾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这眼神让她觉得很熟悉,一点都不害怕。 萧君绾紧紧抱住曲尽愉,眸中含泪,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等得她都不敢相信她还能亲手抱抱自己的妹妹。 “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 萧君绾松开曲尽愉,抚着她的小脸说道:“当然了,姐姐知道尽愉最喜欢吃嬷嬷做的红枣糕对不对?” 曲尽愉点了点头,一直看着萧君绾的眼睛,笑道:“姐姐的眼睛真好看。” 她忆起从前抱着小妹坐在院子看星星,小妹指了指天上的星星,又看着她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着:“姐姐的眼睛像星星。” “傻丫头。”她喜极而泣,刮了刮小妹的鼻尖,抱起小妹。 她怀中的妹妹已经六岁了,哪儿还如从前不满两岁时那样娇小玲珑,没走两步就累出了汗,却仍是高兴。 带曲尽愉来的是戚素月宫里的内监,她知道,若不是凌浩有所吩咐,怎会有人带尽愉来景王府。 天方阁外,曲尽愉坐在萧君绾怀里吃着最爱的红枣糕。 “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记得姨母吗?”她问道。 曲尽愉想了想,摇了摇头。 萧君绾拿起一块红枣糕塞到尽愉嘴边,宠溺道:“看来小馋猫只记得红枣糕。” “姑娘还小,太后娘娘也问过,可从前的事姑娘都没什么印象,姑娘一直怕生,第一次见萧姑娘竟然不害怕,这大概就是姐妹之间心有灵犀吧。”内监笑说。 “代我谢谢曦贵人。” “是。” 曲尽愉的目光又被案桌上那支精致的玉笔所吸引。 萧君绾期盼地问:“尽愉会写字吗?” “会,可是没有梓依写得好。” 内监解释道:“太后娘娘让曲姑娘和梓依郡主一起学读书写字,只是曲姑娘刚来不久,会的字不多。” “没关系,姐姐教你。” 萧君绾抱过曲尽愉坐到跟前,在案上铺了张宣纸,捉着曲尽愉握笔的小手一笔一笔写下曲尽愉名字,就像小时候母亲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一样。 “这是我的名字。” “对,就是尽愉的名字。” “那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笑:“尽愉只需知道姐姐是姐姐就好。” “姐姐教我写其他的好不好,我也想和梓依一样会写好多字,还会背诗。” “那我们继续写别的,只要尽愉肯努力学,以后一样可以写很多字还会背很多诗词。” 曲尽愉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乘年华” 萧君绾知道尽愉年纪小,此时还不能领会这句词的意思,但她却是由心而发,不禁写下这一句。尽愉不记得从前的事也好,她被仇恨所困,怎能让小妹也深陷其中,如今对小妹来说也是一段新生,希望小妹只记着现在的快乐,无忧无虑长大,及时行乐,安安稳稳过这一世。家族的仇恨交给她一个人去了却足以。 “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曲尽愉仰头问道。 她笑说:“意思就是尽愉以后要开开心心的,把从前那些不开心的都忘掉。” “姐姐也要开心。” 曲尽愉抓起一块红枣糕举高递到萧君绾嘴边。 她咽下糕点,凝噎…… 风将眼泪风干,她捉着妹妹的手悉心教妹妹学写字,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无奈妹妹还小,能学会这一句已是不易。 “为何要写这句?” 凌浩在一旁悄无声息地看了良久,不忍心打扰她们,直到见她落笔才走近,招手遣退了侍从。 “夫君不明白?” “夫人既然做此想,为何又执着于要回祁国?” “正如夫君从前所说,有些事只有得一了结才不会留遗憾,但尽愉还小,我希望她永远不知道从前的事,只记得她有个疼她的姐姐就够了。”萧君绾笑了笑,举起她们姐妹共同完成的佳作,“夫君看看写得如何?” “夫人是要我说夫人的字太生涩,还是说她的字太成熟。” 她撇撇嘴:“罢了,夫君还是别说了,我们姐妹看着高兴就成。”(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赌局 覃佑去缙山已经半月,有紫英和红菱陪在他身边照顾,萧君绾倒不担心覃佑的日子难过,只是不知解毒的进展如何,不知赵静姝的舅父是否真能解开覃佑的毒。她已将毒药送去缙山,这半个月没有丝毫音信传来,听说是那神医不许旁人靠近,也没将进展告诉前来打探的人。 为了隐瞒她回燕国的事实,她身边的人没少下功夫,就连戚素月都对此守口如瓶。有得必有失,她要想瞒得滴水不漏,便不能频繁出入王府,不能随他去各处,而曲尽愉也不能常来,以免惹人起疑。 她不能轻易出去,有人自然会想方设法进来,燕祁的城墙都拦不住他,府门更挡不了。 “陛下驾临有失远迎,可你皇叔不在。”她坐在案前微微一笑,手不释卷。 “我知道他不在。” 萧君绾听得出凌天旭的话中略带怒气,抬头看向他,果然见他一脸阴云,看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几日不见,陛下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我能有你心烦?” “我烦?我有什么好烦恼的。”萧君绾轻笑。 凌天旭看着萧君绾,从他见到她起,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散去过,在祁国时从不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与轻松,果然地方不一样,看见的人一样,情绪自然不一样。 “回到这儿开心了?” “陛下回宫不开心?” “朕哪儿有你自由,所以朕不想回宫。” “说说,遇上什么麻烦了?” “母后提议年节后选秀。” “选秀?”萧君绾惊讶之后又白了他一眼,“这是好事,你烦什么。” “好事,你不是说她们没一个省油的灯吗,再添几个岂不更乱?” 她不紧不慢地说:“这简单,陛下立个中宫之主,有皇后娘娘压着,她们就不敢放肆了。” 凌天旭转眼看向别的地方,沉默不语。 “此法可行。” “你就没有别的办法?” “这是太后娘娘的主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的事,我比谁都上心,就说宁国公主的事,你以为探听那些消息就那么容易,朕下了多大的功夫。就拿那晚宁国公主弹的曲子来说,你可知那是什么曲子?” 萧君绾沉了口气,低头不语。 “那可是皇叔的心头好,宁国公主此举是为了博皇叔的欢心。” “我知道,那曲子我也会,想必会的人不少,有何异议?” “曲子是父皇所谱,是写给……”凌天旭说着又顿住了。 萧君绾长睫微抬,心中已然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那曲子是先皇赠给孝裕太后的。 “这又如何?” “没几人会。” “别乱猜了,不是王爷教的。” 若说没几个人会,她倒也相信,除了凌浩外,她没听任何人弹起过那首曲子,这才让她误会曲子是他所教,可凌天旭这么一说,看来会的人少,但听过的人不少。她能记下曲谱,自有别的人也能记下。赵静姝的琴艺高超,就算无人指点,她也能将曲子弹得淋漓尽致。 “除了他还有谁?” “荣敏长公主和荣惠长公主她们听过吧?” “这……我不知。” “看样子你是知道实情的。”萧君绾笑了笑,不计较他故意隐瞒和添油加醋,如今凌天旭对凌浩虽仍不不服气,偶尔会道道坏话拆拆台,但比起从前水火不容兵戈相向不知好了多少。 她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不那么可怕,将怨念藏在心里,明面上却笑脸相迎的人,才让人背后一凉。 “你想知道实情,不如随我去荣敏公主府?” “我去公主府做什么?” “看看皇姐是如何指点宁国公主的。” “我才没那心思知道长公主如何指点平康公主,反正上次他们来王府,你皇叔没见。” “那是顾及你在场。” “打住,好像现在有烦心事的是你才对,怎么绕来绕去又说道此事上了。” “都被你气糊涂了,选秀的事,你能心安理得袖手旁观?”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不能见太后劝太后,二不能帮你拦着那些千金小姐入宫。” “你成天读兵法有什么用?” “兵法是对敌的,你将自己的母亲视作敌人?太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亏你还笑得出来。” 凌天旭是个孝子,他不会忤逆自己的母亲,逆来顺受接纳了众多的妃嫔,遇上这样的事他没辙才会来找她相助,想来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就是她在景王府里生活,如今找上门来,想必已是束手无策又心急如焚。 她不忍心拒绝,可又实在没辙,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你皇叔?此事除了你皇叔还有谁阻止得了?” “他会那么好心帮朕的忙?他若是肯帮,何至如今三宫六院的场面?母后做的决定,他从不干涉,更别说要替朕打消母后的念头。” “那……我替你向你皇叔说说?其实如今后宫充盈,选秀之事可有可无,劝太后放弃选秀不是什么难事。” “我看你都自顾不暇了,何况就算你愿意替我说,皇叔也未必听得进去。” 萧君绾娥眉紧蹙:“好心帮你出主意,你再说这些试试?” “你别不信,敢不敢随我去瞧瞧?” “不去。”萧君绾撇过脸。 “你不敢?” “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就待在王府等王爷回来,还有些问题要向师傅请教,哪里都不去。” “你在祁国的魄力和胆量都哪儿去了?” “一码归一码,这又不是如临大敌,需要什么魄力胆量?” “说真的,你真的傻傻的相信他不会对你隐瞒?皇叔连自己的喜怒都能藏得彻底,让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萧君绾全然没了刚才的轻松和愉悦,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不想和凌天旭说这些,她始终相信他不会对她隐瞒,正如他所说,他们之间要一如既往坦诚。 “你不信?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一会儿我帮你旁敲侧击,你听着就是。” “我不去……” “我们打个赌,赌他对你定有所隐瞒,如果没有,便是朕输,从此之后朕再不道皇叔一句不是。”(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旁敲侧击(上) 萧君绾忙道:“不说坏话还不够,不光不能心存怨言,你还得虚心向你皇叔学,学如何治理燕国,如何让你的子民安居乐业。” “行,我答应你,不光如此,他若是对你毫无隐瞒,朕输得心服口服,甘愿让这一步,祝皇叔皇婶白头偕老。” “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好!”萧君绾欣然答应。 她相信凌浩,便坚信这赌局她赢定了,原来只要一个赌局就能将他们叔侄间的矛盾彻底化解,她何乐而不为。 “先别这么高兴,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如果他对你有隐瞒,就是你输,你就得……” 萧君绾斜瞥着凌天旭:“就得如何?” “就得考虑考虑以身试策。”凌天旭傲然笑说。 “什么以身试策?” “就是你得亲自上阵,试试你说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 “我说什么了?”萧君绾云里雾里。 凌天旭顿时敛了笑容,一脸失望,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好,我答应你,我要是输了,一定竭尽全力说服你皇叔帮你推掉选秀之事。” “不是这个,你要是输了,那就是他对你有所隐瞒,既然如此,你还有心思和他多说?” 萧君绾抿抿嘴不说话,她既然敢这么说就是敢坚相信他没有隐瞒,只是她不能表现得太过肯定,万一凌天旭反悔不赌了怎么办。 凌天旭见萧君绾不吭声了,看着她正色道:“是你说,只要朕立皇后,朕的皇后会帮朕应付那群不让人省心的嫔妃。” “这……这不行……” “有何不可?你不是觉得你不会输吗,那你怕什么?” “这无关怕不怕,陛下立皇后岂能如此儿戏。” “朕不怕儿戏,朕说到做到,就怕你不敢赌!” 萧君绾默不作声,就算她信心十足,却也不会轻易承诺此事,她心有所属且立誓此生绝不二嫁,就是当赌注说说也不行。 “罢了,我不会像从前一样逼你,跟你打这个赌是想让你看清一些事,不是想逼你非做燕国的皇后不可。”凌天旭说完便缓缓转身,先行一步。他期盼她答应,但心里也明白这极有可能是奢望,她的沉默只是印证了他心中所想而已,他不会就此放弃赌局,只因她的息怒胜过他的得失,只希望她的一颗心没有错付。 萧君绾虽然整日待在王府,但这是她自己的主意,只是为隐瞒身份规规矩矩不出去而已,凌浩从没下过禁足令不准她出王府,她仍来去自由。 从正门出去太过显眼,万一被外面的人看见景王府里有个女子进出,难免会有人开始猜测她的身份。于是萧君绾和凌天旭从偏门出了王府。 凌天旭要带她去荣敏公主府印证他的猜测,她只需听他旁敲侧击,由他一人出马即可,于是她还需伪装一番跟在他身边。 没什么比内监的打扮更能遮掩住男女,而内监跟着主子需低头而行,易于隐藏容貌,实在是伪装的不二选择。 荣敏公主府建在东市外,府邸不大却足够气派。这府邸至今还叫公主府,可见驸马没什么大来头。凌天旭一身龙袍站在公主府外,还不等通传,荣敏长公主便带着几人出来相迎。萧君绾微微抬头看了看,赵静姝也在。 “参见陛下。” “皇姐免礼。” 赵静姝欠了欠:“静姝见过陛下。” “公主无需多礼。” “陛下好久都不曾到皇姐这儿来了,还以为陛下早将皇姐这个姐姐忘了。” “皇姐哪里的话,朕知到皇姐府上有贵客,随意前来岂不是打扰。” “陛下说这话多见外,皇姐这儿陛下什么时候不能来?快快,里面坐。” 荣敏公主引着凌天旭进到厅堂入座,萧君绾埋低了头站在他身边,又忍不住瞥瞥赵静姝,也许是因为有凌天旭在场,赵静姝坐在那里显得格外拘谨。 “平康公主是皇姐的贵客便也是朕的客人,不用拘谨。” “多谢陛下。”赵静姝客气一笑。 此时的赵静姝沉着眸子坐着,文静内敛。可萧君绾却想起了赵静姝那晚在御湖的言行举措,那日的赵静姝与此截然不同,全无含蓄,只剩开朗大方,还有专注的目光。 厅堂安静,几人偶有聊上几句,都是客套的一应一答,之后便又陷入沉寂。也许是此处的气氛太过拘泥,这让凌天旭想旁敲侧击都没机会开口,于是他提议去花园里走走,等赵静姝和荣敏一放松,他才有机会套话。 荣敏公主府的花园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应俱全。几人走走聊聊,话渐渐多了起来,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寒暄。他要想旁敲侧击,最好径直从赵静姝入手。他一路时常借与荣敏公主说话之际观察其身边的赵静姝的神色,而赵静姝一路虽然不再沉默,但也是少言寡语。 萧君绾和几个内监一道静静跟在凌天旭身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凌天旭切入正题。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凌天旭要是再不问,她估么着凌浩就该回府了。到时她该怎么解释她偷偷出来过?若说她是为了这个赌局而来,恐会让他误以为她对他有所怀疑。 此时几人漫步到池塘边,赵静姝不再低着头默默前行,她转眼看向池塘里的荷花,唇边含笑。凌天旭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意识到时机来了。 “御花园的荷花都难及皇姐府里的荷花开得让人赏心悦目,想来只有皇叔府里的荷花才能与之一较。” “陛下说笑了,皇姐这些花花草草算什么,怎比得上陛下的御花园和皇叔的碧漪轩。” “碧漪轩?” “我也是听平康公主说的,景王府中有处碧漪轩,三面环水,荷花满池,是个赏荷的绝佳之地,平康公主去过一次就对那里念念不忘。” 赵静姝忙道,笑着垂下眸子去:“哪有。” “朕怎么不记得皇叔府上有这么个地方?皇姐去过?” “景王府是什么地方,除陛下外,若无皇叔邀请,谁进得去,也只有平康公主才有这样的好机会,能观景王府盛景。”(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旁敲侧击(下) “平康公主和皇叔很熟?朕几次见到皇叔与公主在御花园相谈。” 荣敏长公主接话道:“陛下,连我也觉得奇怪呢,之前从不见皇叔与谁像朋友一样来往过,平康公主还是第一人,可见皇叔对公主当是刮目相看。” “朕是觉得皇叔一向独来独往,突然有了公主这位朋友实在难得,这是好事,愿大燕与大宁之谊万世长存。” “静姝只是与王爷见过几面而已。”赵静姝含蓄轻言。 “连陛下都说这是好事,公主就无需谦虚了。” “公主第一次来燕国,函都城外风景秀丽的地方众多,皇叔可曾邀公主同游过宫外的地方?” “陛下何时这么关心过皇叔?” “皇姐有所不知,朕与皇叔之间的误会早已解开,皇叔替朕操劳,日理万机,朕盼着皇叔身边能有个照顾的人。” 萧君绾抬头朝凌天旭的后脑勺甩了一记眼刀,口是心非的话还说得这么顺溜! 凌天旭已将话说道这份上,使荣敏长公主觉得凌天旭与自己不谋而合,甚为欣喜,如此一来又添了个得力的帮手。 “陛下此言甚是,皇叔府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还担心那些毛手毛脚的奴才伺候不好皇叔。” “王爷府中不是有一位萧姓女官吗?” 听闻赵静姝问道,跟在他们后面的萧君绾心下一颤。 荣敏长公主大惊:“姓萧的女官?” 赵静姝诧异万分地看着荣敏长公主:“公主不知?” “难道是她?”荣敏长公主皱紧了眉。 赵静姝一头雾水:“公主说的是?” “陛下,萧默回来了?” 凌天旭忙道:“没有的事,皇姐别忘了,萧默曾是朕身边的人,她要是回来了,朕岂会不知道?” “不是她又会是谁。” “也许此人的确是为皇叔效力的女官,只是不常以女官的身份出现,朕与皇姐未曾见过不得而已,毕竟皇叔身边多的是身份隐秘的能人。” “说的也是,公主见过此人?” “静姝与萧姑娘是朋友,我们曾在玉关相识,后来在景王府中见过。” 荣敏长公主任不放心,追问道:“那……她长什么样?” “萧姑娘一直用面纱遮着容貌,静姝也不知萧姑娘长什么样。” “这么说来朕倒有几分印象,皇叔身边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常年在外为皇叔办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朕不知她姓萧。” 萧君绾微微松了口气,心下笑叹如今凌天旭变聪明了不少,能这么顺利地帮她遮掩过去。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萧默回来了,害得我白担心了半天。” “皇姐多虑了,萧默失踪已经两年有余,怎会说回来就回来,朕猜她已经在何处安居,甚至嫁人生子了。” “陛下当初不是对她百般维护吗,怎么现在说得如此轻巧。”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朕和皇叔一样,没什么放不下的。”凌天旭唇角带着笑意,笑却掩饰不了他沉重的话语。 “萧默是谁?” “她……”荣敏长公主说着又顿住了,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叔没与公主提起过她?” 赵静姝摇了摇头。 “没提就没提吧,想必是皇叔早已将此人忘了,所以才不愿与人提起。” “她和王爷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听闻赵静姝相问,凌天旭忍着笑意,之前赵静姝还少言寡语,唯独对凌浩的事这么上心,赵静姝存的什么心思已不言而喻,也不知后面那位可有听出? “她呀,只是皇叔从前收过的一个徒弟,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荣敏长公主淡淡道。 “徒弟?”赵静姝疑惑,她隐隐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 荣敏长公主知道赵静姝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如此云淡风轻难以敷衍过去,想来她还盼着赵静姝能在燕国长留,能成为她与驸马攀上景王府的系带,所以也不应对其有所隐瞒。 “她曾住在景王府,皇叔与她相处久了动了情,曾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她在大婚前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想必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谈婚论嫁……原来王爷有过心仪的女子啊。”赵静姝淡淡一笑,略带苦涩。 “皇叔身边从没有女子,突然出现那么一个,皇叔防不胜防动了心而已,拿得快放得也快,皇叔下令不得传关于她的任何言论,将她的踪迹封锁得死死的,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燕国上下听不到一点风声,定是皇叔想忘了她才不准人提起,这会儿也忘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 “你知道就好,咱们也只能在府里关着门小声说说,千万别在皇叔面前提起。” “静姝知道了。”赵静姝又笑说,“能让王爷动心的女子一定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吧。” “什么绝色佳人,只是有几分姿色罢了,不信你问陛下。” 凌天旭犹豫了良久,最终只是轻应了声:“恩。”生怕说多了一出这公主府就没有好下场。 “就算不是为绝色佳人,也是位大家闺秀,才华过人吧。” “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个出身低下民女,半点家世没有,那样的女子也配做大燕的景王妃?” “民女?” “对,就是民女,怎比得上平康公主出身高贵,若说才华,其胸无半点墨,更是比不上公主你,若公主能早些到燕国来,景王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凌天旭眉宇越皱越紧,微微侧眼看了看后面的随从,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万分担心荣敏这一席话会伤到她。 “皇姐言重了,皇叔当年为了收萧默为徒,甚至不惜以放弃浔州府为条件和朕交换,萧默的睿智,非世间女子所能及。” “聪明有何用,娶妻当娶贤,她再聪明,能入朝为官助陛下和皇叔一臂之力吗?皇叔若是娶妻,就当娶平康公主这样温柔贤惠又才华卓绝的女子,也只有像平康公主这样出身高贵才情不凡的女子才能与皇叔相配,萧默算什么。” “这都是从前的事了,不如说点别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如鲠在喉 “不碍事,长公主和陛下的话到让静姝对此女越发好奇了。” “没什么可好奇的,她横竖都不配为我大燕的王妃,别说是亲王妃,在大燕,就是郡王妃乃至世子妃都没有平民出身的女子,连文王世子的世子妃都是周国的公主。” “皇姐这些话可别让皇叔听见。” “皇姐知道,幸好她消失了,不然看她怎么在众亲贵中抬得起头,就算皇叔娶了她,我等也是口服心不服,怎能容一个民女踏入我大燕皇室。” “这倒也是,在我们宁国皇族中也没有平民出身的女子。” “陛下以为呢?” 凌天旭仍只是轻应了声,神色已不如之前那么自在,越是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想,越是焦灼不安,真不知今日带她前来是对还是错,唯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既然陛下也这么认为,还望陛下多与皇叔说说才是。” “皇叔的私事,朕如何开得了口,同样,皇姐想要如何,朕也不会过问。” “陛下刚才不是还说盼着皇叔身边多个照应的人吗?这就忘了?” “皇姐的意思朕明白,可皇叔未必会领朕与皇姐的情。” “我们众姐弟中只有陛下与皇叔亲近些,若连陛下都开不了口,大皇姐和我更是不敢言,上次去皇叔府上,皇叔都避而不见。” “皇叔避而不见的人多了去了,连朕都吃了不少闭门羹,皇姐更不用放在心里。” 荣敏长公主拉过赵静姝的手拍了拍:“下次你要是想拜见王爷,还是自己去吧,景王府的大门会拦我和陛下,定不会拦公主你。” “静姝怎敢上门叨扰王爷。” “你不是与皇叔身边的女官熟识吗,如此一来,登门拜访的理由多得是。” “时候不早了,朕该回宫了。” “陛下以后要常来,还有皇姐说的事,陛下千万要放在心里,这也是大皇姐的心愿,小时候大皇姐可没少照顾陛下。” “朕知道,皇姐和平康公主留步吧。” “恭送陛下。” 凌天旭匆匆出了公主府,直到上了马车,他才看清她的神情,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也全然没了之前的轻松与自信。 “我……我真不知长公主会那样说,不然定不会带你来。” “有些话不亲耳听见,怎能知道别人作何想。” “长公主并无恶意,别往心里去。” “公主说得对,皇族哪有不在乎门第的,亏得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世子妃都是公主出身,何况皇后娘娘呢,至少也得是名门闺秀吧。” “那景王妃呢?” “我不想说这个,今日谢谢你带我来。” “他对你真有隐瞒。” “我谢谢你,就是谢你证实了我对你皇叔的信任,他对我毫无隐瞒,他与平康公主之间见了多少次,在何种场合见面我都知道,若不是我不便露面,他甚至都不想避着我,更别说隐瞒。” 此时他才从她脸上看见了笑容,原来只有凌浩才能拨开她心里的阴云,让她将刚才的不悦暂且抛诸脑后。 她面带笑容并非释怀,有些话一旦听见,想忘都忘不了,人总是喜欢听好听的,却能将不好听的记得真真切切。她不怨怼荣敏长公主,长公主只是道出了其他亲贵的心声而已。 马车拐过路口,却听见另有马车行驶的声音传来。凌天旭撩开车帘看了看,面露惊色,即道:“停车!” 马车停下,萧君绾惑然看着凌天旭。 “今日你没白来,快看。”凌天旭说着,将车帘掀开得彻底。 萧君绾抬眼看了看,见一队车马从另一方的路口出现,去的方向也是长公主府。 她微微皱眉,看见车马走近,她很快认出了那是凌浩的行驾,而骑马在前的两人中有一个是流云,这印证了她的猜测。 另一人是谁?她只觉得有些眼熟,像是一位大臣,但她见过的大臣不少,只对兵部的一些印象深刻,此人不是兵部的,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流云身边的人是谁?” “那是荣敏长公主的驸马,看样子皇叔要去长公主府。” “王爷去长公主府定是有要事。” “荣敏长公主的驸马只是个区区员外郎,就是六部尚书都不一定能让皇叔亲自登门商议什么要事,我看皇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少胡说,你皇叔对我没有隐瞒,今日的赌局你输了,还望陛下说到做到。” “等等,今日的赌局自然还包括今日,等明日再定输赢也不迟,之前皇叔与平康公主见面,要么是被朕撞见,要么是你知道,所以他才没有隐瞒也瞒不住,你不妨猜猜,今日之事他会告诉你吗?” 萧君绾沉默不语。 “而且你先别问,看皇叔会不会主动告诉你他去过长公主府,他要是不说,你再问,要是你问了他却隐瞒,那就是朕赢了。” “你赢了又如何?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条件。” “知道你会过河拆桥,我也没指望你能拿什么做赌注,没关系,只要能警醒于你,我做这一切就值得。”凌天旭命马车继续前行,送她回景王府。 凌浩入宫议事,若无要事,午后便会启程回府,自她回来后,怕她一个人在府中寂寞,时常早归,不到太阳落山就已回到府中,今日她在天方阁等到了余晖散尽也不见他回来。 天色渐晚,不知是烛火照不亮书上的字,还是她心绪纷乱,看不进这些字。她回到月华台沐浴更衣继续等候。 夜阑人静,她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寝殿中,脑海里无休止地回想起白天听见的话语。的确,她没有赵静姝那样的家世,就是上一世都比不过,也没有赵静姝那样卓绝的才华,可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任旁人再怎么置喙也阻不了两情相悦,但看见他去长公主府那一刻,她还是如鲠在喉。 她猜测他去或许是因为与要驸马商议什么要事,可凌天旭说得也没错,他从没有亲自去过哪个大臣府上,何况是驸马今日定然也去了摄政店,要议事也该在宫里议完了。 这让她不得不猜测他是去见赵静姝的,可赵静姝的舅父已经同覃佑去往缙山,还有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不能过河拆桥,见了面客气理所应当,哪怕赵静姝登门,他邀她入府小叙也无妨,但他为何会亲自去找赵静姝?(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失策 也许是因为先有无心之言,后有有心之举,让萧君绾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她曾经历过背叛,再也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因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经历波折。 夜已深,人未归,心里越来越乱,乱得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等天一亮,他就会亲口告诉她他去见赵静姝的理由。 第二日清晨,月华台仍是空寂,凌浩不在。萧君绾轻皱了皱眉,低头之际,却见自己身上盖着薄被,知晓他并非彻夜未返,只是回来时她已经睡熟。 萧君绾梳好妆往天方阁走去,见凌浩一如既往早起在天方阁外理政。不知为何,就算昨晚她再怎么埋怨,看见凌浩的一刻,心下的阴郁顿时消散了不少。她唇边浮出笑意,想来误会就快解开了。 “夫君昨日回来得迟,为何不多睡会儿?” “夫人歇得早,不也睡到了现在?” “夫君是怪我睡早了还是起迟了?”萧君绾垂眸轻言,“并非我不等夫君,是等至夜深也不见人,实在不知道夫君何时会回来,说不定太晚了,夫君就留宿清渊阁,一早再回来呢?” “何时怪过夫人?” “如此说来又是我以小人心度了君子腹?” 凌浩只是为扬了扬唇角,沉默不语。 萧君绾静静地坐着,她在等待,可她一直等,也没能等到他开口相告。 最终她按捺不住,试探着问道:“夫君昨日回来得晚,是否是有什么要事与大臣们商议得晚了?” “嗯。” 萧君绾心下一沉,笑意减了几分,却仍不放弃,接着追问:“夫君既然在宫里议事,天色已晚,为何不留宿宫中今日再回来?” “夫人还在府中,岂有彻夜不归之理。” 萧君绾唇边留笑只为掩饰跌落到谷底的心绪,没想到真被凌天旭给猜中了,她输了…… 她转眼看向一旁的清池,荷花开得刺目,清晨的阳光照得人难受,风吹过也没有丝毫的凉意。 轩台安静…… 凌浩抬眼看向她:“怎么不说话了?” “怕打扰到夫君,夫君安心理政,我去走走。”萧君绾轻言,说完便起身离去。 凌浩察觉到她有很重的心事,等萧君绾走远,他唤流云过来,问道:“本王这么做,真的对吗?” “回王爷,如今外面的谣言愈传愈烈,看王妃的样子,怕是已有所耳闻,奴才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防王妃多心,还是不告诉王妃为好。” 凌浩一言不发,默认了流云所言。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事,陷入两年为难之境,若是朝政自当游刃有余,偏偏是两个女子。 “奴才明白这次的流言不好查,也不好杀鸡儆猴,若王爷下令肃清流言,恐会让平康公主误会王爷排斥于她,不利于燕宁之谊。”流云又道,“王爷不必担心,王妃通情达理,会体谅王爷的。” 她越是明事理,他越不忍心相瞒,但如今蜚短流长不少,告诉她恐怕反而会让她多想。 直到凌浩看完奏章,萧君绾也没有回来过。他离开天方阁,在府中寻找她的身影。 湖心亭中,她倩影独立。 “在想什么?” 萧君绾回过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又静默不语。 凌浩拥她入怀,轻言相问:“夫人为何事烦扰?” 萧君绾靠在他肩头,之前满心疑惑又想了太多,如今见了却心如止水,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地依靠着他,万一他正是来告诉她事实的呢? 纵使他又良久未言,她仍不放弃,抬头望着他缓缓说道:“夫君从未那么晚回来过……” “皇宫离王府远,不如夫人以后随我同去,你我寸步不离,也好让夫人放心。” 她唇角轻扬:“夫君如今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随夫君去摄政殿。” “只要夫人想去,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她笑了笑,直言:“不想。”然后松开了凌浩,独自转过身去,望向湖面。 没了一如既往的坦诚,她心里的郁结注定难抒。 她回来至今还不曾这样闷闷不乐过,不光如此还将表情收敛将心思隐藏,他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也不知该当如何…… “启禀王爷,平康长公主来了。” 萧君绾望着湖面,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究竟什么值得他如此隐瞒,又是什么能让赵静姝依依不舍,昨日才见过,这就又求见? 