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江山》 第一章 当壮男遇见流氓 陈梦蝶买了两个大包子,刚付完账,一队人马就沿着街道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队首执大旗,上书陈字,中间是华丽的马车,马车四周跟着手执武器的士兵,他们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行人纷纷俯首在地,不敢仰望。 陈梦蝶也跟着跪下,她抬头匆匆一瞥,只见绣着鸾凤和鸣的粉红色车厢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仇人——蔡姬。 等队伍过去了,众人才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少年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皇宫的人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另一人满脸诧异,“今天是先王的祭日,他们要去祖庙祭祀啊。”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 陈梦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跟着队伍上了山坡。 不知何时,一名男子已经站在了陈梦蝶的身后,他的脸上有一丝无奈。 “站住!” 陈梦蝶停住脚步,见来人是她哥哥,便放松了警惕。 “你又要做什么傻事?”陈皓问。 “哥,我要杀了她。”陈梦蝶握紧剑柄,双眸通红。 蔡姬不仅害死了他们的母后,还勾结陈皇叔夺权,逼死了父王。这些还不够,就在前天,她的师父也被蔡姬派人给杀了。 “你有把握吗?”陈皓平静地望着她。 陈梦蝶犹豫半晌,最终摇头道:“没有。” “那就别说傻话,别做傻事,”陈皓放缓表情,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冲动只会害人,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再难过你也要忍着,毕竟你现在还没有实力跟蔡姬抗衡。” 陈梦蝶点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太恨她了,以至于一看到她,我的理智就全没了。” “这些我都懂,所以下面你要听我讲,”陈皓扶住她的肩膀正色道,“陈国不宜久留,我要你即刻动身去魏国,那里比较安全,舅舅会护你周全。” “可是......”陈梦蝶还有好多担心的事情,所以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别再犹豫了,我得赶紧走了,不然他们会起疑心的,”陈皓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交到她手中,“吃住都要最好的,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哥......” “魏国路途遥远,我会派人保护你的。”陈皓仓促说完,便匆匆回去了。 虽然她不想离开,但哥哥说得对,她不得不离开,陈梦蝶不再逗留,转身消失在了丛林里。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不曾想她很快就遇上了麻烦。 四名小卒用长矛挡住了她的去路,无礼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先把美人留下来!” 陈梦蝶假装没听见,她拨开长矛继续前行,他们赶紧追在她前头,长矛往地上一插,蛮横道:“老子说了,留下美人才行,不然不许走!” “让开!”陈梦蝶冷冷道。 “呀,小美人脾气挺暴的,啊?你要是答应让我们玩玩呢,我们就放你们走,要是不答应,就别想走了!”队长淫笑着说。 忽然树叶抖了两抖,一名高大威猛的男子落在了陈梦蝶面前,他叫李威,是哥哥派来护送她的保镖。 “让开!”李威一开口,众小兵就赶紧躲到了队长身后。 队长虽然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但还是挺了挺腰板说:“你别过来!我们人多,可不怕你!” “队长,这个人看起来不大好惹,要不算了吧,为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实在犯不着冒险。”一名小兵在队长耳边劝道。 队长当即就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一巴掌,“呸!你这叫长别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胆小鬼一个!” 小兵当即讨饶,“队长,我错了,我错了!” “咱们楚国的士兵,是勇气的象征,你这样畏畏缩缩,真是给楚人丢尽了脸!”说罢,队长大步跨上前,盯着李威不怀好意道,“前面是楚军的大营,利害自然不必多说,咱四海之内皆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威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对着队长一阵挥舞,大家吓得纷纷捂住了眼睛。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不停地从队长的嘴里传出来,李威收回长剑,队长的衣服早被划成了碎片,只留下几块布条遮住要害处。 队长被他吓破了胆,也顾不得身上有没有伤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李威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心生厌恶,只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这就滚,这就滚!”队长如释重负,匆匆捡起碎布片片屁滚尿流地跑了,其他小兵一看队长弃权,纷纷丢掉手里的兵器,拔腿就跑,眨眼间就跑没了影。 “一群没用的孬种,只会耍嘴皮子功夫,”陈梦蝶感激地看了李威一眼,“谢谢你。” “公主客气了。”李威不自在地垂头。 陈梦蝶见他这副憨厚模样,忍不住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开吧。” 谁知道两人刚走了没多久,那个挨揍的队长就搬救兵来了,只见来人骑着乌黑骏马,身穿钢铁盔甲,手执红珮大刀,模样很是威风。 队长神气地瞪了李威一眼,对骑马的人告状道:“哨长,就是他打了我!” 李威不慌不忙道:“你的属下莫名拦路,我只是给了他一点教训而已,却不曾动过他一根毫毛。” 马上的人约莫四十多岁,一双幽深的眼睛散发着狡黠的光,他慢悠悠道:“不管怎样,我的下属被你侮辱了,这是事实。” 李威有口难辩,自知多说无益。 没想到那人大手一挥,命令属下把他们俩押回军营,听候发落。 第二章 初遇 “你们不能随便抓人,更何况是你们失礼在先!你们凭什么抓人?”陈梦蝶理直气壮地反驳。 “凭什么?凭我说了算!”那人蛮横道。 “哼,恕难从命!”说完,陈梦蝶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士兵们很快就抵挡不住了,他们退后两步包围两人,双手抱剑,察言观色。 “只要把他们俩活捉了,我就多发给你们一个月的饷银,兄弟们,快上啊!” 经他这么一说,士兵纷纷有了勇气,大喊一声杀啊就冲了上去。 河岸边,楚子域正与将军谈论军事谋略,忽见这边热闹万分,便打住了将军的谈话,策马奔了过来,只见士兵中间,一名女子正双腿飞旋,把众人绊倒在地。 这姑娘身手不错,只是为何与自己的士兵打起来了?楚子域满是疑惑,他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那人却低肩一搡,头也没回,对着现场狂喊加油。 环顾四周众位士兵,各个脸红脖子粗,有力的出力,没力的打气,好一派疯狂场面,竟然连他这个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畜生们!还不快停下!”将军见自己的士兵给他丢了脸,赶忙发出声河东狮吼,这一吼贯通众人耳膜,他们下意识地停下打斗,齐齐望去。 刚才威风凛凛的那个人一见将军,立刻滚鞍下马,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参见殿下,拜见大将军!” 呀!这可不得了。刚才那个搡肩的人一看殿下神色冷峻地站在自己旁边,连一声殿下还未喊出口,吓得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一群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平日的军规军训都喂狗去了?!”将军跳下马,俩手一抓,揪起一个军官一个士兵的耳朵转了个圈,狠狠地把他们扔了出去。 只听“哎呀”“啊哦”两声惨叫,那两人便飞出众人视线,飞往天际去了。 士兵们自然了解将军的脾气,他们一看这架势,纷纷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下一个被扔出去的人就是自己了。 将军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活脱脱一头发怒的老虎,连李威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惊。 “将军,停下!” 直到楚子域发话,将军才停止了疯狂的举动,他鹰一般的眼神掠过众人,“要不是殿下挡着,今天我非得把你们剁成肉酱不可!一群没用的混账,真是气死我了!” 士兵们纷纷把头埋进怀里,像受惊的鸵鸟。 “你们倒是说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将军嗓子一吼,大地都跟着抖了两抖,每一个人敢吱声。 陈梦蝶上前两步,镇定自若地把刚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将军听完,这还了得?士兵出了问题,就是他的问题,尤其是当着殿下的面,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士兵们纷纷叫苦,这下算是完蛋了。 “呀!把他们统统拖下去斩了!”将军怒气冲冲道。 陈梦蝶知道点到为止,于是话锋一转,继续道:“将军,请您息怒。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士兵也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为了国家牺牲小家,用生命浴血奋战,已经比常人难得许多了,如果将军动不动就杀掉他们,致使军心散乱,以后他们还怎么心甘情愿听将军的差遣呢?还求将军放他们一马。” 听到她这么说,将军的怒气减了大半,他忍不住暗叹眼前女子的气魄。 士兵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帮他们求情,分别感激涕零地望着她。队长听了这番话,更是感动得稀里糊涂,他匍匐至她脚边,哭道:“姑娘真是深明大义、宽容大度,刚才我瞎了狗眼,差点害了姑娘,我真是该死!” 说着,他便自己打起自己的耳光来,声声清脆、声声有力。 “别打了,我原谅你了,”陈梦蝶把他扶起来,“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后你可不能再鬼迷心窍了。” 队长用力点头,一点儿也没了刚才气势汹汹的架势,看起来好不可怜。 将军咳了一声,大家立马安静下来以头抢地,七上八下地等候发落。 “姑娘这么说,末将很为难,”大将军向楚子域投去求救的目光,“还是请世子殿下裁决吧。” 楚子域一直静静地望着陈梦蝶,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到大将军的求救,他才把目光从陈梦蝶身上收回来,沉声道:“回去各罚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谢殿下不杀之恩!”众士兵齐刷刷地磕头致谢,楚子域点了点头,他们便欢笑着奔向军营,心甘情愿地领罚去了。 楚子域的目光落在陈梦蝶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河岸两边正开满了荷花,陈梦蝶回道:“芙蓉。” “芙蓉?”楚子域挑了挑眉,“怎么写?” 这人真无聊,陈梦蝶小声嘀咕,她避开他的视线,扬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告辞。” 说罢,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楚子域一把握住了手腕。 “敢这么跟我讲话的人,你是第一个。”楚子域盯着她,眉毛微挑。 “放开我!”陈梦蝶又窘迫又愤怒,一时间涨红了脸。 楚子域看着她脸红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这是一个多么单纯的女孩啊,只可惜脾气太硬,不会讨男人喜欢,于是他一松手,陈梦蝶便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你!”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撒开手,害得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陈梦蝶又羞又恼,亮出碧血剑冲了上去,楚子域早有防备,不过五招,碧血剑就落到了他的手中,而陈梦蝶则狼狈地摔在地上,灰头土脸。 “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陈梦蝶指着他气急败坏地说。 “英雄好汉?”楚子域哈哈一笑,他俯下身子望着她,“你看我像吗?” 摊上这种无赖,她认了,可是她从不轻易认输,腰间的长鞭化成一条毒蛇狠狠地挥了过去,楚子域左躲右闪,还是被鞭子打中了左脸。 耻辱,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楚子域怒不可遏,陈梦蝶趁机跳上大马,冲他眨了眨大眼,然后绝尘而去。 “啊!这丫头简直要逆天啊!”大将军颤抖地指着陈梦蝶的背影,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楚子域挨了一鞭,左脸火辣辣的疼,他对着她掷出一把匕首,陈梦蝶弯身一躲,那匕首就打着飞旋插进了前面的泥土里。 她两脚勾住马背,飞身一掠拔出匕首别进了裤腰带里。 第三章 八爷 陈梦蝶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一停留,危险也多了一分,指不定什么时候蔡姬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第三天中午,他们顺利地来到了魏公府上。 魏公是魏姝的哥哥、梦蝶的舅舅、魏王同父异母的兄弟,排行老八,人称魏八爷,处事低调、忠诚爱国,不招宠爱也不惹讨厌,在魏王眼里是个不愠不火的角色。 陈梦蝶拽着铜环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大门就开了一道缝,一只黑溜溜的脑袋探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八爷,”陈梦蝶顿了顿补充道,“我是他外甥,麻烦你传个话。” 家丁转了转凸出来的眼珠子,嘀咕道:“我可不曾听说老爷还有外甥啊!” “我们有信物,你家老爷见了自然会明白。”李威在他面前抖了抖玉佩,难得口出金言。 家丁看了看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玉体通透、光泽玉润,一看就是块好玉,但他还是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放你们进来,老爷早朝去了,过会儿时辰才回来,若你们有耐心,就在门外等等吧。” “好,我们等他。”陈梦蝶在外面生活了这么久,早就磨掉了公主的脾气,现在变得颇有耐性。 家丁见她模样坦然,心里七上八下,但也不再多问,忐忑地把门关了个严实。 两人找了个视线好的蔽日的地方坐下来,李威把玉佩交给她,“这是魏王后的遗物,太子一直贴身戴着,现在交给你。” 魏王后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听姑姑说,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蔡姬从中作梗,母亲才会死掉。 说起这个,姑姑总是眼含泪水,她说母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也是她发誓一辈子要保护的人。 对于母亲的死她是内疚的,她将这份内疚和对蔡姬的仇恨融合在一起,所以恨就更深了。 母亲,那个她只能从画中看到的人,在她的脑海中朦胧而模糊,不过这一刻,当她握住玉佩的时候,她似乎可以感觉到母亲的存在。 忽然,一辆马车在魏公府门前停下,只见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从车子里面走出来,管家敞开大门,家丁鱼贯而出,井然有序地在门外排了两队。 “八爷辛苦了!”管家谦卑地行礼道。 魏八爷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了被家丁挡在外面的陈梦蝶,于是问道:“这丫头是谁?” “看这打扮,估计是个讨饭的,老爷不必放在心上。”方才将她拒之门外的家丁忙不迭地回答。 “你才是讨饭的呢!”陈梦蝶用力掀开四面八方的长枪,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吓得家丁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你要不是讨饭的,干嘛一直死赖着不走?”家丁梗了梗脖子,却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他赶紧躲到魏八爷的身后去了。 陈梦蝶不再理他,而是双手把玉佩呈了上去,恭敬地说:“八爷,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一定认得。” 魏八爷从仆从手里接过玉佩,越看越震惊,到最后激动得声音发抖,“我认得!我认得!这是娘留给她的宝贝,我怎么会忘呢?” 他抬头看着她,满是喜悦道:“这么说,你就是我的外甥了!” 陈梦蝶点了点头,而后盈盈一拜,“梦蝶给舅舅请安了。” “不必多礼,”魏八爷赶紧虚扶了她一把,感慨道,“多年不见,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别在外面杵着了,赶快进屋吧!” 一进大门,魏八爷就吩咐仆从忙里忙外,又是收拾房间、又是添柴做饭、又是添置零食果盘,仆从领了命,各自奔忙,清冷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吃过午饭,李威便告别公主,动身回陈国去了。 烈日炎炎,陈梦蝶站在门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种漂泊无依的沧桑感。 “不要难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魏八爷拍了拍她的肩膀,无比诚恳地说。 陈梦蝶点了点头,倔强道:“我不难过,舅舅愿意收留我,是我的荣幸。” 是的,她不难过,只是思乡的情绪夜夜折磨着她,让她难以入睡。她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她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哥哥来接她回去,不过一次次的失望让她的希望落空,那些期盼最后也都化作了杯中幻影、水中泡沫。 第四章 城破 就在这天,平静的大院传来了阵阵骚动。 陈梦蝶正趴在桌子上盯着花瓶发呆,当她听到外面的动静时,那双黯淡的眸子立马亮了起来,一定是哥哥接她来了!她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丫就跑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乱成一团,盆栽也打翻了,仆人们抱着包袱好像逃命一样。 “管家,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也不理她,只顾着往身上塞银子。 陈梦蝶怒了,她一把揪住他的身子狠狠道:“八爷还活着呢,你们要造反吗?” “小姐,八爷活不成了,楚军攻进来了,咱们快逃命吧!” 听到这话,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就炸开了,楚军杀进来了?这怎么可能!魏国城墙以磐石堆砌、铁水浇筑,任凭对方铜头铁臂也无可奈何,他们怎么可能攻进来呢? 管家趁着她失神的空当,胡乱划拉了两把银子塞进衣服里,撒欢似的跑了个没影。 不过几分钟,管家又撒欢似的跑了回来,“小姐,来不及了,楚军骑着大马杀进来了,咱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陈梦蝶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要避你去避,我可不怕,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怎样!” 说着,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小姐,你别犯傻!他们人多势众,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啊!”管家拽住她的袖子,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尽管躲起来,别管我。”陈梦蝶仍旧不死心。 听她这么说,管家也不好再多嘴,只好灰溜溜地躲起来,不过他前脚刚躲进草垛里,陈梦蝶后脚就跟着躲了进来。 管家诧异道:“小姐,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脑袋一扬,理直气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叫趋利避害。” 管家暗自好笑,怕了就是,还说什么趋利避害这种话。 “他们进来了。”陈梦蝶压低声音。 管家吓得心脏直跳、汗如雨下,这样窄小的空间真教他喘不过气来。 “屏住呼吸,别让他们发现。”陈梦蝶提醒道。 管家点点头,使劲憋气。 忽然一支锋利的枪头穿进来,差点戳中他的眼睛,管家赶紧别过头去,枪头抽了出去,他松了口气,枪头又插进来,他赶忙屏住呼吸,那银色的枪头在他眼前打转,上下插左右插,吓得他魂飞魄散,忍不住“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士兵招呼了两个伙伴过来,三人一会儿就把草垛拆了个底朝天,一女一男、一淡定一惶恐的两人像石板上的泥鳅一样,无处躲藏。 陈梦蝶抬眼望着蛮横的楚兵,一脸倨傲,旁边的管家低垂着脑袋,汗如雨下。 楚兵将她打量一番,然后用银枪指着她粗鲁道:“你!跟我们走!” 好女不跟男斗,陈梦蝶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却被管家一把抱住了大腿,“小姐,你别走!” “别挡道!”楚兵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疼得他哎哟哎哟喊痛。 陈梦蝶狠狠地瞪了楚兵一眼,“要走,我跟你们走,你们动手打人实在太过分了!” “现在你们魏人都是我们楚人的俘虏,我们爱打就打,你管不着!”楚兵蛮横道。 陈梦蝶气极,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末了甩甩头发道:“这就叫以牙还牙!” 楚兵爬起来,拔出刀来就砍,管家一把抱住楚兵的双腿,哀求道:“各位大侠,兵神仙,放过我们吧,我这里有好多钱,你们需要的话,都拿去!” “谁要你的破钱!”楚兵一脚踹向他的脑袋,只是脚还没踹上去,就被一根藤条缠住了脚腕,楚兵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摔了个乌龟朝天。 “你这个臭****,我要杀了你!”楚兵挥着长矛冲了过来,却被一根铁戟弹了出去。 一名身骑高头大马的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陈梦蝶,他皮肤黝黑,脸上布满胡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过透着一贯的狡黠,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队长搬来的救兵。 “哨长好!”楚兵屁滚尿流地爬起来,端正姿态,站直身子问好。 “自罚耳光!” 楚兵啪啪啪给了自己十个耳光。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拨转马头领队去了。 楚兵敬畏地看了陈梦蝶一眼,不敢再闹事,捡起长矛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另有一名小兵轻轻地推了推陈梦蝶的身子,半唬半就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梦蝶大义凛然地走进了队伍里。 “小姐,你别走!”管家带着渴求和无助,声音也低了很多。 陈梦蝶回头看了管家一眼,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要好好活着,等我以后混好了,就把你接到我身边去,到时候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的。” 小姐此去,恐怕凶多吉少。魏国城破,二八少女都成了楚国的俘虏,小姐势单力薄,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呢?尽管如此,管家还是非常感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目送着她离开,直到淹没在众多年轻的少女中再也找不到为止。 第五章 春色 楚国胜利了,魏国人心惶惶,年纪轻的逃之夭夭,年纪老的坐着等死。没想到城破之后,楚军并没有大肆烧杀抢掠,而是把宫里的珠宝全都分给了老百姓,还连着三天开放粮仓抚慰魏国臣民。 那些逃走的人听到传闻,纷纷回到魏国。就这样,魏国从一个小国变成了魏县,自此成为楚国的一部分。 士兵们虽然多少也藏了些财宝,不过心里却很不爽,他们打仗破城就是奔着美女和钱财来的,殿下下令,一不准他们私藏钱财,二不准他们糟蹋女子,三不准他们迫害百姓,各个士兵都变成了乖乖的哈巴狗,不敢有半分逾越。 这天夜里,负责看守女俘虏的士兵凑在一起闲聊。 “我看那些少女各个水灵得很,扒了衣服就跟水葱一样,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一名士兵嘴里流着哈喇子,一双斗鸡眼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化成无数美丽的女子。 “你见过?”另一名士兵讥讽地问道。 “没见过,想想还不行吗?”斗鸡眼士兵不满,刺溜刺溜吸了吸口水,吧唧吧唧嘴。 陈梦蝶趁着他们聊天的功夫,用匕首割断了身上的绳子,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跟里面实在没法比,陈梦蝶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身子灵活地闪进了草丛。 看着军营的灯火越来越远,陈梦蝶的心情越来越轻松,她站在山坡上对着脚下的军营做了个鬼脸,这才大摇大摆地朝着陈国的方向去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陈国究竟在哪个方位,虽然是瞎走,但她的心情却是愉悦的。 不过这份愉悦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那个可恶的殿下打断了。 清风阵阵,明月滴溜溜的圆,蛋黄似的光透过密林层层落下来,一阵忽高忽低的呻吟打断了她的脚步。 那声音有些痛苦,还带着一点快意,陈梦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那叫声实在凄惨,如果她就这样走掉,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殿下,给我吧,求你了。”女人带着哀求,声音迷离。 殿下?陈梦蝶一个激灵,脚上像是使了绊子一样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她鬼使神差地退了回去,轻轻地拨开叶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她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春宫图她只从书上看过,没想到今天晚上她见到了真人秀,虽然姿势没那么夸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梦蝶捂着半边通红的脸,憋着口水不敢咽下去。 “殿下,我要你发誓,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女子趁热打铁,双眼迷离,放出勾魂摄魄的光芒。 “管什么以后,我只要现在!”楚子域用力一顶,女子销魂一叫,就再也没了要求。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她听不清两人呢喃了些什么,当然她也不感兴趣,现在一股莫名地怒火涌上心头,她没想到殿下竟然是这种表里不一、色胆包天、狼心狗肺、心理变态的人,真是披着狼皮的狗,不是什么好货色。 伴随着女子痛快的叫声,两人登上了云端,也把一旁的陈梦蝶从现实拉回了地狱。 陈梦蝶不再停留,一边在心里骂着楚子域,一边屏住呼吸猫着腰逃走,忽然一块石子从天而降,正好敲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梦蝶扭头望去,只见楚子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双眸子深若寒潭。 “我是良民。”陈梦蝶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垂着腰,身子半躬着,学着老太太的模样说道。 “别给我装了,”楚子域一把薅住她的头发,逼着她仰起头来,“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梦蝶两只手死死地捂住脸,拼命地摇头,“我没什么目的,我只是从旁边经过而已,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求你放过我吧。”楚子域见她这副怯懦模样,也没放在心上,狠狠地把她扔在地上,冷冷道:“就算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也不会在意。” 他迅速地拔出佩剑对着她砍了下去,陈梦蝶早有防备,拔出匕首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这家伙内力真高,一剑下来把她的手腕都给震麻了,就算她挡住了这一剑,也难防他第二剑、第三剑。 楚子域对那把匕首再也熟悉不过,精力有些分散,陈梦蝶感到他的松懈,张腿灵活上踢,楚子域赶紧挡住,一手握住了她的脚。 陈梦蝶暗自叫苦,用力一甩,破鞋也不要了,咕噜噜滚进了草丛中,如果上天让她重来一次,她保证不滚。 谁能想到那深深的草丛下面就是斜坡呢?坡上的石子划伤了她的脸,荆棘扎破了她的衣服,不知滚了多久,反正滚得她七荤八素的时候,一群士兵叫喊着围住了她。 “这丫头差点跑掉,赶快把她绑紧了!”一名士兵指挥着,其余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捆了个严实,粗鲁地把她塞进了拥挤的车子里。 得,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这下想跑的话,更难了,车子里混杂着女人的脂粉香味、潮湿的秸秆味、浓烈的尿骚味,真是五味俱全啊。 满车子的女人都十分憔悴,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水泡子。 一个女孩凑到陈梦蝶旁边,小声地说:“没想到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我会功夫,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陈梦蝶脑袋一扬。 听她这么说,女孩的脸上立马写满了崇拜,“啊?你会功夫?真的吗?女孩子家不都应该学习针黹女红、吟诗作画吗?你怎么学功夫呢?” “我师父教我的,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陈梦蝶耐心地回答。 “啊?你还有师父?男的女的,好不好看,有家室没有,你喜欢他吗?”女孩未出闺阁,也不知从哪里蹦出这么多问题,连珠炮似的朝着陈梦蝶发射过来,搞得她应接不暇,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有点烦哎,”陈梦蝶抓了抓脑袋,“我师父是女的,怎么可能谈恋爱嘛!” “哦......”女孩垂下眼睛,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哎,你怎么这么小气?动不动就流眼泪,你是水做的吗?”陈梦蝶见她已经控制不住流泪,语气就软了下来,“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不耐烦的。” 女孩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本来就心情不好。”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陈梦蝶一下子柔软起来,她真见不得眼泪。 “从小到大,我没出过远门,这次出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好孤单、好害怕啊!” “别怕别怕,担心也没用的,现在我们还喘气呢,好好活着就对了,管他以后会发生什么呢。”陈梦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女孩点了点头,抬起晶亮的大眼睛,“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就好多了。对了,我叫薛雪,你呢?” “我啊,”陈梦蝶转了转眼珠子,“我叫芙蓉。”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一路上,虽然薛雪挺没头脑的,不过也是个伴,她也不至于无聊。 第六章 反抗 楚军胜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楚国,楚王非常开心,下令大摆筵席为凯旋而归的世子殿下接风洗尘。 楚王虽已年过半百,雄心壮志仍是不减当年,他站在巍峨的城墙上,身姿雄伟如泰山,目光如炬似火焰,大风扬起他的红斗篷,远远望去,像是翱翔天际的雄鹰。 地平线上,一支军队如同滔滔河流一样向着楚国城都奔涌而来。 “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士兵们激动地大叫起来。 楚王那张绷紧的脸庞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大手一挥,声若洪钟,“快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士兵们一层一层把命令传了下去。 打开城门上的层层铁闩,几十人合力将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楚王匆匆走来,一把揽住楚子域的肩膀,焦灼道:“我的儿,快让寡人看看你瘦了没有!” “儿臣很好,父王记挂了!”楚子域挺直腰板,一副铠甲将他衬托得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看起来也算人模狗样。 相较之下,陈梦蝶就显得有点狼狈不堪了,她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着父子两人握拳相拥的激动场面,忍不住冷嘁一声,要是楚王知道他的宝贝儿子跟别的女人在山上野合,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你这次立了大功,寡人要好好赏你!”楚王豪气万丈地说,“说吧,孩子,你想要什么?” “父王的肯定就是对儿臣最大的赏赐,除了这个,儿臣别的什么也不要。”楚子域假惺惺地回答。 这一番话显然很受用,楚王听了喜笑颜开,他忍不住赞赏道:“好!不愧是寡人的儿子!就冲着你这句话,寡人啊,赏定了!” 父子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陈梦蝶冷眼看着,一边的薛雪瞪大眼睛感叹道:“向来听闻强楚强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宽阔大道直通皇宫,两侧门庭罗列、彩旗飘飘,守卫一个个站得跟竹竿一样直,烈日下,他们的肌肤油光瓦亮,晶莹的汗珠子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 城门的雄伟已经让人见而生畏,王宫的浩大更是气势磅礴,巍峨绵延,红墙绿瓦,望不到边。 “这么大的王宫,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啊!”薛雪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美丽的画面。 其他的女子也是痴痴地看着,估计早就做起了白日梦。梦里全是龙凤呈祥、恩宠万千,她们都飞上高高的梧桐枝头做了凤凰。 陈梦蝶对这些可不感兴趣,现在她正憋着一肚子的苦水呢。一入宫门深似海,要想出去,可不容易咯,可惜她还心心念念着哥哥,心心恨恨着蔡姬,大仇不报,她一天也睡不安稳。 清玉宫,冰块送来阵阵凉爽,几名宫女正用冰块帮王后按摩。 “娘娘,娘娘,不好了!”徐嬷嬷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没顾着门槛,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差点把门牙磕掉。 王后享受着按摩,十分惬意,声音也是懒懒的,“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从魏国带了百十个少女回来,大王说让您帮忙挑几个顺眼的留下来。” “挑几个人还不容易?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老奴不想让别人跟娘娘争宠。”徐嬷嬷委屈地说。 “自己掌嘴!”王后色厉内荏,“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我们都是大王的人,他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懂吗?” 徐嬷嬷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自己,“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别打了。”王后喊停。 徐嬷嬷立马停下来,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主人,一张老脸打得肿了起来。 “你跟了我这么久,打自己我也怪心疼的。” 这一句话犹如润物春风吹得她心头暖烘烘的,徐嬷嬷觉得满世界都是美好的,打肿的脸也不疼了。 “娘娘折煞老奴了。”徐嬷嬷惶恐道。 “选人一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王后鼓励的话语让徐嬷嬷飘飘然起来,她领了命,大步迈出了宫门,走起路来像踩了风火轮一样,活力无限。 院子里,一枝红杏探出墙头,黄澄澄的果子滚圆饱满,陈梦蝶坐在墙头上,一边摘着一边吃着。 “杏子酸甜酸甜的,你尝尝。”陈梦蝶抛了一布袋杏子下去,薛雪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 “这些就够了,你快下来吧,别被人看到了。”薛雪紧张地抱着布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人出现。 “不就是摘几个杏吗?怕什么。”陈梦蝶望着薛雪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哎呀,不好了,有人来了!”薛雪低喊。 陈梦蝶丢掉未吃完的杏,嗖地一声从墙上跳下来,拉着木讷的薛雪冲进队伍中,端端正正地站好。 只见徐嬷嬷领着一群宫女太监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没有把这些低贱的俘虏放在眼里。 刘管事拍了拍手,“大家安静!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徐嬷嬷,王后身边的红人,能否赢得大王青睐,全凭嬷嬷的一句话,你们可给我竖起耳朵来听好了!” 说完话,刘管事又恭恭敬敬地来到徐嬷嬷身边,听候吩咐。 “人都到齐了?”徐嬷嬷像模像样地问道刘管事。 “是的,都到齐了。”刘管事谄笑着回答。 徐嬷嬷扫了一眼,“让她们排成一队,我挨个挑。” 大家排成一队,屏住呼吸,等待着幸运女神降临那一刻。 “这人嘛,需挑那端庄大方的,若日后你们得了宠,可千万别忘了这是王后的功劳。”徐嬷嬷一边看着一边挑着,就像在菜市场挑瓜捡菜一样。 其余女子都绷紧了神经,默默祈祷自己能被选中,只有陈梦蝶神情散漫,全然不放在心上。 徐嬷嬷一个一个挑着,到了她面前,忽然停住脚步,仔细地打量着她,对方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看得她心里一阵凉嗖嗖的。 “你叫什么名字?”徐嬷嬷问。 “我叫芙蓉。”陈梦蝶不卑不亢地回道。 徐嬷嬷一听,横眉冷竖,怒斥道:“大胆!区区一个贱奴,竟敢自称我,来人啊,给我掌嘴!” 徐嬷嬷一声令下,两名宫女速速上前,对着陈梦蝶一阵左右开弓。 陈梦蝶自然不是好欺负的主,她一手抓住一个奴婢,用力一推,俩人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野蛮女子,不服管教,来啊,把她给我绑起来!”徐嬷嬷尖叫着。 陈梦蝶毫不示弱,抽出别在腰间的皮鞭啪啪作响,那些上前绑她的人都被鞭子抽了几下,各个哎哟哎哟地惨叫,迟迟不敢上前。 “不怕挨打的,你们就尽管上来!”陈梦蝶甩了两下皮鞭,吓得徐嬷嬷退后两步。 “造孽啊造孽!快来人,把这个臭丫头给我抓起来!” 大家齐齐上阵,却被那毒蛇一样的皮鞭逼得连连后退。 陈梦蝶扬了扬皮鞭,大家都不敢上前,她径直走到徐嬷嬷身前,吓得徐嬷嬷跌倒在地,颤声问道:“死丫头,你要造反吗?” “我看你年纪大了,所以才会尊敬你,但是你不要仗势欺人,不然我不会手软的。”陈梦蝶冷冷道。 徐嬷嬷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咕哝道:“无法无天了,简直没有天理了。” 刘管事一看事态严重,不好收拾,赶忙请了都统过来。 一群侍卫浩浩荡荡地进门来,都统喝道:“快住手!” 陈梦蝶停止前进,扭头望去,只见一名锦衣男子正气势汹汹地向着这边走来。 徐嬷嬷趁着这个空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躲到了后面去了。 第七章 挨揍 “大人,快救救我吧!”徐嬷嬷指着陈梦蝶,颤抖道,“这个疯女人要杀我!” 都统顺着徐嬷嬷的指向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手执皮鞭傲立在紫藤树下,他大步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闹事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迷路那晚偶然相遇的女子。 “芙蓉?是你吗?”都统眸子一亮,本以为这次别离不会再相见,没想到他们这么有缘。 “上官韬?”陈梦蝶抗在肩上的皮鞭耷拉下来,她也是吃了一大惊,“好巧啊!” 徐嬷嬷一听两人认识,沙皮狗似的脸拉得更长了,这下好了,一闹还闹出个故人相识来,真是倒了几辈子大霉了。 其他的女子看到陈梦蝶与这么帅身份这么高的男子认识,心里都酸溜溜的,一时间满院子飘满了醋香味。 “你拿着鞭子做什么,这是王宫,不能胡来的。”上官韬皱了皱眉。 “徐嬷嬷打我,还让人把我抓起来,我可不想束手就擒。”陈梦蝶满腹委屈。 徐嬷嬷扑倒在上官韬的脚边,“大人,她出言不逊在先,老奴实在是冤枉啊!” “什么出言不逊,不就是你问我的名字,我回答的时候没用奴婢二字吗?你不要混淆是非好不好?”陈梦蝶不服气道。 徐嬷嬷一时无话可说,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上官韬身上,“大人,您要为老奴做主啊!” “这件事你俩都有错。”上官韬当起了裁判,陈梦蝶听了很不服气。 “芙蓉,徐嬷嬷毕竟是宫里德高望重的人,我看你还是给她道个歉吧。” 上官韬都这么说了,陈梦蝶也不想再闹,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歉,这件事才算完了,只是自此以后,她跟徐嬷嬷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上官韬离开后,徐嬷嬷将陈梦蝶、薛雪等六名姿色出众的女子分到了最苦最累的洗衣房,剩下的选妃的选妃,侍候小主的侍候小主,总之运气比她们六人好得太多太多。 六人领了门牌钥匙衣物床褥,朝着住所去了。 推开门,一阵土腥味扑鼻而来,里面排了两排大通铺,床褥子乌漆麻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几只老鼠在床底下磨牙,见了人也不害怕,继续磨牙。 “啊呀!老鼠啊!”薛雪踩到一只老鼠,吓得哇哇乱叫。 陈梦蝶一把将她拎起来,一脚把老鼠踹到窗外,表情冷淡道:“好了。” “哇,你好厉害,那么大的老鼠也不害怕!”薛雪更是崇拜她了,一双乌黑浓密的眼睫毛眨得像是蝴蝶的翅膀,扑簌扑簌的。 “老鼠算什么,我还跟蛇一个被窝睡过呢。”陈梦蝶想起在山上住的日子,经常有蛇会半夜钻到她的被窝取暖,一开始她还吓得睡不着觉,到后来也见怪不怪了。 “蛇?好恐怖啊!”薛雪打了个寒噤,“要是我的话,肯定被吓死了。” “我看也是。”陈梦蝶毫不客气地打击她。 薛雪泄气地垂下脑袋,“我承认我是很胆小啦。”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欲收拾床褥,一只脚却嘚嘚瑟瑟地横在她们两人的面前。 “这里,是我们的,你们,去那里!”银杏指着通铺最后的角落里,非常嚣张地说。 陈梦蝶啪的一声把床褥脸盆全都摔在床上,吓得银杏一个哆嗦。 她冷眼望着对方,不徐不疾道:“麻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银杏挺了挺扁平的胸脯,蛮横道,“这个位置是我们提前看好的,你们去那边角落里睡!”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们看好的,我们也看好了,而且我们比你们早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薛雪不服气道。 “我家主子是大将军的女儿,玉体金贵,睡这种破地方已经很委屈了,你们贱身子粗骨头,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好了,别再废话,赶快把东西弄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大将军的女儿?我还是国王的女儿呢,”陈梦蝶的碧血剑被楚子域收走了,只好亮亮拳头,“识相地赶紧让开,别打扰我们整理东西!” “呀,你以为你亮拳头我就怕你啊!”银杏仍是嘴硬,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赖着不走了。 没想到陈梦蝶毫不留情地挥了两只拳头过去,把那不知好歹的银杏打成了熊猫眼,鼻血顺着鼻孔流出来,模样十分滑稽。 “哇!你欺负人!”银杏哭着冲了出去,恰巧一头撞在了刚刚进屋的慕容兰身上。 慕容兰扶住银杏,“银杏,怎么哭了?” “小姐,她们俩欺负人,占了你的位置不说,还打人。”银杏告起状来。 “谁欺负你了?明明是你不讲理嘛!”薛雪气急败坏地说。 陈梦蝶拦住了她,“不要跟这种没有教养的家伙讲话,白费力气。” “嗬!小姐,她说咱没有教养!”银杏抹着眼泪,凶巴巴地瞪着陈梦蝶,只是对方不理她,全然把她当成了空气一样的存在。 慕容兰也不生气,她姿态优雅地走到陈梦蝶旁边,彬彬有礼道:“姑娘你好,不知我家丫头犯了什么错,你要动手打她?” 陈梦蝶不搭话,等收拾好了床铺,一屁股坐在上面,望着谦谦有礼的慕容兰道:“你问她就是了,还有,管好你的丫头,现在大家是同苦同难的姐妹,别动不动就搬出曾经的身份来压人。” 慕容兰听了,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礼貌地道了歉。 银杏自知理亏,看着自家主子卑躬屈膝的模样,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她不满地瞪了陈梦蝶一眼,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慕容兰身后收拾东西去了。 薛雪冲着银杏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等银杏回过身来,她又快速收回拳头,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陈梦蝶看着她这副幼稚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银铃般的笑声在昏暗的屋子里回荡,薛雪纳闷地看着她,“你笑什么呀?” “噗噗,没笑什么。”陈梦蝶赶紧端正了神色,看着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又忍不住憋红了脸。 “哎呀,你到底在笑什么啊?”薛雪十分好奇,忍不住再次问道。 “老鼠!”陈梦蝶正色。 “啊?老鼠?”薛雪低头一看,果然一只老鼠正凑在她的脚边吸着鼻子,张开嘴对着鞋底啃了下去,吓得她赶紧把鞋子甩了出去,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拍着胸脯直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银杏看着嚣张的两人,非常不满,她忍不住插话道:“喂喂喂!拜托,这是公共场所,注意点素质好吗?” 两人齐齐看向银杏,只见她两个鼻孔塞了白布条,看起来十分滑稽,于是两人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弄得屋子里更是热闹了。 第八章 偷吃 徐嬷嬷一回到王后那里,就开始抹鼻子抹泪的告状,在她声色俱下的描述中,王后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娘娘,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人,简直就像......”徐嬷嬷不知该怎么描述,憋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词语,“就像个野人一样。” “哦?有这么严重?”王后挑了挑细长的眉。 徐嬷嬷用力地点头,“是啊,娘娘,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像一个人。” 王后沉下脸来,“像谁?” “湘夫人。” 徐嬷嬷答完,王后手中的杯盏应声而落,她呆望着窗前掠过的麻雀,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湘夫人,楚王最心爱的女人,年轻早逝,带走了楚王所有的爱,一听到这三个字,王后的心就开始颤抖起来,她爱的大王不爱她这个活人,却念念不忘一个死人,她怨恨却无处发泄,因为逝去的是永恒,而活着的是煎熬。 “娘娘,您怎么了?”徐嬷嬷关切地问。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王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王后咬牙切齿道。 洗衣房,六个人还在勤勤恳恳地劳动,她们大多没有干过粗活重活,看着堆积如山的衣服,六人颇为苦恼。 “快点快点!我家主子还等着穿呢,要是耽搁了,你们担待得起吗?”绿衣站在南墙角催着。 “先把那件大红裙子洗了,我家主子可是楚王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件最要紧。”粉衣站在北墙角催着。 “哎哎哎,你们都别急,那件金黄缎子啊,看到了没,就是这件,是楚王赐给王后的珍品,你们先把这件洗了,赶明儿一大早就给王后送过去,要是送晚了,耽搁了明晚的宴会,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黄衣仗着是王后的人,气焰比别人高了好几倍,态度也非常强硬。 “反正哪个宫的主子你们都得罪不起,要是不想受罚,就给我快点干,别磨磨蹭蹭的。”花衣站在西墙角撂下了一句话。 “哎哟,各位小姑奶奶,主子身前的小宝贝哎,我们已经非常努力地赶工了,这会儿啊,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你们啊,尽管放心,明天一早保准把衣服送回到各个主子手里,让她们欢欢喜喜地去参加宴会。”洗衣房主管好哄歹哄,才把她们哄安静了。 “好,那我们就相信你一次,要是明早拿不到衣服,你们啊,就别想吃饭了。”一弓女说完,其他人便冷哼一声都散开了。 主管绝望地看着堆积成山的衣服,痛苦地拍了拍脑门。 银杏趁机伸了个懒腰,却被主管瞅见,一鞭子抽过去,打得她嗷嗷乱叫。 “洗不完,你们就别想吃饭!”主管说着,气哼哼地走开了。 银杏看着主管离开,气冲冲地奔到院子中央,指着主管消失的背影,怒道:“去死去死去死!” 主管走到转角处,听到银杏的叫骂,又折了回来。 银杏哪能料到主管还会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主管的鞭子就落了下来,打得她满院子乱跑。 “贱人,再乱说话,我就打折你的腿!”撂下这句话,主管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银杏一瘸一拐地回去,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流泪,慕容兰上前安慰了几句,她才止住了哭泣,她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不是人待的鬼地方。 薛雪凑到陈梦蝶旁边低声道:“你看她那模样,好可怜啊。” “好好干你的活,不然下个挨揍的就是你。”陈梦蝶淡淡地说。 薛雪缩了缩脑袋,赶紧洗起衣服来。 直到暮色已沉,天边现出弯弯的月牙,她们才把衣服洗完。 “肚子好饿。”薛雪揉了揉软趴趴的肚皮,有气无力地说。 陈梦蝶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再看其他四个女孩,一个个神色憔悴、面色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我们去厨房找点吃的,怎么样?”陈梦蝶提议。 此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行不行,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惨了。”薛雪表示抗议。 “是啊,我们还是忍忍吧,这一晚上怎么也能撑过去。”慕容兰跟着附和。 “我们那里还有一个吃剩的窝窝头,就不去凑热闹了。”清月和西月表示退出。 银杏咬咬牙,“你们不去,我去!” 陈梦蝶诧异地望着银杏,见她目光坚定,便点头道:“好,那咱俩去,你放哨,我拿吃的。” “好!”银杏痛快地答应。 “你伤成这样,还是别去了。”慕容兰劝道。 “没事,小姐,我皮糙肉厚,挨这些鞭子就跟挠痒痒似的,”银杏眨了眨大眼睛,“而且我知道小姐你不吃晚饭是睡不着觉的,所以你就乖乖等银杏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慕容兰满心感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薛雪小心地挪步至陈梦蝶旁边,嘟着嘴道:“芙蓉,咱俩是不离不弃的好姐妹,我也豁出去了,我陪你去。” 陈梦蝶哈哈一笑,“好啊,不过你胆子小,跟银杏一起在外面放哨就好。” 薛雪委屈地点了点头,她从小就规规矩矩的,不敢逾越一步,这次,为了朋友不被银杏抢走,她也顾不得那些礼法约束了。 早在刚来的那一天,陈梦蝶就摸索出了通往厨房的便捷路径,于是她们很快就来到了厨房。 天上的明月又圆又亮,三个人专挑有树影的地方走,以免被人发现。 厨房里面一个人在打瞌睡,一个人在烧火,并不住地哈欠连连,另外一人收拾了一笼屉饭菜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就趁现在,陈梦蝶灵活地从窗户翻了进去,身子轻盈得像一只猫一样,直教银杏和薛雪都看呆了,这家伙不去当小偷简直是埋没了人才啊。 为了防止两人醒来,陈梦蝶找了根粗棍子,一人一棍愣是把他们给打晕了过去。 大锅里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股肉香味扑鼻而来,陈梦蝶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只见蒸笼上放了一只熏得酱黑的鸭子,此时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她手脚麻溜地把熏鸭扔进提前备好的大布袋里。 锅台旁边还有一盘炸鱼,一盘糖包花生,三根猪蹄,木桶里还剩下半桶白花花的米饭,陈梦蝶毫不客气,一一包好塞进了大布袋。 晚上吃这么多容易长胖,还是吃点水果促进一下消化比较好,想到这里,陈梦蝶又走向果摊挑了一堆成色新鲜的桃子葡萄等物。 “芙蓉,芙蓉!有人来了!”薛雪低声地提醒。 陈梦蝶赶紧扎好布袋,“接着!”然后嗖地一声把布袋扔出了窗外。 两人猝不及防,被布袋砸倒在地,正欲起身,陈梦蝶又毫不客气地扑了上来。 “奇怪,人呢?” 俩人在布袋下面扑棱着,“在这呢!” 陈梦蝶赶紧把布袋抬起来,她俩赶紧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薛雪抱怨道:“你这里面塞了多少东西,差点把我们压死!” “我哪知道你俩力气这么小?”陈梦蝶翻了个白眼。 “是谁?谁在那里?”一人打着灯笼照过来,三人赶紧缩进了草丛中。 “这下死定啦!”薛雪小声地咕哝。 这下逃不掉了,三人闭上眼睛,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九章 噗通 “全子,你在这里做什么?”上官韬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大人!”全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吧。”上官韬淡淡地说。 全子又战战兢兢地起身,“禀大人,刚才奴才听到这里有人说话。” “哦?”上官韬挑了挑眉,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全子为了证明自己没出错,挑着灯笼拂开草丛,两只蟋蟀蹦跶着从灯笼前溜掉了。 “咦?人呢?刚才还在这里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全子挠了挠头,难道他半夜见鬼了? “我看是你听错了。”上官韬不悦地说。 全子赶紧跪地求饶,得了饶恕,这才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三人趁着他俩说话的空当,早就逃之夭夭了,全子能看到人才怪呢。 她们胆战心惊地躲开侍卫,有惊无险地朝着洗衣房进发。 忽然一名男子落在三人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一直落在后面的银杏和薛雪尖叫着抱在一起,陈梦蝶一巴掌抡上去,她们才闭了嘴。 “你们这一叫,把皇宫里的侍卫都引来了。”陈梦蝶皱了皱眉,两人内心有愧,再也不敢吱声了。 那男子朝着陈梦蝶走过来,“芙蓉,是我。” 等看清上官韬的脸,陈梦蝶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原来是你,不过你的出场方式太特别了,差点把我们吓死。” 上官韬露出一个笑容,特别好看,当即把银杏和薛雪迷得七荤八素。好在陈梦蝶的抵抗力比较高,这才没有失态,只不过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共乘一马,她的胸口还是忍不住热烘烘的。 “等等,有人来了,你们先躲起来。”上官韬严肃道。 三人立马滚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两队侍卫齐刷刷地跑过来,上官韬清了清嗓门,“这里没有异常,你们去东门看看吧。” 两队侍卫领了命令,又齐刷刷地奔向东门去了。 灌木丛后的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厉害,说什么话别人都听。 银杏呆呆地望着上官韬,小脸红扑扑的。她不止一次梦见自己的白马王子,眼前的上官韬跟梦里的白马王子重合在一起,让她头晕目眩。 “今晚你救了我们两次,真谢谢你。”陈梦蝶感谢道。 “不要客气,上次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走出来,这点小小的帮忙就当是报恩吧。”上官韬全身散发着谦谦君子的风度,让人顿生敬畏之情。 原来他们俩还认识,不过他们的谈话内容,两人却听不大懂。 “对了,”上官韬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这个你拿着。” 陈梦蝶接过来,抬头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治疗皮外伤的膏药,”上官韬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受伤了抹在伤口上,第二天伤口就能愈合。” 没想到他这么细心,陈梦蝶的心立马就融化了,她握紧了瓷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上官韬的温度。 “谢谢你。”陈梦蝶心里柔软,说话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以后需要我帮忙尽管说,”上官韬顿了顿,“还有,不准说谢谢。” 陈梦蝶抬头望着他,月光下,眸子水汪汪的,像一汪清泉。 上官韬呆了呆,然后笑笑,“一会儿巡逻的侍卫来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陈梦蝶点头,匆匆告了辞。 上官韬目送着她离开,她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银杏一步一回头,当她的视线与上官韬相撞时,她赶紧别过头,匆匆跟了上去,只是没想到脚下凸出一块石头来,于是她毫无悬念地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铺开床单,陈梦蝶把丰盛的晚餐摆好,大家看着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各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们好久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唯有慕容兰和银杏吃得很慢。慕容兰是大家闺秀,即便饿得要死也不失风度,而银杏则是目光呆滞,一口一口塞着米饭,魂魄好像被勾走了一样。 “银杏,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啊?”薛雪一边啃着猪蹄一边舔着油乎乎的手指头一边咂吧着嘴一边问道。 银杏没有反应,仍是一口一口地塞着米饭。 慕容兰从容地放下鸭腿,擦了擦手,然后晃了晃银杏的身子道:“杏儿,你怎么了?” 银杏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道:“没什么,没什么。” “奇怪,去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自打见了那个什么上官韬以后就成了这副鬼样子。”薛雪咕哝道。 陈梦蝶脑袋一歪,乌黑的眼睛里放出一道光彩,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啊哈,我知道了,银杏她啊,一定是看上了上官韬!” “才不是呢!”银杏挥舞着拳头,不知是气愤还是害羞,脸更红了,“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一定是的,姑姑告诉我,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梦蝶哈哈笑着。 “呀!我生气了!”银杏腾地站起来,腮帮子鼓鼓的。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好生气的?”陈梦蝶继续不知死活地说。 银杏跳上去,“你死定了啊!” 陈梦蝶赶紧逃开,“你别生气啊,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做个媒人,帮你牵线搭桥哦!” “你还说,你还说!”银杏追上去。 陈梦蝶一边吐着骨头,一边躲开银杏的追击。 一时间破旧的小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过欢乐没有持续多久,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疯狂的砸门声。 “里面在干嘛呢?屋顶子都要被掀翻了!”主管张着大嗓门喊着。 六人赶紧噤了声,陈梦蝶噗地一声把油灯喷灭了。其他人慌慌张张地一边吞着食物,一边收拾残羹剩食。 “喂!死丫头!快开门!”主管不死心地砸着门。 陈梦蝶用力地把食物吞了下去,然后拍着胸口道:“我们都睡了!” “骗狗呢你!快开门,再不开,我就踹了啊!”主管威胁道。 实际上,这个小破屋子的门非常不结实,只要用点力气,保证一踹就开,还附赠两片门板。 “赶紧赶紧!”陈梦蝶低声催促道。 不过打包好的食物还没藏起来,屋门就被主管踹开了。 陈梦蝶喝的水还没咽下去,就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恰巧喷了他一脸。 主管抹了一把口水,“你个死丫头,欠揍了!” 说着,挥着鞭子抽下来,陈梦蝶赶紧跳开,这一鞭子就落在了打包的食物上,顿时一阵浓烈的肉香味扑鼻而来,主管吸了吸鼻子,“好香啊!你们这些死丫头背着我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陈梦蝶抱着旁边的柱子,可怜巴巴道:“我们可没背着你,我们时时刻刻都念着你,这不,那肥嫩的鸭脯肉就是留给你的嘛。” 主管一听,心情立马就舒畅了,他毫不客气地抱起鸭肉啃起来,“有没有酒?” “有的有的。”陈梦蝶从厨房里顺手拿了一瓶烈酒,正是准备讨好主管的,这会儿立马将烈酒奉上。 主管吃饱了,喝得轻飘飘的,打着饱嗝,满意地拍了拍陈梦蝶的肩膀,“以后有好东西可别忘了我啊。” “自然自然。” 主管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陈梦蝶赶紧把门拴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相视一笑,收拾好东西,一个个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十章 刁难 此时恰逢荷花盛开,天气炎热,银杏挨了鞭子的地方化了脓,一早就发起烧来了。 陈梦蝶掏出上官韬送她的膏药,递给慕容兰,“你给她抹上药,伤口好了,烧自然就退了。” 慕容兰感激地看了陈梦蝶一眼,“谢谢你,你人真好。” 陈梦蝶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嘻嘻笑道:“举手之劳嘛。” “小姐,我不要她好心,你快把东西还给她!”银杏打断两人的对话,坚决地说。 对于昨晚的事她还是耿耿于怀,更何况,这药膏是上官韬送给芙蓉的,又不是送给她的,她可不想捡别人剩下的。 “银杏,你不要这么倔,你这样子只会让自己病得更严重,又有什么好处呢?”慕容兰反问道。 银杏一时答不上来,却嘴硬地嚷道:“反正我不要她可怜我!” 陈梦蝶不想跟她计较,迈开步子往外走,熟料刚走几步,屋门就被主管踹开了,他气愤地挥舞着拳头道:“死丫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去送衣服!” 听到吼声,一行人赶紧贴着门缝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你怎么回事?趴在床上像头猪一样,还不赶紧干活去!”主管冲着银杏吼道。 银杏现在谁也不想搭理,对于主管的话更是置若罔闻,慕容兰生怕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于是赶忙上前求情道:“主管消消气,银杏她伤口化脓,高烧不退,您就通融通融,放她一马吧。” “通融通融?我通融她,谁通融我啊?谁都知道洗衣房的规矩,要是耽搁了主子的事,我们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主管像一只斗公鸡一样,挺着脖子,瞪着大眼,气势咄咄逼人。 陈梦蝶走到外面,听到主管的话,又走了回来,“主管,要不是你昨天那几鞭子打得太狠,银杏也不至于烧成这样。” 她拉着主管的袖子走到银杏床前,指着烧得意识模糊的银杏道:“你看看她,都快烧成熟螃蟹了。” 要不是银杏发着烧,恐怕她早就蹦起来跟陈梦蝶吵起来了。 主管听到这话,自然知道是他的不是,不过仍然嘴硬道:“这里的丫头,都是铁打的身子,这几鞭子都挨不住,那还能做什么?” “您说得都对,只是她烧成这个样子,万一迷糊之下闯了大祸怎么办?倒不如教她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干活也灵快,您也没麻烦,对不对?” 听完陈梦蝶的话,主管的表情有所缓和,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冷哼道:“算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就先放过她,耽搁的活以后再加倍补上!你俩也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去送衣服,各宫的主子咱可惹不起!” 陈梦蝶和慕容兰表示感谢以后,匆匆去了收衣房。 薛雪、清月、西月三人早就领着衣服走了,收衣房的婆婆见两人迟到了,先是训斥一番,这才挑了衣服扔到她们俩怀里,凶巴巴地说:“赶紧去!若是耽搁了,我非得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陈梦蝶吐了吐舌头,走出院子以后,这才翻开衣服上的牌子看了看。 “你去哪里?”慕容兰问道。 “坤宇殿。”陈梦蝶照着牌子上的字念了念。 “我要去紫茗宫。” 俩人比了一下牌子背面的路线,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好了,咱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又要惹麻烦。” 慕容兰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人在一处岔路前分了手。 陈梦蝶按照牌子上的指示,来到了坤宇殿。 这里很大,王公公在前面领路,两人绕过小桥流水、水榭楼台、碧湖假山,这才算真正地进来了。 “殿下,洗衣房的丫头把晚宴的衣服送来了。”王公公弓着身子对着屋里说道。 喜儿听到声音,慌乱地整了整衣服,楚子域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后道:“去吧。” 喜儿匆忙退下,她敞开门,笑嘻嘻地望着王公公,“王公公,辛苦了,快让那丫头进来吧。” 陈梦蝶有些犹豫,原因很简单,殿下只有一人,大王其余的儿子都称为公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殿下一定是那个讨人厌的楚子域了。 王公公见陈梦蝶呆若木鸡,这才捅了捅她的胳膊,语气和善道:“丫头,快进去吧。” 陈梦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硬着头皮进去了,完全把喜儿当成了空气。 喜儿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非常不满,再见她模样好看、气质特别,又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嫉妒,只是碍于殿下,她不好意思发怒,实际上,喜儿虽然是一名宫女,地位却比陈梦蝶高了好几级,要是教训的话,怎么也说得通。 陈梦蝶垂头站在原地,心如擂鼓,要不是等着他们在打分牌上打分,她早就溜之大吉了。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楚子域认出她来。实际上她一直垂着头,再加上打扮粗陋,楚子域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殿下,你看,好端端的衣服竟然洗得抽丝了,我看打零分也便宜他们了。”喜儿皱着眉头数落洗衣房的不是。 什么?打零分?再怎么不济也有苦劳吧,打零分岂不是让她这个月喝西北风去吗? 陈梦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喜儿,就在对方提笔画零的时候,她一脚把打分牌踢飞了出去。 毛笔墨汁飞溅,在喜儿的脸上画出了一个王八,喜儿错愕地望着陈梦蝶,结结巴巴道:“大......大胆奴才!你敢踢我!” 陈梦蝶不理她,抢过毛笔在打分牌上画了个十分,虽然字写得扭扭歪歪,却把饭碗保住了。 喜儿扬起巴掌落下来,却被陈梦蝶一把抓住了胳膊,她盯着喜儿,一字一句道:“我说,动不动就打人可不好。” “你如此无礼!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喜儿痛得快要哭出来了,她可怜巴巴地望向楚子域求救。 陈梦蝶甩开喜儿的胳膊,径直向楚子域走了过去,她垂首恭敬道:“殿下,洗衣房的人向来尽职尽责,每件衣服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各个环节层层把关,不曾出过任何差错,刚才她说的抽丝问题,绝不可能存在。” 事实上,喜儿确实在找茬,什么抽丝,明明只是一个褶皱而已,她却小题大做,摆明了要给陈梦蝶难堪。 楚子域刚才就见她眼熟,这会儿凑近了,虽然她垂着头,却能感觉到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场。 “这件事是喜儿的错,你们做得很好,我不但要给你们满分,还要重重地赏你。” 陈梦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一边的喜儿听了也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为了一个破洗衣房的丫头,殿下竟然说她错了,她受不了这个委屈,抹着眼泪跑出去了。 这样一来,屋里就只剩下陈梦蝶和楚子域两人了。 第十一章 调教 在楚子域的目光下,陈梦蝶竟然感到紧张起来。直觉告诉她,楚子域不会这么放过她,更不会重重地赏她。 “我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分数,只是你打了我宠爱的丫头,这账怎么算?”楚子域问。 原来是找她算账的,陈梦蝶心有不满,却未表现出来,她垂低了脑袋,瓮声瓮气道:“我没有打她,只是踢翻了打分牌而已。” “可是你害她伤心了,我还得花时间哄她,这笔账怎么算?”楚子域穷追不舍地问道。 一万只草泥马在陈梦蝶的心中奔腾而过,她默默地把楚子域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骂了一通,这才挤出一个笑容道:“刚才,明明是殿下说她错了,才害得她伤心,这件事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可我是为了你才害她伤心的,你怎么能说跟你没有关系呢?”楚子域扬起嘴角,虽然他看不清陈梦蝶的模样,不过她攥紧衣角,似乎忍耐到了极限。 陈梦蝶闭口不语,眉头紧锁,要不是怕对方认出她来,她真想呼哧呼哧给他两个大巴掌,以解心头之恨。 “怎么不说话?”楚子域发难。 “奴婢无话可说。”陈梦蝶咬牙切齿地说。 “抬起头来说话。” “奴婢无话可说。”陈梦蝶低着头。 楚子域把手伸过来,陈梦蝶一惊,赶紧退后两步,却忘了身后的台阶,脚底一空滚了下去,本来腰酸背疼的她这会儿更是腰酸背疼了。 她爬起来,气呼呼道:“是,就算都是我的错,你又想怎么样?” 楚子域看到她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一愣,而后他露出一副欠揍的笑容,阴森森道:“原来是你。” 陈梦蝶巴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忍,这下好了,被他认出来了,自己肯定惨了。 “是我,”陈梦蝶硬着头皮挺了挺胸脯,“你想怎样?” “上次被你打了一巴掌,现在还疼呢。”楚子域走到她身前,她没有躲,而是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胡说,我根本就没用力。”陈梦蝶在他的目光下再次垂下脑袋,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怎么又低下头去了?看着我。”楚子域命令道。 陈梦蝶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实际上心里可紧张着呢。 “在洗衣房累不累?”楚子域竟然话题一转,关心起她来了。 陈梦蝶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楚子域一直胳膊撑在她身后的柱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非常有勇气,而且很特别。” 陈梦蝶退到柱子上,实在无路可退了,这才抬头盯着他道:“我并非特别,只是从小生长的环境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管怎样,我对你有一点兴趣,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伺候我,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楚子域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和施舍,陈梦蝶恨不得一拳把他那一口白灿灿的牙齿打烂。 “谢殿下抬举,奴婢能力有限,恐怕不能很好地伺候别人,如果殿下没有疑问,我想我可以走了。”一口一个奴婢,真是麻烦,陈梦蝶干脆改口。 跑到外面的喜儿消了气以后又无精打采地回来了,透过窗子,她看到殿下正在跟刚才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暧昧地说话,心里甭提又多伤心了,于是又跑了出去。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伺候我了?”楚子域不悦道。 从小到大,除了父王,没人敢逆着他的意思来,眼前这个女孩已经打破了他很多项纪录。 “是的。”陈梦蝶不敢去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的脑袋就像涂了浆糊一样无法转动。 “你会同意的。”楚子域说道。 陈梦蝶抬头望着他,虚情假意道:“殿下,我拒绝你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希望殿下能够理解。” “我理解,不过你越是拒绝我,我越是不会放弃,”楚子域说着,放下撑在两边的胳膊,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了?陈梦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她呆了半秒,却迟迟不肯离开。 “怎么,反悔了?愿意伺候我了?”楚子域有些得意,欲擒故纵果然好用。 陈梦蝶迟疑半晌,最终鼓起勇气道:“殿下,我的剑还在你那里,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那把碧血剑是师父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最喜爱的一把剑,要是弄丢了,她肯定会气疯的。 此话一出,楚子域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于是语气也非常不善,“一把破剑而已,我早就扔掉了。” “殿下,我是认真的,那把剑真的对我很重要,我希望殿下把它还给我。”陈梦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重复道。 “我也是认真的,”楚子域抱臂,挺直脊背,“我扔了。” “你扔了?你怎么可以扔掉?” 看着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陈梦蝶立马就怒了,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可是肢体已经比脑袋快了一步。 她像一头发怒的牛一样冲向他,只是他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她挥起拳头,却被他钳住了,她的眼睛燃烧着火焰,恨不得把他烧成灰烬,“你把它扔哪里去了?” 楚子域把她推到柱子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陈梦蝶的身体触着冰冷的柱子,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我得罪了你,会受到惩罚。”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楚子域冷冷地问道。 陈梦蝶眼睛一红,她垂下脑袋,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楚子域的手背上。 “你怎么哭了?”楚子域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他怎么能忘了,眼前的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我没哭,”她擦了擦眼泪,低声地抽噎,“你真的把我的剑扔了吗?” 楚子域心一软,“没扔。” “那你为什么骗我?”陈梦蝶仰起头,眼角噙着泪,模样楚楚动人。 “看着你失控的样子还蛮好玩的。”楚子域说。 她瞪大眼睛望着他,好玩?天知道她急得头顶都快冒青烟了,他却说好玩?是可忍孰不可忍,陈梦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无耻!” 这个死丫头!上次打了左脸,这次打了右脸,两边不偏不倚,这下可公平了。 