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心术》 第一章,情定终身 “小姐,小祁王和小轩王来啦!”齐府上的季管家欢喜地眯着眼睛,稍微弯了弯上半身表示行礼,一边对着正在父亲怀里撒娇的齐清儿扬声道,一边给两个小王爷引路。 “我今年都十四岁了,不是小王爷了,他···” 祁王皋俊昇指着一旁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轩王皋俊桉:“才是小王爷,我都这么高了,你以后不要在称呼小啊小的了。” 俊昇用手在自己额前笔了笔,“瞧瞧,我都快和你差不多高了!” “是,祁小王爷!”季管家直起身来,依旧眯着眼睛,嘴角笑容灿烂。 “你胡说,你明明才有季管家的肩膀那么高!”俊桉比划着小手,嘟着小嘴,不甘示弱。 一身淡褐色宫服及地,九岁的轩王皋俊桉确实相对矮了些。 “等明年就超过他啦!”俊昇说着一甩头,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俊桉。 “两位王爷,还是里面请吧,我们家小姐一早上就问王爷们什么时候来了。”季管家咯咯的笑着。 对于季管家来说,祁王和轩王是府上的常客了,年长一些的祁王更是和齐家小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好奇的是,往常早来的小凌王皋俊扬怎么还没到。 管家转头看一眼门外,眼里笑意不散,多了几分疑惑。 齐府上,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府上唯一的小姐齐清儿,十岁生辰,全府上下同喜同乐。 有歌舞,有乐器,有全京城最好玩的木偶,还有在第一酒楼沉香阁定制的甜点。 府上楠木香气,香远益清。 一府之主,齐慕泽是一品军侯,功德无量,名扬八方。 这府上军侯之女的生辰自然也马虎不得,这时,从正殿传来齐清儿银铃又般带着些撒娇的笑声。 “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们一个早上了。”清儿从父亲齐慕泽的腿上一跃而下,活力无限。 俊昇对着迎面而来的清儿扬起笑脸,脚下步子也跳跃起来:“这不是来了吗,午时还没到呢!” 俊桉在后面小跑跟上:“俊昇哥哥一早上去了城南郊区,自然早不了了。” 边说边准备好拔腿就跑的姿势。 “你这小骗子,说好不说的。”俊昇说罢,脸蛋微微一红,朝俊桉追了过去。 “打的什么哑谜,都给我站住!”清儿也追在了后面。 她虽然只有十岁,但成年女人的霸气和妩媚已然在这小小的身体里含苞待放。 笑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府上的婢女们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微笑地看着这一群孩子。 “小心着点儿,别摔着了!”一个婢女道。 正殿当中,案几上摆满了吃食,各种颜色的茶点,齐清儿的母亲徐沛芹坐在一旁,慈爱地看着追逐着的孩子们。 小俊桉大概是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了,竟忘了身后追来的俊昇,看着垂涎欲滴的美食,抬起小手,准备去拿,一把被俊昇给捉住了。 “好啦,不闹了,跑到城南郊区做什么去了,这一来一回得用上好几个时辰,一定饿了,还不快和你弟弟俊桉一起吃些差点,先填填肚子。”徐沛芹连忙起身扶住两个差点摔倒在地的皇子。 “是啊,你跑到城南干什么去了呀,不说就不可以吃!”清儿忽闪着睫毛,虽然个子只有俊桉一般高,底气却是十足的。 一只小手挡在了吃食上面。 齐慕泽在一旁看着,倒也不制止,清儿早晚都是祁王的,以后到了祁王府自己反正也管不了,不如就不管了。 俊昇被清儿一问,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收回抓着俊桉的手,身体站得直直的,眼眸中略有紧张。 “快点拿出来吧,早晚是要给的,你说是不是啊!徐伯母!”俊桉发出女孩般的童音,悄悄地躲到清儿母亲身后,露出半张脸看着。 徐伯母亦清儿的母亲,更是被身后这萌孩子的语言给惊住了,小小年纪懂得不少。 清儿一听,俊昇定是给自己准备礼物了,踩着锦绣罗靴往俊昇靠了靠,月牙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笑露出稚嫩的白牙。 “什么礼物?”清儿将小手伸到俊昇面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了!” 俊昇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朵根,没有刚进门时的傲气,不好意思的将手伸进胸口的衣襟里面,然后掏出一张帕子,里面裹着什么。 未等俊昇将礼物送到清儿面前,手里一股暖意,清儿柔柔的小手触碰到俊昇的手心,俊昇连忙收回手,将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清儿小心地打开灰色金丝镶边的帕子,里面是一块玉,用一根丝线系着,光线照在上面,通透无暇,浑然天成。 齐慕泽一看便知是好玉,也难怪祁王今天会来晚,这样的玉实在难找啊。 再翻过来一看,上面竟有字迹。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齐慕泽扑哧一声笑了:“看来我们家祁小王爷长大了,呵呵呵···” 转身将玉放到清儿手中:“可要收好咯!” 齐清儿虽然只有十岁,平日喜好习武打架,可在母亲的谆谆教诲下也没少读诗书五经。又怎能不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 这会儿适才泼辣的样子去了八分,握着玉,含羞一笑,然后投到母亲的怀抱里。 俊昇更是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双手别在身后,用脚尖在石地面上磨着,抿着双唇,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 齐慕泽看出两个孩子的难为情,从正殿中的墙上取下一把剑,递给清儿:“我们家清儿也长大了,是可以拿剑的时候,这把青云剑就当是爹爹给你的礼物。” 青云剑乃传家的宝贝,平日清儿想摸都摸不到的,一听父亲说要把青云剑送给自己,刚才的儿女情长早抛到了脑后。 “谢谢爹爹!”人还未从母亲怀里出来,手就已经握在剑上了。 打开剑鞘,火红的剑身上,清晰地映着金色的纹路,张扬又内敛。 赤色的剑柄上,飘扬着寸余长的红菱,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此剑一出,人称少年武将的祁王怎么能没有想试剑的冲动,早也没了痴痴少年的腼腆之态,瞪圆了眼睛,伸手想去摸剑。 “不行,这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你不能碰!”清儿月牙似的眼睛里闪着傲气,微昂着头,对着阳光仔细地看着剑。 齐慕泽疼爱自己的女儿,可疼爱祁王是一点也不比对清儿的少:“清儿,不得无礼,给祁王看看,让他试试。” 俊昇走到清儿身边,伸出手,迫不及待尽显眼底。 清儿心想日·后还要俊昇教自己练剑呢,借他比划一会儿又何妨,便将剑放到了俊昇手里。 退去剑鞘,剑身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上面的金色纹路像是会流动一般,俊昇满脑子的青云剑法,早就想试试了。 俊桉也跑到剑前:“我也要看看。” 说罢伸出小手。 “这剑虽不重,但锋利得很,你年纪尚小,不适合拿剑。”齐慕泽偏爱俊昇,偏爱得毫不掩饰,当面拒绝小轩王俊桉。 片刻间,俊昇几个飞步,移到院中,人剑合一。 齐慕泽点头微笑,摸着下巴上不长不短的胡须,心想着自己没有看错祁王,他的悟性非同常人,果然是将来的储君。 剑声,武声,还有祁王衣襟在空中翻滚的声音,这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祁王一人身上,看得如痴如醉。 殊不知,这齐府门外另一种比剑更让人寒冷的势力,正以排山倒海般的阵脚封锁了齐府上下所有的出路。 第二章,血流成河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刺眼,明明还只是初春,空气中却浮动着与这初春时节级为不符的燥热,如同血液般的光线铺盖而下。 还是这把剑的颜色太过抢眼? 季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着院中赏剑的一群人,颤抖地抬起一只手,神色慌张:“齐帅,外面¨¨¨” 清儿听出是季管家的声音,没有转身,道:“季管家,是不是俊扬哥哥来了,快让他进来吧,就差他一个了。” 良久没有回话,季管家见齐帅还是如此关注地看着小祁王舞剑,几乎是一步三抖的赶到齐慕泽身旁,道出了这几个字:“陛下圣旨,封了齐府!” 此话一落,所有人大惊失色,俊昇也停了下来,将剑回收到剑鞘里,交还给了清儿。 院中没有了嗖嗖的剑声,从前殿传来的无数琐细的挪步声以及铠甲兵器相撞的声音,随着管家道出的那八个字,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齐府可谓是大煜朝的顶梁柱,京城上下无人不知赫赫有名的齐府。加之齐帅几个月前刚刚浴血拿下了整个周国,劳苦功高,皋帝也曾亲自设宴款待从周国凯旋的齐帅。 陛下圣旨,封了齐府?这怎么听都像是一句笑话。 齐慕泽眉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适才听到的话,两眼放着寒光,看着管家。 “张公公已经在前殿了,还有御林军统领,来势汹汹啊!” 所有人来不及多想,都跟随齐慕泽向前殿走去。这时前殿传来男女呼救的声音。 俊昇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心里很紧张,害怕清儿会受牵连,转身走到清儿身边,下意识伸手拉着她,跟上她父亲的脚步。 齐慕泽赶到前殿,御林军统领身披战甲,右手握在挂在腰上的剑柄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从后院中赶出来的一席人,扬着下颚,正阳下的神情如同黑熊一般倨傲、呆板。 府上前殿的男丁们已经被绳索捆绑,刀上脖颈。女眷们都被铐上了枷锁,双手握拳,夹在鼻子前面。 统领身边几排将士,一个个都是铠甲装束。 齐府不是战场,何须这般隆重装扮? 齐慕泽大致猜出了缘由,自己功高震主,难免皋帝多心。 可这满府的重兵包围,是唯恐齐慕泽在圣旨面前造反吗? 再看看这些被困的男丁女眷们,显然御林军是奉了极严苛的圣旨而来。 张公公见齐慕泽等人从后院出来,一挥手中白色的佛尘:“一品君侯齐慕泽,里通外国,私通后宫嫔妃,无视皇权,欺君罔上,大逆不道,陛下有令,斩立决!” 张公公尖利的声音如雷贯耳,余音未落,御林军统领已经一声令下,“全都给我拿下,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转眼间,齐慕泽,徐沛芹,齐清儿,季管家,以及齐帅军中的心腹,男女老少统统被强行按压跪地,身后刀影落地。 齐清儿不懂张公公说的叛国和私通,握着青云剑,倔强得不愿跪下。 齐慕泽心疼的看了女儿一眼,然后仰面长笑:“我齐府一向光明磊落,我齐慕泽也从不做有愧于我大煜朝的事情,张公公说的这几样罪状,我听不懂!” 张公公薄唇一抿,单眼眯成一条缝,甩手将佛尘甩到另一边:“齐府上下所有男丁无论年龄地位,一律就地处死,所有女眷立即流放北域边境。” 听到这些,身为皇子的俊昇一时间脑子全懵了,还记得第一次到齐府的时候自己才五六岁的样子,还是父皇亲自将自己送到齐府,说以后要悉心向齐伯伯学习。 当时父皇看着齐伯伯的眼神,全是信任与肯定,这么多年过去了俊昇依然记忆犹新。 过往每当张公公奉旨到齐府,基本都是皋帝的赏赐,或是急务需要齐慕泽马上进宫商讨。 这一次张公公却带来了灭府的消息,清儿不懂的欺君叛国与私通,俊昇都懂,这里面哪一条不是灭九族的大罪。 俊昇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失去了动作,僵在那里。直到齐清儿的尖叫声刺破耳膜而来,以及眼前齐伯伯的鲜血洒满庭阶。 若是噩梦怎么会如此清醒? 俊昇朝着清儿的方向奔去,对着将清儿拖在地上的几个士兵大喊:“放开她,本王在此,休得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俊昇整个人被腾空架起。 张公公紧张的指着拦住祁王的士兵,道:“看好祁王,不得让他和齐清儿再有任何接触!” 原本欢声笑语的齐府,此刻充斥着小轩王无助害怕的哭声。 俊桉站在原地,哇哇直哭,鞋裤被地上的鲜血浸湿,不知该如何是好,肩膀随着猛烈的抽泣上下颤抖。 俊昇重新从几个士兵手里挣脱开,走到血泊当中,附身捡起清儿遗落下的青云剑。 剑身染满了鲜血,光线下异常刺眼,那种红像是要将整座京陵城全部吞噬。 一个十岁女孩的生辰,难道这就是父皇送来的礼物吗? 此时,张公公处理完女眷流放的事宜,回到齐府当中,看到站在血泊当中的小轩王俊桉,连忙将其抱起,用手捂住俊桉的眼睛,然俊桉依旧哭声不减。 张公公给祁王一个眼神,示意祁王和自己一起出去。 踏出齐府,俊昇抬头向身后看去,门上皋帝亲题的匾额格外触目惊心,正门也依旧辉煌,只是与门内的狼藉恍若隔世。 府内的尸首都被士兵们从侧门抬了出去,包括流放的女眷们,都是罪人,是没有资格再走正门的,就算是罪臣之府的门第。 俊昇死死地站住脚跟不愿离开,突然听到从齐府侧门传来的鞭打的声音,俊昇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未来王妃,怎能受这样的欺辱。 向着侧门的方向,俊昇使出全身的力气再次奔跑。 张公公一看祁王这架势,立马放下手中的俊桉,追跑在后。 此时齐府的府墙外出现一个身影,那是只比俊昇大一岁的凌王皋俊扬,正是齐清儿口中的俊扬哥哥。 “凌王殿下,快拦住祁王!”张公公人到中年,体型臃肿,加之半阴半阳的步态,跑起来很慢,看到凌王,扬声求助。 俊扬虽然只比俊昇大了一岁,但个头却高出了一大截,伸手一把抓住了俊昇。 “皇兄,父皇不知为何要诛杀齐伯伯,还要流放清儿,你我都受教于齐伯伯,也是看着清儿长大的,难道你也要站在张公公一边吗?!”俊昇现在能想的就是要替清儿在父皇面前求情,免去边境流放之苦。 “俊昇,你......还是赶紧回宫,去看看你母后吧!” “我母后怎么了?” “你母后已经被父皇褫夺了皇后的封号,被打入冷宫了!” “…..你都在说些什么?!” 这时的俊昇大概也能猜出私通后宫嫔妃,指的就是自己的母后与齐慕泽,这是何等的大罪,母亲被扣上这样的罪名,怕是立储也当另择他人了。 张公公气喘吁吁地跑步上前,命令随身出宫的其他太监们务必拦住祁王的去路。 俊昇听完俊扬的话,一只布满血迹的手抬过额头,又放到颚下,最后颤抖地握在青云剑上面,露出苍白的骨节。 第三章,流放之苦 齐清儿泪眼模糊看着府墙外的俊昇哥哥和俊扬哥哥。 他们为什么都不来救自己?昨天都还在一起玩耍习武的! “啪”地一声,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里的皮肉似乎都已经被撕裂开了。 紧接着,铐在手上的绳索被人向前猛力牵扯。 齐清儿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地,沾染着血迹的头发零散在眼前飞舞,毫无焦点。 耳边传来官兵冷冷的呵斥声:“快点走,今天日落必须要赶到城外的下一个驿站,还不快点站起来,休得偷懒!” “是、是,长官。求求你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不要再打她了,你跟她讲道理吧,她很听话的,真的!”齐夫人徐沛芹慌忙跌倒在地,替齐清儿求情。 齐清儿做梦也没想到平时高贵、美丽的母亲,却要为了自己,去屈尊降贵地向一个普通兵士求饶! 她心里既痛苦,又无比茫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着,可她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哭出声。 父亲曾经说过,爱哭的孩子很难看! 她不要变得难看,让父亲不高兴! 只是,她真的不明白,这些押送他们齐府女眷的官兵,以往对父亲唯命是从,今天怎就全部变了嘴脸? 这一切,是为什么…… 她的双手和颈脖都被木板夹着,费了好大的力气,忍痛站起,蹒跚着走到母亲身边。 母亲的脸好生憔悴,她想用手去摸,却怎么也够不到。 “还不快点走!”官兵说着再次扬起鞭子,“啪”一声,齐清儿感觉侧腰上被鞭尾甩到,自己身后的母亲踉跄跌在地上。 原来是母亲挡在了自己身后,地上的灰尘染白了母亲的头发。 街边上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一个个都像是在说无声书,好多张嘴嗡嗡地一会儿开、一会儿闭。 看着挣扎在地上的母亲,官兵扭曲的怒脸,路人言语间飞溅的唾沫星子,齐清儿觉得世界是如此的黑暗,春日柔和的阳光,仿佛是这个世界无耻的伪装! 她扑倒在母亲身上,奋力想要抓住官兵的鞭子,那个像毒蛇一般,到处乱咬的鞭子! 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父亲身边的一个关系极好的副将。 他正骑在高大的马背上,齐清儿只能看到他的下颚和尖利的胡须。 “你这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人都被打趴下了,还怎么赶路,京城还没出呢,还是不要弄出人命为好。”副将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齐清儿在看他,面色淡淡地冲拿鞭子的官兵吩咐。 “是,赢帅大人。”拿鞭子的官兵马上恭敬地答应着,转身朝齐清儿母女吼:“还不赶紧站起来,走快点!” “是、是……”徐沛芹连忙艰难地站起身,示意齐清儿快走。 齐清儿点点头,心里却更加不明白了。 别人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齐帅,这京城当中还从没有第二个被称呼为帅的人,父亲的这个副将什么时候变成和自己父亲同等位阶的军侯了? 她仰头看一眼那个被人称为赢帅的副将,发现他仍然像是没注意到自己似的,将目光看向一边,而且,那看向一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自大。 她的心里一下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无比惶恐地低声问齐夫人:“母亲,叛国是何罪,父亲为什么会被杀?” 徐沛芹动了动被困在胸前的手指,想要伸手给女儿一些安抚,无奈动弹不得,只好低声回答:“清儿,你只要记住你父亲是不会叛国的,永远都不会!” “可陛下的圣旨为什么要这么说父亲?” 对于陛下的圣旨,清儿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皋帝在说话,君子一言如九鼎,不会有虚言,这是清儿从小就知道的。 “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别人都不相信你父亲,我们不能不信!” “可是私通又是什么罪?” 齐夫人沉默了半响,眼角都是泪:“清儿,你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不可能与人私通,你只要相信你父亲是清白的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罪!” “哦……”齐清儿似懂非懂,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良久,终于没再说什么。 到了城门边,齐清儿看到那个被称呼为赢帅的人,正和领队押送的首领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首领恶狠狠的朝齐清儿和母亲的方向看来。 齐清儿心里再次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目光悄然紧盯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那个赢帅带人骑马折回城门内,而那个首领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吆喝着官兵督促所有的齐府女眷赶路,并没有特地过来找齐清儿和齐夫人。 齐清儿稍稍松了口气。 落日低垂,这一路出城,整个齐府女眷们都没有一滴水喝,更不用说吃食。 而负责领队押送的首领,向女眷们道了句?原地休息半柱香的时间?,自顾自掏出干粮和水袋,和其他官兵们在树边坐下边吃边笑。 他们吃的不过都是粗粮,连齐府上用人的饭食都比不上,但此刻看在齐清儿眼里,她多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有口水喝,有块干粮吃。 她静静听着自己腹中因为饥饿和干渴不时传来的咕噜声,往下咽了咽口水。 画饼充饥,原来是这么来的! 日落之后,终于到了城外的一个驿站。 齐府女眷们中,除齐清儿学了点花拳秀腿,其余人等都养尊处优,身单体薄。 她们走了五六个时辰的路,都郁郁累累,几乎是爬行进驿站的。 官兵们将所有齐府女眷带到一个空置的马棚里面,把串联在女眷身上的铁链都接连起来,系在马棚内的一个柱子上面。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已经被沦为了牲口一般,贴到母亲身边,喃喃道:“母亲,我怕!” 齐夫人也怕。 夜里戴着枷锁该怎么休息?休息不好,明日赶不了路,又要挨打。 她指点着齐清儿和其余几个齐府的幼龄女童,咬牙向那个负责押送的首领跪求:“官爷,我们都是女流之辈,这荒郊野外,我们就是想逃也是走不远的,不如将这些铁链打开,这些孩子们身上都已经被磨破了!” “啪!”,那个首领立即绷起脸,随手给了徐沛芹狠狠一记耳光,“什么东西,敢跟老子来讨价还价!滚一边去!” 徐沛芹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咬牙跪行向前,抓着首领的裤脚,继续求饶:“那就求官爷行行好,给些吃食吧,我们这一路都没有进食,大人还勉强能撑得住,小孩子们怕是快要不行了!” “哼,给不给吃的,还得看爷高不高兴。”首领直接一脚将齐夫人踹开,转头瞟向马棚内一地的女眷。 他指着其中一个长相标致的女子,冷声命令:“你,抬起头来!” 这个女子是齐夫人徐沛芹身边的一等丫头,叫红梅,对齐夫人忠心耿耿,深得齐夫人的喜爱。 她听到首领的命令,颤抖着抬起头,妩媚的丹凤眼里充斥着恐惧和慌乱。 “嗯,长得挺不错。”首领很满意,说着就掏钥匙打开红梅身上的锁链,淫笑着吩咐:“放老实点,跟我走!” “不可,官爷,我们虽然都是罪人,但都是陛下圣旨发配到边疆的,官爷不要坏了规矩为好!”齐夫人看不下去,大声提醒首领。 “多事!”首领被激怒了。 他面色一沉,强行拉着红梅,大步走到齐夫人身边,飞起一脚,踹向徐沛芹胸口,把徐沛芹踹出近两、三米远,然后,扛起一直在挣扎着的红梅,往驿站客舍而去。 齐清儿趁机冲到齐夫人身边,用被铐住的双手勉强抓住她的臂膀,试图扶起她。 没想到,母亲被扶起时,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齐清儿吓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四章,只影独行 齐清儿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齐府的门楣上插满箭羽,门外好多人指指点点,齐清儿发现自己幼小的身体站在大门和众人之间,无比弱不经风,且又显得极为多余。 这时,府门被打开,那是红梅站在门内,一身白衣及地,她正微笑地向自己招手。 齐清儿犹豫着步子,缓缓地走到红梅身边,她身上有股自然的香气,是母亲最爱的迷迭香。 红梅抬起一只手,优雅地指向府内,引领清儿往里去。 府门在身后自动闭合,齐清儿目光落在地上,这地面白净亮洁,一尘不染,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拂动着若有若无的香甜。 闭上眼睛,有泉水叮咚的声音。 齐清儿真的好渴,好渴,用干裂的嘴唇问道:“红梅姐姐,这里有水,我听到流水的声音,好好听!” 睁开眼,果然青苔碧草间有一汪清泉,涓涓流水,悦人耳目。喝上一口,甘甜从舌尖传递到舌后跟,然后在肚子里轻轻散开。 齐清儿低头看到水里倒映的自己,又把头缩了回去。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般模样?再伸出头,影子在波纹当中扭曲,里面的那个小女孩满脸污垢分不出模样,头发似枯草般凌乱。 突然身后凉风袭来,齐清儿冷得缩起肩膀,环顾四周,红梅姐姐也不见了,耳边传来厮杀声,有父亲铮铮铁骨般的嘶吼,有母亲百折不挠的捍卫。 顷刻间,身下翠绿的青草开始凋零,枯萎,最终浸泡在一片血泊当中。 齐清儿吓得连滚带爬的爬上青苔,一失足掉进了清泉当中,刺骨的寒冷侵蚀着清儿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伤口。 她大喊:“母亲,母亲,救我!” “母亲在这儿呢,清儿,母亲在!”徐沛芹看着双眼紧闭不断挣扎的女儿,红着眼眶。 长久没有水喝,已经哭不出泪。 齐清儿猛的睁开眼睛,费力地看了一眼周围,这里依然是马棚,没有齐府,没有红梅姐姐,没有清泉,也没有血泊。 周身寂静寒冷,白色的月光下看到母亲温柔坚定的目光,齐清儿方稍稍放松,她至少还有母亲。 把身体向母亲挪了挪,用头顶贴着母亲的耳朵,望着满天点点寒光。 这时她觉得嘴里有股莫名的腥气,抿抿嘴唇,是黏黏的。 目光落在母亲的手指上,即使月光再微弱,她也能清楚地看到母亲手指上的齿痕,一个两个三个手指上都有深深的咬痕,有一个还在往外渗血。 齐清儿悲痛欲绝。 在梦里的那一汪清泉原来是母亲的血液,齐清儿闪烁着泪光,歇斯底里地想要挣脱开枷锁,无奈只是徒劳。 “母亲,母亲!”齐清儿扑腾了良久才坐起身体,附身用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手,抚摸着母亲手上的伤口,泪如雨下。 “清儿,好孩子,不哭!你是齐家唯一的血脉,记住母亲的话,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齐府上下的所有忠魂!”徐沛芹声音异常虚弱,用鲜血给清儿解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日出,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 齐清儿拼命的点头,“母亲,我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会的!” “嗯,好,赶紧睡吧,明天才能有体力赶路。” “嗯,母亲!” 齐清儿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如此虚弱的声音,奋力贴近母亲,认真地看着母亲的脸。 这张脸似月光一样苍白,但薄唇边挂着的一丝浅笑,让齐清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卯时未到,天际刚翻出些许鱼肚白,马棚一声鞭响惊醒了所有人。 女眷们都被打怕了,听到这样的声音,纷纷起身,睡意全无。 押送首领上前利索的将缠在一起的枷锁打开,然后不耐烦的呵斥道:“都麻利点儿,下一个驿站还远着呢!”首领用下颚指了指外边,“快点,浪费了爷的时间,让你们好看!” 齐清儿看着首领的气势,身体一抖,推推身边的母亲。 母亲居然一动不动。 齐清儿感到奇怪,又用力再推了推。 母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母亲!醒醒!醒醒!”齐清感到不对劲,连忙边推边趴在母亲耳边大喊。 然而,母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齐清儿有些惊慌失措,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吓得厉声狂呼:“母亲,你不能睡,不能睡!快睁开眼,看看清儿,清儿害怕……” “喊什么喊?没见过死人么?快出来,再磨磨蹭蹭地杵在那里,我直接一鞭子抽死你!”旁边的首领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耐烦看这样的场面,说着就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站在不远处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眷,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她是徐沛芹身边的管事秦妈妈,一路上为了护着徐沛芹,被官兵抽了不少鞭子,身上伤势很严重。 她踉跄着迅速扑到齐清儿身边,使劲拉齐清儿:“小姐,夫人已经走了,你不要难过,你还有老奴!老奴会护着你,夫人在天之灵也会看着你,赶快起来!” “不、不!你胡说!母亲明明还躺在这里,她没走!”齐清儿不愿意相信管事妈妈的话。 她感到天已经塌下来了,除了母亲,一切都不重要了! 母亲和父亲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父亲已经没了,不可以再没了母亲! 母亲只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用力甩开秦妈妈的手,趴在母亲身上,拼命地叫喊:“母亲!母亲!你醒醒!醒醒……” “啪!”背后突然传来重重的鞭子抽动声。 齐清儿不由微微一顿:她居然没有感觉到痛! 她停止叫喊,好奇地转头往背后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秦妈妈替她挡住了鞭子! 她看着秦妈妈明明一脸痛苦,唇都咬出了血,却无声地张开双手,护在她面前,而那个首领,却像是个厉鬼一样,已经再次狠狠向她们举起鞭子,心里很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抓住她双肩,把她就地拎起,往前面推:“小姐,夫人是为了你能活下去,失血过多而死,你傻愣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是还要害多少人为你而死?快走!” “不!我不走!”无父无母,哪里还有路可走? 齐清儿听出身后说话的人是母亲身边另一个亲信管事李妈妈。 可她不想听李妈妈的话,谁的话她现在都不想听! “小姐,还是走吧!”秦妈妈觉得李妈妈的话很有道理,目光怜悯地看着齐清儿,突然低声劝导。 她本来伤势就重,现在更是血上加霜,护不了齐清儿多久了,齐清儿必须学会坚强! “不-” “到了我的手里,由不得你说不!”首领十分讨厌齐清儿的无知,说完,早已举起的鞭子,狠狠抽了下来。 “呃……”秦妈妈慌忙再次护住齐情儿,只是,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终于低低闷哼出声。 唇角也随即溢出一缕腥红的鲜血。 齐清儿彻底崩溃了。 她恨恨地瞪着首领,大声怒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还我母亲!” 领队的首领被气得脸色铁青,也不甩鞭子了,直接一脚将齐清儿踢翻,仰面朝上:“你个丫头片子,恨谁啊,恨我吗?要不是因为你,因为你们,我他娘的还在京城享清福呢,谁高兴去那极寒的北域!” 说完,他推开秦妈妈,抡起鞭子,“啪!啪!啪!”一下紧似一下地狠狠抽向齐清儿。 齐清儿疼得“啊!啊!啊!”地惨叫着,很快便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齐清儿发现自己和府上其他女眷一起被关进了一间空荡的客舍。 四壁漏风。 门外依稀传来两个男子的对话,声音由远及近。 “这次都是女眷,三四十个呢,随便你挑。” “多有什么用,你懂的,年纪大的我是不要的。” “有,有有,有两个才只有十岁呢!” “都是些什么犯人,罪孽太重的我也是不要的。” “怎么会,都是女流之辈,又是流放,那罪孽重的都是处死的!” “嗯,去看看,还得看看长得怎么样呢!” “你放心,这么多,还挑不出个合格儿的吗!只是这价钱?” “看人给价钱,老规矩了,还问!” “是是是,就是这儿了。” 咯吱,门被打开,外面站的一个是押送首领,另一个却是平民打扮,四肢粗壮,满脸风霜的人,像是闯荡江湖已久。 后者走进房舍,提着灯笼在每个人面前照了一遍,“这怎么都这么大年纪,嗯,这儿有小一点的,你出来。” 这群女眷当中唯一一个与清儿年纪相仿的婢女杨柳被叫了出来。 齐清儿吓得不敢抬头,红梅姐姐就是这么被带走的,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不是说有两个十岁的吗,还有一个呢?” 此音刚落,齐清儿感觉面前一阵凉风,自己就被拎了出去。 “在这儿呢!” “嗯,这个不错,就她们两个了,把她们身上的夹板,绳索什么都解了吧。” 第五章,是福是祸 齐清儿额头前的头发,被一把掀到后面,一只粗糙得像树皮的手托着她的下颚,脑袋不受控制的向后仰。 “嗯,倒有几分姿色!” 齐清儿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又几度晕倒,眼皮很重,看不清说话的是什么人,只感觉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突然一松,又瘫软在地上。 “是个病秧子啊,站都站不住,我还怎么拿去卖钱!” “小孩子,走了一天的路,站不稳也是正常的,休息一晚就好了。” 齐清儿迷糊中仿佛看到身旁秦妈妈极度憔悴地张了张嘴,又合了上去。 小孩子听不懂,秦妈妈这样的老人怎么可能听不懂。 就清儿那倔强的脾气,要活着走到北域边境是不可能的,要是能离开这些毒辣的押送官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能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她故意装糊涂,没有阻止一切的发生。 很快,齐清儿和杨柳就被一个四肢粗壮的男子扛一个、拎一个地带走。 等齐清儿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屋子里。 这个屋子当中有床铺,有棉被,还有烛光,它们在齐清儿和杨柳过往的生活当中都是不足为奇的东西。 现在看来,却弥足珍贵。 案几上有饭食,不过是些青菜白饭。可齐清儿饿了一天一夜,管不了都是些什么吃的,能下肚充饥便可。 她耳边回响起母亲“一定要活下去”的叮嘱,觉得此刻嘴里所吃的东西好过所有山珍海味,越吃快。 杨柳早就醒了,也早就发现了那些饭食,不过,虽然现在被流放,她心还是一直认定齐清儿是她的主子,在齐清儿吃好之前,她是不会越规动筷子的。 直等到齐清儿吃饱,放下筷子了,她才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掉剩下的东西。 “怎么饿成这样,这些官兵都不给饭吃吗!”王老五看着很是纳闷。 他是个人贩子,专门贩卖年纪小的女童,行内的人称他为王老五。 他身材高大,一屁股坐在案几旁的草席上时,连地板都震了一震。 烛光下,他方脸横眉,皮肤黝黑,腮帮上全是胡渣子,不过那眼睛是深深的双眼皮,声音粗狂,颇有饱经风霜之感,显得有些吓人,倒是看向齐清儿和杨柳的眼神,不仅不吓人,还流露着显而易见的同情之色。 齐清儿看着这样的他,同样很是纳闷:“你是谁,为什么会带我们来这里,还给我们饭吃?” “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吃点?”王老五答非所问。 这俩娃娃得养好才行,这么好的底子,养好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谢谢,不用了。”清儿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一路都没受过好脸色,鞭子挨了无数,第一次发现有外人会来关心她!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齐清儿很好奇。 “我救你们?哈哈,对,是我救了你们,因为我觉得你们是好孩子!”王老五失笑。 做了多年的生意,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职业不是在害人,原来还可以算是救人! 他吸了吸鼻子,扫一眼齐清儿和杨柳身上又脏又破烂的衣服,伸手指着客舍内侧的一个屏风,温声吩咐:“你们两个,身上太脏了,那后面有热水,衣架子上还有几件干净的衣服,赶紧去好好洗一洗、换一换吧!” 齐清儿和杨柳相互看看,感到有些难为情。 她们俩可都是姑娘,去里面洗澡,外面守着个大男人,于礼不合。 齐清儿想了想,眨动眨水灵的眼睛,好奇地又问:“你是谁?” 王老五扬起一只手在鼻子前蹭了蹭:“先去洗漱,洗漱完了我就告诉你,快去!” 两孩子自己闻不出来,王老五却闻得很清楚,她们身上有血腥味,马粪味,泥土味,还有穿越树林时沾上的各种赃物散发出的味道,总之,是五味杂陈,奇臭无比。 齐清儿看着王老五的动作,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又举起袖子贴到鼻子门口闻了闻,并没有闻出有什么不妥当。 不过,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每天赶路汗流浃背,又一直没有洗澡,应该还是会有气味的吧? 洗洗就洗洗呗。 她抬头对王老五说:“那我们洗澡时,你不许偷看!” “就你们这小身板,有什么好偷看的?真是人小鬼大!”王老五眉头一挑,满脸不屑。 齐清儿放心了,拉着杨柳朝屏风后面走。 屏风后面果然有热水,还冒着热气,衣架上果然也挂了两、三两套干净的旧衣服,正适合齐清儿和杨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 沐浴时,齐清儿习惯性的张开双手,杨柳则习惯性的伸手过来替她更衣。 衣服更到一半,齐清儿觉得背后的皮肉被扯得生疼。 这令她想起了这几天的际遇,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昔日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千金大小姐。 “我帮你更衣吧!”等衣服脱下来后,齐清儿转身走到杨柳后面。 杨柳儿这一路上也挨过鞭子,背后的衣服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衣不遮体。 她不过是数月前齐府刚买来的婢女,本来,因为进了齐府,好过做寻常人家的孩子,可却碰上了齐府的祸事,不得不随自己一起被流放。 “疼不疼?”齐清儿小心翼翼地给杨柳脱衣,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 “不疼,小姐,你不用管我了,快洗漱吧,再不洗漱,水就该凉了。”杨柳从来没被齐清儿照顾过,很是不适应现在的状态。 “这里已经没有小姐,齐府没有了,我的父亲母亲也没有了,现在,是我们俩在一起相依为命,互相照顾,你以后就当我是你的姐妹,叫我清儿就好。”齐清儿给杨柳脱好衣服后,马上回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慎重叮嘱。 “不行,不行,我在夫人手里签了终身为奴的卖身契,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主子!我哪能跟小姐姐妹相称,被小姐照顾!”杨柳没想过齐清儿会这么说,吃了一惊,连连摆手。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我是主子,我说了算!”齐清儿坚持己见,板起了小脸。 以往,她只要这么做,就是夫人和齐帅,都要哄着她走的。 杨柳胆小,不敢顶嘴了,乖乖点头。 磨蹭良久,两个女孩儿才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 王老五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磨磨蹭蹭,喏,这还有些饭食,你们两个吃完了赶紧睡觉,明儿还要起早呢!” “好的,谢谢。”齐清儿连忙答应。 以前没发现,这次她才发现,原来人洗了澡,是会饿的! 像她,起先吃了那么多饭食,到现在,感觉居然还是像很久没东西的人一样! 她拉着杨柳,硬逼杨柳跟自己一起进餐。 王老五趁机在一边悄悄打量她们。 他发现,一番洗漱之后,两个小姑娘看起来长得都还有模有样,心里很满意。 这样就好,虽然俩孩子现在有点病怏怏的,等养上一段时间,送上青楼,红娘肯定会很满意,能卖个好价钱呢! 第六章,齐姓为患 两个女孩儿都是长身体的年纪,睡眠和吃食都非常重要,经过没吃没喝睡马棚的一夜,能吃个饱饭,再睡上软床,简直是鸿运当头。 眨眼功夫,案几上的吃食又一扫而空。 齐清儿放下碗筷,舔舔嘴上残留的饭食,心想着以往这个时候下人们都会端来漱口的茶水和丝绢,就目前这个状况肯定是没有了,索性捞起衣袖朝嘴上抹去。 “清儿,我给你擦吧!”看着清儿自己擦嘴,杨柳连忙捏着自己的衣袖伸了过去。 齐清儿看杨柳要给自己擦嘴,也没阻拦,扬手抹掉了杨柳嘴边的残物。 “呦,俩丫头,这么相互体贴啊!”王老五粗大的手拍拍大腿,烛光下露出亲切的笑容。 “我们吃完了,现在该睡觉了,谢谢你准备的食物。”齐清儿由衷地说。 王老五的笑容很温暖,虽然露出的满口金牙让人发毛,但总体还是让她除去了戒备之心。 王老五起身走到床铺边,猿猴般的四肢,踏在地板上,整个房舍都跟着微震。 齐清儿和杨柳齐刷刷地看着王老五将褥子下面的甘草摞摞,铺平,又从缺了腿的橱柜里抽出另一条褥子,放在原先的褥子下面,整理平坦。然后抡起棉被,扭头扬了扬下颚。 “你们俩过来,睡觉了!” “好。”齐清儿大声回答,看向王老五的目光中,少了几许警惕,带上了几分感激和信任。 王老五整理床铺耐心细致,跟母亲身边的秦妈妈一样,这份体贴,应该是善良的好人才会有的吧? 好顺着王老五的意思,带杨柳一起乖乖地钻进了被窝。 床真软,从来都不知道,睡在甘草上面也可以如此舒服! 齐清儿忽闪着水灵灵的眼睛,对王老五说:“谢谢大伯伯,现在我们要睡了,你可以出去了。” “你这丫头片子,我也要睡觉,你赶我出去,让我出去睡马棚吗?”王老五有些错谔。 “可这里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男女授受不清,我们不可以睡在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上的!”齐清儿将被子搂过肩膀,露出一张迷人的小脸。 “那我睡地板上总可以吧!”王老五失笑。 官家出来的小姑娘就是规矩多,以后进了青楼,也比一般小姑娘好调教,到时得让红娘多给点钱,再卖! “你难道没有别的去处了吗?我们可都是女孩子家呀!”齐清儿头疼。 “就因为你们是女孩子,我才要在这里呢,你就不怕那些官兵再把你们抓回去,我在这里是保护你们的!”王老五振振有辞。 其实他以往都是跟买到手的小姑娘睡一张床的,今天是第一次主动选择睡地板,要不是看在能把齐清儿、杨柳能卖出高价的份上,他是会直接赶她们下地,让她们睡地板的。 “好吧,那大伯伯就睡在这儿吧,那些官兵手上都有鞭子,大伯伯也要小心!”齐清儿心里害怕,不得不妥协。 “放心吧,有我在,那些官兵是不敢进来的。”王老五信心十足。 这种人口交易他做得不要太多! 所谓买定离手,押送囚徒的官兵只是对手里的囚徒够狠,对于他这种能为他们带来的利益的买家,那是很客气的! 他可是他们的金主呢! 他将案几旁的草垫摆在一起,平身躺下,搁起一条腿在案几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闭眼即眠。 齐清儿放心了,转过身,对着杨柳,低声道:“一定是上天眷顾,遇到了这么好的大伯伯,我们以后都不用在受苦了。” 随即,她月牙般的眼睛,眯狭着,幸福一笑。 杨柳也是这么想的,在被窝里用力点了点头。 等齐清儿睡着之后,她起身将齐清儿身上的棉被仔细盖好,才轻轻合上眼睛。 一夜安稳。 天亮,有人在嚷嚷。 齐清儿听着那声音很远,但又好像就在耳边。 她实在没力气动弹,还想再睡一会儿,突然,一只粗糙的手粗暴无礼的放在她的唇边。 “搞没搞错,花了那么多银子,就只有一个是活的!”男子的手,皮太厚,感觉不出清儿微弱的呼吸,索性拎起清儿的一只肩膀粗野地摇了摇。 齐清儿背后伤口被摩擦得传来一阵刺痛。 她神经一紧,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一张陌生粗犷的脸放大倒垂,然后变远、变小。 齐清儿吓得噌地坐起,往床角靠去。 “嗨,没死啊,装得跟真的似的。”陌生男子觉得好笑。 什么情况? 虽然清醒了十之八九,但命运的连续突变,让齐清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一眼陌生男子,又环顾一下四周,发现简陋的屋子,墙面上凹凸不平,窗户上也没有窗户纸,横七竖八的钉着木条。身下的这张床是甘草编的褥子,棉被倒是柔软,上面补丁清晰可见。 这一切,显得远没有昨天夜里的感觉那么美好。 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昨晚陪着她和杨柳的大伯伯身上。 齐清儿发现,大伯伯带着憨厚的笑容的脸上,露出几许责怪的意味。 她觉得有大伯伯这样善良的好人在,自己和杨柳妹妹应该是安全的,并因为想到这一点,看看床,又看看屋子里面每一个角落,四处搜寻杨柳的身影。 结果令她很震惊:杨柳不见了! 她伸手一把抓住王老五的胳膊,大声问:“大伯伯,杨柳妹妹呢?她是不是又被那些官兵抓走了?!” “你妹妹比你起得早,吃早饭去了,你也赶紧起来,一会儿还要赶路。”回答她的是那个陌生男子。 而杨柳也恰好在这时候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齐清儿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她麻利地从床榻上跃下,迎向杨柳。 “小-啊,不,清儿姐姐,该用早餐了。”杨柳冲齐清儿露出怯生生的笑。 她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将小姐喊成姐姐。 凡事,总得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齐清儿能理解。 她大步走到杨柳面前,关切地道:“你怎么也不叫醒我?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杨柳边有些懊恼地回答着,边娓娓一礼,向齐清儿奉上早点。 齐清儿刚想重复自己和杨柳是姐妹关系,不是主仆关系,不必拘礼,更不用再伺候自己,那个陌生男子突然开口:“你们两个以前是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杨柳认真回答。 原来如此! 王老五事先并不知情。 他与那个陌生男子对视一眼,问齐清儿:“你叫什么名字?” 齐清儿微微挺了挺胸:“我叫齐清儿。” 王老五眉心一惊,追问:“你姓齐啊,家里是干什么的,为何会被流放?” “父亲是一品军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放。”齐清儿不愿意说出真相,因为她相信父亲如母亲说的那样,是清白的,被冤枉的! 只是,名扬四洲的齐府谁人不知? 加之,突然被陛下的一支朱笔封了府第,下了诛杀令。 这样的消息比飞鸽传书还快,相邻京城的大小县级早有听闻。 王老五瞪着齐清儿,两眼冒寒光。 原来握在自己手上的是这么个烫手山芋! 要是被朝廷知道,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恼恨昨晚跟自己交易的那官兵对自己隐瞒实情,气得伸手重重拍了下桌子。 齐清儿和杨柳都吓得齐齐一跳,目光紧张地盯着王老五。 王老五板起脸,冲她们冷声说:“看什么看?赶紧的把早饭吃咯!”然后对陌生男子说:“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是。”杨柳生怕王老五再次发火,马上弱弱声回答。 齐清儿却觉得王老五的态度变化有些不对劲,心生警惕。 她表面上跟杨柳一样,乖乖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吃起来,眼角余光却一直在偷偷打量着王老五和那个陌生男子的动静。 第七章,红娘何物 陌生男子是个车夫,体型相对王老五来说要消瘦一些,皮肤竟比王老五还要黝黑,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王老五昨晚看着是个好人,今天仔细看,他那张脸板起来时,很阴沉,眼里还透出像要吃人的光芒,令人生寒,完全没有好人的样子。 齐清儿两三口吃掉早餐,小心翼翼地拉住杨柳的手,试图趁着王老五在整理床铺,没注意的机会,溜出去。 没想到,才走出几步,王老五就发现了。 他大声冲齐清儿吆喝:“上哪儿去!上哪儿去!给我回来坐好了!” 齐清儿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拉着杨柳直接撒腿往外跑。 可她和杨柳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跑得过王老五这种大人? 两人才跑到门外不远处,就被王老五追上,逮住。 这时,那个陌生男子恰好手里拿着马鞭,驾了一辆马车过来。 他告诉王老五:“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行。”王老五马上把齐清儿和杨柳拎起来,扔进马车里。 随即,从外面反锁了车门。 车厢内黑漆漆一片,只有顶上有几个小孔透进些许光线,齐清儿和杨柳勉强能看到彼此的脸。 杨柳麻利地从马车上爬起来,扶着齐清儿起身,压着嗓门,怯怯地说:“清儿姐姐,我怕!” “别怕,有姐姐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齐清安慰地拍了拍杨柳的肩膀,关切地问:“刚刚是不是摔疼了?” “好痛!那个大伯伯昨晚还对我们好好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杨柳摸着自己被摔疼的手臂,一脸茫然。 “也许是因为我姓齐的缘故。”,齐清儿目光黯淡了一下,拉着杨柳坐直身体,低声说:“这个大伯伯是靠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说话间,马车突然“咣当”震了一下,王老五一跃上车,坐在车夫一旁。 紧接着,马车开始加速。 车轱辘压在凹凸不平泥路上,初春多雨,到处都很泥泞。加上路面被很多车辆压过,泥土下面大大小小的石头都露出一半,齐清儿他们的马车压在上面,好生颠簸。 齐清儿和杨柳齐齐从车厢前滚到了车厢后,身体撞在车板上,不停发出“咚,咚,”的撞击声。 齐清儿和杨柳都感觉身体不仅疼,还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杨柳双手抱头,颤声问:“清儿姐姐,你说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齐清儿费力地爬起,重新抓住杨柳的手,目光坚定:“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要在一起,绝对不能分开!” “好!”杨柳乖乖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伴着马车木板相互碰撞的声音,齐清儿她们若隐若现的听到马车外,传来王老五和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 两个人都心生警惕,齐齐靠近车门边上,透过门缝,瞪眼细看,侧耳倾听。 “怎么这么着急?”陌生男子一脸好奇。 “一品军侯齐慕泽你总听说过吧,就是那个前不久刚刚打下周国的那个。”王老五神情很焦虑。 “知道,齐府齐帅谁人不知。” “那个看上去倔倔的那个小丫头,就是齐帅之女,军侯的千金!” 陌生男子明显吃了一惊,手里的皮鞭一紧,面色扭曲。 马车随之再次加快速度。 又是一路颠簸。 齐清儿和杨柳早上吃下的饭食都差点吐出来。 估摸着过了四五个时辰,马车外面才传来其他马车轱辘的声音,还有商贩的叫卖声。 马车渐渐放缓速度,不再颠簸无常。 齐清儿和杨柳继续侧耳细听。 这时,马车外的声音,除去车轱辘声和叫卖声,还有行人的穿行声,马蹄声,女子的吆喝声,和无数的闲聊声,还有打铁的声音。 “清儿姐姐,我们好像被带到了一个街市。”杨柳小声说。 “嗯。”齐清儿也这么认为。 她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马上联想起当日齐府的厮杀声,心里一阵难受,伸手紧紧搂过杨柳的肩膀。 马车继续向前,不多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车门外正对着一间破旧得没有门窗的屋子,在这个地方,依然能听到不远处街道上传来的繁华之音。 齐清儿下车还没站稳,就被王老五推着向前,和杨柳一起进入到那间破旧的屋子。 屋子里到处是蜘蛛网,满地是横木砖块。 王老五撩起裤裙坐在落满灰尘的案几上,没好气地冲齐清儿和杨柳吆喝:“都站直了,怎么这么倒霉买了你们齐府的人!姓齐的丫头,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姓齐,你姓杨,和你妹妹一个姓,给我记住了,不能说漏嘴,否则,被官差发现,你们就只能继续被流放的命运。” 消瘦一些的陌生男子飞快冲王老五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老兄,快别提齐府二字了,这红娘一会儿就到,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两个里面顶多只能卖出去一个!” “我省得呢!”王老五马上压低了嗓门。 齐清儿看在眼里,心潮起伏。 原来,齐府已经变成了洪水猛兽! 只是,红娘又是什么人?是红色的妇人吗? 齐清儿很纳闷,想问身边的杨柳,可抬眼一看到王老五凶狠的眼神,她又有些害怕连累到杨柳,最终咬咬唇没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没有门的门槛处露出一段红色的真丝垂布,上面绣着细碎的暗红色花羽,然后一双缕金百蝶大红鞋分外抢眼,随着风韵无限的妩媚笑声,一个体格风骚的人出现在屋内。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妇人,以为原来红娘就是穿得一身红叫红娘。 “我瞧瞧,这次都是些什么货色!”红娘的声音好嗲! 齐清儿觉得骨头一酥,加之空气中随着红娘而来,飘荡着浓浓的脂粉味儿,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红娘原本要伸到齐清儿颚下的手赶紧又缩了回去。 “哪里弄来的丫头,这么没有礼貌!”红娘不高兴了,掏出一张丝绢,用力擦手。 “你、还有你,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算怎么回事?都把头抬起来!”王老五赶紧起身呵斥。 红娘可是他的金主,得罪不得。 齐清儿和杨柳有些惧怕王老五的淫威,身子微微一震,齐齐抬起了头。 两个小姑娘,一个不仅天生丽质,还生了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动人心魄,另一个虽然不算天生丽质,胜在五官清秀,也是个美人坯子。 红娘很满意,用手指背轻抚着下巴:“嗯,姿色倒是不错,就是这胆子太小了,身子骨看起来也太弱了,受不得半点惊吓呢!” “这两个都只有十岁,身子骨弱怕什么,养个五六年,等能侍候男人的时候早就好了!”王老五早料到红娘会这么说,两只手臂跟猴子似的比划着。 “这倒也是。”红娘点点头,随手扔出一个红色锦袋,落在王老五手里,发出银子碰撞的声音。 齐清儿听不太懂红娘和王老五谈话中的意思,不过,她能看懂红娘给了王老五银子,应该是双方做交易的意思。 当初,杨柳来府上做丫鬟的时候,齐清儿母亲也是给了牙婆子银子的。 她琢磨着自己和杨柳以后大概就是这红娘买的丫鬟了。 只是,不知道这红娘会不会像王老五一样,时好时坏。 还有,王老五说什么“侍候男人”?该不会这红娘买了自己和杨柳,给她儿子使唤的吧?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今天,居然要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地步! 要是远在京城宫墙内的俊昇哥哥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心疼自己? 齐清儿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紧紧抓着杨柳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内心才能好受一些。 第八章,誓死为玉 王老五掂了掂手中的银袋子,还挺重的,打开瞄了一眼,脸上犹豫的神色随即转为满意。 红娘给的价格是一般丫头的两倍,王老五原本心黑想多要点,但又想到那齐清儿的身世,一转念,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烫手的山芋,早丢掉早好。 “价钱可还合适?”红娘看出了王老五的小心思,面带媚笑。 混这行这么多年,红娘自有一套生意经,早做好跟王老五讨价还价的准备。 “合适,合适!”王老五将银袋子往兜里一揣,咧嘴一笑,满口金牙:“这两丫头,将来一定是头牌,红娘你还愁这钱赚不回来吗?!” 红娘婀娜一笑,将手中的丝绢一甩,对王老五道:“以后有这样的人儿,就带到我这里来,定不会亏待你的!” “好的,好的。”王老五连忙点头附和。 红娘很满意,扭腰转身,轻抚红袖,对齐清儿和杨柳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齐清儿有些踯蹰。 她虽然听不懂红娘和王老五话里话外的深意,但是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而杨柳进齐府前,曾混迹市井,随父卖唱,听说过青楼是怎么回事,也知道红娘是什么身份。 她觉得,就算是进青楼,也要比被流放北疆,一路受尽鞭鞑,饥寒交迫,不知道哪天会死的生活要强。 她用力紧紧回握了握齐清儿的手,示意齐清儿一起跟红娘走。 齐清儿只当她不懂事,冲她摇了摇头。 这时,红娘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她发现齐清儿和杨柳并没有跟上来,面色一沉,转头以柔软而似寒雨般滴滴碜人的声音问:“怎么了,不愿走吗?” 齐清儿很害怕,忍了又忍,最后咬牙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你说呢?”红娘目光凛然地反问。 “我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你。”齐清儿鼓起勇气,迎着红娘的目光,一本正经回答。 倒是杨柳,被红娘的目光给吓着了,下意识拉着齐清儿往后退。 王老五吓一跳,生怕红娘会退货,立即上前,把她们往红娘跟前推:“你们俩鞭子没挨够是不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们塞回去挨鞭子!” “不、我不要回去……”杨柳害怕极了,浑身颤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无声地往下掉。 齐清儿却不害怕。 现在她的主人是红娘,不是王老五,只要红娘不表态,王老五根本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张开双臂,护住杨柳,一脸倔强地狠狠地瞪着王老五。 红娘简直爱死了齐清儿这种有担当的性情。 这人生一世,追着名利跑,最缺的,就是这份义气、这份责任! 这样的人,只要晓以之理,多多关心、呵护,调教好了,那就是一棵巨大的摇钱树! 她不怒反喜,轻轻挥了下丝绢,示意王老五让到一旁,俯身看向齐清儿和杨柳:“红娘那里有好多和你们一般大的小朋友,她们刚开始啊,也和你们一样怕怕的,可到了红娘那里啊,都嚷嚷着要住下来呢!” 说着,她又将脸贴近一些,目光温柔得能挤出水来:“乖,我是带你们去过好日子,你们尽管放心跟我走就是了!” 齐清儿见识了王老五的变化无常,可不敢再轻易相信红娘的话。 但相对王老五的阴险凶恶,齐清儿还是觉得选择追随红娘要好些。 红娘毕竟也是弱质女流,同样是逃跑,从红娘手上逃走会比在王老五手上逃走要容易多了。 她想了想,转头递给杨柳一个安抚的眼神,两人都乖乖冲红娘点了点头。 日头偏西,斜斜地照着满屋的灰尘。 这破旧的屋子没有门,却有个门槛。 齐清儿随红娘出门时,没注意到,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激起一地灰尘飞扬。 杨柳生怕齐清儿摔伤了,慌忙伸手去扶。 红娘转头看一眼,往后缩了缩脖子,甩动手里的丝绢用力驱赶喷到鼻间的灰尘。 而王老五和那个陌生男子也准备要走,听到噗咚一声,都抬头张望。 斜阳中,飘舞的灰尘里面射出一道极为柔和的光! 王老五眼神好,立刻发现这道光来自于掉在地上的一块玉。 像这种能发光的美玉,可是名贵得很! 王老五虽然见识一般,识货的能力不差,几乎不加思索就扑向它! 红娘在青楼见过不少达官贵人手里的好物会,远比王老五要识货,这时,也发现了玉,连忙也扑了过去! 这块玉,挂在齐清儿脖子上,是俊昇在她十岁生日那天送的。 刚刚她不小心摔倒,玉顺着推力,从胸口滑落出来,才会掉在地上。 她看着王老五和红娘如狼似虎的动作,吓得赶紧麻利地站起身,将玉塞回自己的胸口。 王老五不甘心,仗着自己四肢粗壮,直接一把拎起齐清儿身边的杨柳丢进回了破屋。 红娘不乐意了:“这人已经是我的了,这玉也是我的,王老五你可不要坏了这行的规矩!” “我卖的是人,不是玉,这玉是我的!”王老五毫不客气,说完,就伸手去掏齐清儿胸口的玉。 齐清儿连忙死死护住胸口,大声说:“这是...我的俊昇哥哥...送给我的,你…不可以...抢走它!” “是呀,求求你们,不要抢清儿姐姐的玉,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块玉了!”杨柳想扑上前帮齐清儿一把,却别王老五身旁的陌生男子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只能哭着乞求。 可惜,谁都没把她们俩的话当回事。 红娘想的是,能得此玉,青楼可以停业好几个年头,都不愁吃喝,看到王老五的动作,立即冲上前,也伸手去掏齐清儿胸口的玉。 王老五想的是,能得此玉,自己从此再不用东奔西跑,看到红娘又要抢,就去推红娘。 红娘被推了个趔趄,气得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粉末状东西,往王老五脸上洒过去。 王老五没提防她还有这一手,被粉末洒个正着,立即捂住眼睛,“啊!啊!啊!”地大叫。 红娘趁机抓住齐清儿的手,拉着她往外跑。 王老五听到动静,气急败坏,扭头大声吩咐身旁的陌生男子:“快、快追上去,别让那臭娘们连人带玉地都弄走了!” “我知道!”陌生男子根本不识货,但他是见财眼开的主,看到王老五和红娘如此宝贝那块玉,早就也起了要争夺的心思了,连忙追向红娘和齐清儿。 红娘发现陌生男子追上来,慌忙拉着齐清儿往旁边的巷子里跑。 齐清儿小胳膊、小腿的,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很快就被拉得跌倒在地。 红娘气得顿了顿足,索性拖拽着齐清儿跑。 齐清儿身上的衣服在地上很快就擦出一个一个的洞,背部和臀部都是擦伤。 陌生男子大步追上来,低头去拽齐清儿脖子后面拴玉的那根红绳。 齐清儿吓坏了,顾不得疼和痛,哀哀恳求他和正试图阻止他动作的红娘:“我求求你们,不要,不要抢我的玉,不要,啊……” 说话间,红娘和陌生男子各拽着红绳的一端,使劲地扯。 齐清儿白皙细嫩的脖颈处被勒出触目惊心的深印,疼得眼泪不自觉滚落了下来,心里一阵绝望。 这玉是俊昇哥哥给的,即使在被驱赶流放之前,他没有前来救护,齐清儿还是想留下这块玉。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是一个承诺,一个约定。 同时,它代表着自己心中对俊昇哥哥最初的、懵懂的爱,更见证着俊昇哥哥的父皇,带给自己父母亲和整个齐府的毁灭性打击和伤害! 即便是遍体鳞伤,即便是死,自己也要同它在一起! 齐清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死死抓着胸口的玉,不让他们抢夺得逞。 “放手!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儿,和我争,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红娘抢不过陌生男子,突然喘着粗气,龇牙咧嘴地对着陌生男子吆喝。 陌生男子不由一愣。 难怪她会往这个方向跑,倒是忘了,这里可是青楼的后巷! “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丫头在我们老大手上呢!”陌生男子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就那丫头,你们留着吧,我只要这玉!”红娘不屑。 她倒是有些可惜应该已经被他们弄死的齐清儿。 因为,齐清儿身上原本就伤势不轻,现在又被他们一直勒着脖子,已经支撑不住,神志涣散,本来紧紧抓着胸口那块玉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第九章,半路少年 齐清儿瘫软在地上,仰面朝天,幼小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任人随意摆动。 半醒半迷糊的状态下,她恍惚听见红娘一阵嘶吼,之后,从一扇门里冲出来五六个大汉,齐齐奔向那个陌生男子。 男子发现青楼里出来的这些大汉各个身材魁梧,力壮如牛,两条腿下意识做出要逃跑的姿势,可是又不甘心,一脸留恋地看了看齐清儿胸口那块玉,才悻悻逃之夭夭。 几个大汉一窝蜂围到红娘身边。 其中一个裹着头巾的大汉捶胸道:“是谁这么大胆,抢人都抢到我们青楼门口来了!” 红娘没搭理他。 她的心思全落在齐清儿的那块玉上面。 她俯身蹲在齐清儿一侧,露出异常满意的笑容,伸手扯开齐清儿的领口,将玉小心掏出,用丝绢托起,反复摆弄。 “好玉啊!好玉!”红娘越看越兴奋,双目精光如电。 像这样水润玲珑,碧绿通透,毫光毕现,触手温软的美玉,简直是人间极品,一定价值连城! 她身边几个大汉都要被她的贪婪神态给吓着了,面面相觑。 这青楼里面向来是颜值、身段好的姑娘最重要。 他们都以为红娘叫他们出来是跟陌生男子夺人的,现在,陌生男子逃走了,颜值、身段好的齐清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红娘居然无动于衷,太奇怪了! “红娘,这小丫头怎么办?”一个大汉壮着胆子问。 红娘依然贪婪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像是没听见大汉的问话。 大汉只好提高嗓音:“红娘!” “吵什么吵?你没发现这小丫头已经死了?”红娘冲大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把玉翻过来继续看。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是定情信物?”红娘看到玉背面上的八个字,吃了一惊。 她瞪着狐媚的三角眼,好奇地看向齐清儿,有些想不通齐清儿小小年纪,怎么会有人送定情信物。 而齐清儿恰好在红娘读出“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八个字时,受到触动,找回了意识。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生辰当日,满院的花香,父母的笑脸,还有俊昇哥哥面红耳赤将玉递到自己面前的模样。 那个时候,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美好。 可是,如今再回忆起来,又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你,过来将这红绳给我弄断,仔细着点,别扯坏了我的玉!”红娘突然冲一个大汉招手。 她本来试图直接将玉兜头取下,可红绳在她和陌生男子原先的争夺中,不仅被扯小了,接口的处还被弄成了死结,解不开。 “是!” 片刻后,齐清儿清楚地感觉到有冰凉的、匕首状东西抵近自己脖子,然后,便传来红绳被割断的声音。 她心中一凛,连忙睁开眼,奋力从地上爬起,抬手去抢已然落在红娘手里的那块玉。 “你把玉还给我吧,红娘,我以后保证乖乖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你了!”齐清儿生怕红娘不答应。【ㄨ】 她在红娘侧身避开时,重重跪倒在红娘脚下,瘦弱的双臂死死抱着红娘的大腿。 “妈呀!诈尸呢!”红娘吓一跳。 她抬腿挣扎了下,没挣扎开,下一刻,马上高声冲大汉们吩咐:“来人,给我将这小丫头关进后院的杂货屋里,好好调教调教!” “是。”大汉们齐声领命。 他们是大人,又一个个身强体壮,齐清儿根本没能力反抗,很快就被抓起来。 她绝望至极,心里也发了狠,趁他们不注意,张嘴去咬其中一个抓住她的为首大汉。 大汉痛得嗷嗷直叫,愤然一巴掌煽在齐清儿脸上,随后,抓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就地举起来,使劲扔出去。 齐清儿身材单薄,没什么重量,足足被扔出有四、五米远! 身体落地时,她听到了腰腹部处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骨头断裂处的一阵剧痛袭来,令她再次晕了过去。 扔她的大汉还不罢休,大步走过来,抬腿就踹! “找死!”斜阳里突然冲出一个俊美少年,抢先一步,抬腿踢向大汉。 大汉被跟个正着,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少年,在发现对方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立即有了底气,抡起拳头冲向少年。 少年根本没把大汉当回事。 他稳稳站在原地,低头一脸好奇地去看地上的齐清儿,直等到大汉扑过来时,才就地翻身、甩腿,再次把大汉踢飞! 这一回,他腿下踢出的力度可比上回要强得多! 大汉被踢落到足足五、六米远的地方,筋骨俱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其他几个大汉都被震慑住了! 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少年,一面瞪圆眼睛,做出备战的姿势,又一面心虚的看着红娘,原地踩步。 “哪儿来的臭小子,竟敢在本姑奶奶的地盘上撒野!”红娘这时也被震慑住了。 她急急收起齐清儿的那块玉,色厉内荏地道:“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我琴秋阁的地盘,许多达官贵人、江湖高手都是我的朋友,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你惹不起我!” 少年像是没听到红娘说的话,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齐清儿托在手中,转头冲红娘挑了挑眉头。 那意思分明是让红娘尽快放马过来。 红娘心里更加没底了。 她还没见过这样小小年纪,就武功这么好,这么有架势的小子! 这种人,不惹最好,如果非要惹,可不能留下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红娘更是舍不下齐清儿的那块玉,犹豫一会儿,硬着头皮,向大汉们吩咐:“老九,三元,你们一起给我上,不留活口!” “是!”老九和三元相互对视一眼,带着其他人向少年包围。 少年很镇定。 他双手稳稳托着齐清儿,悄然集中意念,脑海中以最快的速度,生成了最精准无误的出手方式。 随着“啊!啊!”两声惨叫,首当其冲的老九和三元还未来得及出手,一个被击中太阳穴倒地昏迷,另一个被击中腹部满口鲜血,毫无反击之力! 剩下的大汉立刻怂了。 他们保持着冲向少年的姿势,神色里却没有一点要冲的意思。 少年面色冷峻地冷眼扫视他们一番,鼻子里发出极轻蔑的冷哼,冲他们挑衅地微勾了勾手指头。 他们吓得脸色一白,掉头就跑,完全顾不得地上的老九、三元和在一边看热闹的红娘。 红娘被他们气得脸都绿了。 少年托着的那丫头身上能佩戴宝玉,还是作为定情信物的宝玉,绝对出生不凡,而现在冒出的这少年,居然能有本事徒手大伤自己好几个阁中高手,来头必大,看来,自己是惹不起他们的,还是少惹为妙! 红娘暗暗捏了捏收在袖袋里的美玉,缓和神色,甩动手里的丝绢,冲少年扬起无比灿烂明媚的笑容:“少侠,真是不打不相识!我佩服你!你手上那小丫头,喜欢就带走吧,我红娘呀,对于自己佩服的人,从来不会小气!” “算你识相!”少年的面色好看了些,托着齐清儿,大步离开。 他自幼随父亲闯荡江湖,迄今为止,已有十余年的光阴,还从未见过一帮大人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的情况,若不是红娘和另几个大汉识趣,他是真的不介意把他们都打成老九和三元现有的状态! 第十章,为你拼杀 少年边走边看向手中的齐清儿。 她是吃了多少苦,难道没有父母亲的呵护吗,怎会落到这般境地?这些人也真是恶毒,对一个弱势的女童下如此狠手!少年好奇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 抱着齐清儿,走出市井,一路向西。 此时夕阳已落下一半,红日悄悄的躲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后面。 暮色逐渐擦黑,夹杂着早春时节草木翻新的味道。 余晖落在齐清儿卷翘的睫毛上面,睫毛微动了几下,能看到薄薄的眼皮下面,齐清儿的眼珠子在微微转动,从腹部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神志迷糊,又迫使她醒了过来。 “好痛,我好痛……。”齐清儿喃语。 她微微张开眼睛,发现眼前倒立的那张脸好像俊昇哥哥:“俊昇哥哥,你来救我了吗?……我好痛,俊昇哥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你醒了?!哪里痛?”少年稍稍一惊,立马站住了脚步。 齐清儿面色苍白,柔软的双唇也毫无血色,要不是还有脉博、还有体温,几乎跟死人无二。 他虽然没听懂齐清儿究竟都在说些什么,但“好痛”这个词被齐清儿重复使用,足见齐清儿伤得有多重。 “俊昇哥哥,我后背痛,很痛!”齐清儿没有多少力气,回答时,长长的睫毛下,双眼一会儿微张,一会儿合上。 少年想到适才齐清儿被那个大汉扔出去那么远,心一沉,连忙挑了个草比较厚实的地方,将她小心地放在草地上。 “俊昇哥哥是谁啊?是你亲人吗?”少年边不解的问,边用手托着齐清儿的肩膀和脑袋,轻扶她坐起。 齐清儿感觉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双脚麻木,手臂用不上力气,后背更是痛得叫人切齿,抓狂! 她秀气的额头上飞快溢出一层清汗,耳膜也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少年在说些什么,只能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视线变的清楚,看清楚她的俊昇哥哥-那个曾经无时不刻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的俊昇哥哥! 然而,眼睛好干涩,眼皮好沉重,怎么看,俊昇哥哥都是那么模糊不清! 莫名的失望涌上她的心头,体内那种极致的疼痛更是让她极度害怕。 她的小脸不知不觉拧在一起,像一朵开败的干枯野花。 “小妹妹,你哪里痛,还能再说清楚些吗?”少年看着,很是揪心。 齐清儿用尽力气,缓缓地将小手放到后腰:“这里……痛!骨头里……痛!还有……俊昇哥哥,对不起……你送我的玉……被人抢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一字一字被微弱的气息拉得很长。 少年不得不将耳朵贴到齐清儿唇边,才得已全部听清。 “他们还抢了你的玉,真是欺人太甚!”少年气得直顿足。 齐清儿却很高兴。 呵,他能紧张那块玉,说明在他心里,自己有多么重要! 她努力伸出手,想像过去一样,摸一摸他的脸,安抚他-以往,只要这么干了,他就会很开心,像是忘掉了一切不快。 少年看着她伸出的手,误以为是提醒他去夺回那块玉,连忙一把紧紧握住,沉声说:“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把玉要回来!你在这里乖乖躺着等我,我去去就回!” 离开时,少年将自己脖子里一块刻着五龙图样的圆状玉牌,放到齐清儿手里,暂时替代她要的那块玉,然后,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 初春落日之后,气温骤降,她身上单薄、破了洞的衣服,一定不能御寒。 而齐清儿根本没听清楚少年最后一句话。 她迷迷糊糊握着玉,看着少年离去,身影飞快淹没在春草当中,心里一紧,吓得拼命地冲他背影呼唤:“俊昇哥哥……别走……回来……回来……” 可惜,她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少年根本听不见! 她很快就没有力气再呼唤下去,倦怠的双眼垂下,涌出晶莹的泪珠儿。 日夜盼着的俊昇哥哥,居然最终也选择离开自己! 这个世界上,已然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了…… 少年一路狂奔,在落日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前,赶到琴秋阁后门处。 地上被他打伤的几个大汉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条长长的拖痕。 他立住脚,看一眼紧闭的大门,冷哼了声,翻身从围墙上越过,稳稳落在院内。 后院,挂着无数的白色布锦,随风舞动。 他目光中闪着寒意,径直向透着人影的镂空纱门边走去。 门恰好在这时被人打开。 一个妖娆女子以飘一样地姿态,妖妖娆娆地从里面走出来。 在她背后,依稀可以看到有许多人正歌舞作乐。 少年目光中的寒意更甚。 妖娆女子觉得很稀罕。 她冲少年掩面娇笑:“呦,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然害羞躲到后院来啦!” “来、来、来!我瞧瞧,啧啧,毛都还没长全呢,姐姐劝你啊,还是再等几年再来吧!”女子绕少年走一圈,试图伸手去拉少年的手臂。 少年虽然和父亲闯荡江湖多年,见识过花街柳巷,但还是很不习惯妖娆女子这种调调和姿态。 他面色一沉,避开她的动作,双手抱胸,不耐烦地冷声命令:“少废话,快去通知你们的红娘,让她把刚才从一个小姑娘身上抢走的玉马上给我交出来!” “行,你且等着。”妖娆女子很意外,半天才回过神,不敢再有一丝怠慢。 女子回想起刚才红娘确实带回一块极好的玉,到现在还欢喜着呢! 不过,听当时在场的几位护卫说,他们为了护着玉,可是被一个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哦。 看来,那少年就是眼前这位,这会儿来寻仇了! 不一会儿,妖娆女子跟红娘在一群大汉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红娘,玉呢?”少年闪身掠到红娘身边,嗖地伸出一只手,示意她马上交出来。 红娘忌惮少年的武功,想将少年忽悠走,甩了甩手里的丝绢,轻笑曼语:“少侠,你弄错了吧?我没抢刚才那小丫头的玉,我红娘这里生意好的很,还会缺一块玉,还有必要去抢那小丫头的玉?肯定是那小丫头把玉丢在其他什么地方,怕承担责任,故意骗你的!” “胡说,明明就是你抢走了她的玉,现在马上交出来,否侧我掀了你的琴秋阁!”少年不信。 他当时有远远看到红娘和陌生男子,在齐清儿背后抢夺什么的情景,现在想来,肯定就是那块玉。 “我说没抢,就是没抢,你别不识好歹,我琴秋阁岂是你说掀就掀的!”红娘没辙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而且,因为忌惮少年的武功,说完,她马上后退几步,避到那群簇拥她的大汉身后。 分明是做贼心虚! 少年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马上冲向红娘。 那群簇拥红娘的大汉都是琴秋阁的顶尖高手,主要用于应付觊觎琴伙阁生意的飞贼,平时都蛰伏在琴秋阁里,与之前同少年交手的那批大汉实力完全不同,比远比那批大汉要忠心护主。 他们看到少年的动作,立刻一哄而上,护住红娘。 顷刻间,少年就与他们打在一起。 少年身法快,出手稳、准、狠、刁,完全是不按正常武功套路来。 大汉们本来都雄心勃勃,才跟他打了一小会儿,就纷纷傻眼了。 他们中,有人被裹进了白锦布里;有人被一拳打出围墙;有人跌倒在大水缸中,双脚露在外面直扑腾;还有人捂着胸口,鼻子和嘴里的血像小溪流一样往下淌,斜靠在树旁、墙边苟延残喘。 只有少年,依然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 红娘这个时候已经避让到远处的墙角。 她又惊又怕、又不甘心,心一横,看向剩下几个还没有受伤的大汉,指点着附近一个兵器架,尖声叫嚣:“抄家伙,别留手!” “来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死在谁手里!”少年被彻底激怒了,伸手往腰部飞快一摸,抽出一把四尺来长的寒光闪闪的软剑! 第十一章,失而复得 阁楼内的客官们听到刀剑声纷纷打开窗户,好奇地向院中观望。 他们看到一个绝美少年和几个高大魁梧的大汉对峙,都很吃惊。 青楼之地,怎会来了一个少年挑场子?! 他们更加好奇,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其中一个侠士装扮大概二十出头的男子,本来对热闹没有兴趣,正在开怀畅饮,现在,见大家都议论,终于有了点好奇心,也探出头观望。 他目光掠过少年的脸,突然面色一变,紧蹙眉头,冲下楼。 少年注意到男子的动静,转头一看,诧异至极。 这男子,可是他父亲的旧识,遥公子! 传闻遥公子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浪荡人物,惯于眠花宿柳,逍遥自在,因此得名。 不过,他虽然崇尚风流,却不是个游手好闲的人物,在江湖上威望极高,算是半个江湖人的红娘也要敬他三分的。 遥公子察觉到少年的注视,冲他微微一笑,跨步拦在他和大汉之间,潇洒一合手中的蚕丝画扇,指着他,沉声斥责红娘:“红娘,你犯糊涂了?伤人都不懂看对象了?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伤了他,不出今日,这世上从此就再无琴秋阁、更无你红娘!” “啊?”红娘吓一大跳,嘴巴张得老大。 她虽然不了解少年的来头,却了解遥公子的一些情况。 遥公子每回来她琴秋阁,身边跟的不是朝中高官,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少年能让遥公子对她说出如此重话,可见来头非同一般。 她眨了眨眼睛,软和着口气为自己找台阶下:“遥公子,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可没招惹过这会少侠,是他看我不顺眼,非要一再地找我闹事呢!” “你少来血口喷人!要不是你伤我朋友,抢了我朋友的玉,我会来找你?”少年厌恶红娘虚伪的嘴脸,傲然抬手一甩袖子,转身背对着红娘,以示鄙视。 而少年周围的几位大汉没思想准备,在少年甩袖子时,还以为是又要对他们出手,吓得各个向后一仰,远远避到红娘身边,面上神情惶恐不已。 没办法,他们都熟悉遥公子,对于遥公子会袒护的人物,他们不仅仅是惹不起,简直是想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红娘看在眼里,气得直顿足,硬着头皮继续狡辩:“少侠,你不要强词夺理,那丫头明明已经是我琴秋阁的人,看在你喜欢的份上,才让你将人带走。你说的玉,我这儿没有!” “哼,既然你死鸭子嘴硬,我就看看你究竟能硬到什么时候!”少年再次被激怒了。 他懒得多啰嗦,直接挥剑向红娘冲了过去。 “少主,急什么!”遥公子目光一紧,连忙拦住少年。 红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使阴招,毒药之类的,就麻烦了。 再说,这里毕竟还是红娘的地盘,而且是烟花之地,少年这样上门挑事,传出去,于名声有损。 他面带微笑,以安抚的眼光看了一眼少年,转头冷声问红娘:“红娘,要是站在这里的是八大江湖之首严仪,你这玉是给还是不给呢?!” “当然给!”严仪的名头红娘是听说过的,她可惹不起这个厉害的人物,回答得不加思索。 遥公子很满意,眼睛一眯,继续道:“你眼前的这位少侠,正是严仪-严大宗主的独子,严颂!” “啊?”红娘和身边的几位大汉同时失声惊呼。 尤其是那几位大汉,像闻风丧胆一样,立即扔掉手里的兵器,远远退让一边,好像红娘一下子变成了可怕的苍蝇似的。 开玩笑,八大江湖之首的独生儿子,那可是谁惹谁死的节奏呀! 倒是少年自己,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喜反忧。 他父亲曾有吩咐,出门在外,不可以随便使用自己的名头生事。 凭他的实力,要教训眼前这一帮人,完全绰绰有余。 现在,遥公子向红娘他们挑明他的身份,虽然没有恶意,却等于是在束缚他的手脚呢! 他一脸不悦地挑眉冲逍公子道:“遥叔叔,这事我自己可以解决,干嘛要提我父亲?” “上兵伐谋,在于智取,懂吗?”遥公子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之法回答。 少年-严颂无话可说了。 红娘惯于见风使舵,这个时候,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她故意作出一副战战惊惊的姿态,赔着笑,连滚带爬地走到严颂跟前,摸出袖袋中那块属于齐清儿的玉,递了过去:“少,少侠,这就是你要的玉,小的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无意间冒犯了您,还请您莫要怪罪!” “哼!”严颂根本不吃她这套惺惺作态。 他接过玉,认真看了看,发现这块玉十分通透,对着光时,散发出非常柔和而明丽的光泽,触手温暖,分明是极品美玉。 他想不到齐清儿居然会有一块这样的玉,感到很意外,把它拿在手里细看,结果,就看到了上面“死生契阔,与子成悦”八个大字。 会是谁给那小姑娘送这样的美玉,许下了这样的诺言? 能得这样的美玉,这样的诺言,那小姑娘会是怎样的来历,那许诺之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严颂心中闪过许多疑问,好奇地翻动着手中的玉,用拇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陷入深思。 遥公子看出端倪,凑上前问:“严颂,你到这琴秋阁来,真的只是为了这块玉吗,是什么样的朋友让你能为她这么奋不顾身?” “不关你的事!”严颂警惕地瞪了遥公子一眼,淡淡提醒:“骊山诀门派掌舵选举在即,遥叔叔应该关心这个才是。” “你说的是!”遥公子识趣,微笑着点头。 严颂急着见齐清儿,眼下事情已了,随后,不再多作停留,把玉收入怀里,大步离开。 回到城外时,夜空月色已满,轻轻笼罩着大地。 严颂的视力甚好,但草原极大,齐清儿瘦小的身影不怎么好找。 还好离开时,他将身上的龙图玉佩放在了齐清儿手里。 他站在原地眺望了一番,很快在一棵古树下,发现了龙图玉佩散发的独有淡蓝色光芒。 他连飞带跑,赶到古树下。 月光下,齐清儿靠古树半躺着,小身板看起来单薄而消瘦,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合的孤寂与萧疏。 虽然,她仍然处于晕倒的状态,身子一动不动的,但右手却是紧紧揣着他给的那块龙图玉佩。 玉佩发出的蓝色幽光,似月光般轻轻地萦绕在齐清儿身旁。 严颂眼里闪过连自己无法觉察的柔光,缓缓将龙图玉佩上的黑色丝线解下,系了齐清儿的那块玉,重新给齐清儿戴上。 这时,一阵凉风拂过,吹乱了齐清儿额前的发丝,严颂伸手将其剥开,望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出来的惶恐与苍白之色,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从今往后,永远护着她的冲动。 接着严颂附身重新将齐清儿抱起,朝偏西方向走去。 第十二章,人心难测 晨光透过丝纱镂空窗,星星点点地照在齐清儿脸上,脆弱中透露着倔强。 齐清儿所处的房间是一间上等的客卧,高大宽敞明亮,装饰雅致清新。 房间的案几上还焚着香炉,该是西域来的茴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炉上的轻烟,丝丝雅雅,缓缓飘起。 齐清儿双眸上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轻轻睁开来眼睛。 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弯腰调动着香炉。 一身素色长衣,随着这位老人健朗的身躯垂顺自在的飘动。 齐清儿再次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仙境。这一路流放,还从未见过如此舒适的房间,还有这一身皎洁的老人。 她抬手撩开身上的被褥,想要坐起来。 可刚要扭动身躯,就有一股撕心的痛从腰腹部传来。齐清儿顺手摸向自己的腰腹部,那里绑了很多布条,还有两木条夹着自己。 齐清儿一时乱了心绪,王老五和红娘凶恶的嘴脸游上心头。 难道这里不是什么仙境,而是红娘说的什么杂货间。 齐清儿想到这儿心头一紧,又一股痛刺骨穿心而来,痛得齐清儿?啊?了一声。 在房间中调动香炉的老人听到声音后,看着齐清儿一脸惊喜,三步并两步走到齐清儿身边,“你可算是醒了,我们家小主人可是日夜都盼着丫头赶紧醒来呢,我这就叫他去!” 老人说罢,一阵清风便离开了齐清儿的房间。 齐清儿听得一头雾水。 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这个老人说的小主人是谁,他们会不会是红娘的人。 在齐清儿最后的记忆里就是红娘说的要将自己关起来,好好调教。 不由得紧绷起身体,越是紧绷越是疼痛。 然齐清儿内心的慌张已经让她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身体卷成一团,向身后的墙靠去,恐惧的小脸细细观察着屋子里的任何动静。 这时门被?啪?地一声推开。 齐清儿整个人吓了一跳,额头上微微是汗。 严颂几乎是闯进屋来,门被推力反向摔在墙上,还是那个老人在严颂身后将门扶稳。 严颂高兴得根本忘了去觉察齐清儿害怕的情绪,一溜烟地跑到齐清儿身边,“你醒啦!感觉好些了?!你一趟就是这么多天,可是把我急坏了!口渴了?!是不是想喝水?花爷爷,去倒些水来!” 齐清儿看着眼前又一张陌生的面孔,皱皱眉,愣是没说出话来。 浑身抗拒地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少年。 又将身体向后挪了一些,齐清儿闪动着丝丝泪光,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少年,怎么好像他认识自己一般。 严颂忽然意识到自从将齐清儿救回来,她就一直昏迷,到现在刚醒,肯定还不认识自己是谁,接过花爷爷手中的水,递到齐清儿面前,柔和了眼神,道:“是我救你回来的,你受了很重的伤,昏睡了好几天。不过我父亲说,只要你能醒过来,就表示你性命无忧了!” 齐清儿眨眨眼,歪歪头,面脸的思考。 当初王老五也救了自己,后来还不是像那些押送官兵一样,嘴脸丑恶。 红娘一开始也对自己百般温柔,后来还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打。 齐清儿的眼神中撩过无数不信任和恐惧,把身体退到不能再退,贴着床榻后的边缘。 看了看严颂递来的水,齐清儿重新看回严颂的眼睛,像要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来似的,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是谁,你又是谁?这是哪里?” 严颂看着齐清儿恐惧的眼神有些束手无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道:“我叫严颂,他是我们家掌事,你可以叫他花爷爷。” 花爷爷在严颂身后,祥和地一笑。 “这是严家山庄,我和父亲住的地方,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病,我们会照顾好你的。”严颂说着,伸出一只手,试图想安抚齐清儿。 齐清儿身体缩得更紧,痛得她紧锁眉头,“你别过来,你……你们是不是红娘派来的?!” 严颂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秀眉微微一皱,露出心疼的表情,“这里没有红娘,你安全了,我们不是红娘派来的!” 齐清儿低下头,疼痛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加上身上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木条布带捆绑,让齐清儿实在没有办法去相信严颂的话。 低头把下巴埋在手臂里,齐清儿喃喃道:“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已经拿到了玉,不要再打我了!” 边说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落。 严颂看着齐清儿,咬了咬牙齿,腮帮微微凸起,一甩手,在床铺上摔了一拳头。 齐清儿更是吓得呜怏怏地哭起来。 她多希望俊昇哥哥能在身边,多希望母亲能在身边,多希望父亲能在身边,即便是板着一脸教训自己的父亲。 严颂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哭过,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然后猛地起身就向屋子外面走去。 花爷爷立马追在身后,将严颂拦在了门边,“你要去哪?!宗主走之前可是吩咐过了,他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可以去。”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那个红娘算账!”严颂虽然人不比花爷爷高大,但他那套没有规则的拳法却已经在花爷爷之上了。 几个花拳绣腿,一撩身就躲过了花爷爷的阻拦。 “宗主马上就要从骊山回来咯,小心再被罚倒立,到时候我再让宗主在你脚上放一大水缸。”花爷爷连忙深声追道,又带着些安抚的味道。 毕竟是在和小主人说话。 齐清儿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宗主,小主人,骊山…… 一堆陌生的词语。 齐清儿把脸从手臂当中伸出来,眼神中略显好奇的看着门边的两个人。 然而接连几日的变化无常,已然让齐清儿觉得人心难测,也很难让她再相信任何人。 她看着夺门而出,又回进来的严颂,疑问道:“你们真的不是红娘的人?!” “当然不是啦,丫头你刚醒,可能一时还不能适应,我们小主人是不会伤害你的!你要相信他。”花爷爷急急道。 齐清儿细细地听着,转头看着严颂,想了想之后道:“你若能抓住红娘,我就相信你!” 一只手悄悄地揪着被褥,强忍着疼痛。 严颂不假思索,大声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该死的红娘给你抓过来!” 说罢,几乎是飞出了客卧,扬长而去。 花爷爷在身后抬手,摇了摇头,心理清楚再要去追也是抓不回来的。 齐清儿心中一颤,这个小主人竟把自己的话看得那么重,浑身的紧张方稍稍去了一些。 看着朝自己的走来的花爷爷,那头白发更显得脸颊的黝黑,不过模样倒是异常的慈祥。 “丫头啊,你不知道,骊山选举掌舵,江湖当中的,但凡和小主人,宗主有些关系的都去了骊山。且那青楼之地,向来阴险狡诈,小主人只身前往,又得不到江湖中人的庇护。怕是能捉得来那红娘,小主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花爷爷苦口婆心,也只能说给不懂何为江湖的齐清儿听了。 齐清儿听着,心头一紧,扬起略带抱歉的眼神,看着花爷爷。 她毕竟还是个心地纯良的丫头。 第十三章,似曾相识 齐清儿环顾了一下客卧,现在就只有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在,也许还能逃走。 纵使她不知道逃出去之后要去哪里。 但有一个信念就是这个世界上她就只相信她自己。 生命的逆转,已经无法让她用眼睛去分辨好人和坏人了。 掀开被褥,齐清儿准备奋力下床开溜,然身体却不听自己的话,疼痛已经让她感觉不到下半身,只得瘫在那里。 痛得浑身颤抖,连床也咯吱一声。 “丫头,快别动了,宗主可是废了一个晚上才把你的骨痛重新接上,再错位,可就难办了!” 花爷爷闻声,连忙安抚,又不敢靠得太近。 这丫头似乎真的很怕周围的人。 齐清儿听完花爷爷的话,停下挣扎,看了看自己被捆绑的地方。 月亮般的眼睛透彻的看了看着急的花爷爷,“这些木条是什么,为什么要将我绑起来?”声音也在颤抖。 “丫头,咱们躺平了说好吗?”花爷爷适度的伸出手,动作级为缓和。 齐清儿又再次往后挪了点,低眼瞪着花爷爷伸来的手,表示不让他人靠近。 花爷爷看出齐清儿的意思,又将手缓和地收了回来,“这些木条和布带都是为了固定你错开的骨头的,不是要伤害你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齐清儿心中的那道防线始终不愿打开。 不过倒是听花爷爷的放平了身子。 果然疼痛减轻了不少,耳膜也不再嗡嗡作响。 齐清儿理了理思绪,还未来得及多想,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仆的声音。 “宗主回来了。” 客卧中的花爷爷立马收起弯曲的身体,转身走向门边。 “齐清儿那丫头醒了没有?”严仪还未踏进门就急急问道。 齐清儿心中一颤,自她醒来之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名字。 这个宗主是怎么知道的? 花爷爷见宗主进来,欠身施礼后,声音担忧道:“丫头倒是醒了,可是小主人又跑去琴秋阁了!” 严仪一身深褐色及地袍服,裙摆间无风自动,像是有一股积蓄了无穷力量的气团萦绕在严仪周身。 “他又去那里做什么?”严仪来不及多看床榻上的齐清儿几眼,面色严厉地向花爷爷追问道。 “一言难尽啊,宗主还是赶紧去琴秋阁看看吧。这丫头害怕我们是和那琴秋阁的红娘是一伙的,小主人说要把红娘抓回来证明给丫头看!”花爷爷微叹一口气。 严仪走之前再次看了看齐清儿,宽慰似地点点头又出门了。 武人坚定的眼神当中透露着丝丝关切。 齐清儿将被褥拉过下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那个宗主,他好像认识自己。 她突然有这样一种直觉! 之后由于身体过于疲惫,齐清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见一个女子哀求的声音,甚是悲惨。 将齐清儿从睡梦拉了出来。 这是红娘的声音! 齐清儿恨她抢夺了自己的玉,又怎么会忘,一耳就听出来了,瞪圆了眼睛观察着客卧的门边。 客卧的门再次被?嘭?地打开,一个灰红身躯,满头凌发的女子连滚带爬的匍匐在地上,不断求饶。 随后进来的严颂也是风尘仆仆,但英俊潇洒的劲儿不减。 “你要的红娘我给你带过来了,告诉我你要怎样处置她!”严颂不屑的走过红娘面地颤抖的头,走向齐清儿。 严仪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一挥手让一旁的花爷爷也保持安静。 齐清儿有点不敢直视地上的红娘,和当初妩媚至极,妖艳万种的红娘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要她把我的玉还给我!”齐清儿握起倔强的小拳头,瞪着圆月般的眼睛。 “诶呦,姑娘啊,那玉我明明已经还给你了呀!”红娘埋头,眼睛一转,道:“对,是,是这个少侠,我把玉给了这个少侠!” 死鸭子嘴硬,竟想挑拨离间。 齐清儿看着严颂的眼神更加的不信任。 严颂三步并两步跨到齐清儿面前,俊美的三角眼内努力缓和着情绪,柔了嗓音,道:“我已经将那玉重新系在你脖子上了,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严颂说罢白了红娘一眼。 严仪更是向红娘投去吃人的目光,吓得红娘满地哆嗦。 齐清儿一听,飞快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触碰到一个圆圆润润的物体,果然是俊昇哥哥给的那块玉。 纤细的手指摸索着玉上的字迹,齐清儿顿时感到一阵愧疚。 什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自己差点为此丢了性命,现在连真正帮助了自己的人也为此负伤,齐清儿心中像是倒翻了一个五味瓶,特别不是滋味。 对此玉念念不忘,到底有何用?! 尤其是当齐清儿看到严颂肩上的伤口,被撕开的衣布上染着血迹,露出里面细细的白肉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齐清儿心中更是有千万只猫抓在挠心。 她抬手想去抚平那个伤口,就像是要去抚平她人生的伤口一样。然手刚抬到一半,就被严颂温热的手掌抓住。 “对不起,我该相信你们的!”齐清儿不由心的落下一颗眼泪。 “只要你相信我们,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严颂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好看的嘴角勾起一笑。 严仪淡淡地走到严颂身后,拍了拍严颂的肩膀,轻声对齐清儿道:“清儿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他就是你颂哥哥,你要是愿意可以认我做义父。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严颂听父亲说出齐清儿的名讳倒也不奇怪了,在从琴秋阁回来的路上,他已经从父亲那里知道了齐清儿的故事。 倒是一直拘谨站的花爷爷比较吃惊。 这丫头可真是福泽不浅,竟然能做宗主的义女! 齐清儿看看严颂,又看看严仪,?哇?地一声哭了。 这么多日的委屈,欺辱,和痛失亲人,齐清儿真想把这不美好的一切都哭掉。 回应抓住严颂的手,不愿松开。 这可是生命的稻草! 齐清儿吸吸鼻子,另一只手胡乱地摸掉了脸上的眼泪,指着红娘道:“把她带下去,我再也不要见到她!” 千金小姐的范儿微露。 红娘在严仪的一声喝令下,硬生生的被拖了下去。这还是她红娘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买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阵闹腾之后,齐清儿突然感觉到了饿意,不争气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只叫,害得她难为情的按住自己的肚子。 竟忘了自己的伤,疼得直缩手。 严仪心知她即以能觉察到饥饿,当是没有大碍了,道:“那我让厨娘去给你做些好吃的好吗!” 齐清儿大声道:“好!” 客卧中的气氛也随着红娘的离开,变得缓和。 严仪眯起比剑还冷咧的眼睛一笑,果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转头吩咐花爷爷去告诉厨娘。 他跟齐清儿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结识了,是私交甚好的朋友。 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快意江湖的剑客,而齐清儿父亲则还没有接手齐府的家业,没有征战沙场,是隐匿身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翩翩俊公子。 他只去过齐府一次,当时,是齐清儿的百日宴,齐清儿父亲下贴子给他,他就带着刚学会走路的严颂一起前往了。 记得那个时候的严颂,还闹着要和襁褓中的齐清儿玩耍呢! 只是,自那次之后不久,严仪被当选为八大江湖宗主,而齐清儿父亲也很快接掌齐府,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个身在朝廷,身不由己;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彼此渐渐疏远,偶尔依靠飞鸽传书来互通有无。 第十四章,安生立命 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体型肥硕的厨娘,憨笑着将美食安置在齐清儿的床榻边,谈施一礼后,隐身退下。 齐清儿看着满案几的美食,早流哈喇子了。 顾不得多言,埋头吃饭。 在床榻边上坐着的严颂,俊美的面容眯眼一笑,那眼神的流波像春风般扫动在齐清儿身上。 严仪安慰式地冲齐清儿点点头,轻声走到花爷爷身边,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花爷爷指着严颂身上的伤口,刚要说话,就被严仪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两人微步徐徐,不留痕迹地走出了房间。 “宗主,小主人肩上的伤.......? “无妨,我已经检查过了,过几天就好,没伤到筋骨。” “哎,我还是第一次见小主人为了某个人这么拼命!” “嗯,那个丫头名叫齐清儿,是齐帅的掌上明珠!” 花爷爷惊讶的张大嘴巴,用手捂着,又朝客卧的方向瞪了一眼。 “听闻齐府私通叛国,齐帅也已经被就地处死,这齐清儿现在可是朝廷要犯啊!宗主,可要想好,以您宗主的身份可是不能和朝廷……” 严仪抬起一只手,打断了花爷爷的话。 “一个女童而已。”严仪说着转身慎重地看着花爷爷,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不得向任何透露齐清儿的身份,我已经收她为义女,今后你如何待严颂,就如何待齐清儿。” 严仪眼中的坚定如柱石一般,不可动摇。 床榻上伸着脖子吃饭的齐清儿哪有更多的心思去管刚才出门的严仪和花爷爷,一个心思的吃饭,这多少天才来了这么一顿好吃的。 吃完后抹抹嘴,冲严颂清纯一笑,荡人心扉。 “对不起,颂哥哥,忘了给你留吃的了!”齐清儿慢慢地收回双手,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已经吃过了,你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可以再让厨娘去做。”严颂边说着边在齐清儿身后多放了个靠枕,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吃饱了!”齐清儿回答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只是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秀眉渐渐紧缩成一团,神色说翻就翻,一把抓住严颂的手。 “杨柳妹妹,你救了我,没有救杨柳妹妹吗?”身体猛地一紧,断骨处的痛又游上心扉,齐清儿不得不放缓情绪。 “什么杨柳妹妹,我未曾见到你身边还有个妹妹呀?!”严颂也跟着着急。 齐清儿努力回想当时被卖给红娘时的情景,然多天的昏睡让她的记忆零碎,能想的也是断断续续的片段,链接不起来。 “杨柳和我一般大,也被卖给了红娘,一定还在红娘那里!”齐清儿感到头疼,直揉脑袋。 严颂看着齐清儿如此着急这个名唤杨柳的妹妹,道:“我现在就帮你把人带回来!”说罢,人如一阵风,走出了客卧。 因为齐清儿被红娘和王老五同时夺玉时,被残忍的对待,导致部分记忆的缺失,后来竟对杨柳的模样都阐述不清楚。 严颂出去后,便将杨柳的事告诉了严仪。 几人找到了红娘,红娘几乎被打残了还是没能道出杨柳的下落,以严仪的江湖经验来判断,齐清儿说的杨柳应当不在红娘手上。 也因齐清儿是个罪人,严家收留了齐清儿,就等于是和朝廷作对,无视王法。 要救杨柳就只能靠着齐清儿阐述的模样,做成画像,找几个身边信得过的心腹去暗中找人。 原本以严仪八大江湖宗主的身份,要找一个名唤杨柳的十岁女童不是一件难事。只因齐清儿的身份特殊,严家上下不得为此事张扬,再加上一张有偏差的画像,寻人就成了海底捞针。 像王老五那样的人贩子,从不在一处做买卖,时常跨便几洲,足迹各国。 加之被卖进红楼的,像杨柳这样的小丫头,一般都是先封闭式的养起来,难以和外人接触。 一旦被转手,这人就和从这世上消失了没什么区别。 许久之后,直到齐清儿能重新站起来走路,还是没有杨柳的任何消息。 齐清儿自己也明白,以她现在朝廷钦犯的身份住在严家,已经是对严家造成了威胁。 又怎么能怪严颂没有尽力去找杨柳妹妹。 坐在院中,边拿着树枝捣泥,边看严颂舞剑的齐清儿,眉间撩过丝丝凉凉的寒意,把眼睛眯成一条线,迎着刺眼的太阳,望了一眼。 再缓过神来,便见面前松松软软粉红一片。 严颂用自己的裙摆兜起一堆桃花花瓣,正咧着嘴朝齐清儿笑着。 “看你一直盯着那棵桃树,就给你弄了这些花瓣,喜欢吗?!” 齐清儿向来不喜欢弄花抚柳,仍然保持自己刚才的姿势,“这些花瓣长在树上多好啊,现在那棵桃树被硬生生的削出一截光秃秃的枝干,和剩下的满枝繁花多格格不入呀!” 此话一落,严颂脸上的笑容去了一半。 在他眼里,女孩子不都应该喜欢花啊,瓣啊,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倒是眼前的齐清儿,长得一副雾里看花的模样,竟不喜欢这些花柳俗物。 “可是这些花也长不回树上去了,清儿妹妹不想用手摸一摸吗,可香可软了!”严颂又把花瓣往齐清儿那儿送了送。 在院中劈柴的花爷爷,看着这颤栗栗如同落了叶的秋枝,对严颂沉声道:“宗主才刚出门去巫山,拜访巫山掌门,你就开始胡闹。估计等宗主回来的时候,那树还秃着呢,你且等着被宗主责罚,我到时可不会护着你!” “我到时把那秃了树枝截了,不就看不出来了!”严颂嘟嘴,一扭身,说得花爷爷直摇头。 齐清儿噗嗤一下笑了。 那笑声如银铃一般,笑容更是让人倾心。 严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呵呵笑了两声。 “颂哥哥,我适才是在看你舞剑呢,那可比桃树好看多了。”齐清儿说着,丢开手中的木条。 “真的吗?!”严颂一伸手臂,只听软剑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音,剑身反射着阳光,活像一条游龙,“这是父亲前几日.刚教我的影流剑法,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啊!” 花爷爷又开始叨叨,“小心诶,你清儿妹妹身体才刚好,别再弄伤咯!” “知道啦!”严颂看也不看花爷爷,嘴角挂着完美的笑,只管对齐清儿伸出一只手,“我可以先带着你,站不稳,或者哪里痛了,有我在身后呢!” 这一幕太像曾今在齐府演武场的某一幕,俊昇这个名字触动着齐清儿的脑部神经。 齐清儿稍作迟疑,还是搭上了严颂的手,起身。 严颂将软剑放在齐清儿手里,然后从手背处抓住齐清儿的手,在空中先画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型如弯月。 然后齐清儿顺着严颂的步子,踱,跃,挪,跳。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和严颂做的毫无偏差。 花爷爷这样历尽人世的长者,都不觉为齐清儿的悟性点头,叫好。 她身上毕竟流的是武人的血,一代军师至热至火的血,对武艺的悟性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这一舞,便到了日落。 接下来的每一天,日起日落,周而复始,齐清儿不厌其烦的习剑,练舞。 母亲的话也时常回荡在齐清儿的耳朵里,?一定要活下去,为了齐府上下的所有忠魂!? 第十五章,复仇心切 一日无二晨,时间不重临。 齐清儿在严家的日子如白驹过隙,斗转星移。 此间严仪为了保证齐清儿的身份不被发现而退隐江湖,曾带着齐清儿一起,举家迁往密林深处,一度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 齐清儿也在严仪那里了解了更多关于自己父亲当年的伟绩,从而更加坚信父亲的忠贞与坦荡。 随着时间的推移,昭雪复仇这颗种子渐渐在齐清儿心中越扎越深。 这一年,轩辕二十六年,齐府被灭的第十五个年头。 夏末秋初。 空气潮湿又燥热,一点也没有秋季的凉爽。 山头上,悬着火红的夕阳,齐清儿握着严颂的那把软剑,熟练地舞动着影流剑法。 每向外刺一剑都像是要把空气中浮动的燥热劈开,每一个动作都敛藏着无穷的力量。 印着火红的夕阳,齐清儿周身,热气腾流,似剑影一般。 十五年让齐清儿退去了稚气,换来了成熟。 一身素红色裹衫下,玉体丰满,又不失武人的矫健,轻盈。 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空气中的舞剑声突然终止。 齐清儿收剑入鞘,她早已觉察到了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的严颂。 “来了,为何不做声!”齐清儿转过身来,两片不点自红的丹唇轻启。 站在布满红叶古树下的严颂,薄唇轻轻一勾,跃身飞起,轻盈地落在了齐清儿的面前。 虽然额前整齐又零散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但俊美的面孔依然惹人眼目。浓翘的长睫,柔化了他原本刚凌有力的轮廓。 一身惨青色袍衣,不拘不束,微微飘拂。 落稳后,严颂又向齐清儿贴近一步,挑眉道:“我看我的女人,还用向谁汇报吗?” 道完后,闭眼贴近齐清儿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做了个享受的表情。 “闹够了吗?!”齐清儿早习惯了严颂这样的挑衅,一挑眉,斜身让开。 这么多年了,严颂不知明里暗里向齐清儿示爱过多少次,但每一次都是失败。严颂原本容易受伤的心也早就长满了老茧,现在的自我修复能力是一等一的高强。 反正已经失败多次,不在乎再多一次! 严颂也随着齐清儿斜身,伸手勾住齐清儿的下颚,拉到面前,另一只手搂过齐清儿的腰迹,向自己身体收拢。 眼中竟显男人的霸道,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目若秋波,袭动在齐清儿的两片唇上。 不等齐清儿反应,严颂的薄唇已经对上了齐清儿的丹唇。 齐清儿只感觉嘴唇一凉,没想到严颂真的敢吻自己,握剑的手一紧,后退一步,抽出软剑,直指严颂的胸膛。 齐清儿般般若画的脸上写满了惊讶,随即转为恼怒。 严颂则是冷谈地看着这把软剑,头还保持着适才亲吻的姿势。 “严颂,你在干什么?!”齐清儿冷傲的眼神当中闪着丝丝害羞之意,握剑的手向后缩了一点。 齐清儿不想伤害到严颂,至少不是肉体上的伤害。 “吻你啊!”严颂说得谈如清水,像是刚才那个吻是理所当然的。 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齐清儿,三角眼中流露着戏弄之意。 嘴角扬起肆意的笑,竟更加挑衅的向齐清儿又靠近一步,将胸膛抵在剑头上。 “别闹了,好吗?”齐清儿看着严颂无赖的样,倒也说不上讨厌。 弯手,重新收剑入鞘。 严颂却不准备就此收手,往前一步,一把夺去了齐清儿手中的剑,系在身后。 这把软剑在齐清儿手上已经有十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被严颂夺走,齐清儿一时不知严颂是何意,稍稍乱了神色,瞪眼看着严颂。 直到严颂再次勾住她的下颚,做出要亲吻的姿势。 齐清儿忍不住出招了。 一掌拍在严颂胸口,跃身向后,轻如鸿毛。 严颂却觉得那一掌是安抚,“嗯”了一声,表示享受,三角眼波光肆意,跃身靠向齐清儿。 顷刻...... 两人已经在古树下打了起来,火红的夕阳洒在他们两个身上,配上渐黑的暮色,此景却是异常和谐。 严颂步步紧靠,招招走心,即不显得自己的在让,又让齐清儿有制胜的机会。 齐清儿也早看出了严颂的心思,出招点到为止。 这样的游戏齐清儿和严颂都不知道玩了多少回了。 这时,齐清儿踩到了一块松石,脚跟歪了,幸得严颂手伸到快,被抓住了手臂,才没摔在地上。 倒是齐清儿脖子里的玉滑落出来,挂在胸口的衣襟外面,在夕阳下泛着微微红光,和齐清儿身上的衣服颜色很是般配。 严颂被突然出现的红光一震,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齐清儿脖子里的那块玉,是一块定情的信物。 立如墨画的眉微皱,明明抓住齐清儿的手,又故意松开。 害得齐清儿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半张脸埋进了草丛里。 “你是故意的吧!”齐清儿愤怒的扬起头,额角的汗水粘上了半截绿叶,更是映衬地齐清儿颜如渥丹的肤色。 “是啊,就是故意的!你胸口那玩样儿晃到我眼睛了!”严颂毫不客气,适才的暧昧收藏得无影无踪。 齐清儿撑起上半身,坐在草丛里。 和严颂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听得懂严颂话中的意思。 大概能让严颂感到不乐意的就是齐清儿脖子里的这块玉了。 而对于齐清儿来说,这块玉就像一张黑色的蜘蛛网,无时不刻不贴着齐清儿的心,让齐清儿时时刻刻记着,在京陵当中有一个叫皋俊昇的皇子,还有那些给自己父亲扣上罪名的仇人。 齐清儿摸了摸玉,又将其放了回去。 眼神也开始变得冷冽,在夕阳中更加让人难以捉摸她内心深处波动的涟漪。 严颂看着齐清儿细微变化,正是他不喜的神情,带着训责的口吻,道:“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所谓的皇亲国戚,你还不能忘吗?!” “当然不能忘,这块玉就在提醒我,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没齿难忘!”齐清儿情绪激动,这些话想也未想夺口而出。 严颂冷笑一声,抬步走在齐清儿周边,挥袖道:“你这样记在心里,恨在心里,又有何用?!在那个京城当中,当年害死你全家的人现在或许正对酒当歌,活得逍遥自在,早把当年的齐府抛到了九霄云外。”严颂说着附身贴到齐清儿耳边,抹去她额角的断草叶,继续道:“忘了那些遥远的仇恨吧,因为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去为你家人昭雪,因为以你我的力量根本挑战不了皇权,又谈何昭雪,谈何洗脱冤屈!” “你怎么知道我不可以!”齐清儿双眼通红,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严颂,“试都没有试过,怎就知道不可以?!” 落日只剩下余晖,暮色铺天而下,微弱的光线里他们彼此都闪着泪光。 只是谁都看不见谁的。 “为齐家昭雪,就是我活下来的目的,那个京城我是一定要回去的!”齐清儿说罢扬长而去,仇恨已经让她歇斯底里。 身后传来严颂沙哑的,想要劝阻齐清儿的声音,“以你现在朝廷侵犯的身份回去,和去送死有何区别!” ps:在这里感谢羊種,tatacoo对本书的红包支持,也感谢嫣然姑娘对本书的不离不弃,吉字感激涕零,咳咳,努力码字去了...... 第十六章,心绪难平 齐清儿完全被严颂的话激怒了,凭什么说她挑战不了皇权?! 沿着山道往下走,齐清儿越走越快,越走越急,齐府的血海一边一边的重现,母亲的哀求一遍一遍的上演。 谁说时间可以化解一切仇恨,十五年只让齐清儿心中的恨越积越深。 走着,走着,走进了一片灌木中,齐清儿双目浸满泪水,看不清脚下的路。 “噗咚”一声,摔进了灌木丛中。 潮湿的草木让齐清儿感到一阵凉意,歇斯底里的情绪被这股凉意缓和了一点。 齐清儿一只手撑在地上,指间陷进湿润的泥土里。 严颂的话,说得没错,以她目前的状况,回京就是在拿鸡蛋砸石头,胜算渺茫。 想到这儿,齐清儿瘫软着侧趴在湿地上,抽泣起来。 落日彻底在西边境消失,严颂气的在原地顿足,这才发现齐清儿不见了。 适才还能看到山道上的人影,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完这条长长的山道。 严颂身体微微一震,也顺着山道下行。 好在严颂的视力很好,凭借日月星辰那丝丝微光,严颂就能将夜间的事物看得清楚。 再加上齐清儿若隐若现的哭泣声,严颂悬着的心放下一截,齐清儿就在附近。 秋初的空气虽然燥热,连日落之后都没有一丝丝凉意,但灌木丛中潮湿的地面却是凉意十足,不过这种从地里面抽上来的湿气,是最容易渗入人的肌肤的。 齐清儿趴在地上良久,衣裙早已经打湿。 凉气让她的情绪也不似刚才那么激动,齐清儿想坐起身来。 一只手撑在地上,撑起上半身,然腹部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刺痛像触电一般瞬间传遍了齐清儿的整个身体。 疼得她轻轻“啊”了一声。 严颂迅速扑捉到声音的来处,精准地确定了齐清儿位置,跃身飞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几乎浑身湿透的齐清儿,严颂心头一痛。 每到冬日齐清儿断骨处的久疾就会反复,虽不影响走路,习剑,练舞,但寒气一重,刺痛感总是挥之不去,时而强烈,时而轻缓。 冬日里齐清儿总要披上一件厚厚的皮裘披衣御寒才行。 严颂清楚这晚间灌木丛中潮湿的寒气要比冬日的干冷,对齐清儿的伤害更大。 躺了这么久,久疾一定犯了。 齐清儿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热,抬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其实摸与不摸区别不大,泪水,汗水,还有灌木中的湿气早就混在了一起。 仰起脸,齐清儿看着严颂,尽量压住心底因疼痛对帮助的渴望,“你扶我一下好吗,我站不起来......” ??严颂单膝着地,附身凑到齐清儿面前。 黑暗中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然他却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月牙般的眼睛红红肿肿,不画而翠的眉向眉心紧靠,眉头微微凸起。挺直白皙的鼻翼上粘着点点泥土,丹唇轻咬,面颊凌乱地粘着头发。 这模样,让别人瞧见了,绝对春心荡漾。 然看在严颂眼里,却让他无比的心疼! 严颂看着齐清儿,故意把心往下一沉,掩去了关切之意,“站不起来才好呢,免得你不听劝阻非要去京城。” “严颂,我的心你还不清楚吗?齐府的旧案一日不翻,我就是罪臣之女,你说的朝廷钦犯。义父收留了我,为了我举家隐居密林,甚至辞去了他八大江湖宗主的位置,为的就是不让外界知道齐府还有我这样一个余孽。我是怎么也要洗掉我身上的冤屈,为了齐家,也为了救了我的人!” 齐清儿忍痛说着,声音到最后都开始细微的颤抖。 严颂听了这么一席话,心像灌满了铅一样,很重,“如果是为了救了你的人,你就留下,我相信齐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愿看你去冒这个险的。” 说着伸手摸去齐清儿脸上的污垢,严颂的眼眸中泛出一波又一波着急和心疼。 然严颂的话再次让齐清儿心绪难平,“我齐家世代忠良,永远都把百姓的利益,家国的利益放在最前面。我父亲,亲自披战甲,上阵杀敌,为大煜朝守住了多少江山。他用自己的鲜血换取了边境的安宁,百姓的安乐。” 齐清儿的声音更加颤抖,“齐家的列祖列宗谁都不愿看着齐家蒙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我也做不到置身事外,更没办法当做没有发生的过一辈子。严颂,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你知道吗?!” 严颂垂下头,让泪落进草间。 两只手托起齐清儿的脸,能感觉到齐清儿落下的温热的泪,严颂沙哑着声音道:“你这样回去,他们一定会认出你的。” “十五年,我等了十五年,面容早以和十岁的时候大不相同......” “那是你认为的不同。当年的齐府被名为朝廷柱石,试问有多少人没有不知齐府千金,朝中权贵有谁不知你的容貌。就算你回京后暂无人发现,但时间一久定会有人认得出来。” 严颂说着起身,他真想让齐清儿更痛,任灌木中的湿气一点一点侵蚀着齐清儿的旧疾。 愤怒地挥起袖子,严颂继续道:“当年皋帝斩令齐府,闹得全城沸腾,就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年,那个以皇权为重的皋帝会对齐府的旧案释怀吗?!你现在回京,谁都愿意拿你的项上人头,去皋帝那儿邀功!” 齐清儿忍着腹部传来的刺痛,努力撑起身体,离开潮湿的地面,踉跄的脚步,面对着严颂的背面,道:“十五年,这十五年里的每一天,我都是为了昭雪而活着的。谁也拦不住我要回京城的决定!” 严颂额角青筋微露,手拳握紧,猛地转过身对着齐清儿,吼道:“你要回京,也是为了他吧!” 此话一落,齐清儿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心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攀爬,刚站稳的身体又失去了重心,跌回到了灌木中。 “我说对了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严颂的话满满是醋意,看着又跌倒下去的齐清儿,硬是铁着心不去扶。 实则疼在齐清儿身上,更痛在严颂心里。 齐清儿身体一阵一阵的抽痛,他,玉,念念不忘,这些词语听在齐清儿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让人难受至极。 片刻后,齐清儿终于扯着心扉,撕心道:“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对他念念不忘!” 说着滚下一颗热泪,齐清儿仰天长笑,“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他,那个曾今予我诺言,又无动于衷看着我全家破灭的人!” 齐清儿依附一个倾斜的树桩,使出浑身的力气,重新站起身来,一只手抱着树桩,控制住自己晃动的身体。 丹唇被洁白的牙齿咬出印记,齐清儿继续道:“即便他现在有至高无上的王权,我也要让他尝尝何为失去亲人的痛苦!” 严颂再也看不下去了,齐清儿这般自己折磨自己,上前一步,走到齐清儿身边,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收向自己怀中。 第十七章,炭火释痛 严颂的肩膀温热,身上永远都是青草的香气。 齐清儿把脸贴在严颂的肩膀上,身体依靠着严颂。 本该在冬日里发作的旧疾,在夏末秋初这样的节气发作更让她难以承受,痛到没有力气。 齐清儿垂下双手,本能的也习惯性的依偎在严颂怀里。 就像当初断骨处尚未愈合时,她也是这么依偎在他怀里,看星星,看月亮,看日升,看日落。 好不童真,好不梦幻。 如今的依偎里面却像是有根刺搁在他们之间。 刺的一头是爱,而另一头是恨! “还痛吗?”过了良久,严颂问了这句。 齐清儿轻轻点头,没有力气多言。她现在急需要一盆炭火,把身子烤暖,确切说是要把身体里的湿气烤出来。 “痛不会早点说么!”严颂府下身子,将齐清儿横着抱起来向回走,然后冲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黑暗中齐清儿能感觉到严颂身体的僵硬,和他的不愉快。 齐清儿扬起眼帘,看着面前严颂的半张脸。 虽看不清全部,但那双桀骜的薄唇,看在齐清儿眼里,线条却异常清晰。 那轻轻抿住的薄唇夺走了自己的初吻,齐清儿回想起来倒也不生气。自己和严颂打打闹闹,追追赶赶十五年,两人之间早也没了初吻这等事儿。 倒是他似乎很不喜自己要回京这个想法。 齐清儿想到这儿,小心的将脑袋贴在严颂的脖颈处,微叹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该叹气的人是我!也不知道厨娘都给你吃了什么,弄得这么重!”严颂故意说些不好听的,实则齐清儿的体重在严颂手里简直是轻如一截弱柳,根本没多重。 他摞着齐清儿的手紧了紧,往家赶的脚步也越走越快。 “厨娘给我吃了什么也给你吃了什么啊……”齐清儿气息微微,忍着痛想调节一下和严颂之间的气氛。 “不对,她一定背地里给了你什么好吃的,没有给我。”严颂也想尽量将思绪从适才的不愉快中拉出来,尽量把看到玉的那一幕忘掉。 齐清儿看着严颂,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她的严颂永远都是这么风趣,就是有时霸道了些。 “谁允许你笑了!” “我没有笑啊!” “我明明感觉到你笑了......还不承认!” “哦......” 严颂突然站住,道:“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说不动话而已。” “说不动,那就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 严颂抱着齐清儿挑了一条近路,近路虽近,但凹凸不平的石子很多,有些地方甚至坑坑洼洼,严颂脚下走得坎坷,手里的齐清儿却是妥妥的,不摇不晃。 一路小跑赶回了严家山庄。 花爷爷听到院中的动静出来一看,忙摸着长长的白色胡须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是走出去,怎么横着回来了。” “还不都是她自找的,说那灌木丛中凉快,躺那儿不愿起来!”严颂脚步不停。【ㄨ】 齐清儿也没力气去评理,只能由着严颂了。 “花老儿,赶紧去弄一个炭盆过来,她旧疾犯了。”严颂继续道,说话间已经抱着齐清儿进了房舍。 花爷爷也不觉得这么热的天要炭火好奇,对于齐清儿的旧疾,他在了解不过了。 屡屡胡须弄炭火去了。 严颂将齐清儿放在床上,还没直一下腰,就要去解齐清儿的衣襟。 齐清儿看着严颂伸来的手,吓得连忙往后缩去。 话说两人再亲密无间,但也没到结为夫妻的程度。 齐清儿用手抓住胸口的衣襟,差异的眼神看着严颂,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的脸蛋微红。 “干什么?”羞答答的丹唇满是戒备的冒出了这三个字。 严颂听完,手就止住了,然后慢慢直起腰来,单手叉腰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你自己看看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嫌旧疾犯了不够厉害是吗?!” “我衣服湿了与你何干?”齐清儿害羞心急,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瞪着月牙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严颂。 “是与我无关,但和你的旧疾有关好吗,现在就该把湿的衣服脱了,换了干的,再靠着炭火才能好。”严颂着急齐清儿的旧疾和她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倒也没有多想,就是想赶紧解决问题而已。 “脱…我自己会脱好吗,你帮我去拿件干的衣服过来就行了!”齐清儿再疼也要扭着身躯,缩成一团,用手护在自己面前。 心想着,严颂这个家伙,今日.刚吻了自己,现在又想干什么。 齐清儿转动下眼睛,重新盯着严颂,眼神中充满了抗拒。 严颂看着面前神情扭曲的齐清儿,脑子一根筋弹醒了自己,这才意识自己动作的粗莽,竟忘了齐清儿是个女儿身。 露出丝丝抱歉,随即又转了不屑的表情,道:“切,谁想看啊!”转头冲门外喊了句,“浒婆,来给清儿小姐把衣服换了。”说罢侧头就出去了。 齐清儿看着严颂的背影,他的衣服也湿了,裙摆被灌木枝插割出一道一道的口子,也不知刮到肌肤没有。 心中顿时五味杂呈,齐清儿自己清楚严颂喜欢自己,喜欢了十五年。 如果没有十岁之前的那段记忆,或许齐清儿也早和严颂在一起,携手浪迹天涯了。 可惜,记忆又岂是谁都能摸得掉的。 齐清儿也不另外,她花了十五年只是让记忆在脑海中越演越烈,直到深刻得刻在了心上。 不一会齐清儿退去了湿漉漉的衣服,裹着一层薄薄的纱衣在炭火旁烤火。 可这本来就闷热的天气,谁愿意烤火,齐清儿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坐在炭火旁,发汗释痛。 出了汗,衣服湿了后,再换,反反复复换了四五套衣服,腹部的疼痛才开始减轻。 严颂则是坐在院中吃着厨娘做的降暑汤,忽动着芭蕉扇,时而扇扇自己,时而扇扇一旁给齐清儿煎的汤药。 时而又望望齐清儿所在的房舍,看着里面腾出的热气,立马把扇子抽回来,恨恨地对着自己扇了两下。 屋中的齐清儿待仆人们撤走了火盆之后,坐在一个铜镜面前,准备稍稍梳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齐清儿用手摸着铜镜。 这张脸上,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的模样,手指开始微颤。 等了十五年,就盼着自己面相的变化可以大些,今日.被严颂这么一说,齐清儿仔细瞧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确实即像父亲的又像母亲的。 十五年之间,脸上的变化是大,但那是从一个女童长成一个女人的基本变化。 要比起来,这张脸还不如十五年前那张稚气的小脸,最起码那张小脸更难以让别人联想起她是齐府后人。 长大后,不光是脸,就连举手抬足间都有齐帅和齐夫人的影子。 齐清儿收回触摸在铜镜上的纤纤素手,轻抚着额头,垂着眼帘。 严颂的话听上去刺耳,说得确实在理。 回到京城,或许还没能够翻案,这脸首先就出卖了自己。 齐清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道就这么放弃了齐家世代的忠诚,让他们永远背着罪孽吗? 齐清儿重新看回镜中的自己,眼神凝聚在一处,看了许久。 不!这张脸绝不能是阻止她回京的绊脚石。 第十八章,用命来堵 门突然被打开,齐清儿连忙把滑落到肩膀下面的五色蝴蝶纱拉过肩膀,在脖子里搂了搂,往铜镜又看了一眼。 铜镜面对着门,正好能看到进来的是谁。 来者是严颂,手里端了一碗汤药,被割破的裙裤还没有换。 齐清儿搂住纱衣的手松了松。 在严家向来也只有严颂不敲齐清儿的房门,直接进进出出。 不过他也有分寸,自然不会在齐清儿更衣的时候故意闯进去。 齐清儿卷翘的睫毛忽扇了一下,瘪瘪嘴,露出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 还以为哪个不识趣的仆人就这么闯进了自己的房间。 严颂进门往齐清儿身上瞟了一眼,然后直径走到房舍中的案几旁,撩起一条腿,一屁股坐了下去,将手中的汤碗往案几上一放,两只手在膝盖上打了响指,仰头翻眼看着屋顶。 瞧瞧,气儿还没过呢! 齐清儿看着严颂一个接一个的动作,明白似的低眼把那玉往衣襟里推了推。 免得他再睹物思情。 然后轻轻地走到严颂所在的案几旁。 刚刚出了一身的汗,正是虚得很,实在没力气和严颂再起什么冲突。 安静坐着,等着严颂先说话。 果然,片刻后。 “把这汤药喝了,温着呢,现在就喝!”严颂语气刚硬,一点儿不留余地。 “好。”齐清儿端起汤碗,闷头喝得干净。 这样的苦药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只是还没入冬就开始喝,感觉时间和周围的气温不太对而已。 严颂在一旁看着,嘴里冒着酸水,这么苦的药,他从来都是要哄了又哄才会喝下的。 齐清儿喝完后,咽了咽口水,这药无故的比以往的更苦了些。 严颂这气儿都撒到汤药里去了。 抬手捏着衣袖,齐清儿边小心地看着严颂,边拭去嘴边残留的汤药。 转了转眼珠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些话,齐清儿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她知道严颂是不会同意她的想法的。 就在齐清儿顾盼之际,严颂“啊”一声。 他撩起腿上被刮得伤痕累累的裤裙,道:“刚买来的新衣,看看,为了你,都破成这样了!” 严颂抿抿嘴,捏着裙裤的手又松开,无所谓地拍了拍大腿。 齐清儿眉眼一抬,乘机道:“你这身衣服是在徐老爷家买的吧?” “嗯啊,他做衣服从来都不要我尺寸,信手捏来,还每次都很合我身。”严颂俊美的三角眼一眯,映着烛光,柔情四溅。 齐清儿注意着严颂的情绪变化,看他缓和了不少,提着的心也往下放了放。 一只手拨弄着案几上的空碗,齐清儿继续道:“听说这个徐老爷有三个丫头,其中有一个去年生过一场病。” “对,还是我父亲给瞧好的。”严颂道完这句,脸上表情明显扭曲,犀利的眼神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也明白他已经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鼓了鼓勇气,当做没有意识到严颂写在脸上的愤怒,转头看向黑漆漆的窗户,避开严颂的眼神,好奇地继续问道:“你父亲是如何瞧好她的?” 顿时,齐清儿面前嗖地一阵凉风,只见眼前突然变大的一张脸,那双三角眼中的寒光,咄咄逼人。 案几上的蜡台也因严颂的动作过快,被吹灭,只有远处的一盏,火苗晃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的严颂,单臂撑在案几上,上半身已经越过案几,死死的对上齐清儿的双眸。 齐清儿没有退缩,眼波平静得没有任何涟漪,丹唇处能明显感觉到严颂呼出的灼热的气息。 “齐清儿,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不同意!”严颂愤怒,乌发轻拂,另一只手在袖中暗暗握拳,露出白色的骨节。 齐清儿依旧面容平淡,缓缓移开自己的视线,起身,五色蝴蝶纱顺着齐清儿修长的身区轻轻地滑落在地上。她走到严颂的侧面,道:“徐老爷的三丫头曾被黑熊抓伤了脸,是义父还了她的容貌……” “我说了,我不同意!”严颂不等齐清儿把话说完,胀红了双眼,抢话道,握拳的手恨恨地拍在案几上。 齐清儿忍住颤抖的心,她明知严颂此时心中的愤怒与痛楚。 挪步靠近严颂,感受着他身上的怒火,闭了闭眼,继续道:“确切的说是义父换了她的容貌!” 严颂忍不住了,转身一把抓住齐清儿手臂,猛地拉到自己面前。 齐清儿也不反抗,一是余力不多,二是她要博得严颂的同意。 任凭严颂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越抓越深,甚至捏到骨头,她的面部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而严颂的则像是只受了伤的狼一般,冒着寒光的眼神肆意的游走在齐清儿脸上。 “你想换了你现在的容貌!齐清儿,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不同意!”严颂歇斯底里。 “对!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回京,这张脸就先出卖了自己,所以这个容貌必须要换!”齐清儿语气异常坚定,武人的气概张扬。 似乎她的决定,严颂必须服从。 严颂放开齐清儿,薄唇勾起一丝慎人的笑,扬起双臂,长袖在空中作响,“易容丹,寒毒之首。就你这样的身体,一到冬日旧疾不断,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寒毒之首!” “徐老爷的三丫头不过是寻常女子,并无半点武艺,她都承受地了,我就可以!” “胡闹!奇寒毒物岂是说吃就吃,那徐老爷家的三丫头也是无奈容貌被毁,你呢,你好端端的容貌,何苦要吃那易容丹?!” “因为我要回京!严颂,你再帮我一次好吗?”齐清儿靠近严颂一步,纤细的手指微微触碰着严颂的衣襟。 “回京,又是回京,为此你竟要换了自己的容貌!”严颂重新用双手抓住齐清儿的肩膀。 “你可知其中凶险,那易容丹一旦服下,若你身体能接受寒毒并与之共存,尚且还有余年,但你十五年修来的武艺将会基本全废,刀剑都不一定拿得起来!”严颂眼眸当中透露着哀求。 齐清儿抬起一只手按在严颂的一只手背上面,对上眼颂的眼神,丹唇轻吐,“只要能换了容貌,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就表示我也不在乎吗?” “眼颂,十五年了,你还不能了解我吗,齐家一日.不能昭雪,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齐清儿顺着严颂的双臂,将侧脸贴在严颂的胸口,灵动的双眼观察着严颂。 过去每一次他生气的时候,她只要这样依偎着,静静地靠一靠,他的气一会儿就消了。 然这一次,适得其反。 齐清儿一把被严颂推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最终没有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适才严颂端来的汤药已经开始起作用,腹部没有因为倒地的冲力,疼痛反复。 倒是向来视齐清儿为心肝宝贝的严颂,做了这么动作,着实让齐清儿心中一颤。 他确实被激怒了。 她要拿生命来赌,他能不怄气吗?! 第十九章,誓要易容 徐老爷家的三丫头,女儿身又是待字闺中,怎能没有了容貌。当初她爹爹也是思虑再三,才同意她服下了易容丹。 服下后卧床长达一个多月,忍受了常人没有的痛苦,不过最终换来了美丽的容貌,如愿以偿。 不过自此便要终身与寒毒相伴。 徐老爷家的三丫头算是幸运的了,最起码易容丹在她身上起了作用,替她换来了更美的容貌。 若是不像徐老爷的三丫头那么幸运,被毁了容貌,落个终身残疾也是有可能的。 半伏在地上的齐清儿又怎么能不知道这当中的凶险,只是在她心里,仇恨已经高过一切。 秋初的深夜,外面的虫咛声不绝入耳,扰乱着屋中齐清儿和严颂彼此两人的心绪。 齐清儿就这么坐在地上,她赌严颂最终会心疼自己,将自己扶起来。 目光悠悠地扫动在严颂身上。 果然。 严颂原地跺了跺脚,还是附身将齐清儿搀扶起。 “现在已经入秋,易容丹这样的毒物要看好节气才能服用,不如等一等,到明年初春,万物复苏的节气也有利于易容丹的功效。”严颂边扶齐清儿边说。 他心底是不同意齐清儿的想法的,想故意拖延时间。 不过他的话说得没错,现在服用易容丹,凶险极大,若是易容丹不起作用,后果不堪设想。 但齐清儿心中早有计划,根本没把严颂的话放在心上。【ㄨ】 要让她等到明年春天,那就有背于她多年的计划了,顺着眼颂的意思,齐清儿乖顺地在案几旁坐稳后,道:“不能等到明年,我现在就要服用!” 柔柔的身体里有一颗刚烈的心,她真是一步都不能退让。 眼颂压抑着怒火,不想再弄伤齐清儿,放稳声音,道:“就现在到明年初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回京,你就这么着急?!” 齐清儿不假思索,道:“凌王攻打越国,已经大功告成,现在正带着纯净公主和大队人马从越国返京,我一定要在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想办法让纯净公主带我一起回京,也就是一两个月之后。” 齐清儿一股脑儿地道完后,发现严颂烛光下俊美的脸又开始扭曲,像是要吃掉自己一样。 “好啊,原来你早有计划啊。我说你为什么这段时间连续几日.都往那山顶上跑呢,原来是去观望那个什么凌王的人马去了!”严颂气得瞪着三角眼,一甩头,齐清儿面前一阵凉风,乌发飘拂。 “我不过劫了一封送往京城的捷报,才知道的。至于站在那个山顶,越国地域遥远,是看不到的。”齐清儿压制住心底不经波动起来的笑意。 她毕竟是一代军师齐帅的后人,对着地形,战况有着异于常人的不点自悟的本领。 看到的那捷报,不过寥寥几个字,齐清儿就能推断出一个大概甚至全部。 严颂在这方面就相对差了些,竟说出从大煜朝中部刺州的一处山顶能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国,这样的逗语。 不过他的视线好,能看到也不一定呢。 严颂转过头,在齐清儿面前闹笑话也不是第一次了,轻咳一声,接着道:“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知道要和我商量一下的吗?!朝廷的捷报也是你说劫就劫的。” 齐清儿点点头,深下心,柔声道:“就是借来看了一眼,我后来又还给人家了,放心吧,颂哥哥,那人并没有察觉。我的武艺可是颂哥哥手把手教的,还搞定不了这等小事?!” 她希望严颂可以把心平静下来,齐清儿现在说的事情到底是一件大事,一件关乎她今后能不能翻案的大事。 严颂听完,倒也松一口气,也在案几边坐下,单手撸袖放在案几上。 看着眼前从一个幼女到少女,再从少女到女人的齐清儿,严颂心中顿时明白他拥有齐清儿相伴左右十五年,却始终没有正真得到过她的心。 不经心中微颤。 “你可知,易容丹若不能在你体内相容,将会适得其反,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 “你可知,服用易容丹的机会只有一次,且你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知道。” “你可知,就是成功之后,你便再也逃离不了寒毒带来的种种困扰?” “我知道。” 对于严颂的每一个问题,齐清儿都回答得直接了断,完全不多加思考。 易容才能回京,易容是翻案的第一步。 齐清儿心中有着庞大的报复,对于易容将会或者可能会带来的痛苦统统在脑海中自动过滤掉。 她心中装着整个朝局,整个京城,还有一座庞大有空荡的齐府,哪里还有闲心再想其他。 “这个京城,你非回去不可?!”严颂目中灼热又冷冽的眼神幽幽,嘴角勾起悲凉之意。 “这个京城!我必回去不可!”齐清儿神色坚定。 未雨绸缪十五年,苦心等待十五年,齐清儿从没有后悔自己让仇恨这颗种子在心中越埋越深,更不后悔自己决定要在最不适宜的节气去服用易容丹。 唯一让她于心不忍,难以面对的,就是严颂,和他十五年对自己苦心经营的爱。 也正是因为严颂的爱,齐清儿知道,即便是在服下易容丹之后,药效出现偏差,严颂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以他的医术,控制易容丹的作用走向,不是问题。 “好!”严颂回答得毫无声色,薄唇泛白。 “谢谢你,颂哥哥。”齐清儿暗松一口气,他总算是答应了自己。 齐清儿仰头看看外面斜挂的弯月,这个时候严家山庄的仆人们都已经各自房中的灯火,入眠已久。 “这么快,都已经三更天了。” “是啊,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到现在还没睡!” 看着严颂垂胸叹气的样子,齐清儿丹唇微抿,清淡一笑,“那颂哥哥赶紧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几天颂哥哥会比较忙呢!” 严颂听出齐清儿话中的意思,就是想尽快服用易容丹,最好就是明天。 “嗯,你也好好休息,就其根本,还是你的身体重要,抵抗易容丹所带来的痛苦也是体力活,睡吧。”严颂说罢,也不再看齐清儿一眼,自顾自的出去了。 齐清儿趴在窗口,看着院中严颂的背影,有些踌蹰,甚至有些蹒跚,不经眼角微泪。 折腾了一天,又是爬山,又是舞剑,还在灌木中挣扎,之后在闷热的天气烤火,最后又和严颂打了一场心理仗。 齐清儿也累了,瘫软着身子爬到床上,一只脚还落在地上,就已经入眠。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给自己掖被子,眼皮太沉,也没睁眼看。 齐清儿知道严颂就在附近,坏人向来是没有办法靠近自己的。 清晨,照进来的丝丝暖阳拨动着齐清儿卷翘的睫毛。 一夜无梦,齐清儿缓缓地睁开双眼,床榻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吓了齐清儿一跳。 床板咯吱一声。 齐清儿从来都是一个人睡觉的,屋子也从来不留仆人服侍。 可,这手是哪里来的?! 第二十章,易容前奏 定睛一看,原来是严颂。 他就这样趴着在齐清儿的床榻边缘睡了一夜。 半头零散的乌发遮住了半张脸,呼吸声深沉,显然还睡着。 齐清儿细细看着那会暗送秋波的三角眼,原来闭起来的时候是这么柔和,温暖。 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下面,谈谈的黑眼圈,让齐清儿难以想象,昨晚他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房间来的。 一定,很晚很晚,或者是日出之前。 齐清儿俯下身子,双手趴在床榻边,又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抬起两根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严颂额前的乌发。 他醒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总是喜欢和齐清儿对着干,时而透露着关爱,但常常把关爱的情绪藏得很深。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严颂,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相信这样的他。 不点自红的丹唇向上弯起好看的弧度。 她还是喜欢睡着了的他,就是单纯的喜欢。 “看够了吗?” 严颂突然开口道,声音温厚,睡觉的姿势保持着没变。 齐清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扬起头“嘭”地撞在了床板上,脑袋嗡了一下,好痛。 原本还想好好享受一下严颂睡着时迷人的模样,现在看来没有机会了。 齐清儿连忙收起适才观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揉着脑袋,道:“谁看你了,明明是......想叫醒你。” 编不出什么更好的由头,齐清儿转了重点,继续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睡在我房间里?” 严颂伸了个懒腰,俊美线条分明的脸后仰着看着齐清儿,“哎,还不是因为某人都现在都还不知道要上床睡觉,还总是趴在床边上睡觉。【ㄨ】” 齐清儿心中自是明白,昨天和严颂说了这么多年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昨儿一晚上,估计他基本就没合眼。 不经心生愧疚,齐清儿边理着身上的蝴蝶纱,边下床,道:“厨娘那儿早餐一定做好了,吃完早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齐清儿说着,回头对着严颂一抬眉,直径向铜镜走去。 “带我去个地方?!向来都是我带你出去玩儿,现在换你带我了?!好啊,说说看,要带我去那里,什么空山密林没人的地方就算了,我还是个纯爷们儿呢!” 严颂说着把身上的衣服一合,双臂抱在一起,放在胸前,一副齐清儿要吃他的样子。 齐清儿面对着铜镜,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注意严颂适才的表情和动作,自顾自,道:“放心就是空山密林没人的地方。” 严颂把嘴巴放大又合上,表示理解了。 然齐清儿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用手摸着脸颊,那神色又开始阴沉,皱了皱秀眉,随即又给了自己一个微笑。 昨晚严颂已经答应让自己吃易容丹了,现在就要劝他越早拿出来越好。 齐清儿稍微理了理自然垂下的秀发,然后用一根蜜合色丝带系上,轻盈地转身道:“走吧,那地方就要越早去越好。” 说着就拉着严颂出了自己的房门。 严颂跟在其身后,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事情发生太快,他还没有跟上齐清儿的思维。 或者一夜浅眠,脑袋还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 两人在厨娘那里吃了早点,又帮着厨娘碗筷收好,之后齐清儿就带着严颂上山了。 秋初,满山的树木草叶都还时绿的,只有极少的地方泛着点点黄腥,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好在是清晨,没有烦躁之感,空气也不似晚间那样凝重。 上山的时候齐清儿一直走在严颂的前面,昨晚严颂送来的汤药果然效果非凡,旧疾消失得无影无踪,齐清儿的脚下一直很稳。 可不是么,齐清儿昨儿烤火发汗四五个时辰,严颂也配药熬制四五个时辰,再加上严颂本就精通药理医术,他用心煎出来的汤药岂有不起作用之理。 他们要去的山,名为临云山。说是临云,并不是因为它高耸入云,而是它的地理位置恰到好处,站在上面,视线可以放得很远,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 站在那里,仿佛是在云端一样。 齐清儿和严颂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很快便来到了山顶,一路上山,两人都没个喘气的。 “这儿不就是我之前带你来过的地方吗?我说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地方比我多了。”严颂站稳了脚跟,望了望东边悬挂的红日,一挥袖,潇洒道。 “对,是你带我来的地方,但有你没有指给我看过的地方。”齐清儿接着严颂的话,目光开始凝聚,在山顶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这里几乎能看遍大煜朝的整个国土,甚至连部分南楚我都能看得到,若是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指给你看,那是因为你视力比我的差,指了你也看不见。” 严颂眯着眼睛,全身戒备地看着齐清儿,像是她又要说出什么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似的。 齐清儿迎着微风,点点头。 三千青丝顺风飘拂,有几根搭在齐清儿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美得倾城。 站住脚跟,蝴蝶纱随风扬在齐清儿身后,她双目一收,慎慎地看着百里外另一片此起彼伏的山峰,看了良久。 丹唇轻抿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道:“北有崇山峻岭,南有绵延丘岭,那座城依山伴水,四季都是繁华景象。” 齐清儿顿了顿,目光映着超霞,火热又冰冷,转身看着严颂,道:“颂哥哥,唯独这座城,你从来都没有指给我看过。” 严颂没有看齐清儿,双手别在身后,已经开始眺望齐清儿所说的那个城市。 “我没有指给你看,是因为你来自那座城,那座名叫京陵的城。”严颂胸口起伏,眸中撩过寒光,明显压抑着激荡的情绪。 齐清儿继续看着严颂的侧脸,这张似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的脸,道:“那座城里,流淌过太多我齐氏忠诚的热血,也发生了太多我齐清儿忘不掉的过去。” 齐清儿吸了吸鼻子,朝霞也开始变得耀眼,肆意的反射着齐清儿眼眸的星星点点。 “十五年,我的心一直没有放松过,它的每一次收缩都在告诉我,齐府的血案里冤死了太多的义烈忠魂……” 严颂打断了齐清儿的话,“你要昭雪,这就是你活到现在的理由!”严颂不敢看齐清儿,俊美的脸上挂着无数的不舍。 “颂哥哥,答应我好吗?”齐清儿缓缓走到严颂跟前,抬手抚摸着严颂的脸颊,他的脸冰凉。 “你给我不答应的机会了吗?!”严颂寒光四溅的三角眼勾住齐清儿的目光,勾起薄唇,贴向齐清儿的耳朵,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霸气。 突然,齐清儿感到耳根处一阵疼痛,随后灼热一片。 严颂愤怒的咬了齐清儿一口,松开后,继续道:“昨天夜里,我去了趟天泉阁,已经从我爹那里拿到了易容丹。” 难怪他早上一副疲惫的一样,原来真的是一夜未睡。 齐清儿不由得心角一痛,从后面搂住严颂,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这个温度她再熟悉不过了。 “谢谢你,颂哥哥!” 其实这十五年里,严颂又何尝不知齐清儿终有一天要回到那个京陵,教她一身武艺,就怕哪一天她独自一人离开之后无人照应时,自己还能保护自己。 可十五年他发现齐清儿越是长大,面容越是张扬,越是离不开齐府后人的影子。 易容丹,他早也想在了齐清儿的前面。 这是怎样一种撕心的爱,严颂再是悲痛欲绝也要把心爱之人推向生死边缘,又是怎样一个情字了得。 第二十一章,寒毒将至 齐清儿的身体在原地僵住,她知道这辈子她都欠严颂的。 “下山吧,你若想今日.就吃下这颗易容丹,午时之前把自己洗洗干净,到我房间来。”严颂说得不冷不热,好像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露出一副齐清儿服下易容丹之后,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似的表情。 这种隐藏内心真实情感的本领,严颂也是花了多年才练就出来的。 齐清儿很是疑惑地看着严颂,不明白此话之意,吃易容丹和洗漱沐浴有什么关系? 嘴里的话,往下咽了咽,没忍住,齐清儿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语气只是好奇,没有半点担心害怕之意。 毕竟这么做的是自己,齐清儿总要问个清楚,手却无意识的将蝴蝶纱往胸口拉了拉。 严颂看着齐清儿,薄唇抹过一丝凉意,随后似笑非笑,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吃了你啊!” 齐清儿心一抖,他说的是真的吗? “严颂,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凌王的车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我的时间不多了。” 齐清儿倔强的语气中带着哀求。 服下易容丹,到再能下床行走,怎么也得一个半月的时间,齐清儿估算过凌王的人马大致会在两个月后经过刺州。 她怎么能不着急。 说白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会不会白费就在严颂的一念之间。 齐清儿不经又往严颂身边靠了靠,月牙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诚恳。 “我也没开玩笑啊,午时服用是最好的时辰,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我当然信得过你的话,可我为何还要沐浴更衣呢?”齐清儿脸颊微红,但却无所畏惧的看着严颂犀利的眼神。 严颂把高挺的鼻尖凑到齐清儿耳朵后面,深吸一口气,道:“你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味道固然好闻,但易容丹不一定喜欢。” 严颂顿了顿,把视线从齐清儿身上移开,继续道:“你服下易容丹之后,待其发生作用,到药效全部释放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这一个月内你周身的气味也很重要。” 说罢严颂重新看回齐清儿,抬起一只皎洁修长的手,抚摸着齐清儿倾城的脸庞,“我可不希望一个月之后,你的容貌比不了现在的。” 齐清儿听得心里发毛,真心希望严颂这个时候可以严肃一点。 还是原地站着,齐清儿没有躲开严颂上下抚摸的手,“看得过去就行,下山吧。” 道完后,绕开严颂的手,再次眺望了一下遥远的京陵,齐清儿跨出一步,准备下山。 谁料身体一斜,齐清儿一声惊呼,已经被严颂拦腰抱起。 “走下山,午时就过了。” 严颂也不管怀中受了惊吓的齐清儿,淡淡道完此句,一跃飞身而下。 齐清儿连忙把脸藏进严颂胸口的乌发当中,此山虽然不高,但严颂越下的地方确实陡峭,没有任何坡度。 齐清儿难免心惊。 哎,严颂这样的人,你永远拿不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齐清儿虽不恐高,但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能乖乖地呆着不动。 透过面前满眼的乌色拂发,小心地观察着严颂的面部表情。 一会儿功夫,严颂已经带着齐清儿稳稳地落在了严家山庄院内。 正是已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花爷爷一如既往地在院中砍柴,看着齐清儿和严颂回来,停下手中的活捋着胡须,眯眼看着。 好奇齐清儿怎么又横着回来了,昨儿严颂的汤药难道不起作用吗?! 花爷爷正想着。 齐清儿突然感到身下一轻,原来严颂已经把自己扔了出去,连忙调整自己的姿势,亏得自己的轻功不错,落地前站稳了脚跟。 “小心着点儿,再摔伤咯!”花爷爷急急道。 “放心吧,花爷爷,我没事!”齐清儿给了花爷爷一个安慰的眼神,于此同时,严颂翻着白眼盯着齐清儿,道:“放心吧,花老儿,她伤不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爱闹脾气,齐清儿在心底叹了口气。 之后顺着严颂的意思,回屋沐浴更衣了。 走之前余光看了下严颂,他竟然要帮花爷爷砍柴,他到底有没有把易容这个重要的事情放在心上? 齐清儿心理突然没了底。 缓缓退去身上的衣服,抬腿踏进一盆温热的清水当中,水中没有任何杂质以及花瓣之类的修饰物。 真的是一眼见底的清水一盆。 齐清儿坐在深口盆中,呆呆地看着沙纸镂空窗户。 说严颂没有把易容的事放在心上,怎么连沐浴的水都安排好了?! 齐清儿想着出神,突然有个声音道。 “别泡太久,对易容也没有好处!” 这是严颂的声音,似乎就在门边,齐清儿吓得连忙用说捂住自己的身体,弄得盆中水花四溅。 严颂听着里面的动静,薄唇勾起淡淡的一笑,“不用我来给你服饰穿衣吧。” 他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齐清儿急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从深口浴盆中一跃而出,捞了件玫瑰紫挂衫,胡乱的把自己裹住后,松了口气。 易容可能带来的不可预计的凶险没有让齐清儿感到紧张,反倒是严颂说风就是雨的无律可循的行为让齐清儿身心不由得焦灼。 齐清儿做个深呼吸,强忍住心中升起的对严颂的责怪之意,打开房门。 严颂故意顺着被打开的门,斜身把头靠在齐清儿肩上。 “严颂,易容何等大事,你就不能正经点吗?”齐清儿压抑着情绪,余光看着自己肩上的严颂。 “嗯,这个味道不错,相信易容丹也会喜欢的。”严颂根本没听齐清儿的话,深吸一口气,三角眼中依旧敛藏着无尽凉意。 “严颂!”齐清儿吐出的这两个字加重了强调的语气。 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齐清儿感到后背上的井穴被戳了一下,之后身体就软了,失去了自主能力,连话也说不。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颂将自己重新横着托起来,朝南厢房中去。 齐清儿的思维还算清晰,能明显感觉到严颂突然透露出来的紧张与不安。 进了南厢房,房中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个案几,偌大的房间就这么两样物件。 严颂昨夜连夜整理的房间,收走了所有多余的物件。 环境至关重要,易容这等大事,严颂怎么可能没有放在心上。 案几上焚着香,齐清儿嗅不出其中的味道,只感觉那香让自己平静了不少。 不再焦灼不安。 倒是严颂,从今天早上到齐清儿沐浴前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现在却是三百六十度翻转。 整个人的神态是连齐清儿都不敢相信的严肃,庄重,一别往日轻浮之态。 齐清儿被放倒床榻上,一直看着严颂,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之后眼前的一切渐渐失去了颜色,意识也开始模糊。 有人给自己喂药,丹唇边一股温热,一个圆滚滚的药丸子进到自己的口腔。 齐清儿尝不出药丸的味道,也没力气去尝。 意识越来越远,直到感觉不到周身的任何事物。 第二十二章,蚀心之痛 齐清儿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凉,寒气在她周身腾起一层轻烟。 严颂盘腿坐在齐清儿身旁,直到轻烟覆盖住齐清儿的身体,方起身将退去齐清儿身上的外衣,只留下一件里面的薄衫。 又伸手将平铺在地上的针袋向自己拉得靠近些,然后取下一根银针,缓缓地放进齐清儿脖颈下面的肌肤里。 严颂眉头紧锁,动作级缓。 齐清儿不愿等到初春服药,选在秋初,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严颂就必须日夜相伴,时刻注意齐清儿的体征变化。 时间随着日起日落,月圆月缺,不断向前推移。 齐清儿身体的温度也随着日月星辰的变化,时而温热,时而冰凉。 一直相伴左右的严颂,乌发中生出了白发,俊美的面容未变,就是显得异常疲惫。 严家山庄也变的异常安静。 期间严仪回来过一趟,细心查看过齐清儿之后,给严颂输入了部分元气之后,又回到了天泉阁。 齐清儿模模糊糊中,感到全身的绞痛,还好每次有意识的时候,意识只能停留一会儿,不至于长时间的忍受痛苦。 就是苦了一旁施针控制毒素的严颂。 药到中期,药力出现了偏移,和理想当中的有了偏差。 严颂急得满头大汗,心力交瘁,头发变得花白。 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后悔药,一切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只能以毒攻毒,控制易容丹中寒毒的走向。 齐清儿也因此承受着更大的痛苦,接下来的每一天,齐清儿都必须在清醒中度过。 不能言语,不能挪动,不能睁开眼睛,但能明显的感觉疼痛,黑暗中感受着疼痛,这该是有多熬人。 齐清儿深切地承受着从头皮到脚趾溃烂般的刺痛,像无数蛇虫叮咬,缠绕般的痛,又像置身火海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间被无限的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不过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在齐清儿和严颂这里却像是另一个十五年,让人难耐。 药到末期,严颂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元气,当他拔下齐清儿身上最后一根针的时候,整个人无力的向后仰去。 “噗咚”一声倒在地板上。 还是闻声而来的花爷爷将其抱了出去。 齐清儿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刺痛触动着每一寸神经。 这个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受控制。 在床榻上挪动了好一会儿,方找到些许控制力。但她痛的浑身发抖,娇喘微微。 这间屋子还是当初严颂抱自己进来的南厢房,一张床榻,一个案几,一台香炉,再无其他。 严颂,没在?! 齐清儿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摸上去凹凸不平,手上的皮肤也是斑迹点点,叫不出来是个什么颜色。 她痛得没有多余的意识去思考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当年的想法,活着就是万幸,活着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这时门被打开,一道光束刺痛齐清儿双目,连忙用手去挡。 只见门边一个女仆人的身影,往屋内伸头看了看,然后猛地转身,一边尖叫一边踉跄的逃跑了。 难道自己变得见不了人了吗? 齐清儿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脸,屋中明明没有镜子,还是到处跌撞找着镜子。 心里有块石头,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 “颂哥哥......”她嗓子干得冒烟,发出的声音也异常的慎人。 这一刻,齐清儿意识到易容丹作用了变差,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身体上的痛,让她欲哭无泪。 用浑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吼,之后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严颂像是听到了齐清儿嘶喊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记得易容丹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去,接下去就是要等齐清儿醒来,在她意识清楚的时候,将寒毒在她体内融合。 四处张望了一下,严颂发现自己被挪动了房间,“噌”地一声从床上跃下,夺门而出。 正好撞上花爷爷端进来的饭食,饭食撒了一地。 “都一个半月没合眼了,休息下吧,齐清儿那里暂时还不会醒来。”花爷爷露出苦口婆心的样子。 在他心里自然还是严颂更加重要。 严颂哪里听得了花爷爷的劝阻,齐清儿那里还有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原本是应该呆在齐清儿身旁等她醒来的,现在却在不觉中被花爷爷挪动了地方。 严颂不经烦怒的瞪了花爷爷一眼,不再做多余的停留,大步向南厢房中走去。 看到瘫软在地上的齐清儿,连忙将其扶起,拥在自己怀中。 她就是此刻的模样再丑,严颂还是心痛地在她的额角上吻了一下,怪自己没有在她适才醒着的时候相伴左右。 轻轻的转动齐清儿的身体,让她坐着背对着自己,然后开始最后一步,打通齐清儿体内的经脉,让寒毒彻底的在她体内落实。 元气源源不断地从严颂的手掌向齐清儿的背部传递。 齐清儿也随之感到背后传来的温热,渐渐恢复意识,也来不及多想,剧痛让齐清儿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但她知道身后是颂哥哥,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 经络被一点一点的打通,麻木刺骨蚀心的痛也在齐清儿身体里愈演愈烈。 聚集在他们周身的清风,掀起齐清儿的衣角。 严颂无意中看到齐清儿后腰上的一颗朱砂痣,一转念,手掌微微收力,片刻后再推进。 这颗痣,严颂喜欢,他想留下这颗痣。 现在的齐清儿在严颂的手里就像是泥人一样,任凭严颂怎么拿捏,他可以留下这颗痣,也可以无端增加几颗痣。 只是齐清儿的面容,他不能随意地添加太多自己的想法。 这最后一步,看似简单,实则至关重要。 齐清儿强忍着痛苦,严颂也竭力的坚持。 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严颂收回了传输元气的双手。 齐清儿在一股寒冽轻风中,三千青丝舞动如飞鸟的翅膀,随后轻轻地覆盖在齐清儿的脸庞上面。 身体一软,倒在了严颂的怀里。 此时的严颂也早已经疲惫不堪,将齐清儿托在自己胸口,向后倒去。 他现在真的想好好的睡一觉。 两人就这么趟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齐清儿更加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如明镜般透彻的杏眼缓缓睁开。 只感觉全身很木,身下倒是软绵绵的,像是某人的身体。 齐清儿挪动的动作很慢,虽然还是自己的身体,只是面容变了,但卧床一个多月加上致命的痛,让齐清儿几乎忘了如何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先费力的撑起上半身,然后面朝严颂,手臂才稍稍一松劲儿,整个人便又趴在了严颂的胸口上。 严颂的一头白发瞬间刺进了齐清儿的双目。 齐清儿伸出手,将一缕白发窝在手心,看了良久。 她知道,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欠严颂的,永远欠他的。 第二十三章,铜镜伊人 齐清儿伏在严颂的胸口,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找回了动力,起身绕过严颂,把严颂的上半身楼在自己怀里。 谁知怀里的这个人突然开口讲话了。 “还不赶紧扶我回去睡觉,然后再给我弄些吃的,真没眼力劲儿。”严颂三角眼半合半开,疲惫中还不忘吐露着霸道。 “好,我这就扶你起来。”齐清儿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她自己也不比严颂好得了多少。 最后能够易容成功,已然是万幸中的万幸,何止是严颂拼掉了半条命,齐清儿几乎是把整条命搭进去了。 托住严颂的上半身,让他坐稳,然后齐清儿自己站起身来,再弯下腰,把严颂的一只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 使使劲儿,站不起来,再使使劲儿,齐清儿反倒重新跌回了严颂的怀里。 原来他一直在装没有力气。 “我看看,这张脸难不难看。”严颂知道齐清儿现在根本就扶不动自己,故意逗她,抬起一只手像挑弄玩物一般,摸着齐清儿的脸庞。 “嗯,倒也还可以,看得过去。” 齐清儿听着严颂吐出来的这几个字,虽然知道他说的看得过去就表示自己容貌没有毁掉,而且是比以前的更好看。 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以往每当严颂将她这样玩弄在手心的时候,她都能毫不费力的躲开。 可是现在。 身体何止是像严颂说的武功全废,而是连原有的力气也去了一半。 两只臂膀加上两条腿,都没有办法从严颂怀里挣脱开。 咽咽干燥的嗓子,齐清儿道:“你分明走得动路,为何还要让我来扶你。” 严颂薄唇一勾,“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从现在开始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反抗不了。” 真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不眠不休累了一个多月,严颂还是有闲情开这样的玩笑。 “严颂,你明知我易容是为了什么,能不这么闹了吗?”齐清儿试图挣脱,结果被严颂越搂越紧,完全挣脱不开。 “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复仇嘛,还有就是这个人!”严颂连看都不看,非常准确的从齐清儿的脖子那里摸出了这块当年俊昇送的玉。 晃动在齐清儿面前。 施针控毒四十几天,每一次齐清儿胸口的这块玉都刺痛着严颂的神经,也难怪他会再因此玉而生气。 “这块玉不过是能让我更加清楚当年的冤案和仇恨而已,和你说的那个人再无任何关系。” 齐清儿的这句话,只有一半正真走了心。 她看着严颂的满头飘散的白发,不想再说出任何有背于严颂意向的话。 “好啊,既然和那个人再无任何关系,我要你带上我的这块玉,把你这块教给我保管。”严颂的霸道中又透露着孩子气。 齐清儿低头看了看玉。 她这一辈子都欠严颂的,他要这块玉,给他又有何妨。 至于京城当中的那个人,齐清儿对他的相貌早已模糊,更是不知他如今长得是何等模样。 当年被迫流放的时候,他是十四岁,现在十五年过去了,也该是二十九岁了。 对于一个二十九岁的王来说,早该已经纳了不知几房妻妾了。 齐清儿想到着儿,果断的将玉取下,放到了严颂的手里。 “那把你的那块龙图玉给我带上吧。”齐清儿杏眼看着严颂,两片朱唇上下轻合,淡淡说着。 严颂仍然不满足,低头吻上了齐清儿柔软的朱唇。 如野兽般疯狂掠夺,好一阵子。 齐清儿一开始是想反抗,可越是反抗,严颂吻得就越深。 便也放弃的反抗,任严颂像是要掏空她一样的亲吻,不做任何回应。 一番掠夺之后,严颂突然将薄唇凑到了齐清儿的耳边,“想要我的龙图玉,还要看你怎么表现呢!” 齐清儿听得把脖子往后一缩,浑身发麻。 “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的,不给也罢,那你自己留着好了。”齐清儿趁严颂不注意,连忙坐直身子,费力的站起来。 严颂单手搭在腿上,仰头看着齐清儿,疲惫的神情挂着肆意的笑:“扶我起来,我要睡个三天三夜,谁都不许叫我。” 说罢伸出另一只手。 齐清儿犹豫了一下,担心严颂又会将自己拉到怀中。眼角撩过一丝迟疑,但还是附身去扶严颂。 这次严颂乖乖地站起来了。 看着像是齐清儿在扶,实则反倒是严颂花的力气更多。 齐清儿依着严颂的要求,将他送到另一个偏南厢房中休息。抚摸着严颂的白发,在严颂入睡之前,齐清儿给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笑脸。 之后,齐清儿去厨娘那里要了吃食,还和厨娘解释了半天自己的容貌。 差点被误以为陌生人被赶出去,还是花爷爷及时前来解释。 齐清儿弄了些吃食给严颂送去,看他睡得很沉,便把吃食放在了一旁,爬在严颂的床榻边,自己竟也睡着了。 齐清儿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几个时辰,或者是一天,或者几天,反正醒来的时候,自己在严颂的床上。 一个人,严颂不知哪儿去了。 齐清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发现眼前的手无比细腻,下意识的摸住了自己的脸。 易了容之后,齐清儿还没看过自己的模样。 环顾四周,床尾的墙角处有一个铜镜,齐清儿飞快的翻身下床,来到铜镜面前。 心也跟着怦怦直跳,接下来要看的,可是今后这一辈子的容颜。 齐清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放大,直到自己能够看得清楚。 铜镜当中,一个肌肤胜雪的女子,脸如鹅蛋,眼如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 相对以前的相比,眉骨稍稍高了些,鼻梁依旧挺尖。 变化较大的是眼睛和双唇。 现在的一双水杏般的眼睛,泪光点点,若隐若现的透露着病娇之态,少了几分之前明显的倔强。粉若花瓣的两片朱唇,较之前的稍薄了一些,闲静着总吐露着诱人的气息。 齐清儿摸着镜中的这张脸,心头一紧。 这张脸相比之前的更加张扬。 连皮肤都像是退了壳的鸡蛋,没有丝毫武人该有的风霜。 齐清儿看着看着,抿嘴笑了。 从今往后不但在冬日有旧疾的烦恼,更是病体一枚,连夏日都要注意,经不得风吹雨打。 想要在京城中搅动风云,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齐清儿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对于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严颂浑然不知。 直到感到耳边一阵灼热,齐清儿吓得连忙起身,背靠着铜镜。 定睛一看,齐清儿瞪大了眼睛。 握住严颂额前的乌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就是头发么,有什么好看的。”严颂直以为齐清儿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曾白过,准备继续瞒着。 “我入睡前,还握着你的头发,全是白的,现在怎么……”齐清儿边说边沉心一想,严颂是何等的功力,想要把头发变黑不是难事。 “你看错了,我何曾有白过头发,怕是你看到的是花老儿吧。”严颂还是不想承认,将齐清儿身体转了个儿。 两人齐齐看着铜镜当中。 齐清儿了解严颂,直到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便没再多言。 “这张脸,可算满意?!”严颂眯眼,坏坏一笑。 齐清儿却笑不出来,在她看来凌王人马将至,时间紧迫,还有诸多事情都带考虑缜密。 不经严肃道:“颂哥哥,我们该想下一步了!” 第二十四章,计谋已久 严颂握着齐清儿双肩的手松开,转过身背对着铜镜,然后猛地拉过齐清儿的一只手臂。 齐清儿便像个玩偶一样,只能顺着严颂的意思,贴到严颂的胸前。 看着他闪着丝丝寒光的三角眼,齐清儿不由得侧过头去。 他分明就很难受,还是要装着是在折磨自己,齐清儿不忍直视。 “你还真是着急!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武力尽失,若我不想让你回京,你门儿都没有。”严颂一字一字咬得清楚。 他深知这些说来无用,也深知这些话并不是自己本意,但他就是想这么说。 齐清儿重新收回望着别处的目光,看向严颂,“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现在武力尽失,你很开心吗?” 齐清儿眼中泪光点点。 “我很开心?!哈哈哈,是啊,我很开心,我开心你终于易了容貌,变得更美。我开心你现在终于可以回京,不需要担心身份被拆穿。你的目的,你的计划,在一步步实现,我自然开心了!” 严颂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齐清儿心里,以及他薄唇中呼出的灼热的气体,肆意地喷洒在齐清儿的唇边。 齐清儿眼里的泪光更加明显。 他其实很不开心,齐清儿心中明白。 “别这样好吗,若是我能够为齐家昭雪,一旦尘埃落定之后,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你远走江湖,浪迹天涯。” “现在不就可以吗。”严颂双手捧着齐清儿的脸,“你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身负重罪的齐清儿了,也不用再困在这个山庄里面,你现在已经是全新的一个你了。” 他,明知无用,还想挣扎。 齐清儿任严颂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游走,甚至头发里面。 “颂哥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你,这个时候你还想拦着我吗?!” 严颂在心里冷笑一声。 拦得住一个肉体,又怎么拦得住一个灵魂。 严颂薄唇轻轻一勾,“想让我不拦你,也可以啊。你吻我,就像我吻你一样!” 齐清儿听得心中颤抖,他此话当真! 她目光游落在严颂的薄唇上面,亲吻对她来说是勉强不得的一件事情,更何况还要她主动去亲。 但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严颂的配合,她怎么也要先稳住严颂的情绪。 翻动眼珠子,重新看了严颂的目光一眼,咬了咬牙,硬了硬头皮,闭上眼睛,靠着记忆力向严颂的薄唇上靠去。 谁料,脖子伸出去老长,却啥也没亲到,直感觉严颂突然将自己松开了,白白往前踉跄了一步。 严颂看出了齐清儿的犹豫,侧头让开了。 君子从不强人所难。 “好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严颂斜眼看了齐清儿一眼,早已把受伤的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齐清儿最能看透他的心绪。 现在的他不关心才怪! “从我服用易容丹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月,我估算凌王的人马应该没有几天就会经过这里。凌王这次回京还带回了于两年远嫁越国和亲的纯净公主,我若是能得到纯净公主的庇护,要回京应当不是难事。” 齐清儿马上进入策谋状态,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说着。 “想得到纯净公主的庇护,以你现在一介布衣的身份?我曾听说过这个纯净公主,虽然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皋帝当作是一个工具,可以化解战事的工具。但现在被重新接回国中,身份地位当是比以前更加稳固。这样一个公主,你要怎样得到她的庇护?” 严颂不知不觉中也进入了思考状态,事不关己的神情略收起来几分。 “历代公主,谁都不愿意出去和亲,忍受屈辱。更何况越国皇帝还是个年过花甲且有腿疾的昏庸皇帝,纯净公主眼下虽然已经被召回,不用再忍受屈辱,但她心中一定有一个梗。我要是能抓住这个梗,便能得到她的庇护。” “你的意思是,若你有和她同样的经历?” “对,所谓同病相怜,她现在心中一定苦楚,当年被逼嫁,现在她的父皇又不顾她在越国的安危,直接向越国发兵,好在她现在全身而退,但她对她父皇的记恨是一定有的。我若能有这样一个类似的经历,便更能博得她的同情。” “一个类似的经历?你想说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就能有这样一个类似的经历吗?你别忘了一介布衣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有和公主和亲类似的经历?!” 严颂觉得不可思议,露出淡淡的笑意。 但齐清儿严肃的表情,像是已经有了什么对策,让严颂略有吃惊。 说了这么多,齐清儿感到一阵疲惫,转身在案几旁坐下,看了看严颂,点点头,继续道。 “经历可以编嘛!” “编?你要骗的可是公主,可是她背后的皇室,你要如何去编?” 严颂也在案几旁坐下。 “编一个真实的故事。”齐清儿目光幽幽,细细观察着严颂,这些谋划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向严颂提过的。 这个节骨眼儿上,安抚住严颂的情绪也是齐清儿需要注意的地方。 严颂脸上随即露出不悦的表情,低头看了看地面,浅笑一声,道:“看来你早有准备,说说吧,怎样一个真实的故事。” 齐清儿把视线从严颂身上挪开,适才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齐清儿重新站起。 “刺州当中有一户人家,早些年可谓是个大户人家,从事布匹生意,生意做得不错,春风得意。然这些年,这户人家的生意却是门可罗雀,异常惨淡。为了能够维持这份祖上留下来的家业,这户人家准备让他们的小女去商业联姻。” 齐清儿顿了顿,继续道:“而这个小女被逼要嫁的人正是个年过花甲且有腿疾的人。” “你想换做这个小女的身份。那你总要先能和这个公主说得上话吧,说不上话,再是类似的经历又有何用!” 严颂扬起一只袖子,伸手去翻动案几上的茶具。 齐清儿身体一震,严颂的这句话说到了重点上面。 怎样去打开齐清儿和纯净公主之间的这道墙,这道划分平贱百姓和皇室贵族的墙,正是需要严颂配合的地方。 齐清儿小心的靠近严颂。 要换做是易容前,齐清儿一定是拿命令的口吻告诉严颂,若是严颂不同意,武力也可以解决。 然现在就只能靠齐清儿这张嘴了,还要适度的放低姿态。 齐清儿细语道:“颂哥哥,我要让你刺我一剑,你是否同意。” 严颂拎起茶具的手僵在半空,随后松手,茶具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额角青筋微露。 显然齐清儿的话再次激怒了严颂。 “好啊,那你告诉我,我是应该刺在哪里?这里,胸口这里是吗?你可以啊,齐清儿,没想到你的计谋竟然是这么完整!” 严颂一阵风般站起身来,拉住齐清儿的手用力地按在自己胸口。 齐清儿手臂受到牵扯,心脏处突然猛的收紧,一股刺痛从胸口开始扩散,像是寒毒莫名的被激发,齐清儿疼的收起双肩,画眉紧锁。 ps:吉字在这里感谢萧山北部狼的香囊支持,来看的有了的评价票支持,以及疏影落大神的回访。都是真爱,吉字在这里谢过大家! 第二十五章,行刺在即 不过是手臂受到了牵涉,竟然引发了寒毒。 齐清儿痛得闭上眼睛,浑身虚汗,这幅身体,还真是弱不经风。 齐清儿苦笑一声,“颂哥哥,你弄疼我了。” “痛吗,经过服下丹药,施针扩毒的一个月多,我差点就误以为你没有痛觉,不知痛为何物!”严颂气息焦灼。 是啊,齐清儿承受了这么重的痛苦都没有一句怨言,她自己选的路,就算是嚼穿龈血之痛,她也得忍了。 没想到竟让严颂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齐清儿想要解释,然天旋地转般的寒毒来势汹汹,愣是说不出话来。 严颂看到齐清儿痛得不断的深呼吸,浑身颤抖,眼角的寒意去了三分。 反手将齐清儿手握在手心,集中意念,给齐清儿传输元气。 齐清儿感到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一直游走遍全身,寒痛果然缓释了不少。 呼吸慢慢平稳,朱唇方才有了血色。 “谢谢你,颂哥哥。”齐清儿不忘致谢,努力露出一弯笑容,试图用自己的笑容擦去严颂脸上的恼怒之意。 眼下的齐清儿极度虚弱,心知要说服严颂去刺伤自己,势在必行,但需要时间。 不如先缓一缓,自己也需要休息,回京除了需要严颂的帮助,还需要这幅身体。 看着几步开外的案几,齐清儿觉得脚下轻浮又沉重,挪动几下,却不见向案几靠近半分。 身体晃动了几下,费力很久,才终于靠近了案几一步。 然后突然失去了重心,身体被横了过来,齐清儿本能地搂住了严颂的脖子。 齐清儿看着这张俊美的侧脸,他隐藏在乌发下的眼神,霸道之外多了些歉意。 “要我刺你一剑,就先养好身体。”严颂说着就把齐清儿抱到了床上。 这声音温柔而体贴,他为什么就不能像这样的好好说话呢! 齐清儿微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严颂从她身下抽出来的手,“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声音微弱。 紧接着齐清儿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觉得身旁白衣轻衫的严颂一直没走,他一直坐在床边,低头像在思考些什么,然后点点头,轻轻叹气。 转而看着齐清儿,抚摸着她脆弱的脸庞,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他伸手端起适才带过来的一碗羹,一勺一勺给齐清儿喂下。 但齐清儿意识涣散,味觉麻木,尝不出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这么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多年来,齐清儿晚上总是多梦,但大多都记不清楚,或者早上起来就忘了,然接下来的这场梦,恍如现实。 梦里面,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淡淡地看着城墙之下的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白色纸币漫天飞舞,锣鼓声震耳欲聋。 遥望天际,天色阴暗,乌云形成强压之势,顷刻,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 “清儿,他死有余辜,你又何须给他安排如此隆重的仪式。”这声音是俊昇哥哥的,他就站在齐清儿身后,在她头顶撑着一把伞。 齐清儿不动声色,依然看着城墙下面的送殡队伍,喃喃道:“他曾是一国之主,一代帝王,给他这样的送殡仪式是应该的。” 好像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安排的。 道完此句,齐清儿转过身去,她想看一看俊昇哥哥,然俊昇哥哥却不在身后,宽大的空地了无一人。 然后俊昇哥哥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清儿,把手给我……” 齐清儿想也不想,遍把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去,像是本能反应,摸到的却是另一只冰凉的手。 她猛地转过头去,只见俊昇哥哥腾空漂浮,白得扎眼的衣衫舞动在他周身。 这么大的雨水,他身上竟一点也没沾上。 齐清儿下意识地往回收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怎么会漂浮在空中! 正当齐清儿害怕无助不解之时,又传来俊昇哥哥的声音,像是从天上穿落下来的一般,不可抗拒的灌进齐清儿的耳朵里。 “你不准备拉我一把吗?清儿,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携手江山,你忘了?还是你想独坐江山,将我也一起殉葬了吗?” 齐清儿急得直掉眼泪,想伸手去拉一把,这手就是不受自己控制,怎么也伸不出去。 内心的慌乱让她也忘记了言语,就这么惶恐的看着他,看着他越飘越飘远。 突然,一个电闪雷宁,俊昇哥哥失重地往下掉,伴着硕大的雨点,很快消失在乌蒙蒙白茫茫一片当中。 齐清儿被惊醒。 同时惊呼一声,“不要!”猛地做起身来,额头上有块方巾落下。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立时摸向自己的脖子。 那里没有俊昇哥哥给的玉,她竟忘了她将玉交给了严颂保管,不经长舒一口气。 那么做她是不是错了?! 余光中看到一个斜斜地背影,那背影坐在门外的院中,附身喝茶,又侧身拭剑。 齐清儿刚刚噩梦初醒,心中没有由头的在想,那会不会是俊昇哥哥。 接着翻身下床,朝门边走去。 她为什么会做这么一场奇怪的梦,她恨那个名唤俊昇的人,甚至将他给的定情信物交予严颂保管,可适才在梦里,齐清儿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紧张。 她竟然一点也不想看到俊昇哥哥的离开,那种莫名的,强烈的情感让她有些不知所错。 扶着门框,齐清儿把眼神从那斜斜的背影上挪开,望向满园的落叶。 这些叶子都是什么时候变黄的,齐清儿竟然浑然不知,一阵凉风袭来,齐清儿轻咳一声,将身上的衣服往胸口搂了搂。 忽然面前一道银光,一把剑横在齐清儿面前。 “这把剑如何?不知道复合不复合你心目中的标准?”严颂听到齐清儿的轻咳声,人如枫叶般旋转,眨眼他手中的剑已经指着齐清儿的胸口。 “哦,对了,你是想让我刺这里是吗?”严颂说着,将剑头偏移,落在齐清儿心脏的位置。 他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难耐,竟有些自我嘲讽的味道。 齐清儿倒也不觉得诧异,过去的十五年她和严颂多少次都是这么点到为止的打斗的。 她缓缓抬起头,泪光点点的杏眼看着严颂,用纤细的手指握在剑上,“对,就是这里!” 她的声音轻柔干脆,却极度强烈的刺痛了严颂的心。 严颂的身体猛然一震,随即邪邪地勾起薄唇,同时收剑入鞘,附身凑到齐清儿耳边,“好啊!我就如你所愿!” 齐清儿扬起眼帘,深吸一口凉气,眼眸从严颂的发髻间撩过:“谢谢你,颂哥哥!” 她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除了多谢,她似乎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回应。 行刺公主,何等大罪,纵使逃脱对于严颂来说轻而易举,但多少都是一次极大的冒险。 更何况,随同公主一同回京的,还有凌王,和他的五万铁骑。 第二十六章,情比剑利 严颂倒吸一口凉气,转身背对着齐清儿,道:“凌王的人马现在已经在刺州境内,行刺的最佳地址我已经找到,今晚日落之前,凌王的人马应该会经过此处,到时我们预先埋伏在那里就行。” 这些话他说得极为顺口,又装作轻描淡写,想必已经思虑周全。 齐清儿心中装满了歉意,张了张口,没有吐出话来,只是从他背后搂住了他。 易容之前,有些话她若说不出口,还可以意念传音,现在只能在心中默念:颂哥哥,欠你的来生再还! 严颂俊美的面容斜斜地挂着一颗若有若无的眼泪,伸手从袖中取出龙图玉佩,放在了齐清儿手里。 “戴上它,我要让你时时刻刻记着我!” 齐清儿紧握玉佩,放开严颂,然后当着严颂的面,认真地将玉挂进脖子里。 此时和严颂之间的安宁,平静,也许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齐清儿想到此处,心中泛起不可描述的涟漪,一下扑在严颂怀里,双手绕过严颂的双肩,死死地抱着。 “你一睡就是三日,只能喂你羹类的食物,去厨娘那里吃些东西吧,再好好休息一下,再过几个时辰,你可就没有现在那么自由了,还不知道那纯净公主会不会照顾伤者......” 严颂拉下齐清儿的手臂,难得如此温柔的说话,可说着说着他又停止不说了。 然后把齐清儿推向厨娘的方向,转过身去,道:“两个时辰之后,在这里等我。” 说罢,微步而去,不等齐清儿回应。 齐清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绪难平,最终体力不够,听严颂的话去找了厨娘,要了吃食。还和厨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厨娘只当她睡傻了,呵呵笑着回应。 吃完之后她还去找了花爷爷,把对严颂的歉意,一股脑儿的讲给花爷爷听,花爷爷却只说了一句,?遇到你是严颂的幸运也是不幸,现在的你的离去也是严颂的幸运与不幸。?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齐清儿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她这个人或许给严颂带来了幸福,可她的背景,她的家世,却给严颂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心理上的灾难。 之后齐清儿按照严颂的意思在院中静静地坐等,满耳枯叶磨地的沙沙声,不经打了个寒战。 不知过了多久,严颂再次出现,两人一起,往一处深山密林中去了。 轩辕二十六年,深秋。 凌王率兵攻打越国,凯旋回京,不但击退了越国,还同时拿回了越国十五座城池。 并且带回了于两年前,前往越国和亲的纯净公主。 两年前,大煜朝曾面临了一次自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旱灾,虽然国库充沛,但若出征讨伐,军饷必定不能维持。 所以皋帝当年在面对越国的境上作乱时,选择了以和亲化解,逼得当时年仅十七岁的纯净公主皋璟雯下嫁越国。 方保住了一方太平。 齐清儿和严颂来到密林当中,密林虽然很密,但深秋时节,树上的叶子都基本掉光了。 隔着相互交错的树枝,齐清儿和严颂能够隐约看见凌王的人马,气势磅礴,到底是打了胜仗回来,底气十足的样子。 严颂将齐清儿护在身后,用手指着下方。 “看到这下面的官道了吗,我已经在路面做了手脚,纯净公主所乘的马车会在此处出现故障,到时就看她纯净公主会不会下马车休息了。” 他表情严肃,连说话声都异常稳重。 齐清儿杏眼一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等他们再靠近一点,我就先下去,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对我手软,扮刺客就要狠。” 她现在全身心的投放在被纯净公主救起后,该说些什么上面,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严颂此刻的感受。 “对了,日.后我不再是齐清儿,我叫嬅雨,是那个布匹商人的女儿!” 齐清儿边说边不眨眼地盯着凌王的人马,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走到了严颂所指的官道上,纯净公主的马车也离严颂所指的路面不远。 严颂在一旁听着,低头冷笑。 她还记得要换名字,看来睡了这么多天,她不痴也不傻,要回京昭雪的心也一点没变。 事到最后关头,严颂还幻想着她能够回心转意,也是够傻,戏言道:“嬅雨,这个名字不适合这幅美艳皮囊下真实的你。” 齐清儿却没有听见,已经从严颂的臂膀下抽离开身体,向下坡走去,她要保证严颂行刺的时候,她能够及时的出现在纯净公主面前,挡那一剑。 走到一个二人合围的大树后面,齐清儿屏气凝神,直直地盯着官道。 不多会儿,纯净公主的那辆马车就出现在官道上面,夹在长长的队伍中间,马车前后重兵看护,马车两侧侍女跟随。 走到严颂所指的那个路面时,果然听到纯净公主的马车轱辘间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即马车停止不前。 整个队伍也被叫停,侍女忙殷切地问着马车当中是否安好。 由于相隔有一段距离,齐清儿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这时马车晃动几下,一个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的女子踏下马车。 齐清儿看着纯净公主,难以想象当初同祁王一起进宫玩耍时,看到的纯净公主皋璟雯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模样可爱动人。 然现在,那张般般若画的笑脸上满是悲凉意。 好端端的碧玉年华,却献给了年过花甲的越王,任哪个这般大的女子都接受不了。 齐清儿替她微叹一口气,做公主真不是个好差事。 皋璟雯踏下马车,所到之处左右两个侍女相互紧随,她望了望远处的凌王,冲他点了点头,表示安好。 然后瞟了一眼附身跪地修车轱辘的小卒,径直往齐清儿的方向走来。 秋风落叶,连官道上都落叶声声。 皋璟雯像是踩着枯枝干叶,觅声而行,两个侍女也相行跟着,一个嘱咐公主脚下小心,另一个往公主身上披着披衣。 这个公主,她似乎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好像就想离官道远一点,离凌王的人马远一点。 忽然! 丛林中?嗖?的一声,一个黑色身影映入眼帘,齐清儿知道严颂出手了。 他面戴黑纱,身躯凛凛,轻功了得,如一阵疾风扫秋叶,手持长剑,剑头直指纯净公主。 他还真的不和齐清儿应和一下,就这么直接飞了出来。 齐清儿来不及多想,成败在此一举。 使出浑身力气,冲到纯净公主身旁,一把拽住皋璟雯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后。 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了一般。 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凌绕在这三个人之间。 严颂整个人悬在半空,手持长剑,力度向前,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齐清儿拦在皋璟雯身前,盯着长剑,双眸定然,唇边一丝倔强。 而纯净公主则是一脸茫然,面前又是长剑,又是齐清儿满头的乌发飘拂,不知所措。 两个侍女也慌张的伸手,张嘴瞪眼。 所有人中只有齐清儿和严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 长剑刺进了齐清儿的胸口,正是严颂在院中所指的位置。 一开始没有鲜血,齐清儿只感觉胸口一阵冰凉,没想到被刺伤的一瞬间竟也不觉痛。 随后,严颂脚尖落地,手还握在剑上没有松开,双眼通红瞪着长剑刺进去的地方。 他突然有个念头。 刺死齐清儿,然后把自己交给凌王处置,或许还能和齐清儿做对儿生死鸳鸯! 第二十七章,生死攸关 随后,刺痛从胸口开始扩散,鲜血也开始往外渗,在齐清儿的胸口染红了一片。【ㄨ】 像是一朵红得刺眼的花,吸食着齐清儿的血,不断生长。 “有刺客,快来人,保护公主!”一个侍女开始尖叫。 严颂收起了适才的思绪,猛地拔剑,鲜血向外喷撒,染红了严颂的视线。 他一时忘了撤离,他真的很想去看了看她的伤口,去问一问她痛不痛,这一剑下去愈合需要很长的时间,他还有很多话想提醒齐清儿,告诉她如何应付这样的剑伤。 然凌王已经闻声而来,众士兵也成合围之势。 严颂不得再多逗留,一挥袖,四周枯叶随着严颂的挥力而起,再一挥,合围上来的第一波士兵全部倒下。 接着第二波士兵蜂拥而上,后面的强弓手也已经做好准备。 齐清儿不由得心头一紧,严颂这是在耍什么幺蛾子,说好的撤离,怎么现在反倒是虎视眈眈准备迎战的样子。 齐清儿剧痛之中,连忙给严颂递去了眼神。 严颂心知,再不撤就没有机会了,心疼地又看了齐清儿一眼,跃身而起,割断腰间的一块玉佩,隐身而去,消失在密林当中。 后面几十个士兵相随追去,密林当中一阵沸腾。 齐清儿看着一块玉状物体从严颂腰间掉落,然后被一个士兵捡起,一时乱了心绪。 那不会是自己交给严颂保管的玉吧! 上面还刻着字迹,虽然凌王在齐府被封当日并没有在齐府当中,不代表他不知道祁王曾送给齐清儿一块玉,更不代表他认不出祁王的字迹。 齐清儿心血往一涌,当即晕了过去。 …… 等齐清儿再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帐篷里面。 她身下的床虽是临时搭建的,看上去比较简单,但从木质上来看应当是上好的梨花木,除了皇室还没有哪户人家能用得这样质地的木头。 帐篷高大宽敞,另有四五个侍女靠边站着,恭恭敬敬地样子。 帐篷中间升着炭火,火苗不大,映着篷顶红红的。 已经是深秋,一到晚上只有几度,帐篷这样的临时居处又不保温,没有炭火,确实会比较寒冷。 齐清儿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一张小巧的脸突然瞪大了眼睛,附身看着自己。 “公主,公主,这个姑娘醒了!”一个十五六岁上下的侍女从齐清儿的床榻上探下身去,欢喜地向在一旁赏弄字画的纯净公主跑去。 到了公主跟前,忙施一礼。 “嗯,我瞧瞧去。”皋璟雯放下手中的字画,脸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踩着小碎步,脚步间倒有那么些着急,很快来到齐清儿的床榻前。 齐清儿看着视线当中逐渐出现的纯净公主,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反应就是想起身给公主施礼。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宫廷当中的礼节,齐清儿竟然一点未忘。 那个时候见到还只有三四岁的她的时候,齐清儿是行的大礼,现在面对一个已经出落成大人的她,更是应当行礼了。 然齐清儿踌躇了半天,抬不起身,伤口很痛,估计还渗着鲜血,齐清儿能明显闻到血腥味儿。 “你醒了,快别动,你身上的剑伤不浅,那刺客若是再偏移这么一点,可就刺到你的心脏了。适才刚请了大夫瞧过,说你必须卧床静养,头三天可不能下床。” 皋璟雯到底是个公主,说话都拿着调,不过倒是挺关心齐清儿的。 “谢公主救命之恩。”齐清儿气息微弱,说话声很小。 烛光照在她脸上,憔悴的美貌,让人说不出来的想要去保护她。 “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及时出现,现在躺着就是我了。”皋璟雯稍稍抬高了声音,安慰式地在齐清儿手臂上拍了拍。 “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皋璟雯继续问道。 “草民嬅雨。”齐清儿轻声应着。 “嬅雨,嬅这个字还真是个罕见的姓氏。嗯,你先好好歇着,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多说话,那个刺客拔剑的时候,你流了很多血,现在没有多少体力。我让灵儿在这看着,你有什么需要就叫她。” 皋璟雯边说着,边起身让开,让灵儿坐下。 齐清儿暗暗自喜,总算是让纯净公主暂时收留了自己。 可皋璟雯离开的身影又转了回来,用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齐清儿,道:“从你出现到现在,几乎是一直昏迷,无人曾向你提过我公主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适才还要向我行礼!” 齐清儿顿时头疼,怎么能拿眼前的纯净公主和十五年前的比呢。 且她还在越国做了两年的皇后,心肝自然又多了几窍,长了见微知著的本领。 齐清儿目光幽幽地看着皋璟雯,朱唇轻启,“公主忘了,我挡了那一剑的时候还是清醒的,自然也听到你侍女的呼救声了。” 较弱的身子骨,才说了这几个字,齐清儿就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皋璟雯一听,细细回想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脸上怀疑的表情随即消失,淡唇微笑,“我都给忘了,当时只顾着看那突然刺过来的剑了。灵儿,照顾好嬅雨姑娘。” “是,公主。”灵儿点头答应。 齐清儿看着面前一脸嬉笑的灵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不能小瞧这个纯净公主,以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要小心。 不然这幅身体还没好起来,就被掀出了老底,还谈何翻案。 这时帐篷外面进来了一个侍女,在皋璟雯耳边嘀咕了些什么,齐清儿感觉皋璟雯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方才跟着那个侍女出了帐篷。 帐篷外,圆月当头。 深秋夜里的空气已经可以用寒冷来形容,呼出一口气,在火把的照映下,能看出明显的白团。 凌王站在纯净公主的帐篷外,一身黑色袍服,上面镶着细细的金边,月光下显得特别冷酷无情。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看得刚踏出帐篷的皋璟雯心中一颤。 “皇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凌王向皋璟雯靠近一步,语气冷淡,道“听闻那个姑娘醒了?” “嗯,刚醒,皇兄的消息可真快。”璟雯露出反感之意。 “那明日.我们就启程,已经在她身上耽搁了一天一夜了,父皇那里还等着我回去呈报战况呢!”凌王说话不留余地。 璟雯顿了顿,继续道:“皇兄既然知道她醒了,难道不知道她这三日都不能下床,必须卧床静养吗?” “璟雯,不是哥哥不愿等,难道你要让三万大军为了一个女子,就地扎营再过三天三夜吗,就算我愿意等,父皇那儿呢?!” 凌王说着说着,挥起衣袖,露出一副璟雯是在胡闹的表情。 两人的袍衣均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帐篷中静静躺着的齐清儿虽不确定是谁将皋璟雯叫了出去,但多半也能猜出来,这里能将公主请出帐篷谈话的,除了凌王,别无他人。 心一凉,齐清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不止要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被戳穿,还要保证自己的这幅身体能撑得过去。 若真能像皋璟雯说的那样,卧床休养三日,当无大碍。 但若不能,那就生死攸关了。 第二十八章,越国刺客 “我相信如果是父皇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若不是因为她,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不能下床走路,要静休三日.的就是我,皇兄是不是也不顾我的死活,要强行整队回京呢?!” 皋璟雯边说边挥手指着透着烛光的帐篷,情绪很是激动,柔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眼中寒星点点。 她现在的情绪怕是只有历代被逼下嫁的公主才能体会。 和皇兄因为意见不合而大发雷霆,这发出来的气里面多半还有她这两年在越国受的委屈。 凌王听完,眉眼一抬,脊梁骨一紧,看来不答应她是不行了,“那父皇那里若是怪罪,妹妹可别怪皇兄现在没有提醒你!” “父皇若是怪罪,皇兄尽管推到我身上!” 此话一落,皋璟雯不再做过多的停留,微微屈膝点头算是和凌王告别,转身回到了帐篷内。 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凌王。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进来时气冲冲的样子,便知那外面的一定是凌王。自己一醒,他便急急来找,到底为了何事。 难道事关严颂遗落的那块玉佩? 想到这儿,齐清儿不免心惊。 皋璟雯在婢女的服侍下退下披衣,在炭火旁烤了烤,来到齐清儿的床榻前。 “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皇兄已经同意三天后再整队启程回京,你可以在这儿放心休养。” 皋璟雯关心起人来有模有样,反倒让齐清儿感到不自在,微咳一声,轻声道:“承蒙公主关心,草民很好。” “嗯,哪里不舒服就和我说。”随即皋璟雯又转身对灵儿,道:“那大夫吩咐过每六个时辰要服用一剂汤药,你可要看着时辰把药煎好,别耽误了。” 一旁的灵儿立马,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公主,现在服用时辰正好,温度也合适。” “那端过来给嬅雨姑娘服下吧。”皋璟雯说着又转过来看着齐清儿,继续道:“这药再苦也要喝,大夫说你身上有旧疾,因为这次的剑伤旧疾也发了,你要把这些药都喝了,一点也不能留。” 齐清儿木然,在她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这个大夫又是谁,他说的旧疾是寒毒,还断骨旧疾。 齐清儿心中陡然升起很多个疑问,可望着烛光下皋璟雯陌生的脸,她怎么也问不出来。 随后自己的上半身被轻柔的抬起,靠在软绵绵的靠枕上面。 几个侍女绕着自己。 在这个帐篷里面,齐清儿明显是被关心的重点,然她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这是十五年来的第一个晚上,她的周身没有严颂的保护,至少齐清儿自己是这么想的。 忍忍胸口的痛,齐清儿伸手道:“给我吧,我自己喝就可以。” 谁知这个调皮的灵儿把端着汤药的手往后一缩,瞪着铜铃眼道:“这可不行,我们家公主可是吩咐过的,一定要照顾好你。” 皋璟雯扬唇一笑,表示同意灵儿的意思。 齐清儿看看灵儿,又看看公主,最后还是顺从了灵儿的意思,妥妥地半躺着,等灵儿把汤药送到自己嘴里。 只是这汤药还未入口,那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汤药分明就是严颂配制的。 她对严颂配出来的汤药再熟悉不过了。 齐清儿定眼看了看汤药,心绪起伏。 这个严颂不会冒充是大夫跑来给自己瞧病了吧,竟然还声称自己有旧疾。 他刚刚为自己行刺了公主,即便是蒙着脸,也未必就能保证凌王的手下看不出体型。 何况他还丢了玉。 真是胡闹! 齐清儿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也不知他说的旧疾指的是哪一个,万一公主问起来说穿帮了,该怎么办? 齐清儿心理着急,却不能露于表面,乖而顺从地把汤药喝了。 ……好苦,难怪他会嘱托皋璟雯,说要喝得一滴都不能剩。 齐清儿大致能从汤药苦的程度中尝出来,严颂他心中对自己选择回京的气,还未消。 变着法儿撒在汤药里。 齐清儿往下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将嘴里的苦味淡去了些,看着皋璟雯,用非常担心害怕的眼神,道。 “对了,那刺客抓到了没有?” 皋璟雯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由失落随即转为关切,道:“姑娘放心,这里现在有重兵日夜值守,我们不会有事的。” 齐清儿微微点头,心中暗舒一口气,继续装做不知情,道:“对了,我昏迷前曾看到那刺客落下一块玉状的物体,或许是他的随身物件,你们可有找到?说不定能通过此物件找到些线索。” 严颂的药果然奏效,刚喝下去不久,齐清儿连说了这么多话,气息依旧尚好。 “嗯,那刺客掉下的玉佩我看过,那是只有越国皇室才有的玉佩。”皋璟雯说着低下头,胸口往下一沉,继续道:“想来越王还是不想放过我。” 齐清儿听着秀眉微拧,心中一颤。 这个严颂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他什么时候跑去的越国,还弄了个越国皇室才有的玉佩。 这么大的事,也不之前商量一下,齐清儿心中波澜起伏,表面还是装得很平静,适度的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着皋璟雯伤心,齐清儿不由自主地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越王怎么会派一个刺客来行刺公主,未免也太荒唐了,怕是公主多想了。” 皋璟雯泪眼很低,齐清儿只能看到她清秀又有些伤感的额头,良久后才听到了公主的回应。 “皇兄和父皇一定会替我查明实情的。”然后勉强露出一笑,“你安心休息,刚喝下汤药不宜久坐。” 说罢给了灵儿一个眼神,离开齐清儿的床铺,往帐篷的另一角去了。 齐清儿在灵儿的帮助下,平身躺下。 看着皋璟雯的背影,心中升起内疚之感。 和严颂的计划当中虽然没有故意遗落玉佩这一出,但齐清儿是明白严颂的。 他无故生出来的这一出无非是要转移凌王和他旗下五万铁骑的注意力,也好让行刺更加合理。 只是惹得纯净公主皋璟雯心情抑郁,并不在计划之中。 这回京的希望还寄托在公主身上,齐清儿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先博得公主的更多同情,还有至关重要的信任。 看着炭火后面,随着空气浮动而晃动的皋璟雯的身影,齐清儿暗暗思考,悄悄谋划。 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在汤药的作用下,渐将睡去。 之后的三日,齐清儿一直躺在床上,皋璟雯时而过来看看,倒是灵儿一直绕在齐清儿身边。 第三日,齐清儿睡了一天,到了晚间才醒来。 然帐篷内有却没有灵儿熟悉的声音,也没有其他婢女的影子,连纯净公主常坐的案几旁也是空空荡荡。 唯有一个身影,一个双肩宽厚,身材修长的背影,一袭深褐色黄袍顺着高大的背影垂下,腰间巴掌宽的绣着金丝龙图的腰束收得不紧不松。 他背对着齐清儿,像是知道她何时会醒过来一样。 第二十九章,回京不易 帐篷内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呲呲声,伴着些许外面的寒风声。【ㄨ】 齐清儿看着这个背影,在他身后拉出的长长的斜影映在帐篷内异常寒气逼人。 这个人高傲的仰着头,像在思考什么,单手别在身后,握着松松的拳头,随着齐清儿的一声轻咳,他转过身来。 他就是凌王,那个十五年前应当出现在齐府给齐清儿过生辰,却自始自终没有出现的凌王。那个齐清儿当年等了一上午,也自始自终没有等到的凌王-皋俊扬。 齐清儿一眼就认出他了,十五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竟没有多大的改变。除了面部线条变得更加清晰深刻,五官比之前的长开了些之外,其余的几乎没变。 也就是一个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变成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时,面部体型该有的变化。 细长的眼睛,眼尾稍稍向上吊起,如漆的眉毛,显得他的神情有些凶,高鼻梁,中等偏薄的嘴唇,虽谈不上俊美,但整体形象可以说是玉树凌风,一表人才。 他怎么来了,还支开了所有人。 齐清儿心中微颤。 当年在齐府,凌王到齐府拜齐帅为师,学习武艺的时间最早,虽不能说齐清儿和凌王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但凌王对齐清儿的认识,对齐清儿的了解,确实比其他皇子都要早。 难道他识破了身份? 眼下的齐清儿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掀开被褥,缓缓起身,在凌王转身的同时,又缓缓屈膝施礼。 “你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磁性,雄厚。 齐清儿停住了屈膝的动作,保持低头的姿势,站在床榻旁边,双手轻轻搭在一起放在腹前。 三日平躺,汤药相伴,齐清儿的面色不能说是大好,但雪白的肌肤稍稍渗透着丝丝红晕,朱唇微微泛红,精神尚佳。 “谢殿下。” 十五年前的齐清儿向来都是直呼众皇子的姓名,这一句殿下,齐清儿说得有些变扭。 凌王嘴唇轻抿,当他那淡淡的眼光射过来的时候,齐清儿立时觉得脸上被泼了一盆冷水,浇得她莫名的发寒。 “我未曾说我是王,姑娘这句殿下从何而来?” “回殿下,您腰间所束的腰带上绣着金丝双龙戏珠,以及这一身深褐色袍服,在方圆上百里除了刚从越国征伐回来的凌王,别无他人敢有这样的装束。” 齐清儿说得平心静气,面无太大表情变化,尽量表现出对凌王的尊重。 她心中明白,光博得公主的同情是远远不够的,要想跟着皇家的人马,和公主坐同一辆马车回京,不是件易事。 面前的凌王这一关,就不那么容易把握。 倒是陵王的这第一个问题,让齐清儿彻底打消了对于凌王是否识破了自己身份的怀疑。 以齐清儿对他的了解,他若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是齐清儿,他就不会问她为何称他为殿下,至于他是否会替自己保密身份,齐清儿不敢也不愿去想。 这一路回京,直到翻案,齐清儿的身份必须保密,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凌王看着齐清儿的眉眼一抬,向齐清儿靠近一步,“看来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齐清儿听出他这句话里面的讥讽,不经缓缓抬头,看向凌王。 这双细眼后面到底蕴藏了什么,这十五年他又有了什么样的变化,齐清儿小心的观察,不动声色。 突然,凌王太高了嗓音,几乎是吼道:“说,接近公主,到底是何目的?” 好一个问题,是何目的? 齐清儿顿时感到血涌心脉,耳膜嗡嗡作响,刺痛,像针刺般的刺痛,游遍全身。 她是何目的?她要昭雪,为齐家上下无数的忠魂昭雪,她要还齐家一世英名,让那些死去的人都得以安歇,不再受屈辱的折磨。 她还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也尝尝何为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的目的很简单,一切源自于她对公平,对名声,对自己初衷的执念。 她的目的又很复杂,用鸡蛋磕石头,她不但要谋,还要懂得何为利用,一次又一次地去挑战自己的身体,挑战自己的心。 “回陛下,草民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碰巧遇到,为公主挡了一剑而已。” 齐清儿缓缓收起看向凌王的眼神,回答得轻重得档。 只是,他变了,他的眼里充满了无情,充满了自私,过往的热情,执着竟然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低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碰巧遇到,真有那么巧吗?才那么几日,公主就为了你要求我五万铁骑为你一人停队扎营。说,你到底给公主灌了什么迷药,让她这么看重你。” 凌王挥着长袖,在齐清儿周身踱步,细长的眼睛当中放出的眼神像刀片一样,恨不得要割得齐清儿偏体凌伤。 是啊,他都已经是而立之年,这还是他第一次领兵出征。 皋帝向来喜爱战绩累累的皇子,这正是凌王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现在却因为齐清儿这样一个不知来头的草民,拖延了回京的时间。 甚至是拖延了他晋封悬赏和太子抗衡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不恨。 “殿下误会了,我未曾给公主灌什么迷药。” 她明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都是公主给她灌的汤药,哪里轮得到她去给公主灌什么迷药。 凌王也真是气得口不择言! 他看了看齐清儿,这个女子确实弱不经风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心机颇高之人。 不经吐了一口气,一转念,道:“我听闻你姓嬅名雨,家住何方,可有亲眷?” 齐清儿身体震了震,道:“家在刺州,家中父母都在。” “你现在也己大好,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家,至于你出手相救公主之恩,我回京之后,自会将厚礼送上门来。” 齐清人顿时脊梁骨一阵寒意。 回家?回哪个家?齐家早已经灭了,现在也就还有个遗址仍在京城。齐清儿不经暗自嘲讽。 她的家在京城,凌王是否会带她回京城呢?! 刺痛感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她回京的计划可千万不能毁在凌王手里。 这时她看到帐篷的卷帘处有个身影,映着帐篷外火把的火光,齐清儿一眼就瞧出那是纯净公主。 躺在床榻上三日,醒着时候她没少观察纯净公主。 齐清儿闭了闭眼睛,整个身体像是失重般的往下,双膝嘭地一声跪倒在地。 此时的她已经管不了身体上的疼痛。 还未等凌王反应过来,齐清儿已经开始竭力的哭诉:“我求求凌王殿下,不要赶我走,我父亲要逼我嫁给一个年过花甲且有腿疾的人做妾,我是为了逃婚才在密林中遇到公主的。殿下,我求求你,你要是送回去,我父亲一定会再将我绑起来的......” 齐清儿的哭诉还未道完,纯净公主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齐清儿跟前,并且用憎恨的眼光恨恨地瞪了凌王一眼。 ps:吉字在这里感谢古笙歌,羊種的红包打赏,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三十章,人心善变 齐清儿顿时感到帐篷内的气氛凝滞,凌王的身体像柱石般僵住。 随在纯净公主后面进来的灵儿手里捧了一堆红色的枫叶,一看着帐篷中的三人,立马放下枫叶,恭恭敬敬地一旁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 “你先起来,身体刚好,不易跪着。”皋璟雯连忙附身去扶齐清儿,并递去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齐清儿不用去看她的眼神,光是纯净公主冲进来的这个动作,齐清儿内心明白,她戳中了皋璟雯的心。 那颗憎恨被逼婚的心,憎恨不能嫁于意中人的心。 然齐清儿还是跪在地上,做戏就要做足,装着恐惧的眼神抬眼看了看凌王,表示担心凌王不会同意。 皋璟雯立马,道:“这里没有人能赶你走,放心吧,来。”语气刚硬又带着谦和。 听了这句话,齐清儿才放心地顺着皋璟雯的手臂站起身子。 凌王先是不能理解地看着皋璟雯,随即表情扭曲,漆眉尽显王者的冷酷无情。 “璟雯,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布衣,何须你如此屈尊降贵!”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没有半办法像皇兄一样对为自己挡了一剑的人如此咄咄逼人。”皋璟雯愤愤地和凌王道完此句,又转向齐清儿,“你放心,那个家你不愿回去就不回去了,我带你去京城。” 皋璟雯秀气迷人的双眼,透露着满满的关切。 她深知被逼婚的痛苦,也深知要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且那个还是年过花甲,腿不能行的人,是件何等痛苦,伤心的事情。 此时的皋璟雯异常地同情齐清儿-嬅雨和自己有几乎相同的苦衷。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投来的关切和她闪着的丝丝伤寒,心生歉意。自己无故再次提起璟雯的伤心处,还用她心中这个痛节去利用她,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但仇恨面前,这点利用有算得了什么。 凌王喷鼻,道:“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公主怎得如此相信她。要带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回京,公主有没有想过她的来历,她的背景?!” 未等皋璟雯反驳,齐清儿自己道:“我是刺州人,从小便在刺州长大,家父是个布匹商人,但这些年生意惨淡,门可罗雀,我父亲又想保住这份家业,所以要拿我去商业联姻,嫁给一个富贵人家做妾,我不愿意,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齐清儿故意说的可怜兮兮,皋璟雯也听得越来越同情齐清儿编出来的这个嬅雨的身份与经历。 不经把纤手搭在齐清儿手上,紧了一下,给予安慰。 凌王皱皱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仔细琢磨着齐清儿说的话,虽没有什么破绽,他还是半信半疑的盯着齐清儿看了良久,方道。 “嬅雨姑娘是不满意做妾吗?” 凌王到底是一个王,不可能会有和纯净公主一样的感受,在他看来女人的婚姻大事不过是正室与妾的区别,与嫁给何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无关。 就像在皇宫当中嫔妃,他一直都不满意他的母亲虞妃只是个妾身,永远不能和太子的母亲皇后相比。至于他的母亲是否真的爱着他的父皇,他不关心,或者他认为没有必要去关心。 居高临下的姿态依旧不减,似乎在他眼里面前的齐清儿就该去给那个年过花甲且有腿疾的人做妾。 “我......”对于这个问题,齐清儿不知该如何去回答,稍稍地收紧皋璟雯搭在自己手上的手,求以帮助。 璟雯也觉察到了嬅雨的紧张,“皇兄,在你们这些手握政权的人眼里,我们女人难道就是一个用来巩固江山或者是拯救家业的工具吗?!” 她说着开始情绪激动,用缠着丝绢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是公主,我逃不了联姻的命运,逃不了父皇的一支朱笔,我认!但她不一样,她既然已经从家里逃出来了,就没有再把她送回去的道理!” 随即又转身,单手搂着嬅雨的肩膀,道:“皇兄不能理解你,我能。” 齐清儿心中顿时升起一片暖意。 她印象当中的纯净公主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尽管当年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她不过四五岁,看不出什么,但从她亲身母亲身上就能看出来,她长大之后也会像她母亲一样善解人意。 看来回京选择依靠纯净公主,是没有选错。 凌王听着皋璟雯的话,脸绷得紧紧着,眼睛像夹着闪电的乌云。 他没想到,皋璟雯竟这般与他顶撞,看来她在越国,一别两年,已经不能在将她看作是单纯的不知道自我思考的妹妹了。 他瞪着皋璟雯看了一会儿,想要沉住心中的怒火,“看来嬅雨姑娘还真是足智多谋啊!” 齐清儿听得一个寒战,心也跟着颤抖,他言下何意?? 千万种想法在齐清儿脑海闪过,他看出了破绽,他不相信自己编出来的身份,还是他从自己的相貌上看出来端倪。 一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又有千万种对策,在脑海闪过。 “皇兄,你都在说些什么?!”皋璟雯先开口了,还一边将齐清儿护到身后。 “我在说什么,你何不去问她!”凌王犀利的眼神逼近齐清儿,继续道:“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你的目的达到了!” 齐清儿听到?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稍稍放了放悬着的心,他若是猜到了那密林中的刺客是在和自己演一出戏,就不会说拿命去赌,这样的话。 加之他若是猜出来了,不论是猜出了齐清儿真实的身份,还是设计让公主收留。只要他确定其中的一个,估计现在的齐清儿早就被扔出了帐篷,或关进了押送车。 齐清儿理了理心绪,装着害怕可怜的表情,道:“目的?草…草民真的不解陛下的意思。” “你以为你父亲会猜到你被大煜朝的公主收留了吗?日后.他还有可能到京城当中的公主府去要人么?”凌王一口气道完,死死瞪着齐清儿。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目的,齐清儿悬着的心彻底沉到海底。 且照他刚才的意思,是默认了纯净公主要带齐清儿一同回京的事实。 齐清儿暗暗为自己庆贺。 但一旁的皋璟雯反倒面色潮红,显然在气头上,伸手指着凌王道:“皇兄你说够了吗,你故意把我们都支开,就是要赶她走是吗,我告诉你,有我在,她回京回定了!” 此话一落,四下无声,只有炭火发出的呲呲声,火盆中几乎没有什么火星可见,看样子是要加碳了,帐篷的温度也开始跌落。 一旁的灵儿看着凌王瞪着炭火发怒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忙附身到炭火旁,埋头加碳。 其实皋璟雯要带齐清儿回京,本与凌王没有太大的瓜葛,让他如此生气想要赶走齐清儿,不过是因为回京的日期被齐清儿病情拖延。 现在让他怒火攻心,气得眼睛冒光,额角青筋暴露的,还因他高高在上的王威受到了威胁。 他发现在纯净公主眼里,他的王权竟比不过一个半路出现的江湖人。 对着炭盆中重新升起的炭火,把凌王眼中的怒火映得更加跳跃,他狠狠甩袖,历言道:“明日辰时之前,必须整队回京,不得再有延误!” 第三十一章,一生一人 好霸道的口气,说着就离开了纯净公主的帐篷。 齐清儿看着凌王离开,身子一软,站了这么久,她急需坐下休息一下。 皋璟雯也看出了她身体的不适,忙让灵儿去拿了蒲团放在了自己常做的案几旁,温言道:“坐一会儿,靠着炭火,那大夫说过,三日后就不易长久的躺在床上,对你的身体和剑伤反而不利。” 璟雯口中的大夫,让齐清儿想到了严颂,她很难想象严颂是怎么装扮成了大夫,还混进了军营。 正是风口浪尖抓刺客的时候,为了齐清儿,他胆子够大,也什么都敢做。 齐清儿在心中默念,可希望他不要再出现了。 看到灵儿递过来的茶水,齐清儿收回了思绪,望向面前皋璟雯清秀的面庞。十五年未见,她果然出落成一个迷人的大姑娘了。 “承蒙公主如此照顾,草民感激不尽。”齐清儿微微附身为礼。 “你以后不用再以草民自居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日后就是我的姐姐。”皋璟雯也不知哪来的强烈的信任,竟要和齐清儿姐妹相称。 齐清儿也听得一愣,嬅雨这个身份和璟雯完全是陌生,直接跨度到姐妹关系,实在有些快了。 何况她还是个公主。 但若是齐府还在,皋璟雯也许不用前去越国和亲,以齐帅的伐谋,逼退越国不在话下。 也许皋璟雯现在就应该喊齐清儿一声姐姐,甚至应该是叫嫂嫂。 只是齐府已经不在了。 齐清儿想到这里,嘴角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心又收紧刺痛了一下,草草理了思绪,看着皋璟雯,道:“是,公主殿下。” 皋璟雯相看着齐清儿,莞尔一笑,她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要让面前本事一介布衣的嬅雨去称呼自己妹妹,似乎有点让对方受宠若惊了。 “你说你是商人之女,小的时候家境应该不错,一定上过私塾吧,可认得字,识得画?”璟雯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字画,一边问齐清儿。 她看着公主手中的字画,一眼就看出这字画应该是公主下嫁前从大煜朝带去的,再仔细一看,这幅字画她曾在某个嫔妃的寝宫中见过。 这么多年前的事了,齐清儿记得不太清楚。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有真正的回京,已经有这么多事物勾起了她的回忆,回忆里面分明都是甜蜜,但却有个苦涩的结尾。 以至于所有的回忆都异常苦涩,撕心。 “这该是一副游春图,图上画的是月季,还有这下面的一行字。” 齐清儿细细看过后,方念,“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一生为一人,齐清儿记得这是纯净公主的母亲慧嫔所作,难怪她会记得在哪个嫔妃的寝宫见过,原来是在慧嫔那里。 齐清儿不免感叹,慧嫔的宽容与大度,当年自己的父亲齐帅挥刀灭了周国,那本是慧嫔的母国。 然而这个深宫中的女人却依然要一生为一人,在她心里爱情超过了一切,淹没了亡国恨。她不但没有记恨于皋帝,记恨于齐帅,还是一心向着皋帝,向着整个大煜朝。 这样的女人,她这一辈子只愿男人背后的小女人。 齐清儿尽量掩饰心中的感慨,将情绪收敛于心,装作并未看懂这幅字画。 “这是我母亲画的?弄春?,回京之后,我会带你去见我母亲的,她是一位非常和蔼的母亲,她一定会喜欢你的。”皋璟雯也未责怪齐清儿没有看懂,她和她母亲一样,有着一颗原谅的心。 “多谢公主抬爱。”齐清儿缓缓应答。 皋璟雯轻轻一笑,不再有下言,帐篷内安静得只剩下炭火声,还有寒风吹在帐篷上的声音,风不大,帐篷顶时而传来吱呀声,非常微弱。 这时帐篷外突然有人大喊抓刺客,接着好几个士兵一起应和,无数的火把开始攒动,坐在帐篷内的齐清儿和皋璟雯能清楚地看到火把发出的火光映在帐篷上的影子。 随后,拔刀声,挪步声,盔甲声,像是一群沉睡的老虎突然惊醒,纷纷露出锋利的魔抓。 齐清儿心一沉,适才还在担心严颂假扮大夫混军营太过冒险,现在他竟然被发现了。 面色不由自主的紧张,纤细的手握成一团,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璟雯忙握着齐清儿的手,道:“别担心,这外面重兵包围,那刺客现在自己送上门来,这次是逃不掉了!” 这些哪里能安慰得了齐清儿。 她现在多希望严颂不要出现,更不要被重兵包围。 急得直想跺脚,但在皋璟雯面前,齐清儿又不得不放轻松,露出相信外面的重兵能够抓住刺客的表情。 实则内心百感交集。 皋璟雯也挂着一副紧张又严肃的表情,不停地透过卷帘缝向外看,“你在这儿呆着,哪儿也别去,我出去看看。” 抓刺客,在公主眼睛还是头一次见,齐清儿急得按耐不住,皋璟雯更是好奇得按耐不住,想出去一睹抓刺客的全过程。 道完这句,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和适才安静赏画的公主派若两人。 灵儿护主,也跟出去了。 齐清儿连忙起身,凑到卷帘旁,心揪得老高。 外面暮色尽黑,却被连成一片的火把染红了半边天,伴着火苗在风中的呼呼声,上百个士兵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远远的,齐清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骑在一匹骏马上,也在向那个方向追赶。 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匹战马,这架势似乎非抓拿了者刺客不可。 齐清儿的心揪得开始发痛,连凌王都亲自上马追赶,定是严颂走漏了踪迹,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捉拿刺客。 其实自己已经大好,他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冒险。 齐清儿急得满头微汗,手中的帘子都被她揪得团在一起,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有绝世武艺,拦下这群追赶的士兵,或者能给严颂插上一对翅膀,让他有多远飞多远。 卷帘口一阵寒风袭进,吹拂在齐清儿胸口,剑伤隐隐作痛,似乎又要裂开一般。 突然身后一个人影,齐清儿直以为还有哪个婢女在帐篷内没有离开,连忙放下手中的卷帘,收拾起适才的情绪。 刚要转过身去,嘴就被人堵上了,刚要挣扎,又被横着抱了起来,只能两只脚不停的来回踢着。 “嘘......是我。” 是严颂!他是怎么进来的,这帐篷明明只有一个出入口! 她一直站在这个出入口,并未看到有任何人进来! 齐清儿停住了挣扎,杏眼瞪得老大,刚才的过度惊吓,使得她的眼神像看到鬼似的看着严颂。 他竟然连面纱都没戴!真实胆子大得要包天了,皇子的手掌心上如此胡作非为! “你疯了吧!”齐清儿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才如此冒险,可内心的紧张和恐惧让她没有办法去正常的和他交流。 严颂将齐清儿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他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俊美的脸上还是一贯的霸道,薄唇邪勾,“是啊,我是疯了,我都三天没有见到你了,我能不疯吗?!” 齐清儿试图从严颂怀里挣脱出来,可无奈力气不够,她的身体也不容她有过多的挣扎。 第三十二章,冒险探望 帐篷内非常宽敞,陈设不多但一应具全,有梨木床榻,花格屏风,檀木案几,古铜暖炉,看上有些空荡,但还算是比较舒适的地方。 怎么着也是大煜朝公主的临时住处,谈不上奢侈,但绝不寒酸。 严颂抱着齐清儿扭头四下看了一眼。 嗯,他的齐清儿养伤的地方还算过得去。 接着两步跨到床榻边,一屁股坐了下去,“那个什么凌王把公主帐篷看得根天牢似的,害得我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你!” 齐清儿看着严颂一脸的无所谓,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就他们两个现在的谈话方式一旦被发现,齐清儿这么多年的苦心准备,都会付诸东流。 而且公主只说是出去看看,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撞个正着,齐清儿就算有一百张嘴,一百个和公主类似的悲惨经历,都无济于事。 齐清儿眼神不受控制的一直望帐篷的出入口张望。 “你放我下来!”齐清儿命令道。 “不放!”严颂的玩世不恭,着实让齐清儿感到太阳穴微胀。 “真是胡闹,这里是公主的帐篷,皇子的地盘,你敢往这里闯,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放我下来,乘他们还没回来之前,你现在马上离开!” 齐清儿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看严颂的表情,去感查他的感受,一路心思的盯着出入口,并作出让严颂离开的手势。 严颂无奈地放下齐清儿,三角眼中依旧闪着霸道,抬手捏着她的下颚,将她那张沉鱼的脸拉到自己面前,“放心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外面的那个刺客他们要追一会儿呢!” 又是哪出幺蛾子? 为了见到她,他竟然让别人去故意引开凌王他们的注意力。 彼此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微微的酒气。 齐清儿满脸严肃,站直了身子,还是第一次对严颂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公主的信任,凌王也同意公主带我回京。严颂,你到底想怎么样,看到我回不了京,你就满意了吗?!” 话音刚落,她开始浑身颤抖,剑伤还未痊愈,寒毒还在她体内肆意的侵蚀,加上三日.久卧床榻,断骨旧疾隐隐作痛,她顿时觉得好累,好痛,好无助,即便是曾今能给她安全的严颂就在面前,她丝毫未觉得宽心,反倒异常的恐惧不安。 回京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她不允许这期间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包括严颂谋划缜密的探望,此时看在齐清儿眼里就是胡闹。 就是那个不利于她回京的意外。 严颂听完齐清儿的话,单手撑在腿上,他来看望她到底是错了?“你还在复原期,不能动气。” 看着忍痛颤抖的齐清儿,他把声音放得很缓,拍了拍床榻,“我既然已经来了,就给我些时间好吗?” 齐清儿也确实站不住脚,在严颂的搀扶下坐稳。 他心中自是明白,这一路回京对齐清儿的重要性,否则照他的脾气早就硬闯了公主的帐篷,又何必苦心谋划,尽量不留破绽。 然他确没想到齐清儿会是这个反应,心中有些后悔,又有些不甘。 他不甘亲手给她服下易容丹。 他不甘听她的,在她身上刺上一剑。 他更不甘,同意让她回京。 可是再多的不甘又有何用,他对她的喜欢和爱过于浓烈,以至于他总是去做她要求的所有事情。 坐下之后的齐清儿满满恢复了平静,她看到严颂眼中的关切与渴望,终于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忘掉外面正在进行的一切。 “颂哥哥,我答应你,一旦昭雪,只要齐家的忠魂不再蒙受冤屈,我一定马上离开那个京城,回到你身边,好吗?” 她眼中泪光点点,充满了诚恳。 “好,这是你对我的承诺。”严颂用手按在胸口,适才随着齐清儿一起紧张起来的情绪也舒缓了些,继续道:“这里会永远记着它。” 明明是一句很认真,很慎重的一句话,他却说得是在开玩笑,开非常霸气的玩笑。 双目凝神,俊眉忽而一蹙,薄唇邪邪地勾起。 齐清儿还是保持着严谨的态度,即便心里发毛,总是认为公主随时都又可能从帐篷外进来,但还是尽量看着严颂的眼睛。 “那你也要给我一个承诺。”她抓住严颂的手,用手指捏了一下。 严颂眉眼一挑,迎上齐清儿的眸子,声音低沉且有磁性,“什么承诺?” “我需要你答应我,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主动来找我。像这种故意掉落玉佩,扮成大夫混军营的事情,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擅自作主。” 到底是将门之女,即便这个身份在齐清儿的生命当中只有十年,说话还是少不了命令的口吻。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那玉佩的来历了。”严颂说着抬起一边嘴角,似乎很满意他故意留下玉佩这个举动,转而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我扮成大夫来过,我来替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你还是深度昏迷哦,难道你有感应?” 严颂故意往齐清儿胸口瞟了一眼,又将脸靠近她,像是在寻找他自己说的所谓的感应。 齐清儿注意到严颂的眼神,往自己胸口看了一眼,脸颊微红,连忙搂了搂胸口的衣襟,杏眼微瞪,道:“你配制的汤药我还尝不出来吗,也就你能给我配出这么苦的药!” 说着似有些害羞的转过身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过身来,“还说什么旧疾,你到底和公主说了什么旧疾?” “还能有什么旧疾,寒毒呗!”严颂一副认真的模样。 齐清儿哪能全信他说的话,相处十五年,她能从严颂的眼神分辨出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严颂!你知不知道如果公主问关于旧疾的事,你要我怎么回答,万一和你说的有出入,我还怎么从公主那儿取得更多的信任!”她历言道。 “放心吧,我只说了旧疾,她着急你的剑伤,也未曾问是何旧疾,她要问,你怎么回答都行。”严颂说罢,抬起一只手,伸向齐清儿。 齐清儿明白他想干什么,不由得心中一软,从严颂进了帐篷她几乎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 倒是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感觉。 不经柔和地看着严颂,“有你配制的药剂足矣,你不用再给我传输什么元气,消耗你自己多年来磨练的功力,我在这儿有公主照顾,无碍的。” 话音刚落,她的一只手就被严颂拉去,接着从手腕处传来一波又一波温热,直输心肺。 剑伤处像是有一层薄膜罩住,疼痛减缓,随即热波传遍全身,像有种庞大的又抹不透的物体吞噬着她身上每一处疼痛。 逐渐舒缓。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都来不及阻止。 而他则是全神贯注,不留一丝马虎,他在害怕他真的要履行齐清儿所说的那个承诺。 他害怕从今往后就真的再见不到她。 所以,就是现在,他要给她力所能及的保护,就算要耗尽自己毕生所学的内力,他也不怨无悔。 至少她承诺了她会回来,一句回来足矣。 这个时候,帐篷外面传来了悉悉唆唆的动静,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就已经在帐篷的入口处。 第三十三章,防不慎防 说时迟那时快,严颂的手还搭在齐清儿的手上,帐篷的卷帘已经被人拉开。 从外面袭进来的,带着暮色的寒风,顿时让齐清儿的心凉了一截。 是公主,她回来了! 怎么办,严颂还在帐篷内,公主回来,那看守的护卫也一定回来了,严颂他要怎么出去? 齐清儿没有任何准备,一时僵住,额角立时渗出细细一层微汗。这个时候她来不及多想,抓住严颂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处,并急急道:“拔剑,要挟我!” 谁料耳边吹来一阵热气,“要挟你,我怎么舍得!” 齐清儿听得一身虚汗。 严颂这种说风是雨的性子,真像是一匹野马,说尥蹶子就尥蹶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含情脉脉又让人十分着急的话。 片刻公主皋璟雯已经踏进帐篷。 演被要挟,严颂不配合,这个独角戏要怎么唱! 齐清儿再次瞪向严颂,谁料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什么时候走的,齐清儿竟然浑然不知。 他又是怎么走的,齐清儿更加无法去想象。 难道他只躲起来了,然帐篷里的陈设并不多,能藏身之处寥寥无几,齐清儿心中捏了一盆冷汗。 皋璟雯进来倒没有直接去看齐清儿,在婢女取下她的披衣之后,把手伸到炭火旁烤了烤。 随即,道:“害得本公主在寒风里站了这么久,那该死的刺客还是没抓到,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同一个人。” “深秋,晚上的寒风最是刺骨,公主下次还是不要出去看了,相信凌王殿下次会拿住刺客的。”灵儿在一旁,边说边摇晃着脑袋。 皋璟雯听完,一瞪眼,“你还想有下次吗?!” “哦,不不不,灵儿说错话了,灵儿不想有下次。” 皋璟雯这才放低了眉眼,忽然感觉这帐篷内的气氛不太多,抬头扫视一圈,发现站在床榻边的齐清儿。 齐清儿紧张的神情还未散去,脸色比公主出去之前还要阴沉,双手相扣紧紧的,即便她已经非常努力的平息自己情绪,身体还是不住的发抖。 皋璟雯连忙上前握住齐清儿的手,拉到胸口的位置,轻言道:“怎么了,嬅雨姑娘,是害怕吗,我适才是不应该丢你一个人在帐篷里,不过这外一直都有重兵守护,即使我不在,他们也不会离开的。”看着齐清儿额角的微汗,继续道:“你在这里是安全的,不会有事的。” 齐清儿看着公主闪动着关切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这外一直有重兵把守,严颂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再次在齐清儿心底升起。 但眼下之计是让公主坐下来,不要到处走动。 她不知严颂藏到了何处,但他一定还在帐篷里面,想不让公主发现,她就只有让公主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齐清儿随即回以微笑,就是笑的有些僵硬,同时拉着公主的手往案几旁走去,“适才公主不在,我听着外面的追赶声,确实有些害怕,不过现在公主回来了,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嗯,那就好,坐吧。”皋璟雯顺着齐清儿的意思,在案几旁坐下,尚未觉得有何处不妥。 齐清儿抬手拿起那副?弄春?,眼眸扫到画上的诗词,一凝,道:“想必作这首诗的人,是一个深情女子。” 就这么一句话,皋璟雯的心思立马放到了画上,她说得没错,自己的母亲确实是一个深情女子。她和齐清儿说过此画是自己母亲所画,却没提此诗词和何人所作。 不经眼角露笑,“嬅雨姑娘说得没错,这词是我母亲所作,我母亲确实是一位深情之人。” 多好!齐清儿在心中暗叹。 公主出嫁越国,最起码她的母亲还能赠予字画,公主也可以睹物思情,以至于在越国的日子不那么难耐。 然而齐清儿身边却没有一件父母的遗物,要念想,想思情,只能靠着记忆。 这些早已经发黄的记忆。 好在它们还都很清晰…… 看着皋璟雯把注意力放到了字画上面,齐清儿眼眸一聚,轻轻扫过帐篷能够藏身的每一个角落。 纤纤素手在长袖内,再次收紧。 这时齐清儿心中晃过一个执念,严颂,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知不觉中她还时选择了去原谅严颂的鲁莽行事。 有个侍女进来禀告,随着带进一阵寒风。 寒风中,齐清儿嗅到了威胁。 果然,这个侍女道:“启禀公主殿下,凌王殿下来了,就在帐篷外面。” 皋璟雯清秀的脸上抹过一层厌恶,扭头,道:“不见,就说本公主已经歇下了。” 这语气,她好像在生凌王的气。 然侍女还未走出帐篷,又退了回来,边退边道:“凌王殿下,公主说她已经歇下了,殿下,您不可以......” 凌王打断了她的话,“帐内明明灯火通明,公主也明明坐在那里,何曾歇下,你给我下去!”凌王说着一挥袖,帐篷内的几处烛火被吹得左右摇晃。 他是一点也不给公主留任何拒绝的余地,未经公主同意,就直接走进来了。 漆眉紧拧,细眼现在帐篷内扫视一番,方才落在了公主身上,又用余光看了看齐清儿。 他是知道了什么? 齐清儿立马起身,跟着灵儿一起,屈膝施礼,“凌王殿下。” 他一身寒气,显然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就直接来到了公主的帐篷。发羽间有些凌乱,是在马背上奔驰时被风吹乱的,一身华衣也被罩上了一层寒气。 他细长而寒冷的眼神,让齐清儿心生恐惧。 她为严颂感到恐惧,这样的凌王如果发现严颂在公主的帐篷,且先排开齐清儿的身份可能暴露,首先严颂的命就不再是个定数。 严颂这个时候被凌王抓住,牢狱之灾,不可避免。 齐清儿的心一下子收紧,痛得直缩肩膀。 皋璟雯直以为是凌王带进来的寒气让齐清儿不舒服了,噌地站起身来,“高俊扬,你难道不要经过本公主的同意再进来吗?!我现在累了,请你马上出去!” 说着抬手指着卷帘。 凌王绕过璟雯的臂膀,看向齐清儿,又侧头余光对着璟雯,冷言道:“我不过来看看我的妹妹是否安好,璟雯,你又何须生这么大的气。” 他冷言冷语,齐清儿没能听出半点关心之意,只怕他另有目的,想到这儿,齐清儿胸口猛的一阵刺痛,抬手捂在胸口。 皋璟雯转过身,面对着凌王,“那皇兄现在看过了,可以出去了吗?” 凌王细眼一弯,面色阴沉,眸子中透出明显的杀意,“我眼看就要抓住刺客,并且他已经被重兵包围,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边说边在帐篷内踱步,“此人一定还在军营内,其他所有的营帐都已经查过了,现在就只有公主的帐篷还没有检查。” 本以为安定好公主,能够保严颂不被发现,齐清儿现在知道一切都晚了,凌王说要查,定会翻个底朝天。 严颂这次逃不掉了! 齐清儿忍着痛,不停的思考,现在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撇清自己和严颂的关系,保得自己的在公主身边的立足之地,日.后才有可能救出严颂。 只能先委屈他了,齐清儿的心越揪越紧。 第三十四章,睹物思情 “适才嬅雨一直在帐篷内,刺客怎么会在这里?”听凌王这么一说,皋璟雯显然开始害怕,声音也开始质疑。她就算是愿意相信齐清儿,但她也不愿拿自己的命来赌。 “那就要问这位嬅雨姑娘了!”凌王扫来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 齐清儿硬着头皮,撒谎道:“回凌王殿下,纯净公主,我确实一直在帐篷内,但未曾见过殿下口中的刺客。” 她的声音细若流水,似一股潭流,表面波澜细腻,让人无法感受这潭流下面其实是何等的激荡起伏,汹涌澎湃。 道完此句,齐清儿缓缓走到皋璟雯身边,希望公主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 凌王向齐清儿逼近一步,“你没有看见,不代表刺客就不在这里。” 齐清儿无话可说,凌王实在要查,公主又不阻止,就只能按照她适才所想的计划进行了。 若她竭力阻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反倒不如顺从凌王的意思。 皋璟雯拉过齐清儿的手,拍了拍,彼此手里都是细细一层冷汗,“那皇兄就检查一下吧。” 齐清儿能感到璟雯的害怕,即便自己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自身难保,还是宽慰式地给了皋璟雯一个眼神。璟雯微微点头回应。 “来人!”凌王不再多浪费一分一秒,立马唤人。 “属下在。”一个盔甲装束的将领从帐外进来,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啪?一声,他身上的盔甲也都跟着一震。 “带人好好检查一下公主的帐篷,不得有任何遗漏之处!” “是,属下遵命!” 紧接着数十个士兵,携剑进入,各个凶神恶煞,开始在帐篷内肆意搜索。 床底下,屏风后,所有能藏人的,甚至是不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士兵手上的剑更是无情的乱戳,是个空隙伸手就是一剑。 齐清儿看得胆战心惊,脑子当中嗡嗡作响。 士兵每刺一剑,都像是刺在自己身上一般,齐清儿紧紧盯着每一把剑,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齐清儿身体不由得紧绷,脊梁骨上寒意乱窜。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公主的帐篷内的陈设都几乎被挪了地方,但却丝毫没有见到严颂的影子。 齐清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确认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且他完全没有机会从这个出口逃走,那么他到底去了哪里,齐清儿的心还是悬得老高。 “禀殿下,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那个将领双手再次抱拳,扇动着满嘴胡茬说道。 没有刺客的踪迹! 凌王细眼眯得更细,环视一周,最后落在皋璟雯身上,“不论如何,公主的帐篷还是搜一下比较安全。” 皋璟雯有些后悔适才没有相信嬅雨,望了一眼横七竖八的陈设,冷言道:“皇兄既然已经搜过了,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凌王似有些不死心,握在剑柄上的手收得很紧,良久后,方道:“撤!皇妹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皋璟雯并未言语,而是给了灵儿一个眼神,让她送客。 看到凌王和他身后的士兵走了之后,齐清儿才大舒一口气。 好在严颂没有被抓住,可他又到底藏到了哪里? 齐清儿无从知晓。 同一个晚上,她刚刚大病初愈,将就能够站立,就冒出这么多事情。先是凌王疑言相逼,又是严颂擅闯军营,最后又为搜索刺客捏了一大把冷汗。 这么一折腾,齐清儿立时腿脚发麻,站立不稳,亏得灵儿拉得及时,才没摔在地上。 “嬅雨姑娘,你怎么了?灵儿,快扶她到床榻上休息。” 皋璟雯看着齐清儿-嬅雨煞白的脸,直以为她是被那些刀剑给吓着了,不经感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跟到床榻边,看着齐清儿躺下后,又是问温暖,又是问饿饱,又用手轻拍着齐清儿的肩膀。 而齐清儿视线模糊,嘴里全是血腥味,张张口道不出话来。 她极度的需要安静,不想有任何人围绕在身边,她想要一个人,一个人独自享受这种蚀心的折磨。 余光中公主和灵儿的影子原来越远,她们都像是水中的鱼,水面被风吹皱,她们的身影也开始摇晃,最后沉到了水底,看不见了。 这一夜,可以说齐清儿是浅度的昏迷,也可以说是清醒的睡眠。 这一夜,她虽闭着眼睛,但她心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却是一直没有停歇。 为严颂的不明消失而担心,更为回京,回到那出生之地而局促不安,莫名的伤神。 …… 是年,深秋,凌王带领的五万铁骑从越国凯旋回京,同时带回了下嫁越国的纯净公主,以及越国的十五座城池。 彼时坐在公主轿撵中的齐清儿还不知道在这个京城当中,那个予她承诺的王,已经知道公主回京还带回了一个名叫嬅雨的女子。 京陵城外十里,一行铁骑,阵马风墙。 轿撵颠簸了三日,总算是到了京陵。 齐清儿缓缓拉开窗布,面前秋色自天幕而下,笼罩着整个京陵城。她的眉宇间闪过一层水雾,朱唇中寒气微吐。 十五年她就是从这里被人困着手臂拖出去的,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曾今幼小的身体,在那些邪恶的押送官的长鞭下,忍受欺凌。她也似乎看到了母亲,那个时候的母亲的身体明明还是那样年轻,可看上去却是苍老万分。 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还有齐府的血海...... 齐清儿不敢再想下去,拨开窗布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时马车突然被叫停。 不知缘由的公主还以为车轱辘又坏了,连忙下车,齐清儿也跟在其后。 纵使睹物思忆,回忆凄凉,纵使车马劳累,力不支体,齐清儿还是想再站在这块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上,亲自感受一下脚下泥土的松软,和空气中唯有京陵特有的味道。 踏出轿撵,齐清儿在灵儿的搀扶下走到皋璟雯身边。 见她望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也顺眼看去。 只见凌王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朝齐清儿和皋璟雯的方向奔来,厚厚的衣襟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到了跟前,凌王才收紧手中的马绳,看样子他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这五万铁骑不能跟随我们一起入城,我有些事宜需要向军中的将军交代,皇妹且稍等片刻。” 话音未落便扬长而去,不等皋璟雯回应,只留下一片扬尘。 齐清儿轻咳几声,凌王高俊扬,他到底是变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齐清儿只读出了薄情。 高俊扬骑马来到一个名叫庆宇的属下身边,跃身下马,简单交代了五万铁骑回京之后的几项事宜之后,将庆宇单独叫到了一边。 他手搭在剑柄上,领着庆宇往外走了数十步,然后停下来,震了震身体,道:“你帮我去查一下,刺州是否有个姓嬅的,经营布匹的商人。还有,这户人家是否有一个女儿名叫嬅雨。”然后又转头望向齐清儿,继续道:“务必要查清楚!” 庆宇先是略带疑惑的看了看凌王,随即抱拳,“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此时和皋璟雯站在一起的齐清儿却完全不知,这个凌王怀疑的心思还在,竟要去核实她的身份。 第三十五章,仰慕追捧 齐清儿看着凌王的背影,顿时心生寒意。 “嬅雨姑娘,你怎么了?这一路颠簸,连续三日未曾停歇,你身体尚未复原,还是不要在外面站着了。”皋璟雯见齐清儿面带憔悴,关切说道。 “无妨,只不过想看一看这京城的城门还是不是和多年前的一样。” “姑娘之前来过京城?” “嗯,和父亲来过一次,那个时候父亲的生意跨遍大江南北,我小的时候和父亲去过不少地方。” “这么多年,京城几乎没变。说不定姑娘小时候去的地方,如今还在呢!” 齐清儿望着皋璟雯清秀的脸,和她那有些兴奋又有些伤感的神情,不由得把脸撇向一边。 那个京城当中,齐清儿小时候去过的地方,如今当然都在! 这时凌王又骑着马跑回到了公主的轿撵旁,他身后跟着上百位小卒,各个小跑紧随,后面一片尘土飞扬。 到了公主跟前,凌王还是没有下马的意思,收了收马绳,低头道:“等会儿进城,皇妹和嬅雨姑娘最好都呆在轿撵当中,免得被冲撞了。” “免得被冲撞?”皋璟雯好奇得眨眨眼睛。 齐清儿也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敢冲撞公主的轿撵不成? 凌王瞄了一眼城门,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细长的眼神中有些得意,这让齐清儿更加云里雾里,不知他说的冲撞到底指的是什么。 一旁一个士卒的首领见气氛有些尴尬,开口道:“公主有所不知,城里的姑娘们知道凌王今日.回京,都想来亲眼目睹凌王的风采,所以进城之后公主还是坐在轿撵内比较安全,这些姑娘们都等了三天三夜了,难免情绪激动,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齐清儿听到三天三夜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凌王,他果然还在记恨自己卧床休养了三日,耽误了他回京的日期。 不过这些姑娘要围观凌王,倒是让齐清儿觉得不可思议。 这京城当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风气,姑娘不都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难道他凌王真有这样的魅力。 抬眼再次看向凌王,这一看,发现他果然相貌不凡,气宇轩昂。就是他的冷酷无情让齐清儿心生厌恶。 皋璟雯没有接话,冷冷地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凌王,转身让齐清儿一起上轿撵。 轿撵缓缓前行,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城门下。 城门还没开启,凌王就命令几十个小卒到前面,为接下来的进城开路。 自己理了理衣襟,骑马走在公主轿撵的正前方,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结果进了城门看到的却是一帮老婆子老爷子,有些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对着凌王的人马摇头张望,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凌王的表情一下从得意变成了厌恶。 指着士卒首领,让他好好开路,让这些刁民全都让到一旁。 而百姓的脸上都挂着崇拜,甚至还有些老婆子双手合掌对着纯净公主的马车一拜再拜。 齐清儿坐在轿撵内能听到外面的各种噪杂声。 有人说凌王有勇有谋,又为大煜朝争夺了更多的领土。 还有人说公主千岁,忍辱下嫁保住了大煜朝的一方太平。 闲言碎语中,公主这个两个字眼不停的出现,轿撵中的皋璟雯心中百感交集。父皇的子民也是她的子民,她牺牲了自己免去了万千百姓的战争之苦,自然欣慰。 然下嫁越国,并不是她心中所愿,更不是她情意所向。 然随着队伍的不断前移,那些噪杂的声音越来越小,齐清儿拨开窗布,他们已经来到了更加繁华的街市,而这里并没有像那个士卒首领说的,出来仰慕凌王的姑娘们。 从入城到现在近两个时辰过去了,街面上一个年轻的姑娘都没有出现。 齐清儿心中打鼓,她本来是想看一看这些花痴的姑娘是如何追捧凌王,弄出个轰动的场面,也算是饱饱眼福了。 结果越是往京陵中心走,街面上越是安静。 这些住在离中心近的百姓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家行走在街面上,有礼的让路,之后也不随意张望,各做各的事儿。 皋璟雯也好奇的往外张望,心中疑惑,姑娘们都哪去了。 “也是奇怪,皇兄每次出城回来都会有一帮姑娘围着不放,怎么这次一个也没见着?”她柔唇轻抿,转动着眼珠子,似乎想从街面上的行人中找出这么一两个痴迷凌王的姑娘来。 齐清儿心中一颤,还真有此事! “那些姑娘为何会对凌王如此着迷,拦驾围观这种事岂是寻常姑娘该做的事情?!” “姑娘有所不知,凌王府上迄今还没有正室,他还曾扬言,他的正室定为平凡人家的女子。” 齐清儿扑哧一笑,堂堂君子竟有这等戏言,不经掩面轻笑。 又忽然止住了笑声,朱唇轻合,当年的那个俊扬哥哥看来是真的不存在了。 而他这些年又都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皋璟雯叫停了轿撵,来到凌王马前,对着凌王好奇的问,“俊扬哥哥,我怎么一个姑娘都没看到呢,是不是她们把哥哥回京的时间给弄错了。” 言语间还带着些嘲讽。 凌王咬牙,腮帮鼓起,倒吸一口冷气,细眼从皋璟雯身上一票而过,落在向他们走来的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不知公主都和凌王说了什么,气氛很是尴尬,圆场道:“凌王殿下不如就送到这儿吧,我和公主自行回去就可以了。” “是啊,俊扬哥哥,你再送下去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些追捧你的姑娘!”皋璟雯接话,一脸笑意。 当着众士卒的面,皋璟雯也真是不给凌王留面子。 “从这里到公主府步行也不过半个时辰,皇妹若要独行也可,那就在此告别,我还要去向父皇请安,明日再来看望公主。”他冷言冷语,显然不喜璟雯适才所说的话。 匆匆告辞,扬鞭而去。 他刚走,街面就出现了两个行色匆匆的年轻姑娘,齐清儿连忙拉住璟雯,“看,这两个会不会是跑出来追捧凌王的?” 这两姑娘身材中等,面容姣好,皋璟雯一把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你们两个可是跑出来看凌王的?” 两姑娘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皋璟雯的装束,脸上恼怒的神情立马消失,“姑娘如此细心打扮是为了出来看凌王的?”随即两姑娘相看一笑,继续道:“姑娘有所不知,祁王昨日.回京,现在正在兰香苑举行花会,姑娘应该和我们一起去兰香苑才是!” 祁王回京,在兰香苑举行花会,姑娘们难道都去那儿了? 齐清儿没有想到她回京第一天就听到了关于祁王的消息,还是这么一个意想之外的消息。 原本应该出来迎接仰慕凌王回京的姑娘们,现在因为祁王,都跑去了兰香苑。 齐清儿站在皋璟雯身后,被祁王二字乱了心绪。 第三十六章,破茧在即 皋璟雯听得挠了挠头,“兰香苑?怎么去?” 两个姑娘当中矮一些的道:“兰香苑就在祁王府后面啊,姑娘要去就快些走,别的姑娘早早就去了!说不定她们早就看……” 话音未落,另一个稍高一些忙瞪了稍矮一些的一眼,还用胳膊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凶道:“都是因为你,我们现在都已经迟到了,还要带别人!” 又对着皋璟雯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认得路,先走了。” 皋璟雯看着两姑娘离开的背影,刚想说她认得路,知道祁王府怎么走,齐清儿一把拉住了她。 “她们哪里是不认得路,她们是不想让你也去。”齐清儿温声道,抓着皋璟雯的手,拉到自己身边。 谁知皋璟雯一把回抓住齐清儿的手,激动道:“花会耶!这深秋季节,天气冷得都和冬天差不多,哪里还有什么花可看。俊昇哥哥居然在开花会,我们应当去看看才是!” …… 皋璟雯嘴里的这一句俊昇哥哥直接刺到了齐清儿的心,像是一把利剑,在她心上猛了拉上一刀。 全身的血液从心脏处开始静止,瞬间久违的,深刻的,撕心的恨意游遍全身。 这才刚刚入京,上天就要安排他们见面吗? 齐清儿心中暗笑,即是如此,何不顺了公主的意思。 她倒要看看,这个她曾今唤之为俊昇哥哥的人,这个曾今许她承诺相伴一生的人,这个在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袖手旁观的人...... 如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好,就听公主的。”齐清儿说得异常平淡,然她的双眸中冷冽让人心生畏惧。 皋璟雯的心思早不在齐清儿身上了,没有看到她的眼神。 转过身去,冲着灵儿,道:“先不回府了,去祁王府!” “是。” 轿撵再次被抬起,齐清儿似乎能明确的感受到轿撵的方向偏移,偏向祁王的方向。 一盏茶的时间后,纯净公主的轿撵妥妥地落在了祁王府的正门口。 齐清儿未急着下轿撵,抬手撩开窗布,扬起眼帘望去。 灰色高大围墙,深红色反光琉璃,正门处一台石阶竟有数百步。正门口无人值守,府门也紧紧关闭着。 他是什么时候出来开的府邸,又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齐清儿竟没想到千分万分的恨意中,却无故生出了这样两个问题。难道自己还关心他吗,还关心他在这过去的十五年里的生活和经历吗? 她浅粉的朱唇微扬,露出浅薄的一笑。 她,在嘲笑她自己。 “嬅雨姑娘,我们到了。”随着灵儿的轻唤,齐清儿回过神来,立马隐去了有些邪魅的微笑,顺着凌儿伸来的手,下了马车。 这才刚到祁王府门口,皋璟雯的心思像是已经飞到了兰香苑里赏花去了,一把拽着齐清儿,直奔齐府大门。 一百多个台阶,齐清儿走得满头微汗,伤口刺痛,心率急促。 但她要忍着,在没见到他之间,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相隔十五年,她要亲眼看一看这个祁王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 “咚,咚,咚!”堂堂公主在祁王府外徒手敲门,可见她赏花心切。 大门伴着沉重的吱呀声打开,刚刚开到能进一个人的时候,齐清儿就被皋璟雯直接拉了进去。 “姑娘何事,能否先说明身份?”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眉目清秀,身着一袭青衫,恭恭敬敬地拦住了皋璟雯和齐清儿的去路。 “本公主的路你也敢拦。”皋璟雯扬起脸,像是她脸上写着公主二字。 在皋璟雯下嫁前,她一直住在皇宫里面,现在回来虽然住址被迁到了那宫墙之外,但一般的人还未曾见过纯净公主的容貌。 齐清儿上前一步,忙道:“这位是刚从越国回来的纯净公主,听闻祁王在开花会,所以过来瞧瞧。” 齐清儿自己道出了祁王二字,现在不能再称他为小祁王了,这不过是少一字和多一字的区别,在齐清儿口中说出来,听上去是那么不顺。 不过面前的皋璟雯没有在意,又拉着齐清儿往前一步,见男子没有退让,急道:“怎么,还要本公主出示令牌吗?!” 男子莞尔一笑,“公主误会了,花会在兰香苑。公主,姑娘,请这边走。” 说着男子开始带路。 纯净公主出嫁前虽曾到过祁王府,但对于府内的庭院楼阁,排列分布,还是不太清楚。 适才差点就要带着齐清儿往祁王的书房中去了。 顺着这位身着朴素,但气质有些高贵的男子,齐清儿脚下的步子竟比皋璟雯走得还要快。 走了大概又一盏茶的时间,齐清儿和皋璟雯二人跟着这位男子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一处院落。只是此院落看上去比齐府当中的其他院落都要新一些,像是这些年刚建的。 再往前几步,能听见那院落的围墙之外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姑娘们的欢呼声。 这都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有礼数,小家碧玉的形象都去了哪里? 齐清儿听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挑了挑画眉,不知是祁王真的美如冠玉,还是这些姑娘们都鬼迷了心窍! “公主殿下,就是这儿了,祁王殿下已经知道公主来访,在里面等着呢。”男子恭敬一礼,面带微笑,话说得不紧不慢,抬手往里轻轻一指。 齐清儿和皋璟雯一起进到兰香苑内,果然花香四溢,伴着凉风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这围墙外的姑娘能不能安静一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着实扫人兴致。 顺着鹅软石小径继续往里,花香越里越浓,两边假山流水,好不似世外桃源。 渐渐地那些姑娘的尖叫声越来越远,原来像这种皇族贵子之处岂是一般人都能进得来的,那些姑娘们估计也是难得才能见上祁王一面。如今这花会,她们不过知道是祁王主办,就你追我赶的来了,殊不知不但要隔着厚厚的围墙,还有这院内长长的庭落。 估计呀是见不到祁王的,踮着脚尖也见不到。 皋璟雯步子越走越轻松,竟小步跳起来,大概花香真的宜人。 然齐清儿却不能像皋璟雯那样,将一切不愉快通通抛之脑后,这样越来越浓烈的花香,只能让她的那段痛苦的关于祁王的记忆更加清晰。 此时的祁王早已知道公主来访,特意让府上的管家先照应着那些进来赏花的朋友,自己到一处较为安静的亭落中设下了茶水,暖座。 静候纯净公主。 他一身清素白色锦衣,顺着他修长而宽厚的身躯自然垂下,在亭落中优雅而有力的走了两步,之后伸手撩起裙摆在暖座上盘腿坐下。 他解去了素日里的发髻,半头千丝乌发披肩而下,发尾在风中自然唯美的飘拂。 抬手,捏起一只玉壶给自己斟茶,热茶腾起的雾气轻盈地遮住了他的脸。 但完美的曲线依旧明显,使人心弦自拨。 随着皋璟雯大声喊出的一句俊生哥哥,齐清儿知道这亭落如画之人便是祁王。 第三十七章,至今未娶 他淡红的薄唇轻抿,随即扬唇微笑,那薄唇弯起的弧度,加上他脸部完美的曲线,几度妖娆。 他看着踏进亭来的纯净公主,缓缓起身相迎,姿态好不悠闲。 他就是相隔十五年未见的俊昇哥哥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喜欢上这些喝茶赏花之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个拿不起刀剑的文人? 齐清儿站在亭落外面,各种回忆侵蚀着她的整颗心,迟迟没有随着皋璟雯一起踏进亭落。 她记得当年的那个俊昇哥哥手中永远都拿着一把剑,武来武去永远不嫌累。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手上的十个指头都已布上了轻薄的老茧。 他还说过,他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武力最强的人。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齐清儿目光幽幽地落在祁王身上,她为何看不出他任何武人的风范? “嬅雨,怎么愣在那里,快进来。” 齐清儿在皋璟雯的声音当中猛的清醒,她现在是嬅雨,一个普通的白衣而已,怎能如此盯着一位皇子看。 连忙低下头去,做了个深呼气,重新抬头,踏进亭内,对着祁王微微一礼,“见过祁王殿下。” 他看着她,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光,“嬅雨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他的声音好听至极。 十五年未见,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交谈竟是这些礼仪之术。齐清儿心脏处一点一点的收紧,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 十五年了,再见面她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他却并没有认出她。 是伤心还是高兴?齐清儿心顿时六神无主,纠结万分。一股气血涌上心头,她干咳几声,身体微微颤抖。 “姑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祁王优雅的抬起一只手,隔空扶在齐清儿的肩膀旁边。 明明没有碰到,她却立即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度,就像当年他握着她的手,手把手的教她舞剑,那个温度竟和现在的一样。 齐清儿垂下眼帘,脸也随之垂了下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嬅雨姑娘,快坐下吧,这是暖座,坐下也许会好些。”皋璟雯是完全没看出齐清儿的情绪波动,自己坐得稳稳的,已经撩起一只手,给自己斟茶。 然后又对着祁王眯眼一笑,“俊昇哥哥有所不知,嬅雨姑娘在我回京的路上替我挡了一剑,她现在身上的剑伤还为痊愈,更不能受凉。” “公主言重了,我哪里有那么脆弱。”齐清儿边应着,边绕过祁王,坐在了皋璟雯的身边。 祁王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他三日前就知道关于越国刺客在刺州行刺公主的事情,还知道有位叫嬅雨的姑娘救了公主。 只是现在见到了这位嬅雨姑娘,祁王心中莫名的一颤,尤其是在她缓身绕过自己的时候,有种熟悉的味道。【ㄨ】 齐清儿坐下后一直埋着头,说实话这样的和祁王见面不在她的计划之内,纵使来祁王府的路上稍稍做了准备,谁知真的见到面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了。 这……到底是恨,还是......爱呢? 祁王也在暖座上盘腿坐下,给自己斟茶的同时也给齐清儿斟了一杯,随即深邃的眼神再次从齐清儿身上瞟了一眼,对着公主道。 “听闻公主刚刚回京,这一路奔波劳累,公主也不先回府休息一下吗?” “我是准备回府休息呢,可这大街上啊,好多姑娘都往你这兰香苑跑,我好奇就跟过来啦!”皋璟雯说话时摇晃着脑袋,说话音调偏高,看来她见到祁王心情不错。 不像一看到凌王就阴郁着脸。 祁王扑哧一笑,“那公主是和她们一样来看我的咯!” 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声都敲打在齐清儿心理,她理了理情绪,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可不是吗,俊昇哥哥你要是再不娶妻,我就真的要像那些姑娘们一样,一有机会就追捧你!”皋璟雯说着还?呵呵?笑了两声。 此话一落,祁王握着茶皿的手僵了一下。 同时齐清儿喝下的一口水呛在了嗓子里,顿时附身剧烈的咳嗽,妖娆的小脸扭曲在一起,因为咳得剧烈,脸颊绯红。 每咳一次,胸口的剑伤刺痛一下,齐清儿水灵的杏眼痛得紧闭,不觉间竟落下一颗泪来。 他至今没有娶妻!难道他没有忘记他和自己的那段婚约吗? 齐清儿想到此处,胸口剧烈的痛痒,猛的一咳,吐出血来。 皋璟雯看着齐清儿吐出的血,双眼瞪得老大,连忙慌张的扶起齐清儿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俊昇哥哥,大概是她的旧疾又犯了,或者她的剑伤……”璟雯抽出一张丝绢替齐清儿擦去嘴角残留的鲜血,又冲着亭落外,喊道:“灵儿,灵儿,快把那大夫配制的药拿来。” 她也是本能的反应,知道那个大夫配制的药非常管用,却没注意灵儿从下了轿撵就没有跟进来。皋璟雯急得一时抱齐清儿直晃。 祁王有些愕然,什么样的剑伤会有如此反应,公主嘴里说的旧疾又是何物? 他收回握在茶皿上的手,望向皋璟雯怀里的齐清儿。 她双目紧闭,似有急火攻心之象。 不过就是这般憔悴病重的模样之下,她的妖娆依旧扣人心弦,额角的微汗似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 祁王起身震了震,也不知为何他竟走到皋璟雯身边,二话不说直接横抱起齐清儿,往兰香苑的卧房中走去,对急急跟在自己身后的皋璟雯,问道:“你适才说的旧疾是什么旧疾?” 旧疾,是何旧疾,皋璟雯一拍脑袋,她光听那大夫说嬅雨有旧疾,自己却没问是何旧疾。 “我......我也不知道是何旧疾。”吞吞吐吐半天,几人已经到了兰香苑中的卧房。 纯净公主紧张齐清儿是因为她是嬅雨,是她换来了自己的命。 而当下的祁王却不知道心中的紧张由何而来,因为她救了自己妹妹的命,其他想不出更加合适的理由。 齐清儿虽然浑身难受,嘴里满是血腥气,但她的意识清醒,也不是没有独自行走的力气。 看着他尖尖的光滑的下颚,更多千思万绪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他是王,高贵的王,怎么会去紧张一介布衣?! 不,她不应该这么想,她因该恨他才对,他的父亲杀了自己全家,他竟然还能袖手旁观,也是他,允下一个承诺又不去履行。 她心中十五年来积压下来的恨怎么可以因为祁王的一次关切就烟消云散呢?! 齐清儿故意闭上眼睛,不在去看他完美的侧脸。 可闭上眼,即便身体上的痛焦灼不堪,她还是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双臂环抱的温度。 他的温度又如同一根根温热的刺,刺在齐清儿的身体里。 她彼时对他到底还是恨! 祁王轻柔地将齐清儿放在了暖榻上,桃花眼尾微微向上一扬,秀眉微皱,这个女子她到底是谁? 第三十八章,彼此折磨 “我去叫太医,俊昇哥哥先帮我照看一下。”皋璟雯说着就撒腿跑开了。 祁王本人很少有仆人婢女服侍左右,更不用说这兰香苑,放眼一望是一个仆人都看不见,皋璟雯也只能自己跑去请太医了。 卧房内焚着檀香,幽幽地充斥着整个房间。 齐清儿平躺在暖榻上,双眸紧闭,她知道现在卧房中只有她和祁王两个人。她到底该不该睁开双眼,她又能不能把祁王当成是一个人陌生人呢? 祁王看了看飞奔出去的皋璟雯,眨眼就消失在视线当中,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又看了看暖榻上的齐清儿。 撩起一只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在齐清儿的手腕上轻轻按下。 齐清儿骤感一股微凉从手腕上传来。 他会把脉?那他会不会发现她体内的寒毒? 她的心跳失控般的急剧跳动,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睁开眼睛,复杂的眼神在祁王脸上一晃而过,落在地面上。 “只是给你切脉而已,姑娘不必紧张。” 他声音温沉,见她不愿意,便将长袖重新放下,收回手指,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 面前的女子如半妆美人,颜如渥丹,他也不知为何在她身上能看到齐清儿的影子! 幽暗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慑人的冰凉,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虐的邪魅的弧度,侧对着齐清儿自嘲般的摇了摇头,道:“那姑娘先好好休息,纯净公主一会儿就会回来。【ㄨ】” 说罢,起身离开了她的暖榻,在卧房另一端的案几旁坐下,伸手拾起一宗书卷。 他要静一静,面前的女子不过是一介布衣,她不是齐清儿,他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感应,他需要用书卷来让自己平静。 齐清儿缓缓地坐起身子,寒毒来势汹汹但有时去得也快,适才剧烈的咳嗽震到了伤口,只怕这剑伤痊愈又要多加一段时日了。 她看着房中几米开外的他,卧房中的空气像是被魔掌罩住,骤然凝聚,而他的身影却在这粘稠的空气中一点一点的清晰放大,此时的齐清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向祁王一步步靠近。 纤手在长袖中紧握,她的恨顿时肆意升起。 不知为何知道他至今都未娶妻,她的恨意瞬间被升华到另一个高度,看着他安静读阅的背影,齐清儿如同着了心魔般地伸出了魔抓。 真是被仇恨的恶魔冲昏了头脑,她竟要去掐住他的脖子。 以她的微薄之力,掐死一位皇子。 且不说她能不能掐死他,她多年回京的准备,忍受易容的痛苦,为齐家昭雪的恒心,一切多年的等待与准备都将会付诸东流。 她还会为此入狱! 只是后悔,已经太晚。 祁王感到脖子后面的凉风,一斜身,伸手拽住了齐清儿的手臂,接着跃身站起,白色锦衣在他身后撩开一个狂野的弧度。 她错了! 他的不过是表面上看上去像个提不起刀枪的文人,实则他的内在功力雄厚,落在齐清儿手臂上的手指收得不松不紧,力度刚好,一点不留让她挣脱的余地。 齐清儿没有时间多想,既然已经起了杀念,就算是个愚蠢至极,不该有的举动,她也要进行到底。 凭着对武学的记忆,伸出另一只手。 只是还未等她用上力气,整个身体就被控制住了。 “你,要杀本王!”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般踏入她的耳膜,震慑着她的心魂。 齐清儿全当没有听见,继续挣扎,可是不论怎么扭曲身体都无用,几度试图抽出被祁王控制的手臂,想要挣脱的强烈意识让她忘了身上的剑伤。 片刻间,她胸口的衣襟再次被鲜血染红,从豆状大小的红点开开向外扩散,血腥气弥漫在她和祁王之间。 “你身上有伤,连缚鸡之力都没有,明知杀不了本王,为何还要冒这一险?!” 他的语调细腻中带着狂野,愤怒中又带着戏弄。 “我不试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你!” 齐清儿泪光点点的杏眼对上祁王灼热的双眸,他这双眼睛后面像是藏着无穷无尽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看得心中一颤。 “好大的口气,说!为何要杀本王?!” “因为......”齐清儿说不出话来,她不知要如何回答,清澈的杏眼中原本灼热的眼神也忽然黯淡下来。 “你认识本王?” 祁王似从齐清儿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控制住齐清儿的手也松了一下。 在祁王一个接一个咄人的问题下,齐清儿意识到她此时此刻做了一件她最不该做的事情,谋杀皇子,那可是杀头的罪。 只要祁王一人就可以决断她的生死。 “草民不过一介布衣,怎么可能认识殿下,适才我也并没有要杀殿下的意思,殿下怕是误会了。”齐清儿随即转了口吻。 刺杀祁王并不是她回京的唯一目的,她的目的是为齐家昭雪,那就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真实身份。 此时此刻祁王面前,岂能如此胡来! “误会?!”他松开齐清儿,毫无顾忌的松开了她,嘲讽般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当本王是傻子吗,竟敢如此戏弄本王?” 齐清儿被松开后,在原地摇晃了几下,最终找到了平衡,“我不过是公主带回来的一个女子罢了,身份何等低微,又怎敢在殿下面前戏弄殿下。” 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杏眼中闪烁着万分诚恳,继续道:“我适才不过是想看看殿下看的是何书卷,并没有要伤害殿下的意思。” 他分明在她适才的眼神中读出了杀念,更何况她适才还说了?我不试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你?这样的话,她对他有恨,这一点祁王可以确定。 只是她到底是谁,真的就像纯净公主说的那样吗,一介救了公主的白衣而已。 祁王眉眼间闪过一丝怀疑,在他完美儒雅的躯体下面,一种莫名的怒火由心头腾起。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掐向齐清儿的脖子。 齐清儿来不及退缩,人就已经被按倒了墙上,后背在墙面上撞出闷闷的响声,胸口的鲜血开始顺着衣襟往下浸透,瞬间在她蜜合色的垂丝裹衫上拉出一道醒目的红色血迹。 “说,你到底是谁?”祁王几乎是吼出了这个问题,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掐在齐清儿脖子上的手也开始颤抖。 他怎么突然情绪如此激动?齐清儿有些不敢直视他冷冽的双眸,任凭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越陷越深。 半饷,她吞吞吐吐道:“我真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介白衣,有幸救了公主,才被带到京城当中的。” 她的眼睛不像在说谎。 祁王修长的手指略松了些,桃花眼中红红的血丝一片。他的整个人似乎充满了纠结,只是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此时屋内闪出一个人影。 第三十九章,恨比剑利 此人不是公主,是个男子,准确说是一个面容极为柔美的男子,肤色晶莹如玉,身段均匀凹凸有度,腰围很细,连站立的姿势都很娇柔,尤其是她的胸...... 齐清儿目光一凝,那分明就是个女子,女扮男装而已,脸上的胡须贴得都不对称。 而祁王却没有因为这个女子的到来,而停下手里的动作,修长的手指依旧掐在齐清儿纤细的脖颈上。 他撩起双眉,抬眼游走在她的脸上。 此女子在屋中站立了一会儿,先是有些诧异,但看祁王保持着掐人的动作没动,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方略施一礼,道:“殿下,花会里的来客都在问殿下您在哪里,我该如何回答他们?” 她竟然一点都不好奇被祁王掐在手里的齐清儿!甚至只是微微在她身上瞟了一眼,然后落在祁王身上。 “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们不必等我!”祁王继续紧紧地盯着齐清儿,他似乎一点都不建议这个突然走进来的女子看到了这样残暴的场面。 他们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齐清儿心中微微直颤。 女扮男装出现在祁王的兰香苑,她到底是谁? 这个女子又会不会将她看到的发生在自己和祁王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 齐清儿轻叹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抓住祁王手臂的两只手也逐渐松开,她开始更加后悔适才对祁王的举动。 她刚刚回京,在这京城当中她应该只有纯净公主一个认识的人,若勉强能说得上话的身份高贵的也应该是凌王,而和祁王之间他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是万万不会有如此过激的接触的。【ㄨ】 若是此女人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公主,她又改如何跟公主解释? 后悔间,齐清儿紧闭的双眸中滑下一颗泪来,再睁开眼睛,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房间。 微凉的泪落在祁王的手背上,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明显的一颤。 通红的桃花眼扫视着齐清儿的侧脸,另一只手捏起齐清儿额前的几缕乌发,轻柔的放到她的耳后,灼热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颚往上游走,直到摸到她的眼尾。 停留片刻后…… 突然他仰天长笑,掐在齐清儿脖颈上的手也同时松开,抡起拳头狠狠地敲在齐清儿身后的墙上。 她不是齐清儿,他在心中默念,这么多年了,她要是还活着,他一定早就找到了她! 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手指。 齐清儿被祁王的反应吓住了,靠墙站着,没有挪动,心中千思万绪。 她不解祁王怎么会如此反应,他似乎在看到她第一眼后情绪就开始有了变化。 她不解适才进来的那个女子,看到如此场面竟然不动声色,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她更不解眼前身体僵直,眼眸微颤的祁王,他似乎比自己还要激动,还要歇斯底里。【ㄨ】 她想问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就她现在的身份,哪有资格去问! 良久之后,祁王才将手从齐清儿身后的墙上收回,完美的侧脸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但就是那么一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头看向齐清儿,这才发现她胸口的衣襟上满是鲜血,她面容憔悴,两片唇苍白无色。 “你的伤......” 齐清儿在挣扎的时候感到胸口有撕裂的痛,只是适才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现在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心口的痛又席卷而来。 她疼得弯下身子。 听他说话的语气,他好像相信了她的话,相信适才她真的只是想看一看他在拿在手上的书卷。 “公主大概马上就会回来了,殿下能扶我到暖榻上去吗?”齐清儿用手捂在胸口,良久后喃喃道。 她不想让公主发现什么异常。 祁王也未觉得不妥,伸手搀扶着她的一只臂膀,缓缓往暖榻旁行走。 两人似乎都能觉察到彼此都不想再提起适才发生的事情。 卧房内终于平静下来,唯有那幽幽的檀香还在继续焚烧。 不一会儿,纯净公主就带着一个太医走了进来,看到齐清儿胸口带血的衣襟,三步并成两步,连忙扑倒在暖榻边,急得两只手在她胸口隔空胡乱的一摸。 也顾不得和一旁的祁王再打招呼,对着齐清儿急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流血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齐清儿抬起一只手,安慰道:“无妨,大概是刚才喝茶呛到了,剧烈咳嗽造成的,过两天就好了。” 说话间齐清儿又小心的看了祁王一眼。 他又回到了在亭落中时的文人形象,将那只流血的手别到身后,另一只自然的垂下,如画的脸上幽幽凉凉,好似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太医,快给她瞧瞧!”皋璟雯满眼是齐清儿胸口浸红的衣襟,一把将太医拉倒齐清儿跟前。 太医把脉,片刻后,方道:“这位姑娘该是这三日车马劳累所致,臣配些药方,服下后休息几日当无大碍。” 齐清儿松了一口气,这京城当中的太医未必都各个医术高明,更何况那易容的寒毒也并非常人能瞧得出来的。 “那你现在就去配药,还有,现在就去熬一副药过来,越快越好。”皋璟雯边握着齐清儿的手,边命令太医。 “是,臣这就去办。” 随着太医离开的脚步,齐清儿顿时觉得身心疲惫。 三日车马劳累,刚回京脚还未落地,就被纯净公主拉到祁王府,见到了她这十五年来日思夜恨的人,还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 她的这副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要冷静,定不能忘了回京的初衷,面前的祁王,她对他只有恨! “嬅雨姑娘,你可以在这儿先休息一下,等服下太医熬制的汤药,我们再回府。”皋璟雯听到齐清儿并无大碍,也放心了些,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 人在情绪放松的时候,或者精神不那么紧绷的时候,往往能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 齐清儿微微点头应了公主,身体上各种不适肆意袭来,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没有睡,躺在祁王的暖榻上,即便不是他平常使用的暖榻,多少都有他的味道,她又怎么能睡得着。 此时此刻的齐清儿想早点离开兰香苑,对于回京她却有万分准备,但面对祁王,她确实没有办法将恨埋藏在心里,不露于型色。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祁王和公主的声音。 “俊昇哥哥,她怎么突然又流了这么多血?” “她六日前为你挡了一剑,三日前又跟着你们一路车马劳累到京城,看她的样子,身子骨本身就挺弱的,刚回京你又将人直接拉到我这儿来了,未能及时休息,大概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剧烈咳嗽所致。” 祁王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齐清儿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几下,画眉稍稍触动一下,他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撒谎?还是他在替他自己撒谎? 她黑暗中轻叹,十五年过去了,她不能在把京城当中的他们再当成是十五年那些单纯的他们了。 许久之后,齐清儿努力支撑的意识最终敌不过这幅娇弱的身体带来的疲惫。 不知不觉中,意识有些涣散,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安静一片。 第四十章,有误难解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有人托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嘴里一阵苦味儿。齐清儿睁开眼,原来是灵儿,正在给自己服药。 她环视卧房,皋璟雯不在,祁王也不在,只有面前的灵儿。 这个公主到底还是个孩子,刚看到自己伤口出血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现在反倒是连人影都看不见,真不知她是真关心齐清儿,还是装装样子。 齐清儿有些纳闷,难道都赏花去了? “灵儿,公主呢?祁王呢?” “回姑娘,陛下召见公主,公主已经进宫了,一会儿我带姑娘回公主府。”灵儿说得有条不紊。 是啊,公主刚刚回京,进宫看望父母也是应该的。 然齐清儿心中突然升起某种嫉妒,公主被逼下嫁固然是人生当中不可抹去的污点,但她如今回来最起码还能再见到她的父母。 而她回来,却再也见不到父母,旧景依稀,人却亡! “姑娘,你怎么了,药太苦了吗?”灵儿见她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好奇的问。 齐清儿连忙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哦,没有,不苦,喝完药我们就回去吧。” 当然不苦了,只要不是严颂撒气之下配的药,对齐清儿来说都不算苦,何况是个太医配的,那简直跟喝菜汤似的。 齐清儿端起碗,准备一饮而尽,又听到灵儿说。 “不急的,公主要到晚间才会回府,姑娘喝完药可以再休息休息,等药起了作用,有了体力,我们再回去也不迟的,只要赶在公主前面就好,免得让公主担心。” 灵儿吧啦吧啦说了一通,生怕齐清儿听不明白。 呃......好吧!还是顺了灵儿的意思吧! 齐清儿重新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灵儿递来的一勺接一勺汤药,顺着面前的汤勺看去,是自己胸口的衣襟。 血迹呢?! “灵儿,是你替我换了衣服吗?”她伸手摸着身上陌生的衣衫,还挺合身的。 灵儿园滚滚的眼睛往齐清儿身上扫了一下,“灵儿为何要替姑娘换衣服呢?灵儿进来的时候姑娘就是穿着这身衣服。” 不是她换的,那更不可能是公主换的。若公主想替她换了衣服,自然会让灵儿来换。 难道是祁王?没想到十五年未见,他竟成了卑劣无耻之徒! 齐清儿杏眼一转,急问道:“公主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我在这儿睡了多久了,你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顿时后悔,真该拦着公主,不该来祁王府的。 “回姑娘的话,公主两个时辰前进的宫,姑娘也大概也睡了两个时辰吧。”灵儿眨巴着眼睛,继续道:“公主走之前告诉诉灵儿,记得要给姑娘服药,所以我等太医将药煎好了才过来的,就是刚刚。” 按照灵儿的意思,她有两个时辰单独呆在这件卧房里吗?那件带有血迹的衣服真的就是祁王换的?! 齐清儿想到此处愤懑不已。 亏她十五年前还为了他送的那块玉,差点丢了性命,落得终身的旧疾。她若知道他会是现在这样一个人,她就不会拼死要保住那块玉,还戴在身上整整十五年。【ㄨ】 真是过分! 齐清儿夺下灵儿手中药碗,闷头就喝了下去,然后掀开被褥就要下床。“灵儿,我们现在就回府,休息了两个时辰足够回复体力了,我可以的!” 说着就要出门,灵儿拉都拉不住。 “姑娘,太医说你身上的剑伤又被裂开一道口子,行动走路需万万小心,不然又会出血......” 齐清儿哪里听得进灵儿的话,她现在仿佛是受了奇耻大辱,好像祁王夺了她的清白之身似的,恨不得马上消失在兰香苑。 步履有虽些蹒跚,但步伐之快,单手按在胸口,眨眼就到了门口。 “嘭”的一声,门外有人进来,撞了个正着。 齐清儿毫无准备,往后连退好几步,最后还是没站稳,向后仰去。 好在灵儿出现得及时,活活地做了人肉垫子。 谁这么无礼,撞了别人也不知道要扶一下! 齐清儿从灵儿身上滑到地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平衡,起身,单手不忘又按了按胸口,万幸,没有出血。 门口那人竟然纹丝儿不动,齐清儿抬眼看去,竟然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她手里正拿着齐清儿原来身上穿着的,带着血迹的衣衫。 难道是她换的不成? 齐清儿更加好奇这个女子的身份。 “请问阁下是?怎会拿着我的衣服?”齐清儿咽了咽火气,这年头女扮男装混王府的来头必定小不了。 说不定还是祁王养在府上的粉子呢! 齐清儿想到这儿一阵恶心,但还是客气一点为好,毕竟才刚刚回京,只得公主一人的信任,根基不稳,还是少得罪人为妙。 谁知此女子将手中的衣衫丢到齐清儿手里,扭着身板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是你的衣服,别忘了带走。” 小小女子,脾气不小。 灵儿可看不过,嬅雨姑娘可是纯净公主的恩人,岂能受人欺负,“这位公子,你撞到我们家姑娘了,不知道要道歉吗?!” 现在是齐清儿拦不住灵儿那张嘴了,眼看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子面色刷得一下铁青,然后一甩袖,指着门外,道:“姑娘,请!” 这是送客的意思? 齐清儿安抚住身后的灵儿,平心静气道:“这位……公子,这衣衫是......” 还未说完,此女子接道:“是我换的。” 齐清儿大输一口气,掂了掂手中的衣衫,不再多问。 谁知灵儿不服气了,她直以为她就是个公子,欺负了嬅雨姑娘,举手指着人家的鼻子,“你竟敢动手换我们家姑娘的衣衫,你……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回头等我告诉公主,要你看好!” 随即园溜溜的眼睛看着齐清儿,继续道:“嬅雨姑娘,公主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齐清儿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灵儿,心中又时温暖,又是着急。 灵儿若真要告诉了公主,公主就难免真的会去找这个假公子,到时候她又会不会将自己和祁王的事情告诉公主呢?! 哎,眼下齐清儿是知道自己还是清白之身,灵儿可不这么想。 她到底要不要戳穿这个假公子的呢?免得灵儿误会了去。 正当她苦思冥想之际,卧房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是祁王,他听到了争吵声,赶了过来。 齐清儿握着衣衫的手一紧,杏眼飞快的从祁王身上飘过,然后缓缓一礼,“祁王殿下。” 灵儿还是不依不饶,竟向祁王为齐清儿大喊冤屈。 齐清儿顿时觉得即气愤又可笑,真不知纯净公主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婢女是好是坏。 场面顿时尴尬。 祁王看了一眼灵儿,也没阻止,平静地等她把话说完,又侧头看了一眼那假公子,然后直接走了齐清儿跟前。 “嬅雨姑娘有所误会了,这衣衫是府上的婢女替姑娘换的,本王让这位公子转交而已。”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看着齐清儿的桃花眼一片深邃。 他护着她!他和这个假公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又为何要女扮男装,还是祁王让她这么做的?! 残留在齐清儿心底的那最后一点点,一点点对祁王的念想彻底破灭。纯净公主说他至今未娶,说不定他就喜欢假公子这样的,不喜欢名正言顺的有正室呢?!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随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道:“在贵府叨扰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第四十一章,陈年旧案 一阵寒风飘过,带落下几片枯叶,落在兰香苑卧房前的苑内,在地上擦出沙沙的,让人意寒的声音。 齐清儿走之前再次将目光落在祁王身上,眼角闪过一层浅薄的讥讽,随后带着灵儿离开了祁王府。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从今往后她便当他没有说过这句话。 祁王看着齐清儿离开的背影,良久一动不动。 整个人像是从一副悲伤的画里走出来的,乌发在他身后卷起完美又凄凉的弧度,突然他转身面向假公子,一脸不悦,“楚秦歌,你是故意的是吗?!” 这个假公子是楚秦歌,是现如今京城当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沉香阁的头牌歌姬。她年幼时是个宫女,在宫中犯了错误,差点被杖杀,还是祁王的母亲当年位居后位的时候,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被暗中送出宫来,后来得到了祁王的些许照应。 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乞讨过日。 这么多年她一直视祁王为主上,一直暗中向祁王传递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可谓是至情至深地为祁王效力。 今日的花会,祁王本没有让楚秦歌过来的意思,是她再三要求,祁王方允许她女扮男装,来府上共赏花会。 她看着祁王有些阴郁的脸,侧过身,垂眼看着地面,踩碎了一片落在地上的枯叶,道:“什么故意的?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祁王冷笑一声,道:“你别忘了你今日的装扮,你想让嬅雨姑娘误以为在我祁王府受了屈辱是吗,好让她从此都不愿意再踏进我祁王府半步!” 说完,随即看着楚秦歌,脸上的怪罪之意骤然猛曾。 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有此想法。 楚秦歌震了震身体,迎面对上祁王的眼神,开口道:“殿下适才是将那个嬅雨姑娘当成齐清儿了吧!” 此话一落,祁王的身体僵了一下,微仰起头望向北际,满眼的寒冬之色,薄唇微搐,之后倒吸一口冷气。 他到底还是忘不了齐清儿。 那个嬅雨姑娘也明明不是齐清儿,可他就是有那么强烈的感应,甚至想要从身上找出齐清儿的影子。 祁王的双眼突然变得通红,他确实将嬅雨姑娘当成了齐清儿,但他不需要楚秦歌告诉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 他一直想要捉住齐清儿的影子,即便只是影子。 突然他浅红的薄唇撩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他适才确实享受那个过程,那个误将嬅雨当成齐清儿的过程。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这世间怎么可以有他得不到的女人,然齐清儿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朝思夜想,竟是十五年都未曾见到的人,更是十五年未曾拥有的人。 他挥袖背对着楚秦歌,“不管她是谁,刚才你对她的所作所为,绝不许再有下次!” 这些话浇得楚秦歌的心泼凉,她没有想到一个已经离开十五年的人,还是这么深深地埋在祁王的心里。 楚秦歌嗓子里不由得梗咽了一下,含着泪水的眼睛,稍稍一闭,便是面脸泪痕,“殿下,五十年了,你还要在继续等下去吗?” “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等!” 他等的是他自己允出去的一份承诺,是一份坚信,更是一份覆水难收的爱。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几乎是在嘶吼,他想要告诉那个远在天际的她,他一直在等!一直都在,等! 楚秦歌往后踉跄了几步,她也开始嘶吼,“殿下,如果她不在了,殿下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她不在了...... 不,她怎么可能不在了....... 她有他的承诺,那个超过了生死的承诺,她怎么可以不留声息的不在了...... “你胡说!”祁王怒吼一声,随即猛地转身,犀利的目光扫向楚秦歌,“她不可能不在了,我能感应到她的存在!”他抬起一只手,拍向自己的胸口,发出一阵闷响,“我能感应得到!” 迷人的桃花眼里血红一片。 突然他仰天长笑,无穷的内力在他的袍服下肆意游动,雪白的衣襟瞬间腾起,在他周身拉开一道狂野的弧度。 他能感应得到,他疯了吗,事实证明他没有。 可他自己却不知道…… 楚秦歌花容扭曲,她只能这么看着他胡言诳语。 情之一字,又岂是言语能拿来形容的! …… “祁王殿下……” 有人在说话,但这不是楚情歌的声音,祁王猛地收起自己的内力,带着血丝的双眸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苑中站着一位长者。 他看上去已过了六旬,发丝间夹着许些白发,远看是乌色,然眉毛和胡须已经白了。脸上看不出多少皱纹,鱼尾纹倒是不浅。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祁王,有些苍老的眼神中满是怪罪。 这位长者不是别人,他曾是朝臣所向的太师,众皇子都曾受教于他。更曾是皋帝身边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皋帝当年能够顺利登基也多亏了有他,禅太师。 可谓是功德无量的开国元老。 然这些年,由于他越来越不能苟同于现有的朝局,几年前辞去了官职。 皋帝还曾在他辞官那日,送行远至城门之外。 望他有朝一日能重返朝堂,共谋天下。 然不知为何,他却独爱祁王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今日受邀于祁王,特地前来。 禅太师一脸严肃地看着转过身来的祁王,颚下胡须无风自动,“殿下不要忘了,若不是因为她的父亲齐慕泽,你母亲至今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你也不会十四岁就独自出来建府开邸,承受了这么多的年屈辱!” 禅太师说出的每一个字对祁王来说都是有毒的刺。 他,怎么可能忘记! 齐清儿的父亲齐慕泽和自己的母亲有私情,这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可笑的话! 他用了多少个日夜逼迫自己承认这个事实,他又怎么能忘! 他清楚的记得,那年齐府的血海! 那片冲刷了三天三夜都冲刷不掉的血海! 他更清楚的记得,当他从齐府回到宫中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被人强行扒去了袍服,夺去了凤簪,整个人被打得遍体凌伤! 那日的春阳格外的娇艳,照着母亲身上的每一道伤口! 母亲满脸的凌发,嘴巴不停的张开又合闭,然他就在咫尺之外,却就是什么都听不见! 第四十二章,情之一字 他都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抱一抱自己的母亲,就这么看着她被那些无情的太监拖了下去,只留下地上的一道道血迹! 他为母亲求情,向他自己的父皇喊冤,可谁又听得见呢?! 掌握六宫大权的皇后私通外臣,那是给高高在上的皋帝戴了绿帽子! 他换来的是一顿毒打,打得他三个月未能下床! 原来贴身服侍的宫女太监们转眼也都变态度,祁王就像是瘟疫一般,从此无人敢与之接近,大家都躲避着他! 悲剧来得如此突然,皋帝一怒之下将还在病床上的他扔出了宫,命他自行开建府邸,并且无召不得入宫! 这十五年他每一天都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受尽了冷嘲热讽!直到近些年他故意远离朝政,疏远重臣,日子才稍稍好了一点。 …… 回忆酸涩,祁王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禅太师似笑非笑道:“忘!我怎么可能忘得掉!”祁王说着表情开始严肃,“难道禅太师也相信当年的旧案?相信一品军侯齐慕泽叛国?相信我母亲炀易桀无视宫规,败坏无耻地私通外臣吗?!” 禅太师自知当中令有冤情,但旧案已定,不信又能如何。 他单手在腹前握拳,“当年证据确凿,不信又能如何!殿下,忘了齐清儿吧,她对你的将来没有好处!” 好处?! 他不需要在她身上得什么好处,他想要的为情之一字。 祁王突然歇斯底里的仰天大吼一声,“够了!这一切都和清儿没有关系!”身体剧烈的颤抖,垂下眼帘,沙哑的声音重复道:“没有关系!” “殿下,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好吗?就算齐清儿现在还活着,她也是朝廷的罪人,你们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你胡说,她当年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当年她才十岁,她甚至都不知道私通是何罪!只要她还活着,我会想办法让她回到我身边的!” 祁王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爱齐清儿,从十五前对她许下那个承诺之后他爱她就没有变过。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的誓言岂是生死能够磨灭的! 即使他知道是齐清儿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他还是爱着她。 因为他自始自终都相信自己母亲的清白,他也不愿意去相信曾今功德无量的一品军侯齐慕泽会去做这些违逆之事。 只是证据面前,他又不得不低头,违心的去默认母亲当年与将门齐家的私通之罪。 禅太师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就算没有任何齐清儿的音讯,他还是如此的忘不了她。 楚秦歌一直默默的听着,她希望禅太师可以说服他。 她缓缓地靠近祁王,小心地抚摸着他的侧脸,“殿下,都十五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他心中自然明白十五年过去了,再能找到齐清儿的机会非常渺茫,但他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放弃。 “爱一个人又岂是说放就放得下的!”祁王抬手拉下楚秦歌的手,眼眸中跳动的寒光。 禅太师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祁王面前,严声道:“就算她回来了,她也是罪人,是朝廷侵犯。殿下若是收留了她,那就等同和朝廷作对,和你的父皇作对。太子一党也定会拿此作为借口,绝不可能再放殿下任何生路!殿下......” 祁王咬着牙关,双眼通红,突然挪开了脚步,向苑中的墙边走去,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最后一拳挥在了墙上。 雪白的白纱布瞬间染红! 禅太师的这些话他又何尝不知。 他若还想在朝中占领一席之地,就必须忘了当年的旧案。和那个废了自己母后的父皇重修旧好,等于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母亲的违逆之举。 他不愿意! 他更不愿意放弃心中坚持了十五年的感情。 对于齐清儿的这点念想,谁都劝不了他。 禅太师皱起眉头,迎风沉长地点了点头,“殿下,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忘了你王的身份!” 说完,脸色阴郁,又长叹一口气,离开了苑子。 祁王看着禅太师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伤了这位长者的心,可他更不想违背十五年对齐清儿执着的心。 他望着禅太师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有言语。 寒风乍起,这哪里还是深秋的天气,寒冬分明已经来临。 满地枯叶也像是在为祁王伤心,乘着寒风不停地在祁王周身打转。 祁王缓缓闭上眼睛,细细听着枯叶磨地的沙沙声,就像是受伤的老虎,时时刻刻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听了良久,良久…… 楚情歌也就这么在一旁默默地站了良久…… “你回去吧,今后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要到府上来了,免得叫人发现。沉香阁那边的消息以后就让剑枫来传达,你走吧,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祁王面对着墙壁低头看着地面,语调冰冷。 楚秦歌在他身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最后离开。 …… 齐清儿坐在轿撵当中,身体有些无力的靠在后面,面色在药力的作用下有了些起色。 她闭着眼睛,尽量放空思绪,不去想在祁王府发生的一切。 而对于在此时此刻在兰香苑中发生的一切,她浑然不知,她也不想知道。 她现在就只想翻案,至于在翻案的过程中她会伤害到谁已经不重要了,原本还顾及祁王,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要让他尝尝何为失去亲人的痛苦,她说到做到! 轿撵缓缓地往纯净公主的府邸靠近,估摸着半个时辰,齐清儿在灵儿的带领下来到了公主府。 皋璟雯出嫁前一直住在宫里,现在回来皋帝却给她的府邸安排了宫墙外面,齐清儿望了一眼府门。 也好,住在宫外总比在住宫内要自由许多。 只是这府邸当是刚刚建立完成,房屋构建都很完整,且有韵味,只是这府内的大小花园都没有落实,少了人情味儿。 不过府上的管家掌事到婢女仆人,厨娘婆子们都不像是没经过事理的新人,从齐清儿落脚到踏进府们,再到卧房中休息,一切安排得甚是合理体贴。 齐清儿劳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安静地歇下休息一会儿了。 不过刚坐下,前苑传来了公主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潜心策划 听到公主的声音,齐清儿坐在屋内没动。 三日车马颠簸好不容易到了进城,又被公主带去了祁王府,在那儿见到祁王情绪一个激动竟发了寒毒,剑伤还因和祁王之间的冲突再次流血。 齐清儿画眉微皱。 这个公主两年没有回京,进宫向她父皇母亲请安,最起码也得花上几个时辰的时间,和她的父皇母亲叙叙旧才是,怎么现在天还没擦黑,她就回来了呢! 她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再要求去哪里,齐清儿可是万万不能答应了。 正想着,皋璟雯已经闯进了齐清儿的房间。 清秀的小脸扭成一团,小嘴撅得老高,满眼的委屈。 齐清儿看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忙起身上前宽慰,“公主殿下,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皋璟雯一头栽进了齐清儿胸口,齐清儿躲都来不及,忙先用手护在胸口,另一只手拍拍皋璟雯的背。 她好像真的很委屈,齐清儿心头一颤,定在宫中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皋璟雯埋进去的侧脸在齐清儿肩膀上蹭了蹭,“嬅雨姑娘,我要是你就好了,不想嫁直接离家出走就是了,也不会有大批的人马出来追捕。”她哭腔道。 齐清儿一听,难道皋帝又要让她下嫁不成?! 那可不行,她可是自己留在京城的支柱,是自己能够了解到皇室宗亲朝臣权贵的必要条件。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她出嫁。 搂着皋璟雯的手一收,将她扶到了暖座上坐下,又给她斟了一杯茶,细言道:“是陛下又要让你下嫁了不成?” 皋璟雯低头委屈地看着茶皿,眼泪直往茶水里落,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的样子,心凉到了极点。 这个无情的皋帝,自己的女儿才刚刚回京,又要让她再出去和亲! 齐清儿放在案几上的手收了回去,长袖下两只手相互交叉捏成一团。皋璟雯怎么都是个公主,皋帝要她下嫁和亲又岂有不嫁的道理。想到这儿,齐清儿感到脊梁骨顿时一凉。 弄不好自己也会跟着公主一起下嫁。 抿抿嘴,齐清儿杏眼中撩过一丝桀骜,她要留在京城,公主定不能下嫁! “陛下都怎么说的,下嫁的对象是谁,可定了期限没有?”齐清儿小心的控制住自己着急的情绪,问道。 皋璟雯这才抬起头,两只泪汪汪的眼睛,哭得通红,估计她从出了宫门一路哭回来的,抽泣了两声,“我才刚刚回来,父皇就要择胥。他说女儿家当有夫君照顾才行,还特别举荐了几个朝中重臣家的公子。” 皋璟雯说着又抽泣一声,接着道:“嬅雨姑娘,我不想嫁人!婚嫁这种大事说在父皇嘴里就跟随便下一道圣旨似的,他从来顾及我的感受。” 齐清儿长虚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与他国和亲就好办。 生在皇家确实不幸,齐清儿为皋璟雯感到痛心。 这些生在皇室的宗亲贵女,看上去富贵不已,实则她们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往往一生下来命运就已经被规划好了,像皋璟雯这样的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她只在越国呆了两年。 而且皋帝现在让她在朝堂贵臣的公子中选胥,多半是不准备再让她远行他国了,想将她留在身边。 然刚从越国受了两年委屈的皋璟雯还在气头上,完全不能理会父皇的意思。 齐清儿眼眸一凝,没想到皋帝竟还有这般爱女之心! 但不论皋帝是想让公主与他国和亲,还是下嫁朝中贵臣的公子,齐清儿都不能让它发生。 起身绕过两人之间的案几,走到皋璟雯身后,单手轻抚在她背后,“公主殿下,何须如此伤心,陛下只是推荐了几个公子而已,还得看公主喜欢不喜欢了不是?!” “我不喜欢,一个都不喜欢,可又有什么用,父皇决定的事情又岂是我一句不喜欢就能改变得了的!”皋璟雯火气更大,手里的茶皿也被丢到了地上,热茶撒了一案几。 还好地上有地毯,茶皿没有摔碎,就是抛得老远。 齐清儿听着她的口气,她应当是有意中人的,不然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就顺着你父皇的意思……”齐清儿的话还没说完,皋璟雯噌地一声站起身来,齐清儿忙把身子往后缩了缩,怕被撞倒伤口。 皋璟雯跑到屋子中间,用愤怒又失望的眼神看着齐清儿,“我以为我们同病相怜,你该知道嫁给一个自己不愿嫁的人是一件何等痛苦的事情,你也该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没想到你竟然也站在我父皇这一边。” 跺跺脚,继续道:“早知道在刺州我就应该听凌王的,不该带你回京!” 真是火气不小,恩人二字早忘得一干二净! 齐清儿此刻也顾不得身上的剑伤了,忙走到皋璟雯身边,抓住她的一只臂膀,“公主殿下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见她嘟了嘟嘴,双臂一抱放在胸前。 这是你爱说就说,本姑娘听与不听与你无关的意思! 齐清儿缓了缓身,又往皋璟雯靠近一步,道:“我说顺着陛下的意思,是让公主好在陛下面前提要求的。” 皋璟雯眉眼一抬,微露好奇之意,随后秀气的小脸又开始扭曲,道:“我要是顺着父皇的意思,还提什么要求,我还能说我不嫁么?” 瞧瞧,又误会了! 齐清儿身板一直,立马接话道:“公主的要求当然不是嫁与不嫁的问题,而是和陛下加几个附加条件,让选胥这件事情不那么顺利。” 这话有点意思,皋璟雯扭曲的小脸方舒展了一些,转身回到了案几旁坐下,“那说说看,什么附加条件?” 齐清儿看了看皋璟雯,这到底还是个孩子,原地点了点头,缓身走到落在地上的茶皿旁,附身将其捡了起来。 然后边往公主身边走,边道:“既然陛下也拿不定这些贵臣府上的公子中谁最适合公主,不如公主向陛下提议比武招亲,胜者自当是最适合公主的。” 皋璟雯听完不喜则怒,一拍桌子,“不论谁赢谁负,那到头来我还不是要嫁给那个我不喜欢的人!” 她定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然她不会重复喜欢二字,齐清儿嘴角隐约的往上一扬,“公主可以说服陛下让全京城中的人,有胆量的都可以来比试。” 此话一落,齐清儿清楚地看到皋璟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好,我明天就去告诉父皇,我同意下嫁,不过要比武招亲,而且公平起见,京城当中的适龄男子都可参加比试!” ??皋璟雯狂喜,若是父皇能够同意,那他也必然能够参加,至少现在嫁给意中人的希望又大了些。 齐清儿不动声色的将茶皿放下,心中徒然升起对公主的愧疚,她知道比武招亲不过是个幌子,至于公主的那个意中人也是定然赢不了比武的。 第四十四章,当之有愧 “对了,嬅雨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从祁王府回来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皋璟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眨眨眼,关心起齐清儿的伤情。 祁王,又是祁王,齐清儿忍住心中骤然升起的憎恶,缓声道:“多谢公主关心,我没事。” 她顺手按了按胸口,这个动作反倒让皋璟雯不安心了,“还说没事,伤口还痛是不是,我帮你看看!” 这话差点没让齐清儿往后连退好几步。 在祁王府的时候,齐清儿因气血突然沸腾引发寒毒,咳出了血,结果被皋璟雯抱在怀里一阵摇晃,这本来没有大碍也都成有大碍了! 这个时候听到公主说要替她瞧瞧,齐清儿瞪大了眼睛,立马打起万分精神,“公主,我没事,真的没事,不用瞧的!” 然公主的手却已经伸到了胸前,直逼伤口的位置。 齐清儿一个机灵,啪一声抓住了皋璟雯的手,忙转了话题,道:“祁王……我是说同样是皇子,祁王殿下和凌王殿下好像不太一样?” 不经意间,她还是想知道知道关于祁王的更多事情。一个着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齐清儿忙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姑娘何出此言?” ……一时着急,为挪开公主的注意力才说的,这样回答显然不妥。 齐清儿往下咽了咽口水,拿出有些好奇又事不关己的态度,道:“哦,我是觉得凌王殿下风尘仆仆,远赴越国,浴血沙场。而同样是皇子的祁王殿下却在京城当中北窗高卧,悠然自得,还开起了花会。嬅雨觉得皇子之间不应该齐心协力,同心断金的吗?” 她又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十五年前,她是以为那些整日在她府上学武练剑的皇子们,是不分你我,同舟共济的。但是现在,她明明知道光党争二字,这些皇子就不可能相辅相衬。 皋璟雯秀眼一眨,她问得也有道理。 “嬅雨姑娘有所不知,祁王殿下十四岁就被父皇赶出了皇宫,在外面自行开府。这些年他都一直孤立独行,与其他皇子相交浅薄,更是和父皇之间隔了一道深深的鸿沟。领兵出征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轮不到祁王的,他大概也只喜欢整日与文人诗词相伴,赏花赏乐之类的。” 齐清儿将眼神瞥向一边,他十五年前被父皇赶出了宫?难道齐府的遭遇,连他也受到了牵连? “同样是皇子,祁王殿下怎么会被赶出宫去?”齐清儿追问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知她母亲犯了宫中的大忌讳,被打入了冷宫,祁王也被赶出了宫。”皋璟雯有些为祁王伤心。 一般人戴了绿帽都不愿意说出来,更何况是皋帝,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他的龙颜更加不可能被侮辱。想给祁王母亲私通外臣一罪,扣上另一个罪名,也轻而易举。 当年真正了解此事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再加上龙颜大怒,朝野动荡,便无人敢再提及此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纯净公主还是不知实情。 齐清儿听得心头一紧,“祁王的母亲如今还在冷宫吗?” 皋璟雯露出不确定的神情,抬手摸摸脑袋,“都十五年了,自从十五年前父皇褫夺了祁王母亲皇后的封号,打入了冷宫,至今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处境如何都无人知道。” 齐清儿记得当年的皇后亦祁王的母亲,她永远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后宫治理得有条不紊,又怎么会犯了宫中的大忌?! 可是今日看到祁王他似乎过的怡然自得,像完全没有一个在冷宫中关了十五年的母亲一样,想到这儿,齐清儿的心凉了一截。 连多年生活在宫中的纯净公主都不知道关于祁王母亲炀氏的消息,那远在宫外的祁王定然也不知道,难道他就不关心自己的母亲吗? 还是他也早就变了,变得和凌王一样薄情! 齐清儿轻叹一口气,索性转过身去。 她忽然更恨自己,恨自己竟守着他给的信物十五年! “不说这些了,都陈年旧事了,宫中的女人基本都是富薄之命,你也无需太往心里去。”看她不语,皋璟雯直以为齐清儿在为废后炀氏伤心呢。 这时传来灵儿的声音,“公主殿下,嬅雨姑娘,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公主是想在嬅雨姑娘的卧房进食,还是......” “到前苑的侧殿。”皋璟雯大声应道,噌地一下从暖座上站起,问也不问齐清儿,拉着她就要往外去。 被扯到胳膊,齐清儿觉得胸口一阵生疼,画眉紧皱,“啊”了一声。 皋璟雯的手像装了弹簧似的,立马从齐清儿的手臂上放到了嘴边。 搞得齐清儿像纸人一样,碰不得呢! “又痛了,我不是故意的,竟忘了你身上的伤!” 这也能忘!齐清儿是越来越不能相信,这个集万千宠爱的于一身的公主真的会照顾人。 收回被扯出去的胳膊,舒了舒眉头,“公主去吃吧,我不饿。” 皋璟雯看着齐清儿有些憔悴的样子,也不强求,“那我一会儿让灵儿把吃食送到姑娘房间来吧,姑娘饿的时候可以吃些。” “好……” “对了,我明天就进宫和父皇说比武招亲的事情,嬅雨姑娘今晚好好休息,我明日.带你一同进宫。” 突然皋璟雯清秀的眼神中堆出一层温暖,往屋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抬起双手握在了齐清儿的手上,两人手叠手,握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拜堂呢! 皋璟雯有些激动道:“我母嫔特别想见见你呢!我把刺州的事告诉了母嫔,她说一定好好当面谢谢你这位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齐清儿当之有愧。 齐清儿到底是利用了面前从委屈哭泣到眉开颜笑的纯净公主,现在又多加一个慧嫔亦皋璟雯的母亲,但仇恨面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齐清儿吸了吸鼻子,装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可是就我这身份,怎么受得起你母亲的恩惠?!” 慧嫔善解人意,为人和善,这是齐清儿自小就知道的。 莫名的庆幸游上心头,原来在这京城当中还是有人没变,多好! 皋璟雯两只手拽着让齐清儿坐下,“你怎么受不起,你于我有再造之恩,是你奋不顾身为我挡了那一剑,你自然受得起!” 齐清儿默认,微微点点头,杏眼低垂故意避开皋璟雯的眼神。 皋璟雯满意一笑,这才离开了房间。 齐清儿单手撑起脑袋,倦意像是一张蜘蛛网,丝丝绵绵又不留余地的铺盖下来。 累了一天,终于有了会儿独自清静的时候。 她在想,明日进宫她该怎么面对皋帝,这样一个一手遮天,生杀予夺,且坐享整个大煜江山的杀父仇人。 这个祁王的生父。 深秋寒冷的月色透过窗阁,洒进齐清儿的卧房。 瑟瑟的寒风,像是和这寒冷的月光商量好的,拨动着窗阁,使得那清冷的月光在地面来回摇晃。 第四十五章,朱墙宫深 一夜安眠,倒也无梦,也许是这回京一路实在太累,加上剑伤反复,身体需要睡眠去进行自我修复,齐清儿这一晚竟从合眼一直睡到现在。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摇自己的肩膀,睁开眼时,是灵儿那张熟悉的园滚滚的眼睛。 “姑娘你醒啦!” 能不醒吗,被你摇醒的,还问! 齐清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面前的灵儿已经端来了洗漱的铜盆和毛巾,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姑娘赶紧洗漱吧,吃完早点还要沐浴更衣,和公主一同进宫呢!”灵儿忽闪着大眼睛,把润湿了的毛巾递到齐清儿面前。 齐清儿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杏眼猛地睁大。 她现在是一介布衣,能随公主进宫那是天大的恩宠,更何况是去见陛下还有慧嫔,那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福袋砸在了她身上。 跟紧掀了被褥下床,就是灵儿面前,戏也要做足。 洗漱沐浴,更衣穿戴,样样听从灵儿的安排。 由于她的剑伤,不易长久泡在水里,沐浴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更衣,灵儿竟在给齐清儿准备的袍服上洒了花香,弄得齐清儿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这让她想起了严颂,也只有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些花粉之物。 穿上袍服,理了发髻,又被灵儿领到了螺纹镶边的铜镜面前,望向镜中,齐清儿杏眼瞪得更大。 这镜中的人儿,哪里还是自己? 只见那镜中之人身穿紫罗兰色色撒金长衫,逶迤拖地驼底曳地绵绸下裙,身披丁香色底银狐轻裘薄烟纱。 墨玉般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祥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银杏花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戒指,腰系酒红色丝攒花结长穗网绦,上面挂着一个水绿底银丝线绣莲花香囊,脚上穿的是粉蓝底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软鞋。 整个人雍容华贵,花容月貌胜出水芙蓉。 这是自易容以来齐清儿第二次面对铜镜中的自己,此人面容的确比之前的自己更加张扬。 齐清儿一挑眉,不过此人倒是看出半点齐清儿本人的痕迹。 “灵儿,进宫真要如此打扮?”这个样子连齐清儿自己都想多看几眼,她可不想在宫中太过显目。 “这是公主特地为姑娘准备的袍服,怎么?姑娘不喜欢?”灵儿一边在齐清儿身后继续整理衣襟,一边问道。 通过铜镜齐清儿看了一眼灵儿,她身上的衣服确实相对朴素了些,但质地绝对是上品,估计她也看惯了这样的袍服,不觉得稀奇。 “喜欢,当然喜欢,不知公主准备什么时候进宫?” “公主说等姑娘准备好了就进宫,就是现在。” 呃...... 看来皋璟雯对于择胥的事真的非常着急。 又简单理了理衣装,面容,齐清儿随着灵儿来到正殿,公主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进宫面圣向来是一件严谨的事情,不论是谁,服饰都是不能忽视的重点。 只见公主的穿戴,齐清儿顿时觉得自己这样雍容的袍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公主还是注意到了齐清儿的身份低于她公主的身份,在服饰上就表明了这一点。 齐清儿见到公主娓娓一礼,还未开口问安,公主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等你好半天了,大概这会儿父皇已经下朝到了养心殿,我们直接去养心殿找我父皇。”皋璟雯捧起齐清儿的一只手拍在手心,说话时秀气的双眉微蹙。说她在怪罪齐清儿,不如说她激动了一个早上,等不急罢了。 齐清儿默不作声,全听公主安排。 随后两人在府门前上了轿撵,一直到了宫门口才落了轿。 宫门口的士兵都认得公主,见到她们两人都妥妥地让到了一边,双手抱拳,屈腰表示恭迎。 齐清儿看着厚厚的宫墙,它和记忆中一样高得让人惶恐,深吸一口气,跟着公主开始往宫内步行。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到了皋帝的养心殿。 厚重的袍服索然级为御寒,但不是特别利于行走,齐清儿身体娇弱,走得满头微汗。 站在养心殿下齐清儿仰头望了一眼,石阶似盘龙蜿蜒而上,站在下面只能看到养心殿的屋檐,让人望而生畏。 跟着公主踏上石阶,齐清儿心脏怦怦直跳,这些台阶,自己的父亲在有生之年也定然踏过,且不知来回踏过多少遍。 思念如潮水,涌上齐清儿的双目。 震了震身子,齐清儿继续往上行走,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那是张公公,那个当年拿着皋帝的圣旨扬言要端了齐府的张公公。 他的体型变得更加臃肿,脸上皱纹不多,倒是头发白了不少,看到来者是公主,一迎一迎往前几步,连忙堆出笑脸,娘腔道:“公主殿下,请稍等,待老奴进去禀报一声。” “多谢张公公。”皋璟雯有礼道。 齐清儿小的时候虽然进过宫,但从未来过养心殿,看到公主站到一旁候着,自己也跟了过去。 养心殿外无论时候,也不论来者身份有多高贵,等候时都需让到一旁,不得堵在门口,这一点,齐清儿还是清楚的。 抬手按了按额头,齐清儿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只是隔着厚厚的墙壁,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争吵声,听上去里面气氛应当十分紧张。 张公公进去后不久,争吵声就止住了。 正当齐清儿好奇是谁在里面争吵的时候,一个深褐色袍服人影从里面气急败坏的窜了出来。 何人敢在皋帝面前如此无礼! 齐清儿仰头一看,是凌王,他气的细眼发直,愤力的甩着长袖,面色铁青。 看到公主和齐清儿猛地站住了脚跟。 浑身上下立马像刺猬一样,根根尖刺立起,先是看了看皋璟雯,不屑的邪眼一笑,然后又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齐清儿一番。 齐清儿被看得心里一阵发毛,刚才养心殿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凌王火气如此之大! 正想着呢。 凌王先是变扭地冷声一笑,然后挺直了直腰板,绕过皋璟雯,走到齐清儿面前,“如此打扮,果然不能再称你为一介布衣,看来你胃口不小啊!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父皇的后宫可不是谁都呆得下去的!” 说罢,鄙视的一笑。 细长的眼眸又在齐清儿身上打量了一番,凌王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此女子这么一打扮,长得还真是不赖。 凌王在心中暗想。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凌王,亏她小的时候还情切的称呼他为俊扬哥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变得叫人找不到半点过往的熟悉。 可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齐清儿在他眼里读出了慎人的猜忌。一时觉得有些茫然,往后稍退了一步。 一旁的皋璟雯听完凌王的这一通,来了火气,立马横到齐清儿和凌王之间,伸手对着凌王的胸膛就是一掌。 谁料凌王纹丝儿未动,脸色更加铁青。 第四十六章,莫名之火 “皋俊扬,你现在马上向嬅雨姑娘道歉!”皋璟雯气得直跺脚,脸颊绯红。 堂堂皇子向一介布衣道歉,这这么可能。 齐清儿刚回京不易树敌,更何况是凌王这样的薄情之人。她忙拉住横在自己面前的皋璟雯,推到了一边。 “草民适才没有听懂凌王殿下的意思,更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大发脾气。若草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凌王殿下,草民愿意赔罪。” 齐清儿的心平气和更让凌王火冒三丈,“赔罪,你拿什么赔,你赔得起吗?!” 他到底为何如此生气,齐清儿更加好奇。 话到了嗓子眼儿又咽了下去,正如凌王说的自己是一介布衣,如今攀了高枝而已,哪里有资格去问。 皋璟雯看着凌王对着自己的恩人气势汹汹,脸一横,“嬅雨是我带进宫的,是不是还有我纯净公主得罪了你凌王殿下的地方,你是不是还要我一起赔罪啊! 凌王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这么护着嬅雨这个外人,面色沉得跟黑锅似的。 齐清儿额上立马三根竖杠,原本还想缓和一下凌王的情绪,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必要这个时候与他结怨。 对于皋璟雯对自己爱护,齐清儿哭笑不得。 正当气氛开始在三人之间焦灼的时候,又一个身影从门内晃了出来,神态不似凌王那样愤怒。 然此人......齐清儿不认得他。 眉目间和齐清儿印象当中的皋帝有几分相似,加之他一身黑底黄色嵌龙的袍服,应当是一位皇子。 齐清儿愕然,为何她记不起来这样一个皇子。 他见到养心殿门口的三人,仰头一笑,“俊扬,你的疏忽就是你的疏忽,何必要去怪这么一个弱女子,更何况若不是因为她,你更加没有办法和父皇交代,你该谢谢人家才是。” 他说得如此肆无忌惮,让齐清儿心生忌惮。 凌王脸上铁青的面色噌的一下黑到了耳朵根,气得瞪着齐清儿的眼神都有些颤抖。 片刻后,他紧紧闭了下眼睛,愤怒的抿了下薄唇,拂袖而去。 眼下的齐清儿更是一头雾水。 这两个皇子都说的是她,难不成适才听到的养心殿内的争吵也和她有关? 齐清儿撇头又看了一眼凌王离开的背影。 皋璟雯也冲着凌王的背影哼了一声,随即看向刚出来的皇子,道:“俊稷,你们刚才都在里面说了什么,凌王殿下怎得如此生气?” 他是俊稷,这个名字让齐清儿找回了记忆。 若果她记得没错,从她离京之后皋帝的后宫再没有新出生的皇子,那这个名叫俊稷的应当是皇子当中最小的一个。齐清儿当年被流放的时候,他才三岁,整日被他母亲护在怀里,见都见不到,难怪她刚看到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谁。【ㄨ】 如今他已经是舞象之年的成年人了。 七尺身躯,英俊潇洒,一副满腹经纶的样子。 皋俊稷对着皋璟雯淡淡地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齐清儿。 姿态很是悠闲,目光在齐清儿身上扫了一眼,“想来这位就是在刺州救了我皇姐璟雯的嬅雨姑娘了......” 皋璟雯先是一愣,怎么从养心殿出来的都盯着齐清儿,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转了转眼珠子,对着齐清儿加了一句,“这位是当朝太子。” 他就是太子,众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竟当上了太子! 齐清儿缓缓看向太子。 此人细皮嫩肉,当是没有上过沙场,再看他身板,虽然长得也算宽厚,但完没有武人的底子,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这样一位皇子如何当上了太子?他背后又有谁做党羽? 齐清儿在原地想着愣住了,突然胳膊被皋璟雯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走了神,连忙道:“回太子殿下,草民正是嬅雨。” “凌王殿下适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还请嬅雨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齐清儿差异地看了太子一眼,又连忙道:“怎么会,草民早已经忘了。” 太子似乎不大高兴听到齐清儿的回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和公主说起话来。 “璟雯姐姐,适才我已经向父皇提议,派使臣带着那刺客掉下的玉佩前往越国,询问刺杀我大煜朝公主一事,父皇也已经同意,想必很快就能得到一个解释,给璟雯姐姐一个交代。” 其实于纯净公主而言,她并不想听到关于越国或者是来自越王的任何消息。太子的这一席话,皋璟雯听着不喜也不悲,淡淡地道了句,“我知道了。” 然齐清儿知道,那行刺一事根本与越国无关,太子的一席话倒是让她不由得紧张。 使臣去到越国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复,他们会不会因为那块严颂从越国弄来的玉佩找到严颂,齐清儿想到这里头疼不已,这些都是她无法预知的事情。 这个严颂,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 上次从纯净公主的帐篷平白无故的消失,齐清儿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她想告诉他使臣为行刺一事出使越国,想告诉他行事需要小心,可当下齐清儿都不知道严颂在哪里。 这时张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看到殿前的三人稍作停顿,然后依旧笑脸相迎,“纯净公主殿下,嬅雨姑娘里面请。” 张公公知道和公主在一起的人是嬅雨,也不稀奇。 这后宫之中,一旦有些什么消息都传的飞快,张公公又是皋帝面前的红人,难得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也不再多言,竟和张公公一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得齐清儿忙施一礼。 皋璟雯倒是习惯太子的动作,昂首挺胸的进殿了。 齐清儿跟在公主后面,余光又扫了一眼太子,她总觉得这个太子城府颇深,模样倒是和他的年龄相符,可说话举止完全超过那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她依稀记得当年的太子是赢嫔的独子,而当年的赢嫔已经是现在的皇后。 齐清儿边想边尾随着皋璟雯的脚后跟往里。 养心殿很大,也不知过了多少个侧殿,方来到一扇镀金镂空雕龙的推门前,褪去了软鞋,两人才到了正殿当中。 正殿外站着几个太监仪静体闲,正殿内依着一个婢女低头浅笑。这殿中的气氛还算和谐,有一股木兰香气,幽幽扬扬。好像刚才听到的那些争吵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似的。 她更加纳闷了,凌王到底为何生气,还扯上了自己。 随着张公公一声尖利的嗓音,“陛下,纯净公主和嬅雨姑娘来了。”齐清儿的头皮像是触电般的一紧,这个给齐府下了诛杀令的人此时此刻就在眼前了。 皇权之下,以她一介布衣的身份,是跪还是不跪! 第四十七章,五日为期 养心殿内宽敞无比,两个半人高的火盆一边一个,使得整个殿内的温度刚刚好,温和柔暖。 皋帝坐在龙椅上,看到纯净公主来了,将手上凌王呈上来的战报挪到了一边,面带微笑,呵呵地笑了两声。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嘴角挂着笑,直起略有些臃肿的身躯,往龙椅旁走了几步。 凌王出征越国夺回了十五座城池,眼下的皋帝心情自然不错。 齐清儿小步跟随在皋璟雯身后,一直垂着眼帘,直到正殿的中心,她都未曾抬起头来。 嚼穿龈血的恨在她眼中跳跃。 当年张公公带来的那封圣旨不停地齐清儿耳边回响,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皋璟雯扭头看了一眼齐清儿,直以为她是第一次面圣害怕而已,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齐清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理了理思绪,却依然没有抬头。 她不知道当她看到皋帝的那一刻,当她的眼神和皋帝的眼神相碰的那一刻,她到底能不能隐藏住心中的恨意。 正当她低头冥想之际,皋璟雯噗咚一声跪地。 “儿臣拜见父皇。” 皋帝直接欢喜的从龙椅旁走了下来,来到皋璟雯身边,眼角微微上扬,伸出一只手扶起皋璟雯,“快起来,怎么今日又进宫了,你刚刚回京,这一路颠簸一个多月,该在府上好好休息,不用每日进宫问安,父皇不会怪罪的。” “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事要和父皇商量呢!”皋璟雯一边起身,一边说着,满脑子都是比武招亲的事情。 皋帝惊讶地看了看皋璟雯,稍作停留,又把目光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顿时觉得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浑身的不自在,神经一点一点的收紧,长袖下的握拳的手指已经陷进了比肉里。 时间像是凝固在她周身一般,让人窒息。 皋帝的眼神更加差异,还从来没有谁敢这样站在养心殿内一动不动,不屈膝跪礼的。 皋璟雯觉察出不对,忙推了一下齐清儿,“嬅雨,父皇面前是要跪礼的。” 她自然知道是要跪礼,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然她的膝盖却是如钢铁一般僵硬,杵在那里像个雕塑一般。 给自己仇人下跪! 是她瞎了眼了,还是上天在开玩笑。 养心殿的氛围顿时无比尴尬。 皋帝挺了挺腰板,横眉微皱,对着皋璟雯道:“这就是在刺州为你挡了一剑的嬅雨。”语气骤然生硬,适才对皋璟雯的一点点慈父柔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话一落,齐清儿冷冽的眼波一转。 若她此时不跪,后果不堪设想,随后咬咬牙也噗咚一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草民参见陛下!”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日这一跪,她誓要这个一国之主偿还给她! 良久后,皋帝震了震身子,冷声道:“免礼。” 皋璟雯在一旁虚了一身冷汗,早知如此,进宫之前就该好好教教齐清儿,这个宫廷当中的礼仪制度。 皋帝的目光重新落回了皋璟雯身上,再次露出慈父般的眼神,温言道:“你有事要和父皇商量,嗯,说说看,什么事?”转身坐回了龙椅。 “儿臣昨儿想了一个晚上,儿臣决定同意父皇为儿臣择胥!”皋璟雯说话是还一边晃动着脑袋,像只乖顺的小绵羊。 弄得皋帝都有些受宠若惊。 两年前,让纯净公主下嫁越国时也同样是在这养心殿内,当时的她差点闹得就要抹了脖子。 还曾说过,谁都不嫁的话。 皋帝眨眨眼,点点头,“嗯,想明白了,那就好,女儿家哪有不嫁的道理。” 皋璟雯继续着自己乖顺的态度,走到龙椅旁,伸手缠在皋帝的胳膊上,“可是父皇,儿臣不满意父皇给儿臣选出来的那几个公子……” “哦?不喜欢?那璟雯是有喜欢的人了?” 皋璟雯面颊微红,侧脸贴到皋帝的肩膀上,“父皇胡说,儿臣哪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儿臣只是觉得既然要择胥,何必就非要那几位公子。” 皋帝眯眼含笑,他本来还担心逼得皋璟雯下嫁越国,就算现在把她接回来了,也还是会埋冤他呢。 现在看来,是皋帝自己多想了。 “那依璟雯的意思,是要哪几位公子呢?” “儿臣是想,比武招亲,适龄男子都可以参加。” 皋帝听完,脸上的笑意去了一半。 站在殿下的齐清儿,心也跟着往上一提。 她现在需要依附纯净公主,这个节骨眼上,皋璟雯可万万不能嫁人。 “比武招亲?璟雯啊,这京城当中门第能配得上公主的可都是些书香人家,从不弄刀拿剑的。你这比武招亲怕是不妥吧。”皋帝抬起一只手放在皋璟雯绕过来的手臂上,拍了拍。 “怎么不妥了,难道父皇不想将我许给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吗?!” “父皇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比武招亲就挺妥的,父皇,儿臣可是您的公主,身份高贵,那些慕名的追求者难道不需要付出些代价吗?!” “可是武人粗莽......” 皋帝的话再次被皋璟雯打断,“谁说天下武人都粗莽了,父皇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武人,难道父皇在说自己粗莽了不成?!” 皋璟雯边说还边眨巴着秀气的大眼睛,诚恳万分,弄皋帝实在不忍心去拒绝,皋帝最后思考了一番,道:“那京城当中除了那些没有身份的一介布衣不能参加比武,其他适龄男子均可。” 齐清儿听着画眉稍皱,杏眼一凝。 公主的意中人可千万不能是个没有身份的一介布衣,皋帝已经是让到不能再让了,若是皋璟雯再有什么要求,只怕比武招亲的一招是派不上用场了。 齐清儿抬起头看向皋璟雯,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皋璟雯却故意装作不满意,片刻后一拍案几,大声道:“好,就按父皇说的办!” 唉...... 这个公主还是挺能装的,对着皋帝一阵挤眉弄眼,弄得齐清儿都不知道她接下要做些什么。 现在看来这个纯净公主的意中人应当是个有官阶的人。 只是这个人又是谁呢? 齐清儿猜不出来,只能到比武招亲当日在看了。 皋帝被皋璟雯突然的,近乎有点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单眉一横,随后放松,道:“好,那就定在五日后,父皇亲自命人在武台殿给璟雯搭建擂台,这几日就将纯净公主比武招亲的消息传达下去,如何?” 皋璟雯慎重的站起身子,向后一步,大声道:“谢父皇。” 然后偷偷地给了齐清儿一个激动的眼神。 齐清儿心中暗暗自喜,现在陛下同意了比武招亲,纯净公主就有留在公主府的希望,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公主的信任才不会白费。 只是五日的期限,似乎又仓促了一点。 齐清儿深吸一口气。 也就是说,她只有五日的时间来阻止皋璟雯下嫁。 五日,她要如何找到这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严颂呢? 齐清儿暗暗思索。 第四十八章,冷宫痴妃 皋璟雯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准备在养心殿长留,和皋帝稍稍话别几句,便带着齐清儿离开了养心殿。 “父皇果然同意了比武招亲,真是太好了!”皋璟雯竖起两根手指,在面前碰了碰,满脸堆笑,牙龈都要笑露出来了。 齐清儿缓身走着,适才在养心殿站了那么久,疲惫不已,看着皋璟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嗯,我为公主高兴。” 说得没声没色,还有些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了?”皋璟雯一个转身拦在了齐清儿面前。 齐清儿抿抿嘴,仰起眼帘,莞尔一笑,“没有,我挺好的。” “我看看,嗯,你今日的面色比昨日好些。”皋璟雯贴着齐清儿看了一圈,然后又一转身,走在齐清儿一旁,继续道:“现在是午时,我们去看我母嫔,正好就在永延宫和我母嫔一起用午膳了!” 不知为什么,齐清儿就是高兴不起来。 不是因为她现在不知道严颂在哪里,着急而不高兴。 而是皋璟雯此时的欢乐,让她深感愧疚。 无论公主的意中人会不会在擂台上出现,最终的结果都会让公主大失所望。 她已经利用她回京,现在连她的终身大事也拿来利用。 彼时的齐清儿觉得愧对不已。 看着皋璟雯欢快的脚步,齐清儿深吸一口气,希望日后能将一切偿还给她。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 齐清儿还在齐府的时候就没怎么进过宫,对宫中的条条道道自然不熟悉。 然纯净公主仅仅两年未在宫中,竟也不知方向。 适才不小心走错了一个弯口,现在两人望着眼前僻静悠长的深巷,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齐清儿望了望四周,“这里怎么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再仔细看看,这里像是常年没有人打扫,墙面上都长了青苔,墙角绵延一排全是已经枯掉了的杂草。 石砌路面,层次不齐,像是很多年都没有人走过了。 齐清儿纳闷,这皇宫之中怎么会有这等地方。 皋璟雯也飞快的环顾了下四周,突然抓住齐清儿的胳膊,道:“嬅雨姑娘,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之前从未见过这种地方。” 齐清儿也是无语,公主在自己家里,不认得路。 “那我们是从哪一条巷子走过来的?”齐清儿问道。 她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一个四条巷子相衔接的地方,且每一条巷子看出去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皋璟雯抓着齐清儿的手又紧了紧,嘴角也上扬不起来了。 “我刚才一时高兴,竟也忘了看路了。”皋璟雯说着,害怕地往齐清儿身后躲了躲,露出两只闪闪的眼睛。 齐清儿本就疲惫,浅红的粉唇顿时白了一层。 眼前的公主在这皇宫当中住了十七年,竟还能在这皇宫当中迷路,齐清儿觉得不可思议。 这当两人寻找出路时,深巷当中闪出一个白影,冲着齐清儿和皋璟雯的方向往左歪头看了两眼,又往右歪头看了两眼,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光天化日之下,见鬼了不成。 皋璟雯哇地一声尖叫,齐清儿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齐清儿相对要镇定得多,她十岁就亲眼看着父亲的人头落地,和齐府满府血泊,眼前不过一个会动的生物根本吓不到她。 皋璟雯站在齐清儿身后明显的开始发抖,“那是个什么东西,嬅雨,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然齐清儿紧紧盯着那个闪出来的白色人影,那身白褂显然已经破旧不堪,隔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齐清儿竟看不到那人影的脸,只是本能的觉得那人影在看着她们。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说那是鬼,齐清儿第一个不会相信。 忽然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公主曾说过祁王的母亲被打入了冷宫。难道这里便是冷宫,那个白色的人影...... 齐清儿不敢再想下去。 当年祁王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雍容华贵,权倾六宫,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近乎痴呆的人影? 她收起自己可怕的想法,纵使她现在恨祁王,但她却不恨他的母亲,那个和蔼可亲,总是哄她开心的炀皇后。 十五年了,她不在的十五年,这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清儿甩开皋璟雯的手臂,开始往深巷中走去。 皋璟雯急在原地直跺脚,这么个鬼地方,她可不想一个人呆着,咬咬牙跟在了齐清儿身后。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 那个白色的人影开始放大,根据身形当是个女人,她依旧站在墙边,脑袋贴着墙壁,一会儿仰头望望天,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脚。 看到齐清儿她们,两只手突然抱到了胸前,那乱得跟鸟窝一样的乌发挡住了她全部的脸。 一股酸臭的味道破鼻而来。 齐清儿附身一阵干呕,但她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皋璟雯忙用丝绢捂住了鼻口,伸手拉拉齐清儿,想让她别在往里走了,但自己又有点好奇,本着拒绝的心理继续跟着齐清儿往里。 走近了,齐清儿仔细一看。 她是个女子,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乱糟糟的头发后面乌乌地闪着两只眼睛,白色的褂子也不知道在身上了穿了多少年,大概春夏秋冬就这么一件。 她看着齐清儿她们,嘿嘿的一笑,然后又贴着墙壁,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自言自语。 齐清儿顿时一阵心酸,这深宫之中竟还有这样的人儿。 难道她就在这里,无人过问么?! 突然这个女子张开双手放到嘴前,然后一阵狂喜,嘴中吃癫地说着:“陛下......陛下......陛下来了......哈哈哈......陛下来了......”边说着边往深巷里面走去,不住地回头张望,生怕她口中的陛下又会不见了一样。 一会儿消失在一道门处。 齐清儿连忙追了上去,跑到门边的时候,已经力不支体,依着破烂的门框,好一阵喘息。 皋璟雯往这门内望了一眼,然后也把手放到了嘴边,瞪眼道:“难怪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冷宫,除了那些被父皇遗弃的女人,没有别人会来这里!” 齐清儿听到此话,抬眼看去。 这道门内,宽大无比,另有几条方向不一样的小巷,大多一望到头。只是这厚厚的宫墙几乎挡住了这里的半边天。 阳光几乎照不进来。 这里面还有几个和齐清儿她们适才看到的类似的女子,有些身上的白褂乌黑一片,像是陈年的血迹,还有些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像不知道寒冷一般。 她们都蓬乱着头发,有的半躺在地上,有的窝在杂草堆里,呆呆地指天,痴痴地蹭地。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未有言语。 在这些疯了的女人里面,她想找出祁王的母亲,却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她害怕在这些女人当中看到祁王母亲的影子。 皋璟雯再看不下去了,拉了拉齐清儿,“这冷宫本是我们不该来的地方,里面的也都是些罪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说罢,拉着齐清儿就往外走。 齐清儿也不再拒绝,就眼前的这一幕来看,祁王母亲若还活着,怕是也疯了,还是不见的好。 第四十九章,身份破绽 正当齐清儿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又一个身影闪过。 这个人影穿着整洁,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同样穿着整洁。这样的两人与这剩下的疯女人格格不入。 一下子闯入了齐清儿的余光当中。 可当齐清儿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那两个人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齐清儿暗自冷笑一声,自己竟产生了幻觉。 摇摇头,和皋璟雯又回到了刚才迷路的地方。 “喂,那儿有个嬷嬷,往那儿走应该对了。”皋璟雯眼睛一亮,拉着齐清儿就往嬷嬷出现的方向跑,就怕过一会儿嬷嬷会不见,就又找不到路了似的。 齐清儿本就觉得恶心,被公主拉着这么一跑,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然后面前天旋地转,连忙伸手向墙边靠去。 皋璟雯直感手里一空,才发现齐清儿手扶着墙,难受不已,“刚才看到了那里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难受了? 那里女人过得连畜生都不如,就连下市街边讨饭的乞丐过得都要比她们好,这能不叫人恶心么?齐清儿扶着墙顺气,雪白的额角上细密的一层汗,良久后,方道:“我确实不大舒服,这样去见你母嫔怕是不妥,我们改日再去吧。” 皋璟雯瘪瘪嘴,又重新扶起齐清儿,“好吧,那改日吧,我带你回府休息。” “嗯......” 她突然不想见到慧嫔,她不想见到这后宫当中的任何一个嫔妃。 冷宫中的痴癫女人,她们曾今何尝没有得到过皋帝的宠幸,又何尝过得不是婢女成群,前簇后拥的日子。 可是一朝败落,竟成了过街喊打的老鼠。 齐清儿屡了屡起伏的情绪,尽量不再去想在冷宫中看到的一切。 两人又绕了一圈,皋璟雯死死盯着那个嬷嬷的身影,终于找到了出口。 皋璟雯做了嫌弃的表情,“这种地方,阴暗晦气,以后可不要再走到这里来了!”说着又特别注意了一下宫墙的样子。 齐清儿和皋璟雯想的不在一处,对于她的话,耳边吹吹也就过了。 她这样的公主,从来都不用和谁来争宠,怎能理解那些被皋帝剥了宫袍的女人。 齐清儿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朱墙宫深,两人出宫门的时候,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齐清儿早就感到气血不足,体虚得很,看到落在宫墙外的轿撵,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也管不了礼数了,在公主前面上了轿撵。 皋璟雯在后面,顾念齐清儿的身体,倒也不觉得什么。捋起裙?准备上轿。 后面有人叫住了她。 回头一瞧,是那个莫名其妙对着齐清儿发火的凌王。 他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齐清儿听到了声音,撩开窗布,迎面袭来的是凌王犀利的眼波,看得齐清儿脊梁骨发寒。 皋璟雯不客气道:“凌王殿下,适才在养心殿门口,还没说够吗?都追到宫墙外面来了。我告诉你,嬅雨是我朋友,你对她说话最好先过过脑子再说!” 凌王震了震身子,突然眯眼一笑,绕过皋璟雯走到轿撵的窗阁边,看着里面的齐清儿。 那带着刀片的一样的眼神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齐清儿,“璟雯怎么这么说话呢,嬅雨姑娘即是你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本王的朋友。适才在养心殿门口却是本王出言不逊,本王是来道歉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离京十五年的齐清儿对凌王了解不多,但齐清儿识人的本领不浅,凌王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另有目的,或者有事发生。 他这样道歉反倒让齐清儿感到不安。 齐清儿踌躇了一下,还是下了轿撵,对着凌王娓娓一礼,还未说得上话呢,就被皋璟雯打断了。 “你道歉是应该的。我们现在要回府,凌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让开,莫要挡了本公主的路!” 人不大,口气不小,对着比她年长十岁有余的凌王毫不客气。 凌王倒也不和她计较,细长的眼睛又看了齐清儿一眼,“本王当然是有事才特意在这里等公主和嬅雨姑娘的了。” 齐清儿听得浑身一紧,余光注意着凌王的一举一动。 这个时候,他能有什么事情? “不知殿下特意在此等候所为何事?”齐清儿忍不住开口了。 凌王似乎很满意齐清儿的这个问题,薄唇邪笑,“事关你,嬅雨姑娘的身份!” 身份? 他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他查了自己的身份不成,齐清儿胃中突然翻江倒海。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若他说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又该如何应付,难道京城这一路就到此为止了吗? 欺骗公主同样是死罪,即便她曾救过公主。 齐清儿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恐惧与不安,有些苍白的面容竟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平静道:“身份?草民愿祥听一二。” 眼下的皋璟雯面部表情才是扭曲,她讨厌凌王自作主张去核实嬅雨的身份,但又似乎很想知道凌王都核实到了什么。 齐清儿虽于她有恩,但她身为公主,总不能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冲着凌王又多加了一句,“嬅雨姑娘的身份有何不妥,你倒是说说看。” 凌王眼神一直扫动在齐清儿身上,只可惜他竟没看到齐清儿的一丝惊恐,震了震身子,转而对着公主冷言道:“璟雯府上住着一个半路上横出来的人,自然是要细查的,不过本王已经帮公主查过了,嬅雨的身份,暂时没有可疑之处。” 凌王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带毒的剑,她不知道哪一根会刺到自己。听凌王说完,齐清儿暗自庆幸。 心中炸开的汤锅,才又合上了锅盖。 她和严颂一起筹划出来的身份,岂是能有破绽的。 皋璟雯听完凌王的话,好奇的小脸,顿时阴郁,一把将凌王推到一边,“从今往后,嬅雨姑娘就是我纯净公主的义姐,凌王殿下若在对她无礼,就别怪我皋璟雯无情!” 说罢,带着齐清儿上了轿撵,头也不回一个,像凌王突然变成了她的仇人一般。 马上起轿,回府。 凌王站在原地看着轿撵,他脸上有些失落,更多的还有不屑。 他派庆宇将军去刺州核实嬅雨的身份,是希望能找到什么破绽,谁料庆宇回来却说她身份准确无误,殿下可对嬅雨姑娘放心。 放心,他怎么能够放心。 攻打越国,他不但带回了公主,还夺回了十五座城池。父皇却因为公主险遭行刺怪罪于他,到现在都没有论功行赏。 又被太子插了一脚,行刺一事活生生地成了太子拿来在陛下面前说事的理由。 他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 其实出手相救公主的齐清儿本也该是凌王的恩人,若是公主真的有了什么闪失,那凌王之过就是板上锭钉,推脱不掉的。 然这个凌王,却没有来头的拿齐清儿撒气。 第五十章,醉中喃语 齐清儿坐在轿撵当中,唇色越发的惨白,她没有想到凌王会去核实她的身份。 刚才确实虚惊一场。 看来今后在这京城当中还需步步谨慎,想要搅动风云,必须要先保住自己的身份。 同样坐在轿撵中的皋璟雯,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气头上呢! 扭身对齐清儿道:“日后再见到凌王,莫要理他!” 齐清儿把头扭向一边,背靠着后板。 莫要理他...... 齐清儿是万万做不到的,不论哪个皇子都是京城当中的风云人物,她想要在京城当中搅起波澜,又怎么可能不牵涉到凌王。 既然他如此的怀疑她,她何不就先从凌王下手,免得日后碍手碍脚。 齐清儿朱唇微抿,费力的直起身板,安抚了一下皋璟雯如野猫般的情绪,道:“凌王殿下也是关心你,才去核实我的身份的。至少现在公主大可放心了不是!” 皋璟雯闪烁着眼睛,握住齐清儿的手,拍了一拍。 …… 轿撵在纯净公主府前落下。 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府里飘出来的,落轿前还不见人影,轿一落她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公主,公主,听闻陛下要为公主比武招亲呢,是不是真的呀?!” 宫中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宫外。 齐清儿和公主二人不过在宫墙外和凌王啰嗦了几句,这比武招亲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公主府。 大概皋璟雯的意中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吧。 齐清儿杏眼一转,默默地跟下轿撵,注意着公主的神情。 “你今日一直呆在府上,没有进宫,你是怎么知道的?”皋璟雯单手搭在灵儿的手上,好奇的问。 “是慧嫔娘娘身边的宫女说的。那宫女送了些慧嫔娘娘亲手做的糕点,说慧嫔娘娘在宫中等公主,却不见公主人影,就叫人将糕点送到府上来了。” 灵儿说得绘声绘色,还不忘看看齐清儿。 皋璟雯眉眼间撩过一丝愧疚,又看了看齐清儿憔悴的面容,随即又对着齐清儿莞尔一笑,“无妨,来日方长,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带你进宫见我母嫔。” 齐清儿低头略带歉意地一礼,“恩,多谢公主抬爱。” 灵儿听到比武招亲正在激动的头上,哪里还顾得上公主和齐清儿之间在说些什么。 一边拽皋璟雯的手,急急道:“公主,陛下是不是准备比武招亲,给公主择君?” “是是是,你扯疼我了。你怎么比我还高兴!”皋璟雯撇了灵儿一眼。 几人一起往府里走。 公主喜形于色,倒还稳重。 齐清儿则是在想如何不让公主下嫁,才即合理又能掩人耳目,故而脸上没多大表情。 后面的跟着灵儿,却是手舞足蹈,欢喜得不行。 皋璟雯前脚刚进了正殿,水还没喝上一口,又道:“嬅雨姑娘,你暂且在府上歇着,我要去趟齐王府,若是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一起用晚膳,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去做。” 齐清儿踏进殿中的脚稍稍一僵。 她要去祁王府做什么? 和比武招亲有关,还是她要去见她的意中人? 齐清儿要不要跟去瞧瞧...... 灵儿在一旁,脑袋像没了骨头一样的上下颠着,欢声道:“我这去告诉撵夫,暂不必收了轿撵。”说着就跑了出去。 看着灵儿跟撒了欢的兔子,跑得不见人影,齐清儿又转念一想。 公主没有要带她去祁王府的意思,又何必勉强了去。再说祁王必定是在祁王府的,她去了,以她现在的体况可经不起折腾,万一祁王一个冲动又要掐她该怎么办。 想想,还是呆在公主府上吧。 那皋璟雯的意中人,她迟早是要见到的,何必急于一时。 现在该让她觉得棘手的事情,是要如何找到严颂…… 齐清儿走到案几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扬起杏眼,惨白的朱唇挤出一个微笑,“好,放心吧,我能照顾我自己。” 齐清儿的话音还未全落,皋璟雯和灵儿已经消失在门边。 那炸了毛的公主,现在变成了乖顺的小猫咪了。 齐清儿自己苦笑了一下。 看了看自己这身严谨的宫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房,第一件事就是更衣。 看着屋内的屏风,她缓缓走到了屏风后面,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杨柳,那个被一起流放的女孩。 十五年里,齐清儿不止一次的找过她,但都毫无结果。 也是多年之后,齐清儿才渐渐明白,当初的红娘是什么人物,不经为杨柳的处境而担忧。 …… 更完衣,齐清儿命人端来了火盆,自己拿起一卷书,钻进了暖榻里。 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落日已尽。 齐清儿心想着公主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了吧,起身出来看到了灵儿,一问,才知道公主竟然跑去了沉香阁,弄得大醉。 现在早已经不醒人事,在卧房中睡下了。 齐清儿听得云里雾里。 公主跑去了祁王府,怎的又去了沉香阁? 沉香阁是什么地方? 那是京城当中有名的酒楼,虽不是什么寻花问柳之地,但多少也是一个风流场所。去的人大多也都是位高权重的名人,没两把银子还去不了沉香阁这种地方。 那里据说有位歌姬美若天仙,风情万种,全京城中有不知皇后的,却没有不知沉香阁的头牌歌姬的。 据说此歌姬的歌声,当是天上才有的美物,如今落到了人间。 公主跑去沉香阁,难道是去听曲了? 齐清儿脑袋里一百个不理解,又看看灵儿,她似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便也罢了,不再多问。 绕去公主的卧房,看了她一眼。 醉得真是不能再醉,满脸通红,还一个劲儿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又握起拳头,在被褥上乱敲。 齐清儿小心地给她掖掖被子,手又一把被她给抓住了。 一股焦灼的温度从公主的手心传来,齐清儿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便也没有缩手。 抓就抓着吧。 谁知她越抓越紧,还不停的往后扯。 齐清儿身上的剑伤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胳膊可是扯不得的。 她一着急,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皋璟雯手里一空,闭着眼睛,到处乱摸,还口出喃语,模模糊糊地说了一长串的话。 齐清儿一个字没听懂,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想来她是伤心呢,红红的眼周一圈湿湿的泪。 她这一趟祁王府都发生了什么? 还是那个祁王对她做了什么,想到这儿,齐清儿心头涌上一股对祁王的恶心。 这时灵儿端了盆水进来,“嬅雨姑娘,我要给公主擦洗一番,还请姑娘回避一下。” 齐清儿又看了眼醉酒难受中的皋璟雯。 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齐清儿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清晰的四个字,“剑枫……别走……” 剑枫是谁? 是公主的意中人吗? 公主是去祁王府找这个名叫剑枫的人了吗? 可为何又去了沉香阁? 在灵儿面前,齐清儿装作没有听见,缓身离开了皋璟雯的卧房。 第五十一章,情何以堪 月色透彻,幽幽地洒满了整个亭落。【ㄨ】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夜里面已经跟寒冬一般冰冷。 齐清儿走出公主的卧房,在院中吸了一口冷气,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暖阁不适合她,她莫名的喜欢寒意。 可是她的这幅身体容不得她在苑中站得太久,不只是她体内的寒毒不允许她怎么做,连旧疾都开始隐隐作痛,逼迫她不得不折回到自己的暖阁当中。 可她刚走到门口,纤手还未触到门框。 身后一阵凉风,她额前的碎发都被扬下几根。 紧接着,她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口鼻,她能明显的感觉这只手如烈火般灼热,以及上面薄薄一层老茧。 来者定是习武之人。 然后齐清儿一个踉跄,就被推进了屋子。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的时间,齐清儿卧房的门已经被来者重重的关上。 这里是公主府,是谁这么大胆,在公主府上胡作非为,而且还没有引起公主府上护卫的注意。 会不会是严颂,也只有他干得出这种事,可这手掌却不像是严颂的,比严颂的修长而且细腻。 来者何人,难不成是来劫色的?! 齐清儿杏眼一闭,张嘴就是一口。 只听后面的人闷的嗯了一声,手却没有松开。 齐清儿手脚并用,准备绝一挣脱,可瞬间被控制得动弹不得,随后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被转了一百八十度。 她这才看到了面前的人,他的桃花眼中闪出一簇强烈的慎人的光。 因为靠得太近,齐清儿根本看不清来者的脸,再加上屋中没有点蜡烛,只有残留的炭火发出微弱的光。 来者到底是谁? 齐清儿想推开他,却反被对方拥在怀里,然后朱唇边一片灼热潮湿,他吻上了她。 齐清儿本能的抗拒,摸索到对方的唇,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对方身子一颤,松开了齐清儿。 慌乱中的齐清儿,连忙往后对了好几步,顺着面前修长的身型看去,那是祁王。 是祁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齐清儿的卧房?! 齐清儿立刻感到全身麻木,然后又瞬间清醒。 她讨厌眼前的这个人,他居然擅闯公主府,对她如此无礼。 她不断的向后退缩,然不知为何她竟忘记了叫喊,一直退缩到了墙边。 祁王像受了伤的老虎,站在原地。 目光灼热没有从齐清儿身上挪开。 他浅红的薄唇边,立时益处血液,顺着那完美的嘴角往下蜿蜒。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伸出拇指在他受伤的唇边按摸下去。 然摸掉益处来的血液,新的血液又不断的流出。 齐清儿也真的够恨,这一口咬得够深。 但她若知道来者是祁王呢,她还会不会咬他。 …… 齐清人双手抱在胸前,她实在没有准备好面对祁王,上次在祁王府她就没有准备,这次即便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讨厌这个人,恨这个人,她还是没有准备好。 她做不到没有感情的对待他。 杏眼当中顿时泪光点点。 祁王微微弓着胸膛,看在地上的齐清儿,桃花眼中是数不尽的疼痛。他薄唇邪媚的一勾,快步向齐清儿走去。 齐清儿直感面前又一阵凉风,她都来不及反应,嘴里顿时一片血腥味。 自从那一天见到嬅雨之后,他明知她不是他等了十五年的齐清儿,可他就是在她身上看到了齐清儿的影子。 他挑弄着薄唇,越吻越深。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感应,她就是齐清儿,她有着齐清儿与生具来的味道,有着齐清儿本人的气息。 他不愿睁开眼睛,就想这样感受下去。 毕竟十五年了,他有着男人本能的冲动,加之十五年感情的积压,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爆发。 一秒,有那么一秒。 她没有抗拒,甚至有点享受。 可强烈的意识告诉她,她不可以让祁王肆意的亲吻自己。 她不知道祁王为何要亲吻她,自己和祁王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 他为何如此疯狂的对自己缠绵。 她突然想到了在祁王府时见到的那个假公子,那个祁王府上的粉子。齐清儿想到这儿,顿时一阵恶心。 也许祁王就是喜欢这样背地里夺人。 公主说他至今未娶,说不定他就是喜欢那些京城当中的姑娘这样追捧他,都怀着能做王妃的梦。 想到这儿,齐清儿奋力的推开祁王,结果祁王一动未动,自己向后挪了半米,接着伸出手掌。 啪地一声。 她竟然扇了祁王一巴掌。 祁王单膝跪地,一时没有了反应。 齐清儿吓得连忙收起了手,他刚才打的是王,是一国之主的皇子,她一介布衣怎可能动手打王。 这样的举动估计也只有当年的齐清儿才会这么做。 祁王跪在地上良久,齐清儿的那一巴掌,让他更加强烈的觉得眼前的人就是齐清儿。 他不愿意让自己清醒。 他在享受,折磨般的享受自己幻想出来的齐清儿。 顿时他桃花眼通红,带着血迹的薄唇微微颤抖,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压制住自己对齐清儿的渴望。 一个撩身,拎起地上的齐清儿横抱在怀里。 齐清儿惊慌失措,拼命挣扎。 若她没有易容,现在早和祁王打了起来。可是易容后的这副身体,本就疲惫了一天,下午补了一觉,将将恢复了些许体力。 现在一阵折腾,早没了力气。 祁王来势汹汹,如火如荼,根本不在乎齐清儿的反抗,横抱着齐清儿直奔床榻。 齐清儿刚想惊呼,朱唇却是祁王再次含住,两只手被强按着举过头顶,她本来余力不多,这么一按便只有让祁王为所欲为。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面前的祁王另她大失所望。 或许若她还有齐清儿原本的模样,或许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失望。 她不再挣扎。 哭了,伤心不已。 因为她不知道祁王将她当成了齐清儿,那个齐府骄傲的大小姐,一品军侯齐慕泽的掌上明珠。 一颗眼泪滚出了她的杏眼。 突然齐清儿朱唇一阵撕心的痛。 祁王面色潮红,桃花眼中充满了阴沉和冷峻,额角上青筋微露,他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他竟然反咬了她一口。 然后突然愤怒的起身,同时松开抓住齐清儿的手,他沉闷的冷笑几声,眼中含泪,扫了一眼床榻上一动不动的齐清儿。 他突然很恨自己,难道他真的会对齐清儿如此粗辱么? 不…… 他冷笑着转过身,矫健的双肩不停的颤抖。 良久。 齐清儿缓缓地坐起身,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还没有能够完全接受。 祁王拖着脚步,往卧房中间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来。 双眸紧紧地盯着齐清儿,“说,为何要让纯净公主比武招亲?!” 第五十二章,再提旧案 齐清儿双眼含泪,稍稍抽泣了一下,抬手隐去了泪水。 一代军侯的后人,怎能轻弹眼泪。她憎恨地看了祁王一眼,然后走下床榻,却没有回答祁王。 直径走到蜡台前,点上了几根蜡烛,又缓身走到炭火旁往里面加了几枚新炭。 屋内顿时柔光满满。 这整个过程,她都用余光观察着祁王。 他的这个问题,来得突然,齐清儿需要思考的时间。 待炭盆中的新炭开始泛红,齐清儿方起身,看着屋中站着的那只受了伤的老虎-祁王。 残留着祁王的血迹的朱唇轻启:“祁王殿下,您的身份贵重,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祁王桃花眼一凝,再次向齐清儿靠近,橘红的烛光下都能看到彼此的长长的睫毛,他深吸一口气,眼眸里温度突然降到了零点,重复道:“纯净公主比武招亲,是你出的主意?!” 齐清儿依旧不动声色,垂眼看着炭火,眼眸中跳动着火光。 纯净公主去了趟祁王府,回来就醉成那样。 她口中说的剑枫和祁王又有什么关系? 齐清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殿下和公主是兄妹,难道殿下不能理解公主为何要比武招亲吗?!” 祁王薄唇邪媚,在齐清儿耳边一晃而过,他冷言道:“看来确实是你!但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齐清儿一时没听明白,祁王何出此言? 比武招亲而已,怎能害了皋璟雯? 从他的话里,齐清儿可以确定,他知道是她给公主出的比武招亲的注意,但他不知道她最终的目的是不想让公主下嫁,而是想让公主继续住在公主府。【ㄨ】 而他说她害了公主,听上去确实有些荒谬。 但一个王者,嘴中怎可能会说出没有由头的话来。 齐清儿杏眼一转,道:“祁王殿下是说剑枫配不上公主吗?” 祁王的俊眉微皱了一下,随后又舒展开。 她知道剑枫也不奇怪,显然是公主告诉她的。 祁王稍作停顿,再次望向齐清儿,想要在她脸上读出些什么,片刻后,道:“剑枫不是配不上公主,而是他的背景会害了公主。” 他再次眯眼看了看齐清儿,她长着一张于他来说陌生的脸,然他就是莫名的相信她。 齐清儿有些吃惊,她更好奇这个剑枫能有什么样的背景会害到公主,无非就是出生太俗,或者官阶太低配不上公主。 怎得害了公主一说。 她主动对上祁王的双眸,“最坏的背景,就是他没有背景,草民实在不明白,殿下何处此言?” 祁王眼中突然闪过无尽幽凉,他往屋子的一端走了几步,避开了烛光。 幽暗中齐清儿能听到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祁王的胸膛上下起伏,随后道:“嬅雨姑娘,本王不知为何......” 他想说他莫名其妙的相信她,是因为她有齐清儿的影子。 可或许她连清儿是谁都不知道。 他薄唇微勾,自嘲一番,然后转过身,站在幽暗当中,看着光亮处的齐清儿,继续道:“姑娘可知,十五年京城当中曾有一座赫赫有名的齐府,一府之主更是名扬千里的一品军侯......” 她,齐清儿,这位一品军侯之独女! 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齐清儿心中顿时千疮百孔,耳膜嗡嗡作响。 齐府当年的血海如同毒蛇一样,从她的记忆中钻了出来,还有那浓稠得像血海一样的血腥气,仿若现实般游走在齐清儿鼻前。 他为何要提齐府,为何? 她没有想到回京之后,会有人在她之前提起齐府,更没想到会是祁王当着自己的面提起齐府。 齐清儿故意转过身,往炭火中加炭,她轻声道:“当然,齐府家喻户晓,我虽远在刺州,听闻过的。” 祁王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没有注意到齐清儿的情绪变化。 他继续道:“姑娘可知,齐府在十五年前被......” “我知道。”齐清儿打断了祁王的话,她不想在听下去,握着炭夹的手猛的收紧。 他想说什么,齐府被灭,齐帅被斩,齐夫人等全府的女眷全部流放,甚至株连九族...... 这虽是十五年前的旧案,可京城当中至今无人敢再提起此事,连那座齐府的遗址,大家也都避而远之,或是绕道而行。 齐清儿胃中一阵翻滚。 她没有预想到祁王会提齐府,对祁王再提十五年前的旧案,齐清儿回答得措手不及,一句我知道来的太快。 微微直了直身子,齐清儿补充道:“十五年前齐府被灭,轰动了整个京城,若祁王想说的是这个,我知道。” 她的表情平静如水,声音轻缓。 祁王再次深吸一口气,依旧站在昏暗之处:“剑枫曾受教于齐帅。” 这就是祁王说的会害了纯净公主的背景?! 齐帅,齐府真的成了恒古不死的毒蛇,接触过的人都会被染上剧毒,都十五年过去了,这毒还是蔓延不散。 就连剑枫这样的,不过曾受教于齐帅的人在皋帝面前都还是一大忌讳。 齐清儿胸口痛了一下,扶着案几坐下。 她扬起有些潮湿的眼帘,看着祁王道:“祁王殿下既然知道剑枫的这个背景会害了公主,那殿下为何要留剑枫在府上呢?难道殿下不怕剑枫的背景会害了殿下吗?” 他怕吗,他的处境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还怕什么。 祁王从昏暗中走了出来,烛光映在他俊美受伤的脸上,良久后,他缓声道:“本王的事,姑娘就不必操心了。只是公主那里,姑娘刚回京不了解京中的事态形势,给公主出主意的时候,最好先弄清楚原委。” 齐清儿听得身子一震。 刚才那个闯进来强吻她的祁王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是在训责她吗?! 他变得真快! 齐清儿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抬手在案几上敲了两下,道:“难道祁王愿意看着纯净公主再次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吗?” 祁王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背过身去,“她是公主,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儿女情长这种事向来与她无缘。” 齐清儿吸了吸鼻子,“比武招亲是陛下亲允,剑枫也有资格参加......” 祁王突然打断了齐清儿,“剑枫不会上擂台,公主也不可能嫁给剑枫!”语音异常坚定,略带些愤怒。 齐清儿听得一愣。 他不是挺关心公主的么,怎么现在宁愿看着公主去嫁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他又在愤怒什么? 他深夜来找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不会让剑枫上擂台么? 剑枫曾受教于她的父亲,但不代表他就上不了擂台,祁王如此在乎这一点,难道还有其他隐情…… 或许她真的应该像祁王说的,先了解一下京城当中的事态局势。齐清儿单手撑在案几上思考着。 纯净公主跑去沉香阁醉酒,看来事因剑枫不能上擂台吧。 她仰头向祁王看去,却发现祁王就在跟前,以她现在坐着高度,只看到了祁王的腹部。 他什么时候靠她那么近的...... 第五十四章,谁是谁非 齐清儿直感脖子里一阵凉风,她迅速的向后退去。【ㄨ】 这个祁王是疯了吧。 第一次见面他就掐过她的脖子,那不过是昨天的事情,今天他又想掐她的脖子么? 齐清儿脚下不稳,直接向后仰去,胡乱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了祁王的衣角,然后自己就失去了重心,缓过神来的时候,睁眼只能看到祁王那双冷冽的桃花眼。 他像是要把齐清儿看穿。 祁王又一个翻手,齐清儿就像那旋转的花朵一般,乖顺的站好。 下一秒祁王的手就已经在齐清儿的脖子上了。 他迅速的探进一根手指,戴在齐清儿脖子的那块严颂给的玉佩就被翻了出来。 即便他在她身上看不出齐清儿的模样,但他就是不死心,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他都要试一试。不管结果如何,他现在会不会伤害到眼前的女子,他都无所谓,只要他能证明的他的感应没有错误。 十五年强忍在心底的爱,得不到释放只会让他更加疯狂。 然待他将玉摸在手中,他就失望了。她确实有一块玉,但不是他给的那块。 他深刻地记得他的那块是上好的羊脂玉,形状椭圆,带着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红色细纹,背面还有他对她的承诺。 而这块,是方形的,不是他给的那块。 齐清儿这才明白,他原来是想看自己脖子里的玉。 可他为何要看,齐清儿来不及多想,一把将玉夺了回来。【ㄨ】 此玉为八大江湖的帮派之物,江湖人士见玉如见严颂的父亲,当行主上之礼。 江湖之外的人士,知道此玉的也不在少数,就是大多数不知这帮派之物长何模样罢了。 祁王知不知道...... 齐清儿忙将玉塞回了自己的衣襟里面。 她现在不过是商人之女,毫无身份,当与江湖相交甚远,更是不应该有这种江湖门派掌舵的才有的继承之物。 齐清儿眨眨眼睛,盯着祁王的一切举止变化,连续后退,直到后背贴到墙上。 她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她到底是谁。 难道他是在问她到底是不是齐清儿吗? 适才他也不是想掐她脖子,而是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他当年送的玉。 那么适才的吻,让她猝不及防的吻。 他也是将她当成了齐清儿吗?! 想到这里,齐清儿垂下头去,原来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她的。齐清儿抿嘴自嘲,记得又能代表什么?!她昨日.在祁王府看到的那个假公子又作何解释。 他们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不然祁王也不会帮她隐瞒她的女儿身份。 齐清儿咬咬牙,既然恨他就透透彻彻地恨到底。 扬起倔强的小脸,咬牙切齿道:“殿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殿下若是再对我无礼,我就要喊人了!” 祁王就像是没听到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摸到玉之后,齐清儿抢得太快,他都没能看得清楚。他能确定那玉不是羊脂玉,但他突然觉得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上面的图案,他没有看清楚,但就是一个轮廓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缓身挪到案几旁,看着墙边的齐清儿,邪媚的一笑,嘴角微颤,“你叫啊,你大可以叫喊,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会听到见!” 公主府虽大,但府上总有值夜的仆人。 齐清儿在公主府虽是客人,但是公主的恩人,待遇不比公主的差,她的独立院落当中也定有值夜的仆人。 齐清儿这种离开京城十五年,错失了十五年的小姐命的她都知道的规矩,祁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却肆无忌惮的坐在案几旁,冷眼看着齐清儿。 像是在等她喊叫一般。 齐清儿束手无策,祁王成了恶魔一般,她怎么驱赶都驱赶不掉。 她也自知不能叫喊,因为她不能让公主发现祁王在自己的房中,不能让公主知道自己和祁王竟有这样的来往,即便是祁王自己找上门来的,她也不能让公主知道。 当今之计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刚刚回京就有两个王绕着她的来历不放,她不想公主也有同样的怀疑。 看了看坐在案几旁的祁王,她突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无耻。 他怎么可以赖在一个姑娘的房间里不肯离去。 齐清儿开始愤怒,她伸出一只手,指着祁王,“祁王殿下,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好大的口气! 她忘了她一介布衣的身份。 祁王猛的起身,齐清儿适才的那句命令说得太像他认识的那个齐清儿了。 过去在齐府,他不只一次的被齐清儿这样命令式的赶回宫去。 然后隔不了一天,他再回去,她总是会说,“叫你离开,你就是真的回宫去么?!” 当时年仅十岁出头的祁王,就开始觉得女孩子的心理难以捉摸。 …… 祁王一点一点向齐清儿靠近。 他的眼神瞬间灼热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齐清儿的双目。 刚才她随口冒出来的那句命令实在太像,连语调都是一摸一样。 眨眼,祁王的手已经拢上了齐清儿的脸颊,他低下头,呼吸沉热,扫动在齐清儿峭挺的鼻尖上。 他再次不能自控的在她身上寻找他心里的那个齐清儿的影子。 齐清儿本能地向后退。 祁王却随着齐清儿后退的脚步,一直往前。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你凭什么这么和本王说话,你刚才是在命令本王么?!” 齐清儿骨子里本就留着军旅之人的血,倔强而不羁。 她想也没想,直接道:“对,我就是命令你,现在马上离开!”说着撩起一只手指向门边。 语气像,动作也像。 祁王更加没了控制,她的一举一动都像级了齐清儿。 咚地一声,齐清儿再次退到了墙边,再没有后路,然面前的祁王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算是真的像祁王说的那样,她怎么叫都不会有人会应,她都要试一试,也顾不得公主会不会因此而怀疑她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大喊来人。一声,没有回应,第二声依旧没有回应,第三声,祁王再次狂热地吻上了她。 齐清儿的暖阁周围一片寂静,院落当中更是空无一人。 那两声大喊,就像被黑夜吞噬了一般。 这一次,齐清儿没有丝毫的挣扎,因为眼下的齐清儿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吻齐清儿,还是在吻嬅雨。 祁王狠狠地啃噬她的唇瓣,一阵掠夺。 他欲引导她张开她的唇,攻入他的馨香檀口之中,却发现她紧紧咬着贝齿。 齐清儿的双手在袖子当中收紧。 祁王今日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不经意间贝齿咬得更紧。 祁王搂住她后脑勺的手微微一颤,突然松开了她的朱唇。他斜头看着齐清儿,单手撑在齐清儿身后的墙上,垂头自嘲起来,双肩也跟着抖动。 片刻后,他缓缓地仰起头,收起撑在墙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齐清儿看着他退到了门边,她就这么看着,不动声色。 最后祁王打开房门,踏出一只脚,又停顿了一下,他就这么望着地面,他说:“你,到底不是她……” 随后整个人消失在门边。 第五十五章,婚事难定 齐清儿跟到门边,院落中已经没了人影。 他说的她,是谁? 齐清儿愣愣地望着院落,良久没有动作,直到寒风刺骨,她才反应过来,回到屋中。 夜已三更。 她疲惫不已,已然没有力气再去想祁王说的她到底是谁,她闪过这个念头,或许祁王说的她就是齐清儿,但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她的恨是五十年堆积起来的,岂是一个吻就能覆盖。 一夜浅眠。 早上起来的时候,灵儿就已经在屋子里面了。 她还是眨着那水灵灵的铜铃眼,给齐清儿端来洗漱的铜盆,一切照旧。齐清儿留意着灵儿的表情,看来她对于昨晚祁王来访的事一点都不知情。 “公主起来了吗?她可好些了?”齐清儿接应着灵儿手里的湿布,特别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起身穿戴。 灵儿忙碌在齐清儿身后,整理着蜜合色裙衫,“公主早已经起了,正在前苑呢,姑娘一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这语气,齐清儿多半也能猜到公主正处于失落当中。 匆匆理了理发髻,走出了暖阁。 