她知道,这是荣敏长公主的主意,赵静姝一人来此,凌浩出于礼节也不能轻易将其拒之门外。 流云又道:“来的只有公主一人。” 凌浩看了看萧君绾,言:“不见。” 萧君绾不知他的拒绝是否是她的存在让他为难了,于是她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夫君的王府,夫君的贵客,夫君可随心所欲。” 流云忙道:“公主说王爷不在也无妨,她还打算邀王妃去城外游湖的。” 萧君绾驻足,回头问道:“找我?” “是。” 不待萧君绾答复,凌浩即道:“回绝。” “为何?” “难道夫人想去?” “我不干涉夫君见或不见,还望夫君也别替我做决定。”萧君绾又对流云道,“劳公主稍后,我去更衣。” 见她走得快而果决,凌浩眉头深锁:“她到底听了些什么!” “王爷息怒,奴才担心的事王妃见了公主,昨日的事会瞒不住。” 她想做的事,他何时拦过,一是不想拦,二是轻易拦不住。 凌浩眉宇间的忧虑更深,拿不定主意无妨,只怕拿定了主意,结果却是失策! 萧君绾换了身朴素的衣裳,又戴回那支素银簪,遮上面纱走出王府。 赵静姝等候在府门外,笑脸相迎:“萧姑娘,好久不见。” 萧君绾一笑置之,殊不知她们昨日才见过。她客气道:“公主住在荣敏长公主府上一切可好?” “荣敏长公主盛情相待,静姝一直无暇,今日难得有空,想邀萧姑娘去城外游湖。” “恭敬不如从命。” 她昨日已经知晓赵静姝也是个看重家世身份的人,今日竟肯放下身段邀她游湖,这才是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怀疑 平湖泛舟,船上除了划船的仆妇外,就只有她与赵静姝。赵静姝为何这样安排,萧君绾猜到了几分。这湖不大,纵使船在湖心也能看见岸上的情形,而岸上自然也能看清船上人的面目,周围都是湖水,还是个清静的说话之地。。 “与萧姑娘相识已久,还不知萧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看来昨日凌天旭的解释没有打消其心中的疑虑,毕竟但凡有些才华的女子都不会笨到哪里去。 萧君绾沉下眸子,微微掀起面纱,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抿一口才说道:“君绾。”放下茶杯之际,长睫微抬,瞥见赵静姝的神色松缓了不少。 “为何每次见到萧姑娘,萧姑娘都用面纱遮着面,难道为王爷效力便不能用真面目示人。” “非也,不过既然我与公主是朋友,那给公主看看也无妨。”萧君绾坦然摘下面纱。 赵静姝皱了皱眉,见那块红斑已将其右颊近乎覆盖了一半,不禁心生同情。容颜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脸上留有这样的印记换做哪个女子都难以接受。 “是我唐突了,原来萧姑娘是有难言之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容貌美丑皆没什么可抱怨的。” 为了让岸边的人看清,她没急着掩上面纱。 岸上的一棵树后,一主一仆在此窥探湖心的船。 “公主,那个人是吗?” “不是,我曾见过萧默几次,她不是绝色美人但也算是个美人,此人面有红斑相貌丑陋,怎么会是萧默呢。” “奴婢也觉得是平康公主多虑了,萧默已失踪两年,哪儿能说出现就出现。” “来见见也好,既然不是,我和大皇姐就放心了,多个心眼是好的,要是萧默真回来了,恐怕会坏事。” “这次宁国愿意助咱们大燕复建新境内被战火摧毁的城池,不要咱们出钱出力,这可是捡便宜的大好事,王爷为何要推辞?” “我哪儿知道,但不管皇叔接不接受,只要皇叔将宁国的心意记着就成,我和公主也算没白忙活。” “任谁都没想到王爷会亲自驾临公主府上,昨日的事传出去,朝中的大人们定会对驸马刮目相看。” “这还不够,要是我与景王妃是至交好友,夫君便可前途无量。”荣敏长公主又叹道,“景王府的奴才都是出了名的忠心之辈,越是皇叔身边的人越是死忠,无论给他们多少好处都守口如瓶,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平康公主与此女来往也好,也就不用我在另花心思打探了,走吧,别打扰公主会友。”荣敏长公主又看了船上的女子一眼,将心踏踏实实地放下,转身离开。 船随清波荡漾,萧君绾话语极少,她在等着赵静姝开口。她知道赵静姝邀她前来的目的定不止验证身份这一个。 “不知萧姑娘跟随王爷多久了?” “我也记不清了。” “这么说当是很久了?” “算是吧。” 赵静姝追问:“那萧姑娘应当知晓王爷身边从前还有个姓萧的女子?” “知道,但我常年在外,知道得不多,也没见过几次。” “不知那位萧默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寻常的女子,没什么出奇的。”萧君绾掩上面纱,笑看着赵静姝,“公主好端端怎么地打探起她来了?” “真的只是位寻常女子?” “当然。” “可我听说她是王爷用一座城池交换的人,若只是平凡女子,怎值得王爷舍弃一座城池?” “缘由恐怕只有王爷自己知晓,王爷昨日不是去过长公主府吗,公主既有兴趣,为何不直接问王爷?” “我是怕贸然提起过去的事,会让王爷不高兴。” “公主既然知道这是大忌讳,又何必要打听。” “我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王爷对她……” “两情相悦的理由有千百种,大到一起出生入死过,小到一个眼神就能一世倾心,到底是何缘由,只有王爷自己知道。” 也许是觉得萧君绾说得有理,赵静姝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另问,“那……王爷每日都在府里吗?” “王爷有时会去摄政殿与大臣们议事,有时会在宫里待上一阵,有时会在府里哪儿也不去,皆无定数。” “那除了皇宫,还有没有别的王爷常去的地方?” “我不是王爷身边的随从,不知。” “萧姑娘别误会,我打听这些是因为我还肩负着皇兄的嘱托,昨日王爷来时天色已晚,未能详细商榷,所以我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王爷,将皇兄的用意告知王爷,望王爷能接受皇兄的一番好意。” 是她误会了还是赵静姝在欲盖弥彰,这萧君绾心里清楚,她只是好奇赵静姝说的宁君的好意是何意? “不知宁君陛下想让王爷接受什么好意?” “燕国虽然吞并了卫国,可新境内曾战火遍布,如今南边城池大都已经重建,可北边还有不少地方仍是残垣狼藉,那里离燕境远可离我们宁国近,皇兄想由我们宁国出人力物力,助燕国兴建北疆。”赵静姝又垂下眸子,叹道,“可王爷推辞了。” “王爷昨日去长公主府就是为了这个?” 赵静姝点了点头,又道:“此事是我向皇兄提议的,来燕国的路上我看见了北疆萧条荒芜,听说那里从前很繁荣,便想着能助燕国一臂之力。” “燕国从没停歇过对新境的重建,只是由南至北,进度有些缓慢而已。” “我知道,可如果两国齐心合力一起建,不是省时省事?这也昭示燕宁两国世代交好,不分彼此。” 萧君绾沉默不语,世代交好不代表不分彼此,燕国记着宁国的情谊却不代表会接受宁国的帮助,知道的会说这是燕宁两国交情甚好,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燕国贪得无厌,逼宁国出钱出力帮燕国修建城池。 “宁君陛下的好意想必王爷已经心领,只是王爷恐怕不会接受这个提议,毕竟燕国没有让宁国白白出钱出力为燕国修建城池的道理。” “王爷不必见外,这是皇兄的一番心意,也是静姝的一番心意,还望萧姑娘能代静姝向王爷解释。” “并非是王爷见外,而是无功不受禄。”萧君绾沉眼道。 其实还有一个道理是拿人手短,凌浩岂会欠宁国这个人情,燕国又非修不起新境,只是不急于一时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雪上加霜 赵静姝邀萧君绾游湖的目的一是打消心下的怀疑,二是打探消息。心下的疑虑打消,再打探消息萧君绾却支吾敷衍,赵静姝便只好就此作罢。 宁国的主意的确是好意,简直就是不拿燕国当外人,就算凌浩不肯接纳宁国的盛情,出于礼节也该亲自回绝,纵使知道他去长公主府是为了当面谢绝宁国的好意,可萧君绾还是难以释怀,因为他的隐瞒。 这里离景王府不远,萧君绾没有搭赵静姝的车驾回去,而是独自在细柳斜阳下沿着湖边漫步,迟迟不愿归。 夜色朦胧,她仍独立湖边。 “天色已晚,请王妃回府。” 萧君绾回过头,是凌浩派来的暗卫,听声音不是隐风,那便是隐雾。 她不回去,又能去哪儿…… 轻应一声后踏上归途。 回到王府,月华台通明,萧君绾在门前犹豫了一阵才将门推开。 他坐在窗前等她,知她回来也默不作声。 “夫君……还不睡?”她轻言问候,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夫人未归,如何安心,过来坐。” 她知道他在等着问什么,她不想作答,只道:“我累了……想歇息……” “她与夫人说了什么?” “平康公主只是与我说了些宁国的风土人情,宁国是个好地方。”萧君绾轻笑了笑。 他隐瞒,她这又何尝不是在隐瞒,她的敷衍只是在欲盖弥彰,可还有必要解释? 他的话本已到嘴边,却又化作云淡风轻的一声:“是吗?” “嗯。” “早些歇息。” 凌浩起身朝殿门走去,听闻她说了一句:“夫君也是。”他毫不犹豫拉开门,就此离开。 萧君绾的唇边挂着笑,笑得讽刺,这样的场面,她似曾相识。 一夜过去,两心皆难以释怀。 他在天方阁外坐了一上午也没等到她出现。 “启禀王爷,奴才已问过守卫,那日陛下曾来过,王爷有吩咐,只要是王妃想见的人便放行,所以守卫没有阻拦,让陛下见到了王妃。” “何时离开的?” “陛下来了没多久就带着王妃一同从西侧门出了王府,而王妃直到日落时才归。” 凌浩放下奏章,顿时拧紧了眉,原来昨日他的隐瞒正好对上了她的试探…… “那日陛下比王爷先一步去过长公主府,长公主说去的只有陛下一个,恐怕王妃乔装打扮了一番没让人认出,看来王妃早已知道王爷去过长公主府。” “奴才该死,让王爷和王妃之间生出误会,奴才这就去向王妃请罪,解释清楚。” “不必解释。” “可是……” “此事本王自有分寸,起来。” 流云站起身,又说道:“另外……王爷之前命尚工局将贡品花冠上的珍珠悉数换做夜明珠,尚工局已做好送来。” 凌浩默不作声,他除了记得她先他一步隐瞒外,还记得过几日就是七夕。 她府中走走停停,唯独绕开天方阁,挑僻静之地坐下歇息。她让红菱和紫英随覃佑去了缙山,在王府,除了凌浩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多的愁绪也只能深埋心底。只能靠散步来让心里平静下来。 他们已经一日没有相见了…… 她知道他们之间只差一个解释,她在等,却始终等不到他出现。 错到底在谁,谁又能说得清。天方阁中,凌浩看着书案上的七夕之礼,不知到了那日,是否还有心当面相赠。 一番思量后,凌浩带着花冠去往月华台,推开门径直走到她的衣箱前,犹豫了片刻,打开箱子将花冠放入。凌浩正欲盖好衣箱,却见衣裳与木箱的缝隙间夹有几本锦册。 什么东西会放在此处? 他取出那几本册子,眉皱了一瞬,猜到了这基本册子出自何处,接着翻开过目,眉宇越皱越紧…… 萧君绾回到月华台,又是一日入夜时,里面的烛火亮着,她走进,见他仍在窗前等候,心下沉了口气。 这次她没有回避,缓缓走到他身后。 他背对着她,不动声色,案上的茶早已失了温度。 她缓慢走近,也不言一字,静静坐在他对面。 他去见赵静姝是为了国事,那为何要瞒着她?既然想要个答案,总归要有一人先开口。 萧君绾启唇:“我……”说话间却看见他手旁放有基本锦册,极为眼熟,这是她曾让紫英收好的东西。 凌浩见她神色有异,即问:“这是什么?” “夫君在哪儿找到的?” “夫人只需告诉为夫,这些是什么?” 见他神色霜冷便知他已经知道了,萧君绾言:“夫君既然如此相问,想必已经看过。” “夫人对她的家世如此有兴趣?” “没有。” 他拿起册子抛至她面前:“那这些作何解释?” “不是我查的。”萧君绾言道,辩解的话无需太多,一句实话足以。 “夫人和旭儿交情匪浅。” 萧君绾转眼看向窗外,苦笑,他连这些是凌天旭查的都知道,却偏偏揣测是她所指使。 “三日前,夫人随旭儿去了何处?” “荣敏公主府。”萧君绾又垂眸道,“夫君是怕我私查赵静姝底细一事被赵静姝知道,有损燕宁情谊?” 她知道他把燕国看得很重,燕宁和睦能使燕国如虎添翼,他对赵静姝礼待有加情有可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该被冤枉,他想也不想就怀疑她,这算什么?! “先有私查底细,后有乔装暗访,夫人想知道什么又在怀疑什么?!” “去公主府的又何止我一个,若我不去,若我不知,夫君是否会告知?既然夫君不肯坦诚相告,难道我不该心存疑惑?” 他没有作答,她却看得出他眸中带火,她心下自嘲,他们之间真的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吗? “这些都是他让兵部所查。” 他的话不温不火,萧君绾却知道事态的严重,也知道他有多生气。 “一国之君私查友邦公主底细,传出去有损燕国国威,是我让陛下犯糊涂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她唇边挂着冷笑。 “承认?” 萧君绾想也不想即道:“认,都认,这些都是我让查的,公主府也是我亲自去的,原因也如夫君想的那样,是我怀疑夫君了,夫君还有何疑问?” 本以为今夜能将心结解开,没想到竟是雪上加霜……(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迁居 萧君绾看见他放在案上的手紧攥,知他心下已怒不可遏。她泰然自若,既然误会解不开,那就误会到底好了,多这些不多……少这些也不少…… 不待他离去,她自觉起身,轻言:“这是夫君的寝殿,该走的是我。”她正往门外走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几本册子,“我大致看过,上面事无巨细一应俱全,夫君有兴趣不妨看看,也算我没白忙活。” 萧君绾走出月华台,晚风萧瑟。她头也不回,渐行渐远,路途漆黑,她寻着记忆,走到她应去的地方。 白天慢逛时看见当初毁于烈火的霜雪居已经重建复原,这里地方窄,窄有窄的好处,不让人觉得空荡冷清。 凑合着度过一晚,第二日一早,她让下人将她的行李和日常所需之物都送了过来,将霜雪居布置妥当,打算就此长住。 王府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搬回霜雪居的这几日,除了送膳食的人外,无人前来打扰。 她坐在窄窄的天井里,落得清静自在,不再如之前一样盼着冰释前嫌。她在这儿平心静气地生活,只是在等一个处置。 他怀疑,她便认;他要断,她便走;只要他想! 不知这份情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也许没有燕国重要,那……是否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萧君绾迷茫之际又不禁替凌天旭担忧,凌浩已经知晓是凌天旭让兵部的亲信暗查的赵静姝,还不知凌天旭和他在兵部的人会遇上什么麻烦。她身在这儿又不能给他通风报信,凌天旭也许久没有来找过她,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好奇赌局的结果? 萧君绾掐着凌浩去摄政殿的日子出了霜雪居,想探探凌天旭的近况,可府里的下人对此绝口不提、讳莫如深,她四处打听也没能打听到半点消息。走到府门前,又对上次去过的湖心生向往,在府里闷了几日,想去湖边走走,透透气。 她刚走到门前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下,然后发现今日在此守门的都是凌浩的亲卫。这些人以往只在月华台和天方阁等地巡视,不光清楚她的身份且对她极为眼熟,可以说就算她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何意?” “王妃恕罪,这是王爷的命令,不能让王妃踏出府门一步,否则属下等性命不保。” 怕她再去找赵静姝的麻烦会损燕宁之交?还是说将她关在府里,她就无从得知他去过哪儿见过谁?萧君绾扬唇一笑,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下了禁足令,还得地连守门的侍卫都换了。怕她乔装溜走,让她拆翅难飞? “陛下这几日可有来过?” 侍卫埋低了头,不敢言。 哪怕他们不说话,看他们的样子萧君绾也能猜到答案。凌天旭来过了,且吃了闭门羹! “还有谁来过?” “属下不能说……” “平康公主?” 侍卫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 “她进来过?” “回王妃,没有,王爷谁也没见。” “也不让我见?” 侍卫埋低了头吭声:“是。” “那王爷这几日可有晚归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回王妃,没有。” 萧君绾得知答案,被禁足的火气消了几分,她转身回府,没有硬闯,并非非出去不可。 既是亲卫,自然也是会认主子的,侍卫对她实话实说,更会对自己的主子知无不言。 