楚子域的双眸喷出火来,陈梦蝶嘻嘻一笑,趁着他失神的功夫,像一条泥鳅一样从窗子钻了出去,熟料喜儿正在外面偷看,她一头撞了上去,喜儿的鼻子立马就被撞出了鼻血。 “对不住了,不是故意的!”陈梦蝶打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不等喜儿说话,脚底抹油似的逃之夭夭了。 喜儿捂住鼻子,指着陈梦蝶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勾引殿下!现在又把我撞伤,我跟你势不两立!” 第十二章 自作自受 就在陈梦蝶逃跑的路上,撞见了失意而归的薛雪,只见她捂着半边脸,一边走一边流泪。 “雪儿!”陈梦蝶觉得薛雪这个名字别扭,所以每次都喊她叫雪儿。 薛雪呆呆地停下脚步,精神恍惚地望着陈梦蝶。 “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陈梦蝶拍了拍她的香腮,让她回神。 薛雪忽然扑到她的怀中,“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芙蓉,我被人打了!” 陈梦蝶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后背,愤然道:“谁打你了?跟我说,我帮你报仇去!” 薛雪一边抽泣一边道:“世子妃身边的宫女,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走起路来屁股扭扭的。” 听到她这么描述,陈梦蝶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喜儿那张可恶的脸。 “她为什么打你?”陈梦蝶接着问道。 “我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就打了我好几巴掌。”薛雪委屈地哭道。 “那你反抗嘛,不能由着她胡来啊!”陈梦蝶气呼呼地说。 “我打不过她……”薛雪忍不住低声道。 对此,陈梦蝶也很无奈,还说人家呢,她自己不是也被欺负了? 不光她们俩碰了钉子,其余三人也是出师不利,要么被嘲笑了,要么被欺负了。 等忙完了一天的活,大家便凑在一起聊天,各自诉说心中的委屈。 “这只是一开始,等日子长了,我们就习惯了。”慕容兰乐观道。 “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被别人欺负下去吗?”银杏跟着打抱不平。 “要不,我们跟着芙蓉学功夫吧,我看我们之中就她最厉害了。”薛雪提议道。 其他人都点头表示赞同,陈梦蝶却摇头道:“功夫可不是一两天学成的,光打底子就要两三年的时间,你们可吃不了那个苦头。” “切,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会点功夫吗?你能做到的,我们凭什么做不到?”银杏表示不满。 “你别这样,芙蓉说的对,我们在王宫中,想要练习功夫就更加困难了。”慕容兰对银杏说。 银杏哼哼唧唧不再说话。 陈梦蝶也没往心里去,反正银杏一直都对她有意见,可能她俩人八字不合吧。 薛雪瞪了银杏一眼,对陈梦蝶说,“芙蓉,你教我们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好,最起码能防身就行了。” 陈梦蝶同意了,并规定以后每天早起一个小时,练习防身术。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了!”薛雪眸子晶亮,放出一道期待的光芒。 “今天忙完的早,天还没黑,芙蓉,你先教我们一点吧。”慕容兰提议道。 大家欢呼雀跃起来,连平日寡言少语的清月和西月也忍不住问了她好多关于防身术的问题。 只有银杏一人冷哼道:“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们先学。” 大家也没再管她,全都沉浸在新奇的喜悦中,随着陈梦蝶学防身术去了。 银杏一个人郁闷地抱着枕头,听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甭提有多难受了。 陈梦蝶在四位学生中间走来走去,看着她们嘻嘻哈哈、东倒西歪的样子,忍不住严肃了起来。 “喂!能不能认真点?” 大家立马保持止住了笑,像模像样地保持好动作,等着她指导。 “你看你,能不能放开点,别像个猴子一样,摘桃呢?”陈梦蝶敲了敲薛雪的脑袋训斥道。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身子又摇晃起来。 “慕容兰,这又不是跳舞,动作要有力,姿势优美是次要的。”陈梦蝶拍了拍慕容兰的肩膀,差点把她拍倒在地。 就在大家学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院子里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女子一身华服,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种不言而喻的优雅,她就是楚国太宰的女儿,田珍珠,世子妃。 喜儿指着陈梦蝶道:“世子妃,就是她勾引殿下!” 没想到这个喜儿这么快就上门复仇来了,搞得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天色尚早,你们不好好干活,却在这里撒起泼来了。”田珍珠横眉一竖,不怒自威,吓得其余四人全都躲到了陈梦蝶身后。 “口说无凭,”陈梦蝶转了个圈,指着院子里错落有致的衣服道,“这些衣服,哪一件不是我们洗的?你凭什么说我们不干活呢?” “你个贱奴!竟敢顶嘴?把她给我绑过来。”田珍珠怒气冲冲道。 四个太监齐齐上阵,还没动手,就被陈梦蝶三拳两脚打趴在地上。 “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田珍珠阔步上前,谁能料到她运气这么背,竟然一脚踩在了香蕉皮上,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哪个不要脸的随便乱扔垃圾,害得本宫摔倒在地,赶紧给我出来领罪!”田珍珠气急败坏地嚷道。 薛雪吓得缩了缩脑袋,那个香蕉皮是她扔的,田珍珠这么说,她就更不能出去认罪了,只有傻子才会那么诚实。 陈梦蝶看着咄咄逼人的田珍珠此刻像只挫败的老母鸡,心里甭提有多爽了。 “你还好吧?没摔伤吧?”陈梦蝶虚伪地关心道。 喜儿扶着田珍珠的身子,使劲瞪了陈梦蝶一眼,“世子妃,你看她,不仅勾引殿下,还特别嚣张,连您也不放在眼里。” “得罪我不会有好下场的,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田珍珠咬牙切齿道。 “说到勾引殿下,喜儿大姐,恐怕你比谁都有优势吧?”陈梦蝶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补刀。 田珍珠停下脚步,狐疑地望着喜儿。喜儿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 “尊敬的世子妃娘娘,今天我看到喜儿对着殿下搔首弄姿,殿下还摸了她的屁股,要不是我去送衣服,后果不堪设想啊。”陈梦蝶字里行间透着诚恳,连田珍珠都忍不住相信了。 喜儿冲着陈梦蝶破口大骂,“你胡说,你胡说!” “你看你,心虚了吧?”陈梦蝶抱着胳膊,轻蔑道,“自己不干不净,还来这里污蔑别人,真是不要脸!” 喜儿还没来得及辩解,田珍珠的巴掌就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你这个贱人!赶紧给我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田珍珠骂道。 喜儿捂着脸,哇地一声哭着跑开了。 陈梦蝶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田珍珠的胳膊,诚意满满道:“世子妃,您别生气,早就听闻世子妃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这个丫头都忍不住有点动心了呢。” 田珍珠噘着嘴,“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 陈梦蝶赶忙解释道:“我敢对天发誓我说得每句话都是真的,而且您真的误会我了,您想我一个洗衣丫头,殿下怎么可能看上眼嘛。” 田珍珠想了想,她说得也对,这才消了怒气,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第十三章 伪装 踏着清晨的曙光,喜儿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在光明大道上。 看起来,她今天的心情蛮不错,一路哼着小曲,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蜂蜜。 她刚走过去,草丛里就冒出两颗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一个目光兴奋,一个战战兢兢。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坏了?”薛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别这么善良好不好?忘了那天打你的人了?”陈梦蝶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忘不了,她打我打得可狠了,这个坏人,今天就让我来帮助上天惩罚她!”薛雪握紧拳头,一脸正气。 “你这么想就对了!”陈梦蝶不再废话,拿了两颗个头超大的蜂巢对准喜儿的篮子扔了过去,蜜蜂在蜂蜜的引诱下全都呼啦一下飞了出来。 “啊!蜜蜂!”喜儿哇地一声大叫起来,她赶紧扔掉篮子开始狂奔。 “趁现在,快扔啊!” 听到指令,薛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闭上眼就扔,不管扔得准不准,蜂巢扔完了就扔石头,直到身边没有东西可以扔了,这才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前方。 只见喜儿昏迷在地,满头是包,惨不忍睹。 陈梦蝶拍着手道:“你可真神了,闭着眼都能扔这么准,以后这种活交给你做绝对没问题。” 薛雪却一点也不开心,她惊恐地瞪大眼睛道:“她不会是被我害死了吧?” “死不了,”陈梦蝶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可稳当着呢。” 薛雪这才拍了拍胸口表示放心。 俩人一起将喜儿抬到柴房,手脚麻利地扒光了她的衣服。 “想不到她看起来不大,一对胸长得还不小。”薛雪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胸,又看了看喜儿饱满的胸,恨不得给她用刀子割下来按在自己的胸上。 “要不然她能那么嘚瑟?”陈梦蝶抻了抻绳子,阴笑着将喜儿捆成了蚕蛹,把泡了药的臭抹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又用柴禾把她盖起来,这第一步算是大功告成了。 第二步有些难度,因为陈梦蝶的胸没喜儿那么大,所以薛雪找来两个大馒头塞到她的胸前,无奈馒头不听话,一高一低不说,看起来还特别假,最后总算用两个面团搞定了。 陈梦蝶又在自己的脸上伪造了许多红疙瘩,直到把一张好端端的脸弄得面目全非才作罢,围上提前准备好的面纱,换上喜儿的衣服,她浩气凛然地奔向了坤宇殿。 凭着雷打不动的气势和自信,陈梦蝶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楚子域刚练完剑,出了一身汗,此时正在浴池里洗澡。 陈梦蝶暗自窃喜,她悄悄地溜进了楚子域的卧室,翻箱倒柜地捯饬起来。 床上,没有,床底,没有,抽屉,没有,整个屋子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的碧血剑。 忽然,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陈梦蝶刺溜一下子钻进了衣橱,好在她动作迅速又灵敏,这才没有被发现。 透过缝隙,只见田珍珠十分妩媚地倚在床上,摆弄着各种姿势,不过摆弄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的姿势都不满意,干脆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不停地眨着眼睛,估计从旁边经过的蚊子被她这么一眨眼都给夹死了。 直到楚子域推门进来,田珍珠才恢复了正常,她摆出一副自以为非常妖娆动人的神情,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 “殿下,妾身好热。”田珍珠的声音柔软酥骨,听得陈梦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呀,还热?昨天刚下过雨,今天还有点小冷呢,这个女人,为了勾引男人什么理由也想得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楚子域擦了擦滴水的长发,浴巾裹着下半身,露出上身健硕的肌肉。 陈梦蝶贪婪地欣赏着,想不到这家伙身材还蛮不错的。 躺在床上的田珍珠强忍住扑上去的冲动,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把身上的衣服拉下来,露出白皙柔嫩的肩膀来,“殿下,妾身想你想得紧呢。” “我这里不欢迎你,穿上你的衣服,赶紧滚。”楚子域非但没有动情,反而无比冰冷地下着逐客令。 “殿下~”田珍珠无比哀怨地叫了一声,音调迂回流转,一连拐了好几个弯。 “赶紧滚!”楚子域低吼一声,田珍珠再也没了兴致,披上衣服气呼呼地走了。 “躲在里面的人,也别看戏了,赶紧出来。”楚子域命令道。 不会吧,这都能被发现?陈梦蝶暗自叫苦,就在她叫苦的空当,楚子域一把拉开了衣橱,她毫无防备,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辛辛苦苦塞好的面团也被压扁了。 “喜儿?”楚子域先是错愕,然后拧着眉头质问道,“你躲在衣橱里做什么?” 陈梦蝶咳嗽一声,沙哑道:“奴婢不想坏了你和世子妃的好事。” 楚子域冷哼一声,“我可不想跟她发生什么好事。” “奴婢刚弄了一些新鲜的蜂蜜来,殿下尝尝吧。”陈梦蝶刚想逃走,却被他一把揪住了。 “等下,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全是红点?” “刚才被蜜蜂蛰得可惨了,现在都不能见人了。”陈梦蝶愁眉苦脸道。 “好端端的,蜜蜂蛰你做什么?”楚子域皱了皱眉头问道。 “因为我偷了它们的劳动果实啊。”陈梦蝶眨了眨眼,开始胡扯。 楚子域这才放下戒备道:“那你去给我弄一杯蜂蜜喝吧。” 陈梦蝶如释重负,赶紧殷勤地帮他泡了一杯蜂蜜茶。 “端过来我尝尝。”楚子域坐在榻上吩咐。 陈梦蝶只好把蜂蜜端到楚子域面前。 “喂我喝。”楚子域要求。 陈梦蝶只得一勺一勺给他吹凉,又一勺一勺喂他喝下。 “给我捶背。”楚子域继续吩咐。 陈梦蝶只好起身给他捶背,就在她一边捶背一边快要睡着的时候,楚子域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停下。”好吧,他真难伺候,陈梦蝶无奈,却不得不停下。 楚子域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梦蝶,目光中透着一丝冰冷,“你不是喜儿。” “殿下,你不会是发烧了吧?”陈梦蝶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被他一下子碰掉。 “说,你到底是谁?”楚子域逼迫地盯着她。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仍是坚持道:“我是喜儿啊,殿下!” 楚子域不再说话,一下子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纱,登时一张布满红点的丑陋脸庞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十四章 识破 陈梦蝶赶紧垂下脑袋,两只手死死地捂住脸,“殿下,我怕吓着你。” “把手放下来!”楚子域冷冷吩咐道。 “不放!”傻瓜才会听他的话呢,要是被发现了,她就死定了! 楚子域不再啰嗦,抱起她来把她扛在肩上,大步朝着屏风后面的浴池走去。 “放我下来!流氓!色狼!”陈梦蝶不住地捶打着他的后背,不过是徒劳的,他的后背比钢铁还要结实,捶得自己拳头都肿起来了。 他把她举在半空中,正下方是灌满了水的浴池。 “说!你把喜儿弄哪儿去了?”楚子域质问道。 “殿下,我就是喜儿,我真的是喜儿!”陈梦蝶着急地喊着,她可不会游泳啊,池水看起来挺深的样子,可能会把她淹死。 “你还在狡辩!”楚子域怒火填胸。 “我没狡辩!”她的声音放低了,似乎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你跟她说话不一样,按摩方式不一样,就连端杯子的方式也不一样......”正说着,两个面团从胸前滑了出去,吧唧一下子摔在楚子域的眼前。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我非要看看你的真面目不可!”说着,双手一松,陈梦蝶便直直地跌了下去。 好在她跟着沈大侠学过轻功,飘飘荡荡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有惊无险地落在了浴池边上。 “好险!”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 楚子域扬起唇角,轻轻一推,只听扑通一声响,水面顿时溅起无数水花。 她扑棱着胳膊狂喊,“救命!救命啊!” 楚子域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家伙水性这么差,连一个小小的浴池都驾驭不了,还有胆子在这里挑战他的耐性,真是不自量力。 “只要你承认错误,我就让你出来。”楚子域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四五个宫女簇拥上来帮他揉肩捏背,那场景好不惬意。 池水不断地灌进她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她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见对方说认错,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口池水灌进来,她再也撑不住,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池水忽然平静了下来,那边也不再喊救命,楚子域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两边的宫女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你别给我装死,这招对我不管用。”楚子域拧着眉头说。 只不过没人回答他,水面上鼓起几个气泡,啵儿地一声破了。 “这丫头不会真的晕过去了吧?”楚子域暗暗自语,应该不是装的,不然也不会怕成那个样子,看来她的水性是真的差啊! 楚子域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她早就不省人事了,脂粉被水冲没了,此时的她虽然脸色苍白,却也掩饰不住美丽的模样。 “又是你。”楚子域看到这个彪悍的丫头,竟然生出一丝无奈来,虽然她三番五次地挑衅他的权威,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他压了压她的胸口,待她把洗澡水喷出来,又帮她做人工呼吸。 虽然这不是他的初吻,可是看着她颤抖的睫毛,他却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触着她柔软的唇,心跳忽然加快,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更深入一点的时候,怀中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非礼啊!”陈梦蝶大叫。 楚子域一把捂住她的嘴,恶狠狠道:“闭嘴!” 陈梦蝶憋得小脸通红,她挥舞着拳头使劲点了点头,他才试探性地把手放下来。 “阿嚏!”他刚放下手,陈梦蝶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哎呀,我好像感冒了。”她揉了揉鼻子,又把口水抹在了楚子域赤果果的胳膊上,完全无视掉他要杀人的表情。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说,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楚子域毫不怜惜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质问道。 “能不能温柔点?你再这样,我就告你非礼了。”陈梦蝶忍不住把目光挪到了他的胸脯上,只见他的肌肤结实光滑,纹路勾勒清晰,便忍不住暗叹,这家伙的身材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楚子域下意识地遮住胸膛,咳了一声,“你觉得你身上哪一点值得非礼呢?”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色狼怎么想的?”陈梦蝶忍不住想起她逃跑未遂的那天晚上,楚子域跟别人在林中欢畅的故事。 “你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大色狼。”陈梦蝶忍不住补充道。 “说起这个,你不觉得你更胜一筹吗?”楚子域挑了挑眉,邪气道。 “我怎么就更胜一筹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是目光却始终不能从他的胸膛上面挪开。 “那天晚上,你偷看我跟别人行欢,这次,你又躲在衣橱里偷看我洗澡,还敢说自己不是色女?” “啊?你还好意思说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在林子里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事,也不怕被人发现,要说不要脸,你才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呢。”陈梦蝶非常不满地说着。 “好,就算我脸皮厚,但你的脸皮不是更厚吗?口口声声说讨厌我,却三番五次来找我的茬,你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楚子域认为陈梦蝶是喜欢她的,所以才能这么的大言不惭。 “恶心死了,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好吗?”陈梦蝶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想拿回我的碧血剑!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呢。” “好,那碧血剑还你,你也把我的匕首还我,从此以后,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楚子域莫名升起一股怒火,这个臭女人竟然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好吧,即然这样,他也不稀罕她,反正他的身边什么也不缺,尤其是不缺女人。 “不就是一把破匕首吗?还你就还你!”陈梦蝶唰地一声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扔到他脚边。 楚子域也毫不客气地把她的碧血剑扔出窗外,算是扯平。 “你!”陈梦蝶气愤不已,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却被他挡住了,身子忍不住一个踉跄。 “告诉你,我就是觉得你新鲜,所以三番五次地忍让你。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比那些普通女人还要俗气得多。” 听他这么说,陈梦蝶竟然忍不住难过起来,只是她从来不会把伤心表现在脸上,所以她也笑着回敬道:“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光,我也不会喜欢上你,所以好可怜啊,连一个俗气的女人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可见你有多么多么地俗气!” 她一口气说完,完全无视对方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身轻如燕跃出窗外,勾起碧血剑别在腰间,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竹林里。 你这个臭丫头,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心服口服!楚子域握起拳头,咚地一声砸在墙上,光滑的大理石墙面立马就陷进去了一个坑。 第十五章 赶出宫 风声沙沙,陈梦蝶走在路上,眼睛红红的。 楚子域,楚子域!你不稀罕我,我更不稀罕你!别以为你说那种话我就会难过?不!我不难过!我开心着呢! 心情差,看啥也不顺眼,陈梦蝶一脚踹飞了路边的石头,不曾想正巧砸中了薛雪的脑袋。 “哎哟!”薛雪捂着脑门子惨叫一声,“芙蓉,你干嘛揍我啊!”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陈梦蝶压下怒火,翻了个白眼道。 “我这不是见你来了,关心关心你嘛!”薛雪先是委屈,又热情地挽住了她的胳膊问道,“怎么样?事情进行的顺利吗?” “顺利极了。”话虽如此,她的心里却不怎么痛快,那个楚子域一口一个喜儿,虽说她不在乎吧,不过怎么寻思怎么不爽。 薛雪见她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敢多嘴,两人来到柴房的时候,喜儿还没未醒来,陈梦蝶把塞在她嘴里的臭抹布丢在一边,啪啪两个大耳光把她抽醒了。 喜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两名脸上涂得凶神恶煞的女鬼凶巴巴地瞅着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们是谁?”喜儿惊恐地瞪大眼睛,她全身被捆成了麻花,动弹不得,只得颤声道,“你们快放我走!” “凭啥你说啥就是啥?你知道你得罪谁了不?”陈梦蝶敲了敲她的脑仁,咚咚咚跟敲西瓜一样,喜儿的脑袋跟着左右晃荡,里面和成了一团浆糊。 “不知道。”喜儿欲哭无泪,她现在全身****,只想找一件衣裳蔽体,如果被别人看到了,那她的清白就没了。 “不知道?”陈梦蝶对着薛雪使了个眼色,“揍她!” 薛雪十分听话,拳头巴掌并用,虽然打得自己手心疼,但是根本停不下来,没想到揍人的感觉还挺爽,她一边揍着一边念叨,“让你不知道,让你不知道!” 要不是陈梦蝶及时制止,恐怕薛雪还会揍下去。 喜儿被揍得鼻青脸肿,眼圈青紫,一大一小,活像一只大熊猫,鼻血呼啦呼啦地流着,两行清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我俩是地狱的恶鬼,专门吃你这种背信弃义的狐狸精。”陈梦蝶话音刚落,薛雪便张牙舞爪地发出啊一声怒吼,一张血盆大口看着甚是吓人,一边的陈梦蝶看了也忍不住佩服她的演技。 “我错了,我不该勾引殿下,不该勾引公子,更不该对大王有非分之想,你们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喜儿一口气秃噜出来,一点老底也不剩了。 两人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回过神来,陈梦蝶清了清嗓子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先放过你,如果再有下次,那就没什么好通融的了。” “哎,我饿了,好想吃死人骨头啊。”薛雪舔了舔嘴巴叹息道。 “是啊,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渴了,一会儿先喝点血缓一缓。”陈梦蝶咕咚咽了口唾沫。 又是死人骨头又是鲜血,她一定是遇上鬼了!喜儿惶恐地看着两个人,害怕到极点,或许她真的在做梦,喜儿闭上眼睛,还未等睁开眼,陈梦蝶便一棍子把她打晕了过去。 “把她揍成这样,咱俩也够狠的。”陈梦蝶扔掉棍子,帮喜儿解开绳子,又给她穿上衣服,一阵忙活下来,身上出了一层热汗。 “谁让她那么猖狂的,”薛雪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的,“不过话说回来,揍人的感觉真的太棒了,特别解恨。” “你要是揍得不过瘾,就再揍她一顿,反正她现在昏过去了,不知道是你揍得她。”陈梦蝶提议道。 薛雪缩了缩脑袋,“还是不了吧,她被揍成这样,感觉都不好下手了。” 两人把喜儿抬到一处比较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这才回柴房换了衣服,洗了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开,走开!不要吃我!”喜儿额头冒汗,梦里,一群恶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吃掉她。 “喜儿,快醒醒。”田珍珠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不禁忘了陈梦蝶的挑拨。 喜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看到田珍珠,便惊恐地瞪大眼睛,“世子妃,我错了,我不该勾引殿下!我错了!” 田珍珠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喜儿一愣,这才明白刚才都是梦,于是赶忙垂首落泪道:“奴婢真的好冤枉。” “冤枉?”田珍珠挑了挑眉,“怎么冤枉了?” “奴婢对世子妃忠心耿耿,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喜儿表达得情真意切,田珍珠不再追究,一个贱丫头还能逆天不成?要不是看她聪明能干,自己也不会留她。 “好了,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先饶了你。这两天你先好好养伤吧。” “可是……”喜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宫中大小事务自有别人接手。”田珍珠说完,冷冷地离开了。 喜儿颓然地倒在床上,受伤的脑门咕咚一声撞在了床头上,她捂着脑袋,忍不住流下泪来,一失足成千古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古人的教训不是没有道理。 曾几何时,她是世子妃身边的红人,凡事都由世子妃罩着,别人也暗中给了她不少好处,可是这狐假虎威的日子还没过够,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享受了。 她以为装神弄鬼整她的那两个人是世子妃派人给她的警告,却不曾想到陈梦蝶身上来。 陈梦蝶也没想到,她的行动竟如此凑巧,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一样。 待喜儿伤好了,田珍珠便把她打发出宫,随便许给了一户人家。 离别之时,她哭着请求世子妃不要赶她走,可是于事无补,就连楚子域对她也没有一丝留恋,她心灰意冷,背着包袱黯然神伤地离开了楚王宫。 第十六章 礼物 主管来查岗的时候,不见了陈梦蝶和薛雪,他一把拎起娇小的西月怒道:“她俩人呢?” 西月是六个人里面最胆小的一个,主管这一吼都快要把她吓哭了,“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就揍你!”主管把西月丢在地上,举起胳膊就要打她。 “住手!”银杏叉腰立在主管面前,杏眼一瞪,“有本事你收拾她们俩去!别在这里拿西月出气好吗?” “死丫头,还敢顶撞我?”主管瞪大眼睛,俩人就跟斗公鸡一样,互不相让,“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打着!” “你打就是了,自己理亏还打人,你算什么男人!”银杏也不怕激怒他,反正这口气她忍不下。 “我今天非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男人!”主管撸起袖子,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作势就要打人。 “主管,她俩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她们吧。”慕容兰上前求情。 “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给我让开!”主管不耐烦地把慕容兰推开,慕容兰一个趔趄屁股着地,甭提有多狼狈了。 “小姐!”银杏喊了一声,慕容兰摆手示意没事,银杏瞪着主管道,“从小到大,没人舍得动小姐一根汗毛,今天我非得跟你拼了不成!” 说着,银杏就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俩人互不相让,弄得院子里鸡飞狗跳,洗衣盆子打翻了一地。 “住手!”上官韬来洗衣房找芙蓉,没想到刚进院子一盆子脏水就飞了过来,还好他身手敏捷,躲过一关,要不然他这身新衣服就要报废了。 主管一见都统大人来了,赶忙停下了脚步,哪曾想银杏趁机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这一拧比山路十八弯还有弯,拧得他嗷嗷大叫,胳膊都青了一大块。 “大人!”主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脸哭的是梨花带雨,看得上官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上官韬命令道。 “不!”主管惨叫一声,动作麻溜地跪行至上官韬脚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大人啊!你让我走吧!哪怕是马圈也比这个地方好啊!马是畜生,最起码不会打人,这洗衣房里的丫头一个比一个猛啊,我实在是没法混下去了!” 主管撩起衣服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甭提有多惨了。 “大人,我看您还是把他调走好了,他这种人蛮不讲理,挨揍那是活该!更何况我们也没揍过他。”银杏鼓起勇气上前说话,上官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李主管,你先退下。”上官韬命令道。 “大人......”李主管欲言又止。 “别再说了,你身上那青紫都是拔罐拔的,糊弄不了我。”上官韬无情地揭穿了他的谎言,李主管脸上一红,羞愧地站在原地。 “只要你尽职尽责,我自然会给你升职。” 李主管作揖称是,这才退了下去。 “大人公正无私,小女子打心眼里佩服。”银杏面露羞涩,心如擂鼓。 “姑娘过奖了,”上官韬心不在焉地回道。 他环顾四周,却不见陈梦蝶的身影,于是忍不住问,“芙蓉姑娘去哪儿了?” 银杏的笑容一紧,不快地回道:“这个我不清楚,她跟薛雪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要去哪里。” 听她这么说,上官韬很是失落,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陈梦蝶回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拜托银杏把礼物转交给她。 “那就劳烦姑娘了。”上官韬礼貌地回道。 “举手之劳嘛。”银杏甜甜一笑,或许这个笑容对别的男人很有诱惑力,不过上官韬一心想着陈梦蝶,也就没放在心上。 看着上官韬离去的背影,银杏难过极了,她好想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就在她要打开盒子的时候,陈梦蝶和薛雪回来了。 她们俩一前一后跨进大门,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不过刚进来没多会儿,李主管就挥着鞭子疯狗一样地冲过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喊:“可算逮着你们了!” “快跑啊!”薛雪拉着陈梦蝶就跑,熟料对方纹丝不动,泰山一般立在原地,毫不畏惧地看着李主管发疯的样子。 “你俩去哪儿了!”李主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并没有打她们俩。 “我俩肚子疼,去了一趟茅厕。”陈梦蝶厚着脸皮编造谎言。 “你俩可真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拉肚子也赶到一起去了。”李主管无不讽刺地说道。 “主管,你就别取笑我们了,我们是真的肚子疼,不骗你。”两人做出一副肚子痛的模样来。 “我那里有止泻药,可好使了,你们吃不吃?”李主管问道。 陈梦蝶一听,差点噗嗤一声喷出血来,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乐于助人、无私奉献了? 看着他略带巴结的模样,陈梦蝶也没拂了他的好意,二话不说就收下了他的止泻药。 “用开水冲着喝,一天三顿,保准见效,”主管凑过来,挤眉弄眼道,“而且还美容养颜,减肥塑身哦!” “谢李主管!”薛雪抱着一包子草药,开心得飞舞起来。 看着薛雪离开,李主管才继续道:“刚才都统大人来过,好像有礼物要送给你。” “谢主管提醒。”陈梦蝶无比谦卑地道谢。 “不要客气。”李主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第十七章 嫉妒 还没跨进大院,陈梦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哇塞,哇塞!好漂亮啊!”薛雪的眼睛晶亮,目光死死地锁住那对漂亮的耳坠。 这也怨不得她,她打小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一看到它们,她就有种强烈的兴奋感。 银杏一把把盒子夺了过去,不屑道:“这是都统大人送给芙蓉的礼物,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激动什么?” “啊……不是给我的啊!”薛雪无比失落道。 银杏看她这个样子,顿时有了一种打击报复的快感,她仰着头道:“是啊,你看咱院子里哪个姑娘不比你好看,哪个不比你有特点,就算收礼也轮不到你啊。” 薛雪不再吱声,气哼哼地走到凳子边上坐下,没想到那个凳子太他妈不结实,她的屁股刚坐上去,凳子就散架了,害她扎了一屁股的木头渣滓。 “别人欺负我,连你这个破凳子也欺负我!”薛雪捂着屁股踩着凳子出气。 “怎么了你?好端端地拿凳子撒什么气?”陈梦蝶上前关心道。 “没什么,最近真是倒了大霉运,干啥也不顺心。”薛雪扁着嘴,就要哭了。 “霉运过后,就是幸运啊,”陈梦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刚才还那么开心,这会儿又这么悲观,小心你的心脏受不了啊。” 薛雪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她才不让那些打击她的人得逞呢。 “这就对了,笑一笑,那些霉运都不敢上门了。” 听到这话,薛雪笑得更开了,嘴巴差点咧到耳后根去。 俩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洗衣服的地方,银杏一眼就看到了谈笑风生的陈梦蝶,她掏出蓝盒子,扬了扬手,大声道:“芙蓉,都统大人送你的礼物。” 陈梦蝶早就听薛雪说都统大人送她一对红宝石耳坠,听到银杏的话,她也不觉得惊讶。 银杏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用手指一弹,盒子盖松落下来,里面的耳坠啪嗒一声掉进了污水里。 “哎呀,”银杏无比自责道,“都怪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什么耳坠啦,手镯啦,丢了就丢了吧。”陈梦蝶虽然不快,却还是非常大度地说道。 “那也不行啊!那一对耳坠特别精致,一定值不少钱,要不,我赔你?”银杏虚伪地试探道。 “好啊。”陈梦蝶无比爽快地答应。 没想到她这么实在,银杏有些招架不住,讪讪道:“好啦,姐妹一场,你就饶了我吧,真要是赔起来,我卖身也赔不起啊。” 陈梦蝶可不是大好人,虽然她热情大方,但不代表她好欺负,于是她一摊手,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 银杏赶忙回道:“污水也不深,我们一起找找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呢。” 俩人还没开始动手,薛雪就一头扎进了污水里,瞪大眼睛寻找她心爱的红宝石。 “下面太脏了,你快上来吧!”陈梦蝶焦急地喊。 这些污水全是洗衣服剩下的废水,水质浑浊不堪,上面还飘着白色的泡沫,看着非常恶心,大夏天的,味道也刺鼻,水面上连一只苍蝇也没有,估计都被臭水熏死了。 薛雪不听,执着地赖在臭水沟里。那么漂亮的耳坠掉进坑里,想想就心疼,她能坐视不理吗? 银杏见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甭提有多鄙视了。在她看来,薛雪盲目地崇拜芙蓉,简直到了一种白痴的地步,就算芙蓉让她去****,估计她也没有半句怨言,乐呵呵地去了。 “啊哈!找到了!”薛雪开心地大叫起来,她高举着双臂,像一名胜利的勇士。 “啊!你的胳膊上好多黑乎乎的虫子啊!”银杏吓得大叫起来。 虫子?薛雪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胳膊,几只可恶的蚂蟥正黏在她的胳膊上吸血。 “妈呀!谁能救救我!我要被吃掉啦!”薛雪尖叫着爬上来,大家赶忙闪开,她胡乱冲撞,扑通一声,把躲闪不及的银杏压在了身子底下。 “滚开,你滚开啊!”银杏大叫。 薛雪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哪还能滚开呢? 陈梦蝶赶紧吩咐大家打水过来,齐力把她身上的污泥冲干净了,又把她扶起来,帮她拍掉了身上的蚂蟥。 “好恐怖啊,我的腿都要软了,”薛雪一把抓住陈梦蝶的胳膊,手指冰凉,无比惊恐地说,“完了,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 “傻丫头!明明胆小,还偏偏逞能,那个破耳坠丢了就丢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陈梦蝶的眼眶忍不住酸了。 从小到大,除了亲人以外,她没什么朋友,薛雪算是第一个。 “那么好看的耳坠可不能丢,你要是不喜欢,就送给我嘛!”薛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让人怎么也没法生气。 “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薛雪摸着脑袋嘿嘿笑着,“那怎么行呢?都统大人送给你的,我不能要。” “送给我的就归我了,你就收下吧。”陈梦蝶目光里含着笑意。 “那……”薛雪还在犹豫,毕竟这副耳坠价值不菲,她要是收下了,肯定会良心不安的。 “刚才不是还特别想要吗?现在芙蓉送给你了,你又推脱,真虚伪。”银杏总喜欢恶语伤人,除了慕容兰以外,别人都是她的攻击对象。 “我没有!”薛雪羞愤难当,推开她就跑掉了。 陈梦蝶不满地瞪了银杏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那个银杏真讨厌!干嘛总是针对我!”薛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 “她说什么就让她说好了,你别放在心上。”陈梦蝶安慰道。 “我才没放在心上呢,那个坏家伙算什么东西,不值得我为她难过。”薛雪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特别难过,这一天也没什么精神。 银杏满意地看着薛雪离去,心里甭提有多爽了,她哼着小曲往回走的时候,半路正好遇见了上官韬。 她赶紧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整了整头发又弄了弄衣服,这才装作无意地走了出去。 “啊呀!”她一不小心撞在了上官韬的身上,忍不住尖叫一声,要不是上官韬扶住了她,恐怕她早就倒在地上了。 “原来是都统大人啊!”银杏靠在上官韬的怀中妩媚一笑,娇羞道。 上官韬想把她推开,怎奈她东倒西歪,任凭他如何也躲闪不开。 第十八章 恶语 陈梦蝶正要把耳坠还给上官韬,谁知半路就看到了这种画面。 银杏羞答答地靠在上官韬的怀中,四周落英缤纷,好不浪漫。 此情此情,她怎好意思打扰呢?陈梦蝶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谁料上官韬早已觉察到她的气息,他猛地推开银杏,大步上前拦住了陈梦蝶的去路。 “芙蓉!你听我解释!”上官韬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生怕她误会什么。 陈梦蝶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怒火来,她不着声色地抽出了胳膊,笑嘻嘻地说:“都统大人,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要生气,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官韬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来以证明他的清白。 “大人,您可别这么说,毕竟您有您的自由不是?奴婢卑贱,与您无甚关系,您这么说可就折煞奴婢了。” 陈梦蝶一口一个奴婢,听得上官韬很不舒服,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手掌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庞,“对不起,自从喜欢上你,我就没有自由了。” “大人可别这么说,”陈梦蝶挣脱了他的怀抱,乌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莫要辜负了有心人,芙蓉在这里提前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上官韬再次将她拉入怀中,宠溺道:“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我们俩早生贵子怎么样?” 陈梦蝶忍不住脸颊一红,上官韬如此深情的告白,她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是强硬道:“没名没分的,我可不想跟你早生贵子。” “你要名分,我马上就给你!”上官韬激动地抱紧她,“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父亲的寿辰,到时,你随我回封国一起面见父母大人,可好?” 陈梦蝶身子一僵,说实话,她还不确定现在对上官韬是不是喜欢,所以对于他的提议很是犹豫,“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我还没想好……”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准备,给你时间想,”他捧住她的脸,痴痴道,“我等得起。” 陈梦蝶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娘亲说过,找一个爱你的人远比找一个你爱的人幸福,她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说舒服的话,那她就姑且认为这是爱情吧。 银杏看到上官韬对陈梦蝶如此痴情,心脏忍不住抽痛起来,她背靠着一棵大树,仰望着树叶间透下的光点,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然而就在此时,银杏看到了同样呆立在原地的殿下。她赶忙福身行礼,惶恐道:“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听到声音,陈梦蝶赶紧从上官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的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之感。 “上官韬,你好兴致啊。”楚子域眯着眼望着他,眸色极深,看不出喜怒。 上官韬赶紧行礼,“小人参见世子殿下。” 楚子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落在陈梦蝶身上,淡淡道:“荷塘的莲花开了,你随我一起去吧。” “奴婢怕水。”陈梦蝶回应。 楚子域想起上次的场景,忍不住微微一笑,陈梦蝶看着他忽然露出这么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由不得你。”楚子域霸道地说完,便拉着陈梦蝶离开了。 陈梦蝶一步三回头,不过上官韬单膝跪地,微微垂首,始终不曾抬头,所以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直到她随着世子殿下走远了,上官韬才抬起头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面露悲伤之色。 “都统大人,您还好吧?”银杏跪在他面前,关心道。 “还好,怎么,你一直没走?”上官韬收起悲伤,面露微笑。 “是,奴婢一直在等您。”银杏知道有些机会不能错过,一旦错过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对于喜欢的男人,死缠烂打是最笨的方法,却往往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更何况,她也相信她自己。 “你可以走了。”上官韬不耐烦地摆摆手,他的心早就跟着陈梦蝶飞远了。 “不,奴婢有话要讲,”银杏咬了咬唇,“上次你送给芙蓉的耳坠……” 一听芙蓉到名字,上官韬立马来了精神,他一扫脸上的阴霾,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她喜欢吗?” 银杏望着上官韬,欲言又止,“她……” “她喜不喜欢,你快告诉我啊!”上官韬忍不住按住她的双臂摇晃着。 银杏吞吐了半天,终于说:“我怕大人您听了会伤心。” “你说。”上官韬眸色一黯,松开了她。 “她说她不喜欢耳坠啦手镯啦,还随随便便把您送她的东西给了一个丫头,”银杏看着上官韬失落的样子,虽然有些心疼,却还是咬咬牙继续道,“大人,同样是女人,以我的判断来看,她并不喜欢您呐。” 上官韬飞起一拳重重地砸在了银杏身后的大树上,拳头落下的地方立马出现了一个大坑,他的手也被树皮划破了。 “大人!”银杏上前关切,却被上官韬一把推开了,“你走开!” 他颓然地离去,银杏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喊着,“大人!” “你不要跟着我!”上官韬回头瞪着她,目光中满是冰冷,他一向待人如君子,可从没有如此失控过,银杏的话无异于在他热乎乎的心上扎了一刀。 “大人!”银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奔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上官韬的后背,他的后背宽阔结实,她抱着很是吃力,却特别舒服,上官韬愣了一下,却没推开她,只是说:“放开。” “我不放!”银杏固执地说,“大人,银杏的心你真的不知道吗?芙蓉不喜欢你,是她没有眼光,可是我喜欢你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你了,我不祈求大人也喜欢我,只祈求大人不要嫌弃我,不要让我离开,大人!” 如果这番申请的告白出自芙蓉的口中该有多好!上官韬闭上眼睛,他伤心不只是因为银杏的一面之词,更是因为芙蓉刚才的态度。 或许连陈梦蝶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世子殿下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敬畏之中还含着一丝情愫,这些,都逃不过他上官韬的眼睛,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他仍旧相信,只要他努力,芙蓉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第十九章 落水狗 “放开我!”陈梦蝶一边走一边挣扎,像一头犟驴似的。 楚子域的大手像钳子一样钳制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喂!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哎!”陈梦蝶大喊。 楚子域停住脚步,她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抬起她的下巴,冷冰冰道:“跟我讲礼貌?我看你是疯了。” 在他的直视下,陈梦蝶再次败阵,她极不情愿地跟在楚子域身后,总想着找机会开溜。 前面就是荷塘了,荷叶荷花莲蓬层次交错,白鸟飞禽在水中嬉戏,湖中央是一座小凉亭,四周水雾缭绕,十分优雅。 岸边停着一艘帆叶小船,楚子域打算乘着小船去湖中央的凉亭上去。陈梦蝶趁着对方失神的功夫,三拳两脚弄倒了无辜的小太监,鱼儿一样消失在草丛里。 为了图个清净,这次出来他只带了两名小太监,这样恰好给了陈梦蝶开溜的机会。 只见那两名小太监鼻青脸肿地跪在那里,抖如筛糠,“殿……殿下,奴才无能,让那丫头跑掉了。” 楚子域根据小太监提供的方向一路追去,很快就看到了正要翻墙的陈梦蝶。 “你给我下来!”楚子域怒火滔天,这个该死的丫头竟敢处处忤逆他,如果不给她一点教训,恐怕她势必不服他。 “世子殿下,我先走啦,你好好赏荷花吧,拜拜~”陈梦蝶纵身一跃,还未等她跳下去,楚子域便抓住了她。 只要他一松手,陈梦蝶就会掉在地上摔成烂泥。 “你不要松手啊!”她的身体浮在半空中,惶恐地说道。 楚子域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嗖地一声跳了下去。 “啊!啊!啊!”陈梦蝶紧闭双眼大叫,这下肯定会摔个残废了,再说她的脸朝着地面,要是以这么个速度摔下去的话,她的脸肯定会摔得比平底锅还平。 “闭嘴!”楚子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陈梦蝶睁开眼,咦?她竟然没有事,就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楚子域把她仍在地上,冷冷道:“你要是敢逃跑,那两个小太监的命就没了,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他威胁别人的时候春风得意的模样,陈梦蝶就很想给他一拳,不过她打不过他,也不会去讨那个没趣,所以她只能暗自在心里骂他是个冷血动物、暴躁君、杀人狂。 小太监手脚麻利地解开穿上的麻绳,恭敬地扶着世子殿下坐上小船。 “你也上来。”楚子域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子,示意她过去坐。 “姑娘,请……请移步。”小太监忍不住退后两步,与陈梦蝶保持着安全距离。 陈梦蝶气哼哼地走过去,别人都是踩着斜板上船,她偏偏不走寻常路,结果一脚踩偏,小船翻了。 楚子域狼狈落水,陈梦蝶心中窃喜不已,她踩着船底正要飞上岸去,却被楚子域抓住脚踝一把拉进了水里。 两个小太监都特别识趣,窃窃私语道:“阿黄,我看咱俩还是回避一下吧。” “嘿嘿,阿毛,那边芦苇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咱去那里躲起来吧。”阿黄说。 “好啊。”阿毛说。 两人手拉手、肩并肩,跐溜一声就钻进了芦苇丛里。 “怎么,想跑?”楚子域虽然落水,却仍是风度翩翩,气势不减。 “我不是故意的。”陈梦蝶忍不住搂住楚子域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生怕沉入水底。 “不是故意的?那你刚才偷笑什么?”楚子域无情地戳破了她的谎言。 陈梦蝶一撇嘴,妈的,这都能发现,难道他长了一双无敌看穿眼吗?可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因为她怕的要命,湖水抵到她的腰部,让她窒息。 几只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吐着泡泡,水底是暗绿色的,有水草和海藻,它们张牙舞爪,似乎要把她拖进水里一样。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怕我会被水淹死。”她抓住他的衣服,吓得小脸惨白,俨然没了平日虎虎生风的架势。 楚子域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惜,说来也奇怪,这个女人除了脸蛋好点,性格特别点,也没什么别的亮点,他怎么偏偏被她拴住了呢?她不知道,当他看到陈梦蝶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的时候,他有多么难过、多么暴躁、多么想杀人! “快点上去吧,我快要窒息了。”陈梦蝶脸色蜡黄,亮晶晶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平素的神采。 “自作孽,不可活。”楚子域抱紧她腾出半空,一脚把船踢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船头,撑着身子望着她。 “怎么样,好点了吗?”楚子域面露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陈梦蝶也不跟他斗嘴了,老老实实地回答。 躲在芦苇荡中的阿黄等得花都谢了,看得眼都酸了,却还是不见他们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于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阿黄,阿黄,好戏来了,快看!”阿毛激动地握着芦苇杆子,两只眼珠子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个究竟。 阿黄赶紧提起精神看过去,果然是好戏,俩人终于要接吻了!殿下,你要加油啊! “你让开好吗?这样躺着别扭。”陈梦蝶作势要起身,却被楚子域一把摁住。 “我还没看够,你先躺会儿。”楚子域颇为暧昧地说。 陈梦蝶小脸一红,咕哝道:“我没什么好看的啊。” “谁要看你了?”楚子域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里的一条红白狮,“我看的是鱼。” “哦。”为了掩饰尴尬,陈梦蝶也翻起身来去看那条鱼。 两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彼此接触得非常紧密。如果隔远了看,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龌龊的事呢。 “好特别的鱼,我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鱼。”陈梦蝶望着,心思却并不在鱼上面,她忍不住暗骂:这个该死的楚子域,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他这么紧贴着她,下身还有一个不明物体顶着她,真让人难受。 “你喜欢鱼吗?”楚子域问。 “喜欢,”陈梦蝶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清蒸、水煮、油炸,都好吃。” 楚子域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好笨。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欣赏鱼,谁问你喜不喜欢吃鱼了?” “欣赏啊,欣赏就算了吧。”陈梦蝶讪讪地回答。 直到鱼儿游走了,楚子域才收回目光,他坐起身来,命令道:“划船,去凉亭那里。” “可是我不会!”陈梦蝶惊讶地瞪大眼睛,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小船呢。 楚子域握住她的手做了一下示范,“很简单,像这样摇桨就好,懂了吗?” 陈梦蝶蒙圈似的点了点头,当她重新握住船桨的时候,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她不懂啊!不过自尊心在作祟,她只好摇摇晃晃地划起了小船。 第二十章 技术活 陈梦蝶呼哧呼哧地摇着船桨,汗珠子顺着下巴滴落,小脸热得粉红。划船不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她不能很好地掌控方向,一会儿闯进了荷花丛里,一会儿偏离了方向,搞得她耐性都快被磨光了。 反观楚子域,好嘛!他躲在乌篷里面,一手搭着椅背,一手端着茶水,悠然自得地欣赏着两边的荷花,好不惬意。 陈梦蝶一双毒目射过去,恨不得立马把他射成个刺猬。 楚子域修长的双腿随意一搭,眯着眼迎上她杀人的目光,云淡风轻道:“技术不错,对一个新手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继续努力。” “殿下这么说,我只得好好表现一番了。”陈梦蝶说着,故意胡乱摇了两下船桨,她本想看楚子域出丑,却没想到,她这猛烈地摇动差点把自己晃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子域,你给我等着!等老娘翻身的那一天,非得加倍欺负回来不可!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楚子域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的场景,于是她忍不住裂开嘴笑了。 “喂!快停下来!”楚子域大喊。 陈梦蝶赶紧回神,这一回神可好,小船砰地一声撞在了栏杆上,顿时水波荡漾、小船摇晃。 若不是楚子域及时跳出来控制了方向,恐怕他俩又得落水了。 “你个白痴。”楚子域骂了一声。 “你才是白痴!”陈梦蝶小声地反驳,却还是被他听到了。 楚子域猛地攥紧她的手,那力气差点把她的手腕捏碎,“你大点声说,我听不到。” 陈梦蝶哭丧着脸求饶,“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历尽千辛万苦,两人总算来到了湖中央的凉亭上。陈梦蝶躺在石凳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恢复了活力。 清风徐徐,大片荷花涌起一片绿浪。 下午的阳光没那么强烈,云层漂浮如纱,泛着粉红,她一边剥着莲子,一边吹着小风。 楚子域在一旁弹琴,虽然她不懂欣赏,听着却非常舒服。终于,啪的一声琴弦断了,陈梦蝶冷不丁地从平静中醒来,诧异地望着他。 “拜托你,能不能别再嘎嘣嘎嘣地嚼莲子了?”楚子域忍无可忍道。 “咦?我吃东西的声音很大吗?”陈梦蝶一脸无辜,“不过新鲜的莲子确实很好吃哦,要不,你也尝尝?” “你自己吃吧。”楚子域见她这样,火气无处发泄,只得闷声回道。 “你尝尝嘛!”陈梦蝶剥好一颗送到他的嘴边。 “不吃。”楚子域撇过头去。 “就一口,”陈梦蝶像是哄着小孩子吃饭一样,“啊,张嘴。” 楚子域这才吃了一颗。 陈梦蝶凑近了,瞪大晶亮的眼睛望着他,“怎么样,不错吧?” 楚子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吃就再吃一颗。”陈梦蝶又剥了一颗送到他的嘴边。 楚子域刚张嘴,她便飞快地把莲子投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竟敢耍我?”楚子域一把捏住她的嘴,“你给我吐出来。” 陈梦蝶的小嘴粉嘟嘟、水嫩嫩的,这么一掐,像极了两颗新鲜的红樱桃。 “不醋不醋就不醋。”她含糊不清地说。 “不吐也得吐。”楚子域霸道加蛮横地说完,忽然压了下来。 “你......” 陈梦蝶还未说完,楚子域就用嘴堵住了她。 她瞪大眼睛望着他,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闭着眼睛,霸道地吻着她。 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攒动,她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良久,楚子域停了下来,他望着她,流里流气道:“怎么样,我的技术不错吧?” “不怎么样。”陈梦蝶脸一红,扭头望向旁边的荷花。 “可能是没发挥好,要不,再试一次?”楚子域作势就要吻下来,却被陈梦蝶挡住了唇。 “殿下,你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吗?”陈梦蝶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楚子域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我怎么会耍你呢?”楚子域捧着她的脸,“你看着我。” 陈梦蝶被迫看向他,楚子域表情认真道:“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这个女人就是你。” “殿下,”陈梦蝶咬住唇,终于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如果真的跟楚子域在一起了,她的人生还能平凡吗?他注定是个不平凡的男人,她不想跟自己的生母一样失宠被诬陷,也不想跟梁姬一样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 楚子域第一次被人拒绝,而且还拒绝得这么干脆,他冷冷道:“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陈梦蝶不敢看他,她没有勇气去直视他那双自信的野心膨胀的眸子,她怕她会沦陷进去,再也不能脱身。 “没有理由?哈哈,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的解释了。”楚子域说完,撇下她独自一人撑着小船飘远了。 “你回来!我不会游泳啊!”陈梦蝶气急败坏地大叫。 “****何事?”楚子域头也不回,无情地反问。 到底是算谁狠啊!陈梦蝶无奈地望着楚子域离去的背影,心酸得不是滋味。 芦苇丛里的两个小太监早就憋不住了,两人轮换着撒了一泡尿,继续无精打采地窝里蹲。 “阿黄,我好饿。”阿毛说。 “我也是。”阿黄说。 “吃点莲蓬吧。”阿毛提议。 “也好。”阿黄赞同。 俩人摘了好多莲蓬,背靠着背,忧伤地剥着莲蓬子,你一颗我一颗地喂着吃。 “阿黄阿毛!回宫!”楚子域扔掉船桨,跳上岸来。 两名小太监吓得手一哆嗦,扔掉还未剥完的莲子,一路小跑过去。 “世子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阿黄激动地喊着,他的午饭总算有着落了,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傍晚。 阿毛抬头不见那个凶巴巴的女子,只见殿下的表情凶巴巴的,却也不敢多问。 一主两仆渐渐消失在荷花塘畔,只留下陈梦蝶一人孤零零地趴在凉亭上,守着一堆苦涩的莲子度日。 第二十一章 他的温柔 要是她能飞就好了,陈梦蝶摸着软趴趴的肚子胡乱地想着。 眼看着太阳落山了,一轮残月在昏暗的空中若隐若现,小风冷飕飕地吹来,逼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蜷着身子,模样好不可怜。 忽然一件衣服落在了她的身上,陈梦蝶以为是楚子域回来了,于是没好气地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别趴在那里了,小心着凉。”上官韬心疼道。 陈梦蝶一怔,她抬头望着上官韬,直到确定眼前的人不是楚子域,这才清醒过来。 “怎么,还想着世子殿下呢?”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上官韬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陈梦蝶冷哼一声,“我才不想他呢。” 上官韬把她拉起来,关切道:“好了,忘掉那些不愉快,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好啊!”一听到有好吃的,陈梦蝶便抛却了烦恼,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上官韬无奈地碰了碰她的鼻尖,宠溺道:“小猪,你跟我三弟一样,都是吃货。” “啊?”陈梦蝶的脑海中浮现出上官成那张粗犷的脸,忍不住拉长声音道,“我跟他不一样,好不好?” “当然,”上官韬扬起唇角,牵起她的手笑道,“你是小猪,他的老猪。”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天已经黑了下来,上官韬负责划船,陈梦蝶呆坐在乌篷里,忍不住想起楚子域来,忍不住想起那个激情的吻来,她摸着自己的唇,那里滚烫滚烫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楚子域唇上的气息。 “上岸吧。”不住不觉,小船就靠了岸,陈梦蝶听到上官韬的声音,赶紧回过神来。 月影重重,虫鸣不断,陈梦蝶任由上官韬牵着,她望着他魁梧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她喜欢的是上官韬就好了。 上官韬带着陈梦蝶直奔厨房,厨房里的小厮正在打盹,一见到都统大人,顿时清醒过来,赶忙扑在地上行礼。 “你退下吧。”上官韬吩咐。 “是。”厨房里的小厮匆忙退了下去。 “想吃什么?”上官韬一边系上围裙一边问道。 陈梦蝶瞪大眼睛问道:“你会做饭?” “怎么,很奇怪吗?”上官韬反问。 陈梦蝶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这样的男人简直是稀有物种!” 上官韬被她逗笑了,他拿起一块牛肉,刷刷两下就把牛肉切成了大小相同的肉丁,陈梦蝶趴在案板上呆望着,忍不住夸赞道:“哇!你太厉害了!” “喜欢吗?”上官韬凑近她问道。 陈梦蝶点点头,“太喜欢了!” 上官韬但笑不语,帅气地抛起一根胡萝卜,只见他手起刀落,胡萝卜就被切成了厚度均匀的萝卜片,整齐地落在了盘子里。 他的动作很快,勺子盘子叮当作响,陈梦蝶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看着他做饭时的娴熟模样简直崇拜极了,在两人默契地配合之下,不一会儿,一锅味道鲜美浓郁的西红柿牛腩汤就出锅了。 她掀起锅盖,闻着诱人的牛腩汤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她挥着勺子,舀了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吃着牛肉,激动得她差点流出眼泪来,真的太好吃了! 牛肉太烫了,她只能囫囵吞着,上官韬又给她弄了一碗蛋炒饭,她就着牛腩汤吃了个底朝天,热得出了满头大汗。 “好饱好幸福!”陈梦蝶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了,陈梦蝶感激地望着上官韬,“谢谢你。” “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做。”上官韬刮了刮她的鼻子,陈梦蝶不由自主地躲开,看着对方受伤的表情,她发誓她刚才绝对不是故意的。 “月亮好好看啊!”为了掩饰尴尬,陈梦蝶起身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亮漫不经心地说道。 上官韬来到她旁边,跟她并肩站着,他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说道:“月亮再好看,也不如你好看。” 陈梦蝶一愣,她转过头去望着他,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如果想要找个依靠的话,上官韬这种男人再也合适不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点抵触这种想法。 “殿下殿下,您等等我啊!”外面传来阿毛气喘吁吁的声音。 楚子域的到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平静的尴尬。 他破门而入,目光锁住她的脸庞,眼底燃烧着一团怒火。 “小人参见世子殿下。” “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两人齐声说道。 “上官韬,你退下。”楚子域的语气非常强硬,容不得一点反抗。 上官韬担忧地看了陈梦蝶一眼,终于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陈梦蝶正想跟着上官韬开溜,却被他一把抓住了,“你留下。” 上官韬刚退下去,楚子域就一脚把门踹上了。 陈梦蝶忍不住退后两步,退到窗台前,再也没有退路了,这才停住脚步。 楚子域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盯着她道:“谁让你离开那里的?” “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能怎么办?”陈梦蝶回望着他,尽管气势比不上他,但她也不想示弱。 “你应该等我回去,而不是跟着别人乱跑。”楚子域帮忙回答了她的问题。 陈梦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殿下,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那里很冷,我很饿,是你丢下我的,凭什么让我等你?” “我知道,你喜欢上官韬,所以你才拒绝了我,对吗?”楚子域一把揪住她的衣服,他当然没有忽视,她外面穿的那件衣服是谁的。 “我谁也不喜欢。”陈梦蝶别过头去。 楚子域强势地脱掉她的外衣,一字一句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俩在一起,不然,我就废了他的官职。” 楚子域当然废不了他,上官家的势力很强大,先王曾奖给他们一块封地,世代居住,他们持有君王****,地位非常特殊。 直到楚子域离开,陈梦蝶才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楚子域会强迫她做一些过分的事,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楚子域怒气冲天地往回走,他的心里怒火正在膨胀,夜风也吹不散他的躁动,他需要找一个女人好好发泄一下。 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楚子域停住脚步,奔着琴声的方向去了。 第二十二章 狂躁 月光下,慕容兰正在抚琴,虽然她衣着粗鄙,却掩饰不了优雅的气质。 “你别弹了,过来。”楚子域命令道。 慕容兰知道他是殿下,所以不敢反抗,只得把琴放下,乖乖地走了过去。 “奴婢参见殿下。”慕容兰恭敬地行礼道。 不等她起身,楚子域便一把扯碎了她的衣服,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 “殿下!不可!”慕容兰作势要逃,却被他一把拽住了。 “你敢抗命?”楚子域早已热血沸腾,哪里还有什么理智?他只想找个出口发泄,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慕容兰不再反抗,任由对方驰骋,她望着天上的月光,月色那么纯洁,她这样不雅地暴露在月光之下,竟有一丝惭愧,不过更多的是快意。 陈梦蝶从厨房里气哼哼地走出来,躲在暗处的上官韬赶紧上前关切道:“你还好吧?殿下没欺负你吧?” “放心吧,我好着呢。”陈梦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上官韬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呆了。 觉察到他的变化,陈梦蝶赶紧清了清嗓子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回去吧。” “我送送你吧,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上官韬还想着多跟她呆一会呢。 “不用了,”陈梦蝶冲他眨了眨眼,“这条路我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 上官韬不再坚持,只好无奈道:“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陈梦蝶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她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诚恳道:“这副耳坠我不能要。” “你不喜欢?”上官韬反问道。 陈梦蝶避而不答,她把耳坠塞到对方的衣服里,坚决道:“我不能要。” “为什么?难道我们之间有这么见外吗?”上官韬的眸子黯下来。 “你说什么也没用,我真的不能要。”陈梦蝶把东西还给他,这才如释重负般地离开了。 上官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多了一丝坚定,他发誓他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直到淡出了对方的视线,陈梦蝶才放慢了脚步,她惬意地枕着双臂,悠然地走在幽静的小路上。 望着天上的明月,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陈国。那里虽然有仇恨,不过更多的是温情,她明白,总有一天,她要回去,所以,她不能动心,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虽然这样对上官韬很不公平,但她是真心为了他的幸福着想,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是个好办法,时间总会抹平伤口。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喘息。那声音是从竹林里传过来的,陈梦蝶停下脚步,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竹林茂密,里面黑黢黢一片,好在有月光,所以也能看清前面的东西,她蹑手蹑脚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一对男女正躺在草丛里,露出大片春光,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兰。陈梦蝶一个踉跄,竹子碰撞摩擦发出声响,惊动了沉沦于欢乐中的两人。 楚子域停下动作,从对方的胸前抬起头来,望着错愕的陈梦蝶,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加大力度,慕容兰忍不住发出一阵销魂的叫声,陈梦蝶就这样看着两人,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等跑出了竹林,她再也忍不住,弯着身子就呕吐起来,直到把胃吐空了,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她才好受一些。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为什么眼角是湿的?陈梦蝶擦了擦泪水,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芙蓉,你还好么?”慕容兰脸色潮红地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担忧。 不知怎的,陈梦蝶竟然忍不住对她生出一丝厌恶来,尽管她明白,或许慕容兰是无辜的。她压下心底的厌恶情绪,摆摆手说:“不要紧,可能是今天晚上吃得太多,胃受不了。” 楚子域穿戴整齐,人模狗样地走过来,陈梦蝶不去看他,她怕她会忍不住给他一巴掌。 “你先回去,乖乖等我的好消息。”楚子域在慕容兰的耳边低声道。 慕容兰的脸上忍不住飞起两片红霞,她乖乖地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陈梦蝶一眼,终于还是沉默地退下去了。 “怎么,身体不舒服?”楚子域摸了摸她的额头。 陈梦蝶别过头去,冷冷道:“你别碰我。” “多少女人盼着我碰她,可惜没那个福气,而你,为何三番五次抵触我?”楚子域不悦地问。 “我怕你弄脏了我。”陈梦蝶一字一句地说完,决绝地离开了。 如果说曾经,这里有什么让她留恋的地方,她想那一定是楚子域带给她的感觉,可是现在,感觉没了,她也没必要再拖延下去了。 终于,她要离开这里了。 “你给我站住!”楚子域大喊。 陈梦蝶脚步未停,反而走得更急了。 “我让你站住!你耳朵聋了吗!”楚子域一把抓住她,不让她走。 陈梦蝶强忍住眼角的泪水,她停下来,任由楚子域抓着她。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却不允许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楚子域的气息很粗,他真的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殿下。”陈梦蝶平静地望着他,心底涌出一股强烈地怨恨,虽然她强忍着,却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 “你打我?”楚子域把她摁在树上,眸子里燃着熊熊怒火。 陈梦蝶脑袋一扬,骄傲地说:“是的,我打了你,有本事你还手啊!” 楚子域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她,一双美目中布满了红血丝,他挥起拳头落下,一下子把树上穿了个大洞,“我从来不打女人,你走。” 陈梦蝶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子域觉得好累好难过,他疲惫地回到坤宇殿。 “奴婢参加殿下。”众宫女纷纷行礼,她们都是他亲自挑出来服侍他的,各个姿色出众,甚至比他的嫔妾们还要好看。 往常他见了她们,心情都会格外的舒畅,今天非但没有舒畅,反而又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他扫落了桌子上的茶具,冷冷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们吓了一跳,对上他残暴的眼神,赶紧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挑衅 陈梦蝶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一群人围着慕容兰坐了一圈,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这么说,殿下真的对你......”银杏惊讶地瞪大眼睛,没好意思往下说。 慕容兰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如果殿下不负责任,那你的清白不就全被他毁了!”