齐清儿故意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间暖阁,其实在公主府中自己所住的地方不算偏的,这周围还有许多轩阁。要说昨晚无人听到她的大喊声,似乎有点不大合理。 她边想边往前苑中去,一个婢女经过,屈膝问安。 齐清儿走得着急,随便应了也就过了。【ㄨ】事后她才注意到,那不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祁王对她无礼的那个婢女吗? 多看了几眼她的背影,此人似乎早忘了昨晚的事情。 齐清儿不能理解。 她一边往后看,又一边往前走,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亏得灵儿扶得快,“嬅雨姑娘看什么呢?” 齐清儿单眉稍稍一抬,立马转过脸来,“没有,没看什么。” 灵儿心眼不多,继续带路,倒是齐清儿,一直观望着院落中的婢女仆人。她们都干着各自的事情,一切和齐清儿刚到公主府的时候一样。偶尔有抬起头问安的,但都恭恭敬敬和昨天没有两样。 齐清儿心中郁闷,祁王擅闯她的私阁,此事说大可大。 可这公主上下上百号人,就无一察觉么? 齐清儿边想着边往前苑中去。 老远的,还看不到公主的人影,就听到茶杯被打翻声音,还有水洒一地的声音。 齐清儿停了停脚,不用看就知道公主发脾气呢,她要想一想该怎么劝抚公主。可身后的灵儿却一个剑影飞到了过去,谁料又一波热茶不偏不倚地洒在了灵儿身上。 手背上被泼到了一点,瞬间通红。 灵儿身为下人,自然说不得痛的,忙就地跪下了。 纯净公主看着灵儿满身湿露露的,又是茶叶,身上打湿地地方又在这寒气中冒着热气。急的站了起来,本来花容就气得发青,现在更加扭曲,伸手指着一地的奴才,急道:“都起开,起开,本公主要一个人坐会儿,都给我起开!” 公主还是心善的,她突然急成这样也是想让灵儿赶紧把衣服换了去。 只是她自己正在火头上,说话难免不客气了些。 齐清儿站在亭落外,看着一地的婢女仆人走了之后,才到了亭落当中。 “公主殿下。”齐清儿娓娓一礼,道完也不起身,原地站着,等着公主回应。 皋璟雯昨晚喝得大醉,现在整个脑子都还有点不像是自己的。 她面色浅白,嘴唇上都是浅浅地一层粉红,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的没气色。袍衣穿得也很随便,里面觉黄色裹衫,外面就是薄薄一层珠白色宫衫。身体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两只手臂耷拉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看到齐清儿依旧屈膝不起,又顾念她有伤在身,忙道:“免礼,过来坐吧。” 齐清儿看着她受伤的小脸,心里咯噔一下。 她大概是知道陛下金口玉言,如今就算她的意中人剑枫上不了擂台,这个比武招亲还是要执行,她到最后还是会嫁给一个她不想嫁的人。 然眼下的齐清儿却不能告诉她,无论比武招亲结果如何,她不会下嫁。 不免有些愧疚,想着日后再想办法补偿她吧。 齐清儿绕道皋璟雯身后,捡起地上的披衣,披在她身上,边道:“公主是因为比武招亲的事而焦虑吗,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 说罢,又重新给公主斟了一杯茶,特别过掉了茶叶。 皋璟雯突然两眼汪汪,片刻眼泪直掉。 齐清儿急得掏丝绢都来不及。 “嬅雨姑娘,我是不是就注定是这个命,是父皇手里的一颗棋子,他说放哪,我就必须走哪儿!嬅雨姑娘,你真好,你不想嫁,现在你的父亲也逼不了你。我要是你该有多好,什么公主,我才不要当这个公主呢!” 说着,不管不顾的就猛的起身,还向外舞着手臂。 这次茶没有打翻,倒是齐清儿整个人差点被打翻。 情急之下齐清儿扶着案几站稳,然刚站稳了身子,欲宽慰一下公主,公主却突然转身,扬着头道:“我要去找父皇,去求父皇让我直接许配给他!” 皋璟雯已经被她自己没有头脑的爱乱了思绪,说罢又一个转身就要出门。 齐清儿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你就这样去见的你的父皇吗?!深夜醉酒本就是公主不该做的事情,你看看你现在一身酒气,到了陛下面前,指定会被怪罪,还谈什么许配!” 齐清儿一时着急,说话的口气也不小。 皋璟雯突然就站住了,愣愣地看着齐清儿。 院落中的一个婢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是一府之主,哪轮得到齐清儿这样的府上的客人来说教。 和公主一样杵那儿瞪眼看着。 齐清儿赶忙清清嗓子,让那婢女去给公主准备些羹类的食物。扶着身体半僵住的皋璟雯,重新回到了案几旁。 皋璟雯这么一闹,齐清儿基本能肯定她并不知道剑枫的背景,否则她是定然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可要如何安抚中公主,接受比武招亲还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现在离比武招亲还有四日,还不知道严颂身在何处,这第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公主这边又出现了第二个问题。 齐清儿有些紧张地看着皋璟雯,她该不该跟皋璟雯提剑枫的背景呢?!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夜访她私阁的祁王,他一句不让剑枫上擂台就惹出了这么多事情。 想到这里,齐清儿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一下。 而她面前的皋璟雯整个人更加不在状态,呆呆地看着地面,好一会儿,突然抓着齐清儿手臂道:“那我现在就去沐浴更衣,去了这身酒气,然后再去求父皇!” 她不能去,齐清儿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去。 先且撇开剑枫的背景不说,齐清儿无论如何都要毁了这次的亲事,无论公主最后会嫁给谁,更是不能让她自己跑去陛下面前的求下嫁。 可一眨眼睛,皋璟雯就已经不在眼前。 急齐清儿连忙起身。 第五十六章,来人掌嘴 皋璟雯走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院落里面就看不到她的人影。 然齐清儿的这副身体是万万跑不起来的,才追出来两步,就得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胸口怦怦直跳。 脸色刷地一下,白得跟纸似的。 皋璟雯说要沐浴,肯定是在卧房了。齐清儿咽了咽因喘气而干渴的嗓子,忍着身上像是要散架的痛,挪步向前。 好不容易赶到了皋璟雯的卧房门口,门已紧闭。 还有婢女拦住了齐清儿要推门的手,恭敬道:“还请姑娘在外面等候,现在不便让姑娘进去。” 齐清儿撑住门,大喘一口气,“能给我搬张椅子过来吗?” 婢女听得一愣,她这是要坐在公主的卧房外,上下看了齐清儿一眼,张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搬了一张椅子。 纯净公主曾有令,见到嬅雨姑娘就如同见到公主一样。 齐清儿撩起裙衫坐了下来,好一会儿面色才渐将好了一些。 望着满院的萧条景色,她突然不只是恨祁王,更是讨厌他。若不是他不让剑枫上擂台,皋璟雯也不会要闹到陛下那儿去。她现在也不用把应该花在找严颂的时间放在阻拦公主身上。 想到这儿,她不经打了寒战。 将要入冬,寒气越来越重,旧疾也开始隐隐作痛。 等了好半天,终于把皋璟雯给等出来了。 谁料她像没看到齐清儿似的,身上的宫袍还没有穿戴好,就一边吩咐灵儿备轿撵,一边往外走。身后一群婢女,前赴后继地给她整理衣衫。 齐清儿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没人看得见。 她顿时觉得无比头疼,急得顿足,眼睁睁地看着皋璟雯走远,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 然强烈的意识告诉她,她不得不追。 忍忍痛,咬咬牙,齐清儿也缓步向府门走去,现在只能盼轿撵准备得慢些。 可她刚走出去不久,就听到了公主的声音,顿时心中狂喜,公主还没走远,就在院落当中,一切有望。加快了脚步,往院落中走去。 只是这院中的皋璟雯似乎更加的生气。 面色在沐浴的作用下显得红润,但却因愤怒而涨红了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身体站立不安,手舞足蹈。 周围的婢女们都站成一排,各个相互挤吧着眼睛,又似害怕不敢开口说话似的。 齐清儿远远这么一看,只瞧到了皋璟雯的背影。 她不是要进宫吗?怎么现在到了苑中又不走了,气成这副样子。齐清儿放缓了脚步,靠近一点之后,方听到府上似有人来访。 来者是谁,让皋璟雯气成这个样子? 齐清儿反倒有些好奇,走到婢女后面,这才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来者不是别人,也是一位公主,兰成公主皋兰洁,现皇后的长女,当朝太子的亲姐姐。 齐清儿记得她只比皋璟雯大一岁。 小的时候就得理不饶人,那个时候她的母亲还是个嫔,不是现在的皇后,她就是一副老大的样子,宫里面其他的小公主都得听她的。 现在十五年过去了,是一点没变。 唯一变的就是,她的母亲现在成了皇后,她便是嫡出,更加的得理不饶人,欺负其他公主欺负得头头是道。 这不,数落皋璟雯都数落到皋璟雯自己的府上来了。 “哟,璟雯妹妹,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啊!武台殿那里的擂台还没搭好呢,妹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么?!”皋兰洁肆无忌惮地在皋璟雯面前踱步,扬着她那尖得能戳人的下巴。 此话一落,皋璟雯的面色开始发青。 “对,我现在就要出门去看,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耍嘴皮子!”皋璟雯一个白眼翻得老高,斜身就要往外走。 皋兰洁什么脾气,岂能就这么让她走了,左跨一步,妥妥地拦住了皋璟雯的去路。 “没想到啊,妹妹的口味还是真是和别人的不一样,喜欢四肢粗壮的武士。可我记得越国的国王可不是武人出生,奥,瞧我这说的,他明明已经年过花甲了,还有腿疾,怎么可能四肢粗壮呢?!”皋兰洁说罢,还不忘呵呵冷笑几声。 那双和凌王一样细长的丹凤眼,像是睁不开似的,这么一席话,也没睁眼瞧皋璟雯一下。 趾高气昂地站着,像她就是这纯净公主府的一府之主似的。 皋璟雯哪里能听得进这些话去,面色气得都要发紫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公主,即便是庶出,那也是有尊严的。刚才皋兰洁的那些话,已经触碰到她的最低线了。 越国国王,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了东西,更何况是从皋兰洁嘴里说出来的,还带着强烈的讽刺。 皋璟雯忍不了这样的屈辱,扬手就往皋兰洁脸上伸去。 结果伸出去的手,不仅没打到,还被皋兰洁反手一拧,整个身体被迫弓弯,面朝黄土。 几个婢女看不下自己的主子手受这样的委屈,欲上前劝说,结果却被皋兰洁呵斥地跪下了。 真是没有天理! 灵儿急得是一边哭,一边帮纯净公主说情。 齐清儿看不下去了,她也管不了自己布衣的身份,走到皋兰洁面前,挺直了身板,“兰成公主殿下,这里毕竟是纯净公主府,您这样登鼻子上脸,只怕传到陛下耳朵不好!” 随同皋兰洁一同进来的两个婢女,看着齐清儿大吃一惊。 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下人敢这么和兰成公主说话的。纷纷做出准备出手的姿势,就待皋兰洁命令,想给点颜色给齐清儿瞧瞧。 皋兰洁把目光落在齐清儿身上,撇嘴一笑,松手放了皋璟雯。 “这因该就是在刺州为璟雯妹妹挡了一剑的嬅雨姑娘吧,我瞧瞧,长得倒是一副水灵的样子,就是这张嘴本公主不太喜欢。来人,给我张嘴!” 即便是被打脸,齐清儿也是打不起的,何况皋兰洁下手就重来没有轻重一说。 这一巴掌下去,估计齐清儿就站不起来。 皋璟雯急忙直了直身子,一把护在了齐清儿面前,“皋兰洁,我刚刚回京,你急不可耐地跑到我府上来大吵大闹,还要动手打人!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打嬅雨姑娘,我马上去告诉父皇,要你好看!” 气话,这样的气话,皋璟雯也知道没有作用,真告到父皇那里,父皇也不会拿皋兰洁怎么样。 人家兰成公主背后毕竟不只是皇后一人护着。 皋璟雯说完,又看了一眼满地跪着的婢女,“起来都给我起来!” “本公主让你们跪着,你们就得跪着,我看谁敢起来!”皋兰洁原本调戏的表情,噌地一下也是火冒三丈。 她是谁? 暂且先撇开母亲是皇后,同母的弟弟是太子不说。她夫君是朝中握有实权的正二品兵部尚书陈文靖,是皋帝面前的红人。她的叔叔,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手里掌控着几十万铁骑,是咳一声,国土都要震三下的一品军侯赢谢。 还有她的爷爷,也就是她母亲的父亲赢国,更是三朝元老,皋帝面前都能免去跪礼的人物。 她这样的背景,不用想都知道,就算她剥了齐清儿的皮,皋帝也就顶多说两句而已。 第五十七章,蒙面大侠 院落中一地的婢女愣是没敢起来,皋璟雯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皋兰洁你不要太过分了,这可是我的府邸,你休得在此撒野!” 皋兰洁挪挪脚,吊着眼角瞧了一眼皋璟雯,眼里全是不屑。 接着抬起一只手,悬在半空。 随她一起进来的一个婢女连忙上前一步,撩起一只手臂,让兰成公主扶着。 皋兰洁往前走了几步,“我撒野了吗,刚才好像是你想伸手打我哦!本公主今天心情好,饶了你,但你身后这个贱人竟敢顶撞本公主,那可是饶不了的。” 齐清儿顿时觉得她之前的那一身武艺丢不得,就现在她这娇弱的身子怕是受不住皋兰洁的掌嘴的。 齐清儿深吸一口气,抬手捏捏皋璟雯的胳膊,让她让到一边,“兰成公主若觉得掌我几嘴可以解气,那就尽管打好了。但今日.纯净公主之所以会冲撞您,也是因为您无礼在先,要说饶恕未免言过其实了!” 齐清儿娇弱的身子骨,口气确实不小。 说得皋兰洁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你给我跪下!”皋兰洁指着齐清儿,咬牙切齿,好像院落当中受了奇耻大辱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跪下! 齐清儿又是什么出生,她的膝盖岂是说跪就跪的。即便她现在隐去了真实的身份,就是布衣身份之下的她同样有军旅之人永不言弃的骨气。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份淡然远远胜过了一旁气得耳红的皋璟雯。 皋兰洁看着这样的齐清儿更是要发疯了,上前一把将皋璟雯拉到一边,拽在手里,又恶狠狠地瞪着齐清儿,对自己身后的婢女说:“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贱人!打到她没脸见人为止!” 有时候女人对付女人就是这么残忍。 皋璟雯被皋兰洁拉到一旁,两人力气都差不多大,璟雯没办法向齐清儿靠近,兰洁也没力气把她拉得更远,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一个大喊“放开我”另一个却说“不放”。 这时随皋兰洁一起进来的两个婢女现在已经走到了齐清儿跟前,一个绕到齐清儿身后,强迫她跪下。 齐清儿直感到膝盖后面被踢得生疼,然后两只手臂就被强行掰到了身后,接着头发也同时被扯到后面,倔强的小脸不能控制往后仰。 这几个动作已经让她疼得不能呼吸,眼前一暗,只能跪下了。 另一个婢女看着跪下的齐清儿,龇嘴一笑,扬起一只手,一直扬过了自己的头顶,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下砸去。 跟那刽子手砍人没什么区别。 手起手落,这一巴掌下去,齐清儿估计又得在床榻上静养三日。 突然! 院落中仅有的几颗新种下的常青树后面嗖嗖了几下。 然后一个人影就飞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人影一个飞腿,那扬手要打的齐清儿婢女就被踢得老远,连嗷嗷叫的机会都没有。 齐清儿疼得双肩颤抖,额角微汗,附面朝地。只感面前一阵狂风,等她费力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个婢女也已经被丢出去老远。跪在地上的那群纯净公主府上的婢女,各个都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皋兰洁还在和皋璟雯牵扯当中,竟没有反应过来。 人影有用闪电般的速度跃身而起,冷不丁地站在了皋兰洁身后,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皋兰洁的肩膀。 待皋兰洁转头的那一瞬间,他火速移动了皋璟雯的位置,将府上包括齐清儿在内的一群人全部拦在了自己身后,然后甩手打出一把折扇,悠闲地扇了两下。 看样子,是就等兰成公主转过头来瞧一瞧呢。 齐清儿在灵儿的搀扶下站起身,适才的痛疼让她的意识难以集中,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一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此人一袭浅灰色袍衫及地,面带灰沙,两腿劈开间距有半米,双臂在胸前一抱,很是盛气凌人。 齐清儿看得心里越不越不能淡定,此人身后系着的正是自己把弄了十五年的软剑。 他严颂,什么时候跟到京城来的。 竟还如此大胆的进了公主府,他就不怕公主认出他来么。 齐清儿下意识地抓住了皋璟雯的手。 皋兰洁一边欲破口大骂,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儿碰到了她,一边转过头来。 然后她就愣住了。 扭头一看,自己带进来的两个婢女正一瘸一拐的从老远的角落往回走,头发也乱掉了。 再看看此人的架势,皋兰洁气得更是说不拢话“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公主府上撒野,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你…你竟敢护着这群贱人,不要命了!” 齐清儿听得一身冷汗,他上一次出现在凌王的军营,就把她紧张得不行,这一次更是夸张,和兰成公主面对面的杠上了。 此人挪了挪步子,一阵闷笑。 这声音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行侠仗义,专打你这种卑劣之人。” 说罢竟把出了软剑,喤噹直响。 皋兰洁看了看地上刚爬回来的两个婢女,丹凤眼一凝。 她现在毕竟在纯净公主府上,此人看上去功力高强,就算纯净公主愿意叫出去府兵,这些府兵也定不会站在她那边去围攻这个刚刚护了纯净公主的蒙面人。 两眼咕噜一转,皋兰洁果断道:“今日.的账,我该日.再来算。” 说罢,头也不回一个,也不管那地上的两个婢女跟不跟得上,两三步便离开了公主府。 和夹着尾巴逃走的狐狸没什么区别。 皋璟雯一直处于激动状态,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没能完全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这个蒙面人的肩膀挺温暖的。 以往她每次和皋兰洁有了摩擦都基本上要等到陛下出面才能解决,这一次她都感觉斗争还没开始呢,那趾高气昂的皋兰洁就先撤了。 她迅速关切的瞄了齐清儿一眼,然后走到了蒙面人的跟前。 “适才多亏这位大侠出手,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此人犹豫了一下,道:“本人无名无姓,公主即已唤我为大侠,那就称呼我为大侠吧。” 齐清儿忙也往前一步,绕到此人的正面。她这才大吃一惊,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分明不是严颂的,额前也没有严颂惯有的长发。 若是严颂,就算他只露一只眼睛,齐清儿也能认得出来。 而这个,背影是严颂的,这眼睛却不是...... 齐清儿胸口一阵发闷,严颂从不转交别人的软剑怎就系在了此人身上?! 皋璟雯却完全处在另一个状态,她自知有些江湖人士专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 粉唇微抿上扬,“那大侠是否愿意在本公主府上喝上一杯清茶再走呢?” 此人又闷闷地说了一句,“好。” 齐清儿心生怀疑的杏眼再次游上了蒙面人的双眸,她突然看到此人竟对她抛了个媚眼。 那厚厚的眼皮明明是贴出来的。 第五十八章,措手不及 齐清儿将严颂看作是生死朋友,刚才只认出了剑,没认出人,确实为这个生死朋友大捏一把汗。 以为他遇到了危险,连不离身的软剑都叫眼前这人给夺了。 而现在发现,面前的人就是严颂,齐清儿还是一身冷汗。 他竟然要喝公主的茶。 他到底能不能再做任何事之前和齐清儿商量一下呢?! 齐清儿的内心立刻像猫抓一般,久久不能平静。端起案几上灵儿刚斟好的茶水,掀了掀杯盖,故意咳了一下,顺势将茶水洒到了皋璟雯身上。 “抱歉!”齐清儿故意做出惊慌之态,“草民该死,还请公主赎罪!”说着就要跪下。 皋璟雯本是知恩图报之人,且刚才齐清儿还不顾安危地为自己出头,又怎么会因为泼茶这样的小事,而让齐清儿真的跪呢。 “没事,嬅雨姑娘,我去换件衣服便是,再说这样厚重的宫袍不应在府上穿呢!”说罢就起身,拎了拎湿漉漉的裙衫,脸上丝毫没有怪罪齐清儿的意思。 皋兰洁这一闹,倒时曾进了齐清儿和纯净公主之间的感情。 然她走出去没多远又折了回来,对着灵儿道:“这茶都凉了,还不赶紧给这位大侠重沏一壶。” ??灵儿嗯了声,便一摇一摇地就去沏茶了。 这个公主,早上还因不能嫁给意中人伤心着呢。 现在似乎早就忘了那茬儿。 皋璟雯现在觉得兰成公主今日.在她府上面子丢大了,只要能让她气上半日,皋璟雯心里都是开心。 齐清儿看着折回来的公主,以及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真是怀疑她到底有多喜欢,他们之间是不是对彼此都有感情? 待公主走后,齐清儿又支开了身边的其他婢女,说是院落当中太冷,让她去加个火盆再拿件披衣过来。 确定无人听到她说话之后,立刻瞪着杏眼,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严颂,你到底再胡闹什么?!你以为你脸上挂张灰沙,再贴上假皮,公主就一定认不出你了吗?!还要留下来喝茶,带着面纱怎么喝,你要揭开来喝吗?!” 齐清儿急得一顿数落。 严颂向来不爱按常理出牌,他瞪了瞪贴着假皮的三角眼,活脱脱成了两个圆球,吹着脸上的面纱道:“人家关心你啊,来看看罢了,谁知道那个什么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兰成公主居然真的要在纯净公主府对你掌嘴,那一地的奴才看得下去,我可看不下!” 他跟受了委屈似的,双眼因贴了假皮,便成了厚厚的双眼皮,这么委屈的一眨,还真叫齐清儿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关心我,真的为我好,我求求你严颂,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先和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准备好吗?我的身份特殊,不能有半点漏洞,否则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 齐清儿声音不大,但愤怒满满。 她倒也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不瞑目,她还要留着这一口气为齐府翻案呢! 对于严颂的这种说来就来的关心,她承受不起。 “那我现在走就是了!”严颂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齐清儿受欺负不是。 当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连这一府之主都做不了主了,也只有他严颂冒充一下大侠了。 说罢,就准备起身要走。 谁料公主火速换了袍服,跟飘似的移到了齐清儿和严颂所在的院落当中。 “大侠连茶水都不喝一口就走了吗?” “我......”严颂拿不定主意,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转念一想,要是严颂现在就走,指不定公主会不会以为是自己赶走了这所谓的大侠呢。自己和严颂独处的那一会儿,说不定会被公主误会了去。 再说她确实有事要找严颂,要是让他现在走了,等会儿不一定再见得到他呢! 稍皱了一下画眉,微微仰头对着严颂道:“既然公主有意,大侠不妨坐下喝一杯再走不迟。” 严颂听得一蒙。 女人心海底针,原来是这么来的。 她不是不喜欢他这样冒冒失失的出现吗,怎么现在....... 皋璟雯顺顺气,还未坐下就道:“大侠何方人士?” 严颂贴着假皮的眼睛眨了眨,迅速从齐清儿眉眼上一票而过,“我从小就四处飘荡,从不在一处落脚,要说何方人士,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皋璟雯顿了顿,她从小就好奇大侠,那些如影如风的江湖人士,尤其是像严颂这样仗义出手的,一挑眉,“这里是本公主的公主府,并无他人,大侠大可取下面纱,不用这么拘束。” 他拘束了吗? 他就出现就打飞了两个婢女,还和兰成公主登鼻子上脸,毫不客气。拘束这二字实在不是严颂的本性。 不知公主是如何看出来的? 齐清儿忙咳了一声,这公主该是好奇严颂的面容吧! 严颂手指稍僵片刻,然后笑道:“公主还不清楚我们这些江湖侠客的规矩,行走江湖这面纱是从不取下的。” 皋璟雯木纳了一下。 他这是直言拒绝了她。 皋璟雯拿起案几上的茶皿,稍稍抿了一口,“好,那本公主也不坏了你们江湖人士的规矩,大侠,喝茶。” 说着还将茶皿双手捧着,往前一送,表示请。 她故意的吧。 严颂脸上带着面纱,根本没有办法喝茶,否则就要揭开面纱。 齐清儿脑门上顿时三根竖线,她真不该将严颂留下! 气氛有些焦灼,皋璟雯拿着茶皿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严颂的脊梁骨明显的一僵。他潜入公主府是来看齐清儿的,也没准备显形于公主面前,适才也是不得己,从自己的衣角上撕下了一块布当成了面纱,那假皮也是随手捏的,就只贴了眼睛。 若是挪动了面纱,以皋璟雯如此好奇的神情定然会瞧出不妥之处。 严颂看着面前的茶皿,就是拿不起来。 齐清儿看着严颂僵在案几上的手,就知道哪里不对。 在公主面前,就算是她母亲慧嫔,在这种的情况下也该回礼喝下这杯茶的,更何况是严颂这样看上去高大上,实则在皇室面前一文不值的江湖骚客。 这时,灵儿端着新烹的热茶过来,齐清儿忙道:“灵儿来得刚好,这位大侠的茶都凉了,灵儿给他重新沏一杯吧。” 灵儿很听话,放下茶壶的时候就照做了。 严颂面前满满一杯新茶,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这个灵儿动作就不能慢一点吗?! 齐清儿顿时觉得坐立不安,表面还要显得异常平静。 公主早上闹着要去见陛下,兰成公主的出现虽然粗暴,但至少是拦出了皋璟雯的去路。后来严颂的出现,皋璟雯倒是把进宫一事忘得一干二净,连宫袍都换掉了。 公主是留下了,可留下真的好吗? 正想着,齐清儿就看着严颂端起了茶皿,一点一点往嘴边送去,一旁的皋璟雯心思全在严颂的那张面纱上面。 第五十九章,图谋不轨 眼看严颂就要解开面纱,修长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面纱的一角。 院中突然传来嘈杂声,像是有人闯了进来,似有婢女正在试图阻拦。 皋兰成一走,皋璟雯就下命今日.闭门谢客。 也不知来者是谁,不顾府上婢女的劝阻,硬生生的往里闯。 皋璟雯立马让灵儿前去看看。 乘着公主和灵儿说话的空子,齐清儿赶紧凑到严颂耳边,“明日戍时在齐府旧址等我,外面来的也不知何人,此处不宜久留,你现在就走!” 然后嗖地一阵凉风,严颂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皋璟雯和灵儿说完话,看回来的时候,严颂的座椅上空空如也,整个人一愣,立马起身道:“大侠呢,他刚刚不是还坐在那儿吗?” 齐清儿装作不知情,摸了摸手中的茶皿,顺着公主的眼神,往院子中看了一圈,“适才光顾着喝茶了,没有注意呢。” 皋璟雯原地跺脚。 大侠这样的神出鬼没,怎能叫皋璟雯这样的少女不好奇。 嘟了嘟嘴,在偌大的院落了快速走了一圈。 齐清儿忙也起身,跟在皋璟雯后面,杏眼中透露着歉意,丝丝柔柔地落在纯净公主身上。 陪着公主满院子找人。 这时灵儿已经从前苑折回来了,她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凌王,还有一个体型略薄一点的就是轩王皋俊桉。 两人一前一后,争相和公主问安。 凌王向来与诸皇子都不太和睦,今日.竟然和轩王一起来访纯净公主府,是凑巧了吧。 “璟雯妹妹,在找什么呢?怎么还自己找呢,让府上的下人找不就是了!”轩王抢先一步,眨眼就到了公主身边。 齐清儿看着院中的两个王爷,立刻退到了一边。 皇子当中除了祁王,齐清儿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还有轩王皋俊桉,那个时候他总是拖的不合身的袍服,跟在齐清儿和祁王身后,闹着要一起练剑。 也不知为什么,小时候的他总有些营养不良,身高也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一些。 可他母妃却死活不愿意承认,亲手给他做的袍服总是比他的身高要多出一截,好像衣服做得大了,小轩王就能长个似的。 现在十五年过去,齐清儿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轩王身上。 同样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但比起凌王的,轩王的这双眼睛显不那么慎人,反倒微微透露着柔情,完全没有他小时候常有的腼腆之态,配上高高的鼻翼,成熟不已。 身高倒是补回来了,和凌王比起来差不多高,就是身型略薄了一些。 皋璟雯猛地转过身,瞪着秀气的大眼睛,“你过来做什么,进来的时候没听到我正闭门谢客吗?!” 轩王被说得脖子往后面一缩,倒也不生气,眯起细长的眼睛,调皮的一笑,“我自然是你看你啦,你刚刚回京,我这个做哥哥不应该来看望一下么!” 齐清儿在旁边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轩王什么时候变得会撒娇了。 说话时还不忘坏坏的一笑,故意逗公主开心。 他曾今的腼腆之态呢? 齐清儿又往后稍稍退了一些,十五年过去了,看来京城当中这些齐清儿的旧相识都已经变了。 皋璟雯毫不顾忌的表现出不耐烦,眼神落在了轩王身后的凌王身上,“凌王殿下,今日.不会也是来特地看望我的吧!” 要说轩王前来看望,那还说得过去,可凌王是将公主从越国带回来的人。归途一个月有余,每天都在一起,他要是来看望的,未免有些惺惺作态了。 听完皋璟雯的话凌王脸上的不满稍纵即逝。 扬了扬袖子,“哦,璟雯回京已有两日还没去过我的府上呢。今日特地前来,是想请妹妹到府上小叙,我已经命人准备了妹妹最喜爱的茶点。” 凌王的母亲和纯净公主的母亲是亲姐妹,单靠着层关系,凌王和皋璟雯的关系就应当要比其他兄妹们的好。 可两年前,皋璟雯被逼下嫁的时候,凌王不但没有替公主说情,还赞成他父皇的和亲之举。 以至于这两兄妹之间的情谊也早破裂。 凌王这个时候要请皋璟雯到府上小叙,估计是别有用心。 轩王也甩了甩衣袖,挪步横在了公主和凌王之间,“俊扬,你不就是想让璟雯嫁给刑部尚书曹宪的儿子曹允吗,让璟雯去你府上无非就是想让曹允先认识下公主,比武招亲时说不定还能占个先机。” 此话一落,凌王脸就开始膨胀,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纯净公主如今也是大煜朝的一大功臣。 委屈嫁到了越国,她用她一人的耻辱换得了大煜朝百姓的安泰。 现在回京正是皋帝面前的红人呢! 比武招亲的消息一出,大家都想和这位纯净公主攀上关系。 一向贯于拉拢关系的凌王又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 此时的纯净公主可是人人想夺的香馍馍,除了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皋兰洁不知道要在她面前收敛一下。 凌王出言狡辩,犀利的细眼瞪着轩王,“璟雯刚刚回京,也没有什么朋友,我顾念她整日无事,又不了解这京城当中的街头巷尾。人家曹允从小在京城长大,对京城了解颇深,我把他介绍给璟雯认识,无非是想着他还能够带着璟雯在京城中随处逛逛,解解闷而已!” “解闷?我也可以带着璟雯出去逛街市啊,或者你俊扬亲自出马也行,何须那刑部尚书曹立之子,曹允呢?!” 轩王不但丝毫没有腼腆之感,更是口齿伶俐。 齐清儿站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尽量不让自己那么显眼。 她微微地吸进一口冷气。 轩王是变了,但至少他变得为人正义,还知道要护着皋璟雯。 齐清儿心理多少是欣慰的。 皋璟雯那张秀气的小脸,听得一阵青,一阵白。 亏她之前如此的信任凌王,在她下嫁越国的时候,他不出来袒护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打算起她皋璟雯的婚事。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和皋帝一样,把她当成政治的牺牲品了么?! 她噌地从轩王后面走了出来。 “凌王殿下,我的婚事不用你来操心,至于你府上的那个曹允我是不会见的,他日若凌王有空,可到我府上来小叙,本公主随时欢迎!” 妥妥的逐客令么! 凌王细细的眼尾气得一颤一颤的。 早知道刚才在纯净公主府外遇到轩王的时候,就应该让的远远的,改日来请公主便是。 现在急于一时,反倒坏了大事。 凌王忍了忍心中的怒火,“璟雯好好休息,本王改日再来叨扰!” 说罢,甩着长袖就离开了,那厚厚的袍服被他甩得猎猎作响。 轩王眉眼一抬,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转过身,这才注意到,这院落当中还站着一个人。 看她的装扮不像是公主府上的婢女。 第六十章,寻花问柳 轩王细长眼神中闪着柔光,忘乎所以的看着齐清儿。 只见她带着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却愈衬出无可挑剔却愈衬出无可挑剔的贵族气质。 贵族气质! 轩王自己也不知为何在她身上看到了贵族气质。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眼下的齐清儿陪着公主在院内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且不说适才差点被掌了嘴,浑身被扯得生疼,现在寒气中呆久了,旧疾又开始隐隐作痛。 面色有些泛白,脸颊上稍有那么一丝血色,就像一朵见不到阳光的花儿,叶片和花瓣儿都褪去了颜色似的。 齐清儿微微低着脸,看着轩王脚下的那双青缎灰底的小朝靴。 她明显感觉到了轩王投来的眼神。 异常黏着。 “想来这就应该是嬅雨姑娘吧!”轩王瞧了老半天,这才开了口,两三步就闪到了齐清儿面前。 因为靠得太近,齐清儿本能地向后退让一步。 扬起隐约藏着倔强的杏眼,表示不知如何应对的看了一眼轩王身后的皋璟雯。 轩王却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她虽面容娇弱,但身上自有一股轻灵桀骜之气,正是他从未见过的气质。 又上前一步,“早闻姑娘在刺州为我皇妹挡了一剑,伤口可好些了?我府上有上好的创伤膏,本王可择日将这创伤膏送到公主府来!” 齐清儿听得心中一颤。 轩王何止是变得不再腼腆,口齿伶俐,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暧昧。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竟然如此关心一个没有身份的弱女子。 于理不通。 齐清儿愣是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这时皋璟雯冒了出来,齐清儿以为她会向自己介绍轩王,没想到她一把扯开了轩王,拦在齐清儿身前,“皇兄与嬅雨姑娘素未谋面,怎的如此关心?!” 轩王抿抿嘴,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皇妹这是什么话,嬅雨姑娘即已住在公主府,那就是皇妹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关心一下朋友又有何妨?!” 皋璟雯看着轩王无赖的样子,眼睛瞪得倍圆。 齐清儿赶紧圆话道:“不劳殿下费心,我的剑伤已经大好。”说着又屈膝娓娓一礼。 轩王看着更是喜爱了,“姑娘有所不知,此创伤皋不但可以修复肌理,用过之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皋俊桉!” 皋璟雯听不下去了,她知道轩王是个什么性子,寻花问柳是他的天性,现在又缠着他素未谋面的嬅雨姑娘不肯放手,一定不怀好意。 皋璟雯板起了小脸,“皇兄若是厌倦了这柳市花街里的青楼女子,不妨收收心,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到念头的时候,还着重撇了一眼齐清儿。 表示让轩王离齐清儿远一点。 轩王寻花问柳? 齐清儿整颗心都跟着一抖。 原本热情,诚恳,会照顾人的凌王变得薄情寡义,疑心不断。 原本性情直率,敢做敢当的祁王变得剑戟森森,让人琢磨不透。 太子,齐清儿对他小时候了解不多,但经过在养心殿门口的一叙,齐清儿自己都不敢相信,十八岁的太子竟有这般城府。 再看看眼前的轩王,原本害羞腼腆,动不动还爱哭鼻子的他,现在变成了花花肠子,竟还寻花问柳。 这十五年里,在这些皇子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齐清儿不自觉的把手在长袖中收紧。 这些改变,难道和齐府的灭亡有关吗? 想到这,她更心中一颤。 赶紧收拾了思绪,回到现有的状态当中。 轩王故意往后退了两步,横眉往中间稍稍一靠,“璟雯这话说的可就不在理了,我只不过是替璟雯你关心一下嬅雨姑娘而已,你看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皋璟雯大大地翻了白眼,不予理会轩王。 和他说话从来就没有正经过,皋璟雯也习以为常了。 齐清儿见状,赔了个笑脸,“公主何须为了这等小事和你的皇兄闹得不开心!草民倒觉得殿下是真关心公主呢,爱屋及乌罢了。” 轩王一张嘴咧到了耳后根,“对,就是这个道理,我这还是特地来看璟雯你的吗?!” 齐清儿眼神在皋璟雯脸上晃了晃。 她其实不是真的像她嘴上说的那么不喜欢轩王。 至少齐清儿可以看出来,她对轩王远比对凌王要亲和的多,就是有时候过于亲和了。 挪脚往前走了一小步,齐清儿仪态端庄,婉婉道:“这院中寒气太重,只怕呆久了,身体上的旧疾又该犯了,草民就先回屋休息了。” 说罢,得到了皋璟雯的首肯,便挪步回屋去了。 轩王爱美人。 看到齐清儿要走,连忙伸手就要阻拦。 还是皋璟雯拦得快,不然他真有留下齐清儿之心。 “皋俊桉,我再说一遍,我当嬅雨姑娘是我义姐,你要是敢对她有任何冒犯,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皋璟雯边说着,便丢开适才抓住的轩王的手臂,一脸严肃。 轩王低眼看了看皋璟雯严肃的模样,噗呲一下笑了,“我哪有妹妹说的那么朝三暮四了,不过对这个嬅雨姑娘有些好奇罢了,岂敢有冒犯之意哦!” 他说着抬起一根手指,碰了一下皋璟雯秀挺的鼻尖。 皋璟雯板了半天的小脸,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齐清儿缓步往西暖阁中去,故意走得慢些,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她眼睛一亮。 皋璟雯和轩王现在说话的样子,甚是融洽,至少皋璟雯今日.不会再闹着要进宫面见陛下了。 顺着鹅软石小经,齐清儿并没有往西暖阁去,而是走到了公主府上唯一的一个尺寸不大的半圆形池边。 公主府是公主回京之前刚刚建好的,这样的小池子还没有名字,里面除了水草,还没有游动的鱼类。 听府上的管家说,要等明年开春再养鱼。 话听上去不错,这个时候养是不大合理,但纯净公主府里的水池子也不能没有名字是不是。 管家却是叹了口气,说是也要看是谁给公主操办了。 齐清儿探出头,看着水里面的自己。 突然觉得京城这潭水级深。 或许她真的因该听祁王的,好好了解一下如今京城当中的事态还有朝局。 是谁还敢委屈了回京之后的纯净公主,这位陛下面前的香馍馍。 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水面。 水波立时向周边荡漾开去。 齐清儿望了望面容波动的自己,就算被水波扭曲,面容依旧好看,连她自己都不经意的多看了一眼。 突然,水面荡开更大的波纹,随之传来的还有石子入水的声音。 齐清儿连忙向周身看去。 这里明明只有她一人,老是相伴左右的灵儿也没有跟来。 难不成这石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而落进水里的? 齐清儿正了正倾斜的身子,杏眼迅速搜索着周围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第六十一章,再次探望 “咚”又一声。 齐清儿连忙站起身子,看着这逐渐荡开的波纹,杏眼一凝。 公主府上的婢女仆人谁会开这种玩笑? 这时齐清儿耳边传来两个婢女说笑的声音,抬眼看去,是两个收集残根落叶的婢女,正拿着扫帚和布袋,笑盈盈地经过池塘边,齐齐地给齐清儿行了一礼。 并不像是她们往池子中丢了石子。 齐清儿再次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池子。 这才反应过来,除了严颂还能有谁…… 急步穿过池子旁边的长廊,往西暖阁的方向走去。 到了暖阁门口,停了停脚,被寒风呼得惨白的脸上不但严肃还有些紧张。 推开门,又朝门外望了一眼,才将门关上了。 严颂果然在她的暖阁当中,斜身靠在书案边,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手里还捏着一粒石子。 旁边的书案上,同样的石子还有两三个。 齐清儿背靠着门,喘了一口气,又急步走到窗阁前,把被严颂打开的窗板落了下来。 从窗阁那儿看出去,刚好能够看到池子的一角。 不用想就知道,那石子是严颂扔过去的,以他的功力,想这样引起齐清儿的注意力,小事一桩。 齐清儿又倚着窗阁歇了一会儿,抚平了内心的紧张,闭了闭眼睛,方压低了嗓音道:“不是说好,明日.在齐府见么,你到我暖阁来做什么?!” 严颂继续玩弄着手中的石子,那双三角眼上红红肿肿的,估计刚才撕掉那层假皮,没少挨罪。 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竟嘟着嘴道:“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吗?!” “这里是公主府,严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外人一旦被发现潜藏在公主府,是会被就地处死的!” “你关心我哦!” …… 齐清儿无奈。 拖着疲倦的身子,坐到暖榻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后老半天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严颂。 这种说来就来,没有预兆的关心,爱护,探望,恰恰是齐清儿现在最不需要的。 扬起杏眼,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严颂。 严颂看着齐清儿投来的眼神,自知本不该出现的公主府,丢下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道:“好吧,我承认,三日不见你,我就按耐不住,你总要让我知道你的近况吧!” “公主已经同意我住下,一切待遇和公主一样,情况不会差到哪儿去。” “就那个不会照顾人的公主,在自己府上还受人欺负,连累得你都差点被掌了嘴,还说情况差不到哪儿去,我看差远了!” 严颂从知道齐清儿要回京,就满心的不同意。 到现在还没有能够接受齐清儿已经回到京城的事实。 红红的三角眼跟哭过似的,说话时翻动往天花板上看。 齐清儿抬眼只从他脸上一瞟而过,这世上也就她最了解严颂,越是装着这么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心里越是紧张。 他紧张齐清儿的伤势,紧张她在公主府的待遇,他更紧张那个人的出现。 这一切齐清儿心中明白,以至于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去看严颂。 抬抬手,指着案几另一边的暖榻,示意严颂坐下,“你忘了我回京之前和你说的话了吗?” 那些话他怎么能忘! 严颂一拍大腿,在齐清儿对面坐下,“知道啦,这次还不是因为那个皋兰成,不然我也不会出现!”……“不会再有下次了!” 下次他就躲得好好得,她也发现不了。 严颂三角眼一眯,扭头看向齐清儿。 齐清儿微微点头,脸上的严谨才去了三分。 严颂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开口道:“你有事找我?” 这才说到了重点上,齐清儿杏眼一亮,“嗯,事关纯净公主比武招亲一事。” 严颂单手撑在案几上,另一只翻动着裙衫,“看来那民间关于纯净公主择婿的谣言都是真的,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次定然不会是再要他去刺她一剑,或者为她准备易容丹这类的毒物了,严颂回答得很是爽快。 齐清儿震了震身子,严肃的杏眼对上他的双眸,一本正经道:“想办法找个不能迎娶公主的人赢了这场比武。” “我可是还听说,但凡有资格上擂台的都必须要有官阶,我又从不和朝廷有染,不认识什么在京城有官阶的人。” 话落。 齐清儿缓缓起身,往窗阁方向走去。 透过窗纸洒进来的日光,丝丝缕缕地轻抚在她脸上。 她故意背着严颂,沉思片刻,“你只管找人就是,至于官阶我自会处理。” 严颂翻动着裙衫的手,突然停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刚刚回京,脚跟都还没有站稳,要如何去给一个江湖侠客捏造出假的官职。 严颂斜眼盯着齐清儿背影,俊眉一挑,“你想阻止公主下嫁,无非就是想住在公主府。不如我去打挑这个擂台,你给我弄个官阶如何?我要是娶了公主,保证还让你住在公主府!” 胡闹,又在胡闹。 就算严颂真的成了驸马,他和公主的府邸就得重建,齐清儿这种侥幸得到公主庇护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独自留在公主府。 日后随公主到了新的府邸,她要不是下人,就是个侧室。 以严颂的性子,过个两三年还不得转她做了正室不可。 齐清儿没扭头,继续隔着窗户纸看着外面,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唇,她真的很想骂严颂。 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严颂见齐清儿没有反应,“诶呀,我可是要为了你,委屈自己去娶公主呢!” 这样的玩笑他还真说得出口。 齐清儿多半猜到他是耍耍嘴皮子而已,但心还是不由得收紧。 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没有心思去听这样的玩笑。 心血往上一涌,齐清儿的嘴唇顿时煞白。 她呼吸逐渐急促,转过身,冷冽地看着严颂,“你要是帮不了这个忙,我可以另想办法!” 这么大火气,严颂看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又看她真是生气,立马转了和气,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还不知道我心早有所属吗!帮你找人就是了!” 齐清儿缓了一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她就站不动了,两腿发软。 严颂赶紧起身上前扶了一把。 鼻翼嗅过齐清儿的发羽。 有种味道,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味道,但是他不喜欢的味道,这不是齐清儿身上该有的味道。 托在齐清儿背后的手一僵。 那个人一定来找过她了,或者是她去找了那个人。 严颂心绪悸动,这不是他喜欢的感觉。 眼下的齐清儿早就********扑在要怎么捏造官阶上面,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严颂。 突然就感觉脖子里猛的发热,随即开始刺痛。 严颂扭头已经扎进了齐清儿的发羽间。 他要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 齐清儿连忙抬手将严颂推开,可手却被严颂反手抓在手心。 脖子里的刺痛更加明显,齐清儿这才意识到,他想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刚想要挣扎,手腕处传来一股温热,像是元气源源不断的输进。片刻后,齐清儿的身子软在了严颂的怀里。 第六十二章,街市如故 次日。 齐清儿一直睡到自然醒,初冬时节难有的温热的阳光,一直照到了她的垂丝刺绣蜜菊床罩上面。 屋子里有个人影,在往火盆里添碳。 齐清儿揉揉眼睛,撑起上半身,往人影处看去。 那是灵儿。 她大概在屋子呆着有一会儿了,看到暖床上有了动静,立马转过身快步走到了齐清儿身边。 “你可算是醒了,昨儿下午我来看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睡下了。今儿早上来看,你还睡着,公主不放心还特地让太医过来诊了脉,说你是体虚需要睡眠修复,大概要到午时才会醒呢!这太医说的话,还真灵验,这也刚刚午时,姑娘就醒了!” 灵儿一边眨着铜铃眼,一边给齐清儿顺被子。 这么一张小嘴还真是能说。 见齐清儿缓缓地起身,又道:“姑娘且先等着,公主不放心让我在这儿等着姑娘醒来,我这就去给公主报个平安,一会儿就回来服侍姑娘洗漱。” 呃...... 齐清儿睡了那么久,身子骨感觉有力许多,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灵儿吧啦吧啦说了这么多,齐清儿也就随口应了一声。 一眨眼,灵儿就已经不在了。 望了望她消失在门框边的脚后跟,齐清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她睡了这么久一定和严颂给她输的元气有关。 理了理思绪,又飞快的看了一眼书案,上面的石子已经不在。 齐清儿这才从暖床上挪下身子。 来无影去无踪的严颂,该让她怎么办才好。 不过,看灵儿刚才的样子,严颂该是顺利的离府了,倒也松一口气。 不一会儿。 灵儿已经折了回来,端着洗漱的铜盆。 齐清儿收了思绪,顺着灵儿的意思坐到了螺纹镶边的铜镜面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就是...... 齐清儿立马拢了拢衣领,又瞟了一眼身后的灵儿。 这个严颂真在她脖子留下了这么明显的一个吻痕,也亏得灵儿尚且年轻,还不知情为何物。 灵儿看到齐清儿搂着脖子,忙道:“那个兰成公主的婢女还真是心狠手辣,在姑娘脖子上掐了这么深的一个印子。不过姑娘放心,我那里有去痕胶,等洗漱完了就给姑娘拿来。” “好……” 齐清儿真是越发喜欢灵儿了,不经捏了捏灵儿的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她看着铜镜的一角,问道:“公主今日没有安排吗?” 自她回京,公主就几乎一日都没有歇过,不是去其他皇子的府邸,就是进宫,再或者就是闹着要去见陛下。 齐清儿也被动地跟着,没有歇过。 今日看着灵儿这么悠闲,不经好奇道。 灵儿手里不停,往铜镜里瞄了一眼,“公主去白云庙了,说想一个人去静静,就没带着女婢。刚走呢,还是确定姑娘醒了之后才走的。” 纯净公主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确实不大会照顾人,但就她有那一份心,齐清儿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对着铜镜微微一笑,随即又隐去了笑容。 公主对她如此的好,她却一直都在利用公主。 要说愧疚,她何止是对严颂一人感到愧疚,还有这个纯净公主。 但仇恨面前,她顾不了那么多。 翻动着杏眼,转了话题道:“我从回到京城,还没有去逛过街市呢。今日公主不在,灵儿一会儿陪我去街市上看看好不好?” 灵儿梳发的手停住,铜铃眼里满是质疑,“公主可是吩咐好的,一定不能让姑娘有什么闪失,街市上人多杂乱,灵儿担心姑娘的身体吃不消。” 齐清儿拉过灵儿的手,“我今日感觉特别好,你看我面色就看出来了,就去街市上逛那么一小会儿,不会有事的。” “可是......”灵儿还在犹豫。 齐清儿可是一步都不能让。 乘着公主不在府上,她今日.必须要出门,还要光明正大的出去。 以她现在娇弱的身子,没有办法像严颂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出去一趟不被公主发现。 那就要大张旗鼓的,让灵儿陪同着一起出去,就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出去了之后,要怎么摆脱灵儿,那是下一步,当时再看。 齐清儿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移向暖阁中心,转了几个圈,“看,我都能跳舞呢,出去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说罢,又扑向灵儿,扬起迷人的一个笑,“灵儿!” “好……”灵儿本是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别人的人。 加上齐清儿这么撒娇式的软语,灵儿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心想着今日天气也好,出去一会儿当也无妨。 迅速给齐清儿整理了发髻,挑了一身加厚秋色立蟒白狐袍衣,给齐清儿穿上,又多拿了一件皮裘披衣挂在手臂上,以备齐清儿不时之需。 跟在齐清儿身后,便出门去了。 出了府门,京城当中,果然繁华。 就是这种明明还是初冬,就冷得快要的结冰的天气,街道上仍然川流不息。 大家哈着白气,不亦乐乎。 街边摆满了各种小商品,有齐清儿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 街道两侧更是店肆林立,高朋满座。 放眼望向街尾。 这京城当中的风气真是和十五年前没多大区别,同样的繁华似景,同样的车马粼粼。 齐清儿在街道上呆了一会儿,努力回避涌上来的童年的记忆。 拽了拽灵儿的胳膊,“哪一条街市上有香囊之类的物件,灵儿带我去看看好吗?” 虽然齐清儿离京已有十五年,但童年时对京城的记忆还是清晰的,她当然知道哪一条街市香囊最多,更知道那条卖香囊的街市应当离祁王府最近。 灵儿敲了敲脑袋,然后眼睛一亮,“姑娘说的是香绫街,那条街上卖的香囊不仅品种多,而且很多都是出自绣龄很长的绣娘之手,非常精致,甚至比宫里的绣娘绣得还要好呢!” 说着就拉着齐清儿的手,往城北方向去了。 走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 果然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满街的香囊玲琅满目。 然香气太重,齐清儿不由得打了喷嚏。 一旁的灵儿忙把披衣给齐清儿披上,“姑娘可要注意身子,不舒服就一定要和我说,公主可是吩咐过奴婢,要照顾好姑娘的!” 人小,事多,公主的一句话,灵儿是放在心尖上,定要把齐清儿照顾得妥妥的。 这样的灵儿,让齐清儿头疼。 要怎么甩掉她呢? 望着眼前的香绫街,齐清儿一头栽了进去,混在了人群当中,一会儿摸摸这家的香囊,一会儿有闻闻另一家的干花。 灵儿这条尾巴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突然齐清儿站住了脚跟,指着眼前一个围满了人的摊位,道:“那儿卖的是什么?我想看看,又怕这身子挤不得,灵儿能帮我去看看吗?” 说着还不忘做出满脸的好奇,杏眼一眨一眨。 灵儿犹豫了一下,“那姑娘一定注意周围的人,别叫哪个不长眼的给碰到了。我去看一眼卖的是什么,马上回来告诉姑娘!” 第六十三章,互探心机 等到灵儿挤到人群里面瞧过卖得是什么之后,再转过头来,齐清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满街不相干的人。 急得灵儿满街大喊,满街乱窜。 看到背影和齐清儿差不多的,灵儿扑上去就扯人家的胳膊,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灵儿急得直掉眼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走丢了呢。 齐清儿早己悄悄地隐到小巷当中,顺着小巷往祁王府急步而去。 因为祁王府正门向街,人多口杂,齐清儿故意绕到了西侧门,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方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上次她从这里踏出去的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从此不再踏进祁王府半步。现如今,她又想尽了办法要单独来祁王府一趟。 齐清儿侧过脸,自嘲般的一笑。 天意可不是会捉弄人。 府门吱呀的打开,一个身材高挑,脸型细长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前。 齐清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有礼道:“不知祁王殿下可在府上,小女有要事需和祁王殿下商量。” 年轻人没见过齐清儿,愣了一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嬅雨。” 年轻人像似豁然开朗的抬了一下眉,又将齐清儿引到院内,“请姑娘在这里稍等。” 说罢,便隐身而去。 祁王府上满府的檀木香气,齐清儿竟不自觉的深深吸了一口。这个味道和十五年前祁王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这个味道。 皋俊昇,齐清儿在心中默念,你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片刻,院中有人行走的脚步声,齐清儿忙整理了情绪,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她没有看到适才开门的那个年轻人,而是祁王阔步而来。 他依旧一身素白,没有束髻,乌发披肩而下,桃花眼不偏不倚地对上齐清儿的双眸,幽幽地透着微光,他似乎早知道她会过来一般。 齐清儿飞快了瞟了一眼祁王的双眸,然就这么一眼,她就乱了心绪。 这不是一件好事。 连忙低头平静了一下,方娓娓屈膝道:“祁王殿下。” 老半天,会有回话。 齐清儿按耐不住,又加了一句,“不知殿下有没有时间,我有些事情需和殿下商议。” 祁王往前挪了几步,抬手撩起齐清儿的下颚,“让我猜猜,事关纯净公主比武招亲吧!” 他的语气是肯定,异常的肯定。 齐清儿没有觉得意外,淡然地看着祁王,“正是。” “那请嬅雨姑娘到书房一叙!” 齐清儿听着嬅雨二字,特别的刺耳,他明显在说这两字的时候故意用了用力。 嬅雨二字难道有什么问题,齐清儿深感不妙。 随着祁王的脚步,来到了兰香苑中的一处相对简陋的书房。 房内一张案几,一把长椅,一个烛台,再无其他。齐清儿环顾了一下四周,重新把目光落在祁王身上。 他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僻静。 “斯是陋室,还请姑娘不要嫌弃,请坐。” 说笑了吧,她哪里有资格去嫌弃,不经莞尔一笑道:“这间书房虽然一切从简,但不能说陋。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祁王桃花眼一凝,表现得像从未接触过齐清儿一般,修长的手指抚弄着案几上的茶壶,老半天方道:“姑娘是不希望璟雯下嫁是吗?” “我猜殿下也有此意。” 齐清儿面无表情,低头摸着面前的茶皿,冷不丁地来了这句。 祁王抚弄茶壶的手一紧,随即给齐清儿斟了一杯茶,“姑娘何处此言?” 齐清儿继续看着杯肚,不紧不慢道:“因为殿下是真的关心纯净公主,不愿看到她受到伤害。” 他确实关心纯净公主,不让剑枫为此上擂台,不只是担心剑枫的背景会连累公主。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花了数年让诸皇子都以为他只爱桃源,不喜欢朝堂上的争锋相对。他不希望剑枫的出现,将诸皇子的注意力再次引向他。这对他想要重返朝堂,重获政劝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祁王震了震身子,仔细思考着齐清儿的话,良久方扬起桃花眼再次不偏不倚地对上齐清儿的双眸。 “那姑娘不想让璟雯下嫁,是因为姑娘暂时还不想离开公主府。” 他说得没错,齐清儿眼底闪过一丝吃惊。 又转淡了双眸对上祁王投来的眼神,“对,今日前来就是想请殿下帮一个忙,不让公主下嫁。” 祁王浅红的薄唇轻抿,“姑娘既然是有备而来,何不将话一次说个明白。” 她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方道:“这次比武招亲,陛下要求参赛者必须都要有官阶。我这儿有一个人选,能保证陛下定不会将公主许配给他,但需要殿下给他一个职位,混了九品芝麻官就行。” 祁王依旧看着齐清儿。 这样的一个女子,还让他怎么相信她只是刺州一个布匹商人的女儿。 随即桃花眼瞟向窗外,“姑娘如何觉得本王就帮得了姑娘这个忙呢?” “就凭殿下能在公主府安插眼线。”齐清儿说这句话时故意盯着祁王的双眸,见他毫无反应,继续道:“祁王殿下只是表面看上去没有党羽,无视朝堂而已……” 齐清儿看着祁王突然头过来的焦灼的眼神,立马打住。 这个时候有些话,点到即可,她此次前来也是想请祁王帮忙的,还不想惹到祁王。 “姑娘还真是见微知著。说吧,你的人选是谁?”祁王起身,他竟有点害怕面前这个女子,挪步走到了窗台前。 “等到了比武招亲当天,殿下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齐清儿道完此句,喝下了整杯茶。 她也不知道那个人选是谁,昨天严颂只是答应了她会找这么一个人,却没有告诉她会是谁。 严颂的出现总是出其不意,弄得她竟忘了这个细节。 但不知为何,她却相信祁王,就算她不能告知人选是谁,他照样能够办妥。 祁王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重新看向齐清儿,薄唇轻启,“姑娘此次前来故意走了侧门,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姑娘又是如何确定,我就不会将你来访我祁王府的事告诉公主呢?” “殿下不会说的,就像我不会告诉公主,殿下在她府上安插了眼线一样!” 赤裸裸的要挟,她竟敢要挟! 齐清儿道完这句,自己都一惊,她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祁王猛转身,修长的手指如闪电般从她的后脖颈扣住,拇指准而稳地按在了严颂留下的吻痕上面。 突然在公主府出现的那个侠客是谁?祁王挪动手指,在吻痕上磨蹭,直到齐清儿感到不自在。 冷冽又灼热的目光扫动着齐清儿的全身,然后手臂稍稍用力,拉近了和齐清儿之间的距离,“你的身份最好是真的,本王最恨的就是欺骗!” 灼热的气息碰撒在齐清儿的粉唇上。 是啊,祁王无故成了罪妇之子,母后被打入冷宫,自己被废了储君之位。他至今都认为这是一个骗局,一个如同蜘蛛网一样的,暗藏着剧毒的骗局。 第六十四章,招亲在即 齐清儿连忙斜身躲开,又恭谨地站稳,“殿下,我出来也有些时辰,现在也该回去,免得公主着急。后天就是比武招亲的日子,还请殿下不要忘了先前答应好的事。” 说完,也没有再看祁王一眼,匆匆行了退礼,转身离去。 这一趟祁王府,明显走漏了身份。 在祁王面前,她总是把握不好尺度,齐清儿边急步走出书房,往祁王府的西侧门去,一边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敲警钟。 祁王会不会像凌王一样去核实她的身份? 想到这儿,齐清儿的背心一层冷汗。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祁王会查到破绽似的。 穿过兰香苑和正府之间的花园,齐清儿再次遇到了那个给她开门的年轻人。 年轻人对着齐清儿微微一笑,有礼的让到一边。 齐清儿细细打量着他的装扮,深褐色银灰镶边长袍,怎么看都不像是祁王府上的佣人,要说他是祁王的心腹倒有可能。 她不经停了停脚,给了回礼,接着往西侧门去。 余光在那年轻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刚才的一礼,她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妥。 就像是公主反过来给女婢行礼一般。 让齐清儿看着心里发毛。 走出祁王府,齐清儿重新回到了那个卖香囊的街市,随手挑了一个香囊,匆匆地回府了。 然到了公主府上,府门大大的敞着。 在门口急得打转转的婢女看到齐清儿回来了,立马跟飞似的跑到齐清儿跟前,一人拽着一只手臂,脸上又像哭又像笑,弄得齐清儿云里雾里。 好半天,一个婢女冲着门内大喊,“嬅雨姑娘自己回来了,她没丢!” 丢? 这么大的人了,她怎么会丢呢? 齐清儿这才恍然大悟,灵儿找不到她一定是急坏了。 然后府门内窜出来一群婢女,各个兴喜若狂,凑到齐清儿跟前看了看,又纷纷给齐清儿让出一条道,大家像看到稀有动物一般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急步往里,撞到了闻声而来的纯净公主。 一把被公主拥在怀里,“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派出去的人都差点没把整个京城给翻过来,这个灵儿也真是太粗心了,下次出去不妨多带几个丫鬟。我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皋璟雯急急地说着,又将齐清儿转了一圈。 “街市上人多,不小心走散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齐清儿忙反手拍了拍皋璟雯的肩膀。 又抬眼看了看四周。 十几个婢女围着她们俩,就是没有看到灵儿的影子。 这丫头不会还在外面找她吧! 齐清儿不经问道:“灵儿呢?” 皋璟雯一边拉着齐清儿往正殿中去,一边用责怪的表情,道:“灵儿那个丫头在祠堂里跪着呢,这么大个人她都看不住!” 齐清儿心里咯噔一下。 这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让灵儿白白的受罪。 忙试着解释,“是我非要出去的,灵儿本也不想让我出去的,再说也是我不好,路不熟,还到处乱跑,公主实在不该把她关在祠堂的!” “我也是让她长长记性而已,到了晚上就放她出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齐清儿也不再多说,点点头算是应了。 到了晚上,皋璟雯果然把灵儿的放了出来,还安慰了她几句,说是做给其他下人们看看的,别往心里去。 灵儿哭红了小脸,不过看到齐清儿没事,也就宽慰的笑了笑。 倒是齐清儿觉得无比的自责,将买来的香囊都给了灵儿,就当是赔罪了,也亏得皋璟雯心本善良,没怎么责罚她。 要换成像皋兰洁那样的主子,估计跪祠堂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齐清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上回兰成公主大闹纯净公主府,她上去顶了几句,估计和她皋兰洁之间的梁子是结下了。 今后再要遇到兰成公主,定要小心为上。 接下来的两天,皋璟雯一直都呆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整日拿着一串佛珠,面佛念经。 齐清儿看在眼里,伤在心里。 皋璟雯心中定是满满的苦楚,有这么个说风就是雨的父皇,也是可怜了皋璟雯这样的少女情怀。 看着安详沉面的佛尊,齐清儿也跪下拜了一拜。 希望祁王和严颂那里不要有任何差错。 …… 比武当日,风调雨顺。 京陵的初冬总是比其他节气要阴郁些,成天乌云不散。然今年不知怎么的,比往年都要明朗。 齐清儿站在屋檐下,抬手抓了一把阳光,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冬日里的冷气,扭头对着身后的灵儿道:“公主那里准备什么时候去武台殿?” “婢女也不清楚,公主这会儿子在西偏殿念经呢,姑娘何不自己去问问。”灵儿有礼道。 此次比武皋帝也会亲临,公主是必然要去的。 齐清儿轻轻点了点头,自然是能理解皋璟雯现在的心境,她还是害怕比武招亲的结果。 齐清儿吸了吸鼻子,领着灵儿往西偏殿去了。 刚刚穿过了中心花园,齐清儿老远的就看见了轩王,兴致冲冲地往齐清儿的方向来。 大清早的,他来做什么? 还穿得一身宫袍,显然起了早装束的,甚是隆重。 齐清儿停住脚,娓娓地施了一礼。灵儿也跟着一礼。 轩王看上去心情不错,见了齐清儿灿烂的一笑,“今日.天气如此的好,怎么还在府上呆着,璟雯呢?” 齐清儿轻轻道:“在西偏殿呢,我正要去找她,殿下随我一块儿去吗?” 她说着又用余光撇了轩王一眼。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了公主府,都不先让府上的婢女给公主传个话,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轩王却一点没在意,大声道:“好啊,姑娘请!” 说罢,扬手算是请的意思。 齐清儿微微应了,和轩王一起到了西偏殿。 皋璟雯背对着正门,听到了声响也没回头,捏着佛珠一动未动。 轩王大摇大摆地走到皋璟雯身后,“璟雯,都什么时候了,父皇都已经在去武台殿的路上了,你还在这里念佛,小心父皇怪罪!” 听到这话,皋璟雯念经的粉唇停下合上,缓手将佛珠放到了佛前,又拜了拜,方起身横脸瞪了轩王一眼,“正因为父皇会去,我才要去得晚点呢!” 轩王眉头微微一愁,薄唇轻抿,“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定要罚你不可!” 皋璟雯竟邪邪地一笑,“罚就罚呗,给我择婿都不经过我的同意,这难道不算是责罚吗?!” 轩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齐清儿站在一旁,也只得看着,公主心中的怨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对象,张了张口,又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言的好。 皋璟雯在殿中踱了几步,看轩王一脸的严肃,缓缓气,继续道:“知道了,俊桉哥哥。早去了就得给跟着大家一起给父皇行跪礼,礼节多又复杂,何必白白地去受那个罪。” 轩王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第六十五章,皇后妖媚 皋璟雯说完,就让灵儿帮着去换了宫袍,让齐清儿和轩王在正殿中等着。 估摸了一盏茶的时间,公主在灵儿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几人一起上了落在府门外的轿撵。 到了武台殿的时候,那里果然已经高朋满座。 武台殿中间一个几米高的擂台,足足可不挤不碰的站下上百人。 擂台四角各站着一个壮士,面朝外围,手里举着长矛,一脸肃然。 擂台中间正有两个求亲者在搏斗,两者不相上下,打得很是焦灼。 这么远远地看去,那擂台上还隐隐闪着血迹。 这场比武早在辰时就开始了,到现在还能继续上擂台的都是些精英。 擂台四周,高大的锦篷一个接着一个,围成一圈。 此次能够进来观赛的也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算是有权有势,皋帝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物,锦篷也搭得宽敞贵气。 齐清儿跟在公主和轩王后面下了轿撵。 眉目间稍稍一紧,往武台殿楼台上看了一眼。 一身金黄宫袍的皋帝瞬间扎入了齐清儿的双眸,以及他身边的那位戴着凤簪,画着盛妆的雍容女人,当是当朝皇后嬴氏。 齐清儿不由得在她珠圆玉润的脸上多看了一会儿。 她清楚地记得,她当年被流放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只是一个不得皋帝宠爱的嬴嫔。 如今再看,她显然是权倾六宫的嬴后了。 齐清儿挑了挑眉,理了理思绪,跟在公主和轩王身后,往楼台上走去。 耳边充斥着从擂台上传来的厮杀声。 到了楼台上,轩王先给皋帝皇后请了个安,随后入座。 齐清儿站在皋璟雯身后迅速的望了一眼满楼台的皇室宗亲,这里面都是她所知道的几位皇子。只是,没见到祁王。齐清儿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 他要装作无视朝堂,不与朝中重臣亲近,但也不能连皋帝的面子都不给吧! 此次比武招亲,皋帝显然非常重视。 不然也不会亲临。 但凡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就算是不准备参与公主比武招亲的,也都会前来观望。 大煜朝国主的面子,岂有不给之理。 单单祁王还真是无视他父皇的皇权,到现在都还没到,齐清儿是越想越琢磨不透这个祁王。 等到齐清儿缓过神来的时候。 皋璟雯正在给皋帝皇后请安,齐清儿也连忙屈膝施礼。 “呦,这不是来了吗,我就说璟雯向来听话,这么重要的比武怎么会不来呢!更何况这比武还是特地给璟雯举办的,不来也不合理呀!”阴森森凉飕飕的这么一句话,听着都叫人心抖,齐清儿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皇后说的。 这楼台之上,除了皇后,还有谁敢在皋帝这么对一个公主说话。 内心不经叹然。 一国之母,她这个样子,是怎么母仪天下的? 皋璟雯本就气不打一出来,速速的收了礼,瞪着眼睛道:“儿臣真是听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些什么,我何曾说过会不过来,真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从哪儿听来的!” 在越国做了两年皇后的皋璟雯,早不是两年从大煜朝走出去的那个小丫头了。 皇后听得一愣。 看来知道会尥蹶子了。 眨了眨尚且还有风韵的狐狸眼,一声冷笑,“陛下快听听,才过了两年就会顶嘴了,看来比武招亲是对的,要换个文人书生定是管不住她呢!” 那种带着刺的阴笑,着实让人感到不舒服。 皋璟雯本就不答应择君这件事,气得脸颊刷的就红了。 在座的诸位皇子中,太子当是没听见,对着擂台连声叫好。他旁边的兰成公主更是嘴角含笑地看着皋璟雯,一脸得意。 凌王光顾着低头喝茶,也没准备帮璟雯说上几句。 倒是轩王听不下去了,“璟雯妹妹来迟了一些,皇后娘娘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耽误了她离府的时辰,怎么我刚过来的时候,皇后一句话都没说呢,现在倒让璟雯屈着膝,还不让起来!” 轩王边说着,边舞动的长袖,还特意瞟了一眼皋璟雯身后的齐清儿,似乎他更加在意齐清儿长久屈膝,会体力不支。 施着礼的齐清儿自然也看到了轩王的眼神。 不由得把脸放得更低了些。 他是几个意思? 在公主府的时候,皋璟雯带着灵儿去换装,把她和轩王留在了正殿。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轩王就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似的。 齐清儿当时就浑身的不自在。 现在他明里是在帮着皋璟雯说话,可这暗里却像是另有所指的意思。 齐清儿收了收握在腹前的手指,微微动了下膝关节。 皇后听完轩王的话,脸立马沉了下去。 轩王说得在理,就差没直接说皇后是故意和纯净公主过不去了。 狐狸眼迅速地瞟了一眼皋帝,见其低头闷闷地喝茶,便也不在多话了,扭头望向擂台。 皋帝低眉喝完茶,张公公接过茶皿。 他震了震身子,没说话,出其不意的起身走到了皋璟雯一旁,亲手将皋璟雯扶了起来,“你来得正是时候,比武招亲就要进入终局,台下就有好几个公子,不但相貌非常,而且文武双全。父皇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又把手搭在皋璟雯手上,拍了拍。 这个动作让齐清儿很是不安,皋帝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他早就预定的人选。 齐清儿注意着皋帝脸上的所有变化,直到发现兰成公主正恶狠狠地盯着她,方连忙收回了眼神。 皋璟雯脸上不大有表情,倒是又给皋帝行了谢礼,转身入座了。 等皋璟雯坐下之后,齐清儿才留意到,着楼台之上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 难道礼部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忘记给祁王留位置了吗? 这么重要的安排,礼部怎么会出错。 齐清儿挪了挪身子,往皋璟雯身边站了站。 眉宇间全是不解。 又看了看这楼台上的所有人,他们难道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 齐清儿弯下身,和皋璟雯耳语,“难道不是所有皇子都因该到场吗?” 皋璟雯顺势巡视一眼,“这不都到齐了吗?”说着还眨眼看了看齐清儿,表示她问了一句多余的话。 齐清儿淡淡地“哦”了一句。 又仔细在楼台上看了一圈,这明明没有到齐,明明还差个祁王。 皋璟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还是祁王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齐清儿怏怏地叹了口气,却被轩王听了去。 轩王的注意力立马从擂台上转移到了齐清儿身上,又挪身凑到皋帝面前,“父皇,那个嬅雨姑娘好歹也是璟雯的救命恩人,这种场合给她赐个座吧。楼台下的文武重臣可都看着呢,这样才能体现我国君主的体恤忠良不是!” 皋帝斜眼看了下齐清儿,眯眼道:“张公公,给璟雯身后的那个丫头赐座!” 第六十六章,麻布男子 宫女搬来的座椅,置在了纯净公主后面一些。 齐清儿面对着皋帝的背影,缓缓一礼,方坐下了。 楼台内摆放着各种茶点,宫女太监们纷纷退在两旁。楼台中间靠前坐着皋帝,一旁稍后一些是皇后。其余皇子公主再靠后些,到齐清儿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最靠后的了。 照理她本该站着,如今赐了座,当也没有不坐的道理。 不过有些不安罢了,毕竟身份悬殊。 齐清儿伸了伸脖子,瞄了一眼斜前方的轩王,见其满脸打斗的模样,一心扑在观战上面。 也不再多想他让皋帝给自己赐座的事。 扬了眉往擂台上看去。 她虽坐得靠后,但这么稍稍一低头,下面的擂台看得一清二楚,就连擂台四角站着的壮士,他们身上的铁甲铜片都能数得过来。 擂台下站着几名待战的求亲者。 齐清儿细细地看了一眼。 这些男子大多都是二十出头,长相倒也英俊,还有些身后跟着仆人,想来是出自哪个重臣之府。 一个个都很精神,还时不时往楼台上面瞄一眼。 就这些人,不管哪一个赢了,都绝对配得上做大煜朝的驸马。 齐清儿的心立时往上一揪。 纯净公主嫁与不嫁就在今日,让严颂找的人选到底找到了没有! 齐清儿掏出了丝绢紧紧捏在手里。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严颂找的人就在这几个待战的求亲者里面,难不成是祁王那边出了问题吗。 无官阶不得入战。 想到这里,齐清儿收眼看了看身边的皋璟雯。 她一张秀气的小脸拧得很是难看,明明不愿意往擂台上看,却又似不能释然地盯着上擂台的每一个人,细白的手指恨不得都要掐到自己肉里去了。 这般神色焦虑,让齐清儿想要安慰几句,但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思来想去,齐清儿抬手捏了捏皋璟雯的肩膀,示以慰借。 这时擂台一声闷响。 楼台上的皇室宗亲纷纷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螺缎锦袍的男子重重地摔在了擂台上,挣扎了两下,吐出两口鲜血,最后力不支体,败战而下。 另一个身着铜青色垂地袍服的男子,两眼放了金光,对着正被搀扶着下擂台的男子拱手一礼,至高气昂地等着下一个上来挑战。 擂台周边的锦篷内,顿时一片哗然。 然后就有一个留着胡须,五十岁上下的长者,颤抖着双手从一个锦篷中跑了出来,一个跟头栽倒在吐血男子的身边,口中哭喊,“我的儿啊,哎呦喂,这不是要往死里打吗!” 皋帝坐在楼台上,握着茶皿的手只稍稍紧了一下,随即松开,冷目当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倒是凌王突然的连声叫好。 太子这时反倒没了声响,手里的拿起来的茶点又丢了回去。 皋兰洁看不懂比武,完全是来凑个热闹,谁赢谁输都只管叫好。 她正要拍手言欢,却被皇后一眼给瞪了回去。 此时的齐清儿没有心思却理会楼台上的这些皇室宗亲,眯眼眺望着擂台。 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些待战的男子中,各个身份高贵,并无半点九品芝麻官的迹象。 一个宣旨的太监,细尖着嗓音,道:“刑部尚书曹宪之子,曹允胜!” 难怪凌王连声叫好,原来那螺缎锦袍男子是凌王的同党。 接下来,待战的男子逐个挑战。 那个曹允接连打败了两三个,最终还是在第四回合败了下去。 现在在擂台上站着的,一个是监御史孔融基的次子孔邧,另一个是廷尉蔡钦的长子蔡应峥。 齐清儿望着台上的这两个人,彻底的慌了。 这里面哪一个都不是可能是严颂找来的人选。 监御史和廷尉均属丞相下设,祁王就算是再有过人的能力都不可能在短短两天内捏出这么个临时的官阶来。 这让齐清儿再次想到刚才皋帝对皋璟雯说的话,背心噌地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看来这次皋帝是下定了决心要给纯净公主择婿了,甚至不惜在应战的男子中做了筛选。 那些个官阶低的自然是入不了终局的。 就算比武招亲表面上看是以武力决一胜负,其实身份地位才是最终能否取胜的重点。 齐清儿急得额角冷汗直冒。 眼睁睁地看着擂台上相互厮杀的两个人,一旦其中一个败下阵来,那么另一个就是公主未来的夫君。 纯净公主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无济于事。 下嫁已成定局,无论哪一方赢了,论其身份都陪得上做公主的夫君。 皋璟雯也很紧张,扭过身一把将齐清儿的手攥在手里。 又目无交点,慌张地扫了齐清儿一眼。 这个时候,就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点,齐清儿也反手死死地握着皋璟雯的手。 这时武台殿的一角出现了一个麻布裹身的男子,和好几个太监起了争执。 看上去像是过了三十的样子,满脸胡子拉碴。 隔得太远,齐清儿看得不大清楚。 只知道此人像是要上擂台的样子,伸手指着擂台,还和面前的十几个太监理论着些什么。 唾沫星子直飞。 齐清儿心里悬着石头猛的一晃,这不会就是严颂找来的人吧。 隔得老远就有让人不敢直视之感,难以想象走近了会是什么样子。 皋帝看着这个麻布裹身的男子,眼中顿时升起怒火,扬手招呼了张公公到跟前,沉声说了些什么。张公公半阴半阳的双目往那武台殿的一角一瞟,又点了点头,转身就要下楼台。 楼台上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注意到了,皋兰洁第一个直起了身子眺望,嘴角阴笑,“这是谁呀,这么不识好歹,看着样子像是要上擂台呢!”又扭头对着皋璟雯道,“璟雯啊,看来追捧你的人不少呢,连裹着麻布上战的也有!” 皋璟雯气得两眼发红,抡起茶皿就向皋兰洁泼了过去。 好在茶皿中剩余的茶水不多,就是茶叶溅了皋兰洁披在外面的披衣上。 紧接着也不等皋兰洁反应,皋璟雯忙哭腔着对着皋帝道:“父皇你就这么看着皋兰洁这么欺负我吗?!” 楼台下严颂叫来的人上不了擂台,眼看着擂台上的两人就要分出胜负。 这个时候楼台上又起了纷争。 齐清儿真是百感交集,也没余心去管皋璟雯是不是受了皋兰洁的委屈,她想知道皋帝指派了张公公下去是为了什么。 还未等皋帝扭过头来,纯净公主和兰成公主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皇后冷眼看着竟没有阻止。 齐清儿连忙起身,眼前的哪一个公主都是她碰不得的。 索性也就这么看着,更让她挠心的还是楼台下,被十几个太监拦着上不了擂台的麻布裹身男子。 第六十七章,刁蛮兰洁 张公公一扭一扭的下楼,往武台殿边角走去,身后跟着几十个侍卫,到了麻布裹身的男子面前,张公公将手里的佛尘撩到另一边,抬起小指,道:“什么人,胆敢在此喧闹!” 麻布裹身的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阻拦在他前面的几个小太监。 粗壮的手臂一挥,满嘴的唾沫星子,“我…我…我可…可可也…也是入...入...入选......” 居然是个口吃。 张公公翻了白眼,又一挥佛尘,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 麻布裹身的男子勾起粗眉挑成八字,刚想争辩,四肢已经被蜂拥而上的侍卫缠住。 他先是缩着脖子不理解,直到被绑着往武台殿门台拖着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硕大的眼睛一翻,顿时胀红,然后一个硕大的神龙摆尾。 周身的侍卫飞的飞,滚的滚,一片鸡飞狗跳。 张公公见势连忙躲到一旁,竖着兰花指,抖声道:“大胆狂徒,快,快,给我拦下!” 在地上滚得一身泥的侍卫迅速重新站起,再次蜂拥而上。 然麻布裹身的男子已经撩身飞上了擂台,厚大的脚掌重重地拍在了擂台的木板上,震动巨响。 正打得不相上下,局势难分胜负的孔邧和蔡应峥被突然飞来的麻布裹身男子冲散,双双向擂台两侧让去。 锦篷内也是一片愕然。 大家齐齐看着这麻布裹身丑陋不堪的男子,有的迟疑,有的大惊,有的无措,有的惶恐。 看到男子做出应战的姿势,众人又纷纷向楼台上看去。 皋帝此时已经是满脸的怒气,横眉紧蹙。 张公公也跟着众人往楼台上看了一眼,嫩白肥厚的手指一颤,对着身后一地的侍卫扭了下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拽下来,拖出去!” 几十个侍卫再次朝擂台蜂拥而上。 瞬间刀光剑影,麻布裹身的男子周身被围得水泄不通。 因此次比武招亲是臣子之间的较量,不得用武器。麻布裹身的男子也是赤手空拳,擂台上不时穿来刀剑和肉体闷闷的碰撞声。 孔邧和蔡应峥被逼得只得下了擂台。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皋帝虽同意了比武招亲,但凡有官阶的适龄男子都能参加。可还是将比武分成了初试,正赛和终局。 那些官阶过低的都必须通过初试,最终胜利者方能进入正赛。 而正赛中求亲者,官阶稍稍高一些,都是逢年过节能够看一眼龙颜的人,加上初试的获胜者,再比一次,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入终局。 比武招亲表面上看上去公开公正,其实皋帝还是偏向于那些位高权重的臣子们。 至少不要在位份上委屈了纯净公主。 谁知这个从初试,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到了终局的男子,功力非常人所及。 若让他进了终局恐怕也是无人能敌。 总不能让这么个丑陋之人娶了公主不是?! 于是皋帝早早的吩咐了下去,无论是谁赢了正赛一律带出武台殿,塞些由头打发了就是。 没想到这个麻布裹身,看上去还有点愚笨的男子,竟单枪匹马的闯回了武台殿。 齐清儿暗眼观察着皋帝以及楼台中的所有人。 皋帝继续怒视着擂台,神情倒是有几分俊冷。 皇后抬着玉手喝茶,全当是没瞧见。 凌王细眼一凝,观察着皋帝的情绪变化,尚且未语。 轩王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擂台,像那擂台上的男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侧头闷声跟身边的太监问了句,“那是什么人,敢在此作乱!” 小太监只管摇头,说自己也不大清楚。 轩王不满地道了句,没用。索性直起身子,站起来看。 太子自然和皇后站在一边,对这横来之物,冷面相对。 倒是兰成公主皋兰洁,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跟看到了个宝物似的,也没心思和皋璟雯继续肢体上的纠缠。快步跑到围栏边,脖子伸得比轩王的还长。 齐清儿脑子飞快的转着。 这个时候她得想办法让男子留在擂台上,她望了望皋帝的后脑勺,又捏了捏手指,斜视了一眼身边的皋璟雯,刚刚伸出手想凑到皋璟雯耳边。 前面的皋兰洁突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地转过身来。 “父皇,这不是那个过了正试的人吗,怎么到这会子才出来!” 纯净公主的比武招亲,她这个姐姐皋兰洁倒是更加着急,不但看了正赛,连初试都看了大半场。 竟还记得这么个麻布裹身的人物,说话时还扬眉瞧了皋璟雯一眼。 皋帝不动声色,指挥了身旁的另一个太监,“告诉御林军统领,无论如何把这闯殿之人绑出去,关起来,无召不得放人!” 齐清儿一听这话,刚才略略沉了一些的悬石又悬到了嗓子眼。 看来皋帝是铁了心要给皋璟雯找个好官家。 让御林军出马,此男子估计是在劫难逃,非死即伤。 齐清儿一把抓了皋璟雯的手臂,道:“这个时候,公主应当站在这个横出来的男子这边,以公正选婿为由说服殿下让此男子应战才是!” 眼看那接了圣旨的太监就要走下楼台,齐清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措词,和皋璟雯说话时也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皋璟雯转过已是扭曲的小脸,满眼的愕然,随即开始恼怒,“怎么姑娘是想让我嫁给这个麻布裹身的男子吗?!” 这口吻像是极度的不愿相信齐清儿适才所说的话。 扬手拨开了齐清儿按在她手臂的手,甩头给了个不屑的大白眼。 齐清儿无奈,公主不解其意,可当下也没有时间去做解释。 她再次拽过皋璟雯的手臂,这次被直截了当的甩到了一边,齐清儿无奈的摇头,难不成她要自己去说服皋帝吗?就以她一介布衣的身份?显然成不了事。 正当齐清儿急得心角开始隐隐泛痛的时候。 皋兰洁一个转身冲到了皋帝身边,还扬手拦住了那太监的去路。 “父皇,您向来政治清明,此人可是过了初试和正赛的人,父皇为何要拦着他上台比武!” 皋兰洁说着还扬手指着擂台上正和众侍卫拼打的麻布男子,一脸的毫不退让。 此话一落,皋帝的浓眉皱得更紧。 谁都看得出来是皋帝故意不让此人步入终局,偏偏皋兰洁把话说到了明面上。 气得皋帝脸上一阵青黑,“兰洁,别忘了你公主的身份,楼台之上,朝臣面前,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皋兰洁更是来劲了,一把搂住了皋帝的胳膊,转了撒娇的口吻,道:“父皇可是说过,所有官位相当的适龄男子均有机会迎娶公主,只要能够赢了这场比武,难道父皇要说话不算话吗?!我看此人就挺适合璟雯的,武艺高强,不正是璟雯喜欢的类型!” 这下皋璟雯被气得坐不住了。 第六十八章,奇丑无比 她心中明白皋兰洁就巴不得她嫁给这么个官阶低的丑人,秀气的鼻子喘了两下粗气,撩起袖子就准备起身理论。 齐清儿乘其不意,又一把将皋璟雯按了下来,对着她又是摇头又是使眼色。 可皋璟雯完全不在齐清儿的思想层面上。人虽秀小,但力气远远大过了齐清儿。 硬要起身,齐清儿无奈之下,忙又凑到皋璟雯耳边,细语仓促道:“公主若不想嫁,就不要阻止兰成公主!” 皋璟雯仍是一万个不理解,但看着齐清儿如此严肃的表情,还是坐了下来。 凌王晃了晃手中的茶皿,细眼渗着算计。 他琢磨着,那孔邧和蔡应峥说不定是太子的人呢!若此麻布裹身的男子能赢,对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他的人得不到公主,自然也不能让太子的人得到公主。 凌王闷声咳了一下,慎重地看着皋帝,方道:“父皇,儿臣认为兰洁说得也有道理。父皇向来一诺千金,这下面的也都是些五品以上的官员,兰洁能看到的,他们未必就没看见。此人都已经站在擂台上了,何不让他应战,也可免了众臣猜疑之心。” 凌王神色异常凝重,好像皋帝若不答应,连朝局都会动荡一般。 皋帝抿嘴望了擂台,凝视良久,最后扭身用慈父爱惜女儿的眼神看了看皋璟雯。 皋兰洁一看皋帝着眼神,就知道皋帝这次是不会拒绝了,那薄唇都快裂到了耳根后面。 本就是尖得慎人的下巴,显得更加靠前,油光闪闪。 皋璟雯不答应了,齐清儿刚才的话早就抛到了脑后。 就眼下皋兰洁和凌王在皋帝面前的一唱一和,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当众辱没了她一般。 一拍案几,几乎一跃而起。 齐清儿拽住皋璟雯的手一直缠着没放,被皋璟雯突然站起的动作,手臂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随即整个人翻倒在地上。 皋璟雯红着泪汪汪地眼睛,抬手愤怒地指着皋兰洁,又失望地指了指凌王,眼眶内瞬间泪如雨下,嘴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轩王看不下去了,他的皇妹怎么能嫁给一个麻布裹身的人。 扭头欲理论一番,余光看到齐清儿单膝跪在地上,见她挣扎着起身,又不自禁地多看了齐清儿一眼。 齐清儿连忙抓住轩王投来的目光,以眼神示意,此时不要多言。 轩王刚扬起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后咽了咽口水,斜眼看了看皋帝,最后选择了闭口不言。 太子和皇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相互交换着眼神。 皋帝沉默了半饷,“璟雯啊,你俊扬哥哥说得没错,此人已经上了擂台,不让他战确实显得不大合理。” 皋璟雯气得顿足。 “父皇难道要将我许给这个麻布裹身的男子不成?!” “不是还有监御史孔融基的次子和廷尉蔡钦的长子吗,他们两个均是文武双全,才华之辈,不会输给这个男子的。”皋帝道。 “可是,父皇......”皋璟雯急语,却被皇后的冷语打断。 皇后暗笑道:“璟雯你虽贵为公主,但也是陛下的臣子,这个时候应站在陛下的角度去考虑局势,难道你要陛下当着众臣的面不公不法吗?!” 此话严重了,皋帝却是听了进去。 沉了沉气,转而对着一旁太监道:“传朕旨意,让此男子应战。” 太监匆匆下去传了旨意。 皋璟雯小脸刷白,跌坐回座椅上。 齐清儿望着走下楼台的太监,心中的那块悬石才算是沉到了海底,娇喘几口气,站稳了身子,正欲坐下。 身前的皋璟雯就闪来一个仇恨的眼神。 齐清儿屈了屈膝,还是站在了皋璟雯身后。 看来不到最终结果齐清儿在皋璟雯那里是得不到什么好眼色了。 不一会儿,擂台的侍卫都已经撤到了一旁。 麻布男子四肢如牛般粗壮,鼻子里喷出的粗气,在冷空气中升起一团团的白雾,和那田里的水牛没有多大区别。 抬起两根手指,指了指台下的孔邧。 脑袋绕着脖子转了一圈,发出咯咯的声音。 孔邧应战上台,一个劈掌就飞了过去。麻布男子虽然形如水牛,但却动若游龙。 短短十招,孔邧就被打得跪地不起。 四周的锦篷内又是一阵喧哗,甚至有人不可置信的拍案而起。 台下的蔡应峥呆不住了,还未等孔邧败下阵来,就已经飞上了擂台,旋腿朝麻布男子飞踢过去。 麻布男子屏住气息,待旋腿飞至眼前,整个人向后仰去,然后一个青龙摆尾,再加一个移花接木。 孔邧,蔡应峥二人纷纷落下擂台。 麻布男子,稍稍收气焰,然后双手抱拳往楼台之上行了一个大礼。 武台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楼台上皋帝一脸沉寂,良久之后,方扭头对着因爬楼而气喘吁吁的张公公,道:“让他到隔台上去,朕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隔台处于擂台和楼台之间,从楼台上看去,隔台上更能将人看的清楚。 男子大摇大摆上了隔台。 齐清儿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也就严颂能够找出这样的人物。 堪称奇丑无比。 两眼硕大对开,没有焦点。面颊如盆,右脸上一道深疤。厚唇红肿,里面露着龅牙。 一副不知身处何处的样子。 这般人物,想来严颂也是废了一番苦心。 然祁王又是怎么让这么人混入了初试,齐清儿难以想象。京中臣子,就是官阶再低也都是些过了科举的,或是军务处报名参军的。 而此人,看上去并无半点书香之气,更像是乡野村夫。 就那对开的硕眼,军务处也不可能会收这样的人物,射箭时找不到焦点,岂不是会伤到自己的人。 齐清儿不经好奇祁王的手段。 他是如何给他扣上了个九品半职? 想到这里,齐清儿再次巡视了一眼整个武台殿,依然不见祁王的踪影。 可又为何如此的在意祁王,齐清儿心中一颤,在意他不是一件好事,收收心,转念回到了楼台当中。 所有人都看着隔台上的麻布男子,只听他啪一声,再一次抱拳,双膝着地,“参...参见...见......” “原来还是个口吃啊,哈哈哈......”皋兰洁捧腹大笑,又看着皋璟雯道:“璟雯妹妹,日后要是拌嘴,这样的人物定是吵不过你呢?!” 皋璟雯两眼闪着寒光,如利剑一般在皋兰洁身上扫了一遍,“皋兰洁!我告诉你,你别欺人太甚。嫁与不嫁还得经过我的同意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比武招亲,现在有了结果,你还想反悔不成!”皋兰洁的那张利嘴,宫中少有人能够比得过。 皋璟雯气得咬唇,听到比武招亲四字,再次恶狠狠地瞪了齐清儿一眼,那眼珠子都快瞪掉出来了。 当着皋帝皇后以及诸位皇子的面,齐清儿没办法向皋璟雯解释,只得诺诺地垂下眼眸。 第六十九章,尘埃落定 隔台上麻布裹身的男子欲报姓名,可口吃过于严重,半天支支吾吾道不出半个字。 皋帝斜身问张公公,“此男子何人,在京城中做何职务。” 张公公欠欠身,方道:“此人是个从九品都司,名路谦,年二十二,刚刚入职。” 皋璟雯听着这些话,更是气得头上冒烟。 从九品都司,常年羁旅在外,且不论他长相,这身份就配不上公主,就是寻常人家,有点资质的女子他都配不上。 楼台上的凌王,太子与皇后看到原来是这般人物,也都闭口不言,沉默观察。 公主婚嫁乃皇家的颜面。 要嫁给这个人岂不是大家都颜面扫地。 皇后和太子相互对视一下,互明其理,又对皋兰洁使使眼神,让她靠边站站,少言为妙。 皋璟雯看着皋帝阴郁着半张脸,“父皇,你让我去嫁给那个年过花甲还有腿疾的越王,我认!那毕竟关系到我大煜朝的民生安泰。但父皇要是将我许给这么个口吃,那父皇不如赐我一条白绫,死了算了!” 齐清儿看着面前暴跳如雷的皋璟雯。 她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皋帝惜她,齐清儿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要不公不法,也定然不会将她嫁了他的。 现在就是需要给皋帝一个台阶,能让皋帝名正言顺的毁了这桩亲事。 齐清儿的目光游走到轩王身上,在他转眉之际,忙又使了眼色。 轩王盯眼看看,薄唇动了两下,眉宇稍紧然后松开。 他也不知为何,对于眼前的这个名唤嬅雨的姑娘,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随即附和皋璟雯,对皋帝道:“璟雯妹妹已经牺牲了她自己的第一个婚姻,父皇不至于真要将她许给这么个丑八怪吧,这跟毁了她有何区别!” 说着扭头对着隔台上的男子,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皋帝的目光顺着轩王,看向隔台。 谁料这个麻布裹身的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寒风冷气当中,竟退去了上半生的衣服,如猿猴般垂着自己的胸部,发出闷闷的响声。 还一脸的骄傲,硕大的眼球只能有一只看着楼台,整张脸是侧过来的,这个样子跟神经病有何区别。 皋帝叹着闷气。 他身为君主,乃一言九鼎,这个时候确实难下定论。 这时下面的锦篷内走出一位朝臣,样子有些老气,不过看上去倒算是精明。 往前踱了几步,跪地,“陛下,臣有话要说。” 皋帝不确定他会些什么,有些迟疑,“嗯,说说看。” 朝臣仰面朝着楼台,大声道:“臣以为,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嫁给这等凡夫俗辈,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若是让邻国知道了,还以为我大煜朝的公主身份卑贱,摆不上台面呢!” 他这话中有话,齐清儿算是听明白了。 历代公主与他国和亲的居多,且皇室与皇室之间的联姻,自然不能有身份卑微之物。 说到底,这个朝臣还是把公主当成了政治工具。 皋帝眯眼细想,说得在理,正是他想听到了话,“嗯,爱卿说得在理,此人确实形象丑陋,配不上公主。” 又有一个朝臣,出锦篷道:“公主荣辱,乃我大煜朝的荣辱。陛下请三思。” 之后便不断有朝臣走出锦篷,连声附和,“请陛下三思。” 隔台上的路谦,看不懂眼下的这一幕,肥大的手掌指着跪了一地的朝臣,急得满面青筋,喉咙里发出难听的支吾声。 皋璟雯这才捏了一把额角的冷汗。 群臣面前,皋帝阴郁的脸上暗暗闪过一丝喜悦,指了张公公到跟前,道:“传朕旨意,入选者路谦,百拙千丑,身无寸缕,实在有违公主凤心。此次比武招亲,暂不做结论。” 齐清儿精神恍惚了一下,捏着衣袖。紧张了五日,算是尘埃落定,保得了住处。 想着恭喜皋璟雯,扬了微笑看过去,却受了纯净公主的冷眼。 心中顿时凉了一截。 齐清儿暗想,等会儿定要把误会解除了才是。不然公主继续住在公主府,自己反倒被赶了出去,岂不是事与愿违。 张公公宣了旨,众臣方起身道:“陛下英名!” 皋帝皇后在太监婢女的簇拥之下,起驾回宫。 武台殿内的群臣贵族,也纷纷散去。 麻布男子路谦,乖顺地跟着职事太监,退下了隔台,不多会儿就消失在了武台殿内。 齐清儿随着皋璟雯下楼,来到正殿左侧的青石道上。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皋璟雯欢快的步子突然停住,转身冲着齐清儿,眉眼生怒道:“嬅雨,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吃的穿的都是按照公主的份例给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帮我说话,全向着皋兰洁说话,可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我可真真是错看你了!” 此话一落,齐清儿的脚跟也僵在原地。 这个误会可是大了,她怎么可能会站在皋兰洁一边,不帮皋璟雯呢?! 齐清儿略略环视了一下四周,诚恳急切道:“若不是兰成公主非让陛下允了路谦的应战,公主认为孔邧和蔡应峥,哪一方赢了,会配不上公主?!” 皋璟雯眨着秀气的双目,一时没能理解。 齐清儿见状,又道:“若是孔邧赢了,公主认为陛下会食言,毁了这桩亲事吗?蔡应峥自是同理。” 皋璟雯似乎理解半分,齐清儿又往前一步,凑到皋璟雯跟前,继续道:“难不成公主真想嫁给那个孔邧或者是蔡应峥吗?” “当然不是!”皋璟雯急道。 “那兰成公主嘴上确实刻薄,但她适才确实无意地帮了公主一个大忙!”齐清儿说着顺势握住了皋璟雯的手。 皋璟雯豁然开朗,瞪大了秀眼道:“原来嬅雨姑娘想得这么远,我竟一点都不知情。” “公主适才大概也在气头上,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也是自然。”齐清儿柔语轻细,接着道:“好在公主全身而退,我猜这也是公主心中所盼。” 皋璟雯痛快道:“可不是吗!” 说着反手将齐清儿的手握在手心,“辛亏有你在,不然我定会阻止父皇让那路谦应战的。现在想想,当时真是气过头了,竟然不解你所意。错怪你了!” 齐清儿望着皋璟雯眼中丝丝歉意,心中徒然的愧疚。 公主是真性情,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 但齐清儿还是莞尔一笑,做了个不在意的表情。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了武台殿。 此时已是下午,日头偏西,看上比较遥远。 殿外阶下,灵儿一直守在轿撵旁等着公主和齐清儿。 这会儿她也听说了武台殿内的事情,见到公主和齐清儿出来,满脸堆笑,撒了腿就往前跑。 齐清儿见状,也眯眼笑着,这个灵儿还真是孩子气。 跪祠堂的事,她早忘得一干二净。 突然,砰地一声,灵儿摔得个四脚朝天,仰面朝上。 旁边一个穿着浅灰色破棉袄的中年男子也摔得个四脚朝天,但他立马从路上爬起,也顾不得身上的灰尘,抬腿开跑。 然后墙根处突然冒出两个身着深蓝色裹袖缠腿宫服的官人,截了中年男子的去路。 第七十章,何罪之有 齐清儿眉眼迅速的从这两个冲出来的官人身上瞟了一眼。 这身装扮当是刑部从四品以上的人,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当街追赶刁民。 不经心中生疑地又看了看被强行按住的中年男子。 皮肤黝黑,当是农民,口里喊着饶恕等话,也不像是京中口音。 他这样的外地人怎得就惹上了京城当中的官人? 齐清儿不及细想,忙缓身走到灵儿跟前,扶她起来,“可有伤到哪里?” 灵儿水灵的眼睛随即眨眼一笑,“没事!” 这个时候两个官人见到皋璟雯,又瞧了一眼她的装扮,和余下的齐齐清儿,灵儿等人,随即齐齐抱手一礼,“公主万安。”之后也没有要多停留的意思,两人架着中年男子就朝武台殿外的北街市走去。 齐清儿看着总觉得不是很妥。 中年男子手无缚鸡之力,也未见他抢夺了何物,更是长得一脸苦相,估摸着还未过四十岁,腰背已经开始下弯,想来定是常年面朝黄土所致。 这样的穷苦农民,巴巴地跑来京城一趟,能犯什么罪? 齐清儿扶稳灵儿后,正欲揽下两位官人问一问,抬眼看去,皋璟雯已经两手叉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人犯了何罪,竟劳烦刑部侍郎带着属下拦截在此!”皋璟雯向来体恤百姓,不然两年前,她就是选择死,她也不会随嫁越国,为保百姓安泰。 两个官人中,有一个头戴乌纱,腰挂长剑的,想来就是公主口中的刑部侍郎。 只见他单手横在中年男子面前,略有忧虑,道:“公主乃千金之躯,此人不过街边刁民,臣恐说出来污了公主清耳。” 齐清儿顺着声音看向此侍郎的眼睛,溜溜直转,怕是一时半会儿编不出什么罪名,故意狡辩罢了。 更觉得此侍郎行迹可疑。 似也很不愿意在此遇到公主。 齐清儿拍了拍灵儿的肩膀,让她在轿撵旁等着,自己转身走到了公主身后,“是何罪名,公主即问了,道来便是!” 皋璟雯挪挪脚,更加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侍郎。 他低头瞟了一眼身后的中年男子,历眉稍颤,眼珠子又转了一圈,方道:“此乃前朝之事,怕公主不……” “不过是前几日盗了财物的刁民罢了,璟雯妹妹什么时候对这样的民生公事如此上心!” 人未到,声音先到。 齐清儿和皋璟雯等人纷纷冲走过来的凌王看去。 他单手握在腹前,步子略显着急,一会儿,就走到了跟前,看着皋璟雯皮笑肉不笑。 随即又以隐藏着冷箭的眼神看了一眼齐清儿。 自武台殿比武招亲结束,众人均已散去,怎么凌王无故的冒了出来? 齐清儿淡淡地看着这位被按压着的中年男子,暗自思虑,任凭凌王带着掉片的目光扫动在自己身上。 皋璟雯看到来者是凌王,刚刚有些喜色的眉眼又挂了下来。 这样的哥哥,她宁愿不要的好。 皋璟雯清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被凌王打断了。 “你身为刑部侍郎,押到部内的犯人都看不住。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人给带回去!” 凌王的手指在袖中收紧,乘着皋璟雯把视线从侍郎身上挪开,忙道了此句,语气中全是命令。 侍郎和他的属下,竟连吭都没吭一声。 得到了凌王的首肯,立马将中年男子带走,眨眼就消失了街面上。 这一举,更让齐清儿疑心。 刑部尚书曹宪是凌王的党羽,这刑部的侍郎也定然视凌王为主上。 而凌王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替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解围。 当是另有隐情。 然当下中年男子已经被带走,齐清儿往凌王身上瞟了一眼。若她现在能抓住凌王的什么把柄,治他一治倒也解气,免得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被泼得一身冷水。 齐清人暗自想着,凌王一直视她为眼中钉,总有一天会抓着她不放。齐清儿想着又瞟了凌王一眼,或许让凌王倒台是条出路。 皋璟雯未及再和侍郎说上话,心思就被凌王给引了过去。 “凌王殿下,这武台殿里的人都走光了,怎么你还逗留在此。”皋璟雯一脸僵硬,说得凌王淡淡地扬了扬眉。 “父皇让我查看一下此次比武招亲进入前十的有哪几个,所以耽搁了一会儿。现在就回去呢!”凌王冷言冷语,道完也不等皋璟雯回应,便扬长而去。 从刺州到回京这几日,齐清儿看惯了凌王的冷漠态度,倒也习惯了。 拽了拽气头上的皋璟雯,忙道:“公主劳累了一天,不如回去歇着吧。” 适才在楼台上齐清儿又跌倒,又是长久的站立,这会儿子倍感体力不支,早也想回去了。 皋璟雯边踢着脚往前走,边道:“皋俊扬!他刚才是个什么态度,两年没见,真是变得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齐清儿沉默不语,伸手让灵儿过来扶了一把。 方在公主后面上了轿撵。 到了府上,齐清儿也只随便吃了两口,便告歇下了。 独自回到暖阁,支开近身服侍的所有婢女,只让灵儿进来加了新碳,在炭盆边暖了暖身子,便睡下了。 身体再不如从前,齐清儿必须要小心待之。 未到戍时,齐清儿的暖阁内就已经灭去了烛火,留下灰黑一片。 她静静地躺着,闭目,却未眠。 祁王二字不由得爬上心头,她让帮的忙,他确实做到了,还不留痕迹。 可他为什么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在武台殿,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翻了个身,面朝暖阁的帘门。 十五年前,张公公说的私通案,齐清儿当年一直未能得到母亲的解释。当时年少无知,但现在已是成年,自然不用他人解释,齐清儿也是明白的。 闭上双目,细细一想。 ??父亲被告私通后宫嫔妃,想来就是当年的皇后炀易桀,祁王的生母。正如公主所说,祁王的母亲犯了宫中大忌,同样也是十五年之前。 这让她突然想到几日前,和公主在宫中迷了路,误打误撞走到了冷宫,那两个穿着整洁的女人再次出现在齐清儿的脑海里。 她莫名地觉得或许那天看到的并不是幻觉,也许祁王的母亲至今仍在冷宫当中,不疯不傻。 只是这些,祁王知不知情? 齐清儿辗转反则,更是难以入睡了。 也许她该问问祁王,或许还能够找到些翻案的线索。 加之齐清儿也很是好奇,祁王是怎么给那么一个丑陋无比看上去还有些痴傻的路谦,按上了个都司的官职。 掀了被褥,齐清儿缓身下床。 披了件皮裘披衣,站在暖阁门外,四下望了一圈。 那日祁王夜访齐清儿,闯进来的那个婢女刚好从廊前经过。齐清儿想也未想,直接将她叫进了暖阁当中。 第七十一章,夜访祁王 齐清儿待婢女踏进暖阁之后,也转身走进暖阁,关上了房门。 屋中只有炭火发出的映映的红光,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齐清儿适才出去得急,这才点上了一根蜡烛。 婢女略有好奇,恭身站着,直到屋子内能看到彼此的脸,方道:“不知姑娘叫女婢进来,所谓何事?” 齐清儿仔细地打量了婢女一番。 她的打分和公主府上其他的婢女毫无区别,但她却有其他婢女没有的从容。 缓缓上前一步,齐清儿方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公主府做何职务?” “奴婢贱名竹婉,在公主府做洗衣打水等杂物。” 竹婉长得倒也算是清秀,齐清儿直接转了正题,道:“我现在要去趟祁王府,竹婉能否安排一下。” 竹婉原本垂目站着,听完此句,略显诧异,但差异之意只在眼角停留了一会儿,扬起眼睑,正声道:“姑娘想让女婢如何安排?” 果然是祁王的人! 齐清儿也不再拐弯抹角,毕竟时间宝贵,出去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上次故意在街上走丢,绕了一趟祁王府,灵儿就被罚跪了祠堂。可见公主有多在意齐清儿,若是让她知道齐清儿独自夜访祁王府,指不定会不会误会了去,何况齐清儿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说给皋璟雯听。 齐清儿慎重地看着竹婉,道:“给我安排辆马车,越快越好,我就去两个时辰,此间不能让任何进入我的暖阁,这趟祁王府只有你我两人知道。” 从纯净公主府到祁王府,徒步行走费时费力,且就凭齐清儿那娇弱的身体,更是支撑不到祁王府的。 当下之计,唯有马车才行。 齐清儿没想到,竹婉一口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当即就领着齐清儿往公主府北侧门走去。到了侧门外面,天已大黑,路面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公主府上的墙灯徐徐地照着半个街面。 寒风一吹,齐清儿忙裹了裹皮裘披衣。 只见竹婉走到不远处的一道弯墙后面,不一会儿就从面牵出一辆马车。 齐清儿果断了上了马车,刚欲提醒竹婉,一定要小心不让别人发现。竹婉反倒先给了齐清儿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直接和车夫嘀咕了几句,马车便开始缓行向前。 已是戍时,街面上级是安静。 一路到祁王府,只能听到车轱辘压在青石路面上的声音。 齐清儿下了马车,让车夫到一旁等着。 在祁王府正门口看了一眼,齐清儿还是选择了从西侧门拜访比较合理,毕竟正门都是身份贵重的人走的,像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 齐清儿踏着软靴,往西侧门去。 只是到了那里,西门却是大开着,里面站着上次那位脸型细长的年轻人,齐清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齐清儿倚在门边,娓娓一礼,方道:“请先生通报一下祁王殿下,嬅雨有事来访。” 年轻人堆出亲切的一笑:“姑娘叫我剑枫便是。姑娘,祁王殿下已经知道嬅雨姑娘来访,特地让我在此等候,姑娘这边请。” 齐清儿缓身进门,目光不由得落在在剑枫身上。 原来他就是公主的意中人,是自己父亲曾今的学徒。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齐清儿看着眼前的七尺男儿,丝毫记不起他也曾在齐府的演武场出现过。 顺着剑枫的脚步,齐清儿来到西侧殿与兰香苑之间的倚梅园。 刚刚过了初冬,还未到十二月份,倚梅园内的梅树都还没有开,倒是有不少迎风颤抖的花蕾,夹杂着冬日里祁王府上固有的檀香,很是沁人心神。 齐清儿随着剑枫又往里走了几步。 方看到园中设了碳炉,案几,暖座,还有一壶清酒,两个脚杯。 剑枫停下脚步,转身道:“姑娘请稍等,殿下一会儿就到。” 齐清儿点颚算是应了。 剑枫又是微微一礼,方退了下去。 她看着园中的陈设,心中微颤。看来祁王早就知道她会来访,还特别在倚梅园中舍下了坐处。 齐清儿暗自轻叹,祁王的消息果然够快,想必那公主府上的竹婉定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她望了望墨色天际边的一轮弯月,心中升起莫名的对祁王的信任。 只是当仇恨和信任并存的时候,又让她心角微痛。 心里面像是住着两个不同的自己,相互排斥又难舍难分。 这时,倚梅园一角传来软靴踏在碎石小径上的声音。齐清儿忙收了思绪,转身走到案几旁,看着款款而来的祁王,屈膝福礼。 祁王看上去有些疲惫,桃花眼中五分清明,五分棉柔。乌发没有梳髻,随肩披着。身上的袍服也解去了腰束,寒风一拂,衣角便随风扬起。 好一副悠然之态。 待祁王走近了之后,齐清儿方道:“深夜前来叨扰,还请祁王殿下勿怪。” “无访,本王也正有几个问题想问嬅雨姑娘,请坐。”祁王边说着,往齐清儿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自顾自的坐下。 齐清儿立时觉得那眼神比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还要刺骨,忙收了礼,顺着祁王的意思,在靠近炭火的暖座上坐下。 浑身的寒意,才去了八分。 “殿下有问题要问我,不知是什么问题?”齐清儿看着坐下后的祁王沉默不语,先开了口。 祁王薄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略略点了点头,方看向齐清儿道:“姑娘深夜登门,我猜,一是不想让璟雯知道,故意选择晚上出来。二是姑娘确实有要事,想问个清楚,比如路谦是如何做上从九品都司的。” 他说得那样清淡,让她听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齐清儿的手在披衣下收紧,她竟有点不敢对上祁王的双眸,片刻后,方道:“祁王殿下才气过人,我确实好奇,那丑陋不堪又近乎弱智的路谦是怎么混得个九品半职的。” 寒风徐徐,带着梅树颤抖的沙沙声。 不过案几旁人高的炭炉,里面炭火烧得很旺,祁王和齐清儿两人周身的温度还算惬意。 齐清儿脸颊上被映得樱红。 祁王垂眼捏起酒壶,似不准备回答齐清儿的问题,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到唇前,轻抿了一下。 空气瞬间弥漫起沉酒醇厚的香气。 过了良久,祁王的声音像是从梅林间飘渺而来,带着些许戏弄,“嬅雨姑娘想知道本王的手段?” “是。”齐清儿回答得干脆。 但她没想到祁王会这么反问她,杏眼很快地从祁王的桃花眼上闪过,落在了自己面前的三角杯上。 祁王斜了斜身子,闷闷地笑了一声,就在齐清儿的耳边,那么近又那么远,叫人不自觉地收紧呼吸。然后他抬起细长的手指,在齐清儿面前的杯中满上了一杯酒。 沉酒的醇香更加浓烈,伴着祁王身上檀香,的扑鼻而来。 齐清儿竟有些忐忑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第七十二章,无语答案 “那本王想知道嬅雨姑娘的真实身份!”祁王倒完酒,吐出了这句话。 那么轻柔无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利刀。 锋利得看不见刀光剑影。 齐清儿装作面无表情,闪闪的杏眼也尽量掩饰心中的慌张。 她细想自己从第一次见到祁王,自己的表现都不太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儿女。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竟是和祁王平起平坐的喝酒赏月。齐清儿撇开杏眼朝一边望了望,希望祁王所说的真实身份不过是对自己不知屈尊降贵的质疑。 忙起身让到一旁,道:“草民却是布衣,无份无名。适才竟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祁王殿下同坐,实在无礼,还请殿下勿怪。” 好一张巧嘴! 祁王薄唇邪魅,桃花眼死死扣住齐清儿的杏眼间。 她这是在故意引开话题。 祁王缓缓放下酒壶,若有所思的震了震身子,自嘲般的笑了笑,方道:“姑娘言重了,坐吧!把案几上的这杯酒喝了。” 喝酒向来不是齐清儿所喜欢的,更何况易容之后的这幅身体更是经不起酒精的作用。 齐清儿心头一紧,缓缓看向祁王。 那乌发之下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齐清儿看不出祁王的表情。 他怎得如此兴致,竟要她这种平民百姓喝酒。适才说话的语气也丝毫没给她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齐清儿附身重新坐下,并道:“多谢祁王殿下。” 伸出纤纤素手,拿起三角杯,嗅着浓烈的酒香,齐清儿迟疑了。杏眼一转,见祁王并没有注意她喝还是没喝,道:“殿下的问题嬅雨已经回答了,不知殿下能否回答嬅雨的问题。” 说着只是拿着三角杯轻轻碰了碰唇,又重新放回了案几上。 祁王迎风坐着一动不动,仍有徐徐吹来的凉风将乌发全部吹到肩后,眉尾稍扬,“给那路谦扣上一个从九品官职,那是本王的手段。既然是手段又怎么能轻易让别人知道呢!” 随即他又转身看着齐清儿,继续道:“那本王也很想知道,姑娘是用了什么手段找来了这位化名路谦的人。” 此话一落,齐清儿立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或许她这一趟祁王府就不应该来。 关于如何找到了路谦的,齐清儿确实不知情。 但她总不可能告诉祁王,路谦是严颂找来的吧。 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面对祁王的问题,她又不得不回答,停顿了那么一秒,齐清儿接话道:“路谦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小因家境困顿不得不闯荡江湖,幸得上天眷顾被八大江湖的宗主收为门徒。我心想着他长的奇丑,但却武艺高强,当是能给纯净公主解围。” 齐清儿的心率不由得加快。 人是严颂找来的,十之八九也是江湖中人。 若祁王要去核实路谦的身份,至少她还能通知严颂一声,让严颂的父亲在八大江湖门下捏出路谦这个人物,不是难事。 齐清儿小心地观望着祁王。 可祁王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也不知他信了没有。 祁王仰头望了望弯月,把眼睛眯成一条线。 路谦的身份,他早已核实过了,确实来自八大江湖之盟。而听完齐清儿的话,让祁王没想到的是,奇丑不比的路谦竟是八大江湖宗主的门徒。 他不经把眼睛眯的更细。 身边的女子竟然认识那八大江湖宗主身边的人,着实让祁王为之一震。 又过了良久,方道:“姑娘的手段果然高明,相比的之下本王的手段就显得过于人穷智短了。” 这句话,让齐清儿莫名的紧张。 杏眼撩过眼前的清酒,闷头喝了下去。这个时候,她必要转移话题才是。八大江湖的宗主身边的人岂任何人都能请得来的。 她强忍住烈酒烧心的绞痛,放下三角杯,道:“祁王殿下,我还能再来一杯吗?” 祁王的思绪被打断,望了一眼旁边柔柔弱弱,娇喘微微的齐清儿,这样的烈酒她竟喝得一滴不剩。 不经眉眼一抬,他似乎很喜欢齐清儿喝酒时的直爽,痛快地又给她满了一杯,“当然,没想到姑娘竟能喝下这样的烈酒。”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非要她喝的意思。 不过每每想到嬅雨的时候,他总是不能控制的想到齐清儿。今晚听说嬅雨来访,特意在梅园设了酒席,能有个感情的抒发罢了。 残月烈酒,祁王还是脱离不了齐清儿的影子。 齐清儿见祁王不再追究路谦来历一事,朱唇轻启,“殿下时常这样饮酒对月吗?” 祁王细长的手指,明显一收,“本王的私事,你也管?!” 桃花眼中看不出是个什么态度,听着语气却不像是有厌烦之意。 齐清儿顺着接话道:“今日比武招亲,祁王殿下却没到,想来是因为殿下更爱独自清静,不喜欢那些打闹的场合。” 她说得云淡风轻,杏眼落在祁王脸上没有挪开。 此时的祁王已经酒过三巡,面色有些潮红,气度依然刚正,扬起桃花眼看了看远处,“姑娘是在好奇本王为何没有出现的武台殿吧!”随后又捏起酒杯,看着齐清儿,继续道:“嗯,姑娘深夜前来不仅想问我用了什么手段让路谦进了武台殿,姑娘还很想知道那武台殿的楼台上为何没有本王的座位,是吗?” 齐清儿突然觉得祁王就是她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她在想些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齐清儿迎上祁王的双眸,狠狠心,道:“是,我更想知道殿下的母亲为何会被打入冷宫!” 齐清儿实在急切的想知道关于当年私通一案,张公公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和祁王的母亲。 一时快语,齐清儿也未来得及措辞。 祁王双眸泛红,冷宫二字显然击到了祁王的心。 齐清儿看着眼前终于有了情绪的祁王,咬咬牙,也顾不得事后祁王会怎么想,“听闻祁王殿下的母亲是在十五年前被打入冷宫的,可是如此?!” 祁王的薄唇开始颤抖。 冷宫和母亲是这么多年,都从未有人跟他提过的事情。 他搁在案几的手,紧紧握拳,露出苍白的骨节,接着扬头饮下了杯中酒,将空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猛地起身,齐清儿面前一阵凉风。 “你到底是谁!本王的私事,你也敢提!” “殿下的母亲可是因为十五年前一个名叫齐慕泽的军侯,才被废去了皇后之位!” “够了,本王命你现在马上离开!”祁王强忍住心中的苦楚。莫名其妙地把嬅雨当成齐清儿已经让他备受折磨,现在旧案重提,他更是没有办法理智的面对。 愤怒地瞪着齐清儿,挥袖指着倚梅园的出口。 齐清儿连忙起身,她似有心疼地看了看祁王,随即好看的唇瓣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祁王的反应就足以让她明白问题的答案了。 第七十三章,残月共饮 原来公主说他十四岁就被迫独自出来开府,也是因为他母亲的私通一罪而受到了牵连。 这样看来,当年想要害她的父亲的,也同样害了祁王母子。 齐清儿看着眼下不断灌酒的祁王,面颊红到了耳朵根,单手无力的撑在案几上。心中有股怜悯之意,但还是敌不过她心中的初念,狠狠心,继续道:“难道祁王殿下相信当年殿下的母后无视宫规,私通外臣吗?!” 祁王酒意已然上头。 在齐清儿面前,他本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今晚得知嬅雨-齐清儿要来,早早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谁知却听到她提起那些不堪入耳的陈年旧事。 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对着齐清儿大发雷霆。 当下又听到齐清儿在提私通二字,已然心绪难控。祁王踩着沉稳却又摇晃的步子,走近齐清儿。 布满了血丝的桃花眼瞪着齐清儿,再次扬手道:“本王命你现在就走!” 齐清儿嗅着面前夹着檀香的酒气。 她知道,她完全激怒了他。 杏眼中略显不舍,向后退了一步,粉唇微颤,方轻轻道:“是,殿下。” 齐清儿转身离开,踏出了倚梅园。 遇到闻声而来的剑枫,忙把脸埋了下去。 不知何时,她竟也双眸含泪。垂额低首,给了剑枫一个福礼,又匆匆走开了。 祁王愕然地站在倚梅园中,望着齐清儿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梅林后面。 然后端起给齐清儿满上的那杯酒,仰头喝下。 他面着残月自嘲。 即便是齐清儿投胎转世,也不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嬅雨姑娘。 可悲啊可悲,一个毫无意思的念想,他硬是塞在心里坚持了整整十五年。 指尖在大理石案几上划过。 发出那种叫人心颤的声音。 祁王沉默片刻,齐清儿适才的那些话又重新回到了耳朵边。 十五年前齐府满门被灭,震惊了整个京城,她知道一二也是正常。只是她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明明包含了她自身的情绪。 祁王理了理心绪,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剑枫来到园中,望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片,忙走到祁王身边,“殿下,是那嬅雨姑娘说了什么话,让殿下不高兴了吗?” 祁王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重新坐下。 他垂眼思考片刻,方道:“那个嬅雨的身份,本王要你重新去核实。” 剑枫细长的脸上稍有不解,“不是都已经核实过了,没有问题吗。怎么殿下是觉得哪里有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祁王重复了这句,薄唇弯出一个不似笑的弧度,继续道:“寻常人家,嫁女都在十五六岁,你觉得那个嬅雨看上去像是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吗?” 剑枫低头思索片刻,“她看上去当是过了十七了,具体年龄,属下实在看不出来。” “那你上次核实嬅雨的身份,年龄核实了没有?”祁王转过身来,眉宇间全是谨慎。 剑枫若恍然大悟般抬了抬手,“果然还是殿下想得周全,我竟忘了核实她的年龄。属下明日便吩咐下去,想必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祁王振了振身子,酒意不似适才那么乱人心神。 伸手拦住了正要退下去的剑枫,道:“不只是年龄,还有她的过往的琐细,能查得越清楚越好。还有,刺州一带,都留意一下没有离家出走逃婚的女子,有的话通通核实一遍。” 祁王说着,又仰头望着残月。 寒风牵动着他的乌发,黑眸中闪着朦胧地月光。 齐清儿啊齐清儿,此人到底是不是你! …… 因为一时情急喝下了那杯烈酒,此时烧心的翻滚已从胃部涌上了心头。 齐清儿扶着廊中的支柱,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从倚梅园到西侧门,她走了足足近半个时辰,中途休息了好几次。 她不断回忆祁王的情绪,还有他的愤怒。 千思万绪如蚕丝般混着烈酒导致的疼痛,一起涌在心头。 原来他当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官兵押送流放没有上前拦护,是因为他的母亲也同时被打入了冷宫。 他那样站在齐府的府墙外,也同样是无助。 这一趟祁王府,齐清儿自己明白,祁王也一定动了要核实她身份的想法。 倚着支柱,又喘了一口气。 他要查就让他查吧! 齐清儿也自嘲般的一笑,不知怎的她惧怕凌王去核实她的身份,但她却一点也不在意祁王去核实她的身份。 想到这儿,她望了望残月,粉唇轻抿。 至少现在她了解了更多关于十五年前的冤情。 挪步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西侧门边,遥遥地看见马车在灰暗的街边等着。 齐清儿走至街道中间又回头看了一眼祁王府西侧门。 一辆很不起眼的二轮马车映入齐清儿的眼睛。 这辆不是她的那辆。 前面挂着一盏琉璃纸糊成的挑灯,里面燃的当是油灯,映得马车下面的一小块青石路面微红。 一马一车一驾夫,只影挑灯夜行。 似乎也并不想让别人发现。 齐清儿往街面的黑暗处走了走,走到自己的马车后面,故意隐去自己的身体。 马车由远及近,竟也在祁王府的西侧门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马车,绕到车厢后,揭开车布,同时恭敬地福了福上半身。 齐清儿更加好奇。 还有谁会隐人耳目地夜访祁王府呢?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清瘦的身躯,披着一件锦缎绒毛披衣,长发只在左侧束了一个随意又有些妩媚的发髻,没有任何装饰物。 残月暗光下,显有尤为的娇小可人。 齐清儿远远地看着。 心中荡起一波又一波理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她到底是谁? 那个背影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同样有些生疏地望了望祁王府的西侧门,当是第一次登府吧! 齐清儿不由得想起在冷宫看到了一幕。 那两个装扮清水的女子,其中一个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和眼前的这个一般身高。 齐清儿不由得皱起秀眉。 冷宫之中又怎么会有十五六岁的丫头,近些年也未曾听说过皋帝选秀之事,宫中自然没有如此年轻的嫔妃能够被打入冷宫。 若说是宫女倒有可能,然宫女犯了错误也当去掖幽庭等地,怎么着都轮不到进冷宫。 齐清儿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此女子说不定是祁王叫到府上的玩物呢,又怎么可能和冷宫扯上关系。 就像初蹬祁王府时见到的那个假公子。 祁王名义上尚未婚娶,背地里竟是喜欢这样养粉子,寻欢作乐。 那倚梅园中的酒席说不定就是为西侧门外的这个人准备呢! 齐清儿余光再次从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身上扫过,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这样的祁王实在不值得她去心疼怜悯,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纯净公主府。 第七十四章,冷宫生子 已是亥时,祁王府上人丁本就不多,到了这个时辰,整个王府静谧得很。 祁王对着残月仍是寂然不动。 剑枫见状,道:“折腾了一天,殿下许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祁王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剑枫下去,动作如蜻蜓点水一般。 剑枫深知祁王脾性,也不再言劝,径自隐身退下。 倚梅园中更加静谧无声,祁王稍稍做了停顿,勾月醇酒,一人也是无趣,便独自一人到了正殿之后的书房。 书房中满满是书籍,高高的书案上堆满了典籍文卷,将将能留出放蜡台的地方。 清辉一色的墙面上悬挂着齐清儿当年落下的青云剑。 烛光中泛着幽光。 房中没有炭火,只有暖榻上散发着些许丝丝的暖气,相比一下略显清冷。 却是祁王一向偏好的清冷。 他走到书案前,剪了烛心,拾起一卷典籍,开始细读。 这样的长夜挑灯读卷,对祁王来说已是一种习惯。 他深知,以他在朝中微薄的势力想要搅动朝局,可不是要比其他皇子多废更多的精力。 翻一页纸,整个书房中都充斥着悉索的纸页声。 “咚咚...咚”剑枫在书房外敲了两下,推开门,三两步跨到祁王面前,面色略有忐忑。 边施礼道:“殿下,门外有一名女子要见陛下,说是从宫里过来。” “一名女子?”祁王将双眸从书卷中抬起,疑惑地看着剑枫。如此深夜,宫中怎会有女子外出。祁王顿了顿,继续道:“是何名讳?” “叫娅楠,说是...故人之女…”剑枫说着也随之微皱起眉头。 故人,他还能有什么故人? 祁王一时想不起来,拾起一旁已经冷掉的清茶,抿下一口。 思虑片刻,方道:“让她进来吧。” 剑枫领命,再次隐身退下。 不多会儿,那个锦缎绒毛披衣的女子便缓缓踏进了祁王的书房。她把头埋得很低,烛光昏暗,瞧不清楚面容。 娅楠一步一步走得很是拘谨,披衣下瘦弱的身形叫人可怜。 “哥哥!”她轻唤一声,撩起长长的披衣,就地跪下,单薄的膝盖磕在石砌地面上发出让人心寒的声响。 祁王此时正在寻书的手僵在了半空,缓身的气血像是从指尖到脚底都全部凝滞了。 他不解耳边的这声“哥哥”从何而来。 他只记得在他九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曾生过一个小弟弟,但只活到了五岁头上便死了。 祁王收回手指,眼眸深邃地看向地面上跪着的女子。 娅楠,他更是从未听说这个名字,面色不经变得更加沉郁,盯着娅楠的头顶和她瘦弱的双肩,看了良久。 “哥哥!我们的母亲殁了!”娅楠久久等不到祁王的回应,颤抖着声音道。 原本已是泪光闪闪的双目已是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呜呜地跪地哭泣。 她说我们的母亲!祁王猛的侧身,她是在说他的母亲炀易桀吗?!祁王对着烛光,薄唇拉出一道耻辱的笑容。 “是吗?!”祁王强忍着涌上心尖的眼泪。 他不信母亲当年与将门齐家的私通一罪,可当时证据确凿,不信又能如何,一夜之间他竟成了荡.妇之子。 说话间,祁王嘴角闪过近乎绝望的寒意,继续道:“她,也是你的生母吗?!为何我从来不知道你呢?!难道你要告诉我,她是在被禁足之后,被打入冷宫之后,又有了你吗?!” 十五年寄人篱下,哪能叫一个七尺男儿没有怨言呢! 祁王愤怒地扬起长袖,娅楠的出现无非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他一直都在试图的相信他的母亲,为人清廉,不会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然娅楠的出现,让他的这点寄望彻底的破灭。 娅楠扬起脸来,她没想到祁王会有这样的质疑。 清瘦的脸庞瞬间布满了失望,转了称呼道:“祁王殿下,你可以不认我,但你不可以毁了母亲的清誉!” “认你?!你告诉我,我要如何认你?!”祁王说着连笑三声,一直侧对着娅楠,没往娅楠脸上瞟一眼,继续道:“她的清誉,何为清誉,都能在冷宫生下你,还有何清誉可言!” 祁王转身对着书案,轮起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硬木所致的案面上。 此时的祁王心乱如麻,他完全感觉不到手指间传来的刺痛。 依旧用拳头按在书案上,垂头落下两颗泪来。 娅楠声音更加颤抖,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祁王,“所有人都可以不信,但祁王殿下不能不信,她可也是你的生母!” “好啊,那你告诉我,她是蒙冤的!告诉我,她尊贤守德,没有与当年的一品军侯齐慕泽私通互往!” 祁王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转身看向娅楠。 这一看,他眼中的愤怒去了三分。这张脸,清瘦无比,但眉宇间却像级了父皇。 他有些瘫软的靠在书案上,故意将双眸扫向一旁。 娅楠振了振身子,稍稍挪动了一下跪地的双膝,清怜的双目中闪着半明半灭的烛光,她吸一口气道。 “母亲当年是被冤枉的!殿下细想,如今的太子案发当年只有三岁,童言无忌。孩子虽不会说谎,但可以有人教他呀!”娅楠说着抽泣一声,继续道:“一个三岁孩童的一句话,皋帝便下旨彻查母亲和齐府,最终证据件件指向母亲与齐慕泽二人,几乎没有任何扭转的余地。这些年,殿下看看现在的皇后,当年她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嫔。现在的一品军侯,当年也只不过是齐慕泽手下的副将之一。还有现在的嬴氏一族,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独当八方!” 娅楠停下来喘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更加坚定,“祁王殿下,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步步为营,设计陷害吗?!” 说到最后,她声音带着沙哑。 她比谁都更能体会深宫后苑的十五年,低人三等,高墙相伴的十五年有多难熬。 然这些话,祁王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这十五年里,他是看着嬴程德如何从嫔位爬上了皇后的宝座,嬴谢又如何取代了齐慕泽的位置。 但知道这些有何用,他要的是正真能够还母亲的清白的证据。 祁王微微换着气息,声音还是异常冰冷,“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娅楠稍作思考,明白了祁王要问的是什么,方正脸对着祁王道:“母亲在禁足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直到被禁足之后才发现的。” 祁王顿时觉得恍惚,眼前一暗,伸手扶住桌子。 他适才竟起了那样的误会,顿时觉得后悔不已,他扭头望向娅楠,那双清怜双眸下面忍受了多少昔日的风霜。 一落地就在冷宫当中,她的日子一定过得艰难万分。 不经低眼垂泪,命运戏人,他是该庆幸他还有这么一个妹妹,还是因该可怜她,出生时就已落魄至极。 第七十五章,兄妹相认 热泪溅落在他的手背上,一股肝肠寸断的痛楚游便全身。 当年他的母亲被褫夺了皇后的封号,打入冷宫。齐府上下被满门抄斩时,他才十四岁,一个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年纪,却被硬生生地被泼了一头冷水,浇得他透心彻骨的冷。 他不是没有喊过冤,叫过屈,可他得到的却是父皇的一顿廷杖,打得他一个多月未能起身下床。 如今再听到母亲的消息,竟是一条死讯。 祁王走到娅楠身边,一只手抓住娅楠的肩膀示意她站起来,一只手撩开她额前凌乱的长发。 这张脸娇小玲珑,却写满了沧桑。不由得为她抹了抹眼泪。 “母亲,是怎么死的?”他颤抖地发声。 娅楠不由分的避开祁王的视线,咬咬下唇,方泪眼道:“我是亲眼看着母亲踏上那一尺白绫的......” ??道完又是央央的抽泣声。 祁王划在娅楠额上的手指再次一紧,垂落下来,用诧异愕然的目光看着娅楠。 “你是说你看着母亲自尽的吗?” ?“……是...” 良久,书房内一片死寂。 “母亲为何会自尽?”祁王让开娅楠两步。 他再次露出细微的厌恶,她怎么可以看着母亲自尽,无动于衷呢?不经往后挪身。 娅楠看出了祁王的情绪,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哭诉,“因为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出路了。母亲她等了十五年,皋帝却从未踏进她冷宫的苑门半步。她也想喊冤,可谁也不听。冷宫那种地方也从来没有人愿意踏进一步,母亲与我都被关在里面,几乎与世隔绝。”说着娅楠忍不住的又抽泣一声,“可是,母亲的死讯却可以抵达天听,关于我在冷宫中长大的消息才被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祁王已然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母亲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含冤而死。 这个时候父皇却选择了将娅楠连夜送出宫,送到了祁王府上,多半还是不信母亲的冤屈。 否则皋帝这个时候当是复了娅楠的公主之位才是。 “父皇可是见过你了,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祁王问道。 “他看了我良久,却什么话都没说,然后便命人连夜送到了殿下这里。”娅楠说话时,小心的看了祁王一眼。 她不知道可不可以称呼他为哥哥,思虑一番还是说了殿下二字。 祁王听完后背过身去。 父皇这么做,一定是隐去了他人的耳目,说到底父皇还是不想认娅楠这位公主,但却是相信了娅楠并非母亲私生。 “母亲生前可还对你说了什么?”祁王转身道。 “母亲说若我能安然地走出冷宫,一定要给殿下带一句话。” “什么话?” “夺回本该属于你的太子之位!” 此话一落,祁王僵了一下。当年他知道父皇有意立他为储君,但因国事繁忙,尚未定夺。 反问道:“本该属于我的?” 娅楠掩去了泪痕,道:“母亲说,在她被定罪之前,皋帝曾告诉她择日便昭告天下,立殿下为大煜朝的储君!” “哈哈哈!”祁王大笑三声,“为了东宫之位,还真是有人不择手段,丧心病狂!”他再次垂了书案一拳,刺骨的痛瞬间从手传到了脊梁骨。 祁王低头闭了闭桃花眼,气息有些颤抖。 “殿下……”娅楠关切的惊呼一声。 祁王遥遥头,表示无妨,但他的右手已经青紫。 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他像是要把泪水全部咽回去一般,然后怜悯道:“你可以叫我哥哥,不必以殿下相称,我们是兄妹!” 娅楠哭得稀里哗啦的瘦脸,这才有了一丝丝喜色,喃喃地道:“哥哥。” “嗯,你今日刚从宫中出来,定是累了。今晚你暂且先住在客房,我指个仆人跟着过去伺候,等明日我再给你安排住处。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祁王说话时,有了明显的倦意。 娅楠明白,自己对祁王来说,还是个突然横出来的陌生人,想让他把自己当妹妹看待,还需要时间。 而娅楠自己却不同,从小就听母亲说祁王这个哥哥,听多了便也在自己的脑海里画出了哥哥的模样。在娅楠眼里,多少有着浓厚的兄妹情意。 娅楠年纪虽小,思维却是异常敏捷,十五年苦出来的孩子更知情为何物。 她看出俊昇哥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欠身欲退下。 这时祁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拦了娅楠。 他眼中闪着丝丝愧对之意,道:“这段时日,你就呆在府上,哪儿都不要去。” 娅楠在冷宫中关了十五年,现在终于得以出来,祁王又说出这样的要求,确实于心不忍。 但考虑到父皇都是隐了他人耳目将她送到了祁王府,想来这京城当中当年参与加害他母亲的党羽还不知道,这个时候祁王不想因娅楠节外生枝。 娅楠倒也不觉得意外,勉强挂上微笑,道:“哥哥的意思,娅楠明白。不光是这些时日,直到哥哥拿到东宫之位之前,我都不会擅自出府,哥哥放心。” 道完这些,娅楠也不再多做停留,径自退下。 祁王看着那被轻轻关上的房门,眼眸中闪着叫人摸不透的幽凉。 他吹灭了蜡烛,打开一扇窗,在窗台上坐下。 仍冬日的寒气灌满衣衫,仍如霜的月光撒在身上。 他闭眼凝思,叹十五年最终未能再见母亲一面,未能再亲耳听一听母亲的额声音。 更怪当初的自己为何没有再坚持为母亲鸣冤,而是选择了和父皇一样错怪母亲。 不觉中以泪满衬。 他暗暗的对自己说“希望一切为时不晚!” 残月笼罩下的整座京陵城,寒冷又清静。 不知明日一早,废后炀氏的死讯是否会传遍街头巷尾? 此时齐清儿已经回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上一切如旧,除了竹婉,再无他人知道齐清儿夜访祁王府的事。 齐清儿回到暖阁之后,只觉浑身疲惫不堪。 从她上了马车之后,假公子和那个十五六岁少女的背影就挥之不去,粉子二字不断地在心头晃着。 她竟无法克制地去猜想,她进了祁王府,会和祁王做些什么。 糊涂,深夜他们还能做什么! 齐清儿缓身挪上了暖榻,拨动着暖榻旁立着的一根烛火。 祁王终究不再是十五年前的祁王了。 她叹气灭了蜡烛,翻案才是正事。或许这几****该再去一趟冷宫,也许祁王的母亲不疯不傻,理智地活着,或许从她口中还能找到更多关于当年旧案的隐情。 想到这儿,齐清儿翻了个身。 无论如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必要养足了精神才行。 揉揉眼,尽量撇开关于祁王的一切,渐渐睡去。 第七十六章,逝者已矣 一夜无梦,齐清儿早上醒来的时候,已日过三竿。 自从前几日严颂给她输了元气之后,齐清儿夜里睡得更安稳些,胸口的剑伤也明显开始大好。 不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隐隐作痛。 齐清儿看着斜阳映射下的窗板,大大地生了个懒腰。 “嬅雨姑娘你醒了,还真是能睡。公主身边的灵儿已经跑来看过好几趟了。” 这不是灵儿的声音,齐清儿一个机灵,忙扭头去看。 床边倒垂微笑的脸竟是竹婉的,齐清儿连忙起身坐稳,她不是应该在浣衣间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看上去,好像已经呆了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昨儿晚上......”齐清儿说话间,斜着杏眼往门边瞧了一下。 竹婉很是平祥,边端着铜盆往齐清儿那边去,边道:“昨儿晚上,嬅雨姑娘早早的就睡了,灵儿也只是在外面瞧了一瞧,便走了。” 齐清儿视线落在竹婉身上“哦”了一声。 背着公主夜访祁王府,在齐清儿眼中算是一件不可须臾的事,若是被公主知道,难免怀疑到她的身份上去。 可眼前的竹婉看上去异常的平静。 似乎这样的事情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帮着齐清儿混出纯净公主府更是小事一桩。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齐清儿倒也是放心不少。 她细细地观察着竹婉的一举一动,片刻后,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公主给你换了职务不成?” 竹婉手里不停,帮着齐清儿擦洗,“前几日,灵儿在街上不小心把姑娘弄丢了,公主正想给姑娘多加一个近身伺候的人,我便被指了过来。” 听完这句,齐清儿微叹一口气,到底是愧对了灵儿这孩子。 不经问道:“你说灵儿早上来找过我好几趟,可是为了什么事?” 这会儿子,已经洗漱完毕,齐清儿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竹婉帮着更衣,边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公主今日想去逛街市,要带姑娘一起去。” “可说什么时候出去?”齐清儿问道。走到铜镜前,摸了摸竹婉刚给插上的步摇,青色上泛点点黄粒,倒是挺合这件墨绿镶边的檀泽色袍衣的。 竹婉在齐清儿身后细细调理着发式,道:“倒也没说,公主一早去了白云庙,要出去也是等公主午时回来之后。” 竹婉回答得很是熟巧。 一看就不是没有侍奉过主子的人。 齐清儿纤手从步摇上滑落下来,看着镜中的竹婉,杏眼闪过一丝幽光,“是祁王让你这么做的!” “嘘!”竹婉连忙弯身,凑到齐清儿面前,“姑娘小心隔墙有耳。”说罢又走到门外,往外探了一探身子,环顾一周,方折回齐清儿身边,小声道:“祁王殿下只是吩咐了女婢,定要好生待着姑娘,万不可让姑娘有半点闪失。” 这话让齐清儿半信半疑。 昨夜在祁王府,她明明激怒了祁王,还当场被祁王赶了出去。 怎么一夜之间,他便让竹婉好生待她? 为的是什么? 齐清儿扬起杏眼看向竹婉的双目,她眼底一片平静,平静得像一汪毫无风波的清水。 她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让齐清儿觉得不安,稍稍压低了声音,齐清儿道:“只是让你好生待我,并无其他吗?” “祁王殿下尚未吩咐女婢其他的事宜。” 竹婉满眼的诚恳,回答得倒也诚实。 齐清儿看回铜镜中的自己,不经暗想,若是祁王想要监视自己,实在无需让竹婉跟在自己身边。 她都已经在纯净公主府了,想知道什么不用打听都能知道。 又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齐清儿转而笑了笑,“睡了这么久,身子倒有些沉了,你扶我到苑中走走吧。” 竹婉垂头应了。 今日的天气不如昨日。 京陵城北群山后面布满了乌云,细细酥酥的乌白色云朵横跨一直到南边的群岭之下。 阳光透过遥远的云层,显得有些神秘,丝丝缕缕普照着大地。 倒是这空气不似前几日天气晴朗时的寒冷。大概是这层密云的缘故,保住了大地的温度。 齐清儿站在屋檐下,抱了抱双臂,竹婉很快给她披上了一件披衣。 “听说公主府新引了荷包花,你可知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齐清儿道。 竹婉点头道:“在流掖池边上呢,姑娘这边请。” 竹婉一路侧身指引,齐清儿脚下的步子放得很缓。 走到画廊的尽头,忽听到有婢女们在一旁闲言碎语,齐清儿本也无意多看一眼,可稀疏的碎语里面夹杂着废后等字眼。 这让齐清儿一下子站住了脚跟。 这几个婢女说话时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一件千苦奇案,各自表情无一不带着吃惊。 齐清儿三步换成两步,很快就闪到了那几个婢女之间。 “你们适才都在说些什么?” 婢女纷纷往后让去,适才叽叽喳喳的嘴也都全部合上,彼此看看彼此,谁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齐清儿在这些婢女中瞟了一眼,视线很快锁定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生疏紧张的婢女,稍柔了声音道:“你告诉我,刚才都在说些什么?” 公主曾有吩咐见到齐清儿就如同见到公主。 在场的三四个婢女也没有一个赶擅自离去。 被问了话的婢女,紧张地把手指绕在一起,嘴唇微抖,只敢低头偷偷瞧着齐清儿。 “我也只是好奇,你但说无妨,我就当你们适才只是小歇一会儿罢了。”看着面前紧张得快说不出话的婢女,齐清儿放低了姿态,轻言细语。 谁知这个被问了话的婢女,噗咚一声跪下了。 剩下的几个婢女也接二连三,纷纷跪下,一个年纪大的一些的婢女才开口道:“我们也是实在无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婢女们下次一定注意,绝不再提此事。” 有什么话,如此的不能说?! 齐清儿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让婢女们这么围着跪她,实在有点不习惯。 清了清嗓子,转了语气,历声道:“我问你们适才都说了什么,难道都听不懂我的话吗?” 一个婢女犹豫了半饷,想着必是要说的,便道:“听…听说废后炀氏殁了,我们也只好...好奇罢了,确实在无心想要重提旧案。……还请嬅雨姑娘听过忘了便是,这等嫌语是说不得的。” 齐清儿膝盖一软,竟没站稳。 亏得竹婉上前扶得快,方没摔在地上。 她昨晚才和祁王提到了前皇后炀氏,现在就却听到了她的死讯。想从炀氏身上找出旧案的破绽,这条路算是行不通了。 齐清儿深吸一口气,赶紧调整了情绪。 有些泛白的朱唇轻启,“知道这是不能私相密语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就当是没听见,你们都下去吧。” 一地的婢女,纷纷默不作声的站起,都匆忙福了福礼,隐身退下,各忙各事去了。 第七十七章,命中贵人 不知为何齐清儿莫名的伤心。 她曾说过她要让祁王也尝尝何为失去亲人的痛苦,废后的死对祁王来说无疑是一次打击。 然齐清儿却完全没有复仇的快感。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急步向流掖池走去,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突然齐清儿站住,转身看向身后的竹婉,“你也知道,是不是?” 竹婉有些好奇齐清儿适才的反应,疾眼从齐清儿的眉眼间扫过,方压低了声音道:“废后炀氏仍是罪妇,不论宫内宫外关于炀氏的一切都是禁言的。姑娘就当未曾听过,忘了吧。” 齐清儿的杏眼移向不远处的流掖池。 想来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旧案依旧没有烟消云散,至今都让人不敢多言,恐惹来杀身之祸。 齐清儿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深邃不已。 “嬅雨姑娘,可是让灵儿好找……” 老远的,就听到灵儿的声音,只见她一身翠色欢快地往齐清儿身边走去。 齐清儿连忙用丝绢掩在鼻前,轻咳了一声,方道:“可是公主回来了。灵儿,你慢着点儿。” 眨眼的功夫,灵儿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齐清儿面前。 一把拽过齐清儿的双手,拉到一旁,特别避开了竹婉,“都怪灵儿粗笨,上次不小心把姑娘给弄丢了。公主不放心姑娘,所以才指了竹婉过来。不过女婢听说竹婉之前是在浣衣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人,姑娘要是觉得不合适,一定要早早的告诉公主才是。” 铜铃般的眼睛,忽幽幽地转着。 齐清儿微微一笑,把手搭在灵儿手上,“竹婉挺好的,公主转门给我指了她,哪有嫌弃的道理,再说我又不是什么身份极为贵重的人物,无妨。” 齐清儿说着瞧瞧看了竹婉一眼,她很是沉稳,只原地站着不曾动弹,埋着头,似也不好奇灵儿适才说了什么。 到底是祁王的人,遇事都这么沉稳么? 齐清儿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祁王的影子,随即看着灵儿道:“听说公主一早去了白云庙,现在可是回来了。” “嗯,回来了,正在更衣,说让姑娘一起去厨房的侧殿用了午膳就出去。”灵儿见齐清儿并未对竹婉有何不满,也就放心了。说话声也不由分的高了些。 ?“嗯,你去告诉公主,说我一会儿就到。”齐清儿缓声道。 灵儿走后。 齐清儿在竹婉的陪同下回到暖阁,换了件浅灰色橙色镶边低调一些的袍衣,将那只步摇也取了下来。 废后炀氏的死讯终是给齐清儿带来了一定的打击。 她忆起当年的炀后,永远和蔼可亲,每每见到齐清儿总是牵在手里不肯放手。 如今却死了,死得毫无风波,却又风波暗起。 齐清儿摸着这身浅灰色袍服,这身素衣就当是对炀氏一点点祭奠吧。好歹她也曾是齐清儿至情至信的人之一。 重新装束完毕,齐清儿便和公主在侧殿用午膳。 比武招亲刚过,公主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一样,异常的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午膳刚刚吃到一半,就听皋璟雯道:“我准备出去给府里置办些物件,嬅雨姑娘一起去吧!” 齐清儿手里还拿着筷子,稍作停顿方道:“也好,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走吧!”皋璟雯这两个字来得干脆利落,又对一旁的灵儿道:“去给嬅雨姑娘拿一件厚一些的披衣……就拿拿件细罗缎裘毛披衣。” 齐清儿忙放下筷子,从竹婉手中接过擦嘴的丝绢,道:“我早已大好,何须这么贵重的披衣。我让竹婉去取我的那件就可以了!” 说着就想叫住灵儿。 可皋璟雯不答应了,竟嘟着嘴道:“嬅雨何须跟我这么客气,能够安安心心的住在公主府,不用下嫁还多亏了姑娘的足智多谋呢!我都还没有谢你呢,区区一件披衣又算什么!” 齐清儿听公主这么说便微微点头应了。 虽然有些当之有愧,但至少博得了公主的更多信任。 想到此处,齐清儿用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皋璟雯身上,见她活灵活现的样子,道:“公主是有何喜事吗,如此兴致?” 皋璟雯秀气的双目忽然放着光地看着齐清儿,又一边引齐清儿出了侧殿,“我早上去见了静安师太,你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吗?!她说,我命中有贵人相助,能心想事成呢!” 两人边说着,就到了府门边。 府门外早早备下了马车,青布花格,很是精致却不显得十分贵气。灵儿已经站在马车边手里挂着两件细罗缎裘毛披衣,正乐呵呵地冲齐清儿和皋璟雯笑着。 齐清儿接话,道:“不知道静安师太说的贵人是谁呢?” 皋璟雯笑着缠住了齐清儿胳膊,道:“还能有谁!是谁帮着我免了委屈下嫁一事?!” 齐清儿只是笑,不说话。 谈笑间两人已经上了马车,除了车夫,灵儿和竹婉随行。 当下刚过了午时,大街上已是人流挤挤,叫卖声不断。 皋璟雯一把掀开车布,又回头望了望齐清儿的这身浅灰色袍衣,撇撇嘴,道:“看我都给疏忽了,今天定给你做几身衣服才是!” 齐清儿的手指捏了捏长袖,杏眼中暗藏着寒凉,向窗外瞟了一眼,方勉强拉出了个笑脸,“公主还是置办府上所需的物件要紧,自回京公主已经赏了我不少服饰了。” “不用这么拘着,你救了我一命,还帮我排忧解难,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皋璟雯轻轻挽着齐清儿的手,满眼的信任。 齐清儿努力挂着微笑,往皋璟雯身边靠了靠。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终于在西街区停下。 皋璟雯迫不及待地拉着齐清儿下了马车。 这条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布匹,首饰,成衣,字画等店铺,还有各种风格的茶馆,酒楼,颇有种百家争鸣之感。 好不热闹。 齐清儿顺着皋璟雯的意思,两人纷纷混入了人群当中。 灵儿有过一次丢人的经验,是寸步不离的相随在后。竹婉也紧紧的跟着,祁王的话她总要办到不是。 皋璟雯几乎每个店铺都要进去看看,看到喜欢的指了便让灵儿买了。不多会儿灵儿手中已经拿不下了,又叫着竹婉帮着拿。 一圈下来,灵儿和竹婉手里的物件堆得老高,连脚下的路都要斜头看着。然皋璟雯的兴头不减,那架势似要把整个京陵城给买回去不可! “这儿有一家首饰店,看上去挺不错的样子,嬅雨,我们进去看看!” 皋璟雯的话音还未落呢,齐清儿人就被拉了进去。 两人在店铺里面呆的时间也不长,出来时又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店铺的老板在她们身后热情地鞠躬致谢送行,大声喝着,“两位小姐慢走,再来啊,再来,小店一定欢迎!” 能不欢迎么!那店里的首饰都基本被皋璟雯给买空了。 第七十八章,冤家路窄 “公......”齐清儿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哪里不对。 出府的时候,皋璟雯就特别用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身后跟着的灵儿和竹婉,打扮得也可寻常人家的佣人差不多。 齐清儿杏眼很快在皋璟雯脸上扫过,领会了皋璟雯并不想透露她公主的身份。 便转了话道:“璟雯,咱买得也差不多了,你看灵儿和竹婉,她们两都快看不见走路了。” 皋璟雯先是满意的笑笑,“你以后就叫我璟雯吧,我听着挺合适的。”随即又皱起眉头,继续道:“这还是我回京之后第一次出来逛呢,怎么能买得差不多了呢,我看差远了。” 说罢,扭身就进了下家店铺,还一把将齐清儿拉了进去。 齐清儿猝不及防,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灵儿和竹婉因为手中的东西太多,不方便进来,在门外等着。 这家是卖丝绢的,店铺中满满当当全是上等的金蚕丝绸,色彩清新,上面的绣工更是别出心裁。 皋璟雯进门就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又转身对齐清儿道:“看看可有你喜欢的,一并买了!” 齐清儿往里走了一小步,这里的丝绢确实与别处的不同,竟也不由得拿起一绢握在手中,细细赏看。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这店中还坐这一位买主。 店主正一丝不苟地弯腰垂脸站在这位买主的一旁,见到齐清儿和皋璟雯也只是稍稍抬了抬头。 看样子,这位的买主的来头不小呢! 皋璟雯见状,补了一句,“店里的人呢?给本......我选几条店里最好的丝绢……” 这下没等到店主的回话,而是兰成公主皋兰洁的。 真是冤家路窄,随便进家店都能碰到一起。 “呦,我当是哪个富贵人家宠坏了的小姐呢!原来是璟雯妹妹呀,何等兴致,也来买丝绢吗?”皋兰成的声音如细碎的针尖,听着就人很不舒服。 不过店主却立刻殷勤地走到皋璟雯面前,皮带肉的笑着:“奥,原来是...是姐妹啊!小的眼拙,适才竟…竟没听见,我这就给您去拿。不知您喜欢哪种款式的呀,我这里有……” “一边儿呆着去!” 皋璟雯气冲冲地打断了店主的话。 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正是皋璟雯不喜欢的一类。 齐清儿闻声,忙丢下手中的丝绢,站到了皋璟雯的一旁。 店内的气氛顿时危机四伏。 皋兰洁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皋璟雯跟前,又在齐清儿身上瞄了一眼,“妹妹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也不看看这身边的人都穿的是什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祭丧呢!也难怪人家店主不待见!” 这话不就是在说齐清儿么。 店主听着忙往后站站,这两个都是公主,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皋璟雯气的发抖,指着皋兰洁的鼻子,“谁是被宠坏了的小姐啊,我看你才是!我身边的人穿成什么样,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这个时候还是把皋璟雯和皋兰洁分开的好。 一个泼辣尖酸,另一个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料。 齐清儿想着,用手轻轻放在皋璟雯的手臂上,缓声道:“这样的店铺在西街上不只一家,我们去别家便是。” 齐清儿还想说,何必把力气和光阴都浪费在皋兰洁这种人身上。 然当着面,总不能把脸撕得太破。 人家怎么都是个有封号的兰成公主。 说完又拉了拉皋璟雯的手臂,谁料皋璟雯却猛地抬臂甩开了齐清儿的手。 皋兰洁见状丹凤眼眯成一条缝,“别说这西街上了,就是整座京城,这样的店也就只有这一家。不知道嬅雨姑娘说的是哪一家呀?!” 说着顺势将犀利的双目扫动在齐清儿脸上。 齐清儿顿时觉得一阵阴酸扑来。 皋璟雯更是气得站不住脚,刚想发威,手臂抬到一半给齐清儿按了下去。 这样被皋兰洁欺负算是什么回事,皋璟雯好歹也是位公主。 齐清儿杏眼一转,拉着皋璟雯绕过皋兰洁,对着正在哆嗦的店主道:历声道:“这店里的所有上乘品,大煜朝的纯净公主都要了,现在就全部包起来!” 谁都没想到齐清儿会说这样的话。 皋兰洁一下愣住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追到店主跟前,“我先来的,不许卖给她!” 店主左右看看,额角上一层细汗,两根眉毛画成妥妥的八字形,一脸哀求,“这……这…” 齐清儿忙又转身捏住皋璟雯的一只手,齐眉弄眼,小声道:“银子,快!” 皋璟雯眉眼稍抬,斜视皋兰洁一眼,利索地把钱袋丢到了店主面前,“银子在这儿呢,都给本公主包起来吧!” 齐清儿见店主还是犹豫不决,又道:“还愣着干什么!纯净公主都已经把银子给你了,难道你要欺君不成?!” 公主给的银子,店主怎敢不接。 他拿在手上,银子被抖着直响,双目不停地往皋兰洁那边看,一时间额角上的汗已如雨下。 皋兰洁听完齐清儿的话,仰面阴森的大笑几声,“欺君?!我没听错吧!欺君?!哈哈哈....小题大做了吧!” 面对皋兰洁的冷嘲热讽,齐清儿面不改色。 用严肃的表情看着店主道:“店主适才没有拦着我们不让进来,这表示这店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摆出来卖的,既然是卖,又有人付了银子,店主难道不应该现在就去包物件吗?难道店主要当着纯净公主的面反悔不成!” 店主被说得一个劲儿的直抖。 皋兰洁是个什么人物,他自然清楚,可齐清儿的话又让他不敢忤了皋璟雯的逆。 欺君这样的罪,他更是担待不起。 踌躇了半天也只能怪今日不是个黄道吉日,颤抖的扭身准备去包物件。 皋兰洁急了,呵斥道:“给我站住,我说了不许卖给她!” “你既已拿了本公主的银子,就已经把丝绢卖给我了,还不赶紧去包了拿来,本公主没时间在这儿跟你瞎磨蹭!”皋璟雯见店主有回转之意,忙道。 为了配合皋璟雯打压皋兰洁,齐清儿又道:“再不拿来立马告你到京兆衙门,欺骗公主,那是忤逆的大罪!” 此话一落,店主哆嗦得头也不敢回一个,立马将上乘的丝绢通通包了给了皋璟雯。 皋兰洁眼睁睁地看着,鼻子都要气歪了,冲着店主道:“我看上的呢!!” 店主不敢正眼看她,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抖声道:“您…您适才确...确实没有说要买…买啊,我…我……” ??不等店主说完,皋兰洁气得直跺脚,扭头对着她自己身后的一个脸色都已经吓白了的婢女,道:“没有用的东西,带你出来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罢,夺门而出,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齐清儿一眼。 待皋兰洁走后,店主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埋进了丝绢里。 倒是皋璟雯大呼一声,“嬅雨,干得好!” 第七十九章,酒楼歌姬 齐清儿看着面前乐成一团的皋璟雯,又是欣慰又是懊恼。 适才这么一闹,齐清儿和皋兰洁之间的梁子是结得更深了。看她出去时气冲冲的样子,只怕齐清儿再见到皋兰洁的时候,必要绕道才行。齐清儿现在也就是一张嘴,肢体上可是万万斗不过皋兰洁的。 “好了,现在想要的都买到了,今日.就先逛到这儿好吗?”齐清儿半眯着眼睛,双手扶着皋璟雯的双肩,像是在哄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哄着皋璟雯。 “买是买得差不多了,逛可还没逛够呢!我带你去个地方,刚才赶走了皋兰洁,我们应该去庆祝一下!” 皋璟雯浑身上下都彰显着胜者的快感。 也是,被皋兰洁欺压这么多年,也该解解恨了。 说完,皋璟雯就抱着一堆丝绢就出去了,扭头做了个让齐清儿快跟上的表情。 此时的店主还是浑身瘫软,大气不敢出一个。 这年头谁敢得罪兰成公主,他刚才就得罪了。 齐清儿转身走到店主跟前,略带抱歉的道了句“对不住。”然后也随着公主出去了。 门口的灵儿和竹婉儿人立马围了上来,唯灵儿最是激动,尽量把脖子伸长,从高高堆起的物件后露出大半张脸,“小姐,我看见那个......气呼呼地从这里跑了出去,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又对我们家…小姐怎么样了?!” 皋璟雯顺手将丝绢放到了灵儿手里。 灵儿整个人往下沉了一沉。 皋璟雯拍拍手,道:“还能怎么样,你看看我和嬅雨的样子像是被她皋兰洁欺负了吗?!”说罢,灿烂的一笑。 灵儿愣得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是自家小姐欺负了兰成公主,立时大快人心,“小姐的意思是......灵儿明白啦!那个兰成小姐活该!” 铜铃眼笑起来还是圆滚滚的。 倒是旁边的竹婉温温地笑,不露齿的笑。 齐清儿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欺负了兰成公主,仍谁听去都是件大事,竹婉却看上去很是泰然。 这样的人物让齐清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今日.该买的都买了,看你们手里拿了这么多,也不便再跟着,都回去吧。我和嬅雨姑娘还要再逛两三个时辰呢!” 皋璟雯也不等灵儿和竹婉反应,拉着齐清儿就往西街的另一角走。 齐清儿只得顺着公主的意。 一面被皋璟雯拉着往后退,一面扭头对着灵儿和竹婉说:“都听小姐的,回去吧。” 灵儿全像个木偶,欢喜的神奇还留在脸上,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竹婉露出担心的神情,然手里的物件太多,跟着也确实碍事,转了神态劝灵儿一起回府了。 人流中,齐清儿费力地跟着皋璟雯。 京城北际乌云压得更低,而南际却还是薄云片片,暖阳屡屡。 齐清儿调整了脚步,方道:“刚才在丝绢店这么一闹,怕是皋兰洁日后会找那店主的麻烦。” 皋璟雯顾着走路,左顾右盼地像在寻找什么。 “你说那店主吗,趋炎附势的小人,皋兰洁找他麻烦才好呢!” “要不是我逼着他把丝绢买给你,他也不至于......” “你不会还担心他吧,你真是太心善了!” 齐清儿拦下了皋璟雯,镇镇地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不是我心善,适才确实也是因为我们那店主才得罪皋兰洁的。璟雯,回头还是找两个人照顾一下他吧,皋兰洁怎么也得看看你的面子不是,也不至于那店主丢了饭碗,今后一贫如洗啊!” 皋璟雯继续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撇了撇嘴,道:“好啦,就依你的。” 齐清儿这才放了行。 “可让我好找,两年不在京城,这沉香阁的门面又换了!”皋璟雯刚走了两步,在一个古色古香的酒楼前站住了脚,惊呼道。 沉香阁! 那是齐清儿打小就知道的地方。 小的时候,齐清儿还曾顽皮的说过要把沉香阁的厨房搬回家,每天就给她一个人做好吃的。 就连齐清儿十岁生辰上用的甜点,也是齐慕泽特地一大早赶去沉香阁买来的。只是当年生辰宴上茶点花香早被突如其来的血腥气覆盖,让齐清儿不由得心颤。 这个号称京城第一酒楼的沉香阁,如今依旧名气不减。 齐清儿痴痴地在皋璟雯身后站住了脚。 原来公主要带她去的地方便是这里,这个装载了齐清儿部分回忆的地方。 “这是......”齐清儿看了半饷后方道。 “这里的甜品堪称一绝,连我父...亲的厨房做的都不能和这儿的比呢!走,逛了这么久,真有些饿了,上去吃些茶点吧!” 皋璟雯满脸欢喜,大摇大摆地就进去了。 齐清儿沉了沉心,藏起涌上来的思绪,跟在皋璟雯身后。 沉香阁中茶语花香,清新舒适,缓解人心。里面的陈设也很是讲究,从外面的窗阁到里面的座椅,用得虽不是价值连城皇室才有的梨花木,却也是千金难买的紫荨木,丝丝缕缕的散发着香气。 环视一下酒楼内,坐着的客人也都是些达官贵族,名门公子,各个神采奕奕。 很快就有个店小二上前招呼她们,皋璟雯要了二楼的阁间,领着齐清儿上去。 进了阁间,两人纷纷坐下。 皋璟雯点了几样茶点和一壶上好的白毫银针茶,然后惬意地伸着腰肢对着齐清儿道:“这个地方晚上来才最合适。” 齐清儿诧异,但看到楼下的中间似有一个戏台子,疑惑道:“难道这里还有歌姬不成?” “是啊,这儿有个歌姬名叫楚秦歌,长得可谓倾国倾城貌,京城中几乎无人不知!”皋璟雯高高地仰着头。 齐清儿扬了扬眉,真有如此风头的歌姬?不经问道:“如此风头,不知琴艺歌技如何?” “据说宛若天籁之音,我至今还为亲耳听过呢!”皋璟雯说着无奈地用手指在案几上敲着。 “既是如此,我倒是想见见……”齐清儿更加好奇。 这时店小二端着一壶白毫银针茶,和一些茶点进到齐清儿和皋璟雯的阁间,放下后很是半屈膝有礼地弯了弯腰。 皋璟雯端起茶壶,用眼神指着楼下的戏台子,对着店小二道:“不知贵店的歌姬楚秦歌什么时候才出来献唱呢?” 店小二细细听着,然后很是自然的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楚秦歌姑娘要到晚间才会出来。” …… “嗯,你下去吧。”皋璟雯隔了一会儿淡淡道。 店小二仍是微笑的一礼,方缓身隐去。 齐清儿看出了皋璟雯眉间的失落,“来日方长,我们改日晚上过来便是了。” 皋璟雯撇撇嘴,道:“喝茶,此茶汤味醇厚,刚好解渴!” 到底是公主脾气,一秒一个变化。 齐清儿点点头,冲她蜻蜓点水般的一笑。 突然...... 沉香阁后街上的一条巷子里闪出一个步履蹒跚,似在逃脱追捕的身影。 从齐清儿和皋璟雯所坐的阁间内刚好能够看到。 第八十章,随意践踏 随即一声鞭子抽打的声音,让齐清儿立刻扭头看了过去。 这样的鞭打声,齐清儿再熟悉不过了。 她此时都能隐隐地感觉当年被抽打时的疼痛。 只见此人穿得衣衫褴褛,布不蔽体,身上更有被鞭子抽出的血迹,乌白色一片的头发也不知是粘上了土灰,还是已经花白。 整个人又惊又恐,边跑边往后张望。 随即脚下踩到了松石,摔个仰面朝天,这才发现原来是个满脸皱纹,饱经风霜的老人。 阁间中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皿,纷纷起身走到窗阁前。 此时暗巷中追出一个官人,对着老人拳打脚踢,又将老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齐清儿定眼一看,这不是上次在武台殿外见到的那个吗,只是同样的装扮,人却不是同一个。 此老人又犯了何罪,让刑部的侍郎这样的穷追不舍,竟还亲自动手鞭打? 齐清儿思索间,皋璟雯已经冲下了楼。 这样凄厉百姓的场面,她是最看不惯的。齐清儿忙也跟在其后。 暗巷中人流极少。 此时的日头已经偏西,暗巷边高高竖起的墙面挡去了整条巷子的光线。 看上去昏暗阴凉。 齐清儿行动不易过快,但想着皋璟雯那刚烈的性子,急步下楼,转到暗巷当中时,她正手扶着墙壁,娇喘不已。 只听皋璟雯大呼一声,“帝撵之下,竟敢如此欺压百姓,视王法于何在!” 暗巷安静了片刻,隐约能听到一些回音。 官人掳了掳鞭子,方脸横眉间显露着不屑,“姑娘只管行路便是,多看多说无益!” 好大的胆子,此官人难道认不出公主吗? 齐清儿用手在胸口捋捋,换了好几口气,方觉得好些了,缓身走到皋璟雯一旁。 杏眼带着锐利在官人身上游走一遍。 此人,很是眼熟。 似曾在齐府见过,念头在齐清儿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眼落在地上面黄肌瘦的老人身上。 乘着皋璟雯和官人说话的间隙,齐清儿伸手将老人扶了起来。再转眼看看自己和皋璟雯的打扮,确实不像是皇室的人,倒和寻常人家的闺女差不多,也难怪那官人认不出来。 突然,齐清儿手里一松。 老人毫无防备地被官人扯了回去,满目的哀求,两只经历了人间疾苦的手像是要在空气当中抓住什么,不知所措。 官人凶道:“休得再耍什么幺蛾子,走!”说着一把推着老人往前走。 老人像是毫无抵抗力一般,只得前行。 皋璟雯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了,一个箭步横到了官人面前,“站住!他就是个老人,能犯什么罪,值得你刑部侍郎的身份在此扬鞭毒打......”皋璟雯顿了顿,看一看老人,目中怜悯之意顿时燃起,大声呵斥道:“随意践踏!” 原来刑部有尚书一职,侍郎两人,侍郎的官阶仅次于尚书。 皋璟雯怒话一落,齐清儿再次看向这个皋璟雯口中的侍郎。眼前这个确实不是武台殿前见到的那个,也更加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没认出公主了。 官人搓着手中的鞭子,眼中怒气冲天,对着皋璟雯道:“本官再奉劝姑娘一句,莫管他人之事,否则一并视为干扰要务,请姑娘自重!” 认不出公主倒也罢了,现在更是口出诳语,难道还要治皋璟雯的罪不成。 齐清儿往前一步,谦和道:“这位官人,倒也不是我们非要干扰了您的要务,而是...光靠您这一身官服就称呼自己为官人,在大街上横行扬威,残害百姓,难免叫人觉得违了天理。官人不如将腰牌拿出来让我们一瞧,若真是刑部的侍郎在执行要务,我们自然是不该干扰的!” 说着,齐清儿也同皋璟雯站到了一边,拦住了官人的去路。 官人一手拽着老人,一手摸了膜腰间的令牌,然后哼了一声,举起令牌在齐清儿和皋璟雯面前飞快的晃动了一下。 刑部侍郎,李玄。 齐清儿的杏眼更加专注地看向李玄,不但面相有熟悉之感,连姓名都似在齐府的时候听闻过。 这个李玄到底是谁? “看清楚了吧,还请两位姑娘让一让吧!”李玄说着拎起老人,就跟单手擒鸡一般。 老人挣脱不了,憔悴苍老的双眼哀哀地看着齐清儿和皋璟雯。 “没有!”响亮的没有二字在暗巷回荡了两圈。 皋璟雯单手叉腰,豪无退让的意思,指着李玄道:“就凭一个令牌就想把我们打发了吗?!谁知道那是真的是假的!适才,并没有看清楚!” 皋璟雯这会儿估计在气头上呢! 好端端的公主被一个低等的刑部侍郎当面吆喝,皋璟雯这是要出出气才肯放行了。 谁料李玄毫不客气,抬手揪住了皋璟雯的肩膀,“那就麻烦姑娘跟我走一趟了!”说着皋璟雯和老人同时被推出去几米。 公主的身份和等贵重,就是皋帝都未曾这般对她。 齐清儿眼看情况不妙,这样下去先吃亏的还是公主,忙道:“李大人,这是连我朝公主也要同时带回去审问吗?!” 语调很是霹雳,听上去还是有些娇弱。 “公主??”李玄冷笑两声,又眯眼上下打量着皋璟雯,“不是谁都可以自称是公主的!老实点,不然治你个冒名顶替的欺君之罪!” 这可如何是好。 既说了是公主,李玄竟然不相信。 齐清儿顿时后悔遣走了灵儿和竹婉,有两丫头跟着或许不至如此。 可细一想,刑部侍郎好歹是个从三品,怎么会连公主都不认得。再说皋璟雯曾是群臣叩首相送到越国和亲的纯净公主,要说这个李玄这样的以下犯上,倒是愚昧可讥了。 正想着,李玄又要对公主动粗。 齐清儿奋力想要护住皋璟雯,自己却被李玄推了正着。 齐清儿本就身轻体若鸿毛,根本经不得这样的推搡,整个人往前扑去。 那么一瞬间,齐清儿虽未看见李玄的表情,但她明显感觉到了李玄手触碰到她时的慌张。 似乎李玄无意也不愿伤她。 几米开外的皋璟雯更是想飞起来去扶住齐清儿,可是,太晚。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清儿妥妥地倒在了祁王的怀里。 也不知他是何时出现的,依旧是一身素白锦衣长袍,有种道不明的出尘之感。 桃花眼很快地从近在咫尺的,在含着惊慌的杏眼上瞟过。齐清儿立时觉得头皮有点酥,他的气息竟让她忘了欲坠地时的惊恐。 脸颊不由得一红,齐清儿感到自己内心微妙的变化,连忙收了心,起身屈礼道:“祁王殿下。” 说完,妥妥地往后退了几米。 祁王愣了一下,低头薄唇轻钩,片刻后方起身,道:“李大人,怎得眼拙至此,连公主都认不出了吗?” 李玄刚要给祁王跪礼,现在听了这话,连忙慌张地给皋璟雯叩了响头。 第八十一章,潜心设计 “微臣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主了,还望公主饶恕!”李玄,不知是他得知皋璟雯公主的身份惊恐万分,还是适才不小心推倒了齐清儿心有余悸。 这一个响头,竟在自己额头上磕出了一个又大又青的包。 祁王往前一步,走到齐清儿旁边,对着李玄道:“什么要务,要押着公主一同审理?”说话间只瞟了一下皋璟雯。 皋璟雯想到刚才的耻辱,顿足道:“快说!什么样的公务要当街欺压一位老者,你们刑部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李玄头埋得很深,只看到天灵盖和双肩。 公主的话音一落,他明显颤抖了一下,方道:“微臣是在......在......,大胆刁民乱了我朝秩序,微臣......” 李玄说得支支吾吾。 皋璟雯耐不住性子,逼近一步道:“乱了秩序?就算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那也是京兆衙门该管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劳驾你刑部侍郎当街追赶啊!” 李玄抖得更加厉害。 齐清儿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 拘在地上的老人也一直都没敢抬头,只有凌乱的白发扫在地上。不过当皋璟雯提到京兆衙门的时候,老人双肩抖动了一下,似有话要说。 齐清儿见状,忙挪步向前,欲将老人扶起。 手指触碰到老人的肩膀的时候,齐清儿只摸到了骨头,无助颤抖的老骨头。齐清儿心中不免感到寒凉,缓声道:“公主和祁王都在,李大人不会再拿你怎么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人直起了上半身,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跪行至祁王和公主之间,然后又整个人伏在地面上,用无比沧桑的声音道:“求求王爷和公主,救救滨州的百姓吧,滨州刺史年年强迫百姓上缴重税,连两年前的赈灾粮都没有发放。滨州的百姓至今都没能吃上一粒粮食,村里的人很多都快饿死了。草…草民也是没有办法,想着来京城一趟求求官人,或许还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老人说着哭泣声不断,很快便泣不成声。 此间,齐清儿留意着地上的李玄,听着老人陈情,此时此刻的他竟没有一丝要阻止的意思。 这便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既然老人只是来京告状而已,他刑部的侍郎怎会参与其中,还当街追赶,难不成是追赶着老人去京兆衙门吗?显然不是。 皋璟雯眼睛一亮,立马冲着跪在地上的李玄,大声道:“滨州刺史不顾百姓安慰,为一己私囊,这就是你说的我朝该有的秩序吗?你身为刑部侍郎就是这样对待进京告状的黎明百姓的吗?!” 李玄只是听着,跪在地上纹丝儿不动。 更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齐清儿看了一眼将手别在身后站着的祁王,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故意做给公主看的。 又是谁安排的这场戏呢? 齐清儿暗暗思考,思绪飞快的转着,杏眼小心地从祁王的双眸间滑过。 难道是他,他想引起公主对刑部的注意,让公主认为刑部故意不让老人去京兆衙门告状。可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难道刑部真的在滨州刺史鱼肉百姓一事上,私自包庇。 细细想来,滨州可谓是一个大洲,方圆上千里。这么大个地方发生了官府鱼肉百姓,强制剥削的忤逆行为,怎么也该传到了皋帝的耳朵里。更何况赈灾粮还是两年前旱灾的时候,朝廷发放下去的。 滨州刺史贪了这么大一笔,害得滨州民不聊生,至今已有两年之久,京城当中又怎会没人知道。 除非...... 齐清儿忽然想到昨日在舞台殿外的一幕。 当时的凌王显然是在故意挪开皋璟雯的注意力,好让另一个刑部侍郎将那所谓的犯人带走。 在公主相问犯了何罪的时候,那刑部的侍郎就答得吞吞吐吐,眼珠子乱转。 如此想来,齐清儿眼睛一亮。 若不是有人在京城当中帮衬着,想那滨州的刺史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刑部亦是凌王的党羽,那么此事当与凌王脱不了关系。 想到凌王的刻薄,齐清儿开口道:“李大人适才对着这位老人拳打脚踢,看上去倒像是要阻止老人到京兆衙门告状呢!” 说罢,又瞄了祁王一眼。 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古檀垂玉画扇,桃花眼中有道微光闪过,薄唇角细微的抽动了一下。 齐清儿的话一落,皋璟雯立刻来了更大的火气,“我说呢,要追赶刁民也是京兆衙门里捕快做的事情。好个李玄,竟敢欺骗本公主,这个进京告状的老人,本公主管定了!” 随即又对着老人,稍稍温了声,道:“我带你去京兆衙门!”说着便将叩头在地的老人扶了起来。 祁王眼中的微光这才明明晃晃地消失了,走到皋璟雯跟前,泰然道:“我一向不太爱管朝中的事情。但眼看北际山雨欲来,天色阴沉,这京城的天气向来是说变就变,我可以陪璟雯到京兆衙门一趟。” 皋璟雯望了望北际的天,又看了看面色已有些泛白的齐清儿,对着祁王道:“那就有劳俊昇哥哥了,适才还要多谢哥哥出现得及时,不然还真要被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押去刑部天牢呢!” 说着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李玄一眼。 祁王也未回话,只叫来了随身的马车,让齐清儿,皋璟雯,老人等人相继先上了马车。 自己留在最后一个,上马车前,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玄。 李玄也站起身,回看了一眼。 之后,拍了拍膝盖的上泥土,目送祁王的马车前行片刻,然后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马车内甚是宽敞,还烧着一个十尺高的炭炉,车厢内的温度极好。 然老人万万没有坐过这样的马车,看看镂木锦绣的内设,一直低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选择跪在了马车内的木板上。 怎么劝都不愿意起来。 无奈,齐清儿细细问了老人的背景。 方得知此老人姓方名舟,方舟,千里迢迢步行至京城,不但为了告状,还是来寻亲的。原来就在半年前,他的儿子方远就曾带着滨州父老乡亲的希望到京城中来寻旧帮助。可是半年过去了,人未反乡,更是失了踪迹。 方氏呜央央,哭诉不断。 齐清儿见其实在可怜,不停的安慰。皋璟雯则是气得将这个刑部大骂一遍。而祁王依旧不动声色,表现得事不关己,靠在后板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向京兆衙门驶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皋璟雯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击鼓,鼓声震天,很快就有衙门的府役出来开门。 一边大声吆喝,“何人鸣冤,也不看看时辰,都什么时候了,明儿再来吧!” 皋璟雯将鼓槌丢到了府役跟前,大声道:“纯净公主在此鸣冤,怎么知县大人没空审理吗?!” 第八十二章,棋局待定 府役定眼一瞧,可不是纯净公主吗,这后面还跟着祁王呢。 连忙将那红色铜锣大门大大的敞开,又行了大大的福礼,“小的眼拙!纯净公主,祁王殿下......”又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齐清儿和方氏一会儿,“请,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回禀知县大人。” 京兆衙门从来都是平民百姓前来鸣冤。 突然来了这几位,站在京兆衙门的大门口显得异常的不协调。 皋璟雯她本就是心疼百姓的主,瞧了一眼方氏,抬起脚就往京兆衙门的审堂中去了。 这架势可谓是要替那滨州的百姓做了主不可。 祁王仍然平心静气,只是当他的目光扫到皋璟雯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丝正和他意的感觉。 齐清儿领着方氏,细细给方氏指着脚下的路。 余光却不时落在祁王身上。 她倒是想看看,他要如何操纵接下来的局面。 几人纷纷坐进了审堂,府役见是贵人均也不敢怠慢,早早地上了暖座和暖炉,点上了满堂的油灯。 外面暮色已降,寒风乍起,带着暴雨前的血雨腥风向整个京陵城倾扑而来。 等了片刻,京兆县令沈氏在府役撑着的油纸伞下进了审堂,深蓝色的官服上星星点点粘上了几颗豆大的雨星子。 沈氏一一拜见公主和祁王,方才坐上了审堂的主坐。 明晃晃的橘色光下,沈氏的面容疲惫不堪。但贵人之前,又不敢有所松懈,硬撑着严谨的态度。 方氏跪下,把那滨州的灾情,和百姓的疾苦,以及滨州刺史欺凌百姓的罪状一一陈述。 皋璟雯在一旁听着几次怒骂滨州刺史。 齐清儿自知自己人微言轻,也不便多说什么。且沈县令也命人在旁着实纪录,公主祁王面前做得非常公正,无刺可挑。 末了,滨州案情陈述结束之后,祁王忽然开了口,“沈大人,方氏千里迢迢徒步进京,在京城当中尚无落脚之地,且外面山雨磅礴。还望大人暂时留住方氏于府上,也可免去他饥寒交迫之苦。” 沈县令忙笑道:“那是自然,祁王殿下大可放心,小的即刻就给方氏安排。” 跪在地上的方氏听到自己不用再露宿街头,当地又磕了好几个响头。 齐清儿侧头往祁王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眉宇低垂,神色平淡。一时不知他为何要让方氏留在小小的县令手里,画眉稍稍锁住。 心想,若是刑部或者凌王知道了,定然要将这方氏领走,到时候滨州刺史鱼肉百姓的案子又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单凭纯净公主一人之力,沈县令未必就会站在公主这样的女流之辈一边。 更何况朝中官阶之间向来盘根错节,他沈县令未必就不是凌王和刑部的人。 加之,据方氏之言,半年前他的儿子方远就已经有过入京告状之举,如今却下落不明。若方远的失踪是在其告状之后,那沈县令早已知道滨州难民一事,并且联手刑部共同掩埋事实。 齐清儿想到这里实为祁王这一举而担忧。 他既在布局演戏,又怎能有这样一个连她都能考虑到的漏洞。 沈县令殷勤的下了审堂的主坐,相迎齐清儿,祁王,公主等人出府。 走到屋檐下才发现外面依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震动地屋檐哗啦啦直响。沈县令忙引着众人往游廊中走去,说这时雨太大,麻烦贵人绕一绕再出府,免得打湿了裙衫。 皋璟雯见方氏一事已定,心情大好,一口答应了沈县令的想法。 祁王本就是陪同而来,自然顺了公主的意思。 齐清儿只在后面缓缓跟着,脑海中迁思回虑。又看到不远处另一条游廊上方氏正弓身尾随着一名府役,当是已经安排好了住处。齐清儿微微吸了一口冷气,祁王都未曾觉得不妥,她又何须再多言,何况方氏都已经被带了下去。 顺着游廊,几人走出去还不到二十步。忽有一位县令府上小婢女端着盆水,妥妥地洒了皋璟雯一身。 好在水是温的,皋璟雯左侧的裙摆上腾起一层轻烟。 吓得皋璟雯往后连退好几步,忙用手撩起被打湿的裙摆,以免水渍印到内层的衣服。 这样的冷天,打湿了身子可怎么好。 “大胆奴婢,走路都不知道要看着吗,还是眼睛瞎了!”沈县令立马从祁王和齐清儿身后冲了出来,对着哆嗦得跪在地上的婢女破口大骂。 反到让皋璟雯不能再指责什么。 冲撞来得突然,祁王和齐清儿都尚未反应回来。只见游廊中又出现了一个妇人,装扮得不算华丽却极是富贵。 妇人忙施一礼,道:“纯净公主,祁王殿下,都是妾身的过失,嫌水调得不够温度命这婢女前去换了,谁料却在此冲撞了公主,实在该死!” 原来是县令的夫人。 皋璟雯见其如此诚恳地认了错,撇撇嘴,“都起来吧,算是我今天倒霉!”说着嫌弃地拎着被打湿的裙摆。 沈夫人原地殷笑一下,忙又上前双手捧住了公主身上的湿裙,“怎的打湿了这么一大片!这天气这般阴凉,纯净公主若是不嫌弃,到妾身的暖阁中换身衣服再走吧!免得受了风寒,妾身和夫君可都担待不起啊!” 说话间和沈县令相互快速的交换了眼神。 这是有备而来吧! 沈夫人这是想请纯净公主到暖阁中单独叙话。 然沈县令和沈夫人的这一出戏倒是让齐清儿看不懂了,只怕不单只是为了讨好这位被召回国中正得皋帝宠爱的纯净公主。 齐清儿未及多想,见皋璟雯扭头道:“俊昇哥哥先带着嬅雨到马车上等我吧,不必在此等着,我换了衣服就来。” 说完随着沈夫人消失在游廊内。 跪在地上的婢女这才匆匆拾起铜盆隐身退下。 祁王露出并不在意的样子,整个过程连眉毛都未曾抬一下,转身对着沈县令道:“还请沈县令带路。” 沈县令连忙点头哈腰,“祁王殿下,嬅雨姑娘,这边请。” 齐清儿顺着祁王的脚步,走在祁王的右后方。她低头余光看着祁王,心中想着身后尾随的沈县令。 这个棋局像才刚刚开始,只是不知祁王殿下在这局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一个角色。 游廊两侧,雨水似珠链般垂落。 时不时有些细微的,被拍碎的雨星子溅进廊中。 齐清儿心思不在脚下,一不留神扑到了祁王身上。连忙站直了身体,刚欲道歉,才知是祁王突然站住了脚跟,因为前面正有个府役就地跪着。 这个时候出现的府役定是有要事相告。 沈县令三步并成两步,从齐清儿身后走到祁王一旁。 府役先是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沈县令,方道:“大人,太子来了!” 第八十三章,再提身份 沈县令大惊失色,重复道:“太子?” 府役又道:“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在审堂等着大人呢!” 此话一落,沈县令原地顿足。斜眼看着祁王,不知是走还是留。 “既然是太子来访,必有要事,沈大人给本王指了路,本王自行出府便是,大人还是赶紧去审堂吧。”祁王和颜悦色,说得心平气和。 沈县令也不再多做停留,匆匆指了路,便告退下。 府役也匆匆道了句见过祁王殿下,便一溜烟了尾随沈县令而去。 此番,游廊之下,仅剩下祁王和齐清儿两人。 暮色幽黑,游廊中只有几丈开外的一个活靶放着橘黄色的光亮,只能将将把游廊的轮廓照清楚。 齐清儿沿着游廊走了两步,眼下无他人在场,齐清儿自当不必在祁王面前拘着自己。 太子的出现,终于让她看清了棋局。 杏眼微微凝视了雨珠,缓身站在祁王面前,“祁王的这个棋局果然布得高人一着,恐怕被算计进去的还不只纯净公主和太子殿下吧!” 祁王悄然无声地听着,抬起修长的手指接了些许冰冷的雨水,薄唇轻轻一勾,并无太大反应,细言道:“姑娘明知是局棋,还是帮着本王落了一颗棋子不是。” 齐清儿杏眼微扬,看着满目寒雨,对于祁王的这句话,她不予否认。 稍作停顿,叹出一口凉气,“我帮殿下落的是纯净公主这颗棋子。”皋璟雯确实关爱百姓,见不得方氏当街受辱,但若没有齐清儿引导,估计公主也不至于非要亲自带着方氏告上衙门。 这一举会给公主招来什么,齐清儿尚且不知。但她确是在不知后果的情况,帮了祁王。 祁王收回了手指,用随身的帕子擦去了手指上的雨水。 他似看出了齐清儿的忧思,桃花眼移上她的双眸,“姑娘也知道滨州刺史残忍地欺压百姓已有两年之余,璟雯更是在两年前为保旱灾下的百姓能够免了战事纷扰平安度日,委屈下嫁与越国和亲。这个时候只有她站出来为滨州的百姓说话,皋帝才会更加在意方氏的冤情。” 祁王说完顿了顿,侧过脸去,“至于这整个案情背后的操控者才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说完此句,祁王终于有了些许激怒的情绪。 齐清儿轻轻抿嘴一笑,转身面对祁王,双眸在祁王俊美脸上缓缓扫过,“我猜这棋局中最终受益的会是太子,而落难的将会是凌王。” 凌王,她居然说到了凌王。 让李玄故意在沉香阁的后巷追打方氏,引起纯净公主的注意,然后一步一步推助公主将方氏带到京兆衙门。 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根本没有凌王的出现。 她却能猜中最后落难的会是凌王。 祁王收回脸,正视齐清儿,“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齐清儿淡然承受着祁王眼中灼人的目光,“滨州刺史如此胡作非为,若单单只是刑部想要去隐藏着么大个坑,怕是不易,除非还有权利更高的人在幕后主使。” 她停下下,杏眼游走在祁王的双眸之间。 她为了回京换了身份,现在却在祁王面前说着与她现有身份不符的见解。一个布匹商人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对朝堂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如此了解。 但她却只是稍有犹疑,吸了一口祁王身上的檀香,继续道:“刑部是凌王的羽翼,如此想来,滨州刺史鱼肉两年有余尚未到达天听,也只有凌王能有这掩耳遮目的本事了!” 祁王微微侧头,在齐清儿耳边道:“如此看来,本王是小巫见大巫了。” 细语弄人,尤其是祁王口中吹来的凉丝丝的暖气,让齐清儿忽感戏弄之意。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忽生厌恶,道:“殿下就不怕我将这布局之事告诉公主,告诉凌王吗?!” “不会。”祁王薄唇邪魅,往前逼近一步,声音沉厚,“姑娘要忙着隐藏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无故生事揭他人之短呢!” 齐清儿虽知祁王也有查她身份之意,但她却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快。 心率快速上升。 祁王的这句话确实在齐清儿的意料之外。 齐清儿硬生生站着没动,凝目垂下眼脸。 心中一根弦绷得很紧,连凌王都查不出来的身份,祁王他真能查得出来吗? 咬紧贝齿,此时的她无疑是慌张的。 她害怕祁王道出身份的破绽,若他说出了破绽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然眼下她无计可施,只能听着祁王说下去。 等了良久,面前站着的祁王突然挪开了步子,绕走到她的身后,“你紧张了。若是身份属实,你又紧张什么!” 几个字如寒雨般拍打而来。 滴滴入心,粒粒刺痛。 她心中恨着,怨着,思慕着,难舍难弃的祁王竟对她玩起了这样的把戏。 齐清儿暗暗捏了一把颤抖的心,隐去紧张,转身道:“祁王殿下以为,是揭发我的身份重要,还是把握你适才布好的棋局重要,孰轻孰重,殿下该比我这样的小女子更加清楚!” 她在威胁,短短数日内,她这是第二次以她布衣的身份威胁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 此话一落,在祁王心中闪过的却不是她赤裸裸的威胁,不是担心她会去破坏他设的局,更不是她对他皇子身份的蔑视。 而是他再次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齐清儿的影子。 唯有她才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祁王僵住片刻,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勾住了齐清儿的下颚,昏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声音更加沉厚,“有时候把身份隐藏得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 语气有着摸不着边的怒气。 他该是在生气到现在还没有找出嬅雨身份的破绽吧! 齐清儿抬手挪开了祁王的手指,这样和祁王争论下去无益。 寒夜冷雨,她已经在风中站了这么久,断骨的旧疾隐隐作痛。 要是复发那就难办了! 且她心知不可能去揭发祁王,现在的她也和祁王有了同样一个目的,就是扳倒凌王。 暂且帮他一把,又有何不可。 齐清儿顺着沈县令指过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停下,只侧面对着祁王道:“太子这会儿该是已经将那方氏带了出来,说不定要从这同一条游廊中出府呢!若是在这儿碰上了,殿下要给太子解说棋局吗?!” 好一张厉嘴,说得祁王身体微微一震。 “姑娘说的是,太子自当知道该怎么办才是。”随即走到齐清儿身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清儿还之以微笑,两人并肩走出了游廊,来到京兆衙门的大门口。 祁王的车夫立马抱来了雨伞。 祁王撑开伞,望了一眼被豆大般的雨点拍打的青石路面,伸手将齐清儿整个人拦到了雨伞下面,向马车走去。 不过几步路,祁王的半个肩膀已全被打湿,倒是齐清儿没有被淋到半滴雨水。 第八十四章,素衣充孝 祁王身上的檀香伴着寒夜暴雨的潮湿,丝丝凉凉越发沁人。 马车厢内烧着暖炉,只在车壁的一侧点了蜡烛,烛光不大,却是照亮了整个车厢。 祁王肩上被打湿的一片在这样的烛光下显格外醒目。 齐清儿的目光在祁王的肩上停留片刻,随即扭过脸,不欲多言,只等皋璟雯快些换好衣服回来。 然就这么蜻蜓点水的一看,总逃不过祁王的眼睛。 他斜视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抬手掸了掸上面的雨渍,然后将目光落在齐清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知怎的,他很关心她是不是被雨淋到。 又左右看看,直到齐清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祁王双目微凝,道:“璟雯这次虽然没有如愿的嫁给她的意中人,但至少仍然算得上是待字闺中,后续有望。嬅雨姑娘又何必穿得如此素净,未免有些不符事宜了。” 废后殁了,仍是戴罪之身,如今成了戴罪的阴魂。 皋帝连她的死讯都没有昭告天下。但一天下来,京城当中却几乎无人不知废后殁了消息。 齐清儿顺着祁王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衣。 烛光下确实过于素净。 但她要说是因为他祁王的母亲才这样穿的吗? 齐清儿轻轻拨动了朱唇,道:“祁王殿下今日不也是一身素净。”说着杏眼中露几分萧条。 历代后宫,不论是位分再低的嫔妃,还是被褫了封号打入冷宫从此再无雨露恩宠的,但只要是有过一时承宠,死后都会有相对体面的葬礼,不至于连个排位都没有。 然祁王的母亲却开了个先例,无诏无宣,更无祭奠可言。 祁王能做的也只是穿一身素白。 想要披麻戴孝,在母亲的碑前磕上一头,尽一尽子女的孝心,却成了件极度奢望的事情。 