凌浩回府,听闻侍卫禀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流云又禀道:“启禀王爷,隐风回来了。” “主上。”隐风上前行礼。 “缙山那边如何?” “回主上,属下潜入院子查探过几次,祁四皇子一切安好,但属下看不出其病情有无好转。” 见凌浩招手,隐风即道:“属下告退。” 隐风离开时四下看了看,不见萧君绾人影,心存疑惑。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了要帮人送信,必得送到才是。 想要打探萧君绾在哪儿不难,只是结果却出乎隐风的意料。 萧君绾搬去了霜雪居,这在不知情的奴才看来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一般。 萧君绾坐在廊下,一封信从天而降,她好奇拾起,拆开看了看,面露欣喜之色,这是紫英写来的信。 信从哪儿来?她很快就猜到了,抬头一望,那坐在瓦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暗卫不是隐风是谁。 “你去缙山了?” “回王妃,是,属下刚回来。” “他们还好吗?” “王妃放心,一切都好,王妃看看信就知道了。” “多谢。” “这是属下该做的。” 她将信看完,紫英在信上写到覃佑的毒还没解开,而大夫也没有放弃,他们在那儿什么都不缺,让她放心。 “属下斗胆,敢问王妃怎么搬到霜雪居来了?” 她淡然一笑:“没什么,住惯了。” “王妃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 “没有,我这样挺好的。” “紫英丫头托属下保护好王妃,王妃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尽管吩咐。” “你不是只听你主上的吗,怎么还记得紫英的托付,还是紫英丫头?”萧君绾饶有兴趣地看着房顶上的隐风。 “她那点气量,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你背着她说她的坏话,就不怕我等她回来过告诉她?”萧君绾打趣道。 “没关系,她生气的话,充其量就是动动手,反正她横竖都打不过我。” 一提起紫英,隐风全然没了之前的拘谨,对萧君绾就像对朋友一样畅所欲言。萧君绾也舒了口气,她已经好久没与人聊过天了,与隐风聊起紫英,心下畅快了不少。 她笑说:“快回你主上身边吧,我在王府没什么危险,不用你保护,若说有什么吩咐的话,那只有一个,保护好你主上。” 隐风站在房顶上看了看周围,又蹲下身对萧君绾小声说道:“属下问过雾兄了,主上这几日没见过宁国公主,除了摄政殿外,哪儿也没去。” 萧君绾忍俊不禁,她什么时候也有眼线了? 隐风走后,霜雪居又恢复了沉寂。 她不禁思索,凌浩不见,那赵静姝可又按捺得住? (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始料未及 这些日子,萧君绾除了看看书和在霜雪居四周走走外,别无其他消遣。 她心如止水,几本兵书差不多重温了一遍,无书可看,百无聊赖之际,掐指算着,今日似乎可以走远些转转。 上次只顾着看紫英的信,上次忘了问隐风知不知道凌天旭最近如何,他会不会又上哪儿避风头去了? 出了霜雪居,本以为此行漫无目的,而脚却悄然带着她走向一个地方。纵使知道今日那里应当无人,萧君绾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天方阁外。 轩台上空空,不见人影,看见这个地方,她本已平复的心绪又泛起了波澜,一时间将他的隐瞒……他的怀疑……他的质问……悉数想起。 萧君绾浅浅一笑,笑得清苦,这能怨谁,赵静姝的出现只是揭露了这一切而已,并非是谁恶意作梗,只是谁对谁的信任都不够而已。 萧君绾长叹之后徐徐转身准备离开,抬眼间却又皱紧了眉。她明明算到今日他会去摄政殿,怎还是撞见了…… 凌浩正在来天方阁的路上,他神色如霜,目光不温不火,纵使看见她在那儿,也没有停下脚步。 一瞬的相视,寡淡如水。 萧君绾沉下眼,在他走近之前,转身朝着一个不会相遇的方向离去。 这样的场面流云不觉得奇怪,但自有暗处的人会想不明白,从隐风回来至今,看见的都太不寻常。 萧君绾回到霜雪居,仍然想不明白,是她失算了?仔细琢磨了一阵,确定日子没算错,那凌浩怎么会在府里?难道今日有什么例外?除非他人不在函都,不然这风雨无阻的行程很难有变,难道是身体抱恙? 萧君绾心下有些担忧起来,回想起刚才相视的一幕,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她在心下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她多虑了。 这一日,平静如常,只是见了一面而已。 到了黄昏的时候,天色格外昏沉,乌云密布,遮住了晚霞余晖。天地间昏暗,昭示着风雨欲来。 俄而风雨大作,雷声惊醒了刚入睡的萧君绾。 不知为何,这深夜的惊雷让她心生恐惧,她从不怕打雷,为何今日会胆战心惊。 萧君绾下床点了盏烛火将房间照亮些许,让雷雨交加的夜不再黑得那么可怕。 萧君绾埋低了头蜷坐在床上,听着豆大的雨点拍在窗户上声声清响,再难以入眠。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忽然,一阵疾风将窗户猛地吹开,卷着骤雨淋湿了窗前。她走到窗前,顶着风关窗,好不容易将窗户关严实,衣裳已被飞雨浇湿。 门外有异响,不似雨点拍打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在敲门。 萧君绾下床走到门前,犹豫了一阵才将门打开。 她看着门前的人愣住了,这一幕她始料未及。 “夫……”她想唤却又顿住了,不知他可还愿听见。 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他冒雨前来没带一个随从,站在屋檐下,早已浑身湿透。 心里的担忧早已胜过之前的埋怨,她正想拉他进来,凌浩却先她一步走近将她拉入怀中。 “对不起。” 萧君绾缓过神来,惑然:“何意?” “是我错怪夫人了。” “夫君哪有错怪我?”她推开他,撇过脸苦笑。 凌浩轻抚着她脸颊,擦去她额头上挂着的水滴。 萧君绾转过身背对着他,言道:“时候不早了,外面雨那么大,夫君快回去换身衣裳,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夫人想让我再淋一次,以示惩处?” 萧君绾仍背对着他,默不作声,她曾盼着能将误会解开,这几日却不那么期盼了。如今他来道歉,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此原谅?心有不甘! 死活不原谅?心下不忍…… “错在我,甘愿领罚,只要夫人能释怀。” 他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萧君绾转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下他:“要是让夫君淋出个好歹,我岂不成了燕国的罪人,满朝文武哪个会轻易放过我?夫君到底是在罚自己,还是在变着方罚我?” 萧君绾心下含忿,这明摆着就是他猜到她会将他拒之门外,偏不带随从也不带伞,明知她会心疼,就是要让她不忍。 “夫妻不是应该患难与共?” “明明是误会来了各自飞。” “看来夫人心里的气还没消。” “平白无故含冤,哪儿那么容易说消就消。” “是夫人自己不肯解释。” 萧君绾望着凌浩正色道:“夫君若是信我,不用我解释也会相信,夫君若是怀疑,任凭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可是夫人既没有解释也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承认,那夫人到底是要为夫信还是不信?” “怪我?” 萧君绾本憋了一肚子的气,见他深更半夜冒雨前来道歉,顾不上生气,只担心他浑身湿透会着凉,这样的情形,她再怎么想铁石心肠,心也无疑化作一滩软水。 “快更衣,当心染风寒。” “可这里没有夫君的衣裳。” 随后萧君绾取来伞递给凌浩,他却迟迟不肯接过。 “夫人这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她沉下眸子,微微掀唇,挤出一句:“原谅。” “既然如此,那不如一起回去?” 萧君绾沉着眸子,就这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实在不太甘心,怎能轻易答应。 “我在这儿住得惯了,以后就住这儿。” 凌浩并未反对,只道:“今夜风雨虽大,明日一定晴好,天干物燥,夫人住在此处要当心烛火。” 萧君绾本有些云里雾里,又顿时反应过来,这霜雪居已经烧过一次了…… “夫君这是在威胁?” “不过如此狭窄的地方烧了也不可惜,反正月华台宽敞。” 两个人两身湿衣,再耗下去,就算他没事,她迟早会冷出个好歹来。 威胁的话如此明目张胆,谁都知道景王殿下言出必行,她横竖都得妥协,走就走! 风雨交加,他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持伞却朝着她那方倾斜。回到月华台,她的衣裳干了不少,而他的衣裳却比之前淋得更甚。 (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云雨 她没料到多日来的心结会在今日化解,再冰冷的心也会被他今晚的举动所融化。感动之后,萧君绾陷入自我反思,其实这场波折,她并非毫无过错,不该由他一人道歉。 浴池中热水备好,萧君绾遣走了侍候的人,打算亲自服侍他沐浴驱寒,当做赔罪。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便被身后走来的人拦腰抱起,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夫人也淋了雨,还在上面站着做什么。” 凌浩抱着她一同走入水中再将她放下。 二人合衣入水,萧君绾站在水中,伸手替他宽衣。 早已有过这样的经历,萧君绾手不哆嗦,却没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以致双颊通红。 凌浩一下子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却又一句话都不说。 她的手环在他肩上,也沉默不语,此时不需要太多的话,两心相惜,甚过千言万语的解释。水面的花瓣随轻波起伏飘荡,正如她此时的心绪虽平静却泛着微微清波。若时间能凝滞在此时多好;若她大仇已经得报该多好,她就能与他永不分离。 幻想终归是幻想,这些祈愿都难以在今日实现,她还是得回去…… 回去归回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沉沦于此时又何妨。 凌浩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眸说道:“以后与夫人当再无隐瞒。” 萧君绾无语凝噎,只是点了点头,认定了这句誓言。他们之间不需要什么山无棱天地合的山盟海誓,只因早已认定眼前人,那一纸婚书,已是今世姻缘天注定。 不过倒也有能反悔的东西,只是此物她做不了主,除非他不要她了。 她环住他的脖子,在他侧脸上轻轻一吻,轻言道:“我还以为夫君这次要一封休书将我赶回祁国呢。” “胡说什么。” “夫君对我避而不见,又将我禁足府中,是何意?” “明明是夫人避而不见,至于禁足,万一夫人一怒之下又不见了,如何是好?” “夫君不赶我,我哪里舍得走。” “这话可是夫人自己说的,不许再不辞而别。” 她嫣然一笑:“谨遵夫命。” 外面的雨声渐小,萧君绾披着轻纱外衣,站在窗前听着雨声,及腰的长发如墨。她又望了望那轮雨中朦胧的月。殿中的烛火忽然熄灭,映得那月亮也亮了起来。 萧君绾转过身,此物比月更明。 他将花冠带在她头上,数颗夜明珠照亮了粉黛未施的容颜,娉婷楚楚。 “这是……” “七夕之礼,子时未到,不算晚。” 萧君绾觉得这花冠有些眼熟,今年年初吕国也送了这么一顶花冠给祁国,适逢覃昭立功,祁君赏给了慧贵妃,慧贵妃爱不释手,嫔妃个个眼馋。花冠的样式大同小异,可萧君绾记得慧贵妃的花冠上点缀的是珍珠,她头上这个点缀的却是夜明珠,让本就价值连城的东西更添贵重。 她才知正是这份厚礼牵出了那一场误会。想起之前在霜雪居道歉的一幕,她又忍不住窃笑,景王殿下何时那样纡尊降贵主动认过错? “笑什么?” “笑夫君早些解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哪里会委屈夫君淋雨。” 他不予作答,也不欲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俯首封住她得理不饶人的唇。 萧君绾这下看穿了他的心思,撇过头逃离他的封锁,笑道:“夫君要是不心虚,还怕我说?” “夫人何来的理直气壮?” “是,我也有错,认罚。”她伸手攀上他的脖子,眼眸楚楚地望着他。 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只当她是有心。 她的脸紧贴在他胸膛前,由着他抱起走入内室。心一直都是他的,人也早该是他的了,她把一世在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纵使山河将燕祁组个,这情愫却令人千里执迷,他们整整等了一年才等来短暂的相守,又历经风雨才换来此时的互不猜疑。 今夜他是她的,不属于燕国。 今夜他眼里只有她没有天下。 华帐之中,再也没有什么能阻隔他们爱得彻底,两情相悦无所顾忌。纵然知晓今后还有两年的别离,但只会让人分外珍惜今夜的温存。 云雨静后,她瘫软在他怀里,呼吸很轻,人却是累极了,只觉床边花冠上的夜明珠都在她眼前炸裂成星……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所有……睡熟过去 疲惫的又何止她一人。 天已经大亮,流云带着侍候的奴才等在月华台外,等至日上三竿也不闻主子召唤,里面一丝声响都没有,他们又不敢上前敲门。 等萧君绾睁开眼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浑身哪哪都疼,瘫软在床上,连起床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支着床坐起,后背一暖,被他从身后抱住,耳畔传来温语:“昨夜辛苦,何不多睡会儿?” 萧君绾顿时腆得脸通红,死死地埋低了头,手里攥着锦被扭捏。 “夫君从不晚起,今日不勤政?” 凌浩在她的雪肩上落下一吻,道:“夫人比朝政更磨人,如何有心。” 她脸颊更烫,正想逃离之际,掀开锦被就见几处斑驳新红,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夜的翻云覆雨,羞愧难耐。 一夜疾风骤雨将天地间的浑浊冲洗,草木翠绿如新。 她将那顶花冠收入她最珍视的木箱中封藏,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等,都在等着她正大光明回燕国的一日。 凌浩已先行离开,只道今日午后还有别的事,看样子又不像要出府去。 萧君绾出了月华台,特地找来隐风,向他道谢。 在驿馆时,隐风每日都守在附近,很清楚萧君绾在驿馆的一切。昨日隐风察觉不对欲向流云打听,在流云的住所等到流云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流云心里本就有愧,遂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隐风,真相只有他知道,未免主子继续误会下去,只能深夜求见。 “王妃不必言谢,快去天方阁看看吧。” “天方阁,朝中有要事?” “王爷已将这几日的朝政交给了张相暂理,然后派人请了陛下过来。” “陛下来了?” 隐风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属下以为,如今能救驾的恐怕只有王妃。”(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割舍 救驾?萧君绾豁然明白,以往凌天旭再怎么不顾大局,凌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凌天旭通过兵部动用在宁国的细作查赵静姝的底细,怕是撞刀口上了…… “你以为此举天衣无缝?” “要不是他们告密,皇叔会查到兵部?” “这是军机密折!” 凌天旭看了一眼案上的簿册,愣了片刻,这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谁知道兵部那群人会用这折子回禀于他。他忙着辩解:“那又如何,呈给朕的折子就不能是军机密折?!” 萧君绾还没走近就听见叔侄二人起了争执,难怪凌浩那么快就知道是兵部所查,问题原来出在那两本册子上,那是兵部递军报用的折子,顺着兵部还怕查不到凌天旭头上?真不知凌天旭找的是什么心腹,竟把这当做军机呈报。 