银杏不敢往下想,此刻她才明白她的痛苦简直无法跟小姐的痛苦相提并论。 “不会的,”慕容兰坚定道,“他说过要娶我,就一定会做到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的。” 薛雪叹了一口气,“殿下的风流谁人不知?就算他娶了你,又能怎么样?等新鲜劲一过,你就失宠了。” 薛雪这番话让慕容兰听了很不舒服,不过她并未反驳什么。 反倒是银杏忍不住下去了,她带着责备的语气道:“那些女人怎么能跟我家小姐比?我家小姐冰雪聪明,绝对不可能失宠!” “我知道慕容兰很优秀。”薛雪诚恳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那么说?”银杏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我看你是嫉妒我家小姐得宠,趁她心乱之际落井下石吧!” “你不要含血喷人!”薛雪急了,却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反驳,懊恼之下,差点哭出来。 “含血喷人?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银杏看她要哭的样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咄咄逼人。 “什么做贼心虚?你给我解释清楚!”薛雪也生气了,强忍住泪水回驳。 “这不明摆着呢吗,还用得着解释?”银杏嗤之以鼻。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殿下愿意怎样就随他去好了,你们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慕容兰揉了揉额头,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陈梦蝶“啪”地一声摔上门,大家停止了讨论,一致看向她。 气氛不同以往那样和睦,看来慕容兰的遭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你可算回来了!”薛雪眼圈红红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委屈。 “哟,你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眼似的,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陈梦蝶关切的声音让薛雪感到温暖,同时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流出泪来。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哭。”薛雪抽噎道。 “我才不信,一定是银杏又欺负你了。”陈梦蝶帮她擦了擦眼泪,狠狠地瞪了银杏一眼。 “喂!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好?我欺负她?那么大个人了,我欺负她?”银杏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明是她自己玻璃心好不好?” 薛雪小声地抽噎,不敢反驳。 陈梦蝶看到银杏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冷冷道:“刚才我都听到了,你胡搅蛮缠、混淆是非,还不算欺负吗?” “呵!真好笑!”银杏冷嗤的同时,不忘仔细打量着陈梦蝶,她心想,这个家伙有什么好的?偏偏都统大人喜欢上了她,这莫不是上天的恶作剧吧? 陈梦蝶拍了拍掌,笑道:“可不是嘛,好笑!” 说完,她不再理银杏,而是转过身去安慰银杏道:“咱是正儿八经的人,不能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计较,要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薛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说谁上不了台面呢!”银杏听了这话,气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把屋顶盖子穿破个洞。 陈梦蝶懒得搭理她,脱了衣服舒舒服服地洗澡去了。 银杏死死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冲了上去。 第一瓢水刚浇下来,屏风就被银杏推倒了,陈梦蝶也不避讳,继续悠然地洗澡。 “你有什么好?”银杏扬了扬头,挑衅地问道。 “不要闹,好吗?时候不早了,我很累,洗完澡就要休息,请你不要打扰。”陈梦蝶淡淡地说。 “我不服气!”银杏冲上来,死死地盯着她,“我比你长得漂亮,比你身材好,比你讨人喜欢,凭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 被她这么一搅和,陈梦蝶完全没了洗澡的兴致,她正要擦身子,却被银杏一把揪住了头发,她用的力气不小,要不是陈梦蝶早有防备,恐怕她的头发早就被薅下来了。 “放手。”陈梦蝶冷冷道。 “不放!”银杏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陈梦蝶的胳膊,不一会儿就掐出一块青紫来。 “银杏,你疯了吗?赶快住手!”慕容兰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实际上,她怕银杏打不过陈梦蝶,会吃亏。 “小姐,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银杏说话的功夫,陈梦蝶忽然抓住她的胳膊,脚下一绊,银杏就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唉哟!”银杏捂着屁股叫喊,“你这个挨千刀的,真动手啊!” 陈梦蝶皮笑肉不笑,“明明是你没事找事,现在却反过来怨我?” 慕容兰扶起银杏,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银杏揉着屁股咬牙切齿道。 “今天我非得跟她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不由分说,银杏抄起一根棍子就冲着陈梦蝶挥过去。 陈梦蝶飞起一脚,那结实的木棍就被她踹成了两半。 “我就不信我打不到你!” 银杏说完,接着把屋子里能扔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朝着陈梦蝶扔去,夹在两人中间的西月和清月两人动作笨拙,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砸得满头是包。 “你们别打了!大家好好相处不行吗?”一边的人干瞪眼,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扔完花盆扔鞋子,扔完鞋子扔枕头,总之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 “砰砰砰”主管又来敲门了。 “里面在搞什么?屋顶盖子都要掀翻了!赶快开门!不然我罚你们月钱!”主管凶狠地说。 陈梦蝶赶紧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打开门,可怜巴巴地望着李主管道:“可爱的主管大人,您可算来了,呜呜……” 李主管被她这么一哭,男子汉气概油然而生,他拍着陈梦蝶的香肩,柔声问道:“怎么了,芙蓉,谁欺负你了吗?” 银杏恶毒的眼神射向陈梦蝶,她心想,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肯定要告她的状了! 陈梦蝶点点头,模样楚楚可怜,“屋子里有好多老鼠,它们上蹿下跳,都钻到我们的被窝里来了,好吓人的。” “这个好说,”主管笑眯眯道,“我那里有老鼠药,保证它们一死一个准,你等着,我给你拿去啊!” 不等陈梦蝶说什么,李主管速度消失了,不一会儿,他速度归来,将老鼠药交给陈梦蝶,不等她道谢,主管再次速度消失。 陈梦蝶望着主管消失的背影,默默感叹,这家伙不去练功真可惜了。 激烈的战争平息了,忙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于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就在众人熟睡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蹑手蹑脚地走来,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第二十四章 召见 这天早上醒来,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恐怖的脸,银杏愣了两秒,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叫起来。 “啊!我的脸!”她唰地一声站起来,指着屋子里的众人,大吼道,“是谁干的!快给我从实招来!” 陈梦蝶正在漱口,看到银杏脸上歪歪扭扭的王八,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喷了。 银杏见陈梦蝶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于是气愤地指着她说:“一定是你画的!” “啊?”陈梦蝶惊讶地望着她,“我画得乌龟有这么难看吗?” “我跟你拼了!”银杏呐喊着冲了过去,两人又撕扯着打了起来,别人劝也劝不住。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世子殿下驾到”,楚子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狼狈的陈梦蝶面前。 他跨进低矮的门槛,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陈梦蝶身上,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多了几道血痕,看起来特别狼狈。反观慕容兰,整整齐齐,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看起来端庄贤惠,两人可谓是千差万别。 觉察到殿下的视线,慕容兰忍不住脸色粉红,她心想:殿下这么早过来,一定是为了看她。 实际上,楚子域的目光一直锁在陈梦蝶身上。 不过陈梦蝶好像没感觉到一样,始终没有看他一眼。自打上次看到他跟慕容兰做了好事以后,她就忍不住对他生出一种厌恶的情绪。 楚子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刻意停了一会儿,不过她装作视而不见,他便走到了慕容兰眼前。 “昨晚睡得还好吗?”楚子域的言语中饱含关切之意。 慕容兰听了受宠若惊,她垂下眼帘,柔声回道:“劳烦殿下挂念,奴婢睡得很香。” 楚子域嗯了一声,接着对后边的小太监说:“阿黄,把簪子拿过来。” 阿黄赶忙递上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楚子域打开盒子,取出簪子,贴心地插在她的云鬓间,赞美道:“真不错,这簪子送你了。” 慕容兰心下惊喜,赶忙谢恩。 陈梦蝶看着慕容兰发间闪闪发亮的簪子,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她默默地退了出去,薛雪也跟在她后面出了屋子。 “你好像很不开心?”薛雪试探道。 陈梦蝶揪着路边的狗尾巴草,漫不经心道:“哪有,我只是不想起床而已。” 薛雪以为她是因为银杏的事不开心,所以扁了扁嘴,委屈道:“都是我不好,银杏脸上的王八是我画的,我看不惯她,本想出出气,没想到连累了你,可是,看她那么凶的样子,我又不敢承认是我画的,芙蓉,我是个胆小鬼,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陈梦蝶握住她的双手,认真道:“你敢在她脸上画王八,这就证明你不是胆小鬼,而是一名充满勇气的勇士!” “真的吗?”薛雪瞪大眼睛看着她,眸中满是惊喜。 “真的!”陈梦蝶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后别再贬低自己了,要自信,知道吗?” “恩!”薛雪颇受鼓舞,一下子有了精神。 就在两人聊天的功夫,徐嬷嬷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着陈梦蝶冲了过来。 “你就是芙蓉吧?”徐嬷嬷得意地盯着她。 明知故问!忘了上次把你吓得哭爹喊娘了?虽然陈梦蝶的心情很不爽,但她还是不痛快地嗯了一声。 徐嬷嬷眉飞色舞道:“王后娘娘要见你一面,赶紧随我来吧。” “王后娘娘要见我?”陈梦蝶如梦初醒,她瞪大眼睛望着徐嬷嬷,“你在逗我吧?” “放肆!”徐嬷嬷脸色一紧,“难道你想违抗王后的旨意不成?” “不敢。” “那还不赶紧随我来!”徐嬷嬷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模样十分严厉。 陈梦蝶顺从地跟在徐嬷嬷身后,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她一个无名小卒,怎会入得了王后的法眼?难道是徐嬷嬷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想趁机报复她不成? 正这么想着,一行人来到了凤阳宫,虽然这里风景别致,却有一种端庄之感。 徐嬷嬷领着她来到花园,只见一名妆容华贵的美妇斜靠在藤椅上,身后两名宫女帮她扇着扇子。 “见了王后娘娘还不行礼?”徐嬷嬷提腿踹过去,却一脚踢到了石头上,痛得她哇哇大叫。 陈梦蝶无语地看了徐嬷嬷一眼,然后落落大方地行礼道:“奴婢参见娘娘。” “免礼了。”王后仔细地打量着她,虽然她模样狼狈,不过五官倒是像极了湘夫人。 陈梦蝶起身,抬头迎上王后犀利的目光。 这样无所畏惧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王后忍不住想,比起湘夫人,眼前这个女子更有气魄,眸光更加睿智。 “黄衣,把东西给她。”王后吩咐。 黄衣领命,把一个锦线袋子交给她。 陈梦蝶接过来,疑惑地望着王后。 “打开看看吧。”王后说。 陈梦蝶拉开袋子,只见里面装满了真金白银,还有几块玉环等值钱的东西。 “这些钱够你过一辈子了,”王后开门见山道,“只要你离开王宫,这些钱都归你。”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她掂了掂银子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王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陈梦蝶望着她,一抹惊讶一闪而过,她笑了笑,坦然道:“想。” 王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会派人带你出去的,只要出去,你就自由了。” 自由?陈梦蝶扬了扬唇角,只要她的仇恨还在,那她永远都不会有自由。 第二十五章 路漫漫 出了宫,辞别了刘公公,陈梦蝶大步地往前走去。 楚宫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走了这么长的路,她也饿了。 陈梦蝶进了一家酒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店小二上前,巴拉巴拉推荐了一番,最终说累了,停下来问道:“不知客官您是否有约,我们店里最近推出多人实惠套餐,供您自由挑选。” 陈梦蝶抬了抬眼皮,拉长声音道:“就我一个人,刚才你推荐的菜品我一个也不想吃,你就给我上一盘熏猪肉、一盘老醋花生、五个包子就行了。” “我们店里不卖包子。”店小二笑容一僵,态度也变得不友善了。 “馒头有吗?” “没有。” “米饭有吗?” “没有。” 呦嘿!怎么她来花钱吃饭的反倒像求着人家一样?陈梦蝶腾地站起来,一脚踩住凳子,右手扯着店小二的衣领往身前一拉,“到底有没有?” 店小二吓得愣住了,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有有有!我看客官面善,馒头就白送你了!” “这还差不多!”陈梦蝶一松手,店小二一趔趄坐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屁股钻心的疼,爬起来就跑。 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陈梦蝶大大方方地坐在凳子上,她两手托腮,望着窗外的风景,一时间有些茫然。 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楚宫,洗衣房。 薛雪一边洗衣服一边流泪,她自言自语道:“呜呜,你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办?” 慕容兰见她哭得伤心,便忍不住上前安慰道:“雪儿,别哭了,芙蓉走了,还有我们啊!” 薛雪抬头眼泪汪汪地说:“可是她就这么走了,一声招呼也不打,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我好难过,好伤心啊!哇哇......” 一想这个,薛雪的鼻头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赶紧擦擦眼泪吧!”银杏没好气地递过一块手帕来,“你在这里伤心,她可倒好,出了宫就再也不用回来,无牵无挂的,以后的日子幸福美满,哪还记得你这个萝卜头啊?” 薛雪听她这么一说,哭得更伤心了。 “银杏,你就少说两句吧,她现在正难过着呢。”慕容兰忍不住责备道。 “小姐!我说的是实话好吗?”银杏辩白,“听说王后还给了她不少钱呢!” “你听谁瞎说呢?这种不确定的话以后不准再说,小心惹祸上身!”慕容兰正色道。 银杏哼了一声,“咱这院子里又没有外人,反正我们大家都看错了她,她就是个吃里扒外、见钱眼开的小人嘛!” “我不准你这么说她!”薛雪气呼呼地站起来,小脸通红,她瞪着银杏道,“芙蓉是好人,不是小人,我不准你说她坏话!” “切!”银杏抱臂,脑袋一扬,“又没说你,你激动啥?” “就算你污蔑我也不能污蔑她!”薛雪握着拳头,涨红了脸,“因为,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银杏冷笑一声,“得了吧你,你把她当好朋友,人家可没把你当好朋友,这不,她拿了钱就走人,谁还管你啊?” 薛雪摔了盆子,气得转身跑掉了,她只顾着低头抹泪,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殿下的身上。 薛雪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还没等她爬起来,两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地落下来,扇得她眼冒金星。 “该死的丫头,冲撞了殿下贵体,该当何罪?”阿黄尖着嗓门不依不饶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殿下饶命!”薛雪咕噜一下子爬起来,不停地磕头。 楚子域摆了摆手,阿黄会意,立马冲着薛雪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殿下饶你不死,赶紧让开,别挡道!” 薛雪眼睛红红地退了下去,楚子域见她模样有些熟悉,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如果殿下喜欢,奴才......” 阿黄还没说完,楚子域便摇了摇头,阿黄立马闭嘴,他乖乖地跟在楚子域身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洗衣房的李主管远远地看到殿下的身影,赶紧行了一个大礼,怎料动作幅度太大,差点一头插进土里。 “奴才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主管恭恭敬敬道。 怎料楚子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进了院子,李主管呆跪在原地,若不是小太监阿黄提醒他,恐怕他还会呆下去。 慕容兰正想着殿下,干活也是心不在焉的,小太监一声“殿下驾到”,立马把恍惚的她拉回了现实。 “殿下!”慕容兰一路小跑过去,不过楚子域并未看到她,而是四处扫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慕容兰放缓脚步,走到宫女前面,不动声色地跟着她们跪了下去。 “芙蓉不在吗?”阿黄问道。 李主管赶紧恭敬地回道:“禀殿下,芙蓉提前出宫了。” “提前出宫?”楚子域眯了眯眸子,很是不悦,“谁给她的特权?” 他的语气冰冷入骨,李主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禀殿下,是王后。” 楚子域不再说什么,心中却疑云重重,母后怎么会关注这么一个无名的丫头,还特许她提前出宫,这一定是不正常的。 他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在了慕容兰的眼里,不知道芙蓉到底哪里好,殿下竟然对芙蓉如此关心,这让她很不是滋味。 出了洗衣房,楚子域停下脚步道:“后天的游猎计划暂时取消,我要休息。” 阿黄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本想说些什么,不过见殿下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便知趣地应承下来。 “殿下,请留步!” 听到声音,楚子域暂且搁下烦躁,回头望去,只见慕容兰提着裙子追了过来。 楚子域停下脚步,表情略显淡漠,尽管唇角上扬着,慕容兰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转变。 “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慕容兰微微颔首,面如桃花,如果放在昨天,楚子域可能会有点兴致,不过现在,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烦躁,耐着性子道:“说罢,只要我能满足的,我会尽力满足。” “素闻殿下精通音律,奴婢近日学了一首曲子,不知可否请殿下帮忙指正一番?”慕容兰偷偷瞧他的模样,见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便赶忙道,“如果殿下没时间就算了,奴婢打扰了,奴婢这就退下!” “慢着!” 慕容兰停住脚步,目含希冀地望着他。 楚子域沉吟道:“明天晚上怎么样?” 慕容兰忍不住露出喜悦的表情,她痛快地点点头,“嗯,就明天!” 正好最近比较烦,既然取消了游猎计划,听听曲子也是不错的选择,楚子域忍不住想。 第二十六章 剪不断的缘分 阿黄一边跟在楚子域身后,一边四处张望,直到不远处的凉亭下出现一抹熟悉的影子,他那颗吊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阿雪!”阿黄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薛雪赶紧回过神来。 “呀!你的眼睛怎么肿成了这个样子?”阿黄吃惊道。 只见薛雪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肿成了核桃,目光透过肿胀的眼皮落在他的脸上。 “我好伤心。”薛雪抽噎道。 “对不起嘛,我不该下那么狠的手,”阿黄道歉,“要是我不狠点,殿下肯定不会饶过你的,毕竟你撞的人是未来的楚王啊!” “我不是......”因为这个伤心,薛雪还没说完,阿黄便温柔地吹着她肿起来的脸颊问道:“疼不疼?” 薛雪点了点头,她别过头望着紫藤树下的小野花,企图转移注意力。 “这个是消肿的膏药,你拿着。”阿黄掏出一个小白瓶交给她。 “我不要。” “拿着吧,我那里还有好多,”阿黄把膏药塞到她的怀里,“你的小伙伴走了,你以后免不了多吃点苦头,所以拿着吧,有备无患。” 薛雪只好收下了。一想到芙蓉的离开,她再次忍不住难过起来。 “你别难过了,阿雪,以后要是谁欺负了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阿黄大义凛然道。 薛雪破涕为笑,“你这个身板肯定打不过人家。” “谁说的?我力气可大了!”阿黄将一根细棍折成两半,然后望着薛雪,“看到了吧?我靠得住!” 薛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当她看到站在一边的殿下的时候,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奴婢参见殿下!”薛雪赶忙低头跪了下去。 “殿下,殿下在哪?”阿黄四处张望,一脸惊慌,俨然没了刚才的汉子气概。 楚子域拍了拍他的脑袋,阿黄赶紧转身,恰巧迎上殿下那张似笑不笑的脸,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奴才该死!” “起来吧!”楚子域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盯着薛雪问道,“你就是芙蓉的好朋友?” “是,殿下!”因为紧张,薛雪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帮我找到芙蓉。”楚子域以命令的口吻说。 薛雪忍不住瞪大眼睛,惊喜道:“殿下,这正是奴婢求之不得的事情!” 她高兴了,阿黄可急了,他脱口道:“殿下,她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可不安全啊,万一这路上遇到强盗或者色狼,那咋办啊!” “所以呢?”楚子域作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望着他。 “所以,所以,殿下!”阿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让我保护她吧!” “哈哈!好!勇气可嘉!”楚子域赞叹,不过他很快就敛了笑容,“我只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找不到人,到时候你们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殿下,通融下,行不?”阿黄可怜兮兮地望着殿下,他还想在路上跟薛雪多多培养一下感情呢。 楚子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不,就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了!”薛雪信心满满,她郑重道,“奴婢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一想到能出宫找芙蓉,她就无比开心,所以冲动之下放出大话也是预料之中了。 陈梦蝶吃完饭,大摇大摆地出了酒楼,就在她疑惑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见一群人正围成一圈看热闹,不时发出阵阵喝彩。 陈梦蝶挤进人群,只见空地中央一壮一瘦两个男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奇怪,这两个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陈梦蝶一拍脑门,她怎么能忘了呢?那壮的男人是李威,那瘦的男人是魏八爷的管家,原来大家都是熟人啊! 只见管家瘦弱的胸脯上放着一块厚重的白石板,他侧着脑袋紧闭双眼告饶道:“大哥,你悠着点啊!别等石头没碎,我的胸脯先跟着碎了啊。” “别叫,我争取不让你的胸脯碎掉!”李威最讨厌啰啰嗦嗦的男人了,要不是为了找公主,他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他也不会跟这个胆小男人搭帮。 “啊!你先等等!”管家睁开眼睛,试图起身,无奈石头太沉,他动也动不了,只能试探性地商量道,“要不,咱俩换一换?” “别啰嗦!”李威一锤子落下去,石头碎成好几块,管家却相安无事。 大家拍手叫好,不过扔钱的却没几个。 李威拉着管家再来,管家却捂着胸口作出痛苦的模样,“不行了,老了,不行了,再来骨头就散架了。” 大家见没有节目了,便渐渐地散开了。 管家数了数铜板,总共有三十个,能买三十个包子,也能撑几天了。 “还有什么馅的包子没吃?我去买!”管家自告奋勇。 “人肉馅的。”李威没好气地回答。 “说正经的呢,我饿了!”管家摸了摸扁扁的肚皮,不满道。 “拿去!”忽然盛钱的破碗里多了一锭银子,管家抬头望去,只见出手阔绰的是一名风度翩翩的公子,虽然他长得白嫩了点,模样却特别精神。 “难道公子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不差钱吗?”管家赶紧把银子抱进怀里,生怕主人反悔。 “不差钱?”陈梦蝶收起折扇,凑近了说,“你再仔细看看。” 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管家被她那耀眼的光芒刺痛了眼,他离得远些看,忽然恍然大悟道,“公子看着面熟,难道是上次热心相助的悬壶公子?” 旁边的李威早就认出了陈梦蝶,他见管家这副天然呆不开窍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陈梦蝶忍无可忍,撕下假胡子,翻了个白眼问道:“这下总认出来了吧?” 管家一愣,良久叫道:“啊!公......”那个主字还没出口,就被陈梦蝶捂住了嘴巴。 “嘘~这里人多眼杂,跟我来!” 于是两个大男人乖巧地跟在陈梦蝶身后,行踪之诡异程度不亚于皇家特工队。 陈梦蝶又去了刚才那家酒馆,店小二一看到她,双腿立马就软了,他哭丧着脸赔笑道:“客官,欢迎您再次光临!” “你的敬业精神值得表扬,”陈梦蝶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开始,把他们俩喂饱。” 陈梦蝶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个男人,只见他们正盯着桌布上画的烤鸡流口水,饿得出现幻觉了。 店小二速度极快地退下去,麻溜地上了菜,恨不得这些瘟神们吃饱了赶紧走人。 第二十七章 坏消息 管家左手一根烤羊腿,右手一块卤猪蹄,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满嘴是油。 满满的一桌子食物很快被两人一扫而光,管家摸了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还要吗?”陈梦蝶靠着椅背,看着不停打饱嗝的两人,笑着问道。 “不要了,不要了,”管家连忙摆手,“再吃胃就要被撑爆了。” “好,那我们聊正事。”陈梦蝶正色道。 见对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管家的目光立马变得躲躲闪闪起来。 “李威,你不好好保护公子,跑到楚国来做什么?” “我......”李威憋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你,不好好在魏县待着,出来瞎溜达啥?”陈梦蝶将目光落在管家身上。 “我......”管家同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同时把头扭向别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刘管家,你先说。”陈梦蝶把头扭向管家。 管家甚是委屈道:“我也不想啊,是他非得让我带路,还说要是找不到你就不放我走,你也知道,我打不过他。” 管家握着拳头在李威的胸膛前比划了一下,瘦得跟鸡爪似的,“所以我就来了。” 陈梦蝶再次把目光落在李威身上,等他给出答案。 李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她,“看了这个你就明白了。” 打开信,上面的字迹虽然略带潦草,但她认得这是哥哥的笔迹。 “大仇已报,妹妹勿念,浪迹天下,四海为家,永世不回,是非之地。” 陈梦蝶将信纸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然后露出笑容问道:“这是真的吗?” “是,”李威迎向她的眼睛,拳头却紧紧地握着,“公子心愿已了,流浪去了,临行之前公子还特意嘱咐在下要保护好公主,公子希望公主别再回去那个伤心之地。” “你胡说!”陈梦蝶猛地一拍桌子,她揪住李威的衣领低声道:“我哥绝不可能丢下父王的江山不管的,你骗我!” 李威垂下脑袋不再说话,陈梦蝶拽着他的衣领又凑近了一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邻桌聊天的内容传到了她的耳中。 “陈国大乱了,你们听说了没?”一人喝到酒酣处,挑起话题。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嘛!”另一人嗤之以鼻。 “那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酒酣之人呼出满嘴酒气。 “陈王猝死,陈国的秩序一下子乱了,为了国内的稳住局势,陈王的叔叔登基了,”那人说完,看向酒酣之人,“我说的都对吧?” “没想到你消息这么灵通!”同桌的伙伴赞美道。 “我的远方表亲是陈国国都的子民,就在不久前逃到我家避难来了,我自然清楚.......” 后面说的话,陈梦蝶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晕厥。 “公主!”李威赶紧扶住她的身体,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陈梦蝶盯着李威,她多么渴望那是假的,但她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李威不敢看她,静默不语,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陈梦蝶扶住桌子,失魂落魄地向门外走去。 店小二硬着头皮上前,怯生生道:“客官,您还没结账呐。” “拿去。”陈梦蝶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继续双目无神地走着。 “还想独吞?”管家一把夺过钱袋,数了两枚碎银塞到店小二的手里,“这些就够了。” 李威则紧紧地跟在陈梦蝶身后,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拐角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陈梦蝶呆呆地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意思。 车夫想要停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马蹄就要踏在陈梦蝶的身上,李威却忽然横在她的身前,两手抓住马蹄,用力往前一推,马儿后蹄倒退两步,屁股顶着马车后退一丈,这才化解了危机。 车夫滚落在地,车厢传出一阵粗鲁的叫骂,“他大爷的,谁啊?” 紧接着一名皂衣男人从车里飞出来,他落在李威面前,眉毛一扬,“是你吗?” 皂衣男人看了看李威身后,那里果然站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公子。 “哈哈,好嘛,英雄救少年,在下佩服!”上官成双手抱拳,然就在此时,他迅速出拳,朝着李威的左脸打去。 李威灵活地躲闪开来,上官成不依不饶,连续攻击过去,李威均是采取避让措施,饶是如此,两人打斗的过程还是十分精彩。 管家一边拉着公主左右闪躲,一边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二弟,住手!”上官韬见两人打得难分难舍,便插在两人中间,挡住左右攻击,“住手!” “嘿嘿,大哥,”上官成用那独特的粗嗓门道,“我今日总算碰到对手了。” “大街上胡闹,成何体统?”上官韬忍不住责备。 只见两边的水果摊、蔬菜摊全都倒了,土豆、西红柿、茄子落了一地,上官成摸摸脑袋,“我双倍赔他们就是了。” “你的脾性,我最了解,这是京城,不是封国,你收敛一下吧。” 上官成自知理亏,摸着脑袋不说话。 上官韬冲着李威作了一揖,抱歉道:“好汉,对不住了。” “刚才我也有不对。”李威谦虚道。 “哈哈,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见这位兄台性格坦荡,够朋友!旁边正好是个酒楼,咱进去喝个痛快,怎么样?” 李威抱拳回道,“小弟也想,不过小弟还有要事在身,等以后有机会再聚吧!” 上官成不依不饶,拉着李威就往酒楼里去,上官韬冲他摇了摇头,上官成便乖乖松了手,他无奈道:“好吧,那就等以后再聚,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自然算数,”李威拱手道,“那么小弟先告辞了。” “告辞。” 然而李威转身之际,哪里还有公主的影子? 他的心咯噔一下子沉了下去,就在他着急的时候,管家从街尾拐角处探出了脑袋,他冲着李威使劲招了招手,然后迅速消失了。 第二十八章 公子公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无精打采地在前面走着,路人见了,纷纷绕道而行。 “也不知道芙蓉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们却一点线索也没有。”薛雪无精打采道。 “别着急,我们再打听打听。”阿黄知道,薛雪担心芙蓉,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好好睡觉,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 “这么多人,怎么打听?根本就毫无头绪嘛!”薛雪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都怪她一时冲动夸下海口,要是兑现不了诺言,那她岂不是就连累阿黄了。 “不要那么悲观嘛,办法总会有的。”阿黄倒也乐观,他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更何况,一路上有喜欢的美人陪伴,无论如何也是值得的。 薛雪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没底。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名年轻的公子在路边晕倒了,行人纷纷凑过去看热闹。 薛雪抑制不住好奇心,也忍不住上前观看,只见一名十三四岁左右公子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阿黄见薛雪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公子,顿时生出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这人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薛雪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想法。 “眼熟的人多了去了,我看你是见他长得好看,想要救他吧?”阿黄没好气的说。 “救人与样貌无关,就算是丑八怪晕倒在大街上,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薛雪瞪了阿黄一眼,头也不回地向着那名公子走去。 “让开!”忽然一名青衣男子推开了她,心急火燎地把晕倒的公子抱在怀中,焦急地问道:“郎中,告诉我哪里有郎中?” 薛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忘了反应。 “我问你话呢!快回答我!”青衣男子瞪着她,好不急躁。 “你这么凶,把人家姑娘吓傻了。”一名肤色黝黑的矮个子男人忍不住责备道。 “不让你看热闹吧,你不依,这下可好,被别人欺负了吧?”阿黄一把将薛雪护在身后,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我们不知道哪里有郎中,你这个疯子,简直莫名其妙!” “不知道就赶紧给我让路!”要不是抱着公主,李威保准会揍他两拳。 “路这么宽,我碍着你什么了?”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可不能丢了面子,所以阿黄的双腿紧紧地黏在地上,就是不走。 “救人要紧,你俩可别吵了。”矮个子男人劝解。 公主的安危最要紧,若是他不能保护好公主,就辜负了大王的信任和嘱托,想到这里,李威便压下怒火,抱着公主绕道而行。 “咱也赶紧走吧,反正芙蓉不可能在这里。”阿黄拉着薛雪的胳膊就要离开。 谁知道薛雪非但不领他的好意,反而挣脱了他的手说:“我看他们像是外地人,对这里肯定不熟悉,不如我们帮他一把。” “帮什么帮?”阿黄气愤地瞪大眼睛,“你没见那个男的刚才有多凶吗?你还要帮他?再说,你会医术吗?” 薛雪一下子涨红了脸,“医术我不会,但我们可以帮他们找郎中嘛,人多力量大。” “阿雪,你脑袋给驴踢了吧?满大街需要帮助的人多了去了,你也帮吗?别这么善良好不好?容易被骗的。”对于薛雪这样单纯的姑娘,阿黄很是无奈,他觉得这种姑娘要是能在宫里存活下来,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奇怪的是,他偏偏被她吸引了,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想也许他的脑袋被驴踢的更严重。 “他不是坏人!他是需要帮助的人!”薛雪激动地反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阿黄说那个人的坏话,她就很生气。 不等阿黄说什么,薛雪追上了那个男人。 “哎,你!”阿黄望着薛雪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难不成这丫头看上那个无礼的男人了? 不,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阿黄攥紧了略显瘦弱的拳头,气呼呼地跟了上去。 “大哥,我带你去找郎中吧。”薛雪抬起一双目含秋水的眸子,略带羞涩的望着李威。 李威低头看着她那含羞的模样,心中的焦躁莫名减少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沙哑,“那就有劳姑娘了。” 薛雪忍不住心花怒放起来,她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一脸幸福道:“能够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了,但愿你不要嫌我烦才好。” “不会的。”李威的声音比平日温柔了许多,眼前的女子不同于那些冷漠麻木的女人,她热心善良,让他那颗冷冰冰的心感到温暖。 “切,装吧,你就装吧。”阿黄一边跟在身后一边小声地嘀咕,不过他的牢骚并不影响前面两人强烈的磁场,连管家都知趣地放慢了脚步。 正在两人聊天的功夫,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横跨在道路两边,挡住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是谁这么不识好歹,敢挡他的路?谁不知道他是殿下身边的红人?阿黄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正要上前开骂,忽然停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别的,正因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权势显赫的都统大人。 见了上官韬,阿黄和薛雪赶紧行礼,却被他一个动作制止了,“这是宫外,不比宫里,那套礼数都免了吧。” 两人只得听从,默默地退到一边。 “哈哈,兄弟,我们又见面了!”上官成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脸兴奋地望着李威,好像见了什么新鲜物一样。 “二弟,不得无礼。”上官韬低声呵斥,上官成只好收敛了夸张的笑容。 “不知公子还有何事?”李威望了望怀中昏迷的陈梦蝶,为难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还要救人。” 如果说刚才上官韬还不是那么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非常确定了,眼前昏迷的人正是芙蓉,这眉眼绝对错不了。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间隐隐有汗珠渗了出来。 “她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没什么大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暂住几日,等她恢复好了再做打算。”上官韬虽然满腹疑问,却还是压在心底,等改日当面跟芙蓉问清楚。 “真的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吗?”李威不放心地问道。 “你放心吧,这丫头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朋友的。”上官韬知道对方不怎么相信他,便耐心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你们真的是朋友吗?”管家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黑炭脸白眼珠,看起来有些滑稽。 上官韬微笑着点了点头,管家被他这一笑,迷得七荤八素,也忍不住信了他的话。 “女的?”阿黄和薛雪同时吃惊道。 上官韬看向他俩解释道:“她是芙蓉啊,怎么,换了个装束,你俩就都不认识她了?” “芙蓉?”薛雪激动起来,她凑近了仔细看了她两眼,果然是芙蓉! “太好了,芙蓉,总算......”找到你了,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薛雪忽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她身子一软,两眼一翻倒在了阿黄的怀里。 阿黄赶紧扶住她,紧张地大叫:“阿雪,阿雪!” “不碍事,她只是劳累过度罢了,睡一觉就好了。” 阿黄抬头诧异地望着都统大人,“大人真厉害,连这都能看出来。” “哈哈,我大哥精通医理,这点小病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上官成爽朗笑着补充道。 阿黄拍了拍脑门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末了还不忘拍马屁道:“原来如此,大人真的是神通广大啊。” 第二十九章 告白 烛光摇曳,薛雪悠悠转醒,她恍恍惚惚地坐起来,却见阿黄正托着脑袋守在床前,脑袋一点一点的,看样子他是真的累了。 虽然是仲夏,夜晚的风却带着些许凉意,薛雪取来外套盖在阿黄身上,正要蹑手蹑脚地出门去,却被阿黄一把抓住了手腕。 “阿雪,别走。”阿黄睁着惺忪的睡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薛雪,那样子就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薛雪有意无意地抽出手,“你累了,先休息吧,我去看看芙蓉就回来。” “我带你去!”阿黄担心薛雪一不小心被李威那个坏蛋给欺负了,所以自告奋勇地跳起来,整个人精神饱满。 薛雪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芙蓉的屋子,却见一高一瘦两个人正在门外守着。 李威笔挺地站着,模样一丝不苟,管家正抱着柱子做美梦,时不时地用手挠挠胳膊。 “大哥,芙蓉醒了吗?”薛雪抬头望着李威,眸子映着屋里的灯火,里面似乎有水光在流转。 “还没有,不过气色好多了。”李威垂首望着眼前的可人,心中生出一丝怜惜,他看着薛雪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妹妹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跟她差不多大。 薛雪松了一口气,她本还想多停留一会儿,不过阿黄却受不了两人的眉目传情,硬是拉着薛雪进了屋子。 薛雪虽然气恼,当着别人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乖乖地跟进去了。 屋子很宽敞,小巧的铜炉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微微有丝醉人的气息,陈梦蝶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小腹上,呼吸均匀,看起来十分安谧。 薛雪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前,呆呆地望着陈梦蝶道:“阿黄,你看,芙蓉多美啊!” 淡淡的美人尖,修长的眉,弯弯的睫毛,迷人的眸子,小巧的鼻子,饱满的唇,精致的小脸,真是越看越美。 “是很美,要不然殿下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阿黄小声嘀咕道。 “难道你们男人都只注重外表吗?”薛雪不满地问道。 “要不然呢?如果你是男的,你愿意娶个丑八怪进门吗?”阿黄不服气地反驳道。 “真肤浅!我懒得理你。”阿黄的说法让她感到悲哀,所以她决计不再理他,而是双手合十拜天拜地,求老天保佑芙蓉快些醒来。 他俩谁也不理谁,屋里的气氛有些僵硬,就在此时,上官韬端着一盆子清水进了房间。 “都统大人!”阿黄赶紧把铜盆接过来。 薛雪找来毛巾,浸湿了说:“这种细活还是让我来吧。” “累了一天,你俩都回去休息吧。”上官韬来到陈梦蝶床前,眸中露出一丝独有的温柔。 薛雪刚要说不累,却被阿黄捂住了嘴巴。 “大人也要注意休息,奴才先退下了。” 上官韬点了点头,阿黄便连拖带拉地把薛雪拽了出去。 出去以后,薛雪用力地推开阿黄,愤怒道:“你干嘛啊!” “真没眼力劲!你没见都统大人想跟芙蓉独处吗?不然,他怎么会亲自端水进去?这种活吩咐下人做岂不轻松?”阿黄也忍不住恼怒道。 薛雪想了想,貌似还真是她理亏,她极不情愿地认错道:“好吧,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认错态度一点儿也不诚恳。”阿黄扭过头去气哼哼道。 “谁管你!”薛雪扔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你别生气啊!是我错了!阿雪,你等等我啊!”阿黄没骨气地追了上去。 屋子里,上官韬正用湿毛巾帮陈梦蝶擦脸。 他的指尖一寸寸地滑过她的脸颊,最终落在了她的唇上。他多想一亲芳泽,不过他向来不会趁人之危,所以目光也只是停留在她的唇上没有进一步动作。 脑袋好重,眼皮好沉,陈梦蝶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一张模糊的俊脸渐渐与楚子域那张脸重叠,她摇了摇头,楚子域不可能在这里,既然不是楚子域,那又会是谁呢? 陈梦蝶揉了揉眼睛,却听一阵熟悉的声音关切道:“怎么样,难不难受?” 陈梦蝶点点头说:“我好渴啊!” 上官韬递了一碗水过来,她一口气喝光了,这才好受了许多。 “还要吗?” 陈梦蝶点了点头,又喝了一碗水,她把空碗递给上官韬,然后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街上晕倒了,我带你回来歇两天。”上官韬望着她,目光中满是疼惜。她不知道,当他看到她晕倒的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担心。 陈梦蝶揉了揉脑袋,这才想起那天的事情,她的心好痛,那里破了一个大洞,不停地流血。她多么希望自己失忆,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上官韬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抓住她颤抖的冰冷的手,安抚道:“冷静下来,深呼吸。” 陈梦蝶照他说的做了,这才好受了许多。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陈梦蝶微微一笑,她的脸色苍白,就像风中残败的白花。 上官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疼道:“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情,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关切让陈梦蝶感到很温暖,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毕竟这是她的个人恩怨,她不能连累任何无辜的人,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低声道:“没什么,不过是最近缺乏锻炼,身子弱了,这才生了病。” “你根本没有生病,”上官韬捧住她的脸,眼神沉静地望着她,“如果说生病,那是因为你有心病。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伤心?” “真的没什么。”陈梦蝶垂下眼帘,强忍住鼻头的酸意,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上官韬握住拳头,酸溜溜地说,“是世子殿下对不对?” “不是的,跟他没有关系。”陈梦蝶急忙解释。 “你不用偏袒他!”上官韬心痛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着你吗?” 纱幔窗帘随风摇曳,陈梦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虽然她了解他的心意,不过听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还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上官韬扶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脸迫切道:“芙蓉,嫁给我吧!我保证这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保证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的诚恳让她感动,她多么想答应,可是她的心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抗拒,脑海中浮现出楚子域那张邪魅的脸,挥之不去。 虽然她不忍心伤害他,可是沉默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咬住下唇说:“对不起,我不能……” 上官韬的目光暗淡下来,他很失落,但他还是压住悲伤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那么着急的,如果你不愿意,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愿意把我当朋友吗?” 陈梦蝶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落下来,她的悲伤更多的是因为哥哥的逝去,她擦干眼泪望着上官韬,“大人,您的地位那么高贵,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不知道,听你这么说,我有多么讨厌我自己。” 上官韬抬起宽厚的手掌帮她擦掉了眼角的泪痕,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深情地望着她。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陈梦蝶别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上官韬察觉到她的疏离,于是背过身子道:“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吧。” 不等她回话,上官韬走出了房间,匆匆带上了门。 第三十章 追踪 直到上官韬走远了,陈梦蝶才下了床。 打开门,只见李威和管家还在门口守着,不过一个醒着一个睡着罢了。 “公主。”李威望着她,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外面风大,进屋里坐坐吧。”其实外面的风并不大,只是夜深了,风有点凉罢了。 她微笑着,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在月光下,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像个柔弱的娃娃,李威的心忍不住揪了揪,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进了屋子。 等李威慢吞吞地进了屋子,陈梦蝶已经坐在方桌一边等着他了。此时她正捧着一杯热茶,笑容浅浅地望着他。 虽然公主的表情十分柔和,李威却感到不安,他局促地站在原地,始终不曾直视眼前的人。 “我很凶吗?”陈梦蝶脑袋一歪,模样纯真烂漫。 “公主亲善温柔,不凶。”李威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离得那么远干嘛?”陈梦蝶伸手示意,“过来坐。” “您是公主,我是下属,这样做怕是不妥。”虽然公主流亡在外,不过骨子里流的是皇室的血,这层关系他不敢逾越。 “忘掉身份吧,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陈梦蝶伤感道,“我只是想跟朋友聊聊天,所以不用那么拘束,过来坐吧。” 李威见她一脸恳切,便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陈梦蝶伸手撑开窗子,怅然地望着窗外的明月,低声道:“李大哥,我心里有个疙瘩,它让我痛不欲生,希望你能帮我解开。” “属下愿意帮公主排忧。”李威望着她诚恳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陈梦蝶的语气陡然一冷,她扭过头去望着他说,“你告诉我,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威垂下头去,声音沉沉道:“公主,属下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陈梦蝶腾地一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双眼狠狠地盯着李威一字一句道,“我再最后问你一句,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对于其他的,属下一概不知。”李威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那天的事情,是他一生的悔恨和耻辱,他苟活于世,为的就是保护公主,唯有如此,他才能对得起大王,他的良心才能获得一丝丝的安稳,他不说,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公主。 陈梦蝶拍手叫好,“好一个忠诚的下属!我哥真是没有看错人!” 陈梦蝶帮他斟满热茶,她兀自举起茶杯,钦佩道:“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威盯着浅绿的茶水,迟疑片刻,最终仰头一饮而尽。 他将茶杯倒扣,里面空空如也,陈梦蝶见他喝了茶,缓缓扬起一抹笑容,那笑容灿然如花,在李威看来却渐渐变得模糊。 陈梦蝶充满歉意道:“对不起,李大哥。” “公主......你不能走......”李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试图阻止陈梦蝶,不过药力正好发作,他没撑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夜之中,树叶婆娑,一双眼睛默默地关注着陈梦蝶的身影。 楚宫,坤宇殿,后花园。 悠扬的琴声如流水般潺潺,微风徐徐拂过,花香在寂静的夜晚飘散开来。 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在凉亭下抚琴,另有一名男子倚着靠背,轻阖双眼欣赏琴曲,另有几名宫女太监在一边听候差遣,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惊扰了殿下。 楚子域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是一轮银色的圆月,月光朦胧,让他想起了芙蓉的脸。 “不知殿下可否喜欢这首曲子?”慕容兰柔声问道。 “喜欢。”楚子域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邪魅得很,逼得她红了脸,忍不住垂下头去。 “既然殿下喜欢,那奴婢再弹一首可好?” “别弹了,”楚子域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挑起她的下巴,望着她那张精致温柔的脸,轻佻道:“让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怎么样?” 慕容兰听了,耳根一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夜风阵阵,慕容兰蒙上眼睛,娇滴滴道:“殿下,我数一二三,就开始了哦。” 慕容兰虽然表现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心情却非常糟糕,她怎么也想不到殿下说的有趣的事情竟然是捉迷藏,唉,捉迷藏就捉迷藏吧,好歹也是跟殿下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摸到,不知道殿下跑到哪里去了,慕容兰有些泄气,忽然,她摸到了一个人,慕容兰也没来得及多想,扯下遮布开心道:“找到了,找到了!” 她以为找到了殿下,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世子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慕容兰赶紧行礼,“奴婢参见世子妃。” 只听“啪”地一声响,田珍珠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慕容兰那张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明显的红手印,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不要脸的小妖精,竟然敢勾引殿下!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配得上殿下吗?”田珍珠指着她怒骂。 “奴婢不敢,奴婢没有......”慕容兰还没说完,田珍珠又是啪啪两巴掌。 “不准顶嘴!” 慕容兰只好捂着脸颊,闷头不说话,她心里很委屈,虽然她对田珍珠是又怕又恨,却也无能为力。 “以后见了殿下离得远远的,不然我就毁了你这张脸!”田珍珠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质问,“听清楚了没有?” “奴婢听清楚了。”慕容兰小心翼翼地回答。 田珍珠见她这副胆怯懦弱的模样,便知她成不了大气候,于是随便训斥了两句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慕容兰默默地整理好古琴,留恋地看了看四周,直到确定殿下确实不在这里,她才失落地离开了。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楚子域才从黑暗中现出身来,他对着身后道:“出来吧。” 紧接着一个黑影闪过,一名黑衣人便跪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有消息了?”楚子域挑了挑眉,尽管面上平静,心中却激荡起一丝丝波澜。 “是的,殿下。”黑衣人一丝不苟地回答。 清风徐徐,卷起了楚子域的衣角,他抬头望着明月,沉默片刻,最终启唇道:“备马,出宫!”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排侍卫便齐刷刷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为他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 第三十一章 消失 “蝴蝶!”一名丫鬟忍不住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花丛,惊喜道,“青儿,你看那里,好多蝴蝶啊!” 被唤作青儿的丫鬟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聚集了大片飞舞的蝴蝶,它们的翅膀很大,五颜六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别贪玩了,我们还有许多东西要买呢,二公子来了,我们可不能怠慢。”青儿拉着那个丫鬟就要往前走。 “你在前面等我,我去捉一只。”不等青儿阻止,那名丫鬟便开心地跳进了花丛里。 “玩性不改。”青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幸亏她们的主子是都统大人,若是放在别处,她一定会挨训的。 在那大片的蝴蝶下面,藏着一个人,她已经吹了一晚的冷风,此时的手还是凉的,好在太阳出来的早,身上多少有了一些暖意。 谁能料到上官府的戒备竟是如此森严,她试着逃出去,终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她只好躲在这片茂密的花丛中等待契机。 就在她百无聊赖之时,花丛中传来一阵簌簌地响动,只见一名丫鬟兴冲冲地扑了过来,恰巧扑住了一只蝴蝶。 那名丫鬟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掌,却见那只漂亮的紫蝴蝶被她扑断了翅膀,于是她伤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折断的翅膀还能不能恢复了。” “当然可以。”一名女子出现在万花丛中,笑容神秘道。 “呀!你是谁?躲在这里吓人的吗?”那名丫鬟惊了一跳,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 “我是府里的丫头,最近刚来的。”陈梦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淡定道。 陈梦蝶早已换上了不起眼的装束,看起来就像一名打杂的丫头。 “难怪看着你眼生。”那丫鬟小声地嘀咕道。 “别啰嗦了,你看,那只蝴蝶好可怜。”陈梦蝶指了指那蝴蝶,丫鬟一看,蝴蝶果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着急道:“那你告诉我,怎么让蝴蝶的翅膀恢复啊?” 陈梦蝶不急不慢道:“需要一味药,虽然我说不上它的名字,却知道它的样子。” “那我们一起去一趟药铺吧,正好我也要买东西。”丫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我忙着呢。”陈梦蝶故意做出一副不愿帮忙的样子。 “没事的,等我们回来我帮你。”那名丫鬟热心道。 “好吧,那我就帮你这一次吧。”陈梦蝶压下心底的兴奋,表情淡然。 “你真是个好人!”那名丫鬟不知道自己上了当,还把陈梦蝶当成一个热心肠的人。 于是,在两名丫鬟的带领下,陈梦蝶很轻易地出了上官府。 她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处于层层的监视之下了。 “蝴蝶蝴蝶,你要撑住啊。”那名丫鬟时不时地看看手里的蝴蝶,生怕它死掉。 趁着两人不注意的功夫,陈梦蝶渐渐地离开了两人的视线,等到了药铺,那丫鬟才发现那名跟着她出府的丫头不见了。 “怎么办?她不会跟丢了吧?”那丫鬟急的团团转,“万一她被坏人抓去了,那可怎么办?” 青儿比她心眼多,也比她沉着,“青天白日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跟丢?” “难道她是坏蛋?”一想到这个,她的心都凉了,整个人都快急哭了,“万一她是坏蛋,那我不就是共犯了?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先别急,”青儿安抚着她,“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跟大人说一声比较好。” 那丫鬟垂泪点了点头,她的心情十分忐忑,生怕自己惹出了乱子,被主人赶出来。 上官府。 内院里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号,只见一名黑瘦的男子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俩这没良心的玩意儿,丢下我一个人就不管了啊!”管家扑棱着两条腿,边哭边撒泼。 薛雪那颗脆弱的心咔嚓一声碎了,芙蓉不辞而别,眼下已无迹可寻,还有李大哥,此次别离,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她好难过,李大哥走得这么不留痕迹,也许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都统大人,您说怎么办啊?”阿黄急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要是找不到芙蓉,殿下肯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上官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京城这么大,他不知道两人究竟要去哪里,再加上他也没有封锁城门的权利,所以这件事情实在难办。 “漫无目的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也没有好的办法。”上官韬无奈地说道。 “对啊,天下这么大,谁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薛雪皱着眉头说。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却见两名丫鬟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地向他们走过来。 “蓝儿,青儿,你俩怎么空着手回来了?”上官府的徐管家瞪大眼睛问道。 两名丫头扑通一声跪在上官韬面前,一脸的不安。 “你俩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上官韬本就心情烦躁,见她俩莫名闹这一出,颇有些不耐烦,语气难免苛责。 “奴婢做了错事,求大人不要赶走奴婢!”蓝儿想到自己若是被赶出去就会四处流浪,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做了错事,下次改正不就好了?用得着大惊小怪吗?”徐管家拧着两人的耳朵,“大人现在的心情烦着呢,你俩赶紧给我退下!” “已经无法挽回了,人是我弄丢的……”蓝儿哭着说。 话还没说完,大家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吓得蓝儿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往下说。 “人是你弄丢的?”徐管家赶紧松开手问道,“什么人?” 蓝儿只顾着抽噎,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于是青儿上前替她说道:“大人,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有一名丫头自称是府里刚来的丫鬟,她跟着我们一起出府买药,半路却不见了踪影,我们怕是惹出什么乱子,这才急着回来告知大人。” “她长什么样子?”上官韬急切地问道。 “具体模样记不清楚了,不过长得很精致,额头上还有美人尖呢。”青儿绞尽脑汁地回忆道。 “一定是芙蓉无疑了!”薛雪大叫,“你可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个不清楚……”青儿懊恼地垂下了头。 “不管往哪个方向去,她肯定要出城的。”管家喃喃地回答。 “出城?你确定?”薛雪狐疑地问道。 “我确定,”管家叹了口气,“她要回陈国,必定先出城。” “这你也知道?那你不早说!”薛雪忍不住责备道。 管家难过地低下头,他也是有苦衷的。 “别耽误时间了,大家分头行动,我去南门,阿黄阿雪去东门,若是太阳落山之前还找不到人,我们就去下古关汇合。” 下古关是楚国通往陈国必经的关隘,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们就能在下古关找到芙蓉。 第三十二章 阴魂不散 日落西山,一名女子在山影重重之间策马狂奔,狂风裹挟着沙子刺痛了她的脸颊,她放低了身子,目光如炬。 闪电照亮了黑沉的天空,轰隆一声闷雷劈落下来,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闪电阵阵,映着黑衣人那张白纸般的脸庞,他有着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唇,冰冷的眼,手中的长剑寒光闪闪,化作闪电飞来,陈梦蝶来不及收马,咕咚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马儿受了惊吓,嘶鸣一声扬蹄奔向了密林深处。 “你是谁?”陈梦蝶捋直了长鞭,一脸戒备地望着对方。 黑衣人勾了勾唇角,“废话真多,受死吧!” 说着,黑衣人便飞步冲过来,一剑刺向她的喉咙,陈梦蝶胳膊一探,长鞭波浪飞出,紧紧地缠住对方的剑,她用力一拽,对方竟然纹丝不动。 不过须臾,她的长鞭就被对方割成碎段,俨然只剩下把手了。 好厉害的剑法! 黑衣人趁她眼花缭乱之际,利剑化作毒蛇直指她的胸口,陈梦蝶侧身闪躲,却还是慢了一拍,长剑破风一剌,在她的右肩上划了一道口子。 受伤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鲜血染红了衣袖,她强忍住肩上的痛楚,吃力地挡住黑衣人的攻击。 乒乒乓乓,剑刃生花,闷雷轰隆,闪电缭乱,陈梦蝶被对方逼得太紧,步步后退,而对方招招毙命,紧逼不舍。 忽然大滴雨点落下,不一会儿就模糊了天幕。 陈梦蝶脚下一滑,脑袋重重地磕在树干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昨夜她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舟车劳顿,她的体力已经被透支了,这一闪顿,她早就没了力气,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挥剑砍来,却也无力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银色的长剑从黑衣人前胸刺穿,黑衣人猝不及防,冷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捂住胸口,迅速退出一丈开外,只见行刺他的是一名头戴帷帽的男人,虽然他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到他身上冰冷的杀气,黑衣人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扔了一颗烟雾弹趁机逃掉了。 戴着帷帽的男子并不急着追杀,而是对着身边的随从道:“追上去,看他要逃到哪里去。” 随从领命,嗖的一声闪了个没影。 男子将目光落在陈梦蝶身上,只见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受伤的右肩膀,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流。 “谢谢你救了我。”陈梦蝶抬头望着他,脸色苍白。 男子毫不犹豫地割下一角衣料,蹲下身来道:“别动,我帮你包扎。”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竹香味,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虽然他救了她,可他毕竟是一个陌生人,陈梦蝶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似乎有些忌惮。 男子见她有所顾忌,便掀起了帷帽上的黑纱,一张熟悉的脸庞顿时便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你?”陈梦蝶吃惊道。 “怎么,很奇怪?”楚子域一边帮她扎紧了伤口,一边挑眉问道。 “是有点奇怪,”陈梦蝶小声地说,“你真是阴魂不散。” “我阴魂不散?要不是我,你早就去地府拜访阎王爷了。”楚子域用力在伤口上打了个结,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陈梦蝶冷嘁一声,没有反驳,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 楚子域见她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也懒得跟她多做计较了。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先去马车里面避一避吧。”楚子域建议。 陈梦蝶浑身发冷,她只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听楚子域这么说,虽然自尊心在作祟,却抵不过身上的倦意,点头同意了。 双腿已经麻了,陈梦蝶扶着身边的大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一瘸一拐地跟在楚子域后面,早已淋成了落汤鸡。 而楚子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油纸伞,衣服非但没有被淋湿,反而有一种翩翩公子的儒雅风范,若是被别的妙龄女子见了,定会哭着喊着要他做郎君。 两人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了。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能迈动步子往前走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埋怨? 就在陈梦蝶挪动步子艰难前行的时候,一把雨伞举在了她的头顶上方,挡住了大雨,只听得密集的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有些纠结,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以前她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模样,今天仔细一看,才觉得原来楚子域长得真不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巴弧度刚刚好,从侧面望去,非常诱人。 他很高,比她整整高了一头,他的肩膀很宽,靠过去一定很舒服,他的身材比例很协调,墨发高束,是天生的翩翩君子。 虽然他戴着一顶破帽子,却偏偏那么好看,帽子好像也不是普通的帽子了。 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正倚着马车打盹,他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一张脸长得很是英气,看起来不像普通的车夫,见殿下过来,他赶忙接过油纸伞帮楚子域挡雨。 “你不介意我抱你吧?”楚子域露出一抹坏笑,看得陈梦蝶的心砰砰直跳。 她怎么可能不介意?从小到大,除了父王,再也没有别的男人抱过她。 “当然介意。”话音刚落,双脚已经离地,楚子域为了不弄伤她的胳膊,从左侧把她抱起来,长腿一迈上了马车。 “我说我介意。”陈梦蝶别过头去气鼓鼓地说,她又羞又恼,羞的是她似乎很喜欢被楚子域抱起来的感觉,恼的是她竟然脸红了。 楚子域自然没看到她的尴尬,他摊开双手无奈道:“要不你跳下马车,重新爬上来?” “我才不傻呢。”陈梦蝶小声地嘀咕,她一仰头倒了下去,不过身体还没碰着床榻,就被楚子域接住了。 他弯着腰,两人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她气恼道:“你干嘛?我很累,还不允许我借你的床用一下吗?” “你身上湿乎乎的,睡得着吗?”楚子域眯了眯眸子,目测了一下她的胸脯,“我都能看到你平坦的胸脯了。” “你不要脸!”陈梦蝶忍不住骂道。 楚子域松开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爽的男装,随手扔在了她的脸上,“换下来。” 陈梦蝶抱住衣服,虽然对楚子域的无礼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听从,毕竟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太不舒服了。 “你不准偷看!”陈梦蝶凶巴巴地说。 “猪仔都比你有看头。”楚子域不屑道。 太打击人了!陈梦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脱掉湿透的衣服,真尴尬,里面的肚兜也湿了。 她的右肩膀受了伤,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所以动作很慢,包扎的地方因为她的动作又渗出了一些红色。 陈梦蝶一直背着身子,自然不知道楚子域正在观赏着她的身体。 屁股圆,腰细,身材也凑合。 就在陈梦蝶艰难地穿另一只袖子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肩膀。 第三十三章 并非故意 外面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里面香烟袅袅,温暖如春。 陈梦蝶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不知为何,她对那双手并不讨厌,楚子域的手上磨起了一层茧子,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你......”陈梦蝶还未说完,便被楚子域打断了。 “我没有恶意,你不要多想。”楚子域找出药箱,模样一本正经。 “我没有......”陈梦蝶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刚才差点软倒在对方的怀中,真的好丢人。 “你的伤口化脓了。”楚子域的脸色有些凝重。 陈梦蝶侧过头一看,只见伤口处流出了黄色的脓,四周的肌肤乌黑发紫,看起来有些恶心。 “看来得把淤血吸出来才行。”楚子域顿了一会,然后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只见他低下头去,用嘴帮她把淤血吸了出来。 