祁王冷笑三声,敞腿坐着,将手臂撑在腿上,面对暖炉低头不语。 齐清儿见状也不再多言。 靠着车壁,细细听着外面雨水飞溅声音。 不多会儿,听到有雨伞被打开的声音,然后随着雨水拍打在油纸上的闷闷由远及近,齐清儿知道这是皋璟雯回来了。 随即车帘被掀开,晃进几滴雨水。 齐清儿和祁王纷纷抬眼看去。 皋璟雯这一身精致的朝霞色苏绣碎花银丝缎袍衫,整个人还未全部走进车厢,使得整个车厢就已经鲜亮起来。 这么件光鲜亮丽的衣服,沈县令的夫人,定是花了血本的。 齐清儿仔细瞧了瞧,就是这颜色不太适合皋璟雯。 这身衣服估计她早早就准备好了,纯净公主这样的香馍馍,是多少想巴结都巴结不来的呢!沈县令的夫人这此是占了大便宜。 皋璟雯坐下后,忙往炭火边靠了靠,搓动着嫩白的手指。 “沈夫人也是有心,竟能找到这么合身的衣服。”齐清儿含笑道。 皋璟雯低头看看,“真是搞不懂,她沈夫人体型和我的相差甚远,怎的府中竟有这样尺寸的衣服!” 祁王看到皋璟雯回来,隐隐藏去了伤心的情绪。含笑道:“就是这样红色不大适合璟雯。” “俊昇哥哥也有同感!”皋璟雯撩起衣袖又看了一看,道:“赶紧回府,我要换了这身衣服。”小巧可爱的粉唇轻轻撅起。 “好。”祁王哄着皋璟雯。 后又撩起车帘,对车夫道:“送纯净公主,和嬅雨姑娘回府。” 车厢内的气氛终于不负凝重。 随着一击皮鞭声,马车开始前行。 如此寒雨交加的夜晚,片刻之后,太子的马车也从京兆衙门的府门口起驾回太子府。 与祁王的马车背向而行。 也不知现下太子的马车内是什么样的气氛? 估摸着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祁王的马车在纯净公主府门口落下。 灵儿和竹婉从下午就在府门口等着了。 这会儿子,灵儿已然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乱转。 见是祁王的马车在公主府前落下,一溜烟地扑了上去,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被雨淋着。 祁王先了下马车,接过车夫手中的雨伞,又转身面向马车,依次扶下马车中的皋璟雯和齐清儿。 片刻功夫灵儿的小脸湿漉漉,挂满了水珠子。 “见过祁王殿下。”灵儿匆忙的一礼,见到皋璟雯立马扬起尖尖的声调,“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灵儿下午就不应该听公主的和竹婉回府,该紧紧跟着公主才是!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可是后来又遇到那兰成公主了。怎么…公主您的衣服......” 灵儿说话的这会儿子,竹婉已经拿了第二把油纸伞过来,妥妥地挡在了刚下马车的齐清儿头上。 皋璟雯听着灵儿一阵啰嗦,便指着路让祁王一起进府,边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还着急什么!先前的衣服被打湿了,在沈县令府上换的。” 灵儿立马瞪大了双眼,道:“沈县令,公主您怎得去了京兆衙门?!” 灵儿随着在公主和祁王身后,寸步不离。 整个人手舞足蹈,又惊又喜。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府门,府中另有一群婢女婆子围了上来,接应着刚刚回府的三人进了正殿。 齐清儿挑了离碳炉最近的座椅坐下。 手扶着腰肢,轻轻揉了揉。 断骨旧疾还是因为护祁王送的那块羊脂玉而落下的,齐清儿微微晃动了下长长的眼睫毛,朝祁王那瞄了瞄。 却见祁王正瞧着自己,忙又低下头去。 竹婉见状忙附身对着齐清儿,道:“姑娘可是受了风,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齐清儿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烛光宝殿当中,公主的目光之下。 祁王的出现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而竹婉,这个原本该在浣衣间的婢女,出现在齐清儿的一旁贴身照顾。 细细一看,也瞧不出有何不妥之处。 齐清儿抬手撑在在一边的案几上,扶着太阳穴。心里想着,祁王,他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个像竹婉这样的人物? 正想着,齐清儿忽感面前一阵清风,接着围上来一群婢女。 皋璟雯站在婢女的中间,妥妥当当的立在齐清儿的正前方,双手顺势落在齐清儿的双肩上,“你身子本就弱,哪里不舒服了定要早早地说出来,我好帮你叫太医。” 齐清儿有些吃惊的往后缩了下脖子。 从比武招亲之前到比武招亲之后,公主对她的态度可谓是更上一层楼的好,处处多加关注与体贴。 齐清儿柔声道:“我好着呢,哪有这么娇弱了。倒是灵儿,快瞧瞧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直在雨中等着公主回府呢!” 所有人又将目光落在了灵儿身上。 急得灵儿直摆手,“就淋了这些雨,不碍事的!” 皋璟雯见灵儿可爱的样子,扑哧一笑,叫退了满屋子的婢女,只留了灵儿和竹婉在旁伺候。 第八十五章,深夜探访 乌央央的正殿终于清静下来。 祁王从进殿就一直站着,似没有要坐下喝一杯茶的意思。桃花眼半凝着拨动了一下,道:“既然璟雯妹妹已经安全的回到了府上,我就先告辞了。” 皋璟雯刚欲坐下,又站起,忙道:“今日叨扰俊昇哥哥这么久,还没请哥哥坐下来喝杯茶呢!怎么哥哥现在就要回府了?” 说话间已经走了祁王跟前。 “这也算不上什么叨扰,举手之劳而已。妹妹早些休息,告辞。”一语落闭,祁王已然转身走出了正殿。 正殿外,祁王的车夫递上雨伞,主仆二人片刻就消失在寒暮夜雨当中。 皋璟雯在其身后追了一句,“改日璟雯到祁王府上来亲自谢过哥哥!” 多半是想去见见剑枫吧。 公主藏不住心思,齐清儿一下便听出了公主的言外之意。 只可惜祁王已然走远,未曾听见。 皋璟雯略略顿足,冲着灵儿道:“折腾了这么老半天,渴了。灵儿,看茶!” “是,公主。” 齐清儿起身走到公主一旁,将手按在灵儿提壶的手上,温言道:“公主还是让灵儿下去换身衣服吧,还说不碍事,我看再不换明日就该受寒了。” 边说着,给皋璟雯斟了杯茶,又扭头对着灵儿道:“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的主子,可你也要养好身体,才能照顾好你的主子不是。” 灵儿低头想想也有道理,便应了声隐身退下了。 皋璟雯用手托着脑袋。 剑枫是祁王的心腹,平日里祁王出门总会带着剑枫,今日皋璟雯却没见到剑枫的影子。 从下午遇到落难的方氏,一时心急滨州的百姓。 到这会儿才闲静下来,皋璟雯忽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剑枫一直没在。 齐清儿将茶推倒皋璟雯跟前。 深邃的杏眼落在皋璟雯若有所思的双眸间,见其正在出神,连灵儿退下都没发现。 齐清儿又扭头对着竹婉道:“冷风吹了许久,我手指发寒,你去给我添个手炉。” 竹婉也应声退下了。 齐清儿环视了一眼空荡再无他人的正殿。 心思重新回到了祁王所布这个局中,既然最后要对付的人是凌王,她也正有此意。不经又轻唤了一声,“公主殿下,请喝茶。” 皋璟雯闻声微震了下身子,“你怎么就称呼我公主了,以后只要不在我父皇,皇后面前,你都可以叫我璟雯。”抬手按在齐清儿手上,继续道:“再叫我公主,我就要生气了!” 齐清儿抬起另一只搭在皋璟雯手上,“好,璟雯妹妹!” 皋璟雯这才露出了笑容,满意地抿了口茶。 齐清儿纤手捏起茶壶,给自己满茶,片刻后,她朱唇轻启,“璟雯妹妹不觉得今日.在沉香阁后巷中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吗?” 此话一落,皋璟雯先是没在意,因不知道齐清儿会出说这样的话来。后猛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忙开口道:“蹊跷!我未曾觉得哪里蹊跷了。” 齐清儿摸着杯肚,挑起画眉,用不解质疑的语气道:“妹妹可还记得比武招亲结束之后,我们曾在武台殿外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同样是刑部侍郎追赶一位普通的百姓。” 说着垂眼看着茶皿,余光停留在皋璟雯身上。 皋璟雯拖着脑袋的手,缓缓放下,直起身子道:“是呢,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刑部侍郎怎会当街追赶出逃的犯人。要追也当是狱卒来追。” 说着又歪头看着齐清儿,“姐姐觉得哪里蹊跷了?” 齐清儿放缓语气,尽量做出旁观者的态度,道:“我只是觉得连一个刑部侍郎都吞吞吐吐说不出来的罪状,偶然经过的凌王殿下却能一针见血的说出来,不大合乎情理罢了。” 道完吹了吹浮在茶面上的茶叶,轻抿一口。 此话让皋璟雯开始回忆武台殿遇到的一切,当是的凌王的出现确实叫人生气。 冥想间,皋璟雯缓缓起身,在正殿中踱了几步。 忽又疑惑的抬头道:“武台殿前发生的追捕一案和今日沉香阁后巷中发生的追捕,有联系吗?” 齐清儿本不欲说接下去的话,毕竟说得太多也是无益。 但皋璟雯已经问到了点上,齐清儿也缓身站起,方道:“今日被妹妹带到京兆衙门的方氏,妹妹可还记得他曾说过,于半年前他的儿子方远曾入京告状,但却失了踪迹。” 商人之女本不该有这样的推理。 齐清儿说完后,小心地观察着皋璟雯的一举一动。 半饷,皋璟雯道:“难道武台殿前被追赶的那个人就是方远吗?”又太高了嗓音道:“私自关押良民,刑部可真是太胆大了!” 话以至此,齐清儿再不便多说什么。 面对皋璟雯惊叹又疑惑的表情,齐清儿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 偏偏这时,公主府上的一个婢女匆匆跑进殿中,道:“公主殿下,凌王殿下来访。”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这时候过来,齐清儿正好不用再接公主的话。 在齐清儿的引导下,皋璟雯已然开始怀疑凌王有包庇刑部之嫌,撇了一眼地上的婢女,道:“都什么时辰了,出去告诉他,本公主睡下了,不见!” 语气中满满是愤怒。 估计这会公主最不想见的也就是凌王。 跪在地上的婢女却哆嗦得没有下去,接话道:“凌王殿下不等奴婢等通报,已经进府了,这会子大概是快到正殿了。” “他还真把我公主府当成他自己的府邸了?!”皋璟雯心知不是这婢女的错,忍忍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此话刚落,凌王便带进一阵寒气。 短短几秒钟,他就已经站在了皋璟雯身后,那张脸本就阴沉,细长的双眼更是冷冽得让人毛骨发寒。 皋璟雯不耐烦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暖座上坐下,“这么晚了,凌王殿下不会是为了滨州难民一事过来的吧,那殿下也该是去找父皇才是!” 字字冰冷到极点。 站在一旁的齐清儿不觉心颤,十九岁的皋璟雯竟有这般架势。 又转念一想,公主心忧滨州百姓,大概是着急所致。 凌王站着没说话,深吸一口气,他也没想到皋璟雯会这么说话,倒是愣了一下。 转既又将眼神扫到了齐清儿身上,这意思是像齐清儿这种不相干的就不应该在这正殿当中。 齐清儿显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光,未等皋璟雯开口,齐清儿首先做了个福礼,恭恭敬敬道:“既然凌王殿下在此,我就告退了。” 说完又给公主做了福礼,片刻也不再多留,退出了正殿。 接下去,就要看公主如何应对了。 凌王这个时候,顶着暴雨过来定是听说了方氏的事情。 只是...... 走在抄手游廊中的齐清儿,这才明白。 祁王从进殿时就没想过要坐下来喝茶吧,凌王来访大概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吧! 第八十六章,冒然登门 齐清儿顺着抄手游廊走了几步,停下,看着携了手炉而来的竹婉良久,方接下手炉。 徐徐道:“时辰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竹婉稍顿后屈膝道:“是。” 看着竹婉退下的背影,齐清儿心中升起一股畏惧,对祁王的畏惧。 以祁王的聪明,布局时一定步步谨慎,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让人有迹可循。 可他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知道此事。 难道她也是这局中的一颗棋子不成?齐清儿叹出一口凉气,顺着抄手游廊回到自己的暖阁。 又在炭火旁坐了良久,直到旧疾稍有好转。 方歇下了。 …… 接下来的几日,纯净公主几乎日日.都进宫拜见皋帝,以及去给她的母嫔慧嫔请安。 也不知那日凌王冒雨前来都和公主说了什么,公主这些时日和凌王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以往的兄妹情谊荡然无存。 乘着公主整日忙着进宫。 齐清儿一人在府上刚好偷得清闲。 自从回京,事情就接二两三的发生,齐清儿本就娇弱的身体极度的需要休养。 这几日刚好韬光养晦了。 冬天落在京陵城上的脚印也越来越深,公主府上但凡有水的地方都轻盈地结上了一层冰。 齐清儿捧这一卷典籍,伴着炭火,裹着公主特别赐予的细罗缎裘毛披衣,坐在自己暖阁前的院落中,映着蓝得透凉的天空,细细品读着这本名叫临川先生文录的典籍。 旁边的竹婉摸了摸齐清儿手中的手炉,“手炉都已经凉了,该换炭火了。” 自竹婉被指到齐清儿身边替身服侍,也可谓是尽心尽力。 做事细致,倒也无刺可挑。 唯一的一点就是竹婉在齐清儿这里到底是不是只扮演着贴身丫鬟的角色,还是...... 齐清儿从书卷中抬起脸,因这几日的清闲,脸颊两边泛着殷桃般的粉红,朱唇着着桃红色。用手轻轻合上了书卷,望着远处已经落光了树叶的枝叉,道:“嗯,也该换了。我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快两个时辰了。”竹婉一边从齐清儿的手上拿过手炉加碳,一边答着。 “两个时辰了......”齐清儿默念着,随后合上典籍,杏眼移到竹婉身上,思考片刻后道:“关于刑部侍郎李玄,你查到他的背景了没有?” 杏眼暗藏着试探。 竹婉将加好了炭火的手炉重新放回了齐清儿手里,方微声道:“李玄胜任刑部侍郎是在轩辕二十二年,至今在位四年,至于他之前做过什么,婢女确实没查出来。” 齐清儿微闭上双眼。 没查出来,一种可能是竹婉有意隐瞒,一种是他李玄藏得太好。可是朝廷官员,像李玄这样的,身世经历都会记录在案。 真要去查,也未必查不出来。 除非...... 齐清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竹婉,“我让你调查李玄一事,你告诉祁王了?” 竹婉对着齐清儿的视线,脸不红,心不跳,慢语道:“是的。” “那是祁王让你查不到的吧!”齐清儿收紧手中的手炉,站起走向一旁。 竹婉,“是。” 齐清儿,“你还真是效忠你的主子!” 竹婉,“祁王殿下说,姑娘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齐清儿,“总有一天?什么时候?” 竹婉,“奴婢暂时不知。” 齐清儿将视线在竹婉身上停留了半饷,她竟猜不出来祁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转念道:“刑部有尚书一职,另有两名侍郎。其中一个是李玄,那另一个的来历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竹婉稍作思考,欲如实答来。 院中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另一个刑部侍郎名叫曹克。” 纯净公主府尚无男丁,又怎会有男子在这里说话。 齐清儿刚要转身,便听到竹婉道:“见过轩王殿下。” 轩王!公主入宫,他应当知道,这个时候登门,难不成是特地来找她的吗?! 齐清儿连忙福礼,道:“轩王殿下,公主今日并不在府上,殿下怕是要改日.再来。” 轩王踩着硃红绣边软鞋,穿着黑底盘云丝深红相瑟袍服,大冷的冬天手里还摇着蚕丝折扇,一副逍遥之态,在院中踱了两步。 听到齐清儿的话,也没及时回复。 反倒一扬手让竹婉退了下去。 薄唇微斜,“此处并无他人,嬅雨姑娘不用如此多礼,坐吧!”话音刚落,轩王便自顾自地坐下了。 齐清儿身子微微一震,看来他今日.不是来找公主的。 绕过案几,齐清儿在轩王的对面坐下。 “不知,轩王殿下今日登府所为何事?”齐清儿有礼问道。 “听璟雯说,她认你做姐姐了,我也是好奇,所以过来看看。”说话间,轩王单眼眯成一条缝,直勾勾地落在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微垂着脸蛋不予正视轩王,毕竟身份悬殊。 半饷后道:“公主尚且年轻,有时说话只靠感觉。公主称我姐姐,也只是在闺阁之中,我一介布衣怎么能妄自尊大做大煜朝纯净公主的姐姐呢!” 轩王顺耳听着。 他今日过来就是故意挑公主不在府的时候,来看看齐清儿。 又一时不知说啥,才拿皋璟雯认齐清儿做姐妹一事开口,没想到齐清儿却看重了,有词有礼说了这么多。 轩王两只手臂搭在案几,两只拨动着蚕丝折扇。 撇撇嘴道:“璟雯认你做姐妹有何不可,毕竟你于她有再造之恩,我看就挺合适的。” 齐清儿莞尔一笑,依然不正视轩王,“殿下过讲了。” 此话一落,院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轩王来之前,本还做了功课,来了之后要和齐清儿说些什么,或是卖弄卖弄威风也好,结果见了面倒是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轩王都没有再害羞腼腆,今日.在齐清儿面前,他竟是莫名的不知所措了。 他扭扭脑袋,见齐清儿低头不语,一转眼睛道:“适才听到嬅雨姑娘提到刑部侍郎,不知姑娘提他做什么?” 齐清儿自然也感到了气氛的微妙。 此时听轩王说起了刑部侍郎,方稍稍抬起双目,道:“想必殿下也应当听说了前几****和公主在街面遇到刑部侍郎追赶平民百姓一事,我也是好奇,所以才问的。” 轩王点点头,微皱眉头,“嗯,刑部侍郎当街追赶平民确实奇怪。” 齐清儿乘轩王低眉思索间,杏眼迅速从轩王脸上瞟过,“殿下适才说刑部的另一个侍郎名叫曹克?” “嗯,他和李玄同样是刑部侍郎,而刑部尚书曹宪却事事偏重曹克。”轩王若有所思。 齐清儿语气平淡,道:“那是自然,都姓曹,当是一家人,多少会有些偏私。” 轩王忽地扬起双目,双眼放光,这会子终于找到了话题,就算是介绍一下刑部总比无话可说的要好。眨眨眼,道:“这就是嬅雨姑娘不知道的了,那尚书曹宪,和侍郎曹克虽然都姓曹,却并不是一家人,连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第八十七章,爱慕黏着 “那又是为何......”齐清儿单手拖着手炉,双目轻轻落在轩王的鼻梁上面,尽量还是不与轩王对视。 轩王瞧着齐清儿似有半分兴趣,继续道:“是师徒关系,侍郎曹克原本也不姓曹的。后因跟了尚书曹宪多年,又受到曹宪的提拔做了从三品的侍郎。为报恩索性改名换姓,随了曹宪了。” 齐清儿微微点头,又垂下眼睑,道:“那岂不是有负于自家的列祖列宗了,竟连姓字也改了。” “说起这个,当时还是一段被流传一时的笑话呢!”轩王说完,呵呵笑了两声,用手中的蚕丝折扇点了点案几的台面。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轩王,未有多大的表情,只是浅浅的笑。 照轩王的说法,武台殿前追赶平民百姓的应当就是刑部侍郎曹克了。曹克如此向这曹宪连姓名都随之换了,可见衷心。尚书曹宪明里暗里都是凌王的党羽,那曹克自当是向着凌王的。 那李玄呢? 齐清儿附身向前,换了只手拿着手炉,平缓道:“那另一个刑部侍郎李玄......” 齐清儿还未说完,轩王就先抢了话。 “说起这个李玄也是奇怪,他出生未寒,又无家属亲友在朝廷中任职,且我看尚书曹宪又不怎么重用这个李玄。真是不知他如何在刑部博得了个从三品的侍郎,依我看我父皇也不怎么看重他。”轩王说话时斜着脑袋,似乎也很是不解。 齐清儿深邃的杏眼倒是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涟漪,好似轩王适才一席话她没有听进去似的。 但她的思绪却已经扩散开去。 按照轩王的说法,刑部的尚书曹宪和侍郎曹克当都是凌王的人。而另一个侍郎李玄很有可能就是祁王的人。 暗桩都直接放到凌王的眼皮子底下去了。 齐清儿在心中暗叹,祁王此人不可小嘘。 用纤思的手指碰了碰茶壶的玉壁,抬手给轩王斟了杯茶。 又轻声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是好奇这个李玄的家事背景。” 轩王接过茶皿,看了一眼没喝,细微地皱了皱眉。 如此寒冬日下,热茶炉火之间,亦有美人相伴,说的却是这朝廷中的纷扰之事。 轩王吸了吸鼻子,细细思量一番,道:“关于这个李玄,我也不清楚。嬅雨姑娘怎对刑部感了兴趣?” 齐清儿稍一震身,画眉微转道:“一时好奇罢了。我刚入京难免对京中的事情感兴趣。” 轩王听着,低头喝茶,细眼一转道:“姑娘初来京城,这京城有趣的事情可不只是朝中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还有这外面的相邻相壤的街市。” 又一扬眉道:“璟雯最近不得空,本王可以带着姑娘出去逛逛,这京城还属我最熟悉。” 语气自大中又带着些谦和,还有明显的向往。 齐清儿听的心中一颤,轩王对她表现得是越来越明显了。 刚来就让竹婉退了下去,现在直接说要带她去逛街市,也不知是真像公主说的见一个喜欢一个,还对她另有想法。 “多谢轩王殿下厚爱,嬅雨身子时常不适,恐不易出门。”齐清儿婉言道。 “身子不适才更应该出去走走,老是闷在府中有何意趣!”轩王啪地打开蚕丝折扇,往自己脸上扇了一股暖炉中腾起的热气,棱角分明的面容两颊有些嫣红。 他还真是不退让,齐清儿草民的身份又不能直接去拒绝一个王的邀请,杏眼垂得更低,道:“改日等嬅雨身子好些了,再来叨扰轩王殿下。殿下的好意,嬅雨心领了。” 大概是已经坐下聊了许久,轩王也不似刚来时找不到话题而有些尴尬。 啪地一声又合上了手中的蚕丝折扇,大气道:“择日不如撞日,且今日虽凉但天气晴朗,姑娘也不易长久坐着,这样下去身子哪里好的起来,不如就今日。本王也许久没有到街市上去了。” 他该是许久未去花市柳巷了吧。 齐清儿拒绝不成,难道真的要硬着头皮答应他不成? 埋头,脑子飞快地转着,片刻后,微笑道:“也好,只是轩王殿下能否等到晚间再出去。这白天的街市,嬅雨已经去过了,倒是好奇晚上的。” 能拖则拖吧。 皋璟雯进宫也已有四五个时辰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直接让皋璟雯将他打发了便是。 轩王自然不能知道齐清儿心底在想些什么。 但说到晚间出去,倒是正和轩王的意思,扬眉道:“好啊,现在已经是申时,再等等无妨。”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院纯净公主回府的声音。 齐清儿一个机灵,忙起身给了轩王一个福礼,朝前院走去。 轩王坐在远处,用扇子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 等到晚上,哪里还有什么机会,顶多就是带着皋璟雯一起。轩王手摸着杯肚,直皱眉头。 但眼下已经得到了嬅雨的同意,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轩王捋捋衣袖,清清嗓子,也跟在齐清儿身后往前院去了。 前院中皋璟雯正要到齐清儿的暖阁中来,身后的灵儿手里拎着一个香樟木色的盒子。 走在抄手游廊上见到迎面而来的齐清儿,立马上抓住了齐清儿的双手,“这样冷的天,怎么也不再屋里呆着。” 齐清儿微微屈了下膝,瞧着皋璟雯的样当是去了她的母嫔惠嫔那里,眼角全是笑,自己也堆出亲切的一笑,道:“一早就不见公主在府上,这会子才回来,出来接是应该的。” 此话一落,皋璟雯站住了脚。 “怎么又改口称公主了......” 皋璟雯尚未说完,齐清儿连忙捏了捏皋璟雯的手,让她往前看。 只见轩王也站在抄手游廊当中,笑脸相迎,“璟雯妹妹这段时间天天往宫里去,本王到妹妹府上来叙个话都找不到人呢!” 他可变得真快,适才明明半字都未提到是来找公主的。 皋璟雯也是听得手指一僵,扭头看了一眼齐清儿,见其羞涩只顾低着头。 心中噌地就起了一团怒火。 轩王的脾性她最是清楚,大概也能猜出他轩王皋俊桉的来意并非是来叙话这么简单。 皋璟雯几步跨到轩王面前,“俊桉哥哥怕是你寻花问柳走错地方了。怎么,乘我不在府上,来找嬅雨的麻烦吗?!” 秀气的眉头高高皱起,连小嘴都有意无意的噘着。 齐清儿在一旁听着,皋璟雯这话正合她意。又稍稍扬了扬眉,就是皋璟雯这话说得真够直接的。 轩王往后一缩脖子,原本失笑的脸,忙又堆出了笑容,“我哪里是来找麻烦了!不信你去问嬅雨姑娘。” 说着用下巴指了指齐清儿。 这个时候,齐清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火上浇油,煽风点火,让皋璟雯误会轩王,然后将他赶出去。还是应该实话实说,轩王他确实没有不敬之处。 第八十八章,沉香歌姬 一番斟酌,当着轩王的面煽风点火,实在不是件她现在能做的事情。齐清儿走到皋璟雯身后,轻扶着皋璟雯的背,道:“轩王殿下确实只是来府上叙话而已,公主多虑了。” 皋璟雯显然不爱听齐清儿说出的公主二字,皱了皱眉头。 轩王面色大喜,开始摇步道:“看吧,我也是个有分寸的人。”然后眯眼用折扇抵着下巴,继续道:“我瞧着嬅雨姑娘整日在府上呆着,也是无趣,刚刚提议说晚上去逛夜市,璟雯妹妹一同去吧。” 齐清儿脑门上顿时三根竖线。 原以为轩王见到公主会收敛一些,现在一看轩王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竟还要拉着皋璟雯一起。 皋璟雯露出惊讶的表情,“逛夜市?你们都商量好了?” “是啊,就等璟雯妹妹回来一起呢!”轩王睁着眼睛说瞎话,绕着纯净公主的双目,稍稍撇了一下齐清儿的表情。 齐清儿本就心较比干多一窍。 哪里能不知道轩王的小心思,这不是明摆着想让皋璟雯误会是齐清儿想跟着轩王出去吗! 忙上前扶住皋璟雯的一只手臂。 齐清儿柔声道:“轩王殿下说要出去逛街市,我想着公主一直想晚上去趟沉香阁,见一见那倾国倾城貌的楚秦歌,所以就提议晚上出去了。 此话说到了皋璟雯的心里,更是说进了轩王的心尖儿上。 皋璟雯转身对着齐清儿,正想着要不要去呢。 只听轩王猛的拍手叫好,“原来璟雯妹妹也爱听曲儿啊,沉香阁绝对是个好去处。我可听说那楚秦歌最近又谱了新曲了,今晚头次献唱呢!” 皋璟雯也似适才那么表情严肃,有意无意地撇了轩王一眼,然后转身对齐清儿道:“谢谢你还想着我,只是晚上出去,你的身子可受得住?” 齐清儿莞尔一笑,晚上出去本就是她提议的,这个时候拒绝也晚了,温言道:“无妨,歇了这么些天,旧疾也早好了。” 皋璟雯心头一乐,她确实很想去听曲。 藏住兴奋的情绪,扭头对着轩王道:“你去正殿等着吧,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轩王立时眯眼扬眉道:“好。”然后满意地看着皋璟雯一席人往抄手游廊的另一边去。 今儿,他至少是把嬅雨也同时约出去了。 连脚下的步子都变轻了,连蹦带跑地走了两步,忽见几名婢女抿嘴笑着,忙收稳了步子,咳嗽几声。 “轩王殿下......” “嗯,免礼。” …… 这头的齐清儿脚下的步子却有些沉,她总觉这趟沉香阁有哪里不妥。 但看皋璟雯眉眼间难得的兴奋,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走了没多久,到了抄手游廊的分开处,一条是到纯净公主的卧房,另一条是到齐清儿的暖阁。 刚要分别,皋璟雯忙道:“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点心,特地让我带回府上让你尝尝,灵儿……” 灵儿立马将整个香樟木的箱子拿到了齐清儿跟前,“是啊,公主人在宫中,但还记挂着嬅雨姑娘呢,这些都你拿回去吧。” 齐清儿心中一暖,鼻子竟有些酸。 还能得到惠嫔的照顾真是三生有幸。 接过香樟木的箱子,挎在手腕上,“多谢......妹妹惦记着,望妹妹下次入宫的时候,一定替我多谢慧嫔娘娘。”边说着,边附身拘礼。 她何德何能得到纯净公主母女二人的照顾。 齐清儿垂眼,眼角有细微的泪,来日一定好好报答纯净公主。 皋璟雯自然不能知道齐清儿心中的感触,只以为她是受宠若惊,忙道:“姐姐救了我的命,母嫔这点心意,姐姐担得起。” 灵儿见状立马扶着齐清儿,“是啊,嬅雨姑娘担得起。” 齐清儿直起身,杏眼中隐着愧疚看了看皋璟雯,“嗯,我就拿回了暖阁了,待会儿……” “待会儿就直接到正殿去吧,怕是俊桉哥哥等不到人是不会走的。”皋璟雯灿烂的一笑,转身让灵儿跟着回卧房了。 齐清儿驻足看了半饷,方回到了自己的暖阁当中。 在竹婉的服侍下换了袍衣,重新理了发髻,毕竟是陪皇子和公主出门,穿着打扮自然也马虎不得。 前前后后一顿整理,又在面颊上扑了薄薄一层珍珠粉,点了红胭脂。 齐清儿往铜镜中看了看,镜中的这幅皮囊也跟着齐清儿近四个月了,如今也稍稍顺眼了些。 起身对竹婉道:“晚上你就不用跟着了。” 皇子公主面前,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使唤婢女的资格。 竹婉也不强求,“是,要是姑娘有何不适,定要禀了轩王殿下和纯净公主,早点回来。” 看她满脸担心,齐清儿应了句,“放心吧。” 近一个时辰之后,几人在沉香阁前下了马车。 夕阳已落,暮色沉黑,但京城当中的街市上却是灯火通明。西街上各个茶楼酒馆中坐无缺席,大家似乎都不在意这冬日里的寒冷,整条西街看上去好不热闹。 沉香阁中自当是高朋满座,唯有二楼的隔间中尚有空闲。 说来也是,能来沉香阁的本都是些名门望族,而能坐入二楼厢阁的身份地位更是高贵。 放眼整个京城能坐进二楼厢阁的又有几人。 二楼的厢阁这个时候还有空缺,也不稀奇了。 三人随店小二上楼,坐入厢阁当中。 沉香阁中飘荡着茶酒的清香,以及丝丝入耳的笛音,也不知是谁在吹,一楼的戏台子里面只有一架刻着流云追月的古琴,并不无歌姬坐在当中。 齐清儿环视着整个沉香阁,模样距十五年前大体没变。 就是比印象中的小了些,没有小时记忆里的那么的宽敞,怎么跑都跑不到头。 齐清儿等轩王和皋璟雯都坐下之后,见轩王坐在了皋璟雯的左手边,自己方依着皋璟雯的右手边坐下。 “这是谁在吹笛?”皋璟雯理了理压在腿上的裙摆,道。 “肯定不是楚秦歌,她最擅长的是古琴,就是楼下戏台子里的那架古琴。”轩王倾耳听了一下,之后摇头指了指古琴。 齐清儿疑惑道:“沉香阁中难道不止一个歌姬?” “歌姬只有一个,我猜这吹笛的不过是烘托气氛而已。”轩王将头往前伸了一些,刚好能看到齐清儿整个人。 轩王眼角隐隐藏着笑意。 估计轩王这个时候在想,要说美人,他眼前正有一个呢。 齐清儿直感左边袭来的黏着的目光,扬起脸对还站在厢阁中的店小二道:“不知贵店的歌姬楚秦歌今晚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店小二有礼道。 轩王插话道:“听说谱了新曲,名叫雪宴。” “正是。”店小二依旧面带微笑,礼数不减。 齐清儿默念雪宴二字,道:“新曲为寒冬之作吧,难道贵店的歌姬喜欢胜雪,故有此作?” “这个,姑娘等下可以自己去问楚秦歌,小的不知。”店小二又是有礼的一笑,微微附了附身。 第八十九章,雪意甚浓 “行了,给我们来一壶金酒仙,还有你们沉香阁菜单上排名前六的菜各上一份,下去吧。” 听闻店小二不知,轩王竟有些不耐烦,大气的点了酒水和菜肴,又丢了几锭银子给店小二,匆匆打发了他下去。 厢阁不大,但三个人同坐绰绰有余。 一张紫檀木雕花案几,一个秀着朝阳五凤的屏风。墙面上挂着一副秋菊念暮图,厢阁前垂着墨绿细丝连珠帐。 陈设华丽,屋宇精美。 齐清儿略略叹出一口微气,此地竟不比公主府的差。 皋璟雯见齐清儿似有出神,推了一下她的胳膊,道:“怎么了,可是这里的香气太重?” 刚进沉香阁便闻到浓厚的茶酒香,进了厢阁另有一股细密的馥郁香气,层层叠叠覆盖了整个厢阁。 齐清儿忙回过神,道:“还好,一时不习惯而已,时间长了就好了。” 说着,抬手稍稍掩了一下鼻子。 轩王瞧着皋璟雯和齐清儿二人,道:“此香有推动气血的作用,嬅雨姑娘闻着当不防事。” 说话间。 整个沉香阁忽然安静下来,笛声也消失了,只剩下细微的交谈声。 厢阁中的三人纷纷向楼下的戏台子间看去。 只见戏台子后面的硃红色垂帘晃动了几下,然后一个粉白相欠的身影缓缓映入众人的视线。 随之是一阵欢呼,与喝彩。 楚秦歌! 只见她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乳白色纱衣,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让人垂涎欲滴。 她优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桃腮带笑,面对众人的欢呼,她安静自若。稍稍往前两步,微微点头谦和的一礼。 整个沉香阁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二楼厢阁中的齐清儿,放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此人,似有二分相识之感。 来不及多想,被皋璟雯猛地在肩膀上拍了两下,“嬅雨快看,果然是美人。” 轩王瞟了一眼皋璟雯,又往齐清儿的方向略瞟了一眼,道:“不及某人。” 轩王的话皋璟雯没在意,可齐清儿却不能不在意。 轩王这样转了弯的直接反到让齐清儿产生了排斥的心理,捏起案几上现有的茶水抿了一口。 轩王的话她只当没听见。 而皋璟雯心思全在戏台子上的楚秦歌身上,更是无心去听轩王再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 丝丝缓缓,屡屡轻轻的一段琴音从戏台间穿出,瞬间充斥了整个沉香阁。 楚秦歌神态悠闲,美目流盼。 扬起芊芊玉手抚摸在琴弦上,动作优雅,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随着琴音,齐清儿再次将目光投向戏台间坐如佳人的楚秦歌。 第一眼,正如皋璟雯所说,确是美人,气若幽兰。 第二眼,她美得似曾相识,更有几分阴凉的霸气。 第三眼,眉宇间像级了某个人,似在祁王府上见过…… …… 是她,原来在祁王府上见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粉子竟是这沉香阁的头牌歌姬,楚秦歌。 是连纯净公主都爱慕已久的楚秦歌。 顷刻间,齐清儿双目如同失明了一般,直直瞪着戏台子上的一切。 她早已认为那日.的假公子是祁王的粉子,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再见到她,更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 齐清儿几乎也和众人一样,如同众星捧月,将那祁王的粉子捧了出来。她突然觉得恶心,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祁王啊祁王! 十五年的恨,只让她更加不能接受面前的楚秦歌。 不能接受再次看到祁王的女人。 齐清儿端起面前的茶水猛的灌下,长睫下的杏眼中隐隐出现微红的血丝。 她到底还是不能忘记她和祁王的那段婚约。 即便婚约已经被时间的长河淹没,长久的浸泡,直至腐烂。迄今只有齐清儿一个人记得,但那还是一段婚约,一段埋葬了许久不被人记得,又时时刻刻挥之不去的婚约。 楚秦歌的歌声响起。 飘渺宛若天边的彩云。 众人都成垂耳详音之态,沉香阁中的气氛也随之时起时伏,温婉和谐。 皋璟雯,齐清儿,轩王,三人的厢阁中也陆续端来了金酒仙,和沉香阁的头几品菜肴,样样色香味具全。 可看在齐清儿眼里,却浑然失了颜色。 伴着歌声,一旁的皋璟雯情不自禁地道了句“好”字,整个人很是放松。 轩王忙着给自己斟酒,此刻在他眼里,美人美酒自当并存。 唯独齐清儿清瘦的面容上失去了颜色。 半饷。 一曲毕,楚秦歌缓缓起身,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往齐清儿的厢阁中瞟了一眼,之后礼退。 沉香阁中方恢复了平常的嘈杂声,之后笛音又起。 皋璟雯道:“难道就唱一首不成,半盏茶的时候都不到!” 轩王笑了笑,“刚刚不过是开场,下面的都需要众人点了曲,付了银两她才会出来再唱一曲。” “不早说呢,我要点曲!”皋璟雯公主的架势十足。 轩王应着皋璟雯的要求,起身走到厢阁边,叫一个应女进来。 忙着点曲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齐清儿此时的神态。 应女只身进来,恭候在一旁,双手自然的摆在腹前。 皋璟雯奇道:“没有曲谱吗,这让我怎么点。” 轩王回到案几边,伸手戳了戳皋璟雯的脑袋,撇嘴道:“这里从不用曲谱,你想听什么,将曲名告诉这位应女便是。” 这点法!每晚来沉香阁点曲的人甚多,各人又有个人不同的喜爱。这样的点法,岂不是为难楚秦歌了。 人世间曲目成千上万,楚秦歌岂能每曲都会! 皋璟雯半信半疑地瞧着轩王,又看了眼应女,抬眉道:“那就点楚姑娘刚谱的新曲,雪宴。” 轩王紧接着道:“我也点一曲,广陵散。” 应女点头微笑,又等了一会儿,望了望齐清儿。 皋璟雯和轩王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齐清儿身上。 此时的齐清儿心绪波动不已,但面对厢阁中其余三人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她垂眼努力调整了情绪之后,方抬起头来,“雪宴,我也想听一听楚姑娘谱的新曲。” 应女屈礼退下。 皋璟雯开心的一把抱住齐清儿,道:“不知道这雪宴一曲,是不是真是能听出下雪的感觉。” 齐清儿回之以微笑,“以楚姑娘的才情,谱出雪意,应当不难。” “当然,全京城第一歌姬,怎么会连这样一首曲子都拿捏不准!”轩王单手拍在腿上,斜头薄唇勾笑地望着齐清儿与皋璟雯二人。 “俊桉哥哥,你是这里的常客了,当然是帮着楚姑娘说话咯!”皋璟雯坐直身,淡淡地撇了轩王一眼。 谈笑间。 楚秦歌已经换了另一套袍衣,雪白一身及地,每走一步都透露着深深的雪意。 众人再次纷纷看向戏台。 沉香阁中也再次安静下来。 而坐在厢阁中的齐清儿不愿再抬头看向楚秦歌,她深深地感觉到这个戏台间抚琴轻唱的楚秦歌正直直地看着她。 第九十章,楚秦歌姬 歌声琴音再次充斥着整个沉香阁。 这曲雪宴,唱得大雪纷飞,也唱得齐清儿的心理拔凉拔凉的。 此时的皋璟雯和轩王,倒交谈得像个兄妹。雪宴唱到一半,那壶金酒仙也被干掉了一半。 皋璟雯小脸微微泛红,有些撑不住脑袋。 轩王看上去还算清醒,和皋璟雯谈论对雪宴的看法的同时,还不忘问问齐清儿的想法。 然齐清儿的那颗心早就不在沉香阁之内了。 只是随便应答了两句,之后起身道:“大概是这几****一直清静修养,反倒是对这样的靡靡之音有了些许反感。我出去透透气,片刻即回。” 皋璟雯摇晃着脑袋扭头看着齐清儿,一脸潮红,吐着丝丝酒气,道:“嗯,但是外面寒气重,把披衣戴上,不许去太久了哦!” 说完又扭过头看向轩王,拍着桌子要轩王继续解释雪宴。 轩王看了一眼齐清儿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的样子。心想出去透透气也好,便也没说什么。 齐清儿起身,步履悠悠,走出了沉香阁。 外面灯红酒绿,人流依然不断。 齐清儿拐了个弯,走到了沉香阁的后巷。 她需要安静。 后巷中甚是昏暗,正街上的灯火照不到这里。天际的残月只有薄薄的一个弯钩,不仔细看都看不见。这后巷中也只有沉香阁的丝丝烛光能照得到,伸手勉强能看到五指。 齐清儿搂紧披衣,在后巷中倚着墙面站着。 好在公主赐的细罗缎裘毛披衣很是保暖,倒也不觉得特别的冷。 她迎月长输一口气,昏暗间只见薄薄的一层雾气。 “如此高风冷月的,嬅雨姑娘如何站在这里?”这声音袅袅婷婷,除了那唱雪宴的楚秦歌,还能有谁。 齐清儿心中微微的一紧。 声音来得突然,她没有防备,但知道是楚秦歌之后又镇定下来。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表现出刚认出是祁王的粉子时的不淡定。 她依旧斜身倚墙,缓声道:“这句话应该我问楚姑娘才是。” 暮色中的楚秦歌的身影逐渐清晰,她果然肢体纤纤,一步一步都踩着无比的柔情。 “想来是这新谱的雪宴不合嬅雨姑娘的意了......”楚秦歌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齐清儿跟前。 扑鼻而来的馥郁香,让齐清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胜雪美景,不是谁都喜欢。”齐清儿回答得寒冷似冰,又往前踱了几步,刚好站在楚秦歌的一边,撇脸看着街角,这个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再多看楚秦歌一眼。 当初在祁王府,齐清儿被祁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楚秦歌看得正真切切。 或许那个时候齐清儿还十分好奇当时的楚秦歌会如何作想。 而现在她知道她是祁王的女人之后,便也不在乎了。 一个祁王的粉子能有什么威胁。 齐清儿垂目,一笑,道:“楚姑娘穿得甚少,不宜在外面久站。厢阁中还有朋友等我,先走一步了。” 谁料,齐清儿刚踏出一步,手臂就被楚秦歌抓住,动弹不得。 之后刺痛从被抓处传开。 一名歌姬而已,力气却如此之大。 齐清儿本就体弱,易容之后更是碰不得。被这么用力的一抓,她画眉紧锁,双肩微颤了两下。 “还真是个病秧子。”楚秦歌单手抓着齐清儿,斜目侧看着齐清儿,冷言冷语。 “楚姑娘,难道不知非礼勿言吗?”齐清儿将痛压在心底,语气级为平缓。 而这句话换来的是楚秦歌更加用力的抓住齐清儿的手臂。 疼痛之余,齐清儿强烈的意识到身边的这个歌姬非同寻常,一般男人都没有这样的力气。 以她多年习武的经验,这位楚姑娘当是武义颇高之人。 齐清儿半眯着杏眼,飞快地从楚秦歌脸上瞟过。 她脸上的表情复杂且带着恨意,这样的恨让齐清儿有些捉摸不透。 半饷,齐清儿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刺痛,含笑道:“原来楚姑娘是习武之人!” 楚秦歌的手一颤,松开了齐清儿。 她这些年一直故意隐藏自己的武义,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却一眼被齐清儿看破了。一时之间,后悔适才对齐清儿的举动,也确实越了界限。若是被祁王知道了,又要被惩罚。 她转过身即是愤怒又是嫉妒地看着齐清儿的背影。 楚秦歌这一松手来的太快。 齐清儿本就痛得余力不多,整个人踉跄地往前走了好几步。 接着就看到后巷当中,从沉香阁的方向过来,一个宽厚的身影瞬间闪到了齐清儿的一旁,一把将齐清儿扶稳。 齐清儿顺势抬眼看去,是轩王。 他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 齐清儿连忙向后看一眼,却见暗巷只有她和轩王二人。 楚秦歌消失得无隐无踪。 齐清儿又看了一眼轩王的双眸,只见他的双眸紧紧扣在自己身上。 齐清儿不经暗自轻叹,果然武义了得,连轩王都未曾发现她的行踪。 轩王关切地看着齐清儿,道:“怎么出来了这么久,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没有,大概是暗巷中太黑,没仔细脚下。”齐清儿站直身,挪开轩王扶在她手臂上的手。 这个时候她的心思还未完全从楚秦歌身上拉回来。 可当轩王的手又重新放回到了她的手臂上的时候,她猛的拉回来思绪,回到了自己和轩王身上。男女授受不清,尤其在这样的场合,难道轩王他不明白么?! 齐清儿稍稍后退一步,忙道:“殿下怎么出来了,公主呢?” “璟雯她不胜酒力,才喝了一两杯就不知言语,昏沉欲睡,我安排她先回府了。”轩王说得理所应当,好像先将公主送回府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后跑到后巷当中来找齐清儿这样的一介布衣也是情理之中。 他是皇子,这是怎么都不能挪开的事实。 如今这样故意撇开齐清儿身边的人,接近齐清儿着实叫人心惊。 难道他真把齐清儿当成是烟尘女子不成? 齐清儿低头未语,往正街的方向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轩王的声音,“我送姑娘回府吧,璟雯走之后还问你怎么不见了,再不回去指不定她会不会跑出来找你呢!” “实在叨扰殿下了,我可以自己回府。”齐清儿站住了脚跟,匆忙的略施一礼,准备自行回府。 这条后巷,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对于如今的轩王,她了解甚少,她不能保证公主口中爱烟花繁柳之地的轩王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往前走了几步,心也不由得悬了起来,也加快行走的脚步。 然她走得再快,看在寻常人眼里就和正常的步行没有区别。 轩王一个转身便拦住了齐清儿的去路,薄唇中吐着酒气,道:“嬅雨姑娘是准备走回府吗?那我就陪姑娘走一趟吧!” 第九十一章,王之霸道 臭着扑面而来的酒气,齐清儿垂头不语,向左跨出一步,绕过轩王。以她当年在齐府的脾气,轩王敢这样的对她,她老早一把将轩王推得老远,然后指着坐在地上大哭的轩王,呵斥让他离开。 可眼下她却不能,压住心里升起的厌烦,继续往正街上走。 轩王紧随齐清儿左右,细细打量着齐清儿。 竟不知这天下还有拒王于千里之外的女子。 当初在纯净公主府第一次见到齐清儿的时候,就觉得她才貌不凡,于他人不同。本以为她如今得了和公主同居公主府的优厚待遇,会借此机会攀交权贵。 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竟这般清高。 “我好歹也是个王,还从来没有哪个姑娘敢拒绝本王的!”轩王边跟着齐清儿,边扬眉道。 此话一落,齐清儿站住了脚跟。 她只不过想出来透透气,吹吹凉风,让沉闷的情绪能够得到舒展。 没想到,刚出来不久就遇到了楚秦歌。 她倒宁愿见到的是祁王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事实却偏偏不尽如人意,偏偏是祁王的粉子,这样一个名头高贵的粉子! 心中的恨立马转成了愤怒。 紧接着又是轩王的出现,他竟大言不惭地说她不敢拒绝他。 齐清儿心中压抑的暗火噌地燃烧起来。 转过身,历声道:“殿下也知道王与庶民的区别,我不过是个山野女子,除了公主对我略有恩惠,其他的和寻常百姓并无两样。”齐清儿杏眼中闪着寒光,顿了顿,继续道:“我又何德何能敢由殿下亲自护送回府!” 这话让轩王大开眼界。 她也知道她是庶民,可却是霸气的和他说话。 望后仰了下脖颈,细长的双目瞪得倍圆,“就凭姑娘敢这么和本王说话!” …… 齐清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过了,目光在轩王的双眸间迅速的游走了一边,缓和了语气道:“嬅雨适才说话失了分寸,还请殿下勿怪。” 轩王看着齐清儿柔和下来的态度,心中的喜欢又加了三分。 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被女人拒绝。 竟也感觉不到恼怒,反倒用向往的目光注视了齐清儿片刻,道:“无妨,本王也很久没听到有人敢这么和本王说话了,无妨……” 无妨二字说得让人心颤。 听在齐清儿耳朵里,更是充满的戏弄与暧昧。 她还是早早的离开了这个僻静的巷子为好,齐清儿低头转了下眼珠了,方道:“殿下适才说了,公主还等着我回府呢!若殿下不想破坏今晚和公主建立的友好的兄妹情谊,我嬅雨叨扰殿下护送回府,也无妨。” 这话给轩王提了个醒。 想要接近齐清儿,还是要讨好他这个璟雯妹妹才行。 倒也没有注意齐清儿话中的威胁。 忙做出严谨之态,抬手道:“姑娘请。” 齐清儿松了一口气,让轩王领先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暗巷,往纯净公主府走去。 回到府上之后。 还未踏进正门,皋璟雯果然正醉醺醺的满院子找人。 小脸现下已然是绯红,步态踉跄,灵儿领着成群的婢女前前后后搀扶着,生怕公主有个什么闪失。 齐清儿扭头看了一眼轩王,金酒仙这样的烈酒他还真让她随便喝! 驻足片刻,齐清儿忙走到婢女中间。 碧玉年华的皋璟雯,酒后的真性情,可真叫人爱不释手。 她搂着齐清儿,整个人贴得很近,即是问冻着了没有,又是眯着眼睛问那轩王皋俊桉可有再无礼,又抵着头表示歉意,要齐清儿原谅她没有等齐清儿一起回府。 齐清儿被搂着脖子,只能感觉到皋璟雯的小脑袋一直在自己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实在也回答不了什么。 轩王见齐清儿安全回到了府上。 又见皋璟雯如释重负地依着齐清儿。 便也没有再往里,站在正门口看了半饷,转身离府。 蠕动在齐清儿怀里的皋璟雯忽见门口有人,整个人扑着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念着,“承蒙俊桉哥哥照顾。” 轩王已经上了门外的马车,没听见。 齐清儿又忙将皋璟雯拉了回来,看她如痴如醉的模样,可爱又扰人。方嘱托了下人去顿醒酒汤。 留下灵儿一起搀扶着皋璟雯回了府上的主卧。 灵儿端来了清水和毛巾,齐清儿细细地给皋璟雯擦了擦绯红的小脸,托着她的脑袋喂了醒酒之物,擦了嘴后方将她躺平。 齐清儿又撑着脑袋在皋璟雯的床边坐了半饷。 直到皋璟雯不再口出喃语,熟睡之后,方回到了自己的暖阁当中。 夜深,纯净公主府上一阵喧闹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似也不愿独演这寒空静夜中的一支独角戏。 齐清儿甚是疲惫。 回到暖阁就直接躺在了暖榻上。 沉香阁中的一切怎么都挥之不去,还有楚秦歌那张近乎完美的脸。 她翻身,用手敲着脑袋。 她回京是来翻案的,那些情感纠葛,爱恨情仇已经不是她这辈子能顾及到的了。 忘了对祁王的恨也许就不会再那么纠结! 她深深地将整张脸埋进了被子里,耳边传来竹婉的声音,“嬅雨姑娘,让婢女给您更了衣再睡吧,那样睡得舒坦一些。” 齐清儿进来的时候,竹婉并不在暖阁当中。 齐清儿闻声猛地做起,“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竹婉恭恭敬敬地站在暖榻边,“刚刚,婢女适才敲门,姑娘没听见,便自己进来了。” 因着刚才埋在被子里,齐清儿柔美的杏眼有些微红,见到竹婉一脸的关切,道:“恩,替我更衣吧。” 说着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 竹婉拿来了寝衣,她动作有条不紊,年轻的手指上已经有了细微的粗茧。 退下齐清儿的外衣的同时,竹婉开口道:“祁王殿下明日要见嬅雨姑娘。” ?? 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齐清儿疲惫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 竹婉继续道:“祁王殿下约嬅雨姑娘明日未时到城南的孤山一叙。”说话间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似乎齐清儿就该去一般,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见面而已。 私下去见祁王,首先纯净公主那里就不知道该怎么瞒得过去,今日.公主醉成这样,明天留在府上的可能较大。 大白天的她总不可能在皋璟雯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吧。 加之刚刚才在沉香阁遇到了祁王的粉子,楚秦歌。齐清儿这会子是一万个不愿意听到祁王二字。 齐清儿垂眼看了一眼竹婉,道:“你明日去告诉祁王,我没时间,不见。” 结果竹婉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帮齐清儿解更里面的一层衣服,语气平淡道:“此事由不得姑娘决定,明日孤山一叙,姑娘是非去不可的。” “我不愿去,还能逼着我去不成?!” “那婢女只能先对不住嬅雨姑娘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被绑上山 什么话! 难道还要绑了她去不成! 齐清儿直感脊梁骨一阵凉意,自己伸手撩起寝衣穿上,瞪眼道:“祁王做事向来都是这么不留余地吗?!” 竹婉却是一片平静,“殿下吩咐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破绽,姑娘无需担心公主会不会知道,明日听婢女的安排就可以了。” 能给祁王办事,竹婉自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她多半也能猜到齐清儿住在公主府,行事不大方便。 齐清儿望了望竹婉低眉顺眼,却话中带刺的样子,合了合寝衣,睡意全无,转身坐在了案几边的暖座上。 抬眼看着缓身走出屏风的竹婉,道:“明日我要陪公主,不便离府。你原话转告了祁王便是。” “婢女还是那句话,此事由不得姑娘,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竹婉说到最后终于有了些语气。 齐清儿摸着案几上温温的玉壶。 一个酒楼的歌姬都有估摸不到的雄厚内力,眼前的竹婉亦是祁王的人,指不定武艺亦是不浅。 齐清儿垂下眼睑,半饷没有出声。 然后给自己斟了杯茶,缓缓地抿了一口,方道:“知道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明日再议。” 竹婉屈了福礼,也不再多言,隐身退下。 齐清儿看着竹婉退出去的身影,将茶皿重新放回了案几上。 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样的婢女,齐清儿还真不知能拿她怎么办。 毕竟竹婉手上也有她不能让人所知的秘密。 齐清儿两只手搓在一起,咬起下唇。 这个祁王! 夜闯她的私阁不说,现在更是要逼着她到孤山一叙。 依齐清儿的性子,岂能这样就随了他祁王的意,好歹她还流着铁血沙场的武人之血。 刚强让她不甘示弱。 然这幅身体......竹婉要来硬的,她也没办法拒绝。 左思右想,今晚不如就和公主一起睡吧,她就不信那竹婉还能将她从纯净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绑出去不可。 走下暖座,到屏风前取下披衣批在身上,又吹灭了阁中的蜡烛,齐清儿准备当下就去公主的主卧。 可她刚要打开房门。 房门却自己开了,吹进一股寒气。 她只看到竹婉不偏不倚地站在她的暖阁外,然后一只手飞速地伸了过来。 接下去的事情,齐清儿就一无所知了。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 这一日,整个京陵城中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大雪,几乎是一夜之间覆盖了万物丛生。 正应了楚秦歌的那曲雪宴。 京陵一城,宛如雪海。 往城外的一条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缓缓地向城南的孤山上行驶。 积雪虽沉,但还未冰结在一起。 车轱辘压在上面,转动得还算平稳,偶尔稍有颠簸。 齐清儿半躺在车厢内,还没能睁开眼睛,只感觉后颈处生疼不已,扭动一下脖子,疼得更让她不能自持,伸手抚摸在颈后。 马车碾到了一块碎石,马车上下震荡了一下。 齐清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在暖榻上。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车窗布被寒风扬起,一股刺眼的白光,让她的双目生疼。 第一反应,这是哪里? 车厢不大,能放下一个炭炉,还有一个人的座位。 齐清儿费力地环视了一遍,顿时明白,应祁王孤山一叙,她是不得不去的。 车厢外的竹婉听到了动静,撩开帘布,往里瞧了一眼,“嬅雨姑娘醒了,从这里到孤山还有半个时辰的路,姑娘且坐躺着,万不要再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了。” 撩开的帘布,同时带进更加刺眼的白光。 齐清儿往后挪了挪身子,用手挡在眼前,浅红的朱唇抿在一起,她的脸色在这样的白光下略显憔悴了些。 但美貌仍在。 竹婉垂了垂眼睑,又道:“婢女昨晚也是不得已,等姑娘见过祁王之后,婢女一定替姑娘好好瞧瞧后颈的瘀伤。” 这个时候,她再想逃是逃不掉了。 祁王此举就像是一只魔掌,让她猝不及防又无计可施。 她挪了挪挡在眼前的手,眯眼道:“知道了,你把帘子放下来吧。” 之后车厢内恢复了齐清儿能适应的光线。 孤山一叙,祁王到底何事要见她? 平静下来,理清了神志的齐清儿突然意识到了这点。 京城当中就有很多隐人耳目的地方,有何须行途四五个时辰,到城南的孤山一叙? 她坐起身,一点一点掀开窗布。 下雪了,原来刺眼的白光是因为下雪了。 不远处绵延起伏的山丘完全被大雪覆盖,空中还不停的扬着鹅毛般的大雪。 外界白得像一座画出来的雪城,齐清儿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她伸出手粘了一颗雪花,但很快因她手掌的温度融化。金莹莹闪亮的水珠又顺着她手掌里的掌纹,滑落在了衣衫间。 她反手扶着窗框,有种直觉告诉她祁王他查出了她的假身份。 马车摇摇曳曳的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停在了一处孤山边。 孤山上很少有人,长久无人打理,几乎没有路径可寻。加之大雪覆盖更是瞧不见任何道路。 齐清儿在竹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一夜昏睡以至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勉强的依靠在竹婉身上。 “祁王殿下就在山上,我扶姑娘上去。”竹婉让车夫在马车边等着,自己欲扶着齐清儿上山。 齐清儿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照着竹婉的意思。 孤山很矮,几乎没有什么坡度,但齐清儿却几乎是走三步停两步,娇喘不断,额角微寒。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而此时孤山当中,祁王正跪在一片夹杂着雪迹的杂草间,一旁也同样跪着的娅楠早己泣不成声。 他们身下的这块五步见方的地面上,积雪被祁王清理到了一边。 能明显地看到枯黄的杂乱的树枝干叶。 祁王就这么跪在上面,膝盖周边被打湿的衣褶和地上残留的雪结成了冰。 这一跪,也不知他跪了多久。 他静静地望着自己刚立好的墓碑,半截树桩一块,上面空无一字,碑下也无尸骸。 他好歹也是一代君王的皇子,却连自己母亲死了都见不到仪容。 只能在这孤僻无人的地方私下立一块木碑。 也算是有个地方可以祭奠了。 娅楠抽泣声不断,双眼哭得通红,她喃喃道:“母亲临走前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过去的十五年,为了我她不能放弃生命,也因为我她才坚持的走到现在。” 娅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炀氏是坚持走了下来,而现在却走进了一座坟墓。 撩手一去,从今往后只能是坟里坟外两相忘了。 祁王眼角挂泪,锁在墓碑的眼神坚定,他抬起一只手落在墓上,声音平稳道:“母亲终与我们同在,她终会成为一代君王的母后!”(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孤山初叙 “祁王殿下,人我已经带到。” 祁王将视线从墓碑上挪开,缓身站起,又走到娅楠边上,扶起跪在地上的娅楠。然后他方转过身,面向说话的竹婉。 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竹婉。 竹婉立即明白了祁王的意思,道:“殿下放心,此事再无旁人知晓。” 祁王这才微微点头,让竹婉退下。 这一切看在齐清儿眼里,让她感到无比的寒冷,似这寒雪中带着冷风也会吃人一般,侵蚀着她的心。 没有竹婉的搀扶,齐清儿伸手扶着一截枯掉的树桩,纤细的手指瞬间被冻得通红。 刺骨的锥心的痛瞬间游遍全身。 今日白雪中身着一身藏灰色的祁王,看上去无比的遥远,好似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里面一般。 齐清儿略挪动了一下脚步,扬起杏眼,道:“今日大雪,本不宜出门,不知祁王殿下有何要事非要在孤山一叙。” 声音柔弱却又倔强。 祁王震了震身子,垂头给了娅楠一个眼神。 娅楠立即明白,上山前她就听祁王和她嘱咐过了,微微点头顺着竹婉退下的方向,隐身而去。 齐清儿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身影。 心中的恶心骤然升到了嗓子眼,那不就是她那次夜访祁王府在祁王府西侧门外见到了那个身影吗?果然是和楚秦歌一般的尤物。 祁王待娅楠退下之后,缓步走到了齐清儿跟前,伸出一只手,道:“即是叙事,总不能站在这大雪之下,寒风之中吧。” 齐清儿余光看了一下四周,并无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建筑物,芙蓉面上略显疑惑,但只停留了一会儿。 伸出另一只手却没搭上祁王的手,而是两只手都扶在了树桩上。 她此时正站在积雪当中,寒气窜流在她的气血里,脚底已经没了知觉。 “有什么话,祁王殿下赶紧说吧!”齐清儿眼前忽暗了一下,两手紧紧地抓着树桩。 这样的天气对齐清儿的身体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祁王手僵在半空,“只怕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呢,姑娘预备就这么一直站在雪中吗?” 不,她不可以站在雪中。 易容前,严颂就曾千叮咛万嘱咐,她这幅身体最受不得凉,更是粘不得雪水。 齐清儿恍惚之余还是搭上了祁王的手。 只是刚想挪开步子,脚下根本没力,整个人往前栽去。 好在祁王眼快手急,齐清儿被横着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倍感无力,她不想让祁王抱着,然这个时候祁王的拥抱却是她最需要的。 被风雪打湿的面颊贴着祁王的胸膛,她没有拒绝只是沉默。 不一会儿,祁王抱着齐清儿踏进了一个四角亭子。 亭子看上去很破旧,但在这大雪的孤山上却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 齐清儿被祁王放下,她费力的挪动了几步,在四角亭子的栏木边倚身靠着。 祁王看了她两眼,终是想扶却没扶,转身在亭中踱步。 “现在可以说了吗?”齐清儿冷言道。 祁王未有反应,两只手抱在胸前,仰头看了看大雪,方道:“嬅雨姑娘,嬅这一姓,整个大煜朝都无几人,姑娘敢用此姓,本王实在佩服!” 他到底还是查了她的身份。 这样的话齐清儿怎么可能听不懂,说到底让她来孤山无非就是要揭穿她。 齐清儿半合着杏眼,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祁王踱了几步,桃花眼扫在齐清儿的双目之间,继续道:“刺州曾今风靡一时的第一富商嬅勇戴,多年前因贪图小利,不惜贩卖劣质品,毁了自己的名声,以至于生意惨淡,几乎要赔上祖上多年的基业。”他一步步逼近齐清儿,“这个嬅勇戴有个女儿,也叫嬅雨。” 一字一句如流石一般敲打在齐清儿的心里。 她没想到祁王会查得这么仔细,连嬅氏如何落末的都查得一清二楚。然那个真正的嬅雨早已离家,正如同齐清儿回京时说的一样。她暗暗咬牙,就不信祁王他能找出破绽,除非他找到那个真正的嬅雨。 “殿下查了我的来历......” “我查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不是你的!” 祁王突然打断了齐清儿的话,桃花眼泛着丝丝寒光,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倚着栏木,扭头看向一边。 浅红的朱唇抿出一个笑容,“殿下既然已经确定我不是那个嬅雨,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份,又何必来问我呢?!” “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祁王的双眸当中忽地冒出带着期望的火光,发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齐清儿面容间平静如水,她缓缓转过脸,正视着祁王的双眸。 彼时的二人能清晰的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更能感到彼此的气息,一方灼热,一方冰冷。 半饷后,齐清儿轻缓道:“我的来历,只怕祁王殿下查不出来。”浅红似有些泛白的朱唇拉出一个轻蔑的笑。 祁王猛的抽开自己的身体。 他从一开始听到纯净公主带回一个名叫嬅雨的救命恩人开始,就觉察到不对。 “是吗?!姑娘觉得我查不出来!”祁王冷笑三声后道。 齐清儿将目光落在远处,有那么一秒她想过要吐露自己的真实的身份。 可是如今她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祁王身边早就有了别的女人。 她再次笑了笑,浅薄的一笑,道:“殿下要查谁都拦不住,殿下不妨查下去便是。” 这句话中带着讽刺,藏着讥笑。 祁王的心绪也同时被激到了另一个高度。 他猛的旋身,如一阵风般闪到齐清儿身边,然后一把拎起她的肩膀。齐清儿无力反抗只得顺着站直身。 两只手臂被反扣着拉到身后,牵扯的痛让她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芙蓉曲面瞬间惨白。 祁王在齐清儿耳边吐着热气,道:“真正的嬅雨如今在前八大江湖宗主严仪的身边。说!你到底是谁?” 他面前的女子借用了嬅雨的身份,而真正的嬅雨却被名扬千里的江湖侠客严仪保护了起来。 他不得不推测,面前的这个女子和八大江湖有所关联。 祁王单手控制着齐清儿的手臂,额角青筋显路。 齐清儿痛得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人就像是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祁王摆布。 有些涣散的意识当中,她却紧紧地抓住了严仪二字。 那是严颂的父亲。 没想到如此缜密的身份对换,祁王竟能查到严仪的身边。 齐清儿顿时觉得瞒不过祁王了,眼下她该如何是好。京城,她是一定要留下的,可要拿什么理由去搪塞祁王呢? 齐清儿额角的密汗已经凝结成了水珠,斜斜地挂在她苍白的面颊上。 身份! 她该拿这个身份如何是好? 她努力的在剧痛中思考着这个棘手的问题。 突然祁王的手抓得更紧,他几乎吼道:“你脖子里的那块图龙玉佩正是八大江湖的传宗之物,你还不想说你到底是谁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人之将死 祁王的另一只手跟着掐住了她的下巴,使得她的整个脑袋不能控制地后仰,直到后脑勺贴在祁王的肩上。 此话一出,齐清儿的心往下沉了好几截。 那晚他夜闯她的私阁,曾夺看过她脖子里的玉佩。 当时的她还在庆幸,她将他送的那个羊脂玉交给了严颂保管,祁王不至于能通过刻着字的羊脂玉发现她的身份。 如今自己佩戴的图龙玉却出卖了自己。 齐清儿强忍着痛楚,额角上零散的几根头发混着冷汗粘在脸上,她无助的发笑。 原来祁王早在她刚回京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八大江湖的传宗之物,祁王又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我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齐清儿冷冷道。 祁王愤怒的桃花眼中闪过几丝幽凉,突然他松开了齐清儿,薄唇勾出邪魅的笑,向一边挪开几步。 齐清儿脚下无力,被松开后,整个人像是扶不住的弱柳,轻轻扬扬如雪花般跌落在地上。 四角亭虽破旧,但里面却无任何积雪,地面干凉。 她努力撑起上半身,看向祁王。 “你挪用了别人的身份,接近公主,如今看来刺州密林的行刺一事都有可能是假的。重要吗?你认为本王会留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我皇妹身边吗!” 句句字字如寒雨。 齐清儿仰头看着祁王,此刻她觉得他无比的遥远。 “殿下是想怎么做呢?”齐清儿嘴角依然含笑。 祁王站住脚跟,他侧头自嘲,然后猛地靠近齐清儿,单膝磕在地上,右手勾住齐清儿的下颚,“说,你到底是谁?” “殿下如此神通广大,连八大江湖的宗主身份的人你都能查到,还查不到我吗?”齐清儿任由祁王勾住她的下颚。 祁王的额角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确实查不出来,这是一种威胁。 修长的手指逐渐在齐清儿的下颚上收紧,“那姑娘的苦心策划只怕是要白费了!” 他不知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公主?攀附权贵?八大江湖的宗主在江湖上也有极高的权利,她既有图龙玉这样的传宗之物,根本无需去攀附一个公主。 他开始琢磨不透眼前的这个女子,薄唇中吐出几丝热气,继续道:“姑娘可以选择不告诉本王,本王也可以不用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了又有何用,你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 祁王俊美的脸上像凝结了一般,那双慑人心魂的桃花眼更似冬日的寒冰。 他挪动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齐清儿的脸颊。 “你到底不是她......”他斜身在她的侧耳冰冷地道出了这几个字,然后起身,走到四角亭的一角,往被大雪覆盖的丛林处看了一眼。 竹婉便走了出来,转眼就到了四角亭中。 祁王原地站着,面朝大雪。 如今看来,他是确定她不是他心中的齐清儿了。 他心里的齐清儿又怎么会和八大江湖扯上关系,她更不可能系有八大江湖的传宗之物。 亭中半躺在地上的女子,到底是谁,他已经不在乎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他要争夺东宫之位,京城中尚且无旁人知晓,而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却能看透他的心事。 既然不收她为己所用,也留不得她了。 历代党羽之争,向来成王败寇,容不得半点差池。 祁王站着不语,半饷之后,他点了点头。 地上的齐清儿不明其意,看到走过来的竹婉,直以为她是来搀扶自己的。可谁料,她伸过来的手却掐向了自己的脖子。 这一切来得太快,她都还没来得及多想,脖子处已经开始窒息。 她本能的抓住竹婉掐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手,本能的挣扎。 窒息之感越来越强烈。 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扭曲。 短短几秒,齐清儿原本煞白的脸蛋,现在紫红一片。 祁王撩起一只手砸在四角亭的主子上,他微喘着气息,身后的挣扎之声让他莫名的撕心。 他强忍着不回头去看。 几秒之后,齐清儿紧紧扣在竹婉手臂上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然后垂落在地上。 她真的就要这么死了吗? 家仇未报,冤案未翻。 她拼掉了自己的半条性命回京,是要为齐家的列祖列宗洗脱冤屈,而现在她自己都要含冤而死吗? 不! 她不能! 这个时候她要怎样才能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 窒息,晕眩,刺痛,昏暗间,她开始挪动垂在地上的右手,努力的想要伸向祁王。 然雪白间深灰色的身影却是那么遥远。 “齐......清儿......我是......齐……清儿……”她努力想从被掐得快要不能呼吸的嗓子发出声音。 希望这个名字还能阻止眼前的一切。 只因祁王的那句“你到底不是她。”祁王说的到底是谁,她没有万分的把握,这个时候唯有赌一把了。 齐清儿! 这三个字是祁王十五年一直默念在心里的三个字。 他望了望无边无垠的大雪,自嘲自己产生了幻觉,竟听到了齐清儿的名字,垂首冷笑。 忽然他转过身去,看着地上被掐得紫红的脸蛋。 她樱桃般的红唇间在说些什么,只是她说异常模糊,他根本听不清楚。 “住手!”祁王一个撩身就闪到了竹婉跟前,单手握在了竹婉掐住齐清儿的手臂上,然后双眸深邃的盯着地上快要没了气的齐清儿。 竹婉跟随祁王多年,自然知道祁王的意思。收回手,微点头垂目,也不问缘由,起身退出了四角亭。 骤然间,齐清儿的脖颈处没了压力,她猛地大口的呼吸,抬手托在自己的脖颈处。 上面深深五道紫痕。 脸上紫红逐渐退去,留下一点潮红。 她挣扎地坐起身,窒息之感仍然游走在心头,像是竹婉的手依旧掐在她的脖颈上。 此时的祁王已经将适才听到的模糊的齐清儿三个字,反反复复在脑海中旋转了很多遍。 他单膝跪地,双眸在齐清儿脸上看了半饷,他终于抖声道:“齐清儿,你适才说齐清儿!”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她的双肩,“你认识她?你知道她在哪里?” 桃花眼中泛着丝丝血色的湿泪。 齐清儿看着眼前着急难耐的祁王,她笑了。 只是她的笑,笑在心里。 身体瘫软在祁王手中,她努力扬起同样泛着红血丝的杏眼,对上祁王的双目,半饷后,她道:“齐清儿乃是齐府旧人,现如今都是朝廷的钦犯,祁王殿下还是没有忘了她吗?” 声音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祁王的心里。 他猛地摇晃着齐清儿,俊美的脸也开始扭曲,“她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对不对?她还活着!”他激动又撕心的笑了几声,继续道:“她还活着对不对?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她要说她就在你祁王的面前吗? 齐清儿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握在祁王抓着她肩膀的左手上面。(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时过境迁 齐清儿被摇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她极度的虚弱,但她神志是清醒的。 祁王即已起了杀念,她还是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为好。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是能感觉他对齐清儿本人的渴望。 先留住这条命要紧。 齐清儿试图将身体坐直些,但无奈用不上力气,只得靠在祁王的臂怀间。 她扬起长长的粘着湿泪的睫毛,道:“我就是齐清儿……” 声音异常细弱,但却不偏不倚的飘进了祁王的耳朵里。 祁王整个人僵住。 她就是齐清儿! 可她的容貌? 祁王的双眸盯在齐清儿脸上,半饷,没有说话。 他是该相信他的直觉,他的感应,还是他该相信他的眼睛,相信他真真切切看到的一切。 突然他起身松开齐清儿,往后倒退两步,“是吗?就算再过去二十年,三十年,我都能一眼认出我的清儿!就算她化成灰!”祁王激动地原地晃动了两下,“也不可能是你!” 他不信。 如今她说出来了,他却不信。 齐清儿整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上,像是一朵被强行摘下的花朵,三千青丝散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 她扭头面向祁王,朱唇吐着寒气,“殿下左手手掌间是否有一道黄豆大小的疤痕?” 祁王颤抖地抬起左手,上面确实有一道黄豆大小的疤痕。 他的面色骤然间失去了颜色。 那道疤痕,是齐清儿第一次以树枝代剑和他打闹时,不小心伤到了他的手心才留下的。 当时他还是皋帝最疼爱的皇子,且又是众臣认可的未来的储君。就是他身上出现了细微的刮痕,也必定会有人过问,更不用说是被齐清儿弄伤的血淋淋的手掌了。 当年他为了不让齐清儿受到什么惩罚,自己清理了伤口,受伤的那只手也多日未与见人。 所以这段过往再无旁人知晓。 他左手掌心的疤痕也成了他和齐清儿之间的秘密。 祁王低头看着那道疤痕,明明很淡的疤痕此刻特别的显眼。 他突然发疯般的嘶吼,桃花眼中湿红一片,“你可知,何为心死,何为断了念想。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其实活着的人不一定比死了来得更痛快,当年落在齐府的每一刀,也都落在我身上!” 祁王说着,抬手按在胸口。 他在齐清儿周身踱步,却始终没有靠近,也许他不敢靠近,他害怕现有的一点点念想也会消失,他看着齐清儿那张陌生的脸,他相信皮囊之下也许就是齐清儿,可他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 那比再等上一百年都要来得更加痛苦。 他闭眼落下泪来,继续道:“十五年,多少个潮起潮落,月圆月缺,有是多少个望不到边际的黑夜,这样的等待会让人以为,就算有可能,也只是念想,被风一吹就灭的念想!” 齐清儿缓缓地垂下眼睑。 适才祁王的那些话,是在告诉她,他一直一直,从头到尾都爱着齐清儿吗? 那楚秦歌和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又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将眼泪藏在心底,“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念想又算得了什么?” 祁王突然靠近齐清儿,随之带来一股寒冷的檀香。 “死过一次?”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你的容貌?” “我是齐府旧人,到现在都还是朝廷钦犯,当年旧案的余孽!即是余孽,是钦犯自然不能还是原来的样貌!” 齐清儿感受着祁王手指传来的温度,炽热又冰凉。 “你易了容貌?” 齐清儿闭上双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祁王抚摸着齐清儿的手指开始颤抖,易容丹为天下奇毒,虽不致于夺了性命,但对身体的伤害却是极大的。 他缓缓将齐清儿托在怀中,难怪她的身体会如此脆弱。 祁王一点一点收紧怀中的齐清儿,良久后,方道:“当时一定很痛!” 齐清儿依偎在祁王胸口,没有拒绝,现在的她级需要温度。 亭外大雪不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她半睁着杏眼,目光有些涣散,“殿下,还要杀了我吗?” 祁王的手猛的一颤。 杀了她! 他宁愿杀了他自己。 “清儿,我不知道是你!你回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如此重的痛苦?!”祁王空出一只手,将齐清儿的脑袋搂得更近,用自己的侧脸贴在齐清儿的额头上。 齐清儿倚着没动,此时的她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她挪动了几下朱唇道:“我这样的身份,殿下认为我能说出来吗?” “清儿……其实当年齐伯父确实是被冤枉的......”祁王强忍住心中泛起的对太子一党,赢氏一族的仇恨,说道。 被冤,齐清儿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从祁王口中说出来,不由得让她疑惑,而且他还用了确实二字,难道是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父亲的清白了吗? 想到这儿,齐清儿费力的抬眼看着祁王,“何出此言?” “是母亲告诉我的,整个齐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含冤而死的。当年的件件罪证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只是事隔多年,无人再提起此事,准确的说是无人敢再提起此事,父皇更是深信不疑,以至于齐府中人和我母亲炀氏一族至今都是罪臣。” 祁王用怜惜的眼神看着齐清儿,他多希望齐清儿没有易容。 这些话听在齐清儿耳朵里却让她心头一颤。 祁王的母亲炀氏明明已经殁了,死人又怎么能说话。齐清儿眨了眨双眼,难道祁王也去过冷宫了吗,这不合理。 从她回京,她就发现祁王对外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听皋璟雯说过,祁王除了年关结下,从不入宫,连皋帝那边他都很少过去请安。半饷,她疑惑道:“你母亲告诉你的?炀伯母不是已经......” 祁王知道齐清儿接下去想说什么。 她知道她母亲的死讯也不稀奇,这后宫园前中估计不知道的才叫稀奇。 “是,是母亲临死前托付给娅楠妹妹告诉我的。” “娅楠妹妹?”齐清儿越听越模糊。 祁王深吸一口气,这些事说来话长。他知道齐清儿现在的身体不能受凉,更不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些事我以后慢慢和你解释。”祁王说着挪动手掌,放到齐清儿的后背处,然后输出一股内力,帮她暂时抵御寒冷。 齐清儿明显感到背后的暖流,身体也逐渐有了知觉。 这股暖流持续了有半盏茶的时间,齐清儿的双目方有了神彩,依靠着祁王的身体,她勉强站起身。 “多谢殿下。”齐清儿稍作考虑还是向祁王道了句谢。 “清儿……你我之间......还用谢吗?”祁王胸口上下起伏,他的清儿可是从来都不会向他致谢的。 “时过境迁,你我都不是以前的那个齐清儿和皋俊昇了。”齐清儿将目光投向远方。 脖子上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故人李玄 祁王站直了身体,凝重地看着齐清儿的背影,深邃的双目中像是有黑墨被打翻,不断地向外晕染。 五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鸿沟是越来越深。 当年皋帝的一旨朱笔灭了齐府满门,他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最终也是祁王皋俊昇的父亲。 说到底他们之间不仅仅隔着耻辱的冤案,还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祁王脚下的步子重得挪不开半豪。 他望着她身后垂下三千青丝,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抚摸,去拥抱。 “若能翻案,我们还是回到从前的。”良久,祁王道。 齐清儿虽有站立的力气,但整个人依旧虚弱得很。 她听到翻案二字,缓缓地转身面向祁王,“殿下以为我回京是为了什么?!我父亲戎马一身,现在却连阴魂都背着叛国和欺君的耻辱!翻案就是我回京的目的!” “好!”祁王压住心中的痛。 她此趟回京目的终究不是要和他再续幼时的婚约。他浅白的薄唇拉出一个冷冽的弧度,婚约!旧案不翻,又如何再续婚约。 “我们一同翻案!”他往齐清儿身边靠近一步,语气坚定如沉石。 齐清儿微微震身。 翻案会伤及无数,也定然会伤到他的宗亲眷属,比如他的父皇。 然齐清儿在他眼中却未看到任何迟疑。 她将杏眼从祁王的双眸间移开,“殿下未经过我的同意,将我从纯净公主府上绑了出来,现在该送我回府了,殿下该知道皋璟雯是我目前在京城当中唯一的依靠,若她知道我来孤山和殿下私叙,她定会起疑心的。” 祁王闭了闭眼,纯净公主府确实是她在京城当中唯一可以名正言顺寄身的地方。 他此刻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建议皋璟雯去比武招亲。 又为什么找来路谦。 “我明白,但有一个人你不妨见一见。” 齐清儿未语,看着祁王。 “是李玄,你见过他。”祁王恢复了平淡的语气,现在说什么都不如直接说正事,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猜你也很想除掉凌王这颗绊脚石。” 齐清儿诧异,“殿下何出此言?” “他也在查你的背景,现在还没查出任何破绽,不代表他日后就查不出来。”祁王淡淡道。 齐清儿深吸一口冷气,不由得看了眼祁王深邃的双眸,“殿下在凌王那里也埋了眼线?” 祁王扭头看向大雪。 他何止是埋了眼线,他还搅乱了凌王对齐清儿身份的追查,从一开始他就怀疑嬅雨名下的真实身份,却又同时保护着嬅雨名下的身份。 齐清儿见祁王不语,继续道:“李玄,也是殿下的人吧。” 祁王微微点头,然后对着竹婉出现的方向示意了个眼神。 齐清儿也随之看向祁王所看的地方。 被大雪覆盖的丛林间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刑部侍郎的官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人。 此人就是李玄,齐清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浮现在齐清儿的脑海里,总觉得曾在齐府的演武场见过此人。 李玄大步流星,三两步便踏进了四角亭。 噗通一声,两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两手啪一声抱拳,“参见祁王殿下。” 祁王连忙欲将其扶起,道:“荒山野外,不必行此大礼。” 李玄抿抿嘴,厉眼看了看齐清儿。 齐清儿顿时明白,这个李玄是把她当成了外人,但她没动原地站着,继续看着李玄,想从零碎的记忆中找出符合李玄的片段。 “她是自己人,李大人不必见外。”祁王明白李玄的意思,道。 李玄垂头,顿了顿气。祁王做事向来严谨,便将目光从齐清儿身上转回到了祁王身上。 “殿下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视殿下为君上,应行此君臣之礼!”李玄说着,一双栗眼,囧囧有神的看着祁王。 “你来此处,可有旁人知晓?”祁王附身扶起了李玄。 “请殿下放心,尚书曹宪等人正忙着帮凌王掩盖滨州难民一事,无暇顾及我的行踪。”李玄站直身,严肃道。 “恩,你我之间的来往不能于他人知晓,希望你能明白。” “当年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是齐帅收留了我这个体弱之身,可没两年齐府被炒,当权的换成了现在的赢谢,我们这些体质弱一些的就都被逐了出来,承蒙祁王殿下恩惠才有了今日。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李玄诚恳地看着祁王,继续道:“属下明白!” 原来他曾受教于齐帅。 难怪齐清儿见他会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他曾是她父亲手下的一个学徒。 齐清儿侧目望着祁王。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齐清儿缓缓退到一边,倚靠在栏木上。 剑枫是齐府旧人,现在的李玄也是。祁王,她到底该如何去对待他,如何去理解他。此时齐清儿突然觉得她其实不该恨他的。 李玄提到了齐帅,祁王心中也不免悼念。 “齐帅当年手下雄兵强将无数,誓死要跟随齐帅为其宁不平的也大有人在,可最终都沉默于皇权之下......”祁王微微转身用余光看着齐清儿,继续道:“本王知道你心中还记挂着齐帅,可现在我们也只能暂时将其放到一边。” 齐清儿感到侧身传来的灼热的目光。 她明白祁王话中的意思,现在就想翻案几乎没有可能,她和祁王目前谁都没有能够征服皇权的实力。 她故意看向亭外的大雪,只做没有听见。 “属下明白!”李玄是个武人,说话做事直爽。 祁王挪动开脚下的步子,道:“关于滨州百姓进京告状一事,有什么新的消息了没有?” “于半年前确实有一个名叫方远的滨州百姓到京兆衙门告状,属下已经查过,此人现在就关在刑部的天牢里面。”李玄说话时一直看着祁王。 齐清儿猜的果然没错,在沉香阁后巷中见到的那个方舟,他的儿子果然被刑部抓了起来。 看来滨州灾情两年未到达天听,确实是刑部在中作梗。 祁王听完,脸上依旧没有多大的表情。 似乎他也早已经猜到。 半饷,祁王紧锁眉头道:“恩,你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暗中照顾一下被关的方远即可。”稍顿后,他道:“要留住活口。” “殿下,现在已经知道刑部故意掩盖滨州真相,甚至私自关押良民,殿下不准备将这个刑部尚书揪出来吗?”李玄到底是个武人,也更能能体会穷苦百姓,说话义愤填膺。 “天下脚下,你以为刑部尚书曹宪敢这么欺君罔上!他背后还有个凌王!”祁王挥了一下长袖。 李玄适才的反应太不够沉稳,他皱了皱眉道:“你现在要保证你在刑部侍郎的位置,其余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李玄刚硬地垂下头,意识到自己适才的鲁莽,“属下明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争锋相对 祁王侧身看着齐清儿,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一旁的李玄抬头在祁王和齐清儿之间来回扫了一遍,黑若墨漆的眉宇间闪过些许悟然,“殿下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属下先告退了,此趟孤山一行不宜逗留太久。” 祁王点头示意,李玄非常利索的消失在了四角亭中。 大雪纷飞下的四角亭中,此时又只剩下了她和祁王。 齐清儿稍稍挪动了身体,踩着沉重又轻飘飘的步子,踱了几步,走到祁王身前,却没看着祁王,继续望着大雪,她不点自红的朱唇轻启,“我可以助殿下一起推翻凌王以及他背后盘根结错的势力,帮殿下夺回储君的位置,但殿下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祁王不假思索道:“翻案......” “不仅仅是翻案,我要你的父皇亲自承认错误,为齐家列祖英魂陈清冤屈!”她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祁王的父皇,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想让他承认错误,那比登天还能,齐清儿这么水灵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总之要皋帝承认错误,那也必定是一次没有余地的伤害。 她转过身,杏眼迎上祁王的双目,她想知道在祁王心底都是她重要还是他的父皇重要。 祁王的桃花眼中深不见底。 他和他的父皇早就没了什么父子情义。 齐清儿的这个条件提得也不苛刻,要为齐家和他自己的母亲炀氏一族,真正的洗脱冤屈,也必要他父皇的亲笔。 这样才能使万千的臣民不言而信。 他自是了解齐清儿的倔强,但他却没有想到他面前的故人丝毫没有要和他再续前缘的意思。 翻案之后,在他成为储君之后,她们还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可此时齐清儿却似乎早已经忘了这点,也早忘了那段婚约。 祁王的桃花眼中泛出若有若无的泪眼。 “好,齐家的冤屈我一定会让父皇诏告天下,还你一生清白!”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 齐清儿微闭了一下眼睛,杏眼重新扫动在祁王的双眸之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诺言,他都没有能够守住。这一刻齐清儿迟疑了,她还能不能相信他的承诺。 “你如何能让我相信你?” 此话一出,祁王的双耳再也听不见这四角亭外的大风吹雪的声音,他似乎只能听见心中涌起的热血沸腾的声音。 她不信他! 祁王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被寒冷的空气冻得有些发红,他一点一点靠近齐清儿,如画的眉间一片悲凉。 “你,不信我......” 齐清儿看着祁王的双目,她感觉到祁王伸来的手,这只带着黄豆般大小疤痕的手,她轻轻合目,然后转身躲开了祁王的手。 她柔若花瓣的双唇拉出浅薄的笑,刚欲开口说话。 四角亭中突然撒进无数点雪花,带着冰凉的寒风,吹动着整个四角亭。 她和祁王的衣角都被肆掠的扬起。 齐清儿还未来得及去看来者是谁,自己已经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严颂!他怎么来了? “祁王殿下,你都已经失信过一次了,我的清儿自然是信不了你了!”严颂轻挑着三角眼,一面含情脉脉地搂着齐清儿,一面向祁王放着冷箭。 眼下的祁王正承受着齐清儿不信任的打击,对于突然闯进来的严颂,一时间没能及时作出反应护齐清儿在自己的臂膀之下。 他抿着薄唇,站在原地。 清冷如画的脸上露出难舍,纠葛,不允与深情的复杂表情。 “我的清儿”这几个字瞬间让祁王的整颗心冰凉到了零下,他疼痛的垂眼看着被依偎在严颂怀里的齐清儿。 四角亭中的气氛瞬间像凝固了一般。 齐清儿在亭中站了良久,就算是适才有祁王传输的元气,此刻也基本被她身体里的寒毒吸溶了。 她依偎在严颂的怀里,就是她现在就推开严颂的心,也没那个力气。 她扬起有些苍白的脸,浅唇欲起。 严颂却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朱唇上,然后很是暧昧的给了一个让她不要说话的表情。 “嘘,你需要保存体力。”声音如流动的细水。 此景太过伤人,祁王的心猛的抽痛。 他即认识八大江湖的传宗之物,又两次查到了八大江湖宗主身边的人,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白锦一身及地的男子是谁。 这让他想起齐清儿脖子里戴着的那块图龙玉佩。 她能有这样的传宗之物也定然和搂着她的这个男子少不了关系。 祁王的呼吸开始急促,心率逐渐不稳。 他抬起像灌了铅的脚,走到齐清儿的一旁。深灰色的锦衣上洒落的雪,已经被他的体温融化,出现一个个如同垂星般的斑点。 他尽量放缓心绪,忍住撕心的痛,道:“清儿,本王希望你能明白,要翻案,只有本王能够完成你的心愿!” 语气异常的平稳。 齐清儿听在心里却有些失望,难道他就不嫉妒吗? 严颂这样搂着她,这样亲密的和她说话,祁王他真的就一点也不嫉妒吗? 齐清儿自嘲自己竟有会这样的失望。 严颂搂住齐清儿的手紧僵了一下,祁王的话没错,他一个江湖人士能帮的也就是帮助齐清儿入京,剩下的他也无计可施。 可他却没想到祁王会如此镇定,严颂薄唇微勾,凑近齐清儿的柔唇,“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翻案之后会同我远行江湖。” 语气沉缓带着霸道。 说完,严颂稍皱了下俊眉,附头倾向齐清儿的柔唇。 齐清儿骤感唇边灼热的气息,本能的往后躲闪,然身后严颂的手却猛的收紧,她动弹不得。 迎面而来的是严颂肆意的掠夺性的气息。 此时此刻她竟无意中的看了一眼祁王,却见他望着大雪无动于衷,心中荡起一波寒冷的涟漪,面对严颂说来就来的吻不再躲闪。 而她的乖顺彻底激起了祁王心中加压了十五年的,对齐清儿爱的怒火。 四角亭中瞬间再次激起一阵肆意的寒风。 齐清儿只感手臂处的牵引,然后自己便脱离了严颂的怀抱,扑鼻而来的檀香,让她忽然有种释然之感。 她亦没有力气挣扎,也不欲挣扎。 随着祁王牵引的臂力,两人在亭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顷刻间两人同时挪到了亭中的另一角。 严颂手里一松,适才的亲吻太过投入,忘了防备。 每每将齐清儿拥在怀里的时候,他的思绪总是不能完好的掌握周围要发生的事。 此时的严颂垂颚扬眼,三角眼直逼祁王。 他心知面前的祁王是齐清儿这五十年一直不曾忘记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更加受不了齐清儿和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心往下一沉,严颂飞快地抽出了软剑。(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横刀夺爱 祁王单手搂着齐清儿,将其护在自己的臂膀之下。 两人的周身腾起一卷清风,齐清儿的三千青丝散出扇形的慢舞。祁王的这个动作快如旋风,她却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 正当她看向祁王的时候,迎面闪过来的是软剑的冷光。 她没想到严颂会真的对祁王动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祁王单手托住齐清儿,两人同时向后倾扬,面前的软件瞬间成了一把刚硬无比的利剑,就在祁王的鼻翼面前划过。 严颂来势汹汹,祁王不愿放下齐清儿,不停的往后躲闪。 齐清儿也被带动着向后退。 她此时就算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知道严颂是如何出现在这个四角亭中,不明白为何祁王突然将她从严颂的怀里拉了出来,更是没有看懂严颂怎就突然和祁王兵戎相见。 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 那就是要阻止眼前的一切。 要翻案,祁王也许不是她最想要合作的人选,但却是她目前不得不配合的人选。 回京的时间虽然才刚刚过了一月有余。 但她已经基本摸清了朝中这几个皇子的势力。 凌王冷漠薄情,虽有一定的势力,却从一开始就视她为敌。太子坐拥朝局,势力可谓是均布前朝后宫,但他却是导致当年冤案的可疑人。轩王对她算是热情,但心却似不在朝局当中,整日花街柳巷,更是不可能从他身上找出当年旧案的破绽。 思来想去也就是同样身陷冤案的祁王,可以同谋共计。 齐清儿依附在祁王的臂膀下,不由得开始为祁王感到紧张。 严颂此番来得突然,究竟是何目的,她尚且还不清楚。 四角亭中。 祁王单手护着齐清儿,只有一只手能和严颂对抗。而严颂却手持长剑,招招直索祁王的要害,两人很快便有了胜负的趋势。 祁王带着齐清儿在亭中的四个角之间不断的切换位置。 但又考虑到齐清儿本就娇弱的身体,他不得不放缓自己的轻功,不至于伤到她。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感齐清儿原本放松的手楼住了自己,心神瞬间被怀中的她吸了过去。 垂下桃花眼看着神情略带紧张的齐清儿。 竟忘了躲闪。 严颂本就步步紧逼,每一剑刺出去都基本和祁王擦身而过。 祁王突然停住了躲闪,严颂握剑的手也跟着一紧。 面前这个男子。 正是给齐清儿许下生死诺言的男子。 他是王,更是齐清儿十五年都未曾忘记的王。 这一瞬间,严颂有了迟疑。 但刺出去的剑头距离祁王的喉咙只差分毫,因为祁王的不停转动,齐清儿飘零的缠绕在祁王脖颈处的长发也同时被切断,碎发顿时随风扬起。 齐清儿眼看剑头就要伤到祁王的要害。 她没有考虑的余地。 此时的祁王,就算她依然恨他,她都不能让他此时丢了性命。 京城当中的风云还有没真正的开始搅动。 她怎可以愚蠢至极,毁了自己唯一一个在京城当中可以用真实身份面对的人。 毕竟他也曾在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帮她解决了公主的比武招亲一事。 选择相信祁王。 于她来说是人生的再一次豪赌。 但就算是豪赌,此时此刻她也要进行下去。 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齐清儿猛的转身护在了祁王的胸前,整个人背朝严颂,长长的乌发甩过严颂手中的长剑,瞬间又被斩下几根发丝。 此时的严颂万万没有想到齐清儿会有此举。 一时惊慌,面色瞬间铁青,前额斜垂的乌发后面,那三角眼充满了失措,他既无意要夺了祁王的性命,更不愿再伤害齐清儿。 刺州密林的那一剑到现在都还刺在他自己的心上。 可眼下说收手已经太晚! 他握着软剑的右手退缩不及,眼眸收紧,猛地扭动手腕,软剑随即松软,再无杀伤力。 然软下来的软件却如同厉鞭。 在齐清儿挡在祁王面前的肩上狠狠拍打了一下。 声音如雷刺耳。 祁王和严颂同时一震。 齐清儿却因从肩部传来的刺痛,整个人很快瘫软,呼吸急促,心率不稳,面色瞬间煞白。 严颂连忙将软剑收入鞘中,三角眼中充满了心疼。 抬脚跺地,推动自己整个身体往后挪动了数米,雪白的衣襟也和他身后的大雪混成一色。 祁王搂着站立不稳的齐清儿,桃花眼中闪着冰冷的寒光,直逼严颂的三角眼。 “若你真的了解清儿,就不应该出现!”祁王抿动着薄唇,吐出一口寒气。 严颂站直身,眉角微颤。 祁王说得没错,他的出现对于眼下的齐清儿来说确实无益。 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对齐清儿的感情,三日不见如同三秋,更别说发现她和祁王这样的旧爱在一起。 “放开她,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好大的口气,严颂望着忍受着剧痛的齐清儿,失去了理智。 齐清儿痛着视线模糊,耳膜嗡嗡作响,但还是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严颂的这句话着实让齐清儿感动担忧,她回京前交代过的话,眼下的严颂是忘得一干二净。 费力将眼神投向几米开外的严颂,她声音不稳,道:“放我一条生路好吗!严颂,正如祁王所说,你若是了解我,就不应该出现......” 她必须要阻止严颂的这个邪念。 他不仅会为此丢了他自己的性命,甚至连整个八大江湖帮派都会受到严重的牵连。 祁王怎么都是皇子,刺杀皇子的罪,可是要灭九族的。 齐清儿不愿看到严颂失足,而成千古恨。 此话一落,严颂胸口猛地上下起伏,她竟然当着他的面站在祁王一边,心中怒火肆意腾起,握在剑柄上的手再次收紧,目光紧紧扣住祁王的双目。 此时,竹婉闻声而来。 她噌地从不远处的丛林间飞了出来。 于此同时严颂不再迟疑,他今日非要带走齐清儿不可,他容不得祁王再搂着她多一分一秒。 瞬间寒风扎起,四角亭中大雪飞扬。 严颂重新扒出了软剑,此次他的目的只为从祁王怀中夺出齐清儿。 祁王见状,眉眼一凝,紧紧搂出齐清儿。 而齐清儿却因祁王突然收紧的臂力,痛得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让祁王分散了注意力。 他立刻更换姿势,试图不伤到齐清儿。 然严颂却正好抓住了祁王防守的破绽,一个狠心,将剑头刺进了祁王的胸膛,剑头瞬间被染红。紧接着另一只手搭在齐清儿的肩上,又同时拔剑,运出无穷内力,带着齐清儿一起往四角亭外飞去。 祁王顾及不暇,又被严颂突如其来的内力隔空击在了胸口。(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淡仇亦寡恩,反之... 被严颂刺到的伤口其实不深,但因为元气所击,鲜红的血液迅速在他胸口的衣襟上蔓延开来。 整个人连退数十步,最后单手撑在了四角亭的栏柱上。 此时的竹婉正撩身于空中,迅速地扭头看了祁王一眼,见其站稳了身,便知道他并不大碍,又一扭头准备朝严颂隐退的方向飞去。 “不用追了,她会回来的!” 祁王只是垂眼看了一下伤口,薄唇勾出一个邪魅的摸不透的浅笑,又冷眼看着齐清儿被严颂带走。 同时命令竹婉停下追赶的动作。 竹婉又一撩身,稳稳地落在了四角亭中,“殿下,她可是知道您的计划的人,真的不用追吗?”说着,皱眉走到祁王跟前。 祁王收回撑在栏柱上的手,依然没有要去检查伤口的意思,眼眸中挥洒着大雪,道:“放心吧,她谁也不会说的。” “可是殿下,适才那个男子分明是认得殿下的,难道殿下就不担心,若果现在放了此人,日后会造成威胁吗?!” 竹婉看了一眼祁王的伤,为祁王不平。 “他就更不用担心了,清儿自会让他闭口不言的......”祁王说着,伤口猛的抽痛,轻叹一声。 他扬起眼角,眯出一个弯钩。 适才严颂分明就不想杀他,若是真想,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祁王单手抚了一下胸口,走到四角亭的边上,望向严颂和齐清儿飞去的方向。 “不出一个时辰,她一定会重新回到我身边!”桃花眼中深不见底。 …… 严颂揽着齐清儿急速掠身,几个飞跃,已经隐入被大雪覆盖的丛林当中。 周身雪白刺眼,伴着寒风的呼呼声。 齐清儿无力挣扎,浅白的朱唇依在严颂的耳边,淡淡道:“严颂,答应我的事,你又忘了!” 语气带着怪罪,但她实在无力发出呵斥的声音。 严颂眯眼看着前方,只做没有听见齐清儿的话。他此时也乱了心绪,自知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又不想承认。 齐清儿继续道:“若你不想我现在就放弃这条残缺不全的生命,你现在就放我下来!” 这几个字吐得太快。 她微微地在严颂的臂下娇喘。 严颂听得心头一紧,翻身而下,落在了大雪之中。 齐清儿站稳之后,立马推开了严颂,往后倒退几步,软靴陷进雪中,发出咯咯的声音,寒气顺着她的脚掌往上蔓延。 她将痛都收在心里,眼底似寒风一般冷峻地看着严颂。 严颂垂下双手,怔怔地看着齐清儿。 披肩而下的乌发随风扬起,他顿了顿,然后俊脸扭曲道:“你还要相信这个祁王吗?你别忘了,他可负了你的一生!” 远在江湖的严颂,自然不能清楚的了解当年的冤案。 其实受害的不止是齐清儿一家,还有祁王已经他的母亲炀氏一族。 他垂目怜忧地望着齐清儿。 “严颂,京城当中的事情你不了解,我做这样的选择自有我的判断。严颂,算我求你了好吗!你这样毫无前兆的出现,总有一天会害了我的!” 她尽量排开从脚底传来的刺痛,杏眼闪着恳求望着严颂。 “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严颂突然的嘶吼。 但他又马上扭过头去,隐去愤怒的表情。 十五年和齐清儿生活在一起,他应该了解她。 她不是不想在乎他的感受,而是现在的她无暇顾及,谁叫她遇到严颂之前就已经背负了雪仇。 严颂咽下怒火,重新转过头来,“我受不了你和他接近......” 语气十分受伤。 齐清儿也不忍看着严颂现在的样子。 为了回京,在易容丹一事上,严颂几乎为她拼掉了半条命。她这一辈子都是欠严颂,此时不愿看到严颂伤心。 她缓缓往前一步,凑到严颂跟前,“我答应过你,一旦旧案昭雪,我就离开京城,和你共迹天涯,你该相信我!” 严颂粘上了雪花的睫毛煽动了几下。 他张开双臂轻轻地将齐清儿拥入怀中,口中呼出热气,道:“那要多久?” 齐清儿没有拒绝严颂的拥抱。 这个拥抱于她来说更多的是亲人之间的拥抱。 她贴在严颂胸口,微微闭了闭眼睛,目中闪着刚硬,道:“一年,我们一年为期如何?” “好!”严颂大声道,脸上的怒气也去了三分。 齐清儿注意着严颂的情绪变化,思量片刻,她继续道:“那你保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再这样毫无来由的出现。” 语气甚是坚硬。 此话一落。 严颂甩了甩头,松开齐清儿。 立马恢复了不正经的状态,“知道了,下次出现提前通知你就是了!” 齐清儿垂下眼睑,她知道这个时候,此话就是最好的答案。 看着地面上淹没过脚面的白雪,她稍有迟疑后道:“眼下你也已经来看我过了,我也答应了你一年为期,现在送我回四角亭吧!” 严颂俊眉立刻又蹙到了一起,“回公主府就是了,何必还要回去找他。” 嫉妒,恼怒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 三角眼中透露着不满。 齐清儿似有些无奈的扬起脸,杏眼中藏着无穷的心事,“此趟出府,公主并不知情,我也不能让她知道,也只有祁王能帮我顺利的回府,而不引起公主的注意。” “我送你回去,也照样可以......”严颂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闹了,好吗?严颂!京城中的这潭水级深,稍有不慎,便是再无日出之日。你送我回去无疑是直接告诉公主,我的身份有假!” 齐清儿双手在长袖下握拳。 现在的她就像是祁王手中的玩偶。 纵使她不愿意,还时要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 严颂目中放出火光,但就那么一瞬,为了齐清儿,他怎么都得忍! 他冷笑三声,道:“也是,也只有祁王有这样的本事,连我父亲身边的人他都能查到!” 说到这里,严颂的话让齐清儿想到了那个真正的嬅雨。 “是你将逃婚的嬅雨带回了盟里?”齐清儿问道。 严颂半斜着身体,眉眼一抬,道:“想替你把身份藏得更好,没想到还是被祁王查到了!” 胸口猛的一沉,露出无奈又不屑的表情。 齐清儿深吸一口冷气,严颂到底还是想着她的。至少目前的几次出现并没有对她日后在京城当中的生存,造成任何威胁。 思绪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她对祁王的忌惮。 抿了一下嘴唇,她道:“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再不回府怕是祁王也掩盖不了我出府的踪迹,送我回四角亭吧!” 严颂却当作没听见。 锁着眉头,抬步在齐清儿周身走了几步,他眼下确实没有把握能让齐清儿安全回府而不被公主发现。 逗留片刻,他又修长地手指托着下巴。 齐清儿平静地看着严颂,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她早也习惯了。正当她开始思想等下见到祁王该如何解释严颂这个人物时,整个人突然被横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血衫 又是几个掠身,齐清儿被严颂带回了四角亭。 严颂单手揽在齐清儿的腰际,不愿松手。 三角眼冷冷地看着祁王。 齐清儿挣扎了一下,让严颂放她下来。推了推眼颂的胸口,他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祁王,心略一颤,沉声道:“眼颂,放我下来。” 半饷,严颂才把齐清儿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慢慢将齐清儿放下。 落地的齐清儿直感脚下有些轻浮,麻木得没有知觉。 她缓缓抬起杏眼看向祁王。 这一看,让她的心又揪到了一起,脑门紧绷。 祁王他在流血。 胸口的深灰的衣襟浸染了鲜红的鲜血,在这样的冷空气下,他的胸口深黑一片,鲜血像是已经凝结,但被刺破的衣口还在往外慢慢地渗透着红色的液体。 她的双眸急速地从祁王的胸口掠过。 “眼颂,你回去吧,这个京城日后也不要再来了。”她尽量说得沉稳,不动情绪。 适才在四角亭中祁王和严颂起了争执。 她以为严颂只是用元气击了祁王一掌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伤了祁王。 拿刀剑刺杀皇室宗亲,何等大罪。 这个时候,她只能装作没有看到祁王的胸口的伤,让严颂马上离开。 祁王迎风站着,丝毫没有受了剑伤的感觉。 似乎那胸口的伤就如同蚊子叮咬一般。 半眯着桃花眼深不见底。 一旁的竹婉也退让在四角亭的一角,双手合并置在腹部前站着。 两人看上去,都似乎并不觉得齐清儿让严颂马上离开不合理,只是这样静悄悄地站着,反而却让齐清儿心底发毛。 她突然觉得祁王早知道她会回来一般。 齐清儿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严肃。 严颂自然不能接受齐清儿说“这个京城日后也不要再来了”,这不是之前他们之间的协议。 他斜头看向齐清儿,却见她异常严肃的表情。 心中稍紧。 忽感四角亭中的气氛甚是焦灼。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给她火上浇油,将一贯喜欢逆向而行的性子收了收。 负手站着,两袖中灌满了寒风。 他故意一脸放松地对齐清儿,道:“要我现在回去可以啊,只是这个京城,日后,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说罢,余光扫过祁王,然后掠身,消失在了四角亭中。 只在齐清儿周身留下了一丝他身上从小自有的青草的气息。 直到严颂的身影完全消失,齐清儿才松了一口气。 再扬起眼睑面向祁王的时候,她不得不收近自己目光的焦距,不知什么时候祁王已经站到她面前,距离只差分毫。 扑面而来的是祁王身上檀香,鲜血,寒雪混合的味道。 他垂下桃花眼,扫动在齐清儿的那双杏眼之间,薄唇轻启,“这样的雪天,对你身上的寒毒有百害而无一利。”声音极为缓沉,然后他伸出手,继续道:“我带你回府。”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似乎适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齐清儿看着祁王的手掌。 那只带着黄豆般大小伤疤的手掌。 她稍有迟疑,抬手搭在了祁王的手掌间,一股温热传来,瞬间融化了一方大雪。 她此时的心中是乱的。 在祁王面前,她偏偏忘了什么是拒绝。 竹婉叫来了马车,不是齐清儿来时的那辆,而是另一辆。外面装饰极为简单,颜色单调,和寻常商人的马车没有区别。而里面却是一应具全,甚是宽敞奢华。 齐清儿在祁王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祁王和车夫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又和竹婉说了些什么,方掠身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的齐清儿,果断地选择了离暖炉最近的座位坐下。 搓动细长的手指,取暖。 祁王踏进马车,见其依偎在暖炉旁,取了置在长座上的手炉,打开,亲自加了新的炭火,然后用自己的手巾裹住,放到了齐清儿面前。 齐清儿看着稍愣,脸上微微闪过拒绝的表情。 但很快消失。 “多谢祁王殿下。”她接过手炉,道。 祁王听着这陌生的,带着距离感的几个字,绕过暖炉坐在了齐清儿的对面。 “把你的手腕给我。”声音很柔和,祁王边说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要给她输元气。 她现在的样子回府,就算公主没有发现她离过府,但就光看她脸上的气色也免不了让公主怀疑她是否出过门。 齐清儿低头看着炭火。 祁王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她收了收肩上的披衣,却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半饷,她道:“殿下的伤......” “无碍。”祁王回答得快而果断。 “可殿下带血的衣衫……”这样回祁王府,府上总会有人看见,也难免会被传出去,祁王受了剑伤,引起没有必要的注意。 她为祁王着想,毕竟今后将与之共谋。 京城中的那些其他皇子的幕僚,各个都是见微知著,手段阴险的人物。 她更不想严颂为此受到任何威胁。 祁王目光中映着红光点点的炭火,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血迹,“入京之前换了便是。” 像是在说家常话一样,如画的俊脸上看不出分毫不满。 齐清儿将手绕在手炉上,话到了嗓子眼儿,想吞下去,可是没忍住,她道:“殿下就不好奇严颂吗,不记恨他刺了一剑?” “他于你有恩,刺伤我也是无意,又谈何记恨!” 祁王说罢起身,撩开车帘布和外面的竹婉说了些什么,然后又重新坐了回来。 齐清儿听完这话,一时僵住。 严颂将他的嫉妒,他的喜欢,分毫不差的写在脸上。 而祁王却将这一切牢牢地锁在心里。 她看着炭火,心里面似乎有些失望,祁王他到底并不在意她这过去的十五年,竟然一点都不好奇她是怎么认识严颂这样的江湖侠客。 两人齐齐看着炭火,沉默了片刻。 竹婉拿进一套干净整洁的袍衣,交于祁王手中。 “殿下,这是您要的袍服,还有剑伤膏。” “恩,你下去吧。”祁王接过两样东西,示意竹婉退下。 齐清儿看着祁王手里的膏药,突然的脸红心跳。 眼下祁王也并无他处可以更衣。 也只有在这温暖的车厢内,在她齐清儿面前。 祁王缓缓将物件放在一旁,然后开始解开自己的袍衣。 鲜血已经在被刺破的衣襟口凝结,以至于脱下最外面一层的时候,能听见两层布之间被扯开的声音。 淡淡的血腥气开始在车厢中蔓延。 齐清儿尽量低头。 就算面前的人有多么的让她不满,让她怀恨,甚至认为他是个花花肠子,爱养粉子。 但他到底是祁王。 她幼时口中的俊昇哥哥。 祁王将脱下的最外一层袍衣丢在了地板上,继续下一件。 伤口算然不大,但因浓稠的血液将伤口和衣襟粘在一起,祁王不得不小心谨慎,免得再出血。 他无意中仰头看向齐清儿。 却见她将头埋得很低,双手紧紧地绕着手炉,一副不知道要往哪儿看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章,吻伤 马车厢中顿时有些尴尬。 祁王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大符合现在一男一女独处的气氛。 搭在衣领上的手稍稍僵了一下。 但转念。 这身带血的衣服,必须要换。 索性加快动作,伸指抓住里里外外两三层衣服一起从宽厚的肩膀上往下扯。 祁王虽已不是刚刚步入懵懂期的少年,他有着他的血性,有着他的沉稳与度量。 但在齐清儿面前,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动作稍有不慎,连带着伤口,被撤下的衣襟发出血肉撕裂的声音。 祁王的伤口顿时溢出新鲜的血液。 车厢中的血腥气瞬间升华到了另一个高度。 浓浓地气味带着祁王身上固有的檀香,让齐清儿的心跳得更快。 祁王脸上露出刺痛感,稍皱了下眉头,索性将上衣一股脑脱下,也不管伤口是否还在流血,将剩下的衣服同样丢在了地板上。 然后快速的拾起座椅上的药膏,胡乱地往自己胸口泼洒。 “我帮你吧!”齐清儿看不过去,洒出来的药粉没有一点妥妥地覆盖在伤口上面。 也是,他这样的王,什么时候自己给自己上过药。 齐清儿缓身绕过暖炉,在祁王近身坐下。 她扬起杏眼快速地从祁王的双眸间扫过,两边的脸颊上顿时微红,“殿下,此伤确是因我而起,让我帮你吧!” 声音很轻。 祁王听得也心跳加速,他的清儿是在关心他吗? 握着药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然后送到了齐清儿面前。 浓烈的药味瞬间侵入齐清儿的鼻腔。 她缓缓接过这个细小琢木刻图的药瓶,垂眼仔细地看着祁王的伤口,然后对准,撒药。 她尽量将视线集中在伤口上面,不去看祁王胸口光洁的肌肤。 伤口两毫米间宽,不深。 且严颂的软件向来吹毛既断,祁王的这个伤口被切得平整,撒上药后很快就止住了鲜血。 此时彼此二人相离只有分毫。 祁王半斜着身体没有动弹,他的心神早已经被齐清儿沿耳垂下的乌发吸引了过去。 他微微低头,试图绕过乌发去看齐清儿的正脸。 她此时的认真便是他伤口最好的解药。 情,不能自禁,祁王轻启薄唇,挪到了齐清儿的唇边。 齐清儿骤感自己的唇边的灼热。 她立即收起药瓶,整个人往后挪去。 她垂着脑袋,依然没看祁王一眼,她不敢看,“殿下,药已经上好,还是赶紧将衣服穿好,免得受凉。”她放在腿上的手,两指缠绕了一下。这样被祁王扰动着心绪不是一件好,沉下一口气,她迅速在脸上挂上平静,抬目道:“凌王狡猾,怕是不好对付,殿下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祁王半僵着脖颈,薄唇拉出一个浅笑。 他的清儿到底还是不是他的? 果断拾起竹婉拿进来的整洁的袍服,穿上。然后又将地上的呆着血迹的衣物交给了马车外的竹婉,让她解决掉。 然后往齐清儿身边挪了挪,“把手给我,除掉凌王,少不了你的帮助,你的身体更重要。把手给我!” 祁王着重强调最后几个字,桃花眼锁在她的双眸之间。 齐清儿却将目光投向了马车的窗外,顺着被风扬起的帘布向外看去。 她不清楚祁王是要切脉,还是要给她输元气,或者两者都是。 但她不能确定如果祁王要切脉,会不会发现她断骨久疾。 她更不清楚,祁王能从脉象上了解多少关于她的过去。 他要是问起,断骨旧疾。 齐清儿不愿撒谎,也不愿告诉他,她曾为了他送的羊脂玉,为了他给的誓言,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多谢殿下好意,从这里到公主府还有好几个时辰,足够我休息恢复了。” 说着,倔强的扭头看了一眼祁王。 马车摇摇晃晃,祁王锁在齐清儿双眸的眼神更加灼热。 她的语气将他瞬间拉回了十五年前。 仿佛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整日倔强的,爱命令他的齐清儿又回来了。 祁王眼角闪出一个火花,抬手急速地点了在齐清儿的锁骨上。 “皋俊昇……”她几乎怒道他的名字,只是语气坚硬不起来。 突然之间被祁王封了血脉,动弹不得,只有动嘴皮子的份。她恼怒的直眼看着祁王,用余光留意着祁王的动作。 “这个称呼远比称呼殿下,要好不多了。” 他隐去薄唇边的浅笑,继续道:“本王要做的事情,谁也拒绝不了。” 说着将齐清儿搂入自己怀中,让她斜躺在自己的胸口。 说到底,祁王十五年前就带着血性,而这十五年他一直忍受着他人的拒绝,不公,嘲讽和打压。 自他收留了自己的妹妹娅楠之后。 知道冤案为实之后,他便再不会接受他的人的拒绝,他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齐清儿没想到祁王会有这个动作,心中的厌恶肆意而起。 她急红了双眼,“我不需要你帮我切脉,更不需要你给我输什么元气,殿下,不要忘了,适才在四角亭中,要杀了我的可是你,现在也更不需要一个起了杀念的人来帮我。” “清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唤我俊昇哥哥,而是一口一个殿下。”祁王薄唇有些颤抖,他贴在齐清儿的耳边,继续道:“杀念,我何曾要杀过你,清儿!我要杀的不过是来历不明,试图攀附公主的嬅雨,不是你!” “放开我……”齐清儿垂下眼泪,话到一半被祁王打断。 “太晚了,清儿!上天真是捉弄我们,它在我们之间划出这么长的一道鸿沟,却又让我们拥有同一个目的!”祁王搂着齐清儿的双肩颤抖一下,他冷笑一声,然后将薄唇贴到她的粉唇边,“本王一定会将旧案重翻,要你名正言顺地回到本王的身边!” 灼热的气息撩人。 齐清儿心中混杂着厌恶与酸楚。 祁王的这些话,在她过去的十五年中,不止一次出现过,往往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渴望里。 她恨,却同时在心底深处幻想着,祁王也许并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婚约。 这样难以言喻的情绪让她不能自己的深呼吸。 此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旧案重翻,她和祁王都是已经错过了彼此。她给了严颂承诺,她不想食言。 “你又如何知道我愿意回到你的身边呢?”她冷言。 此话一落,祁王深沉地闭上了双眼,然后猛地睁开,薄唇对上了齐清儿的粉唇。 一阵肆意,虐心的掠夺。 他再次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却被她刻意的拒绝在外。 想到这里,他吻得更深,袭入她的唇齿之间,缠上了她的舌尖。 齐清儿心中一骇,想要拒绝,无奈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脑子当中一片空白,甚至从头皮的浅表层开始麻木,从舌尖传来一阵阵异样的酥麻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享受。 但这种错误的直觉很快消失,她毫无感觉地接受着祁王似要将她吸干的吻,轻轻合上了双眸。 祁王感觉到了她的平静。 平静得像他不存在一般,他俊眉稍蹙,猛地从她身下抽出修长的手指,按在了齐清儿脖颈处的穴位上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章,惭愧 他受不了齐清儿对他的吻无动于衷。 他宁愿立刻让她睡去,这样还能自欺欺人的解释为什么她对他的吻没有回应。 齐清儿只感到颈项边一阵凉风,然后就失去了任何知觉。 面对齐清儿彻底松软的身体。 祁王再次恨恨地吸噬,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最后他开始自嘲,薄唇缓缓松开齐清儿的粉唇,拉出一个寒凉的微笑。 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和他在续前缘呢? 清儿,你说的一定是气话,你一定是在记恨当年横在你我之间的冤案,记恨我的父皇。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祁王在心中默念。 他抬手抚摸着她被他吸红的唇瓣,沉痛地看着她良久,最后将她平躺去暖座上,帮她切脉,输送元气。 …… 齐清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纯净公主府上。 一直昏迷沉睡到次日.午时才醒,不过她的脸色很好,红润像是从肌肤里面透出来的。 眨眼看了看床沿边的真丝千紫色垂布,她一个机灵立马坐了起来。 这是她在纯净公主府的暖阁。 她是怎么回来的? 齐清儿抬手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想,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她如何回府的记忆。 她知道她出去了很久,会不会被皋璟雯发现,她现下心中没底。 回忆当中的最后一幕是祁王的热吻。 想到这里她又将手指按在了唇边,心也跟着微微颤抖。 突然暖阁中有人噗咚跪在了她的暖榻前。 “嬅雨姑娘,奴婢不知您是祁王的故人,之前有所冒犯,还忘姑娘宽恕!” 是竹婉。 她这一跪着实把齐清儿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回府途中出了岔子叫公主给发现了呢! 但听她接下来的话,齐清儿反松一口气,从暖榻上挪下身,“你起来说话,我是怎么回来的?公主可在府上?” 竹婉跪附着身子,道:“公主一早去了宫中,后来又去了白云庙,眼下该是在从白云庙回来的路上。姑娘是婢女护着从北角门回来的,无人发现,请姑娘放心。” 她垂着脸说话,只露着天灵盖给齐清儿。 倒是让齐清儿不能接受了,她可是昨日.在四角亭要掐死她的竹婉。 “你也是效忠你的主子,没有什么宽恕不宽恕的,你起来说话。”齐清儿起身走到铜镜面前,边走边说。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竹婉于她无害。 再说,留着么个忠心耿耿的婢女也不无不可,她既已认为齐清儿是祁王的故人,自然也不会存有二心。 指不定日后还要靠她帮着和祁王之间传递消息呢! 齐清儿缓身在铜镜前坐下,看着镜中依然跪着的竹婉,继续道:“是祁王让你向我请求宽恕的?” “不是,是奴婢自己。祁王殿下只说了绑姑娘出府这样的行迹,不可以再有。殿下还特别强调了以后暖阁中的炭火要充足,因为姑娘的旧疾。”竹婉抬头看着齐清儿的后脑勺。 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断骨旧疾...... 齐清儿对着铜镜稍愣,然后起身走到竹婉身旁,伸手将其扶了起来,“你做的没错,不用自责。” 竹婉感激地看着齐清儿一眼,“多谢姑娘。” “恩,赶紧帮我收拾一下吧,公主一会儿回来,指不定会来找我呢!” 说罢齐清儿又回到铜镜前坐下。 竹婉利索地在其身后兜兜转转,一会儿就打理完了。 因这只是在府上,竹婉只给梳了一个随意地斜垂发髻。 齐清儿用手托了托发尾,满意地对竹婉一笑,这个时候她要好好地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万不能让公主看出什么破绽。 “你到睡房外的偏殿中设一个暖炉,我要在那里看书,等公主回来。” 若是公主回来发现齐清儿还在睡房,总是不好。 哪有人不病不秧的,过了午时还在睡房的。 齐清儿转身拾起公主给的细罗缎裘毛披衣,披上,往偏殿中去了。 竹婉也不在多语,立刻按照齐清儿的吩咐在偏殿中设了暖炉,以及暖座,同时招呼府上其他婢女找来了书卷。 偏殿正对着公主府上一个花园。 齐清儿将正门全部打开,让室外的雪色照进屋子当中。 此处的积雪不亚于孤山上的大雪。 花园当中,只能隐约地看见树木丛草的轮廓,青石面上厚厚地一层积雪,只有中间被清出了一条通道,蜿蜒伸向花园中的大理石案几。 齐清儿凝目看了半饷。 京陵城的大雪,来得真是没有一点预兆。 正合了楚秦歌的那曲雪宴。 齐清儿吸了一鼻子冷气,她怎么又想到了楚秦歌了。 扭过身,接下竹婉手里的书卷,又让竹婉去准备了些茶水以及茶点,自己便坐下细读。 她似有种直觉,公主回府一定会来她的暖阁找她。 不出半个时辰。 果然,老远的就听到花园的另一角传来灵儿的声音,“公主,慢点,这么大雪的,滑了可怎么是好!” 片刻,公主便出现在了庭院当中,又几步跨进了齐清儿所在的偏殿。 齐清儿见状,忙起身,道:“怎么这么急冲冲的,快过来暖炉边,去去身上的寒气。” 皋璟雯拍了拍身上零星的几点雪花,绕到暖炉边,冲齐清儿严肃的一笑,道:“怎么在这么个透风的地方呆着。” 灵儿后脚也跟了进来。 看到齐清儿裹着披衣忙道:“是啊,嬅雨姑娘身体比常人要娇弱一些,这京陵城中又下起了这么大的雪,姑娘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免得叫我们公主担心。” “是是是,灵儿说得对,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齐清儿看着灵儿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模样,眯眼笑了。 齐清儿轻轻垂下眼睑,如此看来,公主她们是没有发现她离开过公主府的事实了。 不由得整了整心绪,再扬起眼睑的时候,齐清儿脸上还是自然的笑。 一旁的竹婉连忙给公主置了暖座。 皋璟雯在暖炉上搓了搓手,然后在暖座上坐下。 “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睡着,可是昨晚休息得太晚了。”皋璟雯其实想说,是不是因为昨晚酒后胡闹,打扰了齐清儿休眠。 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吞在了肚子里。 当着偏殿中两个婢女的面,皋璟雯竟有点害羞,关键是她自己都不记得昨晚她回府后发生什么。 这会儿子,声音里也有些不自在。 齐清儿自然是听出了皋璟雯的言外之意,“这暖炉中的碳烧得就是快,竹婉,你再去取些炭火。” 此话一落,皋璟雯大声道:“灵儿,你去帮竹婉!” 两个婢女,而话不说,领了命就下去了。 皋璟雯扭头看着她们走远,然后伸手一把抓住了齐清儿的手,“昨儿晚上,我一定闹到很晚才睡吧!”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投来的带着丝丝抱歉的眼神,自己心中更加的愧疚。 这样的公主,今后她定要护她周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章,制造误会 齐清儿抽出一只手来,搭在皋璟雯的手背上,“不晚!你都还比我早回来了呢!” “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回来的吗?”皋璟雯清秀的双眼显出惊讶与不可思议。 话说到这个点上,齐清儿实属无心。 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妨告诉了皋璟雯,也好让轩王在对齐清儿的行事作风上面收敛一些。 想到这儿,齐清儿伸出一只手,边调动炭火,边道:“大概是那沉香阁的金酒仙太醉人,我中途出去透气那会儿,轩王就安排你先回府了。可不是比我回来得还要早!” 齐清儿附面朝着炭火,稍稍蹙了一下画眉。 皋璟雯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加之轩王的花柳形象,她秀气的朱唇上翘,“这个皋俊桉,他是故意的吧!嬅雨!”皋璟雯又捏了捏齐清儿的手,继续道:“他可有对你无礼?真没想到,他竟然故意将我支开!” 皋璟雯越说越气,小脸绯红。 齐清儿微垂着面,没有多大表情,只是浅浅的一笑,“轩王殿下顾惜我独自回府不安全,还是他亲自送我回来的,并没有无礼之处。” “他要是真的顾惜你的安全,就因该让你和我一起回府!”皋璟雯的眼中明显有了曾恨的意思。 映着暖炉中的微微红光,皋璟雯的眼神跳跃。 齐清儿抬目轻柔地看了她一眼。 又垂目,道:“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皋璟雯直勾勾地看着炭火,好一会儿,方道:“你放心,我定不让轩王再接近你半步!” 朝三暮四,寻欢作乐,眼下轩王殿下都找到公主身边的人身上来了。 皋璟雯可不是要生气么? 此话一落。 齐清儿只沉默不语。 轩王到底是没有什么太坏的心眼,惹得公主对他再生芥蒂,齐清儿还是于心有些不忍。 但公主的话既然到了,齐清儿便也不再添油加醋了。 杏眼一转,道:“你一早进宫,可是去看你母嫔了?” 皋璟雯秀气的双眼立马闪亮,适才的不愉快也抛到了脑后,“我母亲已经晋为妃位了,今后是母妃了!” 这是好消息。 齐清儿听着也不觉得慧嫔得以晋封来得突然。 纯净公主委屈下嫁,护国土安泰,自然是大功一桩,皋帝他也该晋一晋皋璟雯的母亲苏霜萍的位分了。 齐清儿堆出笑脸,“那是该恭喜你了!” 皋璟雯相视一笑,笑容灿烂,抬手抓起茶点,咬了一口,咀嚼片刻,道:“对了,父皇已经让太子权权查理滨州难民一事,还让一品军侯赢谢亲自前往滨州,巡视民情,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回有结果了。” 说着,又喝了半盏茶。 太子权权处理,这不就是祁王设下的局么。 齐清儿也捏起一盏茶,喝了一口。此事早在她的意想之中,并不意外。 咽下茶水之后,方缓缓道:“此事不应该交给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吗?事关滨州刺史贪污,他怎么都是朝廷派下去的从三品官员,怎得交给太子一人处理?” 齐清儿边说边埋头喝茶,茶中腾起的热气盖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皋璟雯听着,若有所思,道:“我和父皇说了刑部侍郎当街追赶滨州进京告状的难民一事,想来刑部也脱不了嫌疑。” 说着顿了下,继续道:“不知太子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将那方舟带回了自己府上照顾。想是父皇念其体贴良民,故而命太子权权处理。” 齐清儿只静静地听着,表现得像一个外人,杏眼轻轻扫过皋璟雯的双眸,缓身道:“那凌王殿下那边……” 齐清儿话音未落,皋璟雯双眸一亮,立刻接话道:“凌王极力反对太子处理滨州难民一事,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好在父皇还是站在太子一边的。” 接着,又换了思考的眼神看向齐清儿,道:“估计父皇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滨州灾情那会儿,还是凌王亲自押送的赈灾粮,亲自安抚的滨州百姓。” 听完此话,齐清儿心中不明的地方也明了。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皿。 垂头,隐去她思虑的情绪。 大概祁王这局,早就开始准备了,这次是定然要拉凌王下马。 可是...... 齐清儿望向门外,用余光注意着皋璟雯。 她与凌王毕竟有着和其他皇子公主不一样的血缘关系。 纯净公主的母亲和凌王的母亲是亲姐妹,均是周国凌宇帝之幼弟苏沐的女儿。 皋璟雯再怎么不喜凌王,但会不会看在这层关系上面,往凌王那边倾倒呢? 齐清儿眼下虽与皋璟雯看上去很是亲热。 但她对她的了解却只能算是皮毛,皋璟雯到底会不会最终倾向凌王,齐清儿确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能做的,能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将矛头指向凌王,免得公主多心,认为是齐清儿故意要和凌王作对。 毕竟上次凌王逼问她身份的时候,皋璟雯就在旁边。 想到这里,齐清儿扭头看向皋璟雯,细言道:“陛下将此事交给太子定有他的道理,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早日还滨州百姓的安泰吧。” 正说着,灵儿跑进来,道:“公主,凌王殿下来了。” 真是越担心什么,就来得越快。 皋璟雯一蹙眉,道:“他怎么又来了。” 灵儿小跑到皋璟雯身边,“还带来了好几个奴才,各个手里抱着柳腾木的盒子,都在前院中站着呢!公主快去看看吧!” 灵儿尚小,掩盖不住她的好奇心。 铜铃眼咕噜咕噜地转着。 皋璟雯却显得不以为然,对着齐清儿道:“你要一起去看看吗?这个时候他竟还有这闲心到我纯净公主府来。” 说着斜眼看了下灵儿,灵儿立刻自觉地收起了好奇的表情。 凌王这个时候过来,听灵儿的讲述。 八成是来讨好皋璟雯的。 齐清儿边听着皋璟雯的话,边思考,片刻后,道:“我就不去了,凌王殿下是来看公主的,我去不合适。” “也不知他送来了什么?”皋璟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搭着灵儿的手站起来了。 齐清儿也跟着站起,微微一欠身,含笑道:“公主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皋璟雯也不在多逗留,向齐清儿点了下头,便随着灵儿往前院中去了。 她们走后不久。 竹婉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新碳。 “恩,再加些炭火吧!”齐清儿望着皋璟雯离去的方向,没动。 天色渐暗,但银白的大雪依然耀眼。 齐清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面向屋子里面,见附身往暖炉中加炭火的竹婉,稍顿后,朱唇轻启,“一会儿你替我去前院看看。” 竹婉加碳动作不变,道:“适才公主让姑娘一起,姑娘为何不一同去了。” 原来竹婉一直都在外面听着。 齐清儿听得身子一震,杏眼落在竹婉身上。 竹婉感到异常,忙放下手里多余的煤炭,起身站直,“婢女不是故意要听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章,临近 “无妨。” 齐清儿简单道了两个字。 竹婉是祁王的人,她在公主府做的不就祁王的耳目吗。 齐清儿朱唇拉出一个浅笑,她很不喜欢这种受人监视,但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可面对竹婉,她又不得不承认,她需要竹婉的帮助,确切说是竹婉身后祁王的帮助。 竹婉定眼瞧了瞧齐清儿,道:“奴婢现在就去。” “不必了。” 去了也是无用,凌王这个时候过来目的很明显。 齐清儿实在无需派人前去打听。 顿了顿,继续道:“你帮我给祁王带句话吧。” “是,什么话?” “就问他,何以见得纯净公主一定会和凌王反向而行。”齐清儿说话间,眉间闪过一丝阴凉。 竹婉,应了“是。” …… 到了次日,齐清儿如常日一样,手捧书卷,静坐于偏殿当中。 昨儿下了一天的雪。 到今日雪虽停了,但却变得更加的寒冷。 齐清儿依着炭火而坐。 偏殿中燃着充足的炭火,温度有些粘稠,不知不觉齐清儿额角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 但因着旧疾,一到冰冻三尺的冬日,她就离不开炭火。 就是烤的背心出汗,也得烤着。 竹婉从门外进来,跪坐在齐清儿一边,道:“姑娘让奴婢带的话,已经带到。祁王殿下只说,公主爱惜子民,姑娘尽可放心。” 细语很低。 几乎比暖炉中呲呲地炭火声还要低。 齐清儿嗯了一声,后道:“公主可在府上?” “在呢,适才婢女在院中还遇到了给公主去取甘露水的灵儿呢!”竹婉说着,又取了棉毯绕在齐清儿的后腰上。 这是祁王吩咐她这么做的么? 竹婉的这个动作,让齐清儿突然想到了祁王身上。 但思绪飞快的闪过,杏眼中稍有波动,又立马恢复了平静,继续道:“扶我去看看公主,难得她在府上。” “是......” 竹婉迅速拿来了披衣和手炉。 这般呵护体贴,倒是让齐清儿想起了十五年前在齐府上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的身后总有好几个婢女跟着,尤其是冬日里,恨不得要端着暖炉绕着她,她走哪跟哪。 年幼的齐清儿胆子颇大,更不怕冷。 每每见到成群的婢女,就呵斥着不让跟着,披衣手炉之类的东西,那都是累赘。 如今看看,还是少不了呢! 齐清儿低头摸了摸手炉,“走吧!” 两人穿过后花园,绕过流掖池,往纯净公主的卧房外南偏殿中走去,一般情况下公主都会呆在这里。 可齐清儿站在南偏殿许久,都未见到一个婢女。 本想让人通报一下,就这么进去难免有些冒失。可等了良久,南偏殿中静悄悄一片。 “你适才遇到灵儿,她是往哪个方向去了?”齐清儿觉得不对,转身问竹婉。 竹婉略想,道:“那该是小厨房的方向。” 小厨房? 公主不会去厨房吧,从小饭来张口的公主怎受得了厨房中的油腻味道? 齐清儿原地踱了几步,还是带着竹婉往小厨房去了。 到了小厨房门口,果然看到了灵儿。 嫩白的小脸上,红红绿绿,正从厨房中跑出来,手里端了个碗状的物件。 齐清儿忙上前一步,“灵儿,这是在做什么呢?” “嬅雨姑娘,你快劝劝公主吧,这府上谁都劝不住,小厨房里都快熏得站不了人了!” 灵儿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抹眼睛。 红红绿绿的东西被抹得眼皮睫毛上都是。 齐清儿见其可怜的样,反倒更加好奇公主在里面做什么,怎得起了这样的兴致要下厨房了。 “你手中的碗是做什么的?”齐清儿问道。 “帮公主取了甘露水,她说不够,让我再去取呢!”灵儿说话间竟有些委屈,两个铜铃眼被熏得通红。 齐清儿抽出丝绢帮灵儿抹了抹脸上的污垢,“公主让你去,你去取来便是。” “可是......”灵儿露出一副请求的表情。 “放心,待我进去看看,一定帮你劝下公主。”齐清儿像是哄孩子般,拍了拍灵儿的肩膀。 灵儿认真看着齐清儿,用力点头,退下取水去了。 看着灵儿退下,齐清儿又往小厨房的门口走了走。 刚到门边,便听见里面一个嬷嬷和皋璟雯的对话声。 “公主做的是梅花香饼,是要炸的。” “炸的太油腻,我不爱吃油腻的东西,我要吃蒸的。” “可是公主,这个没发蒸啊!” “那想办法呀......” 良久之后,嬷嬷的声音低矮的传来,“是......公主。” 公主的兴致还真是一天一个样,齐清儿摇了摇头,朱唇挂着丝丝的笑,走进了小厨房。 里面乌烟瘴气,根本瞧不见个人影。 只听见软鞋在地上的悉悉索索,快速的摩擦声。 厨房中几个炉灶连开。 各个腾着轻烟。 齐清儿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方适应这样的模糊。 隐约能见四五个嬷嬷妈子绕着公主团团转。 做甜点原本是个细活,急不得,也不用那么多个炉灶,真是不知公主做的是哪门子甜点。 又哪里冒出来的兴致。 “璟雯,做什么呢?”齐清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一会厨房中的雾气一阵乱舞,然后白茫茫一片中闪出了公主的身影。 额上是汗珠,脸颊上是面粉和炭灰,还有些红红的东西粘在鼻尖上,似是梅花粉,见了齐清儿满脸堆笑,“你怎么来了?我正在做母妃教我做的甜点呢,和父皇保证了的,母妃会的我也会!” 看来皋帝和皋璟雯之间的父女关系,也因慧嫔晋封为妃,有所进展。 齐清儿相持一笑,“做甜点本是细活,要慢慢来,你瞧瞧你,忙得满头是汗。” 皋璟雯突然撅嘴道:“能不急吗,保证了父皇的,我生辰的时候要亲手奉上我自己做的甜点。便是下个月了。” 生辰,公主生辰必会大办。 齐清儿听得稍愣,自从齐家被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辰。 齐清儿略低头,很快隐去了那眼下不该有的情绪,道:“那还有十三天呢,你又何必急这一时,瞧把自己弄的!” 说着用指尖给皋璟雯擦去了脸上黑黑的炭灰。 皋璟雯亲密地看着齐清儿,“也是,就是心急罢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子,厨房里的嬷嬷妈子们已经将窗口打开,屋内的烟气散去不少。 齐清儿这才看到,厨房里乱得基本无处落脚。 嬷嬷妈子们早已是汗流浃背,各个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立时觉得责任重大。 估计公主一早上就进了厨房。 完全把厨房里的厨娘们的计划给打乱了。 齐清儿抬手放在皋璟雯肩膀上,“改日.我们重新挑个时间,一起做好吗?外面难得如此雪景,又无风平静一片,呆在这小厨房里岂不是可惜了。” 皋璟雯扭头看了一眼厨房,这才发现,原来乱成这样。 本来有些犹豫,但很快同意,道:“嗯,那改日吧!” 此话一落,一屋子的厨娘们个个松懈不少。 这个时候,灵儿折了回来,手里却没端着甘露水,她匆匆踏进厨房,道:“宫里来了个太监,说是来传话的,正在前院等着公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章,未长大的雏鹰 “宫里来的太监?”皋璟雯吃惊的重复着灵儿的话。 齐清儿注意着灵儿的表情,只是和公主一样的吃惊。 这个时候宫里来人到公主府传话,齐清儿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看着公主匆匆往前院去,齐清儿也跟随在后。 到了前院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身着蓝灰色宫袍的太监,站在积雪中间,悠悠地忘着天。 直到公主走近,“程公公,这么冷的天从宫里过来不知是何事?” 程公公是皋帝身边近身服侍的张公公的徒弟。 公主自然认得。 程公公闻声立刻回过神来,对着公主眯眼一笑,露出白皙却不整齐的牙齿,“公主殿下万安” 说着妥妥的一礼。 皋璟雯稍走近了些,道:“不用拘着了,起来说话吧!” 雪地难走,齐清儿要走得慢些,走到皋璟雯身边的时候,程公公已经行了拜见之礼。 而齐清儿到的时候,程公公又妥妥地微微垂头一礼,“嬅雨姑娘也在。” 那尖利的公鸭声瞬间传入齐清儿的双耳。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了,连宫中随便一个太监都知道她是谁。 齐清儿轻轻地瞟了皋璟雯,见其并无太大反应。 便屈膝还了一礼。 过了礼节着一关,程公公清了清嗓子,道:“三天后,是蓉王殿下出宫开府的日子,陛下很是重视。”说着呈上了一个帖子。 金黄色绸缎封面,还印着皋帝的玉玺。 皋璟雯听到是蓉王,略有些意外,接了帖子,道:“谢程公公。” “公主殿下不必言谢,这是臣等份内的事情。”程公公笑盈盈又拘了一礼,方退下了。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手中的帖子,很是好奇蓉王这个皇子。 在她的记忆当中关于蓉王的记忆很少,十五年前他只有四岁,还不能像凌王,祁王,轩王那样出宫随齐帅习武。 只有在齐清儿进宫的时候,偶然能碰上几面。 关于蓉王的样子,她甚是模糊。 正当她欲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旁紧紧相随的灵儿开了口。 “是蓉王殿下,真是奇闻,他居然也要出来自己开府建邸了!”说着眯眼瞧了一下皋璟雯手中的帖子。 齐清儿听得一头雾水。 掐指算算,蓉王如今也十九岁了,还比太子大一岁呢。 怎么到现在才出来自行开府。 灵儿竟说是奇闻,齐清儿更加不解。 皋璟雯听灵儿说完,也抿嘴一笑,似也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抬手敲了灵儿的额头,道:“小心你这张嘴,程公公可刚走呢,再说是奇闻,传到宫里去,父皇怪罪下来,我可不护着你。” 灵儿用手捂着脑袋,压低了声音,道:“公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蓉王殿下可是和公主一般大呢,怎么说几年前就应该出来建府了。” “就你知道吗?”皋璟雯说着对灵儿挤了眼睛。 然后转身对着齐清儿,道:“随我去正殿,看看这帖中写了些什么吧!” “好。”齐清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会儿子,她比灵儿更是好奇。 这个蓉王为何就比其他皇子出宫都要晚了。 边想着,齐清儿随着皋璟雯到了正殿。 两人纷纷上了暖座。 灵儿在一旁奉茶。 皋璟雯坐稳后,迅速打开了帖子,“蓉王俊楠还真的要出来自己开府了,三日后乔迁,看来他的母妃妍妃终于想开了。”说着噗嗤一笑。 看着皋璟雯的表情变化,齐清儿忍不住开口了,“历代皇子成年出来开府,都是情理之中。为何灵儿竟说是奇闻?和蓉王殿下的母妃又有什么关系,这不应该是陛下说了算吗?” 皋璟雯喝了口茶,放下帖子,看着齐清儿,道:“你初来京陵,自然还有很多事还不了解,我的这个俊楠弟弟只比我小几天,如今啊,早就过了他本该出宫的日子。” 齐清儿自然知道蓉王的年纪,追问道:“璟雯适才为何要提他母妃?” 皋璟雯轻笑,道:“妍妃出身极为微寒,自从有了蓉王之后,便视蓉王为珍宝,捧在心尖上养大的。到了蓉王该出府的年纪,妍妃又求了父皇硬将蓉王在宫中多留了一年。” “原来如此。”齐清儿点头。 “怕是我这个蓉王皇帝至今还是个孩子呢!”皋璟雯说着和灵儿相视一笑。 倒也没有坏意,只是不赞成蓉王母妃的做法。 硬生生叫蓉王比其他皇子矮了一截。 说起来,倒像是还没有长大的雏鹰一般。 齐清儿埋头喝茶,她不知眼下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皋璟雯说的话。 随着她一起说笑蓉王,总是不妥。 半饷。 “帖中可是还说了,让公主三日后到蓉王府上一起祝贺乔迁之喜?”齐清儿低头喝茶那会儿,转了话题。 “帖中也提到你了,三日后一起。”皋璟雯心中虽有些吃惊,父皇派人送来的印着玉玺的帖上竟有嬅雨的名字。 但稍一转念,嬅雨毕竟救了她一命。 父皇记着,也不足为奇。 这话倒叫齐清儿吃了一惊,“我也去吗?” “嗯,到时候你以我义姐的身份过去,自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皋璟雯大大咧咧,说着又扭头问灵儿时辰。 整好是午时。 两人又从正殿换到了侧殿,共同用了吃食。 皋璟雯吃好喝好,早也忘了蓉王那码子事,而齐清儿却久久不能将思绪从中拉出来。 蓉王首次出宫,三日后到府祝贺的定还有其他各位皇子。 不论是一直想找出她身份破绽的凌王,还是已经知道她身份的祁王。不论是明言向她表示喜欢的轩王,还是让她隐隐觉得不安的太子。 不论哪一个,她都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去面对。 皋帝既给纯净公主发了帖子。 兰成公主那边也一定收到了同样的帖子。 三天后,同样还会遇到兰成公主。 想到这里,齐清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皋璟雯看着齐清儿出神的样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齐清儿微垂目,道:“大概是这个侧殿中的炭火不足,我受不得寒。” “这边空间太大,炭火的温度都收不住,一会儿我陪你去你的暖阁说会子话。”皋璟雯说着放下碗筷,接过灵儿递来的茶水过口。 齐清儿望了望满桌的饭菜,早已没了胃口。 随着皋璟雯一起回到了暖阁。 之后皋璟雯又说了些关于蓉王年幼时的趣事,齐清儿只管听着,时而配合着发笑。 不知不觉下半天就过去了。 晚饭时齐清儿方勉强吃下了半碗饭。 接下来的三日。 因这外面的积雪都结成了冰,皋璟雯也没再入宫。听齐清儿的先细细研究做梅花香饼的步骤,竟也悉心听取厨娘们的意见。 真真儿叫厨娘们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各个掏心窝子的传授经验。 齐清儿则是照旧,伴着炭火,寸步不离,捧起一卷书文,一看便是 半日。 转眼便是蓉王府开府的日子。(未完待续。) 一百六章,狭路相逢 轩辕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蓉王府正式落成。 天气似乎也很做媒,无风无雪。 前些日子下的雪也基本消失不见,但却变得天寒地冻,街面上的青石路面像是冻住了,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 谁都不愿多停留半分。 这天气似乎比下雪时更冷。 一早上,纯净公主府上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蓉王迁府,是件大事,皋璟雯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空手前去拜访。 短短三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半米高的墨色水晶。 用紫檀雕花木拖着摆在院中,寒日下晶莹剔透。 一群婢女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难得的稀罕物。 齐清儿也早早的就起了,在房中梳妆。 自上次祁王给她输了元气之后,气色一直都不错。 想来那日的大雪没有伤到她。 “姑娘一会儿要同公主一起去蓉王府,今日的妆?”竹婉拿着发梳,站在齐清儿身后,问道。 齐清儿瞧了瞧镜中的自己。 今日她只是陪同纯净公主,不必太显眼,起唇道:“就照平时的。” “照平时的,会不会太素净了。”竹婉拾起几缕发丝在手,边梳边道。 素净? 她素净的时候就已经很夺人眼球了。 杏眼长睫,双眉似云翠,高挑俏丽的鼻翼,不点自红的朱唇。加上如今这气色,不施粉黛而颜色已如朝霞映雪。 铜镜中,三千青丝斜垂于耳后,好一个半妆美人。 齐清儿将双眸从铜镜中挪开,“不用上妆了,你给我梳一个随意一点的发饰即可。” “怎得如此随便!” 一抹樱桃红浮影如清风般卷入齐清儿的视线。 皋璟雯身穿荔枝红色梅花对襟棉绫中衣,逶迤拖地妃色缎面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纱绣裙,身披淡粉底薄烟翠烟纱薄纱。 头绾风流别致双螺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镶碧玺石。 钗袅袅婷婷地立在齐清儿的暖阁当中。 竹婉忙收起了梳子,缓身施礼。 齐清儿看得眼前一亮,忙也起身。 皋璟雯面上笑盈盈又有些怪罪的意思,抬手免了竹婉的礼,又两三步跨到了齐清儿身边,将其按回了座椅上。 “怎么连妆都不上!”皋璟雯瞧着镜中的齐清儿,稍稍撅起小嘴。 齐清儿莞尔一笑,用手搭在皋璟雯伸来的手上,“今日我本就是陪你去的,打扮得过去隆重,不合事宜。” “虽是陪同,你可也是以我公主义姐的身份去啊!” 皋璟雯说着,细细地瞧着铜镜中的齐清儿。 又拾起铜镜前的一支细银镶边密合色宝石的步摇在齐清儿发髻间比了比,继续道:“怎么也不能太随便了。” 清秀的双眼炯炯有神。 公主今日心情不错。 齐清儿看在眼里,想着公主怕是忘了滨州难民一档子的事儿了。皋帝虽已下令彻查,但尚且未有结果。且凌王上次来访,据说皋璟雯是将凌王送来的四五个盒子都收下了,也不知她眼下和凌王的关系如何了。 思绪飞快的脑海中闪过,眨眼转念,微笑道:“是是是,这只步摇我一定戴。” 皋璟雯满意的一笑,又扭头对竹婉道:“去取一件密合色的袍衣,从上回新做的那几件里面挑。” “是。” 竹婉应声去了。 齐清儿看着竹婉离开的身体,心不由得一沉。 到了蓉王府,她要怎么面对祁王呢? 心头乱颤,勉强不显露在脸上,齐清儿挤出笑脸,转话道:“听闻前院中放着一个半米高的墨色水晶,可是给蓉王殿下的?” “是啊,一个珠宝工匠给我找来的。”皋璟雯说着眼睛一亮。 说话间竹婉已经取来了袍衣。 皋璟雯连忙摧着齐清儿给换上了,迫不及待地拉着齐清儿往前院中去。 围着水晶的婢女们,嗡一下散开。 留下大块余地给皋璟雯和齐清儿。 两人对着半米高的水晶指指点点,又说了些关于水晶的来历。 皋璟雯滔滔不绝,中途还指着灵儿端来了茶水。 一股脑喝下。 之后便让灵儿准备了马车,又命一行人抬着这重若沉石的水晶,浩浩荡荡地往祁王府去了。 估摸着半个时辰,马车在蓉王府大门口落下。 大门一侧已然落着几辆皇室宗亲的马车,各个高大宽敞,繁重奢华。 皋璟儿先下了马车。 齐清儿在竹婉的搀扶下,踏下马车。 她扬起杏眼,望上府门。 恢弘大气,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百尺高的株墙,彰显着皇家贵气。 看了半饷,齐清儿垂下眼眸,蓉王府和祁王府相比果然荣耀繁华许多,她不由得为祁王感叹,都是皇子,待遇尽这般不一样。 皋璟雯招呼了抬着水晶的服役们跟着,车夫等到大门一侧候着。 随后带着齐清儿往蓉王府中去。 远远的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热闹声。 皋璟雯递了帖子给府上的管家,管家笑脸鞠身相迎,“纯净公主,嬅雨姑娘里面请。” 齐清儿回了礼,方随皋璟雯进去了。 清儿,竹婉一席人在后面跟着。 没走几步,便听到一个犀利的声音传来,“璟雯妹妹,上回西街丝绢店一别,别来无恙啊!” 声音拉得细长,只叫人起鸡皮疙瘩。 兰成公主一个闪身,妥妥地拦住了皋璟雯和齐清儿的去路。 齐清儿心一沉,才刚刚进府,就遇到了冤家,真是路窄。 又环视一下周围,四下只有几个府役忙碌着传递物件茶水点心之类的东西。 似都没有在意到刚进门的纯净公主。 皋璟雯冷冷地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次气急败坏没买成丝绢的兰成公主呀,别来无恙!” 上回起了争执,皋璟雯占了上风。 眼下说话,底气十足,丝毫不怕再起什么冲突,料想这次也不会占了下风。 齐清儿眼看着皋兰洁眼底泛红,耳朵后面红晕渐起,她自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自甘居于下风的主。 片刻就已经呈现要发飙的模样。 齐清儿脑子速转,这个时候不管谁先起了冲突总是不好。 说什么大家都是来祝贺的。 扭头对抬着水晶的府役们道:“你们几个先把东西抬进去吧,说是纯净公主送来的。” 几人纷纷应了,往正殿一侧的抄手游廊上走去。 兰成公主和纯净公主,眼下都在气头上,谁也没有在意齐清儿的举动。 皋兰洁往前一步,拦在皋璟雯和齐清儿之间。 “是吗!”声音极冰,皋兰洁抽出一张丝绢是极好的蚕丝画卷,上面印着栩栩如生的梅花三弄,掩在鼻前,道:“我那不过是不愿和你这样的小人计较罢了!” 说着又稍扭头斜视着齐清儿。 齐清儿抬眼触碰到她投来的犀利的眼神,那样的丹凤眼,只叫齐清儿混身透凉。 “谁是小人,皋兰洁,你别以为你年长我一岁就可以这样羞辱我!”皋璟雯气得跺脚,扬手指着皋兰洁的鼻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章,非礼勿动 皋兰洁垂着眼皮看了看皋璟雯的样子,竟一字未语。 缓缓地转身看向齐清儿。 扇动着尖尖的下巴,道:“小人身边定是少不了你这样的贱.人!” 最后两个字极是刺耳。 皋兰洁两眼放光,那日在西街丝绢店,齐清儿是如何逼得人家店主将上好的丝绢全部卖给纯净公主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忍了这么多天没有发作,眼下边说边跺脚。 齐清儿低目。 心想着,此时和兰成公主争吵,里面谁出来了看到了都不好。 索性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刚欲仰面微笑,却看到皋璟雯带着一股冷风横到了自己前面。 “贱.人?”皋璟雯也瞪大了两只眼睛。 然后用手指着齐清儿,对着皋兰洁继续道:“你现在立刻向我义姐道歉!” 语气坚定,不容半分妥协之意。 此话一落。 皋兰洁噗嗤一声笑了,“义姐?璟雯妹妹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这样的街头贱民岂能随随便便就称为义姐的,真是无视我皇家的颜面!” 说着抬起一只手放在半空。 她身后的婢女立马凑到她身边,把手放到了她手下面。 这个婢女竟也以和皋兰洁一样的眼神,撇了齐清儿一眼。 皋璟雯更是站不住了。 皋兰洁跋扈嚣张,谁都不放在眼里。 挥起长袖,再次指向皋兰洁的鼻子,“等我改日.让父皇正式宣布嬅雨是我纯净公主义姐的身份,你今天说的话才是我皇家的耻辱呢!” 两个公主横眼相对。 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齐清儿望了望正殿一侧的抄手游廊,依然没有各位皇子的身影。 照理,公主这样的贵客到府,一府之主不该出来迎接吗? 也好及时结束了这场没有意思的争吵。 齐清儿正想着如何劝解皋璟雯,又听皋兰洁冷笑三声,后道:“本公主也没那么无趣,大冷的天,和你站在这风尖儿上,扯些没意思的。我等妹妹改日去向父皇给这个......贱.人求个位份!” 说着扭身就准备往蓉王府里去。 说的这些话,虽刺耳,但好歹她也不欲再多计较。 齐清儿扯了扯皋璟雯的衣袖,忙给她使了使眼色。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皋璟雯小脸早就扭曲成一团,小嘴撅得老高,满脸的委屈与愤怒。 看到齐清儿示意退让,心有不甘,但还是顺从了齐清儿的意思。 半饷。 几人一起往蓉王府内走去。 谁料,齐清儿脚下却被绊了一脚。 毫无预料,整个人只得往前扑去。 她这娇弱的身躯,这样摔下去怕是立马要回纯净公主府养着了。 皋兰洁听到惊呼扭头,面上略有吃惊,随后满意的一笑,又给她身后的婢女的递去了眼神。 那眼神分明就是干得好的意思。 皋璟雯和齐清儿相差两步,齐清儿又是往前仰,她又在其身后,伸手去扶就已经来不及了。 更不用说原本站在皋璟雯身后的灵儿了。 这个时候也就是竹婉,然她也离得较远,此时要接住摇摇坠地的齐清儿只有用些轻功冲过去了。一狠心,也顾不得旁人知否能瞧见,单脚搓地就欲挪动微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刚抬起的脚却被隔空之物,重击。 撇眼是祁王,忙停止了动作。 齐清儿眼看地上的青石地面越来越近,耳边伴着呼呼的风声,她心中咯噔一下,这一摔必要大病一场。 没有回转的余地,她嗅到了青石地面夺人的寒气。 突然身下一片温热。 深褐色螺纹碎花图案的长袖异常耀眼,齐清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揽起,满鼻的熏香气 等站直了,往院中一望。 祁王,凌王,太子,以及蓉王已纷纷站在了院中。 齐清儿忙收起目光,垂目道:“多谢轩王殿下。” “皋兰洁她故意使坏,绊倒嬅雨!”皋璟雯见齐清儿无恙,一溜烟地跑到了齐清儿跟前。 关切地看着齐清儿,又道:“可有伤到哪里?” 齐清儿轻轻摇头。 轩王皱眉微展,随后严肃地看着皋兰洁道:“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齐清儿听得稍颤。 轩王是为她这一介布衣,指责高高在上的兰成公主吗? 她立刻用余光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 凌王眯着细长的双目,略有惊讶。太子乃兰成公主的亲弟弟,对皋兰洁的脾气自是十分了解,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用想也知道是皋兰洁的错,他只平静地站着,双手别在身后。 而蓉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眼,睁得倍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王。 齐清儿竟然没敢看。 他是怎么看轩王的,又是怎么看皋兰洁的,齐清儿竟也不愿去想。 他明明站在众人的后面。 却有一股强烈的气场,只叫齐清儿心绪不平。 空气中带着悠悠的檀香。 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似乎,不为轩王过激的言语所动。 “俊桉哥哥,你不会是向着这个贱.人说话吧!说我无礼,有谁看到是我绊倒了她?”皋兰洁的丹凤眼中闪着怒气,边说边扬手执着齐清儿。 齐清儿直感到被她指着的后背一阵发凉。 但皋璟雯口中的贱.人二字,确实让在场的各位皇子都心生芥蒂。 纯净公主能够平安回京,谁知道是因为这个名唤嬅雨的平民布衣,舍生相救。 连皋帝都曾亲自和她照过面。 众人面前,皋兰洁直呼齐清儿为贱.人。 实在是过分了些。 太子轻咳一声,走到皋兰洁一旁,“皇姐,大家都是来府上为俊楠皇兄庆贺的,何必闹得这么不开心。” “是啊,是啊,嬅雨姑娘好在没有受伤,大家都往里去吧!”蓉王忙跳出来道。 到底是刚出宫,又刚离开了他母妃的庇护。 言语动作难免还稍有稚气。 他的这些话,皋兰洁压根儿就没听见去。 “蓉王乔迁,本该是咱们皇室宗亲,或是朝中劝臣,方有资格前来祝贺,她这样的一介布衣,凭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们一个个,竟还向着她说话!” 皋兰洁不依不饶,指着齐清儿,又是跺脚又喘着粗气。 齐清儿靠在皋璟雯身边,只是闭口不言。 这个时候,众皇子公主之间,她确没有发言的权利。 “凭什么?就凭父皇发到我纯净公主府的帖子上也有嬅雨的名字!”皋璟雯说话时,理直气壮,丝毫不给皋兰洁留半分颜面。 轩王心疼地瞧了齐清儿一眼。 他对齐清儿追慕的眼神,可是没有丝毫掩饰。 刚欲站在皋璟雯这边,反驳皋兰洁。 太子见状,忙又往众人中间挪了挪,侧对着皋兰洁,一扫众人道:“到了府上的都是客人,没有权贵与平.贱一说。”然后又凑到皋兰洁耳边,道:“适可而止。” 眼下太子不愿看到这两个公主撕破脸,毕竟将滨州难民一事翻出水面的是纯净公主。 太子又是此案的主审。 这个时候他若光向着皋兰洁,惹怒皋璟雯,对审案毫无利益。 何况凌王也在场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章,非礼勿言 “是,更何况嬅雨姑娘于璟雯妹妹还有救命之恩,怎么样也算是客卿,怎么还会是布衣的身份呢!俊楠,你说是不是?” 凌王开口了。 齐清儿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刻薄无情的凌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是一直都恨齐清儿在刺州病重。 为此影响了他整队回京的日期么? 齐清儿忙又看了看皋璟雯的表情,她自然是露出了对凌王这一席话满意的表情。 齐清儿不由得担心。 纯净公主到底会不会已经被凌王收买,到时候在滨州难民一案上向着凌王说话呢? 她虽为公主,但眼下她的话在皋帝面前也有相当重的分量。 齐清儿不由得望向祁王。 眼神交触的那一刻,她心中荡起了无边无际的涟漪。 他一身青衣白衫及地,犹如世外桃源中人,满脸清风,仪态自若,完全不在众人的焦点当中。 但他及时地看出了齐清儿心中所想。 微凝双目,给齐清儿递去了一个沉长的眼神。 凌王的话一落,蓉王皋俊楠稍愣,圆圆的大眼睛看了看院中的皋兰洁,后跳出来,道:“是是是,殿堂中酒席都已经落下了,大家就不要再站在风中,都随我进去吧!” 边说边陪着笑。 招呼着满院子的人跟他走。 皋兰洁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伸手就掐了适才绊倒齐清儿的婢女一下,低声道:“没用的东西。” 婢女疼得直抱手臂,“公主......” 皋璟雯算是解了气,搂着齐清儿的肩膀,欢喜地撇了皋兰洁一眼,然后亲昵的在齐清儿耳边道:“走吧,进去吧!” “好……”齐清儿眼下已站了良久,刚起步,脚下软绵绵的,断骨处也有一丝刺痛,第一步走出去难免有些不稳。 轩王余光一直在齐清儿身上,见状,立马闪到了齐清儿身边,“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语气十分关切。 齐清儿垂头只当没有听见。 皋璟雯一个扭身,横在了轩王和齐清儿中间,“嬅雨姑娘,好得很,不劳俊桉哥哥费心!” “我......”轩王看着皋璟雯翻来的大白眼,也不多说什么了,吞吞舌头,随众人往殿堂中去了。 因着酒席只请了诸位皇子和迁居宫外的公主。 排场不算大。 各个案几,暖座间都隔了一定的距离。 两排酒席相对而立,刚好排满整个殿堂。 座与座之间也不分主次,大家选定自己喜欢坐的位置坐下即可。 蓉王是此次酒席的主心,他第一个坐下,选在了较中间的位置。 齐清儿依着皋璟雯坐在蓉王的对面。 其余人各自坐下。 皋兰洁眼下还在气头上,固然是不会靠着皋璟雯,坐在了齐清儿的对面。 相隔一段距离也好,免得再擦火。 众人坐定。 蓉王大呼一声上酒。 “上些茶水吧,我前些日子刚送了上好碧玉龙井给你,叫人沏些送来。”轩王坐在齐清儿的左手边,说话时还瞟着齐清儿。 蓉王玩笑道:“上什么茶呀,在座的有谁连酒都喝不得的!” “叫你上,你就上,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轩王没好气。 这个时候总不能叫他当着众人的面,明言那茶水是给齐清儿的吧。 他偷偷看了看皋璟雯。 见其对他坐在齐清儿的旁边,似有不满。 后半句话,还是咽了下去。 蓉王听着一头雾水,不知轩王的气从何来。 凌王眼尖,早看出了轩王的瞟向齐清儿的眼神,开口道:“嬅雨姑娘受过剑伤,虽然已过去一月有余,但酒怕是喝不得的,俊楠你就听你俊桉皇兄的。” 太子手撑在腿上,笑道:“看来俊桉皇兄是关心嬅雨姑娘才让上茶的吧!” 此话一落,轩王的脸上竟有些潮红。 在花街柳巷跌打滚爬这么多年的轩王,竟还有丝丝害羞的时候。 齐清儿平静的坐着。 殿中说话的人,她谁都没看,单单极速的看了一眼祁王。 他坐在最末,全殿中最不起眼的位置。 右手持壶,左手捏杯,早早喝上了。 轩王对齐清儿有意,他早从楚秦歌那里有所听闻,眼下也没什么觉得好奇怪的。 祁王注意到齐清儿看来的目光。 他故意仰头喝酒,用长袖挡在面前,掩去了他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 太子一旁的皋兰洁听到太子的话之后,像是又揪到了齐清儿的小辫子一般,幸灾乐祸地看着齐清儿,道:“俊桉皇兄向来爱沾花惹草,想念红尘之事,嬅雨姑娘真是手段高明,入京短短一月余,就已经捕获了我俊桉皇兄的心了!” 说着抿嘴一笑,得意地看了看皋璟雯。 齐清儿踏进蓉王府,到现在尚且未发一句言,未有一个不合理的举动。 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 从在前院中不慎被兰成公主身边的婢女绊倒,到眼下轩王为她要求上茶。 诸皇子的注意力依旧在她身上。 又听了皋兰洁的这些,齐清儿努力控制缓和,却也是绷不住了。 皋兰洁这么露骨的话。 伤的是齐清儿倔强的自尊。 她按住想要站起身发飙的皋璟雯,浅红的粉唇边挂出一个淡淡的笑。随后平缓的扬起未施粉黛而自妆的脸蛋,轻轻地看着皋兰洁道:“兰成公主殿下不觉得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吗?殿下既已认为轩王殿下爱沾花惹草,又何需我再去耍什么手段呢!兰成公主这样说,无非就是指我也是红尘女子,登不上大雅之堂。那殿下是不满意陛下的判断了!” 齐清儿轻轻地说了一通,诸皇子竟没有一人插言。 皋兰洁拍案道:“这和我父皇又有什么关系?!”双眼瞪着齐清儿,像是任何时候都会有一张利爪从她的眼里爬出来。 “纯净公主适才在殿外就已经说了,陛下亲自发下的请帖上也有我的名字,兰成公主殿下是认为陛下识人有误吗?!” 语气轻缓,却句句如寒雨般淋漓。 说得兰成公主哑口无言。 她要再说齐清儿是贱.人,那就是和皋帝唱反调。 这个简单的道理,皋兰洁自然是听得明白的。丹凤眼恨恨地从齐清儿身上瞟过,落在站在她自己边上的婢女身上,压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公主斟酒。” “是。”婢女看着皋兰洁铁青的面色,拿壶的手颤抖不已。 皋璟雯拧在一起的小嘴,这下子完全松开。 对着蓉王府上的府役大声道:“给嬅雨姑娘上茶,就要轩王殿下送的那个碧玉龙井。”说着对着齐清儿喜上眉梢的一笑。 此时大殿中,众人都沉默了半分钟。 这么多年,大家都还是头一次见兰成公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各个脸上闪一丝惊愕。 尤其是太子,眼下他也不便再帮着皋兰洁多说什么,环视一下四周轻咳一声。 蓉王立马从愣定中回过神来,对着旁边站着的服役洪声道:“把戏单子拿来,给两位公主点戏。”(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章, 沉默的背后 少顷,府役便拿了戏单子上来。 皋兰洁草草阅了目录,点了红灯记。 皋璟雯则将戏单子给了齐清儿,齐清儿略看了戏单,指了一曲空城记。 红灯记唱完。 殿中的气氛才开始活跃起来。 众人也三杯酒下肚,在微量酒精的作用下,蓉王面颊微红,捡起一根筷子敲着酒杯道:“如今本王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府邸,这一杯我敬诸位,日后,本王府欢迎诸位随时到访!” “好,我敬皇兄!”太子先拿起酒杯喝下半杯。 凌王和轩王也纷纷举杯喝下。 唯有祁王,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今日.过来也就是来照个面而已。 皋帝难得给他的祁王府上也送去了帖子,不来总是不妥。 如今,他也准备缓缓和他父皇之间的关系。 祁王青衫垂袖,人在殿中,却似不在殿党的气氛当中。 凌王细眼放着微光,扫到祁王身上,薄唇浅笑道:“我素闻俊昇皇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我们兄弟之间都相交甚少,今日.怎得如此兴致?” 此话说得甚是凉薄。 齐清儿听得脊梁骨一寒。 顺着众人的目光向祁王扫去。 他侧脸如毫无风波的一潭深水,面对众人投去的目光,他眉眼都没抬一下,只是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薄唇轻启,“正因为相交甚少,所以才要前来祝贺俊楠。” 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祁王和皋帝之间的关系级差,祁王略略一想还是没提收到请帖的事。 怕是说出来,有些人就该以为祁王有重复父子关系之意。 无辜让诸皇子生得嫌疑,对他也是无利。 太子听着,双眸中闪出讥讽之意,接话道:“俊昇皇兄多年前就在外开府建邸,到现在都还没有请各位到府上去过呢!俊楠这才刚出宫就请了,皇兄可也要办个酒宴才是!” 此话一落,殿中安静到了极点。 在座的有谁不知当年祁王世被皋帝赶出皇宫的。 尚未成年就被迫独自在外建府,和眼下的蓉王出宫建府完全是两回事。 加之旧案之故,祁王若真请了诸皇子,那才是大逆不道。 太子的这些话无疑是想让祁王难看。 齐清儿素手在长袖中收紧。 她不由得为祁王感到紧张,这个时候他答什么都解不了他眼下的困境,酒宴办与不办说出来都是笑话。 都十五年过去了,这样的羞辱却还是屡出不减。 在蓉王府的这个酒宴上,最沉默,最不起眼的两个人就是祁王和齐清儿。 然两人却偏偏被推在唾沫星子的风口浪尖。 凌王和兰成公主也纷纷挂上即将要看好戏的表情,倒是轩王不与理会太子的话,蓉王有些不知所措,皋璟雯垂目喝酒。 半饷,祁王重新拾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桃花眼细微的瞟过殿中每一个人的神情,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磕了两下。 随后,淡然地看向太子,道:“我就是办了,太子殿下恐怕也无暇前来。” 太子呵呵地笑了两声,“本太子怎就无暇顾及皇兄的酒席?” “殿下手上刚接了滨州难民一案,目前为止,尚未得出任何结果。兹事体大,父皇格外重视,太子又怎还会有这个闲心?!” 语调悠长,充斥了整个殿堂。 祁王说罢,喝下了杯中酒。 太子稍愣,他虽有前来告状的方舟在手,却依然查不到更深一层的案情,按照皋帝指定的期限确实有些棘手。 他垂下眼皮,瞄了一眼凌王。 对于祁王的这些话,凌王的心神猛地紧绷,加之太子投来的目光,更是心绪难定。 他细眼射向祁王,冷言道:“皋俊昇,你向来两耳不闻朝中之事,怎得此事你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祁王薄唇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我本也想清静于府中,可这件事闹得全京城都沸沸扬扬,本王想不知道都难。” 凌王的脸顿时一青。 祁王的这些话,让皋璟雯想起了她当日领着方舟到京兆衙门告状一事,秀气的双眼一亮,看着太子,道:“我听闻那从滨州来的方舟眼下在你府上,怎么还是毫无进展吗?” 自从纯净公主亲自带着方舟告上了京兆衙门,又亲自将实情面呈于皋帝。 滨州难民一事早已被传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在座的诸位皇子也都将此案视为一大案,不经纷纷将目光投向太子。 大家的思维瞬间从祁王的开府酒宴上跳到了滨州难民一案上。 与此同时,祁王却垂下了双眸,只看面前的案几。 乌发青衫,气宇清淡,在整个殿堂当中,他似局外人一般,似乎刚才谁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他也自始自终未有言语。 太子镇镇地看向皋璟雯,不时用余光留意着凌王,“军侯赢谢大人已经在前往滨州的路上,想必没有多久就会有结果。” 皋璟雯微微点头,露出一副心疼滨州百姓的表情。 齐清儿细细瞧着皋璟雯对凌王的态度,单手搁在案几上,捏这茶皿的手稍稍收紧。 纯净公主的这些话到底是在试探太子,还是真的是她自己想知道更多关于审查的进展呢? 齐清儿心中的悬石冷不丁的浮起。 她迅速的撇向祁王,却见其仪态自若,并不在意殿中太子和皋璟雯之间的交谈。 齐清儿脑子极速地转着,片刻后,方道:“我曾陪着公主一起到京兆衙门,据说半年前这个方舟的儿子就曾背负着滨州百姓的期望到京中寻求护助,如今却下落不明,太子殿下对此也没有任何进展吗?” 齐清儿说着杏眼若有若无的瞄了凌王一眼。 “历代女子不得干政,嬅雨姑娘此话已是越界了!”凌王拍案道,神情级为不满。 齐清儿立刻垂首,道:“我不过对百姓疾苦深有体会罢了,故有此一问。凌王殿下怎得如此生气?!” 齐清儿说得极是委屈,又露出知错的态度。 但此话立马引起了太子对凌王的注意,他捋捋袖子,道:“嬅雨姑娘也只是一问而已,俊扬皇兄如此反应,反倒让本太子觉得皇兄心中有鬼一般!” 太子说着扭身看着一旁的凌王。 凌王亦看着太子,两人之间顺间暗藏了无数火星。 “太子言下何意?难道是本王叫他滨州刺史无视皇权,故意克扣赈灾粮,鱼肉百姓的吗?!”凌王几乎怒道。 这个时候,他自知是千钧一发,滨州二字就如同那烧红的铁板,烙在他心上,呲呲发响。 太子见其怒发冲冠,反倒含齿冷笑,道:“两年前可是陵王殿下亲自巡视滨州灾情,亲自赈灾济民,安抚百姓。回来说滨州的百姓各个对父皇的体恤感激涕零,称我大煜有圣君。父皇为此还记了皇兄一大功。如今却有滨州百姓进京告状,说两年前未得到一粒赈灾粮,甚至告滨州刺史以卖赈灾粮谋得私利。不知皇兄当年,口中可有不实之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章,女人手辣 太子的话一落。 凌王的脸瞬间铁青,又装出是在为滨州百姓着急的表情。 其他在座的皇子公主,也都因太子的一席话,纷纷看向陵王。 殿堂中原本因这殿外传来的咿呀咿呀的戏曲,而缓和了不少的气氛,此刻又重新凝固起来。 似有丝丝粘稠之物,充斥了整个房间。 让人浑身的不舒服。 凌王扭过脸,自顾自地对着案几点了点头,然后猛地转身看向太子,漆眉蹙在一起,有些泛紫的薄唇怒道:“太子是在怀疑本王吗?!滨州百姓,民不聊生,本王比谁都着急!” 说着猛地挥袖,甚是不满太子所言。 太子和凌王相互争论间,齐清儿留意着皋璟雯的每一个面部表情。她目光游走在太子和凌王之间,尚且没有出言袒护凌王意思。 看她的眼神也似真的为滨州百姓而着急。 齐清儿微叹一口气。 她竟没想到自己变得如此的猜忌。 太子依然笑不露齿,如同文人一般,轻轻抿下一口酒,对着凌王道:“放心吧,本太子自会还滨州百姓公道,替皇兄解了这燃眉之急!” 凌王薄唇紧闭,不再言语。 谁叫他没有看住滨州来的方舟呢,又叫公主在大街碰了个正着,眼下人又被太子带了回去。 凌王微闭上细长的双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 只盼事情还没有坏到没有扭转的余地。 “这本是俊楠皇帝的家宴,大家也难得聚一聚,何必谈论这些朝堂之事呢!”轩王说着举起酒杯,向面前一推,算是敬酒,然后仰头喝了下去。 滨州难民一案,归根结底和他轩王没有多大关系。 他亦不是主审人,也不会在破案之后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也没有兴致去参与太子和凌王之间的争论。 今日他只求一醉方休,或者欣赏身边的美人齐清儿。 蓉王听到轩王的话,大眼睛一闪,道:“是啊,俊桉皇兄说得对。来!喝酒!” 蓉王自是不大理解,适才太子和凌王都说了什么。 再说朝政上的事,他也漠不关心。 眼下正好迎合了轩王,调动一下殿堂中的气氛。 齐清儿见大家都举杯痛饮,自己方也拿起茶杯。茶杯刚抬至唇边,她又顿了一下,不经意间,她往祁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祁王垂目自饮,根本没有要和其他诸位皇子交谈的意思。 而在座的其他皇子公主也都似没有注意到还有个祁王在场。 祁王就像是被遗失了一般。 齐清儿心中咯噔一下。 将抬到下颚处的清茶一饮而尽。 刺痛! 喉咙顿时当中刺痛不已,另有一股浓烈的灼烧感顺着食道往下。 灼心之感骤然升起。 那茶,并不是茶,明明是一杯酒精浓度极高的烈酒。 齐清儿顿时觉得眼前忽暗,整个上半身团在一起。 画眉微蹙,刻意地强忍住咳嗽。 她面前的酒水竟被弄错了,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齐清儿不及多想,眼下呕吐之感已经窜到了嗓子眼,她红着双眸和身边的皋璟雯轻轻道了句,“我出去透透气!” 便起身退出了酒宴。 皋璟雯正和蓉王说笑,一时没有注意到齐清儿的异样。 只是点了头,复又和蓉王说笑。 齐清儿快步走出殿堂,在抄手游廊上左拐,往不远处的一座池子边走去。 烈酒浓烈,一般人都会有灼烧感。 何况是齐清儿这样的病娇之躯,加之她的寒毒与旧疾,根本是经不起这样的烈酒。 她适才还将整整一杯都喝了下去。 沿抄手游廊,齐清儿的步态极为不稳。 几乎斜倾着身躯,跌跌撞撞地走到池子边。 如此烈酒,难道蓉王就是用这样的烈酒招待诸位皇子和公主的吗? 齐清儿绞心之余,忽有此想法。 那样的烈酒,像纯净公主那样的千金之躯也定然是受不了的。然殿堂上,纯净公主已经喝下了不下三杯,也并没有任何不适。 蓉王府上的池子甚是宽敞,中间还有一座四角亭子。 水面上薄薄一层寒冰,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齐清儿轻扶额头,粘下一手的湿汗。 那酒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她面向池面,忍痛闭上双目。这样害她之人,这些皇子公主当中除了兰成公主还能有谁! 池面上耀眼的阳光中,还映着碧蓝高冷的天空。 这样四下无云的天气,寒风越是刮得让人猝不及防。 一阵寒风袭来,齐清儿冷得直哆嗦。 嗓子眼处的呕吐感也越来越浓烈,她弯曲着身体,又往前走了几步,试图背过风去。 突然身后有人发出讥讽的笑声。 齐清儿痛得花容扭曲,但那种阴冷的笑声,齐清儿一听便知道是兰成公主。 她大概是在见到齐清儿出殿之后就跟出来了吧。 齐清儿没有转身,埋头,抿唇吃力的浅笑。 然后强忍住心头的灼烧之感,恢复面容上的平静,缓缓地转过身去,“兰成公主殿下。” 齐清儿极度的修饰自己的踌躇之态,却掩不去声音上的沙哑。 兰成公主眯眼瞧着齐清儿的模样,噗嗤一笑,尖尖地下巴闪着和池面一样耀眼的光。 “我就说呢,你一介布衣,怎么能喝得下蓉王府上的贵酒呢!这烈酒中的韵味自然也是你这样的贱.躯,不能品尝得出来的!” 寒风冷阳下。 兰成公主的得意晃荡的躯体,异常地叫人发寒,叫人心中生厌。 齐清儿底下头,这个时候她不想再和皋兰洁有任何冲突。 烈酒刺痛着她的心脏,她无力,也经不起任何波澜,即便只是语言上的冲突。 她尽量乖顺,亦不必逞一时之强。 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谁料,齐清儿这样的低头不语,反而让皋兰洁心有不快。 抬手托起齐清儿的下巴,尖长的假指刺在齐清儿细腻白皙的肌肤上。她双眸微闭,面色如纸,柔唇也早已没了颜色。 寒阳下,叫人心疼。 皋兰洁扭动身躯,靠近齐清儿,口吐着悠悠酒气,道:“呦,我看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几次我都被你说得哑口无言,怎么眼下倒是无话了?!” 说着,皋兰洁尖长的假指在齐清儿苍白无色的脸上来回摩擦。 假指冰寒,正如这池面上的冰块一样。 齐清儿体若惊蚕,即便是这样的寒冷的摩擦她都承受不住,柔唇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叹息。 皋兰洁见其还是不语,丹凤眼直冒火星,手指一紧。 齐清儿原本微闭的双唇,硬生生地被扯开。 “说话!给本公主认错!”皋兰洁一把摔开了齐清儿的下颚,然后将玉琢般的手指收回了袖中。 天气这样的寒冷,她不愿意冻坏了自己的手。 齐清儿原本被托起的脸蛋,猛地失重,一时间站立不稳,幸得抓住了池塘边的一根石柱。 然刺骨的冰凉从石柱上传来,直迫齐清儿心口。 她立时剧烈的咳嗽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有心无胆 附面朝地,齐清儿直感脚下的青石地面忽远忽近。 她试图站稳脚跟,收回手。 寒冷骤然从手掌间消失,齐清儿抬手按在胸口,好一阵子,方止住了咳嗽。 她微微仰头看向皋兰洁。 她嘴边一抹狂妄的笑,让齐清儿的心猛的收紧。 眼下,四下无人,齐清儿这般被欺辱自然也无人看得见。她闪过呼救的念头,可皋兰洁毕竟是权威高重的公主,就算有府役听见,也未必会顶着触怒公主的罪,帮她一把。 念头一闪即过。 眼下也只有认错,齐清儿顾不得与生具来的倔强,只为能够全身而退。 她复又垂下眼睑,柔声道:“我殿前失仪,让公主见笑了,还望公主原谅。” 这几个字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 毫无颜色的柔唇吐着浓浓地酒气。 “跪下!”皋兰洁却不罢不休,更加变本加厉。 齐清儿整个人本就已经恍惚,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远,颜色灰暗,耳边只能听见自己不稳的心跳,和焦灼的呼吸声。 她摇摇晃晃,冷汗自清丽的额角上滑落。 伸出手,她试图再抓住那根寒冷的石柱,却怎么也抓不住。 皋兰洁几次被齐清儿反驳,眼下正是她复仇的好机会。 她一跺脚,重复道:“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了你!” 这些话,齐清儿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她扬起模糊的视线,只为能寻找到一个支点。 可皋兰洁却认为她是在故意抵抗她的命令,一怒之下,伸手欲揪住齐清儿的肩膀。 谁料,失手推在了齐清儿的后背上。 齐清儿整个人没了重心,脚下一个踉跄,跌撞到池边的石阶上。石阶是被打圆的,完全没有任何阻力,齐清儿顺着石面滚入了池中。 薄薄的一层冰,啪一声,被击碎。 接下来,是痛心疾首的寒凉。 冰水瞬间淹没了齐清儿的整个身体。 骤然而来的,覆盖全身的刺痛让她失去了挣扎。 冷,前所未有的冷。痛,无与伦比的痛。窒息,贯彻心扉的窒息。绝望,始料未及的绝望。 这一瞬间,齐清儿只看到了被蒙上了一层寒水的天空。 短短几秒,便是永无天日的黑暗。 “有人落水!”蓉王府上一个眼尖的服役大呼一声。 皋兰洁站在原地僵直的身躯猛的一弹。 她想欺辱齐清儿,却未曾想过要推她下水,更没想过要夺了她的性命。 可事情来得突然,她纵然是不可能跳下去救齐清儿的。 一时愣住,脑子瞬间一蒙。 心中纠结是否要替她呼救,便听到了服役的惊呼声。 皋兰洁一咬嘴唇,跟着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一边原地紧张的跺脚,慌张地指着池面。 她这样尖利的叫声,很快传到了设有酒席的殿堂中。 众人听到呼声,各个放下酒杯,纷纷起身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匆忙而去。 此时的皋璟雯心中咯了一下,这声音,她自然能听出是皋兰洁的。 她不由得想到齐清儿适才说要出去透透气。 不会是她出事了吧! 皋璟雯加快脚下的步子,眉间透露着不安。 祁王走在众人的后面。 这个时候,有人呼救,他自然不能独坐空堂。但在蓉王府,诸皇子公主面前,他不欲表现得过于激进。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何人有难。 众人闻声,赶到池边,见到急得落泪的皋兰洁,以及堵在池子边的对着池面指指点点的服役们,各个露出惊奇的神情。 皋兰洁好端端地站在池边,并无落难之象。 又看了看堵在池边的服役,众人中皋璟雯第一个冒了出来,大声道:“是谁落水了?!” 皋兰洁脖子往后一缩,委屈道:“都怪我没能抓住她!” 呵,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想来皋兰洁眼下也是怕的。她虽嚣张跋扈,但还没有存心杀人的念头。 蓉王急急跳出来道:“没抓住谁?” “嬅......”皋兰洁刚道出一个字。 原本微醉,处在云里雾里的轩王听到这个字,神经猛的清醒,疾步往池子边走去。 皋璟雯顿时腾出一阵怒火,八成是她皋兰洁推嬅雨落水的。 正当众人纷纷向池边挪步的时候。 祁王一个旋身,已经栽入池子,溅起一片水花,另有几块寒冰落在池边的石阶上面。 他的青衣很快潜入了水底。 皋璟雯见到有人下水救人,腾起的怒火瞬间挪到了皋兰洁身上。 三步并成两步,跨到皋兰洁身边,扬手就掐住了皋兰洁的脖子。 “是你把嬅雨推下去的,你才是贱.人,你蛇蝎心肠,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好看......” 皋璟雯气得语无伦次,双眼泛红。 皋兰洁措手不及,躲闪不开,索性也掐着皋璟雯的脖子。 口中大呼,“是她自己落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敢骂我是贱.人,我才要你好看呢!” 两个公主立时扭打在了一块儿。 嬅雨落水,轩王也很着急,眼下也管不了皋璟雯和皋兰洁之间的扭打了。 他急促地望了池面,一秒,两秒,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祁王跳下去的水面已经被别处漂浮的冰块盖住,似有一股长着魔抓的寒气笼罩着整个池面。 轩王眉头紧锁,片刻的犹豫,也跃身而下。 此时,一府之主蓉王,只顾着瞪眼睛了。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夹在两个扭打的公主和落入池中的三人之间。两手搓在一起,圆滚滚的双眼流露着焦急。 头一天开府,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带着稚气的蓉王不知所措。 凌王细眼半眯。 双手别在身后站着,嬅雨落水,于他无利亦无害处。 他扭头平静地看着水面,倒是巴不得这水面就这么平静下去,最好太子也一同跳水救人,深在水底好了。 朝堂之上他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而太子,自然是更不关心寒池中的人了。 但还是表现出紧张之态,在皋兰洁和皋璟雯之间劝架。 池底很深,且这样的寒水中,阳光只能照到表面一层,池底漆黑一片。 祁王屏着呼吸,眼下的他早已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寒冷。 也顾不得池岸边的那些人会如何做想。 他此时此刻只要齐清儿,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十五年前许下的诺言,既然上天眷顾又将她带回了他的身边,他便定要将这诺言进行到底。 在水中来回游动的手臂,皮肤表层渐渐失去了知觉。 寒水的池水,随时都会让人完全失去意识。 祁王睁大双目,试图看清水中的一切。 终于,他摸到了齐清儿的衣角,继续屏住呼吸下沉,靠近齐清儿的身体。 落水已有须臾的齐清儿早没了任何反应。 杏眼合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毫无生气。 他搂住她的头部,迅速揽向自己。 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唯有一个念想,齐清儿,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她有他的承诺,必不能一人独去。 垂眼,薄唇对上她的柔唇。(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章,冰池 他吐尽自己含下的一口空气,一丝不留地送入齐清儿的柔唇当中。 这一刻他宁愿他去替她承受冰池的严寒。 不要她有半点危难。 最后一丝气体吐尽,祁王浮动身躯用手从身后托住齐清儿,奋力朝池面上游去。 “上来了,上来了!”有府役惊呼。 紧接着,池边围成一圈的众人迅速让出一块空地。 祁王横抱着齐清儿,踩石阶而上。 两人身上,看着都叫人发寒的池水,滴滴答答地溅落在石阶上面。 他将齐清儿平躺于地,整个人跪倾在齐清儿的一边。 凌王和太子,以及皋兰洁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地面湿漉漉的两个人。 祁王他一向保持着与世隔绝的态度。 几乎和那帝庙的法度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今为了一个毫不相识的女子,跃身去寒池当中,丝毫不顾念自己的安慰,这实在是和昔日的祁王有极大的出入。 太子文人一般站着,表情严肃隐隐藏着猜忌。 而凌王细长的双眸直直落在祁王和齐清儿之间,漆眉微扬,半饷后吸了吸鼻子。 跪着附面朝着齐清儿的祁王。 以他的城府定然知道这个时候下水救人会让诸皇子起疑心。 于他谋权不利。 但此时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他侧倾耳朵凑到齐清儿的唇边,曲线分明的脸庞上,硕大的水珠子斜淌过他浓卷的睫毛。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知道齐清儿身上的寒毒。 落入这样寒冷的水中,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没有呼吸,一切静得像一潭死水。 祁王修长泛白的手指极速地搭在了齐清儿的下颚上面,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唯有给齐清儿灌入更多的气体。 附身,薄唇再次对上了齐清儿的柔唇。 几次灌输气体,祁王快速的吸气吐气,吐气又过于用力,脑子中一阵缺氧,视线也开始模糊。 此时同时跳入池中的轩王,寻不到齐清儿,也已经上岸。 身上豆大的池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抬手抹了一把俊脸,眉头骤然蹙到一起。 他心中的美人,岂能躺身于祁王怀中。看着祁王对着她的柔唇,明明是在给她输气,可看在自己眼中,无疑于狂热的亲吻。 他快速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祁王。 二话不说,直接搂住地上的齐清儿,对着蓉王,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蓉王重重地点头,拔腿跑开。 皋璟雯听到轩王的声音,立马和皋兰洁打住,噌一下闪到了齐清儿身边。 一把扑在了齐清儿身上。 清秀的双眼,沁出几滴眼泪,“嬅雨,嬅雨……” 反应过来的皋兰洁,看到齐清儿如同死人一般,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齐清儿落水到被救上来。 整个蓉王府像是被炸开了锅。 全府上下的所有服役婢女都在池子边围成圈,开始碎语。 “这样的冷的池水,活过来怕也要大病一场……” “我看她落下去这么长时间,活不活的过来,还不一定的呢......” “……” 祁王无暇顾及旁人。 他斜坐在地上,一直盯着齐清儿。 哭喊声,呼救声,争吵声,以及寒风吹动池面的声音。 他一样都听不进下,眼下他只盼能够听见齐清儿的呼吸声。 …… 痛! 刺痛! 齐清儿渐渐感到万虫噬骨般的痛,然后胃中如沸水般作滚,排山倒海般往嗓子眼儿涌。 她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弯曲。 随后吐出好几口池水。 凌乱的发丝弯弯绕绕地粘在她面颊上,此时她的体温几乎凉到了冰点。 面如冰色。 她撑开心扉,大口呼吸。 娇柔扭曲,视线迷糊,此时她只能听见耳膜处寒水嗡嗡的声音。 她努力扬了一下双眸。 是皋璟雯和轩王,但就那么一瞬间,她便晕了过去。 皋璟雯见状,大呼,“快带她去卧房!” 轩王二话不说,起身便抱着齐清儿往蓉王府上的卧房中去。 众人相随。 唯有祁王一人还坐在原地。 被寒水浸透的袍衣,湿乎乎地粘在身上。 他修长而泛白的手撑在地上,终于还是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还活着。 埋头,薄唇拉出一个浅笑。 …… 卧房中,升了足足两盆炭火。 火红的炭星照亮了半个卧房。 蓉王匆忙叫来了太医,此时房中只有皋璟雯,齐清儿,和太医三人。 一路抱着齐清儿入卧房的轩王,竟被皋璟雯无礼的赶了出去。 只因他硬要留下,说是不放心齐清儿。 被皋璟雯以男女授受不清之名,撵出。 齐清儿被退了湿衣,只合了一身寝衣在蓉王府客房的卧床上躺着。 杏眼微睁,毫无神色。 太医隔着纱布诊脉,只一味的摇头,颚下的胡须来回晃动。 急得皋璟雯直跳。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呀!”皋璟雯额角冒着细汗,对着太医指手画脚。 太医见公主满面焦色,抖声道:“微臣无能,请求请陆太医,许太医一同会诊。” 此话一落,皋璟雯夺门而出。 冲着还站在卧房门口的诸皇子道:“会诊,去把陆太医和许太医一同叫来!” 说罢又后退一步,进屋将门关上。 太子和凌王自然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此时站在外面也只为表一表心意,嬅雨毕竟是纯净公主的救命恩人,不能完全视而不见。 而兰成公主两手团在一起,这会儿子听到要会诊。 终是知道大事不妙。 丹凤眼透露着几分害怕,看看太子,又看看紧闭的房门,终是毁了给齐清儿灌下的那杯异常浓烈的烈酒。 轩王湿漉漉的袍服还没换,脚下还在滴水。 听到纯净公主的这些话,瞪着蓉王怒道:“还不赶紧去!” 蓉王听得半僵,圆滚滚的眼睛瞟了一下卧房前站的诸位,抿抿嘴,拔脚去请太医了。 太子瞧了轩王一眼,用关切的神情道:“俊桉皇兄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还是赶紧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吧!” 说话时盯着轩王的双眼,似在谋划什么一般。 轩王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身,确实狼狈不堪,又看了一眼房门,方甩着湿漉漉的长袖离开。 灌满池水的软鞋在抄手游廊中发出挑水般的声响。 两袖的水渍沿路甩了抄手游廊一地。 凌王看着轩王的背影,对着太子冷冷的抿嘴一笑,“我们也不用在这儿等着了,估计这酒席就这么散了。” 太子双目微瞟,道:“嗯,本太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办呢,该回府了。” 说话间故意把查办二字咬重,又注意着凌王的表情。 然后阔步到皋兰洁身边,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皋兰洁见太子平和安定的模样,自己的心绪也平静不少,深吸一口气,人到底不是她推下去的,她又在害怕什么。 想到这儿,一扬脸,随太子走出了蓉王府的客院。 没过多久,凌王也只身离开。 蓉王领着太医们匆匆赶回来时,见到卧房前空无一人,稍有一丝惊讶,随即开门让太医们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章,迷中喃语 皋璟雯叫来了灵儿和竹婉在房中服侍。 听到门口又动静让灵儿前去开门。 少倾,两个鹤发童颜的太医提着药箱来到齐清儿的床榻前,依次拜见公主。 皋璟雯斜坐在塌上,无心去理会这些礼节。 摆摆手,让他们赶紧给齐清儿诊脉。 三个太医又依次查看了脉象,各个捋着胡须,挂着皱纹的眼睛相互看看,半饷没有出声。 皋璟雯见三个太医这般神色,心里更加着急。 “到底怎么回事,倒是说话呀,要用什么名贵的草药,我禀了太医院,你们照用就是!” 皋璟雯边说,边拿起毛巾擦去齐清儿额角渗出的虚汗。 太医们又相互看看,过了须臾。 一个年纪最大的太医终于开了口,“臣等无能,嬅雨姑娘大概是在这寒池中的浸泡太久,才会有此昏迷半醒的状态。” 一旁的灵儿不停的在铜盆中搓洗毛巾,然后递给公主。 竹婉则是跪在床榻边,试图用自己的手去温热齐清儿冰凉的手指。 皋璟雯听了太医的话,道:“那去开药啊!” 三个太子齐齐一哆嗦。 似乎开药不是太医能做的事儿一般。 年长的许太医又开口道:“照常理来说落水之人被救出水后,吐了呛进去的池水,恢复了心脉之后,也应当清醒了。即便是受了风寒,那也不会出现血脉逆行的症状。” 说话的许太医不时抬起下垂了的眼皮观察公主的表情,继续道:“臣等无能,瞧不出嬅雨姑娘何为落水后成了这般状态。也……也不知该配何药物......” 此话一落,皋璟雯大怒。 三个太医可谓是许太医院里拔尖的几个,世代行医。 眼下竟说出这样无能的话来。 一拍大腿,道:“什么叫血脉逆行,这不就是受了风寒吗?!你们几个到底会不会把脉?!” 皋璟雯气得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皋兰洁卑劣的嘴脸。 脸气得更绿。 三个太医纷纷跪地。 灵儿见状忙让公主消气,“公主气坏身子可就不值了。”然后又对着太医道:“怎得连药都配不得了?” 年长的许太医垂垂胸,见其他两个均低头不语,方道:“微臣可以开一个清风止寒的药,先暖暖嬅雨姑娘的体温。只是......” “只是什么?”皋璟雯不耐烦道。 “只是微臣尚且不能确定此药在嬅雨姑娘身上能起作用。”徐太医惊恐万分,他行医至今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说话声颤抖。 “把药煎好送来便是!”皋璟雯附头关切的看着齐清儿。 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么办了。 总不能光看着齐清儿虚汗不止,又什么都不做吧。 齐清儿的意识忽远忽近。 耳边隆隆地寒水声挥之不去。 每当意识拉近,身上的刺痛就如千万只噬心虫,在她的血脉中乱窜,疼痛又让她的意识不能集中,片刻又处于昏迷状态。 在这样绞痛的昏迷当中。 齐清儿努力集中意念,她知道公主就在身边,这个时候她万不可有任何不合她目前身分的喃语。 身体的不堪重负,精神上的刺痛挣扎。 齐清儿不知道在这样的状态下过了多久,只觉得唇边有温热的液体流入,然后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有人在耳边细语。 绵绵长长,听不清楚。 是你吗?俊昇哥哥! 齐清儿被汗渍打湿的睫毛微颤。 在那样寒冷的池水中,她感应到了祁王的气息。 然这样的气息,却让齐清儿的潜意识瞬间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齐府当中。 血海,无边无际的血海。 父亲,母亲,季管家,秦妈妈,还有后来相认的杨柳妹妹。 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了。 俊昇哥哥,难道你也救不了他们吗? …… 皋璟雯两眼一亮,抬手。 灵儿立刻明白公主的意思,收回端在齐清儿唇边的药碗,铜铃大眼细细地看着满头虚汗痛苦挣扎的齐清儿。 “嬅雨,你在说什么?”皋璟雯搭在齐清儿肩上的手一紧,将耳朵递了过去。 “不要......别......杀......”齐清儿无色的柔唇中,吐出这几个字来。 说得很是模糊。 皋璟雯听得心一颤,扭头问灵儿,“她适才说了什么?” 灵儿皱眉,道:“像是在说......什么……杀......”灵儿也不敢相信,她会听到杀这个字。 嬅雨来自商人之家。 本分做生意的商人之女,怎么会口出这样的喃语。 杀,是她要杀别人,还是别人要杀她。 皋璟雯难以想象,她面前弱不经风的齐清儿会在昏迷时口念杀字。 秀眼顿时乌色一片。 按在齐清儿肩膀上的手也缩了回来。 一直跪在床榻边的竹婉脊梁骨也跟着僵直。 自从孤山一叙之后,她便知道嬅雨和祁王之间复杂的关系,甚至还有感情纠葛。 竹婉揉搓着齐清儿的手不停,扬目留意着公主的一切表情变化。 