凌天旭又道:“何况查一个宁国公主又怎样,只要朕想查,别说一个宁国,就是周国祁国的公主也照查不误!” “要查可以,自找门路。” “是,朕岂敢再动用皇叔的细作,朕没有可用之人,大不了朕亲自去查,朕去宁国一样能打听到这些。” “从今往后,休想再踏出函都半步。” “天下之大,朕哪儿不能去!” “天下是大,但还不是你的天下!” 凌天旭冷笑了声:“皇叔不是在替朕打吗,朕不游山玩水又能做什么?” 萧君绾快步过去拉开凌天旭:“别说了。” “你来得正好,皇叔叫我来,就是要质问我为何要查宁国公主的底细,你说我为什么?” “你怎能让兵部去查呢?”萧君绾小声说道。让兵部去查便是以燕国的名义,若是走漏了风声,这让宁国怎么想。燕宁之交由来已久,况且以天下如今的局面,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强。她感激凌天旭为她做这一切,但他的举动是有些欠考虑。 凌天旭坦然道:“兵部怎么了,皇叔要是不心虚还怕朕帮你查?你这几天为何躲着我不见,输了就输了,又没让你非付什么代价不可。” “谁说输了,没输……” 凌天旭扬唇一笑:“没输皇叔会发这么大的火,不是被朕抓住了把柄?” 凌浩将手里的册子往案上一拍,厉声冷道:“肆意妄为,你可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朕不配为君,不如皇叔你来?其实皇叔大可不必为朕留面子,何须让朕来这儿说,就算在满朝文武面前质问朕也不怕,朕问心无愧,就怕皇叔不敢。试问如今外面谁不知道皇叔对平康公主关照有加?朕下次碰见平康长公主是不是要改口叫声七皇婶了?”凌天旭讥诮道。 萧君绾皱眉:“你胡说什么!” “现在还说朕胡说?朕带你去御花园让你亲眼看见你不信,长公主府无意撞见你还是死活不信,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肯清醒。” 萧君绾沉眼间发现案桌上除了那几本册子外,还有一方锦盒……他将婚帖一并带来了,看来早就猜到了凌天旭会如此质问。 她看着那锦盒说道:“我信的是这个,你要看就看吧。” 凌天旭云里雾里,拿过锦盒打开,取出那两本红册一看,眉头越皱越紧……她从前说的竟是真的! 凌天旭看见婚帖上加盖的玉印,顿时恼然:“朕的玉印!你们竟然在婚贴上加盖朕的玉印!朕何时同意你们成亲了?!”随即又质问,“皇叔既然敢立婚帖,为何不敢正大光明迎娶?私定终身算什么!” “不能正大光明的是我……”萧君绾垂眸。 凌天旭沉默了一阵,缓缓点头:“朕明白了。”又看着凌浩说道,“既然皇叔已经认定了人,就不该再拈花惹草,伤她的心……”说完便转身离去。她早已坚定了选择,只是他一直都不信而已。亲眼看见也好,好过一直自欺欺人。他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处心积虑逼她改变选择,只要这个选择能让她高兴,他就放手…… 萧君绾望着凌天旭离开的背影,心下百般陈杂。 “陛下会不会又不声不响地走了。” “我说了,他以后不得离开函都半步。” 萧君绾沉眼略有所思,这样的惩处对凌天旭来说会不会太重了? 流云来报:“启禀王爷,平康公主又差人来问王妃是否在府中,可要回绝?” 萧君绾好奇:“这几日她派人来问过多少次?” “回王妃,少说也有五次。” “那多打发一次也不多。” 萧君绾能猜到赵静姝找她只是借口而已,凌浩对赵静姝避而不见,赵静姝和荣敏公主她们必定已经心急如焚了,宁国使团将于十日后启程离开燕国,赵静姝还能坐得住? “这次没人替夫人做决定。” 萧君绾浅浅一笑:“是我不想见,不关夫君的事,我在夫君身边待着已经让赵公主和荣敏公主起疑了,再见恐怕会露馅。” “原来如此。” 他说得云淡风轻,萧君绾轻蹙娥眉:“夫君就不担心?” “仅仅只是起疑这点小事难不住夫人,何况被识破更好,早些能识破,又岂会生出后面的事端。” “夫君是巴不得她们知道?” “明知故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识破我没那么容易。” “是吗?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 萧君绾怎会听不出他的激将法,欣然道:“去就去,谁怕谁。” 她并非真想硬争一口气证明自己不怕,只是想到他将朝政交给丞相暂理才有了这难得的清闲,她岂能扫兴。 更衣后萧君绾依旧蒙上面纱。 “夫人既然不怕,何故蒙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外面守株待兔。” “会,只是现在不便处置,等宁国使团走了再清算不迟。” 萧君绾诧异:“夫君看见过外面有眼线?” “能断定的事,何须亲眼看见。” 她成天待在府里,没察觉到什么异样,自然难以猜到,又不禁佩服荣敏长公主的胆量真是够大的。 既然有眼线,她哪里还敢正大光明走在他身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见她却步,他一声轻笑:“夫人不是不怕吗?” “我这明明是舍命陪君子。” “那,还要出去?” “去,夫君先走,我随后。”(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疑案 凌浩和萧君绾一前一后走出王府,出了府门还没走几步,萧君绾转眼就见一匹快马由远及近,飞驰而至。 马上的人看见凌浩,立即勒住缰绳纵身下马,呈上一帖子跪禀:“参见王爷,启禀王爷,出事了。” 凌浩拿过帖子过目,霎时间锁紧了眉宇。 萧君绾不解:“发生了何事?” 凌浩合上禀帖,垂下手,眉间的忧虑越来越深,缓缓启唇:“李元辉死了,死得蹊跷。” “李元辉……”这名字萧君绾似曾听过,像是朝中的一位大臣,仔细想想,忽然记起这个人是礼部尚书! 一国尚书在自己府邸里离奇身亡,出了这样的事非同小可,此等风波已非张相所能平息,凌浩随后带着萧君绾亲自去了趟李府。 马车上萧君绾看了帖子上所写,事出紧急,张相这帖子写得粗略,但可以看出李元辉的暴毙的确不简单。燕国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马车停在李府门外,萧君绾从车窗往外看了看,李府内外皆有禁军重重把守着,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张相带着刑部众官员出来跪迎。 “参见王爷。” “到底出了何事?” 刑部尚书回话:“回王爷,李尚书从昨日午后起便没出过书房,直到今天早上才有下人发现他倒在书房里,浑身青紫,已经咽气。” “人在何处?” “还在书房,臣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特地保留原样,以备王爷查验。” 李府已经乱作一团,四处都是把守的禁军,府中的家丁丫鬟已被召集在庭院中,个个面带惊恐之色,埋低了头不敢吱声。李府的人不少,此时整座府邸却显得极为安静。 凌浩和萧君绾随刑部尚书去往事发之地,越往宅子深处走,一阵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老爷……老爷啊……” 萧君绾绕过长廊后便看见一座屋宇前面跪了几个妇人正在哭喊,声泪俱下。那屋子外也有士兵把守,她朝屋子里看去,依稀能见门内躺着一人。 凌浩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君绾,欲言又止。 萧君绾知道他想说什么,忙道:“我不怕的。” 凌浩点了下头,带着萧君绾径直走向屋子。 刑部众官员行礼禀报之际,萧君绾先行走入屋内,看见了门边李尚书的尸体,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可以断定这是中毒的征兆。 李尚书是怎么中的毒,内服还是外伤。萧君绾蹲下身,伸手欲拨开李尚书衣领仔细查看脖颈处是否有淤毒,忽然看见手腕上的玉玦开始发黑,她愣住了。 手腕上悬挂的玉玦先触碰到了尸体…… 尸体有毒! 萧君绾惊骇,抽回手,站起身,盯着尸体,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毒这么厉害…… 萧君绾还没缓过神来,却见凌浩也欲查看李尚书毒发的症状。 “王爷别碰!” 凌浩的手悬停,离尸体已不足三寸。 “尸体有疫毒,会传染。” 他身后的刑部众官员大惊,仓皇跪下:“臣等不知,臣等该死。” 凌浩看着尸体,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起身,不惊不乱,漠然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周,停滞在屋子左边的书案上。 “都起来。” “谢王爷宽宏。” 刑部尚书即道:“王爷,臣实在不知李大人中的是疫毒……” “毒从何来?” “听府里奴才说,是有人在茶里下了毒。” 萧君绾顺着凌浩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早已看见了书案上的那杯茶。 萧君绾走过去看了看,茶杯的盖子还放在一边,而杯子里面的茶水剩了一半。她用玉玦验了验,茶水里果然有毒。 刑部尚书命人带了家丁来陈述事情发生的经过。 萧君绾也走回凌浩身边,道:“王爷,茶里有毒。” 刑部尚书拱手道:“看来此人的证言属实,臣等定当全力查找出真凶。” “妾身知道毒杀老爷的真凶是谁。” 萧君绾转眼看去,门前站着的是刚才在外面哭天抢地的妇人。 “王爷,这是李尚书的夫人。” 凌浩问道:“你所言的真凶是谁?” “回王爷……”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侍卫前来禀报:“王爷,平康公主求见。” “此地多有不便,让公主先回去。” “公主说她能助王爷查案。” 旁边有官员说道:“王爷,疫毒蹊跷,不妨听听平康公主的见解。” 凌浩没有理会刑部官员的提议,看向还跪着的李氏,言:“接着说。” “回王爷,那盏有毒的茶是梅氏亲手所沏茶。” 萧君绾问道:“梅氏是谁?” “是老爷新纳的妾室,早在老爷接她进门时妾身就看出梅氏不是个善人,曾试图阻止,可老爷一心要纳她为妾,没想到这贱人蛇蝎心肠,竟敢下毒谋害老爷。”李氏说着又抹起泪来。 萧君绾沉着眼不说话,凌浩也不言一字。 此时两个侍卫压着一女子走到门前,按着那女子跪下。 “妾身冤枉……” 李氏回头怒道:“住口,老爷厚待于你,你却恩将仇报毒死老爷,你这歹毒的贱妇。” “大人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报答还来不及,怎会谋害老爷。” 凌浩没听她们多言,移步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收押。” 萧君绾跟着凌浩离开,从梅氏面前走过时,她仔细看了一眼梅氏,李氏已至中年,而梅氏却十分年轻。 梅氏也抬头看了萧君绾一眼,又喊道:“我是冤枉的。” 萧君绾收回目光,快走几步赶上凌浩,正想说话,却见他刚走出李府便在门前驻足。 “参见王爷,王爷请恕静姝唐突,静姝初来燕国蒙礼部李大人亲迎,今日听闻李大人暴毙,甚为震惊,特来看看是否有静姝能帮上忙的地方。” 原来赵静姝并没有离开,她一直等在门前,等凌浩出来。 “此事自有刑部审查,公主无需费心。” “王爷亲临李府,可见事关重大,静姝只是想尽绵薄之力,助王爷早日查清真相,以报达此番燕国对我等的厚待。” 不待凌浩决议,萧君绾即言:“既然公主想帮忙,王爷不如答应,这案子棘手,多一个人多份力。” 赵静姝此时才看见凌浩身后的萧君绾,对她莞尔一笑,感激她替自己说话。 “随意。” 赵静姝欣然,正想进李府查看,回头却见凌浩带着萧君绾共乘一辆马车离去,这一幕虽然看着不怎么令人高兴,但赵静姝知道萧君绾不值得她嫉妒,不必介怀。(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破绽 “这次让宁国插手可不是我答应的。” 马车上凌浩说道。 “知道,不怨夫君,是我想看看平康公主能查出个什么所以然。”萧君绾淡然一笑,她知道赵静姝此举意在接近,但她更好奇赵静姝是否能查清这么一桩悬案。 马车外的街道依旧喧嚣,世道不会因一个大臣的离世而改变,但这对燕国的朝廷而言不是一件小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萧君绾看向凌浩,能看出他眉间凝滞着愁绪。 她知道他们的猜测都一样,这次的事不仅仅是下毒这么简单。 “那个梅氏,刑部会对她用刑吗?” “不会。” “夫君知道她是冤枉的?” 凌浩看着萧君绾,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萧君绾沉下眸子,笑了笑,她都能料定的事,他怎么会没数? 入夜,月明星稀。 萧君绾坐在月华台窗前,斟了一杯热茶,雾气袅袅升起,她端着茶杯,陷入沉思。 事情并非一杯毒茶这么简单…… “白天在李府有何发现?” 凌浩走到她对面坐下。 萧君绾回过神,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一杯蹊跷的毒茶,一个被冤枉的妾室。” “蹊跷?” “那杯茶是在事后才被人下了毒。” “何以有此断定?” “我验过了,茶水的确有毒,既然有人要在茶里下毒,自然不会当着李尚书的面,所以下毒的机会要么是在茶送至书房前,要么是在李尚书毙命之后。” 萧君绾揭开面前茶盏的盖子,看着上的水珠又道:“如果毒是在送至书房前下的,那么杯盖上必定沾有毒茶,之前我不光验了茶盏里的茶,还验了杯盖上残留的水珠,水珠没有毒,足以说明毒是事后下的,此人没有再盖上茶盏,也许是因为慌乱,也许想伪造李尚书乃是饮了毒茶而亡的现场,却留下了一个破绽。” “夫人能得此发现,会让刑部多少大臣无地自容。” “夫君不也料到了?不然也不会拖住那一帮大臣,让我得了机会悄悄过去验证,幸不辜负夫君所望,真让我验出了端倪。”萧君绾劈了劈杯中的沫子,抿了口茶。 “毒茶是假的,那人又是怎么死的?” “如今只知不是茶的原因,不知真相,所以我才想知道平康公主会有何高见。”萧君绾放下茶盏,轻蹙起娥眉,多一个人多个脑子,万一赵静姝能发现什么破绽呢?私怨归私怨,大局面前,燕国社稷为重。 “若是让夫人查,会从何处查起?” “尸体有疫毒,没人敢验,偏就是这样难得的世间奇毒,更容易找到真凶。” “从毒查起并非不可,但先查毒后查毒源再查真凶,此间过程漫长。” “夫君既然有主意,为何还问我?” “夫人既然同意平康公主插手此事,难道夫人还准备袖手旁观?” 萧君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真让宁国代为查清此等要案,会显得燕国无能。 “夫君想让我和平康公主一起查,而且要尽可能赶在她之前查清真相?” “不是尽可能,而是务必。”凌浩起身,站在窗前,又言,“查出主谋即可,审问的事交给刑部。” 第二日一早,萧君绾在侍卫的护送下去往李府,而李尚书的遗体昨日已被刑部用竹竿抬出火化,以防后患。 那疫毒触碰即可致命,烧了也好。 无辜的梅氏还关押在刑部大牢,此举在于将计就计,声东击西。真凶误以为所有人都上当了,才会放松警惕,容易露出马脚。 萧君绾在李府查看了一番,书房已经空空荡荡,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李夫人得知她前来,带着几个妾氏又在她面前哭诉了一番,萧君绾同情李夫人的悲恸,又感叹其除异己的手段不输宫里的女人。 萧君绾出李府之际,又见刑部几个官员带着赵静姝来了。 “萧姑娘……一个人?” 萧君绾没有作答,看了看赵静姝身边的官员,问道:“公主去了刑部?” “我让几位大人带我去见了那梅氏,可她不肯承认下毒的事实,所以又来李府想再问问李夫人。” “那公主请。” “萧姑娘问出了什么?” “我只是安慰了李夫人一会儿,没问什么。”萧君绾又客气道,“此番有劳公主费心了。” “能为王爷效力,静姝荣幸之至。” “那公主请吧,我先回去向王爷复命。”萧君绾轻言,说完便带着侍卫离开了李府。 赵静姝仍望着那马车,脸上看不到丝毫愉悦。她接下这件案子是因为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机会,可是她没想到,他似乎只打算派萧君绾出面。赵静姝又沉了口气,不过还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等查清真相展露头脚,让人刮目相看,也不负这番苦心。 回到王府,萧君绾换了衣裳去往天方阁。知道她来回奔波辛苦,她人还没走近,案桌上早已替她备好了茶。 “人找到了?” “当然,派人盯着呢,就等天黑抓人了。”萧君绾捧着茶盏,又看着他笑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夫君睿智,若非夫君指点,我哪儿那么容易就找准有嫌疑之人,任谁绞尽脑汁都难以想到最大的破绽竟在一个家丁身上。” 方才她在李府安慰李夫人之际,已套出最先发现李尚书暴毙的家丁是谁,此人的嫌疑最大。 照理说家丁应该用了各种法子证实李尚书暴毙,才会告知其他人,这其间难免会触碰尸体沾上疫毒,可家丁没事,而且从李夫人的话里还得知这家丁曾阻止过所有人碰尸体,就算毒不是他下的,他也一定知道尸体上有疫毒。 此人或许还有同谋,为防打草惊蛇,只能暗地里抓人。等抓了人严加审问便可得知真相。 说起审问,萧君绾不解:“夫君为何不让我旁听刑部审问?” “让夫人奔波查案为夫已于心不忍,后续审问交由刑部即可,无需再让夫人劳累。” 