陈梦蝶望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虽然她对楚子域谈不上讨厌,却也谈不上太喜欢,有时他的霸道让她心动,却不足以让她爱上他。 此时的他安静乖巧,全然没了平日的戾气,陈梦蝶忍不住看得入神。 楚子域睁开眼睛,见对方痴痴地望着她,忍不住打趣道:“我救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卖艺还是献身?” 陈梦蝶瞪了他一眼,一脚踹过去,“给你一脚要不要?” 楚子域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漫不经心道,“真无趣,喏,药在里面,你自己上药吧。” 陈梦蝶皱了皱眉,这么多药瓶,除了****贴着标签以外,其他的药瓶都没贴,这让她如何下手? 抬头却见楚子域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咬了咬唇,心想:千万不能被这个家伙小瞧了去。 于是她假装淡定地拿起一个蓝色瓷瓶,用指肚挖了一点药膏就要往伤口上抹。 “不是那个。” 陈梦蝶又拿起一个绿瓶,楚子域摇了摇头,粉瓶?继续摇头,黄瓶?再次摇头。 “到底是哪个?”陈梦蝶忍不住恼了。 “不告诉你。”楚子域很欠抽地回道。 陈梦蝶啪的一声扣上药盒子,“不管了,睡觉!” 然就在此时,楚子域的属下送来了热饭热菜,一阵浓浓的肉香和米香飘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楚子域打开了饭盒,只见白花花的米饭上面铺着炸得酥黄的肉排、焯得碧绿的油菜,上面浇了一层浓郁的汤汁,洒了一层白芝麻。 虽然这饭菜对楚子域来说简单了点,不过在这荒郊野外,有吃的就不错了。 陈梦蝶眼睁睁地看着一块肉排进了楚子域的肚子,没骨气的吞了吞口水。 楚子域正要吃第二块肉排,筷子忽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指按住了。 只见陈梦蝶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肉排,“这块留给我吧。” “都给你了。”楚子域毫不吝啬地把饭盒推到她面前。 陈梦蝶开心地瞪大眼睛望着他,“真的吗?” 楚子域点了点头,“我这里还有。” 说着,楚子域又端出一个超级豪华的饭盒,里面荤素食物不下十种,看着特别诱人。 怪不得这家伙这么大方,原来他还有更好的。 “豪华套餐和普通套餐就是不一样,口感好多了。”楚子域一边优雅地吃着饭一边不要脸地说。 管它什么豪华套餐普通套餐呢,能填饱肚子就行。陈梦蝶冲着楚子域翻了个白眼,开始吃饭。 不过她还没拿起筷子,右肩受伤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于是她干脆用左手抓饭吃。 楚子域第一次见别人下手吃饭,而且吃的还津津有味,真是个饿鬼,明明左右两个腮帮子已经塞得鼓鼓的了,她竟然还不停地往里塞东西。 “请你注意点形象好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美男子,当着美男子的面,你这么狼吞虎咽的,就一点也不害臊吗?”楚子域放下碗筷,自恋地说。 “美男子?”陈梦蝶从碗里抬起头来,看着楚子域那副傲娇模样忍不住一愣,忽然噗的一声喷饭了。 她似乎忘了,对面的楚子域离的很近,所以,她这一喷就喷了楚子域一脸。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陈梦蝶捂住嘴闷声道。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似是很过意不去的样子。 “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喷一口试试?”楚子域气得要抓狂了,当然他还是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只是咬牙切齿的模样让陈梦蝶打了个冷战。 “别!”陈梦蝶赶紧捂住脸,生怕对方一口水喷在她脸上。 “哼!”楚子域擦了一把脸,冷哼一声,“我去洗把脸,回来再跟你算账!” 回来?傻子才会等你呢!陈梦蝶赶紧扒拉了两口米饭,从车窗纵身一跃逃走了。 好在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新鲜,陈梦蝶暗自庆幸,不过她没走多远,后衣领子就被人揪住了。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声音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啊,散散步不行吗?”陈梦蝶若有其事地说。 “散步?散步用得着从窗户往外跳吗?”楚子域一下子揭穿了她的谎言。 “好吧,好吧,我怕你了,我发誓刚才我绝对不是故意喷你一脸的。”陈梦蝶虽然在认错,可是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她憋得小脸通红,就是不让自己笑出来。 “怎么,很好笑?”楚子域挑眉,颇为不悦。 看着楚子域恼火的样子,陈梦蝶立马端正了态度,她一脸诚恳道:“尊敬的世子殿下,我说一万个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不?” “说出来多没诚意?我看你还是写一万个对不起吧。”这下轮到楚子域幸灾乐祸了。 陈梦蝶一张小脸拉得老长,她略带哀求道:“我的胳膊受了伤,拿不动笔,可不可以通融通融?” “不行,就一万。”楚子域斩钉截铁地说,完全没有考虑她这个伤者的感受。 陈梦蝶咬咬牙,狠狠道:“好,一万就一万!” 算你狠,楚子域!我给你画一万个大王八,诅咒你一万遍! 于是乎,陈梦蝶用嘴叼着毛笔,开始了她的认错征程,三万字,写到何时是个头呢? 她的牙都酸了,连一块豆腐也咬不动了,陈梦蝶真担心这样下去,她的门牙会掉下来。 第三十四章 红衣女子 一万个对不起总算写完了,陈梦蝶拍了拍僵硬的腮帮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油灯将要燃尽,她挑开窗帘,只见窗外残月西斜,空气里透着丝丝寒气,俨然夜已深了。 耳边传来轻微的鼾声,陈梦蝶扭头望去,只见楚子域斜靠在床榻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一个人在如此扭曲的姿势下还能睡着,也真是神了。 不过,他睡觉的样子倒是十分乖巧,那么宁静安然,跟平日完全判若两人。 陈梦蝶找来一块毛毯盖在他身上,动作之温柔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睡梦中的楚子域朦胧地睁开双眼,吓得陈梦蝶一愣,好在他翻了个身子,很快又睡了过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窗外传来蟋蟀的叫声,夜晚如此安静。 现在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即便外面的侍卫轮岗,也难免懈怠,所以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陈梦蝶不再犹豫,她蹑手蹑脚地整理好行囊,嗖的一声从窗户飞了出去。 然而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深不可测。 客栈的马厩就在后院,负责看马的人倒在一边的草垛上睡的正香。 忽然,墙角后面出现了一抹黑影,只闻咚咚两声闷响,那看马的两人就被棍子敲晕过去了。 陈梦蝶挑了一匹马,解开缰绳,还没跨上马背,那匹马就叫了起来,只听前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陈梦蝶赶紧把马儿还了回去,三步两部跳下楼去,身影蓦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偷马不成,她只好雇了一辆马车,马夫看着慈眉善目,价钱却一点也不便宜。 陈梦蝶一咬牙把二两纹银交到马夫手中,“先给你二两押金,剩下的三两纹银事成之后给你,我没别的要求,速度快就可以。” 马夫接过银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笑眯眯道:“这是自然。” 上官韬在下古关的各个酒馆茶楼都设了眼线,五天过去了,却还没有芙蓉的消息。 留香酒楼二楼南侧靠窗位置坐了三个人,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他们的表情却并不明媚。 “就算是步行,也不可能这么慢啊,”薛雪皱了皱眉,担心道,“她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也有可能,不然不会耽搁这么久。”阿黄托着下巴说。 “她不会有事的,”上官韬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安,“我们再等两天。” 实际上,就算他们一直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因为陈梦蝶在下古关根本就没歇脚,所以他设了眼线也白搭。 就在三人烦躁的时候,邻桌客人忽然耍起了酒疯,他们大叫大嚷,淫话连篇,把旁边的客人都吓跑了。 “听说这家酒店的老板娘娇嫩如花,美若天仙,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啊!”一名汉子红着脸,吐着酒气说。 另一名汉子搓了搓手,一脸猥琐道:“大哥,要不我们把她叫过来玩玩?” 汉子点头同意,另一汉子猿臂一伸,一把揪住了一边酒保的衣领,凶巴巴道:“快去,把你们的老板娘叫来!” “老板娘不在……”酒保双股打颤,他本就瘦弱,此时被那名强壮的汉子揪着,可怜的跟个小鸡崽似的。 “不在?”那名汉子一松手,酒保便被他扔在了地上,“要是你们老板娘不来,我就把这里砸了!” 上官韬见他们如此无礼,正欲上前打抱不平,却闻得一阵娇媚的女声传来。 “几位爷,莫要着急,香香这就来。” 上官韬按住腰间的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沿着台阶徐徐走来。 她犹如天边的红霞,耀眼夺目,五官精致,一双眸子水波流转,风情万千,只是一眼,便把那些汉子的魂魄都勾了过去。 这便是留香酒楼的老板娘,这座酒楼虽然是她出的钱,但她却把留香酒楼交给别人打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不在这里的。 这些汉子也赶巧了,今天老板娘恰好回来了。 “不愧是美人,瞧瞧这美胸美臀,真是销魂啊!”被汉子称为大哥的人大步上前,伸出淫手就要摸她一把。 这时,从女子身后冒出两名酒保,他们一左一右将汉子的胳膊扳到身后,那汉子便动不得了。 汉子稍一动弹,胳膊就像断了一样,疼得要命,他的手下见大哥有危险,纷纷拔出刀来,准备恶战一场。 “江湖义气,以和为贵,好汉们莫要动手。” 女子冲着两名酒保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松开了汉子,汉子活动了一下胳膊,痴痴地望着女子,眼神十分露骨。 女子微微一笑,迷得汉子七晕八素,“好汉,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不会是比绣花吧?” 另有一人跟着淫笑道:“我看不是,该不是比床上功夫吧?” 众人听罢,又哄堂大笑起来。 女子蹙了蹙秀眉,汉子望着身若扶柳的女子,极为豪爽道:“当然。” 女子双脚一勾,出手一接,一个硕大的酒坛子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上,“比酒量。” 见她的身手极为利落,大家都忍不住一愣,没想到这个弱女子还有两下功夫。 汉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碟子都跳了起来。 “好!就比酒量!”汉子一扬头,声音浑厚如钟,喝酒他在行,大家都称他千杯不倒,目前还没遇到什么对手呢,料这个女人也喝不过他,所以他信心满满。 于是两人疯狂地灌起酒来,大家都在一边看热闹,气氛十分热烈,不一会儿旁边就摆了十多个空坛子,不过两人喝得高兴,俨然没有醉意。 薛雪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感叹道:“哇,想不到她这么厉害,真是女中豪杰啊!” “这样的女子一定很凶。”阿黄感慨地望着薛雪,还是他家的阿雪好。 “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上官韬望着女子,皱了皱眉头。 然就在此时,胜负已分,那汉子喝完最后一碗酒,再也支撑不住,脑袋砰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而红衣女子虽然微有醉意,神智却十分清醒,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上官韬的身上。 上官韬被她发现了,急忙转过身,正欲逃开,却被她喊住了。 “这位公子,坐下来喝一杯怎么样?”她的声音柔软入骨,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抱歉,在下酒品太差,姑娘还是另寻酒伴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黄和薛雪两人面面相觑,大人行色匆匆,淡定的步子掩饰不住慌乱,好像逃跑的样子,真是奇怪。 红衣女子那双清冷的眸子露出一丝笑意,这么多年不见,这家伙还是这么胆小。 第三十五章 意外惊喜 “大人,大人!”薛雪和阿黄在上官韬身后穷追不舍。 直到走远了,上官韬的步子才放缓了,他的眸子望着酒巷深处的留香酒楼,神情有丝慌乱。 真的太恐怖了,那个母老虎又出现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以后他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 “大人,您这腿比风火轮还快啊!我俩差点就跟丢了。”阿黄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是啊,大人,你见了那个老板娘就跟见了鬼一样,溜得可快了。”薛雪强忍住笑意。 上官韬吐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比见鬼还可怕。”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大人,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上官韬毫不犹豫地否认,他微微蹙着眉头道,“只是讨厌女子喝酒罢了。” 两人会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虽说两人只是一方面单相思,但配合方面倒很默契。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吃午饭。”上官韬扫去眉目间的阴霾,信步走入了一旁的酒楼。 阿黄和薛雪赶紧跟了上去。 这家酒馆虽然没有留香酒楼那么热闹,布置却十分雅致。 店小二见为首的男子气度不凡、衣着锦贵,赶忙喜滋滋地跟在他身侧侍候,“这是菜单,不知这位公子想要吃什么?我们店里的菜品种类齐全,你尽管放开了点。” 阿黄一听有很多好吃的,赶紧把菜单抢了过去,指着菜单一阵乱戳,“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都要,我们快饿坏了,你们赶紧的啊!” 店小二一边飞快地记下来一边道:“客官,先上几盘凉菜您先吃着,热菜给您催着!” 阿黄欢快地点了点头,抬头只见上官韬和薛雪一脸无语地盯着他,这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大人,奴才实在饿坏了,您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说罢,双手恭敬地把菜单递了过去。 上官韬接过菜单,又随意补了几份面食,说实话,这些天他的心思都在芙蓉身上,所以胃口并不好。 “客官,您的酱卤猪蹄来了!”店小二吆喝。 卤猪蹄上了桌,阿黄迫不及待地要吃,不过见上官韬还没动筷子,只好慢吞吞地放下筷子,使劲吞了吞口水。 等上官韬开始动筷,阿黄才挑了一块大猪蹄子放到薛雪的碟子里,薛雪虽然吃不了这么大一块猪蹄,不过还是感动地看了阿黄一眼。 阿黄一直都记得薛雪喜欢吃酱卤猪蹄,虽然他表面大大咧咧,实际上心细着呢。 终于轮到自己了!阿黄急切地拿起一根鸡腿,正要下口,却听薛雪大叫一声,“小心!” 阿黄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一支羽箭如同惊鸿一般正朝着他飞过来。他呆呆地望着那支箭,不躲也不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若不是薛雪拉了他一把,恐怕他早就成了个泥雕,不过那支箭并未落下,而是被上官韬一把抓住了。 阿黄愣愣地望着,忽然大叫一声,“有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听他这么一叫,酒楼里立马安静下来,所有客人的目光全都聚拢了过来。 上官韬抓起一个馒头,准确无误地塞住了阿黄的嘴,他冲大家歉意道:“大家莫理,他脑袋不大正常。” 大家明白缘由,这才放下一颗心,继续喝酒吃肉。 “大人,阿黄再怎么说也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你怎么能说奴才脑袋不正常呢?”阿黄一边说着,一边猫着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再有一支箭飞过来。 上官韬笑笑不语,薛雪倒是毫不客气地说:“要不是你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恐怕你这一辈子都是个小太监。” “阿雪,你别这么说嘛,人家很受伤的。”阿黄戳着食指,一脸挫败的模样。 薛雪捂着嘴偷笑,却听啪的一声响,只见上官韬把一张纸条拍在了桌子上,大步迈了出去。 “大人,还吃不吃了?”阿黄心疼地看着满桌子美食,薛雪则打开了刚才那张被揉碎的纸条,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芙蓉找到了。”薛雪开心地说。 阿黄正在打包食物,听薛雪这么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停下动作,问道:“芙蓉找到了?” “是啊!”薛雪激动地点头,露出一脸幸福的模样,“知道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不会是骗人的吧?”阿黄将信将疑道。 “不会吧,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且为什么要骗我们呢?骗我们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薛雪似乎变得聪明了一点。 “当然是.......”阿黄压低声音,凑到薛雪耳边道,“杀人灭口啊!” “啊?”薛雪惊讶地瞪大眼睛,见阿黄一双眼珠子乱转,便狠狠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气愤道,“你别胡说!” “我怎么敢胡说?最近我听说各地都起了怪贼,专门挖人心吃呢!”阿黄继续爆料。 “不会的,芙蓉那么厉害,不会的!”薛雪摇着头,鼻子已经酸了。 “阿黄,你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哭了。”蓦地,耳边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男声。 两人齐齐望去,只见一名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正负手站在他俩面前,唇角带着一丝和煦的笑。 “太太太......”阿黄惊讶得舌头打了结,以至于太仆大人这四个字始终没能完整说出来。 “正是。”男子似乎知道阿黄要说什么,于是应了下来。 阿黄捋直了舌头,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太仆大人,您怎么来了?难道......” “不错。”男子点头。 薛雪忍不住腹诽,这名蓝衣男子看着是个人物,只是他不等别人说什么,就应下来,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 “在哪儿呢?”阿黄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子,胆怯地望了望四周,只见角落里坐着几名衣着利索的男子,其中一人戴着帷帽,却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殿殿殿......”还不等阿黄说完,那名男子便丢了一个面鱼堵住了他的嘴。 阿黄差点哭出来,他好可怜,今天差点被噎死,他端起碗来使劲灌了几口水,这才把面鱼咽了下去。 “你们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男子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阿黄见太仆大人离开了,这才苦着一张脸道:“阿雪,我们要回宫了。” “啊?可是,芙蓉......”薛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黄打断了。 “我知道你还想跟我多处一段日子,可惜啊,幸福时光本就短暂......” 阿黄还未说完,薛雪就丢了一块骨头过去,“谁愿意跟你处啊?” 说罢,她不再理他,而是气哼哼地离开了。 “我错了,阿雪!我错了,等等我啊!”阿黄赶紧追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情狼 三天的日夜兼程,陈梦蝶终于到了陈国。 远处青山连绵,云雾缭绕,近处榕树繁茂,野花飘香。 枝叶翠绿,迎面扑来一阵泥土的芬芳,显然是刚下过雨。 陈梦蝶挑开车帘,道:“刘老汉,就在这里停下吧。” 刘老汉刹车,马蹄飞扬,卷起一片尘土。 陈梦蝶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刘老汉眼巴巴地盯着她,这才想起剩余的钱还没给他,于是掏出钱袋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坑你钱的。” 不过当她打开钱袋的那一刹那,这才傻眼了,里面根本就不是银子,而是,石头。 “怎么可能!”陈梦蝶慌乱地把钱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只见里面全是成块的小石头,根本就没有银子。 “我的钱呢?我的钱呢?”陈梦蝶气呼呼地把钱袋丢掉,一脸颓然。没有钱,她寸步难行,甚至都不能填饱肚子。 一旁的刘老汉见她拿不出三两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道:“我的血汗钱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陈梦蝶忽然稳住心思,她看着撒泼的刘老汉,目光中露出一丝凶意,“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好歹你身上还有些碎银子,我可是一分钱都没了。” 刘老汉赶紧捂住腰包,惊恐道:“你,你想怎么样?” 陈梦蝶见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哈哈,我不要你的钱。” 刘老汉松了一口气,表情却带着一丝尴尬,“剩下的钱我不要了,我要走了,姑娘,你自己多保重吧。” 说罢,刘老汉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向着马车走去。 “走?”陈梦蝶腾空跃起,她翻了个跟头,恰好挡住了刘老汉的去路。 刘老汉一哆嗦,再次捂住腰包,颤抖道:“姑娘,你.......” “说,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钱?”陈梦蝶将刘老汉逼至绝路,凶巴巴地问道。 虽然这样很过分,可是她顾不得了,比起礼貌,她更需要钱。 “我不过是个赶车的老实人,怎么会偷姑娘的钱呢?”刘老汉大喊冤枉,他见陈梦蝶有点动容,继续道,“要是我偷了姑娘的钱,必遭天打雷劈!” 此话一出,一声闷雷落下,不过没有劈在刘老汉身上,而是劈在了太仆大人身上。 大家见一向温柔儒雅的太仆大人被闷雷劈成了黑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见鬼了。”太仆大人唇角带笑,却不见一丝生气的表情。 他向来深藏不露,在别人的印象中,他一直是温暖如春风般的形象。 陈梦蝶见刘老汉十分坦诚,不像骗人的样子,便放他走了。 “蝶儿,你终于回来了。”只见一名眉目俊朗的男子从大树后面出来,他望着陈梦蝶,眉目间满是深情。 这个世上叫她蝶儿的人不多,除了哥哥,便是郭玉。 郭玉……陈梦蝶缓缓转过身去望着他,她的双手有些颤抖,不可能,她的郭大哥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如果这一切是梦,那眼前的人就不是真的。 她伸手狠狠地拧了郭玉一把,郭玉却只是笑望着她,并不喊疼。 他的胳膊上瞬间就出现了一片淤青,陈梦蝶责备道:“怎么不喊疼,只会笑?这么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傻了。” “我是傻,所以才会对你念念不忘,”郭玉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你不知道,我想你想的都要走火入魔了。” 陈梦蝶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听他诉说着思念,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我担心你出事,夜里都睡不着觉。” 陈梦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忍不住一紧,郭玉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还好,你回来了,从此以后,我们浪迹天涯,不问世事,一起安稳地生活,好吗?” “我也想,可是……”陈梦蝶一把推开他,回绝道,“我不能。” “难道你还想着报仇?”郭玉的脸上氤氲着怒色,从小到大,两人青梅竹马,为了所谓的报仇,他竟然弃她于不顾,陈芝水说的没错,陈梦蝶就是个自私的人,她永远只想着自己,永远只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无法自拔! “你不能?可是由不得你!”郭玉攥紧拳头,凶相毕露,“与其让你这样痛苦的活下去,倒不如帮你做个了结比较痛快!” 陈梦蝶觉察到他的变化,想要后退,密林之中却飞出来一把青剑,笔直地刺向她的心脏。 陈梦蝶拔出碧血剑,吃力地将那一剑格挡开来,震动之下,手腕一麻,就在她失神的空当,郭玉握紧匕首,向着她的小腹刺去。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横空跃出,他将陈梦蝶推在一边,长剑一挡,郭玉手中的匕首便被他打飞在地。 “公主,快跑!”李威一边跟过于打斗,一边冲着陈梦蝶喊道。 陈梦蝶爬起来,四下茫然,只见一轮斜阳正从西山往下坠落,她一咬牙,向着太阳的方向跑去。 李威见她脱离了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熟料郭玉使诈,背后捅了他一剑,鲜血汩汩流出,李威只觉得浑身无力,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了。 “郭玉,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宁愿从不认识你!”李威以剑点地,费力地支撑着身体。 “可是,造化弄人,不是吗?”郭玉冷笑一声,“为了生存,大家都不容易,只是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你又何必强求?纵然你一生侠义肝胆,老天也不会向着你啊,这不,很快你就可以去地下见你的陈大哥了。” “你作恶多端,不得好死!”李威虚晃一下,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就当我不得好死吧,郭玉暗想。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郭玉了,为了权力,他可以做出一切违背良心的事情。 郭玉在李威身上刺了数剑,这才把他丢入了悬崖之中。 陈梦蝶一路狂奔,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汗水打湿了她的长发,直到精疲力竭,她才停了下来。 “姐姐,别来无恙啊。” 就在陈梦蝶喘息的时候,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第三十七章 受伤 夕阳如残血,微风如柳絮。 陈梦蝶心如擂鼓,她望着眼前的女子,兀自握紧了拳头。 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魅力四射,一双眸子媚眼如丝,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十足的女人味。 她就是陈芝水,陈国的念柔公主,蔡姬唯一的女儿,当然,她也是陈梦蝶同父异母的妹妹。 从小,两个人就脾气不和,彼此看不顺眼,长大以后,更是如此。 陈芝水身后站着一排面目狰狞的护卫,他们个个铁面獠牙,浑身散发着一种凶煞之感。 陈芝水柔声一笑,徐步上前,本想握住陈梦蝶的双手,却被对方闪躲开来,她忍不住露出一股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当然,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姐姐,好久不见,怎的如此生疏?咱俩可是好姐妹啊。”陈芝水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姐妹?落井下石,嫉恶如仇,如果这也算感情的话,那我承认,我们确实是‘好姐妹’啊。”陈梦蝶哂笑,目光中透出一抹冷意。 陈芝水听了她的话,非但不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她用手指理了理胸前的黑发,思绪也跟着飘向了从前。 从小,父王就偏爱姐姐,虽然自己会撒娇,偶尔会博得父王的一点垂帘,不过更多时候,父王都喜欢陪着姐姐,教她骑马射箭、读书识字,边疆进贡的稀奇玩意儿,都是先让姐姐挑,虽然姐姐谦让着她,却让她觉得厌恶。就连父王临死之前,嘴里念叨的还是姐姐的名字。 陈芝水握紧拳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发誓,总有一天,要夺走所有属于姐姐的东西。 “我不想跟你废话,”陈梦蝶挺直脊背,模样不屈,“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允许我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等陈芝水回应,她转身离去。 陈芝水使了个眼色,冷冷道:“抓住她。” 身后那排侍卫便如流星一般飞纵出去,将陈梦蝶团团围住,他们固若金汤,像大山一样挡住了陈梦蝶的去路。 陈梦蝶知道没有退路,便想突破一口,趁机逃出,她佯装与一人搏斗,因陈芝水放话活捉,所以那人也不敢使出全力,她趁机一剑劈落,那人一惊,思绪飘忽的功夫,陈梦蝶纵身一跃,本欲跳出重围,熟料空中数剑搭网,拦住了她的去路。 陈梦蝶措手不及,惊乱之时,身子已经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忽而胸膛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把她给我绑起来!”陈芝水眸色一凛,面露兴奋之光。 陈梦蝶正欲反抗,忽然一把长剑直抵脖颈,差一分毫就会割破她的血管。 侍从将她的双手反剪,用粗绳子绑紧,双脚给她戴上脚铐,生怕她逃走。 “把她带回去,”陈芝水眯了眯眸子,“我要好好跟姐姐聊聊天。” 看她那快意恩仇的样子,陈梦蝶的心顿时沉入了低谷,此次前去必定少不了一番折磨,等她折磨够了,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陈梦蝶被他们推着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悲怆。 山风吹过沧树,发出一阵阵低嚎,听起来像是悲伤的赞歌。 一名男子骑马奔来,他衣袍翻飞,眉清目秀,神色间却难掩阴鸷。 “郭大哥!”陈芝水提起裙子迎上前去。 郭玉一扫脸上的阴霾,跳马下来,与她相拥,两人看着如此般配,如此耀眼,陈梦蝶却感到如此痛心。 她跟郭玉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大哥、梁欢还有他们俩经常偷偷跑来这里玩耍,不远处是一片榕树林,那里的榕树茂密高大,陈梦蝶在榕树下荡秋千,郭玉给她做花环,四个人亲密无间,好的就像谁也离不开谁一样。 可是现在,她忍不住相信,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 陈梦蝶低下头去,她就像个小丑,在两人面前无处遁形。蓦地,一道冷光在脑海中闪过,郭玉看起来完好无损,那么,李威...... 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陈梦蝶摇摇头,不会的,李威造化极深,不可能被打败,可是,郭玉在这里,李威,又在哪里呢? 就在陈梦蝶思绪混乱的时候,陈芝水的目光向她刺了过来,她甜甜一笑,“郭大哥,我抓了她,你不会不开心吧?” 郭玉宠溺地刮了刮陈芝水的鼻尖,“怎么会,她跟早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毕竟,你们有过一段曾经,我怕你心太软。”陈芝水放低了声音,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芝水,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郭玉脸色一变,“我在乎的人是你,不是她;我要娶的人也是你,不是她。” 他说的信誓旦旦,陈芝水听了他说的话,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 两人跨坐在马上,欣赏着路边的风景,十分悠然,而陈梦蝶却迈着沉重的脚步,整个人精神颓然。 她真希望一道雷劈下来,把前面那对狗男女劈死,不过天边云彩缱绻,柔光万里,没有闷雷,也没有闪电。 楚子域并不知道陈梦蝶面临危险,此时,他的人马走在大街上,路边人声鼎沸,更有新鲜女子等他采撷。 “这位公子,进来喝杯茶吧。”一名模样妖娆的女子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大胸使劲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楚子域转念一想,好些天都没碰过荤腥了,趁机放松下也好,而跟从他的侍卫个个表情僵硬,被漂亮女人放电也不为所动,他们的目光都紧紧地锁住楚子域,见殿下进了青楼,便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进去了。 女子见楚子域衣着不凡,便想着好好地宰他一顿。 她将楚子域推倒在床,衣衫半解,露出深深的沟壑,令人遐想连篇,她的眼睛里透着水光,转瞬便骑到了楚子域的腰上,魅惑道:“不知公子喜欢......” 还未说完,楚子域便将美女推倒在床,一个倾身压了上去。 他握住女子的酥/胸,邪气道:“我喜欢单刀直入。” 女子一羞,怦然心动,她的双手抵住楚子域的胸膛,娇媚道:“你这样的男人,我喜欢。” 第三十八章 接驾 繁华的街道上,骄阳似火。 一名黑衣男子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目光犀利地扫着街道两边的景色。行人见他模样诡异,纷纷避让开来。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上,抬头望向楼上悬挂的牌匾,只见上面写着千媚阁三个字,他皱了皱眉,犹豫再三还是闯了进去,招客的姑娘见了他都像看见瘟神一样,纷纷用锦帕捂着鼻子避开了。 “冷风!”忽然一名青年男子疾步过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黑衣男子,“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青年男子望了望冷风身后,见他只身前来,便忍不住问道:“寒霜和阳幻呢?” 冷风面露悲痛之色,“他俩,走了。” “怎么会……”青衣男子强忍住慌乱,假装平静地问道,“你确定?” 冷风点了点头,神情之间满是悲伤和疲惫之色。 青衣男子不再多问,而是扶着来到桌子边坐下。 “太仆大人,寒霜和阳幻都去了。”青衣男子垂头禀报,谁也没看到他眼角的泪滴。 寒霜,阳幻,大哥一定会为你报仇,青衣男子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太仆大人听了,心中掠过几分悲痛,寒霜和阳幻的功夫虽然不是天下第一,却也是寻常高手奈何不了的,他没想到这次出行会遭遇如此不测。 “那名女子呢?”太仆大人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答案。 “那名女子,被掳走了,”冷风噗通一声跪下来,“属下有罪,大人,你杀了我吧!” “这件事情,我也不能做主,还是等殿下出来再说吧。”太仆大人尴尬地望了望二楼,殿下正在行鱼水之欢,如果自己贸然闯入,免不了受一顿责罚,可是,既然他们跟着来了,也就说明那名女子对殿下很重要,若是知情不报,同样免不了一顿责罚。 “寒霜、阳幻他们俩为我而死,我愧活于世!既然消息已经传达,我也该去陪他们了。”冷风双眼一闭,长剑抵住脖子,想一死了之。 忽然,右臂传来一阵钝痛,长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冷风抬头望去,只见青玄愤怒地望着他。 青玄正是刚才的青衣男子,他扶起地上的冷风,眼眶泛酸,“冷风,好好活着,我们要为兄弟报仇!” 其他几人听了,也是热血沸腾,因为他们是从小到大陪伴一生的兄弟,生里死里一起走过,感情比寻常朋友要深厚得多。 如果四周没有别人的话,他们保证会握着拳头大喊为兄弟报仇的口号。 二楼,暗香萦绕。 楚子域本来兴致勃勃,可是望着女子柔软白嫩的肌肤,忽然提不起兴致来了。 看着女子在他身上尽显妖娆,楚子域一阵胸闷,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 女子挡在楚子域身前,一脸的幽怨之色。 楚子域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道:“让开。” “可是,公子,人家……”女子扭了扭腰肢,希望对方能有所情动。 “让开。”楚子域盯着她,眸中出现一丝寒意,吓得女子赶紧闭嘴让路。 楚子域飞快地穿好衣服,然后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阵暗香扑鼻而来,大家抬头望去,只见殿下来了,楚子域一眼就发现了冷风,却不见寒霜和阳幻。 “他们俩呢?” 冷风悲伤得不能言语,太仆大人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向楚子域汇报了一番,楚子域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他望着冷风,眸色一沉,“这么说,芙蓉也已经不知去向了?” 冷风摇摇头,“属下跟随他们到了陈国的王宫,因为没有王宫的令牌,所以进不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属下办事不利,求主子降罪!” “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冷风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站了起来。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逃不掉的宿命,寒霜、阳幻,你们好好安息,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 楚子域不再停留,他吩咐冷风带路,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向着陈王宫去了。 一路萧杀,陈梦蝶哭泣的脸庞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的面前,楚子域握紧缰绳,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芙蓉,坚持住,等我来! 行人见他们的打扮像是外地人,看起来也不好惹,于是纷纷让路,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陈王宫。 厚重高大的宫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旁边的守门侍卫问道:“通行令可有?” “没有,”楚子域一道冷光射过去,震得那侍卫心生胆战,他亮出身份牌,傲气道,“你向陈王通报一声,就说楚世子楚子域来了。” 侍卫一看看到身份牌,知道对方确实是楚国的世子无疑,于是赶紧通报去了。 各个国家之中,唯有楚国势力最为强大,周围小国纷纷以攀上楚国为荣,陈国当然不敢懈怠。 此时陈王正在跟他的宠姬蔡姬对饮,他们两人正在即兴对诗,日子好不惬意。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报”,紧接着侍卫匆匆奔来,气喘吁吁地跪倒在陈王的面前。 此时的陈王便是那个篡位的陈皇叔,名叫陈虎。他坐上王位之后,非但不思进取,反而终日****,只顾着享乐,国家大事一股脑地交给宫中太监处理,简直太不像话! 陈王正因对不上诗句而抓耳挠腮,此时听到侍卫传报,当即提起一脚踹过去,气恼道:“你眼瞎啊?没看到我跟夫人玩得正开心吗?” 说罢,端起酒杯泼了那侍卫一脸,“给我拖下去斩了!” 蔡姬赶忙制止道:“大王莫要生气,他定是因为急事才这般鲁莽,倒不如听他说说所为何事,再做定夺可好?” “好吧,”陈王听着蔡姬的柔声细语,闷气顿时消了大半,他冲着一扬头,不耐烦地问道,“说!” “大王,楚世子来了!”侍卫憋着一股气,总算发出来了,他看到陈王的脸色由红转白,酒杯咕噜噜滚到了昂贵的丝绒地毯上。 “这该如何是好?”陈王满脸焦躁,“他带了多少人马?” “不多,十几人,”侍卫如实回答,“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恶意。” 听到这里,陈王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只要不是打仗就好,他急切地站起来,“快!替寡人更衣,寡人要亲自去接他!” 第三十九章 折磨 宫门大开,陈虎乘辇而来,只见十几名劲装束发的男子骑着坐骑在宫门外打转,而为首的男子气质沉稳、俊美非凡,正是楚世子。 陈虎赶紧下了辇车,步行至楚子域身前,陪笑道:“不知楚世子大驾敝国,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啊!” “大王,您客气了,若论辈分,我还得叫您一声叔呢。”楚子域拱手相让。 “哈哈,若楚世子不嫌弃,那寡人叫你一声贤侄可好?”陈虎似是讨好道。 他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那也是有原因的。所谓虎父无犬子,楚王称霸一方、威震天下,他的儿子也不差,每每出战,必定凯旋而归,其余小国闻风丧胆,对父子两人是不敢得罪的。 “再好不过了。”楚子域虽然扬着唇角,不过话语中却透着满满的疏离。 陈虎见他不太友善,心里多少有些介怀,不过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笑眯眯道:“一路舟车劳顿,贤侄辛苦了。寡人特意准备了为你辇车,还望贤侄不要拂了寡人的心意。” 既然有车,楚子域也不客气了,他把坐骑交给太仆大人,又向陈虎道了声谢,这才上了辇车。 陈王宫比不上楚王宫大气,却比楚王宫华贵、奢靡。中间大道由玉石铺就,纯澈圆润,路两边每隔五十米摆放着一盆金花银树,做工精美,天下一绝。 陈虎见楚世子望着金花银树,捉摸不透他喜欢与否,便试探道:“此树由神匠手工雕琢,实乃珍品,若贤侄喜欢,寡人送你便是。” 楚子域眯了眯眸子,这些金花银树非常精致,材料上乘,每一盆都不下万两黄金,变卖以后可装备一支精骑,又有何推辞之理呢?于是他痛快应道:“既然大王盛情难却,贤侄也不好推辞了。” 陈虎一愣,没想到楚子域这么痛快就收下了,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想收回刚才的话,顺便倒贴自己两个巴掌。 “贤侄莫要客气,你喜欢就好。”陈虎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滴血。这毛头小子根本就不懂礼尚往来的道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抢劫! “自然喜欢。”楚子域勾起唇角,忽略掉陈虎的一脸菜色。 虽然心有不甘,但陈虎也不敢怠慢,毕竟楚世子的到来是一件脸上贴金的事,若是邻国知道了,他们肯定羡慕不已,如果陈国接待周到,楚世子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他们的贡赋会有所减少呢。 其实所谓的贡赋,不过是强楚向各国征收的保护费,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想到这里,陈虎咬咬牙,金花银树都送出去了,干脆抹黑放一把血,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也爽朗了也许多。 陈虎大袖一挥,吩咐道:“楚世子来访,是我们陈国的荣幸,传令下去,今晚设宴明阳殿,为世子接风洗尘,如若招待不周,我拿你们是问!” 各部门的嬷嬷公公诚惶诚恐,纷纷领命退下,准备宴席去了。 陈虎本想提一下保护费的事情,不过见楚子域一脸疲惫的神色,便吩咐下人带世子下去歇息了。 至于保护费一事,等世子开心了,顺带一提比较合适。想到这里,陈虎便放宽了心。 楚子域的屁股还没碰着床,青玄便敲门进来了。 “可有下落?”楚子域问。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找到。”青玄面露难色。 楚子域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青玄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只好立在一边静待命令。 “既然找不到,那就别找了。”楚子域沉默良久,终于说道。 夜晚的风夹杂着一丝清凉,一丝昏黄的灯光透过破旧的窗户落在地上。 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躺着一名女子,她浑身是伤,赤红的鞭痕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模样妖冶的女子收起皮鞭,望着地上倔强的人儿很是不快,“我打得手都抽筋了,她愣是不哼一声,真是贱骨头!” 另有一名男子坐在椅子上,望着被鞭子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子,眸中掠过一丝心疼,不过很快,他那黑漆漆的眸子便恢复了平静。 “郭大哥,这样一点也不好玩!”陈芝水嘟着水嫩的双唇,埋怨道。 郭玉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口,宠溺道:“那你觉得怎样才好玩?” 陈芝水嘿嘿一笑,“上次我跟你说的那药,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那药药性极烈,只要一滴就能让人意乱情迷,放浪形骸......”郭玉的表情倏然一变,“难道你......” “据说那药特别好用,我都没用过,今天在她身上试试,”陈芝水眼睛一亮,转而黯淡下去,“那么贵的药,用在她身上倒是可惜了。” “这有点过了吧......”郭玉有些不忍心。 “那有什么!”陈芝水见郭玉似是心疼陈梦蝶,顿时怒气上涌,她撇过头去,气呼呼道,“我不管,我就要她试!” “好吧,姑奶奶,你想怎样就怎样。”郭玉无奈道。 陈芝水听到郭玉妥协了,这才展露笑颜,她把宫女叫来,低声在那宫女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宫女脸颊一红,点点头跑了出去。 陈芝水望着昏迷的陈梦蝶,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和得意,陈梦蝶啊陈梦蝶,很快,你就要身败名裂了!那种必死还难受的滋味,我叫你尝一尝! “弄些盐水来,把她给我泼醒!”陈芝水吩咐道。 她一吩咐,下人不敢懈怠,赶紧弄了一桶盐水进来,呼啦一下子把陈梦蝶的全身泼了个湿透。 全身火辣辣的疼,每一寸肌肤都疼的麻木了,陈梦蝶虚弱地睁开双眼,却见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在眼前晃荡。 馒头!陈梦蝶的眼睛发亮,奋力一扑,抱紧馒头咬了下去。 不过馒头好硬,还有血的味道。视线渐渐清晰,陈梦蝶忽然惊醒,这哪是什么馒头,分明是一个人的拳头! 陈芝水本想给她一拳,谁能料到陈梦蝶忽然恶鬼一样扑上来,搞得她措手不及,还没等她弄清楚情况,这贱人就一口咬住了她的手! “松口啊,贱人!”陈芝水愤怒地大骂。 陈梦蝶刚松开,陈芝水就狠狠地踢了她的脑袋一脚,她顿觉眩晕,险些再次晕过去。 忽然,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刚才那名宫女带了五名身材魁梧、高大威猛的壮汉进来。 “公主,这是您要的东西。”那宫女把一个小瓷瓶交到陈芝水手里之后,就退到了一边。 第四十章 炼狱 “你们几个,把她的嘴给我掰开!”陈芝水吩咐。 陈梦蝶面露惊恐之色,她费力地坐起来,无奈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了,想逃也逃不掉。 两个壮汉上前,粗鲁地掰开她的嘴,陈梦蝶摇头反抗,“你们别碰我!” “由不得你!”一黑脸大汉脸上长了黑痣,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大葱的味道,差点把陈梦蝶熏过去。 她把求救的目光落在郭玉身上,希望他能念及昔日的感情,救她一命。 陈芝水拔出塞子,一股脑地把里面的药汁都倒进了陈梦蝶的嘴里。 “郭玉!救我!郭玉......救我......”陈梦蝶含泪望着郭玉,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别过头去,透过残破的窗户望着空中的残月。 “郭玉......”陈梦蝶不再反抗,而是绝望地盯着郭玉尖叫道,“我恨你!” 这一声尖叫穿透空气,穿过清冷的夜,穿过幽暗的森林,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冷风,你听!”青玄静立在原地,侧耳倾听。 “听什么?”冷风莫名其妙地问道。 青玄眸光一凛,“女人的尖叫。” 黑沉的夜,四下寂静,风声沙沙,冷风顿觉毛骨悚然。 “随我来!”青玄不待冷风多说,拉着他没入了黑暗之中。 “这贱人,嗓门倒是不小!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住!”陈芝水刚说完,那宫女便麻利地用一块脏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抹布又苦又涩,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的视线渐渐模糊,郭玉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儒雅的郭大哥了,他变得冷血,变得残忍,变得不可一世,为什么,郭玉会变成这副模样? 忽然,一名宫女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她看到陈芝水,面露喜色。 “公主!可算找到你了!”要不是刚才小翠回去拿东西,恐怕她还不能找到公主呢。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陈芝水一步挡在了陈梦蝶身前,不耐烦道,“什么事?快说!” 那丫头只是瞟了陈芝水身后一眼,看到一名虚弱的女子,也没多想,“楚世子来了,王后让你过去献舞。” “楚世子?”陈芝水一惊,眼睛瞪得滚圆,“那个名震四方的楚世子?” “不错!”丫头的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自古美人贪恋英雄,陈芝水也不例外,她正想着怎么跟郭玉开口,没想到郭玉很痛快地让她去了。 “你尽管去,这里我帮你看着,”郭玉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你这么漂亮,我怕楚世子会看上你。” “放心好了,我心里只有你!”陈芝水压住激动,飞快地在郭玉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像个小鸟一样飞了出去。 陈芝水走了没多久,药力的后劲便上来了,陈梦蝶只觉得全身燥热,下身饥渴,她盯着眼前的壮汉,眸色迷离,虽然她还有一丝清醒,可就是控制不住去想男人。 五名高大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难受地扭来扭去,模样十分销魂,下面都忍不住涨了起来。 “你们谁先来?”一名汉子按耐不住,大手拽着她的衣裳一拉,只听“撕拉”一声响,陈梦蝶的衣服就被撕破了,露出大半个雪白的后背。 “这丫头好嫩,我先上了!”那汉子按耐不住,拽起陈梦蝶往怀里一拉。 “住手!”郭玉一声冷喝,那汉子便住了手。 “大人,你先上!”汉子识相道,“我们保证帮你保密!” 郭玉将浑身滚烫的陈梦蝶揽在怀里,他看着她销魂的模样,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蝶儿,郭大哥对不起你,郭大哥是个懦夫,郭玉的手颤抖地抚摸着陈梦蝶的脸颊,昔日的种种浮现在脑海,虽然疼惜,他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模样。 就在这时,两道旋风冲了进来,不等屋里的人反应,四处的灯就被斩灭了,青玄凭着刚才的记忆将数名大汉击昏,冷风则拔剑跟郭玉对打起来,趁着对方打斗的空当,青玄把陈梦蝶抱起来,呼啦一声破窗而出。 郭玉的武功不低,等他点燃屋里的油灯的时候,除了他和五名昏迷的汉子,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明阳殿,灯火通明,歌舞不绝。 陈芝水以面纱遮面,她身着一袭浅粉色水袖长裙,在曲中翩然起舞,每个旋转的空当,她都会趁机看一眼台下的楚世子。 只是楚子域的心思并不在歌舞身上,他品着葡萄酒,心里想着芙蓉。 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芙蓉了,他会甘心吗? 他不会!楚子域抬头,恰好对上陈芝水情波潋滟的眸子,神色蓦地一紧。 陈芝水没料到楚世子会抬头看她,当他们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了解心动的感觉,原来,她辛辛苦苦寻找的男人就在眼前! 陈芝水失神的功夫,脚下一绊,当即摔在地上。 蔡姬见女儿当众出丑,心里甭提有多尴尬了,不过她还是心疼女儿,有没有磕着哪里,只是碍于王后的身份,这才压住了上前关切的冲动。 陈芝水的脚扭伤了,她勉强撑起身子,伤心地跑到了台子后面。 脸都要丢光了!陈芝水捂着脸颊,如果刚才那一幕被楚世子看到,他一定会嘲笑自己!她摔倒的姿势那么明显,楚世子一定看到了! 就在她倍感难过的时候,舞台上又换了一支舞蹈,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了。 陈芝水懊恼地推倒了桌子上的脂粉,旁边的宫女不敢吱声,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帮她上药。 上药之后,便没那么痛了,陈芝水透过台上的幕布向下望去,只见楚世子正在跟陈虎敬酒,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想象此刻的他谈吐不俗、举止风雅的样子。 几杯酒下肚,楚子域仍是没有醉意,芙蓉的脸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名黑衣男子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殿下,人已经找到了。”冷风的声音颇为沉重。 “在哪?” “在你的房间。” “我马上过去。”楚子域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喝光,起身向陈虎道了别,这才从容地走了出去。 外面天空如泼墨,月光如水,一点一点地融入黑夜之中,一片浮云遮住了月光,前路忽然变得幽暗起来。 “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楚子域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询问。 “伤得很严重,”冷风顿了顿,眉头皱得更深了,“而且,不知道他们给她灌了什么药,现在的她看起来特别痛苦。” 楚子域眸色一沉,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第四十一章 爱抚 银色的月光下,一名身着轻纱的女子紧紧地追在楚子域的身后,“大人!你等一下!” 楚子域停下脚步,疑惑地向身后望去,只见那名女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嗔道:“大人脚步这么急,害得人家差点摔倒。” “我们不熟吧?”楚子域冷漠地回道。 若是以前,他定会跟美女寒暄一番,不过现在,他挂念着芙蓉,所以没心情跟她闲聊。 “现在不就熟了么,”陈芝水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如果大人有时间,可否去我那里喝杯茶呢?” 楚子域勾起唇角,前进一步,他的眸子犹如黑夜,深不可测,陈芝水也不闪躲,只是痴痴地望着他,目光中含满浓浓的期待。 “不好意思,姑娘,我不喜欢喝茶。”楚子域冷冷地回绝。 “不喝茶也好,其实我也不喜欢喝茶,”陈芝水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不死心道,“像大人如此风雅的人物,一定对古玩感兴趣吧,我那里有很多稀奇的古玩,大人一定喜欢。” 楚子域的眸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悦,“抱歉,我没时间,请姑娘让开。” “不让!”陈芝水狂妄道,“除非,你亲我一下。” 一边的冷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丫头,怎的如此轻浮? 楚子域扬起一丝邪气的微笑,不徐不疾道:“姑娘脸上太脏,我无法下口。” “脏?”陈芝水一愣,她赶紧背过身去擦脸,等她转过身子来的时候,哪里还有楚世子的影子呢?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陈芝水愤恨地跺了跺脚,却忘了脚腕受过伤,那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 黑夜无声,天上的星辰发出淡淡的光辉,映在树影上。 太仆大人在门前焦躁地走来走去,他时不时地抬头望去,却始终不见殿下回来,大夫说了,要是再拖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你再去催一催。”太仆大人对着身边的男子说。 那名男子刚走出去没多远,又折身回来道:“太仆大人,殿下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太仆大人松了一口气。 楚子域疾步走来,太仆大人迎上前去,低声道:“殿下,您要是再晚一步,那姑娘,说不定就……”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楚子域坚定道 他推开房门,一阵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陈梦蝶听到声响,眼神迷离地朝着这边望过来。 “大夫怎么说?”楚子域眸色一沉,神情冰冷。 虽然冷风说她被下了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被下了春/药。 “大夫说她中了药性极烈的阴阳和合散,若是不能及时交合,恐怕会吐血而亡。”太仆大人神色忧愁道。 阴阳和合散乃宫廷秘药,产自遥远的西域,因药性浓烈而出名,一旦进入身体,就会引起强烈的反应,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就会有性命之忧。 沉默良久,楚子域终于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仆大人见殿下一脸坚决,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退下。 楚子域把门插好,这才往床边走去。 “我好热......”陈梦蝶的手脚被绳子绑着,只得扭动身子表达不满。 楚子域帮她解开绳子,只见她的手腕和脚腕被绳子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来,一道道痕迹触目惊心。 “楚子域......”陈梦蝶凑到他身边,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气息,“你怎么才来?我好难受,下面好难受......” 楚子域望着她乌黑的眸子,抬头抚摸着她的长发,“怎么,你想我了?” “特别特别想,”她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脸颊粉红,“我好难过......” 陈梦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脱掉了衣服,露出布满鞭痕的肌肤以及胸前的红肚兜,虽然她有一丝尴尬,不过更多的是渴望。 楚子域把手放在她的伤口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 楚子域的眸子深不见底,如果今天在她面前的是别的男人,恐怕她也丝毫不会戒备,该死的,到底是谁对她下了如此毒手?如果让他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忽然胸口温热,陈梦蝶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她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痛苦。 “好多星星,我好想睡觉。”陈梦蝶吐血之后变得虚弱起来,她望着楚子域,眼中满是疲惫。 “不要睡,我带你去洗澡。”楚子域知道不能再拖延了,于是帮她除了衣服,抱着她进了浴池。 浴池并不大,两人正好可以相对而坐,楚子域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肌肤,再次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欲望。 “哗啦”一声,陈梦蝶扑过来,再也忍不住吻上了楚子域的唇,她的嘴里有一点苦涩,舌头却很柔软,还残存一点理智,不过更多的是疯狂。 楚子域蓦地将她横抱起来,两人的吻并没有停下,反而愈加浓烈,他将她平放在床上,忽然推开了她的身体,喘息着问道:“你会不会后悔?” 陈梦蝶的眸中闪过一丝清明,不过很快,那丝明亮便被朦胧所代替,她摇摇头,“不后悔。” 风声渐止,月光如水,楚子域欺身压在她的身上,按住她的双手,经过一番逗弄之后,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一股温泉缓缓注入,楚子域将她的碎发拂在耳后,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熟料她还不罢休,再次用香唇吻住了他,这一折腾,便是一宿,直到两人沉沉睡去之时,天已经亮了。 两人睡了整整一天,太仆大人也不敢惊扰,但凡访客来至,全被他推走了。 楚子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望着憔悴的陈梦蝶,心中掠过一丝心疼。 如果不是昨晚,一切都不会改变,只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知道她能否承受。 心中一阵烦躁,楚子域推开窗户,坐在桌边泡了一壶茶,慢慢地品着。 直到日落西山,陈梦蝶才悠悠转醒,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一缕幽香不断从铜炉中飘出来。 昨夜的情景不断在脑海中回荡,让她窒息,陈梦蝶起身喝了几杯水,心还是跳得厉害,她好烦躁,失去了清白,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她该怎么办? 陈梦蝶愤怒地把桌子上的茶杯全都打翻在了地上,可是泄气之后,她又想不出办法,只能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哭泣。 第四十二章 较量 房门被打开,一名男子端着端盘走了进来。 端盘上放着一碗红枣粥、一碗米饭、两碟青菜和一碟猪皮。 “饿了吧?”楚子域放下端盘,关切地问道。 陈梦蝶趴在桌子上,埋着头不说话,她并不想搭理楚子域,她忘不了昨晚的事,只要一想起来,她都忍不住颤抖。 楚子域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火气腾地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从小到大,他不曾受过这种冷遇,这可是他第一次为别人下厨、第一次伺候别人,而她却这么不给面子! “不管怎样,你必须吃饭。”楚子域霸道地命令着。 陈梦蝶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见你,你走。” 楚子域只是望着她,黑眸中风云涌动,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卷起了两人的长发。 半晌,楚子域回道:“如果我不走呢?” “好啊,很好,”陈梦蝶扬起唇角,淡淡道,“你不走,我走。” 就在她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楚子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冷冷道:“昨天的事并非我意,你不用介怀。” 陈梦蝶听他这么说,笑容更深了,她一点一点地抽出自己的手腕,盯着他漆黑的眸子无谓道:“我当然不介怀,毕竟我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你会因此对我负责,更不会幻想你会爱上我,是我活该,我谁也不怨。” 她强忍着泪水和心酸,甩开对方的手,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丑而已,但她不能在楚子域面前失去尊严,即便这尊严卑微的可怜。 直到出了院子,她才加快了步伐,向着未知的方向跑去。 眼泪不停地流,她不停地擦,她就想这么跑着,跑到精疲力竭,跑到忘却烦恼。 不知何时,她跑到了一处花园,那里花香弥漫,蝴蝶飞舞,陈梦蝶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蝴蝶下神。 不过正在她下神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哟,这是哪里来的乞丐啊,也敢在念柔公主的花园里撒野?” 陈梦蝶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马脸宫女和一名模样妖冶的紫衣女子站在她身后,一脸鄙夷地望着她。 “姐姐,我们可真是有缘啊。”陈芝水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样意气风发地站在陈梦蝶面前,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而陈梦蝶却衣着陈旧,发丝散乱,两人的对比十分明显。 陈梦蝶挺直脊背,略微俯视着陈芝水,冷冷道:“你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 陈芝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无所谓地笑道:“知道啊,不过姐姐好运气,半路被人救走了,我又错过了一场好戏。” 陈梦蝶见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二话不说,扬起手来给了她一巴掌,她用了极大的力气,陈芝水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红手印。 “疼吗?”陈梦蝶扬着唇角问道。 陈芝水捂住脸,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对方,她不敢相信,陈梦蝶真敢动手打她。 “你敢打我?”陈芝水尖叫着问道。 “有什么不敢的?我打你这一巴掌,就是让你记着,我陈梦蝶不是好惹的。”陈梦蝶说完,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领着数名侍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原是那名马脸宫女见主子受了欺负,她又不会功夫,这才趁着刚才的空当搬来了救兵。 “你们几个,过去把她给我抓过来!”陈芝水大叫道。 “是!”盔甲侍卫纷纷领命,一字排开挡住了陈梦蝶的去路。 陈梦蝶挺直脊背,黑亮的眸子透着一股倔强,她冷冷地望着众人道:“我是梦央公主,你们谁敢抓我?” 侍卫停住脚步,各个面露难色,虽然梦央公主是个落魄公主,但好歹身体里流的是先王的血,更何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也不敢贸然抓人。 听她这么说,陈芝水冷笑道:“梦央公主是陈国的罪人,你们不听命令,就是包庇罪犯,按律当诛!” 侍卫听罢,不再犹豫,他们齐步上前,像羁押犯人一样按住了陈梦蝶的双臂。 陈梦蝶几欲反抗,怎奈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任由对方按着不动。 陈芝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本意为姐姐是个逃犯,没想到姐姐还有勇气回来,既然如此,那也怨不得别人了。” 陈芝水直起身子,带着笑意的眸子咻然变冷,她陡然抬高声音道:“把她给我带走!” “我看你们谁敢?”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前方的竹林里传来,紧接着,一排风度翩翩的公子从天而降,挡住了陈芝水的去路。 他们各个俊美,只是表情生冷的可怕。 “你们是谁?胆敢挡住念柔公主的路,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马脸宫女掐着腰,费力的抬头望着他们,两道精光从那双小眼里面射出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些俊美公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动作统一地让出一条路来,在那路的尽头,一名锦衣男子迎风归来,眸中满是煞气。 陈芝水眯着眸子,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待那锦衣男子走近了,她才看清对方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楚世子,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楚世子,那个对她的邀请无动于衷的楚世子。 能再次见到他,陈芝水当然很开心,只是她想不明白,楚世子为何而来,难道说……陈芝水望着狼狈的陈梦蝶,楚世子是为她而来吗? 这不可能!楚世子对她这种国色生香的人都看不上眼,又怎么会看上姿色不及她的陈梦蝶呢? 陈芝水压下疑虑,扭着腰肢迎上前去,笑容无邪地说道:“大人,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怎奈,话刚说了一半,楚子域便径直从她身边经过,步伐坚定地朝着陈梦蝶方向走了过去。 楚子域当着众人的面,亮出身份牌,倨傲道:“我是楚国的世子,她是我的女人,你们把她放了。” “这……”侍卫再次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毕竟他们惹不起楚国的世子,可是念柔公主的话他们也不能不听,到底该怎么办?他们没了主意,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落在了陈芝水身上。 “不能放!”陈芝水大步向前,隔在了陈梦蝶和他之间,她抬头望着他,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挑衅,“这里是陈王宫,不是你们楚国,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哦?有趣,”楚子域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只有一点,只要我管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那就试试看。”陈芝水毫不退让,两人对立而站,彼此之间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第四十三章 庇护 念柔公主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再加上她身边还有虎背和熊腰两个随叫随到的保镖,没有人敢惹她,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楚世子他们不一定能赢。 “虎背、熊腰,给我上!”陈芝水一声令下,旁边的竹林一抖,紧接着两个高大强壮的野人从天而降。 他们落在地上,犹如巨石坠地,路面也跟着抖了两抖。 侍卫押着虚弱的陈梦蝶,不知是进还是退,虽然他们知道虎背熊腰不会伤害自己人,不过看到他们凶猛的样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罪人押下去!”陈芝水皱着眉头道。 他们立马唯唯诺诺地拽着陈梦蝶离开了现场。 “太仆,拖住他们!”楚子域一边抵挡着虎背熊腰的攻击,一边吩咐。 “是!”太仆领命,带着两三个人飞纵过去,拦住了侍卫的道路。 只听两边剑刃交加,乒乒乓乓,很是刺耳。 虎背熊腰两个野人如同猛虎,刀砍不破,剑刺不伤,它们一巴掌下去,就能把一个普通的人派成肉酱,虽然楚子域身边的护卫都经过专门训练,怎奈兵器派不上太大的用场,所以一会儿就落了下风,唯有楚子域一人应对起来还比较轻松。 陈芝水见楚子域武功非凡,对他生出一丝崇拜,她忍不住道:“虎背熊腰,莫要伤了他!” 虎背熊腰似是听懂了陈芝水的话,憨厚地点了点头。 陈芝水把两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大人,只要你放下武器,我就原谅你!” 楚子域冷笑道:“你这话说得太早!” 陈芝水一愣,忽然,她瞪大了眼睛,只见楚子域纵身跃向天空,等他再落下的时候,一道寒光刺穿了虎背的红眼,紧接着鲜血喷涌,虎背捂住流血的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楚子域落在地上,缓缓地抬起头来,唇边带着一丝嗜血的微笑。 陈芝水惊得倒退两步,没想到楚世子如此狠辣,一剑就戳破了虎背的弱点。 熊腰看到虎背受了伤,早已无心恋战,青玄趁机纵身而起,一剑劈落下来,眼见那锋利的剑刃直逼熊腰的弱点而去,忽然听得哐啷一声脆香,一柄剑挡住了他的剑刃。 “青玄,点到为止。”楚子域打断他。 “可是,他们杀了寒霜阳幻......”青玄有些哽咽。 楚子域摇摇头,青玄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缓缓收回长剑,目光森严地掠过熊腰,“今日不杀你,算你运气好,以后,别让我碰见你,否则,见一次死一次!” 虎背熊腰虽然呆头呆脑,却懂得忠诚的道理,陈芝水从小就由他们保护着,所以见虎背伤了眼睛,心里也很难过。 “来人!”陈芝水刚喊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太医便匆匆赶来了。 “公主,有何吩咐?”八字胡太医战战兢兢地问道。 陈芝水揪住他的胡子,一字一句道:“若是治不好他的眼睛,我就把你的眼睛剜出来给他按上!” “是是是......”八字胡太医赶紧应着,没想到他刚走近一步,熊腰便冲着他狂吼一声,吓得他差点把魂儿给丢了 陈芝水早就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于是她轻抚着熊腰的脑袋安慰道:“他是大夫,能治好他的病,你不要吓唬他。” 熊腰听主子这么说,便乖乖地守在一边,不过目光一直警惕地盯着太医,生怕他会伤害自己的兄弟。 楚子域从太仆的手中把陈梦蝶揽了过来,他见她一副虚弱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恼和心疼。 陈梦蝶虽然虚弱,却还是不想理他,不过对方的目光十分真诚,她怕是受不住,只得把视线落向别处。 “你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楚子域像是哄小孩一样,不过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话语之间的温柔。 陈梦蝶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楚子域见她的情绪有所缓和,心中多少没那么沉重和自责了。 “站住!”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声,楚子域懒得搭理,只顾着往前走。 陈芝水跑到楚子域面前,张开双臂,昂着头道:“我让你站住!” 楚子域冲着她晃了晃食指,淡淡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陈芝水见他这么不给面子,忍不住恼羞成怒,她指着对方怀中的陈梦蝶,冷冷地质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楚子域挑了挑眉,淡淡道,“这跟你没关系吧?” “她是陈国的罪人,是害死先王的共犯,是罪后的女儿!”陈芝水愤怒道,“你是楚国的世子,未来楚王的继承人,她配不上你,更没有资格获得你的关心!” 楚子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罪后的女儿?罪后乃是先王的王后,据说当年先王的死跟她有关,不过证据并不充分,也正因为如此,新一任陈王才会根基不稳,让他的皇叔陈虎趁机夺走了王位。 他们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掉芙蓉,这么说,这个野蛮公主的话倒有几分可信,如果芙蓉真的是罪后的女儿,那她不就是陈国的梦央公主吗? 至于梦央公主的名声为什么会这么大,那就说来话长了。 陈芝水见楚世子似乎有所动摇的样子,继续道:“我想大人一定知道陈国的妖女吧?” 楚子域点了点头,他神色复杂地望着陈梦蝶,陈梦蝶亦是眸色悲哀地回望着他。 说到妖女,那是一段噩梦,没有尽头的噩梦,陈梦蝶握紧拳头,她不是妖女,只不过体质比别人特殊一点而已,就仅仅是因为这点特殊,便让世人对她恐惧万分。 “大人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你自然就明白我所说的妖女是谁了。”陈芝水冷笑一声,心里暗爽,陈梦蝶,这就是报应! “我不信神魔不信邪,”楚子域忍不住抬手抚摸着陈梦蝶光滑的脸蛋,“我只信自己的眼睛。” 听他这么说,陈梦蝶的眸中出现一丝暖意,从小到大,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来看待,别人都说她的母亲是个妖孽,她就是妖孽生出来的女儿。 “想不到大人这么深情,连我这个冷血的人都忍不住感动了呢。”陈芝水假意擦了擦眼角的泪,“不过,你是带不走她的,因为我母后不会放过她!” 念柔公主的母亲,即是先王的第二任王后,也是现任陈王陈虎的情人,不能否认的是,她是个厉害的女人。 “怪不得这么热闹呢,原来这里有贵客啊!”一名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身上环佩叮当,戴满了金银首饰,身后有数名宫女小心翼翼地帮她提着裙尾。 她便是蔡姬蔡王后。 第四十四章 虚伪 陈芝水一看母后来了,赶紧跑过去亲密地挽起她的胳膊,甜甜道:“母后,你终于来了~” 蔡姬也不生气,任由她挽着胳膊,不过嘴上却说道:“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成何体统?” 陈芝水嘟起水嫩的嘴巴,撒娇道:“在母后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 蔡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宠溺道:“是,你说的都对。” 陈芝水嘻嘻一笑,靠在蔡姬的肩头道:“母后,女儿被人欺负了,您要为女儿做主!” 蔡姬抬起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嗔道:“这宫里有谁敢欺负你呢?定是你又淘气了。” “我才没有淘气呢!”陈芝水不服气地指着楚子域道,“刚才他打伤了我的同伴,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蔡姬眯了眯眸子问道:“他为何打伤你的同伴?” 陈芝水抬手指着陈梦蝶,恶狠狠地说:“因为那个罪人!” 蔡姬一听,当即怒了。她大喝一声:“放肆!” 陈芝水吓得手足无措,她怯怯地反问道:“母后,难道我说错了么?她本来就是......”妖孽的女儿。 “住口!”蔡姬愤怒地盯着陈芝水,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她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说她是罪人?” “她不是我姐姐,她是个妖怪!”陈芝水不满地反驳。 “一派胡言!”蔡姬扬手给了女儿一个利落的耳光,虽然这一巴掌打在了女儿的脸上,却疼在了她的心里。 从小到大,她都没舍得动女儿一根手指头,而如今,为了除掉陈梦蝶,她却动手打了自己的女儿。 陈芝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母后,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打我?” “怪只怪你说错了话,以后不准叫你姐姐妖怪,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蔡姬冷冰冰地说。 陈芝水捂着脸,强忍住夺眶的泪水,扭头跑掉了。她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母后为了那个贱人打了她,这让她非常难过,因此,她对陈梦蝶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分。 