这个时候,齐清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知是何故,但她绝不能让纯净公主对齐清儿起任何疑心。 祁王的吩咐,她没有做不到的。 皋璟雯低下头,认真思考片刻,复又将手搭在齐清儿的肩膀上道:“嬅雨,你说杀。杀什么?”说着手指一紧。 齐清儿意识忽远忽近,模糊中她道:“别杀,求……求你们,别……” “你叫谁别杀?”皋璟雯腾地直身,加大了嗓门。 竹婉握着齐清儿的手一颤,垂眼迅速地一转,立马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嬅雨姑娘是逃婚出来的,她父亲曾想以死来逼她出嫁,她大概是在梦魇,让她父亲不要杀她!” 竹婉一口气说完,见公主渐渐输开眉头,又道:“这些都是嬅雨姑娘私下无人的时候告诉我的,她从回京之后,其实心里一直不好受。” 这些话说得甚是委屈,竹婉还一边捋了捋齐清儿粘在额角上的发丝。 皋璟雯听完竹婉的话。 她当年被迫下嫁的心酸一下子涌上心头。 不由得别过脸去,吩咐灵儿道:“快把药趁热给她喝下,她这样迷迷糊糊地可怎么是好。” 声音有些哽咽。 灵儿领命,连忙继续喂药。 竹婉这才重新垂下头,眨眨眼,松口气。 齐清儿口中无力,药只喝下了一半。 卧房中的三人,都盼望着此药能有些作用。 然齐清儿却依然是毫无起色,脸色惨白,杏眼微闭,睫毛煽动,却一直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皋璟雯在床头坐累了,倚着床柱子闭眼小歇。 这一等,便过去了五六个时辰。 蓉王府外,其他各皇子公主的马车都已经离去。 唯有祁王的还在。 五六个时辰,他就一直守在蓉王府门口,不曾离去。 “殿下,到马车上去等吧!”站在风中的剑枫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劝。 祁王浑身湿透,薄唇冻得发紫,却还要在这样极冷的寒风中站着,袍衣的下摆已经结上了一层冰,和滴落在地上的水冻在一起。 看着都叫人心疼。 “清儿一定还未醒来,这叫本王怎么能够放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章,痴情人 祁王站在蓉王府的正门边,不大显眼的朱墙边。 乌发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冰,他寒目看着蓉王府的正门,又道:“实在会诊的太医们出来的脸色都不好看,本王担心他们配不出清儿现在需要的汤药。” 祁王悠悠的说,望着大门一动不动。 “殿下这样站在这里,难免叫人看了去,传到太子等其他皇子的耳朵里,对祁王眼下所谋之事总归不好。”剑枫说着站到祁王上风,试图为祁王挡去部分寒气。 祁王眨了眨冻了冰霜的睫毛,薄唇吐着白雾道:“成王败寇,本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能为心所欲的释放儿女情长。但眼下所谋之事,少不了清儿的一臂之力。本王,需要她……” 祁王说到最后一句,垂下眼睑。 他爱的女人,他本该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更不让卷进这样的党羽之争当中。 可是,事不能如人所愿。 再次归来的齐清儿不再是当年齐府上那个骄纵的齐清儿了。 她要翻案,定会涉及党争中事。 祁王独自一人,也能搅动京中风云,他毕竟已经未雨绸缪了十五年。但就凭齐清儿倔强的个性,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被冤死之后,定不会独善其身,而是会更加不计代价的进行翻案。 他谋划的这一路,也定然是躲不了齐清儿的加入的。 祁王微微闭了闭双眸,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是寒冰破裂的声响。 剑枫跟随祁王多年,自然是了解祁王。 适才的话,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转念道:“这个节骨眼上,齐清儿病倒了,殿下可不能再倒下啊!” 要将滨州难民一案的毛头彻底指向凌王,想要让凌王彻底的垮台,光借太子之手自然是不够的。 眼下,祁王还有很多事要去操心。 剑枫话中的意思,祁王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动了动僵住的手指,交替置于腹前,道:“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清楚,还没那么容易倒下。” 剑枫无奈的点点头,这样的祁王,他什么时候劝动过他。 挪挪脚,便也不再说话了。 这是蓉王府大门口有了声响。 此时离齐清儿落水,祁王跃入池中救人,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 冬日里,昼短夜长。 西边天已经开始抹黑。 第一个出来的是蓉王,他前脚出来,又扭过身去,倒退了几步。然后是灵儿和竹婉,各个心神不宁神色紧张的样子。 接着是皋璟雯,她竟是退着走出来的。 最后一个走出的,是轩王,他手里抱着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 乌发斜斜的垂下,衣角在风中打着转。 她面无血色,依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光洁的下颚随着后仰的脸庞抬起,显得毫无生色。 清儿…… 祁王在心中默念,但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双手紧紧地握拳。 他此刻宁愿倒下的人是他,不是清儿。 轩王横抱着齐清儿,很快上了马车,蓉王在马车边驻足,灵儿和竹婉在公主后面上了马车。 一小会儿,轩王又下了马车。 与蓉王并肩而站,看着纯净公主的马车走远。 “皇兄怎得如此关心这个嬅雨姑娘?”蓉王说着眯起圆滚滚的眼睛,挥拳捶在了轩王的肩上。 轩王没注意,整个人被推得往前走了几步,扭头没好气道:“这话不得乱说!” 蓉王扭头不看轩王。 两人在门口站了少顷后,方转身入府。 朱墙边的祁王,看着眼前的一切。 轩王对齐清儿的爱慕,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齐清儿已经随着纯净公主回府,想来应该是不危机到生命。殿下,可以放心回府了。”剑枫再次提醒。 他裹得严严实实,站了六个时辰都觉得双脚麻木,双手冰凉。 更不用说祁王,及地的袍衣,冻得和铁一般。 穿着还不如不穿。 “嗯,回府吧!竹婉晚上一定会传信回来,你记得要给她留门。”祁王迎风点点头,吸了一口冷气,扭头对着剑枫吩咐。 剑枫心疼地瞧了祁王一眼。 这个时候,他还是放心不下齐清儿。 点点头,右手搭在祁王的手臂上,准备一起上马车。 此时蓉王的暗墙边却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面盖薄纱,上一秒看着还有几十米远,下一秒就到了祁王的马车前。 她左手挂着一件银灰色重工锦缎狐狸毛披衣,妥妥地站在了祁王和马车厢之间。 寒风撩起她红色薄纱衣角,无比撩人。 祁王只瞧了一眼,冷言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女子未答,而是抬手将披衣披在了祁王身上,“殿下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女子在祁王胸口系上披衣领口间的锦绳,却迟迟不愿将手放下。 祁王缓慢的抬手,取下了女子搭在他胸口的手。 寒凉瞬间使得女子的手微微一颤。 “这个时候,你该在沉香阁的。什么时候连本王的事情,你都打听。”祁王说着,扬起桃花眼,却没看向他面前的女子,只是落在了她身后的暗墙边。 “我也是无意打听的。”女子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她实在不忍看到祁王现在的模样。 像一只重了重伤的老虎。 活在这种肉弱强食的环境当中,就是受伤也要提起万分警觉的心。 女子很快明白祁王目中的含义,继续道:“殿下放心,这一路并无人跟随,沉香阁那边都不知道我出来了。” 祁王这才收回了双眸,道:“回去吧,楚秦歌。”语气冰凉。 红衣女子就是楚秦歌。 她听到祁王的最后一句话,终是失望地垂下了脸庞。 从乌发间撒下的白纱,被寒风吹到脸的一侧。 她的目中闪着盈盈的泪。 祁王心思记挂在齐清儿身上,根本没有在意面前的楚秦歌。 道完,便上了马车,留下身后的一股寒气。 剑枫走在祁王身后,他终是不忍,对楚秦歌道:“殿下今日诸多不顺,姑娘不要往心里去了。” “怎么会,跟随殿下这么多年,知道他不愿我擅自出现,还是忍不住要来看他,是我不对。”楚秦歌微仰起头,将泪水倒了回去。 又手将面纱盖好。 剑枫略一点头上了马车。 …… 纯净公主府上,此时炸开了锅。 一群婢女前前后后忙着取炭,生火,打水,煎药。厨房的妈子嬷嬷们,也在公主的一声令呵下,熬汤的熬汤,炖燕窝的炖燕窝。 此时夜幕已深,只是纯净公主府上灯火通明。 齐清儿被挪到了她自己的私阁。 半躺在床上。 暖阁中的灵儿一直不停地给齐清儿测体温,竹婉则团手站着。 “烧起来了!”灵儿猛地抽回手,对着公主惊呼。 齐清儿自落水之后,身体一直冰凉。眼下喝了太医的药反倒烧了起来。 皋璟雯将手放到齐清儿额头上,惊了一下,“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这些个太医是怎么开的药。” 说着一跺脚,道:“灵儿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不管值班不值班的,都给我叫来,好好给我重新会一次诊!”(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寒毒 “是。”灵儿简单道了句是,便隐身而去。 竹婉也吃了一惊,忙对着暖阁中的其他婢女道:“去换冷水!” 冷水! 恰恰是齐清儿当下用不得的。 她体内的寒毒遇寒只会越发得厉害,伤及肌理。 太医配的活血祛湿的汤药,本就不符合齐清儿现有的体质,已然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可竹婉只知齐清儿是祁王的人。 她自有祁王的吩咐要保护好她,却不知齐清儿眼下正真需要的是什么。 皋璟雯在暖阁中,坐立不安。 齐清儿额角上的虚汗更是如雨般,滑落不止。 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太医,依次诊了脉象,又在暖阁外商量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解决的办法。 一个满头白发的户太医被众太医推了出来,抖声道:“嬅雨姑娘怕是中了邪气,估计那池水也有问题。这样的症状微臣闻所未闻,确不知如何下手啊!” 皋璟雯大怒,“连邪气这样的鬼话都说出来了,父皇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跪了一地的太医,各个慌张的磕头请罪。 齐清儿这样沉浮不定的脉象,她的寒毒之症,确实不是这些拿着俸禄的太医们能瞧得出来的。 皋璟雯无奈,留着太医也是无用。 便叫人将太医请了出去。 这样一折腾,月上三更,已经到了后半夜。 竹婉用浸了凉水的毛巾敷在齐清儿额上,连数更换了好几回。 新上的湿凉的毛巾,总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热得烫手。 而齐清儿仍不见任何好转。 “公主还是回房休息吧,这样熬下去,您的身体垮了那该如何是好啊!嬅雨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做了这样的多的善事,上天一定会眷顾她的,说不定明儿一早就好了呢!公主实在不必这样等下去,看都把眼睛熬红了!” 灵儿急急地说了一通,可怜巴巴的看着皋璟雯。 皋璟雯坐在案几边,斜手撑着脑袋。 她毕竟是公主,这样的熬夜侍人,她从未经历过。秀气的脸上,也早已爬满了倦意。 时不时微扬起疲惫的眼角,留意着齐清儿。 竹婉听到灵儿的话,忙也弓身道:“这里有女婢呢,公主还是听灵儿的,回去休息吧!” 皋璟雯奈不住身上的疲惫。 终在灵儿的搀扶下,走出了齐清儿的暖阁,往自己的卧房中去了。 …… 祁王府上静谧一片,唯有祁王的书房中闪着悠悠的暗火。 这样的寒月下显得异常幽凉。 “殿下先将这湿衣换下吧!这样窝在身上,来日必然会受风寒!”剑枫忍不住再劝,关切的眼神中竟有些不满。 祁王从蓉王府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么静坐无语。 茶不思饭不想,更不顾及自己上的冰冷的湿衣。 剑枫见其,无动于衷,亦不想强行,只有不停地往炭盆中加炭火,升高书房的温度。 祁王面容阴红,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对着炭火。 因着炭火的温度,祁王身后一地的积水,衣角的冰也因这书房内的温度融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后背上又因祁王本身的体温,缕缕冒着轻烟。 这个时候,齐清儿生死未卜。 纯净公主府上下,无一人晓得该如何应对齐清儿病症。 他纵然略知一二,但却找不到任何接近齐清儿的机会。唯有这么坐等,等待任何机会的出现。 祁王扬起双眸,平淡又复杂的看了一眼剑枫,深红的薄唇微微浮动,道:“万一竹婉来了,我却在更衣,岂不是耽误了时间。” 语调级淡,却让在听的剑枫起了怒色。 “您向来稳重,做事顾全大局。”剑枫说着向祁王挪了几步,又道:“凌王在朝中的势力不小,与权臣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借太子之手,给凌王设的这一局,还需要殿下在背后进行把控啊!倘若这个时候得了风寒,谁有来操控这个局棋呢!终是没有万分的胜算啊!” 剑枫说着,脸颊胀红,情不能自控地挥起了长袖。 这一局若不能拿下凌王,那这么长时间来的辛苦就是白费了。 祁王这个局后人,岂有不知的道理。 可是。 齐清儿,这个他爱了十五年,却一直没有得到的人。 当她出现危机的时候。 祁王又怎能不关心,不揪心呢! “这些本王都知道!你亦不必再三提醒!去西侧门等着竹婉,她一到便让她来见我!”祁王表面上看上去平静,说话的语气却是暗藏了无数的黯伤。 “殿下……” “如今连本王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祁王直接打断了剑枫的话。 扬起的桃花眼中,满满的红血丝。 剑枫无奈,只得去了。 然还没走出门,竹婉便拖着一身寒气,踏进了祁王的书房。 她在纯净公主走后,安顿好齐清儿,便匆忙地赶到了祁王府上。 “竹婉参见祁王殿下!” 一入门,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身后的披衣抖出一阵寒风。 祁王立刻起身。 全身的筋骨因寒水长久伴身的缘故,他起身时明显地皱了皱双眉。 随即转了着急的眼神,道:“嬅雨那边怎么样了?” “竹婉无能,嬅雨从回到纯净公主府之后就开始出现体热,公主请来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婢女给她敷了湿冷的毛巾,可还是......” 竹婉边跪着,边说,却被祁王狠狠地打断了。 “湿冷的毛巾!你用了湿冷的毛巾!谁让你用的,她身子受不了任何寒物!”祁王怒道,一时情急冲昏了头脑。 他本欲让竹婉起身,现在反倒在书房中大发雷霆。 齐清儿此番落水,他在池底寻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好。 易容的寒毒,是必然要发作了。 眼下又听竹婉用了寒物,无疑是在齐清儿的伤口上撒盐。 “婢女觉嬅雨体热颇高,再不寒敷降温,怕是后果会更加严重!”竹婉少见祁王发这样的火,不时没能明白祁王的意思。 “这样寒敷才会更加严重!”祁王甩着潮湿的衣袖,在书房中大踱脚步。 太医瞧不出病因,无从下手,皆不敢给予治疗。 祁王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至少无人看出了齐清儿体内的寒毒,可她体内的寒毒又要怎么才能控制? 祁王秀眉深蹙,不停地在书房中来回走动。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能飞到齐清儿的身边,就算他不能彻底的控制寒毒,至少可以稳定住齐清儿目前的体热。 听到祁王这样大吼,竹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又扬眼看了看站在门边的剑枫。 剑枫看到了竹婉的眼神,转而看着祁王道:“竹婉也是关心则乱,让她不要再给嬅雨姑娘冷敷就好。殿下何故至此......” 祁王这样反常,常年相伴左右的剑枫眉间都是一惊。 然祁王突然双眼冒着红光,阔步就往门外走去,湿漉漉的后摆打在门框上,啪嗒一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章,江湖郎中 祁王刚刚踏出去一步,刺骨的寒气瞬间侵蚀了他的整个身体。 冰寒,麻木的双腿,找不准方向。 不得已,祁王斜倾在门框上。 薄唇再次发紫,桃花眼中有紧张,有关切,却无神采可言。 剑枫见状,也冲了出来,噗咚一声,跪在了祁王的脚步,“殿下三思,这样冲过去无疑会给他人留下把柄,于您,于嬅雨姑娘都不利啊!” 这些话,一点一点刺痛着祁王的心。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一个大煜朝的王,却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凄可悲! 祁王动了动双腿,对着残月悲凉又邪魅的一笑。 面容突然的憔悴不堪。 他转身,往里。 终是不能随着心走。 书房内的竹婉,一直跪着没敢作声。 “你起来吧!”祁王垂目,微抬手指让竹婉起身。 剑枫这才松了一口气,方起身回到书房内。 祁王缓步,走到东墙边,抬起寒得毫无血色的手指放在了青云剑上,赤色剑柄上寸余长的红绫交替错乱地陷在他的指缝之间。 这把青云剑本是齐慕泽伯父在齐清儿生辰当日送给齐清儿的。 不料,那天的生日宴却成了齐家覆灭的日子。 十岁的齐清儿都还没来得及亲手抚摸一下这把齐家世代相传的宝剑,这把她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宝剑。 杀戮就占据了整个齐府。 慌乱当中,她终是没能带走这把青云剑。 祁王单手用力的握在剑柄,强忍住心中如同火海般的冲动。 半饷,他扭过头去。 只面向竹婉的方向,目无交点道:“你回去之后,想办法让公主对外悬赏求医。” 竹婉听得一愣,不明就里,又不敢多有疑问,便看了看剑枫。 剑枫吸了一口,只用眼神示意让竹婉退下,轻声道:“你照做就好,该如何对公主提,你也应当清楚。” 竹婉点了头,又瞟了一眼祁王的背影,退下了。 “殿下以为谁能控制嬅雨姑娘的寒毒呢?”剑枫待竹婉离开后,问道。 然这个问题让祁王僵在原处许久。 此人还能有谁。 自然是八大江湖的继承人严颂。 他自嘲的一笑,他堂堂一个王,此时竟不如一个江湖侠客。 “悬赏一出,自有人会来。”祁王依旧面朝青云剑,道完此句,猛地拔出剑身。 …… 接下来的三四日,纯净公主府上异常安静。 皋璟雯顾念齐清儿病中,闭门谢客,来者不论是谁,一律拒之门外。 为齐清儿殚精竭虑的轩王,也被毫无留情的拒在了府门外。 这两日也就几个悬赏而来的民间郎中,方能入府。 竹婉自祁王府回去之后,旁敲侧击地提出了悬赏一事。皋璟雯也稍有疑惑,后一转念,民间多见古怪之症,说不定太医瞧不好的,民间的郎中却能瞧出几分端倪。 此间,齐清儿一直昏迷不醒。 今日,便是自落水后的第四日,体温忽热忽凉,整个人不停的发着虚汗。 几乎每半天,竹婉都要替她更换寝衣,甚至连床单也要一并换了。 灵儿常常晃悠在府门边,见到型如郎中的便请进府中。 慕名来者,均知这里是公主府,天下脚下自也不敢顶着虚名而来。基本各个都有些医术方面的实力。可公主面前,在没有确定病症,保证能够治好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妄自菲薄,夸下能治好齐清儿的海口,向公主索要百两悬赏。 这样一来二去。 民间郎中几乎踏破了纯净公主府的门槛,却无一人能瞧出端倪。 弄得皋璟雯在府上大发雷霆。 声称摆在案几的金灿灿的银两,竟无一人能将其领走。 “谁说无人能领走了!” 到了第四日晚间,公主府上方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修长,却是白发披肩的民间郎中。 他跟着灵儿进到府中,笑眯眯地看着大发脾气的公主,挑衅道。 公主着实一愣,丢下手里的茶皿。 起身走近郎中,好好瞧了一番。 此人长得不算俊俏,却是一股风流气派,哪里有郎中该有的样子。 皋璟雯嗤之以鼻,对着灵儿道:“怎么什么人你都往里请?!” 灵儿扭头瞧了一眼郎中,道:“此人确说他能治好嬅雨姑娘,公主就让他试一试吧!” 郎中仍是眯着眼睛笑,挥挥袖道:“嗯,公主府上却是寒气重了,想来这病人也当是受寒气所致,五脏六腑皆受寒气所乱。”此郎中自顾自的踱步,又道:“想来公主定是请太医瞧过了,太医可有说其有血脉逆行之症呢?” 皋璟雯依旧持不屑之态。 无论是宫里资历深厚的太医,还是这些日陆续而来的民间郎中,均无一人能除去她心中之急。 暖阁中的齐清儿一直昏迷不醒,虚汗不断。 眼下,对于这个毫无郎中样的风尘男子,皋璟雯更加的不能信任,甚至有驱之出府的念头。 “这几日来府上诊脉的数不胜数,你在外面随便叫一个就能问出了大概,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皋璟雯忽动着秀气又疲倦的双眸,毫不遮掩的向郎中投去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郎中站在风尖上,顶着暮色,望了望殿中于黄色烛光下的公主。 吸一口冷气。 还说回京没有选错人。 现在看看,明明就是选错了,这个时候她还放不下她的公主脾气。 郎中心想着,往前一步,道:“公主即已下了悬赏求医的告示,我今日便是来取这百两白银的。” 这不就等同于说,他定能治好嬅雨么! 皋璟雯心一颤,公主面前,他一介布衣竟是这么胸有成竹。 为取白银,连脑袋都不要了么? 皋璟雯直了直身子,道:“郎中若是不怕死,便随我进去诊一诊脉。” 话至此,皋璟雯还是不信面前的风流之辈,能治好嬅雨。 但碍于他有几分胆色,不妨让他试一试了。 郎中噗嗤笑了一声,“我若怕死,就不会亲自登府了!” 此时皋璟雯已然转过身,欲领着郎中往齐清儿的暖阁中去,没有看到她身后郎中的表情。 适才的那些话,她只当是耳旁风,听听就过了。 三人同行,灵儿尾随其后。 顺着抄手游廊,绕过流掖池,到了齐清儿的暖阁中。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湿漉漉的暖气。 以及暖阁中,炭火高烧,铜制的炭盆发出的阴森森的金属气味。 郎中经过公主的允许,行至齐清儿的床榻边,隔着一层细密的薄纱,望向齐清儿的眼神异常的浓烈。 他眼神级好,这样的薄纱与他来讲,就像是没有一般。 看着齐清儿苍白的脸,心中腾起莫名的怒火。 当初他何苦伤了自己,也要让她入京呢! 如今这样躺在榻上,连开口说话,睁眼看人的力气都没有,谈何翻案。 案子未翻,她是先把自己的身体给打翻了。 郎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听到灵儿在一旁咳了一声,忙收起的心绪,开口道:“准备热水,烛火,我要施针拔毒!”(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七章,严颂 “毒!”皋璟雯浑身一惊,“何来的毒物?” “此姑娘落水前曾喝下如火灼烧般的烈酒,加上寒池的冰。内有烈酒火烧般的攻心,外有冰冻三尺的严寒。如此冷热交加,才产生了这种怪异的毒素。” 郎中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在说话间随意的瞧了瞧皋璟雯。 此话一落,皋璟雯是更加的火冒三丈。 在蓉王府的酒席上,齐清儿骤然离席,以让她莫名地觉得不妥。现在听到此郎中的一番讲述,忽然明白原来她离席是因喝下了烈酒,但又不能殿前失仪,方才离开。 皋璟雯想到此处,脑海中突然跳出兰成公主阴险的嘴脸。 气得咣当一声,单手拍在了案几上。 灵儿和竹婉同时一惊。 “必定是她暗中换了嬅雨面前的茶水,竟以烈酒代之,岂有此理!”皋璟雯咬唇道。 “公主是在说兰成公主吗?”灵儿惊吓之余,娓娓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明日必要禀告了父皇不可!”皋璟雯双眼泛着红光,手指死死地掐着案几的台面。 竹婉见状,细声道:“还是赶紧给嬅雨姑娘拔毒吧,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天了。” 听到竹婉的话,皋璟雯立马回神,对着灵儿和竹婉道:“快去准备郎中需要的物件。” 然后也走到床榻边,妥妥地坐在了边上。 郎中心中一沉,公主这是要看他施针的意思。 他和齐清儿自刺州一别之后,甚少有再单独相处的机会。再说拔得是天下第一奇毒,针法复杂,受不得半点影响。 他瘪瘪嘴,道:“此毒难解,怕是要用上五六个时辰,还是公主先去休息吧!待我清楚了她体内的毒素,再请公主回来。” “不可,孤男寡女,岂有单独同处一室的道理。不可!本公主就在这儿看着你拔毒。” 皋璟雯说着伸伸脚,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郎中无奈。 公主面前,他还是隐隐自己爱唱反调的毛病吧。 估摸着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灵儿和竹婉将郎中所需的物件一一备齐,银针,毛巾,清水,烛火,等等一样不缺。 郎中仔细看过后,起身正当他要给齐清儿翻身时。 皋璟雯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道:“竹婉你来。”然后直勾勾地瞪着郎中,直到他背过身去。 施针要从背面,皋璟雯见竹婉调动好齐清儿的身躯后,道:“你可以转过来了。” 郎中更加的无奈。 他和齐清儿如此亲密的关系,从不在乎这些个肌肤之亲。 但眼下公主面前,郎中不得已的配合,垂头转身时暗暗地咬了咬牙。 齐清儿被翻过身,双手无力地垂在榻边,苍白的脖颈扭曲着,杏眼紧闭,额角上挂着虚汗,后颈上湿漉漉地粘着乌发。 这模样,只叫人心疼无比。 郎中缓缓伸出手,欲揭开齐清儿后背上的寝衣。 可一旁的皋璟雯又大叫了一声,“不可!她可还是闺阁中人,岂能在旁人面前退去衣衫!”说着又连忙护在齐清儿床前。 郎中顿顿胸。 齐清儿这般模样,怕是此番寒毒来势凶残。 必要尽快控制了才好。 想到此处,无心再与公主争辩,道:“好,不退衣!公主是否还要在她身上盖一层薄锦才放心。” 本也就是句气话,皋璟雯竟听了进去。 扭头让人取来了薄锦,把齐清儿盖得严严实实。 郎中只在心中暗自摇头。 这样的公主,齐清儿迟早一天就被她活活照顾死。 捋捋袖子,郎中取下一根银针,凭着他对血脉的记忆,不偏不倚的拧入齐清儿背中心的迎香穴位。 暖阁中,渐渐趋于平静。 施针去毒六个时辰,皋璟雯从床榻边挪到案几旁的暖座上,又从暖座上挪回床榻边。 来来回回,好几遍,最终是体力不支,倚在暖座上睡着了。 灵儿关心主子,一直在旁伺候。 这会儿子,也在案几边打着瞌睡。 唯有竹婉,目不转睛地看着郎中施针的过程。 此时距离落下第一根针起,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齐清儿的后背上,密密疏疏地落满了针。 郎中也满头微汗,时不时诊一诊齐清儿的脉象。 总体算是和谐,每诊一次,郎中面上的表情便放松一些。 如此。 六个时辰便过去了。 齐清儿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刺痛,脖颈处也酸痛得很。 浑身无力,但血脉筋骨中不再有侵蚀般的绞痛。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一半都是自己的枕头。再集中涣散许久的意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肚皮向下的爬在床上。 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翻过身来。 撇眼望暖阁中一瞧。 满屋子东倒西歪的人儿,都闭眼睡着。 尤其是公主,她竟在也在屋中,齐清儿憔悴的心中升起一片暖意。 原来连公主都一直守着她。 只是。 床榻边的满头白发的男子又是谁呢? 齐清儿再次环视了一下暖阁,刚刚醒来的她不知其中缘由。 突然白发男子忽地扬起面孔。 齐清儿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没叫出声来。 暖阁中竹婉也在,若此男子是坏人,竹婉定是不可能让他出现在暖阁当中的。可是,此人的模样,虽有三分熟悉,却还是有七分陌生。 未及齐清儿开口,男子先开口了,“我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你倒好,说病倒就病倒,下次病倒之前飞鸽传书我,有个准备也好啊!” 就着语气,关心中带着挑衅,着急中又带着不屑。 除去严颂还能有谁。 只是这一屋子的人,不过是睡,严颂说话竟这般大声。 齐清儿忙无力伸手捂住严颂的嘴巴,急急道:“你小声点!” 严颂不以为然,直接起身坐到了齐清儿的床榻上,一把将齐清儿揽入了怀中。 “放心,她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齐清儿大病初愈,刚刚醒。 严颂就是这般语出惊人,齐清儿眼下也无力斥责。 以她对严颂的了解。 不用想都知道,严颂说的这话,意思都给她们点了睡穴。 齐清儿缓缓心,转了话题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有难,又是如何进到公主府的?” 严颂甩了甩一头的白发,又抬手扯下了面上的假皮,道:“公主悬赏求医,你以为我会看不见吗?” “难为公主这么有心。”齐清儿说着望向案几旁沉睡的公主,微微输出一口气。 “她有心,我就无心了!”严颂搂着齐清儿不松手,略有些疲倦的三角眼中升起丝丝醋意,薄唇斜勾道:“你也不问问我,好不好。这一路赶到京城,路上花去了四天的时间,昼夜不停歇的往公主府赶。现在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竟然不知道要关心我一下吗?!” 严颂满口责怪,眼神中又暗藏着如火如荼的念慕之意。 搂着齐清儿的双臂猛地收紧。 齐清儿身体本就受不得重压,何况是大病刚醒,她略略挣扎,道:“对于公主,我不过一说而已,你这般态度,叫我如何出言来关心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八章,嫉妒成恨 严颂心中多日未见齐清儿积压的牵挂渴望之情,如一池春水般搅在一起,听到齐清儿这种暗藏着怪罪的语气。 手臂再次收紧。 齐清儿不堪负重,轻唤一声。 “疼......” 严颂微一松手,将薄唇凑到齐清儿的脖颈住,深吸一口气道:“我的态度怎么了,不合你的心意吗?” 言语带着无尽的棉柔的霸道。 呼出一口热气,吹在齐清儿的脖颈处。 齐清儿扬起杏眼,看着严颂。 终不忍心说狠话,严颂对她霸道的好,她不是感觉不到,尽量柔了声音道:“你这样点住了她们的睡穴,终是不妥。时间一久,解开穴位之后她们也未必会感觉不到。严颂,我是担心你。”齐清儿见严颂的气息逐渐平稳,继续道:“刺州行刺,皋帝派了使臣带着你故意落下的玉佩去了越国,如今还不知谈得怎么样。前段时间,你又故意伤了祁王,这个时候你该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行为才是,免得暴露了行迹,万一叫人发现了可疑之处,我自顾不暇,又要如何帮你!” 严颂当然是明白齐清儿的意思。 然他多年不羁的性格,使他没有办法像齐清儿说的样子,违了性子。 做事束手束脚。 他斜脸看向一边,眉间闪过一丝自责。 复又挂上不屑的表情,扭过脸来,道:“说白了,就是想让我速速离开,以免坏了你的计划是吗!” 语气轻浮,薄唇邪魅。 他贴近齐清儿,三角眼深不见底,然后一字一字咬道:“我偏不!” 此话刚落,床榻边歪着身子的竹婉,动了一下。 齐清儿猛地意识到竹婉可是身有武功的人,本能地想要坐直身子,严颂却偏又将双臂收紧。 齐清儿身体虚弱,她看着竹婉扭动身躯,心中着急,片刻就是满头的虚汗。 而严颂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怀里的齐清儿,缓缓道:“她是祁王的人,醒来也无妨。” 齐清儿顿时心跳异常,眼睁睁地看着竹婉清醒。 严颂更是过分的捧住齐清儿的脸,在她额角上亲昵的一吻。 似就是给竹婉看的。 自上次在孤山一别之后,严颂便对祁王这个人更加心生芥蒂,早早将祁王身边的人打听了个清楚。更知竹婉在帮祁王传递消息,他此时巴不得竹婉将着亲吻的画面早早传到祁王的耳朵里去。 齐清儿无力反抗,只有些慌张的看着竹婉。 毕竟在孤山的时候,竹婉曾亲眼看到严颂刺了祁王一剑。 也不知她会不会因此忌惮严颂的出现。 正齐清儿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 竹婉抬手轻柔着自己的穴位,面部无半点惊恐之意,反倒浮现半点狂喜之情,双眸飞快地在暖阁中巡视一圈,道:“姑娘醒了!你昏睡了四天三夜,祁王那里都快急疯了!” 她迅速地站直身,眼眸不忘在严颂脸上瞟过。 齐清儿人虽在病中,神志朦朦胧胧,但心窍还是通的。 竹婉这话。 无疑是想告诉严颂,齐清儿是祁王的人,不可这般逾越。 她看着竹婉,递以柔和的目光道:“你既然醒了,想办法将公主和灵儿带回主卧去吧,就这样睡在暖座上,明日落下病痛就不好了。” 竹婉行至床榻边,看了看严颂搂在齐清儿身上的手臂。 接话道:“严公子给她们点了睡穴,还是早早解了为好,免得时间长了,她们就算自己醒来也会觉得不适。公子这般苦心不就白费了。”她说得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神态亦是安定自若。 齐清儿这回惊到了。 即便她从来不认为竹婉只是一个祁王的眼线,祁王能将她放到自己的身边,定然是心计成熟的人物。 然听到竹婉的这些话之后,齐清儿日后断然是不能小觑她了。 说到底,竹婉就是想让严颂马上离开。 然一番话,却说得隐晦曲折。 严颂不以为然,但看着竹婉的眼神转阴,道:“你将她们安置好后,解了睡穴不就好了。” “若公主和灵儿并非自己睡着,而是被迫睡着。我解开睡穴时,她们级有可能会醒来。” 竹婉安然自若的表情有了些许着急。 同时转身,给齐清儿取了茶水,递到齐清儿面前。 竹婉的用意在明确不过了。 齐清儿眨了眨双眸,即便她不想站在竹婉一边,赶走严颂。可眼下严颂确实不能久留,至少不能这样过分和她亲密,连假皮也应当重新贴好。 齐清儿狠狠心,转而对着严颂道:“竹婉说的话在理,要么你重新贴好假皮,叫醒公主和灵儿。要么你现在就离开,公主问起,我便说你不爱利禄,见我醒来就离开了。” 这样说,确实狠了。 严颂如此不求回报的为她付出。 她也是有血有肉之人,怎能心无感触。 可就她现处的局势当中,对严颂随叫即到,份外张扬的爱只能视而不见。 否则于她,于严颂,都会带来不祥之兆。 严颂本无心去听这些话,他只想沉溺于一时的温存当中。 好过日夜无眠的想念。 然齐清儿的话却一点一点地将他从这样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他猛地松开齐清儿,眼中腾起受伤的怒火。 勾起薄唇道:“当我知道公主悬赏求医的时候,我人在华山,千里之外!我是日夜奔驰,死了多少匹马,才赶到了公主府!而你一醒,先感激的就是公主的用心良苦,为你出谋寻医!现在又偏向这个婢女,她才跟你了多久,你便同她一个鼻孔里出气!” 他十五年早也习惯了齐清儿的陪伴。 十五年的****夜夜,他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齐清儿,那成了一种习惯,一个改不掉的习惯。 而现在齐清儿入京,他的生命便如同枯黄的树叶,不再饱和。 那一个十五年的习惯,也要随之驱散。 可是当他满脑子都是她的时候,不见更让他时时刻刻记着这样的习惯。 生命被突然的抽空。 他恨自己有情,还不知无情来得安逸。 严颂道完后,苦笑一声。 他对齐清儿的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莽了。 齐清儿面色苍白,只有唇边有些颜色,听完严颂的这话,连唇上的一点颜色都没了。 她也希望有严颂在身边。 可局势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试着想抓住严颂的手。 看他难受,她终是不忍。 而这时,竹婉却轻灵般地收回举在齐清儿面前良久的茶水,挪身向后,站稳后,方道:“悬赏求医,是祁王殿下的主意,公主也是因我旁敲侧击,方有此一举。” 此话一出,齐清儿和严颂同时一颤。 齐清儿心中顿时百感交集,祁王没有忌讳严颂对他的行刺,反而以这种方式引严颂回京帮她治疗。 祁王啊,祁王! 他到底怀着怎样一颗心? 正当齐清儿想着,身旁忽地一阵清风。 再扭头时,严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九章,衷心于谁 次日,天灰蒙蒙的。 齐清儿落水后的第五日,经过严颂的施针祛毒,加上长达十个时辰的睡眠。 坐在暖阁侧殿中的齐清儿依着炭火,捧着书卷。 整个人终于有了些血色。 杏眼望了望门外颤抖树枝的寒风,流露出一丝凄然。 昨晚严颂突然的离开,让她心生不安。 然心有余,而力更不足,她没有办法去追,只能随着他去了。 至于他之后去了哪里? 齐清儿扭头看向炭火,她只希望他不要惹出更多的是非。 此时竹婉端了点心进来,在门边退去了浅紫色披衣,又在炭火边绕了一圈,去了身上的寒气,方在齐清儿身边坐下,将点心奉于案几之上。 “昨晚的话,是祁王让你这么说的?”齐清儿没抬头瞧竹婉一眼,只轻轻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卷。 她实在不喜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竹婉手指微僵,随即放松道:“祁王殿下只和奴婢说了悬赏求医,其他的话并不是殿下吩咐的。” 语气平缓,竹婉边说着边将点心往齐清儿面前推了推。 齐清儿余光撇了竹婉一下。 微吸一口炭火腾出的热气,道:“你倒也忠心。” 说罢,齐清儿用深不见底的双眸看着竹婉,就这么看着,似要将竹婉看穿一般。 竹婉微微垂头,神情略有些茫然,但这种猜测齐清儿内心的神情稍纵即逝。 她顿顿胸,很诚恳道:“姑娘昏迷的那四天,女婢每夜都到祁王府向祁王殿下陈情姑娘的身体情况,眼睁睁地看着祁王一天比一天消瘦。女婢从未见过殿下如此为一个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也希望姑娘不要负了祁王。” 负了祁王? 负从何起? 齐清儿杏眼波动在竹婉的双眸之间。 要说负,她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是负了严颂,何曾负了祁王。 丢开书卷,齐清儿撩裙起身,乌黑的长发撒在身后,她轻轻地走到门边,满眼映着冬日里极寒的北风,道:“你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她本想说让竹婉自己去公主面前请辞,另寻主子伺候,或者回到浣衣间做事。可是她却是无奈的需要竹婉,需要她为自己遮掩耳目。 昨晚斟酌了一夜,今日还是将这些话咽在了肚子里。 竹婉点头应了,缓身隐去。 只是她刚走,公主后脚就进来了。 身后跟着灵儿。 两人均是衣服疲惫的模样,皋璟雯装扮得也很随便,想来一夜没能安睡,早上也懒得梳装打扮了。 皋璟雯一溜烟地走到齐清儿身边,抬手就缠住了齐清儿的胳膊。 “可好些了?” “大好了,劳璟雯费心了。”齐清儿看着亲昵过来的皋璟雯,莞尔一笑。 “看来昨晚来的那个不正经的郎中,还挺管用的。”皋璟雯说着眼睛溜溜地四下一转,扭脸,道:“我起来的时候,就听闻那郎中昨晚看好你就走了,连银两都没拿,真是清高啊!” 说着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齐清儿依旧平淡的笑,“或许利禄于这位郎中来说,就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皋璟雯点点头。 能治好齐清儿才是紧要的事,至于拿不拿银两也就无所谓了。 随即伸着懒腰道:“你可是把我吓坏了,宫里的太医各个都束手无措,差点就以为你无药可救了。”说着扭一下脖颈,接着道:“还有七天就是我的生辰,到时候可不能没有你和我一起庆生。” “是,现在看来是一定会和你一起庆生的。”齐清儿表面上在笑,可心底却是她十岁生辰时齐府的血海。 眼神不经意地垂下。 在这过去的十五年里,她没有再过过一次生辰。 皋璟雯却换然不知齐清儿当下的感受,沉浸在自己的欢喜当中。 毕竟连续四五日的紧张,眼下齐清儿大好,总算是盼得云开见月明了。 皋璟雯眯眼一笑,大大咧咧道:“到时候求父皇,让我母妃出宫和我一同过生辰。你一直身体不适,也只有让我母妃出宫才能见你一面了。” 这让齐清儿如何担待得起。 慧妃贵为妃子,怎么说是品级也在二品往上,怎可以这样让一个妃子出宫来见一介布衣。 齐清儿忙道:“惠妃娘娘来给公主过生日即可,到时也应该是我去拜见慧妃才是。公主万不可如此说话,实在逾越了。” 皋璟雯噗嗤一笑,看着齐清儿紧张的样,复又搂着齐清儿的肩膀,道:“我不过一说而已,只是母妃多次提到你,生辰的时候是一定要见一见的。” 听完这些话,齐清儿方才隐去了紧张之态。 她低头冥想片刻后,道:“当日在蓉王府,是谁救我于水下?” “是祁王。”皋璟雯不假思索的说道,看着齐清儿听到祁王二字不做声,又道:“祁王向来孤身独来独去,待人处事都是冷冷,可当日却是他第一个下水救人的。” 她边说边露出好奇的表情,像是在为祁王找下水救人的理由。 齐清儿心中微颤,只是稍稍垂了垂目,道:“第一个?难道还有别人下水了吗?” “嗯,还有轩王。”皋璟雯提到轩王救一脸的不愿意,继续道:“轩王向来就爱多管闲事,烟柳繁华地的池塘,我看他就没少跳过。” 齐清儿听着默不作声。 轩王给公主有这样的误会,她也不愿帮着解释。 自沉香阁那晚,轩王故意支开公主和她独处,本就做得不符事宜。 皋璟雯对轩王有这样的误会,也好。 日后正好有公主帮着拒绝轩王的殷情爱慕了。 齐清儿想到此处,转了另一个话题,道:“璟雯想做的梅花饼,做得如何了?” “别提了,你这一病,我哪还有心思做哪些!” …… 皋璟雯在齐清儿处坐了大概一个时辰。 两人闲聊几句,皋璟雯便疲惫不已,一连几日未能安睡,和齐清儿草草话别之后,便回到主卧小歇去了。 暖阁的侧殿中又只剩下了齐清儿一人。 她拾起书卷,暗暗叹道,还有七天就是皋璟雯的生辰。这世间除去严颂,是否还有第二人记得她的生辰。 轻轻合上双眼,听到竹婉在耳旁的轻唤。 齐清儿徐徐睁开眼睛,却看见竹婉一本正经地跪在地上,表情正如当日逼迫她到孤山时的一样。 不由得心里一惊。 竹婉道:“今晚子时,有一个人,姑娘必须要见。” 齐清儿想到子时出门,就觉得力不支体,道:“是祁王的吩咐?” “是,事关滨州难民一案,请姑娘务必要前去一见。”竹婉道。 齐清儿稍抬了下眉眼。 滨州难民一事,亦是要除去凌王。 人即是祁王安排的,又是在她刚刚复原之后,想来定是什么重要的任务需她去见上一面。 齐清儿快速的思考后,道:“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小歇几个时辰。” …… 到了晚间子时,齐清儿在竹婉的掩护下来到京城北边的一个茅草屋中。 刚踏进屋,便听到竹婉道:“楚秦歌姑娘,嬅雨姑娘到了。”(未完待续。)( 就爱网) 第一百二十章,茅屋夜谈 一路车马颠簸近两个时辰。 齐清儿虽然下午歇过,但就她目前的体质还是不易于坐车马。 站在茅草屋中,双腿有些无力。 听到竹婉的话,更让她站立不稳,面前忽的一暗,倚在竹婉的手臂上。 楚秦歌。 祁王府上的假公子。 沉香阁中的头牌歌姬。 祁王要她见的,难道就是她么? 齐清儿揉了揉太阳穴,竟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 什么事关滨州难民一案,这和楚秦歌又有什么关系。 齐清儿骤感另一个手臂有股轻盈的温热传来,她低头咽下翻涌而上的情绪,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抬头对扶着自己的楚秦歌看了一眼。 她妖娆百媚,即便是在这样普通的布衣下面,依旧藏不住她的丰满与妩媚。 祁王即有这样的美人,还来关心她做什么,齐清儿暗自咬牙。 楚秦歌和竹婉相视一下。 竹婉心领神会,将手炉放到齐清儿手里便退出了屋外,在茅草屋外守着。 茅草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 陈设非常简陋,摆了旧得发黑的桌椅。空间狭小,连窗户都是用顶板钉上的,白天的时候也透不进一丝光线。 齐清儿稍稍环视一下。 站稳脚后,便将自己的手臂从楚秦歌手中抽了出来。 “我即已来了,楚姑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我身体有恙,不宜久留!” 楚秦歌妖娆的一笑,道:“嬅雨姑娘放心,用不了多久。”说着走到桌椅旁,又点上了一根蜡烛。 房屋狭小,点一根蜡烛算不得明亮,但此时多加了一根,茅草屋中立刻鲜明许多。 齐清儿这才发现在墙的一角堆了许多杂草。 草堆中隐约坐着一个人。 那人满脸蓬发,衣服破旧不堪,袖子上还有几处明显的被抽破的痕迹。 后背沾着血迹,几处破裂的衣口处隐约能看到里面被鞭开的皮肉。 有些血迹陈旧,有些血迹鲜明。 他手脚蜷缩在一起,侧面死死贴着墙角。 颤抖不已。 齐清儿一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祁王让她见这样的人物做什么? 但处于好奇,齐清儿还是向墙角处的人挪近了脚步。 既然出来前,竹婉曾说是为滨州难民一事,那此人当和滨州有所关联。 难道祁王他又从太子手里将方舟夺了回来,安置于此吗? 那何必苦心谋划让太子等人带走方舟呢? 齐清儿一步一步地走近,这才看清楚此人的面容。 此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且面颊两边的颧骨高高突起,当是吃了不少苦头。 眉眼间倒是和被太子带走的方舟有点像。 难道是方远,方舟的儿子不成。 齐清儿想到这里,画眉紧锁在一起,她看着蜷缩在墙角的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将你残害至此?” 男子听了浑身一颤,整个人面朝墙壁贴得更紧。 乱糟糟挡在眼前,粘着几根稻草的乌发间,闪着晃动不安的眼神。 两只手不停的抖动,恨不得要将这墙壁扒开,躲进去。 齐清儿看着心凉了一截。 他这是受了怎样的欺凌。 “他叫方远,于半年前入京告状的滨州百姓。”楚秦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了,方舟之子,方远。 据方舟所述,方远如今当是二十出头。 然现在的模样硬生生地显得苍老了很十多年。 齐清儿没有转身,双眸紧紧落在方远身上,像是希望能够抚平他身上的伤口一般。 方远不适应这样被人瞧着。 脑袋不停的抖,把眼睛埋得很深。 他好端端的一个七尺男儿,怎能如此害怕,连齐清儿这样的弱女子他都怕。 半饷,齐清儿收回了激动又痛惜的情绪,转身看着楚秦歌,道:“他半年前入京后便失了踪迹,祁王是如何找到他的?” 楚秦歌站在烛光下,红唇微动,道:“在刑部天牢。” 刑部天牢。 这让齐清儿想到了那日在武台殿门口遇到的刑部侍郎。 当时他们追赶的人,当下仔细一看就是眼前的方远,而当时突然出现的凌王也应当知道方远的真实身份,才会出言帮刑部侍郎在公主面前解围。 如此想来,凌王定然是和滨州难民一案脱不了关系。 指不定,滨州刺史鱼肉百姓,正是他在幕后指使呢! 齐清儿脑子迅速地转着。 突然又眉心一惊,道:“是祁王劫狱救出的方远吗?”语气似在为祁王担心。 问完后,齐清儿立时觉得不妥,又别过身看着方远。 天牢这样的地方,关得都是朝廷重犯。 看守的侍卫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日夜包围着刑部的天牢。 连只苍蝇都难飞得进去。 想要从这里捞人,着实不易。 齐清儿心略沉,她终是没问祁王是否安好。 楚秦歌厚薄有度的红唇轻轻一颤,道:“姑娘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情俊昇哥哥是不会做的。” 橘黄色的烛光下,她的红唇分外鲜明。 齐清儿故意将楚秦歌咬重的俊昇哥哥这四个字,抛却脑后。 沉一口气,继续道:“那祁王让我来见方远,寓意在何?” “还有六天就是纯净公主的生辰,殿下的意识是想办法让方远在公主生辰的时候,出现在纯净公主府上。”楚秦歌边说着,边冷冷地走到了齐清儿的一旁。 齐清儿柔唇抿出一丝笑容,“祁王殿下都能从天牢中救出方远,还会想不到法子将其在公主生辰当日带进纯净公主府吗?” 此话一落。 楚秦歌的眼眸猛的收紧。 她挪开步子,站到齐清儿身后,语气中带着半点记恨,道:“祁王有命,嬅雨姑娘照做就是了!” 齐清儿转身看向楚秦歌,“楚姑娘难道就不问我,能不能办到吗?” 楚秦歌微抿红唇,拉出似有似无的一笑,“我也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俊昇哥哥竟要托付给你。”然后到吸一口冷气,转了冷冽的口吻,道:“既然祁王认为你能办到,你必不能叫他失望!” 楚秦歌姣好的面容上隐隐地挂着醋意。 齐清儿听得一愣,思量片刻后,方道:“既然事情非同小可,祁王殿下为何没有亲自过来?” 这话让楚秦歌花容扭曲,眼眸竟闪着点点星子。 她逼近齐清儿,一把拽住齐清儿的手,拉茅草屋另一个窄小黑暗的隔间当中。 齐清儿本就无力,只能顺着楚秦歌的意思。 楚秦歌红唇抿动几下后,道:“自从你来到京城,祁王整个人就变了。先是因你受伤,又是因你落水。你知不知道,祁王他顶着湿透的寒衣,愣是站在蓉王府外,寒风冷冽当中,等了整整六个时辰,直到你离开了蓉王府,确定你生命无忧,他才拖着已经结成冰的湿衣回府!” 楚秦歌说着开始激动。 她一直想要呵护的祁王,如今他却为了另外一个女子,不要命的作践自己身体。 这份情,哪能没有牵扯。 齐清儿直感脚下越来越沉,挪不开步子。 楚秦歌的话,她想听,却又不想听。咬咬唇,别过脸去,手指死死地缠在手炉上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一章,沙漏般的觉悟 隔间中烛光照不进来,齐清儿也看不清楚秦歌的目光。 只觉得她的说话声哽咽。 楚秦歌换出一口气,继续道:“前段时间,他莫名其妙的受伤,又因你落水,得了风寒,昨天晚上更是一病不起,谁都不让进去瞧一眼。”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更加的哽咽。 齐清儿清楚地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楚秦歌意识到自己失态,停顿片刻后方道:“你现在竟然还要他亲自过来,当真是以为他这辈子就是为你而活的吗!” 齐清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昨天晚上,严颂无告而别,走时又似在气头上。 难道祁王一病卧床不起与严颂有关吗? 齐清儿隐约觉得自己的眼中也藏着泪水,良久后,道:“抱歉,我不知情。” “你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把你附加在祁王身上的伤痛,一笔勾销了吗?”楚秦歌急道,声音中已隐去了哽咽。 到底是谁给谁附加了伤痛? 齐清儿转过身,走出了隔间,她道:“祁王吩咐的事,我照做便是。” 楚秦歌快速地抹去泪痕,也走出了隔间。 烛光照在她如玉的脸上,双眼有些红肿,但大体还是十分妖娆。 眼下似也意识到,刚才的失态。 垂头,再抬头时,楚秦歌脸上又回复了冰冷的态度,她道:“让竹婉帮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让竹婉传话到祁王府上。” 齐清儿轻轻点了点,人已走到了方远的身边。 她尽量不去想楚秦歌方才说的那些话。 把心绪收在如何带方远入纯净公主府一事上。 楚秦歌看着齐清儿的背影。 祁王的吩咐她已办到,也不愿再多留,匆匆道了句,“嬅雨姑娘颖悟绝人,秦歌告辞。”便朝门外走去。 齐清儿缓身在方远身边坐下,对楚秦歌的离开并不在意。 即没有目送她离开,也没有告别。 只万般怜悯地看着方远,见其依旧死死贴着墙壁,道:“别怕,你已经不在刑部天牢了,没人能够再伤害你了。” 方远似有要扭过头来的意思,可抖了几下之后,还是鼻子贴墙,不肯言语。 此时齐清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道:“楚姑娘放心,祁王交代的事,我定会尽我所能。” 然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没有回话。 齐清儿心微微一颤。 门外有竹婉看守,以她的武力,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如此不动声响地走近屋来。 此人不是楚秦歌还能有谁。 齐清儿未扭头,她不愿与楚秦歌对视,“楚姑娘请回吧,祁王的事再不必多言。” “你就这么不想听到本王的事吗?” 走进来的是祁王,齐清儿这才知道。 紧握手炉的两只手,先是一松,后又死死握住。 祁王,他不是如同楚秦歌所说,重病卧床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清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默默地站起了身,却没有回头。 祁王身披厚重的黑色皮裘,上半身有些倾斜,眉间似隐忍着痛楚,胸口灰暗色的衣襟在橘黄的烛光下,似沾染着血迹。 他本在府上好好静养,但还是不放心齐清儿。 想过来看一看。 祁王见齐清儿只是站着不动,缓身绕过她,走到方远跟前,道:“你先出去等我吧,我和他说几话。” 齐清儿微微点头,“是。” 经过楚秦歌的那一席话,齐清儿确实更加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祁王。 从前的恨,在一点一点的消退。 像沙漏一般。 却是回京后的齐清儿,最不愿意感受到的。 她缓步向后,目光落在祁王的侧影上面。 祁王脱下自己的皮裘,披盖在方远身上,复又单膝跪在方远的面前,给予温暖柔和的目光。 方远本能地向后退,但却渐渐平静了一些。 不似刚才那么极度的害怕。 也敢抬起头来,躲藏式看一看祁王。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波动不已。 人人都说他无情,整日只知悠闲,可他眼下却如此去尊降贵地去安慰一个被关押许久的平民百姓。 一个甚至都不知君王为何物的苍生百姓。 齐清儿踏出茅草屋的时候。 祁王已然得到了方远的信任,开口说话。 子夜清寒的月光,铺洒着整个大地。 齐清儿站在茅草屋的屋檐下,窝了窝身上的披衣,吐出得丝丝凉气,在这样的寒夜中也腾出一团白雾。 没多久,祁王便从茅草屋中出来了。 他看着竹婉,道:“我马车上带了棉被,你去取了给方远送进去吧。” 竹婉微福一礼,跑开了。 齐清儿扭头看向祁王,淡淡地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祁王垂头往齐清儿身边走近一步,道:“谢我什么?”俊眉稍皱了一下,他到底不喜欢齐清儿对他言谢。 齐清儿的杏眼落在了祁王的面容上。 寒月下,他比六日.前清瘦了不少,眉峰变得更高,衣领口能隐约看见蜿蜒的锁骨。 她定眼看了良久,直到自己都觉得不自在,方转头侧对着祁王,道:“谢谢你安抚住了方远,想必他在刑部天牢吃了不少苦,估计半年都未曾开口说话了。” “这样的小事,你又何须言谢。”祁王说话间吐出大团的白雾,寒月下他的薄唇浅红,映得格外鲜明。 “谢谢你救了我。”齐清儿复又对上祁王的目光,顿了顿,继续道:“那日在蓉王府......” 祁王往前斜了斜身,胸口微震。 他跳池相救,本就不是为了有一日齐清儿当面言谢。 听到齐清儿如此说,心中难免怅然。 齐清儿见其不语,气氛又有些尴尬,继续道:“楚姑娘说,你昨晚突然重病不起。其实你今天不用来的,楚姑娘吩咐得很详细,我会尽力而为的。毕竟,事关扳倒凌王,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一点风寒,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祁王迎着月光微微一笑,这种笑叫人有说不出来的寒凉。 齐清儿摆弄着手炉,没看见祁王唇边浅浅的笑。 她抬了抬眉,看到祁王好端端地站着,自也相信了祁王的话。 转了话题道:“楚姑娘说,定要想办法让方远在璟雯生辰的时候出现在公主府,为何定要是在生辰的时候?” 祁王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了茅草屋前短短的屋檐。 月光如同披丝般,绵绵扬扬又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祁王周身。 他仰头看了一眼月光,道:“既然要扳倒凌王,定然不能再给他有翻身的机会。” “可这和纯净公主过生辰又有什么关系?”齐清儿不解。 祁王的这个棋局,她也是后来者,自然不能猜到其中缘由。 “要揭凌王与滨州刺史共谋鱼肉百姓的短,定要当着璟雯的面。”祁王道,抬目看向齐清儿。 齐清儿自然知道祁王这么做的用意。 皋璟雯舍弃了自己的青春,下嫁于越国,若不是她有一颗深深系着百姓的心,怕她是死也不会嫁的。 祁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皋璟雯更加的憎恨凌王。 “即便是要当着璟雯的面,又何必选在璟雯生辰当日。更何况,最终给凌王治罪的是皋帝,光让璟雯恼怒,未必就会真正的惹恼皋帝。没有皋帝的一旨朱笔给凌王治罪,我们最终还是扳不倒他的。”齐清儿说完这些,画眉紧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二章,共谋者 寒凉浅薄的月光下。 祁王听完齐清儿的话,点了点头,脸上亦无太大表情。 他挪动了一下脚步,后道:“到时让皋帝亲自驾临璟雯的生辰宴便是。” 语气坚定,似已有完全的把握。 齐清儿想到皋帝会来,心不由得拧了一下。 她望着祁王的脸,他在私下的时候也不愿称皋帝为父皇。 稍顿后,方道:“璟雯现在虽是皋帝面前的红人,但璟雯的生辰皋帝未必就亲自前来,一国之主,岂有屈尊折贵的道理。”齐清儿略停,眼眸闪着幽光,继续道:“更何况公主只身一人,尚无婚事,也不关系国运,皋帝未必就会如此在意璟雯。” 祁王微咳一声,长长的睫毛掩在桃花眼上。 他轻动薄唇,道:“你以为自比武招亲之后,皋帝便不再有给璟雯择胥的意图了吗?他的后宫向来都和前朝有着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你认为他会白白放掉纯净公主这一颗棋子吗?” 此话叫齐清儿心寒。 帝王的心里永远只有江山,不但公主是政治的牺牲品,就连后宫的嫔妃们,她们的荣辱也很大程度的受到前朝的控制。 情意这种东西,早被高高在上的皇权分食掉了。 可怜的纯净公主,终逃不过要嫁给一个她自己不喜欢的人。 齐清儿想到此处深吸一口凉气。 公主若是再嫁,齐清儿自己必逃不了陪嫁的命运。 “你的意思是,皋帝会在璟雯生辰当日再择胥吗?”齐清儿终还是不安的问了一句。 祁王转身靠向齐清儿,桃花眼伴着月光,丝丝绵绵的撒在齐清儿身上。 他看了半饷,后道:“你放心,生辰当日皋帝不会有余心去给璟雯择胥的。”他顿了顿,眼眸中闪着几分期许与似有似无的无奈,道:“若你能有自己的府邸,便不会再受公主的牵制了。” 在这个偌大的京城当中。 齐清儿这样的朝廷钦犯想要有自己的府邸,那比登天都难。 若是要有一处脱离公主的住处,隐去身份,也能过活。但翻案又从何谈起,没有公主的势力,她又如何能够接触到朝廷的核心人物。 如此,她眼下唯一的寄托就是公主。 齐清儿冷冷地一笑,“殿下说笑了,眼下我也只能依附璟雯。” 祁王心中拔丝般的冷,他本该是她的依靠,是她可以光明正大依附的人,只因血案来得太快。 当年的她们年纪尚小。 根本无力反击,也只能任人宰割。 祁王垂目,自嘲般的勾了勾薄唇,道:“越国刺史已经在来大煜的路上,大概也就是璟雯生辰的时候到京城。” “殿下的意思是......” 齐清儿随即改了称呼,以殿下呼之,生生地拉开了距离。 那句“眼下我也只能依附璟雯。”让齐清儿心中更加清楚的发现,她眼前的祁王不过是共谋者,怎可因楚姑娘的一番话,而动摇了自己对祁王的心智。 她很快调整好心绪,完全处于谋划的状态。 祁王感应到齐清儿瞬间的变化,自也挪开目光,避免接触。 他道:“越国刺史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公主险遭行刺一事,到时候我会想法办让他直接到纯净公主府面圣。”说着语气变得严肃,继续道:“最好要让方远和越国使臣一起面圣。” 此话一落,齐清儿思绪飞快的旋转。 使臣向来清高,何况越国使臣是为行刺一事而来。 想必越国也是想别清和行刺一事的关系。 眼下因为严颂丢下的玉佩,使得大煜朝对越国反目,越国此时该是想尽一切办法向大煜朝示好,又怎么会出手去管大煜朝内的国事呢?还是这样牵动到大煜上千万百姓生命的国事。 自然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祁王这是要她去完成这么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么??齐清儿微合了下杏眼,道:“殿下早已知道皋帝会在璟雯生辰当日再择胥,至今我也尚未听到有何关于公主婚事的消息,想必皋帝也就是亲自邀请朝中权贵门第世家中的公子,在璟雯生辰时赴宴。这些公子本身虽无太大的权力,但他们的父亲却有。殿下想在璟雯生辰宴上揭凌王大逆不道之罪,也是想让皋帝碍于众臣的势力,不得不给凌王治罪,且必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齐清儿倚着墙面,微喘几下。 祁王手在袖中欲伸出相扶,但一瞥念,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现在身上的伤,能让他如此站着,已是极限。 齐清儿看了祁王一眼后,继续道:“凌王四次三番出言挑拨我和璟雯的关系,又对我的身份持怀疑态度,殿下能查出我的身份,凌王他一次查不到,并不代表日后就查不出来。我要京城中名正言顺的留下,凌王是留不得了!殿下大可放心,方远是揭发凌王的引火线,璟雯生辰当日我必让他跟着越国使臣一同进殿,这样他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说完这些,齐清儿明显觉得身体发凉,已在寒夜下站了这么久,手里的手炉都基本凉了。 祁王微微一震。 她的清儿也不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清儿了。 他桃花眼波动,道:“清儿……” 无数触动,感慨,在听完齐清儿的这些话之后,和着当年年少轻狂偶尔浮在心头的悸动,化成难以言状的心绪。 祁王心中纠结半饷,只唤出了齐清儿的闺名。 齐清儿身体微微一颤,垂目,道:“寒夜寂凉,本不易出门,殿下交代的事我自不会忘,告辞。” 说着抬手唤来了竹婉,将手炉交到了竹婉手里。 斜身背对着祁王。 竹婉拿不定主意,她看得出祁王并没有要让齐清儿的意思,故而接过手炉之余,望了一眼祁王。 祁王胸口轻轻起伏,给了竹婉一个稳妥的眼神。 齐清儿此时只想早早地脱离祁王周身让人难以把控的气场,免得心绪难静,找不到让越国使臣带方远进殿的合理方式。 以至于祁王和竹婉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不曾看见。 目光落在隐隐约约的青石路面上,倚着竹婉的手上了马车。 祁王在原地目送齐清儿的马车离去。 最终,面颊骤然的绯红,上半身剧烈的弯曲。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一口鲜血吐在了这凉飕飕的青石路面上面。 随同而来的剑枫,听到声响,飞快地闪到了祁王的身边。 刚欲开口,却被祁王一个手势打断。 “无妨,严颂那边你可有安排妥当?”祁王忍痛直起身体,单手按在胸口。 “殿下为何还要去帮他,他伤你已经不只是一次了!”剑枫愤愤不平。 “帮他亦是在帮清儿。他又何曾真的想要伤我……” 祁王缓慢挪动的脚步,往自己的马车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三章,伤,无心 剑枫漆眉高高皱起,边扶着祁王,边道:“他都已经伤了你了,还谈何是否是真心。” 祁王突然站住了脚,道:“他是八大江湖严仪之子,江湖门派的继承人,凭他的武力若是真的想伤我,我便不可能站在这里。” “还不是殿下让他机会,他才得以下手。”剑枫不依不饶。 看着祁王这般模样,他像孩子一般心疼他。 又嘟囔,道:“殿下适才都吐血了,还不是真伤了么?!” 祁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是风寒所致,身体才会这般不适。” 话至此。 剑枫也不再多言。 祁王继续往马车上去,道:“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让严颂再入京了。刺州行刺一事,多半就是他和清儿联手,这个时候越国正到处找行刺的破绽呢,不要叫他被越人发现了才好。” 剑枫只顾点头。 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跟随祁王多年,自能理解到八成。 刺州行刺一事后,严颂便和齐清儿的身份死死挂上了关系。 寒月下。 两人依次上了马车。 祁王坐在车厢中,取下按在胸口的手,上面血红一片。 他合眼,叹出一口气。 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万万不能病倒。 马车开始前行,车轱辘压在空旷的街面上,更映出孤月寒星下的京城是多么的寂寥不堪。 …… 自齐清儿在蓉王府落水之后。 纯净公主府上便是忙忙碌碌没有一日停歇过。 公主绕着齐清儿的暖阁不愿懈怠,那全府上下的婢女妈子们更是日夜操守,生怕哪里照顾不周,惹毛了处于焦急头上的公主。 直到这两日,齐清儿康复之后,方平静了不少。 至少不再人人自危,公主府的日常才趋于正常。 只是皋璟雯这样如火如荼的照顾,逼得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集体到纯净公主会诊,已然引起了宫里某些人的不满。 太医乃为宫中贵人瞧病诊脉的,皋璟雯要求太医为齐清儿瞧病,论理也不是行不通。 只是情急之下的皋璟雯也不曾想过。 若是宫中哪位贵人病疾,太医又都在公主府中,宫连个侍疾的人都没有。 未免叫人捉了辫子去。 也使得齐清儿这个人物,在京城贵府之间宫墙之内,开始被拿出来谈论。 齐清儿病好之后。 轩王和蓉王曾同时到府拜访。 偏偏皋璟雯不愿,只留喝了口茶,等轩王提到要见齐清儿的时候,皋璟雯立马像炸了毛的猫一般,叫灵儿送客。 倒是祁王来的时候,皋璟雯态度温和。 还特地请了进去,同坐于齐清儿暖阁前的庭院当中。 自大雪后,天气一直晴朗。 院中虽无夏日里虫鸟轻盈的鸣叫声,至少风和日丽,阳光充足。 齐清儿见灵儿领进来的是祁王。 忙起身,施了常礼。 那日在寒冷的月光下,未看清祁王的面容。 今日一看,气色尚佳,只是清瘦了不少,身板依旧健立,徐步自带着清风。 但以齐清儿那样的心肝,自也能觉察到祁王前几日的幸苦。 不由得微垂下面容。 楚秦歌在茅草屋的话,充斥在耳边,只做充耳不闻。 皋璟雯忙叫着祁王坐于案几前,“今日天气虽好,却不甚寒冷,俊昇哥哥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皋璟雯说着眯眼笑着,让灵儿给祁王上茶。 祁王突然这样登门,齐清儿也很吃惊。 听到皋璟雯的这些话,齐清儿不自觉地抬头,看向祁王。 祁王恭谨地坐着,微一点头,道:“公主的生辰将近,不知送什么好,今日特地想来问问璟雯的意思。” 说话间不留意地瞟向齐清儿。 齐清儿只静静地坐着,心中顿时明白了祁王的来意。 皋璟雯爽朗一笑,“俊昇哥哥过来就可以了,我皋璟雯向来不重视什么随礼,不必麻烦。” 祁王相视一笑,后将目光自然地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嬅雨姑娘如此兴致,能坐于屋外喝茶,想来定是大好了。”他说得很是沉稳,无半点轻浮之意。 齐清儿心沉了一会儿,欲搭言。 皋璟雯抢话道:“多亏俊昇哥哥当日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边说边随意地看了一眼齐清儿,继续道:“嬅雨,你该好好谢过祁王!” 齐清儿眼眸悄然收紧,缓声道:“多谢祁王殿下救命之恩。” 这话听在祁王的耳朵里,异常的刺心。 随即,扭过头,转了话题,道:“听闻璟雯此次生辰,惠妃娘娘会亲自到府和璟雯一同祝寿,不知生辰当日父皇是否会亲自驾临?” 说话间,他的眼眸静澈如深深的寒池。 皋璟雯细想一下,道:“父皇尚未表明。” 此话一落,祁王的表情明显的失落,皋璟雯看着,又道:“俊昇哥哥多年生活在宫外,不涉朝政,又与父皇来往甚少,多少和父皇过于生疏了。不如我情父皇在我生辰当日移驾我府上,俊昇哥哥也能和父皇见上一面,不知俊昇哥哥可是此意?” 众皇子中,也就是祁王让皋璟雯觉得比较容易亲近。 尤其是自越国回来之后,皋璟雯更加能够体会到什么是被父皇抛弃的心酸。 便更加地同情祁王。 齐清儿听着,微微吃惊。 想来祁王定是十分了解皋璟雯的。 不过三言两语,一个看似失落的表情,便让皋璟雯自己说出了祁王心中的意思。 “多谢公主理解,我正有此意。”祁王眼下说话也直来直去,毫不掩饰。 只是他有些清瘦的面容后面藏着巨大的计谋。 心直善良的皋璟雯自然看不出来,齐清儿却看的一清二楚。 皋璟雯喝下一口茶水,大声道:“我将父皇请来便是,又不是什么难事。” 谈话至此,灵儿突然匆匆地进到院落当中。 铜铃眼中似藏了意外,对着公主道:“门外一个太子府的府役来禀,说是陛下在太子府赏梅,邀请公主和嬅雨姑娘一同前往。” 真实稀奇,还特别叫上了齐清儿。 齐清儿挪挪肩,对着灵儿道:“可知除了陛下还有谁在太子府一同赏梅?” 灵儿眼睛一转,道:“还有皇后娘娘。” 齐清儿眼眸收得更紧,无端让她这样一个庶民同去,起因是何?一时想不出来。 而皋璟雯听了皇后二字,本就不大乐意的脸,这下更加的不乐意了,秀气的嘴唇微微翘起。 祁王眼中闪过一丝隐忍,道:“太子府上的梅林,堪称是金陵城中的三处甚景之一,和父皇的御花园各持千秋。璟雯和嬅雨姑娘好眼福,本王就先告退了。” 说着起身就要出府。 皋璟雯却在其身后叫住了他,“我都还没说要去呢!俊昇哥哥不必这么着急走!” 此话一落,祁王僵了一下,他本想借了这赏梅的由头,皋璟雯也好和皋帝提了亲临公主府同庆生辰一事。 眼下皋璟雯倒是不愿意去了。 距离生辰不过三四天的时间,皋帝若是计划好了要亲临公主府,早也该有动静了。眼下迟迟没有动静,唯有皋璟雯当面去请。 齐清儿见状,拉过皋璟雯的小手,道:“陛下虽说是请,但和口谕基本没有区别,璟雯你是公主拒绝尚可姑息,我是必须要去的,璟雯要让我一人独去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四章,太子东宫 皋璟雯自然是不能让齐清儿独自去了。 勉强扭头对着祁王道:“俊昇哥哥好走,改日再到我府上做客。” 祁王点头,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齐清儿也勉强露出一个笑,“谢谢你,璟雯。” 皋璟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达拉着肩膀站起,道:“皇后可是个狠毒的人物,当初灵儿就是在皇后宫中伺候的,没少被训斥过。我揽了灵儿到我宫里,她便记恨在心里,你又和我如此亲近,难免遭到池鱼之灾,我怎么能让你一人独去呢!” 齐清儿握在皋璟雯手臂上的手,轻轻用力捏了捏。 两人各自回屋,换了正式的宫装,方上了马车往太子府中去了。 …… 太子府上,今年的寒梅开得这样早。 这才刚刚过了十二月,一月头子上面,往年常常会到一月底二月初的时候才会开。 今年这样早,大概是前阵子,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所至吧。 太子府上的寒梅,每到盛开的时候,太子都会邀请皋帝到府上,共赏梅景。 一则拉近父子关系,二则也稳固太子的东宫之位。 皋帝愿赏脸亲自在这样的寒冷的天气挪出四季如春的深宫,到太子府一看,多少是父子情面,也是看重太子的身份。 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每到寒梅盛开,太子每每去请,皋帝也总乐意前来。 估摸了过了半个时辰。 纯净公主的马车在太子府门口停了下来。 齐清儿跟在皋璟雯身后,在竹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太子府。 固然是东宫主位,豪华铺张自不必说。 金黄的琉璃瓦,在没有光线的照射下,仍旧是耀眼夺目。 齐清儿杏眼微微环视一周,只觉得明晃晃的脑仁疼。 皋璟雯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繁华之态,眉眼都没抬一下,只稳稳站着理了理身上的宫装。 “我们出门前天气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去了半个时辰竟飘来了这么些乌云。”灵儿一边帮着皋璟雯搭理身上褶皱的地方,一边抬头望了望天。 齐清儿闻声不由得仰头看去。 这般阴沉,大概是又要下雪了吧。 竹婉在齐清儿耳边小声道:“这个手炉姑娘还是拿着吧,赏梅大概也是坐在外头,小心着了寒。” “嗯。”齐清儿轻应了。 又走到皋璟雯一旁,道:“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免得再叫雨雪给淋到了。” 皋璟雯脸上虽还有些不愿意,眼下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也将那丝丝怨气咽了下去。 复扬起有些僵硬的笑脸,道:“嗯,进去吧。” 两人刚刚进府,便有府役恭身上前相迎。 “纯净公主,嬅雨姑娘,陛下皇后以及太子在梅林的醉翁亭中等着二位呢!” 语气级为客气。 皋璟雯摆手免了礼,便带着齐清儿一起随着府役往梅林中去。 走过前院的石阶,绕过悬着蚕丝纱布的抄手游廊,太子府之大,这么一走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面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梅林。 嫣红的花朵缀满了枝头,都不知道这些花是什么时候开的。 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沿着石阶踏进梅林当中,扑鼻的香气,伴着这寒冬节气的寒冷,阴森森凉飕飕的好闻。 齐清儿跟着皋璟雯右后侧,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又能随时说上话。 毕竟待会儿要见的是公主的父皇以及她的母后。 齐清儿这样的身份,还是自觉拉开一点外好。 不经意的,额角零星一点寒意,像是有何物瞬间化开。 齐清儿未及抹去,便听到带路的府役道:“瞧瞧,还真是下雪了,雪中的寒梅才最醉人呢!” 皋璟雯脚步略显急促,大致她心中是非常的不愿意见到皇后,对于府役的话,她只当没有听见。 府役恭身在侧带路,瞧着皋璟雯的表情。 欲上扬微笑的嘴角,一下挂住,有些尴尬地撇撇嘴。 齐清儿见状,解围道:“太子府上的寒梅,定是年年都会悉心修剪,才开得这样好看。” 府役复又挂上笑容,道:“是呢,每年光是修建这座梅林就得上百号人,花上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施肥,拨土,修枝,样样都是细活。” 齐清儿只听着点头,便不再接话了。 从入了梅林,到醉翁亭,徐步而去又是半盏茶的时间。 忽来的雪花也越飘越大。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身上的披衣,上面竟是落了一层细细的雪星子了。 再一转角,府役眯笑道了句,“纯净公主,嬅雨姑娘,到了。” 皋璟雯这才扬脸,嗯了一声。 府役迅速的隐身而去。 齐清儿闻声抬目看去,醉翁亭竟落在一片池子上面,高翘的飞檐张扬地在亭子上露出四个角,亭柱是沉稳的铁血红,栏木则是琉璃金,四面有三面垂着细密厚重的帘子。 远远地隔着帘子的缝隙,能看到亭中婢女成群的身影。 不多会儿,皋璟雯带着齐清儿,已经走到了醉翁亭中。 两人同时福了福礼,皋帝一应免礼,起身抓着皋璟雯的手,道:“在太子这里赏梅,突然想到了你,便叫你一同来了。”说着看了看齐清儿,又道:“嬅雨姑娘病了这么久,璟雯你也清瘦了,到梅林来散散心,总比闷在府上的好。” 说完,又抬手在皋璟雯手上拍了拍,咯咯的一笑。 皋璟雯回了一个笑脸,道:“多谢父皇这样想着儿臣。” “嗯,坐吧!”皋帝拖着厚重的裘衣,重新做回了暖座上。 其实这醉翁亭供了地暖,只是为了赏梅,总不能将四面的帘子都放下,有一面露着风,地暖的温度便集中不了。 不过,裹着披衣,倒也不觉得冷。 温温地,偶有寒气拂面,也算沁人心脾。 站在一旁,人如桃面的张公公给皋璟雯和齐清儿递上了茶点。 这个时候,一个绵柔似水,又妩媚诱人的声音响起,“陛下,您看这老天也做媒,如此寒梅加上这寒雪才称得上是笑傲冰雪,昂首怒放呢! 如此含情脉脉让人酥麻的声音,在这醉翁亭中,也只有皇后才有了。 齐清儿不经意地往皇后脸上瞟了一眼。 皇后如今也将近四十了吧,可丰腴的脸颊上竟无半点岁月沧桑的痕迹。浓妆美艳,眼角处斜斜地拉出一道粉紫色弯钩,更显得她的那双丹凤眼撩人心弦。 裹着凤色裘衣,优容华贵。 轻轻一颤肩膀,乌发间的镂凤金钗丝丝地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仔细那么一瞧,兰成公主确实长得像她的母后。 “嗯,今年的雪确实反常了些,不过这个时候下正合朕的心意。”皋帝嘴角微笑,又扭头看着太子,道:“也有太子的功劳,每年未到冬时就开始修整梅林,才有了这般美景啊!” 皋帝的话一落,皇后撩起丝绢,掩在鼻前,对着皋帝妖娆一笑。 随即又收敛了笑意,那黑幽幽看不见暗箭的丹凤眼,不留意地在齐清儿身上落了一下。 坐于皋帝左则的太子听完后忙道:“父皇谬赞,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五章,雪中赏梅 皋璟雯眯眼望了望梅林,扭头对着皋帝,道:“等明年我在我府上也种下梅树,父皇也可以来我府上赏梅了!” 本就是一句无心之谈,皋璟雯不过是在她的父皇面前撒撒娇罢了。 然这话听在皇后的耳朵里。 却是皋璟雯明摆和她儿子争宠。 齐清儿细细瞧着皇后的神情变化,那种妩媚妖艳的面容后面,总叫人觉得是藏着阴森森地,难以捉摸的阴狠。 正当齐清儿暗暗瞧着,皇后却开口说话了。 抢在了皋帝前面。 她道:“璟雯啊,太子府上的寒梅可是种下好几年才开花的,你明年种下,是要请陛下去欣赏那未成型的幼苗吗?” 言语间,藏着丝丝绕人心寒的凉意。 皇后道完,妩媚一笑望着皋帝。 像是刚才的话,就是一句玩笑而已。 然皋帝身位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皇后这样的话他早也听多了,并未搭理皇后,而是转头温和地看着皋璟雯道:“无妨,璟雯有这心就好。听闻你在整修庭院,父皇命人给你从北域拉几颗成年的梅树,可好?” 皋璟雯听完皇后的话,心中的火气直冒。 眼下又听完皋帝的话,立马平静了许多,侧头在皋帝的肩膀上蹭了蹭,道:“父皇,儿臣的府上有些地方连个名字都没有,花草树木之类的都十分稀疏,儿臣想着要大修呢!父皇不如在我生辰的时候来我府上,帮我看看我的庭院到底该如何整修。” 皋帝听完,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 纯净公主在宫外的府邸虽是皋帝亲自命人修建,但府上的陈设园林,以及各个院落,楼宇的名字,都是皇后一手操办的。 如今皋帝听了皋璟雯这样说。 难免是认为皇后在这件事上马虎了。 齐清儿心中咯噔一下,难怪她总觉得纯净公主的府邸略次了一些,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深宫之中皇后独大,她的魔抓如今都伸到宫外来了。 皋璟雯当着皇后的面提到了院中苍凉不堪之态,又是说给皋帝听的。 想来也是故意说出来的。 齐清儿心中不停地转着,如此看来皇后不喜皋璟雯,是必然的了。 皇后瞧着皋帝投过去的眼神,她也脸不红心不跳。 只是软绵绵的一笑,扭头赏梅。 “好,在你生辰的时候,朕一定到。”皋帝随即转了笑脸,看着皋璟雯。 见她不似刚回京时,对他那样的生疏,皋帝心中多少是比较欣慰的。 皋璟雯听完后,大大咧咧的一笑,又大声道:“好,父皇可要说话算话呢!”说完,横眼瞟了瞟皇后。 皇后脸平静如水,像是没有听到适才皋璟雯和皋帝的对话一般。 扭动了下肩膀。 头上金丝凤钗盈盈作响。 她翘着兰花指,捏起案几上的玉壶,动作级是娴静地给皋帝满了一杯茶。 随后,轻盈地笑了两声,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答应了又不来的。璟雯何须这般再三强调,是你的总是跑不掉的。”随即稍顿,复又扭头看着皋帝,将手里刚满的茶杯递了过去,继续道:“瞧瞧,都这样大了,说话还是像孩子一般,陛下可是要把璟雯给宠坏了。” 皇后说得这样软绵绵。 听到最后一句,皋帝倒是乐呵的笑了。 “朕的公主不多,多宠些也是应该的。”皋帝说着,慈爱地拍了拍皋璟雯的肩膀。 从齐清儿进入醉翁亭中,就未开口说一句话。 她看着面前高贵的一家子,热热闹闹很有话说的样子,她自也不愿说话,说什么都觉得是在插嘴。 眼下,皋璟雯已经当面请了皋帝。 那她和祁王的计划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抬手喝了一口茶,齐清儿扬眼看了看如鹅毛般飘落的大雪,雪何时下得这样大了?她只盼静静等着散席。 可这个时候,她的名字却在这醉翁亭中响起。 皇后薄唇绯红,上下蠕动,看着齐清儿,她道:“听闻嬅雨姑娘前些日子大病一场,急得我们璟雯公主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叫去了。如今看来是大好了,日后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子,免得咱们的璟雯公主情急要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去府上。” 说完,阴阴地笑了两声,又道:“陛下这样惯着璟雯,不如指两个拔尖的太医住到纯净公主府上去吧,照顾起来也方便不是。” 齐清儿听得背心直冒汗。 皋帝原本上扬的嘴角也明显地达拉下去。 宫中的太医,怎么也必须要有留守的太医,就是太后在世的时候,侍疾也不会遣去太医院所有的太医。 如今皋璟雯是刷了她多年公主的小性子,叫走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勉强不是什么大错。 可是齐清儿是很等身份。 连当年太后都没有的待遇,她却捷足先得了。 齐清儿忙瞧了皋璟雯一眼,见其一副自在的模样,想来是没有在意皇后话里面的意思。 齐清儿埋头转了一下眼睛,复又抬起头来时,已是一副安定自若的模样,她道:“大概是公主刚从越国回来,途中又险些遭了毒手,更加重视生命的可贵,以至于嬅雨病倒的时候,才如此心急,不曾有时间思考。公主这样古道热肠,也是难得可贵的。” 齐清儿出语得急。 这一通说完之后,看到皋帝脸上又回复了明朗的表情,这才沉了悬心。 毕竟当年是皋帝逼的皋璟雯下嫁。 回途的行刺一事,齐清儿估摸着此事必然还隔在皋帝心中。 齐清儿微微垂目。 皇后这个时候这样说。 难免在皋璟雯请走了所有太医之时,宫中也曾有人急需太医。 而宫中能用太医的不是皋帝自己就是各位嫔妃。 哪一个,眼下的齐清儿都是得罪不起的。 即便是公主自作主张,叫走了所有太医。 这个时候,一直少言的太子,对着皋帝道:“父皇国事繁忙也要注意身子,偶有风寒是小,病情拖得久了可就不妙了。太医院的太医若是不够用,儿臣可以亲自去民间寻几个好的。听闻嬅雨姑娘的病最后还时一个民间的郎中给瞧好的,太医院的太医也确实到了需要充实的时候了。” 皋帝沉声道:“无妨,都已经过去了。” 说完,即有些生气,又有些愧疚的目光,看了看皋璟雯。 皋璟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皇后和太子,他们是在同唱一出戏呢。 几日前的事情,现在拿出来掰。 水灵灵的秀眼,快速的环视了一下醉翁亭中的所有人。 她皋璟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什么时候见她受了气自己一人闷闷的忍了! 她吧唧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脸上的表情立刻转成委屈之态,挪身靠着皋帝道:“嬅雨病重,实有人故意为之。有人都欺负到我纯净公主的身边人了,父皇可要为我做主!嬅雨亦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六章,蓄意袒护 皋璟雯出言极快。 齐清儿无暇去阻止。 皋帝眉头高皱,清了清嗓子,道:“我听闻嬅雨是失足落水,如何有人故意为之了?” “如何是失足了,那蓉王府上的池子边的石阶那样高,岂是失足就能落水的。当时兰成公主就在池子边,她一向视我和嬅雨为敌,父皇你是知道的。”皋璟雯欲哭无泪,只一味的噘着嘴,拉着眼角。 皋璟雯提到兰成公主。 皇后这个兰成公主的生母,自然是坐不住了。 她一挑长长的柳叶眉,道:“璟雯这话的意思是兰洁故意推嬅雨落入池中了吗?无凭无据的,兰洁她身为公主,又怎会和嬅雨这样的庶民治气。” 此话一落,皋璟雯的嗓门更大了,带着丝丝哭腔,道:“嬅雨病重,我求了宫里所有的太医,无一人能瞧出嬅雨的病症。还是一个民间的郎中给瞧的好的,他说嬅雨落水前曾喝下浓度级高的烈酒,体内的烧灼和落水后寒气的冰凉,才不幸中了奇毒。父皇!在蓉王府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嬅雨一点酒精都沾不得,那样的烈酒又怎么会出现在嬅雨面前,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大不了让蓉王府的人好好查一查当日之事!” 皋璟雯说完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 眼下兰成公主已然多次惹毛了皋璟雯,皋璟雯自然是顾不得什么礼数,只要皋帝好好惩治了皋兰洁才好。 齐清儿坐着一声不吭,皋璟雯这样为她抱不平,到底是做得有些过了。 即便是有人指证是兰成公主故意为之。 皋帝也不会对兰成公主施以重罚,只会让兰成公主更加的记恨皋璟雯和齐清儿。 齐清儿低头,拇指绕着拇指。 要惩治她皋兰洁,又何必急于现在。 皇后冷哼一声,翘着兰花指的玉手掩面,道:“兰洁这个孩子,脾性就是那么直爽,若是她哪里惹毛了璟雯,我回头好好说说她便是。璟雯又何必将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罪扣到你兰洁姐姐头上呢!” 说罢,倚向皋帝。 她身上丝丝渺渺的熏香,充斥着整个醉翁亭。 皋帝坐着不动声色,半饷后,道:“皇后身为国母,朕的孩子也都是皇后的孩子,不要偏袒了谁才好。” 皇后听得满意的一笑,柔柔,道:“那是自然。” 齐清儿扬面看雪,眉眼间瞧不出任何情绪。 皋帝的那些话,听上去像是要皇后不要故意偏袒了皋兰洁,一味的让皋璟雯受委屈。实际上是皋帝不愿与皇后撕破脸。 前朝后宫,有谁不知道她皋兰洁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他堂堂一国之主,又怎么会不知道。 眼下皋璟雯已然说到了这个份上,皋帝亦没有随了皋璟雯的意思下令彻查嬅雨落水之事。 一则,齐清儿的身份摆在这里,皋帝总不能为了一个庶民下令彻查蓉王府吧。 二则,皇后嬴氏一族,势力颇深,皋帝也实在无需在这件事上闹得前朝后宫不能安宁。 齐清儿想到这里,心中微叹一口气。 他身为一国之主,手掌生杀大权,也不过如此。 皋璟雯斜眼看着皇后那妩媚的样,气得不能安定的思考。 一把抓住了皋帝的手臂,拼命地酝酿自己委屈的情感,绣眼可怜巴巴地盯着皋帝,正当她欲再为齐清儿抱不平时。 太子府的前院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醉翁亭中的所有人,具是一惊。 圣驾在此,且此处又是太子府,怎会有这般的打闹的声响,像是有人硬闯了进来。 皋帝手头一紧,放下茶杯起身。 太子脸上也是不明所以,好端端地谁敢擅闯他的太子府,也立马起身。 张公公更是一个闪身,护在了皋帝的身边。 乘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前院,齐清儿一把抓住了皋璟雯的手,对着她摇头,低声道了句,“蓉府一事已过,不要再提了。” 皋璟雯先是一愣,但瞧着齐清儿不像是在乱说,又转了不解的神情。 秀气的双唇抿动了两下,刚要问为何不提。 前院的打动声更加的激烈。 另有刀枪剑雨的声音。 醉翁亭中的所有人,纷纷站起,皋帝第一个走出了醉翁亭,往声音的来处走去。 皋璟雯见状便也不再问齐清儿。 一行人随着皋帝,一同往前院去了。 张公公又命人拿来了雨伞,妥妥地挡住了这外头潮湿的鹅毛大雪。 前院中,一个身着深褐色罗缎锦衣的男子正与太子府上的侍卫打斗在一起。 侍卫们想要拦住他,却又不敢伤他。 只得一重一重地围着男子。 齐清儿站在众人身后,放眼一瞧,那身着深褐色罗缎锦衣之人不就是凌王吗? 这个时候,他这样擅闯太子府,在太子府上兵戎相见,若是深究,可也是欺君之罪。 皋帝自然也看出了来者是谁。 大吼一声,“都给朕住手!” 此音尚未落尽。 前院中重重叠叠的侍卫,一窝蜂的退让到了一边,纷纷跪下。 中间留出长长一条通道。 凌王本来飞舞的剑,也同时落地,整个人突然面色铁青,双膝重重地跪在了雪水当中。 凌王闯府,究竟为何? 他知道皋帝今日也在府上吗? 齐清儿悄悄地注意了一下太子,只见他高高地扬着下巴,似乎很希望看着凌王这般擅闯他的太子府。 皇后的眼角更是拉得细长。 母子二人,无一不是暗藏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齐清儿突然想到了那晚在茅草屋见到了那个滨州难民方远,那可是祁王从刑部天牢劫狱救出来的。 眼下凌王他也该早已知道了方远的丢失。 估计正是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人了吧! 皋帝瞪红了双眼,望着地上的凌王,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王只垂着头,身体跪得十分刚硬。 旁边一个侍卫,道:“太子殿下吩咐今日非请之人不得入府,凌王殿下突然登门,也未说明登门事由,属下有太子命令,故而和凌王殿下起了冲突。” 跪在地上的凌王,脊梁骨早凉了一大截。 他多日寻找在刑部天牢丢失的滨州百姓方远无果,再加上刑部尚书曹宪,最近一段时间又与他断了联系。 一时间被恼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 直以为是太子发现了他的结党营私,从天牢中夺了方远。 一气之下,闯进了太子府。 他双膝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早也感觉不到寒冷,整个心剧烈的收缩,面对皋帝,他该如何解释这样兵戎相见的登门方式。 皋帝颚下胡须微动,道:“俊扬,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就是这样来访太子府的吗?!” 凌王跪在地上,稍稍一颤。 他深深垂着头,眼珠子飞快的转着,这样的大错面前,只有尽力去弥补过失了。 而皋帝身边的太子,却单手轻柔地搭在皋帝的肩膀上,道:“俊扬哥哥想来也是无心,说不定和我府上的侍卫打着玩儿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七章,唇枪舌剑 太子的这些话,哪里是在化解皋帝现在对凌王的怒火。 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好好一个王怎会跑到太子府上,和太子府的侍卫比试切磋。 皋帝听了只会更加生气。 皇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玉手央央地搭在旁边一个婢女的手臂上。 只有皋璟雯和皋帝是几乎一样的表情。 凌王突然一个大礼,双手重叠按在雪水中,然后埋头向前,也不顾雪水是否打了他的头发。 他道:“父皇,儿臣确实不知您也在这里。”复又抬起脸来,脸上焦灼不堪,继续道:“只是这几日.太子一直避开儿臣,多次登门未果,今日.才不得已闯了进来,惊扰了圣驾,儿臣知错了,还请父皇恕罪!” 说罢,又是一个大礼。 凌王的话,让皋帝疑惑。 同是兄弟,又何必这样避开不见。 皋帝转而对着太子道:“俊稷啊,你为何多日将你皇兄拒之门外啊?” 太子楚楚一笑,对着跪在地上的凌王,道:“俊扬哥哥怕是误会了,这几日.我一直忙于处理京兆衙门沈县令是否参与包庇滨州刺史鱼肉百姓一事,一时不知俊扬哥哥多次登门,怠慢了俊扬哥哥,还请哥哥见谅。”?太子说得十分谦和,彬彬有礼。 齐清儿听着此话,有些愣住了。 难道京兆衙门的沈县令也被割去了职务,现下正在太子手上吗? 齐清儿杏眼微微一转。 也难怪他凌王会如此气急败坏。 当日在京兆衙门时,就觉得沈县令似有些为人不实。 皋帝见太子这样说,稍稍点了点头,对着凌王,道:“你又何事要找太子呢?” 凌王将头低得更深,语气到底是异常的诚恳,他道:“儿臣只是想协助太子,毕竟当年是我亲自巡视的滨州,于情于理都属我最了解滨州当年的灾情。”直到说完,凌王才又将头抬起。 一副细长忠诚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皋帝。 凌王如此说也真是大胆。 重复他和滨州灾情的息息相关,也不知皋帝会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齐清儿冷冷地吸进一口气。 凌王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凌王的话刚落,太子迅速地看了皋帝一眼,见其似有倾向凌王的意思,忙上前一步,道:“可是现在前往滨州再次巡视的是嬴谢,是他在查办滨州一事,我查的不过是京城中的沈县令和一个只知喊冤滨州难民方舟而已,俊扬哥哥即认为你最了解滨州,该找的也是嬴谢,找我又有何用?!” 太子此话,说得凌王不知该如何接话。 嬴谢远在千里之外的滨州,凌王亦是焦急嬴谢会不会查出什么关于他不利的证据,但也无能为力。 总不可能擅自离京前往滨州,那样只会增大他和滨州刺史之间的嫌疑。 凌王僵住良久,后做出焦急之态,道:“父皇!儿臣实在是心急滨州百姓,从旱灾开始到现在已有两年之久,这两年滨州百姓竟是一直处于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一想到此处,儿臣心里就似火燎一般。”他稍顿一下,语气更加诚恳,道:“擅闯太子府固然是错,可儿臣也是想为陛下,为太子出一分力啊!国土江山的稳固,离不开百姓的安泰啊!” 他说得如此恳切,赤诚,却是有违天地良心。 齐清儿现在更加确定,凌王必然同滨州刺史一起谋害百姓,这两年还不知道他赚了多少黑心钱。 每一个铜板都擦着滨州百姓的血。 她心中微微发寒,凌王如此薄情之人,必不能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凌王的锦衣上乌发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脚上的裤袜也早湿透。 皋帝听完凌王难免不为之所动。 加上凌王这样跪在雪地,皋帝也是人父,多少是心疼的。 齐清儿瞧着太子从一开始的平静傲气,变得开始急促。 太子甩了甩袖,乘皋帝动容之前,忙道:“俊昇如此心系滨州百姓的安慰,又何故硬闯我太子府呢?滨州远在千里之外,当是和我太子府毫不相干啊!” 太子灵机,又将话题扯回了擅闯太子府上。 凌王突然地往前跪行几米,扬着殚精极虑的脸望着皋帝,道:“当下能问得关于滨州刺史鱼肉百姓的线索的两人,都在太子府上啊!儿臣也是心急,都已经过去多日.了,为何还迟迟没有结果。多一日,滨州的百姓便多受苦一日啊!” 最后拉着长长的尾音。 叫人不由得心颤。 皋帝见其双手通红,还撑在雪水中,鼻尖也红了。 终心一软,道:“你起来说话吧!” 此时,皇后缓缓地走近皋帝一步,道:“这样大雪,梅林胜景大概也看不成了。”又一笑,道:“陛下何必站在这风口上呢!瞧瞧裙角上都叫雪水给打湿了,还是到暖阁中去吧!” 太子和凌王的一番唇枪舌剑,擅闯太子府惊动圣驾的凌王却占了上风,齐清儿不得不佩服凌王再这样不利于他的局势下,还能这般随机应变。不过齐清儿转念一想,微微叹气,薄情之人也只剩这样的唇舌功夫了。 而皇后自然是站在太子一边的。 这个时候,只能是旁敲侧击的指他凌王坏了皋帝梅林赏梅的情致。 皋帝应声点了点头,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进了正殿中的暖阁。 一路过去,皋璟雯一直扭头瞧着凌王。 似乎也很是不解,凌王这样的突然出现,即便词藻华丽,说得名正言顺,总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 微一扭身,搂着齐清儿的肩膀随着众人进了暖阁。 暖阁中炭炉高烧。 连暖阁外的走廊上都有薄薄一层暖意。 正殿只有两个主座,皋帝和皇后,坐下后,其余都纷纷站着。 凌王进殿后,很是恭谨的站在了最末端。 皋帝坐稳后,轻咳一声,道:“俊扬有这份心,父皇心中很是宽慰。”说罢,抬手搁在案几上,又环视一下众人,道:“朕今日也是难得清闲,你们也无需这般站着。俊稷,命人赐座!” 说话间,皋帝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齐清儿。 齐清儿看到婢女拿着座椅进殿之后,微皱的眉头平缓了许多。 她这幅身体不宜久站,这会子正希望能够坐一坐呢。 众人纷纷落座之后,凌王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儿臣愿辅助太子,共同查办滨州难民一事。” 此话一落,太子和皇后皆是心颤。 倒是齐清儿忽然侧身倾向皋璟雯,弧度之大,立马扎进了皋帝的眼球。 “璟雯,你和这位嬅雨姑娘在说什么呢?”皋帝好奇地问道。 皋璟雯,道:“嬅雨才说了几句关于如何能让太子和凌王共事,就被父皇您给打断了,我都还没有听出究理呢!” 皋帝奥了一声,转而看向齐清儿,道:“说出来听听!” 此时,皇后却急道:“嬅雨姑娘虽不是什么深宫妇人,但论理也是不该讨论朝堂之事的。如何让太子和凌王共谋,恐怕不是嬅雨姑娘这样的庶民能言及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八章,妙计非也 皇后如此说,齐清儿只得垂下脸去。 她能与众贵人,坐在同一个殿堂之中,已然是万幸。若要违了皇后的心意,只怕日后便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皇后的一番话,倒是让皋璟雯不乐意了,她颠着脑袋看着皋帝,道:“如何不能言及了,不过一点意见而已。父皇整日劳心,皇后娘娘不帮着缓解父皇的劳苦,现在反倒要给父皇白白的平添烦恼。” “本宫何曾给陛下平添烦恼了!”皇后面颊微红,显然被皋璟雯的话给激怒了,捏着茶皿的玉手都恨不得要指着皋璟雯的鼻子。 皋璟雯秀眼在皇后身上瞟过,平心静气道:“凌王和太子不能和睦共事,嬅雨姑娘有妙计,皇后却不让说,白白地叫父皇失了妙计。这不是平添烦恼,又是什么?!” 皋璟雯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 只叫皇后气血不断的往上涌,好似皇后适才说的后宫不得干政的话,是废话一般。 皋帝则是抿嘴一笑。 皋璟雯这样俏皮,皋帝也就当她是童言无忌罢子。 转而对着齐清儿,道:“是何妙计,你但说无妨。” 齐清儿只感身上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一下,皋璟雯口无遮拦,怎能说是妙计呢! 她恭了恭身,道:“也不是什么妙计,不过一点看法而已。” “嗯,说来听听。”皋帝道。 齐清儿略略环视一下正殿,方微斜身体对着凌王的方向,又看着皋帝,道:“凌王殿下既然如此关心此事,太子殿下不如将这沈县令和那滨州的百姓方氏一同交给凌王殿下。这两人想来在太子府上已有数日,案情仍未有任何进展。不如就让凌王再审问审问,或许会有更新的进展。也可让凌王殿下有计可施。” 齐清儿说得很轻。 轻到似乎只有徐徐一丝微风飘过。 而此时的太子和凌王,却是一个满脸忧色,一个死死地掩藏着内心的欢喜。 凌王此行,不就是想带走沈县令和方舟么。 只是太子府守卫森严,他凌王就算是日夜蹲守都捞不出空子。 齐清儿如此说正好成全他了。 皋帝听完,先是看着凌王半饷,然后拍了一下大腿,道:“也好,俊稷一会儿就把人交给俊扬吧!” 凌王几乎能不掩藏住喜色,忙道:“父皇!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如此一来,太子的忧色就更加明显了,皇后的就更不用瞧了。 二人面面相觑,终是沉默不语。 倒是皋璟雯竟也有了几分忧色,让齐清儿略有吃惊,似想说些什么。 齐清儿扭头看向皋璟雯,连忙伸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 皋璟雯当下吃不透齐清儿的心思,想问,但又顾及到正殿中的其他人。 既然父皇同意了,再说也是无用。 之后散席之后再问齐清儿。 皋璟雯这样想着,便也对齐清儿回了个淡淡的笑脸。 此刻的太子和皇后,即便是歇斯底里也是无用了,总不能让皋帝收回成命。 各个沮丧着脸,以为凌王和滨州刺史的这趟浑水,是翻不了了。 好不容易揪到的凌王的小辫子,就这么不可奈何的又给凌王收了回去。 正殿中,一时安静了半饷。 张公公懂得察言观色,立刻立时觉得气氛不大对劲,便命人端来点心。 又扯着公鸭嗓,找别的无关紧要的趣事来说。 众人又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也散了。 只是凌王走的时候,似又不那么开心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这才发现,自己得幸要来的两个人是两个烫手山芋。 眼下想丢却也丢不开了。 握在手中及其的棘手。 凌王临走高高的皱着眉头,和众人匆匆告别之后,便大步离开了太子府。 皋璟雯见众人离去,站在太子府门口,也不和太子告别,直接拉着齐清儿的手就上了马车。 齐清儿挣脱不已,坐到马车上的时候大口喘气。 手臂被牵扯的地方,一刺一刺的疼。 皋璟雯顾不得齐清儿的喘气,急急道:“你不是说,那滨州难民一事,很有可能和凌王有关吗?怎么现在反倒向着凌王了,还让他把沈县令和方舟带走,这不是将这两人往虎口里推么?!凌王何其薄义,你又不是不知!” 皋璟嗯气呼呼地说了一通。 口中喷出的气体,吹得齐清儿额前的发丝微颤。 齐清儿不慌不忙,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后,方道:“当着陛下皇后众人的面,让凌王带走沈县令和方舟二人。总比让凌王在乘太子殿下不备的时候,带走要好。” 皋璟雯听得一愣,双眼直眨。 齐清儿亲昵地搂了搂皋璟雯的肩膀,继续道:“凌王现在纵然有灭口的心,也没有灭口的胆。太子查了这些天,都毫无进展,留着二人也无太大用处。凌王如今这样不计后果的闯了太子府,可见他心急如焚,太子再留下去,难免叫凌王钻了空子。” 皋璟雯愣了一会儿,然后脸上做着夸张的表情,道:“原来如此,凌王这次只怕要好好破案了。” 说着扭头看着车窗外,有猛地转过来,道:“对了,在醉翁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揭发那个皋兰洁。你在蓉王府落水,我不用想就是知道是她,何不叫父皇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齐清儿伸手将皋璟雯耳边的头发拨到后面。 她琉璃般的杏眼,波动在皋璟雯的脸上。 公主这样的性情何曾不是她十五年前的性情呢!吃亏是从不愿意的事,何况是吃这样大的暗亏。 她微微沉了沉心,看着皋璟雯,道:“从我进京之后,每次看到兰成公主都是那样的刁蛮任性,想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跋扈嚣张,你父皇这多年都放着没管,又怎么可能因为我的事而破例呢!” 皋璟雯听着渐渐嘟起了小嘴。 齐清儿见皋璟雯不开心,想着她大概是认为她父皇偏袒皋兰洁了。 又抓过皋璟雯的手,攥在手心,道:“兰成公主的背景,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陛下这么多年都放着她,必定也是和她的背景有所联系。” 齐清儿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齐家不倒,或许就没有现在的嬴氏一族的猖獗。 只是往事难改,只有看今后了。 皋璟雯嘟起的嘴渐渐放下,齐清儿的话,她深居后宫十七年的公主又怎么会不能理解呢。 反手拍了拍齐清儿的手,又撩开车窗布,对着在雪中站着的灵儿和竹婉道:“你们两个都上车吧,这样跟着马车走,脚会被冻伤的。” 外头的灵儿和竹婉立马应了。 这样大的雪,又湿又冷。 脚上的布鞋已然湿了,两人上了马车,纷纷把脚往火炉边凑了凑。 皋璟雯让马车起车回府,又对着大雪默默地念了句,“希望生辰的时候,可不要再下雪了。” 齐清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九章,美人善谋 自从太子府回来之后,纯净公主府上就开始大张旗鼓的装扮,为皋璟雯的生辰做准备。 也因皋帝携惠妃欲同时驾临公主府。 府上的婢女妈子们,忙得是不亦乐乎。皋帝亲自给皋璟雯过寿,连着府上的佣人也都觉得沾了光。 装扮布置起来,各个神采奕奕。 天气也正如同皋璟雯所说的一样,慢慢转晴。 去太子府时的那场潮湿的雪,也很快化得不见踪影。 期间齐清儿暗中给严颂寄过一次飞鸽传书。 自上次他突然愤怒的离开,齐清儿总是心有不安。 不管怎么说,若没有严颂,她也活不到现在。她对严颂,难免有着异常浓厚的感恩,严颂突然这样挥袖而去,多少是因祁王出的悬赏求医的点子。 让严颂伤心,总是齐清儿不愿意见到的。 寄出去的书信,也算是齐清儿予严颂的一份寄托,一份牵挂。 也希望早早有了回音才好。 这段时间,轩王带着蓉王登门拜访过几次,轩王却总是不得皋璟雯待见,总是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请了出去。 连同蓉王一起。 皋璟雯心性之高,断容不得轩王这样的花花公子接近了齐清儿。 之后,祁王再没来过。 听竹婉说,祁王病了,齐清儿很是诧异又有些关切。 上回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公主府上,太子命人来请去赏梅之前。那个时候齐清儿瞧着祁王的气色还算不错。 并没有像楚秦歌说的那样,缠绵病榻,病得不堪曰乎。 怎得现在却病得是不能走路了? 竹婉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关于祁王的实况,每当齐清儿问起,竹婉总是重复一句话,“纯净公主生辰当日,祁王殿下必然会到,请姑娘不必担心。” 问了几次,齐清儿便也不再问了。 今日,是皋璟雯生辰的前一日。 一早上起来,皋璟雯就兴冲冲地跑去宫里,见她的母妃去了。 齐清儿本还诧异,明明再过一个晚上就能见到了,又何必顶着寒风在到宫里去。 后来听竹婉解释,才知道。 都是梅花饼给惹得。 她曾答应了皋帝会在自己生辰的时候,做出梅花饼。如今皋帝亲自登门,她更是要把梅花饼好好的做出来了。 也因齐清儿一病数日.未起,皋璟雯忙着照顾,花在梅花饼上的时间就不够了。 眼下,也是临时抱佛脚,到她母妃那边去取经了。 齐清儿站在府上的正殿前,微微一笑。 “嬅雨姑娘,帮我看一下,这样挂,可是正了。”一个婢女攀爬在云梯上面,手里拿着一个红通通的灯笼,正往飞檐上挂。 叫齐清儿看看是否和另一个对称了。 齐清儿双手抱着手炉,在屋檐下站着,点头道:“往左偏一些......好......就是这里了,挂上吧!下来当心!” 她披着极地的披衣,整个人在这样的寒日下,格外的清瘦。 这时竹婉从府门外进来,直径走到了齐清儿身后,道:“正门口贴上了对联,姑娘也去看一看吧。” 齐清儿扭头看着向竹婉。 她垂目时微微凸起的眉头,让齐清儿思绪一凝,去看对联怕只是说给这些在正殿门口装饰的婢女们听的。 齐清儿又扭过头,对着婢女们,道:“这些云梯用起来要格外小心,都注意脚下安全。” 一个伶俐的婢女大声道:“我们知道呢!嬅雨姑娘放心吧!” 齐清儿应声笑了笑,方随着竹婉往正门的方向走。 穿过正殿前的游廊,来到四下无人的前院中时,竹婉这才倚到齐清儿耳边轻声,道:“越国使臣,眼下已经入京,正从北袁路,往南厢路的客栈中去呢。” “使臣的背景查清楚了吗?”齐清儿站住脚跟,沉声道。 “此人姓刘,此番他不但是越国派来的使臣还是越国的国相,想来越王十分重视此次出使。”竹婉道。 “不过四五个月前,凌王刚刚领兵夺了他们十五座城市,方圆上千里。而且越国也已向大煜朝称臣。现在有出了这样谋害大煜朝公主的忤逆之罪,他们担待不起,自然是要重视的。”齐清儿仰面看了看天,青一色如同水洗过一般,就是越发让人觉得寒了。 杏眼撩过一丝不安。 只怕越国此番前来不只是想陈情未参与谋杀公主一事。 还会尽他们所能地找出真凶,以还越国的清白。 齐清儿微叹出一口气,严颂啊严颂,你定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竹婉又沉了沉声,往齐清儿耳边靠得更近,道:“听闻越国使臣还带来了越国的太子,有意让太子到大煜来做质子。” 越国何其是重视,而是畏惧。 齐清儿轻轻在前院中挪动了几步。 如此一来,越国是下了狠心定是要揪出背后真凶了,连太子都能送到大煜来做质子,可见越国之决意。 “这个刘使臣的脾性如何,你可查清楚了?”齐清儿问道。 “不爱喝酒,但美色来者不拒。”竹婉轻轻道。 “嗯,此番出使,对越国来说非同小可,刘使臣也定然会非常小心,越国的命运就在他这张嘴皮子下了。想让他插手去管滨州难民的事,估计是没有希望了。”齐清儿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就是眉眼间藏着几丝内敛。 竹婉听完此话,略显着急,道:“公主生辰就是明日,方远能不能出现在公主府的正堂中面圣,直接决定凌王的成败的啊!” 齐清儿沉默片刻,搓动着手中的手炉,道:“让越国使臣明日直接到纯净公主府就好,至于方远还是要另做打算。” “又如何让刘使臣直接到公主府面圣呢?”竹婉问道。 “行刺一事本就与纯净公主有关。越国能派刘氏前来,他定也是聪明之人,只要有人将明日皋帝亲临公主府贺宴之事告诉他,他自然能明白其中缘由。眼下最得宠的公主就是纯净公主,他刘氏也不会不知。他不但要说服皋帝,更要得到纯净公主的赞同,否则就是前功尽弃。若能当着皋帝和纯净公主二人的面陈情,刘氏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齐清儿说完背过身去。 让越国使臣进公主府,多少会引起皋璟雯对越国两年的回忆。 齐清儿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被迫下嫁委曲求全的日子,但她总是经历过十七岁的碧玉年华,有谁会将这样美好的年纪去奉承一个年老失色还有腿疾的越王呢! 只希望纯净公主当日不要太过伤感。 齐清儿有些不忍,但也只是咬咬牙,将这愧疚的情绪抛至脑后。 竹婉略歪了一下头,道:“这个道理是没错,这会子估计他刘使臣也该知道了陛下明日.将亲临公主寿宴一事,只是他未必就能和姑娘你想的一样。” “他不是爱美色么!找个会说话的美人送过去即可。”齐清儿复转过身来看着竹婉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公主难当 竹婉僵了一下,道:“这样的美人,现在又要如何去找?” “你着人去趟沉香阁,楚姑娘知道该怎么办。”齐清儿回答直接了当。 竹婉双目一凝,赞同的应了。 要说对楚秦歌的认知,竹婉应当是比齐清儿更加了解楚秦歌。 眼下齐清儿这样说,竹婉更有种豁然明朗的感觉。 自从上次在茅草屋之后。 齐清儿对楚秦歌也有了新了认识。她虽是红尘中人,却是那样的洁身自好,加上在茅草屋中的那番话,齐清儿深深地觉察到了楚秦歌对祁王的爱与忠诚。 此事交给她去办,定不会出错。 两人相继走出了前院,在纯净公主府的正门边站了一会。 府门两边大红的长筒灯笼,从高高挑起的屋檐一直垂到地上,使得整个公主格外的气派。 “如此装扮可是内务府吩咐下来的。”齐清儿对着竹婉道。 竹婉,“是呢,早上有内务府的太监亲自登门,着重说明了装扮的要求。” 齐清儿,“公主知道吗?” 竹婉,“太监来的时候,公主已经入宫,怕是还不知道。” 各皇子公主府上有任何庆典,内务府向来是不会插手的。 纯净公主生辰却有内务府的亲自前来,定然是皋帝的吩咐。祁王说公主生辰当日会有各个重臣家的公子到访,齐清儿当初半信半疑,因为从未听公主提过。眼下看来,众公子明日到访,是十之八九的事了。 估计今晚等公主从宫里回来了,就会听说了。 齐清儿这样想着,复又转了凝重的表情,挪步走下了府门前的石阶。 竹婉识得齐清儿的表情,忙也跟了下去。 两人走到离正门十多米开外,确定正门边忙着装扮的婢女听不到她们说话为止。 竹婉细声道:“刘使臣那边是解决了,可方远那边该怎么办?” 问到点子上了。 眼下让刘使臣带着方远一同进公主的点子行不通,方远独自一人想要进公主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明日全府也定会有重兵把守,皋帝携惠妃亲临,进入公主府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详察。 更别说孤身单薄的方远。 齐清儿细细一想,要让方远入府必在今日。 她垂目看了看地面,半饷后,她道:“明日公主府上盛宴,今日该有很多送菜食的马车入府。” 竹婉一听便明白了齐清儿的意思,接话,道:“可这送菜食的左不过就这几个人,且和府上接应的婆婆妈子也都认识。姑娘的话,奴婢明白,怕是让方远冒充来送菜食,婆婆妈子那边就过不了。” “要是我叫来的呢!”齐清儿也不看竹婉,只侧着头思考,片刻后,她看向竹婉继续道:“你亲自去趟沉香阁,从那里打包几样沉香阁中出名的点心,交给方远,让他带着点心到公主府来。记住给他找身像样的衣服穿上,但他自己本身穿着的,有血迹的衣服不能丢,要一起带过来,最好是穿在里面,外面罩一件像样的衣服即可。” 说话间,齐清儿顿了顿,继续道:“你到沉香阁顺便就把刘使臣的事一并和楚秦歌说了。” 竹婉表情略带着严肃,妥妥地应了。 然后扬声,道:“听闻西街的茶叶铺新进了姑娘爱喝的莲口茶,奴婢给姑娘去买些可好?” 齐清儿随即,道:“此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因宫中无人喜欢,内务府中也没有,公主府上自然也没有了。倒是你心细,那就去买些回来吧。” 此话一落,竹婉便消失在街头巷尾当中。 齐清儿复又回到了府内,大致看了看府上张灯结彩的景象。 想起了她自己十岁生辰的那年。 同样的喜气洋洋,父亲母亲乃至全府上下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脸。 可是,回忆耐不住多想。 往深处略想一点,便是冲刷不尽的血海。 齐清儿在宽敞的庭院中站了许久,直到手中的手炉渐渐微凉,方回到了暖阁中。 不多儿便有婢女前来通报,“门外来了一个送点心的,说是姑娘在沉香阁叫了点心?” 齐清儿道:“正是,让他直接来我处吧!公主爱吃沉香阁的点心,明日公主生辰我也不知好送什么,便叫了些点心做个数吧!多少也是惊喜,叫了点心的事就先不要告诉公主了。” 婢女应声,道:“奴婢明白呢,我这就让他进来。” 说着扬长而去。 齐清儿见到方远的时候,只觉他还是那样的面黄肌瘦,不过精神尚佳。 又细细地给他说了明日要注意的事情。 方远认真的记下了。 直到竹婉回来之后,齐清儿才让竹婉好好地给方远安置了去处。 晚间,皋璟雯终于从宫中回来了。 她这一去竟是近十个时辰,回到府上的时候却是横眉竖眼,指着正殿门口的灯笼,说是挂歪了,非让婢女取走了不可。 又冲进正殿当中,随手撩起一个纺苏绣刻花的茶皿,啪一声摔得满地的碎片。 一屋子的婢女不知公主生了哪门子的气。 各个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 一旁的灵儿也是急得直跺脚,却是欲言又止,不知能劝说些什么。 皋璟雯气的憋红了脸,趴在桌子道:“还过什么生辰,不过了!” 此话一出,一地的婢女更是抖得不行。 天晓得是不是府上哪出装扮得不合公主心意,连生辰都不要过了。 灵儿看着公主气大伤身,终道:“公主仔细气伤了身子。陛下那边请帖都已经发下去了,公主这样的话,岂不是薄了陛下的情面。” 结果,皋璟雯非但听不下劝,更是起身走到一个落地陶瓷花瓶前,一个扬手,毫不留情摔翻了在她刚回京时皋帝亲赏的妍香花瓶。 啪一声,整个公主府都跟着一震。 远在暖阁中的齐清儿也听到了声响,忙裹了披衣往正殿中去。 谁料刚进了正殿,皋璟雯呜的一声伏在了齐清儿的肩膀上面。 齐清儿见状,忙挥手退去了满殿跪着的婢女。 又瞧瞧了灵儿。 灵儿很是机灵,忙道:“姑娘姑娘快劝劝公主吧,陛下不只要为公主庆祝寿辰,还要在寿辰当日为公主择胥,已经给朝中数十位重臣家发了帖子,让公子们明日到访。陛下说,公主一个人在宫外幸苦,让公主明日看看中意哪个,便将公主指了过去。嬅雨姑娘,快劝劝吧!” 灵儿边说边也带着哭腔,很是心疼地看着公主。 齐清儿虽是知道此事。 但听灵儿这么一说,心还是往下一沉。 纯净公主的命也不比她的好到哪里去,要去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陌生人强颜欢笑,甚至绵延子嗣,试问天下女子有几个是愿意的。 奈何她贵为公主,却也偏偏走不出这样的僵局。 齐清儿轻轻拍抚着皋璟雯的背。 皋璟雯却是哭得更凶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一章,逼婚风波 明日刘使臣一到,皋帝便再没有闲心去管公主的婚事。 可是齐清儿却不能这么说。 她让公主伏在自己肩上哭了良久,直到公主的呜咽声渐渐小了,方道:“陛下明日不过是让你见见这些他中意的公子,即便是真的指了婚,年关将近,怎么婚事都会拖到年后。这期间,我们再想法子也不迟啊!” 皋璟雯复又呜咽起来,从齐清儿肩膀上直起身子。 早晨去了宫中,脸上画的不浓的大妆,现在脸上早已是模糊一片,胭脂泪水混在一起。 看了叫人伤心。 皋璟雯抽泣几声,整个人都跟着晃动几下,道:“若是指了婚,天命不可违,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 “天无绝人之路,你又何必为了这没发生的事情哭伤了身子。”齐清儿说着又让灵儿去端了温水和毛巾过来。 领着公主坐回了案几边,打湿了毛巾,给皋璟雯细细地擦去了泪痕,又道:“陛下其实是很爱惜璟雯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嫁给朝中贵臣家的公子,想来陛下是不准备再让公主出去和亲了。你看看这宫中还有好几位公主呢,年龄均已相当,都该到了婚嫁的年纪,可陛下却偏偏不没有要给她们指婚的意思。” 说着顿了顿,重新搓挤了毛巾,又道:“璟雯是该庆幸才是啊,要和宫里的那些公主比起来,陛下是偏疼你的。” 然皋璟雯依然挂着点点星星的眼泪,一闭眼滑下一颗,“我从越国回来还不到两个月,父皇就这样急着要给我择婿,他到底是没有顾及我的感受!” “陛下政务繁忙,记挂着你的婚事已是不易。他是你的父皇,却是大煜朝百姓的国主,他操劳的可是大煜朝上千万里的国土,你要知道体恤你的父皇。”齐清儿说得很轻。 眼下是要先稳住皋璟雯的性子,若她真是在明日尥了蹶子,那计划了这么久是事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齐清儿纵使不喜这个皋帝,当下稳妥的法子还是得让皋璟雯减少对皋帝的埋冤。 使得明日的寿宴能够正常进行。 皋璟雯眨眨湿漉漉的双眼,眼眸中闪过一丝领悟,道:“可是......我并不想嫁人......” 说得满声颤抖。 齐清儿落在皋璟雯面前的手也稍稍一颤,她道:“明日来的那些公子,你且看看就是了,陛下不也说了看你中意哪个吗?当时便说你一个都不中意不就好了。” 这话其实说来无用。 皋帝真是铁了心要皋璟雯下嫁,自然也不会顾及皋璟雯到底中不中意了。 如此说不过是想让皋璟雯宽宽心罢了。 皋璟雯哭得脑袋缺氧,早也昏昏沉沉,对于齐清儿的话也没有细想,委屈的点了点头,便是独自沉默,不再言语。 齐清儿见状,少不了又安慰了几句,方让灵儿一起带着公主回到主卧中去休息。 自己再回到暖阁中的时候,疲惫不已。倒在床榻上,忍不住思量明日的事,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次日。 轩辕二十七年,冬,一月二日,纯净公主皋璟雯年满十九岁生辰。 打从天蒙蒙亮。 公主府就开始清扫与布局。 整个公主府像水洗过一般的干净。 大致是那日在太子府,皋璟雯当着皇后的面和皋帝苦诉了府上院落布置以及编名的事。 中间不过隔了一两日,院落中已然种满了冬季应时的花卉。 流掖池边更是移来了满满一片竹林。 伴这流掖池中潺潺的流水,风儿拂过竹叶的莎莎声,越发的好听。 全府上下,一派缜密诙谐之态。 刚刚过了辰时,皋帝亲自下贴请来的那些公子们纷纷鱼贯而入。皋璟雯不愿搭理他们,便叫了府上掌声的妈子一应伺候着。 齐清儿一早起来,便匆匆让竹婉整理了衣装。 一身玉兰色纱缎袍服,清新而不俗。法式亦是简单,不过挽了一个寻常的高髻,零星几点暗纹珠花,髻边簪了一枝衔心坠小银凤钗,素净典雅。 她站起身在铜镜前看了两眼,又对着自己挤出个笑脸。 对着取了一枚明珠来的竹婉,道:“就这样吧!公主生辰,我本也不宜装扮得过于艳丽。” “是公主的生辰没错,但陛下和惠妃娘娘也会同时驾临,连府上婢女妈子们都换上了比平日更加精细的衣装,姑娘这样未免过去素净了。”竹婉拿着涂了茉莉汁的明珠,站在齐清儿一侧,徐徐道。 “公主昨晚那个样子你又不是没有瞧见。她一心不愿听陛下的择婿,陛下又偏偏选在了她生辰的时候给她择胥,这个生辰她是过不开心的,想来也不会在装扮上太过仔细了,我又何必穿了过于隆重。一来,伤了公主的心,二来,穿得艳丽过了公主,总叫人说了去。” 齐清儿边说着,边取了手炉摞在手中。 竹婉稳妥的一笑,道:“姑娘说的是。” “嗯,去公主那个吧!”齐清儿说着,和竹婉并肩而行,去了公主的主卧。 齐清儿让竹婉在侧殿外的隔间中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刚刚过了垂花拱门,揭开红绸软帘,便听见皋璟雯长长的一声叹息。 抬眼便见皋璟雯无精打采的坐在炭火旁,眼中毫无生色,和那死了的鱼目一般。 身上合着一件蜜合色绫群,一色半新不旧。 齐清儿看着,心中暗暗往下沉了沉。她这样素净的装扮,是对了。 “璟雯,何故这样沮丧着脸,今日可是你的生辰。”齐清儿盈然浅笑,一面迎到皋璟雯身边,一边挽起皋璟雯的手。 皋璟雯皮笑肉不笑,只微微看了齐清儿一眼,“嬅雨,这哪里还是我的生辰,瞧瞧那外面的公子们,这才已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登门了!” 说完对着雕花窗棂,外面嬉笑声传来的方向,撇撇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齐清儿拍拍皋璟雯的手,松开后,走到梨花木梳妆台前,挑了一枝葱黄色银盘梨花型簪子,又回到皋璟雯身边。 小心地簪进皋璟雯的发髻中,和静一笑,道:“他们都是奉了旨来的,多少要给你父皇面子,皇恩浩荡,他们岂不是要表现得积极些,璟雯又何必往心里去了。” 皋璟雯两眼无光,怔怔看着炭火星子,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这时一个婢女揭了软帘进来,“太子殿下,凌王,轩王,蓉王,都到了,在前院呢!” 皋璟雯冷冷地撇了一眼,道:“知道了。” 亦没有要招待这些皇子的意思,婢女恭身垂目,一时僵在原处。 齐清儿略略听着婢女的话,皇子中没有祁王么? 但只是稍稍一想而过,随即往婢女身边走了走,道:“外面如何招待各府的贵公子的,就如何招待这些皇子便是。只说公主身体稍有不适,缓和一会儿便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二章,暗潮涌动 婢女扬起脸眼眸中映着炭火稍稍明晃了一下,应声退下了。 皋璟雯面带委屈地嘟起了嘴,“皇兄皇弟们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齐清儿瞧着她委屈的样,即是怜悯又是可笑。 公主的少女性子,觉着自己在自己生辰的时候哭丧着脸,所有到府的客人都成了是故意来取笑的了。 齐清儿重新回到皋璟雯身边,手抚在她肩膀上。 道:“你是公主,他们的手足,你的生辰他们理所应当过来和你一同贺寿的。” 皋璟雯眼角稍颤,扯着裙摆上的衣襟,道:“是么,我可没有下过什么请帖!” “大概是你父皇亲自帮你下了帖吧!”齐清儿轻轻叹出一口。 公主这幅模样,难免会搅了皋帝的兴致。 只盼皋帝他身为国主,今时今日不要忘了他也身为人父,不与皋璟雯计较这些才好。 房间中暗藏着一股丝丝绵绵的蜜合香气,甚是黏人。 皋璟雯吸了吸鼻子,道:“父皇!”她冰凉的一笑,“君王大致都是这样无情吧!” 此话一落。 齐清儿突然在皋璟雯身上看到与她这个年龄极为不符的冷漠。 由不得心中颤抖,忙道:“璟雯,你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话了,你父皇怎会对你无情呢。” 皋璟雯站起身,做到窗棂前,深吸一口气。 久久未语。 齐清儿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态,想来昨晚的那些话还是有作用的。 这个时候,又一个婢女匆匆跑了进来。 额角上一层细密的汗,大致是从正门处不停歇的跑过来的。 齐清儿画眉不由心的微微一皱,道:“什么事,怎得如此慌张?” 婢女往了咽了好几口干口水,道:“回公主,陛下和惠妃娘娘已经在正门外落轿了,公主和嬅雨姑娘还是赶紧去接驾吧。” 齐清儿和皋璟雯心中具是咯噔一下。 各府的贵公子纷纷早到,连各位皇子都不例外,现在就连皋帝和惠妃都来得如此的早。 想来也是为择婿一事。 上回比武招亲,无果而终。 此番,他皋帝更是上心了。 但此时,齐清儿和皋璟雯都没时间多想,纷纷携了灵儿和竹婉,往前院中去了。 到了前院。 只见满满一院子的婢女仆人,纷纷垂首跪地。 皋璟雯领着灵儿和竹婉二人,到众婢女前端跪下。又领着齐清儿出了府门,站在石阶上和众皇子公子们站在一处。 齐清儿看着眼前从宫中出来的仪仗,甚是奢华的占据了公主府前的大半条街。 另有上千名御林军一同跟随。 眼下已然环绕了公主不下三圈了。 齐清儿稍稍垂下头去,往皋璟雯身后站了站。 这府门前站的所有人,身份具是不低,她这样的庶民接见陛下和妃子还是前所未有的鲜例。 纵然皋璟雯称她一声义姐,齐清儿也不可借此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齐清儿心中亦有不甘,当下也要当是心甘情愿的忍了。 皋帝携着惠妃上前。 府门前众人行跪拜大礼,齐道:“父皇(陛下)万岁,母妃(惠妃娘娘)千岁。 皋帝有些微微凸起的腩肚,随着他发出咯咯的笑声,上下一颤。 他抬了抬手指,道:“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谢了站起。 皋帝往前了挪了几步,抓着皋璟雯的手,道:“怎么朕瞧着憔悴了,可是想着你母妃也要亲自出宫为你贺寿,昨儿晚上激动得觉都没睡好。瞧瞧,眼睛下面都乌青的。” 说着对着一旁的惠妃爽朗的一笑。 惠妃忙也缓身上前,心疼地瞧着皋璟雯,“这孩子,和母妃时常见面,何须为此一个晚上不眠呢!” 惠妃穿着一身浅玫瑰色罗缎宫装,绣着长枝花卉,正是一枝栖草红的紫玉兰,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有别于通常宫嫔们喜爱的那种遍地撒花的繁艳图案,既不显得过于的庄重奢华,倒也恰到好处的温婉娴淑。 她抬起碧玉般纤纤细手,亲昵地抚摸着皋璟雯的脸庞。 皋璟雯在她母妃面前一向乖顺,眼下也不想让母妃忧心,便也亲昵地握住了惠妃的手。 娇柔道:“在宫中见到母妃,和在我府上见到母妃,怎能是一样的。在宫里怎及得在自己的府上见了,来得亲切。” 说着一下子扑到了惠妃的怀里。 齐清儿在皋璟雯身后恬和地站着,她微微扬眼,在惠妃的眉目间轻轻一扫而过。 十五年过去了,岁月亦是不饶人啊! 当年贤良淑德的惠嫔如今成了惠妃,亦也老了许多。 好在宫中细水养人,除去她颜色细密的纹痕,其他的都要比她这个年纪的其他女子要显得年轻许多。 这时太子从人群中立出身来,走道皋帝一边,机灵道:“外头寒风紧得很。璟雯,要让父皇站在这里给你过生辰吗?” 说完爽朗的一笑,往皋帝边斜了斜脑袋。 凌王看着太子和皋帝亲近,自己当然也不能落后,一并站出身,道:“虽是璟雯生辰,但父皇也为璟雯的生辰费不了不少心。父皇,请!”凌王不顾皋璟雯和惠妃的亲昵,伸手指着里面,又让到一边。 皋帝只眯眼一笑。 众人便妥妥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皋璟雯斜视了凌王一下,复又亲昵地搂上了惠妃的臂膀。 众人纷纷往里。 以皋帝为首,惠妃皋璟雯其次。 齐清儿则夹在了众皇子和皋璟雯之间。 太子和凌王笑里藏刀,两人并肩而行却是不语。 轩王和蓉王倒是快活,从进了府门到正殿,一路嬉笑就未曾停过。 齐清儿顾着往前走路。 耳朵却是留意的周身的一切,这些嬉笑声中,她始终未听到祁王的声音。 直到正殿中,她悄然回首。 却见祁王正也踏进门来,一袭螺纹蓝缎镶边的乳白色袍衣及地,气度出尘。 走在皇子当中那样的不起眼。 却莫名其妙的直接勾住了齐清儿的双眸。 他桃花眼微凝,暗送秋波般给齐清儿递去了一个眼神。 齐清儿忙收回了眼神,不经在心中暗自奇道,行大礼的时候,尚未看到祁王的身影,怎么这会子他便如此融入到了众皇子之间。 正想着,忽闻正殿的上阶的主座处边传来张公公尖利洪亮的公鸭嗓,“请诸位子,以及众公子入座。” 公主府上的坐席安排早有内务府的太监来细细安排了的。 早到了贵府公子们和诸皇子大概也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齐清儿先只站着,她望了望满殿雕花镀金的案几,还真不知该坐何处。 忽又又听到张公公声音,却近在耳边。 齐清儿转过身去,正对上张公公的面孔,福了福礼。 张公公朱红凉薄地双唇,轻吐道:“嬅雨姑娘,纯净公主邀您这边请。”说着指着离皋璟雯坐的最近的一张案几。 正殿的上阶处设了三个案几,以中间刻着盘龙图案的六脚案几为首,皋璟雯和惠妃各持一边。 齐清儿望了望上坐的皋璟雯,立时会意地往张公公所指的案几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三章,祸起萧墙 上阶下面的案几全部依正殿两边依次排开,中间腾出十米间宽的通道。 两边的座位又按等级依次排开,众公子自然是坐在诸皇子的后面。 齐清儿坐定,无意地在殿中瞟了一眼。 祁王安闲悠定的模样瞬间扎入了齐清儿的眼球。 他坐在齐清儿的对面,却是离皋帝最远的那个位置,诸皇子的最末端。 正殿中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形色惬意的说笑着。 唯独祁王独坐不语。 皋帝用手指在案几上磕了两下,张公公立即会意,甩开佛尘,击掌两声。 便有高山流水般的美妙琴音自殿外挥扬而入。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红衣女子,身量纤纤,扭动着腰肢,旋身起舞,踏出殿来。 如此,纯净公主的生辰就正式开始了。 歌舞间,凌王和太子相继给皋帝敬酒,丝毫没有顾忌到一旁的皋璟雯,这其实是皋璟雯的生辰宴。 皋璟雯也只做没有看见。 凌王一向冷血,皋璟雯自越国回来之后,见多了便不怪了。而太子,皋璟雯与他本就无太多交情,如此忽略皋帝身边在坐的她,皋璟雯倒还觉得理所当然呢! 秀气又藏了阴郁的双眼,扇扇飘动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她抬手捋起垂于膝下的衣襟,起身走下台阶到齐清儿一旁,附身在齐清儿耳边嘀咕了几句,便拽着齐清儿的手上了台阶。 齐清儿瞧着皋璟雯的样子,多半也猜到了她的用意。 自从惠妃在案几前坐定之后,就不止一次的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齐清儿。 且随皋璟雯入京这么久,早说了要见一见这位隐世后宫的贵人。 这个时候依皋璟雯的,过去照个面也好。 免得越国使臣刘氏来了之后,怕是没有这样说话的机会了。 齐清儿这样想着,就已经到了惠妃跟前。 “你就是璟雯口中的嬅雨姑娘吧,如今亲眼见了竟不知姑娘却是这样的柔弱。”惠妃说着轻柔地握住了齐清儿的手,继续道:“璟雯能有今日,对亏有你。” 齐清儿有些不忍直视惠妃诚恳感激的双目。 这样的感恩,她如何担待得起。 齐清儿福礼,道:“娘娘不必言谢,草民实在不敢当。草民能有今日也多亏了公主照拂。” “听闻你是逃婚出来的,家中可好吗?”惠妃忽然这样问。 齐清儿手指在惠妃手中僵了一下。 惠妃立刻有所感应,接着道:“衣食父母心,纵然他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学会原谅,毕竟他们是生养你的父母。” 齐清儿此时心中如同有千丝万缕的蚕丝裹着。 皋璟雯在越国两年,惠妃当年亦是阻止不了和亲一事,但对皋璟雯的思念可想可知。 齐清儿稍稍后退一步,道:“公主有您这样的母妃是公主的福气。” 闲聊这么几句,惠妃眼中便沁满了泪珠子。 一旁的皋璟雯不忍心,忙道:“瞧母妃说的,嬅雨日后定会和她的父母联系。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母妃对儿臣的思念之情,儿臣日夜记在心中呢!” 说着从齐清儿手中接过惠妃的手,撒娇般的摇了摇。 一曲落毕,正殿忽地安静了许多。 皋帝扭头瞧着惠妃这边,不经抬眉微露一笑,道:“怎么璟雯生辰只顾着和你母妃说话了吗?!” 皋璟雯只看着惠妃不语。 惠妃接话,道:“哪里是只和臣妾说话了。只是臣妾头一次见到嬅雨姑娘,一时好奇,让璟雯带上我瞧瞧罢了。”说着也与皋璟雯松开了手。 齐清儿见状,旋身回到了自己的案几边。 而众人皆因惠妃的一句话,将目光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立时觉得周身似无数张蜘蛛网向她覆盖而去,尤其是来自皋帝的那张。 皋帝看着齐清儿,眉眼间也不露山水。 此女子出落得亭亭玉立,着实出挑。看面容眉间一丝娇容里带了愁意,看仪态举手投足间是温婉又有些豪气。 不觉多看几眼。 半饷后,皋帝方面向众人,道:“在座的怎的如此安静,本是朕的爱女璟雯的生辰,该是热热闹闹的才是啊!” 众人中太子第一个起身,道:“适才的那段歌舞确实意境甚美,但却是过于幽绵了一些。儿臣特地选了一曲欢快的一些歌舞献给璟雯皇姐,正好也可适度的调整一下气氛。 太子说完,抬手拍了两下。 便有另一群舞女欢舞飞扬地旋进了正殿,伴着激荡的笛琴和音,正殿的气氛瞬间明朗活跃起来。 太子首先给皋璟雯献上了贺词,讲得深入人心,字句不离璟雯二字,颇得皋帝的美赞。 凌王见状当然也不能输给了太子,也要展现自己,然一阵班门弄斧之后,一句也没讲进皋璟雯的心坎儿里去。坐在皋璟雯一边的皋帝,自然是看在眼里,当下并未言语。 然后是轩王和蓉王。 轩王从容。 而蓉王还是一股孩子气,连贺词都能讲得让人发笑。 到了祁王的时候,他只是起身敬了杯酒,简单贺词,字句寥寥,再无下言。 祁王在众人面前一向如此,皋璟雯自也没往心里去。 齐清儿则是以茶代酒,只字未言,反倒是皋璟雯侃侃地讲了一堆什么姐妹情深,生死有共的话。 齐清儿嬅雨这个人物在大家心中的映象更深了一层。 众公子也纷纷向皋璟雯祝贺。 奈何皋璟雯不在状态中,秀气的脸像是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对于众公子的殷勤献媚,只是笑而不语。 齐清儿坐着不动。 心中却是极安慰的,公主虽是养尊处优,但还是个心境明朗的人。 这样想着,也不忘看了看正殿中的众公子。 看得出皋帝是花了不少心思,他们各个才貌出众,不是善文便是善舞,还有几个是文武双全的英俊才子。 曲舞声中,众人喜形于色。 整个大殿中的气氛,正如太子点的那曲,异常的活跃到了极点。 凌王和太子更是索性举杯走到皋璟雯和皋帝面前同饮。 就是这个时候。 有个公主府的婢女,匆匆进殿跪下,道:“越国使臣刘氏,前来拜访。” 此时刚好曲舞落毕,更显得婢女的声音尤为响亮。 众人皆是一惊,使臣都是应该传了旨到宫中觐见,怎就跑到纯净公主府来了。 不过太子立马眼中闪光。 一月余前正是太子在皋帝面前谏言,派使臣前去越国询问刺州行刺纯净公主一事。 眼下越过使臣前来,定也是为了行刺一事。 太子端着酒杯,面颊潮红,见皋帝面色略有犹疑,眼睛一转,道:“刘使臣定是为了上次璟雯险遭行刺一事而来,父皇何不让他进来做一番解释!” 一旁的凌王虽不知接下去要发生的事,但多少有种不安之感,道:“这本是璟雯的生辰,何必扯上这些朝堂中事。” 凌王一语落毕。 太子但笑不语,却反转向皋璟雯,道:“刺州行刺一事,想来璟雯也很想弄清楚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四章,迫在眉睫 皋帝龙眉微皱,扭头看向皋璟雯。 在公主府上讨论朝堂之事确有不符,且又是皋璟雯的生辰总不能扰了她的兴致。 皋帝竟用慈父般的眼神揣度着皋璟雯的意思。 皋璟雯略略瞧瞧了殿中的凌王和太子,开口,道:“刘使臣要说的事正好与我有关,父皇,且让他进来吧!” 跪在地上的婢女领了命出去。 片刻后,刘使臣进殿,行叩礼。 只是这一叩,却迟迟未等到皋帝的免礼。 整个大殿也瞬间安静到了极点,几乎能听到屋檐之上寒风掠过的声响。 刘使臣风尘仆仆,年纪不大却是饱经风霜,大概是常年奔波在外所致。头叩于地面,能见两鬓出明显的几根银发。 他身后还跪了另一名男子,模样却是这样的困苦不堪。 众人纷纷惊诧。 来报的婢女只说了使臣,尚未说有何其他人物。 且此人,穿得破烂不堪,岂登得这样的大雅之堂。 瞬间的安静,大殿中又升起纷纷议论之声。 尤其是凌王,顿时觉得浑身是上下透心刺骨的冷,虽未见到此男子真正的面容,但多半也猜到了是谁。凌王脸色尚且装得平淡,只是漆眉皱如卧蝉。 皋帝自然也不解其意,目光炯炯地在使臣身上看了看,又落在了他身后的男子身上,胸口闷闷地叹出一口气,半饷后,方道:“刘使臣一路幸苦,免礼。” 齐清儿细眼瞧着刘使臣身后的方远。 又对着自己身后刚从外面进来的竹婉,侧脸往后倾了一倾。 竹婉立刻会意,在齐清儿肩上按了按。 齐清儿即刻明白,竹婉行事稳妥,当无他人瞧见。复又将眼神落在了哆哆嗦嗦站起来的方远身上。观察之际,又不忘瞥了一眼凌王。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才叫是如被万马碾压过的扭曲不安。 那双细长的眼睛,犹如能放出箭来一般,死死瞪着方远,胸口忍不住的上下起伏,撩起一杯烈酒,猛地灌了下去。 而祁王依旧稳坐如山,似乎没有看见方远一般。 如此二人若是坐在一起,有心人必能看到凌王的坐立不安,和他的骨寒毛立。 众人中除去齐清儿,祁王和凌王知道刘使臣身后的方远之外,其他均是不知。 皋帝即未开口询问,众人也无人提起。 刘使臣抚了抚轻袖,恭谨地看了看皋璟雯,又看了看皋帝,道:“在下刘氏,听闻陛下在纯净公主府,心想来诉说之事多少也与公主有关,冒然登门竟不知是公主的生辰,多有冒犯还请宽恕。” 皋帝冷冷一笑,半饷后,道:“宽恕,如何宽恕?在我大煜境内行刺我大煜朝的公主,你可知这是何罪?” 语气异常的生硬。 然众目睽睽下的刘使臣却是毫无紧张之感,随即道:“我越国并无行刺公主之意!关于这块贵国托使臣带到越国的玉佩,我等细细考究过了。确是我越国所有,但数月前这块玉佩的佩戴者就发现了玉佩丢失,如何到了刺客手里,我越国也正在查理。” 刘氏只稍顿一下,又继续道:“对于贵国公主险遭行刺,越王表示十分的歉意,待事实核实清楚,定会给贵国一个交代。” 刘氏的话刚落,轩王就第一个以反驳的语气,道:“照你这么说,那我朝公主险遭行刺一事就和你越国毫无关系了,就凭你一张嘴就想让我大煜朝相信吗?!” 轩王说着坐直了身,挥袖指着刘氏。 皋帝自是老狐狸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道:“如此说来,你这一趟就是来先做个交代么,以撇清越国在公主遇刺一案中的关系?” 刘氏神情飞快了闪过一丝紧张,但转瞬即逝。 他对着皋帝拱了拱手,诚恳,道:“当然不是,从越国随我同来的还有越国太子,越王欲将我国太子派到贵国来做质子,直到行刺一事有了结论。”说到这里,刘氏拱手,又是一礼,道:“陛下看如此,意下如何呢?” 皋帝眉眼更加的不屑,冷哼一声,道:“刘使臣说的太子就是你身后的这位吗?!” 刘使臣一直平稳的面容,突地高眉竖起。 顺着皋帝所指的方向,往自己身后看去。 稍稍一看,明显一惊,这样落魄之人怎会是越国太子。 刘氏忙道:“陛下误会!越国太子还正在赶来贵国的路上,未能与我同时抵达贵国。陛下说笑了,越国太子怎么可能是他呢!”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将目光再次投到了方远身上。 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方远身体猛地一颤,骤然跪倒在地,又往前爬行几米。 引得刘使臣诧异地往后倒退三步。 方远颤抖着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整个头埋在石烙花地面上,扬起干渴苦酸的嗓音,道:“草民方氏,求陛下为滨州的百姓做主!” …… 声音不大,却在突然安静到极点的正殿中,产生了回音。 而在座的各位,却似乎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一般,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 皋帝眉头皱得更高,两眼不偏不倚地盯着跪伏在地面上的方远。 皋璟雯则是砰地一声,滑落一个杯子。 而太子,本以为他出谋派遣的使臣换来了合理的结果而高兴,方远的话一落,太子心中更是狂喜,死死按压情绪暂不发作。 此时的凌王是早也按耐不住了,方氏此番模样他在熟悉不过。凌王额角上青筋暴露,当下便认定是太子设计安排了这一出。 从数月前太子提议派使臣出使越国,到后来从京兆衙门夺走来京告状的滨州百姓方舟,再后来要求重新巡视滨州难民,再到入刑部天牢夺人,眼下又借一使臣带从天牢中夺出的方远面圣。 凌王顿时觉得定是太子眼红嫉妒他越国一战,战功累累。 想要乘机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一挥袖,起身,怒道:“放肆,我大煜朝岂是任何一个庶民都能登堂面圣,都能进去公主府的!来人!将此人给本王押下去!” 太子一见凌王如此大怒。 看了看地上的方远,顿时明白了三分,立刻接话道:“慢着!皇兄适才没有听见此庶民说了什么吗?!” 说着转身走到皋帝面前,扭头又对着凌王,道:“记得数日前你急不可耐地擅闯我太子府,说的就是要帮我一起查理滨州难民一事。怎么现在听到有庶民前来为滨州百姓喊冤,你倒是不予理会了!” 转而对着皋帝,又道:“既然他人已经到了这里,何不让他把话说清楚呢!再说滨州一事,已闹得近一个月了,尚且没有结果,听他讲述一番说不定就有了结果。” 皋帝瞅着殿中的众人。 他此刻考虑的却不是太子和凌王的口舌之争。 只是越国使臣在此,当下顺了凌王的意未免显得大煜朝不善待子民。可顺了太子的意思,留下方远说的又是国中之事,越国使臣毕竟是个外人,不便当着他的面。 就在皋帝顾盼之际。 皋璟雯早已眼眶通红。 她心疼地看着地上衣衫脏破挂着深黑血迹的方远,委屈道:“难道我在越国两年竟是白费了,滨州竟还有这样的难民!父皇难道还不要替他们做主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五章,纸火之际 纯净公主即已说出了口。 皋帝稍稍犹豫,刚欲开口。 凌王噌地也走到了殿堂中间,太子一侧,很是无礼突兀地指着刘使臣,道:“擅自带旁人入殿,你是何居心?” 刘使臣身子一僵。 这样的局面自他出使以来还是头一回,忙道:“这个......陛下明鉴啊!在下并不认识此人,更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凌王殿下的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凌王随即眉心一颤,转身对着皋帝道:“父皇,尚且不知此人来历,留在殿中也是祸害。” 太子急道:“他来求父皇为滨州百姓做主,看着模样显然是滨州的百姓之一,怎就来历不明了!” “即是庶民,又是如何进得了公主府!太子别忘了这外面可是有重兵把守,御林军首领又怎会放进这样的人来!父皇,儿臣觉得此人定有蹊跷,万不可让他在殿中久留!”凌王几乎怒道。 此时殿中的太子和凌王二人如同饿了好几日的野兽一般,随时就准备着要去撕咬对方的脖子。 刘使臣见状,小心地咳了一声,道:“越国太子大致今明两日.也就抵达京城了,还有诸多事宜待在下去安排。恕在下先行告退了!” 皋帝自也不愿刘氏这样的外臣看到这样的场面。 便应声,让刘氏退下。 齐清儿心中想着,刘氏也是聪明人,找准了时机撤,免得日后摊上一个故意嘲讽的罪。 只是当下凌王如此巧言善辩,还盼太子不要输给凌王才是。 她无意地再次看了眼祁王。 祁王清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似乎此局已然坐定一般。 齐清儿在内心稍稍垂了口气。 这几日祁王都称病,有些话也未能通过竹婉和他交涉,不知他知否又在其中设他局。 无奈当下也找不到和祁王说话的机会,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太子不怒,则放声大笑,道:“俊扬皇兄又如何得知御林军首领不会放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且又是前来告状的滨州难民?难不成皇兄已早早与御林军首领串通一气,连这样的难民也不放过吗?” 此话严重了。 御林军乃皋帝的贴身护卫。 平日最是信任不过,现下太子这样一说。 皋帝就是知道太子不过是为口舌之争,也难免不会心惊。 “好了,好了!吵得朕的脑仁疼。”皋帝不耐烦的瞅瞅太子凌王二人,终是把眼神落在了方远身上。 道:“你说你是方氏,为滨州难民而来?” 方远浑身又是一颤,挣扎着半扬起脸道:“草民正是于半年前来京告状的方氏,为滨州难民一事。” 凌王自知没有退路,垂头眼珠子不停的转,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子。 太子眼中突然放光,道:“父皇可还记得半年前曾有一位滨州来京告状的百姓,可入京之后却失了踪迹。当时儿臣还怀疑是京兆衙门的沈县令私藏了此人。” 说着稍稍往凌王那儿撇了一眼,见其面红耳赤,又继续道:“儿臣关押了沈县令多日.都未查出半点结果。” 话已至此,皋帝是定要问个清楚的,对着方远,道:“太子说的,可是你?” 方远突兀的颧骨挂了沧桑,道:“正是......” 皋帝沉沉的吸进一口气,又生生地吐了出来,面色刷地难看许多。 大殿中,众人皆屏气凝神。 生怕弄出了动静,惹得龙颜大怒。 皋帝磨蹭着翠绿扳指,在案几击打着,良久后,声音更加深郁,道:“你来京告状,怎就失了踪迹,可是有人私自关押?你但说无妨!” “半年前,草民到京兆衙门告状,当日就被关进了刑部天牢。”方远的话抖得越发厉害。 想必是刑部的酷刑至今都游走在他的心尖上。 “刑部……?”皋帝疑惑,整个人都往前伏了伏。 凌王眼看不对,总不能白白地等着被揭了老底。 隐去脸上的不安,道:“父皇,此人行迹诡异,他是否就是于半年前消失的滨州百姓,尚且不知。今日本是璟雯的生辰,在此询问此人怕是不妥,不如让儿臣带回府中,细细盘问后再作打算。” “在此询问有何不妥,我也很想知道滨州灾民一事为何迟迟未能解决!父皇不用顾忌我!”皋璟雯出言极快。 滨州灾民也是她心头的一个结。 皋璟雯这一句话着实让凌王更加的歇斯底里。 太子灵机一动,书香气质的俊脸上暗暗擦过一层笑意,道:“俊扬皇兄府上不是还有京兆衙门的沈县令,和前两日刚来京城告状的滨州百姓方舟吗?!不如传他们一起过来,正好也能解说一下此人是否在妖言惑众,免得诬陷了刑部!” 皋帝眉眼稍抬,太子说的也不无道理。 从案几上挪下手臂,又将扳指磨蹭在衣襟上,道:“嗯,俊扬,你审查这两人也未能得出更多的结论,不如命人讲这两人带过来吧!” 凌王的脊梁骨顿时彻骨的冰寒。 若把人叫来,刑部尚书曹宪铁定与此事脱不了关系了。 如今凌王自己和刑部尚书曹宪又失了联系,更是无法与曹宪商议对策。 凌王汗流浃背,短短几秒内,脑子飞快地转着。 如今权宜之计也就是彻底抛开幕僚曹宪,先保他自己要紧。 奉父皇之命,遣人前去领人之际。凌王已经做好舍弃刑部这一党羽的准备。 …… 凌王府和纯净公主府只有一条街之遥。 京兆衙门的沈县令和滨州难民方舟,不一会儿就被带进殿来。 当着皋帝已经在座的各位皇子众公子的面,这两个滨州百姓竟是热泪盈眶的父子相认了。 这一举动,立即排除了凌王适才说的行迹诡异一说。 众人皆是吃惊。 皋璟雯更加相信了齐清儿当日的推测。 立即狠狠地瞪了凌王一眼。 齐清儿瞧着齐齐跪在地上相拥的方舟和方远。 他们的背影那样的踌躇不堪,王权剥削下,他们的生活又是何等难耐。 正殿中顿时呜咽如寒风过竹般,持续不断。 皋帝垂胸叹出一口气,对着还算处于常态的沈县令,道:“对于半年前来的滨州百姓方氏,你可知情?” 沈县令面容惨白。 他虽没有假公济私故意残害滨州百姓,但包庇刑部一罪是逃不掉了。 面对皋帝圣颜,他这个几乎已经丢了官衔的县令就算有斗大的但,也不敢撒谎,哀声,道:“确有此事。那日刑部突然来要人,说其触犯了大煜律法,我小小县令也无权过问,只得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被带走的可是此人?”皋帝龙颜上大是不悦,指着地上的方远呵斥道。 沈县令细细地瞧过后,道:“正是......”说完往前叩伏下身子,更是不敢再瞧凌王一眼。 皋帝面色瞬间如闪电雷雨般阴沉,对着一旁面色亦是同样阴沉的张公公道:“宣刑部尚书曹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六章,如火如荼 张公公听着却完全没有要去宣旨的意思,而是俯下身在皋帝耳边,道:“陛下,刑部尚书曹宪多日前就回到他的家乡洛阳去了,说是其母病重,至今尚未回京。” 张公公的声音不大,但他那尖利的公鸭嗓瞬间传遍了整个正殿。 刑部尚书曹宪,好一个正二品官。 眼下是赤裸裸地逃逸去了洛阳避难。 只是这难,岂是他能避得了的。 皋帝听完怒气皆显于脸上,越发的铁青,单手啪一声砸在了案几上。 尚书亦是朝中六部首领,是皋帝面前重要的人物。 他私自关押良民,皋帝竟是两年从未得知,真真儿是错信了这个重臣。 皋帝双眼气得发红。 张公公却是关切,“仔细手疼,陛下!” 凌王见势道:“这个刑部尚书真实胆大包天,如今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就一走了之!儿臣建议应立即诛杀,以正朝纲!” 此话一落,齐清儿迅速地将目光投向皋帝。 尚书曹宪多少是个认证,凌王现下急着下诛杀令就是想杀人灭口。她眼眸中似透过一层水雾一般,死死地扣在皋帝的脸上。 皋帝正是在气头上,可不能一怒听信了凌王。 正当她焦急之时。 太子可谓是忽地从正殿的所有人中突兀出来。 一袭米月色暗黄长衫,随着他快步的挪动,哗哗地发出声响。 他撩手挥向一边,气势道:“刑部尚书不过一个二品官,所掌控之事也是朝中恶祸,怎么看这个刑部尚书曹宪都与滨州刺史鱼肉百姓一事扯不上太大关系!皇兄就不想知道这其中缘由吗?!就不想知道他一个刑部尚书怎就会去包庇一个远在滨州的刺史,顶着大不敬擅自到京兆衙门夺人?!儿臣认为应当立即将尚书曹宪召回京中,问个清楚!立即诛杀,非我朝纲!” 一袭话,正摄人心。 凌王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低头咬咬牙,抬头道:“一个二品官衔于你太子来讲自然算不上什么,但以他在朝中的势力,想要在滨州只手遮天也并无不可!” 皋帝手扶在案几上,眉头紧锁。 透着红光的双眼瞪了瞪凌王,又看了看太子。 显然他开始厌烦太子和凌王这样公然的争吵,太子和凌王也纷纷识出了皋帝的情绪,踱步不语。 皋帝深思了半饷,道:“沈县令......” 跪在地上的沈县令抬头看了看皋帝,确定是在叫自己,方道:“臣在。” “于半年前,你可是已经知道滨州刺史残害百姓一事?”皋帝说着竟是起身走下了台阶,语气级是不悦。 沈县令背心突突地直冒冷汗,额角也是密汗,像笼罩了一层寒气。 他吞吞吐吐道:“知......知道......” 就算是报了实情会丢命,他也不敢有半句虚言。 皋帝震怒,“来人!将沈氏立即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众人皆是震惊,各个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触怒了天颜。 好好生辰却成了惩处官员的庙堂。 皋璟雯亦是不快,但也未说些什么。 齐清儿画眉微皱。 所谓官大一阶压死人,沈县令也是别无他路,包庇了刑部。 说处死就处死,这样的惩罚未免是过了。 齐清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城门失火,又怎么能不殃及池鱼呢! 她也帮不上什么,且看着吧! 殿中上来两个壮汉,一边一个架着沈氏就往外拖。 沈县令顿时汗如雨下,今时今日便是死期了吗?!他忽然想起凌王曾暗中对他说过,若不吐露刑部这一层,便会善待他家人的话。 如今他自己的都命不久矣,凌王定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亦是性命堪忧。 他看着正殿的大门不断的靠近,就如同寒刀已然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面,闭眼垂下一颗泪,开口呼喊,道:“凌王殿下......凌王殿下......还请放过我的家人,他们都与此事无关啊......” 沈氏深知,此话一出,凌王更是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了。 只盼陛下能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抵上全家人的性命就此一搏。 当下凌王大惊失色,恨不得即可掐断沈氏的脖子。 “瞒着!”太子先叫停了两个壮汉,随即对着皋帝,道:“儿臣适才听到沈县令重复凌王二字!父皇,何不让他把话说完,再斩也不迟啊!” 皋帝把太子的话听了进去,抬手让壮汉将人复又抬回了殿中,有些不解道:“你,为何要求凌王......?” 沈县令如同死而复生的鱼一般,翻身砰地跪下,“凌王殿下曾叮嘱过我,不供出刑部,便会善待我的家人......” 皋帝眉眼先是一惊,随后愤怒的看向凌王,“俊扬,你怎么解释?”说话间,皋帝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此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凌王的念头,眉心更是紧锁不堪。 凌王跌撞地跪倒在沈县令的一旁,整个人顿时被阴云覆盖,强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挤出满脸的委屈,道:“儿臣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实在冤枉啊!”说着又扭头看向沈县令,细眼中露着杀气,道:“更不知沈县令为何要出言诬告!” 沈县令哆嗦得直接把脸埋到了地上。 太子冷冷地撇了撇嘴,道:“那日.凌王如此心急地要从我府上带走沈县令,原来就是为了要堵他的口啊!” 谁料凌王一贯的狡猾,他道:“太子不要忘了,沈县令也曾在你府上数日。焉知沈县令的这些话是不是太子叮嘱的,要想污蔑儿臣呢!”临危时刻不忘反咬一口。 太子被凌王的话惊到不断着眨着双眼,一时竟觉得有些可笑,道:“我为何要用一个小小的县令来诬陷你,与我又有何益?!” 皋帝深吸一口气,眯眼瞧着眼前的一切。 滨州的两个百姓跪在一起,帖得很紧,却是头也不敢抬一个,更不敢言语,一味的哆嗦。 面前的沈县令吐出些新的东西,却又太子和凌王搅和得分不出真假。 好端端的刑部尚书曹宪,却又多日未曾回京,眼下也没办法抓他一同审问。 皋帝在殿中踱了几步,复又回到了龙椅上。 局势很不明朗,似是走进了僵局。 齐清儿心中浮起丝丝的紧张,设了这么长时间的局,必要将凌王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她闭了闭双眸,沉下口气,再次望向祁王。 此时的祁王竟是平静的如同一汪清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男子。长衫垂落在身后,拂袖轻盈,眉眼低垂,似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半眯似沉醉的桃花眼中,丝毫看不出这殿堂中正如火如荼进行的一切正是他和她一手安排的。 齐清儿不解祁王何为会如此镇定。 抬手拾起一杯清茶,掩面喝下。 半温不热的雪顶含翠,本该清甜,却在齐清儿的喉咙处打了个颤,实难下咽。 就在这个时候,府上又一名婢女进殿跪拜,道:“赢帅殿外求见!” 齐清儿顿时明白了祁王的镇定。 茶水也如细流般,滑入了喉咙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七章,东窗事发 一品君侯嬴谢,自数日.前就奉旨前往滨州巡视灾情。 这个时候回来,也正是时候。 只是巡视回来的嬴帅怎得这样及时到了纯净公主府。 齐清儿杏眼微凝。 原来这棋局中,还有握着兵权的嬴谢,难怪祁王从寿宴开始就一直处于安定自若的状态。 “他回来了!来得正好!快让他进来!”皋帝舒缓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仍是愁眉不展。 凌王薄唇发紫,拧在一起。 嬴谢进殿后,边走边和太子对视个眼神,两三步跨至殿中,跪礼,道:“陛下,滨州百姓确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滨州刺史不但没有发放赈灾粮,反而以赈灾粮换取百姓钱财,高价出售!滨州方圆上百里,民不聊生,饥民无数!” 嬴谢说得铿锵有力。 他身上尚未来得及退去的盔甲也跟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皋帝越听,脸越是发青。 漆眉更是要皱到链接在一起,脊梁骨绷直,一股不可压抑的怒火窜上心扉,双眼发红,吼道:“好一个滨州刺史,如此专横跋扈,为非作歹!” 说罢砸了手边一个杯皿。 铜制的杯皿在殿堂中石地面上砸出慎人的声响。 这些平时都没有机会面圣的众公子,吓得纷纷垂下脸去。 太子却是一点没有畏惧之感,负手站着,眉眼不时瞟向凌王。清清嗓子,道:“这样的刺史当早早押送回京才好,做进一步的审问。” 凌王扭曲不堪的脸上,忽然闪过不屑。 对于太子的话,他只扬脸听着。 还跪在地上的嬴谢,又道:“可这个滨州刺史,就在我抵达滨州的前一日,离奇身亡了,只留下一座被搬空了的府邸!” “离奇死了?!”皋帝重复着这句话。 他此时额角也暴出了青筋,再次看了凌王一眼。 这次是不愿意相信适才对凌王的想法,使图在凌王身上找出他与此此事无关的痕迹。 滨州刺史死了。 死人不能开口说话,更不可能亲口供出同谋。 齐清儿的心微凉,她拂了拂自己身上的玉兰色纱缎。难道祁王就没有预想到凌王会走杀人灭口这一招吗? 她轻而不经意的看了看祁王。 忽然发现,凌王杀了一个滨州刺史又如何?! 他堵得了一人之口,那天下悠悠之口呢,滨州成千上万苦难百姓的舌口呢?! 齐清儿曲芙面上盈盈覆着朦胧的薄雾。 亦如祁王的一般。 太子惊诧,猛着转身看着赢谢,似不愿意相信赢谢适才说的话。 赢谢挺直了身板,宽慰的眼神飞快地在太子脸上一闪而过,然后,道:“是!当地县令还未能破案。不过微臣询问了当地的百姓,都说从旱灾第一天起就从未得到过朝廷的一粒赈灾粮,更是从未听闻过有凌王这样一位皇子亲临安抚。赢谢顿了顿,看向凌王,道:“不知凌王殿下当时是如何亲自安抚的滨州百姓呢!” 赢谢杀伐多年,此时是毫无隐讳地将矛头直接指向凌王。 凌王整个人顿时像一块柱石。 僵硬得动弹不得。 他两眼冒着火星,死死地瞪着赢谢,贝齿咬紧,使得下颚两边高高凸起。 面对赢谢抛来的这个问题,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杀了一个滨州刺史,他忘了还有滨州的悠悠众生。 纸是包不住火的,凌王此时悔恨不已。但他却不是为自己窜通滨州刺史鱼肉百姓而感到悔恨,竟是悔恨自己为何没有将事情隐藏得更好,竟是让太子一党钻了空子! 他磨蹭了两下薄唇,终是没说出话来。 “俊扬!”皋帝眼神炽热,看着叫人毛骨悚然,他看着凌王,继续道:“朕记得两年前,是你极力要去滨州赈灾济民,回京后几份奏折均是你如何安抚滨州百姓的成果,发放物件?!吊问残疾?!你就是这么安抚的滨州百姓吗?! 皋帝说着喷出一口怒气,又道:“滨州方圆上百里至今生灵涂炭!你可知罪!” 凌王呜咽一声跪地。 全无平日里气宇轩昂之态,细长的眼中堆满了委屈,“儿臣不知何罪之有啊!就凭这些人的片面之词,父皇就要定儿臣的罪吗?!” 凌王这一跪,前襟在地上扬起一阵凉风。 彼时依旧跪在地上的方远和方舟,同时唯唯诺诺地撇了凌王一眼。 皋帝面色沉郁,看着凌王却说,“嬴爱卿幸苦了,起来吧!张公公赐座!” “谢陛下!”嬴谢雷厉,拍着大腿就起来了。 太子又煽风点火,道:“俊扬皇兄眼下的证据还不够充分吗?难道要父皇亲自去一趟滨州,亲耳听一听你在滨州刺史的结党营私吗?!” 皋帝垂下眼脸,眉间怒气不变。 只是,凌王虽不是嫡出,却是年纪最长的一位皇子。 皋帝多少要好好想一想事情的原委,不愿重罚了凌王。 更何况,凌王挥刀越国,战绩回来之后,皋帝尚未给予任何嘉奖。 他吹了吹上唇边零星的几根胡须,抖了抖自额前垂下的龙珠,把眼神挪到了方氏二人身上,却见两人在大殿之上切切私语,道:“你们两个,站起来说话!” 方远和方舟二人具是一抖。 两人纷纷四周环视,确定是在叫他们两个,方一摇三抖的站起身,复又垂下脸,只露出突兀的颧骨。 半饷,方远磨蹭道:“草......草民......曾......曾在天牢中见过凌王殿下......” 凌王听着手在袖中握紧,指甲都渗到了肉里。 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他此时此刻都堵不了方远的口了。 皋帝漆眉半挑,目光落在凌王身上,道:“何时见到的?” 方远头埋得更低,完全看不见五官,少顷低哑的声音传来,“见过几次……大多是晚上......” 此话刚落,太子道:“刑部天牢关的都是朝廷要犯,都是无召不可再见天日的人!皇兄去这样的地方,又是何故呢?” 文人气质的双目中,闪出嗜人的光。 凌王无言以对,硬生生将脸撇到一边。 方远进殿前,早受过齐清儿祁王二人的调教。他以庶民之身跪于圣前,难免紧张颤抖,但为了滨州的父老乡亲,撇下心悸,又抖声,道:“草......草民被关在刑部天牢的时候,时......时常受到严刑拷打。有时候被单独叫出来训话,有几次…….还是凌王......” 方远的尚未说完,凌王的脸色青得如同黑锅一般。 太子傲傲地挺直身,对着方远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父皇在此,定会还滨州一个公道!” 这话说得极对,一国之主当然要公正执法。 皋帝却是怒视了太子一眼,就凭凌王两年前的几份奏折就是欺君,就当重罚。更何况是方远说的这些话,更是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凌王这个幕后主使。 方远在太子的怂恿下,继续道:“有几次正是凌王亲自审讯的草民......” 纵然没有刑部尚书曹宪和滨州刺史的供词。 此话一落,凌王这个幕后黑手,是不得不浮出水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八章,尘埃落定 在座的众人,纷纷向凌王投去异样的眼光。 有几个胆大的公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蓉王瞪大了眼睛,从一开始他就云里雾里没看明白,脸上满满写着差异。 好端端的生辰宴,怎就成了这幅模样。 轩王现在已经酒过三巡,两眼边微红。太子和凌王相斗,必有一个非死即伤者。 他丝丝吐着酒气,少一个凌王于他来说也好。 皋帝被方远这最后一句话,彻底的呛到了。 噌地站起,身后的龙袍哗哗作响,“这个两名滨州的百姓就由璟雯负责,给备些盘缠,让他们回滨州去吧!”皋帝顿了顿,继续道:“来人,将这个京兆衙门的县令押入大理寺天牢,任何人不得擅自审问!赢谢,你立即传朕口谕,无论如何都要把刑部尚书曹宪给朕抓回来,要活口!”最后,皋帝将炙热又阴沉的目光投向凌王,道:“此间,凌王皋俊扬不得踏出王府半步,好好的闭门思过!” 到头来,皋帝竟还有顾念父亲之情的心。 这些话中,始终没有处置了凌王。 齐清儿微微垂下眼眸,只盼早早将尚书曹宪押回京城,凌王的罪证还需要他来落实。 皋璟雯曾恨地瞪着凌王,若不是皋帝在此,她怕是早要发作了。 惠妃自始至终未有语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也是她第一次被无形的当成了一个朝堂正午的旁听者。 太子自是不满意最后这个结果,原本的傲气眼下也憋红了脸。 皋帝早没了来时的兴致,也早忘了来公主府不单是为了皋璟雯的生辰,还答应了皋璟雯要帮她看看如何整修后院。 气冲冲地对着张公公道了句,“回宫!” 临走时谁也没看,倒是看了齐清儿一眼。 之后,众人随行至府门口,看着皋帝的龙撵和惠妃的凤撵,浩浩荡荡的离去。 众公子也没有理由再多留,纷纷告辞离开。 太子简单和皋璟雯寒颤了几句,也走了。 轩王拽着蓉王,这个时候,还不忘和齐清儿亲近。倒叫皋璟雯横在了中间。 齐清儿乘着皋璟雯和轩王他们说话的茬,走到了祁王跟前。 她纤纤身量,不盈一握,朱唇在寒风中不点自红,压低了声音,道:“真没想到你连嬴谢都算了进去,嬴谢能恰到好处的赶到公主府也是你安排的吧!只是最终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祁王黑钻石般的眼珠子在齐清儿身上一掠而过。 就那么一瞬间就彰显了无数的伤情岁月,碍于公主府上人多口杂,他不得不和齐清儿保持距离。 他往银灰的天际瞟了眼,薄唇吐着丝丝混了檀香的酒气,道:“只要曹宪一回来,太子一党定会联名启奏。父皇的皇权就算再大,也不得不顾及朝中众臣的感受。” 齐清儿垂心一想,也是。 嬴氏一族如日中天,太子一党更在是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太子已经和凌王斗上了,他便一定会将凌王踩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日。 齐清儿想着,复又将杏眼落在了祁王身上。 历代帝王总免不了要骨肉相残,祁王也一样不能置身事外。 “前几日听闻你称病,眼下可好些了?”齐清儿眼眸中扇动着丝丝柔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祁王胸口一震,桃花眼不能控制地落在了齐清儿脸上。 几缕青丝吹拂在她的侧脸,他多想伸手给她拨到耳后,然纯净公主府上旁人的视线,似在他的手臂上灌满了铅。 抬不起来。 他微微张开薄唇,清酒的醇香与木檀的甘甜丝丝萦绕在齐清儿周身,“已经大好,多谢嬅雨姑娘还记着。” 齐清儿心中微颤,一句谢,赤裸裸的提醒了她和祁王现在的距离。她往后一步,同时撇了一眼正向她走来的皋璟雯。 亦是明白祁王此谢的不得己。 “嬅雨,真是被你给说中了,凌王果然是这般薄情之人,如此坑害滨州的百姓!” 皋璟雯草草打发了轩王和蓉王离府,一溜烟地跑了齐清儿身边,说话时满脸不快,嘴巴翘得老高,抬手钩住了齐清儿的手臂。 不过被凌王的事这么一闹,皋帝丝毫没有提及择胥的事。 皋璟雯心中透着凉凉的喜意。 齐清儿见皋璟雯的样,浅红的唇角微微扬起,“你该庆幸,凌王殿下一事发生在了陛下要给你择胥的日子。这样一闹,陛下暂且无心再管你是否下嫁了!” 齐清儿说话时,又刻意地往后一步,和祁王拉开了距离。 皋璟雯翘眼一想,“也是呢!” 祁王看着皋璟雯绕在齐清儿手臂上的手,道:“看到璟雯妹妹好好的生辰就这样过去了,我深感歉意。” “无妨!”皋璟雯大声道。 这会儿子她只想着齐清儿说的,父皇这段时间都无心逼她下嫁,高兴着呢! 祁王的话,她也没往心里去。 “那先告辞了。”祁王施施然一礼,欲离开公主府。 皋璟雯拽着齐清儿的手臂,也欲回到府中,道:“俊昇哥哥走好!” 齐清儿和祁王说话的这点机会,就被皋璟雯这样无意的拆散了。 齐清儿顺着皋璟雯往里,又扭头看了一眼祁王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祁王这两日竟是消瘦了。 祁王顺着府门前的台阶往下。 面容突兀的憔悴了许多,有份不舍,有份期盼,当下只能压置心底,狠心离去。 他走到马车边,终是力不支体的扶在了马车上。 单手按在胸口,眉宇隐忍着疼痛。 呆在公主府上这样久,他唯有不停喝酒平抚心绪。 齐清儿就坐在他的斜对面,然他就是不能去看一眼。 就怕看了,便收不住自己的心绪。 剑枫一直在马车边等着祁王,适才府门前齐清儿和祁王说话的那一幕,他也在看在了眼里。 他急忙走到祁王身后,用手抚在祁王的肩上,道:“寒风这样刺骨,殿下还是先上马车吧!” 祁王有些费力的直起身,上了马车,剑枫也跟了上去。 “殿下有伤,本不易出门的。”剑枫心疼地看着祁王。 祁王冷冷一笑,“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岂能不过亲自看一看。” “可也是因为嬅雨姑娘,您才要过来的。其实您早也料到了结果,来与不来都是一样。”剑枫道。 祁王将手从胸口拿下,撑在膝盖上,又撩起一只手拨开窗布。 然纯净公主府的大门已然紧闭。 剑枫跟随祁王多年,怎能不晓得祁王的心思,又道:“殿下一直没有婚配,何不向纯净公主要了嬅雨姑娘,今后也有个照顾。” 祁王心中狠狠地一颤。 想着剑枫适才说的一直没有婚配。 他和齐清儿是有陛下亲笔的婚约的,只是转眼她已换了身份。何况婚约曾建立在当年威名八方的齐府之上,而今名声已殁,那婚约早成了废纸一张,无人问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九章,天若有情 剑枫说的去问纯净公主要了这个嬅雨姑娘,不但唐突,更不合理。 祁王虽是个不受重视的王,但婚事还是要经得陛下的同意,当下剑枫说的此举甚为不妥。 良久后,祁王道:“她现在已是公主府上的贵客,璟雯的好友,岂是我说要走就要走的。”说着顿了顿,看着剑枫道:“我何曾有过婚约,你是知道的。” 剑枫眉头稍锁,垂头道:“殿下为了那段婚约,至今未娶,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如今她已经回来了,又换了身份,和齐府再无瓜葛。且殿下年纪早也过了婚娶的年纪,取了嬅雨姑娘,陛下想来也不会说什么,纯净公主那里就更不会说了。” 说着,又往祁王身边靠了靠,道:“殿下不试,怎么知道。何况嬅雨姑娘来了祁王府,再商计谋也方便。” 娶了齐清儿! 这是一件祁王一直都想做的一件事情。 从十五年前,他在齐府上给出那块羊脂玉开始,便是一辈子的承诺。他要她,奈何天意这样弄人。 偏偏一错过就是十五年,至今相遇,人前亦不能做回他们正真的自己。 祁王因着酒精的作用,全身酥麻。 他收起撑在膝盖上的手臂,整个人随意的往后倾倒。 “当下正是我们要处事背人耳目的时候,何况惠妃对她格外重视,就连父皇今日都对他顾盼三分,此举只怕是于我们所谋之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祁王说完,叹出一口,合上双眼。 剑枫是个明白人,深知其中含义,便也不再多语。 …… 纯净公主的生辰,这样一闹。 接下来的两三天,皋璟雯真真切切的安静不少。 皋帝为了滨州难民一事,分不开身,显然是没有要给皋璟雯再择胥的意思了。 这一日,纯净公主皋璟雯生辰后的第五日。 终于传来了宫中消息。 刑部尚书曹宪逃到了临江,比洛阳离京城还要远上一倍,但还是被强行押了回来。 一顿严刑拷打,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被禁足的凌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皋帝落下来的圣旨。 曹宪在一番拷打之后,果断地说出了,是陵王让他关押滨州来京告状的百姓。 在嬴谢巡视滨州之时,凌王还唆使曹宪杀了方远灭口。 曹宪口中对于凌王的罪状刚刚供出,太子一党的言官们就纷纷呈上了奏折。 说要必不能轻饶了凌王。 如此不良风习绝不能再有,国之根本是百姓的安泰。 凌王不但欺君罔上,还动摇了国之根本。 如此一说。 皋帝是不得不给凌王惩戒。 于是一道圣旨,到了凌王府。 张公公扯着公鸭嗓,道:“凌王皋俊扬,为一己私利,无视百姓疾苦,欺君罔上,即日起褫夺亲王称号,迁居永巷,无召不得擅自出巷。” 永巷是宫墙以北,一条狭长的饿小巷。 一开始是给宫女所住,因其条件极差,后来便成了关押宫中犯了错误的宫女。 再后来,随着宫廷斗争,政权斗争的深入。 永巷成了关押犯了错的嫔妃及皇室宗亲的地方。 虽不像天牢那样进去的人几乎就是等着一死。 但永巷难耐的极差条件,也不必大理寺的天牢要好到哪里去。 皋帝下了这样的圣旨,尚且是顾了父子情面,至少还将凌王留在京中。但凌王已知,他想再有出头之日,便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跪颤颤地接了圣旨。 还要谢皋帝的恩典。 而滨州那边,皋帝却出其不意的选了蓉王前去安抚。 祁王远离朝政,且和皋帝之间来往甚少,自然不会遣了祁王前去。 可京中现放着太子和轩王。 哪一个都比蓉王要资历深厚。 更知道如何赈灾济民。 皋帝却偏偏选了不成气候,至今都还像个孩子一般的蓉王。 齐清儿听到这些消息,也算是大输一口气。 从此再没有凌王前来逼问她的身份,或是动不动又从背后挑唆她和纯净公主之间的关系了。 然,再一想。 其实皋帝并非不知嬴氏一族的猖獗。 眼下倒了凌王,皋帝转眼就开始扶持蓉王。 有轩王和蓉王同在,太子那边自然也会安分一些。 齐清儿这样想着,不觉看着门外的竹林出神。 竹婉取了炭火进来,细心地调动着炭盆中的火候。 在齐清儿身后,是全心全意的投入照顾。 齐清儿忽感一侧,轰然流动的暖流,侧过脸去,来发现原来是竹婉。不由得收了收心思,将目光落在了竹婉身上。 也许是因为凌王落狱,这个于她来说已在明处的敌人不再能产生任何威胁。 齐清儿略宽了心,倒细细打量起竹婉来。 她体型不能说是如同男子般的健壮,但和其他女子相比,却要显得宽大些。 眉毛浓黑,鼻梁挺直,一双慧眼总是炯炯有神。 齐清儿将目光往下移,落在竹婉的耳垂处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子,竟在脸上落了这样一个疤。 型如卧蝉,蜿蜒于耳后。 因时间长了,只有略红的一点印子。 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只是,女子总要嫁人,在夫君面前又改如何应对这样一个疤呢? 齐清儿看了许久。 竹婉仔细的加碳,又将火候调匀。 刚要起身,齐清儿道:“你是怎么认识祁王的?” 问得有些突兀,竹婉手里拿的碳盒子咣当一向,“姑娘怎的这样问?” “我对你并不熟悉,你这样贴身服侍我,自然要问一问的。”齐清儿搂了搂身上清碧菱纱斜襟旋袍,淡然地看着竹婉。 竹婉轻轻放下碳盒子,跪坐在齐清儿面前。 徐徐道:“婢女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父亲整日酗酒,一日没了酒钱就要把我卖给一个红娘。我死活不从,父亲当街就对着我拳打脚踢,当时也就晕过去了。”她着顿了顿,“后来醒来的时候,就在一张暖暖床上,那个时候我都从来没有睡过那样软的床,又有吃的,后来才知道自己被祁王府买了去。” 竹婉不短不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闪着对祁王的敬意,“之后在祁王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再没有苛刻我对我随便鞭打。婢女便是这样留在了祁王府。” 齐清儿听着却撇了脸去。 红娘是何人物,她岂有不知。 为了一块玉,竟能不顾手里活生生的一个人。 齐清儿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日颈项出的生疼,记忆犹新。差点因那一块羊脂玉,丢了自己的性命。 听到竹婉再提红娘,齐清儿又不由得想起了杨柳。 当年和自己一般的一个女孩。 现下也不知是死是活,过得如何了。 齐清儿点点头,“祁王当真是见不得别人疾苦呢!”说着眼角轻凉的一笑。 当年她多盼着祁王能够出现。 可他偏偏就是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迷迭香囊 竹婉听得一愣,甚是不解齐清儿当下蓦然伤感的神情。 齐清儿也知道自己失态,忙隐去了久久未曾出现的情绪。 两人面对面,顿时有些尴尬。 只听见炭火中嘶嘶的响声。 这时一串轻盈的脚步声,由暖阁的紫木垂花的木门边传来,接着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雨姐姐,听闻沉香阁的楚姑娘又谱了琴曲了呢!上回和俊桉同去,实在没听到什么,就醉了。这次就你和我去,好好去听几曲,如何?”说着,皋璟雯一袭肉桂粉桃银红花朵锦缎对襟长袍,无比亮眼的出现在了齐清儿的暖阁的偏殿当中。 看样子,精神不错。 或许是滨州难民一事落定,公主也安心不少。 齐清儿忙地起身相迎,“外头这样早,楚姑娘不是要到晚间才出来献唱吗?” 竹婉很识趣的起身退到了一边。 齐清儿抬手搭着皋璟雯,两人一同坐在了炭火旁。 皋璟雯头一摇,双头曲凤步摇微微打颤,发出好听的碰撞声,“快到年关了,外头有好多平时没有的新鲜玩样儿。我们可以先逛一逛街市然后再去沉香阁啊!” 齐清儿心想着,一直呆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也慌。 浅唇拉出一个笑,道:“也好,且等一等我把这身衣服换了吧!” 齐清儿目光落在皋璟雯的袍衣上面。 她一进来便称呼她为雨姐姐,等同于两人平等了。 齐清儿和皋璟雯出去,总不能穿得太随便,落得个身份的差距。 皋璟雯满脸欢喜的答应了。 齐清儿转过暖阁内,匆匆换了袍衣。 挑了一件柔软轻盈的晚霞紫襟袍服,也算和公主的身上的银花红色能够称在一起。 又取了一枝蕙玲兰簪子,随意地簪在发髻间。 就这样和皋璟雯出门了。 天色刚刚擦黑,余霞未尽。 大概是年关将近,夜市上得这样早。 从纯净公主出来,就能听到不远处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倒是比真月里的时候更加热闹。 因皋璟雯只是随便逛一逛,主要是去听曲。 身后也就只带了清儿和竹婉二人。 皋璟雯自小就爱凑热闹,刚出门不久,一溜烟地就带着齐清儿栽进了人群当中。 街边各种大大小小的摊位。 尤其是那些卖小糖人儿,挤满了人。 齐清儿直感手里一紧,整个人往前一送,踉跄一下。 抬起头有些慌张地看到皋璟雯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皋璟雯只顾着她自己走了,看到卖糖人儿兴奋劲儿噌地就上来了,拉着齐清儿直往人堆儿中去。 齐清儿忙拖住了皋璟雯,道:“我就在这儿等你吧,那摊位前这么多人,我们两人未必能挤得进去。” 皋璟雯兴头上,什么话都听得进,道:“好,你且等着,我也给你买一个!” 说罢,扭头就去了。 齐清儿看着她的背影,真是不把自己当公主呢! 这样的糖人儿,只消她和皋帝提一提。 保准儿,包了人家卖糖人儿的,端了家伙,到公主府上现做。 想到这里,齐清儿垂脸冷冷的一笑。 其实有些时候,公主又怎及得寻常人家的儿女。 那些青衣裹衫,衣服甚至都有布丁的平民女子,没有宫廷礼仪的约束,没有魏巍皇权的约制。她们的日子未必就没有皋璟雯的快乐。 齐清儿撇嘴笑了笑。 往街市四周看了一圈,对着身后的灵儿,道:“你在这儿等着你家小姐,我四处看看就回。” 灵儿顺着齐清儿的眼神看去。 是一个香囊铺,离了也就几步,道:“好,姑娘当心。等小姐买了糖人儿,我们就过来找你。” 齐清儿“嗯”了一声,便往香囊铺边走去。 竹婉相随。 香囊铺的四周,悠悠的笼着丝丝缓缓的香。 这样清淡的香气似乎把这条街的喧嚣都隔绝开了,一切纷纷扰扰尽在脑后越抛越远。 齐清儿细细打量着摊上的香囊,一个个甚是精致。 不由得拾起金蕾丝绣花的香囊,凑到鼻前闻了闻,是迷迭香。 齐清儿的母亲生前就最爱这迷迭香。 只是花性喜干热,不太适合大煜朝这样阴寒潮湿说边就变的天气。 齐清儿的母亲为了能种新鲜的迷迭香,年轻的时候还曾随齐帅的军去了南楚,就为亲自挑几棵迷迭香的活株回来。 可见对迷迭香的钟爱。 此香无疑让齐清儿睹物思人了。 站在摊位边,看着香囊怔怔出神。 “姑娘,这是香囊中裹着的是迷迭香,刚从南楚运回来的干花瓣。虽是干花瓣,香味却是新鲜得很……”摊主见齐清儿发呆不语,眯眼微笑提醒道。 然齐清儿却似没有听见。 捧着香囊在胸前,只细细抚摸着上面用褐绿色彩线绣成的柳枝,以及用浅绿和鹅黄丝线绣成的精巧的叶子。 这样的秀发像极齐府上秦妈妈的手意。 只可惜,人去楼空,齐府上下已无其他的幸存者了。 齐清儿搂着香囊,终是叹了口气。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横到了齐清儿胸前,一把取走了香囊。 齐清儿未及反应,只听身旁传来男子醇厚的声音,“你这儿有几个这样的香囊,我都要了!” 一个男人,何至于要抢齐清儿手里的香囊,还要将摊位上的同款统统买去。 齐清儿夹杂了怒气的神情,往一旁的男子身上瞟去。 这一看,忙又收起了眼中的愤怒,换了级为平淡的神情。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轩王。 他如此唐突的出现,就是来和她抢香囊的么?齐清儿当下也不做声,只看着轩王夺过香囊,在手里掂了掂。 摊主有些难为情,垂脸,道:“客观,此香囊仅此一只。”说着又小心地看了轩王一眼,他穿戴得甚是奢华,一看便知是贵人。 摊主又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此香囊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客观要不要看看我这儿的其他物件?” 齐清儿暗喜。 摊主看上去已难过半百,体型已被岁月压弯,面容也很是沧桑,但面对轩王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正义。 且正人君子却不该夺他人女子的喜好。 齐清儿只看着轩王要如何应对。 谁料,轩王很是大气的道:“我正是要买给这位姑娘的!怎么只有一个啊!多少钱?” 说着略略有些不悦,但也不予计较,很爽快的掏钱。 齐清儿愣了一下,较好的面容在街市霓灯的辉映中,掠过丝丝诧异与反感。 轩王却只顾着买下香囊未看见齐清儿的神情。 齐清儿看着轩王付完钱转过身来,她稍稍低头,再抬起头来时嘴角边已挂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微笑。 “看你捧着这个香囊这样久,给你买下了!”轩王说着明朗地笑,将香囊送至齐清儿面前。 香囊一般都是爱人之间或是要好的姐妹之间互动的礼物。 这个道理,轩王该是比齐清儿更加清楚。 齐清儿垂眼落在香囊上,此时拿与不拿均是不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一章,寒烟再起 谁料皋璟雯远远的看得个正着。 齐清儿只感身后呼来一阵清风,皋璟雯如张着一双灵翅的飞鸟般,噌地横在了齐清儿和祁王之间。 皋璟雯眼疾手快地推开轩王捧着香囊的手,手插腰,道:“你竟敢跟踪我们,我告诉你,离我们家嬅雨姑娘远一点!”说着扭头看了看齐清儿,又对着轩王不客气道:“你要是出来找青楼女子的,那你跑错街了!” 轩王的脸刷的白了一下。 怎就和青楼扯上了关系? 他眨了眨眼睛,眉间稍有不悦,但很快转了心平气和道:“璟雯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刚巧路过这里。无缘无故,我跟踪你们做甚?” 说着英俊潇洒地甩了甩半头披下的乌发。 皋璟雯看着轩王那顽皮的样,立时火气就上来了,“还说没有,嬅雨姑娘才离了我这么一会儿,你就勾搭上了!” 轩王看着皋璟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经意地将香囊藏进了袖子里面。 免得叫她看去,再起风波。 他扬眉,道:“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碰巧遇到了老熟人,总要打个招呼的不是!” 齐清儿看着也未有语言。 反正她也不想接受轩王送的香囊,皋璟雯帮着打发了也好。 皋璟雯瞪起秀气双眼,扬着下巴道:“那招呼也打过了,我们还要去别处,你可不许跟着我们!” 公主这样的气话,听起来总是让人发笑。 轩王看着皋璟雯霸道的样子,也不生气,反倒和和气气,道:“是,一定不跟着。” 轩王的话音刚落。 齐清儿就被皋璟雯拉着转身,往街市更深处走去。 此时余霞已散,京陵的天际被街市上这样的霓红照得阴森森的暖意。 齐清儿刚走了没几步,忽感手里暖呼呼的。 像是被一只手触碰到了一般,然后一个软绵绵的物体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齐清儿刚欲甩开手,手指却被稳稳地捏了一下。 扭头去看时,是轩王递过来的即温暖又沉寂的眼神。 他悄悄地避开了皋璟雯的视线,到底还是想把香囊无声无息地送给齐清儿。 随即又握了握齐清儿拿着香囊的手,会意的一笑。 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齐清儿握着香囊,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轩王竟会用这种方式给她。 她扭头看着皋璟雯已经恢复到愉悦的侧脸,心下一时不知要不要说出来。 轩王这般待她,喜欢她是一定的事了。 有哪一个王会低贱到这个程度,为送一个香囊,都要躲躲藏藏,悄悄送的。 可见轩王对齐清儿的重视。 齐清儿捏了捏香囊,鼻尖上的迷迭香气,立时从记忆中窜了出来。 她沉心一想。 找个机会悄悄把香囊送回轩王手上便是了。 多少要让轩王断了对她这种念想。 她边走边瞧着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皋璟雯。 公主这样因她不待见轩王也不是回事,轩王毕竟是朝中人,多少消息还需要通过轩王才能得知。 齐清儿心念一转,将香囊悄悄地收进了袖中。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皋璟雯对轩王产生太多的芥蒂才好。 几人在人群中推推嚷嚷往前走。 皋璟雯突然诶呀一声,站住脚跟不前。 齐清儿也惊了一下,什么情况,莫不是被人踩到了。 灵儿忙扶在皋璟雯一边,铜铃眼早早在皋璟雯身上转了好几圈,关切道:“小姐,怎么了?” 皋璟雯原本放松愉悦的脸庞,突兀地拧在了一起。 两只手不停地在她自己的腰际,脖子处翻动,然后又大叫诶呀一声。 齐清儿垂在双侧的两只手,也突然被皋璟雯拽到了胸前。 毫无防备,齐清儿只觉手臂处刺痛一下。 然后便瞧着面前的皋璟雯表情翻转了三百六十度,双眼通红,急得都要快落泪。 齐清儿忙道:“这是怎么了,何事急成这样?” 皋璟雯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看了看齐清儿,又扭头望着来时的路,道:“丢了!母亲给的她的陪嫁之物,丢了!” “是那块青鸾牡丹团刻的紫檀木坠子吗?”齐清儿一听便知皋璟雯说的丢了,是丢了何物。 那块紫檀木坠子,皋璟雯自有了之后,便****戴在身上。 不是悬在腰际,就是挂在胸口。 每每握在手里的时候,总是细心的护着。 据说还是她母亲的旧国,周国尚在的时候,她母亲从她母亲的母亲那儿,亦皋璟雯的外祖母那儿得到了传承之物。 那坠子上面的雕花,是出自周国顶阶工匠之手,还有着周国独到的风土人情。 周国灭了,风情也殁。 工匠早也失了踪迹。 皋璟雯的母亲虽不为亡国而伤,但多少思念旧土。 这样的紫檀木坠子,算不得十分珍贵,但也是皋璟雯母亲苏氏一族唯一的遗物了。 此物丢了,皋璟雯可不要是急疯了。 皋璟雯强忍住眼泪,人站在齐清儿跟前,目光早飞到了街市人群里面,巴望着能看出点蛛丝马迹。 嘴唇颤抖了半饷,道:“是......那是遗物,丢不得呀!” 齐清儿顺着皋璟雯的眼神,看了一眼这街市上熙熙攘攘,应接不暇的人群,自也皱起了眉头。 这样杂乱的地方,怕是不好找。 皋璟雯急得不行,撩开了齐清儿的手,就准备往人堆儿中去。 齐清儿忙伸手拽住了她,道:“你这样过去,坠子未必能够找到,怕是会伤了自己。” 说着也不管皋璟雯乐不乐意,就将她生硬地拉回了自己身边,“你现在情绪不稳,病急乱投医,哪里能找得到。”说罢有安抚地按着皋璟雯的肩膀道:“适才我们来时的路,灵儿和竹婉都跟着,想必她们也清楚你走过了哪些地方,哪些个摊位。让她们去找,总比你现在莽莽撞撞地栽到人群中的要好!” 齐清儿说得有些急了。 但确实是担心皋璟雯这样没头没脑的性子。 毕竟是公主,伤不得。 皋璟雯含着泪,目光还是不愿意从街市上挪回来,只道:“你们两个一定要仔仔细细地,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齐清儿看着灵儿和竹婉二人,道:“快去吧!我和小姐,到这旁边一个安静一些的巷子中等着。” 说着指了指就在左手边,一条通向别处的巷子。 灵儿和竹婉看着皋璟雯的样子,都也紧张,点了头,便往人堆儿中去了。 齐清儿搂着皋璟雯的肩,非常轻缓,道:“竹婉眼快,灵儿机灵,一定能找到的。” 说着和皋璟雯走出了人群。 在这条稍静一些的暗巷口等着。 皋璟雯呜央央地一直哭,齐清儿突然心中发闷,说不出来地叫人难受。 暗巷中几乎看不见巷尾。 放眼过去只觉黑乎乎的一个洞,深不见底。 齐清儿尽量面向巷口出光鲜亮丽的街市,一边拍抚着皋璟雯的背。 突然黑暗中闪过一道刺眼的,寒气逼人的光。 伴着急快的风声。 直逼齐清儿和皋璟雯儿人所站的位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二章,暗巷刺客 当下皋璟雯又哭又急,整个成了泪人。 一心望着街面,焉知身后的凶险。 齐清儿顾盼之际,只见黑暗中暗潮涌动,一把尖利的匕首如同寒石般自空洞中飞了出来。 匕首直逼皋璟雯脖颈。 齐清儿来不及推开皋璟雯,抬起一只胳膊将皋璟雯搂向自己怀中。 尖利的匕首瞬间在齐清儿的手臂上拉来一道口子。 暗光中,只一把寸余长的匕首,硬生生坠落在地面上。 齐清儿瞬间惨白如纸,伤口的刺痛远比常人的要痛千倍。痛得她立时弯下身躯。 皋璟雯被匕首的落地声惊到,泪汪汪红通通的双眼毫无焦点的望向暗巷深处。 两只手慌张地想要抓住齐清儿的手臂。 然鲜血还未及自伤口涌出。 一个黑影倏然跃出,手中持着一把半米长剑。 伴着冷冽的风声,再次袭向皋璟雯。 齐清儿心猛的收紧。 如此无月黑夜,来者分明是冲着皋璟雯来的。 大煜朝的纯净公主难道真的有不共戴天之人?! 来者全身黑袍,脸上也只露出两只眼睛,在这样黑暗的深巷中,几乎看不出身形。 齐清儿没有时间反应,抓住皋璟雯的手,连忙向街面上跑。 凶手选在黑暗之中,定是想暗中杀了皋璟雯。 两人只要跑进人群当中,方能躲过此劫。 料他不敢在人群中为非作歹。 然一个较弱之躯,手臂上又被拉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不止。另一个压根儿还没有从丢了紫檀木坠子的悲痛中清醒过来,脚下踉跄不堪。 没走几步。 黑衣人已经飞檐走壁,拦住了她们的出路。 齐清儿和皋璟雯具是一惊,难道要往暗巷更深处跑吗? 齐清儿飞快地巡视着四周。 然她如此情急之下竟是望了自己不堪一击的身躯,哪里还能带着皋璟雯逃出此黑衣人的手掌心。 就算寻出逃走的路线也无计可施。 皋璟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现在也知道,有人要取她性命。 当下逃为上策。 想也不想,拉着齐清儿掉头就往暗巷中去。 齐清儿本就处于绞痛当中,明显感到身体的柔弱如同冷风般从脚底灌来。 皋璟雯这样一牵扯,齐清儿只得跟随。 月黑风高,暗巷中看不见一丝光线,只听见彼此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便是从身后传来的藏了毒箭的冷笑。 齐清儿痛得眼前发暗,脚底发软,头中一个眩晕,跌到了地上。 皋璟雯感到手里一空,但处于逃命中的她忘了停下脚步,跑出十米之后,才发现齐清儿没在手里。 忙地扭头去看。 暗巷深长,她竟不知,她已经跑了这么长一段距离。 街面的光亮成了暗流中零星一点微光。 黑衣人似没有跟上来,不知是暗巷太黑,看不见还是如何。皋璟雯来不及做过多的猜测。齐清儿曾在刺州救了她一命,适才又为她挡了飞来的匕首。眼下定不能丢下她一人跑了。 齐清儿瘫软在地上,浓烈的血腥气游走在她鼻前。 她费力地撑起身,然臂力不够,又跌回地面。 是谁要如此赶尽杀绝! 以她多年习武的经验,她能强烈的感应到身后越来越浓的杀气。 忽然一袭柔软的菱纱拂面。 齐清儿知道是皋璟雯又跑回了她的身边。 来者目标是她,且不管她能不能逃走,都不应该回来的! 黑暗中,齐清儿一把抓住了皋璟雯的裙角,急急道:“我没事!此人目标不是我,你且不用管我,赶紧离开这个暗巷!” 说着,再次费力地撑起身,推着皋璟雯的腿往前。 皋璟雯急地乱了神主。 她一面望着黑衣人的方向,一面看着地上的齐清儿。 然暗巷中太黑,只能大致的看个轮廓。 她飞快地扭动着脑袋,泪水啪啪地往下掉,“雨姐姐......”终是无助地道了句雨姐姐。 “璟雯,能躲一刻是一刻,说不定灵儿和竹婉就回来了,看到了一定是阻止这个黑衣人的。快走啊!” 齐清儿费力地说着,更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竹婉武艺高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够及时出现。 黑衣人似乎很喜欢这样玩弄生命的感觉,一步一步踩得稳重,带着冷冽的笑声。 在暗巷中窜一阵一阵刺骨的寒风。 其实齐清儿知道,以她对京城中大街小巷的记忆。 这条暗巷只有一个出口,且已被黑衣人占了去。 眼下就只能看着皋璟雯的命,能不能逃过此劫了...... 皋璟雯急得发疯,脑子里早也一团浆糊,听了齐清儿的,拔腿就往暗巷的更深处去。 齐清儿站不起身,翻动了身躯,往墙边挪。 流淌出血液闪着寒亮的光,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结成了冰。 果然,没过多久,一串慌乱的脚步声后,便听到暗巷深处传来一声闷闷的撞击声,皋璟雯再无路可逃。 “救命啊!”皋璟雯大喊。 然又有什么用呢!街面上的喧哗与热闹,有谁听得见,看得见这暗巷中的生死一线。 黑衣人像是长了八抓的魔鬼。 他步步逼近,罪恶一样的从容,他定是知道往暗巷中逃就是死路一条。 眼下他也不争这一秒半秒。 肆意地揉搓着齐清儿和皋璟雯的心智,笑声更似雷电临空灌下。 齐清儿因身体的绞痛,耳朵里具是轰隆隆的响声。 但她历尽一切的集中心智,细数黑衣人的位置。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着拖延时间。 “暗巷幽长,且伸手不见五指。这位蒙面人又怎么知道这暗巷中没有我们的人!”齐清儿顾不得细细措辞,只盼能暂且唬一唬蒙面人。 谁料,黑衣人不偏不倚的站在了齐清儿跟前。 一甩手中的长剑,发出血淋淋空气搅动的声音。 然后剑头落地,发出的声音,更是尖利得慎人。 他闷闷一笑,如同被挖了心的猛兽一般,不知人情冷暖,“是吗?我怎么就只看见你们两个人呢!” 说着拖着蹭在地上的剑头,又开始往深巷中震步行走。 剑头在地上擦出一溜的火星。 相隔几十米,齐清儿依然能感觉到案巷那头,皋璟雯此时害怕的心跳。 她两次帮她躲过了皋帝的逼婚,留住公主府。 难道上天注定,即便皋璟雯不嫁,齐清儿终是找不到理由再居公主府吗?! 齐清儿合了合双眼,想隐去疼痛带来的晕眩,“好!你既然如此势在必得,估计连我也是不会放过的。左右我和公主都是一死!但死前总能告知是谁想杀我们吧,好让我们死也能瞑目……” 齐清儿额头上汗如雨下。 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拖延时间了。 就算是要一死,若能知道是何人要害她们,总比不知道的要好。 且看黑衣人会不会回答了。 黑衣人,猛地站住了脚跟。 剑头与青石地面拉出的火星也骤然消失,但那尖利的慎人的摩擦声依旧回荡在整个暗巷当中。 黑暗中,黑衣人站在齐清儿和皋璟雯之间。 他仰天一声长笑,声音似从地里面发出来的,“是吗?想死个瞑目也不难……” 齐清儿万万没想到他会因此停下了脚步。 她一面模糊地望着暗巷深处的皋璟雯,一面道:“那便请告知,也不枉我和公主此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三章,放肆痴念 半饷,没有任何动静。 暗巷中寒冷的空气,形成了一个对流,寒风扎起,撞击在暗巷中高高竖起的坚石寒壁上。 如同残树拍墙一般。 叫人心颤不已。 齐清儿用左手费力地挽起右臂,鲜血流动不止。 身下具是鲜红一片。 在暗巷中,泛着暗红零星凄凉的光。 黑衣人疯狂地大笑三声,“既然都是要死的人,我又何必费那口舌!” 说着再次砸下剑头,在青石路面上拉出细碎慎人的火光。 无用! 再也拖不住黑衣人的杀念。 齐清儿扭头死死瞪着巷口,希望能够看到竹婉和灵儿的身影。 然巷口是那么的遥远。 街面上被巷口截出来的那么一小块流动的人群。 现在看去只有拇指那么大。 就算灵儿和竹婉找到了紫檀木坠子,回到了暗巷的出口处,也未必能知道这暗巷深处的危机。 皋璟雯!如此,便是你我两人的命了! 齐清儿痛得心率不齐,呼吸黏着,终叹出一口气,沉长地软下了身子。 眼前似有一道白影。 那么近又那么远,想伸手去抓,又怕是虚影一场。 另有一股清甜的檀香,悠悠扬扬如梦幻。 齐清儿觉得身下一股温热,费力的睁开双目,只见眼前斜长的脖颈在暗巷中散着丝丝暖人的微光。 是俊昇哥哥吗? 何为这么多年,她还是会在临危一刻,想着祁王。 当年被红娘扯动脖子上的红绳为抢那块羊脂玉,她无端被勒得窒息,留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心中想的还是她的俊昇哥哥。 是他吗? 齐清儿费力地半睁的双目,眼前的睫毛不停的打颤,就是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那股熟悉的檀香,却让她不经意地放松。 然后耳边便传来皋璟雯急促的叫喊声,“俊昇哥哥,雨姐姐她怎么样了?!适才多亏她帮我挡了飞来的匕首,不然......不然......” 皋璟雯双眼通红,泪珠子向断了线的珍珠。 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身后的剑枫,也级步从暗巷深处走了出来。 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里的长剑上还擦着鲜血,他甩手将剑收回了剑鞘当中,很是深沉地向祁王点了点头。 祁王两手横抱着齐清儿,无比心疼地收拢着手指。 火把橘光下的她,脸上毫无生色。 他领着皋璟雯和剑枫一起往暗巷出口处走。 薄凉的寒风在他脚下拉出一道完美又瑟瑟地弧度。 他垂目看了看齐清儿,桃花眼中的沁着莹亮的泪水,薄唇中吐着热气,对着剑枫,道:“来者是谁,你可看清楚了!” 剑枫低头抿了抿嘴,边急促地前行,边道:“来者极是面生,属下并未见过……” 声音中带着自责。 祁王当下也不再多问了。 他心中自是明白,这样的黑衣杀手,多半是受人指使。 一旦行动败落,便是自行了断,免得叫人强行逼供。 剑枫他定是没有问出任何话来,此黑衣人便先自尽了。 祁王脚下步子不停,搂住齐清儿靠紧自己的胸膛,希望可以暖一暖她的体温,既而又对剑枫,道:“他的装扮,或者是身上的纹迹之类的,你可也都检查了?” 剑枫眉间闪过一丝冷冽,道:“装扮都是普通的棉麻布料,没有一点与众不同之处,他身上也无任何迹象可寻......” 语气中多带了些沮丧与懊恼。 皋璟雯则是一步三低头地看着齐清儿。 似乎那伤着的人是她一般。 快到暗巷出口的时候,方碰上了四下焦急寻人的灵儿和竹婉。 竹婉早就见过生杀数多次,看到眼前的几人,和祁王手中半迷半醒,还淌着血的齐清儿,多半是猜出了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祁王,她脸上晃过不经意的愧疚。 灵儿,小丫头连鸡血都几乎没有见过。 看着眼前的几人,一把扑进了皋璟雯怀中,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把皋璟雯看了个遍,然后呜央一声,跟着皋璟雯一起哭道:“怎么我和竹婉去寻个坠子,回来时就不见小姐和嬅雨姑娘的人影!” 灵儿边哭,边又瞧了瞧齐清儿的伤势,眼泪唰地往外滚,“怎么现在嬅雨姑娘就伤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皋璟雯和灵儿,确像是主仆二人。 均是哭得稀里哗啦。 祁王稳了稳脚跟,他脑子飞快地转着。 既然有人敢夺大煜朝纯净公主的性命,定是个威望级高之人。 第一次行刺未得手,且隐秘工作做得如此滴水不露,定还会有第二次。 此人到底是谁?要追着皋璟雯的性命不放。 皋璟雯哭声不已,竟也忘了思考。 要是剑枫来得再晚一点,她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这样极度的恐惧之后,难免心绪难控。 整个人有些瘫软地扶着灵儿的手,双眼不停地骚扫动在齐清儿的脸和她手臂上的伤口之间。 祁王眉眼一立,道:“灵儿,竹婉,你们两个现在就进宫,求见陛下,就说公主在西街市的暗巷中险遭行刺!凶手的尸体尚且还在暗巷当中!” 灵儿和竹婉速速点头,刚准备转身,祁王又叫住了她们。 道:“且不必说是本王及时出现救了公主......暂且先这样禀了陛下,快去!” 竹婉自是明白祁王的意思。 然灵儿却是愣愣地犹豫了一下。 皋璟雯心悸之余,脑中闪过祁王冷漠出事的态度,对着灵儿,道:“俊昇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快去!” 灵儿抖抖地应了,和竹婉急步往宫廷中去。 祁王垂目看了看齐清儿,又道:“剑枫,你即刻回一趟府上,把跌打刺伤的药箱取到纯净公主府来!” 剑枫双眉微蹙,领命离开。 在祁王一步一步的安排中,皋璟雯终于在哭哭啼啼中找到了些许方向,看着祁王,忙道:“我们现在赶紧回我府上吧!” 说着两人迅速离开了暗巷。 好在如此一闹,街市上人流不似适才那么拥挤,且西街市离纯净公主府也只隔了一条街之遥。 祁王抱着齐清儿,很快穿梭过街市,往纯净公主府中去。 皋璟雯在后面小跑跟随。 齐清儿迷迷糊糊地躺在温热当中。 细长的睫毛下面,那双琥珀色眼球,努力地想要看清祁王的侧脸。 是他! 从皋璟雯叫出俊昇哥哥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一次她的感应没有错。 心中竟浮起多年来久久未曾出现的痴念。 人在虚弱的时候,到底是记不得仇恨,即便是积压了十五年,撕心裂肺了十五年的仇恨。 手臂上刀口很深,鲜血已经流到不能再流了。 祁王的衣襟上也满满都是血迹。 齐清儿努力抓住最后一点心智,不让自己彻底的昏迷过去。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她不清醒的时候,才能这样放肆的忘记仇恨,放肆地感受祁王胸膛的温度。 很快祁王抱着齐清儿来到了纯净公主府。 随着皋璟雯的一声呼喊,府上的婢女纷纷围拥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四章,生死契阔 顿时纯净公主府上灯火透明。 婢女纷纷吃惊不已,左拥右簇地随着祁王皋璟雯等人进了齐清儿的暖阁。 皋璟雯吩咐了香儿翠儿去准备干净的热水,又叫厨房里的妈子赶紧顿些容易下咽的流食。 随后看了看站了满屋子的婢女,呵斥道:“嬅雨姑娘受伤,且气血虚弱,你们在这里只乌泱泱地叫人难受,到暖阁外面守着去吧!” 婢女们齐齐应了,退了出去。 祁王将齐清儿平置于暖榻上。 放下去的那一刻,他终是忍不住紧紧握住了齐清儿的手,细声道:“在等等,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齐清儿流血过多,嘴唇尚无半点血色。 她听着祁王醇厚低沉的嗓音,费力地动了动脑袋,睁开长长的睫毛,费力地看向祁王。 祁王嘴角挂着焦急。 黑曜如同宝石一般的双眸中,关切之意如火如荼。 他到底是如此的紧张她…… 齐清儿说不出话来,只微微合了合眼睛。 祁王闷闷地呼出一口,道:“这样按下去会很痛,但现在必须先要止血……” 说着,伸手修长的手指,按在齐清儿手臂上伤口的上方,肩膀的位置。没有再多的犹疑,用力地掐住了动脉。 骤然加倍的刺痛如万虫噬咬,瞬间传遍齐清儿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她微微发抖,额角的汗化成雨粒般大小的虚汗。 沿着额角下滑。 与此同时,祁王也是无比心疼的垂下了双目。 在齐清儿的手背上烙下一个灼热的吻。 皋璟雯赶走了暖阁中所有的婢女,急急往齐清儿的床榻边来时,看到了祁王亲吻齐清儿的手背。 脑子里面嗡了一下。 她眼中的祁王是个只知道成天是乎者也,烧香拜佛,不知儿女情长为和何物稀奇成年男人。 上次齐清儿落水时。 出去救人在先,做了人工呼吸。 当时皋璟雯心中就是有隔阂,只不过被故意磨灭掉了。 然这次,轻吻手背,这是何等亲密之举。 即便是真正的夫妻之间,都少有这样的举动。 皋璟雯一时愣住,半饷后,挪开盯在齐清儿手背上的双目,道:“俊昇哥哥,不用请太医么?!” 祁王握着齐清儿的手,一僵。 随后还是缓缓的松开,道:“这样的刀伤,我再清楚不过,不用请太医。” 