萧君绾皱眉:“可是,查案不该有始有终吗?” “真相如何,刑部自会禀报。” 话虽如此,可他的阻止却让萧君绾心里的疑团越结越大,她觉得他像是知道什么,又故意瞒着她……(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探视 夜阑人静,一曲琴声回荡在王府后庭,清冷,空灵。 月华台外,萧君绾徐徐撩拨着琴弦,亦如此刻的心绪也被时间拨弄。 琴声传远,唯她面前的他能听出乐音中夹杂的愁绪。 “无需担心,今夜已是瓮中捉鳖,势在必得。” 萧君绾停下抚琴,愁容不减,道:“疫毒蹊跷,恐怕真凶并非是一个家丁这么简单,而且我听李夫人说,那家丁刚来李府不久。” “等刑部审问后自有分晓。” “周国境内有一江湖势力名奇毒谷,谷中门人擅炼世间奇毒,我猜测李尚书所中的疫毒出自奇毒谷门人之手。” “夫人多虑了,李元辉是燕国的大臣,和江湖势力并无瓜葛,更不会遇上什么奇毒谷的门人,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萧君绾蹙紧了眉。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凌浩缓缓起身,往月华台里走去。 “这次的阴谋,是冲夫君来的吧。”萧君绾凝眸道,“夫君不必瞒着我,不让我知晓。” “不是。” 萧君绾快步绕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还说不是。” “别乱猜。” “那家丁聪明,找了不少借口让所有人都不碰尸体,连刑部都默认了他的理由,而他的理由正是等夫君亲自去查验,留着那疫毒,等着夫君你。”萧君绾神情凝重。他早就知道了,从前的刺杀,无论是刺客还是下毒,他都能料到,而这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差点中计,就差区区几寸而已。 萧君绾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玉玦,要不是它,这次恐怕凶多吉少,着实令人后怕。 “这次是谁?” “暂且不知,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萧君绾皱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凌浩微扬了扬唇角,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这样口直心快,直抒胸臆好不掩饰。 “就算昨天是个局,就算我没能看出端倪,先碰尸体的是我,要死也是我先死,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次次都让你抢先,以后不许,我不容你有任何闪失,你没了,我怎么办?本王不喜欢等,何况是无期。” 萧君绾瞥了瞥他,毅然决然:“偏要。” “如此良宵,论谁生谁死是否大煞风景?” “夫君前几日才说过不隐瞒,现在就忘了,这事儿没完!” “明日再说,不知夫人到时可还有力气追究?”凌浩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入月华台。 *散去,睡得深沉,萧君绾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人正看着她。 萧君绾唇角一扬,她可没忘,即道:“昨天的事没完……唔……”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死死吻住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唇。 萧君绾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头一撇,逃离他的封锁,嘟囔:“好了不说了,作罢。”她没打算较真,与其纠结于他的隐瞒,倒不如吸取这次阴谋的教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犯险。她不担心,是因为她会永远先他一步。 起床便得知人已经顺利抓住了,接下来只需坐等水落石出。 随消息一同送来王府的还有几本册子,送来这些的东西的,是赵静姝。 凌浩命人取来这几日的奏章过目,萧君绾则看起了赵静姝送来的东西。 原来赵静姝相信了李夫人所言,认定真凶就是梅氏,为佐证梅氏的罪行,特地查了梅氏的家世和其在李府的经历,悉数记载在这些册子上。 不看不知道,梅氏竟然还算是她的同乡,出身水云县,是个祁国人,且通晓医术,祁燕之战时流落燕国,一次偶然的机会治愈了李尚书的顽疾,入李府为妾,因其年轻受宠,与几房夫人水火不容,曾被李夫人杖责过,有怀恨在心之嫌,而李尚书平日所喝的茶都是梅氏所调配的药茶,所以才会牵扯入这桩命案。 这上面所写看似有理有据有因有果,可仔细想想丝毫不通,梅氏没有杀人的动机,就算有,也应该是针对李夫人,关李尚书何事?至于赵静姝说梅氏的动机在于侵占李府,这一桩更说不通,梅氏只是个新进门的小妾,膝下无子,李尚书死了,等着她的只有苦日子,百害无一利。 萧君绾合上册子,叹了口气。 “何故叹息?” “阔府深宅是非多,妻妾水火不容,李府的明争暗斗,都快赶上后宫了。”萧君绾又看着手里的锦册,笑了笑,“平康公主一个宁国人能打听到这些也属难得。” “她的身边不乏能施以援手的人。” 想来也是,荣惠荣敏二位长公主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午后萧君绾乘马车去往刑部大牢,此行意在探望梅氏。梅氏是冤枉的,让梅氏待在牢里是权宜之计,却也让梅氏白白受了这份委屈。 大牢光线昏暗,走入女牢,喊冤声不断,被关在刑部大牢的,都是身犯重罪的女子,有的被用了刑,囚衣上满是血迹,有的蜷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 这个地方,她也曾来过,因为那本图志,还差点命丧此地。 “姑娘这边请。”官差引着萧君绾走到牢房深处。 关押梅氏的牢房外还有两个官差把守。 萧君绾拿出令牌道:“把门打开,你们退下,我有话和梅氏说。” “是。” 待官差都离开,角落里清净了。萧君绾走入囚室,没有将牢门锁上。 梅氏见有人进来,从角落里爬起,跪在萧君绾面前:“姑娘,我是冤枉的。” 萧君绾打量了梅氏一番,确认无人对梅氏用刑才放了心:“你先起来。” “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毒害老爷呢?我死不足惜,但不能让杀害老爷的真凶逍遥法外啊。” 萧君绾能从梅氏的眼神里感觉出善良,她俯身扶起梅氏:“我知道。” “那……” “你先别着急,等真相水落石出,会放你出去的。” “你相信我?” 萧君绾点了点头:“那日在李府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了,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让你先来这儿待上几日。” 梅氏喜极而泣,拉着萧君绾的手:“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审问 萧君绾点了点头:“那日在李府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了,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让你先来这儿待上几日。” 梅氏喜极而泣,拉着萧君绾的手:“谢谢。” “不必言谢,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杀老爷的到底是谁?” “如今还不知道,李尚书中的是疫毒,这样的毒不多见。” “疫毒……会传染?” 萧君绾点头,言:“一旦沾上,必死无疑。” “老爷怎么会种这样的毒……” 萧君绾也想不通,她已经知道这个阴谋是为了刺杀凌浩,可主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李尚书,就算要用刺杀重臣这一手段逼凌浩出面,光尚书就有六个,实在蹊跷。 “李尚书生前是否和人结了仇?比如王公大臣。” 想刺杀凌浩的若是燕国人,必是出于觊觎权势,其选择李尚书为诱饵,或许还想将私仇一并了结。 “我没听老爷说起过他和谁结了仇。” “那李尚书平日都常和谁来往?” “平日来府上的人不多,都是老爷的好友,也是朝中的大臣,他们不会害老爷的。” “除了几位大人没别人?” 梅氏仔细想了想,缓缓开口:“我想起来了,曾经有人在夜里来拜访过老爷。” “夜里?谁?” “我也不知,看衣着,不像是燕国人,而且他们……他们还给老爷送了厚礼。” “送礼?” 谁会深更半夜去李府送礼,此举实在诡异。 正在萧君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官差忽然来报:“姑娘,长公主要提审梅氏。” “长公主,哪个长公主?” “荣敏长公主和宁国来的长公主。” “景王有令,梅氏乃李府命案的要犯,不得提审用刑。” “可长公主已得了尚书大人准许,小的不敢阻拦。” “尚书大人敢违背王爷的意思?” “不如姑娘出去和长公主解释,小的们实在不好开口。” “我……”萧君绾气不打一处来,只有赵静姝一个就罢了,荣敏长公主也在,她就这样出去,面对着面,还能不被荣敏长公主认出来? 上次她被关进来的时候还记得刑部的人说他们只听景王的,如今怎么还肯卖荣敏长公主的面子了? 官差为难:“姑娘,你看这……” 萧君绾转眼看着梅氏:“你先跟着他们去,不会有事的。” 梅氏的目光中满是惊惶,又点了点头。 信任是相互的。 萧君绾跟随在梅氏后面,她倒想看看刑部这些人是怎么阳奉阴违的。 梅氏被带去的地方是刑房。 萧君绾隐隐觉得不妙,他们真敢对梅氏用刑? 她站在刑房外没有进去,找到一扇小窗,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梅氏被带入刑房中,手脚都被缚在了木架上。赵静姝和荣敏公主坐在梅氏正前方。 赵静姝是个温柔的女子,如今在这等血腥之地却面不改色心不跳,萧君绾只觉她从前有些低估赵静姝了。 “你还不肯招?”荣敏长公主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是被冤枉的。” “证据确凿,你还喊什么冤,事情已过去三日,你还是快些招认了吧,荣敏长公主会想法子留你一个全尸的。” “平康公主说得对,你要是招了,本公主不光会留你一条全尸,还会厚待你的家人。” 梅氏哼笑:“你们要的不是真凶,只是一个了结?” 荣敏长公主厉声道:“住口!明明你就是真凶,还敢在这儿狡辩。” “别和她多说了,用刑吧,不愁她不开口。” 赵静姝提及用刑时,面带笑意,那笑意让人毛骨悚然,外表温柔的背后会是如此心狠冷漠。 荣敏长公主抬手一招:“来人,用刑。” “回长公主,王爷有令,不得对梅氏用刑。” “你长不长眼,你家大人都知道本公主身边坐的是谁,你还敢忤逆平康公主的意思。” “小的不敢。” “还不快动手!” 萧君绾的心悬了起来,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荣敏公主的能耐,连刑部尚书都能被荣敏如此糊弄住。让梅氏来此是不得已之举,但万不能让梅氏无辜受刑。 “来,用这个。” 荣敏长公主素手一指,官差勾起那炭盆中的一块木炭朝梅氏走去。木炭已烧得通红,随着步子的移动,还往外窜着火星。 “我是冤枉的……”梅氏声嘶力竭地喊。 萧君绾站在窗前心急如焚,她要不要冒险制止…… “有力气喊冤,还不如招认。” 赵静姝拿起桌上的一张纸,走到梅氏面前:“你若认罪画押,就可免了这皮肉之苦。” “老爷不是我杀的,我不会认。” “那就怨不得别人。”赵静姝缓缓转身,走回位子上坐下。 萧君绾跟随在梅氏后面,她倒想看看刑部这些人是怎么阳奉阴违的。 梅氏被带去的地方是刑房。 萧君绾隐隐觉得不妙,他们真敢对梅氏用刑? 她站在刑房外没有进去,找到一扇小窗,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梅氏被带入刑房中,手脚都被缚在了木架上。赵静姝和荣敏公主坐在梅氏正前方。 赵静姝是个温柔的女子,如今在这等血腥之地却面不改色心不跳,萧君绾只觉她从前有些低估赵静姝了。 “你还不肯招?”荣敏长公主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是被冤枉的。” “证据确凿,你还喊什么冤,事情已过去三日,你还是快些招认了吧,荣敏长公主会想法子留你一个全尸的。” “平康公主说得对,你要是招了,本公主不光会留你一条全尸,还会厚待你的家人。” 梅氏哼笑:“你们要的不是真凶,只是一个了结?” 荣敏长公主厉声道:“住口!明明你就是真凶,还敢在这儿狡辩。” “别和她多说了,用刑吧,不愁她不开口。” 赵静姝提及用刑时,面带笑意,那笑意让人毛骨悚然,外表温柔的背后会是如此心狠冷漠。 荣敏长公主抬手一招:“来人,用刑。” “回长公主,王爷有令,不得对梅氏用刑。” “你长不长眼,你家大人都知道本公主身边坐的是谁,你还敢忤逆平康公主的意思。” (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意外 “你到底是谁?” 萧君绾停下脚步,示意狱卒带梅氏先出去。 “皇叔身边何时多了你这么个女子。” 萧君绾没有转身,却听闻荣敏长公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且越来越近。萧君绾心下开始担忧,此举本就冒险,如此近的距离,一层面纱如何遮掩得住。 “难道长公主对景王府的事了如指掌,知道王爷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本公主不知道皇叔身边都有哪些能人异士,但本公主记得景王府里曾经有个姓萧的女子。”荣敏长公主说话间已走至萧君绾身后。 萧君绾微微侧目看向赵静姝:“我是谁,平康公主很清楚,长公主不妨问问。” “公主,萧姑娘她的确不是……” 荣敏长公主淡淡道:“凡是无绝对,面纱摘了,让本公主看看,看了便放你走。” “公主今日在刑部闹这么一出,还是想想该如何善后吧。”萧君绾说完便移步往刑房外走去。 “拦下她。” 荣敏长公主一声令下,几个狱卒围了过来,挡住萧君绾的去路。 “谁敢!” 几个狱卒相互看了看,畏畏缩缩。 荣敏长公主快步过来一把抓住的萧君绾肩,扬唇:“你若不心虚,让我看看又何妨。” 萧君绾用力挣脱,荣敏长公主不依不饶,迫使她转身一见她真面目。 赵静姝站在旁边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公主请自重!” “你今天休想就谢谢离开!” 萧君绾迟迟不肯转身,荣敏长公主也不肯罢休。 赵静姝看了一眼窗外,慌忙走到二人面前,喊道:“公主别为难萧姑娘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多厉害的人物敢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 荣敏长公主抓着萧君绾不放,萧君绾用力挣脱,赵静姝也帮着她摆脱荣敏,推搡之际,萧君绾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旁边的炭盆霎时倾覆,灼烧得通红炭火朝她袭来。 “萧姑娘小心。” 赵静姝忽然扑到萧君绾身边,将她挡住,一些炭火顿时浇在赵静姝背上。几块烙铁飞向萧君绾,萧君绾惊愕,用力挪了挪身子,撇过脸,灼烧般的疼痛感从她右臂袭来,烙铁和余炭砸中了她的手臂和肩。 赵静姝支起身,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看着萧君绾笑问:“萧姑娘,你没事吧?” 萧君绾脸色苍白,剧烈的疼痛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荣敏长公主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转眼看见走至门前的人,更是吓破了胆:“皇……皇叔。” 凌浩快步入内,即问:“发生了何事?”看见萧君绾时,却见她轻摇了摇头,知晓她的意思。 赵静姝在侍女的搀扶下起来,看着凌浩,莞尔一笑,语气虚弱地说:“参见王爷。” “扶公主出去,传太医。” “皇叔,这只是个意外……” “退下!” “是,我这就带平康公主回去让太医给公主医治,荣敏告退。” 等人都走了,凌浩抱起萧君绾,眉宇紧锁:“怎么会伤成这样。” “这里人多眼杂,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萧君绾苍白的脸上又浮出一丝笑意:“我没事。”她转眼看了看炭盆,目光中透着不解。 回到王府,凌浩脱去她的外衣查看,虽然隔着衣服,但伤得不轻,手臂和右肩上几处烫伤的地方已经破皮红肿。 萧君绾背靠在他怀里出神,她是否该感激赵静姝替她挡了那一盆炭火,不然她恐怕会伤得更重,但仔细想想,事情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药粉洒下,刺骨的痛,萧君绾吸了口凉气,回过神来,轻吹了吹伤口。 “夫君轻点。” “知道疼了?无端去什么大牢。” “不去又岂能问出一二,何况我怎知会遇上长公主。”萧君绾心下喟叹,前前后后进过数次大牢,至今才知道受刑是什么滋味。 “王爷。” 门外是流云的声音。 凌浩替她上完药,安顿她歇下,方才起身出了月华台。 “启禀王爷,平康公主已无大碍,太医和医女会留在长公主府继续替公主诊治,对于这次的意外,宁国使团那边,张相已经安抚好了,刑部一干人等也已革职查办。” “让太医和长公主府的人务必好生照料。” “是,另外……陛下派人送来了金疮药。” 萧君绾披了件衣裳站在门后听得清楚,凌天旭还肯给她送药来,是否说明他心里的气消了,已经不怨她了。 她怕失去亲人,也怕失去朋友,若论这一世的朋友,也仅有凌天旭和紫英她们而已,那赵静姝算吗? 萧君绾看了看手臂上的伤,这样的伤是会留疤的。她又看了一眼肩上,若不是她躲了一下,伤的就该是她的脸。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幕,她一直想不通,离她尚有距离的炭盆为何会突然倾倒。她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世间不乏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赵静姝会吗? 事情过去了三日,但凡当日通融了荣敏公主的官员悉数被革职,但赵静姝还在长公主府养伤,所以长公主府暂且安然无恙。 萧君绾右臂受了伤诸事不便,戚素月主动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宫女来景王府照料萧君绾。 对于戚素月的这番好意,萧君绾不知当不当接受,她对戚素月始终有几分放不下的戒备,但凌浩代她同意了,他都无异议,她便也放心答应了。 刑部密审疑犯总算有了回音。 “这是什么?” 萧君绾拿着凌浩递给她的一张纸笺不得其解,纸笺上面画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疑犯身上的刺青。” “刺青,这图案有什么意义吗?” “这样的图案属卫国禁卫。” “那个家丁是……卫国人,这么说真正想刺杀夫君的是卫国人?” 卫国虽然已经亡国,可仍有不少余孽死里逃生,流窜于世,像禁卫这样忠心于皇族的人,不会苟且偷生,他们想替卫国国君报亡国之恨,煞费苦心混入燕国还混入李府,耗费数月筹划这场阴谋,只为取凌浩的性命。 如今只抓住了一个,他们到底有多少同党尚不得而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君绾看着那图案,心有余悸。(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虚伪 凌浩看出了她的担忧,言:“只是几个卫国余孽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抓住的那个,不是主谋吧。”萧君绾最怕的莫过于此,能设这样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圈套,可见背后的主使不简单,怎会是一个能被轻易抓住的喽啰。 “不是。” 萧君绾扶案站起,六神无主,全然忘记了还未愈合的伤口,手臂猛地一疼,又跌坐在地,娥眉紧拧作一团。 “怎么如此不小心。” 每日上药,她的右臂还是不能自如地动弹,事事皆要宫女服侍。她尚且如此,赵静姝那边,恐怕更严重吧。 “都养了这些日子了还不见好,平康公主呢,她怎么样?” “太医说无碍。” “王爷,平康公主求见,说是来给王妃送药的。” 萧君绾诧异万分,赵静姝这就好全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静姝有恩于她,而且赵静姝在燕国受了伤,此事燕国理亏,他们更没理由将赵静姝拒之门外。 她先凌浩一步开口:“请公主进来吧。” 萧君绾吩咐宫女取来面纱替她戴上,静候来人。 她让赵静姝进来,除了因为于情于理都不便拒绝外,还想看看赵静姝如今到底如何了。等她见到赵静姝的时候,越来越难以置信…… 赵静姝看上去就像毫发无伤一样。 那日赵静姝看着明明比她伤得要重。 “参见王爷。” “公主无需多礼,请。” 赵静姝颔首落座在一方,又看着萧君绾笑言:“看见萧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 萧君绾关切道:“公主的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多亏了舅父之前调配的药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日特地我带了一些过来,萧姑娘不妨试试。” 赵静姝的侍女奉上一盒药膏,萧君绾示意宫女收下。 “多谢公主。” “萧姑娘快去试试吧,这药膏对外伤愈合有奇效,早些涂抹早些痊愈。” “那……好,恕我失陪了。” 两个宫女上前扶起萧君绾离开了湖心亭。 路上宫女忽然说道:“王妃娘娘,我家主子让娘娘提防着那个公主。” 萧君绾对赵静姝早有戒备,只是好奇戚素月为何又如此提醒她,难道是戚素月知道什么? “此话何解?” “回王妃,太医回宫后曾向陛下禀报过,平康公主压根就没让太医和医女瞧伤,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受伤,是在装可怜博王爷同情呢。” 萧君绾不解:“但那日平康公主的确替我挡了那些炭火。” “可是王妃伤得比她严重多了,不知是真心想救王妃,还是假惺惺地做戏给人看呢。” 上了药后,萧君绾回到湖心亭,赵静姝已经坐到了她的位子上,与凌浩面对着面。 从御湖那晚之后,赵静姝含带情愫的目光就从没变过。 “多谢王爷这几日送来的东西,静姝受的只是一点小伤,还望王爷别为难长公主和刑部的大人们。” “公主在燕国受伤,是燕国照顾不周。” “这不关刑部诸位大人的事,静姝与萧姑娘是好友,是静姝不忍眼睁睁看着萧姑娘受伤。” 原来赵静姝不明白,刑部的官员被革职之事无关受不受伤,而是他们擅自听从荣敏的吩咐,违抗凌浩的命令,这样的臣子不能留。刑部在六部中的地位不亚于兵部,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 赵静姝转眼看向走近的萧君绾,笑道:“萧姑娘来了,萧姑娘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劳公主挂心。” “上次长公主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要为难萧姑娘。” 萧君绾唇角挤出淡淡的笑意,落座一旁,不言不语。 赵静姝又问:“李尚书一案进展如何?” 凌浩言:“明日可结案,李府的妾室,三日后午时,处凌迟。” 萧君绾惊骇:“杀梅氏?” 赵静姝点头道:“出嫁从夫,梅氏竟敢下毒弑夫,实在是罪无可赦,这样的有违纲常的女子,死不足惜。” 三日已过,即便是阳光明媚的午后,这牢房还是那样阴暗潮湿,如果不看看窗外的天色,叫人分布不出白天昼夜。 李府的妾室梅氏已经伏法,萧君绾面前这个,是一个普通的祁国女子梅香盈。 “谢姑娘救命之恩。”梅氏感激涕零。 “谢什么,保住了你的命,可是没能保住你在李府后半生的荣华。” “大夫人巴不得我死,那个地方不回也罢,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能活着。” 萧君绾递给梅氏一个包袱,道:“这是给你的盘缠,拿着这些回祁国去吧,里面有一封书信,若是为生计发愁,就拿着那信去萧府找萧二夫人。” “多谢姑娘。”梅氏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药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日见姑娘被人连累受了伤,此药是我亲手所配,能止血镇痛,姑娘收下吧。” “多谢。”萧君绾莞尔,忽然想起梅氏刚才的话,皱了皱眉,“你为何说我是被人连累才受的伤?” “那日我在外面看见很清楚,是那个公主踢倒了炭盆才连累姑娘受伤,不过看见她又以身替姑娘挡住,看来并非故意。” 梅氏的话萦绕在萧君绾耳边,送走梅氏后,萧君绾又来到那间刑房,刑具都已还原。梅氏的话让她已经有些明白了,她的摔倒不是意外,炭盆倾倒也不是意外。 回到景王府,萧君绾得知赵静姝又来了,这几日赵静姝打着来探望她的幌子,成了景王府的常客。 萧君绾面无表情地走近,她先前的猜测不无道理,宫女的话也不无道理,赵静姝这么做,是有意为之。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赵静姝救了她,可那些烧红的烙铁赵静姝一块都没有挡住,全砸向了她。赵静姝究竟是想挡,还是想借着扑过来的一瞬间将烙铁往她脸上推呢? 萧君绾看着那面带笑容的佳人,第一次领会到了赵静姝笑里的虚伪。赵静姝先是借劝阻荣敏将她推倒,再趁乱踢翻炭盆,推开先砸下的烙铁,象征性地替她挡住了几块热炭,再靠着舅父的良药,好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是赵静姝在演戏,靠着出戏骗过了所有人。 赵静姝知道她在凌浩眼中的分量,当着凌浩的面救她,这是多大的一个人情,别说现在,就是以后也不好再将赵静姝拒之门外。赵静姝情愿用一时的伤痛来换这次次相见。 宁国使团即将启程回宁国,想必在赵静姝看来,这段时日已是最后的机会,所以赵静姝才会如此煞费苦心。(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前功尽弃 表里不一的人萧君绾见得多了,但赵静姝的伪装可谓天衣无缝,若不是此番露了马脚,谁能想到宁国的长公主心机如此深沉。 赵静姝的药的确是好药,不仅能让伤口尽快愈合,还能不留疤痕,萧君绾猜想,这也就是赵静姝为什么敢豁出去赌这一把的原因吧,有此药在,注定毫发无伤,怕什么。 凌浩那日会去刑部是知晓荣敏去了,怕她应付不了,却被赵静姝抓住了这个机会。 萧君绾看着赵静姝温婉的容颜,只觉那笑意让人背后一凉。她静静的坐着,喝自己的茶。 “萧姑娘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就放心了。” “多亏了公主的良药。”萧君绾神色淡漠。 赵静姝的这出苦肉计使得实在是妙,除她之外无人看破,连凌浩都替她记着赵静姝的这个人情,比从前更为礼待赵静姝。萧君绾心里百般陈杂,她想告诉他真相,可他会信吗?他只看见了赵静姝替她挡下炭火的一幕,他从来只信眼见为实。 想想赵静姝就快走了,这短短的时间里,赵静姝还使得出什么解数,等赵静姝回宁国,这些是是非非也就一笔勾销了吧,无需她太过介怀。 她真正担心的是卫国那些人。 李尚书的命案得一了结,以梅氏的假死掩盖了卫国的刺杀,这件事只有她和凌浩知晓,但危机不会因为案子的终结而消散,卫国那些准备复仇的余孽还藏在暗处,而且他们与奇毒谷勾结,让人生畏。 即便赵静姝成了常客,但凌浩却不常露面,以理政为由,适当避开赵静姝。只有萧君绾陪着赵静姝在府中漫步。 “看得出王爷没有把萧姑娘当外人。” 萧君绾没有回应,出于客气地说道:“公主过些日子就要回宁国了,不知何时能再会。” “我和他们商量过了,他们先回去,我留在函都,等舅父一起回,不然留舅父一人在燕国,舅父恐会埋怨我。” 萧君绾愣了一下,赵静姝的意思就是要等覃佑的病好才离开燕国,那得何年何月去了。 赵静姝驻足,拉着萧君绾的手笑说道:“等使臣走了,我在这儿可就没亲人了,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可不要留我一人在长公主府孤孤单单的。” “那是自然。” “真希望咱们俩能天天见,人生难得一知己,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惜你不在长公主府。” “等公主回宁国了,有缘自会再见。” “在我们宁国人看来知己之间就是我帮你,你帮我,不知萧姑娘可是这样认为?” “当然,以后公主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但说无妨。”萧君绾转眼看向花园,百花凋尽的时节,只有星星点点几簇菊花开得绚烂。 赵静姝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下去,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花丛边,伸手摘下花圃里开得最美的一朵拿在手里把玩,又环顾四周。 “景王府比我们宁国的皇宫还美,若能以此地为家,余生可无憾矣。” 赵静姝唇角含笑,转身看向萧君绾。 萧君绾沉着眸子,没有一丝悦色,也不带半分怒火。她当然明白赵静姝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所说的互助是何用意,赵静姝从前都是遮遮掩掩,如今却在她面前直言不讳。 “萧姑娘以为呢?” “来过王府的人都这么说。” “是吗?”赵静姝唇边仍挂着浅笑,低眼看着手里的花,摘了几片花瓣,随风扬了它。 送罢赵静姝,萧君绾拿着宁国的棋子,心情越发凝重。 “平康公主要留在函都的事夫君知道吗?” “今日才知。” 萧君绾看了看手中的棋子,伸手按于棋盘上,缓缓问道:“依夫君看,平康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故如此相问?” “夫君慧眼识人,一眼就能看出谁居心叵测。” “夫人只知其一。” “其二是什么?” “想听实话?” 萧君绾点了点头,她想知道赵静姝的这番苦心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还想知道赵静姝掩饰是否只有她一人看穿。 “女人心海底针,与夫人朝夕相处,夫人尚且让人捉摸不透,何况外人。” 萧君绾忍俊不禁,差点忘了他一向将女子拒之千里,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何况察言观色,但这样的回答也让她或喜或忧,这也就意味着,他也只看到了赵静姝的表象,也许并非是真的看不透,而是赵静姝只是一个过客,既非大敌也非要委以重任之人,根本无需他费心揣度。 “心不在焉。” 萧君绾回过神,他手里的棋子落下,她满盘皆输。 “何须心不在焉,本就技不如夫君,怎么下都是输。” 凌浩起身,拉过萧君绾站到身边。 “有一事,应当告诉夫人。” “什么?” “祁太子复位了。” 萧君绾愕然:“怎么会这样?” “他的母亲去世后,祁君下旨复他太子之位,这其中定有关联。” 淑贵人死了……覃赫复位……,一定是淑贵人的计策,一定是她用命换回覃赫的太子之位。 东宫死灰复燃,前功尽弃,她两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慧贵妃究竟在做什么,覃昭和覃铭又站在做什么,竟然能让淑贵人的诡计得逞! 淑贵人一个人死有什么用,她要的是整个苏府的性命,覃赫一复位,苏府仍位列首辅,再回祁国,她仍是蚍蜉撼大树。 “都在夫君的意料之中吧。” “我与夫人说过,东宫的根基在朝堂,相府不除,太子被废也是百足之虫。” “要除苏府谈何容易,就算要让苏府功高盖主也需要时日。” “夫人应该清楚相府为何会对太子忠心不二。”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相会对覃赫忠心,无非是因为苏胜雪是太子妃,就像当年曲家也对覃赫毫无二心一样,覃赫能负她,也能负苏胜雪。 现在想再多也无用,覃佑还在缙山治病,回祁国的日子也不知在何年何月去了。 “不想了。”她转身抱住凌浩,贪恋在燕国的时日,留得越久越奢望能永远留下来,尤其是那日听他说他不喜欢等之后,更觉愧对。 凌浩拥紧了她,又道:“过几日要同旭儿启程前往皇陵祭祀先帝,此去大约数十日。”(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游说 萧君绾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也去。”生怕他一意孤行将她留在王府。 “除太后和旭儿外,还有众多王公大臣及女眷随性,夫人不怕?” 卫国余孽尚未找到,她怎么放心,想也不想即道:“夫君在哪儿我在哪儿,要是被识破那就是天意,我认了。” 三日后车马上路,大半个函都的亲贵大臣都要随凌天旭前往祭祀先帝,而皇陵远在临江府以东,此行浩浩荡荡,数千禁军护送着行驾。 萧君绾知道此行危机四伏,不光是她的身份容易暴露,还有凌浩的安危。 从各府而来的车马在函都城外汇合,宫里的人还没到,等待之际,不乏有人下车休憩,。 “臣刘瑞拜见王爷。” “皇叔万安。” 萧君绾静静的听着,来车前请安的竟是荣敏长公主和驸马,萧君绾看着车帘,又看向凌浩。 “何事?” “皇叔,上次是皇叔身边的女官顶撞荣敏在先,荣敏也是一时糊涂才与其争执,还连累平康公主受伤” “我无意冒犯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恕罪。” 萧君绾平和的话语从马车中传出,荣敏长公主大惊失色,上次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若不是有赵静姝这棵树靠着,长公主府早就和刑部那帮大臣一样遭殃了,本想借这个机会将罪过推倒萧君绾身上,以减轻景王心里的火,没曾想景王连离开函都祭祀皇陵都将萧君绾带上。 “没……没事,皇叔,此行耗费数日,留平康公主一人在府中不妥,所以荣敏将公主一同带来了,公主还在马车上等候,荣敏和驸马先行告退。” 解释这么多,表达的意思不就是赵静姝也来了吗? 上次王府一别,赵静姝没有再登门,不知是放弃让她相助了,还是另存了别的心思,赵静姝心思深沉,她奈何不了,也左右不了。不过只要景王殿下不为美色所动,赵静姝玩再多的花样也无济于事,与其揣测赵静姝,倒不如看紧了他。 “夫君离平康公主远点。” 凌浩唇角微扬:“可是夫人却不能离为夫太近。” “谁说的?” 萧君绾挪了挪位子,坐到他身边,笑说:“够近了。” 话音刚落,面纱在瞬间被撩开,猝不及防的吻落下。枉她自诩熟读兵书,竟然就这样中了他的激将法。 凌浩勾着她的腰,看着她愣愣地靠着车厢,她这副木讷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 萧君绾转眼看了看随风开合窗帘,支支吾吾:“这里……人多……眼杂……” 凌浩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换个理由。” “没理由。” 他托起她的下巴,俯下头覆上她的唇,不依不饶。 她闭上眼,沉浸在他的温柔中,心里就像被秋阳照暖,阴霾烟消云散,他们之间是容不下赵静姝的,对吗? 一路走来,外面风景宜人,都说新境的风光好,在萧君绾看来,只要是和他一同走过的地方,都是人间绝美之境。 马车能同乘,众目睽睽之时,二人不得不分开,萧君绾或回避,或远远地跟着,避免引人注意。 夜宿行营,分隔两帐,却共闻得一阵琴声传来。 这琴,是赵静姝弹的。 萧君绾走出营帐,环顾四周,除了巡守的禁军外没有别人,即便如此,不远处的大帐她还是不能随意出入,就怕有别人的耳目。 “这琴声,好听吗?” 萧君绾惊然回头,夜色中,许久不见的凌天旭朝她走来。 “陛下。” “皇婶别来无恙。” “别乱喊。” “怎么,你还是怕被人看破?他还不值得让你放弃报仇,留下来?” “这无关值不值得。” “伤好全了吗?” 萧君绾点了点头。 “跟我来。” 萧君绾一愣:“去哪儿?” “这里是皇叔的营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走出行营,林间静谧。 “陛下还怪我吗?” “你我之间是什么交情,我说过,无论你做何选择,我都不会再勉强你,只是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留在燕国,别再想着回祁国。” “我何曾不想,但……” “祁国太子已经复位,你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再回去只能从头开始,你已经出了宫,到一个孤立无援的恒王府,你拿什么和太子斗。” 萧君绾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回去之后的路会何等艰难,覃赫复位,必定会吃一堑长一智,加上苏相的指点,将变得更加难对付。 “你也明白?” “是,我知道再拉覃赫一次会难上加难,但我想试试。” “如今我已无所求,我亏欠你太多,只希望你今后能开心能平安,别再犯险。” 萧君绾看着凌天旭笑了笑:“你别犯险才是真的,我的处境再危险,也没有陛下人在祁国危险。” “你若再回祁国,我一样会去祁国找你。” “别犯傻。” “你应该比我清楚,以皇叔的本事,攻入隋安是迟早的事,倒时祁太子和苏府任你处置,实在不解气,祁国所有的人都任你处置,何必执着于亲自动手。” “陛下游说人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 “你以为我想?我在这儿苦口婆心劝你留下,他却无动于衷,是准备坐享其成还是巴不得你早日回祁国,他好背着你为所欲为。” 萧君绾沉了脸色:“又来,好了伤疤忘了疼?” “赵公主这琴是弹给谁听的,整个行营的人都清楚,是,你们已经私定终身,可别人都不知道,谁不觉得皇叔和赵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受得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提。” 凌天旭指着林子外的行营说道:“朕要是你,现在到母后和王公大臣面前摘了面纱承认你就是萧默,看谁还敢多嘴,如果你敢这么做,那朕无话可说。” “你猜对了,我不敢,现在还不是时候。” “真不知是你仇恨太深,还是他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你宁肯以身犯险争取这一两年的时间去做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也不愿留下来。” 第二九一章 重注 琴声远兮长夜漫漫。 和凌天旭不欢而散后,萧君绾寻着琴声走去。赵静姝没有在自己的营帐里抚琴,而是选了营边的空旷之地,一盏烛台,一把琴,衬着赵静姝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添姝色。 赵静姝抬起头,看见萧君绾缓缓走近,颔首唤了声:“萧姑娘。” “夜深了,公主一个人在外面不妥,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静姝明眸一转,远处的营帐烛火未熄,若是继续,则还有机会,笑说:“时辰尚早。” 萧君绾微微侧目,复言:“公主不像是在抚琴,倒像是在等人。” 赵静姝弹琴时会情不自禁地将心绪融入琴声中,也只有这个时候萧君绾才能从曲子里听出赵静姝在想什么,本是一首轻缓的曲子,赵静姝却弹得越来越急促,从开始的期待变作此时的焦急。想来只因夜已经深了,但这琴声却没引来其想见的人。 “我的心思,萧姑娘当真不明白。”赵静姝已无可奈何,山重水复无路之际,她直言不讳只盼萧君绾能让她柳暗花明。 萧君绾转眼望向这片如漫天繁星的行营,浅浅一笑:“我明白。” “你不想帮我?”赵静姝站起身,语速变得急切,使臣已经离燕,如今她只是找了个借口暂时留下来而已,随时都有可能被迫离开。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像是最后的机会,她等不了了,也不能再等。 萧君绾也不卖关子,只问:“公主要我如何帮?” “你是我认识的离他最近的人,只有你能帮我。” “天下之大,难道宁国就没有能让公主倾心的人?” 赵静姝凝眸:“我身为公主,早逾双十却至今不嫁,因为我不想如这世间女子一样,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在等,等一个我一眼便认定是命中注定的人,上天待我不薄,没让我顶着亲族的议论苦熬这些年。” 萧君绾沉默不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找赵静姝,找了又如何,有些话想说却不能说,只听赵静姝所言倒像是在添堵。 赵静姝看向萧君绾,毅然道:“我认定的人,不会放弃。” 萧君绾轻皱了皱眉。 “帮我留下来,好吗?你我永远是姐妹,我不会把你当下人。” 萧君绾看到赵静姝这般模样,她本该叹“问世间情为何物”,但她想起来的却是那日滚烫的炭火,是赵静姝为了永绝她这个后患的苦肉计。她再怎么抑制住心里的火,到嘴边也是一句:“爱莫能助。” 月色下,赵静姝本就失落的神情更添落寞,目光也随之变得冰冷且陌生,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问道:“听说王爷的坐骑是漠丹大王进贺的一匹汗血宝马,那马性子烈,不会让生人靠近?” 这出乎了萧君绾的意料,赵静姝忽然问这个问题,倒像是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萧君绾不解:“公主想说什么?” “明日可否带我去见见?” 萧君绾看着赵静姝,更加云里雾里。 赵静姝忙补话:“不需要你再为我做别的,只带我去看一眼就好,我不能随意出入景王府的行营,此事我只能拜托你。” “公主为何要见王爷的马?” 赵静姝支支吾吾:“我听说此马乃是世间罕见的良马,想见识见识而已。” 萧君绾答应得爽快。赵静姝心里在想什么萧君绾不得而知,但她料定赵静姝的心思不会如其所言一样简单。赵静姝在耍什么花招,她不跟着去见识见识又如何得知。 将计就计,且看看赵静姝到底要如何。 到了次日约定的时辰,萧君绾准时赴约,而赵静姝早已经等候在行营外。 “公主请。” 萧君绾拿出令牌给守门的士兵看,士兵放行,她带着赵静姝进了行营马厩。 马厩里的马有上百匹,还不等萧君绾告诉她,赵静姝便已识出了她想找的那匹,径直往那方向走去。 汗血宝马,自然格外醒目。 萧君绾站在原处,看着赵静姝朝那匹马走去,又见赵静姝快走近时放慢了脚步。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想看赵静姝意欲何为。 “这马的性子当真很烈?”赵静姝问一旁的马奴道。 马奴言:“追月只认主人,公主别靠近了,当心伤着。” “这在马棚里看不清楚,可否牵它出来,我只远远地看看。” 马奴见赵静姝是跟着萧君绾来的,便应了赵静姝的吩咐。 赵静姝凝神看着马奴牵着马出来,连饲马之人都如此小心翼翼,看来荣敏的消息错不了。 她又看了看萧君绾,微微一笑:“这次多谢萧姑娘了。”再回过头目光悄然变得冰冷。昨夜她已对萧君绾敞开心扉,而萧君绾表面上与她要好,却没有半分要相助于她的诚意,那便怪不得她了。不是友便是敌,景王身边的萧君绾要是帮不上忙,迟早会成为阻碍,必须除之。都说景王处置起有过错的属下毫不留情,上次一桩小事让燕国刑部的官员换了一大半,这次她倒要看看萧君绾会有什么下场。 马奴牵着马站在不远处,但离赵静姝还有些距离。 萧君绾走到赵静姝身边,默不作声。 “这马,果然是世间罕见的好马。” 萧君绾仍沉默不语,她沉下眸子,留心着赵静姝步步靠近的步伐,她便也挪着步子,跟在其后,又抬头看了看秋日的方位,与她想的时辰一致,大致猜到了赵静姝想要做什么。 依照燕国习俗,祭祀先帝前,凌天旭要与众亲王亲自猎上九只鹿备作祭品,行营边上就是隋安城外的皇家围场,今日便是狩猎之日,所料不差的话,再过一会儿便有人来牵追月出去。 赵静姝忽然加快了脚步朝追月走去,萧君绾快步追上赵静姝,此时赵静姝已经靠近追月。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追月开始不安分地踱着马蹄。 赵静姝愣了愣,顿时往前迈步。 一声嘶鸣,追月高高蹬抬起前蹄,马奴吓得丢了绳子飞快躲闪开。赵静姝仰起头就见马蹄朝她踏下,脸色煞白,她顿时闭上眼,似在等待……这一次她下了个重注。 第二九二章 落空 千钧一发之际,萧君绾瞬间推开了赵静姝。 赵静姝摔倒在一旁。马蹄重重地踏在地上,惊起扬尘。发了狂的追月又朝赵静姝所在的方向冲撞而去,赵静姝闭紧双眼一动不动,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至于结果,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毫发无伤。 萧君绾快步挡在赵静姝面前,而追月跑到萧君绾面前时却忽然停下。 萧君绾笑了笑,伸手抚摸着追月:“乖,别闹。” 追月甩着马尾,变得极为温顺。 赵静姝站起身,皱紧了眉:“它怎么……” 萧君绾回头看着赵静姝道:“让公主受惊了。” “发生了什么?”这是流云的声音,他来牵追月出去,看见这样的情形自然会禀报主上。 凌浩随后赶来,看见狼藉之处就知,不是眼前所见这么简单。 赵静姝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衣衫有些凌乱外毫发无伤,戏是演不下去了,此处也不宜多留,欠身道:“参见王爷,今日的事不怪萧姑娘,是静姝不小心,静姝不敢耽误王爷与陛下狩猎,告退。” 凌浩没有说话,但萧君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问什么,缓缓道:“不关追月的事,是公主吓到了追月。”萧君绾抚着追月的鬃鬓,赵静姝存的什么心,她已经猜到。 无非就是再演一出苦肉计而已,既能博取同情,又能将罪过推在她身上,就像上次,既当了好人,又差点除去一大隐患。 萧君绾的举动让赵静姝苦心空付,一切都落了空。马厩的事不了了之,但萧君绾心里却没那么容易释怀,尤其是赵静姝夜里的那一番话,听着刺耳,如鲠在喉。 每天夜里那段琴声都回荡在行营里,曲调一天比一天低沉阴郁。 “公主,夜深了,别弹了。”侍女劝道。 “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赵静姝。 “之前宫里不是有位娘娘曾劝过公主吗,不是公主不好,而是缘分有先来后到。” 赵静姝重重地拨琴弦,琴声顿时变得嘈嘈切切,接而冷道:“我只信命数靠争取,不信什么先来后到,何况她不是不在了吗?” “公主息怒,那或许是有别的原因,说不定是那萧君绾在捣鬼。” “从前我把她当朋友,可她不肯为我所用,那般聪慧的女子,不是友,便是阻碍。”赵静姝缓缓而言,纤指推着弦去,恰是惊涛骤兴。 “陛下的信上说太妃娘娘意将公主嫁给其侄,只等公主回宁国,这次是太妃的主意,陛下和公主恐怕难以推脱。” “皇兄和我非太妃亲生,这些年她对我们兄妹笑里藏刀,而她的儿子良王觊觎皇位已久,自然也不会盼着我的日子好过。”赵静姝顿了阵,叹道,“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费心争取,不仅是为了皇兄,更为了我自己,因为我认定了他。” “公主嫁到燕国,陛下就有了燕国撑腰,太妃和良王就不敢在陛下面前放肆了,更难得的是公主喜欢。这本该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为何会生出这么多阻遏。” 赵静姝放下手,抬头望向明月,凝眸轻言:“回去的日子近了,可我离他的心究竟还有多远。” 琴声忽然停了,营帐中的萧君绾还有些不适应,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又收回目光落下指尖的棋子。 落棋声清脆,伴着他一声低语:“夫人现在似乎不怕了。” 萧君绾抬眸惑然看着凌浩,片刻之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萧君绾回想起近来的举动,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凌浩提起,她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变了,变得不再如初回燕国时那样谨慎。 如今她敢在和凌浩一块儿来皇陵,敢在众目睽睽下走在他身边,今日夜里还敢共处一帐,这些举动冒着多大的风险她很清楚。若是被识破,祁国就回不去了,只能选择留下。 她说不清如今的坦然是因为她无所畏惧惯了,还是心中有一份渐渐产生又愈加强烈的欲望。 可心中还有容不得她冲动而选择留下的仇恨。 于是把抉择她去留的权利交给了上天,但她却在无意识中随心而动,愈加冒险,与其说她是在冒险,倒不如说她是越来越想留下了。 “琴声停了,夫君早些歇息。” 萧君绾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正欲起身,见凌浩伸来手拿起她刚放下的那枚棋子,替她行棋,道:“夫人何时以这琴声为更漏?” 萧君绾笑着叹了口气,平日里赵静姝的琴声要是不停,她是睡不着的,没想到竟然渐渐的成了一种习惯。她低眼看了看棋局,这局才刚刚开始,于是安然坐下,继续。 没想到那琴声今夜也没有罢休,停了一阵后又叙叙传来。 “夫君可知这琴是谁弹的?” 凌浩的手顿了顿,侧耳倾听片刻后点了下头。 “难道夫君之前就没听过,对这琴声充耳不闻?” “我若如夫人一样清闲……”凌浩扫了一眼案桌上,“那些军报谁看?” 萧君绾转眼看去,案桌上垒了厚厚一摞奏本。自从见了上次的锦册,她一眼就能看出里面哪些是兵部的军报,真的不少。 军报倍增,天下暗潮汹涌,如今正是他要权衡国策之际,不该再让他为别的事烦扰,萧君绾将已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不到两个时辰,夫人已连输五局。” 萧君绾沉眼一看,她又输了,被琴声扰得烦乱,心思早已不在棋局中,输得一塌糊涂。 哪怕夜深音止,赵静姝还坐在月下琴前,既不抚琴,也不言不语。方才她本想离开,看见一身影从那大帐里出来,似是女子,本想追上去一探究竟,那身影却极为警惕,步子匆匆,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赵静姝不得不放弃,又坐回来,反复思量刚才那人那是萧君绾吗?她陷入沉思,甚至忽略了渐渐临近的脚步声。 “公……公主……”侍女吞吞吐吐唤道。 赵静姝这才抬起头来,仅此一瞬便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来的,真的是他吗? 假不了。 赵静姝回过神,起身轻轻一欠,万分欣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