蔡姬见女儿跑远了,并未理会,只是吩咐手脚灵快的丫头跟上去,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陈梦蝶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蔡姬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打她的女儿,若不是楚子域在场,恐怕她们娘俩就合起伙来对付她了。 蔡姬走到陈梦蝶面前,笑容和煦道:“好久不见,你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本宫很是欣慰。” 陈梦蝶对她恨之入骨,哪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她握着拳头冷冷道:“欣慰?我看你是巴不得立马杀掉我吧?” 蔡姬笑容一僵,这个丫头的脾气又臭又硬,若不是楚世子在场,她早就让人把她解决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蔡姬伸出手去,试图摸一摸她的长发,对方却迅速地躲闪开了,她尴尬地放下手,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陈梦蝶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抬头望着楚子域疲惫道:“我累了。” 此时她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虽然楚子域也很不靠谱,但相对于蔡姬来说,实在好太多太多了,再加上她确实没有力气了,忍一时彼一时,总好过死要面子,在仇敌面前出丑。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蔡姬不急不慢道:“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只要你忘却仇恨,这里随时都会敞开大门欢迎你。” 陈梦蝶停住脚步,她转过身,定定地望着蔡姬,一字一句道:“误会?真是可笑!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下仇恨,你做尽了坏事,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蔡姬大喝一声,“放肆!我活在世间,无愧于天地,如果你非要说报应,那我觉得你的报应已经来了。” 陈梦蝶眸色一凛,紧接着从蔡姬的身后杀出数名精锐侍卫,他们与楚子域的手下两两对峙,只等剑刃出鞘的那一刻,拿掉对方的性命。 蔡姬见楚世子出手相助,不能做得太过,只好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楚子域折扇一摇,露出扇面上的山水图画,他摇摇头说:“您错了,与她有关的事,都是我的事。” 此时乌云压顶,风声阵阵,天就要下雨了。 蔡姬不满地眯起眸子问道:“此话怎讲?” “她是我的夫人,你说与我相不相干?”楚子域说得一脸认真,蔡姬也不得不信了。 没想到这个贱人运气这么好,竟然能得到楚世子的青睐。她虽愤愤不平,更多的却是冷静,这么一来,想要除掉陈梦蝶就没那么容易了,万一真的把楚世子逼急了,搞不好还会引发一场战争,若是楚国以此为借口侵犯陈国,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蔡姬便压下火气,心平气和道:“即然这样,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刚才多有误会,本宫一时糊涂,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楚子域收起折扇,毫不客气道:“我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有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 “但说无妨。”蔡姬回道。 楚子域咄咄逼人道:“从此以后,她与你们陈国再无半点瓜葛,你们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听清楚了吧?” 蔡姬听他这么说,脸色十分难堪,这个毛头小子仗着自己有点本事,简直没把她这个王后放在眼里,试想陈国上下,哪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今日这笔账,她暂且几下,等日后有机会再讨回来也不迟。 “好!我答应你!”蔡姬咬牙切齿地说完,气愤地拂着衣袖离开了。 临走前,她还深深地看了陈梦蝶一眼,那目光中含着毒刺,一根一根的向着陈梦蝶飞来。 待她走远了,陈梦蝶才从楚子域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 楚子域赶紧追上前来,扶住她摇晃的身体问道:“怎么,还生我的气?” 陈梦蝶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气你,我气我自己。” 她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是案板鱼肉任人宰割,更讨厌自己对楚子域生出的莫名依赖。 两人默默地走着,陈梦蝶忽然停住脚步,用那双乌黑的眸子望着楚子域,一本正经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真的谢谢你。” 见她一下子变得这么正经,楚子域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他沉默半响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谢。” “对我来说,已经够了。”陈梦蝶低声道。 楚子域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他成了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对她好的人。 对她好的人,她会记一辈子。 第四十五章 亲密关系 冰冷的雨点敲打在青石板上,留下滴滴痕迹。 陈梦蝶笔直地站在雨中,任凭雨点落在身上,她望着不远处涟漪荡漾的湖面,思绪飘向远方。 她仿佛看到湖边蜷缩着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她全身上下都是青肿,眼睛被拳头揍得模糊不清。 一个娇蛮的小女孩掐着腰在她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蛮横道:“命真硬,还喘气呢。” 柔弱女孩睁开肿痛不堪的眼睛,带着恳求虚弱道:“别打我,我很痛。” “啊咧,妖孽还知道痛吗?我看你是装的吧,”娇蛮女孩抬起小皮靴一脚踩在她的脸上,“难道你忘了,你比石头还耐打吗?” “我不是石头,我怕痛。”柔弱女孩忍不住哭了,泪水刺的伤口很疼,可是她却忍不住泪水。 娇蛮女孩退后一步,招呼身旁的宫女太监道:“她是妖孽的女儿,大家不要放过她,赶紧给我狠狠地揍她!” “不要揍我,不要打我,呜呜……”柔弱女孩忍不住哀求道,可是没有用,大家见她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揍得更凶了。 “小公主,这贱骨头太硬了,打得我手都疼。”一个小宫女忍不住抱怨道。 “那就别打了,直接把她扔进水里。”娇蛮女孩命令道。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动手的,娇蛮女孩见大家都不敢动手,于是两三步走上前去,一脚把娇弱女孩踹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将她淹没,幽深的湖水灌进了她的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她模模糊糊地听到娇蛮女孩说:“一会儿父王问起来,你们就说不知道,要是谁敢走漏了消息,我让他好看!” 声音渐行渐远,柔弱女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淋雨好玩吗?”一阵深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梦蝶收回神思,她抬头望去,只见楚子域在她的头上撑了一把油纸伞,帮她挡住了雨水。 陈梦蝶扭头望着远处模糊的雨幕,淡淡道:“不好玩。” 楚子域望着湖面,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他握住陈梦蝶冰冷的手道:“那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什么……”好玩?陈梦蝶还未说完,楚子域便拉着她来到了湖边。 陈梦蝶看到湖水就忍不住眩晕起来,她想要退后,却被楚子域挡住了退路。 “你想做什么?”陈梦蝶不满地问道。 楚子域扔掉油纸伞,任凭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上面,他勾起唇角,缓缓抬手捂住了陈梦蝶的眼睛。 他的手掌好像带着一种难以表达的魔力,虽然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陈梦蝶却觉得特别安心。 楚子域贴紧了她的身体,推着她的身子缓缓前行,陈梦蝶生怕撞上什么东西,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楚子域见她这么紧张,于是轻声道:“放松,前面什么也没有。” 陈梦蝶点了点头,全身的肌肉才放松下来,忽然,前面一空,楚子域抱着她一起掉进了水中。 一阵水花激荡开来,与雨水融合在一起,彻底浇透了两人的衣服。 “啊!”陈梦蝶忍不住尖叫起来。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掉下去。”楚子域将她抱紧,温热的体温给了她莫名安定的力量。 陈梦蝶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身体,热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我怕,我怕,我会被淹死的,呜呜……”陈梦蝶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水这么浅,你怎么会被淹死呢?”楚子域不觉好笑道。 陈梦蝶一边抽噎一边道:“我小时候差点被水淹死,所以我特别怕水。” 楚子域听她这么说,忍不住觉得新鲜,这丫头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于是他打趣道:“怎么,在水边玩耍的时候,失足掉水里了?” 陈梦蝶摇了摇头,“不是,是别人把我踹到水里去的。” 楚子域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陈梦蝶被别人一脚踹进水里的场景,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陈梦蝶一脸纳闷地问道。 楚子域笑得肚子疼,于是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摆了摆,“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哈哈。” “莫名其妙。”陈梦蝶在他笑声的感染下,倒也没那么怕水了。 见他笑弯了腰,陈梦蝶比划了一下高度,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趁其不备,腾地一跳,像一只袋鼠一样趴在了他的背上,两腿盘住他的腰,两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背我上去!”陈梦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太重了,不背!”楚子域想要把她晃下来,无奈她像个橡皮人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陈梦蝶说完以后,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她真的想让楚子域对她负责吗?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楚子域?为什么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亲密了。 陈梦蝶想不明白,在她心里,她应该一直爱着郭玉才对,可是郭玉伤透了她的心,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在乎还是不甘,如果她对郭玉还有情,那么楚子域又算什么呢? 陈梦蝶望着楚子域,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暖意,不管怎样,郭玉都已经成了过去,而楚子域,就听天安排吧。 脑袋正乱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楚子域缓缓扬起唇角道:“好,我对你负责,不过你可不能反悔。” 楚子域背着她,一深一浅地向湖岸走去。 夕阳的柔光一点点洒在两人身上,两岸的柳树随风摇摆,这样的画面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陈梦蝶趴在楚子域宽阔的背上,忍不住微微笑着。 楚子域见陈梦蝶死赖在他的身上,忍不住催促道:“还不赶快下来,我的腰都快被你压断了。” “我这么轻,怎么可能压断你的腰,”陈梦蝶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极不情愿地从他的背上滑了下来,“这么柔弱,一点也不像男人。” 楚子域捏住她的腮,一左一右地拽着,“你说什么?” 陈梦蝶也毫不示弱地拧着他的鼻子,“我说,你这么柔弱,一点也不像男人。” “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去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怎么样?”楚子域坏笑道。 陈梦蝶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来,她赶紧退后两步,惊恐道:“不去,不去!我浑身疼,还没好。” “由不得你!”说着,楚子域把她拦腰扛了起来。 陈梦蝶一边胡乱地蹬着两条腿一边捶着他的胸膛道:“快放我下来,我都说了,不去不去!” “你不想吃饭吗?”楚子域无奈地问道。 听他这么说,陈梦蝶的动作立马定格了,噶?原来是吃饭啊,她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陈梦蝶的身体立马软了下来,她闷闷道:“我当然想吃饭,早就饿了。” 就在两人打闹的功夫,太仆大人急匆匆地向着两人走了过来。 “殿下!”转眼间,太仆大人已经来到楚子域身前,“陈王今晚在明阳殿设了晚宴,邀您过去呢。” “既然这样,那我先去吃饭了。”陈梦蝶正要离开,楚子域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今天的晚宴你也要去。” 陈梦蝶吃惊地望着他,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去?你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楚子域说得一脸认真。 陈梦蝶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晚霞红似火,一个娇小的人儿躲在花从后面,望着晚霞下面的两个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第四十六章 杰作 两名宫女领着陈梦蝶来到小间,手脚麻利地帮她洗了个香水澡,然后把她请到梳妆台前,帮她盘头化妆。 “夫人,请闭上眼睛,一切交给我们就好。”其中一名宫女说。 陈梦蝶无奈地闭上双眼,但愿不要把她化成妖怪才好。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一名宫女说:“夫人,请睁眼。” 陈梦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当她看清楚镜子里的容颜的时候,硬生生的给吓醒了,镜子里的人是谁?怎么长得跟鬼似的? 脸上不知涂了多少层粉,白的跟面粉似的,嘴巴鲜红鲜红的,红的跟番茄酱似的,她的眼睛本来挺大,经她俩的妙手,偏偏眯成了一条缝,眼尾的黑线一直拖到了两鬓,眉毛跟眼睛的线平行,看起来跟狐狸精似的,当然,是比较丑的那种狐狸。 就这技术,也敢自称宫中一流的化妆师?我看是宫中一臭的化妆师吧,陈梦蝶不悦地扭过头去,“这妆太丑了,抓紧卸了。” “不能卸,宴会妆都是这样的。”宫女怯生生地回答。 啊?陈梦蝶极力睁大眼睛,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条规定,难道时代发展了,她的思想落后了? 不由分说,宫女又端了一个精致的木盒过来,“夫人,请更衣。” 陈梦蝶无奈地点了点头,妆画成了这个样子,衣服总能正常点了吧?谁想到,木盒打开的一刹那,陈梦蝶再次懵了。 裙子上打满了蝴蝶结,颜色粉嫩粉嫩的,活脱脱是小孩穿的公主服,不过被放大了而已。 “可以换身别的吗?”陈梦蝶皱着眉头问道。 宫女木然地摇了摇头,“这是晚宴服,不能换的。” 陈梦蝶顿时有种被人整了的感觉,就在她呆若木鸡的时候,宫女已经把裙子套在了她的身上,圆蓬蓬的裙摆显得她的腰很细,不过从前面看,两个大大的蝴蝶结却十分扎眼,而且一身粉色配上这妖里妖气的妆,怎么看怎么别扭。 楚子域在另一个房间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忍不住来到陈梦蝶的小间。当他推开门,看到陈梦蝶一身蝴蝶结,以及那要命的妆容的时候,差点喷血。 “叮,”陈梦蝶华丽丽地转身,附带一双剪刀手,脑袋一歪,问,“是不是美翻了?” 楚子域很是无语,一张俊脸立马阴沉了下来,不由分说,他一把拎起陈梦蝶背后的大蝴蝶结,把她丢进了浴桶里。 “把妆给我卸了。” “不能卸,这是宴会妆。”宫女胆怯地阻止。 楚子域一个眼神递过去,吓得两人立马噤了声。 “你俩给我滚出去!”楚子域一声吼,两人立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晚宴我不去了,她们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出丑。”陈梦蝶嘴上说着泄气的话,心里却很不服气。 “畏畏缩缩,这可不是你的做事风格,赶快把脸洗干净!”楚子域吩咐道。 等陈梦蝶把脸上的东西洗掉了,楚子域便一把将她抱到了凳子上,“坐好,闭眼。” 见他拿起脂粉盒子,陈梦蝶忍不住惊恐道:“你不会把我画成另外一个恐龙吧?” “哪那么多废话,闭嘴!” 陈梦蝶只好闭眼闭嘴,心中默默祈祷,上苍保佑,千万不要让这个家伙给她毁了容啊! 楚子域每个指缝中间都夹着不同的化妆工具,一双手上下翻飞,若是有人在旁边观看,定会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楚子域便帮她画好了妆,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太仆大人在门外道:“殿下,衣服送来了。” 楚子域扬起唇角,时间正好。 “拿进来。”楚子域吩咐。 太仆大人一进门,便看到了容貌惊艳的陈梦蝶,他呆呆地放下衣服,出门时还没缓过来,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陈梦蝶对着镜子里的脸,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着迷。 “别看了,”楚子域把一身紫色的裙子丢了过来,命令道,“把衣服换下来。” “好了好了,你要是着急,自己先走不就得了?”陈梦蝶抱着裙子走到屏风后面,真受不了他,要不是看他妆画得还不错,她早就爆发了。楚子域不再多说,百无聊赖地等她换衣服。 陈梦蝶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怎么样,好不好看?” 楚子域点了点头,“好看,就是腰太细了。” 陈梦蝶懒得理他,这家伙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身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毫无违和感。 夜幕降临,天空挂着一轮弯月,两名宫女打着灯笼在前面走着,楚子域揽着陈梦蝶的腰在中间走着,后面跟着太仆大人、青玄和冷风三个人。 几人转瞬就来到了明阳殿的门外,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影交错,看起来十分热闹。 陈梦蝶刚才憋了一路,这会儿早就憋不住了,她拽住楚子域的胳膊,尴尬道:“我想去茅房,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肚子疼?”楚子域关心道。 本来这种事还挺不好开口的,没想到楚子域没觉得丢人,反而十分关心她,这让她感到温暖。 陈梦蝶夹紧双腿回道:“普通的内急,你等我会儿。” 楚子域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快去快回。” “别拍......”陈梦蝶更加用力地夹紧双腿,“再拍就尿了。” “噗嗤”旁边的宫女听了,忍不住窃笑,想不到楚世子的夫人竟然这么粗俗。 楚子域反倒没有计较,他吩咐一旁的宫女道:“你们俩带她去。” 那两名宫女领了命,打着灯笼带着陈梦蝶来到了茅房。 憋死我了!陈梦蝶赶紧推门进了茅房,王宫的茅房就是不一样,装备齐全,连茅坑的设计都十分人性化。 解决完了问题,陈梦蝶这才舒服多了,不过她起身的时候,却没注意脚下,只听撕拉一声响,她用力过猛,裙尾被她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她今天一定是不小心招惹了扫把星,所以才这么倒霉。 陈梦蝶把破掉的部分撕下来,虽然裙子变短了,不过露着两截小腿还挺好看的。 就在她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叹的时候,耳边隐约传来一阵争吵,陈梦蝶听着那声音熟悉,便忍不住纵身跃出茅房,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偷看。 第四十七章 晚宴(一) 月光恰巧映照着两人的脸庞,陈梦蝶一惊,这不是郭玉和陈芝水吗?他俩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要争吵呢? “郭大哥,我们无缘,请你放手吧。”陈芝水擦了擦眼角的泪,似是十分伤心的模样。 “为何?难道你喜欢他吗?”郭玉心痛道。 陈芝水痛彻心扉地哭道:“不!郭大哥,我心里只有你!可是......” “可是什么?”郭玉冷哼一声,他冷笑着反问道,“父命不可违?” 陈芝水点了点头,“对不起,郭大哥,我......” “好了,别说了,”郭玉一脸痛心地打断她,“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郭大哥......”陈芝水双眼泛着泪光,模样楚楚可怜。 “我放手,”郭玉一字一句道,“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说罢,郭玉便决绝地离开了。 陈芝水一愣,脸上的悲伤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想到郭玉这么痛快地放手了,虽说她一开始靠近他不过是为了引出陈梦蝶,可是他连句挽留的话也不说,显得自己好像没有多少吸引力似的。 郭玉走得匆匆,却在陈梦蝶躲藏的大树边停住了脚步,他朝着昏暗的树影中望过来,一双黑色的眸子阴郁迷人。 陈梦蝶无处躲藏,只得缓缓走到他面前,虽然她恨他,可是看到他悲伤,她还是很难过。 “郭大哥......”陈梦蝶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 “蝶儿......”郭玉这一声呼唤饱含了多少深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始至终,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那就是希望蝶儿好好活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是她不知道,他知道她恨他,只要她能活着,恨他又有何妨? “节哀。”陈梦蝶说完这一句话,终于仓皇而逃。 她应该恨他的,她应该趁机好好羞辱他一番,可是她没有,在她的心里,郭大哥温润如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陈梦蝶啊陈梦蝶,要怪就怪你心太软,你忘了小的时候,为了什么受欺负吗?就是因为太善良,太好欺负。 想起以前受的委屈,陈梦蝶兀自握紧拳头,下次绝不能犯这种愚蠢的低级错误,下次再见到他,决不能心软! “终于肯出来了?”楚子域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陈梦蝶嘿嘿干笑一声,还没等她说话,楚子域望着她雪白的小腿,蹙着眉问道:“你的裙子怎么了?” “不小心划破了......”陈梦蝶戳着食指解释,不过还未等她继续解释,一股旋风便火速冲了过来,将她卷到一边,紧接着耳边传来“哎呀”一声惊叫,只见一名紫衣女子稳稳当当地跌进了楚子域的怀中。 那女子半是娇羞半是尴尬的从楚子域怀中爬起来,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娇声道:“刚才走得急了,若不是殿下及时接住,恐怕......嘤嘤......” 陈梦蝶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这不是陈芝水吗?怎么跟自己穿的一模一样?刚才隔得远,看得模模糊糊,现在隔得近了,才看清楚,真的是每一寸设计都分毫不差,连袖子上的褶子都是一样的。 没想到这娇蛮的家伙也喜欢撞衫,陈梦蝶扶额,真是头痛,跟别人撞衫还好,跟她?陈梦蝶真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不过等陈芝水转过身来的时候,陈梦蝶才发现两人的衣服还是有差别的,一个露****,一个不露;一个不露大腿,一个露。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挺豪放,当然,她的胸是她的骄傲,陈梦蝶没法跟她比,估计刚才那一撞,陈芝水的感觉特别美好。 楚子域的眼睛飘过陈芝水深深的诱人的****,再看看陈梦蝶那平坦的胸脯,忍不住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么大。 觉察到楚子域刻意停留的视线,陈梦蝶恨不得一拳把他的脸打成平面,楚子域忽视掉她发狂的模样,淡淡地扬起唇角,想着她的胸也不是没救,回去以后多给她补补就好了。 陈芝水见两人眉目传情,俨然把她当成了空气,顿时愤恨难当,气呼呼地离开了。 楚子域揽着陈梦蝶的腰,低声安慰道:“没关系,你的比她的好看。” “那还用你说?”陈梦蝶冲着他挥了挥拳头,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忽然,前方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众人齐齐错愕地望去,只见陈芝水呈一个大字趴在地上,两只脚担在门槛上,两只胸被地面一挤,差点从衣服里面喷出来。 宴会上的公子哥、大臣全都看呆了,陈王毕竟是陈芝水的叔叔,看到她出了丑,面子上自然挂不住,于是赶紧拍掌示意舞乐队上台表演,大家这才转移了注意力。 楚世子来到门外,负责传报的太监立马尖着嗓子大叫:“楚世子驾到~” 陈王立马让舞蹈乐声都停了,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着楚世子的出场。 只见一名俊美的男子从容不迫地走进来,他的墨发用银色的精致发箍高高的束着,一袭绛紫色的长袍越发将他衬托得高贵典雅,他身边的女子也毫不逊色,一袭紫色短裙将她的曼妙身材呈现出来,她有着美丽的脖颈,优美的下巴,灵动的眼睛,若楚世子是那深沉的山,她便是灵动的水,两人站在一起实在太般配了。 “贤侄,就等你了!”陈王走下来跟楚子域来了个熊抱,搞得一边的陈梦蝶很尴尬。 陈王趁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复杂的眼睛看得她有些胆寒。其实,她对这个叔叔一直没什么好感,他狡诈、奸猾、好色,一直绯闻不断,是个讨厌的男人。 两人客套了几句话,楚子域便入座了,紧接着陈王拍了拍手,音乐舞蹈继续。 台上美女不断,美酒音乐让人沉醉,期间,陈王与楚子域互敬了几杯酒,陈梦蝶一直觉得自己来这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吃,所以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吃东西上面。 就在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的时候,一杯酒送到了她的面前,陈梦蝶抬头望去,指尖陈芝水端着一杯红酒,姿态优雅倨傲地望着她说:“姐姐,妹妹我敬你一杯。” 陈梦蝶刚要拒绝,陈芝水便接着道:“姐姐不会不赏脸吧?” 第四十八章 晚宴(二) 陈梦蝶举杯,唇角微扬,“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干了个底朝天。 陈芝水不紧不慢地晃了晃酒杯,纯澈的红色映着她那涂了丹蔻的指甲格外妖冶。 “姐姐真是好酒量,妹妹我佩服。”陈芝水将酒杯送到唇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忽然,陈芝水的手指一松,红酒当即淋在了陈梦蝶的头上,鲜红的酒水顺着发迹滑落,从下巴那里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她的长裙上。 哐啷啷一声脆响,透明的酒杯摔了个粉碎,大家的视线都落向这边,有的好奇,有的嘲讽,有的惊讶。 “姐姐,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陈芝水赶紧用帕子帮陈梦蝶擦头发,擦脸,在她胡乱地擦拭之下,陈梦蝶的头发乱了,妆容化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够了!”陈梦蝶忽然抓住陈芝水的手帕,大吼一声,“别再演戏了!” 这是宴会,客人大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陈梦蝶此时的样子狰狞可怖,客人见了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有的用扇子挡住半边脸,身子一耸一耸的,很明显在憋笑。 陈芝水一愣,忽而冷冷一笑,“你不过是个妖女而已,有什么资格冲我吼?” “妖女?”客人们都愣住了,看陈梦蝶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陈芝水得意道:“不错,她就是梦央公主。” 大家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沸腾起来,那怪异的目光变得近乎扭曲起来。 梦央公主的事情,陈国的子民大部分都知道,尤其是在上层社会中流传甚广,据说她可以招引蝴蝶,还能操纵蝴蝶杀人,曾经好几个宫女都是死在她操纵的蝴蝶手下。正是因为这样,没有人愿意跟她定亲。 陈芝水当众揭穿她的伤疤,就是让她难堪,让她难过,让她卑微。 陈梦蝶握住酒杯,缓缓站了起来,她低着头,五官隐没在摇曳的阴影之下。 一边的蔡姬本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此刻见她站了起来,挂在唇边的笑渐渐僵住了。 大家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忽然一只温暖的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 陈梦蝶本来非常愤怒,可是经他这么一握,那颗躁动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知道,如果她失态了,只会惹人笑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大家,缓缓道:“不错,我就是梦央公主。” “啊!太可怕了!” “没想到她这么漂亮,心肠却是黑的!” 大家的语言充满了攻击,跟她预想的一样,这些话,她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我并不是妖,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陈梦蝶见她说得十分诚恳,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可是你跟别人不一样!”客人中发出一声呐喊,“你用蝴蝶杀人,你心狠毒辣!” 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给了她无限的勇气,陈梦蝶冲着楚子域点了点头,然后淡笑着问那人:“请问你见过我杀人吗?” 那人一时语塞,他虽结结巴巴,却还是底气十足道:“我没见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根据的!” “三人成虎,”陈梦蝶歪了歪脑袋,模样十分无辜地反问,“我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杀了他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人答不上来,只得低声咕哝道:“我怎么知道?” 陈梦蝶耸了耸肩,虽然她的形象十分狼狈,可是她偏偏那么从容,所以大家都自动忽略了她的狼狈,她继续道:“我非但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毁了自己的名声,害得自己孤独无依,被人欺负,几度走过鬼门关。” 陈梦蝶淡淡一笑,“深秋,一个六岁的女孩被踹进湖里差点冻死,冬天,一个八岁的女孩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裳被关在小黑屋,每天吃得是冻成石头的馒头和冷粥,再后来,我给下人当牛做马,他们生气了,就拿我出气,我身上还有好多伤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这些事情,陈梦蝶都不曾说过,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些点点滴滴的痛苦的过往都是她心口上的伤疤,现在说出来,她的心都是痛的、冷的。 “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不久前我又失去了哥哥,跟我比,你们不是幸福得多吗?为何还要看我笑话,这样好玩吗?这样才能显出你们的优越感吗?我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还要上来捅一刀?”陈梦蝶说着说着,忍不住流出一行热泪,她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身子看起来十分单薄,每一个人看了都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更有的人听着她孤苦无依的过去,忍不住轻轻地啜泣起来。 楚子域望着陈梦蝶倔强的模样,心中生出一阵浓浓的心疼,他不知道芙蓉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可是他能体会到她的悲壮。 他站起来,一手揽住陈梦蝶的肩膀,一手举起酒杯,“楚国虽然不大,不过它跺跺脚,大地都会跟着抖一抖,我作为楚世子,梦央公主的夫君,在这里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不要再误会我的夫人。” 既然楚世子发话了,大家都不敢不从,他们举起酒杯,恭敬地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如此一来,妖女一事不攻自破,可它永远是陈梦蝶心口的一道伤疤,抹不去,擦不掉。 歌舞再起,气氛再度热烈起来,可是经刚才那么一闹,即便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陈梦蝶也已经没了胃口,她不停地斟满眼前的酒杯,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企图把那些屈辱的过去从脑海中消除。 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酒杯,陈梦蝶抬起那双醉眼朦胧地眸子,笑道:“不要拦我,我喝得很开心。” “我不开心,”楚子域很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你喝酒。” “我只是不想那么清醒,”陈梦蝶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喝了酒,反而更清醒了呢?” “你喝多了,太仆,送她回房。”楚子域皱着眉头道。 “不要,我还要喝,继续喝......”陈梦蝶趴在桌子上,望着酒杯傻笑。 就在楚子域烦躁的时候,陈王笑吟吟地凑过来问道:“贤侄,你觉得我的侄女怎么样?” “不错。”楚子域望着台上舞姿优美的陈芝水,漫不经心的回答。 第四十九章 抽签 本欲在陈虎发话之前开溜,哪料到陈梦蝶的屁股还没离开坐垫,陈虎便一脸关切地问道:“梦蝶,你一个人远在楚国,一定非常孤单吧?” 看着他一脸虚伪的表情,陈梦蝶强忍住呕吐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回道:“多谢大王挂念,小女子并不孤单。” “你这孩子一向喜欢逞强,即便心里有苦,嘴上也不会说出来。”陈虎一脸心疼的模样,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等她说什么,陈虎又继续道,“不过很快你就不会孤单了。” 陈梦蝶正琢磨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虎便扭头望向楚子域问道:“不知贤侄以为念柔公主如何?” 楚子域握着酒杯,黑沉沉的眸子落在陈虎身上,眉毛微挑,似乎在等待下文。 陈虎搓了搓手,笑眯眯道:“念柔公主国色生香、聪明伶俐,提亲的男子比比皆是,不过寡人一直舍不得她,这门亲事才拖了下来。” 楚子域忽略陈虎谄媚的眼神,一双冷眸落在了陈芝水身上。 陈芝水赶紧垂下头,绞着手帕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贤侄仪表堂堂、神武果决,甚合寡人心意,若将侄女交付于你,寡人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陈虎一脸期盼地望着楚子域,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而楚子域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贤侄不才,怕是要辜负大王的心意了。”楚子域一口回绝道。 这本是一件双方受益的事情,更何况两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陈虎本来信心满满,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既然贤侄无意,那寡人也不强求了。”陈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大王英明。” 楚子域的夸赞像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陈虎抽了抽嘴角,却还是一仰头干了整杯酒。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他一直明白,所以他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忍。 不过一边的陈芝水却忍不下去了,她啪的一拍桌子,指着陈梦蝶气呼呼地说:“她哪里比得上我?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楚子域抬眸,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陈芝水一惊,刚想退下,却见四周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如果退缩,就会丢掉尊严,所以她挺了挺胸脯,站得更直了。 陈虎怕她闹事,一个严厉的眼神丢过去,“你给我坐下!整天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我不!”陈芝水盯着陈梦蝶一字一句道,“我要跟她比试比试,如果她输了,这件事就不算完!” “荒唐!”陈虎低喝一声,见陈芝水稍有收敛,便对楚子域陪笑道,“她喝多了,贤侄莫要当真。” 说罢,陈虎又冲身边的侍卫低吼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公主带下去!” 侍卫生怕惹怒念柔公主,便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了过来,“公主,得罪了。” “你们都给我退下!”陈芝水一声令下,后堂便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虎背和熊腰从后面冲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吓得宾客四散而逃,就连那几名侍卫也忍不住退出数丈之远。 陈虎见场面难以收拾,便草草结束了晚宴,众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纷纷落荒而逃。 “贱人莫逃!”陈芝水迅速追上来,手中的长鞭化作闪电直索陈梦蝶的后背。 忽而,一双手擒住鞭尾用力一拽,陈芝水猝不及防,重重地跌在了红地毯上。 陈芝水见楚子域一脸冷漠地望着她,心口忍不住一阵刺痛。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两下灰尘,抬起下巴望着他,“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请你不要插手。” “如果我不同意呢?”楚子域眯了眯眸子不甘示弱道。 “你必须同意!”陈芝水握紧鞭子,恶狠狠地说。 不等楚子域说什么,陈梦蝶便拉住了他的胳膊,上前一步坚定道:“我同意。” 两人均是一愣,目光各异地望着她。 陈梦蝶不顾众人的视线,云淡风轻地问道:“比什么?” 陈芝水微微一笑,指了指高悬在空中的两根丝线,“在上面跳舞,敢不敢?” 余下的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丝线那么细,别说是她们,就连一根羽毛的重量都有些困难,在上面跳舞?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着陈梦蝶若有所思的模样,陈芝水忍不住冷嗤一声,她早就料到如此结果,于是她忍不住讥讽道:“怎么,不敢?” “芝水,不要胡闹。”一直没有说话的蔡姬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陈芝水一向听她的话,不过这次,她胸有成竹,无论进退,陈梦蝶都是输,所以她冲着蔡姬眨了眨眼道:“母后,你不用担心,这次她输定了。” 蔡姬见女儿自信满满的样子,那颗吊着的心微微有了着落。 陈梦蝶用簪子把乌黑的秀发束起来,眸色沉静地望着陈芝水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来吧!” 楚子域按住她的肩膀,有些担心地望着她,她回眸一笑,低声道:“放心,我不会输。” 她已经输了那么多东西,再也输不起了,从现在开始,她要把她失去的东西一一赢回来。 “好,我们抽签决定,抽到什么跳什么,若中途落地就算输,如果两人都没落地,速度慢的输。” 一名太监捧着一个玉筒过来,里面盛满了签子,他的小拇指轻挑,对着边缘一根签子,恭敬道:“公主,请。” 陈芝水扬起唇角,抽出签子亮出来,只见上面写着孔雀两字。 那太监又捧着签筒来到陈梦蝶身边,尖声道:“请。” 陈梦蝶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抽出一根签子,不过当她看到签子上的名字的时候,忍不住愣了。 “夫人,请亮牌。”太监的嗓门又尖又高,陈梦蝶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笑意盎然地亮出了牌子。 “野山鸡?噗哈哈,野山鸡怎么跳舞啊!”大家都忍不住笑得脸色通红,唯有楚子域那帮人的脸色严峻可怕。 关于孔雀的舞蹈有很多,可是关于野山鸡……似乎一个舞蹈也没有。 “姐姐,请吧。”陈芝水一脸得意地说道。 她倒要看看,陈梦蝶要怎么把这山鸡舞跳下去。 第五十章 凤求凰 陈梦蝶站在原地,望着头顶的丝线,微微蹙眉。 太监铜锣一敲,尖声道:“比赛开始!” 陈芝水见陈梦蝶仍然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冷笑道:“姐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陈梦蝶闷声回道:“当然不会。”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姐姐一步了。”说罢,陈芝水便化作轻燕飞到了丝线的一端,开始了她的孔雀舞表演。 此时的她换了一身蓝光闪烁的孔雀舞裙,身材凹凸有致,再加上她身姿轻盈,脚尖点在丝线一端轻轻一颤,却稳稳地落在那里,极尽妩媚。 台下的观众看的出神,却也不敢大声喝彩,生怕一个声响就能把空中的美人震下来。 眼见着陈芝水已经跳了一半,丝线也走了一半,陈梦蝶却迟迟没有反应,这样下去,她就输定了!一边的楚子域等人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 旁边的青玄恨不得一脚把她踹上去,却被楚子域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见陈梦蝶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夜空中弥漫着一抹白色的纱,那形状像极了傲视群鸟的百鸟之王,陈梦蝶扬起唇角,纵身一跃,稳稳地踩住了丝线一端,她的动作轻如羽毛,陈芝水上来的时候还摇晃了一下,她却是一晃也没晃,下面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此时,陈芝水只觉得脚尖一阵发颤,她正好旋转了一圈,却见陈梦蝶冲她做了个鄙视的动作,虽然那动作极不起眼,却还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心如止水的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脚下的丝线却像弹簧一样停不下来了。 陈芝水只好停下动作,等待丝线静止的那一刻。因她面对着陈梦蝶,所以她恰好能看到对方的表情,只见陈梦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死定了。 陈梦蝶缓缓地睁开双眼,轻袖飞舞,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波浪,只见她的长袖翻飞,如同一双美丽的翅膀,羽翼流荡,裙摆张开,犹如凤尾划破天寂,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却处处都充满了美的力量。 观众都忍不住看呆了,连陈芝水也忘了继续前行,她眼见着陈梦蝶一点点靠近,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哪是什么山鸡舞,分明就是舞蹈难度排名第二的凤求凰! 她竟然会凤求凰这种高难度舞蹈! 陈芝水心中愤恨,却也不敢分心,就在她即将走完丝线的时候,陈梦蝶那一支凤求凰已经跳完了,丝线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陈梦蝶一个漂亮地转身,她冲着陈芝水亮出一个帅气地笑容,得意道:“姐姐我先走一步了。” “你!”陈芝水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可是难听的话还未说出口,陈梦蝶就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姿势落到了地上。 别看那根丝线不长,在上面跳舞却很有难度,陈梦蝶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敢真踩在上面,所以一段舞蹈下来,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陈芝水也憋着一口气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她心中又急又恼,好容易放松下来,身子却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若不是虎背熊腰两人及时接住了她,恐怕她这一摔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 虽然她走完了整条丝线,动作却慢了一拍,所以这一场比赛下来,陈梦蝶赢了。 话虽这么说,作为裁判的太监却迟迟不敢宣布结果。 “你倒是说话啊!”青玄狠狠地踢了那太监的屁股一脚。 太监揉了揉屁股,胆怯地看了陈芝水一眼,见对方冲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便扔掉铜锣,跺了跺脚气急败坏道:“这裁判人家不当了!” “你先别走!”陈芝水一把揪住了太监的衣襟,冷冷道,“她输了,你怎么还不宣判结果?” “这个,那个……”太监的脸色十分难看,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规则是公主制定的,按照规则,公主确实输了。 “按照你的说法,谁先跳完谁就赢了,我怎么输了?”陈梦蝶揪住太监另一边的衣襟,冷冷地反问道。 “你跳的是凤求凰,又不是山鸡舞,所以一开始你就输了,让你跳完也算是给足你面子了。”陈芝水一脸轻蔑地望着她,做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陈梦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凰就是山鸡,山鸡就是凤凰,难道你不知道吗?” 除了陈芝水那一伙人,剩下的人都一脸认同地点点头。 陈芝水涨红了脸,不服气道:“你胡说!” “史志第二篇第八十六节里面写得很清楚,不信你自己去看!”陈梦蝶把史志都搬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陈芝水恨恨地丢掉手帕,一脚踹翻了太监手里的铜锣,气呼呼地跑掉了。 她的宫女小红把手帕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土,迈开小腿追了上去,“公主,你的金丝线手帕!” 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还要什么手帕!陈芝水越想越气,她前脚刚停下来,小红后脚就撞上来了。 小红顾不得通红的鼻头,递出手帕怯生生道:“公主,手帕!” 陈芝水扬起胳膊来啪地给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齿道:“就知道手帕手帕,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小红咬着唇默默地跟在主子身后,一张小脸哭得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陈芝水走后,气氛总算平静了下来,陈虎为了表达歉意,又加了一棵金花银树作为补偿。 “既然如此,贤侄也只好收下了。”楚子域风度翩翩地说。 陈梦蝶强忍住笑意,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赤果果的强盗,明明得了好处,还偏偏装作一副是你强塞给我与我无关的样子,脸皮巨厚。 陈虎赔笑道:“贤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一盆金花银树可以装备一支精骑部队,两盆金花银树就能装备两支精骑部队了,他怎能不喜欢呢? 第二天一早,陈梦蝶便收拾好了行李等待出发。 陈虎挑了两棵精致的金花银树送给了楚子域,临行前还不忘嘱托,“贤侄,还要劳烦你在楚王面前多替寡人美言几句啊!” “这是自然。”楚子域说罢,放下车帘,吩咐太仆上路。 陈虎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不见,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唉,可怜他那两棵金花银树了。 第五十一章 就这样走 生机勃勃的山坡下面,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前后两面跟着数名模样俊秀的男子,他们不徐不疾地赶路,看起来十分悠闲。 两名头戴帷帽的男子静立在山坡上,望着徐徐前行的马车沉默不语。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其中一名男子忧伤地说。 “或许你可以偷偷见她一面。”另一名男子提议道。 “现在我这副模样,只会让她担心,还是算了吧。”那名忧伤的男子叹息道。 陈梦蝶掀开车帘,将脑袋探出窗外,只见山坡上绿草油油,十分赏心悦目,而身后的两名男子也渐渐隐没在山坡的尽头。 就在她陶醉于美景的时候,一声低吼传了过来,“赶紧把窗帘放下来!” 陈梦蝶扭头望去,只见楚子域脱了上衣,袒露着半边后背,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陈梦蝶赶紧捂住眼睛,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看你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楚子域往她这边挪了挪,用无比自然的语气说,“我被蚊子咬了,你赶紧帮我挠挠。” 陈梦蝶赶紧退了退身子,倔强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让别人帮你挠吧。” “废话少说,快点。”楚子域催促道。 陈梦蝶那张明媚的脸庞瞬间就黑了,她忍不住嘀咕,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挠痒痒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挠?”楚子域一脸欠扁道。 陈梦蝶摊了摊手,“可是我不知你被蚊子咬到哪里了,怎么帮你?” “右肩。” 陈梦蝶把手放在他的左肩上。 “你左右不分吗?”楚子域黑着一张脸说。 陈梦蝶恨不得拍他一巴掌,不过见他满身伤疤,实在无从下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毛病!”陈梦蝶虽然忍不住抱怨,却还是乖乖地照他说的做了。 楚子域惬意地闭上双眼问道:“你这么乖,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奖励嘛,我要求不高,多给我点银子就好了。”陈梦蝶一边帮他挠痒一边说道。 楚子域咕噜一下子转过身来盯着她道:“这个不算,换一个。” “不换,我只要银子。”陈梦蝶坚持道。 楚子域脸色一沉,问道:“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做买卖,做生意,开店啦都好,”陈梦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半晌,她才扭过头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要分手了,你不会连这点钱都不舍得给吧?” “分手??”楚子域挑了挑眉,“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不需要负责,再说了,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陈梦蝶微微一笑,“那天你救了我,我一直都忘了跟你说一声谢谢,现在补上,也不算太晚。” 她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虽然她的言语中饱含感激之情,楚子域却并不开心。 “所以说,你不愿意跟我走?”楚子域眯了眯眸子问道。 陈梦蝶本想解释,不过担心越描越黑,所以她干脆点头承认。 楚子域见他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强求,他悠悠道:“这样也好,反正我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即使你留下来,总有一天我也会腻的。” 告别就好了,干嘛啰里啰嗦说这么多废话? 陈梦蝶正不满地抱怨,却见楚子域将一块玉佩和几张银票押在了桌子上,“这些都给你。” 陈梦蝶仔细点了点银票,总共六张,随便哪一张都能超过一百两,她将银票收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接着,她又把目光落在了玉佩上,虽然她不懂欣赏,不过一看就知道那是块好玉。 “玉佩也给我吗?”陈梦蝶试探道。 楚子域摇了摇头,“只是暂时由你保管而已,总有一天,我还要拿回来的。” “我可不想保管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丢了,我卖身也赔不起。”陈梦蝶不满道。 “不会让你卖身的,更何况,你卖身也不值钱。”楚子域无情地戳破了重点。 陈梦蝶在心里默默地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这才推辞道:“反正这玉佩我不能收。” 看样子她不想再跟他又任何的瓜葛了,楚子域虽然扬着唇角,眸子却深不见底,他从没有见过任何一名女子像她一样无情。 沉默了一会儿,楚子域挺起胸膛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要我做那不讲诚信的小人吗?” 楚子域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不屈,身上散发着犹如神仙一样的光芒。 陈梦蝶本欲反驳,楚子域却把玉佩戴到了她的脖子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这枚玉佩会保护你的。” “我才不信。”陈梦蝶将玉佩放在手心僵硬地说着。虽然如此,她的心里却是温暖的。 “不管你信不信,芙蓉,你是我喜欢的女人,”陈梦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楚子域。 “之一。” 这个花心大萝卜,本性难移,她怎么能忘了,兔子喜欢吃草,不可能吃肉,正如楚子域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美女,没什么特别之处。 “找打!”陈梦蝶一脚踹过去,却被楚子域一把抓住了。 就像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他挡住了她的攻击。往事一幕幕涌上脑海,陈梦蝶望着楚子域,心中竟然有一丝不舍。 去吧,去吧,不要停留,脑海中有阵声音在盘旋,陈梦蝶整理行装,利落地跳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冲着楚子域挥了挥手,“再见了。” 楚子域扬起唇角,那张俊美的脸庞渐渐被车帘挡住了。 陈梦蝶用力地挥了挥手,直到马车调头,她才放下手来,忍不住咕哝道:“这个家伙,真没礼貌,连声再见也不说。” 马车里,只有楚子域一人了,他将双手放在大腿上,拳头慢慢紧握,手背青筋暴起。 “再见。”他默默地说。 人生就像一场戏,她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什么沧海桑田,不过是过眼云烟。 楚子域掀开马车后面的窗帘,却见那个小小的人儿站在原地,双脚好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动。 天空响起一声雷,东边黑云压过来,这天就要下雨了,那丫头怎么还不躲? 第五十二章 不如禽兽 滴答滴答,雨滴落下,陈梦蝶抬手抹了一把雨水,抱怨了一声坏天气,这才转身离开了。 雨势渐大,陈梦蝶干脆停止前行,她背靠大树,仰头望着被雨滴打得颤抖的树叶,心想,不知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楚子域一开始坐着,后来干脆躺在床上,只是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听着外面的雷雨声,脑海中浮现出芙蓉一人在山路上冒雨前行的孤单背影,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揪痛。 不行,他放心不下!他决定了,只要看芙蓉一眼,只要确定她是安全的,他就回来。 楚子域挺尸一般从床上坐起来,喊道:“太仆,停车!” “是,”太仆大人停下车来,隔着帘子恭敬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去我跟芙蓉分手的地方,速度要快。”楚子域嘱咐道。 太仆大人应了一声,而后拨转马头,迅速驶往刚才的那片榕树林。 雨势渐小,陈梦蝶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转身往山上走去,忽而远处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之声,她好奇地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青黑色的马车停在了旁边的一棵榕树下。 “姑娘,请留步!”一名男子站在山脚下冲着她招了招手。 陈梦蝶顺着泥泞的山路往下走了两步,喊道:“青玄,你怎么回来了?” “殿下放不下……”青玄还未说完,一柄折扇拍飞过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嘴上。 好疼!青玄捂着嘴,一脸委屈地看一眼殿下,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下,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楚子域翻出一把油纸伞,潇洒地跳下马车,犹如王子一般向着陈梦蝶走来,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就连脚下的泥土也变得高贵起来。 “楚子域,你怎么又来了?”陈梦蝶一脸嫌弃地问道。 “什么叫又?腿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你管的着吗?”楚子域大言不惭地说道。 陈梦蝶停下脚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老实说,我管不着,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像一只苍蝇一样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楚子域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顺路而已。” 陈梦蝶赶紧侧了侧身子,“您老先走。” 楚子域装作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叹道:“空气好新鲜啊!” 吸你的新鲜空气去吧!陈梦蝶不再理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桃树林里面。 “喂,你等等我啊!”楚子域丢掉油纸伞,奋力追了上去。 青玄怕殿下遇到危险,也追了上去,而且一边追一边喊:“殿下,您可要小心啊!” “不要跟着我!”楚子域回头警告道。 “那怎么行,万一殿下遇到危险,我十个脑袋也不顶用啊!” 话音刚落,却听到丛林里面传来一阵响动,楚子域停下脚步,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只见绿色的灌木丛中掠过一抹黑影,那影子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扑了过来。 是黑豹! “殿下,小心!”青玄拔出长剑飞身扑过去,尽管他的动作很快,却还是被黑豹抓伤了后背,衣服被爪子撕破,三道血淋林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强忍住疼痛,将殿下护在身后,剑指黑豹与它对峙。 黑豹摆着尾巴在原地踱步,散发着凶光的眼睛紧盯着敌人,似乎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忽而,数名男子从天而降,他们犹如屏障一般挡在了楚子域的面前,锋利的刀刃整齐划一地对准了凶猛的黑豹。 啊呜!黑豹忽然变得十分暴躁,它呲牙刨爪,引颈怒吼一声,弓起身子,作势就要扑过来。 青玄一边神经高度紧绷地把剑对准黑豹,一边不确定地问道:“殿下,芙蓉姑娘会不会被这个豹子吃掉了?” 楚子域听到此话,咬牙切齿道:“那就把它的肚子切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目光比豹子还要狠决,手中的长剑一起一落,旁边的几棵桃树就被他拦腰斩断了。 “啊呜!”黑豹冲了过来,空气中拉起一根弦,每个人都非常冷静地握着剑,等待黑豹送死的那一刻。 就在此时,一根绳索落在黑豹的头上,一拉一收的功夫,黑豹便停在了数丈之外。 “黑子,你又淘气了!”一名女子从桃林里跳了出来,身姿轻盈地落在了黑豹的背上,她轻轻地抚摸着黑豹的脑袋,脸上写满了宠爱。 直到黑豹眯着眸子平静下来,陈梦蝶才抬头吩咐他们道:“黑子看到兵器就紧张,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剑收起来?” “好的,姑娘。”太仆大人带头把剑插进剑鞘,退后两步,陈列两边,为楚子域让开一条路。 “想不到它在你面前竟然这么温顺,真是不可思议。”楚子域来到陈梦蝶面前,那只黑豹立马腾地一声站起来,龇牙咧嘴地盯着楚子域,全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救过它的命,它也救过我的命,我们俩是生死之交,”陈梦蝶说完,从它的背上跳下来,顺着它的皮毛说道,“黑子,别怕,他是自己人。” 黑子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一样,慢慢地伏下身子,放下了警惕。 “它以为你们是敌人,所以才会攻击你们。”虽然她很抱歉,不过更多的却是愤怒,如果她不能及时赶到,说不定她的黑子就枉死在对方的刀下了。 她盯着楚子域凶巴巴道:“不是让你不要跟来吗?你偏不听,还好黑子没受伤,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看到她撅着嘴巴气呼呼的样子,楚子域才明白,他被深深地嫌弃了。 凭着他的魅力,哪个女人不是想方设法地讨好他呢?这个女人竟然当众指责他,他身为堂堂一国太子,这张俊脸往哪搁? 楚子域愤怒地指着对方的脑袋瓜子道:“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我走就是了。” 说罢,楚子域便带着他的一帮死士决绝地离开了。 陈梦蝶捂着被他戳红的脑袋瓜子,一脸幽怨地望着对方的背影,心里有些许的失落。 第五十三章 劫色 “殿下,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管她了吗?”冷风一边帮青玄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楚子域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冷风这才觉得自己多嘴了,于是赶紧埋头帮青玄包扎。 “休息片刻,继续赶路。”楚子域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树林,那里绿树青葱,一片繁茂,而芙蓉早已经离开,只在褐色的泥泞上留下了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这丫头溜得可真快,虽然楚子域表现得满不在乎,心里却有些失落。 他压弯下身子进了车厢,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窗外,直到确定芙蓉不在了,这才吩咐太仆继续赶路。 等陈梦蝶捧着一捧草药赶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远了。 这家伙要走了也不跟自己打声招呼,害得自己白跑一趟。陈梦蝶气呼呼地对着马车飞出一脚,却一脚踢在了石头上,痛得她在原地打转。 “啊呜~”黑子抬起脑袋盯着陈梦蝶,委屈地叫了一声。 陈梦蝶弯下身子摸了摸黑子的脑袋,柔声问道:“乖,饿了吗?” 啊呜~黑子听她猜对了,赶紧摇着尾巴,用那双饱含期盼的眸子望着她。 “今晚吃烤鸡好不好?”陈梦蝶拍着它的脑袋问道。 啊呜!黑子那双眼睛立马没了神采,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边,以表抗议。 陈梦蝶见它不开心了,接着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它想吃什么?嘿嘿,黑子的双眼早就锁住了草丛中的一对兔子,不等陈梦蝶制止,它早就弓起身子扑向了那一对可怜的兔子。 “黑子,回来!”陈梦蝶大喊。 经过一阵闹腾之后,那片草丛渐渐归于平静,她走近一看,只见黑子嘴里叼着两只肥嫩的野兔,见主人来了,它赶忙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似乎在说,主人,今晚我们吃烤兔兔好不好? “好吧,今晚吃烤兔。”陈梦蝶笑着抹了抹黑子柔软的毛,无奈地说道。 主人最好了!黑子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欢快的咕噜,它趴下身子等陈梦蝶爬上去以后,便撒欢地向着茅屋跑去,弄得一路上鸡飞狗跳,却浑然不觉。 夜晚,火堆上面架了一只溜光的兔子,兔肉上的油脂不时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 夜晚十分宁静,正在埋头吃兔肉的黑子忽然抬起头来,双眼警惕地盯着前方,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黑子,怎么了?”陈梦蝶一边说着一边循着黑子的视线望去,只见茂密的丛林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黑子忽然趴下身子,撅起屁股,竖起尾巴,双眼放出凶光,作出一副攻击状。 “姑娘,你的宠物太凶了,可否让它回避一下?”一阵好听的男声从黑夜中传来。 “你是谁?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陈梦蝶拔出剑,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却什么也没有。 这深山老林里面,人际罕至,听那声音飘渺悠远,该不是鬼吧?想到这一层,陈梦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姑娘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声音忽然靠近,陈梦蝶循声望去,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若隐若现,虽然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却隐隐觉得他在微笑。 “鬼啊!”陈梦蝶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挥着长剑一阵乱砍。 “我不是鬼。”男子耐心地解释道。 “你不是鬼,为什么忽明忽暗,忽远忽近的,好吓人!”陈梦蝶用剑指着他质疑道。 “我怕你的宠物会吃了我,所以迟迟不敢上前。”那名男子打趣道。 陈梦蝶把剑斜插在背后,唬道:“你再不走,我保不准它会吃了你。”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黑子已经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了。 “黑子!回来!”陈梦蝶赶紧拽住它的尾巴,黑子扑棱着停了下来,而后一脸委屈地回望着她,见她表情严肃,便夹着尾巴走到了她的身后。 陈梦蝶挺直脊梁,望着对方一脸坚决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来找你,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男子上前一步,身形暴露在月光之下。 从着装来看,他很有钱,从身高来看,他风度翩翩,面具下面的半张脸,鼻梁坚挺,唇线坚毅,桃树林下,他优雅沉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质。 这么有钱的男人找她有很重要的事?鬼才相信! 陈梦蝶冷嘁一声道:“公子,我们俩素未谋面,连半个陌生人都算不上,你找我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呢?你站在那里拖延时间,不会是想杀掉我吧?” 男子哈哈大笑,“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杀你?” “你胡说!”陈梦蝶拔出长剑指着他冷冷道,“告诉我,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别这么凶嘛,女人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男子出手夹住剑刃,轻轻一别,陈梦蝶只觉得手腕一震,手中的长剑便被对方弹出了数丈之远,最终落在了一边的草丛里。 “你!”陈梦蝶指着他,话还没说完,男子便伸出手掌将她的拳头包裹在掌心。 黑子见主人受了欺负,刚要扑上来,没想到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它罩住了。 数人齐力一拉,黑子便被吊在了半空中,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黑子!”陈梦蝶想过去解救黑子,却被男子拉住了。 “你是谁?到底想怎样?”陈梦蝶愤怒地问道。 “我想,”男子伏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娶你。” 娶你,娶你,娶你......陈梦蝶一怔,一阵异香扑鼻,不一会儿,她便全身酸软,浑身使不出力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陈梦蝶踉跄着退后两步,却被男子拥入怀中。 男子勾起唇角,“没做什么,只是让你暂时变乖而已。” “你无耻!”陈梦蝶用力地把他推开,自己却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黑子就在头顶的网兜里挣扎,它不停地怒吼,却怎么也挣不脱束缚。 “黑子,别怕,我来救你。”陈梦蝶扶着一棵大树爬起来,吃力地举起胳膊,却怎么也够不着那张网。 一名黑衣男子在近处勒马停车,刚停好马车,便跃至面具男子身边道:“教主,马车备好了。” 一阵幽香扑鼻而来,等陈梦蝶再一眨眼的功夫,才发现自己被那名男子绑在了车厢的角落里。 第五十四章 绑架 “你到底想怎样?”陈梦蝶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灯光下,那名男子的脸庞忽明忽暗,透着一丝诡异,他扬起唇角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想娶你。” “我不认识你,你却说出这种荒唐话,不觉得很可笑吗?”陈梦蝶一脸敌意地望着他道。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了。”男子支着下巴,眸色幽深地望着她,唇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无论怎样,我是不会嫁给你的!”陈梦蝶坚定地拒绝道。 “由不得你,”男子俯下身子,单指挑起她的下巴,双眸锁住她的眼睛,不徐不急道,“只要为你做了法事,你连自己都不记得,又怎会拒绝我呢?” 法事?陈梦蝶惊恐地望着他,这个男人不会把她变成傀儡吧?不行,她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男子见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得意道:“这绳子十分结实,你逃不掉的。” “啊!放我走!”陈梦蝶大吼,那名男子却无动于衷,他悠然地支着脑袋,欣赏着她的发狂。 “吼!”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负责赶车的下属掀开帘子惊慌道:“教主,两只黑豹追上来了!” 隔着飘忽的后帘,陈梦蝶看到黑子带着它的配偶一起来救她了。 “黑子!”陈梦蝶忍不住大叫起来。 黑豹听到主人的呼唤,跑得更快了,两根健硕的大腿好像上了弦一样,母豹都有些跟不上了。 吼!黑子纵身一跃,肥硕锋利的爪子扒在了车厢后面的窗户上。 “黑子!”陈梦蝶喜极而泣,奈何她全身被绑住了,不然她一定会上前抱住它。 刷!男子拔出长剑,在幽暗的光线中划破一道寒光。 “不,别伤害它!”陈梦蝶哀求道。 男子手腕一顿,虽然减轻了力道,却还是在黑子的面门上划出一道血痕。 啊呜,黑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母豹听到,奋力一跃,跳到车厢上面一阵撕咬。 男子的下属举剑砍下,却被母豹敏捷地躲闪开来,那一剑便结结实实地刺穿了车厢。 “你们两个快回到森林里去,不要管我!”陈梦蝶生怕它们受伤,大声吼道。 “把那两头捣乱的豹子都杀掉。”男子冷漠地下令。 “不要啊!”陈梦蝶尖叫一声,奋力地挣扎着,绳子在她的身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啊呜”外面传来一阵哀嚎,属下的剑割破了黑子的皮,鲜血顺着伤口一滴滴落在地上。 “黑子!快回去,快回去啊!”陈梦蝶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男子道,“如果黑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到时候你连记忆都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男子平静地望着她,陈梦蝶也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沉默片刻,男子忽然命令下属道,“放过那两头豹子,我们走。” 属下一听,齐刷刷地上马,扔下两头受伤的豹子越走越远。 知道黑子能活下来,陈梦蝶才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她大汗淋漓,因为担心和恐惧脸色苍白如纸。 “没事了。”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帮她擦汗,语气十分温柔。 “呸!恶心,离我远点!”陈梦蝶怒视着他,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母豹子舔了舔黑子的伤口,眼睛里满是悲伤,黑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怒吼一声,弓着身子追了上去。 “教主,那家伙又追上来了!怎么办?”驭手大叫。 男子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只见那两头黑豹仍是穷追不舍,只不过全身伤痕累累,速度也没那么快了。 “不用管它,加快速度。”男子放下帘子,吩咐道。 “是!”驭手领命,快马加鞭地飞奔起来,黑豹追的吃力,鲜血滴了一路。 “回去!快回去啊!”听着外面不时传来黑子的呜咽,陈梦蝶的心都要碎了,奈何她嗓子都喊哑了,黑子还是执著地跟在马车后面,迟迟不肯放弃。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进了山庄,朱红的大门将外界隔开,黑子没了办法,它在门前转了几圈,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客栈,二楼。 青玄打完一套漂亮的咏春拳,赢得叫好声一片,他冲着一圈看客抱拳谦虚道:“承让了!” “殿下,看来青玄的伤真的好彻底了,我们可以上路了。”冷风在楚子域的耳边低声道。 楚子域静静地品着茶水,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冷风的话也置若罔闻。 青玄见殿下不为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动情道:“是啊,殿下!属下真的好彻底了!殿下,如果耽搁了回程,大王一定会惩罚我们的!” “不要担心,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楚子域一脸坚决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早醒来,他的心情就非常沉重,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铺天盖地的不安几乎将他吞没。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楚子域将茶杯倒扣在桌子上,腾地一声站起来,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道:“太仆,备马。” 殿下终于想通了!青玄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再呆下去,我这屁股上都要长毛了!” “啊?让我看看你屁股上的毛长多长了?”旁边的冷风好奇道。 “你们两个别闹了,赶紧跟上。”太仆大人转身催促道。 两人相视一笑,屁颠屁颠地跑下楼去了。 晨曦的光并不刺眼,楚子域跨上大马,拨转马头,往东边方向去了。 ”殿下,殿下,方向错了,那可是通往陈国的路啊!”青玄跳着脚焦急地喊道。 “傻瓜,不要废话,赶紧追上!”太仆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后猛拍马屁股,绝尘而去。 等追到了山脚下,青玄才明白,原来殿下一直不肯离去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待芙蓉姑娘。可是,不过才等了一天而已,殿下就等不及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锅台上落满了灰尘,后院架着一堆炭火,不过早已熄灭。 “芙蓉!”