祁王说话,泛着迷离沉痛的双目不经意地在皋璟雯脸上划过。 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皋璟雯的感受了。 少顷,剑枫提着硕大一个檀木药箱,撩进一阵寒风,极速地闪到了齐清儿的暖榻前。 祁王迅速的接过药箱,本能地熟练的打开。 里面各种绷带,药膏,药粉一应具全。 皋璟雯着急地看着齐清儿,眼神还是被牵动得落在了药箱里面。如此多的创伤药,以及药疗工具,她似有些傻傻地看了看祁王,又将目光重新落回了药箱上面。 祁王向来只爱书卷,花草,从不是个舞刀弄枪之人。 他的府上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药箱。 难道他也常舞刀弄枪吗? 看着祁王熟练地在里面翻动,皋璟雯傻傻的目光中渐渐露出诧异。 剑枫在一旁站着。 以他的眼力劲儿,怎么看不出皋璟雯的心绪变化,又怎么能不知道祁王眼下对齐清儿的心急。忙清了清嗓子,道:“公主殿下,我们还是到外殿等着吧!那飞来的匕首虽尖利,但伤得很深,怕是不得不清理伤口深处。如此血腥的场面,公主殿下还是眼不见为尽!” 皋璟雯心念一沉,和她说话的,正是她不着规矩的要向父皇请旨下嫁的剑枫。 对祁王和齐清儿的那点异念,很快抛到了脑后。 且齐清儿确实需要马上接受伤口处理。 她俯下上半身,悬在齐清儿上方,安慰道:“我就在外头。”然后又扭头看向祁王,“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叫我,我便把雨姐姐交给俊昇哥哥了......” 说着有些不舍,终还是随着剑枫,走出了暖阁的内房。 内房中上了很多个蜡台。 整个屋子明晃晃的亮,照得祁王眉间的怜惜,伤感,关切之态,那样清楚。 不知不觉他的额角也满满是微微的细汗。 床头蜜合色绸缎垂帘,那直直垂下的模样,似静止了内房一切的空气流动。 那不浓不淡的檀香,弥盖在齐清儿的鼻翼前。 久久没有散去一分一毫。 她倍感身体上强烈的倦怠,也许真的是流血过多,神智难以集中,眼前的俊昇哥哥是那样模糊。 祁王拿剪子剪开了齐清儿衣袖。 本是该退下衣衫的半边,但祁王将手伸到齐清儿领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她到底还不是他的王妃。 他也不愿去看她胸口悬挂地是严颂给她的图龙玉佩,不再是他给予的羊脂玉。 祁王纤长的手指灼热地碰在齐清儿的伤口处,仔细查看伤口的深处,后用浓密暗灰的粉状药物,轻轻洒于表面。 待止住了鲜血之后,又取了银针进行缝合。 伤口很深,也被拉得有拇指长。这样的伤口,不进行缝合,只怕痊愈起来用时更长,且容易感染。 齐清儿虽然神智涣散,但还是清楚的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一阵一阵的刺痛。 自从服下了易容丹之后。 她身上所有的痛,都是常人的百倍。 何况是这样牵动肉体,刺穿皮肉的疼痛。 齐清儿痛得紧紧咬着下唇,头皮一阵一阵的麻木。 祁王沉住呼吸,他又何尝不知齐清儿当下忍受的痛苦,如若可以,他宁愿替他去承受这一切。 他轻缓地牵动着丝线。 太阳穴处,能明显地看见青筋的跳动。 这一刀落在齐清儿身上,亦同是落在了祁王身上。 他心尖的痛却是谁也形容不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大致过了半个时辰,齐清儿手臂上的伤口也终于缝合好,祁王取了纱布替她仔细地裹了好几圈。 齐清儿身体上的疼痛在逐渐散去。 她睁开粘了虚汗的双眸,有气无力地望着祁王不偏不倚面向她的脸,这张脸似乎又清瘦了。 隐隐地能看见,他的侧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一道又一道汗水的痕迹。 这半个时辰,是祁王这辈子过得最慢的半个时辰。 齐清儿欲开口说话,无奈无力张口。 祁王挪开了药箱,起身坐在暖榻边,单手将齐清儿的上半身托起,搂进自己怀中。 良久,他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是否还记得这个承诺?” 记得? 她一直没有忘记过。 这样让她差点丢了性命,又促使她活下来的承诺,她怎么会忘。 齐清儿依在祁王胸口,能听见血肉之躯下逐渐加快的心跳。 祁王的这个问题,在齐清儿心中答案很明确,但她却不知还如何回答。 良久后,她道:“祁王殿下,还记得这个承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五章,彼此怨恨 祁王殿下这四个字在祁王心中隆隆作响。 难道她非要用这样生疏的称呼么? 祁王? 他一生来就是王,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抹掉的事实,可他就是不想做齐清儿心中的王。 他想做的,要做的,是齐清儿心目中的俊昇哥哥。 有些凸起的眉骨,微微发颤。如黑宝石般的眸子,闪动着如同遥远星空中那最耀眼的寒星一样的波光。 他搂着齐清儿,不能自己地收紧臂膀。 五十年啊!无论是肉体上,精神上,等到无望,都是一种摧残。 祁王微合了一下双眼,薄唇轻启,呼出的热气丝丝打动着齐清儿头顶的乌发,“那是我给你的承诺,我怎么能忘!” 齐清儿沉长的吸了口气。 如果一切都还能回到十五年前,那该有多好。 一切都在欢乐中度过,就算没有承诺,她们还有皋帝的一旨婚约。 只可惜岁月弄人。 她微仰起头,看着祁王修长的脖颈,“只可惜那块刻着承诺的羊脂玉,丢了......” 上天不要那么不近人情。 善意的谎言,一定不要被拆穿...... 齐清儿这样的心肝儿,怎会不知道祁王现在的想法,怎会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失望,是因为她没有戴着他给的那块玉。 难道她要告诉他,她将玉交给了严颂。 同时还许出了她人生的第一份诺言,翻案之后,同严颂一起归隐山林。 要讲她所做的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么? 这些,她从祁王第一次擅闯她的私阁,对她疯狂的吻噬,还夺出她胸口严颂给的图龙玉佩进行翻看时,她就已经开始思考。 相隔十五年,她想骗自己,骗自己说祁王早已经忘了当年的齐清儿。 然,种种迹象告诉她,她骗不了自己。 爱,实实在在的存在,要怎么将它视作无形的抛到一边。 此时此刻。 她选择欺骗了他,或许有一天她会为此付出代价,即便是要用更多的谎来圆着一个谎。 她还是会选择撒下着一个谎。 不管楚秦歌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管那个十六七岁深夜出现在祁王府西角门的少女究竟和祁王是什么关系。 眼下她只想放肆的感受祁王的爱。 这样不计后果的放肆。 祁王听着心中像是被一只在寒水中撩过的手,摸了一般。 阴冷,刺痛。 丢了,就这样丢了么? “你在那暗巷中躺了这样久,身上的旧疾怕是也会复发,记得要让竹婉仔细烧了炭炉放在屋内。”祁王终是撇开了话题。 然他却不知道,齐清儿在冬日时常发作的旧疾。 就是因为拼死想要护住他送的玉,才落下的。 齐清儿合上双眼,滑下一颗晶莹的泪。 如果祁王责怪她,质问她为什么会丢了玉,她会不会稍微觉得好受些呢? 偏偏他却是这样转移的话题。 女人的心,有时候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知道了,多谢殿下提醒......”她轻轻道。 又是多么伤人的一句谢。 彼时的她们,谁心中都有怨恨,却谁都不愿意说出来。 祁王就算是心有海深,级能容忍,但他每每细想起来,总是有种细微末节的责怪藏在内心底处。 等了十五年,找了十五年。如今她回来了,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要告诉他真实的身份。 还是他用了手腕才发现了她齐清儿的身份。 到底她没有准备要面对他们之间间隔了十五年的情感。 流着新鲜血液的七尺男儿,怎么能没有那么一点点自私的,甚至是不想解释的责怪呢! 而她,齐清儿。 倔强有时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祁王垂下完美而有些阴郁的脸,在齐清儿的额角上印下了一个灼热,长久,噬心的吻。 然后用右手按住齐清儿瘫软在暖榻上的手腕。 运出一股内力。 齐清儿骤感手腕处的温暖,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不再那么虚弱。但忽然,她又开始觉得神思倦怠,短短几秒后,就再没了知觉。 祁王看着齐清儿渐渐合上他熟悉又陌生的杏眼。 桃花眼中猛地泛红,终是仰天一声无声无息的长笑。 他给齐清儿输送了元气,帮助她恢复气血,但他却同时将她安眠于自己怀中。 只因这样的对话,说什么都是刺心。 接下去的话,他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这样单独的和齐清儿相处,他总是把握不好自己的情绪。 既然说什么都是错,那不如不说吧。 他起身,将齐清儿平躺下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侧脸。丢了......你怎么会把它弄丢了呢?! …… 皋璟雯和剑枫两人同坐去内房外的侧殿中。 剑枫手掖在袖中,垂在胸前,笔直地坐着。皋璟雯则单手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剑枫,似有话要和剑枫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二人见到祁王出来,纷纷站起身子。 皋璟雯第一个围了过去,急急道:“如何了,确定不用请太医么?” 祁王面色浅白,眉宇间稍一触动,立刻换了平静的情绪,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睡一觉,到了明日,便无大碍了。” 皋璟雯松出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这次又是雨姐姐救了我!” 祁王深沉地看了皋璟雯一眼,随后把药箱交给了剑枫。 齐清儿会这样不顾安危的救皋璟雯。 祁王心底是明白的。 可眼下他亦不能改变什么,齐清儿住在纯净公主府才是最合理的,那皋璟雯自然是不能有生命危险。 这时,灵儿和竹婉顶着满头的寒气,几乎是冲进了暖阁当中。 二人只稍稍施了礼。 灵儿连忙跑到皋璟雯面前,道:“已经禀告了陛下,陛下连夜下旨彻查,还派了部分御林军亲自守卫公主府!” 竹婉看着灵儿这样迫不及待,便缓身站在一旁,并未言语。 她自然晓得,祁王让她跟着灵儿一起进宫,无非是怕有人伤及灵儿,毕竟灵儿是公主身边贴身使唤的丫鬟。 “那暗巷中的尸体,你可有一同告知陛下?”祁王出言级快。 连皋璟雯都愣了一下,原本的话又塞回了肚中。 灵儿转过身,看着祁王,道:“说了,陛下命人连夜人去了暗巷。” “你说陛下下旨彻查,又是交给谁处理呢?”灵儿的话音刚落,祁王便又问了一个问题。 “回殿下,是太子。”灵儿道。 眼下皋帝命太子查办也并无不妥。 就前两日.凌王因窜通滨州刺史以及刑部尚书曹宪,而被皋帝褫夺了亲王的位分,关进了永巷。在众人眼中,这些都是太子发现的,更是太子还了滨州上万子民的安泰。 这个时候,皋帝认为太子有破案的能力,也在情理之中。 祁王听完点了点,转身在案几旁坐下了。 皋璟雯也随之坐下。 “俊昇哥哥,到底是谁想要取我性命呢?”皋璟雯脸色随着她问出的这个问题,忽地扭曲难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六章,愧疚之疑 是谁要害皋璟雯,这个目前在皋帝面前光耀无比的纯净公主。 还派了杀手直接想要夺取皋璟雯的性命。 祁王怔怔地看向皋璟雯。 眼底的思考,如同胶水一般黏着在皋璟雯身上。 半饷,他道:“你近来时常进宫,有没有发现有谁和你说话的态度和寻常的不一样,或是变得亲密,或者变得疏远?” 皋璟雯眉间依然停着在暗巷时的惊恐,道:“我进宫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我母妃在一起,偶而会去给皇后请安,还有姑母(亦凌王的母妃,惠妃的亲姐姐),她们都还是以往的样子,无人有不寻常之处。”说完,埋下头,扯了扯衣袖,复又看向祁王,道:“哥哥是怀疑要杀我的人,在宫里吗?!” 皋璟雯说完,自己心中一惊。 宫里的都是不是她的生母,就是她的嫡母,再或者是庶母。 有谁会要取了她的性命不可。 祁王眉心微微一颤。 眼下纯净公主尚且没有牵涉到党争之中,她亦不属于太子一党,也不属于轩王一党,更是和蓉王无半点党羽关系。 再加上,目前除去被太子压下去的凌王。 朝中并没有撕破脸面的党羽之争。 纯净公主如此一个清闲的人物,有谁会要了她的性命。 杀了她,又有谁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祁王和皋璟雯对视了良久,终是把头撇向一边。 是谁要杀皋璟雯,他也不知。 “猜测而已,但敢动此杀念的人,定是有权有势,位分或者官阶极高之人!”祁王眼中藏着暗暗的愤恨,道。 皋璟雯听着祁王的话,不由得紧紧握着一旁灵儿的手。 侧殿当中,忽感空气冰凉到了极点。 皋璟雯站起身,在殿中来回走动,她再次细细回想近日.进宫时,所见到的人和事。然费力回想,竟是找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她走到窗棂边,站住了脚。 秀气的双眼轻轻从祁王身上掠过,她道:“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朝中的事如此了解,适才哥哥的神态,举止,甚至是处事的方法都似乎并不是一个整日只知喝酒对诗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皋璟雯说着,脸上不自觉地挂上好奇,不信,甚至是怀疑的表情。 她一步步走向祁王,似乎不敢相信她眼前是她认识的俊昇哥哥一般。 祁王放在案几上的手,微微收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能够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尤其是看到齐清儿受伤,他哪里还能够装出文人书生的样子,装出避世不问他人之事的样子。 一时间竟是全忘了。 祁王缓缓扭过头看向皋璟雯,扭头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调整好情绪,脸上平静如水,道:“难道是我处理的不对?” 皋璟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眉眼稍紧,道:“就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才觉得奇怪……” 皋璟雯说奇怪二字的时候,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愿意有这样的怀疑的,以至于她的面部表情即是犹疑,又有些愧疚。 毕竟她知道祁王这么多年。 他都一直都是独自清闲,从不过问朝中之事的。 祁王看了看皋璟雯,反倒微微一笑,道:“也许这是本能的反应吧,当年我刚被赶出宫,独自建府的时候。被少被人欺负,当时我也是这么做的,只是父皇不予理会罢了......” 他说着话时,心尖上似被人拨了一下。 嘴角稍稍一撇。 让祁王想起过往的耻辱,这不是皋璟雯的本意。 她愧疚地垂了垂目,复又坐在案几边,道:“那药箱是......俊昇哥哥不是从来都不习武的吗?” 祁王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雾,神情依旧很淡,道:“我的祁王府并不像其他王府,有那么多的府兵,还有巡防营的兵力把守。我要是一点武力不学,岂不是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他自嘲般的一笑。 皋璟雯已经起了疑心,再想要抹去是不可能了。 祁王也不打算要彻底排除皋璟雯心中的疑虑。 在这京城当中会有更多的人发现他的另一面,会发现他这十五年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皋璟雯只不过是第一个发现而已。 做太多解释,反而会让她往歪处了想。 皋璟雯无意的笑了笑,道:“只是今日行刺一事本就蹊跷,又差点在暗巷中送了命,现在还惊恐未散,难免看人想事儿的时候会多虑。倒让俊昇哥哥想起了从前不愉快的事情,还望哥哥不要往心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道:“灵儿去看茶,哥哥来了忙到现在连口茶水都还没喝呢!” 灵儿刚准备转身退下去看茶,祁王忙起身道:“不用了,一来时辰不早了,二来璟雯妹妹受到如此惊吓,该早些休息才是。茶改日.再喝吧,本王先告辞了。” 说着,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皋璟雯坐着也未起身,只坐看着祁王离开。 祁王走到边门,又转身道:“父皇即已派了御林军夜守公主府,想来最近一段时日.公主府上是安全的。如要出门的话,定也要护卫一同跟随才好。” “谢俊昇哥哥关心,我一定会注意的。”皋璟雯说着不自觉地站起,又对两边的灵儿和竹婉,道:“你们去送送祁王殿下,我正好进去看看雨姐姐。” 祁王点头表示致谢。 随后踏出了齐清儿的暖阁。 灵儿和竹婉一直随行至府门边。 临了剑枫忽道:“糟糕,药箱忘记拿了,灵儿姑娘能否再跑一趟嬅雨姑娘的暖阁,替我拿一下。” 灵儿不假思索,铜铃眼一眨,便应声跑开了。 祁王看着灵儿离开的背影,对着站着半米远的竹婉,轻声道:“今晚还是要劳烦你连夜守着嬅雨姑娘,我给她输了元气,但她失血过多,脉相还不是太稳,你要留意。还有内房中的炭火一定要足,最好是弄个手炉放到她的身子旁边,怕是她的旧疾又该犯了......” 祁王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薄唇叹着蒙蒙的白雾,遥遥地仰头看着寒星点点的星空。 竹婉郑重道:“是,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嬅雨姑娘的。” “嗯。”祁王点头。 这个时候,他想守在她身边,他希望照顾她的人可以是他,然这样的念头却是实现不了。 至少现在他做不到。 剑枫看出了祁王的伤感,道:“一会儿灵儿姑娘就回来了,适才纯净公主已经对你起了疑心。殿下现在的神态,万不要再叫灵儿看了去。” 祁王猛吸了口冷气。 剑枫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往下沉住心,又对竹婉道:“最近一段时间,你该留意什么自当清楚,不用本王多说。” “竹婉清楚,请殿下放心。”竹婉稍稍用肯定的眼神看了一眼祁王。 这时灵儿抱着药箱回来,放到了剑枫手里。 祁王谢过灵儿后,带着剑枫离开了公主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七章,陛下恩赐 公主府当夜重兵把守,几轮护卫轮番连夜值守。 纯净公主再次险遭行刺,整个朝廷轰动不已。还有些言官甚至谏言说是越国主使,要擒了那越王来好好解释解释。 好在越国来的刘使臣尚未离开京城。 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到皋帝面前做了好大一番口水解释。 越国的太子都送到大煜朝来做了质子,越国又怎么抵上太子的性命,去行刺大煜朝的一个公主呢! 论起来,越国的太子怎么都是要继承越国江山的人,越王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皋帝细细思量,还是觉得这杀了皋璟雯的人出在京城之内。 但到底是谁,朝野上下无一人能做出合理的推断,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皋帝不但在纯净公主府上加强了守卫的兵力,连他自己的皇宫都增加了上千巡防的侍卫。 太子第二日一大早就登门公主府。 几乎和听到消息急切赶来的轩王同一时间到了公主府。 齐清儿裹着厚重的皮裘披衣在自己的暖阁中,窝在炭火旁烤火,炭火很旺,烤得齐清儿额角上一层细密的汗。 真是被祁王说中了,她的断骨旧疾从她早上醒来就开始隐隐作痛。本以为是因为昨晚受伤的缘故,也没有在意。直到腰后部的隐痛不减,转成了刺痛,齐清儿才不得不伴着炭火细细发汗。 又让竹婉照着严颂当时假扮医者时留下的药方抓了药,煎成汤。 边喝药边听着竹婉说着昨晚的事情。 听到皋帝将行刺案交给了太子处理时候,齐清儿端着汤碗的手稍稍一紧。 祁王这一局果然提高了太子在皋帝心中的位置。 这种本该交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审理的案子,现在交到了太子手里。 不过转念一想,刑部尚书曹宪刚刚被革去了职务,现关于天牢当中,刑部尚且无人首领,也不能将此案交于三司会审。 皋帝会交给太子,也因该是暂无旁人可托吧! 齐清儿这样想着,缓缓喝下汤药。 然温热苦涩的汤药还未咽下,便听到灵儿从前院赶来急急道:“太子殿下和轩王殿下来访,太子殿下还说陛下命人送来了创伤膏,姑娘还是随奴婢一同去前殿吧!” 太子来访是为行刺一事,他是审理人,来访情理之中。 轩王为何而来?齐清儿暂不必思考。 而陛下命人送来了创伤膏?! 齐清儿杏眼中闪着质疑,她的伤有皋璟雯一人关心足矣。 要说还有人关心她的伤势,除去一个在暗中关心她的祁王,就是轩王,怎么也轮不到皋帝来关心。 难怪灵儿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齐清儿匆匆丢下手里握着书卷。 皋帝送了东西,怎么都是要去向送药膏来的太监谢恩的。 她理了理身上团得有些褶皱的袍衣,在竹婉的陪同下随着灵儿去了正殿。 刚踏出正殿的门,轩王便迎了上来。 他着急地看着齐清儿,又往她的手臂上看了看。 从外型上看,齐清儿和平日里没有多大的区别。祁王给缝了伤口,只浅浅地裹了一层纱布,又隔了厚厚袍衣,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异样。 轩王悬了一早上的心往下放了放,眉宇间也宽了两寸,道:“听闻你受伤,现在可是大好了?” 齐清儿快速地瞄了一眼正殿内,道:“谢轩王殿下关心,已经无碍。”说完,又走到在殿中站着的皋璟雯身边,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 同时屈下一个福礼。 未等太子免礼,皋璟雯先将齐清儿扶了起来。 轩王也从正殿门口走回了正殿中。 太子文质彬彬地坐在案几边,看着齐清儿,道:“昨晚就听闻了行刺的事,多亏嬅雨姑娘又替我璟雯皇姐挡了一难。” 齐清儿来之前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有种不能融入气氛的感觉。她稍稍瞧了一眼皋璟雯,见其只是关心的看着自己,方扭头对着太子,道:“公主有难,且我就在旁边,挡这一难是应该的,不足挂齿。” 太子眉间有着少有的冷冽。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棘手的一个案子,又是触碰到皇室宗亲的大案,却没有思考头绪,而感到紧迫,为无从下手而担忧。 他点点头,既而用手指了指正殿中间站着的一个太监道:“这是父皇一早上让我带过来给嬅雨姑娘的创伤膏,全是上好的草药捏碎压制而成。” 太子的话音一落,太监就将手里的一个云龙托盘递到了齐清儿跟前,上面摆着一个拳头大小缠花玛瑙瓶子。 细看甚是精致。 齐清儿心中微颤,轩王偷偷给她塞了一个香囊也就罢了。 轩王是皇子,又送得不经人知,收于不收都无所谓。而皋帝,那是高高在上的皇,怎可能无缘无故地送这么名贵的药膏给齐清儿这样的庶民?! 即便是因为她救了皋璟雯,这样送一瓶药膏过来也不合理。 齐清儿垂眼看着那玛瑙瓶子,迟迟没有下手去拿。 太子似看出了齐清儿的犹疑,道:“嬅雨姑娘两次救了纯净公主,这瓶创伤膏就当是我父皇对姑娘的恩赐吧!左右没有姑娘,受伤的便是璟雯皇姐了。” 皋璟雯拉着齐清儿的手,道:“快坐下吧!多亏了是你,看到那飞来的匕首你想也想未想就替我挡了,父皇赏赐什么给你都是应该的。” 齐清儿顺着皋璟雯的意思坐下,终还是伸手拿起了玛瑙瓶,道:“谢陛下。” 太监收下空的云龙托盘,施了礼便退下了。 齐清儿拿着玛瑙瓶说不出来的异样,即便太子和皋璟雯都这样说了,她还是莫名的觉得不妥。 不知轩王什么时候挪了位置,坐在齐清儿一边,道:“此药活血化淤,每早晚各一次,千万不可以忘了。”说着灵动地双眸扫在齐清儿的脸上。 齐清儿只含笑谢过轩王,几乎只是陌生人之间的笑容。 皋璟雯一直都认为轩王是在骚扰齐清儿,不乐意,道:“不用俊桉哥哥这样费心,我会照顾好雨姐姐的。” 太子看着轩王投向齐清儿的眼神,不动声色。 只轻轻地合了合眼,似是记下了轩王看着齐清儿的眼神。 轩王却不在意皋璟雯语气中的生硬,看着齐清儿的双眸中显着柔情,道:“看你现在无碍,我便放心。” 齐清儿听着轩王这样赤裸裸的关心,脊梁骨稍僵。 当着太子的面,轩王他也不知道要收敛。 齐清儿立时觉得她还是离开的比较好,转了脸对皋璟雯,道:“我的旧疾犯了,离了炭火就不行。若没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皋璟雯很快,道:“嗯,看着你的脸色也不大好,还是赶紧回到西暖阁中去吧!” 齐清儿应声,又给太子和轩王做了别礼,便退下了。 可她刚出了正殿的大门,在抄手游廊走了还不到两步,轩王就追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八章,轩王香囊 齐清儿不用回头看,都是知道轩王追出来了。 太子为了行刺一事来访,是找皋璟雯寻找线索,他两这会儿子估计已经谈起昨晚行刺的事了。 这追出来的,踩着这样矫健厚重的脚步声。 除去是轩王,不会是别人。 齐清儿愣是没回头,也没停下来,只继续往前走。 轩王在后面叫了两声,见其完全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索性小跑两三步,直接拦在了齐清儿的面前。 “我是特地来看你的......”轩王斜眼一勾,显尽柔情。 齐清儿无奈的撇了撇,小时候害羞腼腆的轩王跑到哪里去了。 她眯眼看着轩王,脑中闪过他给她偷偷塞香囊时的情景,就觉得浑身的难受。 “我挺好的,实在不劳轩王殿下来看!”齐清儿的口气很是僵硬。 心底的不愉快,使她没有办法用庶民的身份和轩王交流。 举手抬足间显得有些失礼。 轩王不在乎,看着齐清儿似有些生气,他反挂起了笑容。 两手在胸口一抱,整个人往后倾了倾,道:“送给你的香囊还喜欢吗?” 听了这句,齐清儿索性白了轩王一眼,准备绕开而行。 轩王却跟着齐清儿左跨一步,偏偏不让齐清儿离开。 齐清儿单手托着腰肢,旧疾隐隐刺痛筋骨。 虽喝下了严颂早先配下的药,不伴炭火,依然是不能彻底的驱走旧疾。 她皱起清淡如画的眉毛,道:“那香囊我本可以自己买下,何须你来送我!” 轩王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却又恨快松开。 垂下两只手,从袖中掏出一把青瓷刻花的折扇,大冷的天,对着自己扇了两下,薄唇一勾,道:“我买和你买不是一样!” 这样的不以为然的样子,很叫齐清儿看不下去。 她索性后退两步,一只手撑在竹婉的手臂上,道:“皋俊桉,我和你说过的,不是天下所有女儿都适合做王的妃子,也不是天下所有女人都喜欢做王的妃子,我就是那个不愿意不喜欢的。麻烦您让开!” 她现在真的很需要回到炭火旁。 在这样的寒气下站着,对她的伤情无利。 然轩王似在正殿中的时候就没有听明白齐清儿说的旧疾是何物。 这会子看着齐清儿敢这样和他说话,反倒来了劲儿,道:“呦,敢直呼本王的名字,是我喜欢的类型!” 齐清儿顿时觉得脚下发软。 她怎么觉得轩王比严颂赖皮的时候还要无耻。 瞪着杏眼,道:“你小时候腼腆害羞的样都跑到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厚脸皮!” 轩王扇动着扇子的手,忽然停下。 啪一声,又合上了扇子。 扬起眼眸,直视着齐清儿,道:“本王小时候是什么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主告诉我的,连公主都觉得你变得不如从前了!”齐清儿脑子转得快,说漏了嘴,转眼又给补回来了。 谁料轩王却咧开嘴笑了,双眼半眯,细细地瞧着齐清儿,道:“哦......你是好奇本王啊,才问璟雯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说!还问别的什么关于本王的事吗?” 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自以为自己是众花之所向的表情,尽显于脸上。 齐清儿被说得都不知道要该如何接话。 她无奈地将脸撇向一边,难道他是张狗皮膏药,要撕下来,就非得带层皮么?! “轩王殿下,关于您的任何事,我都不在意,不关心,更不可能去问公主关于你的过去!我说了请您让开!好吗?!” 此时旧疾已然比适才犯得强烈。 齐清儿知道若是彻底的犯了,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她可不想在床上躺个三天不能下床。 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无礼,更加着急。 轩王稍愣一下,眼眸中凝滞了半秒,后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怎么这样生气,动气可对你的伤口没有好处!不如这样吧,我送你回西暖阁。” 轩王不说要送的话,齐清儿还不至于真的生气。 现在轩王这样一说,齐清儿脑子嗡嗡的疼。男女有别,西暖阁是她的寝室,怎么着没有让男人送的道理。 更何况轩王是一个王。 一个和齐清儿相隔十五年未见,可以说是级为陌生的一个王。 他说这话,过了脑子没有。 齐清儿顿时觉得胸口发闷,气血乱涌。 这难道就撇不开轩王了么?! 她两只手都撑在了竹婉的手臂上,明显感到全身外包了一层寒气,朱唇微微颤抖,“璟雯现在就在正殿当中,难道要我去请她来告诉您,请您让开吗?!” 轩王听到璟雯这两个字,多少有些畏怯。 这里毕竟是皋璟雯的公主府,且皋璟雯本就不喜欢他接近齐清儿,轩王再笨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若齐清儿真叫来了皋璟雯,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场就被轰出去呢。 再说万一惹毛了皋璟雯,以后怕是想要登府都难。 他也不是没有吃过皋璟雯的闭门羹。 轩王忙软了下来,看到齐清儿突然脸色发白,也是心疼着急,忙伸出一只手,想扶一扶。 却被竹婉给一把推了回来,“不劳殿下搀扶,婢女扶着就可以了。”语气倒是非常谦和。 连齐清儿都抬眼瞧了竹婉两眼。 轩王自知是有些过分了,毕竟他不是来寻不愉快的,也不想惹得齐清儿真的不开心,忙道:“我确实是着急关心才来看你的,并不想闹得这么不开心。” “我很好殿下,也多谢殿下的关心!殿下现在可以让开了吗?”齐清儿已经开始觉得面前恍惚,有些费力地抬起双眸看向轩王。 轩王稍有犹豫,还是妥妥地让到一边。 齐清儿难受刺痛之下,还是给轩王施了常礼,倚着竹婉从轩王面前经过。 轩王关切地看着,竟是不敢伸手去扶了。 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抬抬手,又捏成拳头收回袖中。 这个嬅雨姑娘还真的不同于寻常的女人,轩王看着齐清儿的背影,在心中打鼓。 愣了一会儿,又对着齐清儿的背影,道:“其实本王也并不真像璟雯妹妹说的那样!” 齐清儿听着,却毫无反应。 只想早早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在竹婉的搀扶下走过抄手游廊,又绕过流掖池,方到了西暖阁门口。 齐清儿踏进暖阁,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赶到坐到炭火旁,而是走到一个柜子边。 打开,取出那枚轩王暗中送她的迷迭香囊,交给竹婉,道:“轩王现在一定还没有离府,你将这香囊直接放到他马车上去。” 竹婉接过香囊,有些迟缓,道:“就这样放到轩王的马车上?” 齐清儿关上柜门,转过身,这才看到竹婉脸上诧异的表情。 她竟给忘了,竹婉并不知道轩王送了香囊的事情。又道:“这是轩王暗中偷偷塞给我的,我要当面还给他,他一定不拿。你便放到他马车中去吧,也不必知会他!” 竹婉明白的点点头,利索地将香囊送到了轩王的马车里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九章,毫无进展 被轩王这么一折腾。 齐清儿回到炭火旁的时候,已经太迟。 旧疾如同千年的妖树突然复活一般,那粗糙不堪的树根绵延攀爬着齐清儿的整个腰际。 疼痛难忍。 齐清儿不得不卧床休息,接连两三天都未曾下床。 说来也怪。 皋帝将行刺案交给了太子,瞧着太子心急如焚的样子来找皋璟雯询问行刺当日的更多线索。太子应当是在尽心查案的。 可两三天过去了,案情却无丝毫进展。 倒是听说皋帝指了李玄胜任刑部尚书,要求三司一同协助太子查案。即便是这样,纯净公主府上也再没听到关于案情进展的消息。 齐清儿半躺在床榻上。 竹婉在一旁细心服侍,正往一个手炉里加新的炭火,又用毛绒绒的小块皮裘包好,塞到齐清儿的被褥里面。 齐清儿望着床头案几上摆的皋帝赏赐的玛瑙瓶装药膏,心中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无奈她却不能像还轩王送的香囊一样,将着名贵的药膏还给皋帝。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姑娘可是想用着陛下赏赐的药膏,你手臂上的伤口确实不浅,陛下赏赐的东西当是不会差,抹一些也对姑娘的恢复有帮助。”竹婉瞧着齐清儿落在玛瑙瓶上的眼神,道。 齐清儿微微一笑,收回了眼神,道:“将着瓶子放起来,陛下的赏赐岂是任何人都能用的。” 竹婉没大听懂齐清儿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希望只是因为她救了公主的缘故吧。 这些时日,严颂那里没了消息,齐清儿寄去的信鸽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说来也奇怪,严颂对齐清儿一向不依不饶,不罢不休。 齐清儿这里清净了这些时日,没有严颂的横空出现,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总是悬的那颗戒备的,生怕一个转眼就能看到严颂出现在她身边的心,也稍微松了松。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了,信去无音。 这不像是严颂会做的事情。 齐清儿把脑袋往后一磕,碰在床侧板上,说到底也几天没有听到祁王的动静了。 想到这里,她合了合眼睛。 纯净公主府上,重兵把守,她就是想和祁王有接触,也是不能了。 想来祁王心下有数,连竹婉这些日子,也没再去过祁王府。 “这么些个死气沉沉,铁甲绒靴的护卫,真真儿把我公主府绕得死死的,现在想出去逛个街市听个曲儿的都不方便了,也不知太子那里有结果了没有。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要成佛了,天天在府上念经好了......”人未到,声音倒是先飘来了。 有了刺州密林的一次刺杀,再加上暗巷中的这一次。 皋璟雯更加对齐清儿刮目相看,言语行动间,满满是对齐清儿的姐妹情深。 齐清儿卧床这几日,皋璟雯是天天要过来说几句话。 今天,齐清儿的旧疾大有好转,精神,面色,神智都比前两日旧疾发得天崩地裂的时候要好多了。 看到皋璟雯进到她的暖阁来,忙道:“竹婉,扶我起来吧!” 跟着面前轻飘飘地一阵风,带着暖阁中炭火燃烧的味道,皋璟雯忙走到了齐清儿身边,拿手按在齐清儿肩膀上,“快别,这才刚刚好,还时躺着吧!快年关了,我可不希望你大年三十的时候,还不能起来,乘现在赶紧把身子养养好。” 皋璟雯较前些日子清瘦了一些。 她是被袭击的对象,难免不会心惊,且到现在真正的幕后主使都还未抓到,她纯净公主纵使有威威在上的皇权护着,总还是免不了自己担心。 说话时,语气虽然轻松,但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些天她也未曾真的放松过。 齐清儿冲着进来的皋璟雯笑了笑,“哪有这么脆弱,旧疾常常来得快,对付得好的话,去得也快。只要不到外面在寒风中站着就没事。” 她边说,边执拗地让竹婉扶着下了床。 皋璟雯见她行动还算自如,脸上染着红晕,也未再拒绝齐清儿下床。 两人一起走到案几边,又叫竹婉奉了茶来。 皋璟雯捏着案几上一个空荡荡的杯子,道:“到底是谁要害我?” 齐清儿杏眼轻轻地瞟过皋璟雯严肃又疑惑的脸庞,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中滚了千百遍,皋璟雯这样问她,她道:“你母妃在宫中,可也安好?” 她莫名地问了这个问题。 惠妃的荣辱不一定会牵涉到皋璟雯,而皋璟雯好与坏,皋帝对她的宠爱与芥蒂却会影响到惠妃。 皋璟雯在宫外出了这样的事情,齐清儿总觉得凶手来自宫内。 那惠妃那里会不会也受到威胁呢? 皋璟雯稍稍一僵,捏在手里的茶皿也放了回去,齐清儿的这个问题听在皋璟雯耳朵里,却是显得没有来头。 但一转念,一个做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险遭行刺定是紧张不已。 她抬头对齐清儿,笑了笑,道:“适才母妃还托人从宫里给我送了点心,想来母妃那边定是安好的。我这些日子虽未进宫,但还是酌人去宫里报了平安。” 齐清儿听着安静地点点头,她心知皋璟雯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但也不欲多说。 惠妃安然无恙就行。 “我窝床这几日,太子和轩王殿下还有再来访吗?”齐清儿看了看徐徐走来的端着茶水的竹婉,对着皋璟雯道。 皋璟雯两只手臂往自己胸前靠了靠。 似是留出更多的空间,好让竹婉看茶。 随后,道:“太子再来过一次,但我知道的线索有限,能说的我都说了,也不能再提供更多的线索。至于轩王......”皋璟雯扬一扬下巴,似是很不屑的样子,继续道:“整天只知寻欢作乐,都寻到我公主府上来了,每天都来,我都没让他进来!” 齐清儿脸微红。 她自是知道皋璟雯说的都寻到她公主府来了,是什么意思。 突然想起那日逼得轩王让路后,他在她身后说的那句话,其实本王也并不像璟雯妹妹说的那样。 齐清儿心中略一沉,但她不预备和皋璟雯解释什么。 皋璟雯这样误会了轩王,也好。 就这样两人闲扯了些许话,便也撤了。 齐清儿身上的旧疾又过了一段时间,也就痊愈了,外出时披上一件厚厚的披衣,当也无碍。 京城当中,年关将近的气氛越来越浓。 到了晚上,甚至能看到有些等不及的人家已经开始放起了礼炮,轰天一个,能照亮半个京城。 年关便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悄然而至。 这一日纯净公主府上收到了皋帝发下来的请帖,事关年夜晚上在宫廷中家宴的帖子。 所谓家宴,自然是皋帝的亲属们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只是这帖子上竟是有齐清儿这一个即不是皇亲国戚,又不是肱骨忠臣的人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再起风波 年关临近。 蓉王也已经从滨州回京,这虽然是蓉王皋俊楠的第一次巡视他乡,但对滨州难民的安抚,宽慰做得很是周到。 为此皋帝大大的奖赏了蓉王。 而对于被关在永巷中的凌王,皋帝却是只字未提,连句年终前的慰问都没有,甚至将凌王从永巷中递出来的折子也一起甩在了地上。 声称,若有人再敢帮着凌王递折子一律按大煜律法处置。 可不是么? 滨州这样的大案,凌王不知道在上面贪去了多少财物。连纯净公主都觉得她牺牲的青春耗在越国两年白费了,皋帝都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理。 说带底,皋帝是一个“爱惜”子女的天子。 当然也非常在乎皋璟雯是否开心,逼她下嫁就是因为旱灾一事,到头来滨州难民却依然水深火热。 皋帝自然也为皋璟雯惋惜,更是痛恨凌王的恬不知耻。 连小小一个没有经验的蓉王都能办妥的事情,凌王却偏偏办不到,偏偏动了这样不可理喻的歪心思。 关于皋璟雯再遭行刺一案,太子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但年关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就是对纯净公主府,对皋璟雯的防护做得事无巨细,未放松一分一毫。 祁王这边也正为此犯愁。 那日祁王在暗巷中让剑枫救回了公主,自己抱着受伤的齐清儿回公主府后,曾在她的伤口处缝过,怎么样都快到了该拆掉线的日子。 可是公主府被封得滴水不漏。 想要暗中去给齐清儿拆线的可能几乎为零。 这一日,祁王在自己府上的演武场上习武,也同时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上回在纯净公主府的时候,皋璟雯就因为药箱和他的行事作风,对他产生了怀疑。 要是硬生生地跑去说要给齐清儿拆线,任谁听了去,都觉得不能接受。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会因此碰到一起。 祁王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 他突然觉得他好无能,连他想要保护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缝下去的那个伤口,不是一般的太医就能解决的,也只有他自己能够拆了那些线。 啪一声尖利地剑头碰撞地面的声音。 祁王高眉紧锁,将剑狠狠地插入了两块青石之间。 身后的月牙色衣襟也跟着舞起一个霸气的弧度。 坐在院中安静看书的娅楠甚是一惊,她看上去要比刚从冷宫中出来时圆润多了,眉宇也多了生气。 她丢开书卷,见祁王如此反应,以为是伤到了哪里,忙跑进演武场,来到祁王身边,“哥哥,这是怎么了?”又见祁王并无哪里受伤,又道:“是剑不合适吗?” 祁王闷闷地叹出一口,重新将剑从青石块中拔出,也未看向娅楠,道:“剑没有不合适,是有些人不合适。” 说话,他目光眺向天际,里面写满算谋。 在这个京城当中,对于祁王来说不合适的人太多了,何止是被关进永巷的凌王一个。 那些毁掉了他和齐清儿之间的婚约的人都是不合适的人。 然娅楠年幼,虽心智成熟,但也听不懂这些。 只愣愣地站着,看着祁王的背影,她唯一明白的就是她这个哥哥接下去的路,会很幸苦。 这时剑枫从府门口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诧异,对着祁王,道:“殿下,有个宫女求见。” 难怪他脸上挂着诧异的神情。 祁王府与世隔绝这样久,怎么会有宫女来访。 且这么多年,也只有宫里的太监来过,每次都是为未年家宴的帖子而来,还从未来过一个宫女。 祁王猛地扭过头,看着剑枫的眼睛,道:“宫女?哪个宫里的?” 剑枫道:“俪嫔宫里的。” 俪嫔,祁王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他对俪嫔怎么能不熟悉呢! 俪嫔是他母亲当年的陪嫁,宫中伴君多年,至今膝下只有一女,且因当年祁王母亲被废的缘故,俪嫔也受到了牵连,至今都是宫中的老人了,还只是个嫔。 她派人过来,所谓何事? 祁王收起手中的长剑,走出了演武场,对着身后跟随的剑枫,道:“请她进来吧。” 随后祁王又用略带些愧疚的眼神看了看娅楠。 娅楠便隐身退到了院子旁边的游廊中去了。 来者是俪嫔宫里的一个宫女,且不说祁王现在和俪嫔几乎没有来往,并不知俪嫔现状,更是不了解这来访祁王府的宫女。 娅楠又是皋帝暗中送到祁王府的。 至今无他人知晓。 祁王自然也不想让这个不知底细的宫女看见。 不一个会儿,一个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的女子走到了祁王所在的院中。 见其行走和施礼的模样姿势具是非常老练。 看上去三十岁出头,应当是在宫中呆了大半辈子的人。 她仪态大方,道:“参见祁王殿下,婢女奉俪嫔娘娘之命前来,有要事相告。” 祁王的目光虽不落在这个宫女身上,但她的一举一动他皆看在眼里。 谈吐缜密,暂没有可疑之处。 祁王转身在院中的大理石案几边坐下,单手撑在案几上,眉间的思虑一晃即过,道:“不知俪嫔娘娘派你来所谓何事?” 宫女微皱起眉头,严肃道:“宫中近日有人欲向纯净公主下毒!” 祁王原本垂下地面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移到了宫女的脸上。他迅速地在宫女脸上搜索的真假。 给纯净公主下毒? 祁王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般。 暗巷行刺未能成功,现在改暗中投毒了么? 投毒的消息即是俪嫔身边的一个宫女从宫中带出来,那么想要害皋璟雯的人,定是出在宫里面。 但祁王多年的谨慎,依旧放不下对眼前这位宫女的戒备,他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要向纯净公主下毒,为何不直接去告诉纯净公主呢?何必绕道来本王的府上?” 面对祁王的问题,宫女很是镇定。 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她直直地站着,又不乏恭谨,道:“俪嫔娘娘和纯净公主向来没有什么来往,且也不知是何人要下毒,何时下毒,只怕公主听了未必会信。” 祁王双眸一凝。 俪嫔虽人在深宫,也应当知道祁王这些年的消极处世态度。 祁王虽是表面上看上去安然于府,不爱管闲事。但俪嫔是不可能看到祁王真实内在的那一面的。 祁王眸眼跳动,道:“那俪嫔娘娘是如何知道本王就能救公主的呢?” “俪嫔娘娘深在宫中,这些年也没少受到其他嫔妃的排挤,要出面阻止怕是不易,也怕打草惊蛇。但殿下是娘娘唯一可以信服的人了,多少还能和公主说得上话。不管公主信与不信,殿下与纯净公主同样身在宫外,多少还是可以照拂一下的。”宫女道,面上挂着诚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一章,此毒无解 祁王突然想起当年的俪嫔也曾为自己的母亲鸣冤,不管不顾陛下的怪罪,赔上失宠的风险为祁王的母亲炀易桀叫屈。 如今已然成了深宫弃妇一枚,却还不忘为他人着想。 如果祁王的母亲还在,她和俪嫔定当是莫逆之交,情深意厚的姐妹。 祁王轻叹一口气,目光不再显得那么凌迟,柔软地洒在宫女身上,道:“你即不知何人下毒,何时下毒。可知要下的毒为何毒?” 宫女握在胸前的手稍紧,道:“奴婢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此毒无色无味,服毒后几日.内不会感到不适,四五日.后方才会见效,且服毒者将命不久矣。” 看来还真的是有人非要夺了皋璟雯的性命不可。 祁王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宫女身边,眼眸中又多了几分质疑,道:“那俪嫔娘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宫女转身面对祁王,斜斜垂下脸,道:“昨日.奴婢照例前去领取炭火,回宫的路上不小心听到的,隔了一道宫墙,所以不曾看见说话人的面孔。当时也未敢久留,只听了部分。回宫后,将听到的告诉了娘娘,娘娘得知后便嘱咐奴婢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出宫,告知殿下。” 宫女说的字句清楚,无半点虚言。 祁王静静地听完宫女的陈述,脚下挪动几步,转身慎重的看着宫女,道:“替本王转告俪嫔娘娘,对于有人欲谋毒纯净公主,本王会尽力阻止。” 宫女后退一步,安妥地鞠了一躬,便告退了。 祁王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太子。 他近日一直在查办暗巷行刺公主一事,却没有找到任何疑点。 现在祁王这里却收到了宫中的消息,有人要向公主投毒,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太子就真的一点都查不出来么?! “俪娘娘派人过来,所谓何事?”剑枫和娅楠一起从游廊中走了出来,纷纷望着宫女消失在墙角的裙摆。 剑枫对俪嫔自然不熟,甚至从未见过,也很少听说过。 而娅楠不一样。 俪嫔对于娅楠来说是个即熟悉又陌生的人,说陌生是因为娅楠根本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说熟悉是因为娅楠几乎知道关于俪嫔过去的一切。 都是在冷宫的时候,废后炀易桀亲口告诉她的。 祁王估摸着宫女已经出了府,将事情和剑枫与娅楠转述了一遍。 “有人要害纯净公主?!这个宫女的话可信吗?会不会已经有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在凌王被关永巷一事上曾顺水推舟?”剑枫带着芥蒂的口吻,严肃地看着祁王。 祁王深邃的眼眸,落在不远处的一颗古木树桩上面。 树桩有半个人那么高,二人合围都抱过来。上面泛着古铜色陈旧的暗光。 他眼眸在上面飞快的掠过,然后看向剑枫,道:“这些年,我祁王府几乎与宫里断了联系,朝野当中更是无人在意我这个不受宠的祁王。花了十五年淡出党争的嫌疑,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发现的。若真有人发现,也实在不必送个宫女到我府上,告知有人欲向公主投毒之事。” 娅楠往前一步,她身子刚刚初长成,青涩不已。 “我相信俪嫔娘娘,她一定不会将子虚乌有的事带到祁王府上来,必定也是深思熟虑过,才命宫女来转告哥哥的。” 娅楠突然说了这些话,祁王和剑枫具是一惊。 但祁王脸上有些惊诧的表情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母亲和你说过俪嫔娘娘?!” 这句话,即是疑问句又是陈述句。 娅楠眨了眨和祁王一样梨花带雨的双眸,道:“嗯,冷宫整日无事,唯有这些成年旧事可以说了。母亲口中的俪嫔娘娘,定不会做出害哥哥的事来。” 祁王点点头。 有些事,不问也能明白。 十五年前,那一场血案之后,悲催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剑枫是个武人,心思没有那么细腻,见祁王站着不动,急道:“既然事情是真的,那现在要马上去告诉纯净公主吗?” 祁王抬起一只手,表示暂缓,道:“不急!下毒的人出在宫中,当是哪位嫔妃,目前只能排除惠妃和俪嫔。父皇的后宫佳丽甚多,要一一排除不那么容易。但不管是谁想要将毒物送进身在宫外的纯净公主嘴里,她们首先就要想办法出宫。身为深宫之人,谁都不是想出来就出来的,包括皇后在内。” 说着,祁王负手而立,皱起眉头,继续道:“且此毒服用后需过段时日.才会见效,想必下毒之人是准备待公主入宫后再下毒了。” 剑枫不解。 眉头高耸,这和公主入不入宫有什么关系,道:“殿下的意思是......?” 祁王眉峰似剑,冷冷地望了望天际,道:“连你我都知道现在的纯净府外上百号高阶侍卫守护,一个苍蝇都难飞得进去。公主府上的饮食也一定防护重重,检查得滴水不露。我们都能想到了,那下毒之人也一定能够想到。所以想在公主府上除掉璟雯是不可能了,只有等璟雯自己入宫。” 祁王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服毒后要数日才发作,下毒的人在下毒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下了毒之后璟雯当场病发会牵连到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将毒送出宫,担着被璟雯查出有毒的风险。” 剑枫眉眼一抬,又道:“那何不告诉公主让她不要进宫。” 祁王听着,心中微微一颤。 剑枫是什么时候关心起纯净公主的? 但想法一晃而过,祁王怔了怔身,道:“那岂能是我能决定的。年关就在几天后,年终家宴,璟雯是不得不入宫的。”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会在皇室的家宴上给纯净公主下毒吗?”剑枫几乎是抢话道。 祁王缓缓身,装作没有看到剑枫的紧张,道:“也只能这样猜测。” “也不知是什么毒!”剑枫看了看祁王,懊恼地说了一句。 娅楠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她似想起什么似的,眉心一动,忙往祁王身边靠了靠,道:“哥哥,我曾听母亲说过一种毒,无色无味,也是服用后数日才会发作,不知会不会是同一种!” 祁王眼中闪过一道慎人的光,急道:“可还记得此毒叫什么?” “啼血散!”娅楠思考片刻后,怔怔道。 娅楠的话音刚落,剑枫一拍冰冷的大理石案几道:“那是要咳血而死啊!还容易被误诊为是痨病。宫中竟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语气中满是愤怒。 又转而看向娅楠,道:“那此毒可有解药?” 娅楠看着剑枫投来的眼神,往后退了两步,爱莫能助,道:“这个我不知道……” 此时祁王突然冷笑一声,桀骜完美的侧脸上笼上了一层一触即成冰的寒气,他看向剑枫,道:“宫中心狠之人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然后他扬起布满冰霜的双眸,像是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没有焦点的望着远处,然后他轻轻,道:“此毒无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二章,家宴前夕 大年三十的夜晚在全城人民的欢呼声中,热闹声中悄然而至。 宫中,朝臣们早早来向皋帝敬了贺词与贺礼,便都又各自回到各自的府上和家人一起过年夜。 傍晚皇室的家宴也在礼部的精心准备下,酒席在武英殿内落定。 齐清儿早早地就被皋璟雯要求换了衣装,精心打扮。 到了宫中。 其实离皇室的家宴开席还早。 皋璟雯边带着齐清儿在武英殿外的抄手游廊上随便走走,顺便说说这宫中家宴上不可缺少的礼仪。 皋璟雯穿着一色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鸳袍,通身只用蓝田脂玉装饰,轻灵中不失厚重。 她年轻心宽,对于暗巷中险遭的行刺一事,早早的忘到了脑后。 抓着齐清儿的手,说起了武英殿的历史。 齐清儿则是穿着更浅一色绯红蹙银繁绣宫装,玉色印暗银云纹,流畅的姿态愈加显得只以碧玺装点的她身姿飘逸。 发间簪了一枝粉色珍珠圆簪,零星点缀几朵珠花。 朦胧如烟雾,直如新柳娇花,临春初绽。 她顺着皋璟雯手指的方向看,听着皋璟雯漫天夸张的讲述。这样的她从斜后方看去,耳际后面的皮肤白皙,如水欲滴。 此时到武英殿的人还不多,只有几个住在宫里的公主。 她们也都是齐清儿没有见过的。 看上去并未长成,皋璟雯也不大乐意和她们讲话。 只稍稍照面打了招呼。 这时轩王,蓉王以及兰成公主和她的夫君兵部尚书陈文靖,一行人来到武英殿门口。 轩王眼尖,早早看到了齐清儿和皋璟雯。 一溜烟地跑上来打招呼。 蓉王紧跟其后。 而兰成公主则是对着齐清儿和皋璟雯的方向碎了一嘴。 自上次她被皋帝和皇后训话之后,气得皋璟雯的生辰宴她都没去,只叫人随便准备了份礼送去。 这个时候看到皋璟雯和齐清儿,脸是一阵青一阵白。 她这样傲娇的小公主,哪里咽得下这个口气。可是碍于皋帝对她的训话,这个时候她亦是不敢在皋璟雯面前过于嚣张了。 看着纷纷跑去的轩王和蓉王。 她气得踩了陈文靖一脚,撅着嘴就进了武英殿。 齐清儿看着走来的轩王和蓉王,妥妥地施了一礼,“见过轩王殿下,蓉王殿下。” 轩王立刻像是被触了电一样,伸手就要去扶齐清儿。 其实齐清儿只是微微屈一屈膝而已,她还没有娇弱到连这都要扶着起来,轩王这样的反应真是过了。 好在皋璟雯就在一旁,她电闪雷宁般地横出了一只手。 妥妥地拦住了轩王要上前的步子。 “俊桉哥哥,好久不见啊!最近几日.怎么也不来我纯净公主府了?”皋璟雯说着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轩王。 轩王硬生生地憋下一口闷气。 他自从齐清儿在暗巷中受了伤之后,几乎每天往公主府跑。 也就第一次和太子一起到的时候,进去看了看,问候了齐清儿。 其他每次都被皋璟雯拒之门外。 就是站等半个时辰,都不让进。 这样一连两三个星期,任谁还会顶着严寒,明知会被拒之门外还总往公主府跑呢! 他脑袋晃了晃,秀眉一抬,“我真是有个狠心的妹妹,就算把她哥冻死在门外,都不让进门的!” 蓉王听着只拿着两根手指搭在鼻前。 眼眸间是憋不住的笑。 皋璟雯背过身,不看轩王的挤眉弄眼,两手负在身后,晃了晃手指,道:“你要是跑对了地方,自有穿红戴绿的美人把你迎进去。” 齐清儿在心中苦笑,看来轩王是真的喜欢朝三暮四。 都让皋璟雯有了这样深的成见。 轩王深深的吸了口冷气,却对着蓉王不停地舞动起了眉毛。 蓉王瞪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心直口快,道:“三哥,有什么话能说出来么?别老挤眉毛弄眼睛的,我又看不懂……” 蓉王说到最后,声音变低。 看到轩王抬得快要竖起来的眉毛,索性把头埋了下去,自知说错话了。 “谁跟你挤眉毛弄…弄眼睛了!我眼睛被风吹了......”轩王无奈又憋屈道。 他和蓉王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遇到皋璟雯和齐清儿在一起的话,蓉王就要想办法将皋璟雯支开,把空间留给他自己和齐清儿。 现在看来,真不知蓉王心智幼小没听懂。 还是看到皋璟雯之后,便怂了胆。 齐清儿只静静地看着,说不出是哪里特别好笑。 眼尾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弧度。 像月牙一样好看。 皋璟雯看着轩王自己揉眼睛的样子,吐了吐气,撇撇嘴,重新和齐清儿讲之前的话。 轩王半掩着双眼,偷偷地瞧了瞧。 乘齐清儿和皋璟雯都没注意,立马将蓉王拽到了一边。 蓉王个子也不小了,和轩王几乎一样高。 但被拽过去的样子,却是小孩被父亲拽到墙角要挨训的样子。 “你忘了来时,我和你怎么说的了吗?”轩王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蓉王摸摸脑袋,咧嘴嘿嘿一笑,“你只说到时候找机会拉开璟雯,又…又没说到底什么时候,怎么拉开她。你…你挤眉毛弄眼睛的,我万一理解错了怎么办……” 蓉王说得真得像是犯了错的大小孩儿一般。 轩王听得抹了一把脸,只觉得脸上哪根神经不太对,真想去拍蓉王的脑袋。 他喷出一口闷气,道:“笨啊你!等会儿你就拉着璟雯走到一边儿就行了。” “这……就这么拉走么?”蓉王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畏惧。 他刚刚从宫中出去不久,还未见过什么世面。 天知道皋璟雯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 轩王推了一下蓉王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道:“就这么办了!” 说着也不等蓉王反应,转身就拽着蓉王推到了皋璟雯身边。 事不宜迟,等会来的人多了就更不好办了。 蓉王身子一颤,人已经到了皋璟雯面前,羞涩地抬了抬手,然后一闭眼,使了浑身蛮力就将皋璟雯拉到了一边。 齐清儿只感面前的一股清风,还没看得清楚。 轩王就已经贴到了她的跟前。 齐清儿满脸僵笑,不知轩王要干什么。 好巧不巧,她越过轩王的余光,猛地触碰到了什么,有种强烈的吸引。 是他,祁王。 齐清儿无心在留意面前的轩王,心思一把被拉回了那天祁王相问承诺的时候。 他会信她真的弄丢了信物吗?! 而轩王背对着祁王却没有看见祁王正向他们走近。 轩王飞快地从袖中掏出那个齐清儿让竹婉丢回他马车里的迷迭香囊,塞进了齐清儿手里,沉声道:“偷偷放到我马车里,就是想让我再亲自还给你吧!” 说话时,眸子里坏坏的笑。 这一切给走来的祁王看了个正着。 齐清儿愣在原处,不知怎么办才好,刚欲给祁王请安,却见他笑了笑直径往纯净公主那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三章,毒在何处 齐清儿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不自在。 无数种未知的,难以捉摸的想法在齐清儿的脑海中骤然而生。 他看到了吗? 他会误会吗? 他心里会不会认为她和轩王之间有了感情呢? 齐清儿拿着香囊的手,不觉中抓得很紧。 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 天晓得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嬅雨姑娘,你怎么了?看什么呢?”轩王觉察出异样,拿手在齐清儿面前晃了晃。 齐清儿粘在祁王背影上的视线被轩王伸过来的手阻隔,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了杂乱的心绪。 又稍稍往祁王和皋璟雯那边瞄了一眼,放回到了轩王身上,“没有,这个香囊本也是被遗弃之物,轩王殿下竟然自己不愿意丢掉,那嬅雨可以替轩王丢掉它。” 莫名的火气,向是从心中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冒出来的。 香囊这种爱情之物,她怎么可以接受。 亦不用她狠心,只是转身走到了武台殿侧的缠花池边,抬手将香囊丢了进去。 轩王跟在后面,一开始不知道她要去哪。 直到香囊落水之后,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嬅雨竟将他两次塞给她的香囊丢进了缠花池中。 细长温柔的双眸跟着沉下去的香囊一起逐渐暗沉。 他怎么也没猜到齐清儿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愣在齐清儿身后,不知要如何言语。 像不知所措又似受了威胁地看着齐清儿。 这时武英殿中的皇子公主,和各宫嫔妃们都基本到齐了。 随着张公公一声尖利的公鸭嗓。 齐清儿和轩王尴尬的对视也因此恰到好处的收了场。 武台殿中的座位是按照身份地位的不同分别设座的,宗室皇子中以太子为首,居殿右首阶,其他各皇子依次排开。 相对的左阶便是以兰成公主为首的宗室公主,依次坐开。 皋帝的妃子们则坐于御座前方的独立专区,其座次也是按照嫔妃们的身份等级依次排开,身份越是贵重的离皋帝越近,越是低贱的就离皋帝越远。 殿中的皇子公主亦是如此。 单单齐清儿被安排在了皋璟雯的一侧,竟是比宫中的其他公主坐得离皋帝还要近些。 这个座位的安排,礼部尚书也斟酌了许久。 还是问了皋帝的意思之后,再加上她救纯金公主两次有功,果断了安排在了皋璟雯的身边。 武英殿外的一行人纷纷进了殿中。 轩王僵住的脸就一直没抬得起来。 让齐清儿奇怪的是,怎么皋璟雯的脸也糗到不行。 那副表情简直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别来惹我这几个大字。 齐清儿一边往武英殿中走,一边心中打鼓。祁王是和她说了什么,她要这幅表情。 不由心的,齐清儿看了一眼祁王。 他一袭胧月色青衫,甚是简单,却脱出他完美的脸型有些忧郁。 当下也不能去问皋璟雯祁王都和她说了什么。 思绪转动间,齐清儿以随着众人来到了武英殿内,又随着众人给皋帝行了大礼后,方坐入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为何皋璟雯的神态骤变,从开心到突然的完全紧绷,让齐清儿浑身的不自在。 坐下后,忙斜身在皋璟雯耳边耳语,“何故如此沉着脸?” 皋璟雯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眼神遛遛在武英殿中转了一圈,然后斜身靠向齐清儿,道:“现在不方便说,等会寻着机会再说。” 呃...... 齐清儿的心顿时被猫挠了一般。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么? 这个祁王到底和皋璟雯说了什么?齐清儿表面上平心静气,内心早翻成了一团。 祁王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心。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齐清儿努力沉住气,扬眼往御座前的独立专区看去。 众嫔妃们婀娜多姿。 皇后一身红罗蹙金旋彩飞凤吉服,甚娇艳浓重,居众嫔妃之首,那气势似要飞到御座旁边与皋帝同坐,比起当年霸气多了。 接下来的是萧淑妃。 齐清儿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那梨花带雨的装扮,丝毫露不出她背后真实的年龄。 齐清儿在脑海中飞快的寻找。 这位萧淑妃是...... 忽然看到她和轩王似有似无的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她是轩王的母亲。 粉妆玉琢,气若幽兰,也难怪她这么多年都未曾失过宠。 如今也是这后宫当中,仅次于皇后的淑妃了。 再往下看,一个温良俭让,朴素淡雅的身躯闯进了齐清儿的视线。 她的周身有股不识人间烟火的气质。 俪嫔。 齐清儿一眼就瞧出了她。 这个当年废后炀氏的陪嫁,还能有今日的云淡风轻,在皋帝面前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实属不易。 而她的旁边坐着惠妃和虞妃。 这两个亲姐妹,不知她们在深宫陪伴同一个夫君,会是什么滋味。 惠妃温婉,只微微垂目,拨动着自己案几前的茶皿。 而虞妃。 不知何故,齐清儿觉得她周身有股妖娆地不能抹去的粘稠。 看着叫人心颤。 这时,一阵鼎咛过后,晚宴正式开始。 好听的古琴声从殿外缓缓传来,然后两个婀娜的身躯出现在武英殿的正门处,映着殿外的宫灯,仙美非常。 不一会儿,舞女们一个接一个。 踏进殿来,伴着古琴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殿中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 齐清儿留意着皋璟雯的神情,她却依然是愁眉不展,不过还是和大家一样欣赏着歌舞。 曲罢舞尽,皋帝侧头和张公公道了句,“可以上菜了。” 片刻后,一群宫女仔仔细细地端着菜食走进殿来。 张公公先给皋帝加了菜,然后才命宫女们依次将菜送到各嫔妃以及诸皇子和公主面前。 皋璟雯看着眼前的吃食,惶恐不已。 她想着祁王在武英殿门口说的那些话,这些色香味具全的美味早就在她眼中失了味道。 一股恶心由胃中翻涌而上。 太子首先站了起来,他一手酒杯,一手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酒举向皋帝道:“儿臣代众皇子向父皇母后,还有各宫娘娘们贺岁。预祝父皇,身体安康,家国安泰。虎跃龙腾,四海称臣!” “好!”皋帝击掌为欢,逐开颜笑。 举杯和太子同饮,连声较好。 殿中的气氛瞬间活跃到了另一个高度。 这个时候皇后却是一脸阴笑地举起了酒杯,她谁也没看,偏偏直直地看向了皋璟雯。 她眯起丹凤眼,柔柔地对皋璟雯道:“璟雯,我替陛下敬你一杯,也替滨州的百姓们敬你一杯。”说罢便撩起一只袖子挡在鼻前,喝下了杯中酒。 皋璟雯身体猛的僵硬。 祁王说的毒,也可以出现在酒水中啊。 皇后这是故意的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四章,危险来临 皋璟雯死死捏着杯子,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齐清儿注意到了皋璟雯的异常。 奇怪的是,皋璟雯一向爱喝酒的,怎么现在拿不起酒杯了。难道是因为酒是皇后敬的么? 齐清儿想不明白一杯酒的事,皋璟雯她怎么就端不起来了。 她这么僵在那里,皇后又一直举着空杯对着皋璟雯。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连皋兰洁都往皋璟雯这边瞟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齐清儿心想着,这酒水也就是三月里的桃花酿出来的酒,她也不是不能喝,便对皋璟雯,道:“若不想喝,我帮你喝了吧!你这样僵在这里不是个事儿!” 齐清儿说得很轻,谁料她刚欲拿下皋璟雯的杯子的时候。 皋璟雯突然地将酒杯拍在了桌上,放到齐清儿勾不着的位置。 大庭广众之下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齐清儿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进退都不是。 祁王原本埋头看着自己案几的脸,此时布满了阴云。 皋璟雯为何不愿喝下那杯酒,他在清楚不过了。 现在齐清儿居然要去喝那杯酒,若她真的喝下去了,他该怎么办。 在他自己发觉之前,他的双目已然通红,死死地看着皋璟雯面前的那杯酒。 似乎这整个大殿只剩下齐清儿和那杯毒酒一般。 此时的皋帝已经是几杯烈酒下肚,他脸上泛着红晕,看到皋璟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道:“璟雯,你怎么了?如何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 皋璟雯噌地站起身。 齐清儿也顺势将手缩了回去。 皇后看到皋帝开口说话了,也将手里的空酒杯放下,却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皋璟雯。 皋璟雯抹了抹自己的脸,道:“儿臣......不大舒服。” 皋帝本就泛红的脸颊在烛光下更加嫣红,他用慈父般地眼神看着皋璟雯,道:“嗯,朕看你案几的东西也一动未动,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你胃口啊?” 皋璟雯垂眼瞧了瞧面前的菜肴。 两只手不自觉地缠绕着衣角。 祁王说,若有人能在这样的家宴上下毒,定是手段非常之人。若皋璟雯立刻说出有人欲投毒之事,那下毒之人定会有办法撤掉毒物。到最后,皋帝因她的一句有人要毒害她,而彻查整个宴席,却又无果。 得不偿失的终会是皋璟雯。 她小心的看了祁王一眼,内心纠结,道:“不是这些菜食不合胃口,只是儿臣近日一直静度于府中,平日里也就是能和嬅雨姑娘唠叨两句,安静清闲。这年终盛宴,即是歌舞,又是满堂权贵,儿臣反倒是不习惯了,才喝了一小口酒,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此话一落。 皋帝迟迟未有回话。 一旁的惠妃见状,得体道:“陛下,臣妾也是好清静之人,不适应这般歌舞升平的场合,不如让臣妾带璟雯到臣妾的宫中坐坐吧!也许久没有和璟雯两个人说说话了。” 皋璟雯一听她母妃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忙跟着附和。 皋帝酒意甚浓,看到皋璟雯和惠妃母女两再三请求也就同意了。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眉间的愁容瞬间消失,甚是不解其意。 可皋璟雯和惠妃同时离场。 她要继续在这呆下去么? 她直了直背,看着身边的皋璟雯激动难耐地准备离席,突然面前伸来一只手。 “雨姐姐,和我一起去我母妃宫里坐坐吧!” 皋璟雯自也不能留齐清儿一人在宴席上,便伸了手,要齐清儿跟着一起离席。 齐清儿的手稍僵,她举目望了望威严庄重又一团和气的正殿上方,皋帝的位置。 似没有人注意到她。 是啊,她本就是个外人,又有谁会注意到她的离席。 便起身和皋璟雯惠妃一起,退出了武英殿。 祁王看着她们三人一同离席,心中的沉石啪地落了地,希望就此能逃过这一劫吧! 大年三十的晚上,冬意甚浓。 齐清儿走出大殿时候,外面竟是下起了大雪,这让她不由分地想起了楚秦歌的那曲雪宴。 盛宴之下的大雪来得这么及时。 只是殿中的那个他知道吗? 这样的夜晚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只可惜,亲人不在,连这****都变得只配做一场毫无意义的布景。 齐清儿吸近一口冷气。 冷是那样清晰…… …… 齐清儿和皋璟雯惠妃一起在永延宫呆了近两个时辰。 到最后,皋璟雯是念念不舍地和惠妃做了别离。惠妃满脸挂着担忧,道:“你进宫连个婢女都没带着,出了宫从宫门口叫几个护卫陪同着一起回府,路上可千万别再贪心跑到哪里去玩了。” 皋璟雯一脸解脱的样子,总觉得逃过了家宴就不会再有事了一般,“好,放心吧!何况现在还没到亥时,这宫外家家户户都要守岁,指不定还热闹着呢,我们挑个人多的路回府就是了。” 临了,临了。 皋璟雯和惠妃还是依依不舍的话别了几句。 齐清儿跟着皋璟雯走出了惠妃的永延宫,她刚才在里面听到皋璟雯说下毒一事,这才彻底的明白了皋璟雯在家宴一脸愁容是为什么了。 “看,雪又下大了。”她站在清冷的青石路面上,吐出一口热气。 脸上的表情和皋璟雯一样放松。 皋璟雯走着走着站住了脚,转身拉了拉齐清儿身上的披衣,又将齐清儿头上和披衣连体的帽子摆摆正,道:“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吗?” 齐清儿噗嗤一声,笑了。 “怎得这样说话?” “在这深深的后宫当中,我虽有我父皇母妃的宠爱,但却完全没有自己的空间。好不容易盼到要出嫁的年龄了,却是一旨朱笔去了越国,到头回来了,却有人三番五次的要杀我。”皋璟雯说着取下搭在齐清儿帽沿上的手,抬着手心向上,接着大雪道:“雨姐姐,多谢你有和我如出一辙的经历,有些时候,就只觉得只有你能懂我。” 齐清儿听着这些话,心莫名地颤。 这个皋帝面前宠得快要上天的小公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看了看面前不停旋转了皋璟雯。 又顺着目光,望着这宫中琉璃繁华庄重的一切。 她给皋璟雯任何安慰了吗? 余光中皋璟雯旋转的身体,突然得显得和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或许她编出来的那个经历,就是对皋璟雯最大的安慰吧。 就像是瘸子碰到瘸子,他们总有那么一些和别人没有的共同语言。 齐清儿拉住旋转的皋璟雯,弯眼一笑,“回府吧!我和你一起守岁,度过这个除夕。” “好!”皋璟雯眯眼一笑如弯月。 彼时的两人都忘了,那个名为啼血散的剧毒。 这时,两人刚前行几步。 一个身形矮小显瘦的太监从不远处的墙角后面出来走到齐清儿和皋璟雯跟前,非常有礼,道:“两位公主,这前面的路是鹅软石铺了,一旦下雪,滑得很。两位公主,还是这边请吧!” 齐清儿再次噗嗤一笑,那太监竟把她当成公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五章,公主留步 两人相识笑了一下,齐清儿用手搭在鼻前,看了看面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自知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却又不知好笑在哪里,但两位公主面前,他还是陪脸笑了笑,抬手对着另一个巷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清儿和皋璟雯便顺着小太监的方向走去。 雪是那样的大。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已经覆盖住地面有半尺深了,踩上去咯咯的响。 走过曲荷园,走过沁心湖,走过龙泽亭,走了良久。 皆是皋璟雯去过的地方,齐清儿也记得这样的路经。 然彼时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这条路走下去却是离宫门越来越远。也许是因为那种熟悉的感觉,掩盖住了将要到来的危险。 越来越僻静,也越来越昏暗。 皋璟雯这才发出一句带着疑惑的话,道:“这里的宫墙怎么这样高。” 这句话,让齐清儿的心猛地收紧。 哪里跑来的太监,竟是不知她齐清儿的身份。 她两次救了公主,前朝的文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这宫里面的人。 没有见过本人,总该听人说过吧。 再说即是宫中的太监,又怎么不认得皇室当中的公主,又怎能误将齐清儿当成了公主。 “你站住!”齐清儿突然停下了脚,叫住了太监。 皋璟雯也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跟着用逐渐犀利的眼神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显的一颤,然他刚欲说话。 一只白白净净地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齐清儿和皋璟雯纷纷向那只手的主人看去。 视线刚刚上移了一寸,还未见其容貌,便听见她道:“我们娘娘吩咐,请二位到如绘宫小坐。” 是个宫女,打扮得甚是精致。 可这个时候,是谁要请齐清儿和皋璟雯前去小坐呢? 娘娘们,除去惠妃娘娘,不都应该在武英殿和皋帝一起共享年终晚宴么? “如绘宫是何处,请问你们娘娘是谁?”皋璟雯的警惕劲儿噌地就上来了,没好气道。 皋璟雯除了去她母亲的永延宫,就是偶尔到皇后的正阳宫请安。 其他地方她甚是少去。 听到如绘宫这个地方,她还真不知是哪里。 “二位进去了便就知道了!”此宫女说话的语气很是僵硬,似不给齐清儿和皋璟雯留一点退路。 这样的气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齐清儿脊梁骨猛地发寒,如绘宫住着怎样一个主子,她的一个宫女竟敢这样和公主说话。 “麻烦这位宫女转告你们娘娘,夜已近深,恐扰了娘娘安歇,我们改日.再来叨扰。”齐清儿沉住气,有礼道。 说完,往皋璟雯身边靠了靠,用手指勾住皋璟雯的手。 此时,彼此的手具是冰凉。 祁王的那些话同时攒动在齐清儿和皋璟雯的脑海里。 两只手触碰的地方,细滑一层密汗。 也不知是谁的。 她们快速的彼此对看一眼,同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谁知,还没走几步。 只听后面悉悉索索一串脚步声,然后一个体型肥壮,长相凶横的宫女便妥妥地拦住了她们两个人的去路。 这皇宫里面有哪个宫女敢如此大胆去劫公主的路。 齐清儿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皋璟雯也同时作出小兽攻击的模样,又一边死死拽着齐清儿的手。 齐清儿只敢指尖传来的刺刺的冰凉。 “本公主的路,你也敢拦!”皋璟雯气得发抖。 那个体型雄壮宽厚的宫女却是纹丝儿未动。 心不红,心不跳。 似乎皋璟雯就是齐清儿一样的庶民一般。 齐清儿扭头看到身后。 她们周身已经被十几个宫女围住了,这分明是要抢人的意思啊! 灯光幽暗,十几个宫女虎视眈眈地看着齐清儿和皋璟雯。 那一双双眼睛,在这样的暮色下。 像极了野狼。 皋璟雯迅速在齐清儿耳边说了一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齐清儿能看不出来这就问题么! 关键是,难道要闯出这样的重围,才能脱身吗? 齐清儿正想着,手中一紧,皋璟雯已经拽着她的手,猛地往前冲去,硬生生地用另一只拳头砸在了那个体型宽厚的宫女的胸膛上。 随后便听到后面有人说:“还愣着干什么!娘娘有请,岂有回绝之理,给我拿下!” 这么大的口气。 她是皇帝么?!在皇宫里面声称拿下公主?! 齐清儿手里头啪地阴凉凉的松开了,然后便看见皋璟雯气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我看谁敢拿下本公主,都不要脑袋了么!连各自家里人的脑袋都不要了么!” 皋璟雯说着,手舞足蹈,死死的捏着拳头。 彼时齐清儿和皋璟雯都知道,这是啼血之毒,这个毫无解药之毒的开始。 皋璟雯这么一嗓子喊下去。 周身的宫女们确实都站住了,未敢再有过分的举动。 谁料那个装扮精致的宫女,冷冷哼了一声,“还愣着等着剁手吗?!给我拿下!” 此话一落。 齐清儿只感面前一黑,头上被什么东西罩住,然后两只手被硬生生地拽到了身后。 刺痛,牵扯的刺痛。 耳膜当中顿时痛得嗡嗡作响。 身体被强行地按压着往前推。 她能感觉身旁的皋璟雯一定也是同样的状况,只觉她奋力地折腾,然后像是被什么物体击中,再然后便听到一个软绵绵地物体倒地的声音。 不用想,都知道她们打晕了皋璟雯。 齐清儿心寒到了极点,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但后脖处被重物击到,齐清儿也没了知觉。 十几个宫女纷纷利索地将齐清儿和皋璟雯抬起,顺着那个装扮精致的宫女的意思,抬进了如绘宫。 如绘宫中分正殿一处,雅岚殿和惊鸿殿为两处侧殿。 还有轩,苑,居,堂,楼各五处偏殿。 十几个宫女抬着软绵绵的两具人体往五个偏殿的洛影楼走去。 进楼之后。 宫女们将皋璟雯和齐清儿两人搀扶着坐在了一张普通的案几旁,上半身被搁在案几上。 齐清儿和皋璟雯两人的脑袋纷纷倒在案几上,头顶朝着彼此的头顶。 然后一个宫女端来一盏香,幽幽地冒着浓烟。 在齐清儿鼻子前晃了晃,又在皋璟雯的鼻子前晃了晃。 待两人有了些许肢体反应之后,便撤走了香,只留下那个装扮精致的婢女在门边儿守着。 其他的婢女都纷纷撤了出去。 齐清儿微微有了知觉,鼻子门口隐约还有一股异常浓烈的刺香,只叫她的脑仁发疼。 然后,意识一点一点地拉近。 缓缓睁开双目,方看到一旁也正试图睁开双目的皋璟雯。 两人都费力的半眯着眼睛,看看对方,又环视了一下四周。 再回过神来,看着彼此的时候,两人这才都发现,她们只能这样坐着,身体上并无任何东西捆绑着她们,但她们却动弹不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六章,欺君之罪 齐清儿试图想要挪动手臂,却只能勉勉强强地从案几上挪动下来。身体尚有坐的力气,但要起来行走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一旁的皋璟雯亦是如此。 面色黯然,像是噩梦初醒,尚且惊魂未定的样子。 齐清儿安慰地看了皋璟雯一眼,张了张嘴,还有说话的力气,道:“适才的香里面有大量的迷魂散,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回复不了体力了。” 皋璟雯想要捶胸顿挫,无奈根本就抬不起手。 连做一个碎嘴的表情都不能。 她们所处的这间屋子装饰极为寻常,实在不像是哪位娘娘的房间。 这屋顶,这地面,这陈设比得过寻常百姓家的,却比不过官僚候门家的。 试问,皇帝的后宫怎能这般简陋。 不过有几处角落像是故意被搬空的,齐清儿心中有一种想法在告诉她,被搬走的那些陈设是具有代表性的。 也就是能够显示宫主身份的陈设。 如此看来,她和皋璟雯被绑到这里定然是和啼血之毒脱不了关系了。 要不然也不会做得如此谨慎。 看来宫女口中的娘娘是怕齐清儿和皋璟雯出去之后会拿看到了什么,从而得知是谁害了她们。 到底是谁要害她们呢?! 齐清儿心中一根绷得紧到不能再紧的弦,啪地断了。 皋璟雯费力地看向房间的门边。 这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你们娘娘到底是谁,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皋璟雯愤愤道。 见其没有反应,又接着道:“绑架公主那是欺君罔上,你们娘娘就是有九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眼下的皋璟雯也只剩下耍耍嘴皮子的本事了。 此话一落。 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吗?九颗脑袋都不够砍的吗!那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机会去砍了!” 随后便是一串珊珊的脚步声踏进门来。 齐清儿和皋璟雯纷纷往踏进来的那个人看去。 此人装扮华丽得不堪一击,头上硕大的一枝殷红如血的珊瑚步摇,一前一后的摇晃。 齐清儿看着她的那张脸似曾相识。 这身打扮该是刚从皇室的酒宴上回来,尚未换装。 只是不知为何齐清儿看到了惠妃的影子,直到皋璟雯道了句“姑姑!”齐清儿这才反应过来。 这踏进来的娘娘是皋璟雯的姑姑啊! 也就是惠妃的亲姐姐,难怪齐清儿会觉得她有惠妃的影子。 这样看,她们长得是有七八分的相似的。 可是,和皋璟雯如此亲近的一个姑姑,为何要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难道是她要害皋璟雯不成。 齐清儿顿时脑中昏天黑地地不知要如何作想。 过了今晚。 是不是就代表着,皋璟雯命不久矣,她就必须要离开公主府。 回京这一路,苦苦废掉了的半条生命就这样白费了么?! 皋璟雯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狠狠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猜想着是不是那迷魂散饿烈香干扰了心智,眼前竟出现了她姑姑的身影。 可再怎么眨眼睛,虞妃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不得不承认是她姑姑绑了她和齐清儿,她微下双目,无比失望地道了句,“虞妃......” 如此看来那个多年前亲昵的姑姑,确实已经不存在了。 虞妃缓步走到齐清儿和皋璟雯对面的案几边坐下,上了精妆的渗着和凌王一样薄凉的双目在齐清儿和皋璟雯身上,上下波动了几下。 然后拿起案几的茶水,手指轻轻在茶皿上碰了碰,道:“这茶都凉了,换杯新的来,要七成热,本宫还有好一会儿话要和璟雯说呢!” 一旁的宫女应声下去了。 那声音听上去特别的不真实。 不知道是不是迷魂散的作用,使得整个房间在齐清儿和皋璟雯眼中都有种黑暗的冷寂与发霉的虚无。 皋璟雯耳膜嗡嗡的响,她刻意的想要抹去面前虞妃的脸,然怎么样就是抹不掉。 必须要承认是她姑姑要害她。 她费力地坐直身,道:“虞妃!你言下何意,若是为了说话续旧,又何必选在这快三更的晚上,还绑了我们进来......!” “月黑风高的,说话才有意思。上天眷顾,竟还下起了大雪,也不知这一夜大雪之后,会不会覆盖掉所有的痕迹呢!”虞妃摸着宫女刚端上来的杯子,一边撤着嘴角轻轻说着。 但那声音似乎能穿透耳膜一般。 叫人很不舒服。 齐清儿无力的坐着,心中发寒,此时此刻也只能看上天的安排了。 皋璟雯则费力地做出恶狠狠地样子看着虞妃。 虞妃见其不做声,继续,道:“有些话啊,是白天说不了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说才更有味道呢!……我若不绑你们,你们会乖乖地进来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虞妃刻意的将眼神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上下撇了撇,又异常不屑的挪开了。 这么弱不经风的人,虞妃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皋璟雯气得牙痒,无奈连下口咬她的机会都没有,气愤道:“绑架公主可是死罪,你就不怕我来日告诉我父皇,看你还如何在这如绘宫坐拥富贵,早早发配你去冷宫……和那些疯女人呆在一起!” 虞妃面不改色,手指依旧轻轻地捏着茶皿。 低头喝了一口。 那鲜红挪动的双唇,此时看上去无比恶心。 她咽下茶水,道:“那也要看能不能告到陛下那儿去了......就算告到陛下那里,也要看陛下听不听得进去呢!”未音拖得很长,带着讽刺与嘲笑。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皋璟雯咆哮得非常无力。 虞妃这时脸上方有了表情。 她竟是不解的干笑两声,愤怒地站起身,会成长袖,道:“自从你回京之后,陛下对你是百般宠爱,连俊扬南下苦战大煜朝夺回来的十五座城池陛下都没有放在眼里!” 她说着忽然指着皋璟雯道:“还因为你,害得俊扬被褫夺的亲王的称号,被关进了永巷,皇恩全无!”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这是无冤无仇吗?!” 齐清儿听得一愣。 害得凌王被关永巷的明明是太子,再说要说是谁真的害了凌王,那也是凌王他自己,和皋璟雯实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虞妃看皋璟雯的眼神为何就是这样的恨之入骨呢?! 齐清儿不解地望着像失去了理性的虞妃。 “凌王殿下为何被陛下贬罚至此,娘娘心中应当清楚,难道是璟雯逼着他去和滨州刺史一同鱼肉百姓,中饱私囊的吗?!”齐清儿忍不住帮皋璟雯说话。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虞妃突然愤愤地指向齐清儿。 “嬅雨姑娘难道说得不对么?!虞妃,我看你大概是失心疯了吧!”皋璟雯接话道,将虞妃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七章,啼血之毒 房间中的气氛瞬间的凝固,顺着虞妃落在皋璟雯身上尖利的眼神,变得异常的诡异。 “失心疯?!”虞妃冷冷地,嘲笑般的重复着这句话。 突然她仰天长笑三声,眼角因为表情的过度夸张,明显的映出深深的鱼尾纹来。 她继续道:“我儿子被关进了永巷!永巷!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这就意味我失去了我的儿子,他再也回不来了!” “那你把我们两绑在这里,凌王他就能回来么?!”皋璟雯也跟着失笑。 她不能相信的看着她面前的姑姑。 匪夷所思已经不能形容她当下的心情了。 “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带着那个滨州的百姓告到京兆衙门,太子他也没有机会抓到我儿子的把柄!我儿子还好好的做他的亲王,和太子共持朝政!”虞妃瞒眼通红,就差要沁出泪来。 她甩袖背过身去,最后在案几边坐下。 齐清儿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凌王被贬,和皋璟雯到底是扯不上太大关系,能扯上关系的也就是凌王是在纯净公主府被皋帝褫夺了亲王的称号,关进了永巷。 虞妃又何必如此恨皋璟雯入骨。 她不去恨太子,不去恨下旨的皋帝,偏偏恨皋璟雯这样一个几乎不相干的人。 齐清儿心中缓缓的拨动。 难道这中间还有更大的隐情吗? 还是虞妃她真的就是深宫的一个妇人,连恨都恨得这么没脑子。 皋璟雯气得面红耳赤。 她几乎认为你面前的这个“姑姑”真的是疯了。 虞妃身体柔软地坐在暖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皋璟雯,然后抬起两只手,在胸前击了一掌。 房间的门吱呀的开了。 还是那个装扮精致的宫女,她不缓不慢地走进来。 手里还还托了一个盘子,盘子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杯液体。那液体清澈透亮,干净得像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齐清儿知道,是它,没有错了。 啼血之毒无色无味,就是这样连端在手中摇晃,都激不起一点涟漪的透明液体。 皋璟雯扭头看向走进来的宫女。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下牵扯,只感特别的不舒服,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宫女走进来,将那被透明的液体缓缓地放在了皋璟雯的面前。 房间的温度瞬间冰到了零点。 那杯没有解药的有毒酒现在就在她们面前,可是不论是齐清儿还是皋璟雯,谁都没有抬手的力气,谁都不能将其打翻。 它就是个魔鬼,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将毒液散发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无人说话。 虞妃细细摆弄着她小手指上长长地染着橘色斑斓的指甲。 “这就是那杯毒酒吧!”皋璟雯斜视了一眼酒杯,颤抖的嘴唇还是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恐惧。 无解的毒药,她这辈子就要夭折在这碧玉年华当中了么? 虞妃盈盈一笑,用手按抚着太阳穴,之前脸上的愤怒消失得一干二净,“怎么能说是毒酒呢!不过是清茶一杯,让公主尝尝而已!” 皋璟雯的双手无力的收紧,道:“虞妃你还当我不知道么?!祁......” 她的话尚未说完,齐清儿插话道:“其实娘娘应当有所顾虑,公主在您的如绘宫中了毒,多少都和娘娘脱不了关系。” 皋璟雯和虞妃具是一愣。 皋璟雯飞快地看了齐清儿一眼,其实进武英殿之前祁王就和她说过,无论如何暂不要说出是祁王告诉了她。 她扫到齐清儿眼神的一瞬间,嘴巴稍稍挪动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 而虞妃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但脸上忌惮的表情只停留了一会儿,随即道:“只要璟雯你乖乖地喝下这杯茶,你们两个就可以回去了!和我,和如绘宫能有什么关系?!” 虞妃道完这句。 齐清儿突然感到手指的力量。 她的体内存在着寒毒,那迷魂香能在她身上发生作用,但却不能长久的停留。 寒毒为奇毒之首。 它死死纠缠的齐清儿生命,但却同时能够吸噬迷魂散这样的短暂性毒物。 齐清儿轻轻垂目,心跳加速。 她要现在就扬手打翻那杯毒酒吗? 若是她打翻了它,她也必定会被立刻捆绑起来,到时候虞妃再端出第二杯来,那皋璟雯还是要喝下那杯毒酒。 她索性垂下脸,不让虞妃看到她脸上神情的变化。 怎么办? 齐清儿心中对皋璟雯的亏欠,愧疚徒然而升。 在她真的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明知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皋璟雯听着虞妃的话,好笑并差异的道了句:“回去?!” “我的如绘宫可留不得你这样的千金之躯,回头我会让我的宫女们好生送你们出宫的。喝了吧!”虞妃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皋璟雯面前的毒酒,继续道:“也不枉来我宫中一坐!” 皋璟雯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祁王曾说此毒会在六日.后发作,虞妃她够狠的! 片刻后,那个装扮精致的宫女走到了皋璟雯身边,她和虞妃对视了一下眼神时候,便开始像那杯毒酒伸出了魔抓。 齐清儿知道,她一定是要逼着皋璟雯灌下去。 怎么办?? 她急得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然后,在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她已经飞快的夺下了毒酒,仰头喝了下去。 虞妃如同猛兽般噌地起身。 那宫女也似是被时间打上暂停的符号,用不能置信,又恐慌的眼神看着齐清儿手中那空掉了酒杯。 皋璟雯更是昏天黑地地僵住,她的神思在迷魂香的作用下比平时的要慢半拍。 她忘着齐清儿的喉咙处上下滚动几下,依然是毫无思想准备。 此时房间的所有人都忘掉了说话,空气像是死了一般,不能流动。 “这杯清茶我替璟雯喝了!请问娘娘今晚的小坐叙旧是否可以到此为止了!”齐清儿捏着酒杯,手指苍白,面色苍白,嘴唇更是白的毫无血色。 她眸中有不能掩饰的紧张。 她害怕虞妃会再端出一杯毒酒,给皋璟雯灌下。 心慌意乱下说出的这句话,只求虞妃能够看到事态的严重性放了皋璟雯。 谁知,此时的虞妃像是丢了小虎的母虎。 或者是看着自己的小虎落在了敌人手里的母虎一般。 那双冰冷到极点的双目狠狠地放着慎人的光,她挥着长袖惊慌失错地闪到了齐清儿的面前。 瞬间凉的手指,带着刺人的黏着的汗水,捏起齐清儿的下巴。 死死地捏在手里。 齐清儿顿时不能控制地往后仰,她看到虞妃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目,像是要吃掉她一般,低眼瞪着她。 虞妃,她怎么会如此反应?! 齐清儿的背被抵在了椅子的后背上,疼得她皱起双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八章,此毒无解 虞妃的手在齐清儿光滑白皙无血色的下颚上颤抖。 她的惊慌失措,全部写在脸上。 “你放开她!”皋璟雯急得只能大喊。 可是,她本也无多大力气,声音都不能充斥这整个房间。 嬅雨啊,嬅雨! 皋璟雯在心中默念,你再一次不惜生命地维护我,你知不知道这毒无药可解啊! 皋璟雯哭得像无声电影。 齐清儿勉强地睁着双目,不知为何虞妃这样的蹂躏着她的下巴,让她感到不能形容的解脱。 似乎,她再也拿不出第二杯毒酒来。 “谁让你喝了!”虞妃说得龇牙咧嘴,指尖在齐清儿的皮肤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然后,脑袋突然不能控制地往一边甩去。 狠狠地砸在了椅子后面高高竖起的后背上,额角的头发里淌出了鲜血。 她顿时觉得眼前昏暗无比,也不知自己是坐直着,还是歪着脑袋。 她缓缓地将目光看向皋璟雯。 皋璟雯现在气愤,绝望,伤心地也只剩下了面部表情。 虞妃甩开齐清儿之后,在房间中飞快的来回踱步,一旁的宫女索性跪在了地上。 宫女道:“娘娘恕罪,婢女确实让她们两个都吸入了迷魂香,她们近一个时辰之内确实不能动的啊!” “那其中一个是怎么动的,是怎么夺了毒酒喝下去的?!”虞妃面色铁青,欲罢不能地指着跪下地上的宫女。 “这个......女婢确实让她们两个都吸入了迷魂香的呀!”宫女把头磕在地上,埋头重复着刚才的话。 虞妃额角开始露出青筋。 毒酒仅此一杯,来之不易,眼下却被齐清儿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喝得一干二净。 失策!怎么可以如此失策。 虞妃愤怒的转身,一脚踹在了宫女的头上。 宫女整个人往后仰,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又立马坐起,附身磕头。 虞妃挥动的长袖间,散发着阴冷的香气。 齐清儿冷眼看着似是明白了什么,费力的伸手按在皋璟雯的手臂上,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皋璟雯的泪珠子更是要如同雷雨般下了。 “把她们两个给我送出宫去,中途不得停留!”虞妃气急败坏,忿然作色,大声道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随后又几个宫女从门口进来。 齐清儿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叫人按着坐下。 然后一个宫女端了另一盏香,晃动在齐清儿和皋璟雯面前。 彼时的两人,再次渐渐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 …… 齐清儿和皋璟雯被悄悄地带到宫中的一道主干道上,然后被塞进了停靠在主干道边上的马车中。 几个宫女熟练地在齐清儿和皋璟雯后面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 车轱辘压在主干道上,嗫嗫嚅嚅,缓慢前行。 迟来的月光映着白雪,幽幽凉凉,照着马车,渐行渐远。 京城中的大雪,总是来得突然,停得及时。 也不知下了多久,地面上已经是盖到小腿的积雪了。 映上夜空中洒下来的薄凉的月光,幽幽的泛着让人错觉的蓝光。 真是像极了楚秦歌的雪宴。 大雪盛宴,宴的尾声,总是曲终人散...... …… 马车摇摇晃晃,齐清儿忽感有人在说话,但她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一般。 身体异常的沉重,手像被灌满了铅一样。 “什么人,这个时候出宫?”是个看守宫门护卫的声音。 “是纯净公主的马车,从惠妃娘娘处过来,回公主府。”马车上的一个宫女道。 齐清儿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只能听着。 然后马车停了停,外面传来护卫挪开脚步的声音。 然后马车又继续前行。 因为吸进了太多的香的缘故,齐清儿的意识忽远忽近,最终是抵不过神思的倦怠,齐清儿又深度地昏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清儿渐渐感到身体的存在,她试图挪动身躯,然后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框。 好一阵挣扎之后,总算找回了更多的意识。 只感觉马车不再前行,似是被遗落在无人的空巷当中。 眼皮很重,睁开的时候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刺痛,在她看到那么一丝丝的光线的时候,她挪动手臂,拽了拽皋璟雯的衣角。 她费力坐起身,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更加集中。 然后再揉一揉双眼,终于看清了车厢中的皋璟雯。 月光沿着车布的一角照进车厢当中,可就是这样微弱的光,齐清儿都觉得明亮无比,亮得刺眼。 这路出来,她的眼前真得黑暗了太久。 “璟雯,璟雯......璟雯。”齐清儿试图唤醒皋璟雯。 她身子一半在座椅上,一半在地板上,腰部被椅脚搁着,身躯怪样的扭曲。 良久,皋璟雯毫无反应。 “璟雯,快醒醒......璟雯......”齐清儿边摇着皋璟雯,边道。 又是良久...... “别!别喝,不能喝,雨姐姐......不能喝啊……!”皋璟雯突然有了知觉,侧脸贴在座椅上,手胡乱的摸。 然后猛地睁开了双目,噌地起身对着齐清儿,满口道:“我们现在就去告诉父皇,虞妃她想毒死我呀!” 说着就要拉着齐清儿下马车。 齐清儿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要和皋璟雯下马车的意思。 她拉开窗布往外看了一眼。 她们的马车果然被丢在了空旷的大街上,且现在早已经过了子时,守夜的百姓都纷纷熄灯睡下了。 整个京城竟是比寻常的夜晚还要寂静。 她看了一会儿,扭过头来,张开无色的双唇道:“你我现在都好好的,怎么证明虞妃下毒?” 皋璟雯气馁地垂下脸。 齐清儿这句话,她怎么能够不了解。 此毒不到发作根本看不出来,告到父皇那里也是无用,要拿什么来证明嬅雨她中的毒呢?! “可是你面色如此苍白,说不定告到父皇那里,让太医瞧过了,就能看出中毒了呢?”皋璟雯还是不死心,淌着泪道。 “虞妃是个聪明人,她是极度愚蠢的想要害你,但她没有愚蠢到让你我这么轻易地抓到她的把柄,不然她也不会将我们放出来了,还随随便便地把我们两个人丢在了大街上。”齐清儿说了这么多,明显得觉得缺氧,搭在皋璟雯手背上的手,无助的颤抖。 此时此刻,她比谁都害怕。 被灌下了那杯毒酒,也许是上天在惩罚她,惩罚她欺骗了皋璟雯一次又一次。 “可是......雨姐姐......”皋璟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头埋进齐清儿的胸口,呜呜地哭了起来。 片刻,她又猛地仰起头,面前凌发飞舞,道:“说不定虞妃那里有解药啊!我们怎么样都要试试啊!” 皋璟雯身体亦在颤抖,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齐清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无凭无据的如何向虞妃索取解药,先不说虞妃她到底有没有解药,连祁王都说了此毒无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九章,爱恨情仇 齐清儿倒吸一口冷气,继续道:“今日之事就光凭你我两人之言,实难指控虞妃投毒一案,一无人证,二无物证。适才在如绘宫所看到恶陈设也丝毫没有她虞妃的独特之处,我们就连说出一个虞妃她独有的定西都不能。” 她说着又换了一口气,继续道:“虞妃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放我们出宫的。” 皋璟雯哭得像个泪人,拿手胡乱地抹着眼泪,“如何没有人证了,那些宫女太监不就是吗?” 齐清儿抿抿嘴道:“那都是虞妃的人,怎么可能向着我们。不然虞妃也不会用他们的,她没有笨到这个程度。” 齐清儿边说边安抚着皋璟雯抽搐的情趣。 “难道我们就要吃了着哑巴亏么?!就这样闭口不言吗?!”皋璟雯哭喊。 齐清儿放在皋璟雯背上的手稍软。 皋璟雯真是个性情中人,哭得好像喝下毒药的是她自己一般。 “眼下只能是闭口不言。你我今晚去过惠妃处,那是陛下同意的,也是众人所知,我们这样告过去难免会有人将矛头指向你母妃......”齐清儿说到最后,语气中是不能掩盖的失落。 皋璟雯又苦闷,又激动,更多的是不能报复的愤怒。 她噌地起身,道:“真是卑鄙,枉费我这么多年都拿她当是我的亲姑姑,竟想要置我于死地!” 然后又扑倒在齐清儿身上,“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齐清儿被皋璟雯突然压来重量,压得胸口闷疼,她无力地垂下手。 说实话。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死吗? 这真是一个好笑的问题,她齐清儿又何止是死过一回了。 然而这一次,面对误解的毒药,她真的是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风云尚只搅动了半寸天。 她就先要倒下了吗?! 上天啊!你对齐府的惩罚还不够吗?! 齐清儿在心中发痛的苦笑,无解,无解,无解,二字久久的回荡在她的耳边。 突然,皋璟雯又弹坐起来。 满手抹掉一把心酸泪,道:“投毒一事,还是祁王告诉我的!或许俊昇哥哥知道该怎么办!” 皋璟雯说着也不等齐清儿反应,又道:“我们现在就去趟祁王府!” 她原本如同死水一潭的双目中,跳出一丝希望。 然后飞快地走出了车厢,只扔给齐清儿一个慌张无措的背影。 齐清儿抬抬手,亦是无力阻止。 皋璟雯甩起长鞭,啪一声甩在了马屁股上,然后马车猛的前行,在空旷的大街上发出寂寞幽凉的回响。 齐清儿没能坐稳,后背重重地摔在了车壁上。 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飞。费力地用手撑稳,不让身体晃动得太厉害。 皋璟雯从未驾过马,下手根本不知道轻重,也非常的没有方向感。 马车无疑飞速地在空旷的大街上跑着弯曲的路线。 好在夜深无人,宽大的路面上可随她任意冲撞。 她也像是发泄心中的仇恨一般,一鞭又一鞭,重重地甩在马背上。 年轻,不懂得什么是关心的她,完全忘了车厢中痛苦不已,怎么都坐不稳的齐清儿。 好一阵颠簸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齐清儿用手按在胸口,刚才那一阵狂奔着实比被虞妃绑架下毒更加的惊险。 不等齐清儿下车。 皋璟雯已经跳下了马车,脚步飞快地跑上祁王府门口的石阶,扬起手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门板上。 很快门内有了反应,开门的是剑枫。 他看到皋璟雯深夜中如此狼狈的敲门,神情的愕然。 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的齐清儿能看到皋璟雯和剑枫远远的昏暗的身影,他们说了些什么,剑枫往齐清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闪进了门内。 齐清儿不知不觉地下了马车。 她双腿无力,用纤细的手臂搁在车厢壁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剑枫是进去禀告了祁王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微微的,像是被人轻轻拨动的痛。 祁王,他若是知道了她喝下了毒酒会是什么反应?齐清儿抬手按在胸口,她突然的不愿意见到祁王。 她恨了十五年的人,同时也恨了爱了十五年的人。 如今在这样一个生命的转折点上,她反倒不愿看到祁王的出现,她不愿看到祁王疼痛的双目。 她缓缓垂下头,看着满地白雪。 月光下如此皎洁。 突然,她的余光中出现了白色细丝缎的袍衣衣角,在这样微微的寒风中画着悲凉的符号。 同样是白色,和雪一样的白色。 祁王出来得着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 雪白的长长的寝衣,柔到一碰即断的随风飘动。 齐清儿缓缓将头抬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的昏天黑地,没有方向。 祁王如同钻石一样的黑色瞳孔。 那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像死鱼目眼一样空洞,却衍射着让齐清儿难以呼吸的伤痛。 这一刻,大雪,黑夜,寒月。 从府门边冲过来的皋璟雯,和站在府门边不知所措的剑枫。 他们,它们都成了布景。 如果生命就要此做个终结,是不是也是美好的呢?! 皋璟雯很快冲到了齐清儿跟前,她一把拽住祁王的手,道:“深夜打扰俊昇哥哥实在抱歉,可是你是知道投毒一事的人,现在雨姐姐替我喝下了毒酒,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毒发,然后身亡!” 她边说边摇着祁王的手臂,泪珠子都已经落尽了,无泪的哭泣,继续道:“你一定有办法帮帮我的雨姐姐的,对不对?!” 是啊,他一定有办法的。 祁王的内心轰然地被碾碎。 他坚强了十五年的心,盼了十五年的心,原来是这么不堪一击。 他听不进皋璟雯的话,他比谁都清楚啼血散的厉害。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一个他的亲人死在了啼血散的魔抓当中。 他的眼眸细碎的颤抖。 十五年压抑的情感,还要再继续压抑下去吗?! 他顾不得皋璟雯下一秒诧异,吃惊的眼神。也在他自己发现之前,他修长惨白无色的手指已经抚摸在了齐清儿带着血迹的乌发当中。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信我能帮你留在京城,帮你昭雪冤屈吗?”祁王的手开始颤抖。 齐清儿将目光从祁王的双眸间挪下。 那里面的暗潮涌动,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一旁的皋璟雯愣住了,她哭得毫无形象的脸蛋上挂满了不解,但看着祁王眼下的状态,像是凝固了一般的身躯。 皋璟雯看了半饷,还是扭头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剑枫。 剑枫明白皋璟雯当下的感受,轻轻,道:“外面这样凉,公主又在如绘宫受了惊吓,不如先和在下进府吧!”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皋璟雯又不是个情窦初开,不知感情的女子。 她隐隐觉得祁王和齐清儿有一段不为人所知的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心的位置 最终皋璟雯在剑枫的引领下进了祁王府。 齐清儿背靠着马车厢,唇边是祁王冰冷又灼热的呼吸。 相隔十五年再见,不,应该说是十六年了,年终盛宴已经结束,守岁的人们也都进入了梦乡。 时间侃侃而来,眼下已经是十六年的光阴了。 寒月轻轻笼罩着齐清儿长长的睫毛,每一根都在细微的颤抖。 十六年前,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人头落地,她害怕。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不再醒来,她害怕。她看着红娘抢夺她的信物,她害怕。 然当年的害怕与恐惧,似乎就只是害怕与恐惧。 那种来自一个幼小女童心中的害怕。 可如今,这样的害怕里面藏着无数不能言语的放不下。 齐清儿深吸一口冷气,“殿下,能带我进府吗?” 毒物没有发作,迷魂香之类的香薰毒气也早从齐清儿的身体里退去,然她就是站立不稳,身体里面像有什么物体在不断的摇晃,面前的一切也不停的在晃动。 然后,无声无息的,她被横着抱起。 就像她回京后,第一次来到祁王府的时候,祁王也是这样没有预兆地将她抱起。 然后迈开长腿,往府门中走去。 如果有来生,你不是王,也许我会不惜一切的放手爱你。 那个时候,你没有可以下诛杀令的父亲,我也没有几代热血忠魂的荣辱。 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就可以天长地久。 只是,来生,又还能不能再遇见你呢? 齐清儿把头靠在祁王的胸口,轻轻地合上了双目。耳边是祁王的心跳,沉长的缓慢的,恍若隔世。 祁王抱着齐清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他的书房。 这个祁王府正殿旁边的书房,他这十六年中,花掉时间最长的地方。 里面满满堆放着各种典籍,文卷。 充斥了祁王身上常年不散的檀香,丝丝绕绕地从每一个角落里发散出来。 齐清儿被放在了一个暖榻上面。 祁王的书房从来不用暖炉,整个房间都靠这个暖榻发出的温热维持。在这样的深冬,尚未看到春的影子的季节里。 他的书房温度浅浅。 齐清儿坐稳身体,把目光落在一旁叠了很多书的书案上。 祁王这样深沉的呼吸,像是一波又一波电流一样,击拍着她的心,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良久,旁边的那个白色的身影终于发了话。 为什么?齐清儿自己也说不出个为什么,一时情急没能充分考虑?喝下那杯毒酒无疑是给她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就算祁王能够帮着她给齐府昭雪,她也看不到齐府忠魂释然的那一天了。 她费尽心机回京,难道就是为了一死? 齐清儿听着祁王颤抖的声音,她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我别无选择......”半饷,齐清儿硬生生地道出了这句话,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祁王迈着长腿无力地在书房中走了几步,他单手撑在案几上。 面前的齐清儿让他觉得是那样的遥远。 似乎靠近一点点,她就会消失。 “别无选择?”他重复这句话,语气中满是自己心中的无奈,失望与恐惧。半饷,他继续道:“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清儿,难道你至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相信我吗?” 是啊,她想过吗? 齐清儿无语的垂目,心在微微的抽痛。 她把头扭向一边,避开一旁的祁王,以及他身上所有的气息。 然而她这一扭头,一道嫣红的,冰冷的,刚硬的光刺进了她的双目。在那间隔几米开外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剑。 青云剑! 它在祁王这里。 她一直以为她弄丢了它,这把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原来一直一直都在祁王这里。 回忆瞬间被拉回了齐府被斩的当日。 那天少年时的祁王拿着青云剑在齐府的演武场上飞舞,是那样的叫人一看便不能忘记。 如今,人在,剑也在。 却不再是青春年少时的光景。 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她已经起身走到了墙边,抬手抚摸在青云剑上,那上面有父亲的味道。 “如果我没有喝下那杯毒酒,难道殿下宁愿喝下的璟雯,快要没有生命的是璟雯吗?”齐清儿背对着祁王,声音里面是极度掩盖的情绪。 身后,没有声音。 死寂得像再也没有来日。 “取下它,杀了我!” 声音浑浊恍如从时间的另一端飘来。 祁王的上半身微微弯曲,似乎胸口的某一个地方很痛很痛,痛得他没有办法直起身躯。 皋璟雯是他的亲人,他便是再冷血也不愿看到皋璟雯去死。 可是要他承认和看清,喝下无解之毒的是齐清儿,他更是千万百万的不愿意。 桃花眼角看不见泪,却闪着晶莹的泪光。 她丢了他的诺言,但他没有丢。 从许下诺言,他就没有想过要丢掉它。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她即选择了死亡,他便没有理由的追随。 齐清儿搭在青云剑上的手,彻底的僵住。她不敢回头,因为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祁王就在她身后,咫尺之内。 檀香,原本代表着平静,代表着清谈,和谐。 然此时,这整个书房的檀香中充满了极为不符的濒临死亡的躁动。 突然她取下了青云剑,退开剑鞘,火红的剑身上清晰地映着金色的纹路,就像是血液中的筋脉,重重叠叠地交错在一起。 齐清儿的双眸间笼罩着从剑身上反射过来的光亮。 美丽的杏眼上清清楚楚地流动着不能言语的绝望。 她在心中盘问自己,为何要回京,为什么要知道关于祁王的一切,为什么她对他的恨总是没有办法彻底,要被爱之一字肆意地推送至海底。 祁王啊,祁王。 如果有来世,你再爱我好吗? 齐清儿纤细的手指在剑柄上握紧,露出苍白的骨节。 她飞快的转身,将剑头抵在了祁王的胸口,“杀了你!这个念头,从我被流放出京城开始了,十六年了,我一直都想做的一件事!” 她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臂。 尽量掩盖住脸上的所有情绪,因为她现在没有办法做到单纯地恨他,既然做不到恨的情绪,那就什么情绪都不要有。 祁王胸口抵在剑头上,一动未动。 他冷冷地垂头看了一眼青云剑,剑头没有刺在他心脏的位置。忽然他猛地抬起一只手,握在了青云剑上,然后挪动剑头的位置,直到不偏不倚地抵在他跳动的胸口。 心脏的地方。 “如果你要杀了我,那么请专业一点好吗?最好是一剑就要了我的命,那样我也可以死得干脆一点......” 祁王眼角渗着寒光。 如果说过去的十六年,他为一人守住了生命,只为留一口呼吸等一等对方的消息。那么消息来了,却又阴差阳错的走了,他宁愿连这一口呼吸也不要了。 夺下江山,没了她,还有何意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一章,掩盖伤口 她想过要伤害他吗? 没错,她想过无数次,甚至是每日每夜的想过。 可是当剑抵在了他的胸口,伤害就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过去的种种只是她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憎恨。 她抬起双眸,对上祁王的眼神。 这个时候她竟然想要祁王去恨她,至少在她毒发之后,可以撇开祁王一走了之。 “殿下……” 良久的对视,和沉默之后,她道出了这两个字。 在心尖上窜动的俊昇哥哥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杀了我!清儿,你连一声俊昇哥哥都不愿意叫我,或者是简单的称呼你,你都做不到!活着......也是折磨!” 祁王双眸突然的空洞,然后握着剑往自己胸口刺去。 那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利剑刺入皮肤的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然后鲜血染红了祁王胸口的白色衣襟。 齐清儿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不要!” 来不及掉眼泪,她奋力地抛开手中的青云剑,“俊昇哥哥,不要!”然后是剑身落地的声音,伴着齐清儿的嘶喊。 祁王往自己胸口刺的时候,抓的是剑身,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量。齐清儿拽动剑柄,在剑头刺入祁王胸口的一瞬间,抽回了剑,丢到了地面上。 “不是想杀了我吗?!齐清儿!”祁王根本不在意自己胸口的剑伤,也不知哪里激起的愤怒,他扬手拍在了齐清儿身后的墙面上。 将齐清儿死死地控制在身前。 齐清儿慌张的扫向祁王胸口越来越大的血红印记。 原来当她真的伤害他的时候,她自己也是那么痛。 “不是!我想过要杀了你,伤害你…….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齐清儿在祁王的胸前,手舞足蹈地放声哭泣。 她感受有一双温暖的手,一点一点将她收紧。她将头埋进祁王垂在右肩的乌发中,终于突破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伸手将搂住祁王的腰,用她所剩的全部力气,抱住他。 “我们检查一下伤口,好吗?”齐清儿用指尖感受中祁王背部的曲线。 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和祁王相拥。 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祁王比齐清儿要高出大半个头,他抬手摸了摸齐清儿乌发中的血迹,然后在她的乌发上亲了亲,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检查一下吧,总要止了血才行!”齐清儿轻轻松开自己的手。 祁王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还会在乎这一点伤吗? 然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相拥在一起的齐清儿和祁王,谁都还没能反应过来。齐清儿忽感手臂上吃痛,然整个人就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推开。 此人像是一阵风一样,从书房门口,到从祁王身上推开齐清儿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齐清儿没能站稳,好在离墙很近,后背摔在墙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她连忙用手按在胸口,强压住心口的绞痛和咳嗽。 再抬起眼时,看到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妥妥地护在祁王的身前,“我不许你伤害我哥哥!” 少女在自己房中听到了有人嘶喊的声音。 冲进祁王的书房又看到地上带血的青云剑,便断定是齐清儿要伤害祁王。 她很快地转身瞄了一眼祁王胸口的剑伤,然后做出防攻的姿势,道:“哥哥,你武艺卓群,怎么会叫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刺伤!” 齐清儿怎么会不认得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日,她夜访祁王府,离开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十五六岁的背影,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齐清儿抬眼看着少女。 忽然间,她心中有一块地方剧烈的颤抖。 少女和祁王长得真像,像得似乎只有性别的差距。 她曾以为祁王至今未娶,是因为他喜欢楚秦歌和眼前的少女这样的粉子。 不喜欢在人前做有妻子室的皇子,只喜欢在背后这样寻欢作乐。 多日前,楚秦歌向她哭诉了她对祁王的仰慕。 她才发现,原来楚秦歌并不是祁王的粉子,只是一个受了祁王恩惠的人。 而现在,当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拨动了一下。 这个少女无疑是祁王的妹妹,那样青涩紧张的脸庞也像级了祁王的母亲炀易桀。 原来从回京之后对祁王的误会,都只是她一个人编想出来的而已。 原来,祁王真的是至今未娶,至今都没有...... 这么做都是为了等她吗? 齐清儿飞快地扫了一眼祁王的双眸,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祁王的伤口上面。 “娅楠,这里没有你的事,你马上离开。”祁王拨开娅楠护在他胸口的手,用哥哥命令妹妹的口吻,叫她离开。 然娅楠是一个极度缺少亲情的孩子。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受伤,“她是谁,哥哥你为什么要让她这样伤害你。我不走!她在这里我就不走!” 从冷宫中出来的娅楠有着旁人没有固执,她重新伸出手,护在祁王身前,并死死地瞪着齐清儿。 似乎齐清儿是混世恶魔,会将她唯一的亲人带走。 齐清儿只贴着墙不说话。 误会解除得太晚,如果早一点,她会不会相信祁王多一点,或许在回京之后主动向祁王说明自己的身份呢? 大声的告诉祁王,她需要他的帮助。 只是现在,生命都快要没有了,还谈什么帮助。 祁王深吸一口气,视线一直没有从齐清儿身上挪开,他再次拉下娅楠护在他胸口的手,“娅楠,别这么不听话,她不会伤害你哥哥的。” 娅楠却死死拽着祁王的衣角,手被拉下来的时候,也没有松开。 祁王身上本就穿得单薄,被她这么一牵扯,胸口的伤很快从薄如轻毛的细丝寝衣长袍中露了出来。 那样模糊的一个伤口,在幽暗的烛光下异常醒目。 祁王很快拉住了领口的一边,使得寝衣轻轻浅浅的披在肩上。他突然对着娅楠怒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不到天亮不许出来!” 娅楠受惊地往后一缩。 这是她来到祁王府之后,祁王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飞快地看了看齐清儿,见她单手捂在胸口,面色也很难看,并不像能伤害祁王的人。 咬咬牙,藏起脸上的委屈,跌跌闯闯地走出了祁王的书房。 看到娅楠离开之后,祁王赶紧将袍衣拉好,掩盖住胸口的伤。 然他的动作再快,齐清儿还是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胸口,哪里只有一处伤,除去齐清儿刚刚刺的一剑,和齐清儿记得的,在孤山上被严颂刺的那剑。 在心脏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紫痕,拇指般大小。 齐清儿明显觉得祁王在有意掩饰这一道紫痕。(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二章,十指相扣 在她自己知道之前,齐清儿已经将手搭在了祁王的胸口,另一只手缓缓剥开祁王的胸口的衣襟。 紫痕那样明显。 在这样昏暗的烛光下,像是一条恒古不死的爬虫贴附在祁王的胸口。 齐清儿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坚持习武,江湖帮派上的所有功法,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纵使她现在丧失了所有的武力,但是对武学的记忆都依然还在。 祁王胸口的紫痕,明显被人所伤,而且是一个月左右前留下的伤痕。 这样的深紫色伤痕当是受了朱砂掌留下的。 而整个江湖当中会朱砂掌的就是八大江湖的宗主严仪和八大江湖未来的继承人严颂。 齐清儿纤细的手指触摸着那道紫痕。 心像一颗蚕茧,有人在不紧不慢的抽丝。 “严颂,他来找过你了......?”齐清儿纠结了半饷,终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知道朱砂掌的厉害。 她看着祁王胸口的印记,能够想象得到严颂在出手之后就后悔了,力量只用到了三成,否则受了朱砂掌的人不会再有起身行走的可能。更难以想象严颂都和祁王说什么,以祁王的功力又怎么会让严颂得手。 齐清儿垂着头,尽量掩去脸上的思考。 祁王抬手按在齐清儿的指尖上,他似乎毫不在意胸口的那道紫痕,确切说是他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任何伤口。 “是,他来过。” 如此简单的回答,却是不偏不倚的正面回答了齐清儿的问题。 她知道严颂为什么要来着祁王。 从回京的第一天起,就该知道严颂和祁王相对的那一天。 只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却又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似乎很不符合严颂的脾性,不符合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惯。 此时,书房中的气氛开始变得黏着。 背靠墙而站的齐清儿,仰面和祁王对视,但彼此二人都没有要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齐清儿心中暗想着祁王对严颂的看法。 也不知道祁王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其实当年的信物没有丢,而在严颂那里。 她莫名的害怕。 害怕祁王发现,其实她骗了他。 她没有弄丢信物,而是交到了严颂手里。 而祁王,他的思绪早飞到了另一个层面上面。当下他顾不得什么儿女私情,顾不得齐清儿和严颂之间的关系。 当下他只要她活着。 严颂二字,让他想到了严颂的医术。 他既然能配置出易容丹这样的奇毒,而且能够帮助齐清儿成功易容,那他也一定有解除啼血之毒的办法,一定有…… 祁王在心中暗想。 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是要请严颂回到齐清儿身边,他都要试一试。 没有什么能比齐清儿的生命更重要。 不知不觉,两人就这样站着,一个不动,另一个无声。 直到纯净公主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然齐清儿的手依然落在祁王的胸口,祁王的手也一直抓着齐清儿的指尖。 面对皋璟雯的突然出现,齐清儿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祁王却死死抓着没放,就像他没有听到皋璟雯进来时的声音一样。 皋璟雯心急齐清儿,进来时把身后的剑枫丢得很远,两三步就跨到了齐清儿身旁。 她一把搂住齐清儿的手臂,刚欲说话,才发现齐清儿和祁王几乎十指相扣的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祁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拉着齐清儿到暖座上坐下。 然后转身对着皋璟雯道:“在如绘宫的事,适才只听剑枫大致说了一说。璟雯,你能给我在细细讲述一遍吗?” 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 齐清儿顺着祁王的意思坐在暖座上,她望向祁王完美的侧脸,那里面明明藏着哀伤,表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如果他不想在皋璟雯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为何又要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呢? 面前这样变化的祁王,齐清儿看不大懂。 皋璟雯目光在齐清儿的手上落了落,脸上的诧异之色又很快消失,仔仔细细地把发生在如绘宫的事和祁王说了一遍。 直到她把所有的细节讲完。 祁王才慢慢松开了齐清儿的手,让皋璟雯一同在案几旁坐下。 皋璟雯换了担忧的神情,道:“俊昇哥哥,对于这啼血之毒,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此间,剑枫眼疾手快地给祁王找来了一件浅蓝色袍衣,披在祁王身上。 祁王单手撩了撩领口,接话道:“啼血散,热毒之首,毒性六天之后发作,气血逐渐沸腾,以至咳血,常人服下后会吐血不断,最终失血而亡。”稍作停顿,他继续道:“这样的毒,我确实没有解决的办法。” 说话间,齐清儿总能感觉到祁王落在她身上的余光。 这样的余光中,都包含了什么样的感情,当他说他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又是怎样压制中心中的痛楚? 齐清儿不知,就连祁王自己也不知道。 皋璟雯的情绪再度的不平稳,她一把扑向齐清儿,“若早知道虞妃她就只有那么一杯毒酒,你将它打翻不就好了吗?!可你偏偏喝了它!雨姐姐,你救了我三次,我却连个解药都找不到......” 齐清儿抬手抚摸着皋璟雯的脑袋。 她无声的笑了笑。 如果上天认为她该为对皋璟雯的欺骗付出点什么,那么这便是最好付出了。保住了皋璟雯命,用自己的命去换,这样听上去似乎很合理。 她任皋璟雯在怀中摇晃,安静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无意中扬起的双眸,却正好对上祁王侧脸斜看过来的,带着红色血丝的目光。 他们之间这样近,却又这样的遥远。 这时皋璟雯复又从齐清儿怀中直起身子,摸一把干干的眼泪,对着祁王,道:“眼下我们已经知道是虞妃要下毒害我,俊昇哥哥这里有什么好的对策能够指出是虞妃投毒吗?” 祁王斜身坐着,没有动作,良久只看着半明半灭的烛光,没有言语。 皋璟雯见祁王一动不动,硬着嗓门,道:“我知道,俊昇哥哥向来远离宫廷,远离朝局,也从不参与他人的是是非非。但此事人命关天,关乎到救了我三次的人,俊昇哥哥也要袖手旁观吗?!” 此话一落,祁王噌地起身。 齐清儿的命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他负手踱步。 虞妃,他定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高高皱起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冽,然后他看着皋璟雯,道:“投毒一事,我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也定会让虞妃血债血偿!”说着他用更加冷冽的目光看着皋璟雯,道:“但是需要璟雯你的配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三章,一宿无眠 “配合?怎么配合?”皋璟雯像是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连连问道。 祁王一脸肃然,他地视线若有若无地从齐清儿梨花般清涩的脸庞上飘过,道:“暂时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晚的投毒一事。” 齐清儿听着祁王的这句话,心里总感觉祁王他似乎在上一秒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虞妃这样的人物,能大胆放肆到绑了公主施行投毒,一定是有万全的准备。 且后宫那潭水极深,想要彻底的揪出虞妃怕是不易。 齐清儿心中想着,不觉得抬头看着祁王。他披肩垂下的乌发,有那么几缕挡住了他的侧脸,却依然挡不住他俊脸上那样分明的曲线。 祁王他真的能够揪出虞妃么? 皋璟雯听到祁王的这些话,也不吃惊。 她来祁王府之前,就已经听齐清儿细细的分析过了。内心对揭发虞妃的冲动也逐渐平息,不再那么鲁莽。 她缓身走到祁王的一边,沉住秀气的脸蛋,道:“俊昇哥哥是已经有计划了吗?” “璟雯,你也知道我一直悠闲度日,与皇室官宦来往关系甚疏,才有了眼下的平静无扰。虞妃投毒一事,自然要管,但我不想因此被误会成争权谋位之举。所以......嬅雨毒发之前,请璟雯一定向外保持沉默,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祁王目光幽幽,实在叫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皋璟雯听到毒发二字,难免心有不平。 这样说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她扭曲了小脸,皱起眉头道:“等到毒发?若啼血之毒真的像俊昇哥哥说的那样,那到毒发之后,雨姐姐岂不是命不久矣!” 齐清儿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因为她看到祁王在听到皋璟雯这些话之后的表情。 嘴角微微抽搐,眼神近乎痴狂地扫了一眼齐清儿的衣角,又立刻背过身去,不让齐清儿看见。 他垂头,轻轻道:“会有办法的。”然后转身抬起一只手搭在皋璟雯的肩膀上,“你的雨姐姐不会有事的!” 皋璟雯本就红红肿肿的双目中,再次沁满了泪水。 她怎么能不知道,祁王这些话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她心中虽这样想着,嘴上却道:“嗯,一定不会有事的!”随后又回到齐清儿身边,抬手绕在齐清儿的手臂上,看着祁王,道:“深夜来访,实在叨扰俊昇哥哥了。” 说着就欲扶起齐清儿。 齐清儿明白皋璟雯的意思,便自己缓身站起。 她望了望地上的青云剑,和祁王胸口被外层袍衣遮盖住的若有若无的血迹。 又斜眼看了看身边的皋璟雯。 难道她就没有看到这些,对这些就没有一丝好奇吗? 祁王侧身往后退了一步,道:“无妨,我睡眠本就轻浅。” “我答应你,这些天我会保持沉默,就当投毒一事没有发生过。俊昇哥哥也一定记住,适才答应我的话!”皋璟雯一边搀扶着齐清儿往书房的门边去,一边说。 眼神中五分信任,五分忧虑。 此时齐清儿体内的两种奇毒已经开始慢慢的相融在一起,一面是热毒之首的啼血散不断地没有规律的推动血脉,另一面是寒毒之首的易容寒毒正试图凝结血液。 她的胸口突然的刺痛,心脏的位置一面是火一面是冰。 灼烧着,刺寒着。 她控制不住的弯下身躯,搭在皋璟雯手臂上的手,微微颤抖。 祁王连忙三两步跨到齐清儿身边,他多希望他可以替她忍受了痛苦,抬手搀扶着齐清儿的另一只手臂。 然这时皋璟雯却冷不丁的将祁王的手拨开,她用半个身体给齐清儿依靠着,然后,道:“我带雨姐姐回府,俊昇哥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齐清儿低着头,不用看皋璟雯,都能知道她现在的心境。 地上的青云剑,和祁王胸口的伤,还有适才她和祁王的十指相扣。皋璟雯进来时,一定都看在了眼里。 但她一直装作视而不见,一定是还不想承认她看到了一切。 一个从刺州带回来的庶民女子,和祁王见面的次数不过两三次,且每次都基本说不上话,又怎么会有什么感情的发展。 还发展到了十指相扣。 齐清儿就这样轻轻看着皋璟雯的侧脸,都能感觉得到她思绪上的僵硬。 要换做是齐清儿自己,大概也会想不明白。 这样冷冷地推开祁王的手,或许是皋璟雯心中对齐清儿的保护吧! 皋璟雯说完这些,只微微点了点,便带着齐清儿离开了祁王的书房。 深夜寂寥。 大年三十的晚上,本该是灯火通明,为何今年的大年三十,京城的十里长街却看不见一处灯火。 或许是夜已经很深。 残月斜挂,笼罩着大地上的白雪。 这样幽幽的微光中,或许还能照亮齐清儿她们回府的路。 祁王的书房的门,大大的敞开。 从外面灌进来的寒风,吹动着祁王书案上的典籍。 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目光盯浊地看着齐清儿她们离开的方向,厚厚积雪上的足迹是那样的凌乱。 外层的袍衣在寒风的吹动下,从祁王的双肩上滑落。 内层的白色寝衣也被寒风吹开,露出他深邃迷人的锁骨。 他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只是皮肤被冻得苍白。 就这样他一动不动地站了良久,直到剑枫急切地从门外踏进书房中来,“殿下,怎么在风尖上站着。” 剑枫说着忙将落在地上的袍衣重新盖到祁王身上,又转身去关书房的门。 “乘她们还没有走远,你去送送他们,把她们送回公主府!” 剑枫手还未搭到门上,后面便传来了祁王的声音。 这声音听上去似乎说话的人已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过了。 剑枫手指微僵,还是继续关门的动作。 这时的祁王终于歇斯底里地嘶喊了一声,“我说让你现在就去送她们,谁让你关门!” 他身体僵硬地杵在那儿,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寒风吹拂的感觉。 嘶喊的时候,脖子里的青筋暴露,像是一个长大了的孩子忽然丢了他最心爱的玩具。 剑枫闻声停止了动作。 书房的门再次被寒风吹得大大的敞开。 祁王的乌发被全部吹到后面,露出宽宽的额角,浮起地眉峰,以及不堪一击的双眸。 这天晚上,祁王这样站了一宿。 看着残月渐渐消失在凌乱的脚印上面,又看着晚来的晨光将着凌乱的脚印照得更加清晰。 府上谁都劝不动他,临了他对着从纯净公主府上折回来的剑枫,说了句,“我要见太医华驮,你马上去安排一下。还有,让刑部尚书李玄留意惠妃的如绘宫,有任何动静记下来就好,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剑枫领命,看着站了一宿的祁王,想劝,又欲言又止。 祁王冷冷的笑了笑,“我没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三章,公主脾气 齐清儿随皋璟雯回府之后,纯净公主府上就再度闭门谢客。 新年过后本该是皇室宗亲相互拜访的时间,皋璟雯这里则是大门紧闭,连只蚊子都难飞得进去。 连这公主府外,皋帝派下来的御林军也被皋璟雯教唆得不敢有半点懈怠。 来者不论是谁都不能进。 连登门拜访的太子都被拒之门外,理由是天气太冷,不易见客。 太子站在纯净公主府门口,摇头笑了笑,只当她是发了公主脾气,不愿理人罢了。 自从祁王府回来之后,齐清儿明显觉得皋璟雯似有些疏远她的意思。 确切说是变扭,每次两人面对面时,皋璟雯总是有话哽在喉咙里似的,想说又说不出口。 但对齐清儿的关心是一点儿没变。 她那种骄傲的小公主关心的手法,也真是如出一辙。 齐清儿被要求不能出暖阁半步,每顿饭都要吃上等的补品,燕窝人参之类的东西,那简直是当白米饭一样。 也不管这些东西是否对齐清儿有用,或者是根本就不适合齐清儿这样的体质的人吃。 皋璟雯总觉得,所有好的东西都要给齐清儿。 似乎想让齐清儿在所剩下的几天时间里面,好好的享受一下富贵。 富贵? 不知这样说,是否妥当。 但齐清儿是这样认为的,皋璟雯关心人的概念应该是被皇室当中的堆金积玉给渲染了。 少了些人情味儿。 眼下是齐清儿服下滴血之毒的第三日。 该说是庆幸,这才只是第三日,离毒发还有三日呢! 还是说,时间飞逝,针秒不停,这么快就已经过去了三日。 齐清儿坐看着面前的人参鱼面。 鱼面是取云梦泽的青鱼烫熟,剔骨去皮留肉斩如泥,和在面粉里揉透了,切成面条煮熟,再烧上清鸡汤和人参汤,对调而成,是级费功夫的一道菜。 然这样的菜,在齐清儿眼中却豪无颜色。 更不用说下口去吃了。 前两日的山珍海味,齐清儿吃到想吐。她本就没有心情,将死之人哪能有什么食欲,每每只吃那么一丢丢,便不吃了。 即便是吃那么一点点,还是会想吐。 这会儿子厨房里的妈妈婆子又换了另一种家常的做法,看上去很素,但齐清儿还是吃不下。 她丢开手中的筷子,裹了裹身上的披衣,走到窗棂前,刚打开窗户透透气,便听到屋中的竹婉立马跑到跟前,道:“姑娘还是不要打开窗户了,外面寒气重!” “我是中了毒,又不是受了风寒,有什么吹不得的!”齐清儿愤愤地将窗户打开。 闷了这些日子,整天在屋中,不是趟着就是坐着,都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齐清儿到底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受得这个。 她大大的敞开窗口,深深地吸了外面的凉气。 虽然寒气刺骨,但吸进去之后,多少让齐清儿感到如释重负般的清爽。 “咳咳咳......”胸口一阵痛痒,齐清儿俯身咳了两下。 窗外便探进来一个水灵灵的脑袋,忽闪着铜铃眼,直直地看着齐清儿,“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把窗户开了!嬅雨姑娘,你还好吗?这外面寒气这样的重,你受不得凉,还是奴婢帮姑娘把窗户关上吧!” 灵儿关切地看着窗户里面的齐清儿,伸手就准备替齐清儿关上窗户。这时窗户的另一个角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扭头看了看窗棂又看了看里面的齐清儿,没有言语的给了灵儿一个眼神。 灵儿便快速地将窗户给关上了。 里面的齐清儿站着看着被合上的窗户,心想着这个纯净公主关心起人的方式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一转眼,皋璟雯就已经从门口进来。 她两三步走到齐清儿一边,先是将齐清儿身上的披衣裹裹好,然后冲着站在房间中的竹婉,大声道:“怎么照顾你主子的,不是说不能开窗户的么?!” 好大的火气! 齐清儿闷了屋中时间长了,难免神思倦怠,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皋璟雯是在发脾气。 竹婉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 齐清儿心中一颤,这窗户明明是她自己开的,竹婉却毫无解释的认了错,不由得心疼竹婉跪下的膝盖,拉了拉皋璟雯的手臂,道:“是我自己开的,竹婉适才还劝我不要打开窗户呢!” 谁料皋璟雯却没把齐清儿的话听进去,反倒表情严肃的看着齐清儿,道:“奴婢做错的事,你又何必帮着她往自己身上揽。” 说着也不等齐清儿反应,又对着竹婉大声道:“别在这儿跪着了,到外面把院子里的残雪清了,省得不知道什么叫寒气!” 哪儿来的火气? 齐清儿不解的看了看皋璟雯。 竹婉立刻弯身离开,到院子里扫雪去了。 其实公主府上的积雪是有专门的下人清理的,但有时候难免会有残留的贴在地面的乌色积雪。 不多,却很难清理。 齐清儿看着竹婉离开,也没再阻止。 皋璟雯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在清楚不过了,让竹婉去清残雪,和罚她在寒风中站着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外面暖阳万里,竹婉也受不了多大的罪。 皋璟雯还是个心善的主。 只是她这样的火气又是哪里来的? 齐清儿有拉了拉皋璟雯胳膊,示意她坐下,喝口茶。 皋璟雯自己做了个深呼吸,一屁股坐在案几边,拿起茶壶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推到了齐清儿面前。 齐清儿抬手搁在茶皿上,细细打量着皋璟雯。 一旁的灵儿一会儿拿眼睛瞅瞅皋璟雯,也只低着头,不敢说话。公主这样教训下人,在灵儿的记忆当中屈指可数。她掰了掰手指头,飞快地给齐清儿递了个眼神。 意思是她也不知道皋璟雯为何生气,让齐清儿说话也小心点儿。 “你感觉怎么样了?”皋璟雯僵了半天,终于把手按在齐清儿手上,道。 齐清儿微微笑笑,算是回答。 她还能怎么样,其实莫过于等死罢了。 皋璟雯见其不语,继续道:“其实俊昇哥哥说,他一定能找到办法,我应该相信他,可是三天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虞妃那里估计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雍容华贵的日子,想想我就来气!” 她是在心急,所以发脾气么? 齐清儿心中想着,将手从皋璟雯手心抽出来,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祁王殿下既然说了,你该相信他。我就是算活不长了,但也不至于明天就死啊!” 齐清儿尽量说得轻松些,嘴角挂着浅浅的没有气色的笑。 皋璟雯缓缓将眼神挪向齐清儿,然后在齐清儿的双眸间来回转动,半饷,她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祁王的?” 她终于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五章,旧爱重提 憋了三天。 齐清儿终于知道皋璟雯为什么发了刚才那一通可有可无的火。 皋璟雯从祁王府回来之后,在齐清儿面前的说话举止就多有怪异。原来是她心中一直在纠结。 齐清儿刚刚为她服下无解之毒。 这个时候,她或许应该忘掉她看到的关于祁王和齐清儿之间的一切,可是她做不到。 齐清儿垂目,眸子中一片平静,她轻轻道:“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这话让皋璟雯吃惊。 她接问道:“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 是啊!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齐清儿在心中暗暗思考,脸上仍保持着平静,嘴角微动,道:“在还没有你的时候。” 她不想再欺骗皋璟雯,那就说一段实情吧,说一段避重就轻的实情。 皋璟雯眨眨眼,不解的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六岁,你大概在你母妃的肚子里吧!那一年我和父亲一起,在京城。当时有一场名扬千里的比武,据说谁赢了便成为八大江湖的宗主。我当时年幼,但却整天像一个淘气的假小子,听闻有这样一场比武,央求了父亲好几天,才求得父亲带我去看了这场比武。”顿了顿,继续道:“那天好多人,父亲怕我被人挤了,将我扛在肩上。我看擂台上两个势均力敌的勇士,打得不相上下。正拍手叫好的时候,擂台一个勇士手里的飞刀被另一个勇士打了出去。好巧不巧偏偏正中我的方向飞来,当时都来不及害怕。反应过来的时候,是一个少年替我挡住了飞刀。事后我才知道那有多危险。” 她一开始还时看着皋璟雯说的,到后面跟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皋璟雯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她道:“那个少年就是俊昇哥哥吗?” “嗯,我和祁王便是这样认识的。”齐清儿稍顿后道。 皋璟雯突然双眼放着光亮,道:“你喜欢俊昇哥哥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将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记得这样清楚。” 这个问题叫齐清儿没有办法回答。 她不想再欺骗皋璟雯,难道要说实话,说她喜欢他吗? 齐清儿抿了一口杯中的茶,道:“人世间真小,我也没有想到会再遇到他。” “他很喜欢你!”皋璟雯突然说了这句话。 齐清儿扶在茶皿上的手一僵,则脸看到一旁的烛台。 皋璟雯的这句话,叫她没有办法好好的藏住心中的情绪。祁王在听到她服下无解之毒后,死的心都有了,那还是简简单单的喜欢吗? 齐清儿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十六年啊!有哪一个七尺男儿能受得了这样的寂寞,只为等一个人回来。 皋璟雯见齐清儿撇过脸去,直以为她是害羞罢了。 她继续对着齐清儿,道:“很多年前,俊昇哥哥是一个很活跃的少年,他文武双全,我听母妃说,少年的他就已经能替父皇分解国忧了。可是后来一场变故,俊昇哥哥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再没了光彩,好多年我都没见他笑过。” 说着,她忽然怔怔地看着齐清儿,道:“可是自从你回来之后,我终于在他如同死鱼目一样眼神中看到了神采。一开始我以为是俊昇哥哥终于忘掉了过去,想要重新生活。直到看到......” 接下去的话,皋璟雯没有继续下去。 齐清儿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祁王这样明显的与她十指相扣,在皋璟雯面前都没有松开,皋璟雯想看不见都难。 “璟雯,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齐清儿冷冷地道了这句。 悄悄地隐去了一颗眼泪。 皋璟雯知道了齐清儿和祁王的这段过去,心中结也打开了,如释重负的输出一口气,搂着齐清儿的肩,道:“俊昇哥哥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雨姐姐。” 她自己说到最后,都换成了不肯定的语气。 齐清儿依然是面无多大的神情,只微微扬了扬嘴角,随后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婢女敲了门进来,说府门外有位太医求见。 公主府谁也没有请过太医,齐清儿和皋璟雯对视一眼,皋璟雯,道:“不是闭门谢客吗?!不见!” 这会儿子,皋璟雯是惊弓之鸟,来访的人都被无形的扣上了虚伪的外套,她谁都不想见。 更不想见太医,无解之毒,十个太医都不顶用。 婢女缓了缓,又道:“是祁王殿下请来的。” “让他进来!”皋璟雯立马换了口吻。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她就只相信祁王,或许是因为投毒一事本就是祁王告诉她的。 齐清儿只看着皋璟雯,见其不准备在她是如何认识祁王一事再做更深的追究,也松了口气。 婢女领命退下,半盏茶的时间领回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浑身深蓝色宫装,太医样十足。 对于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齐清儿也都是见过的。 上回不慎落水,皋璟雯可是没把太医院给搬到府上来。然而眼前这个,齐清儿并不曾记得记过。 皋璟雯更是板起了小脸,“你是太医吗?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太医附身恭敬的一礼,后道:“微臣华驮,是前两日刚进的太医院,所以公主没有见过微臣。” 他说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皋璟雯无声的张了张嘴,眉宇间宽了两寸,“是祁王让你来的?” 华驮齐身站着,右手挂着一个药箱,看了看齐清儿,道:“正是,令有些事情祁王嘱咐微臣一定要转告公主和嬅雨姑娘。” “什么事?”皋璟雯问道。 “祁王殿下说,当嬅雨出现出现咳血现象的时候,公主就直接将虞妃投毒一事告到陛下面前。”华驮道。 齐清儿听得心中微颤。 她这个当事人都找不出什么关于虞妃投毒一事的破绽,他祁王这样一个局外人又是哪里来的自信。 但她转念一想,华驮是太医。 啼血之毒发作之后,常被误诊为是痨病,几乎诊断不出来是中毒所致。 祁王大可以将她中毒一事告诉华驮,到时候在皋帝面前华驮就可以直接说是中毒所致。 可是...... 想到这里,齐清儿犹疑地看着华驮。 凭什么让皋帝去相信一个刚到太医院几天的华驮呢? “祁王殿下还让你在我病发的时候,告诉陛下我中的毒是啼血散,是吗?”齐清儿问道。 皋璟雯本想点头,听到齐清儿这样问,也将眼神看向华驮。 华驮这样的长者,自然也能猜出齐清儿话中的几分意思,道:“姑娘是觉得到时候,以微臣一己之言,陛下未必会相信?” “是啊,如果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诊断出是痨病,偏偏只有你说是中毒,你说我父皇会相信谁的。”皋璟雯接话道。 华驮上半身往下附了附,道:“公主的话固然没错,但若微臣当下已经取得了陛下的信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六章 祭礼前夕 华驮此话一落,齐清儿和皋璟雯纷纷对视一眼。 但谁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似乎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般。 华驮给齐清儿把了脉,大概是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齐清儿中的是啼血散,有心里准备,把了脉象之后表面上也无多大的反应。 只微微皱着眉头。 但这这样小小的信号,皋璟雯就捕捉了过去,掩面小声的抽泣。 真的没有一个太医能够瞧好齐清儿所中的毒。 临了,华驮还是留下一个方子。说是到齐清儿开始咳血,也就是毒发之后才能够服用,其作用也不过是缓解一下齐清儿的痛苦而已。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日。 …… 轩辕二十七年,冬末,大年初六。 以往每当过完年之后,寒冷的天气都会有所好转。然而今年,整个京城已经笼罩在一层寒冰之下。 似乎呼出一口气,就能结成冰渣子。 这一日,是皋帝携皇室宗亲及朝中权贵一同前往佛山祭礼的日子。 纯净公主府上也早早收到了关于祭礼的旨意,旨意中竟还有嬅雨的名字。 这让齐清儿不能理解了。 如果说被邀请出席皇室宗亲的家宴,是因为她是皋璟雯的救命恩人,并且又和皋璟雯同住,一个人在府中过年总是不妥,所以皋帝邀请她和皇室宗亲公用家宴,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是祭礼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够容得她这样的庶民的身份。 当皋璟雯告诉她,今日的佛山祭礼她也要随同的时候,皋璟雯自己的脸上都有不能置信的表情。 何况是齐清儿,她这种懂得皇室礼法的人。 然旨意就是旨意,一旦发了下来,就是没有扭转的余地。 这一日,齐清儿就算拖着病体也是要去的。 皋璟雯也不能帮到什么,或者让齐清儿留在府上,无故抗旨怎么都是大罪。 她握着齐清儿的手,叹了一句,“都是我没用,明知你身体不适,还是不能阻止父皇的这个决定。” 齐清儿笑笑,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接受了命不久矣这个事实。不就是去趟佛山么,还能在死前好好面佛超度一下有何不好。 “无妨,乘着毒性还没发作,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如此,齐清儿便在竹婉的细心呵护下换上了符合祭礼的宫装,随同纯净公主一同出府,往皇宫中去。 佛山是京陵城北的群山之一,处在群山中央,高耸入云。 山脚是规模甚大的皇家陵寝,以山为陵,宝城宝定。 在这陵寝边上,有一座历代久远的庙堂,据说灵气非常。自先祖皇帝在世的时候就有了每年大年初六寄佛山脚下祭礼的规矩。 天子代天下百姓,行跪拜大礼,便也有了举国共典一说。 到了皋帝登基之后,佛山祭礼也一直没有断过。 将将过了辰时,齐清儿随同皋璟雯已经到了宫中,在武英大殿中等待礼部编排入队。 过去的六天里,齐清儿几乎是被皋璟雯囚禁在了暖阁当中,每天活动的范围甚小。再加上她自己身上本有的寒毒,四肢的力量急剧的下降,走一段路,就累得娇喘不断。 连忙在大殿中找了落脚的地儿,坐下了。 没一会儿,皇室宗亲里的诸位皇子公主也都到了,还有那些在皋帝面前说得上话的肱骨重辰们。 他们大部分都站在武英殿外等候。 齐清儿将手按在胸口,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却莫名其妙的蹦出了祁王二字。 武英殿外,人头攒动。 礼部尚书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队形,上千位护卫稀稀散散地站在两侧等待命令。 这个时候,一个身量纤长男子,银灰色黑丝滚边袍衣悠悠扬扬的从他的双肩垂下。他的步子很沉,却又轻浮。头微垂,黑色发髻间系着一根和袍衣相同颜色的丝带。他将一只手微微握拳放在腹前,抬目间宛若天之骄子,出尘之感。 齐清儿就只看了那么一眼,从这么老远的地方看去,她还是看到了他身上所有的气质。 就像是有一道光深深的扎入了她的眼球。 只是......他瘦了。 六天没见,这六天的时间,原来可以这样消磨一个人。 相隔老远,齐清儿竟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双眸下方的乌色痕迹。 祁王独自从宫门口走进,往武英殿的方向望了望。里面一个不盈一握的身躯也立刻勾住了他的眼球。 他垂头看了看,然后阔步往齐清儿的方向走去。 “在看什么呢?”齐清儿忽面前一阵凉风。 轩王不知在什么时候窜到了齐清儿面前,拿着他的蚕丝画扇在齐清儿晃了晃,继续道:“你怎么看上去瘦了,气色还不大好。哦......璟雯她这六天一直闭门谢客,我多少次登门都被碰了一鼻子灰......说,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轩王大概是觉得皋璟雯将他拒之门外,欺负了他吧。 齐清儿脸上没多大表情,眼神也只在轩王身上轻轻的一瞟而过。但还是起身,给轩王妥妥的一礼。 就算不想理他,但总不能没有规矩。 轩王像是在唱独角戏一样,继续道:“免了,免了!快坐吧!璟雯她闭门谢客,该不会是真的因为你病了吧,我瞧你的脸色确实不大好。”说着附身,用他那双细长又不失风韵的双眼,细细地打量齐清儿。 “哎呀!痛,痛,痛!”齐清儿面前的轩王突然龇牙咧嘴的叫道,还一边用手往耳朵上捂。 齐清儿将双眸抬高。 这一看,才知道是皋璟雯揪住了轩王的耳朵,正往一旁拉去。 “我看你才病了呢!大冷的天拿着画扇,冲着你自己扇风就好了,别对着我的雨姐姐扇!”皋璟雯一脸的火气,似乎轩王适才是对着她扇了画扇一般。 这时蓉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看到皋璟雯和轩王扭打在一起,连忙跑上去劝架,“怎么打起来了,父皇一会儿可就到了,赶紧收手吧!” 蓉王话音刚落,皋璟雯和轩王齐齐站直了身子,对着蓉王,齐声道:“谁说我们在打架了!” 这两个人的声音齐到分不出先后,只分出高低音。 蓉王圆滚滚的双眼费力的眨了眨,又往下咽了口水,终是愣得没说出一句话。 坐在一边的齐清儿看到这样的兄妹们,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一个笑。 如果他们都没有生在皇室,也许会更加美好。 她这样想着,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身影。 是他,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齐清儿手指在袖中收紧,自从深夜从祁王府一别之后,她无数次的想过再和祁王见面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或许是在她将死之时,再或者一面都见不上。 然而这样的大殿之上,祁王就这样站在她的身边,倒是让她不知所措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七章,啼血之毒 半饷,齐清儿缓身站起。 大殿中有轩王,蓉王和纯净公主他们的打闹声,还有他们你推我攘的身影,然而这一切都似乎成了齐清儿和祁王的布景。 她就这样看着他,僵着,抖着,直到看不清祁王的脸,除了那双像井口一样的双眸。那双眼睛里面,是一种不能解,不能说,不知从今往后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谜和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齐清儿和祁王这样看着,却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这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又仿佛说什么都是痛,不如沉默。 最后,在张公公的一声公鸭嗓中,这一切戛然而止。“陛下驾到......”似乎张公公的出场方式永远都是这句话。 然后便看到武英殿左前方,一袭人拥簇着银黄色高帽珠帘的皋帝,缓缓往武英殿门口的大场地中走来。 他身后是以皇后为首的妃嫔,一个个均穿戴级为华丽。 这当中自然也都虞妃的身影,她踩着小步,在左右两边婢女的扶持下走得从容不迫。 齐清儿就这样轻轻看了一眼,能感觉一旁皋璟雯身上散发出来的怒火,她是狠不得要手撕了虞妃不可。 齐清儿,皋璟雯等人走出武英殿,和余下的皇子公主肱骨重臣们一起行跪拜大礼。 然后在礼部的安排下,齐清儿随同皋璟雯一起上了惠妃的凤撵。 去佛山的队伍,从宫中走起,绵延出城近十里。 这一次皋帝命御林军和禁军同时留城看守,让嬴谢携一万高阶兵马随同出城。 嬴谢走在第一位,是此次护送的主将,他后面便是龙撵,左右婢女太监二十余人,前后看守护卫上百余人,簇拥之下的皋帝看上去高贵不已,又谁知道他内心深处对君王统治者这个身份的恐惧。 和皋帝同坐一个矫撵的还有皇后,她似乎很悠闲,也很满意皋帝让她的哥哥嬴谢带队,这无疑是给了嬴氏一族莫大的面子。 之后是嫔妃们的矫撵按辈分依次排开,公主都与生母同坐。 而皇子们都是驾马随行。 再往后便朝中权贵,其次序依然是按照官阶的等级依次排开。 也只有齐清儿一人,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即无位份,也无官阶,偏偏就被编排进了祭礼的长队当中,还能和皋璟雯和惠妃同坐。 几行人马,浩浩荡荡,向佛山而去。 惠妃的矫撵中,气氛很是不愉快,皋璟雯也早将虞妃投毒一事告诉了惠妃。她面色暗沉,那要杀死她女儿的竟是她的亲姐姐。 人世无常,竟是无常到这个地步。 惠妃抓着齐清儿的手,默默垂泪。 揭开车布,望一望虞妃的矫撵,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揪心。 齐清儿拍拍惠妃的手,反倒给了浅浅的微笑,“听闻太医院来了一个名叫华驮的太医,娘娘可知此事?” “是,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怎么突然说起他了?”惠妃抹了哀伤,垂怜的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依然浅笑,“前几日,他来给我把了脉,还留了个药方。” “是吗,那这个华驮可是看出了根源?”惠妃问道。 齐清儿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皋璟雯接话道:“看出了根源又有何用,且不说父皇会不会相信他的话,就算信,那也要拿出证据。”皋璟雯说着,往齐清儿身边挪了挪,继续道:“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在手上!” 惠妃心知皋璟雯心中的怒火和无奈,叹了口气,道:“也未必不会信。说来也奇怪,陛下的头疾时常发作,宫里原来的那几个太医只能帮着给陛下止痛,治不了陛下的晕眩之症。这个华驮却只送来了一个药方,连脉都没把,陛下的贴身太监根据药方给陛下煎了药,陛下喝下之后,立刻就有了效果,即不痛也无晕眩之症。这个名叫华驮的太医,也被立刻召回了太医院。” “召回了太医院,娘娘的意思是华驮之前就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吗?”齐清儿听完惠妃的话,大致知道了三日前华驮为何会说得那么自信,称他一定能取得陛下的信任。 可是惠妃说召回,这让齐清儿不大理解,随即问道。 皋璟雯随着齐清儿的这个问题,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惠妃眉头稍紧,面带思考,然后道:“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太医华驮应该是十六年前离京的。” 十六年前,难道是和齐府被斩,皇后炀易桀被废,祁王被撵出宫有关吗? 十六年这个数字对于齐清儿来说太敏感了。 只要是十六年前在京城当中发生的事,总是会让她以为是和当年的冤案有关。 但转念一想,华驮是个太医。 当年的冤案,就算是有人重病,皋帝也不可能叫太医过来给瞧好了病,再斩。这个华驮十六年前离京,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皋璟雯脸上添了好奇,道:“这个太医华驮的医术这样精湛,十六年前,该是他自请离京的吧?” 惠妃略略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他当年该是被陛下贬出京城的。” 齐清儿听到这句话,心中莫名的颤抖了一下。 华驮是祁王找来的,他被贬离京,难道真的和当年的冤案有关么?这样想着,齐清儿不能自己的咳嗽了两声。 一股刺痛从心脏的位置窜入肺中,此时此刻她已能清楚的感受到啼血散在她的身体肆意攒动。 像是沉睡了太久的魔鬼,终于要清醒了。 “今天就是第六日了。雨姐姐你是哪里痛吗?”皋璟雯急切的说着,前一句话她用慌张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说后一句话时,她一把将齐清儿楼进了怀中。 惠妃也随之面色难看,往齐清儿的方向倾斜着身子。 齐清儿往下咽了口气,试图压住胸口泛上来血腥气,嘴角还努力挂着笑。 “无妨,不过咳嗽罢了!”她忍痛说着,背心一层冷汗。 她如果这时发作,以皋璟雯的脾气定要叫停了佛山祭礼的队伍不可。佛山祭礼那是一年一次的举国大事,难免皋帝会认为皋璟雯鲁莽,反倒不利于按照祁王所说的在齐清儿发作之时,皋璟雯在皋帝面前揭发虞妃。 皋璟雯自己都被认为是鲁莽之人了,还有何说服力。 齐清儿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然后坐直弯曲的身体,给了皋璟雯一个安慰的笑。 之后矫撵中便陷入了沉默。 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往佛山去,好在天气晴朗,这一路还算平稳。到了佛山,全臣随天子跪拜,焚香,祭礼,一整套流程下来,再启程往反时,已过了午时。 等到了宫内已然是暮色近黑,月色渐起。 齐清儿轻轻撩开车布,这样的月色似乎在为她身体的寒热两毒而装点着色彩,那种幽蓝微凉的色彩。 她吸进一口冷气,绞痛再次翻山倒海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八章,毒手尊前 整个队伍回到宫中之后,皋帝便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去了养心殿准备用晚膳。 皋帝一走,嫔妃们也都基本相随而去,皇子公主也都纷纷散去。 唯有祁王,从他进宫落马之后,就一直站着未动,他望着尚未离去的惠妃的矫撵,脚下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惠妃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矫撵,皋璟雯也随之而下。 齐清儿收回搭在车布上的手,看着站在矫撵外的皋璟雯,这一瞬间皋璟雯的脸在她的眼里是扭曲的,像是被蒙了一层水雾,叫人看不清楚。 她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还是看不清楚。 胸口的血腥气越来越重,胸口,胃中,乃至全身都在搅动。心脏的位置,一边寒毒似冰,一边热毒似火。 冰火交加之下,她完全没了方向。 只能朝着矫撵口光亮的地方挪动,一点一点手指触到了矫撵的壁口,低头似乎也看到了矫撵外的地面,只是这地面怎么这样的遥远。 耳边似有人在关切的问候,但听不清再说些什么。 余光中似有一个银灰色身影,他在跑吗?他的动作似乎是那样急切。 终于,在她往外探出一只脚的时候,胃里面浓浓的血水涌入口中。然后她只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再然后便失去了任何意识。 皋璟雯看着满地的鲜血,吓得失去了动作。 她惊慌地望着祁王怀中满口鲜血,又不省人事的齐清儿,眼泪再次像断了线的珍珠,似乎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掉眼泪一般。 好在惠妃存着理智,她忙道:“现在回公主府太废时间,赶紧带到我宫里去吧!” 皋璟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祁王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齐清儿,他强忍泪水,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这幅好皮囊下的真实情感。 惠妃身边的几个婢女听到惠妃的指令,从祁王手中接过齐清儿。 他没有拒绝,像是没了生命的玩偶,双手轻轻地从齐清儿的衣襟间滑落。眼眸低垂,盯着地上齐清儿吐出的那趟血迹。 然后他突然对着皋璟雯沉声嘶喊道:“去养心殿揭发虞妃!” 皋璟雯像触电一样,突然回过神来,然后健步如飞,头也不回地往养心殿跑。 惠妃看了看一反常态的祁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带着昏死过去的齐清儿往自己的永延宫中去。 武英殿面前若大的空地,寒月下只余祁王一人。 他站在那块血迹斑斑的地砖旁边,良久未曾离去。 …… 皋璟雯扯着裙摆,一步也不停歇的赶到了养心殿,顾不得等张公公进去通报,她已经直接闯了进去。 张公公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伸手想拦,自己差点跌倒。 皋璟雯闯入殿中,话先未说一句,倒是跪地的声音让皋帝立马从手头的奏章中抬起头来。 无告入殿,皋璟雯还是大煜朝的第一人。 皋帝有些不耐烦地丢开手头的奏章,看着皋璟雯磕在地上的天灵盖,满脸困惑,道:“璟雯,怎么回事?” 皋璟雯继续跪着,扬起上半身,一撒眼角的泪水,哭腔道:“虞妃向我投毒,请父皇为我做主!” 皋帝听了,脑袋一蒙。 皋璟雯明明好端端地在他面前,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且刚从佛山回来,虞妃她也没有投毒的时间啊! 皋帝从龙骑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皋璟雯身边,道:“投毒?怎么回事,站起来说话。” 皋璟雯单手扶了扶磕疼了的膝盖,站起身。 一脸委屈的把虞妃投毒的经过给皋帝讲了一遍。 皋帝听完,更加的云里雾里。皋璟雯所述的关于虞妃投毒一事的经过,不论是故意带错路,还是捆绑公主入如绘宫……哪一个都是会被打入冷宫的大罪,向公主投毒那更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他摸了一把泛着银光的胡须,并不矫健的身躯在养心殿中来回踱步,他怎么也想不到虞妃的动机,竟要杀死她自己的亲侄女。 不过听到最后,服下毒药的是嬅雨不是皋璟雯,脸上或多或少有些安慰。 皋璟雯看着皋帝犹豫不信的样子,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嬅雨姑娘已经毒发不省人事了!要不是因为她,现在不省人事的人就是我啊!父皇!” 皋帝步子微震,眉间闪过一丝阴郁,面部表情也变得僵硬,对着追赶皋璟雯而入殿的张公公道:“把虞妃马上给朕带到养心殿来!” 皋帝的语气似乎是在一瞬间转为愤怒。 此话一落,皋璟雯吸了气,自己站起。 片刻之后,虞妃一身红缎锦衣,半头长发披肩,发髻上还带着去佛山祭礼时用的簪子,一看就是刚要就寝,被无奈叫出来的模样。 她随着张公公缓缓地走入养心殿。 丰腴的腰肢左右摆动,不堪妩媚。 她用倦怠地眼神轻轻地从皋璟雯身上瞟过,然后满眼娇气的看着皋帝,似乎皋帝这么晚叫她来,是想让她侍寝一般。 未等皋帝说话,她先柔声,道:“陛下,这么晚叫臣妾过来,可是要臣妾在这养心殿研磨侍笔......陛下国事繁重,也要知道注意休息才好,龙体为安啊……” 如此矫情的话,真是不知道她是心里明白接下来的事,早有准备,还是如她表面的无辜,并不知情。 可皋璟雯如此显眼地站在养心殿中,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对虞妃的愤怒,虞妃还是能做到这样的气定神闲,视皋璟雯为一堆空气。 她十分轻柔妩媚的说完之后,连参见陛下的礼数都只是略施一施,就直接朝着龙骑走去。 还不忘给皋帝递去一个示意他跟过去的眼神。 虞妃!她可真是好能耐! 皋璟雯此时已经像是饿了整整六天的猛虎,直直地瞪着虞妃的一举一动。 皋帝看着虞妃悠然自得的模样,嗓子眼里也堵了一口气。 他负手站在皋璟雯身边,抬头看着龙椅边准备开始研磨的虞妃,不紧不慢,道:“璟雯告你投毒,你还真是毒手尊前,敢在这后宫当中给朕的公主投毒。” 此话一落,虞妃整个人稍僵,但很快恢复了自然。 收回就要伸到墨砚边的手,用另一手捋了捋袖子。先是不解地皱眉看了看皋璟雯,随即浮出一个樱花般的笑。 那鲜红的双唇像极了齐清儿吐在武英殿前的鲜血。 她一扭一扭地走下台阶,来到皋帝身边,然后轻揉地搂住皋帝,道:“陛下,这是在和臣妾说笑吗?璟雯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并无半点中毒的迹象啊!”说着,眯眼一笑,“毒手尊前?这样的罪名臣妾可承担不起啊!” 皋璟雯听着虞妃发出的柔得跟水一样的声音,心中怒火噌得烧到了头顶。 她刚欲说话,边看到虞妃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和那鲜红的唇瓣吹过来的细语,“也不知是何人要如此陷害于臣妾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九章,百足之虫 皋璟雯气得十指发痒,狠不得当即掐死虞妃。 她愤怒的抬手指着虞妃咬牙切齿道:“那日.年终盛宴的晚上,明明就是你命人拦住了我和嬅雨的去路,还将我们打晕了抬进了你的如绘宫!” 虞妃脸上依然是嫣笑,她看着气得发抖的皋璟雯,身体轻轻不屑的一扭,道:“公主这是在哪儿受了委屈呀?给本宫按了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年宴那天晚上,公主和嬅雨给娘明明去了惠妃妹妹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俩相见聊天时多喝了几杯,竟让公主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她说着抬手碰了碰头上惠玲蓝簪子,又将纤细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依在皋帝身边像小鸟依人一样。 看得皋璟雯的眼睛直冒火星。 皋璟雯跺着脚,接话道:“现在嬅雨姑娘就在我母亲的永延宫,众太医正在给她会诊呢!是不是我的幻觉,嬅雨到底有没有中毒,一会儿就知道了!” 虞妃听着皋璟雯的这些话,脸上的表情更加的疑惑不解。 她扭动身躯,红色锦缎随之拂动,“这我就不明白了,公主既然说是本宫在年夜那天晚上向公主投毒,怎么现在才说出来?怎么这中毒的倒成了那嬅雨姑娘了?” 声音当中的质疑,说得皋帝都快要相信她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皋璟雯年轻气盛,说话做事多少是不过大脑,想说什么即说什么。急于求成,反倒是被虞妃堵得说不上话来。 虞妃,深宫中混了这么多年。 即无有权有势的家族,也无过份出人的资质,但她就能保住她的妃位,就连她的儿子凌王被关进了永巷,她的位份依然丝毫未动。 想来就是个兜得住风云的人物。 皋璟雯和虞妃争吵这会,皋帝已经回到了龙椅上。 他将手放在面前的盘龙雕刻的梨花深木案几上,弯曲手指,绕有节奏地敲打着台面。 他在思考,若皋璟雯的话是真的,那虞妃的动机又是什么?若皋璟雯的话是假,且不说她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话,光是为何要扯上虞妃,偏偏是虞妃,他就想不明白。 难道姑母和侄女之间还能这样的深仇大恨。 且平日里,也未见她们有任何不和睦的地方。 皋璟雯气得脸色发红,看到皋帝这样的思考的表情,完全没有要站在她这边责罚虞妃的意思,心中更加的气急败坏。 她垂下头略一思考,然后对着皋帝继续道:“父皇!大年夜晚上,我和嬅雨回去之后,嬅雨并没有马上出现中毒的迹象,我就以为在虞妃那儿喝下去的就是真的只是一杯清茶而已,只当是虞妃邀请的方式比较恶劣,自己忍了也就算了,不想来纷扰父皇……” 皋璟雯气得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可是今日.我们刚刚回宫,嬅雨姑娘就开始口吐鲜血,连矫撵都下不了,直接摔在了地上,这不是中毒的迹象是什么?!再说,虞妃你心中清楚啼血之毒刚服下时不会发作,要等到五六天之后才会发作!” 紧接着,不等虞妃开口说话,皋璟雯对着皋帝,继续道:“父皇!虞妃她早有计谋啊,她是知道啼血散不会当即发作,才将我们直接绑进了如绘宫......” 话音未落,虞妃抢话道:“纯净公主府上的那个嬅雨姑娘,我早听闻她身子很弱。只怕是这次佛山祭礼一趟来回累着了,方有了不适。璟雯,你还真能编,连投毒这样的重罪都编得出来!还有,那个什么啼血散,本宫更是闻所未闻!” 这个时候的虞妃终于有了怒气,但嘴角的笑然依然还在。 皋帝的手在案几上收紧。 他抬眉看了看气定神闲的虞妃,又看看气急败坏的皋璟雯,良久,他对着皋璟雯,问道:“璟雯,你说虞妃投毒,可有证据?” 皋璟雯这下慌了脚。 在养心殿中讲出的所有真话,竟是让皋帝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满眼红血丝的瞟了虞妃一眼,对着皋帝,道:“父皇……,儿臣实在无需编一个这样大的幌子去污蔑虞妃!” 皋璟雯心中困顿,难道她自己不是最好的证据么?! 虞妃轻蔑的一笑,“璟雯,陛下说的是证据,并没有问你是不是在撒谎啊!” 气愤,恼怒,绝望,歇斯底里...... 皋璟雯双手握拳,如果这个人世间只有虞妃和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虞妃,然后一个人自说自话到老死,也不要和虞妃这样一只狐狸相依为命。 这个时候,响起了张公公尖细的声音,“陛下,殿外太医华驮求见,说是从惠妃娘娘的永延宫过来。” 皋帝困惑在皋璟雯和虞妃之间的目光,这才有些了焦点。 他对张公公,道:“让他进来。” 张公公领命垂手下去。 片刻,华驮便着一袭深蓝色宫袍出现在养心殿的大殿之上。 “嬅雨……那边怎么了?”皋帝问道。 华驮跪拜行礼,在得到皋帝的免礼之后,方直起身子,道:“回陛下,啼血之毒已经渗入嬅雨姑娘的经脉骨髓,怕她气数不久矣!惠妃娘娘心念她是多次救了纯净公主的人,所以让微臣前来禀告陛下。” 虞妃这才有了些许慌张的神情。 当皋璟雯说是啼血之毒的时候,她就倍感威胁,没想到这个刚进太医院的太医竟能发现嬅雨咳血是中毒所致,更让她心口发慌。 皋帝双眸微动,犀利地瞧了虞妃一眼,然后道:“确有中毒一说。啼血之毒?华驮,可确诊?” “回陛下,确定!此毒刚服下时并无不适现象,直到四五日.之后,方会出现咳血之症,且血咳不止,直到气血全无,最终失血而死。”华驮道,他双脚站得很稳,似乎感受不到一旁的虞妃向他喷来的黑暗怒火。 皋璟雯阴沉的笑脸终于有些色彩,她急切道:“父皇,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然虞妃是什么人物。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突然的嫣然一笑,眉眼间的粉妆彰显一股狐媚的狡猾,道:“陛下,就凭这个名叫华驮的太医一人之言么?此人不过三四日前才在太医院任职,难免不是公主找来的帮手。” 这下皋璟雯看着虞妃的眼神,要能射箭了。 纵是狐狸也没有这么狡猾的,毒害了别人还能这样理直气壮,毫无羞耻之意。 皋帝怔怔地看着华驮,似乎想在他身找出些蛛丝马迹。 皋璟雯急道:“我和太医华驮素未谋面,再说他能在太医院任职,那都是父皇的指定。虞妃你是认为父皇也是同谋么?!” 虞妃眼睛顿时瞪得很大,她不敢相信年纪小小的皋璟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语塞,但又很快转了话题,道:“太医院又不止华驮一人。公主适才也说了会诊,陛下为何不问问其他太医是怎么认为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真假难辨 此话一落,大殿中安静了半饷。 皋帝捏起案几上的一串玛瑙珍珠,绕在手上,然后用拇指一颗一颗的搬动着上面的玛瑙。 他细细注视着殿中的所有人,然后侧头对着张公公道:“去把所有会诊的太医叫来。” 片刻,一群深蓝色宫袍,留着胡须的长者纷纷踏进殿来。 齐齐跪地道:“参见陛下。” 皋帝允了免礼后,方问道:“你们适才都给嬅雨诊过脉了?” 众太医道:“是。” “那是何结果,璟雯说她是中毒所致,可是如此?”皋帝继续拨动着玛瑙,道。 太医们相互看看,然后一个留着下半唇胡须的太医道:“据脉象,和痨病的脉象几乎没有两样,臣等以为当是肺痨。” 虞妃有些僵直的身体复又松软了起来。 乘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故意给皋璟雯递去了一个自得不屑的眼神。 皋璟雯气得捏紧了拳头。 若不是碍于是在皋帝的养心殿,她连上去抽她两巴掌的忤逆行为都敢有了。 这时一直站着的华驮接话道:“表面看上去确实像是得了肺痨,这就是啼血散的厉害之处。如真的就只是肺痨,那脉象上当是阴沉无力,而嬅雨姑娘的脉象中却有一条浮脉异常的旺盛,这正是啼血之毒热毒之首的体现。” 华驮一字一句讲得非常清楚,且态度公正,完全没有倒向哪一边的感觉。 众太医听着也做出受益匪浅的表情,无一人站出来反驳。 皋璟雯攥紧的拳头方松了些。 虞妃反倒按耐不住,脸上的安然中带着委屈的笑脸也渐渐消失。 华驮环视一眼,见皋帝满是思考的看着他,他张手指了指那站在一起的太医,对着皋帝,道:“更何况,若是痨病,病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应该之前的两三个月内就能从脉象中看出来。据微臣所致,在殿中的各位太医都曾在一个月左右之前给嬅雨姑娘把过脉。请问各位太医,那个时候可有谁发现了嬅雨姑娘脉象中的肺痨之症?” 这个一出,皋帝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众太医身上。 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太医继续道:“是,一个月左右之前我等确实给嬅雨姑娘把过脉,且当时也并无肺痨之症。”他这样垂眼看着地面说着,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皋帝道:“若这样分析下来,也许当如同太医华驮所说是中毒所致。” 皋帝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 他月月俸禄供养的太医竟是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反倒对太医华驮的言论颇为认可,何况他的头疾还是华驮给治好的。 皋帝停止翻动手中的玛瑙珍珠,表情严肃道:“朕相信华太医说的话,有根有据。” 随后看着虞妃,吸了一口气,又缓慢而沉稳道:“虞妃,璟雯告你投毒,你可知罪?” 这样的声音不像是从皋帝的嘴里发出来的。 倒是从养心殿的顶上,从梁顶更高的地方传来。 叫虞妃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央央地一笑,用手捏着手帕在鼻前掩了掩,又挤出一个冤枉的笑,道:“陛下,嬅雨姑娘中的这样的毒确实可怜,可臣妾为什么要去害嬅雨姑娘这样一个庶民呢!陛下问臣妾是否知罪,臣妾不知......” 都说花香怡人,鸟语醉人。 虞妃的这一腔绵柔之语,只怕要把皋璟雯给呛死。 “虞妃,你还在狡辩!”皋璟雯拿手指着虞妃的鼻子。 “光是查出了嬅雨确是中了毒,就把这下毒的大逆不道之罪推到本宫身上吗?!”虞妃立刻反驳回去。 皋璟雯猛地收回手,冲着皋帝道:“父皇可以叫如绘宫的宫女太监们来对质,当时绑了我和嬅雨进如绘宫的可有十来个宫人呢!” “好啊,那就全都叫过来!”虞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了出来。 说完又继续扭动着身躯对着皋帝绵声道:“正好可以帮臣妾洗脱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 皋帝斜靠在龙椅上,无声的点了点头,只往张公公的方向看了看。 张公公立马心领神会,一甩佛尘,向殿外走去。 由于如绘宫离皋帝的养心殿只相隔了一个醉心亭,如绘宫上的婢女太监们上下二三十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养心殿门口。 张公公入殿在皋帝耳边,轻轻,道:“如绘宫中一共二十八人,都在养心殿外跪着了。” 皋帝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便起身走出了养心殿。 皋璟雯,虞妃,华驮等人跟随。 寒月当空,风声很紧。 养心殿门口两侧均上了笼灯,将将能照亮门口的石阶。 但突然跪了这么多人,过线反倒显得暗淡不少,黑压压一片。 只能看见一团又一团,跪着婢女太监们呼出来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散开。 走在皋帝身后的皋璟雯最是心急,健步如飞地冲在了皋帝前面,还一面让多上几个笼灯。 她细细地打量跪在养心殿门口的宫人,表情从一开始的平稳,到后来的眉头紧蹙。看完一遍之后,她又反回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所有礼数都没有了,冲到虞妃面前。 一把揪住了虞妃红缎锦衣,愤愤道:“那几个拦了我和嬅雨去路的奴才呢?!虞妃你竟敢私自换人!” 虞妃躲闪不开,忙用手护在胸前,急急道:“这宫中更换婢女太监都是在尚宫局有名册的,我如绘宫到底有没有换人,公主你将那尚宫局的掌事叫来一并审问!” 皋璟雯不罢不休。 她看着虞妃撒了这样一个铺天盖地的慌,却是找不出突破点。 华驮说嬅雨气数不多了,还不知道她那边咳血咳成什么样子了。 一时间着急得根本忘了规矩。 皋帝看不下去,对着皋璟雯道:“璟雯,不得无礼,虞妃她毕竟是你的姑母!” 看来皋帝还是不信是虞妃投的毒。 皋璟雯扯在虞妃身上的手,失望的松开,一行热泪垂落在养心殿门口冰冷的石阶上面。 皋帝自也不愿看到皋璟雯这般落魄之态,侧身看了看张公公,只抬手微微指了指一地的婢女太监。 张公公到底是跟随皋帝几十年的人。 眉间稍做思考,马上领悟皋帝的意思,一挥袖,小指一翘,对着众奴才们道:“大年夜晚上,你们当中是谁强行将公主和嬅雨姑娘带进了如绘宫?如实招来,可免皮肉之苦!” 声音拉得细长,闻者均起鸡皮疙瘩。 一地的奴才开始哆嗦,都不敢抬头,相互看看,又相互摇摇头,神色慌张。 皋璟雯见状,大声呵斥道:“还不快说,我看谁敢撒谎!” 奴才们哆嗦得更佳厉害,也知是冷的还是害怕。半饷,一个宫女犹犹豫豫地颤抖着声音道:“回陛下,大年夜晚上女婢们确实都不曾见过纯净公主殿下,也未曾见过嬅雨姑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一章,心脉已损 这时虞妃突然哀怨地跪在了皋帝面前,哭腔道:“臣妾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纯净公主是在哪里受了怨气要撒在她的姑母身上啊!陛下......您仔细想一想若真的像璟雯说的那样,绑了她们进如绘宫,那得在这后宫当中闹出多大的动静啊!宫中一向戒备森严,我真的那样做的了,御林军怎么会没有任何察觉!” 她一边哀哀哭泣,却没有眼泪。 一边不紧不松地扯着皋帝的皇袍,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皋帝看她那样,终是不忍。 这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虞妃,能够证明就是虞妃投的毒。 皋璟雯这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那天半夜被虞妃偷偷送出宫时,齐清儿说的那番话是对的。 就算她告到了皋帝面前,也会是眼下这个场景。 半饷,虞妃的哭怨声不断,皋帝缓缓弯下身,向虞妃伸出了手,欲扶她起来。 皋璟雯看在眼里,耳朵后面一阵一阵的发热。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月黑风高,看不大清楚,小太监一头栽进了张公公的怀里。 气得张公公吊着嗓子道:“长眼睛了没有!什么事慌张至此!” 小太监慌忙地站直身子,往后连退好几步,然后跪拜在地,道:“启禀皇上,惠妃娘娘那里让我来向纯净公主传话,嬅雨姑娘突然吐血不止,娘娘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皋璟雯如同闪电一般,走到小太监面前,揪着小太监的衣服,急急问道。 小太监不敢抬头,只垂头看着地面,肩膀也在颤抖,道:“还……还是请纯净公主到永延宫看看的比较好……” 皋璟雯立时觉得晕眩。 她深知嬅雨的身体一直不好,从刺州回来剑伤就反反复复。 母妃这时候派人过来,难道她的气数就只剩下几个时辰了么? 皋璟雯急得只和皋帝快速做了请辞。 可谁料,当她转身时,皋帝已经往永延宫的方向扬长而去。 张公公忙对着一地的宫女太监们道了句,“都在这儿跪着,等陛下回来了再继续审问!”说着快速跟上了皋帝的脚步。 虞妃只感面前一轻,手里没了倚重点。 整个人往前倾倒,扑在冰冷的地面上。 皋帝会有这样的举动,在场的所有人有吃惊不已,尤其是虞妃,尖细的指甲已经在冰冷的岩石上拉出了印迹。 皋璟雯顿顿足,随同华驮一起,往皋帝的方向追去。 片刻,养心殿前,就只身下虞妃和她宫中所有的婢女太监。皋帝走时也未曾说虞妃可以离开,她毕竟是被召入养心殿的。 这会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索性起身站在了养心殿门口。 她本想表现一下自己对陛下的唯命是从,未及装束就赶了出来,身上只裹了一件薄薄的袍衣。一身红缎锦衣随风飘扬,成了这寒夜当中的一道独景,美艳冻人罢了。 皋帝领着皋璟雯一行人,快步来到了惠妃的永延宫中。 张公公未及禀报,皋帝直接挥手让其免了,撩起前襟就跨进了惠妃的寝室。 惠妃见到皋帝这样突然的出现,也大吃一惊。 但吃惊不解之余,还是很快地给皋帝行了贵礼。 皋帝不看惠妃,只一扬手,道:“不必跪礼了,嬅雨姑娘现在哪里?” 他问得这样急。 连站在他身后的皋璟雯都开始吃惊。 一国之主,怎么对着一介庶民如此上心。 惠妃边站起边道:“在偏殿的东暖阁中。” 话音刚落,皋帝比皋璟雯走得还要急,几人纷纷往偏殿的冬暖阁中去。 当下已经过了子时。 空中不知哪里飘来的一朵乌云,不偏不倚的遮住了月光。 寒夜本就叫人感到凄冷,这样一来,更是有种天有不测风云之感。 齐清儿斜趟在暖榻上,上半身扭曲地伏在床沿上,嘴角挂着鲜血,正由旁边的一个婢女擦拭着。 她额角虚汗,双手无力搭在暖榻上,试图不让自己的身子倾斜得太厉害。 此时此刻她已经痛到失去了一半的知觉。 全身麻木,视线中的所有事物也都忽远忽近。 暖阁中烧了暖炉,但她还是觉得冷气刺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皋璟雯抢在皋帝前面一步踏进了东暖阁。 她迅速锁定齐清儿所在的位置,然后便扑了过去,趴在床边,伸手抚摸着齐清儿苍白的小脸,从一开始的无声落泪,到后面的嚎啕大哭。 齐清儿只觉胸口发闷,听到皋璟雯的哭声更加的心乱。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啼血之毒发作竟是这样的难受,连安慰皋璟雯的话,想说却吐不出来。 只能勉强地将手按在皋璟雯哭得抖动的肩上。 这时,齐清儿的余光中闯进了一个身穿皇袍的人,体型宽厚但却有些臃肿,还有他不能掩盖的疲惫。 齐清儿垂目只作不见。 现在的她即便是再难受,再视线模糊,都能知道身穿皇袍敢闯惠妃永延宫的人,除了皇上没有别人。 她心中突然像明镜一般的清澈。 年终皇室的家宴上有她,佛山祭礼她也被列入其中,她本是不解,为何她布衣的身份能受如此待见,就算是因她救过公主也不至如此。 眼下,余光皋帝紧张关切的神情,彻底地解释了这些她不解的问题。 疼痛恶心晕眩交加的折磨中,齐清儿镇定地想了想。 皋帝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 她就算是病得再不堪,也要起身施礼。 挪回搭在皋璟雯肩膀上的手,双手撑起山半身,试图挪下床去。不料胃中翻涌而上的血腥气叫她开始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 一屋子的婢女们,本因皋帝的到来退让到了一边。 看着齐清儿再次咳血,又纷纷环绕上去,挤毛巾的挤毛巾,拍背的拍背,擦血迹的擦血迹。 连着床榻旁的皋璟雯都被围得不见人影。 惠妃站在屋中,死死捏着手中的丝帕,焦急的望着婢女中间面色惨白的齐清儿。 皋帝垂出一口闷气。 看到齐清儿病成这个样子,脸上表情开始凝重,指着华驮道:“快,再瞧瞧!都能看出是中毒所致,怎么也不配个药方?!” 华驮忙走到婢女中间,给齐清儿再次细细把了脉。 复又回到皋帝身边,吹了吹嘴角的胡须,沉声道:“回陛下,毒性已经攻入心脉,且此毒是无解之毒,心脉已损,不可逆转,任什么药方都是无用。还请陛下,娘娘,公主不要过度伤心了......” 华驮说得很轻。 这段话却映在屋中每个人的心中。 整个暖阁当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见婢女们忙碌的声响,连皋璟雯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心脉已损,不可逆转! 这几个字在齐清儿的脑中不停的旋转,原来生命如此脆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二章,毒之腥气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陷入了沉默,然后突然睁开通红的双眼,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皋帝身边。 她像完全失去理智一般用手扯着皋帝的衣衫。 是啊!若没有齐清儿,将死之人就是她自己,以她的脾性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始作俑者虞妃! “父皇,您也看到了,嬅雨吐了那么多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因为她,来日被发丧的就是我纯净公主!您还不信我说的话么?!虞妃她想害死的是您的女儿啊!” 皋璟雯哭到声音沙哑。 一旁的惠妃也默默的垂泪,捏着丝绢掩面道:“陛下,您一向了解璟雯这孩子,无缘无故的她不会去故意陷害任何人。” 皋帝眉头紧蹙。 他伸手一只手在皋璟雯的肩膀上拍了拍,又扭头看了一眼面色如纸的齐清儿。 终在坐下之后,对着张公公扬一扬脸,道:“虞妃,把给朕叫来!” 张公公立刻应声退了下去。 片刻,虞妃脱簪待发地走进了永延宫,面色凄凉,她显然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唯有取得陛下的同情,不要相信纯净公主的话,方可有一线生机,保住自身在宫中的荣华富贵。 她一步一步走得甚是小心,眉头高高抬起,几乎要成八字形,眼角微泪。 走近皋帝面前,自己先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您叫臣妾。” 皋帝咬了咬贝齿,单手搁在案几上,用骨节一下一下敲击着,半饷,他道:“苏氏,惠妃平日里对你已然是谦让有佳,现在怎么连她的女儿,朕的公主你都看不顺眼了么?欲以毒害之!” 龙颜显然大怒,字句咬牙切齿。 或许是齐清儿的病态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听上去荒谬的啼血之毒,真的会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虞妃听得浑身一颤,皋帝竟用这样陌生且充满隔阂的方式称呼她。 她掩面抽泣,真真儿是哭出了眼泪。 “公主非说是我投毒,可有证据?适才也审问了我宫里的婢女太监们,现在都还在养心殿外跪着呢,可是需要再审问一次?!”她的声音八分委屈,二分恐慌。 加上她表情的哀怨,倒也把那二分的恐慌掩盖了下去。 皋璟雯气得浑身发抖。 三步并成两步,就往虞妃所跪的地方冲去。 好在惠妃截在中间,拦下了皋璟雯。 皋璟雯拿手狠狠地指着虞妃,又是踹脚,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句句都是证据!” 虞妃央央地抬起脸,对着皋帝道:“那臣妾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陛下,臣妾确实是冤枉啊!” 夜已很深,且又经过佛山祭礼着一趟奔波。 皋帝眼下早已乌青,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微闭上双眼,叹出一口闷气。 局面僵持,他即放心不下皋璟雯,也不能就这么让虞妃回宫。 平日里,他虽万人之上,一言九鼎。 这个时候,却是不知要怎样结束这个局面。 一旁的华驮抬眼瞧了瞧皋帝的愁容,然后又将眼神轻轻地从虞妃身上瞟过,站出身来道:“陛下,微臣倒时有一个办法,能查到是谁想要毒害公主。” 此话一落。 虞妃顿时感到背后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但表面还是装作异常的平静。 而惠妃怀里差不多要失去理智的皋璟雯,这下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摸一把眼泪,两眼放光地往华驮看去。 皋帝睁开双眸,本着听听看的想法,道:“嗯,说说看,什么办法?” 华驮换了姿势站立,随后,道:“据微臣所知,啼血之毒,有一个关键的引子,关系到此毒是会在男人身上起作用,还是在女人身上起作用。此引子数量稀少,且十分难求,名为麝香,又分为阳麝香和阴麝香。依嬅雨姑娘的症状来看,此毒当中是加了阴麝香。”说话间稍做停顿,继续道:“这个阴麝香中有一种奇异的腥味,常人闻不出来。但在经过加热煎熬成为啼血之毒的时候,此腥味却能渐渐渗入屋中的陈设物件当中,要完全散去需要长达几个月的时间。” 皋帝将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附身向前,道:“既然常人闻不出来,又如何去查证此腥味的出处?” “常人闻不出来,但对猫来说此腥味却是非常强烈的。微臣前几日.刚好在街上捡了几只流浪猫,准备取其毛发提炼药材用的,眼下刚好可以拿来到宫中试一试。这猫所奔走之处,便是啼血散的出处了。”华驮说得字字清晰,句句落实。 皋璟雯一听这话,抢了话道:“赶紧命人将猫带进宫来!” 这下虞妃乱了神主。 她脸上明显地有了恐慌,上半身也瘫软在地上,声音哀道:“陛下,猫毕竟是畜生,万一冲撞了陛下的龙体可怎么是好......”随即又扬手指着华驮道:“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慌乱之中,虞妃忘了自己的言行。 这般怒气冲天,已然叫皋帝心中生疑。 “苏氏,讷于言敏于行,适才的话是你应该说的吗?!”皋帝垂眼看着虞妃,眉间略有不屑。 “陛下,臣妾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啊!”虞妃仍是不死心。 “够了,朕的安危还不用你来操心。”皋帝说着对着张公公扬一扬脸。 张公公心领神会,利索地走出了暖阁,和暖阁外的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又重新回到了暖阁内。 皋帝坐不住了。 华驮的那一番话,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宫中竟出了啼血散这样的毒物。两手负在身后,在暖阁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往齐清儿的方向望一望。 皋璟雯则依旧恨恨地瞪着虞妃。 那眼神似就在说,虞妃你等死吧! 惠妃一向贤柔,此时也是满脸铁青,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虞妃。 暖阁中再次安静到了极点。 彼时的齐清儿像是在冰山火海中挣扎,但暖阁中发生的事情,多少她都听了进去。 华驮是祁王找来的,看来祁王是做到了他答应皋璟雯的话。 她在心中默默想着,凶手是被揪了出来,那她的命能换得回来么? 凭心而论,生死面前,有谁会选择死亡。 齐清儿亦也不愿面对死亡。 旧案未翻,那将会是终生的遗憾。离开祁王,离开她终于找回来的依然爱着她的祁王,那将会是这一辈子的遗憾。 合眸间,她落下两颗滚烫的泪水。 随之而来的又是剧烈的咳嗽,和不断涌出的鲜血。 模糊的视线中是众婢女合围而来的身影,这些身影当中还有一道明晃晃的黄色。 那道黄在众婢女的身后,站着,僵着,望着,半饷没有动弹。 那是皋帝在对她知疼着热么? 齐清儿任由婢女搬动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再不清醒,都能强烈的感觉到堂堂一国之主对她投来的关切。 这样的关切叫人不安。 