楚子域喊了好几声陈梦蝶的名字,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殿下,我们把整个地方都搜遍了,还是没有结果。说不定,芙蓉姑娘已经离开了。”太仆大人垂首说道。 离开?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楚子域想不出答案,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某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嘭”,楚子域一拳在梧桐树上打了个洞,手指也被木头渣子划伤了。 “殿下,这里有车轮的痕迹,旁边的树上还挂着一张破网。”冷风跑站在一棵大树下吆喝道。 楚子域眯了眯眸子,跨过草丛走了过去,忽然,他的脚下踩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楚子域拨开茂密的草丛低头一看,那硬东西不是别物,正是芙蓉随身携带的碧血剑。 楚子域捡起剑,眯着眸子想: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一定不会丢掉,除非......她遇到了危险! 第五十五章 逃吧 “啊呜~”一只黑豹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冲着楚子域叫了一声。 “殿下,那不是黑子吗?”太仆大人提示道。 “它受伤了,头上的伤口好长啊!”青玄插话。 “啊呜~”黑子放低身子,目光闪躲,一瘸一拐地朝着楚子域走来,好像在说,我没有恶意,不要伤害我,那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楚子域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黑子也不反抗,反而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衣袍。 “殿下,它受了重伤,我先帮它包扎一下。”楚子域点头同意,冷风便拿出药箱,帮黑子上了药,又把它的伤口用绷带包扎好了。 黑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冷风的脸,摇着尾巴叫了一声啊呜,似乎在表示感谢。 冷风被它舔得痒痒的,他揉了揉黑子的脑袋,笑道:“想不到这头黑豹还蛮有灵性的。” “啊呜~”黑豹站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望楚子域,“啊呜。” “这家伙在跟我说谢谢呢。”冷风挠了挠头笑道。 “啊呜~”黑子走了两步,再次回望楚子域,“啊呜。” “什么谢谢,它这是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青玄伸出手指弹了冷风一个脑瓜,鄙夷道。 “跟着它走。”楚子域骑上马,回头吩咐道。 “是!”众人齐齐上马,在黑豹的带领下离开了树林,迎着阳光向东奔去。 一行人在一处废弃的山庄前停下,只见这里杂草丛生,墙体虽然结实,却处处沾满了蜘蛛网,一看就知道这里很久都没人住了。 芙蓉姑娘在这里?众人面面相觑,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细微脚步声,他们赶紧躲到墙角旁边的草垛后面偷偷张望,却见朱红大门缓缓打开,三名男丁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名男丁说:“记住主上交代的任务,就是背,也要把那法师背来。”另外两名家丁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留下的那名家丁一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只见茂密幽深的丛林之中并无异样,这才退了回去,将大门紧闭。 “不知道他们要进行什么秘密活动,还要请法师过来。”太仆大人疑惑道。 “不管怎样,我们先进去把人救出来再说。”楚子域将墨发束起,又吩咐旁边的两人道,“冷风,青玄,你们两个把黑豹送回去之后回客栈等我们。” 两人虽然很想留下来帮忙,不过见殿下一脸坚决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领命回去了。 三五人动作敏捷地跃墙而入,等他们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俨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破败。 “我们分头行动,无论发生了什么,半个时辰以后都要在这里汇合。”楚子域压低声音道。 “是!”众人领命以后,闪电一般消失在原地。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几人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也看不到,就连咱们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丁也不知所踪。”一名随从泄气地说。 “殿下,虽然我没有找到芙蓉姑娘,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太仆大人将一块玉佩交到楚子域手中,楚子域拿过来一看,忍不住一愣,这玉佩正是他送给芙蓉的那块玉佩。 另一名随从猜测道:“也许他们带着芙蓉姑娘离开了这里。” “先不要妄下断论,他们不是去请什么法师了吗?我们等等再说。”楚子域神情严峻地盯着前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听!他们来了!”太仆大人竖起耳朵,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 “先躲起来。”楚子域下令道。 几人对视一眼,彼此示意之后,纷纷不见了踪影。 “哎呦,大师,你好重啊!”刚才下山的两名家丁回来了,其中一名家丁背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叫苦不迭。 那老头白髯飘飘,头戴高帽,身穿黄袍,手中拿着一柄拂尘,双目轻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嫌我老头子重,那我自己走好了。”老头睁开眼,露出一双十分精神的眸子。 “没有,没有,能背您是我俩的福气,我们怎么可能嫌您重呢?”另一名家丁擦了擦脑门的汗安慰道,他的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看来他们是一路轮换着背那名法师回来的。 三人来到祠堂里面,按下开关,穿过甬道,来到了真正的山庄里面。 楚子域等人没有犹豫,按下开关也跟着进去了。 此时正值傍晚,风中却夹杂着一丝彻骨的凉意,家丁背着法师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全身发冷,双腿颤抖着进了大堂。 大堂之上,一名戴着半边面具的男子正端坐在那里,两边的教徒穿着宽大的黑袍,苍白的脸隐藏在斗篷之下,看起来十分诡异。 大堂外面的高台上,躺着一名昏迷的女子,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男子离开座位,来到老头面前,盯着他道:“天一法师,帮我除掉她的记忆。” 天一法师点点头,“这个难不倒我,不过要等到戌时才行。” 戌时已到,众人的耐心也快要被磨光了,天一法师终于上了高台,挥着一把桃木剑跳起舞来,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当云彩遮住圆月的那一刹那,法师端起一碗鸡血向高台上的女子喷了过去。 黑暗中飞来一群蝴蝶,它们扇灭了蜡烛,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那鸡血尽数回喷,落在了法师身上,法师丢掉桃木剑,在地上痛苦地打了几个滚,等疼痛消失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懵懵懂懂地从地上站起来,吹着脑袋问道:“我到底是谁?” “让我告诉你你是谁!”一阵声音落在耳边,还不等他抬头去看,那人一掌劈下,天一法师当即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抓住他们!”面具男吩咐道。 “是!”数名带着斗篷的黑衣男子从天而降,跟楚子域的手下打了起来。 楚子域拍了拍陈梦蝶的脸,却见她睡得十分香甜,并没有醒来的打算。 “殿下,小心身后!”太仆大人打斗的空当,瞧见一名教徒趁机偷袭楚子域,他脱不开身,只得焦急地大叫。 不过那人的剑还没落下,楚子域已经抱着陈梦蝶滚到了一边的角落里,那人还未来得及转身,楚子域的长剑便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殿下,你没事吧!”太仆大人跑过来问道。 “我没事。”楚子域看了一眼怀中安好的陈梦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太仆大人提议。 楚子域点了点头,他的手下纷纷掩护着他离开了。 “别让他们跑了!”一名教徒挥舞着长剑,恶狠狠道,“给我追!” 第五十六章 受伤的汉子 漆黑的夜晚,惨白的月光,黑衣教徒穷追不舍。 “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要了你的命!”为首的黑衣教徒一边追一边威胁道。 呵!口气不小!楚子域忽然勒马停下,他缓缓扭头望着那黑衣教徒,唇角微扬,一双嗜血妖冶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森然。 “在你死之前,我允许你说最后一句话。”楚子域不急不慢地用衣角擦着剑刃,语气却冷彻骨髓。 “找死!”黑衣教徒大吼一声,带着众兄弟像猛兽一样攻了过来。 楚子域从马背上翻下来,提着长剑冲了上去,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对方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身下的坐骑就被他砍断了双蹄。 黑衣教徒犹如幽灵一样冲上天际,银白的月光下,他们的剑刃闪着寒光,像闪电一般冲着楚子域刺了过来。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一把大刀挡住了教徒们的攻击,那人奋力一顶,那些教徒就像散沙一样飞溅了出去。 “殿下!你先走!”太仆大人护在楚子域身前,大刀左横右挡,抵住了对手的攻击。 楚子域冲他点了点头,飞跨上马,不再停留,握紧缰绳策马狂奔起来。 地震了吗?为什么晃得这么厉害?陈梦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听耳边传来马蹄奔跑的声音,而脚下的景色迅速倒退,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好想吐啊,陈梦蝶捂住嘴,可是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好几次停下,楚子域就是不搭理她。最终她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糟糕,一不小心全吐在楚子域的衣服上了,陈梦蝶尴尬地捏紧鼻子,心中十分紧张,这该如何是好啊?看到那滩秽物,她更想吐了。 “吐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陈梦蝶费力地侧着脑袋向上张望,却见楚子域正黑着一张脸,他虽然盯着前方,却掩饰不住眸中的杀气。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陈梦蝶苦着一张脸,她现在还很难受呢,胃里一阵一阵地抽搐,好像拧麻花一样。 楚子域只想着不被人追上,所以也没接话,忽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胯下,他低头一看,只见陈梦蝶像鬼一样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用无比虚弱的声音道:“快停下,我还想......” “还想怎样?”楚子域看也不看她,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前方。 “还想......”陈梦蝶话还没说完,楚子域忽然勒紧马缰绳来了个急刹车。 “呕!”陈梦蝶在惯性的作用下,将胃里的酸水尽数倒了出来。 “芙!蓉!”楚子域一把将她从马上拎下来,“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陈梦蝶举手投降,“我哪知道你会停下来嘛,我也不想的。” 等了半天,却不见对方回话,陈梦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见楚子域在她面前神情坦荡地脱起衣服来了。 “喂!你注意点形象啊!我是不会屈服的!”陈梦蝶正气凛然道。 “想什么呢?”楚子域把脱掉的长袍丢了过来,“回去以后记得帮我把衣服洗干净。” 陈梦蝶拎起衣服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不乐意?”楚子域弯下身来,挑眉问道。 他的语气充满挑衅,吓得陈梦蝶赶紧把衣服包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乐意!非常乐意!” 楚子域听了,这才展露笑颜,气氛忽然变得诡异,一道黑影犹如霹雳一般从天而降,陈梦蝶指着他的背后大叫道:“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像闪电一样对着楚子域的后背砍了下来,楚子域横剑一挡,强大的内力将对方震出一丈之远。 “小子,不错嘛!”那人收起笑容,表情蓦地变得狠辣起来。 “你也不赖,”楚子域冲他勾了勾指头,玩味道,“继续。” 那人被楚子域的态度激怒,呀地怒吼一声,飞跃而起,卷起一阵风沙直砍过来。 楚子域抱着陈梦蝶滚进了草丛里,眨眼间就没入了黑暗之中。四周十分安静,两人躲在草丛中,屏住呼吸。 那人提溜着长剑追了上来,奈何草丛太过幽深,树影太过浓密,他根本看不到两人的影子。 “赶紧滚出来!躲在那里尿裤子吗?”那人一边胡乱地砍着草丛,一边大声吆喝道。 不过任凭对方怎么叫骂,草丛里还是静悄悄的,回应他的只是虫鸣之声。 “呸!缩头乌龟!老子不打了!”那人气哼哼地转身,大步离开了。 陈梦蝶拍了拍胸脯,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一阵奇怪的类似漏气的声音。 “嘶嘶,嘶嘶......”黑夜之中那声音非常瘆人,陈梦蝶循声望去,却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正从老树上爬了下来,一双黄褐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当然,那只是她的错觉,蟒蛇根本看不到他们,只是通过体温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而已。 “蛇......”陈梦蝶还没叫出声,楚子域便捂住她的嘴巴,拉着她就往前奔去。 那条蟒蛇嘶嘶嘶地在后面追,布满斑纹的身子在草丛中十分灵活。 刚才那人正在前方守株待兔,此时见两个黑影冲了过来,于是摩拳擦掌道:“这下你们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激动地看着两个影子越来越近,却不曾想那两个忽然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迎面扑来的硕大蛇头,那人猝不及防,虽然挥剑格挡,却还是被那条蟒蛇咬伤了胳膊。 “啊!”那人怒吼一声,一剑刺穿了蟒蛇的眼睛,蟒蛇吃痛,赶紧松了口,它正欲逃跑,却被那人一剑定在了地上。 “呀!”那人眼眶欲裂,全身散发着一股煞气,他握住长剑一剌,蟒蛇便被他剌成了两半。 这人好厉害,陈梦蝶躲在一边看得惊心动魄,而她的不远处,正是那条蟒蛇血肉模糊的下半身。 那人越挫越勇,乘胜追击,怎料蟒蛇被逼急了,回身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那人只觉得肩膀一阵麻木,手中的长剑无力地坠落在了草丛之中。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道寒光照亮了他的视线,而那锋利的剑刃砍得不是他,而是蟒蛇。 咕噜噜,蛇头落地,那人捂住肩膀,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救了我?”他以为对方会落井下石,所以直到确定他活着,他还是不能相信。 “是的。”楚子域收起剑,一脸坦然地望着他。 “我是不会......感激......”那人还未说完,便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霉运 鲜血不停地从那汉子的肩头冒出来,陈梦蝶虽然不想救他,不过见他五官端正,有些本领,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所以从衣服上扯下一块长布条,蹲下身子帮他包扎。 “我来吧。”楚子域见她一丝不苟地照顾那人,忍不住打断。 陈梦蝶并未察觉到楚子域的不满,她头也不抬道:“没关系,快包好了。” “男女授受不亲。”楚子域蹲下身来,将陈梦蝶挤到一边。 没想到他也会说这句话?陈梦蝶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只见楚子域拽住布条两端狠狠地打了个结,若是汉子还有一丝清醒,保证疼得骂娘了。 两人将汉子横放在马背上,楚子域牵着马,陈梦蝶拖着两条腿跟在他身后。 耳边传来阵阵虫鸣,她此时也不得不羡慕起那些虫子来了,它们最起码有地方睡觉,而自己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陈梦蝶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真的好累,好想睡一觉啊,哪怕借她一个干草垛躺一躺也行啊。 脚下湿漉漉的,也不知道鞋底下沾了多少枯枝烂叶、脏水泥巴。 正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只见不远处,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地穿过丛林,水面银光闪闪,两岸长满了低矮的野草,星星点点的野花在黑夜中默默绽放,一阵阵清新扑鼻而来,涤去了她一身的疲惫。 陈梦蝶顿时抖擞精神,两腿也不沉了,三步两步冲到河边,捧起清凉的溪水喝了起来。 “你也过来喝点水吧,”陈梦蝶扭头望向楚子域,“真的好甜。” 楚子域正在飞上飞下折着枯树枝,并没有空搭理她。 陈梦蝶撇了撇嘴,又捧了两捧水喝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楚子域生好了火,用木叉插了五六条鱼,处理好之后串成串子架在火堆上烤,虽说那些鱼的个头不是很大,不过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 陈梦蝶也没闲着,她先是采了刺儿菜捣碎敷在汉子的伤口上,又帮楚子域把衣服洗干净晾在了树杈上,等她忙完了这些,鱼也烤好了。 “好香啊!”陈梦蝶使劲吸了吸鼻子,扭头却见楚子域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 “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分享一下。”陈梦蝶不满地抱怨,熟料她屁股刚碰着地面,忽然又啊地一声跳了起来,“好疼!” “吱吱。”一只灰不溜秋的东西叫了两声,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她捂着受伤的屁股,心惊胆战道:“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你这么一屁股坐在人家身上,不咬你咬谁?”楚子域幸灾乐祸道。 陈梦蝶扁了扁嘴,虽然不乐意,却再也不敢坐下去了,她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苦着脸道:“可能流血了。” 楚子域摸了摸她的脑袋,“乖,让我看一下。” 陈梦蝶捂紧屁股,跳到一边道:“不用不用,我下水洗洗就好了。” “真的吗?”楚子域半信半疑。 “真的!”陈梦蝶使劲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我可再也不能让你占便宜了,跌倒第一次不能再跌倒第二次,做梦你也别想碰我的屁股!她胡乱两口吃完烤鱼,然后信步走进了小溪里面。 溪水不深,正好抵到她的膝盖,而且水底没有淤泥,全是干净的石子,踩在上面有些硌脚。 水凉凉的,一寸一寸滑过她的脚尖,陈梦蝶正欲解开衣服,忽然想起背后还有个大男人,于是扭头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楚子域道:“不准偷看!” 楚子域躺在岸边,翘起二郎腿,不屑地用布条蒙住眼睛,连搭理也没搭理她。 “摆什么架子嘛!”陈梦蝶不满地嘟哝,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时,那些不满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赶快洗个凉快澡吧!陈梦蝶迫不及待地脱了衣裳,将它们挂在岸边伸展过来的树枝上,然后蹲坐在水里,舒舒服服地洗起澡来了。 夜风拂过面颊,楚子域摘下蒙在脸上的布条,望着天上的星星,他的心非常狂躁,因为那一阵阵哗哗的水声撩拨着他的心。 他缓缓侧头向水面望去,只见对方柔美的曲线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非常迷人。 就在他盯着陈梦蝶的身体出神的时候,陈梦蝶忽然起身去够挂在树枝上的衣服,熟料她刚站起来,便瞅见楚子域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谁让你偷看的!快转过身去!”陈梦蝶赶紧捂住胸脯尖叫道。 看着她头发倒竖,小脸通红,一副受惊鸡仔的模样,楚子域只好无奈的转过身去了,末了还不忘说道:“你动作快点啊,我可没耐心等你。” “我知道!我知道!”陈梦蝶一边伸手够衣服,一边不满地嚷嚷道。 谁知道就在她踮着脚尖拿衣服的时候,忽然脚底下打滑,她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东西,整个人就扑通一声跌进了水里,她的脑袋正好撞在了石头上,顿时眼冒金星。 楚子域听到声音,不得不转过身来,却见陈梦蝶四仰八叉地倒在水中,好不狼狈。 “我好晕啊!”陈梦蝶扶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楚子域见她受了伤,赶紧取了她的衣服盖住她的身体,又将她从水里横抱出来。 陈梦蝶瑟缩着蜷在他的怀里,直到穿上衣服才暖和了许多。 额头又痛又麻,陈梦蝶用手摸了摸,被石头碰到的地方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 “真倒霉,先是被咬,又是滑倒,脚还扭伤了。”陈梦蝶拽着岸边的野草,咕哝道。 “我帮你正一下。”楚子域自告奋勇道。 “你能行吗?”陈梦蝶将信将疑。 “试试不就知道了。”楚子域说得一脸轻松。 试试?!陈梦蝶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不等她说什么,楚子域已经握住她那只受伤的脚踝研究起来了。 他咔咔一掰,顿时耳边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楚子域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你个头啊,脚踝都让你掰断了!”陈梦蝶一脚踹过去,欲哭无泪。 就在两人闹别扭的时候,那名受伤的汉子醒来了,他悄悄地翻上马背,两腿一夹马肚子,跑了。 “老弟,谢谢你的马!”只听黑夜中余音不断,而那汉子和他的马早就不知所踪了。 楚子域追了两步,却没赶上,他本想让那汉子为自己效忠,却没想到救了个白眼狼回来,如果他骑的是自己的战马,他保证让那汉子有去无回! 第五十八章 暗夜惊魂 在楚子域的提议下,他们决定沿着小溪的下游方向走,按照他的说法,沿着水流的方向走,肯定就能走出森林,虽然陈梦蝶的脚扭伤了,很不乐意走路,不过在对方的恐吓下,还是没骨气地屈服了。 如果你不怕被野兽吃了,那你留在这里也无妨。楚子域倚着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云淡风轻道。 陈梦蝶抬头望着他,狐疑道,这里这么安宁,怎么可能有野兽嘛! 你回头看一眼就知道了。楚子域失意了一下方向。 陈梦蝶回过头去,只见幽深漆黑的森林深处,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那双眼睛散发着凶光,看得她一阵胆寒。 好,都听你的!陈梦蝶不得不屈服道。 脚好痛,再加上楚子域不懂乱医,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站起来都费劲,甭说走路了。 “能自己走路吗?”楚子域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梦蝶,拽拽地问道。 “我试一试。”陈梦蝶费力地撑起身子,怎料她刚站起来,脚踝那里就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楚,于是她一个失足跌倒在楚子域的怀中。 楚子域望着她的脸庞,不屑道:“这么脆弱吗?” “我自己可以。”陈梦蝶推开楚子域的手,倔强地咬着下唇道。 楚子域转身走了两步,头也不回道:“既然你可以,那就不要给我拖后腿。” 陈梦蝶盯着他的背影,狠狠道:“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麻烦你的。” 说罢,她便一瘸一拐地跟在楚子域身后,因为左脚不能支撑身子,所以她只能拖着步子前行,虽然脚尖被石头划破了,她也咬牙前行,不曾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而楚子域也乐得自在,并没有主动帮她。 黑漆漆的森林似乎没有尽头,夜枭的叫声在耳边回荡,气氛有些恐怖。 “喂!你等等我吧。”陈梦蝶小心地避开坟墓,身体都有些麻木了,等她抬头的时候,哪里还有楚子域的影子呢? “楚子域,你在哪里啊?”陈梦蝶欲哭无泪,她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张牙舞爪的槐树,横七竖八的墓碑,她真担心这些东西会化成鬼怪来索她的命。 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陈梦蝶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重重地摔在了坟头上。 她回头望去,只见她的脚下是一具干枯的死人骨架,那东西凸起的肋骨将她绊倒在地。 不过,那骨架的头颅已经不见了。 陈梦蝶赶紧爬起来,无奈脚受伤用不上力,她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好硌手啊!陈梦蝶摸了摸旁边一块圆圆的石头,怎么还有两个大洞呢?她扭头望去,恰好对上一个恐怖的骷髅头,森然的月光下,骷髅头那两个黑漆漆的眼眶中似是有虫子爬出来。 “啊!啊!啊!”陈梦蝶一个哆嗦把那骷髅头丢到别处去,失声尖叫起来。 忽然一只惨白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陈梦蝶的尖叫声更高了,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恐惧几乎让她疯掉。 “鬼啊!鬼啊!有鬼啊!”陈梦蝶蜷缩着身体大叫,她好害怕,楚子域这个杀千刀的家伙去哪儿了?该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走掉了吧? 想到这里,陈梦蝶更加无助了。 “别叫了,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梦蝶转过身去,呆呆地望着楚子域,两眼无神,好似丢了魂魄一般,只是不停地落泪。 楚子域见她哭了,有些不知所措,他帮她擦干眼泪,语气难得温柔道:“你怎么哭了?” 听他这么问,陈梦蝶更难受了,她一下子扑到楚子域的怀中,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仿佛生怕他溜走一样。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走,我真的好害怕。”陈梦蝶想起刚才的场景,心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流得更凶了。 楚子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想不到你这么胆小,刚才你不是还很牛气地跟我说,不用我管你吗?这会儿怎么害怕了?” “刚才是我错了,”陈梦蝶抬头望着他,泪痕满满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不能丢下我。” “好了,我不丢下你。”楚子域见她这么柔弱,男人的胸怀瞬间膨胀起来。 听他这么说,陈梦蝶才破涕为笑。她忍不住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我出了这片森林,看我怎么整你。 不过走了一段路,楚子域不得不后悔刚才作出的决定了,她的速度比蜗牛还蜗牛,这样走下去,实在是看不到希望了。 无奈之下,楚子域只好背对着她弯下身来道:“我背你。” 陈梦蝶一直在等这句话,所以听他说完以后,连声客气的话也没说,直接跳到了楚子域的背上,像只袋鼠一样紧紧地依附在他身上。 楚子域猝不及防,打了一个趔趄,不过好在他力气大、定力强,不然被她这么一扑,肯定会摔倒。 “我是不是很重?”陈梦蝶紧紧地搂住楚子域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问道。 “是很重。”楚子域诚实地回答道。 “那怎么办?要不我下来走走,你先歇会?”陈梦蝶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双手仍像吸盘一样紧紧地缠绕在楚子域的身上。 “算了吧,难得让我背一次,你就好好享受吧。”楚子域苦着一张脸道。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偷看我,我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背一次,就是背十次,你也理亏。”陈梦蝶忍不住抱怨。 “好,我理亏,我的错,你安静会吧,我一边背你一边说话很累。”楚子域有些不耐烦道。 “我好歹也是个美女,背我是你的荣幸,你要庆幸的是,这么黑的夜里,你背的是美女不是女鬼,要知道山林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以前听别人说鬼故事,最常听的就是女鬼吸食男人阳气的故事呢。”陈梦蝶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呈钩状,豁地伸出去。 不过楚子域趁她双手离身,后背一仰,差点把她掀下去,她这才闭了嘴。 后来,她又迷迷糊糊地说了些什么,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被均匀的呼吸声所取代。 楚子域侧头望去,只见陈梦蝶乖乖地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而且流着口水,睡得很香。 第五十九章 羊肠 昏黄的灯光下,一名男子斜靠在兽纹榻上,眸色慵懒地盯着前方,他的左右两边窝着两条盘绕的蟒蛇石像,六名女仆安静地候在两边等待主人的吩咐。 “教主,左堂主回来了。”一名头戴黑色斗篷的教徒上前禀报。 那名男子扬起唇角,狰狞的青鬼面具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他轻轻道:“让他进来。” “是。”教徒躬身领命,刚退下不久,一名汉子便踉跄着走了进来,饶是受了重伤,他的目光却仍旧坚毅,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刚毅有力,让人不得不折服,他就是左堂主,乾坤教教主的左右手。 “属下没有完成任务,请教主责罚!”左堂主跪倒在地,虽然肩膀受了伤,却还是挺直了脊梁。 教主轻轻抬臂,帮他捶背的女仆便乖巧地退到两边,他坐起身子,手中捻起一支兰花,放在鼻间轻轻地嗅着,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左堂主的脸上,犀利而冷漠。 在对方的注视下,左堂主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虽然伤口处敷了药,不过被教主这么一打量,他便觉得胸口一阵发烫,鲜血似乎要挣脱伤口喷涌出来。 教主收回目光,一片一片地扯着花瓣,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属下不知。”左堂主垂头道,其实他知道那个女人的去向,只是对方救了他的性命,他虽是邪教中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教主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向左堂主,勾起唇角道:“安逸的日子太久,左堂主似乎也愚钝许多了。” 左堂主听他这么说,面露羞愧之色,“属下给教主丢脸了。” 教主走下来,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左肩,轻声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乾坤教的功臣,偶尔小失误也是难免的,更何况,你还受了伤。” 说着,教主的右手微微用力,左堂主只觉得伤口一阵痛楚,紧接着左肩的衣衫便被鲜血染红了,他眉头微皱,面露痛苦之色,却什么也没说。 “好了,我累了,你退下吧。”教主转过身去,懒懒道。 “是。”左堂主忍着痛苦拱手退下,直到回房以后,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砰砰乱跳,若是被教主发现自己说谎,恐怕他这条命想捡也捡不回来了。 楚子域背着陈梦蝶走了好久,他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而陈梦蝶却趴在他的背上呼呼大睡,根本就不知道楚子域的辛苦。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楚子域抬头望去,只见两三柄火把正跳动着向这边移了过来,火把照亮了他们的脸庞,楚子域忍不住一喜。 “我在这里!”他伸手大叫。 几人听到动静,赶紧加快速度,他们勒马在楚子域面前停下,纷纷跳下马来跪在楚子域面前痛心道:“属下该死,殿下受惊了!” “起来吧,”楚子域对着他们摆摆手,跪在地上的人便三三两两地站起来。 “牵一匹马过来。” 太仆大人赶紧牵了一匹马走到楚子域面前停下。 楚子域将陈梦蝶横放在马背上,跨上马背,拨转马头道:“回客栈。” “是,殿下!”余下几人翻身上马,跟在楚子域身后策马狂奔起来。 一直在客栈等待的青玄和冷风听到外面的响动,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他们打开屋门,只见殿下正抱着一名女子上楼来了,而他的身后跟着太仆等人。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再晚一步,我俩可等不下去了。”冷风忍不住吐槽道。 青玄见殿下的额头上累出了汗珠,便作势接过他怀里的女子,“殿下,让我来吧。” “没事的,”楚子域闪身躲开,走到房间门口,又停下脚步补充道,“你们都退下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众人拱手退回房间,各自休息去了。 客栈已经住满了,无法再腾出一个空房间给她住,好在楚子域的房间比较宽敞,床也比较大,痛定思痛之后,楚子域决定跟陈梦蝶凑合一晚。 身上一阵汗臭味,楚子域拎起衣服闻了闻,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将陈梦蝶放在床上,接着便吩咐楼下的小二弄了两桶洗澡水上来。 小二将两个洗澡桶里的水打满之后,早已累得满头大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殷勤笑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楚子域掏出一两碎银交给小二,“这是赏你的,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用牙摇了摇银子,直到确定银子是真的,这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上面的口水,感激道:“谢公子!如果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楚子域摆了摆手,就在小二即将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楚子域又把他叫了回来。 “公子,您叫我?”店小二弯着腰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楚子域又掏出二两银子给他,低声道:“帮我拿两个干净的羊肠过来。” 店小二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嘿嘿笑道:“得嘞,公子,您等着,我多给您拿几个,包您痛快一晚上!” “快去吧。”楚子域见店小二实在聪明,忍不住心生欢喜。 等店小二送来羊肠的时候,他又赏了他一两银子,这才关好门,将羊肠放在干净显眼的地方。 倒不是他邪恶,只是他不想睡地铺,所以男女同床共枕,难免心有邪念,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更是为了保护芙蓉的清白。 就在陈梦蝶做着美梦的时候,忽然一阵洪水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她赶紧打了个激灵,从美梦中醒了过来,没想到入目便是楚子域那张欠扁的脸。 “楚子域!”陈梦蝶一拳打过来,“你坏了我的美梦,我跟你没完!” 楚子域一把攥住她的拳头,勾起唇角道:“别叫这么大声,隔壁的人会听到。” 虽然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真的相信了。 陈梦蝶赶紧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只见四周是一片温暖的墙壁,这才伸了个懒腰道:“没想到你还本事挺大,这么快就找到人家借宿了。” “是啊,背着你这头猪,上天都同情我了。”楚子域忍不住打趣道。 听他这么说,陈梦蝶倒真有些过意不去了,不过被他比作猪,她很不愉快。 陈梦蝶攥得拳头咯吱咯吱响,抬起一双美眸凶狠地瞪着楚子域,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第六十章 暧昧 圆月当空,楚子域睡袍半开,露出光滑结实的胸膛,他倚着窗框,扭头望着外面深蓝的夜空,墨发轻轻随风飘扬,好一幅月下美男出浴图。 陈梦蝶呆呆地望着,两道鼻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她愤愤地想:上天真是不公,偏偏把男人弄得这么好看,要不是自己定力强,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陈梦蝶一边拍着脑袋一边骂自己没出息,就在此时,楚子域扭过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来忧郁地望着她,他第一次这么看着她,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楚子域盯着她,眼神温柔。 说到这个,陈梦蝶还真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个男人夺走了她太多的第一次,可是,柔情蜜意的话她说不出口,更何况,她真的不想让自己太伤感。 她垂下脑袋,瓮声瓮气道:“一路走好,不送。” “还有呢?”楚子域挑眉反问道。 “没有了。”陈梦蝶将身子淹没在浴桶里面,任凭雾气打湿了她的双眼。 楚子域撑着身子从窗户上跳下来,赤脚走到陈梦蝶面前,双手扶着浴桶的边缘,注视着陈梦蝶被热气熏得粉嫩的脸,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不会,”陈梦蝶抬头望着他,一双动人的眸子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我的夫君会吃醋的。” 楚子域抬起她的下巴,眸中隐约有了怒色,他冷冷地问道:“你还想嫁给别人吗?”“为什么不?”陈梦蝶抬起眸子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楚子域扬起唇角,一字一句道:“别忘了,你的贞洁给了我,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就算别人想娶你,他也没那个胆量。” “你在威胁我?”陈梦蝶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直到如今她还不能释怀,只要一想起那个晚上,她就羞愧难当,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威胁又怎样?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这辈子都是我楚子域的女人。”楚子域霸道地说完,俯下身来,双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陈梦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唇,楚子域便一下子亲在了她的手背上。 楚子域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我要你发誓。”陈梦蝶一字一句地说。 “发什么誓?”楚子域忍不住眯了眯狭长的眸子。 陈梦蝶一脸认真地望着他道:“疼我爱我一辈子,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改嫁。” “真无聊,”楚子域直起身子望着她,懒懒道,“我只能保证我现在是爱你的,不能保证爱你一辈子,那怎么办?” 陈梦蝶猛然抬起头来,狠狠道:“那你就滚远一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没想到楚子域听她这么说,非但没生气,反而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摇着,悠然道:“那可不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良辰,若不行一番美事,岂不辜负?” “我宁愿辜负良辰美景,也不愿屈服于你!”陈梦蝶扯过旁边的浴袍裹住身体,抬脚跨出浴桶,熟料刚走没两步,楚子域便从背后抱住了她。 “放开我!”陈梦蝶气恼地大叫。 楚子域紧紧地揽着她,固执道:“不放!” 不放也有办法治你!陈梦蝶扬起唇角,毫不犹豫地拧了他的下身一把,楚子域猝不及防,弯腰捂住下身,表情痛苦万分,脸上的肌肉都拧成了麻花。 “谋杀!”楚子域一手捂着要害处,一手指着陈梦蝶,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家伙不会真的疼晕过去了吧?她刚才也没敢使多大的力气啊!陈梦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缓缓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楚子域的鼻尖,呼吸还很均匀,看样子并没什么大碍。 陈梦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脸幸福地望着背后的大床,今晚那张床就归自己了!一想到她可以在床上自由自在地打滚,陈梦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来到床前,忽然瞥见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几根白花花的羊肠,顿时一阵作呕。 这店家也太不负责了,卫生都没打扫干净就让客人入住,不管怎么说,这羊肠让人看了着实不舒服,陈梦蝶从楚子域的身上扯下一块布来,捏着羊肠丢出窗外,然后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了,这才放心地一头倒在了床上。 “哎,别丢!”楚子域从地上弹起来,飞奔至窗前,伸手一抓,却还是慢了一步,羊肠早就隐没在黑夜中了。 楼下的院子里,月光洒下一片银白,一堆柴草后面,藏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是老板娘,男的是店小二,两人正瞒着客栈的老板行鱼水之欢。 女的衣衫半解,雪白的胸脯挺立在空气中,只见她咬紧下唇,脸颊绯红,轻声地呻/吟。 店小二双手握住她的****一阵揉搓,正待急不可耐地进入之时,忽然想起没带羊肠,那蓬勃而出的欲望立马泄了一半。 “怎么停下了?”女子不满地扭动着丰满的屁股,蹭了蹭他的身子。 “我忘带工具了。”店小二尴尬道。 “哼!呆头呆脑,丢三落四,不玩了。”女子正待整理衣衫,忽见一坨白花花的东西落在了店小二的头上。 她用指尖捏起一根,顿时一阵欣喜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看,这不是有了?” 店小二嘿嘿一笑,双臂擒住女子的胳膊,一脸淫/笑道:“那我们继续。” 轻云遮住了明月,也遮住了黑夜之中的娇羞。 二楼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 陈梦蝶换上一袭薄衫,背对着楚子域躺了下来,过了半晌,她才问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没什么。”楚子域闷闷道。 “我还以为那东西对你十分重要呢。”陈梦蝶未曾觉察到楚子域的不快,只是淡淡地说道。 是很重要。楚子域望着陈梦蝶玲珑的曲线,喉结忍不住滚了两滚,要是他控制不住,那东西就非常重要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楚子域默默地起身熄了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和宁静之中。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躺在了床上。 第六十一章 冤家 点点星光通过窗户洒落进来,夜空漆黑如墨,虽然四周万籁俱静,楚子域却失眠了。 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挪至陈梦蝶身边,最后揽住了她的身体。 陈梦蝶还没睡着,她感受着楚子域灼热的体温,心头一阵柔软。 楚子域将下巴搁在陈梦蝶的肩膀上,轻声道:“明天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陈梦蝶抬起胳膊将他的脑袋推了下去,佯装生气道:“离远点,热。” 楚子域再次不死心地爬上来,执着道:“跟我走吧。” “不。”陈梦蝶一口回绝。 “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楚子域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陈梦蝶轻叹一声,继续道:“当初我答应王后,出宫以后就再也不回去了,如果她知道我回去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更何况,我也蛮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黑夜中,楚子域的眸子闪闪发亮,盯得她脸颊发烫,虽说她不想跟楚子域分开,可是后宫那个漩涡,着实让她害怕,她不想落得母后那样的下场。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楚子域将她拥入怀中,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缓缓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陈梦蝶脸颊一红,心如鼓擂,虽说她对楚子域有好感,可是她始终不愿承认,她喜欢楚子域。 “回答我。”楚子域用力地抱住她,催促道。 犹豫再三,陈梦蝶用力将他推开道:“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 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楚子域眉头一皱,咕噜一声滚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陈梦蝶趴在床边望着地上黑咕隆咚的楚子域。 楚子域闷哼一声,“点灯。” 陈梦蝶哦了一声,赶紧下床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渐渐将屋子照亮,只见楚子域平躺在地上,呼吸粗重,隐约可见鲜血沾湿了衣服。 “你受伤了?”陈梦蝶蹲下身扒开他身上的浴袍,只见他左边的肋骨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救你的时候被祭台上的暗器伤到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楚子域望着她,一脸轻松道。 陈梦蝶心中一紧,她弯下身子将楚子域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我扶你上床。” “不要,”楚子域顺势将陈梦蝶拽进怀中,“这样躺着不是挺好的吗?” 陈梦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到底是有多饥渴了,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要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肯定会给他一拳。 “流氓,放开我!”陈梦蝶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却无济于事。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楚子域厚着脸皮说道。 “什么条件?” “明天跟我一起走。” 暂且答应他也无妨,陈梦蝶忍不住想,毕竟眼前的困难才是最大的困难,他们俩这样眼对眼、嘴对嘴,保不准还会发生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陈梦蝶便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好!”楚子域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要是你敢反悔或半路逃跑,我就把你的碧血剑扔掉。” 没想到碧血剑再次落在了他的手上,陈梦蝶咬了咬牙,恨恨道,“不会的。” “这才乖嘛。”楚子域像揉丸子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鸡窝一样。 “楚子域!”陈梦蝶怒吼一声,一把揪住楚子域的耳朵,凶巴巴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你这个泼妇,快放手!” 只见陈梦蝶骑在楚子域身上,两手揪着他的耳朵,楚子域被迫抬起身子,眉头拧成了麻花。 “不放!”陈梦蝶得意之时,楚子域趁机握住陈梦蝶的手腕,轻轻一扭,陈梦蝶就松了手,趁着她疏于防范的空当,楚子域揽住陈梦蝶的后背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 陈梦蝶呆呆地望着他黑亮的眸子,心跳加速,楚子域眯了眯眸子,冷冷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陈梦蝶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所以呢?” “所以我要惩罚你。”说罢,楚子域闭上眼睛,蓦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冷,犹如秋天的风,他的吻带有一丝迫切,就像沙漠之中的甘泉。 她怎么可以迷醉他的吻呢?陈梦蝶猛然清醒,动情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必须阻止,想到这里,她便用力咬住了楚子域的舌头,一阵血腥在嘴里蔓延开来。 楚子域抬起头来,怒视着她,“你怎么咬人啊?” “谁让你占我便宜的?”陈梦蝶一脸不屑,她一把推开楚子域的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来到床边一头倒了下去。 “今晚你睡地上,我睡床上,就这么定好了,我累了,先睡了。”不顾楚子域的强烈抗议,陈梦蝶缓缓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陈梦蝶吸了吸口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张愤怒的俊脸。 “怎么了?”陈梦蝶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翻过身去还要睡,忽然觉得不对劲,熟料她还没坐起身来,整个人就被楚子域拎起来了。 “你睡觉就睡觉吧,干嘛咬人啊?”楚子域亮出胳膊来,只见上面布满了牙齿的痕迹。 “是我咬的吗?”陈梦蝶一脸疑惑,抱着楚子域的胳膊又咬了一口,完了以后比较着看了一下,大小刚刚好,应该是她咬的没错。 “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呢?”楚子域赶紧退避三尺,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这个不怨我,昨天晚上我就告诉你,让你睡地上的。”陈梦蝶撅着嘴巴,底气十足。 楚子域盯着陈梦蝶的鸡窝头无言以对。 陈梦蝶看了看镜子里面头发乱糟糟的自己,一拍脑门道:“昨天你把我的头发弄乱了,现在我要你帮我把头发弄好。” 楚子域凑过来道:“好啊,我不仅帮你梳头,还帮你化妆,怎么样?” 楚子域的化妆技术,陈梦蝶早有领教,既然对方自告奋勇,她怎会不乐意呢? “好啊。”陈梦蝶欢喜道。 她仔仔细细地洗完脸,端坐在铜镜前,一脸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楚子域的随从们早就收拾好了,就在他们像木头一样立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从屋里传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女扮男装 镜子里这张脸、这张脸还是她的吗?陈梦蝶双手颤抖地抚过自己的脸颊,这分明就是一张男人的脸! “不行,我要擦掉!”陈梦蝶从凳子上站起来,却被对方摁住了肩膀。 楚子域的手指一寸寸地抚摸过她的唇片,不徐不疾道,“答应我,未经我的允许,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女的,芙蓉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以后你就叫铜雀,是我的内侍。” “凭什么听你的?”陈梦蝶擦了擦自己浓黑的眉毛,却怎么也擦不掉。 “如果你想好好活着,就得听我的,”楚子域挑了挑眉,“另外,你的妆用清水是卸不掉的,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 “好吧,你说得有点道理,”陈梦蝶抬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十分光洁,于是她继续道,“虽然我的样子变成了男人,可是我没胡茬,也没喉结,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男人,就不能是太监吗?”楚子域扬起唇角,得意道。 看着他一脸欠扁的模样,陈梦蝶抄起一个粉盒狠狠地丢了过去,大声嚷道:“楚子域!我跟你没完!” 楚子域轻巧地躲过了她的攻击,并将粉盒夹在两指中间扬了扬,不屑道:“你就认命吧。” 陈梦蝶全身炸起的毛瞬间耷拉下来,虽然变身太监让她难以忍受,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楚子域心情颇好地打开门,那些躲在门外偷听的随从赶紧一本正经地站好,保持着庄严肃穆的表情。 “公子,车马都备好了。”太仆大人恭敬道。 楚子域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夸赞道:“干得不错,哈哈!” 望着殿下愉悦的背影,太仆大人一脸石化在原地,若不是陈梦蝶经过他身边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恐怕他还不能回过神来。 “哎!你这个女人太无礼了,给我回来!”青玄一把揪住陈梦蝶的衣领,怒气冲冲道。 他本还想着看看陈梦蝶女扮男装的效果,没想到这丫头回过头来一脸阴侧侧地望着他,看得他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青玄赶紧松开手,指尖颤抖地指着陈梦蝶的脸,错愕道:“这简直就是个男人嘛!” “刷”陈梦蝶从腰间拔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凶巴巴道:“再多嘴,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掉?” 青玄赶紧捂住嘴巴,慌乱地摇了摇头,这女人可真凶,也不知道殿下究竟喜欢她身上的哪一点。 楚子域站在陈梦蝶身边,为大家介绍陈梦蝶的新身份,“以后你们就叫她铜雀,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待楚子域转身钻进马车里的时候,大家全都一窝蜂地涌上来,围着陈梦蝶称兄道弟。 冷风拍了拍陈梦蝶娇弱的肩膀,笑呵呵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就是。” 青玄将冷风搭在陈梦蝶身上的黑黝黝的大手丢到一边,呵斥道:“什么大哥!要论大小,我最大,所以我才是她的大哥。” 冷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青玄也不理他,而是抬手捏了捏陈梦蝶柔滑的香腮,笑呵呵道:“你说是吧?铜雀小弟?” 没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随从也喜欢开玩笑,陈梦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女扮男装非她所愿,可是大家这么热情,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并不会无聊。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启程?”楚子域掀开车帘,见大家围着陈梦蝶嘻嘻哈哈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更可恶的是,陈梦蝶似乎还笑得很灿烂,这女人从来都没对自己这么笑过,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有的是办法将她驯服! 大家赶紧各就各位,陈梦蝶也收起笑容,愁云惨淡地爬上了马车。 好在是大白天,她的表情还没那么恐怖,要是搁在晚上,楚子域保准以为他撞见鬼了。 “开心一点,你这样闷闷不乐的容易变丑。”楚子域拿起一边的竹简,装模作样地读着上面的文字。 “丑不丑关你屁事!”陈梦蝶抱着胳膊,气哼哼道。 “当然有关!”楚子域唰地一声把脸凑过来,表情严肃道,“我可不想天天对着一张苦瓜脸,保不准哪天我看腻了,就把你打入冷宫,到时你可别怨我无情。” “打就打,谁怕谁啊?”陈梦蝶抱着胳膊不满地嘟哝道,“反正我又不是你的妃子。” 楚子域抬起她的下巴,一脸认真道:“等我成了王,你就是我的正妃。” 陈梦蝶虽然不屑一顾,不过他认真的样子还蛮迷人的,于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避开对方的视线,抱起一边的盘子往嘴里塞着糕点道:“你这么说,我可当真了。” “当然是真的,骗你又不好玩。”楚子域调换了姿势,托着下巴望着她。 陈梦蝶听他这么说,登时被一口红枣糕噎住了,她拍着胸脯,脸颊通红,若不是楚子域及时递过一杯水来,恐怕她早就噎岔气了。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楚子域帮她顺着后背,冷酷道,“至少我不喜欢甜食。” 陈梦蝶瞪了他一眼,“不喜欢还放在这里?你是不是存心噎我呢?” 楚子域弹了弹她的脑袋,“是哪个小猪跟我说她喜欢吃红枣糕的?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差,自己说的都忘了。” 陈梦蝶心中一暖,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楚子域倒真的放在心上了,看不出来这个家伙还挺细心的。 “怎么?”楚子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挑眉道,“别说你换了个身份连口味也换了。” “这倒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记得我的喜好,”陈梦蝶稍稍停顿,凑过身子来猜测道,“莫不是你喜欢我吧?” 楚子域卷起书简啪的一声拍在她的脑门上,“你说对了,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不过,目前只是暂时喜欢而已。” 这家伙简直拽得不行,喜欢就喜欢,还说什么暂时喜欢,一点也不真诚,简直无聊透顶了。 就在陈梦蝶撇嘴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了。 第六十三章 认亲 “怎么回事?”楚子域掀开车帘问道。 太仆大人凑到楚子域耳边压低声音道:“回公子的话,守门的侍卫正在查行,大家都在排队呢。” 楚子域眯了眯眸子,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陷入了沉思,就在此时,负责探信的青玄回来了。 “怎么样?可弄清楚了?”太仆大人急切地迎上前去问道。 青玄点点头,隐约露出担忧的表情,“守卫正在挨个查人,我看他们手里拿着的画像跟芙蓉姑娘一模一样。” 楚子域掏出一撮假胡子黏在陈梦蝶的脸上,自言自语道:“这下应该不用担心了。” 陈梦蝶不满地揪了揪胡子,没想到那撮胡子黏得很结实,这么一揪,还挺疼的。 “马车上的人也要下来接受检查,一个都不能放过!”轮到他们的时候,查人的守卫牛气冲天地指挥道。 太仆大人横在众小卒面前,冷冰冰地呵斥道:“退下!” 众小卒不敢轻举妄动,纷纷退后两步,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负责人身上。 “哟呵!口气不小嘛!你这么害怕我们搜查,该不会是马车上真的藏了什么人吧?”守卫紧了紧腰带,扬着脑袋,斜着眼睛问道。 太仆大人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利落地在守卫面前一抖,悠悠然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你们的国主亲笔写下的通行文书,若你不放行,就是对你们的国主不敬!” 守卫看了看章印,确实不假,再看卷帛,金黄溜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上面写着恭送楚世子及使者八个大字,虽说笔法遒劲有力,却饱含了大王对楚世子浓浓的敬畏之意。 太仆大人见守卫犹如木头一般僵在原地,显然是被吓傻了,于是他凑近身子补充道:“对国主不敬,那可是要杀头的。” 守卫一听杀头二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好似丢了魂魄一样。 “我们走!”太仆大人拂袖一挥,一干人马无视守城的士兵大摇大摆地出城去了。 “拦住他们!”守卫队长命令一下,那些愣在原地的士兵全都一窝蜂地涌了上去,迅速地堵住了楚子域等人的去路。 “我们有国主御授的文书在手,你也敢拦?”青玄掐腰横在守卫队长面前,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小人只是秉公办事,大王的文书我们拦不得,县长的命令我们也推不得,向来听闻楚国人知书达理,一定不会让小的们难做吧?”守卫队长说得不卑不亢,却也柔中带刚,立场坚定。 青玄点了点头,这话说得还有点道理,如果他执意阻拦,那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既然他们执意要查,那就让他们查吧。”楚子域一边说着,一边敞开车帘,迈开步子走了出来,他站在守卫队长面前,整个人比对方高了一头,对方不得不抬头仰望着他。 “传闻楚世子身材颀长,威猛有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守卫队长忍不住夸赞,同时被楚子域强大的气场深深地折服了。 “过奖,”楚子域彬彬有礼地回道,“我的人都在这里,你们随便查。” “既然如此,那小的便得罪了。”说罢,那守卫队长便对着手里的画像挨个检查起来。 待他走到陈梦蝶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她,陈梦蝶怕他看出端倪,赶紧竖起眉毛,粗着嗓门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个子矮的男人吗?” 大家见守卫队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梦蝶,一颗小心脏都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家伙不该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这位仁兄,你误会我了。”守卫队长痴痴地望着陈梦蝶,眼里噙着泪花。 陈梦蝶被他这饱含情义的目光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退后两步,一脸戒备道:“误会什么误会,你这样盯着一个大男人看,该不会是有特殊的癖好吧?” “小人并没有不良嗜好,”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悲戚戚道,“只是见公子长得像我离家的小弟,忍不住悲从心来,这才失了礼数,还望公子见谅啊!” “好了,不怪你,你也蛮可怜的,呜呜......”陈梦蝶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英年早逝的哥哥,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两个人相顾无言,哇的一声拥抱着痛哭起来。 “弟弟!” “哥哥!” “......” 大家表情各异地望着他俩,青玄捅了捅太仆大人的胳膊,朝着失态的两人拱了拱脑袋,问道:“这是咋回事?他俩咋还认起亲来了呢?” “诡异,诡异啊。”太仆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嗨嗨嗨,你俩赶紧撒手吧,后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检查呢。”楚子域上前拉了一把,俩人才抽噎着松开彼此。 俩人对视一眼,破涕为笑,楚子域推着陈梦蝶进了马车,守卫队长目送着陈梦蝶离开,这才擤了一把鼻涕回去站岗了。 “行了,还哭?”楚子域凤眸一眯,陈梦蝶立马止住了哭泣,她抬头望着楚子域,两只眼睛像兔子眼一样红,还时不时地擦擦鼻涕,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着。 楚子域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递过手帕来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赶紧擦一擦眼泪吧,好在你的妆不脱水,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陈梦蝶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又将泪痕斑斑的手帕叠成方块,捏着鼻子擤了擤鼻涕。 “我实在没忍住,太感人了,太难过了。”陈梦蝶将沾着眼泪鼻涕的手帕塞到楚子域的手里,兀自托着腮望着车顶棚。 楚子域赶紧拎着手帕干净的一角丢出窗外,抓了抓头发说:“到底是感人还是难过?” “说不清,”陈梦蝶仰起头来,“快别说这个了,再说我又要哭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楚子域将脑袋枕在胳膊上,自言自语道。 城墙上,一名男子静静地立在那里,风鼓动着他的长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颇有一种孤寂的萧索之感。 “禀教主,所有的人都查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名女子。”一名小卒跪在地上垂首禀报。 男子冷哼一声,纵身一跃飞下城楼,动作快如闪电,等那名士卒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哪还有什么人,只有一束束柔和的阳光落下来。 第六十四章 归来 铜镜里映着一张惆怅的美人脸庞,此时她正对着镜子画眉,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眉毛却怎么也画不好。 慕容兰烦躁地把眉笔丢到一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殿下不在,她画眉又能给谁看呢? 窗外的柳树上飞来了几只麻雀,扯着嗓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在嘲笑她的愚昧。 “走开走开,不要烦我!”慕容兰脱下鞋子丢了出去,虽然没有击中目标,却如愿以偿地把那些麻雀都吓跑了。 她“嘭”地一声关上窗户,看着镜子里愁容满面的自己,顿时怒从中来,于是拿起铜镜狠狠地摔在地上,见镜子摔得粉碎了,这才畅快了许多。 门外的银杏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来,却见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倒了一片,主子正一脸郁闷地坐在那里。 “小主,谁又惹您生气了?”银杏一边帮慕容兰揉捏肩膀,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没人惹我。”慕容兰虽然恢复了正常,不过言语之中总是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 听她这么说,银杏也不再多问,其实她了知道主子在烦些什么,只是她帮不上什么忙,着急也没用。 “本以为摆脱了奴隶的苦日子,前方就是光明大道,没想到现在还不如在洗衣房的时候快乐,想想也真是可笑。”慕容兰把掐在手里的花扔掉,叹息道。 “小主不要这么想,您现在的身份怎能与奴隶同日而语?虽然偶尔寂寞,不过再也没人敢随随便便的欺负您了。”银杏改揉捏为轻捶,耐心地安慰道。 “怎么没有?”慕容兰美丽的眸中闪过一抹恨意,“我终究是妾不是妃,田珍珠仗着权势欺负过我多少回了?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忘不了。”说起这个,银杏也同仇敌忾,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田妃随意克扣小主银子的事就不能忍。 “小主,好消息!”一名宫女飞奔进来,进门之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什么好消息啊?”慕容兰托着腮兴致缺缺地问道。 “天大的好消息啊!世子殿下回来了!”宫女一边拍着胸脯,一边气喘吁吁道。 “真的吗?”慕容兰像弹簧一样腾地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迫切地问道。 宫女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世子妃已经在东华门那里侯着了,您也快些去吧,不然就抢不到好位子了。” 楚子域的后宫佳丽品种齐全,天南海北、风格迥异的女子加起来也二百多,想必此时她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在东华门等着了吧。 “快随我去!”慕容兰慌不择路地跑出门去,激动得横冲直撞。 “小主,你还没穿鞋呢!”银杏从床底下掏出一双青花蓝底的鞋子追了上去。 “怪不得这么扎脚。”慕容兰扶着银杏的肩膀慌乱地提上鞋子,一路小跑,直奔东华门而去。 出了殿门,恰好一名马官牵着一匹马经过,慕容兰心中一喜,当即上前抢过马缰绳来。 “小主,不可!”那名马官赶紧阻止道。 “用完就还你,拜托。”慕容兰火急火燎地说完,也不等那马官答话,便飞快地跨上马背,策马狂奔起来。 “小主,等等我啊!”银杏见主子上了马,一边狂追一边喊。 慕容兰当然听不见银杏的呐喊,耳边的风呼呼地吹过,她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楚子域的影子。 她的双手握紧着缰绳,双眼坚定地望着前方,无论如何,她都要殿下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 等她到了东华门以后,才发现愿望落空了,且不说世子妃田妃,就连身份比她卑贱的嫔妾也都早早地跪在那里翘首以盼了。 “让一下。”慕容兰挤了过去,无奈每个人都像一堵墙一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田妃瞟了慕容兰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屑,她趾高气扬地从慕容兰身侧经过,轻声道:“妹妹,来晚了可怨不得旁人了。” 说完,不等慕容兰答话,轻笑着离开了。 几名玉树临风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踏着曙光走来,一辆黛青色的马车跟在后面,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殿下回来了!”众嫔妾交头接耳,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纷纷拉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田妃一扫脸上的阴霾,双手合在胸前,身子微微前侧,似是准备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一样。 马车停下了,一名白皙的俊俏少年从马车里跳了下来,他弯腰将车帘掀开,捏着嗓子道:“世子殿下,东华门到了。” 楚子域弯身出了马车,一手甩开折扇,看着面前形形色色的美人一脸恭敬地样子,忍不住惬意道:“众爱妃辛苦了,日头毒烈,大家都回去吧。” 慕容兰踮着脚尖也只能勉强看到殿下的帽子,听到他下令解散,心头忍不住失落起来。 田妃站在楚子域面前,抬头望着她模样俊美、身材伟岸的夫君,颇为委屈道:“殿下,今天晚上......” “爱妃,我累了,今晚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楚子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田珍珠一愣,身子疲乏?虽说舟车劳顿确实很辛苦,不过他看起来十分精神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劳累的感觉?虽然她很不乐意,却不得不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道:“妾身正是此意,殿下旅途乏累,千万要好好休息才是。” “爱妃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楚子域不耐烦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好,妾身告退。”田珍珠说完,便慢悠悠地离开了楚子域的视线。 好在这次她没怎么纠缠,楚子域也省了不少力气,他擦了一把额头,正在此时,一名俊逸男子带着三个小喽啰赶过来了。 “殿下!”阿毛阿黄飞奔过来,“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薛雪也追了上来,喘着粗气叫了一声殿下,又仔细地看了一下他的身后,没有发现芙蓉,这时候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忍不住暗淡下来。 陈梦蝶站在一边,把薛雪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她忍不住想:这个小妮子,该不会是担心自己吧? “殿下,芙蓉人呢?”薛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子域心情不错,他啊了一声,然后道:“芙蓉啊,她流浪去了。” “流浪?那是不是说,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薛雪强忍住鼻子上的酸意,哽咽着问道。 “你可以这么想。”楚子域并未因为她的奴婢身份而瞧不起她,而是耐心地回道。 薛雪“哦”了一声,便一路垂首跟着,整个人都跟笼罩了一层乌云一样,芙蓉真的再也不回来了,那她以后连个说话的朋友也没有了。 陈梦蝶虽然很想安慰薛雪,不过碍于男女有别,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第六十五章 失约 “咦?这家伙看着眼生,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呀?”阿黄一脸诧异地指着陈梦蝶问道。 “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名叫铜雀,今天才跟着我进宫里来,你当然不认识了。”早在入宫之前,殿下就这么嘱咐他了,所以太仆大人说得十分自然,不像假话。 “原来如此,怪不得长得跟你有点像呢。”阿黄恍然大悟道。 楚子域摇了摇折扇,接着太仆大人的话道:“铜雀跟你们一样,都是我的内侍,以后你们可要好好待他。” “那当然了!我们一定会团结一致,好好伺候殿下!”阿毛抢在阿黄之前说道。 看着殿下一脸赞赏地望着他,阿毛禁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刚才阿黄出尽了风头,这会儿可算让他逮着说话的机会了。 阿黄撇了撇嘴,兀自来到陈梦蝶旁边一脸关切地问东问西,好显得自己多么能干似的。 薛雪见两人斗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两个家伙刚才还说团结一致呢,这会儿就闹起矛盾来了。 她握住两人的左右手交叠在一起,两人哼一声扭过头去,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以后我们四个要相互扶持、互帮互助,如果我们矛盾重重,一定会惹殿下不开心的,你们愿意看到殿下不开心吗?”薛雪反问道。 “当然不愿意!”阿黄阿毛齐齐回答,两人四目相对,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非常和谐,陈梦蝶见薛雪比之前懂事了许多,也为她感到高兴起来。 就在众人穿过花园的时候,一支悠扬的琴曲从湖边传来,那曲子如泣如诉,饱含着浓浓的思念之情。 楚子域忍不住寻去,只见湖边亭子上的纱幔之间,一抹袅挪迷人的影子若隐若现。 那女子抬起头来,水光潋滟的眸子明媚动人,她像是没有发觉别人一般,伏在琴上弹得入迷,一缕黑发从耳边滑落也浑然不觉。 一曲终了,女子才抱起古琴,一脸安然地从凉亭里走来,一名宫女垂首跟在她身后。 当她走近的时候,陈梦蝶才看清楚她的面容,额头饱满性感,脸庞白嫩精致,眉不描若柳叶,眸不画若秋波,鼻子小巧似珍珠,唇瓣饱满如樱桃,正是许久不见的慕容兰。 不光是陈梦蝶看呆了,连楚子域都觉得不可思议,上官韬最先反应过来,拱手称道:“都统上官韬拜见娘娘。” “参见娘娘。”陈梦蝶等四人也拱了拱身子。 “妾身慕容兰参见殿下。”慕容兰垂首恭敬道。 慕容兰?这个名字好陌生,楚子域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无奈从这个角度望去,楚子域只能看到她秀气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诱人的红唇,却不能把她的样子看得完全。 他抬起手掌缓缓地托起她的下巴,慕容兰那双饱含着浓浓的情意的眸子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她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着迷,所以当她看到楚子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时,也不觉得奇怪。 楚子域不急不缓道:“慕容兰,你的曲子弹得不错,今晚正好可以听听你的曲子解解乏。” 慕容兰先是一喜,接着受宠若惊道:“妾身定当全力以赴,为殿下洗去疲惫。” 楚子域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 直到楚子域的背影消失不见,一边的宫女才开心地摇着慕容兰的胳膊道:“小主,太好了!殿下刚回宫的第一天就来宠幸你,其他嫔妾一定羡慕死了!” 慕容兰瞪了她一眼,那宫女才悻悻地送开手,吐舌道:“奴婢错了。” “知错就好,”慕容兰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银杏,我们现在势单力薄,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你明白吗?” “明白,奴婢以后一定注意。”银杏认真地回应道。 月影如钩,秋泽苑的正房里还亮着光,那抹亮光十分微弱,几乎要被狰狞的树影吞没。 天气转凉,树上的叶子簌簌落下,原本萧索的院子更是凄凉了。 “真是讨厌,”银杏啪地一声合上窗户抱怨道,“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院子又盖上了一层落叶。” 慕容兰静坐在琴架旁边,轻轻地调着琴弦,她穿得很单薄,在这带有一丝凉意的夜晚中,显得有些娇弱。 银杏取来斗篷盖在她身上,关切道:“小主,您别凉着。” 慕容兰把斗篷摘下来固执道:“我没事,你把它放起来吧。” 既然主子发话了,银杏也不好再坚持,她把斗篷挂在架子上,低声抱怨道:“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才来,夜里风寒,小主这么痴痴地等着,我看着就心疼。” 