她在心中浅笑,好在她是将死之人,他即便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无法将她拉出鬼门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三章,苏氏无德 不多会儿,有个小太监跑进来道:“启禀皇上,太医华驮的猫已经带到了宫中。” 皋璟雯迫不及待,对着皋帝,道:“现在就放出来!父皇就会相信儿臣说的句句都是实言!” 皋帝没有回话,只是起身又冷冷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颤抖的虞妃,甩着衣衫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永延宫。 皋璟雯和华驮紧随其后。 这一袭人走后,暖阁中就只剩下了虞妃和惠妃。 两人像是说好似的,谁都没有要跟皋帝出去的意思。 还有半迷半醒咳嗽不断被一群婢女围着照顾的齐清儿。 四下无声,却胜有声。 惠妃扭过身去,不愿再看虞妃,直接走到了婢女中间,坐在齐清儿的床榻边,帮着婢女们一起给齐清儿擦拭额角上的虚汗。 虞妃索性侧身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撑在一边,然后突然的放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霜萍(亦惠妃闺名),你别忘了我还有凌王,还有我的皇子,他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居留永巷,陛下迟早会将他放出来的,他一定会帮本宫求情,一定会的!到时候,陛下会看在他战功累累的份上,饶恕本宫的!” 惠妃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缠着丝绢的手指在齐清儿脸上佛过。 她轻声轻语道:“姐姐,你以为陛下不会因为你投毒一事而迁怒凌王吗?他现在已经被困永巷,你这样闹,只怕他也自身难保......” 惠妃脸上写尽了无奈与对虞妃的同情。 但惠妃的平静却让虞妃发笑。 她自嘲,道:“霜萍,你就不恨我么?!” 惠妃佛过齐清儿脸庞的手指僵住,然后扭头看向虞妃,道:“我为何要恨你,我是可怜你。你我同时嫁到大煜朝已经将近三十年,这三十年里,你一直没有放下你心中的亡国之恨,你以为陛下就丝毫没有察觉吗?!陛下敬你,是因为你是亡国之女,多少身心会比他人更加脆弱,而你却不识陛下对你的一片怜悯之心,如此作贱到这种地步!”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你以为陛下会因为凌王他鱼肉滨州百姓一事,就责罚他至此吗?要不是因为你,因为你一直存着复国之心,凌王他也不至于会被关进永巷,乃至终身都不能出来!” 惠妃说到最后,也有了激动之情。 虞妃面容扭曲,情绪激动,她扬起一只手指着惠妃,道:“我作贱......哈哈哈......你身为周国人,却丝毫没有复国之心,你作贱的是整个周国!” 惠妃不愿看虞妃这样的不自省,扭头看着暖榻的一角,轻轻道:“周国已经不存在了,谈何作贱。忘了亡国,忘了仇恨吧!当年就算大煜朝没有发难周国,周国也不会长存,终是要灭亡的。” 齐清儿默然听着。 耳膜里嗡嗡作响。 她的父亲当年拿下整个周国,可谓是大功一桩,连皋帝都亲自出城迎接回城的父亲。 没想到,世事弄人。 父亲举刀挥下了周国,现在却要她的命来偿还。 难以想象,如果虞妃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嬅雨就是齐清儿,会作何感想。也许掐死她的心都有吧!” 虞妃突然大喊一声,“你胡说!”说着就起身往坐在床边的惠妃跑去,被几个房内的婢女拦截下来。 她挣扎道:“你身体里不配留着我们苏氏一族的鲜血!”(当年周国的凌宇帝,姓氏为苏。虞妃和惠妃亦凌宇帝之幼帝苏沐的女儿) 惠妃不再看她。 齐清儿模糊的视线中能看到惠妃眼角晶莹的泪。 这时张公公满脸肃然的进来传话,道:“虞妃苏氏,养心殿,陛下有请!” 虞妃诡异的嫣然一笑,抬手颤抖地甩开搀扶着她的婢女,又抚摸着自己披肩而下的三千青丝,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柔声道:“本宫累了,改日再去养心殿侍奉吧!还请张公公……” 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公公带来的几个太监强行拖出了永延宫。 虞妃一路挣扎,一路哭喊,可深夜黑空,谁也听不见她的叫声。 虞妃无德,谋毒公主,无视宫规,恶贯满盈,故褫夺妃位,贬为才人,入掖幽庭为奴,无召不得出庭。 虞妃不愿领旨,哭天求地,最后直接被强行按压带进了掖幽庭。 当晚如绘宫就人去楼空,宫内所有的奴才都被发配到了浣衣局受苦力。真是一朝主子落难,连同侍奉者也落不得什么好的下场。 大年初六这天深夜,宫中好一阵闹腾。 各嫔妃宫中也都灯火通明到深夜,大体都知道了虞妃欲毒害纯净公主一事,还有就是陛下亲临永延宫为瞧嬅雨这样一个庶民。 有人一夜落难,却有人一夜成名。 太医华驮因查案有功,被提为太医院首领御医,从今天起就不是太医华驮而是御医华驮了。 纷纷扰扰,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清儿这边终在漫长的疼痛当中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纯净公主府上,在她所熟悉的暖阁当中。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真的觉得已经睡了一世。 没想到还能再醒过来。 竹婉听到暖榻上有了挪动的声响,连忙打了垂帘,凑到齐清儿床榻前,道:“姑娘可算是醒了。感觉如何了?渴吗?想不想吃些东西?” 齐清儿揉着脑袋,不解道:“我这样晕过去多久了?我体内的毒......” 竹婉扭过脸去,掩去悲伤,复又换了平静的面容转过脸来道:“姑娘睡了近一天了......” 有些话竹婉不愿说,齐清儿追问道:“我体内的毒呢?” “御医华驮在您睡着的时候给您灌下去不少药,但这些药都只能暂时留住您的气血……您体内的毒......还在......”竹婉不愿说,但还是说了。 齐清儿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蜡台,只觉明晃晃地刺眼睛。 她沉了沉气,道:“华驮怎么说,我还能活多久?” 竹婉是个不怎么会有明显神态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垂泪,“姑娘想吃些什么,婢女这就让小厨房去做。睡了这样久,姑娘一定饿了。” 她不回答,齐清儿多少也能猜得出来。 啼血之毒,服下后六天发作,然后咳血到气血怠尽而死。 以她这样的情况,估计也就再撑个四五天吧! 齐清儿往前附了附身,竹婉连忙将其扶起,又在齐清儿的后腰处塞了个抱枕。 齐清儿平静地忘了竹婉一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左不过也就这几天了。” “姑娘不得胡说,御医华驮那边还在想办法呢!”竹婉将手按在齐清儿冰凉的手臂上。 齐清儿浅白的双唇拉出一个久违的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说着视线往暖阁中看了看。 一个竹色青衫的人影映了齐清儿的眼帘。 皋璟雯就这样趴在案几上睡着了,看样子当是从回到公主府之后就没有离开过齐清儿的暖阁。 看到这样的公主,齐清儿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四章,不请自来 虞妃被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成了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但百姓只知虞妃被贬为才人,却不知何故。 有人猜疑是虞妃冲撞了皇后,惹得凤颜大怒。又有人认为是虞妃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天地难容。竟还有人认为虞妃做了和当年的皇后炀氏一样的罪事,震怒了天子。 总之各种猜疑,传遍了街头巷尾。 只因皋帝顾念皇家颜面,没有公开虞妃投毒公主这样的耻案,惹得百姓众说风云。 一夜之间,凌王在后宫的靠山轰然倒地。 被困在永巷中的他,更是不能休眠,想要东山再起,那和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什么区别。 轩王当然也听闻了大年初六深夜发生在宫中的猫寻毒物一事。 对于虞妃被废,轩王觉得无关痛痒,自己的母亲少一个争宠的嫔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轩王在从宫中传来的一堆消息中,着重抓住了嬅雨挺身为皋璟雯喝下毒酒,目前性命堪忧这一层消息。 事发后的第二日,他就登门公主府。 不用想,当时的齐清儿正处于昏迷,轩王显然在公主府门口吃了闭门羹。 但他不放弃,隔了一日,他将还在年节懒觉中的蓉王拉了出来。 非让他陪着一同到纯净公主府探望。 从毒性发作以来,齐清儿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咳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浑身上下都不见半点血色。 除了她口中吐出来的。 皋璟雯急得团团转也是无用,经过两天一夜的蒸腾,再锐利的性子也被不眠不休的两天一夜给磨得光滑。 心知已然无力回天,便也定下心思常久的陪伴在齐清儿身边。 有时齐清儿看着皋璟雯,心中多少是安慰的。 至少她没有辜负皋璟雯对她的好,她用她的命换了皋璟雯的命。 “屋子里面有些闷,璟雯,你能带我到外面坐坐么?”齐清儿半趟在床榻上,望着窗户外面对皋璟雯说。 皋璟雯先是露出拒绝的神情,但又立刻转了神态,道:“也好,说来也奇怪,大年夜那天晚上下了这样大的雪,这才过了几天,雪是化得一点都看不见了,天气也开始渐渐回暖了。” 齐清儿微微一笑,“年都过完了,春天也该来了。” 这样和皋璟雯说话,齐清儿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以往她总是一半吊嗓子说,一半扭头看着别处说,说话时两只眼睛也总爱遛遛地转。 可现在,这样沉稳的说话。 着实让齐清儿心中微颤。 她坐直身,强忍着胸口的痛痒,将手搭在皋璟雯的手臂上。 皋璟雯一边将齐清儿扶起来,一边冲着灵儿和竹婉,道:“灵儿你去外面的院子里打点一下,烧了暖炉。竹婉去把那件细罗缎皮裘皮衣拿来,另外再看看御医华驮的药熬好了没有。” 灵儿和竹婉齐齐应声去了。 齐清儿搀扶着皋璟雯的手,站起,道:“何必这样麻烦,真是连累了你们。” 皋璟雯一听这话,不高兴的嘟起了小脸,手却缠着齐清儿没松手,道:“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 “好了,何必说那些不开心的。”齐清儿打断了皋璟雯的话。 两人缓步走到了暖阁的屋檐下。 天气果然晴朗,冷冷的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春的温暖。 只可惜...... 齐清儿叹了口气,火烧眉毛,且看眼下吧! 灵儿很快将院落中的案几收拾干净,也添了炭火,还不忘加了茶水和点心。竹婉将披衣给齐清儿披上,说汤药还需再等等。 齐清儿合了合披衣,眉间一股冷冽的痛。 若果她下一秒就要离去,她也不愿闷死在暖阁当中。 胸口一边是灼烧,一边是酷寒,寒毒和热毒相容亦相克,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力气,还有常人没有的煎熬。 在院中坐下后,乘皋璟雯转身和灵儿说话之际。 齐清儿用丝绢唔住口鼻,控制不住地咳了两下,无声的,又很快将满是血迹的丝绢藏了起来。 院中,暖阳高照。 上天有眼,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中给出这样的好天气。 阳光下,皋璟雯的面色亦不好看。 秀气的双眸下,一层乌青。 这个时候,府上的一个婢女跑来,道:“公主殿下,轩王和蓉王来了。” “不见!”皋璟雯不假思索。 这个时候,她不想齐清儿被任何人打扰,尤其是轩王这样的花花公子。 可来报的婢女却没走,继续道:“轩王殿下说,公主若不让他进来,他便和蓉王殿下一起在府门一直等下去。” “那就让他等好了!”皋璟雯不耐烦道。 婢女却依然没有离开,只那手扳动着手指,望了望齐清儿。 齐清儿倚在竹婉拿来的软枕上,明白婢女的意思,对着皋璟雯缓缓道:“年节刚过,本也是皇室宗亲之间相互拜访的时候。再说外头还有个蓉王,总不能让两个王都在府门外守着。”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一脸阴沉的不说话,又道:“就让他们进来吧!” 半饷,皋璟雯方违逆着她自己的心意,道:“让他们进来吧!” 府门外的轩王听到他能够进府,脸上了开了花。 可进府之后,那浓浓的汤药味儿,又让他整个人阴沉下来。 对于啼血之毒,他只了解半分。 府上的汤药味儿让他了解了另外半分。 看来性命堪忧,是真的命不久矣。 蓉王看着轩王突然变了脸色,在一旁跟着也是不敢说话嬉笑了。 两人很快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了齐清儿暖阁的院落中。 皋璟雯心中不爽,自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但齐清儿碍于身份,刚欲起身,又被皋璟雯按了回去,“你身体不适,不必和他们多礼,坐着吧!” 齐清儿也不强求。 有礼无礼,也不在于这么几天的寿命了。 轩王看着皋璟雯这样,也不敢鲁莽地直接走到齐清儿面前,只原地站着,望着齐清儿面前的案几。 蓉王摇晃着脑袋,陪笑了几声,见无人反应,拿臂肘捅了捅轩王。谁料轩王又反捅了回来,还一个劲儿地给蓉王挤眉毛弄眼睛。 蓉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半饷,方支支吾吾道:“今儿天气大好,我和俊桉皇兄来府上看看。” 皋璟雯依然没有要请他们坐下的意思,眉眼稍抬,冷冷道:“那现在看过了。” 蓉王被回得说不出话。 轩王却站那儿望天,继续用臂肘捅蓉王。 蓉王不清楚状况,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复又支支吾吾道:“这……这怎么能算看过了呢!我口渴,能不能……”说着便青涩地往案几边靠去,拿手指了指案几上的茶水。 轩王在他身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这个蓉王难道就不能稍微含蓄点吗? 齐清儿看着这两个人倒也有趣,便将手搭在皋璟雯的手腕上,轻轻地递了个眼神。 皋璟雯这才冷冷道:“坐吧!灵儿再去添些茶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五章,离人泪凄 院落中,一半是疏密有序的常青树,整个冬天郁郁青青,只比别的季节更加的墨绿。另一半是合欢花,在这晚冬早春的季节里,还看不见任何花朵的踪影。 不过天气还算明朗,暖阳下亦有暖炉,一切看上去不再似前几日那样萧条。 听到皋璟雯的许可,轩王飞快的从蓉王身后推了一下。 然后,斜身抢在蓉王前面先坐下了。 蓉王看上去似有些木讷,但木讷中又有隐隐约约的灵气。他往轩王身上瞟了瞟,也顺势坐了下来。 四人同坐,一府之主竟是一言不发。 只扭身整理着齐清儿身上的披衣,将垂在地上的那一部分拉到了齐清儿的膝盖上,似乎不愿有一点凉风吹到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将手握在皋璟雯伸过来的手背上,“无妨的,这样的暖阳,又有暖炉,握并不觉得冷。” 皋璟雯手背感触到齐清儿手心的冰冷,眉心高皱,“还说不冷,你的手这样的凉!” 说着将两只手一起伸了过去,妥妥地将齐清儿的手握在手心。 然皋璟雯手掌心的潮热反倒让齐清儿感到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不由得微微一颤。 关于啼血之毒,蓉王还是从轩王那里刚刚得知的。 并不知其中的利害,看到齐清儿这样的难受,圆圆的双眼中更多的是好奇,少有几分无奈。 轩王这里却是另一个态度。 得知啼血之毒能夺人性命的时候,还是着不大相信的态度,更多的还是不信虞妃,这个皋璟雯的亲姑母会真的要的皋璟雯的命。 但眼下看到齐清儿这幅模样。 脸庞清瘦,额角上还有层细密的汗,双眼那样无神亦没有焦点,双唇干白,毫无血色。 这张倾城的美貌,如同被磅礴大雨拍打了的梨花。 一地的残花,惨惨戚戚。 轩王的手不由得在袖中握紧,双眸游走在齐清儿的脸颊上,这才明白原来齐清儿真的是命不久矣。 齐清儿轻轻从皋璟雯手里抽出手,抬到鼻子前面掩了掩。 院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面前的皇子公主,年关节下的,说来是来拜访,却不唠家常,甚至连话都不说,一个个都将注意力放在齐清儿身上。 尤其是轩王那边,齐清儿不用看他都能感到他眼中传递过来的眼神。像是一层黏稠的气体笼罩在齐清儿周围。 这时竹婉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 齐清儿正好扭转过身体,面向竹婉,避开了院中众人的关注点。 “药是六分热,现在喝正好。”竹婉边将药碗递到齐清儿手中边道。 齐清儿只轻轻点头,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汤药。 院落中顿时充满的浓烈的汤药味儿,连蓉王都微皱了下眉头。 皋璟雯看着齐清儿喝着汤药,她自也知道这样的汤药即浓稠又味道极苦,却换不回齐清儿的命,只能让她好受些,连拖延死亡的功效都没有。 不由得掩面抽泣。 废了虞妃终是不能换回齐清儿的命了...... 皋璟雯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已经哭出了声音,索性起身跑到了一边,独自抹眼泪。 轩王见状,又将胳膊肘子捅了一下蓉王。 蓉王的情绪已经被皋璟雯感染,正处于低落当中,被轩王这么一捅,整个从座椅上跳起。 扭头看着轩王的时候,只见其不停地挤眉毛。 这眉毛像是贴在轩王脸上似的,上下挪动幅度之大。 半饷,蓉王终于反应过来,露出理解之意,起身往皋璟雯的方向走去。 齐清儿放下药碗时,只看到了轩王一人。 她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蓉王正掏着手绢给皋璟雯擦泪,多半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轩王没有独自登门来访,拖着蓉王一起。 无非就是让蓉王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缠着皋璟雯,轩王也好有单独的时间和齐清儿相处。 她捏着丝绢擦了擦嘴角,骨节却在这样的暖阳下泛着让人心寒的白光,亦还有些颤抖。 “喝杯清茶,过下口,去去苦味……”轩王瞧了她半天。 眼中丝丝情义,缕缕忧凉,不经意间轩王的眼角浮起了红血丝。 又忙道:“深冬节下的竟还有这样耀眼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疼。”说着抬手掩去了眼角那一点点泪水。 齐清儿稍稍抬了抬眸子,也未扫过轩王的脸庞,只落在他身后的常青树上,声音细微道:“过了新年,在过一段时日就是早春了。这样的暖阳来得也不算出乎常理。” 轩王忙垂下头,拿着茶壶的手也有些僵硬。 好半天才斟好了一杯茶。 他眼下的状态实在一反他昔日的风流和无所畏惧。 再加上皋璟雯在一旁剪不断理还乱的哭声,实在叫轩王的心绪难平。 齐清儿看着摆在案几中间轩王倒的半杯茶水,“轩王殿下也听闻了啼血之毒了?” 轩王复将双眸挪到齐清儿脸上,半饷,他道:“我听闻那个御医华驮深研毒理,难道没有能够清理掉毒素的方子吗?” 他说着并失望的看了看齐清儿面前被竹婉撤走的空药碗。 是啊,皋璟雯哭成那样,明理儿人都能猜到那药不过是一剂寻常的缓症之药而已。 若是喝下药,齐清儿就能好,皋璟雯也不至于怎么劝都止不住眼泪了。 齐清儿撇了一眼抽泣得双肩颤抖的皋璟雯。 心中像是被凉水浇灌了一般。 她望了望轩王,终是没有说话。 沉默是再好不过的答案了。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谁来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好好一个美人儿,却要驾鹤西游。 轩王心中莫名的强烈的感到不舍,他明白齐清儿沉默的含义,也不再多问。 整个人一时僵在那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齐清儿看着这样的轩王,心中也是变扭,他不愿轩王对她有情,也不愿看到轩王这样明显的为她伤心。 不经意的索性扭头看着别处。 案几旁顿时再现尴尬。 轩王手指一紧,感到气氛的僵硬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忙抬起手准备再斟一杯茶,竟不知他适才斟的那杯茶齐清儿并没有喝。 齐清儿觉察到了轩王的不在状态,看着他自顾自的斟茶,只将脸扭向了一边。 忽感膝盖处湿乎乎的热,再转过脸来,才发现轩王完全魂不守舍,茶水早从杯中溢出,顺着案几的边缘往下流淌。 轩王双眼无神地看着杯口,竟是没有发现。 “殿下……”齐清儿边挪开放在案几下面的腿,边道。 轩王怔怔地嗯了一声,这才发现了他自己的失态,忙将手里的茶壶放下。 又见齐清儿的裙摆被打湿,未及多想,忙附了身去擦拭。 轩王是皇子,齐清儿总不能让他真的去擦,忙也附身道:“一点茶渍而已,不必在意。” 两人面对面附身之际,齐清儿的余光中看到了轩王身后祁王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六章,如隔三秋 祁王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府上的婢女前来通报。 齐清儿稍有诧异,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和轩王之间的动作在祁王的角度来看过去很是亲密。 猛地直起身,但动作过于激烈,胸口剧烈地痛痒起来。 忍不住剧烈咳嗽。 整个上半身也扭曲在一起。 祁王就这样站在院落当中,朦月色长袍,阳光下被笼上了一层薄雾。 齐清儿咳得抬不起头,肺中绞痛不已。 轩王忙从自己的位置上挪到了齐清儿身边,略有些亲密地搂着齐清儿咳得上下抖动的肩膀。 “如何咳得这样厉害!”轩王忍不住心疼道。 齐清儿摆摆手,微微挪动了肩膀,试图不碰到轩王伸过来的手。 万分疼痛当中,她感到耳朵后面一阵一阵的热。 脑海中突然想起大年夜晚上在武英殿门口,祁王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和轩王。 他会不会误会她和轩王之间的关系? 这个像火焰一样的问题迅速地霸占了齐清儿的整个大脑。 这时院落中响起了蓉王声音,“俊昇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个人前来通报一声?” 蓉王说着眼睛圆溜溜的四下望了一圈。 这时,皋璟雯和轩王才注意到站在院中的祁王。 他负手而立,似从画中而来。 但眼下的乌青是那样明显,依双肩垂下的衣襟都能看见他微微凸起的骨头。 他又瘦了,这样憔悴。 双目依然像一口深井,看不见底。 齐清儿欲起身,却反被轩王按压坐下,“你身体不适,且俊昇皇兄从不在意这些礼数,不用施礼了。” 齐清儿本就无力,被轩王这么一按压,更没有站起的余力。 只看着祁王,微微一笑。 只是这笑,实在不自然。 皋璟雯立刻抹掉了眼泪,三两步跑到了齐清儿身边,将轩王推到了一边,眼神嫌弃地瞪着他。 直到轩王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皋璟雯方看着祁王道:“皇兄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没看见,失礼了。” 祁王往前两步,脸上看上去憔悴,但却看不出他的神情,淡淡道:“刚到,进来时并无人询问,便直接过来了。是本王失礼了。” 齐清儿坐在远处,只觉脑袋特别的重。 耳中祁王的声音,让她说不出的寒凉。 这些日子没见,竟是如隔三秋般叫人想不起上回见面时的情景。 蓉王见院落中来了新人,气氛也不似适才那样沉重,调高了音调,道:“俊昇哥哥也是看望璟雯的吗?可也是听闻了宫里面发生的事情,特地来看看璟雯的安危?” 他这话一落,轩王迅速地瞪了他一眼。 平白无故地何故再提! 祁王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齐清儿身边掠过,眉间略有愁容,但很快消失,道:“宫里面的事?” 然后用疑问的表情看着蓉王。 齐清儿心下顿时了然,祁王表面这样冷淡,原来是不愿在蓉王和轩王面前表现出来。 蓉王吃惊,竟还有人不知道! 忙瞪了双眼,道:“俊昇哥哥,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那虞妃现在已经是个才人了,还被关进了掖幽庭为奴!” 祁王不动声色,表面波澜不惊,“嗯,略有耳闻。” 说话间,皋璟雯迅速地和齐清儿兑换了个眼神。 彼此都明白,能揪出虞妃多亏祁王,但他不愿张扬,自也没有要将幕后操控的祁王说出来的道理。 坐在案几旁的轩王开口道:“原来俊昇皇兄真的像大家说的一样,两耳不闻天下事,对发生在父皇身边差点把整个后宫翻过来的事,都只是略有耳闻。” 轩王说着反客为主的对着祁王和蓉王扬一扬,示意他们坐下。 祁王撩了裙衫坐下后,又道:“把整个后宫都翻过来?可是说的夸张了。” 蓉王一听来了兴致,真当祁王不知情。 来到公主府这么久,不是看着轩王挤眉毛弄眼睛,就是看着皋璟雯哭泣然后他在一旁束手无策。 这会子终于来了一个他能说话的人,便口不停歇将他所听到的关于华驮如何大展医术揪出虞妃的过程说了个遍,竟还说成了猫捉老鼠。 时不时傻傻地笑笑。 被轩王用胳膊肘猛地捅在腰上。 这才痛地嗷嗷叫,住了口。 祁王将一只手放在案几上,修长的手指也觉纤细了不少。 他垂目点头,算是给蓉王的回应。 哪知被轩王捅了的蓉王还是管不住嘴,一通故事讲完之后,忽然对着齐清儿,道:“还得多谢嬅雨姑娘,救了璟雯一命。” 轩王,“……” 皋璟雯,“……” 齐清儿,她要说这是她应该的,不用谢么? 蓉王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话比皋璟雯更不知分寸。 齐清儿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蓉王说完后才知不妥,吐吐舌头,两手放在身前搬弄着。 气氛又是尴尬。 祁王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几人中,也只有他是静如无风的水面,稍抿一口茶,道:“不知嬅雨姑娘眼下如何了?” “谢祁王殿下过问,咳嗽而已,看上去不大精神罢了。”齐清儿拂了佛披衣上的绒毛,道。 祁王略略点头,实则内心疼痛不已。 今日来访,一是皋璟雯请了人来传话,说是望他到公主府一叙旧。 二是,他确实想来看看齐清儿。 换牵梦萦,望眼欲穿的想要来看她。 然现在坐在院中,却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连一句亲密关切的话都不能说。 这般凄凉无处可话。 轩王折腾完蓉王之后,突然意识到祁王并不是为了虞妃投毒皋璟雯一事而来,他似乎对这件事不大感兴趣。 便扭头对着祁王道:“俊昇皇兄从来和我们这些皇子公主都相交甚少,连过年都从未到过我的轩王府拜访,怎么今日.到访公主了?” 皋璟雯目光一凝,抢先道:“是我让俊昇哥哥过来的。” “噢?”轩王不解地发了这样一个疑问词。 齐清儿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祁王避世这么多年,在众皇子眼中早成了一个冷血动物,又怎么会和刚回京两个月余的纯净公主有密切的来往。 轩王露出这样不解疑惑的表情,也在情理之中。 可皋璟雯她要怎么说,难不成要把祁王和她之间的约定通通告诉轩王么? 齐清儿想到这里,手心全是冷汗。 皋璟雯定眼瞧了瞧轩王,秀眼微转,然后正声道:“啼血奇毒,我正在到处寻找方药,听闻祁王府上的掌事几年前被大煜毒蛇之首咬伤,还是俊昇哥哥寻得了方子……”皋璟雯有些编不下去,拿手缠着发丝,继续道:“都是奇毒,不知道那方子对啼血之毒有无作用?所以麻烦俊昇哥哥过来一趟。” 皋璟雯的话一落,轩王脸上再没了疑惑。 反倒是露出期盼的目光看着祁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七章,千金告示 祁王深吸一口气。 皋璟雯这妮子还真能编,祁王府上从未有哪个府役或掌事被蛇咬过,更加没有寻找过什么祛毒的方子。 他扬一扬眉,接着皋璟雯的话,道:“那是民间一个光头和尚给的方子,确有效果。不过时隔多年,方子早就不在了。” 齐清儿心知没有这样的方子,不然祁王早就拿出来了。 且这样的方子也是皋璟雯适才编出来的,听到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倒是轩王脸上刚有的一丝希望,又破灭,被风吹散。 这时祁王的双眸当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即使细微到末不可及,齐清儿还是看到了。 那种不舍,难割,又似乎带着放手,承受的情绪。 叫齐清儿实难体会其中含义。 片刻,祁王清了清嗓子,转目看着皋璟雯道:“不过璟雯可以拟一个悬赏的告示,说不定民间会有解药呢!” 他说得这样轻巧。 齐清儿还是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有意而为之。 皋璟雯一拍手,大声道:“是啊!我怎么给忘了呢!雨姐姐上次落池后病倒,昏迷了两天一夜,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还是我贴了一个悬赏的告示,来了个江湖郎中,给瞧好了!” 皋璟雯说话时动作之夸张,轩王和蓉王纷纷向她看去。 谁也没有注意,端坐对看的齐清儿和祁王。 眼神的交流,暗藏了无穷的渲染力,超过了千言万语。 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院落中其他的一切都成了他们彼此的布景。 齐清儿强忍住内心的绞痛。 努力让表情放松,然手指已然收紧。 她怎么能不明白,祁王说这话之前早就做了准备,至少是心理准备。 “那璟雯不妨再试一下,我现在就可以拟告示!”轩王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将长袖高高捋起,已经做好了要写字的准备。 皋璟雯立刻让灵儿去书房准备笔墨纸砚。 轩王则迫不及待地领先往皋璟雯的书房中走去,皋璟雯扭头看了看齐清儿,见其安然坐着,也紧随轩王去了。 剩下的蓉王,两眼在祁王身上瞟了瞟,又在齐清儿身上瞟了瞟。 这两个人于蓉王来说都比较陌生的。 索性呵呵陪笑了两下,早早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也跟着皋璟雯的脚步去了。 轩王到了书房,直奔书案,大气的写下了悬赏千两黄金的告示。 院落中,此时只剩下祁王和齐清儿。 婢女中也只有竹婉在一旁伺候。 冬末的风,很是酸涩,它吹红了院落中彼此二人的双眸。 双目忍不住的湿润,齐清儿反倒怪罪自己,眼睛中浸满了泪水,连祁王的面容都看不清楚。 不觉中,她缓身站起。 祁王也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齐清儿靠近。 竹婉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她默不作声地退让到一旁,走到院落的出口处向外面的抄手游廊中张望着。 齐清儿垂目站着,她清清楚楚地嗅到面前越来越浓的檀香味。 微抬起头,眼前是祁王通红的桃花眼。 靠地这样近,齐清儿几乎能数清那里面有多少根红血丝。 “你瘦了......”齐清儿杏眼游走在祁王的双目之间,道。 祁王的桃花眼上,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彼时,似乎呼吸都让他感到疼痛,声音有些沧桑,他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每一个字都咬得这样清楚。 齐清儿眼眸中浮出疑惑之感,“无解之毒,到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实在不必为我……”伤心么?齐清儿终是没能说得出口。 她轻轻斜身转体,不愿让祁王看见她眼中的泪花。 这时耳边吹来祁王湿热的口吻,“悬赏求医不过是让某人能正当的重回京城。” 他说的是严颂么? 齐清儿心中似被人用手拨动了一般,扭头对上祁王的双眸,良久,方道:“是他吗?” 祁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佛过齐清儿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热吻,“璟雯很快就会将告示贴出去,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他顿了顿,用手掌托住齐清儿的脸,大拇指在齐清儿的嘴角摩擦,继续深沉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重复了这句话。 齐清儿看不见祁王眼底的情绪,祁王的最后一句话却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脑海中。 杏眼从祁王的脸上滑过。 那双眼睛下面的乌青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的深邃。 她想了想,没再追问到底是谁要回京,以及那个要回京城的人和她的生命又有什么关系。 等死的准备都已经准备好了,还在乎这两天等待这个人的出现么? 齐清儿挤出一个笑容,望了一眼空荡的院落。 皋璟雯他们去拟告示,也该回来了。 挪步往后推了一步,道:“璟雯他们该回来了,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 谁料手臂却被祁王牢牢地抓在手中,一股灼热从手腕处直递胸口。 “别这样……”齐清儿心跳加速。 心跳的波动中带着丝丝缓缓的痛。 祁王抓着不放,他的也在颤抖。 “殿下,姑娘,前院张公公到访。公主他们已经过去了,请殿下和姑娘也一并过去。”竹婉匆匆从院落外走了进来,半垂着脸道。 齐清儿费力地将手腕从祁王手中抽出。 然后诧异地看着竹婉,“张公公到访,皇子公主过去就可以了,我为何要过去?” 祁王也觉不解,同样看着竹婉。 竹婉道:“张公公指明要姑娘前去接旨。” “接旨?”齐清儿更加诧异。 她这样一个庶民能接什么旨?难道是她救护公主有功,陛下赏赐? 齐清儿脑中晃过皋帝在永延宫时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就暗暗的不安。希望就真的只是赏赐吧! 她伸过一只手搭在竹婉手臂上,然后和祁王稍稍对视了一眼。 几人纷纷往前院中走去。 因着齐清儿的身体虚弱,走走停停,到前院的时候,那里的皇子公主们已经统统跪倒在地。 张公公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黄色圣旨。 见到齐清儿到了,方做出要打开的手势。 皋璟雯仰头瞧着齐清儿刚到,忙说:“快跪下。” 齐清儿在竹婉的扶持下,准备跪在众人的后头,却听到张公公的一声咳嗽。 似是故意咳给齐清儿的听的。 齐清儿不由分的往张公公的方向望去。 张公公拿眼睛指了指靠前的空地,意思让齐清儿过去跪着。 齐清儿一时蒙了。 那是一府之主皋璟雯应该跪的地方,她有何德何能能跪在那里。 垂目时,又见皋璟雯不停的使眼色。 似乎她今日是必须跪在最前头。 倚着竹婉的手臂,齐清儿从最后面走到了最前面,然后跪下了。 张公公阴阳不协调的一笑,然后妥妥地摊开手里的圣旨,齐清儿直感尖尖的嗓音从头顶贯穿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八章,永安郡主 “嬅氏嬅雨,护公主有功,政治憨厚,敢为义节,慈爱忠义,故即日册封为永安郡主,以彰淑德!” 齐清儿顿时觉得晕眩。 从此她便是郡主了么?永安?皋帝也知她是将死之人,现在册封总好过死后追封吧! 张公公阴阳怪气的笑着。 齐清儿叩头谢恩后,方起身,结果张公公手里沉甸甸几乎能嗅到死亡的味道的圣旨。 她身后的皇子公主们也纷纷站起。 却无一人为此而感到高兴。 皋帝所封的永安二字,已然是彻底的给齐清儿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张公公继续阴笑,他上前一步走到齐清儿跟前,道:“永安郡主,陛下顾念郡主身体不适,故免去了册封大礼,郡主也可在府上安心歇息。” “多谢张公公。”齐清儿手里握着圣旨,略略福了福。 张公公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公主府。 看他的背影,似乎也在说这样的郡主身份不过是给齐清儿死后多一个颜面而已,在或者让齐清儿在临死之前能够高兴高兴吧。 皋璟雯等人纷纷站起。 无一人脸上挂着笑容,大家都原地站着。 只有蓉王怪气的笑了两声,道:“嬅雨姑娘日后便是郡主了,恭喜啊……” 蓉王话音未落,轩王就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了一下蓉王的腰。 蓉王突然受力,跳起来惊呼。 皋璟雯双眼从齐清儿手里的圣旨上微微瞟过,然后对着轩王大声道:“千金告示呢,还不赶紧拿来贴出去!” “一份怎么够,找几个会写字的婢女过来多抄录几份,等我盖了章,再贴出去,必须贴满街头巷尾。”轩王边说边横扫着院落,似乎看一下就能找出会写字的婢女似的。 祁王只字未语,在那如同黑宝石的双眸当中只映了齐清儿的身影。 齐清儿握着沉沉的圣旨,只觉脚下特别的沉重。 然后胸口一阵翻云覆雨的绞痛,嘴巴里满是血腥气。 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已经一口鲜血喷在了石阶上面。 手里的圣旨也跟着滑落在了地上。 她仰面朝天,身子像云一样轻,完全感觉不到身下坚硬的地面,就像完全失去了痛觉一般。 胸口也再感觉不到疼痛。 眼睛里面有一条细细的光,那道光里有好几张面孔,皋璟雯的,轩王的,蓉王的,还有那遥不可及的祁王的脸。 他们都在说话,说什么齐清儿却听不见。 她此时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那种......没有心跳的呼吸。 很快,最后一道细细的光也消失了。 伴随着呼吸一同消失。 …… 祁王不顾一切地拨开所有人,从皋璟雯怀中抱起齐清儿,并呵斥道:“将现有的告示统统贴出去,现在就贴!” 皋璟雯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只身往书房冲去。 而轩王和蓉王却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谁都没有办法相信,他们所见的祁王,竟是个会嘶喊有感情的热血之人。 半饷,轩王看着祁王抱着齐清儿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方转身对着蓉王道:“去书房,看看璟雯那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蓉王小鸡啄米的点头,刚走两步,见轩王没跟上来,道:“俊桉哥哥不一起过去么?” 轩王继续看着祁王消失的方向,道:“你过去吧,我去看看嬅雨。”说着就往暖阁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祁王将齐清儿平躺于暖榻上。 双手紧紧握着她苍白无色的素手,然后伸出二指抵在齐清儿的手腕处。 她的呼吸几乎看不见任何起伏。 好在心率仍在,只是十分不稳。 祁王反手握起齐清儿的手,放到自己的眉间,默默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清儿……” 暖阁外轩王被竹婉拦下,“轩王殿下,永安郡主现下十分疲惫,请殿下改日再来。” 轩王哪里听得进竹婉的话。 他眼看着祁王抱着齐清儿进去,竹婉又故意将他拦在了门外,这让他更加不解祁王对齐清儿的关切。 就像上次在蓉王府。 齐清儿落水,祁王比谁都跳得快。 那时,轩王心中就存了芥蒂。 他剥开竹婉的手,扬声道:“正是因为郡主身体有恙,本王才要进去看看。” 竹婉不让,重新把手打开,“殿下,请改日再来!” 轩王来了火气,细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本王的路你也敢拦,让开!” 说着掏出折扇打在了竹婉的肩膀上。 竹婉不能展现她自己的功力,只能装作吃痛,装作被动的斜身让开,然后惊呼,“殿下不可......” 话音未落。 轩王已经踏进了暖阁,直奔齐清儿的卧房。 可他却没看到祁王的身影,只有齐清儿单薄的身形轻轻地躺在暖榻上。 从床沿上垂下来的红绸软帘,几乎挡住了齐清儿的全部身体。 只朦朦胧胧的瞧见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乌发沿着靠枕低垂,蜿蜒地一动不动地占满了半幅靠枕。 轩王慢慢向齐清儿靠近,却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这才意识端坐在案几旁的祁王。 侧头往祁王看去,“都说俊昇皇兄冷血无情,今日一见,我倒觉得并非如此。” 祁王缓缓从案几旁站起,一袭胧月色青衫长袍轻盈地从座椅上滑落。他往前走了两步,正视轩王的双目。 那双桃花眼如同一个火山湖,表面的平静掩盖了他内心的汹涌。 “难道你宁愿她躺在外面冰冷的石阶上吗?”祁王淡淡道。 “当然不愿意……”轩王不假思索地道,说完又用猜疑的眼神看着祁王,“那也用不着你抱着她回暖阁。” 语气中五分醋意,五分芥蒂。 祁王轻轻撇了一眼暖榻上的齐清儿,缓和了声音道:“或许皇弟现在该再去多拟写几分告示,会比站在这里和我治气的要好。” 轩王失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赶我走么!好将这独处的时间给你和嬅雨么!” 轩王只站着不动,脸上也无多大表情。 他的眼神在轩王的双目之间挪动了两下,道:“独处?皇弟说笑了。她这样昏迷不醒,如何独处?” 说着祁王背过身去,继续道:“那我不防将这独处的时间留给皇弟了。” 道完便离开了暖阁。 轩王一时语塞,看着祁王走了之后才发现祁王并么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扭头看了看暖榻上命悬一线的齐清儿,他三两步跨过去,拉开红绸软帘心疼地看了看齐清儿。 随后也快步走出了暖阁。 不知为何祁王说的让他去拟告示的话,深刻地映在了他心里,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齐清儿有一丝苏醒的希望。 祁王走出了公主府,时下已近傍晚。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站在马车边的剑枫身边,“去沉香阁。” 剑枫不问缘由,亦不拖延时间。 立刻拉开车布请祁王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上。 祁王将手撑在膝盖上,对着剑枫道:“这时候他已经到沉香阁了吧?” 剑枫眉间略有疑惑,但很快理解了祁王的意思,道:“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九章,此生不允 马车飞快的向沉香阁驶去。 直到沉香阁后面的大院面前才停下。 祁王迅速地跃下马车,便听到大院里兵器碰撞的声响,以及厮打声,似是有人正兵戎相见。 大院的门虽然是大开着,但正对大门处有一道影壁,刚好挡住了祁王的视线,并不能瞧见院中的情况。 这是楚秦歌的住处,怎会传来厮打声? 祁王眉间微蹙,只稍有犹疑,起步踏进了大院当中。 院中高墙四起,一壁都是朱红色,配着墨绿色琉璃瓦,即便是在这黄昏的日头下,幕色近黑,却是依旧挡不住院落的大气,奢靡。 厮打声更加激烈。 丝毫没有因为祁王到来而终止的意思。 只见楚秦歌一身樱桃红酒金蝴蝶牡丹纹袍衣,在这样的暗暗的暮色下翻出异样的红色。 她手持着长剑,挡在一位绝美男子的身前。 男子左跨一步,她便也左跨一步,并挥动手中的长剑,虽无要伤害对方的意思,但每每出剑总是离对方的身体只差分毫。 男子毫不畏惧。 他紧紧握着尚未出鞘的软件,一边向大院的正门出逼近一边舞动剑鞘击开楚秦歌刺来的长剑。 短短几回合,男子又向正门处靠近几步。 楚秦歌亦是身体轻灵之人,武艺是女中绝顶,怎能轻易让男子离开,索性持剑直逼男子的喉咙。 绝美男子的三角眼中似有多日未眠的倦意,有一心想要走出大院,不愿再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争执上面,一时未能注意楚秦歌竟下了狠手。 好在他反应迅速,在剑进封喉的时候,向后仰身。 锋利的长剑在绝美男子的正脸前呼啸划过。 祁王的双手也不禁在长袖下握紧,举步向大院中间走去,却被剑枫一把拦在了身前。 “殿下,他可是伤过您的人,还是让属下过去吧!再说我们刚来,并不知他们为何打起来,殿下这样过去,万一再伤了殿下......”剑枫急急道,边说边将身躯往祁王的身前挪了挪。 祁王眼中闪过隐隐的烦躁,道:“我已说过,他伤我也是因为他不忍杀了我,再说那也是我心甘情愿让他伤的。你让开,我自有分寸,岂是任何人都能伤了本王的!” 剑枫却不愿走开,他从未见到祁王受过剑伤,更不用说朱砂掌了。 他也亲眼看着祁王如何自己疗伤,熬了几个日夜才将伤势缓和,眼下更是不能再看着祁王受伤了,即便是受伤的可能都不能有。 “殿下,八大江湖宗主严仪之子严颂的武艺和殿下的相比,虽然有差距,但他也差不了多少。殿下!”剑枫随性整个人挡在祁王面前。 祁王此时目中已然闪动着橘黄色的火光。 齐清儿性命堪忧,他再不愿见到严颂,眼下终究是要亲自将严颂送到齐清儿的面前。 更是没有时间考虑剑枫所忧虑的。 他抬起右手抵住剑枫的右肩,道:“此时除了本王,最焦急的就属他严颂了。你若知本王心意,就让到一边!” 剑枫看着祁王眼眸中的严峻火光。 身体不由分的让到了一边。 祁王一个箭步就闪到了楚秦歌一边,抬手抵在了楚秦歌的手腕处,顺手夺下了楚秦歌手中的剑。 “俊昇哥哥!”楚秦歌惊呼一声,整个人还未完全反应回来,已经被祁王推到了身后。 由于祁王速度太快,严颂霹砍过来的剑鞘眼看就要落在祁王的胸口。 这一瞬间,祁王和严颂的目光对视。 火与冰相融的时候,是会结成冰火,还是会燃烧成焰冰? 炽热与冰寒,试问这时间还有没有第三种温度? 祁王迅速的抬起一只手,夹住了霹砍过来的剑鞘,严颂也同时往回收力,剑鞘终在祁王心脏的毫米之外停止。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让我去公主府吗?”严颂愤怒地收剑入怀,脚下已经做了好要走出大院的准备。 祁王眨眼深吸一口气。 齐清儿有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如此在乎她是好还是不好? 但凡心怀爱情的人,谁没有贪念,更何况是祁王这样的凡人,他也巴不得齐清儿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不曾有浪迹天涯和严颂独处的十五年。 但微一转念,眼下不是他自私伤怀的时候。 “公主府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的!当初和清儿共谋刺杀纯净公主你竟是忘了?!”祁王单手负于身后。 严颂细微伤感的一笑,“清儿现在身受剧毒,我还在乎这些?!再说越国使臣早在年前就已经离开大煜朝,反回越国了。年前你不让我入京,其中缘由我尚可理解。但现在,清儿重病在床,连皋帝都赐了她永安这样的封号,你即已让我入京,也明知道只有我能救她,又何必拦着我不让我登门公主府!” 楚秦歌眼波微动,她早听祁王说过,没有等到公主府发出来的悬赏求医的告示绝不能给严颂放行。 她想到此处,再次握紧手里的长剑,就欲从严颂的后面拦住他的去路。 祁王伸手拦住了楚秦歌,对着严颂道:“那麻烦严公子一定到最近的街坊上取下悬赏求医的告示再去!” 话音刚落,严颂一个掠身就已经飞出了大院。 楚秦歌顺着严颂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复又猛地转过身,对着祁王带着怪罪的语气道:“俊昇哥哥,你护他周全,他竟是全然不知!秦歌真是为俊昇哥哥感到不值!” 祁王看了看被严颂翻涌浮动的那堆暗灰色的空气,没有理会楚秦歌的话。 值与不值? 只要齐清儿能够好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楚秦歌见祁王不语,自知说了不得当的话。 扭动身躯,走到祁王跟前,尖细的手指缓缓爬上祁王的胸膛,温言道:“胸口的伤还痛吗?” 祁王垂下尖细的下巴,长长的睫毛后面一双黑宝石一般的双眸似因楚秦歌的这个问题而隐隐地流动。 但他随即举目望向墙角,抬手拨下了楚秦歌的手指,道:“是你细心照料,才能好全。你的好,本王自然不会忘,将来本王若有出头之日,一定会给你找个好郎儿的。” 楚秦歌双眸唰地沁满了泪水。 祁王就这样站在她的跟前,她亦是女中豪杰,竟是没有上去抱一抱祁王的勇气,忍住哽咽,道:“哥哥这样说,让秦歌我好生纠结。” “如何这样说?”祁王完美灵动的双眸再次瞟向楚秦歌。 楚秦歌双手负在腹前,只看着祁王高高的鼻翼,道:“这些年我一直辅佐哥哥,更是盼望哥哥能有出头之日,也可了殿下的心愿。可哥哥却说等有了出头,就要我许出去,秦歌反倒不愿哥哥有出头之日了。” 祁王怎能不明白她语言中的意思。 但他却没有露出半分安慰的神色,道:“秦歌,此生不允,等来生吧!希望来生我们不再遇见,也可免了你此生的遗憾。”(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素面登门 严颂一袭胧华色长衫,斜斜的长刘海在风中摇曳,飞快地往纯净公主府奔去。 因着已经是傍晚,幕色墨黑。 加之齐清儿病情加重,卧床不起,纯净府上早早就下了锁,只有少数几个婢女在府上掌灯。 严颂站在纯净公主门口,抡起拳头就开始砸门。 若不是顾及这里是公主,以及他现在江湖郎中的身份,怕他早就飞檐走壁,直接闯进了齐清儿的暖阁了。 半饷,一个婢女前来看了门。 “请问阁下是......喂……你不可以就这么进去......喂……” 婢女刚刚将门打开严颂就一溜烟地进去了,即没有挑明身份,连瞧都没瞧那婢女一眼。 婢女心下着急,不知来者是谁,忙招呼了其他婢女前来。 乌央央,安静的纯净公主府顿时开始沸腾。 如此装扮的严颂,亦不像是达官贵人更不像是寻常百姓人家,婢女一时不知他为何许人物,纷纷前来阻拦。 “让开!”严颂没好气道。 然婢女哪能就这么轻易让了,若是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公主定会怪罪,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个婢女道:“这位公子,您不可以这样往里闯啊!” 严颂脚下的步子不减,横眉竖眼地继续往里。 搅地他周身的婢女们也跟着打转转。 他边走边道:“别拦着我,我是来救人的!” 婢女们纷纷吃惊。 这告示才刚刚贴出去,怎么会有人注意得这样迅速。 一个年长一些的婢女双手叉腰,大声道:“站住,这里是纯净公主府,岂是说进来就进来的!这位公子,您要是再不识趣,我就要叫护卫了!” 是呢,因着上次公主在暗巷中险些被刺杀,这府上的护卫还有在呢,一个都还没有撤离。 婢女的话听上去虽是严肃,但严颂此时的心绪根本就无法吸取到这婢女话中的威胁。 卯足了劲儿,继续往里。 他这也算脾气好的时候了,还没来一个神龙摆尾,这一圈的婢女早一个个飞了出去。 他的三角眼目光尖锐地在那年长一些的婢女身上晃了一下,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我说了,我是来救人的!再不让开,耽误了你们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严颂道。 年长一些的婢女也横道:“翠儿,去叫府兵!” 翠儿点了头,就跑开了。 严颂这幅样子,有谁信他是江湖郎中。 竟有一个婢女细声道:“这世间竟有这样绝美的男子。” 另有一个道也小声道:“是啊,快赶上祁王殿下了......” 严颂耳听八方,再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两个婢女的话他自然是听进去了。 听到他们把和祁王比,心中焦急的怒火噌地就起来了。 一个掠身,直接从婢女中间飞了出来。 矫健的身躯,正和那一轮独月,彼此辉映。 那两个彼此细语的婢女简直是看呆了。 严颂稳稳落地,只斜眼瞧了瞧他身后因想拦住他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婢女,然后一抹鼻子,径直走了。 谁料刚刚没走几步,府兵就到了。 各个手持长矛,好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身上的盔甲也因他们正步走而震动得咣当直响。 府兵们本就做惯了这种捉拿之事。 几十个府兵当中火速跃出三四个身强体壮的青年,双手着这长矛,直直地指着严颂,纷涌而上。 严颂手头一紧,看来是不露些拳脚不行了。 接着旋腿横扫,在那些府兵自己发现之前,他们就已经纷纷落地,嗷嗷直叫。 这番动静,绕是公主睡下了也被惊醒。 忙让在一旁伺候的灵儿找来霞色蝴蝶狐毛坎肩披上,丢下手头御医华驮送来的新的药方,匆匆来到前院打闹声传来的地方。 严颂并没有因为公主的到来而停下手里的动作。 打得是落花流水。 公主府上的府兵没有一个是严颂的对手,纷纷横倒在地。 皋璟雯在画廊下看着。 这样一个绝美的男子,华色长衣,身上五分江湖气息,五分贵人气息。 皋璟雯看了半饷,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从地上接连爬起的府兵们具是一愣,但都很快停住打斗,纷纷立在了严颂的身后,并做好再次攻击的准备。 严颂不屑地扭头撇了他们一眼,然后直直地看向公主,没好气道:“贵府不是急找江湖医者吗?!怎么现在医者来了,公主府上的人却都是这个态度!” 皋璟雯上下打量了严颂一番。 如何能看出他是来救人的,一点也没有医者该有的沉稳与老练。 随即道:“你是如何知道本公主府在求医的?” 告示刚刚贴出去半个时辰,皋璟雯还是不能相信能这么快有医者找上门来。 严颂冷冷地一笑,甩了甩斜斜的刘海。 接着将修长的手指伸进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面,扯出来一块乳白色的帆布,一把甩在了他身后一个府兵的身上。 大声道:“你把这告示上的字,字句清楚地读出来,公主自然就明白了!再说悬赏千金,本公子岂能视而不见!” 府兵捧着告示,打开刚读了两字。 皋璟雯呵斥道:“闭嘴!本公主贴出去的告示,本公主不认得么!” 严颂两手一抱,搁在胸前。 面前的可是公主,他多少不能过于鲁莽,深吸一口气,正声道:“根据公主府上弥漫的汤药味来看,病者当是中了啼血散之毒,而且已经毒发有几日了!” 严颂的话音还未落定。 皋璟雯已经从画廊下跑了出来。 灵儿在其身后用担心的目光盯着皋璟雯的背影,还将一只手护在她身后,就怕她跑地太快,边道:“公主小心脚下,天黑湿气重,当心滑了。” 可灵儿的话听在皋璟雯的耳朵轻若一阵微风。 她急步跑到严颂身后,顾不得什么那女收受不清,一把扯着严颂的胳膊就往齐清儿的暖阁跑。 留下身后一地的婢女和府兵。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也都散了。 推开齐清儿卧房的门,严颂本能地走在了皋璟雯的前面。 上次和齐清儿一别,不知过了多少个三日,不知过了多少个三秋。 此时的他眼中只有齐清儿平躺着憔悴的模样。 额角上乌黑的青丝,有几根紧紧贴着她雪白的肌肤,严颂在几米开外都能看出她额角上的虚汗。 朱唇是浅粉色,将将能和脸上的惨白的肤色分别开。 他三步并成两步走到齐清儿的暖榻旁,在他自己发现之前,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抚摸在了齐清儿瘦弱的脸庞之上。 好在皋璟雯走得没有他那么快。 又有竹婉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严颂才发现了不妥之处,缓缓地收回了手指。 皋璟雯赶到暖榻旁,先是心疼的瞧了齐清儿一眼,然后对着已经跪在暖榻边的严颂道:“先生即已知道是啼血之毒,那定是能看好她的,对不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一章,吻与眼泪 暖阁中焚着青青的翠叶香,本该是丝丝缓缓的味道,却因严颂的沉默不语和皋璟雯的愁容而显得异常黏着。 他就不该让她回京。 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打消她这样念头。 半饷,严颂道:“请公主到侧殿等一等,我要把脉。” “你把脉要我出去做什么?”皋璟雯瞪大了眼睛。 此刻她眼神飞快地在严颂后背上打量着。 说他是因看到了告示赶来瞧病的,怎么就是看不出他郎中的气质。还是要她去侧殿,目的是让他把脉,这两者本无冲突。 皋璟雯越发的不理解,不信二字也悄悄爬了上来。 “你到底是不是来看病的?!她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你休得胡来!”皋璟雯显然没了耐性。 严颂布满细微红血丝的三角眼紧紧扣着齐清儿,身体僵直。 面对皋璟雯的质责,他显得不卑不亢,沉缓道:“郡主当是在四个时辰前,也就是今日申时倒下的。根据她不匀的呼吸来看,她当时气血攻心,连话都没能说便晕了过去。” 皋璟雯气得发抖的双手立刻停止了抖动。 她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翻山倒海,从质疑不屑到惊诧臣服,随即转了口吻道:“先生说得准确!”然后勾住了严颂的胳膊道:“看来这世间还是有人能解此毒的,是不是?” 严颂动了动手臂,皋璟雯自知不妥,松开了。 “啼血之毒,本是无解之毒。公主在这样多问下去,实在耽误时间,无解之毒便是真的无解了。”严颂微侧着脸道。 皋璟雯忙点头道:“好,我不多问了。竹婉……” 暖榻边的竹婉会意,悄悄看了看严颂,便随着皋璟雯一同出了齐清儿的卧房。 严颂迅速地撩起长袖,又将齐清儿手腕上的长袖撩起。 然后竖起两根手指,搭在了齐清儿的手腕间,立时肌肤相碰之处腾起薄薄地一层轻烟。 阴阴凉凉地在齐清儿的手腕间窜动。 估摸着一盏茶的时间。 齐清儿终于感觉了若近若离的神智,然后开始慢慢清晰。 随后,胸口的刺痛叫她彻底的清醒过来。 她睁开双目,看着床顶血红的丝缎,顺着床沿垂下。这一昏迷,竟发现阴曹地府竟也有同样的红缎软帘,竟是和她生前用过的一模一样。 “或许我就不该来救你,死了至少我们还能在阴间做对鸳鸯,总好过在这里看着你和他两情相悦。” 严颂的声音似一阵躲不开的风,吹进了齐清儿的耳朵里。 她将双眸从软帘上挪动下来,看到严颂的那一刻,她道:“那就不要救我,何苦回来一趟。” 严颂冷冷地笑了笑。 他从来嬉笑风流,此时的他和他本人极是不符。 他道:“是啊,死了多好,或许谁都不会怨谁了。只可惜,我做不到,我没有你那么狠心,清儿,让你死,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你却还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细语婆娑。 不知不觉,严颂在齐清儿的额角上落下了一个吻。 “罢了,或许你是对的,回京本就是无稽之谈。”齐清儿看着严颂光滑的下巴,到底不愿看见这样伤感的严颂。 “如何成了无稽之谈呢!因为你发现原来他一直都爱着你,原来他当年也是受害者之一,所以你不想伤害他,你也不愿伤害他的亲人了对吗?!” 严颂依旧冷冷的笑。 像寒星笼月,显得月亮也变得寒凉。 “严颂……” “你以前都是叫我颂哥哥的,怎么现在倒是以名字相称了......” 严颂说着仰头将泪收回了眼中。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齐清儿倾城的脸庞。 他继续道:“我怎么能让你死呢,我还要看着你是如何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的。” 话如轻风,吹拂在齐清儿的耳旁。 卧房中丝丝缓缓地翠叶香缠绕在彼此的话语之间。 齐清儿心角猛的抽痛。 颤抖着声音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忘,严颂,这样的话亦是在折磨你自己……” 严颂不看齐清儿。 将脸扭向一边,只留了线条鲜明的侧脸给她。 半饷,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复在了齐清儿的手腕上,“如今看来,当初给你服下的易容丹倒是起了作用。” “此话怎讲?”齐清儿不解的问道。 “易容丹为寒毒之首,此啼血散是热毒之首,两者相克亦相融。也就是说易容丹可解啼血之毒,只是不能掩盖其毒性。”严颂说着,收回手指,抚摸于齐清儿的唇间,语调沉长道:“这样看来是上天也不愿看着你去死!” 齐清儿感到唇上传来的忽冷忽热的温度。 这样的严颂实在叫她觉得不大习惯。 她闭了闭双目,对着严颂道:“既然不会死,那你也该满意了。你此番前来,连面容都没有乔装打扮一下,趁公主还没发现你之前,赶紧离开吧!” 严颂将手指从齐清儿的双唇间挪开,移到她的脸颊上。 “离开?我好不容回来一趟,岂能这样轻易的离开,我可还要在纯净公主府上住上三日呢!”严颂似笑非笑道。 这次换齐清儿深呼吸了。 这样的严颂,可叫她如何是好。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这样的堂而皇之,素面和公主相见,难免不会让公主认出来。 就算密林当日,他是蒙住了口鼻。 那也不带表公主认不出他的双目,这样清晰特别的双目。 “严颂,别闹了好吗?当初离开你是我的不对,但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贸然行事,到时候毁掉的亦是你自己的前程!”齐清儿说得很轻,但语调却很尖锐。 严颂听完,还是笑笑。 附身对上齐清儿的双唇,将要触碰之时,齐清儿侧开了脸。 “你看,我的前程早已经毁了,我还怕什么?!”严颂的语气冰冷有潮热,他继续抚摸着齐清儿的脸颊,“我要留下三日.是有原因的。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了,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齐清儿怔怔地看着严颂的双眸。 近在咫尺的双眸,那里似有一座火山湖,平面很平静,但齐清儿还是看到了火山湖底的澎湃。 可在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忽感锁骨处钻心刺骨而来的寒意。 然后,她便再次没了意识。 严颂缓缓起身,手指依旧按在齐清儿的锁骨上,然后附身在齐清儿的双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终是没忍住,吻下的同时的坠下一颗晶莹的泪。 在齐清儿的脸颊上闪闪发亮。 严颂起身来到侧殿。 皋璟雯听到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冲到严颂身边,道:“怎么了?先生一定能解毒,是吧!” 竹婉也用和皋璟雯一样的期盼的眼神看着严颂。 严颂面无表情,只道:“拔毒从今晚开始,连续三日,期间嬅雨的卧房必须保持一定的温度,热水不断供应,日夜不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二章,再度白发 话音尚未落定。 皋璟雯救已经将严颂说的话吩咐下去了。 接下来的三日,严颂在齐清儿的卧房当中不眠不休,为齐清儿拔毒,熬红了双眸,灰青了一半的乌发。 皋璟雯再是着急也只能在隔个屏风听一听里面的情况。 这样的举动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但严颂即说了这三日.不能被任何事打扰,皋璟雯还是听了进去。所以不管心中多么着急,还是紧记严颂的话,就怕闯进去了,误了严颂拔毒的手法,伤了齐清儿。 连这日夜不断的热水都是供应在屏风之外的。 这一日,已是拔毒的第三日。 府上一应婢女纷纷疲惫不堪,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 连纯净公主皋璟雯都熬得眼下乌青。 灵儿心疼的不行,捧着红枣燕窝汤在皋璟雯一旁,道:“公主,您这几日,每天都睡在嬅雨姑娘的侧殿。您从小认床,这些日子.定是不能安睡,看您整个人都消瘦了。我让厨房炖了燕窝,乘热喝了吧!” 皋璟雯厌烦了看了一眼醇厚的汤汁,撇过脸去道:“腻得很,怎么喝得下。那里面的两个人可是三天三夜都滴水未进了。雨姐姐体质本就弱,这样不吃东,也不知道这郎中是怎么想的,还不让人进去瞧一眼。” 她边说着,边伸头往齐清儿的卧房里瞧。 屏风内,齐清儿只穿了一件蚕丝的纱衣,平躺在取了被褥的床板上。 身体笔直,双手顺着腰肢垂下。 因着拔毒的缘故,齐清儿身体周围需要有足够的空间来散毒,故而只在僵硬的床板上罩了一层薄薄的丝纱。 垂下的那段丝纱因严颂运出的功力而左右漂浮。 严颂盘坐于床榻前,闭目凝神,彼时他的发角已经全白。 那头乌青到灰白,再到全白的长发在他宽厚的背脊上蜿蜒像会变色的河流。 他屏住呼吸,准备最后一次拔毒。 皋璟雯实在坐不住了。 这已经是第三日,卧房内却还是如一开始的平静,只有婢女们来回替换温水的声响。 她起身在偏殿中来回踱步。 突然。 只听卧房中传来某种物体到底的闷响声,震得连窗棂都晃动了几下。 皋璟雯闻声,连忙收了脚步,直直地冲进了卧房当中。 第一反应便是接开屏风。 这才发现,原来那和地面撞击出来的闷响来自严颂。 他扭曲的倒在地上,下巴侧磕在地砖上面,两只手一前一后,两腿还是盘在一起的姿势。 看这样子,该是疲劳过度,累过去了。 皋璟雯只瞧了他一眼,看到那雪白的头发是,眉眼稍抬,但很快收了心思转到齐清儿身上。 三日没见,她的气色竟是见好了。 齐清儿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靠近,微微睁开双目,只觉面前明晃晃的刺眼睛。 毕竟三日合目,现在一点亮光就闪得很。 “来人,将这屏风重新合上!”皋璟雯注意到齐清儿想睁开却又睁不开的双眸,急急道。 身后很快有婢女应声而来。 待光线弱了些,齐清儿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皋璟雯倒垂的脸蛋整整瘦了一圈。 她想试着说话,然嗓子很干,张了张嘴只吐出模糊的几个字。 皋璟雯一把将齐清儿的手揽进怀中,道:“感觉如何了?口渴吗?想不想吃些东西?你一昏迷就是三日,可真是把我急坏了!” 皋璟雯说着垂下一颗眼泪。 齐清儿微微笑了笑,挣扎了老半天,方吐出这几个字,“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皋璟雯拼命的点头,又对着跟进来的灵儿道:“快去准备些吃食,清淡些的,容易下咽的,快去!” 灵儿也拼命点了点头,飞快的出去了。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欢喜的眼泪,想去擦拭,但也无能为力,手臂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眼神给予安慰。 结果皋璟雯哭得更凶,索性一头扎进了齐清儿的怀里。 弄的大病初醒的齐清儿的苦笑不得。 她用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看到了皋璟雯身后瘫软在地上的严颂。 顿时感到揪心。 心尖上像是被什么物体一下一下拨动着。 严颂再一次为她白了头发。 齐清儿心中清楚,要从易容丹的毒性中抽出啼血之毒,一定困难重重,三天三夜不可有半秒钟的分神。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严颂,心中百感交集。 这辈子,下辈子,再下辈子,她都还不清他的。 不一会儿,灵儿端了一盘子的餐食过来,椰汁什锦竹笋,茉莉糯米粥,酸甜酱梅菜,百合片炖豆腐,清炖金钩翅,每样都是飘着清淡的香气。外加一壶从天泉山庄取来的日升前蚕叶竹上的露水。 齐清儿飘了一眼这些美食。 肚子明明很饿,却是提不起胃口。 斟酌半日,用手指指了地上的严颂,对着皋璟雯道:“这便是将我治好的江湖医者吧?” 皋璟雯点头,却没扭头瞧一眼,而是伸手接过灵儿拿来的餐食。 齐清儿淡若远山的眉间萦绕着丝丝怜爱道:“他如何躺在地上,必是累了,璟雯还是叫醒他给他些吃食吧!” 皋璟雯仍是不扭头,取了一小勺茉莉糯米粥抵到齐清儿嘴边,道:“姐姐便是太心善了,自己大病刚醒,又饿了三天三夜,现在刚新自己还未吃上一口,倒是先关心起别人了!” 皋璟雯的语气中五分责怪,五分关切。 齐清儿感觉到触碰在嘴唇边凉丝丝的银勺,又看了看皋璟雯这不依不饶的劲儿,还是乖顺了喝了糯米粥。 方道:“我能醒过来也多亏了这位先生,让人家这样躺在地上总是不好。” 皋璟雯不停下手里喂食的动作,扭着头和灵儿,道:“找人将他抬下去吧,另找间客房,送些吃食过去。待他醒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灵儿出去知会两声。 便有几个四肢粗壮的婢女将严颂抬了下去。 齐清儿心里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在皋璟雯的帮助下,齐清儿用下了半碗粥和少许竹笋。 由于三日没有进食,虽然这三日都是躺着,但还是没有多少体力。吃下这些吃食之后,齐清儿更是觉得神思倦怠,渐渐有了睡意。 如此皋璟雯命人给她重新整理了暖榻,见她睡得香甜,便也自己回房补觉去了。 直到第二日午时,齐清儿方从睡梦中醒来。 在竹婉的帮助下梳理了妆容发髻,又取了蜜合色繁秀袍衣穿上,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果然毫无病态。 她抚了抚鬓,对着竹婉道:“昨晚给我瞧病的先生,公主给他安排在哪见客房了?” 竹婉表情淡然,亦不显得惊奇,道:“在主正殿后,偏东的客房中。” 话音刚落,齐清儿便走出了暖阁。 往严颂所在的客房中去了。 竹婉忙取了件薄轻的长褂,跟在齐清儿身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三章,千金不取 时下已经过了新年,天气日渐转暖。 京城三月初的时节里,已经能感觉到微风中的暖意。 齐清儿无心去看这院落石台之间缓缓抽出的嫩绿的点点新芽儿,更是无暇去感受这样丝丝微暖的空气。 迈着步子,快得脚下生风。 她蛾眉轻轻锁住,眼眸中有若隐若现的焦急。 竹婉在她身后小心跟着。齐清儿毕竟刚刚大病初愈,亦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即便现下看上去气色尚佳,步履轻快。竹婉还是不放心的拿眼神瞅着齐清儿踏出去的每一步,生怕她哪一步落空了。 两人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正殿后面的东阁。 只是,尚未看见东阁的大门,还隔着一堵墙。 便听到那头传来皋璟雯的声音,“怎么都在门外站着,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先生起床的吗!这都什么时辰了.......” 齐清儿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严颂向来不爱睡懒觉,之前在严家大宅的时候,他就是睡得再晚,总还是会在日升之前就起床。 齐清儿不由得望了望高高悬挂于头顶的红日,怎么也已经午时过后了。 这实在不像是严颂会做的事情。 难道是前两日的拔毒,过于劳累了? 齐清儿垂头看着被暖阳照得耀眼的青白地面,眉眼间布满了思索。 只是,他在为她易容不眠不休的近一个月之后,也未曾出现过睡到日照三杆而不起床的情况。 齐清儿想到此处,心尖像是被什么物体触碰了一下,然后整颗心揪在一起。 撩起裙摆,跨过扇形拱门往东阁走去。 皋璟雯见到齐清儿已然能够起床行走,立刻围了上来,好一阵嘘寒问暖,竟是忘了这东阁中的人。 齐清儿心中悬挂着严颂,拿手覆在皋璟雯伸来的手背上,道:“我很好,很好!多亏了这位先生。”齐清儿说着将头往东阁的门边偏了偏,继续道:“听说这位先生为了帮我拔毒两个晚上都不曾合目,故而过来看看。”继而都看向东阁边站着的几个宫女,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起吗?” 皋璟雯也顺着齐清儿的目光看向那个宫女。 宫女稍稍一哆嗦,垂脸指了指她身后的婢女手中的餐食,道:“公主交代要好好款待这位先生,女婢们怎敢有任何怠慢。一早便在这儿侯着了,四五个时辰过去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们又担心先生两夜未睡太累了,所以就这么一直侯着。餐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这么来回折腾,餐食也没了样子,这已经是新做了第三道餐食了,眼看着又快凉了。” 灵儿从皋璟雯身后支出身来道:“两夜未睡也不能睡得这样沉,你们这么大动静,里面竟是一直都毫无声响吗?” 那宫女恭敬站着,狠狠点了点头。 皋璟雯看着也只是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只当是东阁里面的那个贪睡,道:“那你们便在这这里守着吧!大概是太累了,睡过头了也是有的。” 继而看了看齐清儿,道:“怎么样他都是我公主府的恩人,他愿意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吧!” 齐清儿心不能平。 这里没有一个人了解严颂,更是没有一个人了解严颂雷打不变的早起习惯。 她瞅了瞅东阁紧闭的房门,捏着皋璟雯的手道:“先生给我拔毒的时候就滴水未进,睡了这样久,就算没睡醒也该饿醒了。” 皋璟雯似有似无的点点头。 她顺着齐清儿的目光看着紧闭的东阁大门,随后对着齐清儿道:“雨姐姐是觉得有哪不妥吗?” 齐清儿被问得心底深处晃动了一下。 严颂回京为她拔毒本就不妥,然这不妥却是不能争辩的救了她的命,这条千疮百孔的命。 微风中,她激灵地打了个哆嗦,对着皋璟雯道:“让人进去看看吧,总这么侯着,万一里头出了什么事,等发现也晚了。” 这些话说完,齐清儿自己先吓了一跳。 但又不能将对严颂的关心过多的表现于脸上,忙垂下脸,深吸一口气,平复后方又抬起脸来。 皋璟雯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煽动。 随着齐清儿的这句话,皋璟雯无所谓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疑惑,开口道:“彩云,你敲门,唤醒先生。” 唤醒! 这两个字叫齐清儿无厘头的紧张。 严颂,这辈子她亦不能还他,她要他好好的活着。 随着手指骨节和木门的撞击声,一声一声的传来,每一次撞击,那被放大的轰隆隆的响声迫使齐清儿死死盯着木门。 以严颂的听力和他敏感过人的感应,在第一声撞击后,他就该有所察觉。 万不至于到现在数十下撞击声过后,竟无任何动静。 齐清儿只觉心率加快,忙伸手扶在竹婉的手臂上。 “好了,别敲了。”皋璟雯突然叫住了彩云。 东阁前的一行人均是用是质疑,好奇的目光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东阁大门。 齐清儿上前一步,站在皋璟雯身边,道:“先生于我有恩,不如我进去看看吧!” 实在关心严颂,齐清儿按耐不住,为等皋璟雯回话,已经径直往门边走去。 皋璟雯自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扬扬脸,只让灵儿跟着,其余人均在原地候着。 便随着齐清儿的脚步,踏进了东阁的大门。 齐清儿尽量平息自己波动不已的心绪,迅速在阁中环视了一圈。 竟是连严颂的影子都没看见。 暖榻上的被褥整齐的叠放着,似是根本就不曾被挪动过。案几上大概是皋璟雯昨夜就吩咐下来的茶水,茶杯各个倒扣,显然也不曾动过。 齐清儿不由自主的走到案几旁抬手揭开了茶壶的盖子。 里面竟是满满的凉茶。 齐清儿细长娇嫩的手指不由得一颤。 身后传来皋璟雯的声响,似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齐清儿依着声响转过身来,皋璟雯已经拿着一张方寸大小的纸走到了她跟前。 “怎么这些江湖郎中都这般清高吗?!上回那个不留名不留姓,不拿银两的就走了。怎么这个也是这样,悬赏千金,他竟是这般的不在乎!” 皋璟雯边说着边舞动着手里的纸张。 齐清儿听着明白了八分,伸手接住皋璟雯手里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永安郡主永安矣。 这是严颂的笔迹。 短短几个字,却是搅动了齐清儿心中的满潭深水。 有时愧对一个人要比怀恨一个人,更让她情不能定,意不能平。 齐清儿慢慢收紧手里的字条,目光没有交点地望着门敞开的方向,直到被皋璟雯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忙的收拾了那不该出现的情绪。 转眼间,脑海中闪过的竟是严颂极度劳累下的刺眼白发。 齐清儿缓缓道:“人各有志,或许金钱在先生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 皋璟雯微微点头,但还是不明就里地瞅了瞅齐清儿手里的字条。 这时,正当齐清儿皋璟雯等人往门外走时。 面前竹婉迎了上来,“公主殿下,嬅雨姑娘。张公公在前殿,说是来传圣旨的,点名要嬅雨姑娘前去接旨。” 圣旨? 齐清儿已是郡主的身份,该有荣耀都已经有了。 又来一道圣旨,皋璟雯不明。 齐清儿更是揣测不了圣意。 但她就是莫名地觉得慌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四章,帝王赏赐 竹婉说完立刻站到了齐清儿一边。 众人不知何故,再次点名道姓的要齐清儿前去接圣旨。 婢女纷纷交头接耳,竟有大胆的说:“嬅雨姑娘多次护驾公主,皇帝怕是还有重赏……” 声音细微,齐清儿却听着脑仁疼。 皋璟雯似是还在为严颂的不辞而别而赌气,眉头稍蹙,不耐烦道:“父皇那儿的消息还真快,雨姐姐这刚好,便差了张公公过来了。” 齐清儿细细的瞧了皋璟雯一眼。 她大病初愈的消息传到宫里也不奇怪。虞妃想毒死纯净公主,那是何等大事,这会儿子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纯净公主府。 姑母毒害侄女,虽不是什么天下奇闻,但也够在宫内宫外掀起此起彼伏的风波了。 齐清儿僵僵的站着,不前。 她望着竹婉的眼神,更加的不能安生。 竹婉自也感受到了齐清儿内在的情绪,道:“张公公还带来了吉服和缠花玛瑙鎏金凤钗一对,张公公说吉服还是照着嬅雨姑娘的身量定制的。” 说话间,她悄悄地撇向皋璟雯。 吉服和凤钗,这就是她这个公主的救命恩人该有的赏赐么? 竹婉的话音刚落,那些相互交头接耳的婢女们也立即停止了窃窃私语的交谈,纷纷看向齐清儿。 像是看着件稀罕物一般的看着她。 齐清儿顿时觉得全身上下爬满了螫虫,脑颅当中一阵一阵的刺痛。 吉服和凤钗。 公主府没人不懂这两样东西的含义。 寂静片刻之后是灵儿先开了口,她本就天真,看到气氛尴尬,道:“皇帝的赏赐真是特别,公主殿下还是和嬅雨姑娘一听前去看看吧!” 她说着稍稍用指尖扯了扯皋璟雯的衣角。 这样小小的举动,依齐清儿那多一窍的心肝,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前头来的是圣旨,管他什么样的圣旨,就算是诛杀令,齐清儿她都得去接。 何况是这样的圣旨。 灵儿那样的话是在提醒皋璟雯啊。 半饷,皋璟雯逐渐扭曲的面容终是彻底的出卖了她的想法,她道:“父皇的手伸得够长,连我身边的人,他也要么?!” 语气刚硬激烈。 似乎带上了她远嫁越国的委屈。 灵儿忙挥手支开了在场除竹婉以外的婢女,道:“公主,这样的话可说不得,传到陛下耳朵里,定是要伤了父女情分的。” 皋璟雯怨气上头,哪里听得进灵儿的话。 “父女情义,早在两年多之前就已经伤透了,还在乎眼下的吗?!”皋璟雯说着扭过身拉过齐清儿的手臂,接着道:“这样的圣旨,我们不接!” 不接? 岂能这样简单。 齐清儿望着皋璟雯,眼下着实能够体会她当年被逼下嫁的心境。 皇宫,它富丽堂皇,它宏伟壮丽。 可它对于踏进去的女人来说却是一座围城,一座水泄不通的围城,一座能够埋藏喜怒哀乐,所有情绪的围城。 这样的围城不是现在的齐清儿能够接受的。 更何况,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强颜欢笑在齐清儿心里是何等龌龊之事。 在这样的富丽堂皇和民间疾苦之间做选择。 齐清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民间疾苦。 她怔怔地看着皋璟雯,目中瞬间充满了红血丝。 难道她的命运终是这样的不堪一击,难道回京这一举自始至终都是错误的吗? 她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竹婉亦不语,轻轻地在齐清儿身后拖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灵儿听着皋璟雯的话,慌了阵脚。 不接,就是抗旨啊! 她挪到齐清儿和皋璟雯之间,忙道:“公主三思,陛下的圣旨从来没有不接的道理啊!咱们不如先去前院看看究竟,说不定吉服和凤钗真的只是赏赐罢了。” 灵儿也是护主心切。 圣旨到了纯净公主府却无人去接,若是被治个抗旨的罪,皋璟雯少不了受到牵连。 齐清儿自也是明白的。 可眼下她就是挪不开步子。 张公公带来了吉服和凤钗,那圣旨上会写什么? 齐清儿一想,便觉得脑膜刺痛。 初初三月,多好的暖阳,偏偏这样刺眼,叫她睁不开双目。 忽觉缠在手臂上的手收得更紧些,齐清儿侧目,原来是皋璟雯收紧了缠绕在她身上的手臂。 “怕是赏赐的不只是吉服和凤钗,还有位分呢!我这个父皇从来都是喜新不厌旧。雨姐姐,我知你心有所属,你护我不用下嫁,我必也护你,不让你入宫的!”皋璟雯眼神坚定。 可那坚定反倒是让齐清儿感到不安。 皋璟雯她终认定了她和祁王之间的隐约情感。 灵儿按耐不住,听到皋璟雯这些话,噗通一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面容极是扭曲的,恳求的看着皋璟雯。 “公主殿下,圣旨不可不接啊!您现在拦着嬅雨姑娘,亦是和陛下相抗,以卵击石,最后受罚的必是嬅雨姑娘,您也必受牵连。还不如现在接了圣旨,左右也是赏赐啊!”灵儿说着一拜再拜。 齐清儿看着跪在地上附面朝地的灵儿,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此时灵儿的话最是合情合理。 可偏偏听着这样刺耳。 半饷,皋璟雯知觉手腕处被松开,旁边蜜合色的身影开始向正殿的方向偏移。 齐清儿只觉脚下被灌了足足几顿的铅。 每一步都沉重的很。 她双手在长袖中握紧,走出几步之后,停下侧脸看了看身后被灵儿拽住的皋璟雯,然后直直的往正殿前走去。 比起抗旨可能的小命不保,齐清儿宁愿暂且护着她这条严颂一而再再而三拿他的气血换来的生命。 对于皋璟雯的呼喊,她只当没有听见。 暖阳下的卵石小经格外的悠长而且刺眼。 当她来到正殿前,看到一脸浅笑的张公公,还有他身后被几个小太监高高托起的大红色刺绣吉服和闪着鎏金光芒的凤钗,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脑海中,皋帝那张苍老的脸庞变得污秽至极。 这个握着国土万民的命运的人,他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她垂目不再去看眼前的一切,只盯着地面。 什么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脑海中骤然而生的关于过去面见皋帝的种种,但在她找到答案之前,那些回忆中的画面就被她生生的掐掉了。 关于这个杀父仇人,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去想。 张公公微笑着,亲昵的看着垂目的齐清儿,拂了拂手里的佛尘,拉着尖细的嗓音道:“婕妤好福气,尚未进宫就已经是仅次于妃的位分,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呢!陛下心念婕妤刚刚大病初愈,免了婕妤册封大殿的劳累,等来日.婕妤好些了再补办一个也是不迟的。不过现在还劳烦婕妤屈膝接旨......” 细长的声调,叫齐清儿直感太阳血出闷闷发痛。 接着便看到自己的膝前,是张公公命人递来的一张蒲团,红棕色亦是满满的刺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五章,威严难却 呵! 目前不过是皋帝的口谕,齐清儿尚未接过圣旨,这些奴才却早已经将她当后宫娘娘捧着了。 膝盖碰不得地面,就送来一张软垫。 暖阳,刺眼,这样刺眼。 红棕色的软垫像极了齐府当年的血色。 听说,当年齐府的血海冲刷了三天三夜都没冲刷干净,最后成了红棕色,耀眼明目的红棕色。 齐清儿觉得脊梁骨上爬满了细小的虫子。 膝盖上更似是被啃噬得没了弯曲的能力。 良久,一动不动。 张公公觉察出异样,轻咳一声,道:“皇恩浩荡,娘娘入宫住的是披香殿,那可是离陛下的养心殿最近的宫殿了,可比皇后的正阳殿还要近呢!娘娘,快些接旨吧!” 声音尖细,极是刺耳。 娘娘二字更是让齐清儿觉得五雷轰顶。 她这辈子,难道就要在这后宫当中,那比井口更大一些的地方了解了么?! 不,她不愿,可当下她别无选择。 膝盖僵硬的,没有知觉的开始下沉,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可青白耀眼的地面却是清晰地在她眼眸中逐渐靠近。 忽然,张公公身后几米开外闪过一个灰黑色身影。 那身影速度之快,眨眼就到了齐清儿身前。 齐清儿并无准备,更不知会有何人敢在圣旨面前这样横冲直撞,只觉下沉的身子被硬生生的扶起。 当她抬目的时候,面前是一双坚定清澈,并流露着拒绝的双目。 是轩王,皋俊桉。 他怎么来了? 齐清儿被轩王猛的拉到一边。 事情发生得太快,齐清儿都来不及思考,更没力气拒绝,任由轩王的牵扯。 身体被挪动的同时,齐清儿明显的听到一阵闷响。 等站稳后,方知地上的那个红棕色软垫被轩王踢飞。 耳边亦是轩王呼出的愤怒灼人的气息。 张公公猝不及防,看着被踢得在地上翻滚的软垫,表情由意外到吃惊再到扭曲。 挥动着兰花指道:“轩王殿下,您可知道您这是在做什么吗?!她是陛下的婕妤,殿下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啊!” 齐清儿顺着张公公颤抖的兰花指看向斜身护在自己面前的轩王。 虽看不见他的面容。 但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此时和张公公对视的眼神。 对着齐清儿的后颈,亦是僵硬的。 “我在做什么,我在清楚不过!张公公大可回去禀告我父皇,就说这圣旨是本王不让永安郡主接的!”轩王义不容辞。 张公公眼中由一开始的疑惑,转为浓浓的不可置信,“轩王殿下糊涂,圣旨怎有不接的道理,那可是欺君,可是抗旨啊!” 轩王长袖一挥,道:“本王是糊涂,但也不能看着父皇糊涂。嬅雨姑娘依然是郡主,哪有郡主入宫为妃的道理!就算是欺君,本王也不会同意永安郡主接旨!若说抗旨,也是本王阻拦,无郡主之过!” 听完轩王的这些话。 张公公白皙的脸颊开始涨红。 齐清儿站在轩王身后,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当视线触及到轩王脑后因说话用力而颤抖的发髻时,突然感到对轩王的愧疚。 当年齐府上傻傻腼腆的小轩王总是被齐清儿欺负。 她总是不顾及委屈哭泣的轩王的内心感受,还老伸手指着他说无用,男子汉还哭鼻子。 如今,是她躲在轩王的身后。 内心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底深处的良心告诉她,纵使她厌恶轩王对她的爱慕,但此时此刻不能不钦佩轩王的勇气。 帝王的威严向来不可抵触。 前面已经有凌王一个例子,因背地里联手滨州刺史鱼肉了滨州百姓,已经被关进了永巷。 几乎是再无天日可见。 欺君,那要搭上一辈子荣辱的过失。 轩王,他难道就没有考虑到么? 齐清儿想到此处,不由心的从后面扯了扯轩王的衣角。 然轩王却纹丝未动,窜动着暗火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张公公手里明黄的圣旨。 张公公被轩王说出的话彻底的震惊到了。 脚下稍有踉跄,往退小半步,余光瞄到了旁边一直被太监托着的大红吉服,又马上回过神来,颤抖着双唇却坚定道:“轩王殿下,圣旨面前不可如此放肆。殿下适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殿下就此收手陛下那里也不会知道。” 张公公顿了顿,稍扭身看向齐清儿,然后正式打开手里的圣旨。 再不管阻拦的轩王,道:“娘娘,还请跪下吧!” 齐清儿看着张公公那薄薄的眼皮下,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眼神。 以及已经被打开到一半的圣旨。 这是在告诉她,天命不可违,只有降服。 齐清儿垂目,在冬末春初的暖阳下叹出一口薄凉的气息。 缓缓走出了轩王拦护的臂膀。 朝圣旨面前走去。 忽的,耳边刮过一阵强风。 张公公惊恐的向后躲闪。 他手里的那道明黄的光瞬间转移方向。 待齐清儿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轩王已经夺下圣旨,而张公公则被身边的小太监从后面托住,惊恐之余气息浮动。 依旧翘着兰花指,只是颤抖不已。 嘴里喃喃惊呼,“殿下,您这是抗旨,您这是和陛下过不去呀......” 被某种烦怒冲昏了头脑的轩王,哪里听得进张公公的这些话。 收起圣旨之时,又猛的上前几步。 飞腿,踢翻了托着吉服和凤钗的鎏金云龙托盘。 纯净公主府的前院中顿时鸡飞狗跳。 小太监们为了护住高贵的吉服和凤钗,相继扑倒出去,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张公公看着飞起来的鎏金云龙托盘,嘴里慌张得只剩下了两个重复的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啊!” 齐清儿站在原地未动。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裙衫飞扬的轩王。 何故,他要这样替她抗旨? 难道皋璟雯口中风花雪月的轩王也有真情的时候吗? 念头一闪而过。 再注视轩王的时候,他似老鸡护小鸡一般,护在齐清儿身前。 似乎这前院中东倒西歪落了一地的太监们是饿了好几个月的狼,一个都不能靠近齐清儿。 如果这就是最坏的抗旨该有多好。 张公公一气之下离府,然后轩王被叫去养心殿数落一番。 然事实并非如此。 由远及近的兵甲声开始震耳欲聋。 齐清儿和轩王纷纷向正门处看去,只见四排御林军分两道踏入纯净公主府。 主将似是有备而来,刚刚进府就是一个挥手。 他的属下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几个身着厚重护甲的侍卫,脱队而出,直逼轩王的周身。 齐清儿眼看不对,他们是冲着轩王来的,本能的想要帮一帮轩王,虽然扭转不了轩王抗旨的局面,但多少可以说几句混合气氛的话。 然她刚欲开口。 轩王高挑的身躯已经被强行扭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六章,谁在作祟 御林军首领,手臂如同横飞的树桩般,直直地抬起。 手里握着的另一道圣旨哗地打开。 他大声呵斥道:“请轩王殿下跟属下进宫!” 声音如同霹雳,长久的回荡在院落当中。 齐清儿看着那竖着打开的圣旨,上面是对轩王圣旨面前无理的罪状。消息传得如此之快,这边刚刚发生,皋帝那边就下了捉拿轩王的召令。 她细数着衣衫不整,面面相嘘的太监。 并无一人离开。 就算是有人前去禀告轩王的抗旨之举,那人也应该刚刚到宫门口,连皋帝的天颜都尚未见着。 那么这样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到皋帝的耳朵里的呢? 齐清儿甚是不解。 轩王也有同样的疑惑,但疑惑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半秒。 他费力的扭身看着齐清儿,试图挣脱开缠绕在他身上的四五双手臂,他就这么看了齐清儿一眼。 没有任何语言。 却胜过千言万语。 齐清儿心中微颤,今日能逃过此劫,多亏了轩王。 可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御林军强行的带走。 张公公在众太监的搀扶下,挣扎起身,看着轩王被带走之后,方拍了拍胸口,一扭一扭地走到齐清儿跟前。 道:“娘娘受惊了......” 他两手搓在一起,又看了看四周。 没有圣旨,他也不能代表皋帝说任何话。白得惊人的眼角微抽,继续道:“奴才先行告退了,来日再来迎接婕妤娘娘。” 张公公边说,边僵硬的陪笑。 齐清儿直了直身子。 她实在不喜欢娘娘这个称呼,道:“今日轩王突然登门,张公公也受惊了。只是我尚未接到圣旨,还请张公公不必以娘娘相称。” 齐清儿说得平静如水。 张公公听的微微一怔,但很快复笑道:“郡主说得是,奴才先行告退了。” 说着一揽手里的佛尘。 他周身的小太监们纷纷会意,立刻跟随其后,鱼贯般走出了纯净公主府。 齐清儿抬手揉着额角。 深吸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因为适才的紧张而麻木的双唇。 她看了看院的竹婉,她居然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面容,齐清儿竟是不能置信的多看了她一眼。 一向波澜不惊,连杀人都不眨眼的竹婉,竟也有受惊的时候。 竹婉觉察到齐清儿的目光,忙走到齐清儿身边,道:“郡主......” “看到我差点就成了皋帝的女人,你也不愿意是不是?”齐清儿抬起一只手臂,依靠在竹婉的手臂上。 竹婉轻轻靠近齐清儿的耳边道:“是祁王殿下......” 齐清儿微微一颤。 那为何出现是轩王却不是祁王呢。 但转念一想,若现在被御林军带走的是祁王,估计她并不能像现在这般平静吧! 因着竹婉说出的祁王二字。 齐清儿心中不知不觉地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正想着,齐清儿的视线中出现相互推搡的身影。 抬目看去,是被灵儿挽留得寸步难行的皋璟雯,她看到齐清儿和空唠唠的前院后,对着身后拖着她的灵儿呵斥,道:“我都已经走到这儿了,还要阻拦吗?!” 灵儿气喘吁吁的看着突然站住脚的皋璟雯。 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因着只顾埋头阻拦,竟是不知已经到了前院。 看着院落当中只有齐清儿和竹婉二人,并无传达圣旨的张公公也歇了一口气,气若游丝,道:“公主,灵儿不是有意的。” 她说着忙开始整理皋璟雯身前被扯了歪了型的衣衫。 皋璟雯脸颊绯红,气道:“还说不是有意的,看你人不大,力气不小。是不是哪天我连出门都要和你先知会一声!” 灵儿半垂着头没敢说话。 齐清儿瞧着面前的两人,自是听出了皋璟雯语气中的责怪,自然也听出了皋璟雯语气中的慰借。 作为公主的贴身丫鬟。 没有比灵儿更加衷心的了。 齐清儿微微一笑,走到灵儿身边,手搭在灵儿弯曲的后背上,对皋璟雯道:“灵儿拦你是对的,不然这会儿子被御林军强行带入宫中的就是你纯净公主了。” 皋璟雯听得嘴巴大开,复合上后,道:“什么御林军,方才听到有兵甲的声音,难不成真是父皇的御林军吗?” 她急急的说着,又环视一下四周,“刚才都发生了什么?雨姐姐,我还能这样称呼你吗?” 齐清儿噗嗤一笑,只是笑得甚是寒凉。 “当然可以,撇开今后不说,此时此刻必是能的。”齐清儿边扶起弯身的灵儿,边道。 皋璟雯听得模糊,不解其意。 齐清儿少不了将适才的来龙去脉给皋璟雯细细的讲了。 末了皋璟雯微叹气道:“没想到俊桉哥哥竟是这般的在乎你。” 齐清儿稍稍点头。 心思却是竹婉适才说的,是祁王殿下不愿意。 都说白天不能说人坏话,晚上不能诅咒别人,否侧那个被说被诅咒的人一定会出现。 可齐清儿即没说坏话,也没诅咒。 那人偏偏像是能感应到一般的出现了。 公主府上的一个婢女匆匆的将祁王领到前院后,又匆匆的退下了。 祁王看上去风尘仆仆。 额角的乌发被吹下几根,斜斜挡在他棱角分明的额头上面。 他深邃的桃花眼像是被风迷了,有些红红的。 齐清儿忙福了礼。 竹婉和灵儿相继福礼。 到底皋璟雯在自己府上不在乎礼数,大大咧咧地对着祁王道:“俊昇哥哥是来晚一步了,适才的圣旨已经被轩王强行夺下,雨……” 皋璟雯说着突然觉察出不对,住了口。 院落中的这些人,祁王谁都没看,就只盯着齐清儿。 那神情之专注,似在告诉所有人,他登门就只是来着齐清儿的。 皋璟雯稍愣,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她扭头对着灵儿,道:“我早上让厨房准备的珍珠桂圆炖官燕,现在也该好了吧?” 灵儿仰头看着皋璟雯。 黑黑的眸子一闪,公主这一跨度够大,怎得问起了吃的。 她紧答道:“公主不是让厨房准备了晚上再用吗?怎么现在就问起了?” 皋璟雯无奈的白了灵儿一眼,道:“问了,你答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灵儿喏喏道:“应该是准备好了......” “那去看看吧!”皋璟雯脆生生地说着,扭身就往小厨房走去。 灵儿忙的跟上了。 祁王目中豪无他人,只有齐清儿一个。 至于皋璟雯和灵儿的那番对话,他似是没有听见。 深邃得像琥珀一样的双眸,游走在齐清儿的双眸之间。 齐清儿被这样强大的,着摸不到的气息笼罩着,竟是不知皋璟雯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想刻意的抵触祁王的目光,却不能自己的被吸了进去。 半饷,待前院中再无他人。 祁王道:“让你受惊了。大病初愈,听闻还会微咳几日,感觉如何了?” 齐清儿逼自己挪开自己的眼神,望着远处树枝上的零星几点绿色。 他说听闻,该是听严颂说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七章,女人,不可理喻 “已然大好。”齐清儿只简单的说了这四个字。 祁王依旧直直的看着齐清儿。 就像是一个男孩看着他心仪已久,且不能失去的玩具一般。 那深深的眸子当中,闪动着深情难却的,惊恐难平的,不能失去的眼神,久久的萦绕在齐清儿身上。 直到齐清儿被盯得不自在,身体微微的抽离。 “看到你好,我便安心了。”祁王觉察到齐清儿的不自在,但不愿意收回自己的眼神,开口说道。 就怕一眨眼,齐清儿就会消失一般。 那一道圣旨带来的恐慌,让齐清儿难安,更让祁王倍感洪水猛兽。 从天子口中挽留住自己的女人,和从老虎口中争夺食物有什么区别。 以至于祁王从入府后便一直看着齐清儿。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还这样看着。 齐清儿微微侧身,她道:“圣旨虽然没接,却不代表就不会再来一道圣旨。轩王那里,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皋帝要纳她为妾。 这是她回京这一路千丝万缕中没有想到过的。 事情虽是暂时过去了,她还是觉得后怕。 祁王靠近她,那样亲昵地俯瞰她,“不会了,这样的圣旨不会再来了,轩王那里,我会尽力。” 齐清儿闻着他气息中的味道。 是急促的,湿湿的味道。 她猛的觉得哪里不对劲,仰头看着祁王,道:“轩王那里,难道轩王的出现,是你安排的?!” 此话说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得多么咬牙切齿。 女人的内心,有时候就是矛盾的。 她希望来的不是轩王是祁王的同时又担心来的是祁王,最后被御林军带走的也是祁王。 就好比现在,齐清儿的内心是愧疚的。 因为轩王的奋不顾身,在圣旨面前的无所畏惧。 若换作是祁王在圣旨面前这样不知进退,她不知她该是什么样的内心,或许是抓狂的,急躁的。总之要她现在安安静静地站在院子当中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女人的心偏偏不能满足。 她是在怪为什么出现的不是祁王。 她也隐隐听出了祁王在轩王背后的怂恿,借轩王的手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祁王听出了齐清儿语气中的怪罪。 他抬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指,深声道:“父皇要纳你为婕妤必不只是巧合,我也是从轩王口中才得知此事的。” 说完,他顿了半饷。 垂目看着地面,复又将双眸移到齐清儿的眼眸之间,逼迫齐清儿看着他,继续道:“父皇的圣旨是今天早上刚下的,要说哪个府上能最快得到父皇要纳你为婕妤的消息也应该是纯净公主府,张公公更是一拿到圣旨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里。至于轩王,我尚且不知他是如何知晓的。” “若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否定我的话。”齐清儿边说,边思考着祁王的话。 祁王依旧深深地看着她道:“他来抢夺圣旨,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确是因我而起。” 他说得理所当然,而且异常坦荡。 齐清儿不能理解地看着他,但她就看了半秒,又猛地挪开了双眸。 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背负了上一代人,甚至是几代人的心血,荣辱和仇雠。 他们谁不能在这说风是雨的京城当中有半分差池。 齐清儿定了心,道:“如何因你而起?” 祁王吸进一口气,胸膛高高伏起,“轩王追慕你已不是一日两日,他本想到父皇面前谏言,让父皇收回成命。可是那样谁都不知道能确定父皇就会听他的谏言,但他若在情急之下争夺了圣旨,至少可以保证你当下的安定,不必进宫为妃,我才有时间安排前朝的言官,彻底的将这纳妾的风波打压下去。” 都说女人心口不一。 齐清儿此时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的女人。 她听完祁王的这些话,非但没有要感激祁王的意思,反而站在轩王一边,道:“所以你利用了轩王追慕我这样一个在你眼里的弱点。轩王他毕竟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我不在京城的十五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可他毕竟和你流着同样的血。你明知此招对他来说危险重重,你却还是给他布了这一局。” 莫名其妙。 齐清儿说完之后,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祁王有哪里做得不妥了?难道她非要是祁王当面抢夺了圣旨,是祁王被皋帝的御林军带走吗? 这些话,她说完就后悔了。 可她骨子里的倔脾气,偏偏不承认,偏偏还用怪罪的眼神看着祁王。 祁王握在她指尖的手随着她语调的起伏慢慢收紧。 他确实利用了表面上风花雪月但本性依旧纯良的轩王,可他别无选择。 即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轩王。 依照轩王对齐清儿的追慕来看,透露消息的人也是抓住了轩王爱慕齐清儿的这一点,想要激轩王在皋帝面看反其道而行。 他何不再给轩王煽一煽火。 反正都是被人利用,还在乎是被谁利用么? 祁王贴近齐清儿,语气中藏着疼痛,道:“生在帝王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兄弟情谊,早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不存在了。” 他这样说着,声音越说越矮,到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 齐清儿垂头看着自己被祁王握得扭曲的手指。 明知他心中的无奈,尽数体现在他手掌的湿汗当中。 她的指尖感受得真真切切。 “你弄痛我了。”齐清儿缓缓道。 祁王手指一颤,稍稍松了松,却又往前伸了伸,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向自己,压低的声音,道:“清儿,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且你知道,为了让封你为妃之事平息,很有可能负上我十六年来在众人面前潜心埋下的不问朝政,无所为的形象。你知道的,我爱你,爱得可以负上我的一切。适才的那些话,我当你只是违心之言。” 是违心之言。 可齐清儿却还是那样不可理喻的,倔强地用怪罪的眼神看着祁王。 因为,在渴望和怪罪之间。 她宁愿选择怪罪。 她是一个女人,在她过去的十五年生命中,缺失了那么长一段,是弥补不回来的爱情,她怎么能没有怨恨。 当她得知她喝下了无解之毒,当她知道她即将要成为天子的女人。 这两件事,比起整个齐府血海更让她感到天崩地裂。 一切,只因为她发现她恨了十五年的人,竟是她爱到不可理喻的人。 然而,就是这两件让她感到天崩地裂的事情面前。 首先出现的,不是祁王。 不是她渴望的祁王。 女人啊,有时候的无可理喻真的可以害人害己。 她沉默了半饷,忽地仰头道:“那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八章,馥雅郡主 “我......” 祁王沉默了半饷,就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齐清儿眼中的倔强怪罪不减。 骨子留着的铁血,叫她不能流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 她看着祁王双肩颤抖了一下,又过了良久,耳边传来祁王柔情似水的声音。 “从今往后,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都在好不好......” 祁王他什么时候这样委屈求全过。 就算是十六年前,年仅十四岁的他被皋帝赶出皇宫之时,他也不曾这般委屈就全的去求皋帝的原谅,而是硬着头皮承受屈辱。 这十六年里,他做的做多的就是沉默。 在面对一切能够伤害到他的事情面前,他总是面表上垂头不语,然后在自己的心中撑起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 然而,在齐清儿面前。 他没有办法做到沉默不语。 他要告诉她,他心中所想的一切。 齐清儿表情平静,心中却是早已经翻山倒海。 可偏偏要保持那一副冰凉的样子。 张公公的圣旨刚刚给轩王夺走,后脚祁王就来了,谁不知道他是实实在在的放心不下她,冒着叫人怀疑的危险也要来看看她。 在齐清儿的心中,她是明白这一点的。 她摩擦着自己的双唇,垂目看着自己洁白的手腕被祁王抓得通红。那只手半是情愿,又半是推却的挣扎。 “放开我,这个样子,璟雯看到了,总是不大好。” 她的这张嘴没有听见她内心正真的呐喊。 说出来话也不是那么的让人舒服。 祁王抓住齐清儿的手半僵,他墨黑的眸子在她垂下去的睫毛上来回看了半饷,终是松开了手。 然后侧头,顿了顿,离开了公主府。 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齐清儿只觉得她自己那天特别的犯.贱。 …… 祁王说得没错。 自他走后皋帝要纳齐清儿为婕妤的圣旨没有再来。 倒是听说轩王在皋帝的养心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跪了,膝盖下面满满一滩外圈被风干内圈还鲜艳的血迹。 不过,这样跪了一个晚上,皋帝终是没有再追究他圣旨面前如此失仪的过错。 连皋璟雯都惊讶,道:“父皇一向严厉,说一不二,皇子当中犯了错被这样算的了,还就只有轩王一个。” 是呢! 比起祁王年少就被赶出宫门,从此自生自灭,受尽屈辱,和凌王在皋帝的一怒之下被关进永巷,从此不见天日。 这样比起来,轩王跪了区区一夜又算得了什么。 当这样的消息传到公主府的时候,齐清儿心中是知道的。祁王那天说,轩王那里,他尽力。看来祁王他说话算话,短短一天一夜之内他就做到了。 皋璟雯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柑橘,一颠一颠的上下丢着。 摇着脑袋看了看天,对着坐在抄手游廊下的齐清儿,道:“京城当中春天总是来得又迟又缓,可今年的春天似乎是来得过早了。三月还未到,就已经暖风拂面,看来老天也为你大难不死而高兴呢!早早的就把春阳送到了。” 齐清儿拨了拨身上薄了一圈的衣衫。 看着半撒在皋璟雯脸上的阳光,耸肩做了个深呼吸。 确实,阳光多好。 就像当年齐府被斩时,一样的好。 她流动的目光绕过皋璟雯脸颊,几天几夜没有睡好的皋璟雯,眼下精神十足,大概是她身上的精气神让齐清儿想起齐府被斩的那一刻,又故意将思绪扭转。 道:“这么大一个柑橘,这样丢上丢下,仔细手疼。” 皋璟雯不以为然继续丢着,声音亲脆道:“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她说得这样不在意。 但齐清儿还是看到了她眉宇间稍纵即逝的不愉快。 奈何帝皇家的感情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皋璟雯如今也不得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让齐清儿奇怪的是,皋璟雯喜欢祁王身边的剑枫,她看得真切且实在。 但在剑枫身上,齐清儿偏没有看出他对公主的爱慕来。 正这样想着。 府上的一个婢女跑来福了福礼,道:“公主殿下。永安郡主外头张公公找您。” 此话一落,适才愉快轻松的气氛戛然而止。 难道是前两天的圣旨未能传达,今日.又重新拟了一份吗? 齐清儿和皋璟雯同时愣住,相互看看。 灵儿先反应过来,道:“他可说何事找嬅雨姑娘?” 婢女毕恭毕敬道:“为曾说明。” “那他携带了什么物件没有,比如吉服之类的?”灵儿追问。 公主府上的婢女们都知道昨儿发生在前院的抢夺圣旨一幕,自然也明白灵儿话中的意思。 婢女即刻,道:“张公公只带了一个随从,并没有携带圣旨。” 听到这里,齐清儿方安了心。 携着皋璟雯一起往正殿中去。 到了正殿时,张公公忙转身对着皋璟雯道了句,“纯净公主万安。”又扭身对着齐清儿,道:“陛下口谕......” 张公公说了一半,那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齐清儿,不继续下文。 齐清儿会意,撩了裙摆跪下了。 不论是口谕还是圣旨,接受人都必须跪接。 齐清儿听着张公公话里的郡主二字,妥妥的跪下了。 这次总不能再是要纳她为婕妤。 张公公挥动佛尘,露出洁白的牙齿,道:“陛下念永安郡主多次护驾纯净公主有功,且体内啼血之毒已去,故赐馥雅二字取代永安二字,并赐馥雅郡主府。馥雅郡主还不赶紧谢主隆恩。” 本来齐清儿这样的庶民被封为拥有府邸的郡主,就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可是经过之前的封妃风波。 这样的口谕面前,齐清儿淡定不少。 她波澜不惊地福了福上半身,“多谢皇上,多谢张公公。” “起来吧!”张公公说完便又一扭一扭的离开了公主府,走前还是眯眯的笑。 反倒是皋璟雯一早上笑得眼角都快起了皱纹,听到皋帝给齐清儿赐了郡主府,便高兴不起来了。 这意味着齐清儿很快就要从她的公主府搬出去了。 齐清儿借着竹婉的臂力刚刚站稳,便看到皋璟雯挥动的手道:“父皇赐了府邸,雨姐姐不会真的要搬过去吧!我可以和父皇去说,让你留住公主府,郡主府可以闲置。这京城当中,我可就这么一个好姐妹,我可舍不得你走,你也舍不得走的,对不对?” 她边说着,边拿手绕在齐清儿的手臂上摇啊摇。 齐清儿本是个纸片人,皋璟雯就算不用力,齐清儿也整个人跟着晃。 只觉得头晕晕的。 “快别晃了璟雯,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 她刚说了两句,皋璟雯就抢话道:“没有可是,这个公主府没有你,于我来说就是陌生的,我会寂寞的,你不会让我寂寞的对不对?” 这样娇柔的嗓音,确实化开了齐清儿心中再坚实的冰。 然独立的郡主府,恰是齐清儿现在求之不得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九章,森林深处 她抬起右手轻轻覆盖在皋璟雯缠过来的手背上,“你也知道你的父皇想来说一不二,他即赐了府邸给我,怎么样我都是要过去的。” 皋璟雯不依,“我去求父皇还不成吗?” 齐清儿无奈的笑了笑。 或许皋帝会同意,但她也不想住在了纯净公主府了。她回京本就是藏了名头回来的,在公主府上多一日,行事就不方便一日。 “京城能有多大,郡主府和你的公主府相隔也不会太远,来日方长,还怕我们见不到面吗?”齐清儿和气道。 皋璟雯秀气的小脸拧巴在一块儿。 被娇生惯养起来的公主脾气,在越国两年憋屈的时光里,没有被磨去半分。 一旦事情有违她的意愿,总会闹个不休。 齐清儿在公主府的三个月里,也早摸清了皋璟雯的脾气。 未等皋璟雯继续反驳,她道:“更何况,来日你还可以到我府上来小住啊!公主府走来走去就这么大,换个地方住,还觉得新鲜不是。” 皋璟雯拧巴的脸舒展了一些,可还是一副不答应的样子。 末了,齐清儿说了几个时辰的好话,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了皋璟雯,但也少不了承受她的公主脾气。 不过应皋璟雯的要求。 齐清儿最后决定在公主府上多留两日。 这一日,也就是齐清儿在公主府上的最后一日。 皋璟雯早早的就起床了,一向有起床气的她,今日.也表现得贴别温顺。 大概是她知道,齐清儿是不会留住她的公主府的。 在这最后在一起的时光里,她也收起了自己的公主脾气。 齐清儿反倒是受宠若惊,面对突然变得圆滑而原本有棱有角的皋璟雯,齐清儿一万个不适应。 “雨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一早起来,齐清儿听到的第一句话。 真是相对前两天的冷言冷语横言横语,有着天壤的差别。 齐清儿端坐在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里兴喜的皋璟雯,道:“天还这样早,街市都还没开始了吧,这个时候能去什么地方?” 皋璟雯摆摆手让竹婉退下了。 自己取了梳妆台上一支小巧的浅紫色明珠蝴蝶步摇,道:“这个颜色正合你身上的曳地月华裙。” 说着就给齐清儿戴上了。 齐清儿看着镜中的皋璟雯,细细打量着她。 “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快说吧!” 皋璟雯眼神一转,侧身依靠在梳妆台边,道:“现在就告诉你多无趣啊,等会儿你跟着我走,到了,自然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卖的什么关子? 齐清儿纵使知道她这个说风是雨的性子,但还是吃不透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说搞怪吧,又有些羞涩。 叫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半饷,齐清儿看着皋璟雯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情,道:“到底什么地方,这个时候就要去吗?” “哎呀,别问了。到了就知道啦!”皋璟雯说着,已经做好出门的姿势。 齐清儿也不再过多的磨蹭。 匆匆理了理裙衫,和皋璟雯出了门。 一路上,皋璟雯像是小猫一样依偎在齐清儿的肩膀上,好像明日搬府将是会一场生离死别一样。 马车摇摇曳曳在城北落下。 今天,天空不作媒,看不见东边升起的太阳。 北际亦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沉睡了一宿的大地还没有苏醒。 齐清儿下车吸了一口这样湿漉漉清爽的空气道:“这会儿子,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地方了吧!” 皋璟雯依然故弄玄虚,偏偏不说。 拉着齐清儿的手就往前面的一片森林中去。 踏进森林之后,齐清儿才知道这片林子有多大,抬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树桩,依次排开,深不见底。 仰头是高得看不到顶的大树。 上半截早淹没在这灰蒙蒙的雾气当中了。 齐清儿四下张望着。 这里当是一座无人管理的弃林。 地上层层叠叠的枯枝干叶,有腐朽得混在泥土里面的,有陈旧说不出是个什么颜色的,还有能够辨识的当是去年秋天落下的黄叶。 皋璟雯却是埋头一直走。 好像这片林子她再熟悉不过的。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皋璟雯突然站住了脚。 齐清儿疑惑地看着四周,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除了满地的枯枝干叶再无其他了。” 皋璟雯羞涩的笑笑,指着林子的一角,道:“往那边看。” 齐清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隐约能见矮矮的绿油油的一片,还有其他或红或紫的零星颜色。 “难道这森林当中还有一片绿地吗?”齐清儿问。 皋璟雯拉着齐清儿继续往前去。 倒也不急着跟齐清儿解释。 又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齐清儿揉着腰肢,硬撑着不喊累。 而皋璟雯则是越走越兴奋。 终于,面前的这片绿地渐渐地从森林当中脱颖而出,呈现出一大片怡人似海的视野。 望不见边际。 在这里竟有四季的鲜花,各种颜色都有。 绵延在青绿之上,微风佛过,摇曳得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齐清儿将目光从美景上转移到皋璟雯身上,见她低头寻找着什么,用奇怪的口吻,道:“这就是你一早说的地方吧,怎么到了又不理人,埋头找什么呢?” 自踏进这片一望无际的净土,皋璟雯就开始自顾自的埋头寻找。 “啊!找到了!” 齐清儿听到这句,却不见了皋璟雯的身影。 仔细瞧了之后,才发现埋在青草花丛间的皋璟雯。 只见她的背脊弯曲,胳膊肘一拐一拐的。 齐清儿再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看到这公主这幅似在刨土的场景,也不得不瞪大了双眸。 急急凑到皋璟雯身后,追问道:“找到什么了?” 皋璟雯继续埋头朝土,肩膀一阵晃动之后,猛地起身。 齐清儿面前一阵扑鼻的青草和翻新的泥土的味道。 皋璟雯掏出一个乌乌的锦袋,毫不嫌弃在她洁白的珠绣袍衣上擦了擦,埋头看着锦袋道:“这是我的一点私心,里面都是我不能告人的秘密。” 齐清儿听的身体一震。 她何德何能,能有公主如此的信任。 皋璟雯全心全意都在她的锦袋上面,并未看见齐清儿略显眉间的震惊和丝丝愧疚。 她将锦袋绕在手间,然后微笑着一个旋身躺在了这花香气扑鼻的净土上。 边道:“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到了这里,再坏的心情也好了。” 她说得像风一样,把锦戴晃动在眼前。 齐清儿附身摘了一朵玫红色的碎瓣花朵,坐在了皋璟雯一边。 这里的确像世外桃源。 没有纷扰,只有清新怡人的空气和满目琳琅的花朵。 加上这雾蒙蒙的天空,一切像是虚幻的一般。 齐清儿疲惫的心也舒缓不少,少顷,她看着皋璟雯手里摇晃的锦袋,道:“说吧,这里面都藏了你多少小秘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微伤 皋璟雯停止晃动手中的锦袋,将它收进怀中,道:“我本来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自从父皇要将我许给越王为后,之后,我便有了秘密。雨姐姐你知道吗,我曾今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揭开我红头盖的是剑枫哥哥该有多好,清晨在我枕边醒来的剑枫哥哥该有多好……” 她的说话声有些颤抖,继续道:“只可惜,一别国土两年,再回来我已经不完整了。” 齐清儿侧脸看了看平躺着说话的皋璟雯。 然后故意将脸扭向一边。 那怎样一种少女情怀,过去的两年里受委屈的是她,伤心难过的是她,不愿面对实现寻死腻活的是她,然到头来觉得对不起她心爱之人的还是她。 齐清儿轻轻合上双眼。 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不去想在她自己的生命中碾压过的人和事。 皋璟雯将锦袋挪到心跳的位置,继续道:“我把我所有的思念和愿望都放进了这个锦袋里面,每次把它握在手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思念和愿望并不遥远,就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心。” 真是个傻女孩儿。 齐清儿在心里想,她微笑着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如果她也像她一样傻傻认为一个锦袋可以守住一切念想和希望该有多好。 皋璟雯深吸一口气。 像是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闭着双目,甜又涩地笑。 齐清儿把视线挪向远处,她在心底对自己说,忘了适才皋璟雯说的所有话。 她不知皋璟雯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傻傻的秘密告诉她。 或许是因为她编出来的那个虚假的身份所经历的逼婚经历,或许是她多次看上去奋不顾身的相救。 击退皋璟雯这样的少女的心里防线。 亦或许,皋璟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情绪,需要找一个人倾诉。 种种,种种...... 各种想法在齐清儿的脑海当中一晃而过。 她挪了挪身背对着皋璟雯,闭眼沉默了半饷。 终于再次将她的思绪放空,好好的感受这世外桃源的美景。 忽然,余光中有一个身影。 很遥远。 一个奔跑的身影。 在她的视线中晃过。 然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像是常有人来的地方,不然皋璟雯也不会将她的秘密藏在这里。 怎么会有其他身影。 齐清儿顿时诧异,起身往奔跑着的身影看去。 远远的看,是一个女人。 她穿得级少,只有一件梨花素白的寝衣,因为她的快速奔跑,身后拖在地上的裙摆被高高扬起。 齐清儿的目光开始变得凝重。 这样的身影,让她隐隐的不安。 女子奋力地奔跑,披肩乌发在风中飞扬,她不停地扭头往她跑开的方向张望,连遮挡在脸上的乌发都来不及挪开。 相隔这样远,几乎看不清面容。 然齐清儿已然能感觉到她奔跑时急促的呼吸。 她到底是谁。 在这初春还未正式来临的天气里,穿得这样浅薄,风一吹便能看见她姣好的身体曲线,和不停弯曲前迈的膝盖。 她为何不多穿一些。 难道不冷么? 还是她在逃避什么? 这时,又两个身影闯入了齐清儿的视线。 这两个身影和前面那个有所不同,这两个都穿戴整齐,并且是同样的颜色。 齐清儿的神经逐渐紧绷。 后面追出来的两个身影,她们身上的衣服像极了哪个贵府上婢女的服饰。 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遥望看去,这里除了青一色的绿草和五彩的花朵,并无任何居住的木屋或者是人的行径。 看着跑在前面的女子,似还光着脚。 该是刚从暖阁当中奔跑出来。 然这方圆百里无人,她又是从哪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暖阁中跑出来的呢? 齐清儿越看越觉得极为不妥。 那个跑前面的孤身女子像极了一个故人,可这个故人是谁,齐清儿怎么也想不起来。 “雨姐姐,你也跟我说说你的秘密吧!明天分别,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皋璟雯闭着眼睛,喃喃道。 这句话来得突然,齐清儿立刻扭头看向皋璟雯。 迅速的附身凑到皋璟雯一边,她开欲开口时,再次确定式地往女子奔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这一次却什么都没看见。 乌发凌乱赤足奔跑的女子,以及她身后穷追不舍的婢女,均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口,终是刚才看到那一幕吞进了肚子里。 皋璟雯感觉齐清儿搭在身上的温度,睁开一只眼睛,道:“你也有秘密对不对?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公平起见,你也要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睁开的那一只好奇的眼睛。 像是一架不愿停歇的挖掘机。 也不由将自己的思绪从薄衣女子身上挪回到皋璟雯身上。 她轻轻一笑,和皋璟雯一起平身躺在草丛间,“我的秘密过于枯燥乏味,你不会想知道的。” 皋璟雯猛地昂头,拿手撑着脑袋看着齐清儿,道:“再是枯燥乏味也是秘密啊,快告诉我吧!” 齐清儿半看着蒙蒙的天空,半看着皋璟雯脸上两台闪闪的挖掘机,道:“下辈子,我要做一个平民,我爱的人也将会是一个平民,他牵牛耕田,我便在家里洗衣做饭,柴米油盐的过一辈子,乏味枯燥的过一辈子。” 皋璟雯困惑。 这算是什么秘密,顶多是个愿望吧! 再说直到前两天之前,她都是一介平民,难道她是不满郡主这个身份? 皋璟雯脸上的两台挖掘机顿时没了挖掘的蛮劲。 她道:“你说得很矛盾啊,你之前本就是平民并不是现在的郡主,怎么会对平民的生活向往,你该了解才熟悉那样的生活才对,向往只会是对不了解不熟悉的事物。难道是现在郡主的身份不妥吗?” 齐清儿依然平静的笑,她不看皋璟雯,望着天,道:“郡主的身份是你父皇的赏赐,我怎能不满。” 说着她扭头直视皋璟雯的双目,“秘密,藏在心里最真实的那点想法才是秘密。你的锦袋是你的念想和希望,我的秘密便是下辈子能和心爱的人,牛郎织女,白头偕老。” 皋璟雯听得稀里糊涂,不知是个什么逻辑。 但也不愿多想。 看着齐清儿揉了揉鼻尖,复躺下道:“下辈子你是织女,那牛郎是谁?”是祁王吗?后面的那个问题,皋璟雯想了想还是吞进了肚子。 皇子和牛郎显然天差地别,是这辈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自从齐清儿入京以来,对于皋璟雯,能不欺骗则不欺骗。 能用片面的事实则用真正的事实来向皋璟雯解释。 可对于这样一个问题,齐清儿是该选择欺骗,还是如实相告。 她看着皋璟雯平静的等待答案的侧脸。 半饷,没有出声。 花香带着潮湿的气息,是甜蜜的也是黏着的。 齐清儿的心中有这样一个角落,是她自己都不愿意去碰的,现在皋璟雯的这个问题却是直击她心中的这个角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一章,多余的手 日头逐渐清晰。 辰时的白雾也渐渐散去。 齐清儿和皋璟雯不知在这草坪里躺了多久,再睁眼是仿佛过了一场沉长的梦。 梦里面。 齐清儿说:“下辈子的牛郎是只属于我的牛郎,是站在田地里对我笑的牛郎,他那么一笑,天都亮了。” 皋璟雯说:“那下辈子,我也不要再是公主了,和你一样做个织女,看我的剑枫哥哥牵着水牛耕地。” 齐清儿说:“好啊……” 她们起身离开那片桃源进去林子时,灵儿和竹婉已经按耐不住在林子中到处寻找她们的身影。 灵儿急得满头汗,估计跑遍了半个林子。 见到公主的时候,一头栽进了公主怀里,“这林子阴森森的,怎么看都看不到个头,还容易迷路,灵儿在这里找了您好久,发现走来走去都走不到头,做了标记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原地打转。” 灵儿说得大汗灵灵,两手握着皋璟雯的手,继续道:“公主可别再来这样的地方了,要散心哪里不可以去,这种地方可不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皋璟雯平静地听灵儿说完,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齐清儿在皋璟雯身后看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灵儿,心想着,看来那样的秘密之地皋璟雯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其实恃宠而骄的尊贵公主,有时候也是可怜的。 竹婉忙也走到齐清儿身边,小心的搀扶着齐清儿的手臂。 齐清儿能感觉到竹婉手掌的湿汗,她看上去平静,不似灵儿看到皋璟雯那样激动,其实内心还是为齐清儿着急的。 齐清儿用另一只覆在竹婉的手背上,表示安抚。 回到府上后,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彼此在桃源中说的秘密。 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齐清儿开始整理她要带走的物件,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整理完了,细数也就两三箱物件,均是些她常用的寻常东西。 在纯净公主府的最后一晚。 齐清儿在暖榻上辗转反侧。 那个牛郎织女的梦,这样轻浅,却又那样珍贵,珍贵得不现实。 到了深夜三更,齐清儿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次日,看不见皋璟雯的身影,只有灵儿跑来道:“公主说她头疼不适,就不来送郡主了。” 皋璟雯向来身体硬朗,小小年纪又怎会头疾的毛病。 “头疼不适,可请了太医了吗?”齐清儿问。 灵儿道:“公主说大概是昨儿在林子里沾了湿气,不打紧的,用不着请太医。” 齐清儿轻轻嗯了一声,让灵儿退下了。 细想想,皋璟雯不愿送她,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她。 一个受了伤觉得自己的不完整的少女,有时候多么需要一个温暖的陪伴,尤其是齐清儿这样的,有着貌似和公主一样的经历。 齐清儿看着灵儿走了之后,才叹了一口。 原来她早成了皋璟雯某种精神上的支柱。 然她即有了独立的私宅,必不会在公主住下去了,毕竟回京她是来翻案的不是。 临走时齐清儿在心底默默道:“璟雯,我欠你的,我已经还给你了。” 要带走的几个大箱子在竹婉的安排下,由附上的婢女抬到了外面一早便备下来的马车上。 齐清儿最后往皋璟雯的卧房看了一眼。 携竹婉一起离开了公主府。 走到门边时,看到马车边一个矫健的身影,穿着褐色刺龙绣的袍衣。 他负手站着,看到齐清儿时咧嘴灿烂的一笑。 齐清儿上前,道:“蓉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蓉王嘿嘿的笑,有遮挡不住的三分羞气,“那个,我来送送你。恭喜馥雅郡主乔迁。” 他来送? 齐清儿看不清楚这是吹得哪门子的风。 她和蓉王之间见面才有几次,还都是在一些正式的场合见的面,或是他被轩王逼迫的情况下。 这样毫无理由的,也无先兆的,他说来送她。 让齐清儿当时就愣了一下。 “哦?其实并没有太多物件,且郡主府和纯净公主府不过隔了两条街,走走便到了。实在不必劳烦殿下。”半饷,齐清儿收了诧异,有理道。 蓉王五分稚气,五分镇定的脸,想来巡抚滨州一趟,让他成熟了五分。 他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听齐清儿这样说,忙撇过脸,伸手边帮着婢女整理马车上的物件,边道:“虽然相隔不远,可总是乔迁,再说馥雅郡主府上的人手都还没到齐,总有我能帮忙的地方的。” 他咬字清楚,却又像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咬得清楚,方便他思考该说什么。 齐清儿不解的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蓉王,顿时又可笑,又疑惑。 “那蓉王殿下让府上的府役过来帮忙不就是了,何况公主府就在身后,我若需要找她们就可以了。实在无需劳烦蓉王殿下的。” 齐清儿直直地看着越发害羞中的蓉王。 他躲闪的目光,连一旁的竹婉都悄悄的发笑。 蓉王注意到自己的语态太过羞涩,强迫自己扭头看着齐清儿,道:“是...是轩王殿下让我来的,他说了,我必须将郡主安全送到府上才行。” 难得插话的竹婉,道:“原来不是殿下愿意来的啊,难怪这样不情愿的样子。” 蓉王急道:“怎么能说我不情愿呢,我……” 语赛,说不下,蓉王扫着面前的两个人,最终看着齐清儿求救。 搬离公主府,离府前的三四天里,齐清儿被皋璟雯哀伤的情绪渲染得自己也觉得闷闷的。 不过,眼下看到蓉王这样纯真又惹人爱的慌乱眼神,她烦闷的心境消失了大半。 “竹婉,不得无礼。”齐清儿道。 复又对蓉王,道:“轩王殿下,现在如何了,膝盖可是康复了?” 蓉王手还是不知道往哪儿放,被竹婉那么一说,脸都红了,半垂着脸道:“膝盖是好了,可父皇还不让他出门,说是让他面壁思过半个月。” 跪了一夜,外加禁足半个月。 这样的惩罚,和他圣旨前疯狂的举动,完全不成正比。 齐清儿心中暗想,“祁王,那天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蓉王见齐清儿不说话,找话道:“俊桉皇兄不放心你,必要我看着你进了郡主府才行。我们现在就走吧,我也好向俊桉哥哥复命啊!” “也好。”齐清儿简单的说了这几个字,在竹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蓉王害羞得像个大男孩说是跟着马车走就可以了,不用上马车,反正就走那么一小会儿。 齐清儿笑笑,也不勉强他。 不一会,馥雅郡主府缓缓出现在眼前。 从琉璃的金色瓦片,到朱红色的坚实墙面,再到门前华丽的台阶,齐清儿每走一步,便沉重一步。 她的郡主府快和高贵的纯净公主齐平了。 连蓉王都眼前一亮。 齐清儿故意将目光看向郡主府周围的街道,掩盖住心底莫名的恐慌。 辰时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 郡主府周围也无复杂的街市,早晨像深夜一般僻静。 突然,一个身影。 在郡主府附近的一条后街道上浮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二章,赤足女子 那是谁? 清晨,街市未起,举头望去能看到的也就是齐清儿和蓉王等人。 加上这清寒的天气,冷冷清清。 骤然出现的这个似在奔跑的身影,瞬间吸住了齐清儿的双目。 这个身影似曾相识。 是了,在那个世外桃源的花草间见过。 她换了一身寝衣,依旧穿得单薄,依旧赤脚奔跑,长发佛在空中,她依旧不停的往后看。 她,到底是谁? 齐清儿的记忆深处有某种直觉在悸动,这个女人,不是第二次见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见过这样奔跑的姿势,和这样恐慌张望的眼神。 女子大概跑了很久,洁白的双足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有轻微的颤抖。 与上一次不同,今日她一身红衣特别显眼。 在齐清儿自己发现之前,她已经朝女人奔跑的方向走去。 然女人跑得很快,眼看就要消失在街角,齐清儿加快了脚步,跑到女人所在的后街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齐清儿左右顾盼,只见长长的街道。 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其他身影。 活见鬼了么?齐清儿最不信的就是鬼神之物,若有她的母亲和父亲早应该回来看她了。 十六年过去,一次都没有。 蓉王和竹婉见状也赶到了后街,齐清儿身后。 “她怎么会在这里?”蓉王惊讶道。 “你认识她?”齐清儿回答之迅速。 蓉王看着突然转过来的齐清儿,脖子和脸均往后缩了一截。 “呃,不认识。”蓉王连忙摇头,脸也跟着红到了耳朵根。 即不认识,他怎么会说,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样的话,还这样一副脸红像做了坏事的样子。 蓉王一点情绪都藏不住,全部写在脸上。 说不认识的时候,都那么的虚。 这就更让齐清儿好奇了。 “你不可能不认识她,蓉王殿下。”这样一个赤足奔跑的女子太让齐清儿好奇了,她直直的看着蓉王。 蓉王更加变扭。 他一会儿挠挠脑袋,一会儿低头掰着手指,一会儿又挠挠脑袋,这一系列的动作之间,他不停的眨眼睛。 脸颊更红。 “是见过一次,不过就一次。”蓉王腼腆道。 齐清儿看着他的样子,哪里停得住追问,“见过一次,在哪儿见的?” 蓉王埋着脸道:“在秋韵楼中见过一次。” 说完把脸埋得更深。 “秋韵楼?”齐清儿疑问道。 竹婉看齐清儿不知秋韵楼是何处,又看蓉王脸红到实在不行,解释道:“秋韵楼是京城当中的第一青楼,里面美人云集。” 青楼,难怪蓉王这样脸红。 只是单纯到像个孩子一样,多看几眼女人都会脸红的蓉王怎么会去青楼这种地方呢? 但齐清儿思考的重点不是蓉王怎么去了秋韵楼,她对蓉王,道:“那么说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子便是秋韵楼里的女子吗?” 蓉王摸了摸鼻子,道:“是,好像还是个头牌。”然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摆手道:“不过,我也就是听她弹过一曲,其他再没有了。而且去秋韵楼也不是我想去的,是俊桉哥哥非带我去的。”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 似乎担心齐清儿会告诉了轩王,他免不了轩王的怪罪。 齐清儿眉眼稍抬,听到轩王二字,也大概能够想象他是怎么把蓉王拖进秋韵楼的了。 “你说,她是秋韵楼的头牌,那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齐清儿继续追问。 蓉王抬着脑袋想了想,“叫......杨......嗯……嗯,对了,叫杨柳。” 杨柳,杨柳,杨柳...... 齐清儿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杨柳二字,太熟悉了,熟悉到隔阂的陌生。 她忘了自己的表情,指尖在唇上搭了搭,又扭头望着空荡荡的后街,试图再找到杨柳的身影。 蓉王诧异,也跟着齐清儿望后街中张望。 还是处于常态中的竹婉拿手拉了拉齐清儿的衣角,齐清儿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神态有些超乎寻常。 杨柳,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齐清儿垂目,再抬目时,已经收拾了情绪,对着蓉王道:“去秋韵楼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男儿本色,青楼有什么去不得。” 蓉王的双眸在齐清儿说变就变的表情上停留了半饷。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话是这样说,可父皇是见不得我们去秋韵楼这样的地方的。”说着他凑近齐清儿,道:“可不要再告诉别人了。” “放心吧,我就当你没有说过。”齐清儿简单说了这句。 就径自走出了后街。 直到蓉王再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才放下了装出来的平静。 弯眉越蹙越高。 杨柳,真实的是你吗? 这个问题再次回荡在她心中。 可是,如果杨柳现在真的是秋韵楼的头牌,又怎么会赤足在大街上奔跑呢? 她想起了,那天在密林深处广阔的草坪间,还有两个追赶的婢女,这个两个婢女又是谁,她们为什么要追赶杨柳。 杨柳得罪了谁吗? 她真的成了青楼女子了吗? 这些年,她都过得好吗? 那红娘,齐清儿记忆当中视财如命的红娘,有没有欺凌杨柳? 天啊! 无数个问题倾倒在齐清儿的脑海里。 她走到马车旁,将一只手撑在车壁上,从后面遥遥地看,似在颤抖。 蓉王今日.本就是轩王派来的护花使者。 看着齐清儿这样,忙追上去。 好在竹婉跑得快,赶在蓉王前面,她忙扶过齐清儿的肩膀,“郡主,还是赶紧进府吧!上次那个民间郎中说过,你不宜站立太久。” “是啊,还有两步就到府上了,赶紧进去吧!”蓉王也忙着搭话。 齐清儿现在的手臂和腿都是软的。 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人,沉浸了这么多年的回忆,当这些平常只在潜意识当中的东西,突然如洪水一样涌出的时候。 常常叫人措手不及。 更何况,那鲜活的奔跑的身躯,是一个活生生的,一直压藏在齐清儿记忆里的人。 “进府吧!” 过了良久,齐清儿说道。 到了府上,齐清儿无暇顾及府内的环境和陈设,只觉得进门处的影壁硕大无比,上面是鎏金的牡丹花。 耀得她的双目生疼。 走了很久,方到了卧阁。 进去后,齐清儿便打法了竹婉去照顾府上的第一位客人,蓉王。 蓉王在府上溜达了两圈。 想那馥雅郡主是真不宜劳累,问了竹婉确定无碍之后,也匆匆地离开了郡主府,往轩王府去交差了。 后来的一整日,齐清儿都伏在卧阁的窗台上,看着越发嫩绿的枝丫,想着杨柳这个故人。 竹婉进来,端了小厨房刚备下晚膳。 梅花锅子,灵芝山鸡煲,龙井虾仁,百合片炖豆腐,还有时下新鲜的蔬菜。 菜式与其说快赶上皇帝御膳房里的,还不如说简直就是以御膳房伺候皇帝的标准准备的。 齐清儿第一天进府,就有这样的膳食。 不用说,也知道是皋帝吩咐下来的。 齐清儿看了膳食一眼,道:“留下龙井虾仁,百合片炖豆腐和浇汁青菜,其他的都拿下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三章,从与不从 “都是小厨房精心准备出来的菜食,都吃一些吧!从到了府上到现在,你便这样一直趴着,滴水未进。不管今日.在后街里看到的那个女子是谁,她已经消失在后街,我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不如先放一放,来日.在说。郡主实在无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竹婉关切地看着齐清儿,一边将手里的膳食放在了案几上。 “你也看出来了,你说她为什么会赤足跑在大街上呢?像是,有人在追赶她一般。”齐清儿闻到饭菜的香味。 饿感顿时肆意而生。 不再拒绝竹婉端来的膳食。 一边往案几边走,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秋韵楼里的红娘向来重视里面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蓉王殿下口里的这个头牌,怕是她得罪了什么人。毕竟去秋韵楼的都是些有名头的主,在或者便是连红娘都阻止不了的不速之客。”竹婉道。 齐清儿听得心里发毛,看着膳食上的油光只觉发腻。 “她会不会是不能顺从红娘的意思,所以被赶了出去呢?”齐清儿猜测。 她宁愿这样想,至少那样她是没有危险的。 顶多露宿街头,食不果腹罢了。 可是那天她明明看见她被两个装扮一样的婢女追赶,今天也同样是在躲避似的奔跑。 这样的猜测也只能是齐清儿心中的希望罢了。 竹婉开始布菜,往齐清儿面前的碗里夹了一个龙井虾仁,道:“若是有什么不能顺从红娘的地方,那她便早不在秋韵楼了。” 齐清儿听着埋下头去。 十岁那年,她不明白青楼是何处,红娘是何物。 可现在,对于红娘和青楼,她在清楚不过了。 杨柳进了那种地方,若是不从,必是会被折磨得脱一层皮。 更何况,十六年过去了。 那女子身体看上去还算丰腴,只是面容憔悴了些,若是六十年她一直不从,必不会有这样丰腴的身姿,和完整无瑕洁白如雪的肌肤。 竹婉看齐清儿埋头不说话,也不吃菜。 道:“今日.后街的女子行迹仓促,也未看清她的脸庞。郡主还是先吃菜吧,说不定她并不是郡主想的那个人。” 竹婉,她果然伶俐。 齐清儿顺着竹婉的意思,将菜放到嘴里。 然后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 祁王到底教会了她什么,这般见微知著。 …… 次日,齐清儿在这新建的郡主府中醒来。 阳光已经照进了大半间屋子,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现她的卧阁甚是奢华,一切木质物件均是昂贵的梨花木。 屏风绣的九莲凤尾的图案,上面的颜色少说也有上百种,且颜色相近,光是分辨颜色就得花去不少人力,更别提再一针一针的绣上去了,极不小心就会看错颜色,是件极细的活。 案几上摆着绿釉狻猊香炉,暖榻边是一个画珐琅花鸟手炉。 床榻旁是一对仙鹤衔芝紫铜落地灯架,架上的红烛萤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 这样的布置该比得过皇宫里的主位皇后的正阳宫了。 齐清儿闭了闭眼睛,想起那天的吉服和凤钗就一阵恶心。 这样富丽堂皇的住处,叫她不安,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就是不安,她也要在这里住下去。 起床,洗漱完毕。 齐清儿来到画廊下。 她摸着崭新似明镜的廊柱,还想着昨天看到的那个身影。 其实,她完全可以亲自去趟秋韵楼,找红娘求证,以她现在郡主的身份,即便是女子之身,秋韵楼的红娘就是再世故也不会不告诉她实情。 然睡了一夜之后,她偏偏没了勇气。 她不清楚杨柳会不会恨她,当初将她一个人丢给了红娘。 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她,若是告诉她真实身份,不知道她能不能保持这个秘密。 毕竟相隔十六年啊。 人都是会变的。 这样想着,齐清儿便将散发赤足奔跑的女人放到了脑后。 且不说,会不会是名字相同而已。 “京城中天气升降不定,暖两天又寒两天,郡主还是将这披衣披上吧!”竹婉看着廊下若有所思的齐清儿,缓缓的将披衣给披上了。 “今天就是三月一了吧,天还这样凉。”记得那年三月末的时候,遍地是青草了。 后面那句,齐清儿放在了肚子里。 那年的三月末,正是齐府被斩的日子。 “……让......谁……我……是故......” “是谁在说话?”还是个男人的声音,齐清儿立刻问道。 声音是从正门处传来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和扭打的声音。 清早晨的,若是有人拜访,首先时辰不合适,其二实在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竹婉立刻像受了惊的螃蟹,护在齐清儿身旁。 一个婢女前来急急道:“郡主,来个江湖人,说是您的故人,又不肯说名字,婢女也不知该不该让他进来。” 江湖人,故人。 齐清儿细听远处飘来的说话声,这不是严颂还会是谁。 也只有他能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登门方式。 赶到前院,正门边站的果然是他,潇洒的青色长衫曳地,还时不时调戏着试图阻拦他进府的婢女们。 惹得这一群婢女贴近了不是,躲远了也不是。 “别拦着了,让他进来吧!”齐清儿看着面红耳赤的婢女们道。 严颂对着婢女抬抬下巴,表示得意,然后大摇大摆的往齐清儿身边走去。 走近时,抬手就欲抚摸齐清儿的脸庞。 当着众婢女的面,齐清儿果断的侧过脸,忙给竹婉递了个眼神。 竹婉会意,“都散了吧!” 耳红面赤的婢女们纷纷散去,还有些回头看的,竟是在偷偷的看严颂。 齐清儿看着面前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嘴角拉到耳后根的严颂。 眼中既是恼怒,又是无奈。 真真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跟他开场。 末了,齐清儿翻了白眼,径自往正殿中走去,边吩咐竹婉准备茶水点心。 脸皮厚的严颂,忙接道:“一路赶过来,我有一顿没一顿的,顺便准备些善事,要厨房里最好的。” 齐清儿继续走,无奈的摇摇头,道:“厨房里就没有不好的,没有你不喜欢吃的。” “那是自然,你馥雅郡主府上的小厨房怎么也不会差的。”严颂跟道。 这也是在齐清儿现在独立的府上,这般说话,齐清儿便也由得他了。 两人到了正殿。 严颂不急着跟齐清儿去寒问暖,先在正殿中打量起来。 就跟是在他自己家一般。 “缠花玛瑙帘,看来这个皇帝老儿还真把你放在心上啊!”严颂走到正殿的一层,撩着珠帘道。 他这样说,齐清儿倒也不觉得稀奇。 若他不知道封妃的事,那才叫稀奇了。 “你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齐清儿撩衣坐下,她这个时候不愿听到皇帝二字,想想就恶心。 严颂咯咯地笑笑,附身凑到齐清儿面前。 拿指尖抵着齐清儿的下颚,像是在看只属于他的木偶。 随后从袖中抽出一张告示一样的物件,拍在了案几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四章,洪荒之力 什么东西? 值得他这样郑重的摆在台面上,还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齐清儿困惑。 尖尖的下巴从严颂修长的手指间挪开,伸手拾起这像告示一样的布状物件。 打开后,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恢复平静,复又用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严颂。 严颂出现在纯净公主府时就是就不拘小节。 更不用说是在齐清儿自己郡主府了。 他撩起一只脚踩在雕刻梨花暖榻上,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尖,道:“看来我不回京也不行啊,这可是皇帝老儿要请我回来呢!” 他说得这样肆无忌惮。 似乎刺州密林行刺公主的事,他早抛到了脑后。 齐清儿深知严颂的性子。 这个时候再给他讲不能回京的大道理也无用,且话说回来,他回京这么多次,几乎每次都来浩浩荡荡理所当然,其实他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主,只是表面上鲁莽罢了。 齐清儿沉下一口气,道:“那你想怎么样?” “皇恩浩荡啊,这上面可是说悬赏万金啊!啧啧啧.......这个皇帝老儿真真儿是看上你了,连救了你的人,他都这样上心。”严颂继续他无赖的样子。 齐清儿索性把眼神撇向一边的宫灯,拿手抚摸上面的白纱。 道:“是不是我没有被封为婕妤,你很失望啊?” 严颂搭在翘起来的腿上的手,无意的一紧。 眉间也略有冷冽,但只是半秒的事。他乐呵呵地凑到齐清儿身旁,动作极是自然地挤到齐清儿坐的那张暖榻上。 暖榻的空间,齐清儿一人坐绰绰有余,可两人坐,加上严颂相比之下宽大的骨架,这一坐下来,就拥挤得很。 “那边空的不坐,非要坐在我这里。”齐清儿让到不能再让,斜身拿胳膊肘撑着后面的案几。 严颂依然灿烂的咯咯的笑。 他坐下后,又齐清儿身边挪了挪,“难道我有说错吗?这一路过来也就是你的郡主府最新,最是奢华,就那威严华丽的大门比得过东宫之主太子的了。看来啊,我就是不想回来,冲着皇帝老儿对你这份心,我也是该回来的。” 齐清儿被挤得无处可逃,膝盖被严颂的手压着,起不了身。 挣扎了一下,也不愿再费无用的力气。 道:“皋帝悬赏找你回京,看上的无非是你的医术,和我有什么关系。” 严颂突然不笑了。 俊脸慢慢的贴近齐清儿,三角眼中两个明晃晃的眼珠子,在齐清儿亮眼之间游走。 他贴近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一点一点的享受满满靠近的过程。 直到齐清儿赶到一丝不自在,手也不自觉的护在胸前。 严颂方停止了再往前靠近,在离齐清儿只差分毫的地方停下。 彼此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半饷,他伸手搂住了她的后颈,压低声音道:“如果你真的成了皇帝的女人,你说他会怎么样,他会不会为你杀了他的父亲?!”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疑问,却有不可置否的肯定语气。 齐清儿看到严颂眼中的汹涌。 对于他说的这句话,齐清儿被感莫名其妙之余,还是顺着严颂的话思考。 她想,她沉稳的俊昇哥哥到底会不会向严颂说的那样,做出杀父的疯狂举动呢? 如果皋帝在这个时候到地,得志的,趴上龙位的将会是太子。 这是连她都知道的道理,祁王只会更加清楚。 这个时候,皋帝最好相安无事。 所以,他一定不会在这件事上为她杀了他的父皇。 一旦这样做的,负上他自己的命不说,就连当年两个家族的冤案都无法重见天日。 她这样替祁王分析。 心底深处却是伤心的,尤其是这个时候,严颂肯定的说道:“是我的话,我一定在你进宫之前,杀了那个狗皇帝!” 语气中是刺人的凌迟。 齐清儿顿时觉得脊梁骨发寒。 现在的严颂可是皋帝花了万金代价寻找的人,依他刚才的口气来看,这个皇宫他是准备要进去看一看的,至少看一看皋帝的庐山真面目。到时候...... 她不敢再想下去。 “严颂,你若是要这样胡闹,不如现在带我离京好了。”她有些气急败坏。 他修长的手指在齐清儿脑后波动着她的乌发,挠得她头皮发麻的痒,半饷,他道:“离京,那就不好玩了。我现在好容易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回京,而且还可以近距离的接触你在这京城当中的故人。好戏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舍得现在就带你离开呢!” 他知道她说的不过是一句气话。 要是真的离京,她会第一个反悔。 毕竟,冤案未翻,她就一日不能安定度日。 他,不想看着她不能安定,他要她了无牵挂的生活。 否则,他是痴了,脑子坏掉了,才帮她易容回京。 齐清儿不敢相信严颂说得这些话,杏眼中渐渐起了红血丝,“严颂,你一向开朗,无拘无束,从来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你。这个京城就像是一口深井,外面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深井里阴暗污秽的四面天,有我一个人在就够了,你又何必再进来。” “是只有你一个人吗?放着你和他两个人,我怎么能放心。”严颂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眉间的褶皱,道:“一向开朗,无拘无束,那是在你没提要回京之前,在我不知道在这个深井一样的京城当中还有一个你****夜夜不能断了念想的人之前。” 说着,他开始激动。 如果一个人知道在他爱着她的十六年里,她却一直没有爱过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更糟糕的是,这个人他知道他的爱还不来他们之前的爱情,他还是继续爱着,不求回报,甚至不求结果的继续爱着,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严颂眼底的血红出现在一瞬间。 不知道这样的情感他压抑了多久,他平淡的说话声转成了受伤的低吼。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逼着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些我不愿意去做的事,更可恨的是,我没有办法的拒绝。齐清儿,你这个恶魔......” 其实他也不清楚,是她逼的,还是他自己在逼他自己。 齐清儿整个人随着他的手掌颤抖。 她终究是把快乐的严颂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本能的拥抱他,给他安慰,将他的头搂在她的肩上。 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严颂感到额头上的温度,猛得抬头,齐清儿避之不及,他已经如同洪水猛兽般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好一阵掠夺吮吸之后,方平静了些。 如果吻对于严颂来说是一剂良药,齐清儿不吝啬这样的良药。 霸道的吻逐渐变得温和,轻轻地摩擦在她的柔唇间,他的手也顺着重力垂落到她的腰际,然后在那里一点一点的收紧。 她的腰肢不盈一握,柔软,可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五章,瞠目结舌 这么多年在她身边,他不是没有想过。 有哪一个懵懂的少年不想知道这不能言语的甜蜜是什么滋味,多年前年少的严颂不只一次的想过。 可每次将吻落在她唇上,或者想将吻进行得更长时,他总能感觉她隐隐的排斥。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羞涩。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只爱为何物的少年。 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他逐渐发现,她隐隐的拒绝不是因为羞涩,至少后来的这些年绝对不是。 念头一闪,严颂落在齐清儿唇上的吻,又开始变得凝重,肆意。 他在害怕,如果这一刻他放开了,以后还能不能再抓住她。 修长的手开始挪动,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探索着蚕丝轻衣的更深处。 齐清儿感觉到严颂不听话的手指。 在她感觉到他指尖浅薄的茧纹,和湿漉黏着的细微汗水时,她恰到好处的阻止了他。 严颂却不予理会齐清儿的拒绝。 绕开她阻扰的手,往衣衫的更深处探索,另一只手不偏不倚控制住她想逃离的身体。 肆意的吻还在继续。 齐清儿开始慌张,严颂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她,亲吻已经是她和他之间的极限。 她不断想要挣脱,可他偏偏越是用力。 情急之下,她轻咬了他的唇。 可他似完全没有感受到,发出的那一声沉沉的低吟似乎也是因他多年积压的情绪得以放纵而发出的声音。 齐清儿彻底的慌了。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开始发烫,在她光洁的后背上生疏迷恋肆无忌惮的来回抚摸。 不。 不可以。 她的严颂怎么可以对她做出她不愿意的事情。 “放开我,严颂,别这样好吗,放开!”齐清儿费力的扭头,避开严颂的热吻,吃力的说着。 严颂哪里肯放。 他闷闷的低吟,带着杂乱的呼吸声以及控制不了的心跳声。 放开! 好霸道,好残忍的两个字。 他怎么舍得放开。 “为什么你要让我放开,十六年了,你只会让我放开!”严颂头一次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发了疯似的手足乱舞。 齐清儿的浅唇被吻的嫣红。 严颂突然将她放开,她面前某种强烈的温度猛的抽离,身后一时失重,她有短暂的眩晕。 但很快低头整理了衣衫,抽身站起。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颂哥哥,我一直一直都帮你当成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此话一落,严颂笑了。 只是笑得真难听。 他单手撑在暖榻上,另一只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扭头看着齐清儿,道:“是啊,亲人!多么特别的亲人!清儿啊清儿,你最好再对我多恨一点,免得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总以为你会喜欢上我。” 齐清儿不愿意看着严颂这样狼狈的样子。 这不是她映像当中永远天不怕地不怕的颂哥哥,在她的记忆里颂哥哥总是好看的笑,有时坏坏的欺负她,但脸上总还挂着好看的笑。 她有些伤心。 短短几个月,她和严颂之间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似乎她说什么于他来说都是错的。 齐清儿垂目,想了想,复抬起头来道:“你忘了我答应你的承诺了吗?一旦翻案,我定和你一起远走江湖。” 接下来的嘶吼,让齐清儿无所适从。 “够了,我说过了不要再给我任何希望!……”他声音颤抖着,继续道:“清儿,你心里清楚,翻案之后,你到底会不会和我远走江湖……” 齐清儿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她还能守住她对严颂的承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至于将来,真的到了翻案之后,她第一个不能确定她给出的承诺会不会像祁王一样失约。 也许严颂是对的。 自始自终都是她太残忍。 齐清儿愣在远处,对面像小兽般****自己伤口的严颂,她偏偏再给不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就算是亲人的拥抱也好。 严颂看着齐清儿无动于衷,心也凉了大半截。 这般狼狈,在她眼里终究无关痛痒。 他理了理身上被弄得褶皱的衣衫,扭头看向内侧,拿后脑勺对着齐清儿,然后摇了摇。 他当时的表情,她看不见。 片刻,他冷笑三声,声音当中更多的是冰凉,还有自我嘲讽。 他转过脸对着她,张开双臂,此时他眼中重新装满了坏坏的温柔,道:“刚回来就和你说这些,把要紧的事都忘了。来,坐到你颂哥哥怀里来。”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快了。 齐清儿迟疑了半饷,往前半小步。 严颂爽朗的无声一笑,“怎么怕了?还是小丫头的时候,不是总喜欢躲在我怀里看月亮数星星的吗?” 说着,将手臂往外用力张了张。 齐清儿心略略一晃,“我如何怕了,是你多想了。” 她说着往一旁的暖榻边走去,可没走几步,身体一轻,在她发现之间,已经坐进了严颂的怀里。 “我不是你的亲人?我的怀里有什么坐不得?!”严颂道。 “不是说有要紧的事吗,说吧!”齐清儿在严颂怀里身体明显比之前的僵硬,连说话声也有些不自然。 严颂一只手搂着齐清儿的肩,另一手伸到案几上斟茶,然后不慌不忙道:“给你带了个人回来,想必你会感兴趣。” 带了个人回来? 严颂他总是有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齐清儿惊讶道:“你带了什么人回来了,怎知我会感兴趣?” “你忘了你啼血无解之毒是怎么中的了,那好像也就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严颂继续斟茶,满满地倒了一杯,说完喝了一口。 带了人回来,和她中毒有什么关系? 她是越来越看不清严颂葫芦里卖的药了。 “有话直说好吗,何必这样绕着弯。”她道。 严颂放下茶皿,两只手一起搂着齐清儿,“直接说出来了多没意思,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不能猜一猜吗?” 猜? 往哪儿去猜。 和啼血散有关的莫过于虞妃,再有就是皋璟雯。 这里面,任谁都不可能是严颂口中说的带回来的人。 一个好端端的在公主府,另一个早关进了掖幽庭,难道和啼血散有关的还有别人吗? 齐清儿皱眉,道:“你在江湖上遇人无数,这叫我如何去猜。” “真是无趣。”严颂倒是不耐烦了。 “行了,你从进门到现在都是一个人,若是还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人呢?”齐清儿装作四下寻找的看了看。 严颂啧了一声,“如此重要的人物,关系我今后在京中仕途的人物,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显于人前呢!” 说话越来越吊人胃口了。 这人和啼血散有关,还和严颂今后在京中的仕途有关。 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物么? “别闹了,你不是说饿吗,估计这会儿子小厨房里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齐清儿抿了抿嘴,欲从严颂的膝盖上下来。 可接来下严颂在她耳边的话,让她瞠目结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六章,斩钉截铁 严颂略施力搂住齐清儿的肩。 在她耳边咬耳朵。 齐清儿感到耳边温热又凉冰冰的风。 听完他说完那几个字后,几乎是跳出了严颂的怀抱。 苏之遥,那是虞妃的闺名。 齐清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严颂,似乎在他脸上寻找玩笑的痕迹。 严颂反倒是平静得很,细细品茶,抬眼越过杯沿看着齐清儿,抿下一口茶,道:“如何这般吃惊,这可不像一向沉稳的你。” 虞妃现在是只是个才人,还是被关进掖幽庭终身不得再出的罪奴。 严颂他如何能够说带回来的人是苏之遥呢? 齐清儿把手挡在嘴前,两只杏眼迅速的在门边撩过,然后三两步走过去,将门关上。 “你如何能带她回来,难道……”齐清儿质疑她接下的话,忍了忍还是没说。 “能带她回来,那必是从别处将她带回京城。如何?你认为如何呢?”严颂恢复了一开始的不正经。 “难道她逃出了掖幽庭?可掖幽庭是什么地方,进去的没有皇帝口谕或召旨,是不可能再有出来的机会的。再说刚进去的不论是谁,都会先受刑,没有两三个月都难以行走。就算她苏之遥命硬,能逃得出掖幽庭,也走不出这望不见边的皇宫,宫内几重宫门,处处都有看守的侍卫。你说你带回的是苏之遥,这怎么可能?!”齐清儿越是这样分析,越是不能相信严颂说的话。 “可惜啊,我带回的这个苏之遥偏偏能跑得很,完全没有受过刑的样子。我可是追到了合源才把她给追回来的,那可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短短半个月,她若受刑,还能跑这么远吗?!很显然啊,她根本就没有受刑。”严颂曲起一条腿坐着,手臂搁在上面,拿手摸着下巴。 听着严颂的这些话,齐清儿只觉得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 脚像是黏在地上。 欲下毒害死纯净公主的虞妃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从掖幽庭逃走,按照严颂说的从安源抓回来的来看,她应该是进入掖幽庭那天就逃出来了。 可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再无任何荣耀恩宠,甚至是重罪在身的一个女子怎么能够在火眼似金的数百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还一路逃去了合源。 除非,有人护她。 那是谁会护她,顶着掉脑袋的欺君之罪? 齐清儿缓缓的挪动脚步,在严颂另一边的暖榻上坐下,“既然没有受刑,还逃到了合源,你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严颂自视清高的一笑,“我父亲的八大江湖宗主的身份不是白当的,我严颂又是何许人也,再说事关我想念想得夜不能寐的清儿,想要找到她轻而易举。” 齐清儿看着严颂未语。 严颂不情愿的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一段自夸的废话。 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道:“她刚出来不久就当了一条血红的玛瑙珠子,这样的稀罕物也只有皇宫里才有,那当铺又是属于我父亲盟里的,来了这样的宝贝总会细究,好巧不巧发现了那血红玛瑙上刻有虞字。加之来当玛瑙的虞妃当时样子极为落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拥有这种极贵之物的人,当铺的老板自然多个心眼,告诉我了父亲。” 他看着齐清儿,继续道:“然后我就知道了。” 齐清儿的眉头越蹙越深,内心的不解,疑惑,惊恐拧成一团。 原本以为的已经平息的关在掖幽庭的里人,现在却不在她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齐清儿只觉得有什么重物敲击着她的头颅。 “那她现在在哪里?”她问。 “在北街的一个驿站里,如此重要的人物,我可不敢随便带在身边。”严颂似是看不见齐清儿面容的扭曲,说的话很是散漫。 齐清儿噌的起身,往门处走了几步,边道:“我要见她。” 可又在门边停了下来,对着起身跟着的严颂,道:“现在见还不是时候。你准备如何处置,直接带她去见陛下吗?” 严颂被她无常的,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动作,愣了半饷。 然后两手抱在胸前,道:“当然,皇帝老儿不是正找我么,我顺便把虞妃给他带过去。怎么你要见她,还要挑时候吗?” 齐清儿怔了怔身子,回到暖榻上,道:“我现在就去见她,未必就能问出个所以然。更何况,现在去见她难免叫她怀疑我和你的关系,到时候没有先揪出她背后的人,反倒先让她抓住了我们的把柄。” 严颂终于露出严谨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是如何,等到我把她交给皇帝老儿之后,你再见她么?或者都不用你去见,你想知道的答案自会传到你的耳朵里。”严颂道。 “但愿如此,以皋帝宁愿错杀一百而不放过一个的性子,定是不会放过她的。”齐清儿恨恨道。 片刻,正殿中安静得只听得见窗棂的细缝间微弱的风声。 竹婉在门外敲了两声。 说着给严颂准备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在侧殿中置下,又问齐清儿需不需要同时在吃些。 齐清儿说不用了。 便带着严颂到侧殿。 一桌色香味具全的美食,严颂吃得一干二净。 齐清儿无奈笑道:“这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似的。” 她如何能知,严颂为她奔波,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总是刚坐下没吃两口,就有突发事件,继续奔波。 严颂吃完,接过竹婉手里的布巾摸了嘴道:“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自己出去找驿馆住去,酒楼,青楼都行,只是我这里你住不得。”齐清儿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这样斩钉截铁道。 严颂手还搭在嘴上,然后非常委屈地眯着三角眼,道:“我让你对我恨点,也没让你对我这样恨啊!青楼啊,你可愿意我去青楼吗?” “腿长在你身上,要去哪里我如何管得着。只是一点,越国的使臣虽然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京城,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在京城当中埋下什么耳目。这里比不了你盟里,凡事要小心。” 齐清儿想是阻止不了严颂要留在京城当中的心了,眼下刚好时机也对,怎么说都是皋帝十里悬赏告示把他给请回来的。 严颂咧着嘴笑,“关心我就直说嘛。放心吧,我严颂做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当晚,齐清儿送走了严颂。 次日,便传来了严颂胜任御林军统领的消息。 皋帝还亲自给他在京城当中置了宅子,和齐清儿的相比,从面积上就差远了,但总是皋帝的一片心,多少人羡慕的都来不及。 齐清儿感叹,真是不知严颂油嘴滑舌在皋帝面前说了什么,居然一跃坐到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 而关于虞才人,苏之遥。 皋帝大怒,一气之下直接将她关进了见不得天日的地牢,与老鼠蟑螂为伴。 并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虞才人出逃之事。 查出来龙去脉之后,择日问斩。(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七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头一天迁府,齐清儿被一个赤足奔跑的女人闹得心神不定,杨柳二字彻底的霸占了她的心绪,最后都没有好好谢一谢前来相送的蓉王。 第二天,便是严颂的无告而至,还带来了如此惊人的消息,闹得齐清儿又一天心绪不宁。 总想着会不会是皋帝在其中作祟,对自己曾今的床头人狠不下心。 直到得知虞才人猪狗不如的待遇,才肯放了心。 第三日,终于得了清闲。 硕大的郡主府,连齐清儿自己都没有好好看一眼呢。 整个府邸一共三十多个楼宇亭台,画廊绵延似龙,楼宇之间也衔接得恰到好处,均是气派的朱红色。 后院中有一座池子,池子上的楼亭竟是白玉四围的栏柱。 远远看了,阳光下配上池子里的轻烟,如仙境一般。 然这些看在齐清儿眼里,却让她隐隐的不痛快。 上午,在府上兜了一圈,如同逛了半天的街市似的,齐清儿只觉得累,在卧阁前的庭院中坐着歇息。 手里轻抚着青瓷螺珠杯,忘着墙头上的琉璃瓦若有所思。 竹婉瞧着,道:“郡主可是觉得过于清静了。” 竹婉这话的意思,齐清儿不是不知,她好歹是皋帝亲封的郡主,迁府怎么都是件隆重的事。 连严颂小小的府邸门口都车水马龙,你方唱罢我登场,认识的不认识的均前来照个面儿,问个好儿。 偏齐清儿这里,毫无有人前来拜访的意思。 其中缘由,齐清儿是明白的。 那未落下的封妃圣旨,京城当中但凡是和朝廷有些关系的无一不知。 估计这会儿子大家瞧着齐清儿的郡主府如此之富丽堂皇,说不定来日.还会再来一道封妃的圣旨。 都说皇帝的女人碰不得,现在这个节骨眼谁都不愿来拜访。 要是齐清儿现在接了圣旨,到了宫为婕妤,估计她那一宫之主的四方地早就被其他的佳丽给坐满了。 半饷,她遥遥头,“这般清静才好呢,也免了人前皮笑肉不笑的苦楚。” 话落,皋璟雯的声音远远的飘来,“我来了,雨姐姐还会皮笑肉不笑吗?” 说话声像一串银铃。 皋璟雯穿了一身轻巧的晚霞紫襟纱衣,轻灵的出现在齐清儿面前。 齐清儿忙起身。 两日未见,她倒是神清气爽了许多。 “对着你,我哪里还能做到皮笑肉不笑呢?” 说着将皋璟雯引到案几边坐下。 “你可听说了没有,父皇刚任命新的御林军统领,竟是上回给你拔毒的那个,据说医术不是他最在行的,武功才是。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恶毒的虞才人给捉了回来,父皇说要重赏他,问黄金万两如何,他竟说一分不要,但求御林军统领一职业,在京城中有个茅草屋避雨就成。这会儿子,我从他那儿刚过来呢!” 皋璟雯屁股还没有坐稳,就说了这么一通。 齐清儿装作不知情,绕有兴趣的听着。 “可御林军统领一职,可是你父皇贴身侍卫,如何随意的就换了人?”她这样的问着,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声音里暗暗的颤抖。 严颂到底在想些什么? 谋得御林军统领一职当真是巧合,还是他蓄谋已久。 齐清儿有些后悔,昨天当他夸大其词的说要杀了皋帝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把其中厉害说给他听。 皋帝这个时候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他死了,齐府的冤屈便再难洗清了。 皋璟雯没有注意到齐清儿脸上表情的变化,继续道:“前任御林军统领在年夜晚上喝大酒,御前失仪。据说暗巷中行刺一事,父皇表面上交给了太子全全处理,还安排了前任御林军统领暗中查办。只是,当日是谁要行刺我,他们谁都没能查得出来。太子本是东宫之主,也确实毫无线索,父皇也不能勉强了他。可前任御林军统领就不一样了,行刺之事,他没能预先察觉,事后又查不出线索,难免让父皇觉得人在其位不谋其事了。换是迟早的事,至于为何选刚入京的严统领代之,我就不知了。” 她说着无所谓的摆摆手。 齐清儿越听手握得越紧,难以想象严颂都在皋帝面前说了什么。 绕这般疑心的皋帝竟能将他奉上御林军统领职位。 “雨姐姐,想什么呢?”齐清儿感到手臂上的摇晃,忙收了思绪,道:“没什么,不过你骤然提起行刺一事,至今未能断案,心有忧虑罢了。” 如此一说,皋璟雯脸上的笑脸也去了一半,“是呢,奇怪的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到现在我那公主府还是重兵守护。” 齐清儿心中冥冥的有何物在波动。 虞妃,虞妃,暗巷中的行刺会不会与她有关? 她这样的想着,嘴上却没说,“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你父皇会替你把凶手揪出来的。再说御林军统领换了,上一个没寻得任何线索,说不定现任的这位可以呢!再说眼下相安无事,何必提那不开心的事。” 说完,勉强做了个自然的笑脸。 皋璟雯拍着大腿道:“是呢!我何必自寻烦恼,就是出门在外,有那么些侍卫名明里暗里的跟着,蹩脚罢了。” 齐清儿只笑不语。 皋璟雯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竹婉,对着齐清儿继续道:“现在就只有竹婉在你身边,可还习惯?要是人手不够用,大可告诉我,毕竟还是我府上的婢女更了解你的生活起居。” “你愿意把竹婉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有再要人的道理。璟雯,你是了解我的,我巴不得身边的人越少越好呢。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我这府像是会缺人手的样子么!” 齐清儿边说边拉着皋璟雯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就这样,皋璟雯坐了大概一个时辰,说了闲话,便也起身回府了。 走之前,仍是不舍的抱着齐清儿不肯放。 齐清儿好一阵安慰,劝说,好话说尽,皋璟雯才肯罢手。 …… 晚上,齐清儿抱着桑蚕丝软枕难以入睡。 步入三月之后,京中的温度有明显的回升,齐清儿的卧阁中也撤了暖炉,换了竹婉拿着弓形画扇幽幽的扇动。 其实也就求个空气流动。 齐清儿这样的体质,开不得窗户。 “这样晚了,郡主还是睡不着吗?”竹婉遥着画扇问。 “你说,到底是谁在帮着虞才人?当初暗巷行刺一案,会不会就是虞才人致使的?奇怪的是,虞才人都已经这样落魄,若是她做的也早该水落石出了......”齐清儿趴在床沿边,拿手指拨动着沿床壁垂下的流苏。 “郡主是认为此事和太子有关吗?”竹婉说得很轻。 齐清儿略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向竹婉。 她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都能“看”出她的想什么。 但诧异的眼神很快消失。 竹婉,她到底是祁王的人,见微知著是她的本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八章,吻在胸口,心的位置 齐清儿继续拨动着床沿边的流苏。 抚摸在指尖,觉得痒痒的。 听竹婉说完那句话后,齐清儿不再言语,只怔怔地看着流苏中由浅紫到深紫分不清有多少种的紫色。 竹婉见状,垂头福了福礼,轻轻地将画扇落在一旁,往门边退去。 “祁......” “嘘......” 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祁王拿手指挡在唇前。 竹婉立刻会意,往依旧趴在床沿上发呆的齐清儿看了看,然后隐身退去。 祁王环顾着卧阁中陈设。 黑色琥珀的双眸隐隐地在昏沉的烛光中跳动。 他轻轻抬步,往齐清儿的床榻边走去。 “不是退下了吗?还有什么事吗?”齐清儿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扭的道。 祁王不吱声,继续往前,最后在她腰旁的床沿上坐下。 明晃晃的白色长衫拖至地面,在地面上叠出一层又一层软绵绵,暗藏了无尽柔情的褶皱。 他没有束腰,腰际宽松的袍衣下依旧能够看出他有力纤细的腰肢。 乌发顺着肩膀而下。 悠悠扬扬地垂到后腰处。 额角边的几屡长发,不折不扣的彰显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样昏暗的烛光下,美得叫人窒息。 齐清儿感觉床微微的下沉,心中不甘的以为还是竹婉,如何这样沉了,竟还坐在她身边,“竹婉,你一向分寸,如何......” 她的话没有说完。 祁王无意的抬手动了动握在手掌下面的长袖。 檀香气顿时让齐清儿噌的扭转过身去,这才发现来人不是竹婉,是恍若梦境当中的祁王,“殿下......” 她脱口而出。 其实她该叫她一声俊昇哥哥,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些天,他一定为她险些被封为婕妤的事鞍前马后,四处奔波,方换来了她在馥雅郡主府的安泰。 也因为她的一句话,换来了轩王的半月的禁足,而非像凌王一样的葬身去永巷,没了来日。 她知道,这些都是祁王在背后暗暗争取来的。 她望了一眼祁王眼下的乌青,似已有些时日了,桃花眼眯成一条线,这样亲昵灼热的看着她。 可她偏偏就是嘴硬的喊了他一声殿下,不愿再有下言。 何至如此,齐清儿心中明白,不过是她自己逼着自己不去揭开心底对祁王的最后一道坎。 祁王本欲附在她肩上的手,僵在了半空。 彼时,他和她是这样的近,一句殿下,让他觉得她不胜遥远,也寒了他炽热的心。 齐清儿起身,拿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杏眼在他僵住的手掌上掠过,“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祁王这样说着,薄唇微动。 都说檀香能让人平静,能让人望了纷扰,安心于青灯古佛之前,再不用热眼去看红尘离觞。 可祁王的身上的檀香,却有着不可抵挡的欲望。 偏偏叫她忘乎所以的往里跳,勾起身体里被欺压了多年的风尘已久的,甚至是她都不清楚,不曾想过的情感。 齐清儿缓缓挪动自己的身躯。 保持和祁王一定的距离,喉咙处似有不明物体让她哽咽了一下,她道:“我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背负着家族鲜血的人。 都是这样的硬心肠。 齐清儿在心底暗暗叫苦,这样强压心底的情绪真的好难,如果心肠真是硬的,也许就没这么难了。 祁王不动声色,僵在半空的手,重新找回了动力,一点一点移上齐清儿的脸颊。 肌肤触碰的瞬间,分不清是谁在颤抖。 “无需挂念?清儿,那你告诉我挂念是什么,你来教我如何才能不挂念!” 祁王的声音是疲惫的。 低吟沉吼间,他的双眸微微泛红。 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额角,抚过她的脸颊,移至她尖尖的下颚,最后延伸手指往她的脑后伸去。 随着他言语,由一开始平静的疑问,到后面强烈的低吼。 他的手掌也同时猛地托住齐清儿的后脑,往自己面前回收。 齐清儿不知他会如此用力,整个人往前扑去,好在双手及时的撑在了床榻上,不至于一头栽进了祁王怀中。 她感到脑后逐渐收紧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几乎覆盖了她的整个后脑勺。 烛光在两步远的案几上跳跃,发出了暗沉的橘红色光线,照得她的脸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烫。 她垂下头,不愿让祁王看到她眼中隐藏不住的涌动。 可她欲垂目,却不能。 武力尽失的她哪里抵得过祁王手指间的力度。 只得乖乖地抬头直视祁王。 如果时间可以分割,那祁王灼热的目光正分割着她所剩不多的顽强桀骜。 她刚欲开口,便是满口的檀香。 “别说,什么都别说。”祁王吻舐之余,喃喃地说着。 唇边的气息是灼热的,它带着无限柔情游走在她的唇齿之间。 他吻的不深。 他不知道齐清儿要说什么,或许吻是最好的回答。 齐清儿此时头皮是麻的,身体是酥的,没有回应,她忘了回应。 不深不浅的吻,还在持续。 突然,她感到面前祁王身体的晃动,几步开外的烛光在一阵劲风中毫无预兆的灭了。 卧阁中,黑暗铺盖而来。 但瞬间又被窗棂外临空独挂的明月,照得朦胧而清澈。 吻开始变得狂热,吮吸,深入,似乎他要吸入关于她的一切。 “清儿,打开你的贝齿。” 他费力的说着,一只手控制着她想要逃离的身体,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脑勺上往下挪,撩过她细腻的脖颈,锁骨,然后没有预兆地扯破了她的衣襟。 面前的喘着热气的祁王,让她难以想象往日.中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冰冷模样的祁王,竟会着有这样的一面。 衣襟被扯破,露出她光洁的肌肤,在月光下似流水一般。 因着衣襟被扯破时,衣服在她肌肤上的压迫,让她有一瞬间的疼痛,香口中不经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样的呻吟让祁王更加进尺。 祁王的吻迫使她的脑袋后仰,唇上的压力,让她抬不起头来。 衣襟被彻底的褪去。 这一系列的过程中,她竟没有反抗,全身的酥麻叫她忘了反抗二字的含义。 祁王的手指没有章法的在她身上游走。 皎洁的月光下,清晰可见的她嫣唇上微微隆起的吻痕。 他往下挪动身躯,终于放过他吮吸了良久的唇瓣,将她平躺于床榻上,吻过她的下颚,脖颈,锁骨,心脏的位置。 齐清儿觉得此时的她没了心跳。 一切感受均在祁王并不熟练的蠕动间香消玉殒。 跟着他上下起伏的手指悸动。 “你爱我吗?清儿。” 齐清儿感到胸口潮湿而灼热的气体,是祁王在问她。 爱吗? 良久没有回答。 朦胧中,祁王的脸颊绯红,他并不抬头,而至继续往下吻舐。 “回应我,清儿……” 这一次,祁王口中潮湿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难以言明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九章,痛,才是永恒的 此时此刻。 齐清儿的心中有一条奔流已久的浩浩长河,它把她的一颗心分作两边。 左岸柔软,右岸冷硬。 左岸感性,右岸理性。 左岸住着她的欲望,期盼,挣扎和所有的爱恨嗔怒,右岸住着这个尘世间的规则在她心里打下的烙印。 长河中水流凶猛,齐清儿被置身中间。 不断有翻涌而起的河水将她淹没。 她望了眼窗棂外皎洁又斑斑点点的独月。 在激流中,她翻身而下,沉于急水之间,然后费力往左岸游去,在她触碰到岸边的那一刻。 她的手指缠上了祁王的肩背。 那里有着蜿蜒的伤痕,隔在她潮湿的指尖上。 她望着祁王渐渐直起的胸膛,手指也从他的肩背滑到了他结实的胸口。 摸着他的心跳,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都是受伤的人,也许她和祁王就该如此。 痛! 被撕裂的痛! 她觉得她的身体被一分为二,痛楚使她的身体弓起。 与此同时,是祁王低沉的喘息。 汗水浸透了床榻。 他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她痛得弓起的身体而停止。 “受不住,就喊出来……喊出来说你爱我。” 齐清儿痛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她身负寒毒,她的痛总是别人的要强烈一百倍一千倍。 下身的疼痛愈演愈烈。 她咬着下唇,指尖陷进他紧实的皮肉当中。 世界是晃动的,一切都在晃动。 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左岸上也有右岸才有的坚硬和烙印。 她紧咬贝齿,誓要把痛压在心底。 祁王额前的乌发因汗水贴在他俊美的脸上,真是奇怪朦胧的月光下还是棱角分明。 以及他眼中镀上了红光的灼热眼神。 终于,一切在一声丝线的断裂声中,和祁王更加沉闷的低吟声中终止。 齐清儿也因此摇摇欲坠于昏迷当中。 她吃力的睁开双目,模糊地看着枕边祁王依旧炽热的目光,耳边传来祁王沙哑的声响,“清儿,我爱你,一直都爱。” 夜近三更。 祁王终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齐清儿却睡不着,头一次,她的枕边有男人的呼吸。 多么可笑,她都二十六岁了。 平生第一次尝试爱的禁果,竟是这般痛苦不堪。 她摸着身下黏糊,潮湿,血腥气的液体,终于明白快乐是短暂的,虚无的。只有痛楚,无边无际的痛楚才让人记忆深刻。 就这样躺着看月亮,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早上醒来时,枕边空空如也,摸了摸,没有温度。 她缓身坐起,一丝不挂的身躯叫她不由得脸红心跳,忙用锦被捂住自己。 一面看向听到动静进来的竹婉,道:“祁王什么时候走的?” 竹婉放下手里的铜盆,道:“卯时,殿下便走了。走之前叮嘱过,郡主好睡,无需打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齐清儿问,一边拉过悬挂的衣衫穿上。 “快午时了。” “给我梳妆。”走到铜镜面前的齐清儿突然愣住,无意中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那里严颂给的,让她戴着不许摘下的图龙玉佩,不见了踪影。 她纤细的手指捏住脖颈。 原来昨天晚上在剧痛迷糊中听到了那声丝线断裂的声音,是祁王,他拿走了严颂给的图龙玉佩。 竹婉似是看不见齐清儿脸上的凝滞,“郡主,梳什么样的发髻。” “梳一个寻常的高髻便可。” …… 一晃几日,祁王没有再来过她的馥雅郡主府。 连一向黏着她不放的严颂也没再来过。 据说,严颂的御林军统领做得很得圣心。 齐清儿心想,一个武艺高强,又会医术的严颂,遇到皋帝这样常有头疾的君主,自然是平步青云了。 也有宫里的太监宫女传言,皋帝似有反童之象,看上去可比前两年还年轻了呢! 这话吹到齐清儿这里。 对于严颂如何得了皋帝的信任,也不言而喻了。 天下拥有江山美女的君王,如何不想拥有长生不老的秘诀。 齐清儿拨着清茶,苦笑。 这个严颂,可千万不要玩过了火。 数日无事,齐清儿呆在府上的时间居多。 渐渐的也熟悉了府上的地形,以及扳着是双手指才能数清的婢女。 熟悉的同时,她诧异的发现,她没有对府上的婢女做过任何的调动,而这些婢女当中却无故来了好几个她陌生的面孔。 问了竹婉之后。 齐清儿方知。 她府上的一切,祁王都已经细细的检查过了,那些背景可疑的婢女自然是留不得的,祁王私下就给通通换了。 齐清儿望着数丈红墙之上逐渐回暖的天空,不知该如何做想。 思绪拉回了和祁王共眠的那个晚上。 她如何就不能好好的回应祁王,对他说一句他想听的话,齐清儿不明,只叹女人心难测。 …… 这一日,她在庭院中享受着初春的日光,多日未曾见面的太子和轩王,齐齐等府了。 出其不意的是,兰成公主竟然也打着拜访的名头随着太子和轩王一同走进了齐清儿的馥雅郡主府。 “见过太子殿下,轩王殿下,兰成公主。”齐清儿有礼的相迎几位入殿。 兰成自还是那样一副清高的样子。 以为下巴长在头顶上,即便齐清儿现在有郡主的身份,与她来说还是与庶民无异。 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正殿主位的软座上。 摊着手,让竹婉给她斟茶。 齐清儿全当没看见,任由着她。 指了座位让太子和轩王入座。 轩王自被皋帝罚跪一宿,又禁足半月后,细长的眼眸中去了八分风流之态。 看着齐清儿的时候眼中仍有暗暗的火花,但已然没有之前那样明显了。 太子还是一贯的高雅,负手而立,合手而坐,嘴角浅笑。 “早该来看看馥雅郡主的,这些时日.父皇总有忙不完的政务,我身为太子理当分忧,直到今日.方得了闲来看看郡主。郡主可还好吗?” 殿中,皋兰洁高傲得不屑说话,轩王则似有话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还是文质彬彬的太子先开了口。 只是这样的问好,让齐清儿心颤。 “我很好,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太子殿下也应注意身体,切勿过度疲劳。”这样的场合,虽然是在她自己府上,还是得客套着。 太子轻浮一笑,“我不及俊桉哥哥,有这样的福气,可以休闲于府上。” 这是来拜访的吗? 齐清儿显然看到了轩王眉间的隐忍。 太子这样说,不就是在讽刺轩王么? 讽刺也就罢了,竟还讽刺到了她齐清儿的馥雅郡主府上。 轩王偏偏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常有的腼腆之态。 “轩王殿下在府上的时候,也曾日夜为陛下青灯古佛打坐祈福,才换得陛下现在的龙颜不衰,这休闲二字,轩王殿下怕是担当不起。”齐清儿摸着手里的杯肚轻轻地说。 轩王捏着手指,望了齐清儿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螳螂捕蝉 太子抿嘴一笑,“还是郡主了解俊桉皇兄,我都不知道那半个月他在府上做了什么。”然后眼底隐隐的轻蔑。 旁边从没有胆子一说的皋兰洁,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是。 轩王圣旨前面失仪,为的就是不让她齐清儿不入宫为妃。 宫里宫外,又有几个闲人不谈,轩王是如何的与父夺妻,终是惹得龙颜大怒,自个儿也没捞个好。 可俗话说,家丑不外扬。 皋帝当时也未说具体何故关了轩王禁闭,对外也宣称是轩王殿前失仪,和皋帝起了口角争执,让其回去思过罢了。 齐清儿扬一扬脸,道:“轩王青灯古佛,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子殿下不知,只能说太子殿下真是过于疲劳了。” 此话一落,太子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齐清儿目光无意的落在轩王身上,他一贯的风流劲儿都去哪了? 埋头喝茶的皋兰洁此时扬起脸来,起身在正殿中踱步。 一会儿摸摸仙鹤灯架,一会儿碰碰暗几上的鎏金托盘,一会儿又拨拨垂花门下玛瑙珠帘。 嘴里发出怪异的一笑,“父皇还真是待你和别人不一样呢!这些物件,我府上都还没有呢!” 齐清儿顿时觉得火从内起。 但碍于在座各位的面子,总不能和皋兰洁脸皮撕得太破。 又将火压到了肚子里。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皋兰洁这样说,着实是轻贱了齐清儿。 也辱了轩王。 可这个时候,无非就是争个嘴皮子之快,齐清儿复摸着杯肚,心想着,她既愿意这样说便这样说罢。 皋兰洁晃动着手里的玛瑙珠帘,见迟迟未有回语,又道:“我乏了,这里流光太重,闹得我脑仁疼。”说完看着太子。 太子会意。 他们来本就是来看个热闹,走个过场。 现在热闹看过了,过场走过了,谁都不再愿意在呆下去。 齐清儿起身福礼相送。 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太子竟也不失礼数地和齐清儿做了告别。 只是他儒雅的目光背后,让齐清儿觉得是一个不见底的洞。 轩王等太子和兰成公主走了之后,方如释重负。 齐清儿丢了手里的茶皿,道:“你如何成了这幅模样,太子和你不是一向谦让?如今就算你不得你父皇的意,你也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忍让他。” 轩王这样的变化,让齐清儿意想不到。 太子和兰成公主都已经走远了,他还是一副低眉顺眼,无措的样子。 到底只是禁足了半个月,不然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竹婉,给轩王殿下看茶。”看他还是不语,齐清儿都有些急了。 谁料,轩王噌了起身。 也不看齐清儿,捏着手指,道:“我本不该来看你,父皇这样疑心,已经褫夺了我母亲贵妃的位分。再说我一个人前来就更不合适,正好遇到太子他们,结伴前来总不至于给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落了口实。其实来之前,太子他们对我还是以往的态度,不知怎的进来之后就变了。” 齐清儿实在不习惯轩王这样的说话方式。 她坐着,他却站着。 “不论如何,我都是应该感谢你的,皇宫确实不是我中意之处。”齐清儿叹了口气,说道。 轩王只浅浅的一笑。 笑容里竟是如同鼠目一样的畏惧,再无当日的风华正茂,风流倜傥。看着叫人惊心。 他扭头看着门外道:“看到你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些日子,几个文臣连着上书,说的全是我的忤逆之举,天理不容的挑战皇权,真怕一朝醒来,想来听你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声音幽凉。 齐清儿看着光日.衬托下轩王略显消瘦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膝盖,起身道:“你若这样想,那你就先放弃了你自己,又如何去挽回你和你父皇之间的父子情义呢!” 她站在软塌边,走不过去。 她没想到解禁后的轩王这样的颓废。 也没想到,朝中还有人抓着轩王的这个尾巴不放手。 这些人都是谁的党羽,是太子的吗? 瞬间,无数念头在齐清儿的脑海中闪过。 若是太子的人,那么太子是不准备再让轩王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轩王多年游手好闲,大家都看在眼里,太子又如何觉得轩王对他造成了威胁? 自古帝王家,亲情浅薄。 齐清儿复又坐下道:“你说的文臣,可知是哪几位文臣?” 大概是外面的阳光刺眼,轩王揉了下双眼,道:“其他文臣我倒也不妨在心上,只是一人,叫我恐慌。” 齐清儿,“如此让你不安,此人是谁?” 轩王眼里完全没有底气,胸口起伏了一下,道:“是禅太师,他隐居山林多年,却在这个时候回到了朝廷。” 禅太师。 齐清儿反反复复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 他是谁,轩王会怕成这样。 轩王见齐清儿沉默不语,挥了挥长袖,转过身去,道:“我不宜在你这里久留,先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清儿这样坐在那里良久。 轩王怎么说都是她小时候的玩伴,爬沙子,滚泥塘的玩伴。 如今成了这幅样子,齐清儿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轩王走后,齐清儿立刻将竹婉叫到了书房,相问禅太世是何许人也。 竹婉倒真无所不知的宝典。 禅太师,曾是朝臣所向的太师,也是当年皋帝身边至关重要的左膀右臂,在政治上面,他总能一针见血指出重点和要害。 皋帝的皇子们也无一不受教于他。 更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皋帝登基,禅太师是肱骨之臣,在登基一事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和当朝国公,赢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轩王如此害怕。 有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挡在前面,或应该说是踩压着,谁能够不害怕。何况他是皇子,起点高,也意味着一旦跌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可知禅太师是谁的幕僚?”齐清儿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竹婉却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头道:“这个奴婢暂且不知。” 竹婉不知? 齐清儿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记得上次问她关于刑部尚书李玄的事情时,她也说她不知,不过她当时回答时用了另一种方式,她说,祁王让她不知,她便不知。 齐清儿看着竹婉眸中毫无情绪的眼神。 猜不出她到底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半饷,齐清儿挥手让竹婉退下了。 她若不愿说,撬开她的嘴,也是不会说的。 …… 到了晚间,多日.未出现的祁王遣了剑枫传来了消息。 剑枫说,“殿下邀郡主到刑部天牢一叙。” 听到消息的齐清儿很是不解,上回说要叙事在孤山,这次如何选了天牢这样的地方。 剑枫却道:“郡主去了便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章,天牢一叙 齐清儿回头看了一眼竹婉。 她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孤山一叙前一晚上的表情。 似乎祁王的邀请,她齐清儿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只是,天牢,在那里要如何叙事。 “虽然是初春,夜晚依旧寒凉,郡主过去还是戴件披衣的好,且天牢深在地下,常年阴冷潮湿。”竹婉见齐清儿无动于衷,在一旁叮嘱。 齐清儿只听着,未有言语。 竹婉不过是在提醒她,这一次,天牢一叙,她必须得去。 剑枫道:“马车我已经备下了,还请郡主......” “你稍等。”齐清儿搁下这句话,回屋换了件厚一些的袍衣。 再回来,二话不说,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来到刑部天牢。 这里百尺宫墙,灰一片的青色,墙头上没有琉璃瓦,而是石砌的尖角,黑暗的暮色下叫人发寒。 穿过数米厚的宫墙,刑部的正门后是一座格调单一灰黑色的大殿。 而穿过这个大殿,后面的一切让齐清儿一阵干呕。 这里是各种带着浓厚血腥气的用刑之物。 这样暗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齐清儿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用刑之物上残留的发肤,和熬不过去的嘶吼。 “祁王邀我一叙,便是在这儿吗?”齐清儿尽量克制住干呕,看着旁边波澜不惊的竹婉。 竹婉抬手拍着齐清儿的背,看向了剑枫。 剑枫,道:“郡主,这边请。” 大概是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乱了心绪,一时停在那里走不上前,心中扭曲了祁王天牢一叙的意思。 齐清儿咬牙跟着剑枫继续往前。 直到走到一个厚厚石砌方门前,剑枫道:“便是这儿了。我和竹婉在此候着,郡主,请。”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 齐清儿稍愣,望了望方门内时有时无的昏暗烛光,终还是起步踏了进去。 说是天牢,其实不如说是地牢。 进去后的每一个台阶都是往下沿行,每一步都离地表面更远。 齐清儿拢了拢身上的披衣。 这里确实阴寒,两面的石切面挂着几道不明的液体,一直延伸到石阶上,在由石阶往下流淌。 大概是过于潮湿的缘故,墙面都渗出水来。 墙面每隔一丈有一盏烛灯。 但这样微弱的烛光怎么也没有办法完全照亮常年阴暗潮湿的天牢。 齐清儿继续往下,然后左拐,再往下行,终看了一方细长狭小的平地。 平地那头有一个迎面走来的深蓝色身影。 齐清儿对这个身影很快的做出了判定,此人是刑部尚书李玄。 自上次孤山一叙之后,她便再没见过李玄,今日.再见,彼此都换了身份。 李玄快步走到齐清儿面前,身子斜向一边靠墙,弯身施礼,“见过郡主。” “李大人,孤山一别,别来无恙。”齐清儿回礼。 本以为李玄会提到祁王,毕竟她应邀的是祁王,谁知李玄和剑枫一样做了请的姿势,然后垂目再无言语。 这都卖起了什么关子? 齐清儿也不多问,继续往里。 只是将披衣搂得更紧了些,这里阴暗潮湿发霉的味道是越来越重了。 终于下一个转角处出现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空地。 青石近黑的砖地面,三面凹凸不平的墙体,中间一张方桌,两张长椅,一盏红烛,甚是简陋,却一尘不染。 祁王,就这样负手站在方桌边。 一身不带任何点缀的黑色长衫。 齐清儿手指发紧,祁王何意,要安排这样的见面方式。 “殿下……” “非要称呼我殿下吗?” 她的话刚刚出口,祁王边斩钉截铁地阻断了她。 齐清儿不盈一握的身子轻摇,语气倔强道:“那该要我如何称呼你?!” “清儿!”祁王道。 她看着祁王因他一声殿下而僵硬的身躯,没有靠近,而是沿着墙壁走了几步,“你有手段,我佩服。是你平息了皋帝要封我为婕妤一事,我感激。可是,你明明可以将事情阻止在皋帝发下圣旨之前,可你却偏偏没有。”往差一点说,你可是连我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后面一句话哽在了她的喉咙里,没能说得出来。 祁王依旧笔直地站着,他的脸上不是诧异。 