慕容兰嗔道:“你快别抱怨了,赶紧看看我的妆容乱了没有?” “没乱,好着呢,”银杏揉着慕容兰的肩膀夸赞道,“比仙女还好看。” “我花了一个时辰打扮自己,殿下可千万不要失约才是。”慕容兰望着窗外的天色担忧道。 “不会的,小主,”银杏眨着眼睛道,“今天殿下看你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他一定是被你迷住了,怎么可能不来呢?” “我怎么不觉得?”慕容兰娇羞道。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奴婢可是一直在旁边偷瞧着呢。”银杏迫切地说。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一名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小主,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难得这么好的气氛,全让你给破坏了。”银杏忍不住埋怨道。 “我不是故意的,”清月缩了缩身子怯声道,“小太监阿毛刚才过来传话说,殿下今晚来不了了。” 慕容兰笑容倏然一僵,烦躁地问道:“原因呢?” “这个奴婢不知道,阿毛说完就匆匆地离开了,奴婢还没来得及问呢。” 清月话音刚落,银杏便上前揪住了她的耳朵责骂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笨,怪你忘了问,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当初小主看你可怜,才把你从洗衣房调过来,要是下次你还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话,你就别想在这里呆着了。” 清月被银杏教训了一番,心里也很委屈,不过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落泪,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受人欺负的日子,每次自己犯了错,银杏总要这样嘲讽她一番,这种日子她早就受够了,她多么想跟银杏理论一番,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大家姐妹一场,你就不要责备她了。” 银杏见小主阻拦,这才瞪了清月一眼作罢。 “既然殿下今晚不来了,那你们就把东西都收拾了吧。”慕容兰失落地说完,转身去了卧室。 房门被重重地甩上,紧接着一阵低低的呜咽从屋里传来。 第六十六章 王子病 清冷的夜,露珠在叶尖上慢慢凝结,陈梦蝶提着竹篮小心翼翼地跟在阿黄后面,她的鞋子已经被露水打湿,里面的裹脚布又黏又湿,弄得她十分难受。 两人躲过巡逻的侍卫,沿着蜿蜒的小路向祠堂走去。 祠堂门外由四名高大的侍卫把守,硬闯是不现实的,阿黄趴在陈梦蝶的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你从旁边的窗户翻进去,我在外面给你放哨。” “你一个人能行吗?”陈梦蝶担心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阿黄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信誓旦旦道,“一会儿我就躲在窗户外面的草丛里,只要你听见青蛙叫,就赶紧收拾东西出来,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恩,我记住了!”陈梦蝶正要迈出去,阿黄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陈梦蝶回过头去,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等殿下吃饱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出来,现在蚊子比较多,我怕它们咬我。”阿黄蹲在草丛里,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你放心好了!”陈梦蝶强忍住笑意道,“那我先去了。” “万事小心,祝你好运。”阿黄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陈梦蝶点了点头,而后出了草丛,抱着篮子滚到窗边,见四下无人,这才翻身进了屋子。 祠堂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火味,楚子域正闭着眼睛、姿态端正地跪在蒲团上,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因为他这次擅自出行,楚王大怒,所以罚他在祠堂里跪上一天一夜,不准吃饭,也不准喝水。 从中午到现在,楚子域一滴水也没喝,一粒米也没吃,好在他吃了早饭,还能勉强撑过去。 陈梦蝶紧了紧衣领,然后摸了摸篮子上的包袱,好在饭菜都还热乎着,要是凉了,那些荤菜就不好吃了。 楚子域眼睛半眯,只见芙蓉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一双精灵般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直到确定楚子域周围没有别人,这才从柱子后面探出身来。 “殿下,殿下,”陈梦蝶冲着楚子域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楚子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身体像黏在地上一样,半晌都没动弹,在他的印象中,芙蓉可没那么贴心。 陈梦蝶掀开篮子上厚厚的包袱,一阵浓浓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只见篮子里塞得满满的,就连每一个空隙里都塞满了香肠。 这一定是阿黄的杰作,楚子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怎料他刚要扑过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殿下,轮岗的侍卫偷偷地给您带吃的来了。” 楚子域赶紧端正了身子回道:“我不能破戒,若是父王知道了,肯定又免不了一顿刑罚,你们几个好好在外面守着,千万不能松懈。” 楚子域说得堂堂正正、信誓旦旦,连陈梦蝶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信了。 “是,殿下。”值班的侍卫顿时责任感爆棚,他笔挺地转过身来,却见几位弟兄都人手一个大肉包子,这会儿正吃得满嘴流油。 “停!”值班的侍卫皱着眉头低声呵斥。 其余三人抬起头来一愣,动作整齐地擦了擦脸上的油,将没吃完的肉包子藏在身后,站直了身体等待训话。 值班的侍卫表情严肃地沉默了半晌,忽然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迫不及待道:“我也要吃肉包子,还有没?” “有呢有呢,”轮岗的侍卫掏了掏布袋,掏出一个大白包子,“不过就还剩一个土豆包子了。” “别说土豆包子了,就是土包子也行!赶紧拿来吧你!”值班的侍卫早就饿得不行了,抢过包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虽然外面吃得热闹,屋里的气氛却有些古怪,陈梦蝶悄悄地拿起竹篮,准备逃之夭夭,却被楚子域一把揪住了后衣领,他眯了眯眸子问道:“你干嘛去?” “能干嘛去?你又不饿,我当然是收拾一下回去了。”陈梦蝶眨着无辜的眼睛,没好气地说道。 楚子域伸出中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无奈道:“你傻吗?我唬他们的。” 陈梦蝶捂着被他弹得通红的额头不满道:“你说得一脸正气,我哪知道是真是假?” 楚子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学着老夫子的语气摇着头道:“你啊,笨!” “好吧好吧,我笨,我笨行了吧?”陈梦蝶无奈地承认着,然后催促道,“既然你饿了,那就赶紧吃吧,阿黄还在外面等着我呢,刚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估计这会儿他正被外面的蚊子咬的满身是包呢。” 楚子域夹起一个煮得晶莹剔透的大虾仁刚要吃,却忽然在嘴边停了下来。 陈梦蝶左手扶额,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给你吃,”楚子域将虾仁递到陈梦蝶的嘴边,一脸温柔道,“啊,张嘴。” “你自己吃就行,我不饿。”陈梦蝶别过头去,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想不到楚子域这么饿了还能想着她,看来他的心肠也不坏。 楚子域执着地将食物放在她的嘴边,陈梦蝶刚要张嘴,却听他说:“吃吧,每种食物你都吃一口,我怕有人暗算我。” “胆小鬼!这里面没毒,不信我吃给你看!”说着,陈梦蝶便试吃起来,咕咚一声咽下最后一口牛肉,陈梦蝶摊了摊手,“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楚子域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陈梦蝶见他虽然吃得很香,动作却十分优雅,心里忍不住鄙夷起来,这个家伙绝对是百分之百地难伺候,想到自己很长时间以内都要伺候他,陈梦蝶就有些同情自己。 阿毛正靠在门上打盹,薛雪用鸡毛掸子弹了弹门槛上的灰尘,她捶了锤酸痛的腰,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月亮都开始往西斜了,阿黄铜雀他俩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 正这么想着,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哀嚎且伴随着清亮有力的巴掌声,薛雪扔了鸡毛掸子赶紧跑出去看,只见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架着阿毛的胳膊,另有一名宫女对着阿毛的腮帮子左右轮攻。 那宫女力气很大,几巴掌下来已经把阿毛的脸都打肿了,一名身着华丽的女子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示意那名宫女停下来。 “说,殿下到底去了哪里?”女子眯着眸子威胁道。 “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娘娘,求您饶了奴才吧!”阿毛求饶道。 “说谎!继续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话音落下,那宫女吹了吹酸麻的手掌,卯足了劲继续开攻。 薛雪躲在门后面听着那响亮的巴掌声,心尖一颤一颤的。 第六十七章 挨打 下令扇阿毛巴掌的正是世子妃田妃,在这个王宫里,得罪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当初喜儿是她身边得力的帮手,还不是照样被她赶出宫去?而且据说喜儿出宫以后,田妃就立马派人把她杀死了,真是心狠手辣。 薛雪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田妃就连自己的好姐妹都不放过,更何况是跟她非亲非故的阿毛呢? 想到这里,薛雪心一横、眼一睁,不管了,豁出去了,总不能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阿毛被打死! 于是她两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挪着步子走出门外,弱弱地说:“娘娘,奴婢知道殿下的下落。”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田珍珠却还是听清了她说的话。 “那你告诉我,殿下在哪里?”田珍珠向前倾了倾身子,一股花香裹挟着压力扑面而来。 “殿下就在南苑的祠堂里。”薛雪小心翼翼地回道。 “此话当真?”田珍珠眯着眸子质疑。 “奴婢不敢欺骗娘娘。”薛雪诚恳地回道。 “料你也不敢。”田珍珠冷哼一声,举手示意,太监便松开了钳制,阿毛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要不是薛雪及时地扶住了他,恐怕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等田妃离开了,薛雪才扶着阿毛进了屋子。 “我去拿药,你在这里等我。”薛雪指了指桌子旁边的板凳吩咐道。 阿毛听话地坐在板凳上,虽然他挨了打,不过却是值得的。 薛雪温柔地用手指蘸着药膏给他涂药,虽然有点疼,不过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雪儿,你对我真好。”阿毛忍不住幸福地说。 “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薛雪一边帮他涂药,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阿毛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药物产生了作用,他犹豫半晌,最后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你觉得阿黄和我,谁更好啊?” “你俩都好。”薛雪没想太多,下意识地回道。 阿毛绞了绞手指,继续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你更喜欢谁呢?” “都喜欢,谁让你俩都是我的朋友呢?”薛雪塞上瓶塞,“好了,要是脸上发痒的话你别挠,一会儿就好了。” 阿毛见薛雪没有心思理他,只好闭口不语,一个人靠在墙角生起闷气来了。 银色的月光下,一辆香车停在路边。 一名穿着艳丽的女子从车子里走出来,候在一边的宫女赶紧伸手搀扶。 “娘娘,夜里凉,您何苦下来遭罪啊。”那宫女扶着女子的身子忍不住心疼道。 田珍珠戳了戳她的脑门,嗔道:“你懂什么?我啊,要给殿下一个惊喜。” 这么说着,田珍珠便带着几名侍卫来到了祠堂。 “你们几个,去窗户旁边守着,可千万别让殿下逃了。”田珍珠吩咐道。 那些侍卫纷纷领命,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躲在草丛里的阿黄正在拍蚊子,忽觉一阵冷风刮过脸颊,他抬头望去,只见走廊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名巡逻的侍卫。 糟了,万一铜雀被发现,那可就惨了,得赶快通知他才行。 “呱呱!”阿黄学着青蛙的声音叫了起来。 听到青蛙叫,陈梦蝶赶紧收拾东西道:“殿下,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你别走啊,我还没吃饱呢。”楚子域拉着陈梦蝶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陈梦蝶拿起一根香肠塞进楚子域的嘴里,不耐烦道:“这根香肠你留着慢慢吃吧。” 楚子域扔掉香肠,挡在陈梦蝶身前,霸道地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 “莫名其妙!早知道你这么难缠,打死我也不给你送吃的了。”陈梦蝶气鼓鼓地说。 “可你舍不得让我挨饿,是不是?”楚子域揽住她的身子,凑了过来。 陈梦蝶被他盯得窘迫,握着拳头抗议道:“你可别乱来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楚子域冷哼一声,松开手道:“你想多了,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 “我对你还不感兴趣呢!”陈梦蝶气哼哼地背过身去,等她稍一清醒,这才想起自己应该离开了,怎料她刚转过身,却被楚子域捂住了嘴巴。 “嘘~”楚子域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梦蝶循着楚子域的视线往外看去,只见纸窗上落了几个人影,他们正坚定地守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定是那个女人来了。”楚子域皱了皱眉,一想起那个难缠的女人,他就忍不住头大。 “哪个女人?”陈梦蝶好奇地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由分说,楚子域将陈梦蝶塞到了桌案下面。 陈梦蝶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灰,要不是门外有了声音,她早就扑出去了。 “娘娘,大王有令,殿下反思期间,不得......” “怎么?我来看一眼我的夫君也不行?”田珍珠整了整发髻,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冷冷地反问。 “大王有令,小的们也只是奉旨行事。”侍卫一脸为难道。 “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王有令,而是夫君不想见我吧?”田珍珠知道侍卫不敢动她,所以大步来到门前,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楚子域跪在蒲团上,腰杆挺直地立在那里,像一座冰山。 “殿下,”田珍珠温柔地走过来,跪坐在楚子域的对面问道,“你猜臣妾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不想猜。”楚子域闭上眼睛,似乎十分厌恶她。 不用他说,田珍珠也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不过她并不气馁,而是打开盖子,一脸幸福道:“殿下,这是我亲手给您制作的月饼,您尝尝。” “我不喜欢吃甜食。”楚子域皱了皱眉,不过却还是睁开了眼睛,只见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个月饼,每一个的口味都不一样。 “我知道殿下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没有在里面加糖,”田珍珠拿起一个月饼递到楚子域的嘴边,“多少尝尝吧,很好吃的。” “我说了,不吃!”楚子域拂袖一扫,她手里的月饼就被他打落了。 “你走吧,记得把门关上。”楚子域十分冷漠地说道。 田珍珠捡起月饼,吹了吹上面的尘土,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她从来没有为一个人放下自己的尊严,而楚子域不同,他是个例外。 第六十八章 炮灰 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殿下还是不喜欢她?都说天道酬勤,努力就会有收获,可是她除了一颗破碎的心以外,什么也没得到。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陈梦蝶的眼前开出了一朵朵湿润的花。 没想到平日里蛮横无礼的田珍珠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陈梦蝶趴在布满灰尘的桌子底下,透过桌布与地面之间的缝隙正好可以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殿下,有句话,我一直埋在心里没说,我不说是因为我怕说了会让你我都难过。”田珍珠垂着眼帘,泪眼模糊地望着被她捏碎的月饼,思绪飘向三年以前。 那时她还没有出阁,她的姐姐田珍明早已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妃了。 田珍明是个幸福的女人,她不仅有身份,还得到了世子的宠爱,更幸运的是,她怀了身孕。 就在大家满心欢喜的时候,一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降临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田珍明难产,腹中的胎儿也没保住,临死前,她握着楚子域的手恳求地说:“殿下,帮我照顾我妹妹,答应我,好好待她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她便撒手人寰了。 一年以后,田珍珠入宫,并迅速晋升,成为让所有后宫女子都眼红的世子妃。 只是,楚子域对她很冷漠,任凭她如何无礼胡闹,他也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殿下,我要的不是地位,不是有名无实的世子妃,”灯光下的田珍珠少了一分骄蛮,多了一分柔美,她扭头望着楚子域,模样凄美动人,话语诚挚恳切,“我要的,不过是你的关心而已!” 多么简单而又艰难的请求,想得到的拼尽力气也得不到,不属于她的再怎么争取也是徒劳。 陈梦蝶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难受起来,可是更让她难受的是楚子域脸上那抹陌生的心疼。 “殿下,你曾经对我姐发过誓,发誓要好好对我,难道说,那些誓言都是骗人的吗?”田珍珠扑到楚子域的怀里,泪眼模糊道,“求求你,不要再拒绝我,不要再推开我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因为,因为我爱你!” 楚子域身体一僵,他缓缓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子,眸色幽深如潭,他竟然无法拒绝对方的拥抱,她的模样,她的眼泪让他想起了田珍明,那个让他深爱的女人,可是如果不是她有了身孕,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发生,也许现在两人会过得很幸福。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田珍明痛苦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楚子域陡然惊醒,他猛地推开田珍珠的身体,冷冷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喜欢你的,请你离开!”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一个飞蛾扑火,一个克制喜欢,这样的画面,感人至深。 陈梦蝶忽然明白了,楚子域之所以对田珍珠那么冷淡,不是因为不喜欢,而且因为太喜欢所以要保护她不受伤害,所以哪怕这份感情被风沙掩埋也无所谓,只要对方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如果是这样,那她又算什么呢?陈梦蝶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她抬手一擦,竟然是泪,她为什么要哭呢?她不知道,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想起楚子域对她的爱护,大雨之中,他救了她的命,后来,他为了她拜访陈宫,那个晚上,两人融合在一起,就在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俩是相互喜欢着的。 陈梦蝶啊陈梦蝶,你好傻,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喜欢你吗?快醒醒吧,趁着你还没有深陷进去之前。 “我不会离开你的,”田珍珠趴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飞鸟,“我会等下去,一直等下去。” 她抬起模糊的泪眼,目光坚定,而就在这时,她看到桌案下面的黑暗之中,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田珍珠忍不住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她扑到楚子域的怀里,颤抖地指着桌子底下,惊恐道:“有鬼!桌子下面有鬼啊!” 外面的侍卫听到屋里有动静,赶紧推门进来。他们手拿大刀,围着楚子域站了一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问道:“哪里有鬼?” “就在桌子底下!”田珍珠脸色惨白道。 不等楚子域发话,侍卫首领快手快脚地掀开了桌布,只见一名太监脏兮兮地缩在那里,像乌龟一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原来是个太监!”侍卫首领长臂一伸,把陈梦蝶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 “你给我站好了!”首领使劲拍了拍陈梦蝶的后背,像审讯犯人一样问道,“说!你躲在下面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陈梦蝶抬起那张花猫似的脸,刚要回答,却被楚子域打断了。 “他是我的内侍,是我让他留在这里陪我的,你们有什么异议?”楚子域挡在陈梦蝶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侍卫首领,反问道。 “殿下,虽说他是您的人,不过大王有令,除夫人以上嫔妾探望,其他闲杂人等私自进入,均杖责二十。”侍卫首领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如果你们非要揪着不放,那这二十军杖由我承担。”楚子域双眸如豹,不怒自威。 那名首领赶紧低下头道:“不敢。”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退下!”楚子域低声喝道。 田珍珠悄悄地打量着那名小太监,只见他生得瘦弱,脸上肮脏不堪,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何要袒护他。 首领一脸难色,旁边的侍卫低声劝道:“既然殿下发话了,您就不要再固执了,毕竟殿下是咱们楚国未来的王啊!得罪他可没有好下场。” “这......”首领向来耿直,听属下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犹豫半晌道,“好吧,既然如此,属下先行告退。” “慢着!”就在首领要退下的时候,一名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娘娘。”首领抱拳问候。 “她这笔账算了,那我这笔账怎么算?田珍珠缓步上前,不徐不急地反问道。 第六十九章 受伤 “你想怎样?”楚子域眯着眸子挡在陈梦蝶面前,那样子似乎有些不开心了。 “我想怎样?”田珍珠冷哼一声,轻蔑道,“刚才他躲在桌子底下,吓得我魂儿都丢了,要是不给他点教训,我的尊严何在?宫中的礼法何在?” “我说了,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楚子域不悦地望着她,语气坚定。 “殿下是龙子之身,怎可代替奴才受罚?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田珍珠对楚子域的袒护十分不满,她铁了心要让这个小太监吃点苦头。 “我再说一遍,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楚子域冷冷道。 田珍珠望着楚子域,眸色十分复杂,区区一个小太监也能让他动怒,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陈梦蝶从旁边站了出来,她对着田珍珠拱了拱手,歉意道:“娘娘,刚才害您受惊了,奴才知道错了。” 田珍珠收回目光,侧着身子不去看她,高傲地说道:“不吃点苦头怎么知道自己错了?” 她转过身去,长袖一挥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楚子域一把拽住陈梦蝶的手腕,瞪着田珍珠低吼道:“我说了,不行!” “殿下,奴才确实错了,所以奴才甘愿受罚,以平息娘娘心中的怒火。”陈梦蝶抽出手腕,抬起头来,目光淡淡地望着楚子域,那双眸子不同于往常那般灵动,里面充满了冷漠。 楚子域忍不住一愣,手上一松,陈梦蝶便摆脱了他的禁锢,两边的侍卫齐齐上前,架起陈梦蝶的胳膊就往门外去了。 楚子域望着她决然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一阵啪啪地击打声,楚子域背过身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板子重重地落下,虽然很痛,陈梦蝶却咬紧牙关,自始至终都没有叫出声来。 二十大板打完了,陈梦蝶紧扣着木凳的手指缓缓松开,指尖被木头渣子戳破了,血珠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行刑的侍卫手握板子立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多年下来,他们对这样的惩罚早已司空见惯,心也麻木了。 陈梦蝶的后背被鲜血染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庞落下来。 小小的太监岂能忤逆她这个堂堂正正的世子妃?真是笑话!田珍珠冷冷地看了陈梦蝶一眼,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铜雀!”见世子妃走远了,躲在草丛里的阿黄赶紧奔过来,扶住陈梦蝶的身体问道,“你怎么样?” 陈梦蝶无比虚弱地站起身来,疼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还是咬着牙道:“死不了!” “千万别逞强啊!”阿黄从怀中掏出手帕帮她擦汗,“你这么虚弱,我背你回去吧。” “没事,我还能走路。”陈梦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楚子域负手立在屋里,眸色复杂地望着她,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 陈梦蝶转过身去,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忽然她的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铜雀,别逞强了,我背你回去!”不由分说,阿黄便把她背了起来。 没想到她看着挺轻,身体却挺重,阿黄走了几步就累得不行了。 “你可真重。”阿黄把她放下来,忍不住捶着酸痛的肩膀抱怨道。 过了半晌,却没人回答,阿黄扭头望去,只见铜雀两眼紧闭,叫他也没有反应,显然是晕过去了。 “铜雀!”阿黄忽然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要不是他,铜雀也不会挨打,再看殿下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这里地方偏僻,根本没有人会帮忙。 “阿黄,你让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黄抬头望去,只见那人高大威武,虽然背着光,却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殿下,你怎么出来了?他们......”阿黄还没说完,楚子域便打断了他。 “我偷偷溜出来的,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赶紧把铜雀送回去吧。” “好,好的!”阿黄激动地点了点头。 不等阿黄把陈梦蝶背起来,楚子域就已经跨步上前,将昏迷的陈梦蝶抱在怀里,步履稳健地带着她离开了。 薛雪正托着脑袋打盹,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她赶紧走过去一瞧,只见殿下和阿黄他们回来了,而且殿下的怀里还抱着昏迷的铜雀。 “殿下,铜雀受伤了?”薛雪见铜雀满身是伤,忍不住瞪大眼睛问道。 楚子域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赶紧拿药过来!” “嗯!” “阿黄,铜雀被谁打得这么惨啊?”阿毛把猪脑袋凑过来问道。 “除了世子妃,还能有谁?”阿黄忍不住插话问道,“你的脸怎么了,被狗舔了?” “能不能放尊重点?你的脸才被狗舔了呢!我这是被人扇的!”阿毛忍不住炸毛道。 “谁啊?下手这么狠,瞧把你给扇的,连你亲娘都认不出来了。”阿黄忍不住咂嘴道。 “田妃身边的宫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狗仗人势,**得很呢,”阿毛恨恨地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让我遇见她,我保证不会放过她!” “怪不得田妃找到祠堂去了呢,原来是你告的密,”阿黄恍然大悟地指着他说,“你可知道,要不是你告密,世子妃就不会发现铜雀,发现不了铜雀,他就不会挨打,你啊你,我真想扇你这没出息的!” 阿黄举起胳膊,却被一人抓住了。 阿黄见是薛雪,酸不溜秋地问道:“雪儿,你护着他干什么?” “是我告的密,要打,你打我好了。”薛雪把脸凑过去,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阿黄拉住薛雪的手,一脸讨好地说道:“雪儿,我怎么舍得打你呢?” 旁边的阿毛看了不乐意了,他死死地盯着阿黄那双下流的手,恨不得给他打折。 “把药留下,你们都退下吧。”楚子域打断他们的对话,冷冷地说道。 “殿下,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阿黄刚说完,楚子域一道冷目便射了过来,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巴。 薛雪把几瓶药放在床边的红木柜子上,退到一边小心翼翼道:“殿下,那我们先退下了。” “退下吧。”楚子域摆了摆手,然后他们三人便垂首退了出去。 第七十章 搜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殿下对铜雀的感情不一般,”阿毛摸着下巴推测道,“莫非......殿下喜欢上了他?” “喜欢他个头啊!殿下有你那么变态吗?”阿黄敲着阿毛的脑袋反问道,“铜雀是太仆大人的弟弟,而太仆大人又是殿下的莫逆之交,要是太仆大人知道他弟弟受了伤,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阿毛忍不住好奇道。 “会跟殿下绝交的啦!”阿黄一脸鄙夷地望着他。 阿毛拍了拍脑门,做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阿黄,你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了!”阿黄忍不住说道。 “哼,咱俩绝对是八字不合,要不怎么说上两句话就犯冲呢?”阿毛两臂抱胸,鼻孔朝天道。 就在两人怄气的时候,数名侍卫不顾阻拦举着火把跑了进来。 “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他们赶出去!”阿黄见对方来势汹汹,赶紧冲着旁边的守卫叫道。 “我们也想啊,只是他们手里有大王御赐的赦令,就连殿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何况是我们这些小喽啰呢?”守卫唯唯诺诺道。 侍卫首领四下打量,见一名眉清目秀的宫女呆呆地站在旁边,便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冷冷地问道:“告诉我,殿下去哪儿了?” 薛雪小声地嘀咕道:“看护殿下不是你们的责任吗,我怎么可能知道殿下......” 不等薛雪说完,阿黄便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声喊道,“头上插着鸡毛的那个家伙,别瞅了,说的就是你!赶紧把你手里的女人给我放了!” 首领扭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小太监正掐着腰一脸愤怒地指着他叫嚣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着首领指指点点的?还不赶紧把你的狗爪子放下来!”首领身边的侍卫指着阿黄的鼻尖骂道。 “我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你敢对我不敬,小心我抄你全家!”阿黄挺着胸脯毫不示弱地回道。 “你抄一个试试?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你?”侍卫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威胁道。 “有本事你灭了我,来来来,现在就灭!”阿黄把脑袋伸过去,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俩别吵了,”首领打断两人的争吵,一把松开薛雪的衣领,淡淡道,“既然他们不知道殿下的去处,我们只好搜一下了。” “你们敢!”阿毛左手掐腰,右手指着悬在殿门上方的牌子道,“看到没?坤宇殿!坤宇殿是谁住的地方知道不?坤宇殿是......” 不等阿毛说完,首领便推开了他的脑袋,阿毛踉踉跄跄地转了三圈,最终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哎哟!”阿毛捂着脑袋叫道。 “阿毛!”阿黄扶住阿毛的身体,愤怒地瞪着首领。 首领冷哼一声,胳膊一挥,坚定道:“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殿下给我搜出来!” “慢着!”一阵声音打断了侍卫的搜查,大家扭头望去,只见一名紫衣的男子步履轻健地走了过来。 “都统大人!”侍卫首领单膝跪地,抱拳称道。 其他侍卫见了,纷纷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直视面前英姿飒爽的男子。 “都统大人!您可算来了!”阿黄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上官韬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这些坏家伙随意地践踏殿下的尊严,还打算把这里搜个底朝天呢!您说怎么办啊?” 上官韬皱了皱眉,冷冷问道:“首领,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首领毫不避讳地承认道,“不过都统大人,属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并非践踏殿下的尊严。殿下本应在祠堂面壁思过,刚才却忽然不见了,属下怀疑他本人就在坤宇殿,所以才打算搜查一番,都统大人,还望您......” “不用搜了,”上官韬打断他的话,“殿下就在我那里,一会儿我会把他送到祠堂去,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都统大人......”首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上官韬的一个眼神止住了。 首领虽然有赦令,不过都统大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十分高大,所以都统大人的话他们不敢违抗。 “好吧,那属下先行告退。”首领说完,便领着那些人都退了下去。 阿黄冲着首领做了个鬼脸,让你再牛气,都统大人一句话还不是让你乖乖地退下去? “都统大人,您真棒!”阿黄冲着上官韬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是啊,都统大人!刚才我们三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他制服,没想到您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大人您真是神通广大,比神话故事里的孙悟空还厉害呢!”溜须拍马这种事怎能少得了阿毛?所以他赶紧附和道。 阿毛刚说完,阿黄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开怀抱仰慕道:“大人!我对您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您的光环让我等凡夫俗子不敢仰望!大人!请您受我一拜!” “你们俩少在这里演戏了,”上官韬给他俩一人踹了一脚,严肃道,“说吧,殿下到底在哪儿?” “这个......”两人戳着食指,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这时,薛雪端了上好的茶水过来放在上官韬旁边,恭敬道:“大人,请用茶。” 上官韬端起茶杯问道:“雪儿,你可知道殿下去了哪里?” “回大人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薛雪微微脸红道。 “你们就不要骗我了,”上官韬放下茶杯,胸有成竹道,“刚才我明明看到殿下回来了,当时阿黄也在旁边,你们还想撒谎?” “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上官韬的目光落在阿黄身上,“阿黄,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您就别再问了。”阿黄一脸难色。 “你们这样包庇殿下只会害了他!”上官韬愤怒地起身一拍桌子,“大王的命令没人敢违抗,若是大王知道殿下偷跑回来,一定先拿你们开刀!” “大人息怒!”三人跪地讨饶。 见他的恐吓有了效果,上官韬便慢悠悠地问道:“那你们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一阵恐吓之下,三人还是一致地摇了摇头,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上官韬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只好亲自请殿下出来了。” 上官韬环顾一圈,最终决定先从楚子域的卧室入手。 “不要啊!大人!”三人怕露馅,齐齐抱住上官韬的大腿不让他走,上官韬就这样拖着三个人的身体来到楚子域的卧室门前,双手运气一拍,房门便被他打开了。 三人心想,这下完了,肯定露馅了,不过当他们抬头看到屋里没人的时候,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奇怪,刚才殿下明明还在这里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呢?”薛雪小声地嘀咕道。 上官韬见屋里没人,这才装作一副相信他们的样子,随意看了另外几间房子便离开了。 月影摇曳,一道黑影钻进了卧室,他点燃手提油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第七十一章 密室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他都找过了,却没有发现隐藏的机关,难道是他猜错了? 说不定他真的猜错了,上官韬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他赶紧把脑袋贴在墙上,那尖叫声却消失了。 难道是他听错了?可是那声音如此真实,听起来也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上官韬敲了敲墙面,里面传来咚咚的声音,他忍不住神色一凛,这面墙的后边是空的! 说不定机关就在这附近!上官韬摸了摸墙面,上面光滑冰凉,根本就没有机关。 就在他失落的时候,旁边的一副山水画吸引了他的视线,这幅山水画就挂在书架的左上方,位置偏低,着实有些古怪,说不定机关就藏在这幅画的下面。 于是他伸出手,缓缓地揭开了那幅画。 楚子域一点一点地擦掉陈梦蝶脸上的妆,她的五官渐渐清晰起来,虽然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却十分惹人怜惜。 “丫头,晚安。”楚子域将她额头上的碎发分到两边,轻轻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父王,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楚子域回过头去,只见床上的人儿秀眉微蹙,眼泪正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看到她这么脆弱的样子,楚子域真的无法狠心离开,他握住陈梦蝶的手,在她的耳边喃喃道:“丫头,乖,父王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陈梦蝶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朦胧的灯光下,父王那张慈爱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 “父王,真的是你吗?”陈梦蝶眼含泪水,视线模糊,她用那双冰冷的手紧紧地抓住楚子域那双粗糙的大手,放在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这双手不会错的,小的时候,父王就用这双温暖的大手教她骑马、教她写字,那手掌间厚厚的茧子就是父王练武之时磨出来的。 楚子域见她双眼满是期盼,也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父王!”陈梦蝶哭着扑在了楚子域的怀里,“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女儿的!” “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楚子域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贪婪地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不对!这不是父王的声音,陈梦蝶忽然反应过来,父王早已不在人世,而她也不是在做梦,那么她抱着的这个人就不可能是父王! 陈梦蝶用力地推开对方的身体,一双黑眸警惕地望着他,直到确定对方是楚子域的时候,她才放下了戒备。 “这是哪里?”陈梦蝶环顾四周,只见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书架和桌子,就剩这一张木床了。 “这是我的密室,知道的人并不多,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楚子域回答得十分自然,似乎并不介意与她分享他的一切,包括这个私有的密室。 “是吗?看不出你这么风流的人物也喜欢安静。”陈梦蝶满不在乎地说道。 “当然了,”楚子域点了点她的鼻尖,问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面对面聊天也很不错吗?” 陈梦蝶往后退了退身子,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自然地说道:“我可不喜欢跟你面对面聊天。” “口是心非,”楚子域凑上来压低声音道,“你不喜欢跟我聊天,莫不是想......” “你想多了。”陈梦蝶别过头去,咬住下唇,奉劝自己要忍耐,虽然她恨不得给他一拳,只是她的双臂发酸,怕是这一拳打出去也只会落空。 楚子域盯着她鼻头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要不然你刚才抱我做什么?” “龌龊!”陈梦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楚子域爽朗地笑着,他的眸子具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看得陈梦蝶忍不住呆了。 “我得走了,”楚子域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嘱咐道,“桌子上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再睡觉。” “知道了。”陈梦蝶背着身子躺下,闷声闷气地回道。 楚子域见她兴致不高,便不再打扰,打开石门出去了。 石门关上以后,陈梦蝶才“咕噜”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她看着自己被人换过的衣服,羞愤得几乎要爆炸,她一口咬住被子,恨恨地想:这个该死的楚子域,趁她昏迷的时候吃她的豆腐,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 “啊嚏!”楚子域揉了揉鼻头,真奇怪,他又没感冒,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打喷嚏呢?一定又是谁在想他,楚子域忍不住自恋地想。 “殿下。”忽然一阵恭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子域赶紧收回心思,循声望去,只见上官韬正站在门外等着他。 “都统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楚子域不耐烦地问道。 “卑职负责将殿下送回祠堂。”上官韬不徐不急地回答。 楚子域眯了眯眸子,不悦道:“难道我不认路吗?都统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监视我了。” “殿下,您可误会都统大人了!”阿黄见上官韬被殿下误会,赶紧帮他解释道,“刚才侍卫首领想把这里翻个底朝天,要不是都统大人拦着,这坤宇殿还不知道会被他搅成什么样子呢。” 楚子域听到这里,语气才稍微和善起来,他眯着眸子问道:“都统大人,确有此事?” “是的。”上官韬不卑不亢地回道。 阿毛见上官韬说得不够详细,赶紧补充道:“殿下,您没见那侍卫首领是多么嚣张啊!他还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把您挖出来呢!简直没把殿下放在眼里!后来多亏都统大人解围,他们才走了,要不是都统大人,殿下您可就惨了!” “你可以闭嘴了!”楚子域见阿毛一个劲儿地夸上官韬,心情十分不爽,那冰冷的眼神差点把阿毛冻成冰棍。 阿毛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于是赶紧闭嘴,一路也没敢再吱声。 站在祠堂门外,楚子域停在侍卫首领的面前,傲慢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首领心脏一跳,赶紧回道:“殿下是楚世子,是未来的楚王。” “知道就好。”楚子域说着,拔出挂在首领腰间的长剑一挥,一缕黑发便落在了地上。 “记住,这是对你不恭不敬的惩罚,要是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楚子域将长剑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进了祠堂。 隔着木门上的纸窗,首领恭敬地回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第七十二章 被耍 一觉醒来,又渴又饿,陈梦蝶喝了一大碗水,又从盘子里抓了几块糕点吃了,这才好受了许多。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陈梦蝶竖起耳朵,只听有人说道:“你不要跟着我了!” 紧接着又有人说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嘛。” 陈梦蝶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只见阿黄亦步亦趋地跟在薛雪身后,活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寡妇。 “雪儿!”陈梦蝶隔着窗户冲着薛雪招了招手。 薛雪回过头来,只见铜雀站在窗前,正笑容满面地望着她。 “铜雀!”薛雪开心地跑过来问道,“你的伤好了?” “恩,已经不疼了,”陈梦蝶见她手里提这个篮子,于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敬事房领新衣服,你还没领吧?”薛雪冲着陈梦蝶眨了眨眼问道。 “没有。”陈梦蝶如实回答。 “太好了,那咱俩一起去吧!”薛雪开心道。 陈梦蝶点了点头,见阿黄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忍不住偷笑起来。 薛雪冲着阿黄摆了摆手道:“阿黄,我跟铜雀一起去,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阿黄一张脸皱成苦瓜。 “我们先走了。”薛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拉着陈梦蝶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溜得可真快!”阿黄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腹诽道。 “刚才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也摆脱不了阿黄那个跟屁虫。”薛雪对着陈梦蝶感激地说。 陈梦蝶假装委屈道:“还说呢,明眼人都知道阿黄喜欢你,这次我抢了他的风头,回头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薛雪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就在两人聊天的功夫,一名宫女忽然横在了两人面前,凶巴巴道:“喂!穿蓝衣服的那个小太监!你给我站住!” 穿蓝衣服的小太监?陈梦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蓝色的没错,而且附近就自己一个太监,她该不会是叫我吧? “不用看了,就是你!”宫女伸手一指陈梦蝶,大声地嚷道。 薛雪拉住陈梦蝶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怎么招惹上她了?” 陈梦蝶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你认识她?” 薛雪点了点头,回道:“她叫绿环,是田妃身边的侍女,平日飞扬跋扈惯了,既然你没招惹她,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也好。” 两人正要开溜,绿环却再次嚷道:“小太监,你别走!世子妃娘娘在那里等你,你赶紧过去,别惹娘娘不开心。” 陈梦蝶停住脚步,顺着绿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田珍珠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冲着她勾了勾手。 看来是逃不掉了,陈梦蝶垂着脑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奴才铜雀拜见娘娘。”陈梦蝶弯了弯腰,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原来你就是铜雀啊。”田珍珠打量着她的样子,拉长了声音道。 “是的,娘娘。”陈梦蝶一面回答,一面忍不住想:什么叫就是铜雀?难道田珍珠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字? 不容她多想,田珍珠指着挂在树枝上的手帕说:“铜雀,我的手帕被风吹走了,你去帮我取下来。” 陈梦蝶仰头望去,只见一块粉色的手帕正在梧桐枝头上迎风招展。 太高了,陈梦蝶忍不住想,即便是凭着轻功飞上去也有些难度,更何况她不能凭借这个手段。 田珍珠见她不回答,以为是她害怕了,于是轻蔑道:“看来你不过是废人一个,我觉得你这两条腿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打断它实在。” “娘娘,且慢,奴才愿意一试。”陈梦蝶打断她的话。 “好。”田珍珠忍不住扬起唇角,这么高的树,就算他真的取了手帕,说不定也会掉下来跌成个残废。 “铜雀......”薛雪拽了拽陈梦蝶的胳膊,“那手帕就挂在树梢上,担不了你的重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要是我不去拿,田妃更不会放过我,她是有意要惩罚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它一试,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陈梦蝶说完,便撸起袖子开始爬树。 树干有些滑,等她爬上树杈的时候,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不过手帕挂在树梢上,任凭她像猴子一样灵活,也不可能隔着那么多细枝去拿手帕。 “不行就下来吧,”绿环站在树下忍不住嘲笑道,“大不了先打断你的两条腿,回头再按上就是了。” 陈梦蝶趴在通往手帕的那一根树枝上,伸出手臂,努力地够着手帕,不过总是差一点,此时一阵小风吹来,手帕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树叶一样,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田珍珠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吃着刚摘来的新鲜葡萄,惬意地眯着眸子,吐着葡萄籽,一点也不着急,反正她已经料定对方会出丑,所以她只等着看好戏。 陈梦蝶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差一点,她又挪动了一下,还差一点,树干被她的重量压弯,轻轻地上下晃动着,眼看手帕就要落下去了,陈梦蝶赶紧伸手抓住手帕,熟料身下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小心啊!”薛雪大叫道。 细碎的树枝划破了她的脸,陈梦蝶胡乱地抓了一把树枝缠在手腕上才停止了坠落,此时她的身体就像铃铛一样挂在半空中。 手上勒出了一道血痕,手腕也跟断掉了一样,鲜血正顺着手掌滑落在胳膊上,她看了看地面,还好,不算太高。 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缠在腕上的树枝崩断了一根,其余的树枝也相继断掉,陈梦蝶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呈大字贴在了地上。 “铜雀,你还好吧?”薛雪赶紧过来扶着她。 陈梦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回道:“还好,胳膊没断,腿也能活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薛雪忍不住嗔道。 “哪有开玩笑?要不,我给你跳支舞你看看?”陈梦蝶虽然说得轻松,心跳却如同擂鼓,要不是刚才她抓了一把树枝,说不定这会儿真的摔成残废了。 薛雪见她确实没事,这才放了心。 陈梦蝶捡起手帕,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这才把手帕还给了田珍珠。 田珍珠拎着手帕的一角,皱着眉头道:“都这么脏了,还好意思还给我?” 说完,她便吩咐绿环把手帕扔进了厕所里。 “像你这种没用的家伙,就算给娘娘提鞋也不配,还好意思侍候殿下?我看你啊,还是迟早滚回家去吧!”绿环哼了一声,跟在田珍珠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薛雪怕她难过,忍不住安慰道:“这种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没听见好了。” “人能跟畜生一般见识吗?” 薛雪听了,忍不住一愣。 陈梦蝶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我们赶紧去领新衣服吧。” 说罢,两人便往敬事房去了。 第七十三章 请客 “真是晦气,赶紧拿了衣服滚吧!” 还未进门,敬事房里便传来了一声叫骂。 一名丫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正好跟陈梦蝶撞了个满怀。 只见她的身后一名太监提着棍子,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那宫女见自己撞了人,赶紧道歉道。 “没关系。”陈梦蝶见到西月,差点叫出她的名字,好在她反应及时,这才没露馅。 “这不是西月吗?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站在陈梦蝶身旁的薛雪抓住西月的手关心道。 “雪儿姐,好久不见。”西月看到薛雪,眼眶一红,差点哭出来。 “是啊,好久不见。你比以前瘦了,也比以前憔悴了,是不是慕容兰她们欺负你了?”薛雪忍不住说。 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西月特别想吐一吐苦水,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是徒增笑柄,还不如不说,便强忍下来。 “雪儿姐,我过得很好,只是最近食欲不好,总是吃不下饭,这才瘦了许多。”西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 “原来如此,”薛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欲告别,却见海公公正提着棍子,虎视眈眈地瞪着西月,于是忍不住问道,“海公公,这里又没有贼,你提着棍子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海公公冲着西月努了努嘴,抱怨道,“刚才她吐了一地,害得我被主管骂了一顿,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保证不会放过她!” “吐了?”薛雪看着脸色蜡黄的西月问道,“你不舒服吗?” “没事的,兴是中午吃坏了肚子。”西月尴尬地笑了笑,她的眼睛像是天上的辰星,在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格外动人。 “真的没事吗?”薛雪生怕她说谎,于是再次确认道。 “真的,雪儿姐,”西月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抱在怀里,然后说道,“我还熬着粥,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好吧。”薛雪无奈地松开她的手,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海公公,我家都统大人的衣服做好了没有?”一名家仆打扮的下人走进屋里,大声问道。 海公公笑眯眯地回答:“做好了,早就做好了,就等你来拿了。” “这还差不多,”那名家仆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低声道,“这是我家主子赏你的,拿好。” 海公公接过银子,不动声色地揣进怀里,笑道:“替小人谢过都统大人。” 家仆点了点头,他拿了衣服并不着急走,而是把目光落在一名身穿蓝衣小太监身上。 这家伙,不会是认出她来了吧?陈梦蝶默默地转过身去,正要离开,那家仆忽然被门槛绊倒,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惨叫。 陈梦蝶赶紧把他扶起来,关切问道:“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没多大事,只不过腰扭了,走路费劲,小兄弟,你好人做到底,干脆扶我去西华门吧。”家仆望着陈梦蝶,那目光不像是认识她。 “李管家,我差人送你过去吧。”海公公打断了陈梦蝶的思路。 “不用了,伤得不严重,我让这位小兄弟送我就行。”李耳毫不客气地说。 陈梦蝶满脸无奈,只不过他这么实在,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送李耳去了西华门。 西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有些熟悉,李耳掀开轿帘,恭敬道:“都统大人,他来了。” 上官韬点点头说:“让她上来。” 李耳应着,而后传话道:“大人让你过去。” “这不大好吧?”陈梦蝶抱着衣服犹豫道。 “大人那么善良,还会吃了你不成?”李耳瞪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推上马车,吩咐车夫驾车。 陈梦蝶被李耳一推,整个人跪倒在上官韬的面前,她还没稳住,车子就忽然前行,于是陈梦蝶毫无悬念地扑在了上官韬的怀中。 “对不起,大人!”陈梦蝶赶紧从上官韬的怀中抬起头来,挽在头上的长发垂下一缕来,看着十分诱人。 上官韬痴痴地望着她,缓缓伸出那双略带粗糙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 “大人,您的衣服!”陈梦蝶双手呈上新衣,隔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把头扭向一边,上官韬看她的眼神充满爱怜,莫不是认出她来了吧? 上官韬将衣服放在旁边,然后让陈梦蝶坐在自己旁边。 陈梦蝶推辞道:“大人,您身份高贵,这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你长得像我的朋友,所以我见了你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上官韬说。 “好吧,”陈梦蝶找了一个离上官韬最远的地方坐下来,“不知大人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您也知道,宫里规矩繁多,要是殿下知道我擅自离宫,肯定免不了一顿刑罚,所以......” “殿下那里我会跟他交代,你不用担心,”上官韬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大人但说无妨。”陈梦蝶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倒退的景色。 “陪我喝酒。”上官韬说。 “陪你喝酒?”陈梦蝶吃了一惊,她可不会喝酒,要是被灌醉了,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娄子呢! 上官韬温润一笑,“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看着你像我的朋友,所以想让你陪我聊聊天。” 听他这么说,陈梦蝶才松了一口气,“陪你聊天可以,不过我是个太监,不会安慰别人,大人你不要觉得闷才好。” “自然不会。” 上官韬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刘叔,去兴旺酒楼。” “好勒!”车夫马鞭一甩,在空中划过一道灵蛇般的弧线,然后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受了刺激,赶紧撒开蹄子狂奔,不一会儿,马儿便载着他们来到了兴旺酒楼。 “真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果然气派。”陈梦蝶抬头望着高悬在门楣上金光闪闪的招牌,忍不住赞叹。 “请吧,”上官韬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这里的美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陈梦蝶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那一会儿我就不客气了。” 上官韬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斜阳,等一会儿吃完饭,天就黑了吧。 二楼的雅间都满了,两人只好上了三楼。 “真对不住,大人,今天客人实在太多,你们要是能早来一会儿,那玉竹阁就是您的了。”小二陪笑道。 看样子上官韬是这里的常客,陈梦蝶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想。 “不要紧,三楼清净。”上官韬点了几样招牌菜,然后把菜单交给陈梦蝶。 陈梦蝶接过菜单,一看后面的标价实在惊人,一盘醋溜土豆丝都要一两银子,真是够黑。 虽然上官韬请客,她也不能太实在,所以只是随意点了两份荤菜。 “能吃饱吗?”上官韬见她没怎么点菜,于是忍不住问道。 “能。”陈梦蝶点头如啄米。 “我看这些你俩绝对吃不完。”小二忍不住搭腔。 “好吧,那先点这些,小二,你先上一壶热酒来。”上官韬吩咐道。 “好嘞。”店小二上了一壶热酒,然后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第七十章 谈心 窗外的夕阳渐渐淹没在大山后,火红的余晖点燃了半边天,连天上的云朵都染上了色彩。 “真美。”陈梦蝶托着腮望着远处的夕阳,忍不住赞叹。 上官韬干了一杯烈酒,痴痴地望着陈梦蝶的侧脸问道:“铜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陈梦蝶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映着残阳,有一种说不出的纯真和妖冶。 “是的,喜欢的人。”上官韬说得认真,夕阳在他的脸上洒落一层暖色,看起来有些朦胧。 “大人难道忘了,我不过是个太监而已,太监又怎么可能懂得男女之情呢?” “哈哈,我差点忘了,”上官韬蓦地止住笑,他隔着桌子伸手过来,轻轻地抚摸着陈梦蝶的脸颊道,“你的模样像我喜欢的人。” 陈梦蝶被他看得发毛,赶紧垂首道:“奴才愚笨,听不懂大人的话。” “你真的听不懂吗?”上官韬勾起唇角反问道。 陈梦蝶为了躲避他的视线,赶紧跪在地上,惶恐道:“奴才愚笨,不能明白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恕罪!” “你又没犯错,何罪之有?快起来吧。”上官韬想要把她扶起来,却被她躲开了。 “大人,奴才该走了,不然殿下又要惩罚我了。” “好,陪我干了这杯酒,我就送你回去。”上官韬斟满一杯酒送到她面前。 “真的?”陈梦蝶问。 上官韬点了点头,“我上官韬从不失信于人,今天我请你吃饭,你多少也喝一杯表示感谢吧?” 这么说也对,不能白吃人家的,陈梦蝶接过酒杯,一仰头干了个底朝天。 陈梦蝶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问道:“大人,奴才喝光了,这下可以了吧?” “可以,”上官韬将一只手送到陈梦蝶面前,勾起唇角道,“来,我送你回去。” 她抬起头来,对方的脸在她的面前变得模糊起来,她甩了甩头,还是头晕。 “你怎么了,头晕吗?”上官韬忍不住关切道。 “还,还好......”话音刚落,陈梦蝶便忍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上官韬早有防备,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身体,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四周虫鸣啾啾,一轮冷月挂在空中,空气中满是秋天的气息,上官韬关紧门窗,然后让昏睡过去的陈梦蝶靠在椅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半蹲在陈梦蝶的面前,缓缓抬手解开了她的衣服。 他的手滑过她的锁骨,擦过她的肌肤,最终落在了她的胸前。 他很紧张,平日灵活无比的双手此时颤抖而笨拙。 当最后一件衣服滑落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裹胸布。 看来,铜雀确实不是太监。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那天晚上他偷偷地返回密室,发现芙蓉就在里面,而她身上穿着的正是这件蓝色的衣服。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玉石上面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块玉石他见过,因为芙蓉也有一块玉石跟它一模一样,都是橘黄色的,里面漂浮着一朵祥云,玉质特殊,独一无二。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上官韬停下动作,问道:“谁?” 门外的人说道:“大人,戌时已到,咱们该回去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上官韬帮陈梦蝶穿好衣服,然后背着她下了三楼。她的身子很柔软,两只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挠得他有点痒。 虽然酒楼里面很热闹,不过有了芙蓉的陪伴,他就感到格外安心和宁静,耳边的嘈杂均成了幻影。 出了门,一股寒凉迎面扑来,上官韬抱着陈梦蝶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大人,这小太监......”李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上官韬一个眼神止住了。 马车七拐八拐,最终在挂着红灯笼的上官府门前停了下来。 家仆见主子回来了,赶紧开门迎接,只见黑暗中,主子抱着一个人进来了,主子向来不喜欢带外人回家过夜,更不用说抱进门了,虽然他们很想伸过头去一探究竟,却也不敢抬头。 穿过亭台楼阁,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门前,上官韬推开房门,却见平日侍候他的大丫鬟秋云正趴在桌子上拨着灯芯,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听到门响,秋云赶紧回过头来,见主子回来了,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大人,您回来了!”秋云喜极若泣,一双动人的眸子里竟氤氲着些许雾气。 上官韬点了点头,略显疲惫地问道:“洗澡水备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不过大人今儿个回来的晚,所以奴婢一直加着热水,不曾让洗澡水冷下来。”秋云急切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上官韬将陈梦蝶放在床上,答话的时候,看都没看秋云一眼,这让她很不舒服。 秋云扁了扁嘴,她好不容易等到大人回来,还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呢。 “大人,您饿了吧?我......” 秋云还没说完,上官韬就打断了她,“我已经吃过了。” “既然如此,奴婢先退下了。”秋云一步三回头,最终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 大人可真是个寡情的人呢,秋云坐在葡萄树下的石凳上忍不住想。她托着腮,望着空中的圆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大人的脾气向来平和,不过那个月却变得特别暴躁,那天晚上她帮大人准备好洗澡水,刚要退下,却被大人抱在怀里,嘴里还一直喊着芙蓉的名字,直到大人看到她的脸,才恢复了正常。 也许大人只是一时兴起,可是大人的怀抱却让她产生了欲望,她想嫁给大人,即便是卑微的小妾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秋云忍不住笑了,只要成为大人的女人,想要多少个拥抱也就不再是奢望了。 秋天的夜晚太惬意了,总想让人美美的睡一觉,秋云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大人睡了没有,今天晚上大人抱着一个男人回家过夜,该不会是...... 难道大人有特殊的癖好?想到这一层,秋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来到大人屋子的窗前,戳破一层窗户纸,把眼睛贴在纸洞上面望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真相 大人正在洗澡,优美壮硕的剪影倒映在屏风上,让人想入非非,秋云忍不住看呆了,忽然鼻头一热,她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真没出息,光是看影子就能迷成这个样子,那要是看真人,还不得血脉喷张吗?秋云的脑海中忍不住勾勒出大人的身体,脸颊变得滚烫。 屏风那面的影子站了起来,秋云忍不住缩了缩脑袋,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大人缓缓俯下身去,在那小太监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一定是她眼花了,秋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是真的,她没看错! 大人的唇确实停在他的额头上,就像两片蝴蝶的翅膀。 那一刻,她的胸口很闷,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眼睛又酸又涨,一眨眼,泪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对她来说,大人是个完美无瑕的男人,她宁愿大人爱上了别的女人,也不愿大人喜欢男人,这样她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支撑她的梦破碎了,那一瞬间,她的精神支柱已经坍塌。 “秋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回去吧。”上官韬隔着窗户对她说。 秋云吸了一口气,尽力用平稳地语气回道:“好的,大人。夜里凉,大人记得盖好被子。” 大人没有回话,秋云只看到屋里的蜡烛熄灭了,窗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 屋里的人与她仅仅是一窗之隔,却让觉得那么遥远。 秋云盯着漆黑的屋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失落地转身离去。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头走路,没有注意前面的情况,所以一头撞在了一堵墙上面。 “哪个臭丫头这么不长眼!”上官成打了个酒嗝,醉意朦胧地问道。 “成侯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秋云退后一步,不自在地说道。 听到声音,上官成的酒醒了一半,他瞪大眼睛叫道:“秋云,真的是你!” “是的,侯爷。”秋云不同于别的下人,她是大丫鬟,是府里面所有丫鬟的管事,所以说起话来不像那些小丫鬟那样唯唯诺诺。 “这么晚了,这里黑漆漆的,我送你回去。”上官成自告奋勇,本以为秋云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他的想法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曾提出让秋云做他的小妾,却被她拒绝了,所以他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小路十分安静,夜风吹透了秋云单薄的裙子,上官成见她搓着胳膊,便摘下披风系在了她身上。 “我不冷,侯爷。”秋云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解下披风,她忍不住想,如果大人这么温柔地待她,该有多好! 上官成不了解秋云的心思,他摸着脑袋憨厚地说:“你穿得这么少,我才不信咧。” 秋云脸一红,心头的悲伤也稍稍冲淡了。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上官成的浓眉一紧,整个人也变得严肃起来。 “侯爷,请讲。”秋云心底隐隐不安。 沉默半响,上官成终于清了清喉咙问道:“那天你说你不可能会嫁给我,是真的吗?” 上次,她说她不可能嫁给对方,是因为她喜欢都统大人。可是当她知道都统大人喜欢男人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乱了,以至于当成侯爷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也没那么确定了。 上官成见她沉默不语,忍不住拉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拥入怀中,含情脉脉地说:“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这样,你也不愿意嫁给我吗?” “成侯爷,您是贵族,我是贱民,我永远也配不上您。” 风是醉人的,怀抱是温暖的,秋云被他身上的酒气熏晕了脑袋,她试着想象眼前的人就是都统大人,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什么配上配不上的,只要我喜欢,谁也不敢说配不上。”上官成将她搂得更紧了,同时他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原来秋云并不是真的讨厌他,而是碍于身份之隔。 秋云靠在他的怀里望着天上的明月,心绪忍不住乱了,或许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这样就没那么累了。 成侯爷不如都统大人完美,不过其中任何一个对她来说都是高攀,而且都统大人已经没有希望了,倒不如与成侯爷发展一下,也许结果没那么糟糕。 就在秋云这么想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上官成将秋云护在身后,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握住她,生怕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竹林里,风声鹤唳,一片翠玉竹子齐刷刷地倒了下来,一名黑衣人飞奔过来,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对手的攻击。 上官成刚拔出剑,那名黑衣人却吆喝起来了。 “小成子!还不赶紧救你姐姐我!”黑衣人拽下黑色蒙面,求救道。 上官成撇了撇嘴,这世间,敢叫他小成子的人,除了大哥,就只有她了! 追击她的人见她跟成侯爷认识,都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还不赶快住手!”上官成大步上前,拦在黑衣女子面前问道,“你们可知道她是谁?” 其中一名守卫答道:“她自称是香香公主,但她夜闯府上,非但不像公主,反而像贼!” “放肆!她正是楚王的掌上明珠,香香公主!”上官成呵斥道,“还不赶紧退下!” 一行人怕受罚,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好在香香公主大度,也不跟他们计较,更何况,她夜闯上官府,为的是正事,才懒得跟这些小喽啰计较呢。 “小成子,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也懂礼貌了呢。”楚香香打趣道。 “公主过奖,”上官成装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公主想来,我哥必定不会阻拦,你现在这身打扮搞得自己偷偷摸摸,又是为何?” “一切都安排好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楚香香甩了甩长发告诫道,“不要让你哥知道我来过,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是惊吓吧,上官成默默地补充道。 “如此良宵美景,不耽误你俩的美事了,我先走了。”楚香香说完,便唰地一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秋云本想提醒一下公主,只不过还没开口楚香香就没影了。 也罢,这种事情只有亲眼见了才会死心,只不过香香公主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更难过吧。 第七十七章 无果 月光透过窗子落进了屋里,上官韬望着陈梦蝶素洁的脸庞,忍不住幻想:要是以后的每个夜晚,都能这样度过该有多好! 他也不知道对方哪里好,只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便被月光下的她所吸引,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她的一颦一笑就好像森林里的清风,令人舒爽、让人怀念。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脑海中回荡着卜筮老者说过的话,虽然他不相信神的力量,可是那句话却像魔咒一样挥之不去,让他不得不信。 或许可以试一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结发便意味着两情相悦,他如此自作主张,但愿芙蓉不要埋怨他。 上官韬重新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那双躁动不安的眼睛,在那黑色的瞳仁下面,涌动着最原始的渴望。 本来躲在屋子外面的楚香香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当她看到上官韬将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的时候,便再也忍不住踹门而入了。 只听“嗖”的一声尖锐,一柄剪刀便夹杂着冷风飞了过来。要不是楚香香躲闪得快,恐怕早就被那柄剪刀刺穿了脑袋。 上官韬不徐不疾地将结发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说道:“方才你就躲在外面偷看,我不跟你计较,但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上官韬!你简直欺人太甚!”楚香香一把扯掉脸上的蒙面,气呼呼地冲到他身边吼道,“你跟女人乱来也就罢了,没想到你跟男人也乱来!” 上官韬忍不住掏了掏被她震得发痒的耳朵,漫不经心道:“我没有跟女人乱来过。” 楚香香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质问道:“那刚才你是在做什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明明是在跟一个太监行夫妻之礼!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朋友。”上官韬掰开了她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淡淡道。 “为什么你对别的女人、甚至连对一个太监都能这么温柔,对我却如此冷淡?我到底哪里不好?”楚香香失魂落魄地问道。 两年了,整整两年,她以为自己离开这么久,上官韬会有一点想念她,可是她错了,他并没有想念她,其实她早就应该明白的,那日酒楼一见,他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要是他真的有一点在乎她,就不会逃了。 “我讨厌喝酒的女人。”上官韬背过身去,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他喜欢的女人,不一定要像月亮那样温柔,但一定要像个女人才行。 “为了你,我可以不喝!”楚香香十分坚定地回答。 上官韬转身望着她,认真地说道:“你是公主,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你怎么会给不了呢?”虽然她的嘴角微扬,声音却有些颤抖,她的眼睛里含着些许祈求,仿佛再说,不要再推开我。 沉默半晌,上官韬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如果我喜欢你,就不会让你难过,如果我故意让你难过,就证明我不喜欢你,话说到这里,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同情和冷漠让她心酸,她只想找一个爱她的她也爱的人一起生活,为什么就是这么难?本以为离开楚国的这两年里,她能淡忘一切,可她还是忘不了,她再也不想漂泊无依,她只想找个心爱的男人依靠。“我不明白!”她的眼睛红了,她紧紧地抓住上官韬的衣袖,声音歇斯底里,“你曾经说过要娶我,你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你说你要跟我生小孩......” “儿时的话你怎能当真?”上官韬甩开她的手,来到窗前,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两人儿时的场景。 那时他们还小,牙齿还掉了好几颗,他被当做质子送到王宫里,生活很无聊,别人都说他是黑蛋,唯有香香公主愿意跟他玩耍,如此度过了两人的童年,虽然他很感谢她,却不曾把她当做女孩子看待。 “可是,你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对不对?”楚香香怀着最后的奢望问道。 “有一点,不过不是男女之情。”上官韬说。 “不是男女之情,那是什么?”楚香香再次抓住他的手,她的手那么冰凉,让上官韬忍不住一怔。 他不想再说一些伤人的话,他只是希望两人还能够像以前那样关系单纯,所以他选择沉默。 “难道说你真的喜欢太监吗?”楚香香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一定是梦。 “这是我的自由,你走吧。” 楚香香的手垂落在空中,她近乎绝望的眸子望着他,“告诉我,你在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我都说了,这是我的自由,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要不是你一直逼着我娶你,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难堪。”上官韬心一横,放出了狠话。 “逼着你娶我?”楚香香一个踉跄,差点倒在旁边的花瓶上,而上官韬自始至终没去扶她。 她是公主,她不会认输,更何况情敌竟然是个太监,楚香香拔出剑来,紧紧地握住,忽然冲向了床上的陈梦蝶。 “我要杀了你!”楚香香痛苦地呐喊着。 谁能明白她的无助,谁能懂得她的悲伤?问天,问地,没有答案。如果她得不到他的爱,那她就要亲手杀掉他的爱,让他恨她一辈子。 就在冰冷的剑刃即将触及梦中人的咽喉的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长剑。 楚香香用力向前一刺,长剑前进一点,没入上官韬的手掌更深,鲜血顺着剑锋一滴滴落在地上。 “让开!”楚香香红肿着眼睛大吼,愤怒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上官韬单手别在背后,脊背挺得笔直,眸子深深地望着她,就这样一个眼神,已经抽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手指一软,长剑“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楚香香眼睛通红,对峙良久,最后她低声道:“我认输,你赢了。” “你没输,我也没赢,只是你看错了人。”上官韬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梦蝶被耳边的嘈杂吵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上官韬跟一名陌生的女子对峙,虽然她看不到那名女子的模样,却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 她不忍打扰两人,于是捶了捶脑袋,拼命回想今天晚上的事,她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酒,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七十七章 浓情 “我看错了人?”楚香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得如此悲凉,笑得有些踉跄,要不是上官韬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她就摔倒在地上了。 楚香香扶着上官韬的肩膀,稳住身子,然后指着床上的人问道:“你说你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太监,究竟是我看错了人还是你看错了人?” 上官韬转过身去,只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于是忍不住有些慌张,也不知道芙蓉听到了些什么,会不会误会自己。 “都统大人,她是谁?”陈梦蝶一脸困惑地问道。 上官韬收回心思,刚要回答,却被楚香香抢了个先。 “臭太监,你给我听好了,”楚香香指着自己,“我是香香公主,是楚王最疼爱的女儿,明白吗?” 虽然对方的态度很傲慢,陈梦蝶还是忍住怒气点了点头,“明白,不过,公主为何对奴才一副仇视的样子,不知奴才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楚香香见对方一脸无辜的样子,火气噌地一下子窜了上来,她一把揪住陈梦蝶的衣服怒道:“你抢走了我的男人!” “奴才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公主就不要开玩笑了。”陈梦蝶勇敢地直视着她,却被对方当成了挑衅。 “你!”楚香香一把推开她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个太监!还在这里装蒜!” “奴才真的不喜欢男人。”陈梦蝶无奈地辩白。 “哼!你要敢说谎,我绝不饶你!”楚香香凶巴巴地说。 “奴才不敢!” 上官韬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差点害了芙蓉,于是赶紧补充道:“香香,你误会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喜欢太监。” “那你刚才......”楚香香显然是被他的称呼温暖到了,整个人也没那么飞扬跋扈了,不过她还未说完,上官韬便打断了她。 “一位老者告诉我,太监的头发可以辟邪,所以你误会了。”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不过只要不是深究,也不会发现什么问题。 “原来是这样,”楚香香自言自语,思忖半晌,又紧接着问道,“那你刚才说,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是真的吗?” “这......”上官韬面露难色的望着她,余光却瞟到旁边的芙蓉一脸好奇的模样。 在楚香香期待的目光中,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从来只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楚香香饱含期待的双眸黯淡了下去,“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想娶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上官韬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告诉我?”楚香香问。 上官韬回道:“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这个人还没有出现。” 楚香香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即然这样,或许她还有机会,于是她再次问道:“那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会的。”他的回答很坚定,让人不得不信。 楚香香抬眸望着他,逼问道:“如果你没等到那个人,而我有一天也嫁给了别人,你会不会后悔?” “不后悔。”他答得干脆。 “好,我明白了,”楚香香仰起头,她的表情很悲伤,喉咙不住地哽咽,“不过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就在陈梦蝶为这个女人的痴情而感到惊讶地时候,楚香香凄美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臭太监,最好别让我再抓到你,下次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楚香香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用牙齿咀嚼着她的血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她还是礼貌地回道:“奴才尽量跑得快一点,这样公主就抓不到我了。” “哼,那可不一定!”楚香香说完,深深地望了上官韬一眼。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上官韬笑而不语。 楚香香不再多说,她纵身跃出了窗外,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上官韬凝神望了夜色一会儿,然后关上窗,在陈梦蝶的身边坐了下来。 “铜雀,很抱歉,我不该让你喝酒的。”上官韬饱含歉意的说道。 “大人,不怪你,只怪奴才不胜酒力,”陈梦蝶摸了摸脑袋,“要不是大人好心收留,恐怕奴才早就露宿街头了。” 上官韬见她面含不安,于是忍不住安慰道:“殿下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不必担心。” 陈梦蝶点了点头,“比起这个,奴才更担心大人您。” 上官韬心中一喜,忍不住问道:“不知铜雀担心我什么?” 她向着上官韬受伤的地方努了努嘴道:“大人的手受伤了,赶紧包扎一下吧。” “可是我无法帮自己包扎。”上官韬面露难色。 陈梦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帮你。” 灯光下,她的睫毛很长,眸子愈发动人,她的脸颊泛着粉色,像熟透的水蜜桃,上官韬忍不住看呆了,他想:如果画面能够定格在这一瞬间,那么即便让他少活十年,他也愿意。 要不是她打结的时候用了些力气,恐怕他还会肆无忌惮地看下去。 “好了,”陈梦蝶收拾好药箱,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一会儿就不疼了。” 上官韬看着自己包得像熊掌一样的大手,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夜无眠,陈梦蝶翻来覆去一直到了天亮,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真是烦死了,一想到楚子域那张阴晴不定的臭脸,她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失眠的后果很严重,经过秋云的提醒,陈梦蝶顶着一双熊猫眼,哈欠连连地来到后花园,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正在枫树之间舞剑,此时空中还弥漫着一片白雾,远远望去,那名男子就像仙人一样不近凡尘烟火。 “醒的这么早。”上官韬看到陈梦蝶,便收剑入鞘,向着她走了过来。 “我总是担心殿下会惩罚我,所以没睡好。”陈梦蝶如实说道。 “一会儿我也要出门,正好顺道送你回去。” “不知大人要去哪里?”陈梦蝶问。 “桃花庵,赏菊。”上官韬说着,管家便牵了两匹马走了过来。 “你会骑马吗?”上官韬牵过马缰问道。 陈梦蝶点了点头,“会一点,不过骑术不精。” “那我们还是乘马车吧。”上官韬说。 “不用了,一边骑马一边赏菊也是件乐事,”陈梦蝶眨了眨眼睛,“不知大人可否愿意带我一起去桃花庵赏菊呢?” “当然,有人作伴,求之不得。”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便一路向西策马狂奔,朝着桃花庵去了。 第七十八章 失控 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这片槐树林后面有大片的菊花,那样的美景保证让你过目不忘。”上官韬笑容柔和地望着陈梦蝶的侧脸,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情意。 “我看到了!”陈梦蝶指着小路远处的大片黄花,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在那里!” 说罢,她便夹紧马肚往前奔去。 “等等我!”上官韬赶紧追了上去,尤其是当他看到陈梦蝶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时候,生怕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陈梦蝶回头看了看被她落在身后的上官韬,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久都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了,耳边的风、山坡的花、天边的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大片的金菊沿着山坡向远方蔓延,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金黄色,她停在山坡上,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大肆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不远处,两个顽皮的小孩正在用弹弓打小鸟,他们蹑手蹑脚地躲到大树后面,瞄准一只美丽的鸟儿弹出了石子。 那只鸟儿被石子击中,扑棱着翅膀跌落了下来。 其中一个小孩捡起小鸟揣进怀里,另一个小孩看见之后就不乐意了。 “这明明是我打中的!” “谁说的?这是我打中的!”那个小孩不甘示弱道。 “你凭什么说是你打中的?”另一个小孩不甘心道。 “那你又凭什么说是你打中的?”那个小孩也毫不相让。 两人说着说着就你推我搡地打了起来。 就在两人打架的功夫,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马儿的长鸣,他们立马停下动作,齐齐扭头望去,只见金黄的山坡之上,停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那马儿的鬃毛随风飘动,看起来威风凛凛。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那个小孩说。 “什么主意?”另一个小孩问。 “谁能打中那匹马,小鸟就归谁!怎么样,敢不敢比?” “比就比,谁怕谁?”另一个小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先来!” 他撸起袖子,闭上右眼,对着马匹拉满弹弓,嗖地一声把石子弹了过去。 “好美啊!”陈梦蝶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话音刚落,身下的马儿就长嘶一声奔了出去。 陈梦蝶的身体忍不住后仰,慌乱之中,她胡乱地抓了一把,在马蹄落地之前总算抓住了缰绳,马儿受了惊吓,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上官韬赶紧拍着马屁股追了上去,他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抓紧马缰,千万不要松手!” 陈梦蝶虽然抓紧了马缰,却无法控制马儿奔跑的方向,只能任由它在山坡上横冲直撞。 野树枝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风急促地擦过她受伤的脸颊,那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就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受惊的马儿正朝着一棵粗壮的大树迎了上去。 饶是她握紧马缰的手勒出了血,还是无法让马儿停下,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她,陈梦蝶扭头望去,只见上官韬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他的马背上,他的表情冷峻沉着,侧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刚毅。 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忽然一根伸出来的树枝勾掉了她的发带,乌黑秀长的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丝丝缕缕拂过他的鼻尖,弄得他忍不住心乱起来。 阳光下一对俊男美女在山坡间奔跑的画面吸引了一名男子的视线,他望着越来越近的两人,一双眸子由欣赏转为诧异,再由诧异转为愤怒。 “殿下,不就是金菊吗,宫里有的是,您又何必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欣赏呢?”一名书童站在男子身后嘀咕道。 “不,宫里的菊花怎比野菊花好看呢?”男子扬起唇角,尽管眸子里怒海翻涌,却还是一脸淡然地向着陈梦蝶走来。 “殿下!”书童看到殿下离开,赶紧小跑着追了上来。 陈梦蝶并没有觉察到男子的存在,她只是扭头望着上官韬,一脸感激地说道:“都统大人,谢谢你。” 上官韬一怔,有些茫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没想到她长发飘飘的样子这么美,妩媚中透着天真、天真中透着动人,所以在她说话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 “大人,您没事吧?”陈梦蝶见他失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上官韬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慌乱道:“没,没事。” 没想到他的视线刚转移,就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眼睛。 “卑职参见殿下!”上官韬赶紧滚鞍下马拜见。 陈梦蝶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紫衣男子正信步朝着她走来,他的发带随风飘扬,大片的金黄在他的身后摇曳,他的表情冷峻,周身的温度可以将阳光冻结。 “都统大人,你好兴致啊!”楚子域停在两人面前,微微扬起唇角,眼神却十分冰冷。 “卑职不敢。”上官韬不卑不亢地回答。 “不敢?”楚子域收起笑容,语气已经不悦,“未经允许,你擅自将我的内侍带出宫来,还说什么不敢?我看你胆子不小啊。” 陈梦蝶担心上官韬受罚,赶紧下马帮他求情道:“殿下,您误会了,是奴才觉得宫里太闷了,这才哀求都统大人带奴才出宫来,都统大人一时心软,所以就带奴才出宫了。” 楚子域将目光落在陈梦蝶身上,只见她咬着饱满的红唇,一脸无辜的样子,再看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就腾地一下子涌了上来。 “不喜欢在宫里待着?”楚子域捏住她的下巴,心中五味陈杂,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不过失望肯定是有的。 陈梦蝶点了点头。 “不喜欢伺候我?”楚子域又问。 陈梦蝶皱了皱眉头,虽然她很想点头称是,不过鉴于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没有承认。 “殿下身体尊贵,伺候您是奴才的福气。” 上官韬见两人靠得很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楚子域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他赶紧低下头,佯装无事的样子。 “这句话还算中听,既然这样,这次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楚子域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梦蝶刚松了一口气,楚子域却继续说道:“不过惩罚是难免的,就罚你侍床一个月吧。” 侍床?!陈梦蝶蓦地抬起头,这个活可不是她这个女人能干的啊!这简直是最恶毒的惩罚了。 “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她双手合十问道。 楚子域摇了摇食指,然后转身悠然地离开了。 不得已,陈梦蝶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没办法,谁让她处于弱势呢?大不了侍床的时候,蒙上眼睛,塞住耳朵就是了。 第七十九章 疏离 上官韬静静地站在金黄色的山坡中,动也不动地望着陈梦蝶随着楚子域离去的背影,拳头却暗暗握紧,他兀自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属于他的一切,一定会! 马车上十分安静,香炉里的檀香还未燃完,陈梦蝶正望着那缥缈的烟雾发呆,她的手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疼吗?” 陈梦蝶扭过头去望着他,只见他正捧着她的手吹气,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种感觉任凭哪个女子也无法抗拒,陈梦蝶只觉得内心深处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她忍不住微微笑道:“不疼。” “要不是你的手受伤了,我肯定要罚你去马厩。”楚子域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是责备的话,在旁人听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陈梦蝶抽回手,一脸不自然道:“那你还是罚我去马厩吧,最起码不用那么难为情。” 楚子域挑了挑眉,一脸欠扁道:“求欢术总是要学的,不然以后你怎么讨我欢心?” 陈梦蝶听到如此露骨的话,顿时气得小脸通红,她攥紧拳头一拳挥过去,却被楚子域一把握住了,他顺势将她拉入怀中,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 “流氓!”陈梦蝶气急败坏地说,她抱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楚子域毫无防备,只听马车里面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吓得车外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路吵着闹着,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宫。 刚下了马车,却听假山后面传来一阵阵抽泣,那声音虽是极力压抑着,却含着满满的痛苦和悲伤。 “雪儿,别哭了,就算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离开你。”一阵安慰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一听就是阿黄的声音!阿毛蹭地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吼道:“阿黄,你给我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到假山后面,怒气冲冲地将阿黄从假山后面拎了出来,“趁我不在,你竟敢欺负雪儿,还把她弄哭了,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阿黄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他一脸严肃地挣脱阿毛的束缚,不悦道:“我没欺负她!” “那她为什么哭了?”阿毛听他这么说,怒气减了大半,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唉!还不是那个该死的李威!”阿黄咬牙切齿地说。 一听到李威的名字,陈梦蝶的眼睛立马放出了一阵光亮,难道李威还活着?可是他明明被人扔下了悬崖,怎么可能还活着?陈梦蝶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李威?就是那个阿雪念念不忘的男人?”阿毛一拍大腿问道。 阿黄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他。” “那个混蛋在哪儿?你带我去找他,我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阿毛挽起袖子,表情凶狠,做出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别去!”薛雪拽住两人的胳膊,红着眼睛一脸哀求道。 “雪儿,你别拦我们!”阿黄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他这个负心汉,我们绝不会放过他!”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陈梦蝶扭头望去,只见一名青衫男子正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不是李威还是谁? 他比之前瘦了,神情中多了一丝疏离,“你们是在找我吗?” “找的就是你!”阿毛挥舞着拳头愤怒地冲了过去,不过等他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差距不仅仅是一点半点,他跳起脚来也才勉强抵到对方的下巴。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给我等着!”阿毛说罢,便气哼哼地走了回来。 “你怎么没冲上去?”阿毛对阿黄埋怨道。 阿黄哼哼道:“你打得过他吗?” 阿毛比划了比划两人之间的差距,这才喃喃道:“打是打不过,他是那个李威吗?我怎么觉得这个李威跟以前的不一样啊。” “他好像失忆了,连雪儿都不认识了。”阿黄补充道。 薛雪一听到这个,悲伤再次涌上心头,于是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陈梦蝶轻轻地拍了拍薛雪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哭了,属于你的永远也跑不掉。” 薛雪点了点头,可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是看着他对我冷漠的样子,我真的好难过。” 落叶在两人的身边飘落,秋风萧瑟,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悲伤,陈梦蝶伸出手接住一片落叶,那枯萎的叶尖就像她那一颗疲惫的心,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两人陷入悲伤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飞扬跋扈的声音。 “木头!”陈梦蝶循声望去,只见纷飞的落叶中站着一名红衣女子,她的容颜十分美丽,远远望去,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李威见到红衣女子,眸间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信步走到女子身边,恭敬地叫了一声公主。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听到没有?”红衣女子扬着脑袋命令道。 “是。”李威拱手回道。 见他如此乖巧,红衣女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说刚才有个宫女缠着你,不知是谁?”红衣女子问。 阿毛和阿黄听到公主发问,赶紧将薛雪护在身后,生怕她看出什么异常。 “没有的事。”李威望着楚香香,坚定地否决道。 “没有最好,要知道,当初是我救了你,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喜欢。”楚香香霸道地说。 李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喜欢......薛雪听到这样的话差点崩溃,她看着李威在香香公主面前乖巧的样子,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难受。 李威在她的心中就是一个大英雄,他是支撑着她的希望,是她一生的寄托,跟他相守相伴是她这一辈子追求的梦想,可是这个梦想破灭了,她宁愿李威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中,那样她就可以一直期盼着,一直活在希望中。 就在薛雪即将晕倒的那一刻,陈梦蝶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身体。 “雪儿!”阿黄和阿毛一起冲上来担忧道。 李威见薛雪晕了,虽然心有动容,却还是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陈梦蝶抱着薛雪离开的时候,一条骨鞭狠狠地甩在了她的后背上,陈梦蝶猝不及防,整个身子向前倾去,要不是阿黄和阿毛扶住了她,恐怕她和薛雪都摔在地上了。 第八十章 彷徨 后背火辣辣的疼,陈梦蝶皱着眉头回头望去,只见楚香香正一脸得意地甩着骨鞭,眉目间满是不屑。 “你叫什么名字?”楚香香将骨鞭别在腰间,环抱着胳膊问道。 陈梦蝶暗暗握紧拳头,却佯装无事道:“回禀公主,奴才叫铜雀。” “铜雀?”楚香香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 陈梦蝶将头垂得很低,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就在楚香香琢磨着怎么给她点颜色瞧瞧的时候,旁边的李威提醒道:“公主,殿下在等你,别耽误时间了。” 楚香香无奈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漫不经心对陈梦蝶说道:“好吧,今天先放过你,下次别再让我抓到你,不然有你好看的!” 说罢,楚香香便冲着李威使了个眼色,然后神色倨傲地带着他离开了。 “铜雀,疼吗?”阿毛见香香公主走远了,赶紧上前关心道。 还未等陈梦蝶说话,阿黄便瞪了他一眼道:“能不疼吗,要不你试试?” “阿黄,别这么说,阿毛他也是关心我。”虽然后背传来阵阵钝痛,陈梦蝶还是佯装无事道。 挨打算什么?这点痛她不在乎,要是被人发现她的女儿身那就惨了。 “香香公主脾气暴得很,你怎么惹到她了?”阿黄忍不住纳闷道。 陈梦蝶揉了揉额头,疲惫道:“怎么惹到她?我也纳闷呢。” 虽然她这么说着,自己却心知肚明,楚香香这么讨厌她一定是因为上官韬吧。 侍候薛雪躺下后,阿黄和阿毛抢着帮她熬药,陈梦蝶见他们两人对雪儿十分上心,也就不再担心了,她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外面秋风萧瑟,陈梦蝶忍不住加快了步伐,趁着伤口还没感染之前,她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才行。 没想到她刚转了个弯,脑袋就撞在了一堵结实的肉墙上。 陈梦蝶忍不住打了个趔趄,对方赶紧将她拽了回来,她这才没摔在地上,陈梦蝶捂着被撞得通红的脑门,仰视着高大的男子,一脸郁闷道:“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吗?” “我是鬼,你信吗?”楚子域抱着胳膊,一脸慵懒道。 陈梦蝶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很认真道:“不信,鬼没你这么难看吧。” 楚子域伸出手指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我可是你的主人,你这么放肆,就不怕我惩罚你?” “随你好了。”陈梦蝶歪过脑袋,一脸不屑道。 楚子域静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那就罚你今晚不许睡觉。” 陈梦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想睡也睡不着啊。” 对啊,侍床的话怎么睡呢? “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楚子域伸出手来正要故技重施,陈梦蝶却早就把额头捂严实了。 陈梦蝶偷瞧着楚子域道,“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你让开,这条路这么窄,全被你堵死了。” 楚子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道:“你不是会轻功吗?飞过去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罚我。”陈梦蝶赶忙说道。 楚子域淡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如此迷人,陈梦蝶赶紧垂下头,忍不住腹诽道:“我还是习惯你冷冷的样子。” 只要你对我无情,我就不会对你有意。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而她不过是一个招人嫌弃的落魄女子罢了,她明白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而楚子域偶尔对她表现出来的温柔,或许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陈梦蝶拍了拍脸,快醒过来吧,还是赶紧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比较好,这么想着,她便提气运功正要穿越这堵肉墙,前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哥!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陈梦蝶还没反应过来,楚子域便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掩护在身后。 楚香香正欲对这个亲哥哥展开一个熊抱,却被楚子域伸出一只胳膊拒之千里外。 “两年不见,哥哥还是这么无情。”楚香香不满地捋了捋头发,俨然没了之前的飞扬跋扈。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抱我。”楚子域脑袋微扬,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楚香香虽然蛮横了点,却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她坦率真诚、善良执着,这种品质在宫里其他人身上很难看到了。 楚香香不屑地撅起嘴,“我看你倒是很喜欢珍明抱你嘛。” 楚子域收起了笑容,他想起了曾经两人嬉戏船头、天真烂漫的场景,心头忍不住涌上一丝悲伤,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释怀,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忍不住战栗,悲伤之后甚至还有点恐惧。 楚香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巴,俏皮地瞪大眼睛道:“哥,我错了......” 陈梦蝶站在楚子域的背后,双手轻触着他的后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这一刻他的体温好像冰块那样冷。 楚子域暂时将悲伤和恐惧抛却脑后,他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道:“知错就好,不过......” 楚香香一听到不过二字,就知道哥哥又要罚她去跪板凳了,于是赶紧大声地打断他道:“哎呦,肚子疼!哥,先不聊了,晚上宴会再见!” 说罢,她便闪电一般消失在了楚子域的面前,速度之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等楚香香离开,楚子域那绷直的肩膀才放松了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你还好吗?”陈梦蝶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关切道。 楚子域勾起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还好,没什么大碍。” “既然如此,奴才先退下了。”陈梦蝶对他行了一礼,正欲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楚子域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你走错方向了,”楚子域侧过身子指着前方,“不应该是那边吗?” 陈梦蝶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因为只要一抬头看他,她就会想起珍明那个女人,虽然她没见过她,不过楚子域念念不忘的女人,一定非常优秀吧? 楚子域见她有些异常,忍不住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没有。”陈梦蝶闷闷地回道。 楚子域抬起她的脸,微微扬起唇角,一脸认真道:“宫里太闷了,着实委屈你了。” “没有,”陈梦蝶将目光落向别处,“这里有很多朋友陪着我,给了我很多温暖,而且殿下愿意收留我,我真的很感动。” 一阵清风吹过,陈梦蝶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难过?如果自己有一天也离开了,他会不会也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第八十一章 失意 圆圆的月儿高高挂,陈梦蝶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小的时候听奶娘说月亮上住着一位神通广大的仙子,只要在月圆之时对着月亮许愿,梦想就能成真。 虽然她许的愿望至今还没有实现,不过她还是十指交握,闭上双眼十分诚恳地许了一个愿望。 此时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树上的叶子早已变黄,黑夜的天空十分幽深,却也透着一股清冷的澄澈,陈梦蝶许完了愿望,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凉透的红薯来吃。 屋里灯火通明,一名女子身着轻纱端坐在琴架前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琴弦,两名丫鬟静静地侍候左右。 火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暖烘烘的,女子吩咐其中一名丫鬟推开窗子透气。 “银杏。”女子扭过头来,露出一张好看的侧脸。 “奴婢在。” “把东西都撤了吧。”女子怅然地望着窗外,这么晚了,殿下肯定不会过来了。 “是。”银杏把坐在门外的陈梦蝶叫了进来,三五个人一块把架子撤了。 陈梦蝶的目光落在了慕容兰的脸上,只见她正蹙眉挑着灯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大胆奴才!竟敢偷看我家主子,找打!”银杏挥着鸡毛掸子跑了过来,陈梦蝶赶紧逃开,虽然躲开了对方的攻击,却在转身之际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旁边的宫女见陈梦蝶出了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愁眉不展的慕容兰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疼吗?”西月忍不住上前关心道。 “不疼。”陈梦蝶揉着额头说道。 “喂!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关心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太监?”银杏指着西月挖苦道。 西月咬住下唇,想要反驳,终归还是吞了下去,她没有跟对方吵架的勇气,因为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哼!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赶紧让开!别挡道!”银杏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西月听她这么说,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变得柔弱起来,“我让开就是了,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看你十分碍眼,不行吗?”银杏蛮横地说。 陈梦蝶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见对方咄咄逼人,西月又不能为自己辩驳,于是忍不住插嘴道:“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吗?大家都是下人,不见得你高谁一等,再说以后还不知道谁在谁的头上呢,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银杏一听一个小太监也敢教训她,心里压不下这口气,于是怒气冲冲道:“你跟谁说话呢?虽然我不知道以后的事,不过我现在就能处置你,你信不信?” 陈梦蝶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你好了。” 银杏本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蛮柔弱的小太监根本不害怕,反而还跟她杠上了,当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银杏瞪大了眼睛威胁道。 “银杏,别闹了,”慕容兰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疲惫道,“我累了,你们都退下!” 见主子发怒了,银杏只好强忍着委屈不发作,她狠狠地瞪了陈梦蝶一眼,心想,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 正当众人要退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层层传报,“殿下驾到~” 慕容兰一听到这个消息,随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喜道:“殿下真的来了吗?” 银杏见主子开心了,整个人也明媚起来,她扶着慕容兰的胳膊安抚道:“是的主子,殿下终于来了。” 慕容兰虽然早已准备妥当,不过此刻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一边捋着头发一边问道:“银杏,我的头发乱吗?” “不乱,不乱!主子真的美极了!”银杏毫不吝啬地夸赞。 陈梦蝶偷瞧过去,只见慕容兰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整个人也有了精神,不像刚才那般虚弱了。 “殿下,兰美人的住处到了。”阿黄垂首禀告。 楚子域点了点头,旁边的侍者恭敬地推开了门,他便迈开步子走进了屋子里。 一股淡淡的幽香夹杂着温暖扑鼻而来,楚子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一路走来,也只有兰美人的住处让我感到满意了。” “殿下过奖了。”慕容兰娇羞地垂下头,长长地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楚子域长臂一勾,将慕容兰拥入怀中,一脸满足地说道:“累了一天,能抱着你就很知足了。” 看着甜蜜的两人,陈梦蝶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身为帝王,要雨露均沾以延续子嗣。虽然这话说得很无奈,可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每个男人都乐意的事情,毕竟天天对着一个女人会腻的。 “铜雀,热水都准备好了吗?”楚子域抬起头来问道。 陈梦蝶垂首道:“都准备好了。” 对于她的表现,楚子域虽然非常不满意,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点了点头说:“都退下吧。” 陈梦蝶如释重负,正好转身离开,塞在怀中的红薯却掉在了地上,她刚要转身捡起来,银杏却一脚踩在了上面。 “好恶心啊!”银杏忍不住一脸嫌恶地跳脚说道。 陈梦蝶满腹怒气无处发泄,又见银杏那一脸做作的样子,便忍不住讥讽道:“恶心?这是红薯不是****,是你从小吃到大的东西,要是连红薯你也觉得恶心的话,那你这个人岂不是更让人恶心?” “你!你再说一遍!”银杏指着陈梦蝶怒气冲冲道。 “我看你不仅人品有问题,连脑子也有问题,恶心,我说你恶心,你听不懂吗?”陈梦蝶虽然说的是银杏,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楚子域身上。 显然,她并不是真的骂银杏,不过银杏却不这么觉得,她气得浑身乱颤,哽咽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闪电似的冲出了门外。 “铜雀,你给我适可而止。”楚子域的表情十分平静,不过语气中满是威胁。 陈梦蝶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殿下赎罪!” 这个丫头不会是吃醋了吧?可是她面部表情十分正常,并没有一丝丝的怨气,不过她也太恭敬过了头吧? 抱着怀中的美人,楚子域忽然间失去了兴致,对他来说,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慕容兰觉察到气氛有些凝滞,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殿下,妾身养了一株非常特别的绿菊,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楚子域也想借机转移注意力,于是不再搭理陈梦蝶,而是点了点头,随即揽着慕容兰去了后院。 第八十二章 惩罚 陈梦蝶冲着楚子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之际眼眶却有些发酸,她告诉自己不在乎,可是心却乱得要命。 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时候,一盆子冷水迎面泼过来。 “啊!”陈梦蝶大叫一声,忍不住后退两步,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哈哈,怎么样,很凉快吧?”银杏提着一只空脸盆,得意地问道。 “很凉快啊,要不你也感受一下?”陈梦蝶眯着眸子反问道。 “哼!这样的待遇我可消受不起。”银杏说罢,扬着鼻孔转过身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慢着!”陈梦蝶喊住了对方。 银杏慢悠悠地转过身,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要还手吗?” 正这么说着,一个不明物体迅速冲了过来,不等她闪躲,那不明物体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她的脸上。 银杏只觉得脑门一阵嗡嗡作响,她抬手一抹,只见手上粘的正是黏糊糊的烂红薯。 “你敢打我?”银杏气急败坏地喊道。 “不然呢?”陈梦蝶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是你刚才踩了一脚的红薯,现在还给你,不好吗?” “你!”银杏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却无话反驳,本想借机扳回一局,没想到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什么我?没了主子给你撑腰,我看你还怎么狂!”陈梦蝶环抱着胳膊,看着糊了一脸红薯的银杏,忍不住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银杏气得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她便抱着空脸盆满腹怨气地离开了。 陈梦蝶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收起了凶巴巴的表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银杏与她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想当初她初入楚宫之时,银杏就对她百般看不惯,如此说来,倒是两人天生就不和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有人正在叫她的名字。 “铜雀!” 陈梦蝶循声望去,只见阿黄正气喘吁吁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大师父,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自打她这次进了宫做了内侍,便称呼阿黄为大师父、阿毛为二师父,两人为了当老大还打过架,不过在陈梦蝶的一番劝解之下,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没啥事,宴会剩了好多好吃的,我包了几样好拿的带给你吃。”阿黄摸了摸头说道。 “大师父,你向来看我不顺眼,竟然还在关键的时候想着我,这不得不让我受宠若惊啊!”陈梦蝶打趣道。 “什么受宠不受宠的,”阿黄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鼓囊囊的纸包塞进她的手里,“快趁热吃吧,我放在怀里捂了一路,还是热的呢。” “大师父,”陈梦蝶忍不住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感激涕零道,“您的大恩大德,铜雀无以为报。” “什么大恩大德啊,只要你跟雪儿保持距离,那以后好吃的啊好喝的啊肯定少不了你。” 虽说对方别有目的,可是陈梦蝶却十分感动,尤其是在她冷得发抖的情况下,这一股温暖无异于雪中送炭。 “愣着做什么,还不趁热吃?”阿黄推搡了她一把,只觉得入手冰凉,好像碰到了冰水一样。 “你的衣服湿了吗?”阿黄忍不住惊讶地问道。 陈梦蝶只顾着吃肉,没顾着说话,不过出于礼貌,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这天气,肯定要感冒的。”作为大师父,阿黄尽职尽责,绝对是模范中的模范。 “我就这一身衣服,没别的了。”陈梦蝶无奈地说道。 “哎呀,你可真笨,我那里有好几身衣服呢,这样吧,你先去那个亭子里避避风,等我给你拿身衣服过来。”阿黄啰里啰嗦地说完,便一溜小跑回去拿衣服去了。 陈梦蝶躲在凉亭里,虽然上面透风,不过下方四周都有白墙环绕,再加上她蜷着身子,倒也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虽然她经常倒霉,却也足够幸运,能遇上这么多值得交往的朋友,也是种幸福。 一想到她在外面忍饥挨饿,楚子域在屋里翻云覆雨,陈梦蝶的心就犯堵,她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因为对楚子域还存有一丝奢望,不过这份奢望在一次次伤害之中变为绝望。 陈梦蝶望着空中的圆月,或许她真的应该离开这里,外面才会有一片属于她的天地。 床边,慕容兰正在帮楚子域更换衣服,今晚她特意化了梅花妆,为的就是讨得殿下欢心。 宫里曾有妃子提到过,楚子域最喜欢女子的梅花妆,傲骨娇柔相互融合,有种说不出的诱人之美。 所以慕容兰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却又不失娇柔,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练了好几十遍,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就在最后一层衣裳褪去之时,楚子域一把握住了慕容兰的手。 “殿下?”慕容兰抬起一双娇羞的眸子,目光中含有疑惑。 “把妆卸了。”楚子域命令道。 慕容兰本想说些什么,不过见对方一脸坚决的样子,只好唤丫鬟进来帮她卸妆。 银杏一层层卸掉慕容兰的妆,只见雪白的肌肤下出现一个个红点,于是忍不住担忧道:“主子,要是被殿下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相信殿下是真心喜欢我的,”慕容兰顿了顿继续道,“再说,脸上的红点不过是换季之时导致的皮肤过敏罢了,很快就好了,想必他也不会在乎的。” “古人曾说,色衰而爱弛,毕竟,殿下喜欢的是主子的容貌啊,奴婢希望主子三思啊。”银杏劝道。 “可是,我好不容易盼到殿下,又怎能轻易错过,再说......”慕容兰陷入了两难之中。 今天她算好了日子,早就把汤药换掉了,要是跟殿下行房事,一定能怀上子嗣,这也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子,您可要想清楚了。”银杏伏在她的耳边说道。 慕容兰面露犹豫之色,再三思虑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此时,楚子域正站在书架前翻阅书籍,身后门帘响动,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卸妆这么久?” “殿下,妾身很抱歉。”慕容兰垂头说道。 听到这话,楚子域才抬起头来问道:“何来抱歉之说?” “妾身今晚葵水来了,怕是不能伺候殿下了。”慕容兰把脑袋压得更低。 楚子域听到这话,并未继续追问,而是把书放在架子上,淡淡说道:“既然如此,美人就好好休息吧。” “妾身恭送殿下。” 直到楚子域的背影消失了好久,慕容兰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饱含忧郁的双眼。 第八十三章 关切 陈梦蝶缩在角落里,双脚麻木,身体冰冷,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此时,恰好楚子域从旁边经过,他听到动静,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谁在那里?” 陈梦蝶赶紧捂住嘴,不敢发出再一丝响动,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的狼狈。 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向这边小跑过来,楚子域赶紧顺势躲在旁边的大树后面。 那影子越来越近,楚子域探头一看,只见银白的月光下,阿黄的怀里正揣着一团鼓囊囊的东西,鬼鬼祟祟地朝着这边过来了。 平素阿黄都是大摇大摆地走路,今日左顾右盼、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被别人发现一般,这里面肯定有事。 行至凉亭前,阿黄停住脚步,轻声地说道:“铜雀,衣服我带来了,你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下吧。” 陈梦蝶费力地伸出双手接过衣服,感激道:“谢谢你,大师父。” 她在外面冻了很长时间,全身都有些麻木,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唯一的一丝暖气也没了,再加上蹲的时间过长,猛一起来,眼前一片漆黑。 陈梦蝶的身子虚弱得晃了两晃,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铜雀!”阿黄正欲伸手搀扶,忽然身边一阵冷风吹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铜雀已经倒在了另一个人的怀中。 阿黄呆呆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等了好一会儿,才把舌头捋直了,弱弱地说道:“奴才参见殿下。” “礼就免了,你赶紧去找一辆马车过来,要最厚实最暖和的那种,速度要快。”楚子域一边扶着陈梦蝶虚弱的身子,一边吩咐道。 阿黄见殿下一脸担忧的模样,心下了然,凭着他多年在殿下身边处事的经验,若是这点意思还参悟不透,那他也不可能成为殿下身边的红人。 “属下速去速回!”说罢,阿黄便犹如一阵旋风一般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脑袋好重,眼皮好沉,陈梦蝶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楚子域正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楚子域,怎么是你?”陈梦蝶想要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无奈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为什么不能是我?”楚子域十分不悦地反问,“难道说你不想见到我?” 听到这话,她才稍微清醒一些,刚才迷迷糊糊之中直接喊了殿下的名字,是她糊涂,于是她赶紧改口道:“殿下,奴才没别的意思,奴才只是不想耽误殿下的时间。” 楚子域将手背搭在陈梦蝶的额头上,只觉得她的额头滚烫,月光下,她的双颊散发着一丝微微的红晕,再加上眼神朦胧柔弱,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你发烧了,不应该想那些无所谓的事情。”楚子域语气柔和道。 陈梦蝶本想闭口不言,只不过心中有所郁结,还未仔细斟酌便脱口说道:“事关殿下和兰美人的幸福,怎能是无所谓的事情呢?” “你怎么这么啰嗦?难道你让我放任你不管吗?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楚子域虽是一口不耐烦的语气,不过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对她的关心。 这句话十分奏效,陈梦蝶听了,果然不再反驳,她的身体原本十分冰冷,此刻紧紧地贴在楚子域的身上,倒也多了一丝温暖。 陈梦蝶伏在楚子域的怀中,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觉得就算此刻天地崩塌,她也不会觉得危险,因为楚子域给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这种感觉足以让她对全世界都放下防备。 犹豫再三,沉默良久,也许是鬼使神差,陈梦蝶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不知道你的心里,可否有我?” 半晌,也未听到答案。 陈梦蝶只觉得这中间的沉默十分漫长,这种沉默让她惶恐不安、害怕不已。 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台阶,陈梦蝶尴尬地补充道:“我说的是朋友之间。” 忽然,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陈梦蝶忍不住抬起头,只见楚子域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殿下......”陈梦蝶忍不住呼唤。 楚子域缓缓地俯下身子,在她的唇上印下了深深地一吻。 这一吻持续的时间有些漫长,以至于两人都未察觉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殿下,马车来了!”阿黄的动静很大,两人及时从刚才的眩晕中抽离出来,他们齐齐扭头望去,只见阿黄的身后停着一辆深紫色的马车。 “殿下,这可是宫里最厚实最暖和的马车了。”不等楚子域吩咐,阿黄已经扶着陈梦蝶上了马车。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打扰。”楚子域命令完毕,便掀开车帘进了马车里面。 “是,殿下。”阿黄应完,便跨在车辕上,马鞭一扬,沿着小路往前奔去。 马车里面漆黑一片,陈梦蝶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看到楚子域的影子。 “赶紧把衣服换下来吧。”楚子域吩咐道。 “嗯。”陈梦蝶应了一声,便开始脱衣服。 不过脱完衣服以后,陈梦蝶才想起一个非常尴尬地问题,她要换的衣服似乎在楚子域那里,她忍不住拍了拍脑门,自己真是笨!难道说发烧的时候把自己的脑袋也烧傻了? “楚子域......”陈梦蝶弱弱地问,“干衣服是不是在你那里?” 楚子域摸了摸床沿,旁边果然放着一叠柔软的衣物,于是他取了衣服走上前去,凭着影子找到了陈梦蝶的所在。 “怎么,需要我帮忙?”楚子域挑眉问道。 陈梦蝶双颊一热,赶忙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既然她这么说了,楚子域也不再强求,而是将那叠衣物放在了陈梦蝶的怀中,然后说道:“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叫我。” 陈梦蝶点了点头,正欲转身换衣服,熟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倒在了楚子域的怀里。 楚子域双手扶住她的身体,只觉得她的肌肤冰凉光滑,十分舒服,便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陈梦蝶赶紧推开他的身体,慌乱地穿好衣服,就在她系好衣带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第八十四章 谈心 陈梦蝶没来得及防备,身体失去重心倒向前去,出于本能反应,她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了楚子域的胳膊。 只听“咕咚”一声闷响,两个人叠罗汉似的倒在了软榻上,陈梦蝶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紧接着心跳如擂鼓,她忍不住咬紧下唇,手指缓缓松开楚子域的胳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梦蝶满是歉意地说。 楚子域翻过身来,借着灯光望着陈梦蝶的侧脸道:“我没事,倒是你,头上肿了个大包。” 陈梦蝶一听,当即从床上蹦起来,一边摸着额头一边问道:“真的吗?” 楚子域见她那一脸认真的憨样,忍不住扬起唇角点了点头。 “怪不得一摸就疼呢,原来真的撞了个包,会不会下不去了啊?”陈梦蝶摸到肿起来的地方,忍不住龇牙咧嘴地说道。 楚子域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别担心,我那里有药,效果很好,一抹就不疼了。” “你别总是刮我的鼻子,再刮就刮扁了。”陈梦蝶不满地说道。 “你的鼻梁本来就不高啊。”楚子域一脸欠扁地说道。 “谁说不高的?我父王说,我这张脸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眼睛和鼻子,还说我的眼睛......”陈梦蝶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王,想起了自己的母后,想起了自己活下来的理由。 “怎么不说了?”楚子域问。 陈梦蝶摇摇头,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反正我不漂亮,鼻子高不高的也无所谓。” 小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儿,不过长大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很多,比她好看的更多,她们能够讨男人欢心,利用自己那张看起来无害的脸欺骗着人的感情,毁灭着人的幸福。 楚子域轻轻地托住她的脸,一脸认真地望着她说:“你不漂亮......” “殿下!”还未等楚子域说完,阿黄便在外面叫道,“你要来的地方可真美啊!” 楚子域被他打断,心里非常不爽,他扭头冲着外面道:“我知道了!真是多嘴!” 阿黄赶紧噤了声,心中默默地想,难道是他又说错了什么话?不过不能啊,他总共才说了一句话而已。 陈梦蝶趁机挣脱楚子域的束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不漂亮,用不着你提醒我!” 说着,抬起脚来用力地踩了他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跳出了马车。 楚子域整理好衣服慢腾腾地跟了出来,阿黄见了主子,赶紧摇着尾巴迎了上来,笑着问道:“殿下,这地方怎么样?” 楚子域慵懒地回道:“还行,你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 “是。”阿黄赶紧领命,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双脚已经黏在了地上。 待楚子域走远些了,阿黄才忍不住问道:“殿下,奴才想撒尿怎么办?” “憋着。”楚子域头也不回地答道。 一听这话,阿黄整张脸忍不住皱成了苦瓜,他现在就想去厕所了,要是再憋下去,小尿泡很可能就憋爆了,祈求殿下快些回来吧。 陈梦蝶走进花丛中,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清冷的夜晚,夜来香的香味像是凝结在空气中的冰珠,轻吸一口,便是满满的舒爽。 楚子域来到陈梦蝶的身边,停住脚步,然后将双臂枕在脑袋后面,问道:“怎么样,这里美吗?” 陈梦蝶张开双臂回道:“美极了!” “像你一样,”楚子域勾起唇角,“这也是我刚才要说的话,你并不漂亮,却十分美丽。” 这还是陈梦蝶第一次听到楚子域夸她,虽说她不是个脸皮薄的女人,可是听他这么认真地说出来,脸颊还是忍不住红了。 “我哪比得上你那些美人啊妃子啊美丽。”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阵酸溜溜的。 “你跟她们不一样,漂亮,只是一时,而美丽,却是一世,”楚子域摘下一朵黄色的夜来香,轻轻地插在陈梦蝶的帽子一边,“美丽,是永远也不会老的。” 陈梦蝶抬头望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轻浮、冷漠的楚子域,而是深埋在柔情骨子里的另一个楚子域。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彼此,眼睛里是流水的温柔,银色的月光照在花畔,清风吹动发丝,空气中满是醉人的香气,这画面美得如梦如幻,令人禁不住痴迷。 忽然,草丛间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扰乱了两人的思绪,陈梦蝶赶紧转过身去,以避开楚子域的视线。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陈梦蝶低声说道。 “怎么,这么早就困了?”楚子域挑眉问道。 陈梦蝶点点头,其实她并不困,只是她不想让自己沉沦,因为飞蛾扑火的结果就是自取灭亡,她不能灭亡。 “再陪我一会儿吧。”楚子域拉住她的手,那声音没了平日的高高在上,有得只是一点点乞求。 陈梦蝶一听这话,心都软了,不等大脑做出反应,身体已经跟着楚子域回到了原地。 楚子域脱下自己长袍铺在地上,然后拉着陈梦蝶一起坐了下来。 四周传来一阵阵虫鸣,陈梦蝶环抱着双腿,呆呆地望着天空,楚子域时不时地看看她的脸,只觉得对方越看越好看,到最后便只看着她发呆。 “要是能躺在这里睡觉,一定很舒服。”陈梦蝶忍不住说道。 “你现在就可以试试。”楚子域提议道。 陈梦蝶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不顾潮湿的草地自顾自地躺了下去。 夜空很美,天上很多星星,这样的安宁让人平静。 “小时候,我就这样躺在母后的腿上看天空,看着看着,有时候就睡着了。”陈梦蝶自顾自地说。 “母后的花园里种了一棵很大的葡萄树,每年秋天我都能吃到又大又甜的葡萄,不过现在吃不到了,虽然那些日子很远了,可现在想想,依然很幸福。” 楚子域忽然想起了一个好地方,于是忍不住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种了葡萄,怎么样,想不想吃?” “真的吗?”陈梦蝶忍不住双眼晶亮地问道。 楚子域点点头,“不骗你。明天我们一起去摘葡萄,怎么样?” “好啊好啊!”陈梦蝶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她没有发现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旁边吃草,而不远处的黑夜中,正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呻/吟之声。 第八十五章 意外的吻 看到陈梦蝶开心的样子,楚子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他非常自然地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动作就像恋人一样亲密。 陈梦蝶忍不住呆了,她的笑容一僵,然后不动声色地闪开了。 “殿下,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她面露尴尬,忍不住提醒道。 楚子域伸了个懒腰,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就依你。” 陈梦蝶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烫,脑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那种温柔地抚摸久久地停留在那里,一时半刻很难消失。 不准再乱想,陈梦蝶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些,可是当她抬头看到楚子域那伟岸的背影时,顿时生出一种抱住他的冲动。 “跟上。”楚子域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停下来回头说道。 两人目光相撞,陈梦蝶的心忍不住乱跳起来,她赶紧垂下脑袋,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阿黄正抱着胳膊坐在马车上打瞌睡,正冷得一个激灵之间,殿下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正要说话,楚子域便打断了他。 “外面冷,赶紧回去吧。”楚子域说着,便自顾自地进了马车。 陈梦蝶坐在外面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楚子域便掀开车帘说道:“在那发什么呆?还不快进来?” 陈梦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钻进了马车里。 阿黄将刚才的场景仔细回味了一番,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总觉得殿下和铜雀之间怪怪的,两人的关系似乎有那么一点暧昧。 一想到暧昧这个词,阿黄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殿下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汉,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太监呢? 马车里的气氛再次降了下来,陈梦蝶抱着膝盖坐在离楚子域最远的地方,她一直低头盯着脚尖,俨然不知道楚子域此刻已经挨着她坐了过来。 “今天晚上你似乎很喜欢脸红啊。”楚子域望着她精致的侧脸,忍不住打趣道。 “我很热,好吗?”陈梦蝶扭头望着墙壁,故意躲开他的视线,不过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烦躁。 楚子域挑了挑眉,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陈梦蝶像是碰到火星一样赶紧抽出手。 楚子域也不介意,只是淡淡地笑道:“怎么,你怕我?” 陈梦蝶扭过头去,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怕你,我怕了你了!” 对于对方的恼火,楚子域非但没有介意,反而觉得好玩,看到她红红的脸颊,楚子域忍不住俯下身子凑近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很近很认真地望着她,目光灼灼,似乎在期待她肯定地回答。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你会不会很失望?”陈梦蝶也同样很认真地回望着他问道。 在外面驾车的阿黄正在思索暧昧两字何解,没料到一个失神的功夫车轮撞在了石头上。 陈梦蝶正在等待楚子域的回答,没想到车里一震,楚子域的身体一个前倾,他的唇便印在了陈梦蝶的唇上。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楚子域已经深深地吻住了她,陈梦蝶双手撑着身子,只能任由他的舌尖纠缠,如果她要推开他,两人必定因重心不稳双双倒在床上。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接受,再到最后的主动相迎。 若不是这个吻,她还不知道,原来所谓的讨厌都源于喜欢,因为喜欢,而变得敏感,所以她才会那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殿下,您没磕着吧?”阿黄隔着车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过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殿下的回应,或许是外面太吵,他没听到吧,阿黄忍不住想。 因为这个吻,陈梦蝶差点迷失了自我,她只觉得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深深地渴望,她就像一只飞蛾一样不计后果地扑向火焰,即便自灭也无怨无悔。 若不是马车停住了,恐怕她还不能从那种渴望里面清醒过来。 “殿下,坤宇殿到了。”阿黄在外面提醒道。 楚子域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然后帮她整了整衣服,最后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这才下了马车。 陈梦蝶身体一软,刚才真的好险,如果任由那种感觉发展下去,她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她似乎真的喜欢上了楚子域,这可怎么办?陈梦蝶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喜欢上楚子域,一定不能! 阿黄掀开车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还不快下来,你要在马车里过夜吗?” 陈梦蝶赶紧跳下马车,冲着阿黄摆了摆手,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住处。 这一夜,注定难以入眠,陈梦蝶躺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楚子域的温柔,此时此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天亮了,只要一想到能跟楚子域在一起,陈梦蝶就觉得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陈梦蝶便顶着一双熊猫眼出门了。 一路上,薛雪和阿毛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看到一棵掉光叶子的槐树都能兴奋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像一对恋人一样,阿黄在旁边看了不乐意了,无奈他怎样插到两人中间,他俩最终都能重新坐在一起。 就在阿黄将要发飙的时候,马车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一看到又饱满又好看的葡萄,阿黄的心情便美妙极了,他正踮起脚来帮薛雪摘葡萄,怎料身子不够高,别说葡萄梗了,就是葡萄叶子也碰不到。 “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阿毛一边推开阿黄一边道,“明明长得不高,偏偏打肿脸充胖子,你这又是何必呢?非得让全世界知道你长得矮不可?” 只见阿毛两脚一踮,长臂一勾,一串又大又紫的葡萄便被他摘了下来。 “雪儿,尝尝好吃不?”阿毛将葡萄递给薛雪,一脸讨好地说道。 薛雪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吃葡萄了,她开心地接过葡萄,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你也尝尝,很甜。”阿毛将吃得没剩多少的葡萄递给阿黄,一脸诚挚地说道。 “哼,谁要你的破葡萄,我自己摘去!”说着,阿黄便一扭头离开了,留下薛雪和阿毛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