不是对齐清儿这一番话的吃惊,而是伤痛。 他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做?清儿,帝王这样的贵圈里,走的每一步都不能有半分的差池。你我之间的冤案,想要将它推翻,更是建立在权力的基础之上,没有权力,你我谁都没有办法将这段碾碎了上万人血骨的奇冤昭雪!” “权力?权力就是手足相残吗?权力就是你杀人不见血的解释吗?”齐清儿倚着墙面,朱唇逐渐泛白。 她这是在发什么疯?! 祁王哪里说得不对了,权力,那是最好的翻案利器,她齐清儿应该再清楚不过。 何况,回京之前,她曾发誓,她要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可到节骨眼儿,她却偏要责怪他手足相残。 这到底抽的是什么疯? 帝王的圈子,缺了手足伤残,缺了心狠手辣,那都是不完整的。 丢了亲人,失了家族的齐清儿,当最了解。 祁王被她说出来的话激怒了,他以为她早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齐清儿感到面前一阵凉风,祁王近在咫尺。 他道:“你认为我利用了轩王对你的感情是吗?还是你和轩王之间的感情?!” 气宇中是浓浓的檀香。 那种失了本质的檀香,混了红尘的香气。 齐清儿心颤,她没说出来的话,祁王还是猜到了。 “我和轩王之间是什么感情,你最清楚!我就是不明白,轩王本不是我们路上的绊脚石,你又何必将他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祁王贴得很近。 齐清儿只能靠墙站着。 他的桃花眼中没有烛光的倒映,却依然跳动,“你在心疼他吗?因为他曾是你我小时候的玩伴?难道凌王就不是了吗?你看看现在的凌王,他成了什么样子。他被关进永巷的那一天,我怎么就没有听到你说什么手足相残呢?现在的轩王不过是惊弓之鸟,你又何必因他而质疑我的手段!” 齐清儿的心往下沉了一截,再沉一截。 当竹婉回答不知禅太师是谁的幕僚的时候,齐清儿就已经猜到了,他必是祁王的幕僚。 现在看着祁王发红的双眼,她的猜测无疑了。 禅太师是何许人也,只要他出面,必能让皋帝收回封妃的成命。可祁王却没有那样做,眼睁睁地看着轩王,甚至煽风点火地让轩王在圣旨面前发疯。 难道凌王之后,他便开始对轩王下手了吗? 可按照他雷霆的作风,怎么会给轩王留下翻身之地?旁敲侧击的让皋帝减轻对轩王的责罚之后,又让禅太师领文臣参奏轩王的忤逆之举。 他这样做终究为的是什么? 齐清儿被祁王喷洒在唇边的热气,扰得不能清楚的思考。 “殿下邀我天牢一叙,想必要说的不是这些。”齐清儿边说,边试图挣脱面前的祁王。 祁王非但没让,反将手撑在了墙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章,湿草强韧 “清儿,你一定要这般戒备的和我说话吗?一口一个殿下,那天晚上又何不直接拒绝了我?!”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那天晚上,他给了她拒绝的机会了吗? “牢狱寒凉,我受不住。”齐清儿避开祁王的视线。 这话,祁王如何听不懂。 她这样的说,无非就是在提醒他今晚让她来天牢要叙的正事。 祁王单手撑着她身后的墙壁,另一手挪上了她的下颚。 脸被抬起。 “今晚是有一个人,我想你对她会感兴趣。”祁王拇指磨蹭着她光洁的下颚,徐徐说着。 齐清儿环视了冰冷的天牢一眼,她脱口而出,“虞才人。” “瞧,清儿,你是聪明的。她被严颂捉回来这么些日子,按照我父皇那个雷厉风行的脾气,她犯了毒杀公主的死罪,又私自潜逃,岂能简简单单的将她置于天牢中,而非处死。” 祁王说得很轻,在齐清儿浅白的朱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才松开了手。 齐清儿感到双唇一时的麻木,但她很快追上了祁王的思维。 “那么帮她的这个人一定是朝中权贵,或是在后宫当中有一定权力的,在皋帝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齐清儿离开硬冷的墙面,在长椅上坐下。 “这个人,我却查不出来。”祁王依旧站着,此时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所以你准备从虞才人身上找破绽吗?”齐清儿问。 祁王,…… 他未语。 但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结果。 深夜将她请到天牢,为的就是让她从虞才人身上找破绽。 毕竟在没有确定虞才人会被处死之前,不能确定她这张嘴日后会说什么之前,祁王不愿亲自去见她。 正如他所说,在帝王这趟浑水当中,他不能有半分的差池。 而齐清儿却不一样。 当时虞妃递来的那碗毒酒喝下去的就是齐清儿。 勉强一点来说,齐清儿有来看她的理由,而祁王却没有。 “我知道了,她在哪间牢狱,你便在这儿等我吧。” 祁王指了一个狱卒过来,领着齐清儿往天牢的更深处走去。 虞才人,并非一般的犯人。 又有逃走的前科。 齐清儿随着狱卒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空气当中越发的寒凉,越发的霉腥气。 最后在一个寒字号的牢狱门口停了下来。 狱卒上前,未用钥匙,直接打开了寒字号牢狱的大门。 这里面,堆着高低不平的潮湿的稻草,边上是发了霉的饭粒,另有一股恶臭,时有时无的飘着。 齐清儿看着这样的场景。 眼下的虞才人所在的地方还不如冷宫中那些发了疯的女子所住之地,怎么样那些冷宫妾妃还有一张床。 而虞才人这里,只有一地的稻草。 齐清儿捂着口鼻做了个深呼吸,环视一周,这发现缩在一角,只着一件灰蒙蒙白衣虞才人。 领口大大的张开,露出她年老色衰的锁骨。 她听到有人进到了她的牢笼当中,第一反应是拉紧领口,然后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你们这般阳奉阴违,都给我记着,来日.栽了跟头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清儿听着没出声。 只稍稍往前走了两步。 虞才人觉察出不对劲,噌地扬起脸来。 在她拨开额前凌乱的长发时的一瞬,齐清儿看到了她眼睛万分惊恐又诧异的眼神。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啊……我知道,看我落魄了,你很开心是不是。”她就这样蹲在墙角,拿手指颤抖地指着齐清儿,继续道:“你别忘了,我在这里只是一时的,等我出去了,照样是陛下的妃子,照样有仅次于皇后的权力。” 齐清儿站住了脚,“你口口声声说你会出去,你认为陛下会放你出去?” 齐清儿拿眼睛注视虞才人,不放过她每一个神情。 虞才人听了齐清儿的话,眉间先是一晃而过的失望,复又用戒备的眼神看着齐清儿,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然后用污秽的几乎失了光彩的眼神上下的打量齐清儿。 丝毫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是啊,牢狱中的虞才人看似痴癫,又不是个傻子。 不然,那护她的人再聪明,总是救不了一个脑子坏了的傻子。 齐清儿看着虞才人戒备的模样。 今晚怕是要在这牢狱之中消磨一段时间了。 她扭头,让外面的狱卒搬来了一张长凳。 “你的那碗啼血散,叫我吃了不少时日.的苦,这个时候,我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齐清儿坐下后,不紧不慢道。 虞才人还是曲膝团在墙角。 她拿手揉搓着湿漉的稻草,眼里冒着杀气,道:“哈哈,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准备两份啼血散,好送你们两个一起......” 她说到最后,语气由一开始的愤怒,转成到后面的低沉。 齐清儿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再好不过的对话,实实在在地告诉了她,当时的无解之毒并非她想的那样能无声无息的夺人性命。 但人总爱在垂死时拼命一争。 “要不是因为你,皋璟雯那个不知敬重兄长的无情之人早就死了,也不枉我皇儿在永巷中的孤苦伶仃。”虞才人咬牙切齿。 她手里的潮湿且有韧力的稻草,被她的蛮力断开。 齐清儿不免心惊。 “凌王只是被关了永巷,何以说明陛下就真的忘了和他之间的父子情义。只可惜被你这样一搅和,即便是有残留的几点情义,也被你对皋璟雯所下的毒手给摧毁了。”齐清儿坐在长椅上,说话时,豪无动作。 虞才人却被她这样的静坐,扰得不停蠕动。 但始终只是在墙角。 后背上弓起清晰可见的一行脊骨。 齐清儿继续道:“更何况,真正将凌王送进永巷的,除了陛下的一道朱笔之外,虞才人,你该比谁都清楚。” 虞才人扯起地上的另一簇稻草,开始蹂躏,“那也是因为皋璟雯的多管闲事,不然......没有不然!” 这话出卖了她。 齐清儿眯起杏眼。 虞才人为了凌王被关进永巷,而如痴如狂到这个地步,想来她不是不想凌王有一天能够继承皇位,她也能登上她太后的宝座。 那么党羽之争,她也该清楚。 有如何要帮着已经在东宫之位上的太子说话呢? 齐清儿眯起的杏眼,复松开。 看了看牢狱外面的狱卒,狱卒很快领会,迅速地递来一杯清茶。 她垂头抿了一口,“虞妃,我敬您是长辈,璟雯她同样也是如此。再说当初偶遇滨州百姓,你作为璟雯的姑母当知道她心系百姓,见不得百姓受苦,这才帮着辗转到了京兆衙门,还细心嘱咐了京兆县令好好照看……” 虞才人再次扯断百根拧在一起的稻草,截断了齐清儿的话。 她直起弓得扭曲的背脊,双眼泛红道:“她要是真的心系百姓,为什么不直接将那百姓带回自己府上,而是交给一个县令。虚伪,都是装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章,女主奸诈 齐清儿放下茶皿。 她望着虞妃深红的眼底,她在恨什么,恨的不只是凌王遭遇禁闭永巷的事实,不只是皋璟雯当街发现了滨州百姓,不只是她由贵妃沦为囚徒的命运,不只是故国的灭亡她无能为力,她恨的远远不止这些。 只是,她到底在恨什么? 齐清儿捉摸不透。 “虞妃,你何必这样避重就轻,把责任全数推倒璟雯身上。你能在后宫当中跌打滚爬这么些年,不靠家世,全靠自己登上妃位,你该是聪明的。我猜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齐清儿依旧说得很轻。 但每一个字都实实在在的砸进了虞才人的耳朵里。 她突然扭身面对齐清儿,随着她的扭动,传来钢铁碰撞的声响。她愤怒地瞧了瞧齐清儿放下的茶皿。 先是癫狂的一笑。 然后猛的起身,往齐清儿凶残的扑去。 对于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齐清儿并没有任何准备,一时受惊,站起时碰倒了长凳和茶皿。 茶水溅了一地。 她踉跄的往后退去,只觉眼前的虞才人婉如吃人的猛兽一般,视线中分不清是稻草在晃动,还是虞才人犹如疯抓的利爪在舞动。 她退到不能再退,两手死死抓住身后粗壮的木桩。 她闭上眼睛。 她想,这是她自找的,只能忍了。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耳朵中被虞才人舞动得发出声响的空气,没有再接近。 她张开双眼。 这才发现,她的脖子竟是被铁索扣住的。 洁白不紧实的脖子下面被搁得血肉模糊。 虞才人因铁链的牵引,被反向跌到在地上。她费力地往后挪动身躯,然后撑起上半身,恶狠狠地对齐清儿,道:“说,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齐清儿拿手按在胸口。 虚惊一场。 也是,她是逃出掖幽庭的人,那样防守严谨的地方,她都能逃得出来。皋帝自己不会再简简单单的将她关在这四面透风的牢狱中,不过拿这样粗及重的铁圈拴着,也只有他皋帝才能做的出来。 落魄的妃子当真还不如一条狗。 齐清儿理了自己适才受惊的情绪,垂目复再扬起脸时,眼底已不见任何波澜。 “你认为我来看你是为了某种目的,那虞妃,你能告诉我是什么目的吗?因为我都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虞妃你过于着急,对号入座了。” 齐清儿这番听上去无比平静的话。 没有换来虞才人情绪上的平息。 她半伏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能明显听到骨头和地方碰撞的声响。 “好,难怪你能坐上郡主的位置,原来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她边说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指着齐清儿。 此话一落。 齐清儿脱离木桩,往虞才人身边走去,“阴险狡诈?是啊,当初阴险狡诈的我还是和璟雯一同被拖入了你的如绘宫。虞妃,你知不知,一个人阴险,那就要一直阴险下去,不然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是糊涂了,如何能说我是郡主呢?” 虞才人自知说错了话。 原本丰腴的眼尾,现在布满了皱纹。 红肿的双眼胡乱的到处乱瞟,好一阵,方将目光重新落回了齐清儿身上。 “我猜的。”她勉强道。 这也能猜! 齐清儿轻笑一声,“那我猜是皇后帮你逃出了掖幽庭,你说的虚伪,同样也指了皇后。” 虞才人的表情开始扭曲,她伸手在脸上乱摸一通,本就污秽的脸更加的难看。 她尽量收起浮躁,不安,恐慌的情绪。 可怎么也逃不过齐清儿的双目,齐清儿道:“我猜对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猜对了!”虞才人狡辩。 “那我告诉你,你猜对了,我是郡主,陛下亲封的郡主。只可惜当时的你已经在掖幽庭中,没能亲眼看见。”齐清儿挪动脚步,离虞妃远了些。 她身上有股秽气,让她作呕。 她走出两米的地方停下,继续道:“还是我整日闭门在府,竟不知我封郡主的消息传到了关放罪奴的掖幽庭。关于这点我很是不解,虞妃是宫里的老人了,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虞才人被问得脖子里的青筋暴露。 掖幽庭。 谁不知道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封郡主的这样的事情,掖幽庭里的罪奴自然没有权力知道。 “我说了我是猜的!”虞才人头面朝地,咬牙切齿道。 “那恭贺你,猜对了,虞妃!”齐清儿说完这句,拂袖而去。 问到这里,虞才人是不会再透露更多的消息了。 就算齐清儿在问下去,也是无用,她吃一堑总会长一智。 虞妃不笨,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 且她也不愿再看虞才人的落魄之态,难道帝王就是这般处置他的女人的吗?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的话用在帝王身上简直就是个笑话。 那么,她和祁王之间呢? 齐清儿走后,狱卒进来拿走了长凳和茶皿。 锁门的时候,还冲着虞才人碎了一嘴。 建立在地下几米的天牢似冬日般寒冷,齐清儿裹紧了披衣匆匆往台阶上走去。 祁王还等在那里。 他见齐清儿出来忙凑上前来。 一面脱下最外面一层的袍衣,披在了齐清儿身上。 “如何了?”他问。 齐清儿实在感到寒凉,自从牢狱中走出,便不用再强迫地装出不畏寒。 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是皇后。”她道。 祁王,“她亲口说的。” 齐清儿,“我猜的。” …… 就这样,两人彼此看了一会儿。 最后,祁王横抱起她,一路往刑部外面的马车走去。 再次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齐清儿清醒不少,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气,贴着祁王温热的胸膛,道:“我才是阴险狡诈的那一个。” 祁王抱着她的手稍紧。 但只是垂目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继续前行。 虞才人,说得没错,她确实阴险狡诈。 她逼得严颂变了纯良浪漫的本性,她骗得直爽率真的皋璟雯团团转,她潜移默化地融入了皇室宗亲,她成功的扳倒了多年耀武扬威的凌王。 她说祁王手足相残。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抬看向祁王尖细光洁的下颚,他们是同路人。 “我冷,抱紧我……”她喃喃道。 祁王站住了脚跟,将手里的齐清儿搂紧,再搂紧。 可深夜的寒气依旧侵蚀着她,颤抖之余,她吻上了祁王的薄唇。 檀香从舌尖,到喉咙,再到全身。 她不顾祁王的迟疑。 在他的口中,寻找当年的温度。 只是,十六年过去了,再也寻不回了。 或许有一天,祁王会同他的父皇一样,身边女人无数。 薄了亲情之后,他会不会薄了他的爱情? 齐清儿不感再想下去,吻却依旧,深深的吮吸着不愿放开。 祁王将她的身体轻轻放下,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抽离自己的唇瓣,“先回府,好吗?” 齐清儿漠然地点了头。 今夜月光依旧皎洁,和那天晚上的一样,皎洁的亦朦胧的。 祁王再次抱起齐清儿,快步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章,两度云雨 马车上,齐清儿依偎在祁王怀中。 借着车厢中中尚且明亮的烛光,她细细打量着他。 眼下的乌青是比之前的更深了。 入鬓的峰眉间细数藏着疲倦。 是呢! 处心积虑的人,任何能够没有疲倦。 “如何这样看着我?”他问。 “我在寻找你过去的十六年。”齐清儿说完后,垂头贴在了祁王胸口。 那里的心跳微微的加了速。 马车在馥雅郡主府前落下,剑枫听命留守于马车旁,竹婉则依数打发了府上仅有的几个还未歇下的婢女。 祁王一路抱着齐清儿进了卧阁。 眼前是煽情摇晃的朱红色沙透床幄,身下是缠绵皱起粘了汗水的蚕丝单罩。 气宇中弥漫着说不透道不明的柔情与缠绵。 窗外皎洁月色朦胧情深。 这一切是祁王眼中的,齐清儿这样猜想。 有一秒的出神,回过神来时,她被祁王托起了上半身。 断骨旧疾让她画眉深锁。 针刺般的带着锥心麻木的痛,让她不由得颤抖。 祁王却没有因此停下他缠绵的动作,齐清儿只觉得身体被推动得上下起伏,痛楚更深一层。 她终忍不住低吟一声。 面前,几乎同她齐平的脸,星星点点的粘着汗水,桃花眼中的是灼热得似要吞下她整个人的光。 “这里的旧疾是怎么回事?”他将手覆在她的腰肢上,问她。 承受中的齐清儿并没有料到祁王会问这样的问题。 只觉他掌心的温度灼人。 面前的人继续追问,吐着温热的微促的气息,“不愿意告诉我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够资格,无权知晓?” 朦胧的月光下。 他的脸是俊美的,那种藏了算计的美,却依然美的叫人窒息,叫人收不住自己。 这样的话,处于迷醉与清醒之间的齐清儿,不是听不懂。 他这样说,无非是在告诉她,那个已经知道的人,他并没有资格和权利。 “你已经知道了,如何还要问我。”半饷后,她道。 缠绵继续,变了频率。 耳边祁王的喘息也跟着变得粗厚。 他用极为沉而深的嗓音道:“当年,你既然舍不得它,宁愿丢了性命也要抱住它,那你告诉我,拿命换来的东西,你又是如何丢了它的?!” 他哪里是在问她。 齐清儿听出了火药味儿。 严颂回京,已有多日。 关于当年她如何拼了性命也要保住那块刻了诺言的羊脂玉,放眼京城,只有严颂知道。 齐清儿微微闭上双目。 她不知严颂回京之后和祁王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 “已经丢了,现在再说如何,已经没有意思。”沉默了半饷,她闭着眼睛道。 祁王没有继续问下去。 在他这里,就没有丢了而找不回来的东西。 咚一声。 闭着眼睛的齐清儿只觉面前的温热和潮湿的汗水,有一瞬的远离,然后在她睁开眼时,她趴在了祁王身上。 腰后还是那双似要掌控她一辈子的手。 不断收紧。 这是对她谎言的惩罚。 从不知道痛和汗水可以这般没有隔阂的相容,齐清儿紧紧搂住身下的祁王。 夜不能再深。 …… 这一夜,谁都没睡。 祁王裹了一件蚕衣坐于床头。 齐清儿藏身于被单下,斜斜的依在软枕上。 他搬弄着她的手,托到唇边亲吻了一口,然后十指相扣,又挪了膝盖,让齐清儿倚侧在他腿上。 良久,心照不宣的沉默。 “虞妃不笨,她该知道当初没有给凌王留有余地的是太子,而她却偏偏记恨璟雯,是因为她和太子一党,乃至皇后有着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关系。所以,你猜是皇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拨弄着她垂于后肩的乌发。 齐清儿耳朵贴着他的膝盖,只看着远处昏沉沉的烛光。 祁王不知她在牢狱当中都和虞才人说了什么,可他却能断出她的推测与判断。 和他十指相扣的手微微一紧。 “你说,是虞妃和皇后,是谁控制了谁,是谁抓了谁的把柄?”她道。 祁王,“若说毒害璟雯这样的把柄,是皇后抓了虞妃的。” 齐清儿,“那么也必是皇后帮着虞妃调动她如绘宫中,当日.绑了我和璟雯的宫女,有皇后的凤玺在,尚宫局这样登记宫人出入纪录的地方,自然也是听皇后的。我猜其实皇后不愿帮她隐瞒,除非虞妃她有皇后的把柄在手。” 彼时的两人像是在说家常话。 一点没有在推理的样子。 祁王听完依旧是连眉眼都不抬一下的面无表情,“如此,她们便是相互控制,相互利用了。” 齐清儿轻轻点了点头,“虞妃被抓回来数日,皋帝名言要彻查,却无结论,如此推论下来,可见皇后是有手段的,太子一党也是盘根接错,根基很深。” 她感到祁王搭上她肩膀的手掌,随着她的这些话,略往下按了按。 他道:“看来,凌王之后该是太子了。” 齐清儿听得心颤。 她适才说的那些话,他都没听进去吗? 背后实力雄厚的太子,有十六年不断累积起来的护盾,几乎坚实到无懈可击。 军权中有他的叔父赢谢,朝堂上除去他同父同母的妹妹,皋兰洁的夫婿之外,有一人必要一提,那就是和禅太师平起平坐的国公赢国,再加上后宫独掌一权的皇后,赢程德。 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若说扳倒凌王是大海边击在岩石上的骇浪,那扳倒太子就是汪洋大海上,那能瞬间吞没重轮的惊涛。 齐清儿转动身躯,抬眼看向祁王的双眸。 他也正垂目看着她,幽幽道:“从虞妃身上下手。” 呵,他早已盘算缜密。 齐清儿望着她的双目,没有语言。 她忽然想起严颂首次来到她郡主府时说的话,他说好戏才刚刚开始,想必他有着他的算盘,不论是什么算盘最终的目的就是尽早帮她翻案,也能趁早带着她重回山林。 可他却不知道,京城当中有祁王这样的黑手。 他早也成了他算谋中的一颗棋子。 她想到这里,身子微微出颤抖。 她依靠着的祁王,到底是她想要的,还是她自己想要的。 耳边忽热。 是祁王对上来的灼热撩人的吻,以及沉醉了一片花海的声音,“不出三日,必有动静,不求结果,但求破绽。” 这是在说一个动辄能够灭了一位皇子的计谋吗? 阴险,算计,筹谋依数揉进了缠绵里面。 齐清儿耳边的温热越来越浓,然后是脖颈,再到后背。 这一过程,她都不知道她是如何从祁王的膝盖上挪到床榻上的,更是不知自己的身体是如何转动伏在了蚕丝床单上面。 檀香气开始浓稠。 是她拒绝不了的檀香,除非她屏住呼吸,不再呼吸便不再嗅到檀香。 附面朝下的祁王几乎覆盖了齐清儿的全部身体。 他一只手从背后搂住了她的双肩,另一只手则蜿蜒挪上了她的胸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章,料你不敢 这一刻,一切均在他的控制之下。 难道他要,她就得受吗? 可齐清儿的那股子倔性,早在难以言明的律动中化成了绕指柔。 …… 一夜相拥而眠。 清晨,枕边依旧不见了人影。 不过这次,枕心是凹下去的,上面还留着浅浅的温度。 齐清儿懒起画了淡妆。 自入春,京城中的天气就格外的明朗。 温度骤升得让人吃惊。 院中的花草树木不觉这温度的异常变化,只知依着冷暖收放枝叶。 齐清儿穿着一件青碧的绫纱斜襟袍衣,站在游廊下,“三月的天,这些个儿枝叶都尽数冒了新叶,似在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一旁名唤香兰德婢女手里那着鸟食,一边喂着游廊下的鹦鹉,一边应声道:“是呢,今年的冬天比去年的来的早,春天也比去年的来得早呢!” 齐清儿扭头看着香兰,面儿上不过十六七的样子。 长得算水灵。 边说边晃着脑袋,透彻的双目当中不参杂任何杂念。 齐清儿垂目,算是应了香兰的话。 祁王这一手,可是把馥雅郡主府整理的干干净净。 府上的婢女,各个儿都是香兰那般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有什么算计的心思。 只一点,都不大会料理事。 齐清儿也无所谓,硕大的府邸,她一人能用多少个房间,多少块地方。有偏角的地方,婢女们漏了清理。 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了。 竹婉从抄手游廊的一边徐徐走来,到了扬手支开了喂食鹦鹉的香兰。 齐清儿忽感一股药味儿,扭头才知原是竹婉端来了一碗汤药。 “祁王殿下的吩咐,郡主喝下吧。” 她撇了一眼褐色但却清澈的汤药,这药…… 竹婉会意,继续道:“殿下顾念郡主的旧疾,且昨儿晚上......” 未等竹婉说完,齐清儿端起汤碗扬头喝下。 这般清澈的汤药却是极苦的,齐清儿感受着舌根下的味蕾,这药分明是严颂配的。 药苦到极致,是他一贯的作风。 且齐清儿喝了他这么多年的药,就算全部更替了草药根底,她还能尝出严颂配制的汤药中,那一股揉进了情绪的味道。 “你去那边看看,你……去那边……” 这是兰成公主皋兰洁的声音。 齐清儿接过竹婉手里的帕子摸了嘴后,才发现她一早起来散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府邸的西北角,面前三丈的株墙后面就是馥雅郡主府的后街。 齐清儿诧异道:“兰成公主如何会在后街上?” 且这个时候刚刚辰时,大街上人流极少,更无街市。后街是更不用提的冷清。 皋兰洁这不喜冷清的人物,会在无人的街上做什么。 “你随我去看看。”齐清儿说罢,就径直往北府门走去。 竹婉搁下药碗,跟上。 到了后街,齐清儿更觉诧异。 皋兰洁似在寻找什么,指挥着带出了的两个婢女各个方向寻找。 且也不似在寻何丢了的物件。 她们没一个附面看地,而是各个扬头,左顾右盼。 这是个什么寻法? 齐清儿脑海中闪过这个问题,也走到了后街的中间。 往两边看去,空空如也,除了皋兰洁等人。 一直急着寻物的皋兰洁,这才发现了站在街中的齐清儿,先是一愣,然后收了之前复杂的表情,换了清高之态,走到齐清儿跟前,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真是笑话。 这里是她馥雅郡主府的后街,她兰成公主的府邸在三四条街外的东街上,这个问题怎么也该是齐清儿问皋璟雯的。 “听到动静出来看看,公主是丢了什么物件吗?我可以让府上婢女出来帮公主一起寻找。” 听上去像是要帮公主。 齐清儿心里知道,她是想知道皋兰洁在干什么罢了。 若真是丢了什么物件,就算是稀奇名贵价值连城,料她兰成公主也不会亲自过来寻找,还只带了贴身的两个婢女。 多半是她不愿让别人知道她在寻什么。 皋兰洁看着一脸和气的齐清儿,气就不打一出来,“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 说完就做出准备撤的意思。 齐清儿反到来了劲,皋兰洁她越躲夺着,她齐清儿就越想知道。 “若真是丢了什么物件,毕竟这也是我府邸的后街,再说公主就带两个婢女出来,人手必定不够。我瞧着,该是什么重要之物,公主又何必扭曲了我的好意。”齐清儿继续道。 皋璟雯站立不定。 做出一副出门见鬼的样子,冲着寻找开去的婢女道:“不找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丢就丢了,都跟我回来吧!” 她这话刚落。 后街的一头,一个婢女就兴冲冲的拾起一块似丝绢的帕子,冲着皋兰洁道:“有了,她必是经过这里的,这丝绢……” 说了一半卡住了。 皋兰洁正用废物一样的眼神瞪着她。 那拾起丝绢婢女,再笨也能觉得这说风是雨的公主要翻脸了。 齐清儿不等那婢女走近,就对身后的竹婉扬了扬脸。 竹婉会意,几步就横到了那婢女跟前,一撩手夺了丝绢。 皋兰洁眼睁睁地看着,可为时以晚。 再冲上去时,竹婉又一个掠身回到了齐清儿身边。 这丝绢,是上乘的桑蚕丝。 边角都用细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金丝线,精致地收了碎边。 帕子的一角还秀着嫣红的一个字。 柳。 是苍劲有力的楷体。 齐清儿捏着丝绢,顿时微惊。 柳字,是蓉王口中说的那个秋韵楼头牌杨柳吗? 若是,兰成公主为何要寻她的物件。 一个青楼名姬,一个天之娇女。 这两者要如何才能联系都一块儿去? “贱人,本公主寻得的东西,你也敢抢!”皋兰洁急得跳脚,指着齐清儿的鼻子就骂。 齐清儿倒不温不热,只稍稍抬头看了她一眼。 和兰成公主之间的恩怨,早在她刚入宫不久就结下了,齐清儿也不在乎和她的关系再僵硬一些。 “公主要寻的东西还真让猜想不到,一条帕子,上面居然是她人的名讳。”其实她也不确定这帕子就是那头牌名姬杨柳的,毕竟名字中带柳的大有人在。 齐清儿这样说不过是想看看皋兰洁的反应吧。 这个没有脑子的皋兰洁果然不愧是养尊处优不知世态炎凉的天之娇女,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她跳脚的想要去抢。 旁边的竹婉岂能容得了她。 又叫上贴身婢女一起抢,偏偏三个人就是抵不过一个竹婉。 皋兰洁急得大叫,“贱人,把东西还我,不然我让父皇治你个强抢之罪。” 齐清儿捏着帕子,微挑眉道:“那我等着陛下的朱笔。” “你......”皋兰洁脸噌的烧到了耳朵根,吐出一个字后,便气得喘气,对着竹婉又拉又扯。 场面瞬间沸腾。 几个女人扑腾在一起,可谓尘土飞扬。(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章,杨柳亦杨柳 齐清儿将帕子收进了袖子里,“兰成公主亲自出来寻物,本就是大事,何不一起告知了你父皇,这才像兰成公主该做的事情。” 说着,轻轻转身往府里去了。 余下拉扯中的三个人,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竹婉如顽石一般根本挪不动半步,也纷纷拍着袖子,结束了争执。 公主摔头回府,贴身婢女也尾随而去。 齐清儿握着帕子等了三日,丝毫不见兰成公主那边有任何动静,似乎后街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晚间。 她捧着一杯清茶,对着竹婉道:“秋韵楼里的头牌杨柳,你可认得?” 竹婉立在一旁,道:“认得,对于那些爱风花雪月的,秋韵楼是个极好的去处,且在京城当中也小有名气,那里的头牌自然也名头不小。” 齐清儿,“杨柳是她本名?” 竹婉,“一般的姬人,红娘都会在她们正事接客之前取个好听又上口的义名。我听说这个杨柳是不接客的,只卖艺,至于红娘是否改了她的名讳,我就不知道了。只知她头一次出来现艺的时候,名字就叫杨柳。” 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杨柳? 光靠这些消息,齐清儿拿不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皋兰洁忌讳后街寻物一事,而她真正要的寻的应该是名字中带柳字的人。 可她为什么既寻这样一个人,又不愿让别人知道。 实难言释。 齐清儿掏出丝绢,细细看着上面的这个柳字。 这种字体当是出自手臂有力之人,且具有尚好的修养,依帕子边上的金丝边来看,细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当是出自京中哪户三品以上的官宦之家。 这样推理,那就更有点意思了。 齐清儿捏着帕子,在指尖摩擦。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步子由远及近,只在一秒。 连竹婉都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卧阁的大门已经敞开,随之呼进凉森森的空气。 “若下次有府上的婢女前来禀告你到访,那才叫稀奇了。”齐清儿放下手里的帕子,照站在门口的身影说道。 他看着竹婉退了出去,方道:“那就只能怪你府上的这些人视线太短,根本瞧不见我。” “你看到过风吗?”齐清儿问。 严颂斜嘴一笑,笑得有些牵强,他走到齐清儿跟前,史无前例的乖乖坐在了边上的软座上,“下次来走慢些就是了。” 他的举止让她微微诧异。 但下一瞬间,她却彻底的愣了半秒。 严颂胸口的图龙玉佩这样显眼的挂在外面,浅紫光萦绕,连上面扯断过的细线,他都没有更换。 赤裸裸的将断结之处摆在齐清儿眼前。 于整条细线上突兀支出的两截,像是恶魔般拨动着她的心。 严颂随意地拎起案几上的丝绢,“柳,这是秋韵楼头牌的帕子,怎的在你这里?” 齐清儿迅速冷静,接着严颂的话道:“你如何知道的?” 严颂沉一口气,挑着眉道:“自然是在秋韵楼里看到的了,这样的帕子看过一眼就不会忙望,青楼里有哪个姑娘身上的帕子上能秀出这样的字体。” 说完,又将帕子丢回了案几。 齐清儿继续道:“那么这个帕子便是名姬杨柳的,无疑了。” 严颂听着这不痛不痒的完全没有嫉妒的话,粗辱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怎么会有她的东西?” “捡来的。”齐清儿简单说。 大概他来有更重要的目的,见齐清儿不预多说,转了正题道:“某人似乎忘了翻案,尽捡了一个姬人的帕子来消磨时间。可惜啊,我却不能,做个御林军统领除了要护陛下周全,还像刑部尚书一样会追查,会结案子。” 齐清儿一听这话。 定是关于虞才人的消息了。 “暗巷行刺一案,你找到破绽了?”她急问。 严颂,“是啊,不知要如何处置,事先来问问你。” 齐清儿,“发现什么了?” 严颂,“当初暗杀公主未得手自刎的那个正是御林军中的人,和前任御林军统领还脱不了关系。” 这话自相矛盾。 自暗巷行刺之后,纯净公主府上便一直是御林军的人重护把守,若真是和前任御林军统领有关,那皋璟雯早就性命堪忧,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未可知。 严颂看出齐清儿的困惑,继续道:“前任御林军统领四肢发达,却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一次未能解决了纯净公主,之后便再没了贼心,动辄就是借酒化解心中的恐慌,不然我也得不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据说她和那天牢里的虞才人还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亲戚。” 齐清儿神色凝聚,“你确定无疑?!” 严颂不自然的咧嘴一笑,手拍在大腿上道:“前任统领刘桢现在就在刑部,不信你去问他。” “严颂,兹事体大,能好好说吗?” “皋帝虽不愿再用他,但也未彻底费了他的职位,在我手下呆了几日,不过现在被我打发到了刑部做事,李轩看着呢!” 齐清儿微了下双眼,要严颂把话规规矩矩的讲清楚比登天还难。 不过照这个意思,那个刘桢当还不知严颂发现了他的违逆之举,不然也不会乖乖去的刑部,明知那里关着虞才人。 “我知道了。”半饷后,她道。 严颂,“你知道什么了!”说着瞅一眼齐清儿继续道:“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去该如何我猜你也早就算谋。” 从严颂进屋,她就觉得他怪怪的。 听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齐清儿隐隐觉得严颂能发现刘桢背后的勾当,少不了祁王的帮衬。 可严颂什么样的脾气。 她自小就清楚。 让他和祁王共谋,那简直不如直接杀了他。 相隔一米的距离,齐清儿能明显的觉察到他的不自在。 但再看一眼他胸口的图龙玉佩也明了了。 祁王是将当初是如何让轩王在圣旨前失仪,那现在他便是将同样的手段用到了严颂身上。 他们两人之间都有同一特点。 不管这个特点,谁的更深,谁的更早,简而言之,情之一字,他们不约而同的对齐清儿动了情,并在情中不能自己。 她将目光锁在严颂胸口的图龙玉佩上,点了点头。 沉默许久,她终于问道:“关于这块玉佩,你为何不问我缘由?”她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缘由,如果他问,她当如何解释,实话实说,告诉他是因为她和祁王一夜缠绵么? 很显然,严颂藏了痛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能这么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最后严颂道:“图龙,你不愿戴着无妨,但请不要忘了你的承诺,你该知道背弃承诺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痛楚。” 齐清儿埋面坐着,直到严颂离开,她都没有说话。 夜深之后,剑枫再次到访。 看他装束和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当是在暮色下站了许久。 三月的黑夜,冷得和深秋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章,黄雀在后 “剑枫大人久等了。” 齐清儿坐于主坐,并将右手的拇指搭在左手的拇指上,来回抚动。 有一个竹婉在身边还不够么,祁王就这么担心严颂和她单独见面,还让剑枫长夜在外候着。 当初说好一起翻案,怎的如今她越发觉得她成了他走向帝王之路的一刻棋子。 她这样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 剑枫施礼,“郡主言重了。郡主府上有客,在下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齐清儿指了边上座位,同时道:“大人请坐,不知深夜为何事到访?” 剑枫瞧了一眼座椅,却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他道:“在下过来,请郡主移步纯净公主府。” 他是祁王的人,却半夜三更跑来让她移步纯净公主府。 齐清儿听完愣了半饷。 但很快会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剑枫大人,麻烦转告祁王殿下,我会尽量为之。” 剑枫是个武人,果断不拖延。 听到齐清儿应下了,撩了前襟,稍稍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安静无声的正殿中,齐清儿伴着烛光独坐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方起身让竹婉准备了披衣出门。 一路走到了纯净公主府。 时下月上三竿,齐清儿在公主府门前顿了顿,隔着高墙望了眼墙内被染亮的古树,还点着灯火,估摸皋璟雯还未睡下。 方敲了门。 前来开门的是灵儿,标志的铜铃眼,二话不问就将齐清儿迎了进去。 边走边道:“公主一直念叨着您呢,您可算是来了。” 齐清儿闻言,有些惭愧。 她利用纯净公主回京,如今算是在京城当中生了根,却又一脚将公主踢了。离开公主的这几日.还是皋璟雯亲自跑去郡主府看了她,而她每每到纯净公主府却不是简单的拜访或者是话个家常。 微风一吹,微微的打了个哆嗦。 清了嗓音道:“我看着府上还亮着灯,心想公主应该还未歇下。” 灵儿斜身,只走快半步,和齐清儿保持小半米的距离,“公主这些日子睡眠浅,稍有动静就惊得睡不好觉。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能做的都是些粗活,却也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让公主安睡。郡主来了,可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我们公主。” 齐清儿听得身子微僵。 公主小小年纪,且日子过得安乐,如何就睡不踏实了。 “灵儿说开导,怕是言重了。”齐清儿道。 灵儿微蹙眉,继续带路,“郡主该听说了吧,虞才人出逃被抓回来了,现在关在天牢里,也不知陛下准备对她做何处置。公主一想起那晚虞才人准备的啼血散,就害怕得睡不安稳。奴婢怎么劝都无用,之前公主就听您的话,还请郡主一定好好开导开导。” 齐清儿闻言,点了头,未语。 随着灵儿来到皋璟雯府上的主卧。 刚推门进去,灵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整,齐清儿只觉得面前一阵温热的风,然后视线埋了一堆乌发当中。 “雨姐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皋璟雯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拥抱,拿手腕绕着齐清儿的手臂,近看看,又后仰身子看了看。 这样热情的见面,让齐清儿心底暖暖的。 就是她实在不配有这样的拥抱和暖意。 两人相搀扶着进到里面的厢阁中坐下,齐清儿直截了当的入了主题,把适才在外面灵儿的话说了一遍。 皋璟雯拿侧脸贴着齐清儿的肩膀道:“关进掖幽庭的人都能逃出来,我能不惊心么?!想想当初那杯和白水几乎无区别的毒药,我便浑身不舒服。现在她是被抓回来了,可她能逃得出掖幽庭,未必就逃不出刑部天牢。” 齐清儿听着,脸上挂着同情。 轻抚着皋璟雯的肩膀道:“去看看她吧,毕竟她也是你的姑母。” “我适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我哪里还有这样恶毒的姑母!”皋璟雯噌地从齐清儿的肩膀上竖起了脑袋。 又不解又诧异的眼神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弯了弯嘴角,将手覆在皋璟雯的手背上,苦口婆心道:“去看看,也能知道她在天牢是个什么样子,免得你****.睡不好觉,担心着她还能再逃出来。” 皋璟雯五分理解,五分不解,“雨姐姐说话越来越隐晦了,我去看了她便能睡好觉了么?!” “去看了她,我不确定你一定就能安睡,但至少你知道她的状况,总比晚上趴在床上辗转反则的猜忌她能够逃出来要好吧。”齐清儿覆在皋璟雯手背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皋璟雯垂目思索,片刻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齐清儿点了点脑袋。 又道:“怎么现在就去吗?” 齐清儿心下明白,她如此着急的要带她去刑部天牢,多少是过去仓促了,可事情已经有了前半局,这后半局万不能断在她自己手里。 咬咬牙,道:“是,我陪你一起。” 皋璟雯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事出突然,但想法只在脑子停留了半秒,随后扬声叫来了灵儿。 备下马车。 匆匆理了行装。 齐清儿便带着皋璟雯往刑部天牢去了。 到的时候,李玄上来和公主寒颤了几句,问了为何事到访。 皋璟雯也直截了当,“来看看虞才人,顺便看看你们天牢到底能不能关得住她。” 李玄呵呵的笑,二话不说引了二人进去。 齐清儿心下想,这祁王的人都如此会装么?李玄他早该知道她带着公主为何而来,不过那寒颤问候的样子,装得真像。 这样想着,齐清儿自己又打了寒颤。 她是把祁王越想越坏了,这一切似乎是从皋帝要封她为婕妤开始的。 两人随着一个狱卒往里,往下。 过了石阶,又转了几个弯。 隐隐听见地牢深处有人交谈的声音。 皋璟雯深宫多年,对于她姑母虞虞才人的声音,她在熟悉不过了。 闻声,突然站住了脚。 拿手放在自己唇边,示意齐清儿不要说话。 另一只手摆了摆。 那狱卒像是调教好的,立刻会意退到一边。 齐清儿也将手按在唇上,表示理解了皋璟雯的用意。 声音隔了几个弯道,再加上天牢中空荡无物,听上去嗡嗡的。 不过还是能分辨出,除了虞才人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声。 虞才人,“没用的东西,做了这么多年的御林军统领胆子还这样小,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提携你到这个位置。” 男声,“刺杀公主多大的罪呀!我和你只是个远到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说白了诛九族,也连累不到你。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不为他们着想吧!何况,我也尽力了,当时就死了一个......” 虞才人,“我呸......要没有我,你家那老老小小现如今还不知在哪要饭呢!” 男声,“现如今我被调了刑部,得过且过。我劝您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再折腾下去,永巷中的凌王也跟着您一同受罪。要没有那些事,您还是虞妃,我还是御林军统领,相安无事的,何必害人害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章,死,有何难 里头沉默了半饷。 忽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然后是虞才人嘶叫般的嗓音,“好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远房亲戚!是啊,我是周国人,你是大煜人,我们确实算不上有什么亲属关系。你说就算我们有一人被治了株连九族的罪,另一个照样会安然无事。哈哈哈......你觉得我将你暗杀公主罪告诉陛下又会如何呢,你死了,我还照样活着......哈哈哈......” 男声,“您是忘了,是您指使的我,陛下知道了只会加重您的罪,我固然也活不了了,但你落不得好!” 虞才人,“……” 之后是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分不清谁是谁的。 男声,“我本不该来看您,您好自为之吧!” ……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脸上的表情不断的改变,变红,变紫,变得铁青。 两只手握着拳头,不住的抖。 那里面可是她的亲姑姑,这般要了她的命,熟能忍?? 她立刻叫来了狱卒,“将里面的说话的,给我拿下!” 此话一落,牢狱之中顿时一片混乱。 前任御林军统领刘桢虽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却是个更怕死,惜命如金。再加上他多年习武生涯,四肢粗壮,听到自己被逮了个正着,便拼死不愿降服。 也是,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他自己清楚这要是被捉住了,他这口气也留不得了。 看到蜂拥而来的狱卒,挥着拳头,是人就打。 人在死前的一博,总是刀枪无眼,手下无情。 刑部尚书闻声赶来,立刻先将齐清儿和皋璟雯两人护出了天牢,然后一声喝令,连同下面的多名狱卒,通通关在了里面。 暮色下,皋璟雯瑟瑟发抖。 两眼惊恐地瞪着齐清儿道:“我现在就要进宫,禀告我父皇,好一个虞才人,非得让父皇治了她的死罪不可!” 说罢,叫上灵儿,头也不回走了。 留得齐清儿一人站在原地。 耳边是从牢狱深处传来的厮杀声。 祁王二字挥之不去的浮现在她脑海里,他这一局可谓是将虞才人逼上了绝路,连同皇后也一并设计进了局中。 虞才人,何许人也。 她若将死,少不了以她自己手上对皇后的把柄,逼得皇后不得不再次救她。 可是,救一次可以,再救谈何容易。 若虞才人死,皇后定也会被剥下一层皮。 这不就是祁王想要的么,下一个要对付的是太子,那么就要从太子的党羽中逐一剔除。 齐清儿望着暮色。 沉了沉气。 天牢中里面的厮杀声渐渐停息,与此同时严颂带着两队人马赶到了刑部天牢。 他奉了皋帝口谕,即可拿下罪人刘桢。 深夜寒风,吹动着他厚厚的衣襟,猎猎作响。 他抬手示出陛下的御牌,扬声道:“还有虞才人,陛下请她到养心殿谈话。” 齐清儿挪到一边,给严颂带来的精卫留下足够的空地。 这样的严颂,真叫她不习惯。 从来无拘无束,风流倜傥,爱摇歌天涯的他穿上这冰凉的贴了甲片的灰黑色宫衣。 真真儿失了本质。 然,这京城是她硬要回来的,翻案也是她这十六年一直耿耿于怀的。现在的严颂和祁王所作所为,用一个角度来说,都是为了翻案在做铺垫,她又有什么资格不满。 不一会儿。 刘桢被扣上了夹板,嘴角还挂着淤血,额上是隆起的青色大包。 他望着严颂,眼中既是憎恨又是畏惧。 而虞才人,简直像一条狗一样被拖出来,赤足而立,蓬头垢面,身上薄薄的白衣无一处洁净,脖子周围是层层叠叠的血迹。 嘴中还不留好。 看到齐清儿就破口大骂,一连串的脏词里面,齐清儿只听到了卑鄙。 她见齐清儿不欲还嘴,那不动声色的模样更让她气急败坏。 什么样的脏话都说出来了。 齐清儿只管受着,或许她说的也不全错。 “啪,啪……”接连好几声响亮的掌掴,依数落在了虞才人被扇得绯红的脸上。 齐清儿听着揪心,抬眼看去,方知是严颂手下的一个精卫。 他像是在教训一个抢了钱的叫花子一般。 掌掴一声比一声响亮。 “好了,一会儿她还要见陛下呢,别打残了,污了陛下的眼睛。”严颂扬手制止。 说完,带人离开了刑部。 走前,他刻意走到齐清儿身边,只看着她不说话,停了两秒。 …… 日.后。 齐清儿再回想起严颂那天晚上的眼神,似是在说你应该开心一点,虞妃彻底落网,这意味永巷的凌王再无翻身之日,也意味着皇后也将受其牵连,这一切对翻案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你又如何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 事实证明,虞妃彻底的落了网,却没有达到她和祁王预期的效果。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有些百足之虫,偏得要将其腿脚尽数折断之后,方才僵死。 当晚,齐清儿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刑部天牢。 回到府上便一头扎进了被窝中沉沉睡去,有软床有被褥真好,她可不愿像虞才人一样被铐着铁链睡冷砖,吃喝拉撒全在那半寸之地。 皋璟雯那晚进宫将所听之事告诉皋帝后,便留宿了她母妃的永延宫,听她说当晚虞才人在养心殿门口,被落了好几大板子,连趴在长椅上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滚在了地上。 皇后也在场,从头到尾没有劝说半句。 皋帝龙颜大怒,直言真该将她活活打死。 还是一旁的张公公劝说了几句。说虞才人怎么都是陛下的妃子,活活打死在养心殿门口实在有失帝王颜面,也让天下人认为帝王薄情,心狠手辣。 皋帝念其说的也有道理。 方叫停了廷杖,彼时的虞才人只剩下半口说话的力气。 她瘫趴在坚硬寒冷的地面上,背上及后腰间没有一寸不染着鲜红的血液。她整个人麻木到没了痛感,直觉身子背后一跳一跳的抽搐,具体是不是她自己的皮肉在跳,她自己都不清楚。 两只苍白的手磨蹭在地上,试图想靠近皋帝一点点。 皋帝嫌弃的呵斥道:“念你伺候朕多年,身后有什么顾念现在便说出来吧!朕,尽力。” 她费力仰头看了看皋帝,又看了看旁边雍容的皇后。 她刚欲开口,皇后假装怜悯的扑倒在她身边,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既是嫌弃又是不得已的搂住了虞才人的肩膀,在她耳边道:“陛下恩情,妹妹可一定要懂得怜惜。”说着她捏了捏虞才人的手臂,装作想扶虞才人坐起的样子,凑到她耳边细言道:“永巷中的凌王,没了你才能翻身。” 虞才人身子一颤,残如败花的脸上,叫人便不出她是个什么情绪。 一只手颤抖的剥开皇后,身子也跟着向皇后所在的反方向偏离。 她埋头无声的笑了笑。 然后用如同死鱼般的双目,狠狠瞅了皇后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章,算谋 她如何不懂皇后说的这些话。 只是,如果她真的死了,有谁能够向她证明皇后就一定会对她的凌王手下留情。 都是帝王家的孩子,他们因血缘相互称兄道弟,却又因血缘相互残杀。 她这般撒手去了,凌王当真就能好过么? 皇后觉察出虞才人的犹疑,当机跪下对着皋帝道:“妹妹也是因为爱子深切,才走上了谋害公主之路。请陛下顾念她全心全意侍奉您多年,也曾尽心尽力抚养皇子皋俊扬的份上,让妹妹最后再见一见俊扬吧!” 皋帝原本拨动玛瑙珠子的手僵了一僵。 站在养心殿门内,摇摇冷眼看着门外阶下,伏在地上满眼恳求的虞才人,最终抿嘴点了点头。 皇后起身时,顺势又无意的扶了虞才人一把,言语极轻道:“我现在能做的就着这个份上了,你若还想一损俱损,害的也是凌王。” 虞才人听着。 沉默片刻,忽然挣扎前行,便到:“多谢陛下......” 当夜,虞才人再次被发回了刑部天牢,这一次是带着陛下的另一道圣旨一并回的。 圣旨上说,“虞才人,苏氏,心知罪孽深重,在牢狱中自刎。顾念其深宫多年,不再追其自刎之罪。” 如此再无其他。 大概她死后是和废后炀易桀一样的命,皇陵中无她一席之地。 临了,皋帝对着皇后道:“罪臣和罪妇无需再见。” 皇后颤颤领命,隐了身去。 张公公问,“让凌王殿下和虞才人见一面,皇后的这个要求也不为过,陛下......” 皋帝道:“自她嫁我朝,就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故国。她惦记着也就罢了,思乡之情,人皆有之。可朕吞并了周国之后,她还是念念不忘,竟还想着复国。朕是她的夫君,更是天子。岂能忍得。” …… 这就是帝王的心。 以江山为重,国民为重,固然是对的。 然在他为这些努力前行时,也同时产生了附属品,就是无情。 齐清儿站在一棵杨柳树下,抬手轻轻拨动着越发浓绿的新芽。 竹婉在一旁的白玉大理石案几上备下了一些新时水果,“都是宫里刚刚送来的,荔枝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从西域送来的,郡主尝些吧!” 齐清儿扭头瞟了一眼,能想到却是皋帝那张绝情的脸。 都已经封了她为郡主,他还是这样不在乎言官的谏言,给她的分例能比得过皇后的。 这个帝王对她做何想法。 齐清儿不愿多想,免得污了自己清净。 继续拨动柳枝,道:“虞才人那边如何了?” 竹婉,“该是今晚吧,据说陛下给她三种死法,均是全尸。” 齐清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死有全尸,这就是她侍奉多年的陛下,给她的最后的也是最宽容的恩典。 “嗯,今晚我再去看看她吧!”齐清儿道。 竹婉,“祁王殿下也正有此意。” 齐清儿摸着杨柳的手,微僵,又恢复了拨动的状态。 她怎么忘了,这一切不就是祁王幕后安排的吗?她在祁王安排的局中,妥妥地落了至关重要的一子。 棋局虽然和先前预想的出了偏差。 虞才人宁死不愿在皋帝面前说出皇后的罪过,但还有挽回的余地,就是虞才人还没死。 祁王的意思齐清儿明白。 “这些水果都装进食盒中,晚上带去天牢。”齐清儿道。 竹婉略有震惊,但不妨碍她利索的收起了水果,装进了梨花木透雕食盒当中。 未时,齐清儿便带着食盒,再次回到了天牢当中。 外面的阳光明媚和天牢中的昏天黑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齐清儿站在石阶上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天牢微弱的烛光,抬步往更深处去。 自虞才人再次回到天牢之后就被更换了牢狱。 从之前的寒字号换到了现在的殁字号。 殁,顾名思义。 判了死刑的,曾也富贵过的人,均被关在这里。 齐清儿抬目在殁字上看了良久。 血海,是齐府当年的血海,以及她父亲的头颅,被践踏在那些无情的刽子手脚下。 他们殁了,殁得毫无尊严。 齐清儿深一口气,调整了情绪来到虞才人的牢狱前。 这里明显干净整洁许多,但却弥漫着阴森森凉飕飕的气体,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大概在这里曾有不少人被赐死,亡魂堆积的缘故。 虞才人听到有人来。 瘫软在地上的身子先是稍微挪动了一下,然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扭过脸,眼神全是期待,盼望。 却在看到齐清儿后又黯然失色。 缓缓耷拉回脸去。 “你的凌王是不会来看你了。”齐清儿示意跟进来的狱卒打开牢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虞才人如何能信得齐清儿的话。 更多的是她不愿意相信齐清儿的话。 拖着几乎残废掉的身躯,试图站起,然脖子上的铁拳太重,她如何都站不起来。 身上的血衫也未曾换掉。 一折腾,牢房中全是血腥气。 这种味道,齐清儿再熟悉不过,但看着虞才人身后深红的一片,还是觉得恶心,用手握拳放在嘴前,咳了两声。 “皇后是能帮着你照顾凌王,但你该了解你儿子那个脾性,只怕皇后想照顾他,也力有余而心不从,将来的皇位毕竟只能有一个。”齐清儿见其光费力折腾,嗓子里呜呜的不知在说什么,便径自在狱卒搬来的长椅上坐下。 附身又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了地上,往虞才人的方向挪了挪。 虞才人两只手臂死死地撑在地上,可身体由不得她,末了,痛的坚持不下去,后仰了身子,拿手撑在身后。 沧桑到没了神色的脸看着齐清儿,道:“怎么又是你!你都在说些什么,陛下答应我让我们母子话别,君无戏言,俊扬一定会来看我的。” 齐清儿轻轻将目光落在一束手掌大的光线上,里面飞舞着数不尽的尘埃。 她道:“是啊,他作为儿子,在你临死之前当真是该来看看你的,以尽孝道。可你现在这个样子,一顿廷杖,直接打残了你的下半身,你认为陛下会让凌王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你当凌王见过你之后会如何作想?去向陛下谢恩?去感激他的父皇?至少她的母亲不必落头于街市,死于众人的目光和口舌之下?!” 苏之遥啊苏之遥,不是你信错了人,是你的命运让你跟错了人。 齐清儿说的话也一开始的波澜不惊到后面渐渐有了质责,更多怜悯的情绪。 虞才人痴笑,无力的没有意义的痴笑。 甚至笑出了声,半饷后,她无力道:“你来做什么,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吗!落进下石,连我临死之前都不让我好过吗?!我本来可以抱着希望等死,至少我还以为俊扬会来看我!” 声音是嘶吼的。 无助,难过,失望,绝望的嘶吼。 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章,愚蠢与若愚 “瞧,虞妃,你是聪明的,我适才说的那些话,你早应该想到了。但人在危在旦夕的时候,总不能好好思考,乃至于你相信了皇后和陛下,也情有可原。”齐清儿坐直了身,双后重叠放在腿上,语气恢复了平静。 虞才人半瘫身躯,乱糟糟的头发粘在地上。 一双乌乌的双眼不停的转动。 似乎就只剩下转动眼睛的力气。 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龇牙咧嘴道:“你是谁?从璟雯带回来的一介布衣到现在陛下亲封的馥雅郡主,你到底是谁?!当初喝下毒药的虽然是你,但谁都知道我要害的是璟雯,她未曾来看我一眼,偏偏你来了一次又一次!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她来看她时的所言所语。 那完全不像一个郡主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这一次虞才人更加强烈的感觉到异样。 齐清儿平静的双目渐渐眯起。 双手摊开撑在腿上,直起身躯。 她垂目看着虞才人,道:“我是谁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是将死之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妖女!”虞才人突然叫喊。 她甚至能想象出当初齐清儿这个妖女是如何带着皋璟雯和滨州难民到了京兆衙门的。 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凌王在京中,在陛下面前沉稳多年都相安无事。 偏偏齐清儿这个妖女一入京,凌王没有多久就彻底的失去了圣心,禁闭永巷当中。 虞才人越想越是拿着惊恐,愤恨的眼神瞪着齐清儿。 “妖女,是你害了我儿子,你还儿子!”虞才人费力挣扎,可就是挪不动身体,伤不了齐清儿一分一毫。 这让她更加歇斯底里。 苍白的脸急得煞白。 “没错,我是害了他,那是他咎由自取。”齐清儿柔身站着,似完全感觉不到虞才人的厮命咆哮。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何至于如此相信皇后,相信太子。到最后你明知是太子将凌王的丑事公布于众,你却还不承认,变了法儿给他们找理由,最后将怨气一股脑儿的全数发泄在璟雯身上。……可惜了,你儿子是再见不到你了。” 虞才人浑身颤抖,拿手指着齐清儿,道:“妖女,你又何须拐弯抹角的说这么多。” 齐清儿,“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你知道,你和皇后相互牵制这么多年,到头来你手上那唯一的胜算偏偏没起作用,实在可惜。” 虞才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清儿,“我想说,皇后她护不了你的凌王,而我可以。” 虞才人面容更加扭曲不堪,“你到底是谁?馥雅郡主!” 齐清儿,“我说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我接下来要和你做的交易。” 虞才人干笑,“什么交易?”她已猜到半分,然她眼中齐清儿那张妖气的脸让她不敢置信自己的猜想。 齐清儿,“很简单,我护凌王周全,让他离开永巷。你告诉我这么多年,皇后落在你手上的把柄。” 虞才人干笑转为大笑,又从大笑转成了讥讽,“离开永巷?!你在说笑话吗?永巷和天牢没有区别,你觉得我能出得了这天牢吗?” 齐清儿,“是啊,历代进到永巷的皇子,大多都死在了里面,能出来的机会扳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可你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唯一可以帮得上的凌王的只有我。” 虞才人讥笑依旧,“你??哈哈哈哈......连皇后都难办到的事,你要如何办到?” 齐清儿突然加重的口气,“皇后,若她真想帮你,你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死之前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看你了,你是想到死都咬着皇后的把柄不放,还是告诉我。相信你是明白的,你的这个把柄送到了我手里同样可以牵制皇后,保全凌王。” 虞才人讥讽的表情逐渐变得惭愧,自嘲。 她往后挪动身体,直到能够靠到墙面,然后将脑袋搭在墙面上。 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早余力不多。 闭上眼睛,干渴的嘴唇抽动了几下,良久后,她道:“好,我告诉你。”此刻的她彻底地明了,她别无选择,咽下口水,继续道:“啼血散,热毒之首,世间奇毒,里面必备的药引子麝香,是宫中严禁之物,啼血散里的每一种毒药都极难配全,轻易根本得不到。郡主以为我是如何得到的?是皇后,因为她曾今用一次。” 齐清儿听着虞才人口中的每一个字。 全身上下像是有细小的虫在爬,当日.因啼血散所承受的痛苦历历在目。 她弓身用手按在胸口,道:“那么你也必然知道当年的皇后将啼血散用在谁身上了。” 虞才人无力的点点头,“如何能够不记得。当年被灌下啼血散的四皇子俊鑫只有五岁,多么可爱的年纪,正是会跑会跳会写字会作画的年纪,那个时候我记得他来过我宫中,还带来他做的画,说是送给我的,我的心当时就被他天真无邪的脸庞给融化了。当时宫中的皇子本就不多,像俊鑫那样随和聪明的就更少了......” 齐清儿听的头皮开始发麻,脑子里面有何物在一针一针地刺着她。 俊鑫不就是祁王同父同母的弟弟么? 人人都言他当年死得凄惨,小小年纪就得了肺痨。 在他死之前,上天也没有眷顾他,废后炀易桀和齐帅的奸.情也同时被翻了出来。小小年纪的他,病中几乎咳出了所有的鲜血,却被皋帝一气之下视作弃子,最终落得和炀易桀一样的下场,至今无碑无墓。 虞才人抽泣一声,继续道:“是皇后杀死了四皇子。当年她秘密炼制啼血散时正好被我碰了个正着。” 齐清儿声音不再沉稳,“你既然发现了,你却没有阻止!还说什么四皇子俊鑫当年有么可爱,你有多喜欢他,全是废话!” 虞才人,“你这个没有在后宫当中居住过一日.的女人,如何能了解我的感受!母凭子贵,可是俊鑫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俊扬!五岁的俊鑫就已经能帮着陛下看折子,虽然很多时候他都说不到点子,陛下和他说的,他都很少能真正理解。但只要有一次,一次说到点子上就足够的了,五岁的孩子啊,有几个能这般聪明。我的俊扬当年已经十四岁了,可陛下一次都没有让他进过养心殿一起看折子。” “所以你就看着皇后杀了俊鑫吗?”齐清儿发笑。 她突然挪动脚步,在牢狱中走动起来,长长的裙摆掀起地面上少有的灰尘,她挥袖道:“虞妃,这就是你,聪明全用错了地方!当年你若阻止,揭发她的无耻之举,赢程德她又何已能做上如今皇后的位置。在看看今时今日,你以为皇后当年为你儿子铲除了异己,现在呢?凌王照样不是太子,你也不是后宫主位!”(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一章,皇后 虞才人的双眼开始泛红。 但已然挤不出眼泪。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一步错步步错。 她嘶吼道:“你一日不为妃,怎知其中幸苦!我当年错过了揭发她的时机,日.后就是再想揭发她,我也少不了包庇的罪!”顿了顿,她放缓了声音,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复又用质疑的眼神看着齐清儿,道:“俊鑫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到不相干的皇子,你有何必为他鸣冤?!有些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前皇后炀氏私.***臣,俊鑫很有可能都不是陛下的亲儿子......” 虞才人的这些话,将愤怒边缘的齐清儿彻底的激怒了。 脚下生风,她猛地挥着长袖,打断了虞才人,“你胡说!齐帅戎马半生,鞠躬尽瘁为大煜打下半壁江山。他为人质正直,私.通一罪强加在他身上,本身就是荒谬之谈!” 虞才人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 一开始沉稳得波澜不惊的齐清儿突然消失。 她看着齐清儿的眼神越发的惊诧,“你不过商人之女,如何能知罪臣齐慕泽......” “他不是罪臣,不是!”齐清儿截断了虞才人的话。 “你到底是谁?商人之女的身份,怕是你编出来的吧!”虞才人道。 齐清儿,“没错,是编出来的。我父亲打下的半壁江山,其中的半壁就是周国,你一心一意想要重建的周国!” 牢狱安静只剩下指甲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还有断断续续,时重时轻的喘息。 良久,两人彼此怒视对方,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虞才人满脸抽搐,眼球中布满了红血丝,脸颊是难看的绯红,整张脸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快要窒息的样子。 高墙之上巴掌大的天窗,透进的光线,依然打在地上,只是里面舞动的灰尘更多,也更迅速。 骇人听闻的喘息之后,是虞才人破了嗓音的叫声,“你是人是妖?!是魂是鬼?!当年的齐府血海一片,被流放到边疆的女眷也基本上全数死在了路上。押送官不敢虚报,当年的齐府千金出城后没几日就死了,所有女眷的尸首被丢在荒郊野地喂了狼!” 她声音颤抖,她不信,这如何能信。 到头来,口口声声说要帮她,帮凌王走出永巷的人,却灭了她故国,杀了她全族的后人。 上天啊!真是会开玩笑。 虞才人无声的狂笑。 齐清儿走到柱子边,拿手臂抵在柱子上。 虞才人的那些话,无非是在她心头上又戳了一针,针头很细,却擦了剧毒。 喂了狼。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的阳光明媚,母亲的却白得毫无血色。 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些吃人的鞭子还一下一下的鞭打在她身上。 那些押送官的嘴脸,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她恨他们,恨不得亲手撕了他们的皮,他们居然随便丢弃了她母亲的尸体喂了狼。 抬起另一只,拍在了柱子上,然后收紧。 她将额头抵在柱子上,闭眼颤抖,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了心绪。 “我是人亦是妖,是魂亦是鬼!齐府旧人,全数都做了孤魂野鬼,我亦是如此。”齐清儿道。 “钦犯,逆贼,罪臣,你还我周国!哈哈哈......瞧,人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你父亲杀了我苏氏全族,灭了我整个故国乡土。那一仗,他赢了,踩在我族人的头颅上,他赢了。可他为他自己换来了什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你们齐氏就应该死绝了,一个都不该剩!”虞才人如若痴疯。 齐清儿将脸从柱子上抬起,看向身后躺在地上挣扎却起不来的虞才人,“虞妃,糊涂了,现在你面前的齐府旧人可是答应了你要帮你的儿子的。有些话太难听不如不说,免得凌王要在永巷中蹲一辈子。” 说话声幽凉。 那拉长的尾音,连齐清儿自己都吓了一跳。 虞才人突然松了劲儿,身子像干枝一样倒在地上,是无力的,又是僵硬的。 半饷,她恨恨道:“也罢也罢,不论你回来是何目的,只是我奉劝你一句,京城当中关于当年齐炀两氏的旧案,不是说翻就能翻的。” 齐清儿,“这个不用你提醒我。” 这是来了一个狱卒。 他手里捧着一个厚重的托盘,看到齐清儿首肯的眼神之后,方抬布走进了牢狱。 一面还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一副嫌弃的样子。 “郡主,三尺白绫,一把匕首,还有一罐鹤顶红,均是极快的死法。”狱卒将托盘端到虞才人面前。 齐清儿瞅了托盘一眼。 轻声道:“放下,出去吧。” 狱卒犹豫了半秒,但还是领命退下。 齐清儿走近虞才人,附身挪动地上的她带来的食盒,打开道:“一些新时水果,吃了再上路吧,好过饿死鬼。” 她边说,边将那一盘荔枝端到了虞才人面前。 虞才人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复倒头时,脑袋在墙面重重的一磕,杂乱的头发间瞬间腾起一层白烟,又悉悉索索的落下。 大概她逃出掖幽庭的日子也不好过。 头发里全是沙尘。 她冷冷笑道:“一骑红尘妃子笑。陛下可真是待你不薄啊!” 齐清儿亦冷言道:“虞妃这话是在吃醋吗?” 虞才人,“吃醋?后宫佳丽三千,我若真的吃醋,岂不是每天都抱着醋坛子。” 齐清儿轻微的一笑,“同是陛下准备的荔枝,搁谁面前都是一样。”说着撇了一眼旁边狱卒拿来的托盘,继续道:“既是妃子笑,虞妃你不尝尝吗?” 虞才人看向荔枝,终还是费力的捏起一枚。 举到眼前,忽而悲凉道:“帝王薄情,下辈子,一定投个凡胎,我宁愿做饭洗衣一辈子。” 齐清儿直身开始往牢狱的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她微垂头,后侧脸目,道:“三样里面选一样吧!你儿子俊扬,我一定尽力而为。” 虞才人选择了鹤顶红。 如同烈酒一般的液体,只是加了颜色而已。 握在手中,只有细小的一杯。 她没有选择白绫,或者是匕首。 因为上吊和自己切腹都不是她日常生活会做到的事情,临死她也不愿做那些自裁之事。 只有鹤顶红是喝的。 宫中数十载,她喝下过上千种不同的酒累。 这一杯,她边当是另一杯清酒而已。 齐清儿缓身走到了牢狱边,她抬目压回涌上来的泪水,细细听着身后杯皿落地,清脆的破碎声。 身后呼吸由沉缓到急促,再从急促转为无声无息。 这一晚,齐清儿不知是如何回到郡主府的。 回去的时候,天已近亮。 她一头栽进了被褥当中,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 人还未完全苏醒,却又府上的婢女匆匆跑来道:“张公公在外头,说是奉了陛下口谕而来。” 齐清儿不急梳妆,忙前去问个究竟。 张公公公仍然吊着公鸭嗓说话,也总习惯在开口前挥动一下佛尘。 他道:“郡主,陛下皇后娘娘请馥雅郡主到养心殿叙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二章,山外有山 齐清儿一阵恍惚。 皇后和陛下同时请她去养心殿?她望了望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缓声道:“现在吗?张公公请容我换了行装再去。” 张公公抖了抖佛尘,露出两颗白牙,“陛下与皇后有请,还是尽快的比较好。奴才便在这儿等着郡主吧!” 齐清儿看着张公公满脸的阴气。 他说要等,那就是陛下与皇后的意思。 自然不能驳了他。 齐清儿微微一笑,“那张公公且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回到内阁,让竹婉给换了装束。 简简单单的鹅黄色苏绣宫装,清清爽爽地跟着张公公入了宫。 到养心殿时,皇后果然妖娆妩媚的斜坐在皋帝身旁。 手里端着切好的新时水果,时不时地望正在看奏折的皋帝嘴里走,好一幅娇妻的模样。 前头虞才人刚死。 皋帝在她死前赐了她庶人的身份,宫里头没有任何丧仪也就罢了。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虞才人对于皋帝和皇后,都是之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如今她死了,坐在龙榻的皋帝和皇后竟不本分哀悼之情。 仿佛虞妃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齐清儿在养心殿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退去软靴的同时只觉得心理拔凉拔凉的,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她在张公公的指引,刚刚踏进养心殿半步。 耳边便传来了皇后妖娆无比的声音。 “馥雅郡主,可是让本宫和陛下好等呢!三月的天,却是热得不像话,倒像是初夏了。郡主前来可要小心,别给烈日打了头。”皇后格外殷情,扭着腰肢都到了齐清儿跟前,伸手就要去抓齐清儿的双手,真像是见了宫中的另一个嫔妃一样。 闹得齐清儿都不知是先和皇后搭手还是先拜理的好。 整当她左右为难,身体发僵时,皋帝开口说话了,“朕一直都在养心殿,也不算等。本就是叫你来说说话解解闷的,什么礼节的免了也罢。张公公赐座,看茶。” 张公公诶呦一声,乖巧的去了。 皇后听着皋帝的话,先是一愣,但很快恢复了柔软如水蛇的腰肢,一面拉着齐清儿的手,一面扭头对着皋帝道:“瞧臣妾说的,让陛下等着怎么也不合适呀!臣妾有口无心,陛下可莫往心里去了。”说着就拉齐清儿上了龙案下的台阶。 皋帝噗嗤一笑,撂了手里的奏折。 对着齐清儿道:“不必拘着,皇后说话就这样,你习惯了就好。” 齐清儿被拉得离皋帝龙榻越来越近,直到跟前了,皇后才送了手。齐清儿这才得了机会,简单福了福礼。 毕竟龙颜之前,她区区一阶女流,怎能真免了礼。 皋帝看上去确实比前两个月要年轻许多,额前眼下皱纹也少了几许,身子骨更是平添了几分硬朗,笑容已现英气。 齐清儿心想。 严颂到底使了什么招,让年过半百的皋帝在短短数日之内竟看上去年轻了十岁,发丝间的白发也难寻了。 难道真是长生不老么? 正当她想着,忽感身后侧腰间一股气流,侧脸看去。 这才发现了站在大殿右侧,离皋帝只有十米的地方,严颂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不用想,那股气流也是他发出来的。 皋帝继续道:“郡主府住得可还习惯吗?婢女们用得可还得心应手,若是不够,禀了皇后,定从内务府挑几个好的给你。” 张公公很快拿来了软座和茶水。 齐清儿坐下后道:“我本是庶民,能得陛下纯净公主庇佑已大幸,如何还能有何不满。更何况郡主府上人首多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哪里有能嫌少了。” 她话刚落,皇后接道:“一个个不伶俐,再多也是无用。”转而她用眼神指了指着殿内站着的一个婢女,继续道:“流云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做事认真利落,且踏实。郡主不嫌弃,一会儿我就她指到你府上去。” 她像是在自导自演,虽是说给齐清儿听的话,却也不看齐清儿。 两手缠上了皋帝的肩膀,又小鸟依人道:“陛下觉得如何,流云这丫头的行事作风,您可也是认可的。” 齐清儿坐着未动,平静地看着皇后扭动的后脑勺。 心下早泛了恶心。 让流云去她府上,这面儿上是皇后赐的人,而实际上不过是皇后的耳目罢了。 她微微垂目,正想着如何措辞婉言拒绝的时候。 皋帝道:“也好,流云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皇后愿意割舍,朕很欣慰。嬅雨,还不好好谢谢皇后,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就一并带回去吧!” 如此一说,齐清儿再拒绝反倒显得不知礼数了。 起身屈了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狐媚的丹凤眼笑得更欢了,那双唇红得妖艳,红得叫齐清儿烦心。 果然。 她此趟养心殿要面对的麻烦事来了。 只见皇后蜿蜒如蛇,手臂缠到了皋帝的脖子上,她颤动着火焰般的红唇道:“陛下,忘了正事儿了。郡主来自刺州,听闻你的家境如今不是太好,我和陛下商量,说把你家中二老接到京城来居住。一来,你不用一个人住着郡主府,日.后有个陪伴。二来,你也方便照顾你的父母,或是在京中给他们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可以的。” 皋帝听着憨憨的笑。 连道:“嗯,还是皇后想得周全。嬅雨,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他说着爱昵地将手覆在皇后的手背,然后在上面拍了拍。 她的父母?!! 齐慕泽和徐沛芹吗? 至高无上,穿着黄马褂的皋帝,他们都死在了你的手里,如今是要接他们的孤魂回京么?!! 真是可笑,可气,可恨。 齐清儿再是沉稳,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能平静。 她迅速的换了一口气,隐去了眉间的憎恨。 皇后这样提议绝不是偶然。 她入京都已经四个月了,皇后她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虞才人一死,她就开始寻齐清儿的短。 齐清儿小心地看着皇后的面部表情。 那双丹凤眼中有戒备,有质疑,就是没有对她父母的关切。 那么皇后此举就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她好。 齐清儿轻轻换气,尽量做到波澜不惊。 只是,太奇怪了。 难道是皇后发现了她的身份么? 不,这不应该。 知道的人只有严颂和祁王,还有死去的虞才人。 齐清儿往严颂那瞟了一眼,彼时的严颂同样挂着惊恐的表情,大概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祁王? 不,更不可能。 难道死人会说话么? 齐清儿脑子迅速的旋转。 皇后应该还没有发现她的身份,不然就不会让这对儿被齐清儿虚构出来的父母住进她的郡主府,而是直接下令捉拿,再拖进慎刑司好好的严刑拷打。 所以,当下,极有可能是皇后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三章,奸诈 齐清儿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在长袖下收紧。 这样推测,那便是她的郡主府上已经出了奸细,皇后现在又送了流云,无非是为了掩盖另一个奸细,好让齐清儿把注意力放在流云身上。 再或者是竹婉那边出了岔子么? 是她将齐清儿得知皇后杀死四皇子俊鑫之事,告诉了皇后。 可竹婉,不应该啊...... …… 皇后看看齐清儿怔怔出神的样子,薄唇上扬,人像丝绸一般从皋帝身上滑下,斜身凑到齐清儿一旁,伸手抓住了齐清儿的指尖。 齐清儿猛得觉得手指发痛。 这才发现皇后近在眼前。 “郡主这是高兴坏了,陛下同意将你父母接进京城入住郡主府,与你,与你的父母都是莫大的恩典,还不赶紧谢恩。”皇后说着,眼神不断在皋帝和齐清儿之间更换,只是看到齐清儿的时候,总是透露着阴阴的算计。 齐清儿忙收了思绪,浅浅地一笑,道:“陛下,皇后娘娘恩典,自然是好,只是不知我父母什么时候才能进京呢?” “瞧瞧,郡主到底是个孝子,如何能够舍得年迈的父母二人生活在刺州呢!陛下,您说是不是。”皇后接得很快。 身体又柔软的回到了皋帝身边。 来去妖娆,如何能让人相信她也是近四十的人了。 皋帝憨笑,“嗯,那朕明日就派人去接,嬅雨,你便安心在京城中等着吧!” 齐清儿的心彻底的被击到了。 只觉耳朵一阵一阵的嗡嗡声。 她努力克制,尽量放松,道:“谢陛下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站在侧殿的严颂也倍感脊梁骨发寒。 齐清儿的父母早死。 刺州的那对儿,据说丢了女儿之后便举家搬离了刺州。 若是真的等着皋帝的人马到了刺州,齐清儿身份背后的这个骷髅,可不是就要被拆穿了。 他不禁挪了挪脚,握在剑柄上的手也不知在何时收紧的。 齐清儿面色有些发白。 她死死对掐掩在长袖下的双手。 这个时候,她可万万不能露出任何不自然的状态。 皇后继续嫣嫣地笑,听在齐清儿耳朵里极是刺耳。 半饷,齐清儿只坐着微笑不语。 皇后也自知她再这样继续干笑下去,便是惹陛下厌了。 因为此时此刻皋帝的眼神落在齐清儿身上,绵绵柔柔,丝丝缓缓。那双带着两道鱼尾纹的眼睛里是不折不扣的情意。 齐清儿只觉面前有道目光,瞅得她浑身的不自在。 皇后见状,收回了落在皋帝肩膀上的手,又嫣嫣地笑了两声,边起身边道:“瞧我这记性,来之前亲手给陛下炖了荔枝莲藕木耳汤,出来时正在火上熬着。臣妾还是亲自回去看看的好,给陛下炖的,臣妾总是不放心放下人插手。” 皋帝很是欢喜皇后的这般见识,扬一扬手道:“张公公备撵,送皇后回宫。” 皇后后退几步,往着殿门走去。 她这一去,齐清儿更加觉得养心殿中的气氛变得恶心。 色心不改的皋帝,竟是还没忘了想要纳齐清儿为婕妤的想法。身为国母的皇后,为了讨好皋帝,如今拐着弯的给皋帝和齐清儿寻找独处的机会。 齐清儿往后挪了挪身。 养心殿中,龙案旁边现在就只剩下了她和皋帝。 无数种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眼前的皋帝分明已经开始流露色.意,龙抓在案几上轻轻敲着,他道:“如何离朕这样远,怕朕会吃了你吗?” 语气也算轻和,温软。 可齐清儿却听得浑身发颤。 皋帝若真要拿她怎么样,她该怎么办,拒绝他,远离他,踢他,咬他,做一切可以保全自己的语言行为。 可是,她面对的必经是龙颜。 齐清儿面容僵硬的一笑,“陛下说笑了,我本该坐于殿下,是我逾越了。”她说着便要起身往台阶下去。 皋帝不乐意了。 俗话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身为天子的皋帝也不过如此。 齐清儿刚刚起身,皋帝的手便已经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陛下......”她惊呼。 万般羞耻涌上她的心头。 虞才人刚刚死在了她的面前,那是皋帝亲手刺死的,还被打残了身体,死时都戴着铁圈,怕是做鬼都不能安宁。 而眼前的这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皋帝竟是想着寻新欢。 无耻,罪恶,薄情。 他唯一爱的只有他的江山。 齐清儿果断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无论如何,唯此,她不能从。 皋帝吃惊。 手也僵在原处。 此时站在殿堂一边的严颂再也看不下去,阔着步子就朝皋帝走去。 他动作极快。 张公公发现的时候,严颂已经附在了皋帝身边。 他单手有礼的搭在皋帝的龙袖上,然后附身在皋帝耳边低言几句。 皋帝的神情顿时峰回路转,甚至略显焦虑。 他转身看了看严颂,见其满脸严肃,立刻会意的点点头,然后略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齐清儿。 …… 齐清儿是如何走出养心殿的,她不清楚。 正如她不清楚那晚,她是如何走出刑部天牢的。 皇后赐的流云果然乖巧地跟在了齐清儿身后,回府一路都走得比竹婉慢半步,表示对竹婉的敬意,必经竹婉是齐清儿身边的贴身侍女,总有先来后到。 齐清儿心想。 宫里面多年训练出来的,真是和别处的不一样。 可有这么个尾巴跟着,她想和竹婉说些什么都不方便。 皇后,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是想拿她的父母牵制她么? 齐清儿边走,边又不住回想皇后在养心殿的一举一动。 有一点,是能肯定的。 那就是齐清儿这个人扎进了皇后的眼球,这对于她要翻案来说是不利的。 走着走着,墙角窜出来一个人影。 齐清儿定睛一看,这不是兰成公主么? 冤家总碰头,在这宫外的大街上也能遇到。 皋兰成看到眼前的是齐清儿,天灵盖就开始冒烟。 上次被她抢走了她要寻的帕子,那笔账还没算呢!今儿又遇到了,那就好好算了算帐。 这样想,两眼冒着金星就往齐清儿走近了几步,边道:呦,真是不巧了,我们又遇见了,上次抢了我……” 可就是这几步,却让她突然的泻了气,话也只说到了一半。 咬着唇,瞅了瞅齐清儿终是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齐清儿瞧着眼前的兰成公主夸张的前后变化,又瞧了瞧站在竹婉身后的流云。 她明白了。 关于帕子的事情,皋兰洁不想让流云知道。 这便意味着她更不想让皇后,她的嫡母知道。 齐清儿拿手揉了揉太阳穴。 明知皋兰洁不想在流云面前提上次帕子的事件,还是反其道而行,道:“兰成公主殿下,适才您想说什么,是想说上次我抢了你要寻......” 皋兰洁几乎要跳起来封住齐清儿的嘴。 她抢话道:“上次的那条帕子,本就是本公主的丢弃之物,你喜欢便留着吧,本公主当赏你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四章,父母在天 齐清儿细细看着皋兰洁的举止言行。 说话时,两只手相互捏着,眼睛还老瞟着流云。和老鼠看到了猫有什么区别。 这便让齐清儿更加的不解,眼前的贵皋兰洁和那秋韵楼的名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皋兰洁脸憋得通红。 但还装着一副瞧不起齐清儿的样子。 扭了扭身,领着身后的两个贴身侍女,头也不回的往街的另一边走去。 齐清儿只感面前三阵清风。 连准备向皋兰洁屈膝问安的流云也觉得诧异,公主如此着急的匆匆离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弯到一半的膝盖又收了回来。 稍不留神,皋兰洁等人的身影,已然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墙角。 当下齐清儿看了看竹婉。 又看了看竹婉身后的流云。 真是条让人厌烦的尾巴。 明晃晃的一个细作,硬生生地站在齐清儿面前,她却不能拿她怎么样。 只得先领回了府里再说。 到了晚间,齐清儿随便给指了个罪,将流云关了柴房。 “也不知皇后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将流云遣到郡主府,又请求了陛下把郡主的父母也接到郡主府。这样做于她有何好处?”竹婉见齐清儿面脸的焦色,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齐清儿缓缓抬脸,眼神对上竹婉的双眸,“我去见虞妃,全府上下只有你知道,虞妃临死和我说了什么,也只有你知道。你问我皇后为何要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竹婉双肩微颤,立刻跪下道:“奴婢一直谨言慎行,郡主的话我也只对祁王一人提及。” 齐清儿看着跪在地上的竹婉,眼角有些泛红。 过去的几个月中,竹婉对她也可谓是尽心尽力,不论是否是因为祁王的缘故,相处久了,多少是有感情的。 但今日.养心殿上发生的事来得蹊跷突然。 她不得不怀疑道:“难道你想说是祁王,是他出卖了我么?” “奴婢不敢!”竹婉说着身子晃了晃,眼神一狠,道:“郡主若心下已经认定就是奴婢出卖了郡主,那奴婢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齐清儿闻言,扬手拍在了案几上。 手掌心顿时火辣辣的痛,但她却唯恐砸下去的声音不够响亮,既而对着竹婉的脸就一掌掴。 “啪”一声。 竹婉纹丝未动,齐清儿反到先折了手。 手腕处顿时高高突起。 疼得她忙收回手,护在心口。 面色也开始泛白。 齐清儿很少这样激动过,一连两下击掌,明知疼只会是她自己,那点力气对竹婉来说没什么伤害,她还是要这么做。 “以死明志!好啊,本郡主面前,你就是这样请罪的?!”齐清儿说话声渐高,同时瞄了一眼门边。 竹婉垂着脑袋。 上本事坐直,完全没有要屈服投降的意思,“郡主若说我是细作便要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便这般打骂下人,就是贵为一宫之主的皇后也是没有权利这样做的!” “是么?皇后深在后宫,你又如何知道她的脾性。还说不是细作么?!”齐清儿说着往前附了附身。 然竹婉也是个硬脾气,她声音洪亮道:“既然郡主如此不信任奴婢,那早早打发了女婢出府吧,省得整日晃在郡主面前,碍着郡主的眼睛。” 齐清儿连声道:“好好好,眼里越发没有本郡主了!既想出府,现在就给我马上离开!免得走得迟了,只有等死的份!” 此话一落,竹婉愤愤起身。 冲着房门走去,离开时甩门力度之大,差点没把整个门框给卸下来。 房内坐着的齐清儿被吓得一跳。 看着门复又停止了扇动之后,方起身在厢阁中来回踱步。 这时,窗棂开了半截。 漏进丝丝缓缓的月光,与此同时一支细小的利箭飞了进来,咣当一声钉在了窗棂下的实木案几上。 箭身震得急速的抖动了半秒。 齐清儿本就正处于紧张的状态当中,对于这样的袭来之物,只是略惊。她缓步走到案几,抬头看了看窗外。 那方向是郡主的后院,从齐清儿的这个角度看出来,隐隐的能看到后院中一些乌青青的枝头在夜风中颤抖。 再看箭,是极好的上泫箭,而箭下,压着一张布条。 齐清儿忙打开布条,这一看方知是严颂。 他邀她到长街后的竹林一叙。 齐清儿眼眸中撩过一丝清明,转身无半分迟疑的离开了郡主府。 月光幽长,几乎能照亮整片竹林。 只是视线不及白天时看的长远,但脚下的路还是能够看的极清楚的。齐清儿走了大概小半盏茶的时间,在竹林深处看到了严颂。 严颂双手抱在胸前,看他额角上细细的一层雾,便知他已在此等候多时。 “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看皇后在养心殿的举止,八成是在你府上放了细作。本还想直接去你府上的,也免得深夜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见我。”严颂看到齐清儿,急切道。 齐清儿慢慢放缓了脚步。 她深知严颂今晚相约一叙的目的。 可严颂适才的话里面,却没有一句提及他自身的安慰。 齐清儿只觉得鼻子微酸,深吸一口气道:“今晚不是你当值吗?在皋帝身边行事可不比在我的郡主府,稍不留神便是死罪。你关心我的安危,也别忘了你自己的。” 严颂瞅着有些反常的齐清儿。 知道她说话不中听了点,但也是为了他好。 他抬了抬手臂,道:“放心,皇帝老儿一时半会还舍不得杀了我。” 齐清儿勉为其难的扬了扬唇角,道:“他该是舍不得你给他吃下的药吧,能绵延寿命,永保青春。他还是真是信你!” “为何不信!我有这伎俩,皇帝老儿喜欢紧,这不是一拍即合的事儿么?省得我再费其他心思谋职。”严颂散漫地说着,只是神态不复从前的洒脱了。 齐清儿站在严颂半步开外的地方。 听他说完,又努力扬了扬嘴角,欣慰的一笑。 严颂也变了,为了她,这个从一开始就没给他带来好运的她,付出了他唯一的,一去不再复返的青春年少。 齐清儿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直到将眼中的水雾收回眼底之后,她正声道:“说正事吧!陛下要派人去接我早已死去的父母,他的口谕已下,如今再如何婉言拒绝也是无用,他一旨朱笔,驷马难追。只有让我父母来京城,顺了皇后的意思。” 寒风扎起,竹林细叶的沙沙声,叫人心颤。 严颂蹙眉,负手而立,道:“齐伯伯,徐伯母,他们在天之灵怕是也不得安生,皇帝老儿的这道旨意,当天下真有死而复生之奇谈么?!” 他说着,眼中闪过隐隐的冷冽。 齐清儿心角微痛,“我父母若真的能够死而复生,应了陛下的旨意入住我郡主府,也只会落得再次被诛杀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五章,谁是细作 这真是个笑话! 齐清儿仰目,透过稀疏的细叶望向孤月。 明日皋帝的人马就会前往刺州,去寻找她已经故世的父母,当下的齐清儿正是迫在眉睫,火烧眉毛的时候。 可她偏偏无奈的,略带恐惧的笑了。 “怎么办?刺州的那对夫妇还在刺州么?”她斜目看着严颂,道。 严颂表情凝重,沉了沉气,道:“自从真正的嬅雨被接道盟里之后,他们寻不到女儿,也搬离了刺州。” 此话一落,彼此沉默了许久。 谁都知道陛下只说他会安排人马前往刺州接齐清儿的父母,他却没问住处,很明显对于齐清儿编造出来的这对父母,皋帝是知其底细的。再说又是皇后提议,且不说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想揭发齐清儿的身份?还是牵制齐清儿?她既然这样向皋帝提议了,那必定是要齐清儿那双“真正的”父母回京的。 那么另外花钱找人来代替是完全不可能了。 可天海茫茫,要如何去找樺勇戴和他夫人两人。 何况找到之后,又要如何劝说他们,才不穿帮。 齐清儿一想到皋帝的人马明日就要启程,就心绪难平。 这意味着,他们只有四五天的,甚至更短的时间。 齐清儿挪了挪身体,道:“事已至此,我们只有找回樺勇戴夫妇,并说服他们随陛下的人马回京。”说到此处,她神情微凝,继续道:“就是天涯海角,也必须要找到他们。” 严颂点头。 清凉的月光覆在他脸上。 是从来没有过的焦虑,“要找到他们怕是要铤而走险,让真正的嬅雨亲自出面了。” 齐清儿身子微颤,“现在皇后已经开始怀疑我了,盟里的嬅雨最好让她改了姓名吧,还有......”她愣了愣,有些迟疑道:“也不知那个嬅雨对她父母的感情如何?” “听盟里的人说,她自离开家这近半年来,从未和旁人提起过她的父母,估计从她知道她父母只是帮她当成了攀福工具,她便不欲再认她的父母了。”严颂道。 齐清儿,“那就好,免得到时候她不愿她父母来京城。” 严颂,“嗯,只是,听她说她的这对父母爱财如命。这对我们来说,未必不好。但却很容易让别人也抓到弱点。” 齐清儿,“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让他们顺理成章的随陛下人马回京才是关键。” 严颂没再接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齐清儿看了看严颂的面部表情,也不再多言,一切要看盟里怎么应对了。 她这远在京城的郡主,虽然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而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却是最微不足道的。 夜深,严颂史无前例的一路安安稳稳,没有任何小动作的将齐清儿送回了府。 在里府门还有上百米处停了下来。 两人匆匆做了告别,各自往各自的方向去了。 齐清儿回到府上时已经过了子时,照理来说府上应该有值夜的婢女,可齐清儿一路走到正殿都未曾见到一个。 她心下想,定是竹婉那里有动静了。 果然,刚刚进了正殿,便听见内阁的侧殿中传来乌央央的声音,似是有人被堵上了口鼻,发出的闷响。 齐清儿加快了脚步,穿过垂花门,撩了珠帘。 侧殿冰凉的地砖上果然半躺着一个婢女,手脚均被捆着,嘴里塞了帕子。 齐清儿认得她是这几日才出现在府上的,当时她并未在意,只当她是面生而已,或者不常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全府上下上百号人,齐清儿哪能一一仔细瞧了去。 竹婉见齐清儿进来,走上前来,福了福礼,道:“奴婢假装收拾了东西,刚刚离府不久,她就跟了过来。” 齐清儿点点头,竹婉会意让到一边。 如此看来,她和竹婉之间的计划成功了,也没白费她折了手,只是委屈了竹婉。 她附身凑到被捆住的婢女跟前。 瞧瞧这脸蛋,做婢女算是可惜了,塞着帕子的模样还真叫人的楚楚可怜。 婢女见齐清儿凑近,不停的扭动身体,喉咙里发出的闷响越发的悲戚。 齐清儿抬手取了她嘴里的帕子。 她能开口说话之际,竟是冲着齐清儿碎了一口。 齐清儿不在意。 已是绳上的蚂蚱,实在没有必要为这么个没有意义的举动而动肝火。 齐清儿轻轻道:“花容月貌的,可惜了。叫什么名字?”说着抽出自己的帕子在婢女嘴边擦了擦。 看样子竹婉已经给了她教训了,嘴角有细细的裂痕。 然这女婢也是个倔强的,不然皇后也不会用她。 她死死瞅着齐清儿,唇瓣咬在一起,半饷又碎了一口。 一旁的竹婉看不下去,冲上来就是一掌掴。 打得她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扎做起的上半身复又反方向倒在了地上。 竹婉冷言道:“不知道好好说话是么?那不如别要那根舌头了!” 这话说得极其凶恶。 连齐清儿都一惊。 地上的婢女更是颤抖抖的挣扎,嘴巴里这才发出了几个模糊的字。 齐清儿道:“将她扶起来吧,我还有好些话要问她呢!” 竹婉闻言,也不啰嗦,搬来了座椅,单手另着婢女咣当扔在了座椅上。 女婢四肢无法动弹,只得顺了竹婉的意思。 齐清儿闭闭眼,沉一口气,道“说吧,叫什么名字。” “锦皙…..”锦皙说话声音颤抖,但面上却是一副勉强的不畏惧的样子。 割断舌头,谁听了不怕。 日后不能说话也就罢了,连吃饭都成问题,活着还有什么尊严。 齐清儿在殿中主座上坐下,“前程似锦的锦吧!当真跟了皇后,就前程似锦了么?” 锦皙愤愤道:“我只不过看不惯你打骂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赶下人出门!竹婉,我出去追你,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流落街头,想给你指个去处。不成想,好心当成驴肝肺!” 竹婉垂着的手猛的握拳,道:“你适才追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话的。”转身都对着齐清儿,道:“她当我是皇后的细作,追上来就问我关于郡主的事,说是我在郡主身边时间久,知道的一定也多。” 齐清儿听着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对于竹婉,她是信任的。 如果竹婉就是细作,那她也没有机会抓到皇后的把柄,或者几个月前她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对于这个锦皙,齐清儿心中有数。 锦皙斜着脑袋瞪着竹婉道:“胡说!我就算问了郡主过去的事,那也是想日.后在郡主府能够更好的伺候郡主,我想知道的也不过是郡主的一些习惯而已!” 齐清儿看着锦皙,那紧张慌乱又口齿伶俐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刺猬。 此时正竖起根根尖刺,也不管会不会刺伤别人,只为护己周全。 她看了半饷,道:“那锦皙真是有心了。” 锦皙颤颤道:“这都是女婢的本分。”(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六章,谁愚弄了谁 “你是说全府上下上百人中,就只有你守着自己本分,因为只有你追出去找了竹婉吗?”齐清儿说得不温不火。 一旁的竹婉却是愤怒地盯着锦皙。 锦皙扭动身体,自知齐清儿说的是反话。 她垂眼快速的转动眼珠,然后抬头道:“女婢适才已经说了,见不得竹婉日后受苦方才追出去的。” 竹婉闻言又欲发作,还是齐清儿拦下了。 吓得锦皙直往后缩脖子。 齐清儿安抚住了竹婉,方道:“当我说出你是皇后的细作的时候,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却也是愚钝的。你完全进入了狡辩的状态,是因为在你心里已经承认我说的话是对的,而你死不愿承认罢了。” 锦皙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脸色比之前的更白。 她僵硬的垂下脸,复又猛得抬起来道:“你不过是个半路郡主,连册封典礼都没有,既然已经猜到我是皇后的人,凭什么把我捆在这里,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不会饶了你的!” 齐清儿听得微愣。 面前的这个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死不承认,下一秒她直接跳过了认罪,反倒威胁起齐清儿来。 然齐清儿虽看上文弱得不堪一击,却也不是个认栽的主。 她倚在座椅后背上的软枕上,悠悠道:“皇后娘娘是宫里的老人,应该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细作可是宫里最忌讳的,陛下厌恶嫔妃之间相互算计,自然是留不得像你这样的细作的。皇后她就是知道我发现了你,也帮不了你,只会自个儿先推脱得一干二净。” 锦皙面容扭曲,“我又不在宫中,何况你也不是什么嫔妃。顶多是皇后信不过你罢了。” 齐清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皇后的人吗?在宫里或是宫外做事又什么区别,用细作总不是件光明正大的事,何况她还将你指在了皋帝封的郡主的身边,摆明了不相信陛下么?” 锦皙闻言,只顾着咬唇,眼里多了几分恐慌。 “行了,你和皇后都说了什么,如实招了吧!”齐清儿道。 锦皙似没听见齐清儿的话,死死咬着唇不放。 齐清儿有性子等,竹婉可没有。 只觉她如一阵风似的闪到了锦皙跟前,抬手就掐在她脖子上,然后猛的往前用力,迫使锦皙的头重重的压在椅背上。 锦皙面对突如其来的迫力,只把嘴巴张得老大,大口吸气。 眼眶瞬间给憋红了。 齐清儿瞅着竹婉愤怒的样子,道:“这样是憋不出来的,不是说要绞了她的舌头么?去拿剪子。” 竹婉又猛的松手。 锦皙整个人像瘫了似的,一边大口吸气,一边斜趟在座椅中,整个大腿机会要滑到地上了。 不一会儿,竹婉便取来了剪子。 那蹭得发亮的刀口直逼人眼眶。 锦皙将将二十岁的年纪,眼看就要没了舌头,日.后就是想说话也没有机会了。她果断道:“我说!” 竹婉送到她嘴边的剪子方停下。 齐清儿起身走到锦皙跟前,蹙眉道:“皇后如何让你过来的,你又和皇后说了什么,说细致了,一个字都不能漏。” 锦皙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好一阵子才复了平静。 她咽了咽口水道:“自从郡主府上的部分婢女被无故换掉之后,皇后就起了疑心,不日.便指了奴婢过来,也就是三四日之前。郡主似乎正为某事烦心,也不曾在意府上是否多了位婢女。三日.前的晚上,奴婢听到了郡主和竹婉的对话。当时奴婢也未曾听清,只知郡主去见了虞才人,还知道了一些陈年旧事,是关于皇后的,奴婢便将这些告诉了皇后。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然后就是她追出去找竹婉,以为她也是个细作。 这些明眼人都明白,自也不用她说。 齐清儿拨动着衣角边的流苏,听完锦皙的话脸色越发深沉。 虽然锦皙未曾听见她和竹婉说的陈年旧事,具体为何事。 但以皇后的敏感,必也能猜出个所以然。 齐清儿两次夜访牢狱中的虞才人,任谁听了去都会诧异,何况是有把柄落在虞才人手里的皇后。 齐清儿想到此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依皇后现在的所作所为,怕是齐清儿的假父母进了郡主府也不得安生。 这时,锦皙突然哭喊道:“奴婢也是不得已啊!皇后虽然嘴上说一定会善待我的家人,但奴婢知道那不过是在告诉奴婢,一旦奴婢反其道而行,那奴婢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郡主想知道的事情,奴婢已经全数告知了,还请郡主不要告诉皇后,以保奴婢家人的安全,他们不是年迈便是年幼,都是无辜的人啊!” 齐清儿心中微触。 她怎么给忘了这一出,开口道:“你家人现在身在何处?必不会叫他们受到牵连。” 锦皙惶恐道:“郡主还是不要去找我的家人,若是皇后知道了,必然会认为是我这个细作出卖了她,或者做事不利让郡主发现了猫腻。到时候还是都落不得好……” 两行热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齐清儿眉头微蹙。 这个时候,她悬心也是不想伤及无辜罢了。对于锦皙,她既然能出卖了皇后,自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疼。 半饷,齐清儿沉声道:“你现在人在我手上,过段时日.若皇后那里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同样不会放过你的家人。不如趁现在,抢在皇后前面。” 锦皙垂目思索片刻,随即抬目对着齐清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家中幼老的地址报了详细。 齐清儿复又回到座椅上,道:“竹婉,给她松了吧!” 竹婉一惊,“奴婢适才和她交过手,她也是个有功底的,郡主就这样放了她怕是不妥。” 齐清儿边给自己斟茶,边道:“我何曾说过要放了她!放心,有你在,她伤不了我。给她松了吧!” 竹婉依言,给锦皙松了绑。 大概是被那剪子吓的,这会儿子腿还是软的。 噗通一声给齐清儿跪下了,“多谢郡主......” “带她去祁王那儿吧,祁王知道该怎么办。”齐清儿未让跪在地上的锦皙起身,而是扭头对着竹婉说道。 锦皙和竹婉听完,具是一惊。 但竹婉很快会意的点了点头。 而锦皙却是用万分不解的眼神看着齐清儿。 这京城当中谁人不知,他祁王从不理会京中之事,对陛下也极为冷淡。怎么如今齐清儿却要将她交给祁王。 脑门上顿时挂满了问号。 齐清儿轻轻道:“夜深,折腾到现在,今夜怕也是睡不好了。竹婉,备车,我同你一起送锦皙去祁王府。” 说罢便起身往门边走去。 跪在地上的锦皙只觉得侧脸麻麻的,头皮很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未等她想出了究竟。 人已经被竹婉带上了马车。 子时过后的夜空更加寂寥,空空的街道,只余齐清儿一辆马车。(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七章,谋划 深夜中的祁王府仍然亮着烛火。 全府属书房中最亮。 大概这个时候的祁王正为手头的事操心,寝食难安。 马车在祁王府门口落下。 齐清儿下车前去敲了门,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里头剑枫疲惫地笑脸相迎,边引着齐清儿往里,边道:“馥雅郡主,祁王殿下在书房呢!” 还没休息?! 齐清儿暗自对自己说。 像是疑问,又像是预知的。 片刻,她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指了指身后被竹婉押着锦皙,对剑枫道:“那麻烦剑枫大人带路。” 剑枫看了看竹婉手里被压得弯了腰的锦皙,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引了齐清儿等人去了祁王的书房。 书房中点了五六根蜡烛,明幌幌的没有一点夜深沉睡的意思。 祁王的梳装看上去很随便,起身后裙摆上被压出的褶皱很深。 桃花眼也因为眼下的乌青显得更加深邃。 眼角有若有若无的倦怠。 但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尚佳,大概是他常年累月这般熬夜已经习惯了。 齐清儿看到这样的祁王,心中微微一颤。 不知的怎的,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是连她恨他的时候都未曾有过的。 若真要找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距离感,细细想去,齐清儿眼神落在祁王褶皱的裙摆上,那该是祁王第一次在她面前退去所有衣衫的时候吧! 怪矣,她如何有了这样的想法。 齐清儿忙收回了落在祁王裙摆的目光,转目看向祁王的时候,才发现祁王已经在她跟前。 两人目光相交的时候,彼此均微微动容。 似乎那双眼睛下面藏了一口没有底的深井。 齐清儿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夜深,殿下还不曾歇下吗?” 这句话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相互矛盾的一句话,她怎么不先问问她自己,夜深,她为何还要来访祁王府。 祁王长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拳,目光扫向齐清儿身后的锦皙,道:“心想着你会过来,所以未曾歇下。” 齐清儿听得微愣。 但很快反应过来。 养心殿的事,他耳听八方的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扬一扬手,竹婉会意,拽着锦皙踉跄的往前好几步。 锦皙几乎不曾见过祁王,偶尔几次,也是相隔很远,面前祁王的面容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但王府的气势在此。 锦皙身子一斜,直直地跪在了祁王和齐清儿跟前。 “皇后想接我父母来京城,起因便是她。”齐清儿说得不咸不淡。 祁王垂目落在锦皙身上,道:“你的郡主府确实留不得她,放在我这里也好。” 锦皙埋着头,脑门朝地,肩膀不住的颤抖。 似乎这种没有威胁的对话让她更加感到威胁,一时慌张,连求饶或者叫屈的本能都没有了。 齐清儿在竹婉耳边道:“带下去吧!该怎么做,你当有数。” 竹婉点头,又对祁王福了福礼,方半拉半拖地将锦皙带了出去。 这整个过程,锦皙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直到她走出了祁王的书房,她都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想多了也是无用。 站在门边的剑枫见竹婉带走了锦皙,往书房里看了一眼,心下了然,不声不响的退出了书房。 未等书房彻底的关合。 祁王已经伸手握着了齐清儿的手腕。 一股刺痛顿时游上心扉,齐清儿轻叹一声,往回缩了缩手。 然祁王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齐清儿忙道:“我折了手腕,殿......”殿下二字终是没有完全吐出来。 她已然能感觉到手腕处祁王手指的微颤。 他不喜欢这样陌生的称呼,她心中明白。 祁王闻言,稍松了手指,道:“折了手腕?”有些不置信的语气。 齐清儿又挪了挪手腕,从祁王手中挪出,顿了顿,将如何发现锦皙是细作一事告诉了祁王。 祁王脊梁骨逐渐挺直,“如此看来,皇后太子一党已经开始留意你了。” 齐清儿旋了个身,道:“虞妃临死前和我说了什么,让皇后如此紧张,你就不想问问我吗?” 祁王眉眼稍抬,“你从天牢中回去之后,便睡了两天两夜,之后你便被请去了宫中,我就是有心知道,也没有时机啊!”他说着转身面向齐清儿,继续道:“你这不是准备来告诉我了吗?” 齐清儿看着眼前几乎迷离的祁王。 他说话什么时候也这样带着戏弄了? 她抬目在祁王的双眸间掠过,道:“你弟弟俊鑫当年并非死于肺痨,而是中了啼血散,下毒的就是皇后,虞妃能知道此毒便是从皇后那里得知的。” 祁王深知当年俊鑫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得了肺痨。 何况,当时的他才只有五岁。 再联系到俊鑫中毒后不久,他的母亲和齐帅就被告出了私.通,多半也能猜出小小年纪的俊鑫是死于非命。 但祁王却不知是死在了当今皇后的手里。 顿时觉得胸口热血沸腾,鼻尖开始微微发酸。 他转过身,深呼吸,再深呼吸,最终没忍住一拳头砸了书案上面。 原本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的书房,顿时充满了书籍砸落地面的声音,以及一些纸张之间的摩擦声。 齐清儿微震,她缓缓走到祁王跟前,伸手覆在祁王的手背上。 失去亲人是个什么滋味,她最清楚。 “十六年过去了,若现在将此事重新翻出来,扳倒皇后的胜算有多少?”齐清儿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齐清儿自己不是没有想过。 其一,若是她将这件事呈现在陛下面前,陛下首先会质疑她是如何得知的。其二,事隔多年,皇后怕是早已经毁了任何可疑的证据。再说啼血散里面的麝香虽能在被炼制的时候渗入附近的陈设物件当中,那也只会存在四个月,如今十六年过去了,华驮就是有上千只猫,也不可能发现。其三,俊鑫之死关系到当年的私通一案,至今都是京城当中无人敢提的案子,更是皋帝心中的一根刺。就算将皇后谋杀皇子一事说出来,皋帝他也未必会忍痛去拨动那根刺。 真是可怜了俊鑫至今都还是个无名无份野子。 齐清儿想到此处微微垂首,耳边传来祁王无力的口吻,“现在翻出来,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她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心还时往下沉了一截。 祁王顿了顿胸,扬头将心中的泪咽下去之后,道:“有一种办法可以证明俊鑫和父皇的关系,但在我不能确定胜算之前,我不愿这样做。毕竟俊鑫走时就未曾有丧仪,至今都没能有个落脚之地,若还要拿他的尸骨来谋皇后,我于心不忍......” 齐清儿抬手落在祁王的背上,道:“我明白……” 她明白祁王说的方法。 那是滴骨验亲。 要将俊鑫那小小的身躯这般折腾,岂不是连他的魂魄也一并折辱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八章,陈文靖 书房中再次安静到只剩下彼此二人的呼吸声。 均匀,深长。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祁王僵直的背动了一下,他转身往书房的一边走去,在悬挂的青云剑跟前停了下来。 他抬手摸着剑身,慢慢后移,直到剑尾的流苏陷进他修长的手指之间。 此时的他情绪缓和了不少,语气平缓亦坚定道:“清儿,当年无辜离去的人,我们一定能换回他们清白与名誉,对吗?”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祁王。 站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她在祁王身上看到了隐隐的茫然,亦或是一种难舍,难割,又不能不为之的复杂感情。 半饷后,她道:“是,一定。” 忽然,面前闪过一道红光。 是祁王拔出了青云剑的剑身,炽焰般的剑身瞬间叫齐清儿的双目刺痛。 他道:“既然皇后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自也不能坐以待毙。” 齐清儿目光微凝,难道祁王已经开始筹划,已经找到如何牵制皇后的办法了吗? 祁王继续看着剑身,抬手用左指在上面轻轻滑过,方将剑收入剑鞘当中。 这样的炽焰红,能叫他时时刻刻记住当年的血雨腥风。 他面壁沉默了半饷,道:“兵部尚书陈文靖,先从他下手。” 齐清儿蹙眉,“陈文靖,兰成公主的夫君。” 她有些不解。 兵部尚书陈文靖为官多年,对于朝廷,他可谓是殚精竭力,算得上政治清明。 纵观这些年,无论从他的政绩,为人,还是品性上来讲,都无疵可挑。难道祁王是想故意栽赃不成? 齐清儿想了想,还是打消了最后的那个念头。 祁王道:“兰成公主的脾性你也知道,如果她知道他的夫君在外面养了歌姬,你认为她会做何反应?” 齐清儿顿时觉得头皮渐层木木的。 歌姬指的是楚秦歌么? 可照她对祁王的爱慕,如何能够随了陈文靖? 且看祁王的意思,似也不是在说楚秦歌。 齐清儿稍愣,随即道:“兵部尚书是朝中正二品官员,是皋帝眼皮子底下最受重的官吏之一。且大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朝中不得擅自到青楼中取乐。若是兰成公主知道她的夫君在外面私养歌姬,她定会告她父皇那儿去,到时候陈文靖少不了被治罪。但这些年皋帝对他也颇为赏识,要治罪,怕也是个不痛不痒的罪。对皇后太子一党实在起不了什么伤害性的作用。” 她分析得在理。 而祁王想的却是另一个层面,他道:“皇后是不会让她去的,自己人咬自己人,太子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祁王的这些话,让齐清儿隐隐的想起皋兰洁在她府邸后街寻找帕子时的场景。 当时她的就不愿被齐清儿发现。 且她还曾扬言要告诉皇后,说齐清儿抢了她的帕子,可后面种种迹象却表明,她不但没有告诉皇后,似还很怕让皇后知道。 难道陈文靖在外养的歌姬就是杨柳? 而兰成公主已经有所发觉,但却苦苦找不到证据? 祁王见齐清儿不语,继续道:“有些事,你有所不知。当初皇后要将兰洁许给陈文靖的时候,陈文靖府上已经有了正室。但皇后和太子都不愿失去兵部尚书这个在朝中具有实力的幕僚,也不愿兰洁嫁过去为妾,硬是逼着陈文靖休了同枕共眠十多载的妻子。最后兰洁同意嫁于陈文靖为妻,却不愿他有侧房,在嫁过去的一年当中,兰洁便联手皇后逼得陈文靖一一休了他府上的五六个侧室。让人没想到的是,爱面子的陈文靖竟也闷不啃声的照做了。” 如此刁钻。 看着正二品的夫君,硬不让他有侧房。 陈文靖好歹也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兰成公主这样做和羞辱了陈文靖又有何区别。 齐清儿心想,皇后大概是知道当初的不应该了。 才弄得皋兰洁不敢当着皇后的面寻找陈文靖私养歌姬的蛛丝马迹。 说白了,皋兰洁怕是自己还不知道,她这是捉她自己夫君的奸。 传出去,陈文靖还不得直接将那一脸老皮给撕了。 人家一个九品芝麻官,都有个二房,可他这里,却只有一个彪悍嫉妒心极强的正室。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相反目,先让陈文靖下不了台面,你才暗中帮他一把,让他倾向于你,让皇后和太子一党彻底的失去兵部尚书这个幕僚,是吗?”齐清儿细细分析了之后,说道。 这话让祁王的双目微亮。 正是这个意思。 齐清儿继续道:“那陈文靖私养的歌姬是谁?又在何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祁王挪了挪脚步,道:“陈文靖爱慕秋韵楼里的歌姬杨柳,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派人稍一打听便知。何况他还是派了人手,硬生生地将杨柳从秋韵楼里劫走的,这么大动静,我岂能不知。至于住处,在城北的一处密林当中,陈文靖也算有心,专门给她新建的木屋。” 听完祁王的这些话。 不知为何,齐清儿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日和皋璟雯一起所到的那个世外桃源。 还有那个赤足奔跑的女子。 齐清儿微微斜身,从祁王所说的来看,她那天看到的女子级有可能就是杨柳,以及她迁府那日看到的赤足女子,必也是同一个人。 “杨柳......”齐清儿默念着她的名字。 祁王微惊,看她的样子似是对这个名字颇为动容。 “你认识这个歌姬杨柳?”齐清儿问道。 齐清儿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看向祁王,微点头道:“当年流放之时,齐府上有一个年纪和我一般大的幼女,同我一起被卖了,但后因种种遭遇,我于她走散,至今了无音讯,她的名字也叫杨柳。” 祁王凝重地看着齐清儿,道:“这个杨柳的身份我查过,但却只能查到她进秋韵楼的时候。至于她之前如何,目前只知她被倒卖过多次,连秋韵楼里的红娘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出生。” 被倒卖过多次...... 齐清儿心微颤。 当年落在王老五手上的她们都还不知道红娘是个什么人物,以为就是穿着红衣的妇人。 她希望此杨柳非彼杨柳。 被倒卖到不知道多少次的日子,会给杨柳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王老五的影子至今都是齐清儿心中的一处硬伤每每想起都心悸不已,那就更别提那被倒卖多次的杨柳了。 齐清儿,“但愿是我想多了。” 与其相信她被卖进了青楼,不如相信她已经去了西方的极乐世界。 至少贞洁还在。 贞洁,对女子来说不就是最重要的么! 换了口气,齐清儿重新回到和祁王商议之事上,她道:“想要从太子一党中拔掉陈文靖,光靠皋兰洁一个人闹腾是不够的,何况,正如你所说,皇后和太子一旦知道皋兰洁有异样,就会竭力阻止。我们能想到的,他们未必就不会想到。万一连同皋兰洁也被一并说服,总不能我们自己将这事捅出去吧!” 祁王却丝毫不为齐清儿所言为担忧。 他缓步走到齐清儿身前,道:“无妨,就算皋兰洁派不上用场,陈文靖强抢歌姬的事实是瞒不住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九章,侧隐之举 “如此看来,你便早已经有了计划。”齐清儿道。 她虽不知祁王的具体计划,但也能猜出个一二。 祁王点点头,但眉间却还是有一丝不定,道:“要从陈文靖下手,挑拨兰洁和他之间的关系肯定是不够的,身为陛下面前的肱骨之臣,他怕政绩上出问题,但他更怕陛下对他人品的不认可。所以,关键是对陈文靖强抢歌姬一事的揭发。” 齐清儿,“看来你是想好该如何揭发他了。” 祁王,“嗯,还要看轩王如何应对。” ?? 轩王是什么时候参与了这件事当中去的。 齐清儿疑惑地看着祁王。 然祁王却是一脸的平静,似乎早早控制了轩王这颗棋子一般,在齐清儿耳边轻轻说了他对轩王的计划。 齐清儿听完,心中隐隐觉得木然。 但计划听上去毫无漏洞,也确实抓住了这场新局中所有人物的心理,同样做到了借刀杀人,最后落败的陈文靖还是会对雪中送炭的祁王感激涕零。 好谋略。 只是,有一点,齐清儿道:“兰成公主虽然已经开始怀疑陈文靖,但毕竟只是怀疑,你……” 齐清儿说了一半,祁王的眼神瞬间让她明白了关于这一点差池,她该怎么办。 确实,这点差池,也只有她去做才不显得唐突。 她道:“我知道了,兰成公主那边,我自有办法。” 祁王点了点头。 深邃的眸子当中,除去对谋算的精明,更多了几分柔情。 他伸手重新握住了齐清儿的手腕,“现在的我们已经走在刀刃上了,每一步都不能有半分差池,有些时候,要做到的只有狠,没有心。” 齐清儿听得微颤。 这不就是她当初回京时对她自己说的么。 不及多想,齐清儿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 道:“既然要恨,那永巷中的凌王还是让他去封地,远离京城的好,哪天太子的位置不保,难免陛下会想起永巷中的凌王,给他改过的机会。” 答应虞才人的事,她总是要做的。 祁王垂头思考了片刻后,眉间凝出一丝疼痛,道:“其实你该告诉我的,虞才人能告诉你关于皇后当年犯下的错,未必只是人之将死之言,你答应她放凌王一条生路,也不无不可......” 齐清儿被祁王捏着的手腕明显一颤。 随后轻轻地想要挣脱。 祁王继续道:“也好,他去了封地日.后便再不可能回到京城,对我们来说无利,亦无害。” 齐清儿听着祁王的话。 只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 他说要狠心便不能有心,对于水深火热中的他们,说得级对。和对齐清儿一人来说,确是没有办法实实在在地体会,无心,要拿什么去恨? 临了,齐清儿道:“再过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我该回去了,你也别太累,注意歇息。” 可话说完,祁王反倒抓得更紧。 一点没有要松开,让齐清儿走的意思。 齐清儿娇嫩的手腕处能明显感觉到祁王手掌心突如其来的温热,甚至有些灼手。 随即耳边是祁王沉长带着疲倦却棉柔的声音,“别走了,留下来好吗?” 齐清儿顿时觉得心跳不已。 是心想逃,还是身体想逃,还是两者都想逃? 面色骤然潮红的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下一秒,身体便失去了平衡,被祁王横着抱起。 然后他迈着他的大长腿,直径往书房中的暖榻边走去。 等到了暖榻上时,齐清儿身上的只剩下了浅浅的一件肚兜,娇柔的肌肤如同春阳般一泻千里。 他的动作来得太快。 她还没在暖榻上坐稳,耳朵便传来衣衫被扯破时发出的声响,然后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欲望的檀香。 顷刻间。 香气像是长了翅膀的黑色蝴蝶,薄薄的翅膀是几点鲜亮的红点。它快速的扇动翅膀,将香气细密的充斥了整间书房。 齐清儿人在祁王身下,可心却是怎么收都收不拢。 像是被那只颜色强烈到刺目的蝴蝶牵走了。 呵! 这样的欢愉,对于孤身这么多年又彼此思念对方的祁王和齐清儿来说,本该是欢喜,是向往的。 只是,他忘了女人的贞洁。 而她是丢了那该留到最后的贞洁。 忽的,齐清儿只觉身旁的榻板微震,耳边是祁王未曾满足的呼吸声,一波一波地扫动在齐清儿耳际。 微微刺痛,他轻咬她。 祁王微红的眸子当中闪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光,半饷,他沉沉道:“清儿,睡吧!” 他将她搂在怀中。 一夜浅眠。 …… 次日齐清儿回到府上时,眼下乌青。 实在体力不支,又睡了几个时辰,起来是已经是午时,看着外面阴阴的天,和细如针丝的雨,她起身对着竹婉道:“昨天委屈你了。” 屋中正准备洗漱物件的竹婉,听到齐清儿如此说,先是微愣,后又恢复了手里的动作,道:“能揪出府上的细作,就不委屈。” 声音却是冰冰凉的。 齐清儿如何不知。 竹婉虽是个婢女,却是个有骨气的,不然跟着祁王也熬不到现在。 齐清儿挪了挪身子。 细细地看着竹婉,道:“那一掌掴也是不得已,你别往心里去。” 竹婉将手里的毛巾猛地一挤,道:“奴婢没什么出生,从小看人脸色,受人打骂,换了是别人早没了自尊和羞耻。可奴婢不一样,挨了再多打就是不屈服,才几乎被赶上了绝路,幸得祁王相助。自尊和人格,这些听上去都不似一个婢女该有的,但奴婢偏偏把它们刻在了骨子里。”她说着手里的动作重了点,但却依然有序地伺候着,继续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还请郡主换一种方式。” 硬邦邦地说了一通。 齐清儿倒不火不恼,轻轻接过竹婉手里的毛巾,道:“我记住了。” 然后相视一笑。 竹婉看着齐清儿委婉地一笑,竟是乱了手里的活,微愣,但随即给她平生中少有的,几乎刻板的笑脸。 说来也奇怪。 如此刻板还有些古怪的竹婉,齐清儿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接受她的,如今没有她在身边,还真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或许,是因为彼此骨子里都有股倔****。 齐清儿擦完脸,将毛巾递回了竹婉手中,道:“帮我梳妆吧,一会儿我要去见兰成公主。” “兰成公主见到郡主就只会发蛮,几次差点伤了郡主,郡主的话可当真?”竹婉这样说着,脚下却已经走到了铜镜前。 齐清儿在铜镜前坐下道:“放心,这次她断然是不会了,若还是乱发脾气,那也是对别人的。” 竹婉点点头,开始梳妆,不再多问。 她和竹婉之间,看上去像是有了隔阂似的疏离了,其实内在却是不知不觉无形的更加密切。 匆匆换上袍衣。 齐清儿便带着竹婉,穿过绵绵细雨来到了纯净公主的府门前。 里面跑出来一个婢女。 用见了鬼的眼神将齐清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兰成公主 “你来做什么?” 看来兰成公主所居住的陈府就是高傲霸气,连里面一个丫头对着馥雅郡主都是这般说话的。 这个丫头,齐清儿记得。 算是兰成公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吧。 “来找兰成公主。”齐清儿直言。 那丫头却既没有要去禀报的意思,也没有要让齐清儿进去的意思,她斜斜脑袋,继续道:“我们公主岂是任何人都能见的,你怕是走错地方了。” 这话让齐清儿开了眼界。 看来她馥雅郡主的身份在某些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连陈府上的一个丫头都是直接用你来称呼的。 当下齐清儿也不生气。 倒是她身后给她撑着伞的竹婉有些按耐不住。 齐清儿道:“公主前段时间在我府后街边掉了一张手绢,我给捡到了,特地送过来,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来还手绢的。” 婢女看了看齐清儿半信半疑。 这时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怎的站在这门边,外面什么人?”还没等那婢女反应过来,说话的男人已经走出了府门。 看到细雨下的齐清儿,眉眼吃惊的一抬。 齐清儿有礼了福了福,道:“陈大人。” 陈文靖稍皱了下眉头,随后抱拳在身前摆了摆,道:“馥雅郡主,如何在雨中站着,请进。” 陈文靖到底是朝中老人,做事得体。 虽不知齐清儿为何事而来,但让她在雨下站着,传出去难免叫人觉得他陈尚书为人高傲,做事轻浮了。 那说不认识齐清儿的婢女此刻也早已经换了态度,一面将门大大敞开,一面指引着齐清儿往里。 就是看齐清儿的眼神还带着一些不甘心。 说实在的,在齐清儿从庶民变郡主之前,这些个婢女们对麻雀变凤凰的事是想也不敢想的。 偏偏一夜醒来,就发生在了病娇的齐清儿身上。 叫哪个处在底层整日劳苦的婢女看了去,不嫉妒。 陈府,到底是几代官宦的住所。 府中楼宇看上去虽陈却不旧,处处是古色古香之感,鸟语花香的叫人感到沉静不少。 只是到底只有一房妻室,府上的格调大概是兰成公主所喜欢的,显得单一了些。 齐清儿随着陈文靖进了正殿,刚刚坐下。 殿外就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随之而来的是皋兰洁的声音,“今儿一早上就开始下细雨,压根儿就没出太阳,不然还能见一见这阳从西出的奇观呢!” 她一边说一边和身后簇拥的婢女们咯咯的打趣儿。 说完,人也差不多进了正殿。 齐清儿缓缓起身,欲福礼问安。 谁知皋兰洁又笑了两声,继续道:“我说呢,这绵延细雨的,一般都无风,难怪我不知道今儿吹的是什么风!” 她身后的几个婢女想来是跟着她久了。 早已经捂着口鼻,哧哧地笑了起来。 皋兰洁说完这些,自顾自的在软座上坐下,拿手敲了敲案面,便有婢女给她斟茶。 她细眉半挑,道:“我说你陈文靖,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 这话把齐清儿给雷到了。 本以为皋兰洁也就是嫉妒心强,见不得她夫君枕边有其他女子,今儿个看来,她何止是嫉妒,简直没有把正二品的兵部尚书放在眼里,直接全名相称。 陈文靖瞟了眼齐清儿。 毕竟有外人在,他脸都快绿了。 齐清儿微微吸气,真不知兰成公主嫁进来的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虽说太子皇后依仗了他,但他也依仗了太子,可是总不至于在兰成公主面前如此低头吧! 陈文靖咳了一声,道:“兰洁,来者都是客,你怎么也不问问郡主为了何事而来。” 皋兰洁笑容僵在脸上。 扭头看着齐清儿,道:“说吧,什么事儿啊,本公主忙得很,没时间跟你在这儿瞎磨叽。” 她一说完,那几个婢女又是一阵掩面嗤笑。 陈文靖有些看不下去,瞪了一眼,才止住了笑声。 齐清儿瞧着莞尔一笑,随即抽出帕子在鼻子前面掩了掩,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段时间我在街边拾到了一条帕子,这两天我细细琢磨了帕子上的秀纹,想着应该是公主的......” 皋兰洁如何能够不认得齐清儿手里的帕子。 脸上的笑容不只僵住了,而是变得难看。 她飞快地撇了一眼陈文靖,道:“我说呢,原来是被你给捡了啊!郡主也喜欢刺绣么?我房间里收藏了好些,郡主不如随我一起去书房看看。” 这样的邀请对齐清儿来说再正常不过。 但对陈文靖来说,却是有些突兀的。 也极不符合皋兰洁在他心目的映像。 他怪异地看了看皋兰洁,又看了看齐清儿,心下觉得奇怪,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当真的因为都喜欢刺绣。 摆摆手,径自走了。 齐清儿随皋兰洁来带她的内阁,刚刚进门,齐清儿就觉得身子被人拽了一把。 然后门就皋兰洁身后的几个婢女给关上了。 “玩我是吗?占着我没将你抢了我寻的帕子之事告诉我母后,你就以为我不敢告诉是吗?”皋兰洁喘了口粗气,指着齐清儿道:“还拿着这帕子在我夫君面前晃悠,你到底按得什么心?!” 她身后的婢女也帮她壮气势,纷纷怒视齐清儿。 齐清儿被拽了一下,被扯到的皮肉生疼,心噗噗直跳,将身子撑在竹婉手臂上才觉得好些,“不过一条帕子,公主何至于气成这样。我也未曾说公主不敢告诉皇后,是公主先对号入座了。” 反正早和皋兰洁撕破了脸皮。 说话也用不着客气,要是客气了反倒觉得不正常。 皋兰洁两手叉腰,那尖尖的下巴像是会随着她的情绪变化一样,扇动道:“好你个馥雅郡主,跟本公主登鼻子上脸都登我本公主府上来了。” 她咬咬牙,咽下一口火气道:“帕子呢,给我交出来!” 齐清儿此番前来本就是准备将帕子交换给皋兰洁的,自然也不会拒绝。 可火山顶上的皋兰洁却没半分性子。 看着齐清儿动作慢了点,扬一扬脸,旁边的婢女就冲齐清儿围了过去。 八成是想旧账新账一起算。 反正羊在虎圈,进了她皋兰洁的房门,可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么! 几个婢女撸着袖子朝着齐清儿的头发就欲下手。 旁边的竹婉如何能看得下去。 且不说祁王让她保护好齐清儿,她心中已当齐清儿是第二个主子。两手挎腰,挡在了齐清儿面前。 几个婢女纷纷如同撞在了墙上。 “不就是条帕子么!没看见在拿么!”竹婉冲着面前的婢女道。 婢女们看了看已经将帕子拿在手上的齐清儿,又扭头看了看皋兰洁,请求指示。 皋兰洁脸胀得绯红,道:“愣着干嘛!死人呐!本公主跟她有仇你们不知道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一章,不可胡来 “是,公主!” 这一声道得真齐,可竹婉也不是吃素的。 一对十,就这几个小身板,对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齐清儿忙道:“公主这是想让陈大人知道的意思吗?那适才在正殿的时候我就该直接将帕子给了公主,实在不必将拍子上的柳字捏在手心。” 皋兰洁一个激灵。 她就怀疑他夫君背着她找女人,就是苦了没有证据。 一听齐清儿这样说,即刻扬手,那些个婢女像是先前训练过似的一般,纷纷会意,退让一旁。 皋兰洁沉了声,道:“听这意思,你是知道些什么了!”边说边伸手抽出了齐清儿手里的帕子。 齐清儿看着她也没接话。 走到旁边的软座上坐下,用手揉着腰。这阴天细雨的,虽然不冷,但齐清儿的旧疾却是开始隐隐作痛。 皋兰洁心思全在帕子上,哪里还有多余的眼光去看齐清儿。 她揪着帕子,眼睛腾的布满了红血丝。 这种强有力的柳字,她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她夫君陈文靖的亲笔,又是谁的?竟然还秀在这么个帕子上面!她脑子飞快的寻转,也不知是府上那个绣娘给帮着秀的,竟然敢背着她帮着陈文靖勾搭女人。 她越想越气,啪一声将帕子撕成了两半。 “那天看公主心急的样子。”齐清儿边说边留意着皋兰洁的表情,装出同情又怜悯的表情,继续道:“我就猜出了半分。同是女人,夫君要纳多少房妾侍都是无妨的,可背地里跑去烟花繁柳之地,竟找那些烟尘女子,那就有失体面了。” 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是为公主你着想,发现了之后就马上来告诉你了,也好及时阻止。” 齐清儿说得不卑不亢。 皋兰洁却听得是火冒三丈。 陈文靖宁愿背地里躲躲藏藏的找那些烟尘女人,也不愿和她这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公枕。 真不是羞辱是什么。 她兰成公主流着可是皇室血脉,竟是比不过那些姬人么? 皋兰洁扬手恨恨地砸在了案面上。 一个婢女飞快跑到她跟前道:“公主,仔细手疼!” “出去,都给我出去,刚才谁让你们进来的!”皋兰洁大叫。 搞那几个婢女面面相嘘,但都不敢违抗,纷纷鱼贯般退了出去。 齐清儿看着皋兰洁,心中只觉得她不过一个面子上蛮横的傻子而已。她说要将齐清儿抢了她帕子之事告诉皇后,后来却又没敢,这说明她心中不是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可冲动下的她似乎不会思考。 觉得这是她的奇耻大辱,而不是陈文靖的。 想从皋兰洁这里挑拨她和她夫君的关心,齐清儿觉得真是轻而易举。 皋璟雯,道:“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清儿清了清嗓子,面上由是怜悯与不舍,道:“这帕子上的字迹再清晰不过,也只有陈大人能写这样的笔迹......强有力的楷体……” 话尚未说完,皋兰洁抢话道:“我夫君的字迹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齐清儿看了看她,继续道:“我初迁府的时候,京中大部分官宦都传来了问候帖,想知道你夫君的字迹也不难。就是这字迹和这柳字太不符了,也不像是特地写给公主您的,所以一查才知,这柳字指的秋韵楼里的头牌。” 皋兰洁首次体会到耳朵嗡嗡作响是个什么感觉。 她一把拽起案几被撕成两半的帕子,踹开门就往正殿的方向去。 齐清儿见状,没有和这府上的主人告别,就这样走了并不大妥,便带着竹婉跟在了皋兰洁身后。 皋兰洁气呼呼,甩着袖子,看到的婢女纷纷闪开,谁不敢在这个时候和兰成公主搭话,问安也不敢。 半道。 在游廊中,皋兰洁一头撞上了正往书房去的陈文靖。 扬手就将帕子扔在了陈文靖脸上,呵斥道:“好啊,陈文靖,难怪你常说朝中事务繁忙不能通宵睡眠而睡在书房,我看你是去寻那个名叫杨柳的姬子了吧!” 公主声音之大,府上其他人行走劳作的声音都矮了一大截。 陈文靖脸色更是和那黄土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没有往齐清儿的方向看,但齐清儿也感到了那似有似无的带着刀子的眼神。 他一把抓住皋兰洁的手,道:“胡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皋兰洁甩开他的手,扬手就欲掌掴。 亏得而立之年的陈文靖手脚还算快,给一手拦住了。 “我胡说,看看那帕子上面绣了什么?要不要我找这府上的绣娘来对质,这分明就是你写下了之后,再叫绣娘照着秀到帕子上去的!”皋兰洁继续呵斥。 陈文靖的脸也越发的阴沉。 他冲着他身后的管家,低吼道:“送客!” 齐清儿不用看,也知道送客指的是送她自己。正愁不知如何退场,陈文靖倒是先说出来。 即便这样呵斥着送客和驱赶无异。 齐清儿也并不放在心上,微微福了福,算是告辞,带着竹婉走了。 皋兰洁却大笑两声,道:“怎么,知道羞耻了,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让人家先走了么?” 这话让陈文靖脸更绿。 吼道:“羞耻?到底是谁不知道羞耻!皋兰洁,你闹够了!” “闹够了?我都还没开始闹呢!我要去告诉父皇,天下竟还有人骂他的女儿不知羞耻!”皋兰洁说着扭头要出府。 陈文靖如何能让。 忙双手抓得死死的,又对身边另一个府役,沉声道:“去请太子,快去。” 府役忙点头,跑开了。 皋兰洁扭不过他,下口就咬。 痛得陈文靖直叫,但还是不松手。 如何能松手让皋兰洁真的进宫面圣,毕竟陈文靖自己心中明白,那杨柳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被他绑回来的,那和强抢妇人没有区别。 若是陛下震怒,同样会被治个不小的罪。 而皋兰洁早成了没有脑子的泼妇。 咬不动,就踢,嘴上也没有一句好听的。 太子赶到的时候,着实为这面前的一幕给惊到了,纵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发展到了这个程度。 陈文靖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了。 他这个姐姐更是衣衫不整,口齿不清。 “皇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陈大人是你夫君,怎么能对他拳打脚踢,还有没有妇道了。”太子边说,边让人将陈文靖夫妇分开。 皋兰洁一听太子的话更加来火。 “妇道,你还跟我提妇道!他都已经嫖到秋韵楼里去了,到底是谁没有廉耻!”此时的皋兰洁已然是满面凌乱的乌发。 太子拉了拉嘴角,皱眉看了陈文靖一眼。 对于陈府中的情况,太子也是清楚的,同样作为男儿身的太子也更加能够体会,而立之年的人了,又是重臣,竟只有正妻一房,实在说不过去,说出去了陈文靖脸上也挂不住,这一点太子自当是了解的。 更何况,他更需要陈文靖兵部尚书这个党羽。 咳嗽一声,太子沉声道:“皇姐,不可胡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二章,闹腾 “俊稷,你知不知道他背着我在外面都干了什么?!”皋兰洁气急,指着地上的已经被撕成两半的拍子,一个识眼色的婢女立刻会意,将地上的帕子捡起,交到了皋兰洁手上。 她两只捏着帕子,对着太子继续道:“看看,他的笔迹你认识吧!知道这柳字指的是谁么?秋韵楼的头牌啊!” 说到这里,她竟是痴癫的一笑,道:“有本事啊!陈文靖,是不是下一步你就要将她娶进门,要不要我向父皇去请旨,给她个正室好不好,我的位置让给她!” 陈文靖看着如同泼妇一样的皋兰洁。 又羞耻,又无奈。 急得不停地看着太子。 太子摸了摸眉毛,试图靠近皋兰洁安慰安慰,可他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最后太子摆摆手,道:“夫妻之间有些磨合也是有的,皇姐刚才那些话你就说重了,传到父皇耳朵里,扫的是皇家的颜面。” 然皋兰洁已经是气上头,收不住火了。 一想到之前多少个夜晚,陈文靖都借口睡在书房,她就浑身的不舒服。 “是谁扫了皇家,我倒要叫父皇评评礼!”皋兰洁说着就欲夺门而出。 陈文靖急得颤手,“可不能让她去了。” 太子蹙眉,对着旁边的婢女们,道:“公主身体不适,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还不赶紧带回屋去!” 婢女们具是一愣。 看了看陈文靖倒挂着的眉头,和阴沉的老脸,又瞧着太子不像是在说笑,纷纷前去拦下了公主。 皋兰洁看着面前的人墙,顿时目瞪口呆。 随即旋身,“如何,还敢拦本公主的路不成!” 太子横眉对着畏首畏脚不敢真正阻拦的婢女们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下去!” 一声令下,三四个婢女缠上了皋兰洁的手臂。 “干什么!反了!都反了!……”就皋兰洁尖叫这会儿,她已经被婢女们从院中强行带到了正殿内。 太子一直皱着眉头,垂头看地,似是不愿看到皋兰洁狼狈的样子。 陈文靖则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毕竟皋兰洁是府上的贵体,被下人这样拖行,于理不合,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依了太子的意思。 几人纷纷走到正殿中。 太子先用怪罪的眼神看了一眼陈文靖,随即对着手还按压在皋兰洁身上的婢女们,继续道:“公主这两日需要静养,你们带她回房,好生伺候,必不能半点闪失,再闹出今日.的风波,有你们好看的!” 这是要关皋兰洁禁闭啊! 先不说皋兰洁听得瞠目结舌,婢女们也纷纷起了恐惧之色。 半饷,气愤中的皋兰洁道:“太子,这里是陈府,怎么也轮不到你说了算。你不站在我这边也就罢了,还要将我关起来,我看谁敢!” 婢女们瑟瑟发抖。 纷纷看着陈文靖。 陈文靖额尖冒着虚汗,捏着手指,道:“太子的话没听见么?带下去......” 这话于皋兰洁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被自己的夫君关起来,她皋兰洁高傲的自尊何在。 当即便是拳打脚踢的开始挣扎。 但三思个婢女围着,绕是她力气再大也无济于事,只得被带进了房中。 陈府上好一阵喧嚣闹腾。 陈文靖眼看皋兰洁是见不了皋帝了,脸却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对着太子,道:“兰洁毕竟是嫡公主啊,这样做……” 太子截了话道:“你也知道她是嫡公主啊!我说你做事就不能避着点她吗?!” “我已经在小心不过了,谁知道竟会有这样的纰漏,还是馥雅郡主给发现的。”陈文靖微弓着上半身。 太子眉心一惊,“馥雅郡主?” 陈文靖将齐清儿来看皋兰洁一事,细细地说了个遍。 太子听得是眉飞眼跳,但当下也没多问关于齐清儿的事,只记在心里,一会儿回了皇后。 “这两天就别让兰洁出府了,闹到父皇面前,你免不了受罚,闹给别人听了,你…面子上也挂不住。且先关着吧,等她消了气再说。”太子撩起前襟,烦躁地在座椅上坐下。 陈文靖却依旧站立,在正殿来回走动,是不是撇一眼皋兰洁卧房的方向。 “唉,她的脾气也是知道的,只怕没那么容易消。”陈文靖搓手道。 太子闻言,像是已经有了打算的撇了撇头。 喝下一口茶,用无奈的表情,道:“京城中貌美的女子不胜枚举,你却偏偏看上了人家秋韵楼里的,偏偏还硬是绑了人家。陈大人啊陈大人,为官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父皇的脾性吗?!” 说得陈文靖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太子往前附了附身,继续道:“我父皇尚且没有将他喜欢的女子直接绑进宫中做婕妤,那馥雅郡主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庶民出生。你倒好,我父皇都尚且忌讳做的事情,你倒是做得毫不含糊,杨柳是个姬子,捅到我父皇面前,叫他如何能轻扰了你。” 陈文靖听得太阳穴直跳。 心道,他若是有妾室又何至如此。 可眼下面对太子,他也不敢多言,只是心中憋屈得慌。 …… 陈府上一片狼藉。 齐清儿这里倒是安静得很。 趴在窗棂前看着细雨如丝,落在叶子上几乎听不见什么声响。 竹婉在一旁,奇道:“郡主今天做的事,是不是欠考虑了?这会儿子陈府上的陈文靖定认为是你在挑拨。我看后来太子去了陈府,要不了多久,皇后也会知道,这不是明摆着和他们过不去吗?” 齐清儿听着,扬着杏眼淡淡地瞧了瞧竹婉。 道:“皇后已经和我过不去了,还怕再坏一点吗?何况,后面要收服陈文靖的是祁王,我跟他们关系坏一点,不打紧。” 竹婉细细调着手里的汤药,想了一下,又道:“兰成公主后来也没有出府,估计是不会闹到陛下那儿去了,郡主这一计岂不是事倍功半了。” 齐清儿笑笑,“只要那陈文靖意识到他现在在府上的处境,意识已经过了三十的人了,不但膝下无子,还有只有一房正妻,足矣。” 说完,取过竹婉手里的汤药喝了下去。 没过几日。 天气再次放晴,宫里来了个帖子。 说是皋帝要举行春宴,邀请各位皇子公主及朝中权贵到宫中的清帘阁一聚。 齐清儿也被毋庸置疑的列在了被邀请的名单里面。 而祁王那里则是史无前例的被邀请。 也不知皋帝这是安了什么心思,据祁王说这还是十六年中皋帝第一次邀请祁王参加早春的春宴。 齐清儿估摸着。 皋帝子嗣不多,撇开已经被遣去苦寒封地的凌王,和明目张胆对抗圣旨的轩王,剩下的三根手指也能掰得过来。 大概是身为人父的皋帝慈悲了? 而具体为何,齐清儿不知,祁王说他也猜不出深透。 彼时,陈府上自皋兰洁被关起来之后,一直相对安静,皋帝也未曾发觉陈府的异样。 “什么时辰了?”齐清儿在屏风后便整理着宫服,边道。 竹婉道:“早过了已时了,我们可以进宫了,郡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三章,是惊是险 齐清儿合了合身上的衣服在铜镜前转了转。 她打扮得十分简单,却不显得太素。 一袭曳地胧月群,不缀刺绣,只有淡淡的珍珠光泽流动,外面罩着紫色旋纹纱衣。 像是四月里樱花翩翩飘落时最难挽留的那一抹柔丽。 叫人看了连呼吸都不自觉的轻微了。 头饰亦是简单不繁琐的。 看了半饷,齐清儿拾起铜镜前的一支衔心坠小银簪子戴上后道:“差不多了,璟雯也差不多该到了,走吧!” 竹婉点头。 到了府门口时候,遥遥的就看见皋璟雯的马车过来,在齐清儿跟前落下后,等齐清儿上了马车方又开始向宫中继续前行。 到底是曾今在一起住过。 隔多少日不见,再聚到一起的时候觉得十分亲切。 皋璟雯亲昵的缠着齐清儿的肩膀,道:“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过得可还好吗?” 齐清儿摸一摸皋璟雯的头,“傻丫头,左不过还是同你府上时一样的过。” “怎么能一样呢?不如你搬回来吧!”皋璟雯扬头瞧着齐清儿。 齐清儿拍了拍皋璟雯的手道:“皇后提议让我父母来京城,你父皇已经同意了,要不了几天他们也该到了,拖家带口的,我还在呆在我的馥雅郡主府吧!” 皋璟雯略皱眉,但很快松开,“好吧,真没想到皇后能有这个心。” 齐清儿闻言沉默,没有搭话。 身边皋璟雯又将脑袋贴回齐清儿的肩膀道:“俊昇哥哥呢?他一定有来看你吧!” 齐清儿,“……” 她明显觉得手指有些僵。 当初就没有刻意瞒着皋璟雯,但她除了问了几句之外便再没提过齐清儿和祁王之间那似有似无的感情。 怎么现在她突然这样问? 齐清儿扭头撇了一眼皋璟雯,见她漫不经心地瞧着车窗外的街面,道:“你真该常来我府上,剑枫大人倒是来过一次。” 皋璟雯一听到剑枫,便想起上回在世外桃源说的话,脸不自觉的红了,手抓着齐清儿摇了摇,“雨姐姐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打趣儿人了!” 齐清儿噗嗤一笑,没再接话。 她只是小心的留意着身边的皋璟雯,毕竟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今日.的春宴上,哪个人物听去了,都是对祁王,对齐清儿极为不利的一件事情。 估摸着半个时辰。 齐清儿和皋璟雯并肩来到了清帘阁。 乍一看,以为不过是池塘中间,高高抬起的一处亭子,到走上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绝对是一处极好的观景台。 虽然所处的位置不算太高,却能将半个京城的春色尽收眼底。 也难怪皋帝会将这初春宴设在此处了。 时辰尚有闲余,清帘阁上其他的皇子重臣都尚未到全,闲不住的皋璟雯便拉着齐清儿将这四面大方的景致通通看了一遍,用皋璟雯的话来说,就是先将眼睛给喂饱了。 不多会儿,众人纷纷到齐。 清帘阁中也渐渐趋于安静,少顷边听到张公公尖尖的嗓音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惠妃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跪礼。 皋帝免礼。 春宴便在一段歌舞中正式开始了。 奇怪的是,兰成公主好端端并无任何异常的坐在了宴席上,只是眉宇间不大欢喜,陈文靖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的拿眼睛瞧她。 齐清儿手里摸着茶杯。 心道,他们还真有办法让皋兰洁闭嘴? 想到这儿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后,却正好迎上皇后投来的目光。 目光中的敌意,整整要比前段时间多了十倍。 齐清儿只做不见,微微一笑撇开了头。 众人纷纷沉浸在绿得娇嫩的春色当中,一个文臣首先举杯对上了一句诗,皋帝连连叫好,便有人接二连三的站出来鸣诗。 诗这玩意儿,齐清儿从小就不感兴趣。 目光对着阁楼边,视线中渐渐映入了祁王的身影。 他一如既往的清衫长袖,打扮得不像个皇子,倒像是客卿,和这清帘阁中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永远的带着一股飘渺之感。 忽的,胳膊被人戳了一下。 齐清儿回过神,原来是身边的皋璟雯凑了过来,“看什么呢?我猜猜……是在看……” 齐清儿连忙打断了她,“大庭广众之下的,可不得胡说。” 皋璟雯却以为是齐清儿害羞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嗯......璟雯笑得如此开心,和嬅雨姑娘说些什么呢?说给朕听听。”皋帝单手按在案几上,怡然自得地看着皋璟雯。 齐清儿顿时觉得耳边轰隆隆的响,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在马车里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先给她打个预防针呢?! 皋璟雯慢条斯理的扭身看向皋帝,道:“不过和雨姐姐打趣儿罢了,父皇也想听吗?” “嗯,什么趣事,说出来让大家也笑笑。”皋帝笑声道。 可听到在齐清儿耳朵却是沉的,沉如雷声。 她迅速的思考,绝不能让皋璟雯再多言一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皋璟雯欲回话时,齐清儿尽量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娇俏道:“都是些女儿家闺阁中的事,陛下也要拿来和众臣同趣吗?” 皋帝心头一软。 看了齐清儿良久,直到旁边的皇后伸手挡住了皋帝的视线在他面前斟了杯酒。 他才反应过来,收起了眼神。 齐清儿忙笑着对皋璟雯道:“我可没有将你的秘密说出来,叫别人听了去。” 皋璟雯眉眼稍抬,脸颊微红,绕着齐清儿的胳膊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说着还一边对着祁王做了鬼脸。 然众人面前雷打不动的祁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如此,春宴已经过半。 众人纷纷微醉。 齐清儿这才留意到了轩王,他面容谈不上憔悴却也精神不到哪儿去,举止言谈间也像是故意避开往齐清儿的方向看。 皋帝左手边,惠妃旁,轩王的生母亦萧妃亦是如此,即便是上了妆的面容也不及春日下的娇花半分。 心想着,轩王母子不该如此。 这时,一阵铜杯落地的轰隆声打断了齐清儿的思绪。 抬目,竟是酒过三巡,面色潮红的皋兰洁打翻了面前的酒皿,酒水撒了一地。 她红着眼眶,撑着桌子,摇摇曳曳的站起。 齐清儿能明显看到陈文靖额角上跳动的青筋,还有皇后太子惊恐的眼神。 “兰洁,你这是在干什么?”皋帝的语气中有隐隐的怒火。 皋兰洁却是痴笑一声,“父皇,儿臣喝酒呢!酒水香甜,正好可以掩盖儿臣心中的苦啊!”说着拿起陈文靖面前的酒杯,对着皋帝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成何体统,堂堂公主,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皋帝听完便板着脸道:“兰洁坐下来好好说话。” 然烈酒已然上头的皋兰洁,根本摸不着座椅在哪里,她索性遥着步子走到了阁台中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四章,难遮难掩 齐清儿看着皋兰洁身下的长衫被她踉跄的脚步踢得扬起,扑面而来的是她身上的浓浓的呆着花香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酒,才能有这样浓烈的味道。 她边摇晃着身体,边道:“我都已经在府上坐了三天三夜了,还让我坐着吗?” 皋帝汗颜,“这都是在说些什么?!” 皇后见状,截了话,对着离皋兰洁最近的太子道:“兰洁喝多了,还不赶紧将她扶回座椅上去。” 太子闻言,立刻走到皋兰洁身旁。 还未伸出手呢,皋兰洁扬声道:“父皇面前,谁敢碰我,俊稷还想将我关起来吗?” 此话一落,全座哗然。 太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皋帝诧异的脸色多了几分铁青,“关起来?什么起来?” 皇后立马打圆场似的在皋帝耳边道:“喝多了,说胡话呢!”接着对太子使了眼色,又对着阁边站着的婢女道:“公主醉了,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还不赶紧将公主带下去醒醒酒!” 站在靠侧的婢女们,各个儿一惊。 原先有些懈怠的身子立马挺得笔直,抬头看了看皇后,确定这不是在陈府,也不是太子在下命令,方抬着碎步上前,搀扶公主。 谁料,皋兰洁嘴角似笑非笑道:“我没醉,不用扶着,你们…又想把我带到哪儿去啊?啊?”一边扬手推开了婢女们。 婢女们一听这话,当着皋帝的面也都不敢上前强行搀扶了。 皇后这下坐立不安,“皋兰洁,这里是清帘阁,你在胡闹什么?!”一只手死死的握着长袖的边沿。 可不论皇后使再多眼色。 一旁的太子多着急劝阻。 对于皋兰洁来说,均是无用。 她不但加大了嗓音,还一边舞动着手,道:“清帘阁!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清帘阁了......”说着拿红红的双眼扫视周身的婢女,继续道:“我看谁敢把我从清帘阁拖下去!关起来!” 说到最后,几乎要尖叫起来。 皋帝既恼,又无奈道:“兰洁,皇后只是让你下去醒醒酒,这里谁人要将你关起来了。” 太子急得面红耳赤。 皋兰洁的话,在座的齐清儿听得懂,太子就更不可能听不懂了。 这样拖下去,只怕要出事。 他原地踱了两步,抱歉地看着皋帝道:“兰洁语无伦次,还请父皇勿怪。” 然,就在太子说话这会儿功夫。 皋兰洁已经踉跄地走到皋帝的案几面前,半伏在地上,放声大哭道:“父皇,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陈文靖私自在外建立私宅,养姬子……” 她如涕如诉,啼天哭地,像是她的夫君在外养了个姬子,便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阁中顿时安静下来,只余皋兰洁一个人的哭声。 陈文靖的脸唰的绿了。 众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这些异样的眼光,陈文靖自能看个明白,他们不是因为他在外面养姬子而蔑视他,而是他堂堂的正二品却要藏着掖着找女人,被一个女子把持着不敢纳二房,而可怜他。 不在目光中的齐清儿尚且能够感受到这里目光的毒汁,能透心彻骨,直传心扉。 更别提目光聚焦处的陈文靖了。 皋帝听完这些话,倒也没做声。 陈府上的房侍如何,他也是清楚的,只是姬子二字听上去刺耳,还另外建了私宅也确实过分,皋帝想到此处清了清嗓子。 皇后心惊不已,细细的观察着皋帝和陈文靖的一举一动。心道,早知如此,就该多关皋兰洁几天,春宴直接称病不就没事了么! 皋兰洁见皋帝无太大反应,不依不饶,绕过案几,缠上了皋帝手臂道:“父皇,您要是不替儿臣做主,哪日.他把那青楼的姬子带回府去,儿臣的日子也不要过了。现在是一个杨柳,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花儿,草儿的,父皇……!” 皋帝瞧着她哭得像个泪人,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安抚式地抬手搭在皋兰洁肩膀上,道:“知道了,父皇自会替你做主。” “谢父皇。”皋兰洁这才消停了不少,抹掉了眼泪。 陈文靖当也不能再坐着了。 颤颤地跪在皋帝面前。 他望着一尘不染几乎能照出他自己的地面,前所未有的耻辱叫他不知该如何抬头。 齐清儿看着他弯下去的脊梁骨。 自己都觉得有什么也压在她自己的背上,抬不起来。 具体是什么,她说不出来。 祁王的棋子总是落的恰到好处,他拿住了陈文靖背后的耻辱,更拿住了皋兰洁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 齐清儿这样想着,却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皇后勉强撑起了个吃惊的面容,对着皋帝道:“陈文靖乃国公,兰洁身为国公夫人,府上这样的小事交给兰洁自己处理便好了,哪里需要惊动圣驾。” 皋兰洁身子微微一颤,自知她这样做,违背她母后的意思,抬目看着皋帝喃喃道:“父皇……” 皋帝却将目光落在陈文靖身上良久没有发话。 这时,坐在阁中一直沉默寡言的轩王和一旁微醉的蓉王交头接耳说了什么,让皋帝看了个正着。 “俊楠,你在和俊桉说些什么?”两个大男人还耳语,皋帝打断道。 蓉王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却未直接回答皋帝的问话,而至看向皋兰洁,道:“不知道皇姐适才说的姬子杨柳,可是秋韵楼的头牌歌姬?” 皋兰洁微惊。 这会儿子,她大哭一场之后,脑袋不似之前那样昏沉不受控制,听蓉王这么一说,她反倒是先畏惧的看了一眼皇后。 道:“正是,俊楠弟弟是如何知道的?” 蓉王点点头,随后对着皋帝坦然道:“儿臣前一段时间在秋韵楼见过杨柳姑娘,不知道和皇姐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太子忙道:“这京城中同名同姓的女子多了去了,俊楠皇兄看到的应当不是同一个人。何况秋韵楼乃风花雪月之地,你到秋韵楼去做什么?”边说边转身瞅着蓉王,心中犯闷。 齐清儿冷眼看着面前的局面。 捏起清茶抿了一口。 心道,蓉王是说过他去过秋韵楼,难道真是巧合么? 而此时的祁王,垂目坐着,似乎阁中的一切不过是在演一出给人娱乐的戏罢了。 面对太子的话,蓉王一时语塞。 旁边沉默的轩王突然开口道:“是我带俊楠去的,那日.秋韵楼的头牌杨柳姑娘谱了新曲,去听曲罢了。” 皋帝一听,面起怒色道:“俊桉你向来风花雪月惯了,朕念你还知道些分寸,不予约束,可俊楠还小,你就带他往那种地方去,没的把朕的其他儿子给带坏了。” 蓉王却护着轩王,瞪大了眼睛道:“父皇,儿臣年纪也不小了,再说,说是听曲的,也没听成,那杨柳姑娘刚唱到一半就叫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壮汉给劫走了,适才正和俊桉哥哥说这事儿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五章,兜兜转转 皋帝落在案几上的手握拳,明显的一紧。 漆眉下,那双历眼在陈文靖身上落了落,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此事京兆衙门可有结案,是谁如此大胆,帝都之下强抢姬子!” 虽是青楼的风流韵事,但已经吹到了皋帝耳朵,他总是要说几句的。更何况,蓉王口中的杨柳和皋兰洁口中的杨柳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皋帝想到此处,历眼再次落在了陈文靖突起的背脊上。 蓉王撇撇嘴,扬一扬眉,道:“这个儿臣尚且不知。” 这时轩王却突然站了起来,道:“父皇,此事儿臣略知一二,本想着陈大人或许是不得已,且儿臣也顾念他的面子,故而当时发现的时候并没有声张。既然今日.说起了这事,儿臣愿意陈述一二。” 他站起来的瞬间,齐清儿莫名的觉得他和祁王对视了一眼,像是在相互交流着连齐清儿也不知道的某种信息。 齐清儿再次往祁王的方向望去。 却见他仍旧两袖清风,似人在桃源一般。 皋帝皱着眉头颚首道:“嗯,说说看。” 轩王清咳一声,道:“那日在秋韵楼听曲,杨柳姑娘刚唱到一半就叫几个壮汉给抓走了,来势汹汹,夺人只在一瞬之间。事后儿臣独自跟踪查询过,最终发现指使那几个壮汉的幕后者竟是陈尚书。儿臣所述句句实言,父皇可当面问一问陈大人,便知。” 此话一落,皇后掩面叹气,太子蹙眉震袖。 皋兰洁也终于意识到她适才的鲁莽彻底的害了他的夫君,从皋帝身边坐直了身往皇后身边挪了挪。 而皋帝声音僵硬道:“陈文靖,你自己说,俊桉所述是否属实?” 刚刚三十出头的人,短短一宴席之间,就仿佛老了五六岁。他深深埋着头,突然觉得他再抬不起这张老脸。陈文靖断断续续道:“微......微臣......轩王殿下所述句句属实。” 皋帝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砸了两下,用余光看了看皇后和太子,多少都能察觉到适才皇后和太子对陈文靖的掩护。 更何况对于皇后以皋兰洁为筹码,使兵部尚书陈文靖成为太子一党,皋帝也不是全然不知。 半饷后,他叹了口气,道:“陈文靖艺馆夺人一事,既然是俊桉发现的,那就交给俊桉全权处理。”随后起身,继续道:“好一个春宴,如此景致也是白费了。张公公,回养心殿!” 说罢,抬臂搭在张公公手里,起驾离开了清帘阁。 众人礼送皋帝后,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陈文靖跪在地上,膝盖像是被粘住了,怎么也起不来。 清帘阁上的议论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致命的。 没有多久,议论声逐渐消失,陈文靖却依旧跪在那里,他后来时候走的,无人知道。 齐清儿只知散宴后的轩王看上去神采奕奕。 谁都能看得出来,皋帝能把这样的事交到他手上,虽不是什么大案,但至少表示原谅了他的圣旨前失宜之举。 齐清儿和皋璟雯一同走下清帘阁。 皋璟雯也没了来时的兴奋劲儿,拉着齐清儿的手道:“好好的一个春宴便这样结束了,我都还没有吃个半饱。” 齐清儿心思不在皋璟雯身上,只点头应了。 皋璟雯继续道:“不如去我母妃的永延宫坐坐吧,反正都已经在宫中了。” 齐清儿刚欲点头,忽觉不对,道:“下次吧,我还得赶回府上收拾出两间屋子给我父母居住。你去吧,靖雯,改天我再陪你一同去看你母妃。” 她说着就将皋璟雯往一边推。 皋璟雯怕是早计划好了要去看她母妃,当下也不多逗留,匆匆说了句,“那下次一定啊!”便领着灵儿等一行婢女往永延宫中去了。 待她走远,齐清儿望了望几乎空档的宫道。 在下一个转角看到了祁王的身影。 心中有太多疑问,她需要问个清楚。 便顺着转角的方向跟了过去。 可前面相隔百米之外的祁王却似乎走得很快,齐清儿不得不加快脚步。 不知不觉便拐进了一个僻静的沉巷。 前面的祁王也站住了脚跟,齐清儿正欲跟上去时,却发现墙角走出来一个深褐色身影。 定睛一看,竟是轩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祁王和其他皇子几乎没有来往,如何会和轩王出现这个深巷中呢? 齐清儿放缓了脚下的步子,近到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声方停下了步子,依在墙边。 只见他们相互略施一礼。 轩王面对着侧身而立的祁王道:“俊昇皇兄是怎么知道陈文靖艺馆夺人一事的?” 祁王几乎站立着未动,只稍稍看了一眼旁边的轩王,道:“你现在要想的应该是怎么处理了此案。” “难道陈文靖夺人的时候,皇兄也在现场。”轩王见祁王是一贯冰冷的表情,继续道:“到秋韵楼听个曲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皇兄整日无事,去消磨消磨时间有何不可。” 齐清儿听着这样的对话,只觉得心头有何物重重的压着。 手指尖也不经意在袖中握紧。 祁王微颚了颚首,扭头对着轩王道:“从清帘阁追随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你怎么还是这么目中无人。”轩王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祁王,继续道:“你既然知道此事怎么不自己去和父皇说,也正好可以缓解一下你和父皇之间这种冷如冰山的关系。皇子当中就你一人整日悠闲,父皇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样不问江山社稷的态度。” 祁王对上轩王的双眸道:“俊桉皇弟难道就不想乘此机会,将功赎过。” 轩王点头,“想。就是不知皇兄为何要把这样的一个机会让给我?” 祁王闭了闭眼,顿了顿,道:“我人微言轻,又与父皇多年没有交谈,是怕我的话父皇未必听得进去。” 轩王俊眉微扬,“那还有其他皇子呢?为何皇兄偏偏选择了我呢?” 祁王略仰头道:“凌王重罪在身,蓉王涉世不足,太子和陈文靖乃是一党,你认为我还有得选吗?” 祁王说完这句便拂袖离开。 留下仍然站在原处思考的轩王。 他看着祁王的背影摇摇头,却道:“不论如何,我都谢谢你愿意帮我。”说完也转身消失在墙角。 齐清儿将身体全部依靠在宫墙上面。 她此时才彻底明白当时的祁王为何会说,就算皋兰洁派不上用场,陈文靖抢墙姬子的事也是瞒不住的。 原来他这一局早在皋帝欲封她为婕妤之前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兜兜转转,竟是陷进去了这么多人。 齐清儿突然觉得可悲,她这样一个曾说要让高高在上的祁王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的人,如今如何有了悲悯之心。 抬目,祁王已经在她眼前。(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六章,微风乍起 日光刺目。 三月中旬的天气算不上寒冷,也算不上温热。 忽来的的一阵风将齐清儿的裙摆吹起。 她将目光瞥向另一边,道:“殿下如此善谋,我竟不知道我是殿下这局中的哪一颗棋子。” 她语调很轻。 轻得能随风飘走。 祁王的桃花眼深邃得像一口深井,他凝望她,却是良久没有说话,伸手抚摸着齐清儿的额角,薄唇轻启,“清儿,我们没有退路,面前的这条路我们必须走得非常谨慎,不能有半分差池,有些事情也必须要有一个长远的计划。” “如此长远的计划,你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齐清儿依然说得很轻,却是有语气的,她继续道:“轩王和蓉王会在秋韵楼中遇到夺人一案,怕也是你安排的吧!你早知道陈文靖有抢夺杨柳之心,你却没有阻止,而是看着它发生。轩王,蓉王,太子,皋兰洁,陈文靖,杨柳,他们一个个都是你的棋子。我也是对不对,从陛下要封我为婕妤开始,你可以阻止的,你却没有,你看着它发生,因为你早算计好了要利用轩王。否则他又怎么插手陈文靖的事,为的还不是能够将功赎过,换会和陛下之间的父子之情……” 齐清儿越说越激动,她对上祁王的双眸,继续道:“祁王殿下,你不累吗?” “累?”祁王吃痛的拉拉嘴角,“我没有时间去累!你我都背负的家族的冤魂,背在身上这么多年,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累了。”……“清儿,你最近是怎么了,翻案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以为不设局,不算计,就能翻案了是吗?!” 祁王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蹙眉盯着齐清儿,将脸贴得很近,试图索取齐清儿内在的思想情感。 鼻中喷出的热气游走在齐清儿的唇瓣间。 齐清儿想往后退,然身后是墙,没有退路。 她将双眸挪向一边,低低垂下。 祁王说得没有错,或许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错的是她,是她说好的要狠,却做不到。 “我累了......”她的话刚出口,耳边传来拳头落在宫墙上的声音,面前祁王的气息越发凝重。 他涨红了双目,“清儿,你那双假父母就要入京,你现在说累,这是在拿你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毁得是齐家世代忠魂…….” “他们的忠魂已经毁了,毁在你父皇的一旨朱笔之下!”齐清儿突然的反驳,试图从祁王身前挪开。 祁王却顺着她的脚步,她左移他便左移,她右移她也跟着右移。 手掌拍在墙面上,摩擦出的声音叫她心颤。 他胸口快速的上下沉浮,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父母入京,是成是败,全在你!” 齐清儿闭目垂下一颗眼泪。 她这是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祁王。 心角忽然的刺痛。 多久都没有这样的刺痛了。 自从严颂给她清理了啼血之毒之后,寒毒没有再发生。 她弯曲下身体,用手捂在胸口。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痛感让她意识到,适才过激的情绪引发了寒毒。 剧烈的收缩般的刺痛伴着浑身的颤抖,让她意识模糊。 整齐的石砌宫道也忽远忽近。 祁王深感不妙,一把搂住她弯下去的身躯,另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他迅速的向宫道两侧张望了一下。 好在这堵宫墙之外就是普通街市。 祁王揽着齐清儿一个掠身飞过了三丈宫墙,然皇宫贵地如何没有看守的精卫。 “什么人?”一个眼尖的精卫立刻觉察出异样,朝着祁王和齐清儿落地的方向跑来,手里做好攻击的姿势。 祁王揽着齐清儿将将落地,又一个旋身,手里极细的匕首已经刺穿了精卫的喉咙。 他带着她迅速地离开了宫墙。 上了原先停靠在宫门处的马车后,便直接回到了祁王府。 府上剑枫匆匆跑了出来,见到如此景象先是一惊,随后立刻闪到一旁,让到一边。 和剑枫一起出来的还有一道轻盈的身影。 多日未在祁王府出现的楚秦歌,此时正站在剑枫身旁。 她原本有一丝清喜的双眸,看到祁王怀中的齐清儿之后,立刻沉浸下去,又看到祁王焦急的神态和快步往卧房中去的身影,眼眸中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祁王脚下的步子不停,对着身边的剑枫道:“想办法让严颂出一趟宫,就说清儿突发了寒毒。” 嘱令来的太快,剑枫原先飞快跟随祁王的步子微僵,随后反应过来,扬长而去。 祁王直接踹开房门,直径往床榻边走去。 楚秦歌看着祁王专注的背影,她是什么时候踏进祁王的卧房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从未见过祁王这般紧张过。 远远地站在了卧房的一角。 祁王将齐清儿放下,单膝跪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着齐清儿的手,贴在胸口。 布满红血丝的桃花眼此时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他只看得见齐清儿。 齐清儿的意识忽远忽近,只觉得昏天暗地的绞痛麻木,口中喃语,断断续续。额角上的虚汗早也成了珠子,和乌发黏在一起。 不一会儿严颂在剑枫的请示下来到祁王府。 他也不是第一次登府了,也早把祁王府里里外外摸得个熟悉,一进府门便将剑枫远远地甩在身后,快步生风的踏进祁王的卧房。 伸手便朝祁王的后领口抓去。 祁王沉痛于齐清儿的病苦当中,当他感到脖劲后的凉风时,再做反应已经太晚。 严颂一把揪住祁王便猛地像后推去,边道:“都是你害的清儿,我不许你碰她!” 祁王一时未能找到平衡,整个人向后倾去。 好在一直站在屋角的楚秦歌反应及时,从祁王身后揽住了祁王,同时拔出身后的长剑指着严颂,道:“王府贵地,岂是你一介江湖人士能够放肆!” 严颂行如闪电般挪到齐清儿跟前,一边捏起齐清儿的手腕,一边斜目怒视楚秦歌。 楚秦歌也是武艺高强之人。 她看得出来祁王适才故意让了严颂,可她却不会像祁王那样。 躺在那里的也不是她的心爱之人,她可管不了严颂是不是来给齐清儿的诊脉的,她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当着她的面伤害祁王。 想到这里,楚秦歌双眸逼出冷冽的眼波,扬剑就欲刺向严颂。 严颂强烈地感到身后的杀气,单手捏着齐清儿的手腕未曾放开,身体却极速地旋转面对楚秦歌的方向。 就是应战,严颂他都不愿意在此时此刻松开齐清儿的手。 卧房顿时微风乍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七章,硬伤 “秦歌!”祁王扬手搭在了楚秦歌的剑上,“不可胡来。” 楚秦歌早猜到祁王会阻止,她瞪着严颂,直到严颂重新转过身后,方收起了手里的长剑。 祁王看了看严颂的,眉间掠过一卷愁容,眼中像是有一瓶墨水被打翻了一样。他顿了顿胸,走到案几边坐下。 严颂迅速地从齐清儿的脉象中诊断出所发寒毒的程度。 然后开始在齐清儿身上下禁,先阻止了刺痛。 取出银针,找准穴道,逐一控毒。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齐清儿终于有了知觉,只是手指依旧麻木,她缓缓睁开双眸,面前的垂帘是陌生的,但周围的檀香气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想起身,腰肢酸疼。 挪动一下却被一双手制止住了,“别动,保留体力,你现在身子虚得很。” 是严颂的声音。 齐清儿猛的扭过头去,这才发现这里是祁王的卧房没错,除了说话的严颂和面带愁容的祁王,还有楚秦歌。 她似乎不是很愿意看到她醒来。 齐清儿心下微颤,稍微猜想一下也知道是祁王将严颂叫过来的,而楚秦歌,她不知她为何会在这里。 但眼下她无暇多想。 毕竟同时面对祁王和严颂,还是平生第一次。 祁王快步走到床前,刚欲附身,严颂出手极快,可祁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两人在短短几秒内就已经交手数十次。 谁都没有要让的意思。 齐清儿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她想劝却无处开口,口中发出的声音完全吞没在了他们飞快扇动的长袖当中。 一旁的楚秦歌站不住了,再次出剑,直逼严颂要害。 此时的齐清儿却只能睁眼看着,干着急。 场面顿时焦灼。 突然,祁王嚯地起身,抬手挡住了楚秦歌的长剑,剑头离严颂的喉咙只差分毫。 祁王怒视楚秦歌一眼。 楚秦歌蹙眉,不情愿,但还是收了手。 祁王严肃地看着严颂,道:“还请严大人跟本王出来一下。” 严颂为祁王的话感到略惊,难道是要出去打的意思?他侧目看了看刚刚恢复了些元气,面色尚且惨白的齐清儿,思量片刻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卧房。 来到院落当中。 “要一决高下么?好啊,我严颂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来吧!”严颂走到院中便做出准备应战的姿势。 祁王却负手站着,叹出一口气道:“有一件事,本王需要你的帮助。” 严颂划在空中的手掌微僵,随即收了手道:“真是奇了,这并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祁王微微拉了拉嘴角,道:“其实是在帮我,更是在帮清儿,也是在帮你自己。” “说,什么事?”严颂直接道。 祁王略点头,“今日出宫时伤了一个精卫,现在离宫墙外的精卫换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身为御林军统领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严颂眼睛微转,背过身去复又转过身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就因为你说这也是在帮我和清儿吗?精卫,是你伤的,这和清儿完全没有关系,就算被人发现是你做的,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清儿身上,更和我没有关系。”说着他笑了笑,道:“我还可以顺便在皇帝老儿面前立一功,何乐而不为,我为什么要帮你?!” 要帮你这个偷了清儿心的男人? 祁王静静听着,没有多大的表情。 他想了想,道:“请严大人帮忙,不过是想取个捷径,你若不愿意,无妨,本王自有办法解决。只是一点,对于皋帝,还请严大人把握分寸。” 祁王说着靠近严颂道:“清儿现在的状况,本王相信严大人也是清楚的,我和她也已经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皋帝那边,大人不要太过分了,到时候便宜了太子。” 顿了顿,祁王后退一步,微颚首算是告辞。 然后直径往卧房中走去。 严颂站在原地,他不得不承认祁王的短短几句话,完全揪住了他对齐清儿的心。 抬目,看了看日头。 距离精卫换岗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一番斟酌之后,严颂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祁王府。 屋中的齐清儿昏昏沉沉,她不知外面祁王和严颂都说了什么,知觉面前楚秦歌完美的脸庞叫她移不开双眸。 楚秦歌站在床榻边,两手抱在胸前,戒备式的看着齐清儿。 半饷后,她道:“我真为祁王殿下感到不值。” 齐清儿轻咳两声,面前的半妆美人还真是个性情直爽之人,“楚姑娘的意思是?” 楚秦歌僵硬的坐下,掖了掖齐清儿身上的被子,没好气道:“自从你回京,祁王就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常常半夜不能入睡。我知道在祁王殿下心里,没有我只有你。我现在告诉你,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告诉你祁王对你的感情,也拜托你,对他好一点,他值得你对他好一点......” 就这几句话,楚秦歌叹了不下数十次气。 齐清儿背靠着软枕,听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痴情,刚硬,执着,豪气的。 其实祁王有她这样爱着,若是有一天齐清儿不在了,祁王也不至于没有人照顾。 这时祁王回到了卧房中。 楚秦歌不知是本能的还是故意的,立刻从齐清儿身边挪开了。 祁王没看楚秦歌,直接在齐清儿身边坐下道:“适才让你受惊了,现在感觉可好些?” 齐清儿点头,“好多了......” 说完无意的将目光在楚秦歌身上落了落。 一个女人要多爱一个男人,才有这样的眼神,楚秦歌看向祁王的眼神。 可祁王却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楚秦歌。 他微转身,对着楚秦歌道:“我和你说过,有任何消息不要亲自过来,免得叫人看见,引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楚秦歌垂目。 刚才这么一闹,她竟是忘了她今天过来的目的,缓了嗓音道:“这件事,我不能交给别人来转达,因为关系到嬅雨姑娘的父母。” 楚秦歌还是称呼齐清儿嬅雨,在她心底总还是不愿意承认嬅雨就是祁王等了十几年的齐清儿。 齐清儿闻言,身体一僵。 这双假父母难道出了问题么? 她急问道:“什么事?是他们已经入京了吗?”他们入京,首先知道的也应该是齐清儿。 祁王安抚着齐清儿,转头看着楚秦歌,道:“秦歌,有什么话,一次性讲清楚。” 楚秦歌颚首,“嬅勇戴夫妇还没有入京,只是城门口已经皇后的人在那等他们了。秦歌一时猜测不到皇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所以觉得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好。” 皇后的人,又是皇后的人。 齐清儿强烈的感觉到皇后的威胁。 这个时候她派人看在城门处,难道是要拦截嬅勇戴夫妇的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八章,老爷夫人 齐清儿明显感到祁王握在她手臂上的手紧了紧,她侧目看了他一眼,接道:“消息是否准确?” 楚秦歌,“陛下的人马两日前在刺州接到了嬅勇戴夫妇,明天就该进城了。皇后的人是今日上午才安插在城门口的,均是些高阶精卫,我们的人看得真真切切,其中还有一位宫里的姑姑。” “此事和太子也脱不了关系。”祁王越听脊梁骨越紧。 嬅勇戴夫妇本就是来冒充齐清儿父母的。 若是被拦来下,先不说嬅雨勇戴夫妇是否真的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能不能完好无缺的掩盖齐清儿并非他们真正的女儿,这一事实。皇后那边派出的姑姑定也是个巧言能辩之人。 只怕最后,话没说几句,嬅勇戴夫妇就先露了馅。 齐清儿手捏着被单,“皇后他们定是有备而来,嬅勇戴夫妇若是叫他们先给劫住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说着掀开被褥就欲下床。 即便是眩晕无力,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时候,有什么比掩盖她真的身份更重要。 祁王盯着齐清儿的一言一行,并没有阻止她起床,只是按住了她的手腕,输了些元气给她,边道:“有另一种可能,皇后她是在测试你。” 说着,看着齐清儿气色恢复了一些后,方站起身,继续道:“现在的皇后是惊弓之鸟,她明白一旦她的后位出了问题,太子的东宫之位也必然会受其影响,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折了一个兵部尚书。”……“在城门口安插精卫,想要劫持嬅勇戴夫妇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毕竟是皋帝亲自派人从刺州接回京城的。所以,她极有可能就是在考验你,看你会不会察觉她按差在城门出的人手,会不会因此而害怕,做出出格的事情。” 祁王顿了顿,换出一口气,“你一旦做了,那么她对你身份的怀疑就彻底的落实了。” 这话一落。 卧房中安静没有只言片语。 只听见三种不一样的,忽长忽短的呼吸声。 祁王的这些话,齐清儿都懂。 他过去说的每一句话,她也都明白。 齐清儿端坐在床沿边道:“殿下分析的固然没错。可皇后不一定非要劫持嬅勇戴夫妇不可,她派去的那个姑姑可以以任何理由,请嬅勇戴夫妇下车一叙,有礼相邀,这样就算是传到了皋帝的耳朵,皋帝也不会觉得十分不妥,皇后她也只需费一番口舌找一个能说服的理由罢了。” 她沉了沉气,继续道:“说到底,不论皇后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让任何其他人在我之前先接触到嬅勇戴夫妇。自从我换了他们女儿的身份,我至今没有见过他们一面,更别提他们对我的陌生,对我的习性样貌更是一无所知,皇后派去的那个姑姑随便问一个问题,他们就会露馅,到时候我的身份还是不保......” 祁王双眸凝重。 他望着齐清儿一言不发。 既然是进退两难,那就只有...... 杀了他们,暗中杀了皇后派去的所有人。齐清儿忽感内心的麻木,当她动了杀念的时候,胸口也跟着刺痛了一下。 她将手按在胸口,附身闭上双眸。 血海,齐府的血海。 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他们是忠贞化成了红色的血液,在头颅落地的那一刻,他们的鲜血是喷洒出来的。 齐清儿身体微微颤抖,“杀了他们,皇后派去的所有人,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留!” 她说得字句清楚,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自责。 祁王将手落在她肩膀上道:“秦歌刚说此事的时候,我就动过要杀了他们的念头,只是我担心你……” “是我错怪你了!”齐清儿忽的抬起头看着祁王,然后又垂下头去,道:“既然皇后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也不担心她的疑心更重些,总比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要强。城门处的人是皇后暗中埋下的,这说明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杀了他们,皇后也只能当吃了暗亏。” 她的声音极轻,却轻到让人不得不在意。 祁王颚首,转身和楚秦歌对视了一眼。 楚秦歌会意。 …… 次日,嬅勇戴夫妇尚未入京,便传来了城门血案。 说是两个巨商因之前约定的事不能达成协议而起了冲突,据说两方均有死伤,有一方则是伤亡惨重,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都基本咽了气。而另一方中,伤势重的,没能跑走的,官府到的时候也都断了气。以至于到场的官人没捉住一个活口。 说他们是商贩,还是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确定的。 皇后在宫中听说了此事,当着陛下还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是现在的巨商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都开始私自养打手了。 皋帝操劳于无边无际的政务,自然不会对这样的事上心。 面对皇后的说辞,也只是置之一笑,只说这样的小事交给京兆衙门处理就是了。 皇后便也没了下文。 只是对齐清儿恨得牙痒。 吃准了她不敢将此事抬上桌面,竟是一个活口都没给她留。 与此同时,宫里传来另一桩命案。 一个精卫,值班时不好好看守岗位,游手好闲的好大酒,结果失足落进了池中。 泡了一个晚上才被人发现打捞了上来。 为此事,皋帝把严颂说了一通。 让他好好整顿宫中的御林军精卫,这般游手好闲的,一定早早发现,打发了去别处,省的宫墙禁处因为这等好酒之徒,勿了宫廷安全。 严颂自然明白皋帝口中的好酒之徒,倒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口头上答应了皋帝的要求,暗中还是细细给“淹死”的精卫料理了后事。 …… “这个时辰,嬅勇戴夫妇也应该到了吧!”竹婉两手捏在一起,扬面遥遥地望着街尾。 齐清儿忙瞪了她一眼,道:“称呼得改了,怎么着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竹婉扭身看向齐清儿,“是,奴婢日.后一定小心,只是奴婢该如何称呼他们?” 齐清儿挪了挪脚。 从接到嬅勇戴夫妇入京的消息,到现在也有近两个时辰了。 为了表示对皋帝的感恩,齐清儿也在这府门口站了近两个时辰。 她将手臂撑在竹婉递过来的手臂上,道:“叫老爷和夫人吧,这样总不会出错。” 竹婉点了点头。 这时,人头攒动的结尾出现了一辆显眼高大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还时不时地揭开马车窗布,对着街边的店铺商贩指指点点,又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 远远看着,像是从未见过京城的繁华一般。 竹婉眼睛一亮,道:“到了,那辆马车上定是老爷和夫人。” 齐清儿微蹙了蹙眉。 待马车在府门前落下后,她方转了笑脸,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九章,嬅勇戴夫妇 马车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中年人。 男的体型宽厚,圆脸,厚厚的双眼皮,下马车的的时候,动作还算矫健利索。身后的妇人却有些蹒跚,踌躇了好一会儿方挪下了马车,挡在她身前的嬅勇戴却没有要扶一扶她的意思,她似乎也早习惯了,浓浓的妆容下,那双饱经世俗的双眼只稍稍撇了嬅勇戴一眼。 两人纷纷下了马车。 顿时被眼前豪华气派的府邸给震住了,还有府门前清一色的婢女们。 两人眼中满是惊喜一色。 妇人更是仰头把府门高墙,妥妥的看了一大圈,偏偏没有看见迎接在府门口的齐清儿。 嬅勇戴长了心眼,眯眼一笑,拿手戳了戳身边的秦慧茵。 秦慧茵没好气的拿手拍开了,“干什么,我这还没看够呢!”声音虽小,却是招人耳目。 齐清儿顿时感到脊梁骨微寒。 蹙眉轻咳了一声。 身边的竹婉看了看齐清儿,立刻反应过来,绕过东张西望的夫妇二人,走到护送的官人面前,给了银子道:“大人一路幸苦,这些个碎银子,就当我们馥雅郡主请你喝茶的。” 官人不动声色的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笑道:“哪里!能为馥雅郡主效劳是下官的福分。郡主刚和老爷夫人重逢,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下官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一扬鞭,一行人浩浩的离去了。 秦慧茵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竹婉给那官人银子,啧啧道:“城里人就是大方呀,随随便便就是这么一大袋子银子,那得够喝半辈子的茶了。” 嬅勇戴表面上不大欢喜秦氏的作风,嘴里却道:“是啊,是啊!” 齐清儿蹙眉。 难怪嬅氏世代家业会毁在这两个人手里了,如今见了庐山真面目,也能猜出个其中缘由。 她冲着身后的婢女们扬一扬手。 婢女们纷纷会意,福了福礼都退回了府邸当中。 这迎接的场面本就是做给接送的官人看的,人家毕竟是奉了皋帝的指令,给那官人面子,亦是给陛下面子。 怎么说都是迎接父母亲,不能太寒颤了。 可面对面前东张西望的嬅勇戴夫妇二人,齐清儿那声父母亲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竹婉瞧出了尴尬,忙上前道:“老爷,夫人,这边请。”又对着齐清儿,道:“郡主,先进屋吧!” 齐清儿闻言方缓过神来,嫣嫣一笑,领着嬅勇戴夫妇进了正殿。 一路上嬅氏夫妇一直在窃窃私语。 秦氏,“瞧瞧着石砌地砖,跟镀了层金似的。” 嬅氏,“上天不负有心人啊,看来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秦氏,“那有心人也该是我,好的我当初拼死拼活护住了刚落地的女儿,不然早被你嫌弃死了,也活不到今日。” 嬅氏,“是是是,生儿子不如生女儿啊!”还能捡一个贵为郡主的“女儿”回来。 夫妇二人一路私语,到了正殿内都没消停。 秦氏一溜烟的跑到江南娟秀绮丽的苏式彩画跟前,抬手就要摸,最后撇了一眼坐在正座上面无表情的齐清儿,眼珠子一转,又把手收了回来道:“这等宝贝一定是当今圣上赏赐的吧,我可是从来都没见过呢!” 说着嘿嘿一笑。 嬅氏则是依着万字锦底五福捧寿的朱门挪不开步子,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一般。 齐清儿看着面前的二人。 良久未有声色。 严颂能将他们找回来,重新住在刺州等陛下人马迎接,定然也和他们说了此趟京城该注意的事项。 可看着他们现在这样样子,完全被眼前的繁华占据了。 哪里像是久未重逢的父母子女该有的样子。 齐清儿微叹一口气,不论人前人后,一声父母还是要喊的,也好让嬅氏夫妇早点进入状态。 她轻轻道:“父亲,母亲,一路上车马劳累,定是幸苦的,快坐下吧!”后对竹婉道:“给老爷,夫人上茶和点心。” 嬅勇戴夫妇具是一惊。 随后相视一眼,纷纷走到正殿中央。 面上耐不住的喜色,秦氏道:“哎呦,女儿这是哪里话,早知道是来这等贵地,就是徒步进京也不幸苦啊!”说着拿胳膊肘戳了戳嬅勇戴。 嬅氏蹙眉瞧了秦氏一眼,后又复了笑脸,道:“是是是,不幸苦,不辛苦。” 齐清儿略垂着眼眸,道:“坐吧,别站着了。” 夫妇二人坐下,将面前的茶水点心吃了大半,直到饱到打嗝,方住了手。 齐清儿拿手揉着太阳穴。 心道,这对儿“父母”日.后可得好好的看管,万不能在他们身上出了岔子。 “今日过于匆忙,也不知小厨房备的点心合不合父亲母亲胃口。日后,父亲母亲爱吃些什么,直接告诉小厨房里的嬷嬷们,背井离乡的,别在吃食上折了口味。”齐清儿道。 秦氏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忙道:“那是,那是!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得请您……女儿您多多担待呀!” 嬅氏只跟着点头附和,眼珠子早落在了正殿另一侧的紫檀芭蕉伏鹿的小茶几上。 齐清儿听着浑身的不自在,扬一扬脸,让竹婉前去将正殿的大门关上,复又将嬅勇戴夫妇引到了正殿后面的偏阁当中。 开门见山,道:“你们的女儿嬅雨,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死是活,难道你们就不想问一问关于她的近况吗?” 秦氏身子微颤,见嬅氏欲答,立马抢了话道:“女儿这话,娘亲就听不懂了,咱们的宝贝女儿嬅雨不就站在我们前面吗?”说着又拽一下嬅氏道:“你说是不是呀,老爷子。” 嬅氏眼中稍有不忍,但很快颚首道:“是啊,此趟回京,我们就是来投靠女儿您的呀!” 齐清儿幽幽地吸进一口气。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父母,但不论他们是否关心他们真正的女儿,还是心口不一的只想讨好齐清儿。 齐清儿都必须要让他们在京城当中住得安心。 微微转动了身子,道:“真正的嬅雨现在很安全,她现在过得也很开心,二位大可放心,若是有一天想见她,大可来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必不叫二位寒心。” 嬅勇戴夫妇纷纷颚首,“女儿的话,我们都明白。您放心,我们必不会出任何岔子的,出刺州前就有人前来吩咐,我们都一一记下了呢!” “是啊,是啊,都记下了呢!” 齐清儿眼神复杂地落在嬅勇戴夫妇二人身上。 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自在。 但当下也只能当他们都了解了此趟来京城的目的。 这时竹婉从侧殿外匆匆走了进来,贴近齐清儿耳边道:“纯净公主来了,说是要来见一见郡主的父母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稀罕物 纯净公主还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 嬅勇戴刚刚在郡主落脚,她便来了。 齐清儿听完后也没急着回复,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心道:她和嬅氏夫妇都尚未了解得熟识彼此,真的见了皋璟雯,难免让她看出个不妥。此时还是不见的好。 随即,她对着嬅氏夫妇道:“父亲母亲想必也是累了,先在这侧殿中歇一歇吧!” 说着便领着竹婉走出了侧殿。 秦氏立刻松了松膀子道:“唉,我刚才明明听见什么纯净公主要见我们呐,可女儿怎么说我们累了,不让我们出去呢!” 嬅氏见齐清儿离开,也松了松膀子,继续在侧殿左顾右盼,摸着一对铜炉不肯松手。 秦氏见状,上前就在嬅氏的手臂上捶了一记,道:“你倒是听没听见我说话呀!公主诶,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女儿,你就不想见一见么?!” 嬅氏哪里能将那双见钱眼开的老眼从这满屋子的金铜器上挪开,摆摆手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见的,你着什么急呀......咱们的女儿啊,算是没白丢啊!” 更何况,亲生女儿过得也好,嬅勇戴心中也不必过意不去。 秦氏却是按耐不住她的那个好奇心,揪了半天嬅氏的衣服,见其没有反应,一甩手,“见识短浅的东西,不跟你说了。”说罢挤到门缝处,眯着眼睛往外瞧。 只见齐清儿和皋璟雯正亲热的相互耳语。 秦氏暗道:好日子真的是来了,瞧瞧她的女儿果然是贵人,连公主都这般待她。 正殿中,齐清儿与皋璟雯相互福了福礼。 皋璟雯忙拉着齐清儿的手道:“伯父伯母都到了吧,都还好吗?”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秀气的脸蛋,满是好奇的神色,道:“都挺好,就是五日.车马劳累,我先让他们先歇下了。知道璟雯关心,改日我让他们亲自到纯净公主府来,怎能让璟雯你亲自跑来拜访他们呢!” 皋璟雯亲昵一笑,拉着齐清儿的肩膀道:“主要还不是来看你的,顺便来看看伯父伯母而已。” 齐清儿轻轻捏了一下皋璟雯的鼻子。 这句伯父伯母,只让齐清儿承担不起。 这时,侧殿的门却突然开了,里面抛出来一个臃肿蹒跚的肉团子。 仔细一看,才知道是秦氏。 正殿中的皋璟雯顿时目瞪口呆,这就是伯母么?这样的见面方式真是恒古未有啊。 齐清儿也觉得背心一层细密的汗。 这样从侧殿当中滚出来,指不定皋璟雯会如何作想。 秦氏诶呦一声,人还趟在地上就抱着大腿直叫,“这门槛儿!怎么这么高!” 嬅氏闻声,立刻冲到门边,往地上一看,先是面色灰了几分,才做出准备搀扶的姿势。 齐清儿真是悔了,不该把他们留在侧殿的。 但在皋璟雯面前,那跌倒在地上的必经是她的“亲生”母亲,便也快步走到秦氏身边,搭了一把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道:“母亲,如何也不好好休息,可摔到哪里了没有?” 说着慢慢将秦氏搀扶着坐到了座椅上。 秦氏自知闯了祸,也不敢抬头看齐清儿,不过对正殿中的纯净公主却看了一眼又一看。 像看件稀罕物似的。 绕是没什么心眼儿,本来心情不错的皋璟雯,也被瞅得不自在。 嬅氏也从侧殿当中跟了出来,眼睛一转,道:“正要休息呢,可怎么也静不下心,刚刚入京,什么都觉得新鲜。再说可不是大半年都没见到女儿您了吗?我们躺着也是睡不着,所以......” 齐清儿按在秦氏身上的手,微微的一僵。 在公主面前他们就这般语无伦次,行动鲁莽,若是哪天见了皇后,还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她轻轻地沉了沉气,回复了脸上的平静,道:“睡不着也罢,我让府上的下人带着你们逛逛府上的院子吧!” 说完便示意让竹婉带出去。 皋璟雯却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到花园走走吧,有些早春的花都已经开了。” 秦氏闻言扬眼瞧了瞧皋璟雯,“我同意,我同意,坐了五天的马车,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秦氏高调粗哑的嗓子让皋璟雯微微一震。 但随即又扬起了笑脸,道:“雨姐姐,伯母真有趣。” 秦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看着皋璟雯比看着齐清儿还亲。 齐清儿顿时觉得额前冰凉凉的,不知是冷汗,还是叫外面吹进殿中的风给吹的。 只得带着璟雯还有嬅勇戴夫妇来到院中。 可这白玉般的亭落,是这夫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秦氏指着一旁青一色形态丰满的假山,就道:“这山如何长在这里,京城我虽没有来过,但我知道这样的岩石只有我们刺州那一带才有的。” 皋璟雯闻言噗嗤一笑,“秦伯母,你这就不知了吧!这京城当中很多人家都爱这样的岩石,所以取来放在院中作假山,供赏玩。”随后又看着嬅勇戴道:“嬅伯伯应当知道的,我听雨姐姐说,早年您常带着雨姐姐来京城,当是见过这样的假山。” 嬅勇戴身子微颤。 他什么时候来过京城? 长了个心眼当下也没急着回答,先瞧了齐清儿一眼。 随后道:“是,那个时候京城还不似现在这般繁华呢!” 这人啊,在飞上枝头之后,总不是恰好的收住口。这京城快有几十年没有变了,当年是如何繁华的景象,现如今还是一样的。 皋璟雯自然也知道,京城和她小时候记住的,没有什么区别。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神色僵了半饷。 忙道:“父亲,母亲,我让竹婉陪着你们,公主殿下来了之后连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嬅氏道:“对对,也是,总不能让公主殿下陪我们逛园子。” 同时齐清儿捏了捏皋璟雯的手。 要是再这样逛下去,指不定那嬅氏夫妇还会说出来什么。齐清儿宁愿自己说话做事前后不一,也不能让皋璟雯再和他们多呆一秒。 皋璟雯感应到指尖的压力,她看了看面看的齐清儿,又对着嬅勇戴夫妇道:“我好像真有些渴了,嬅伯伯,秦伯母,我改天再陪你们。” 秦氏连连道好,嬅氏小鸡啄米。 齐清儿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拉着皋璟雯回到了正殿。 谁料皋璟雯一把将齐清儿搂进了怀中,“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当初你家落末的时候,他们只想着如何把你卖了,如何能够换来更好的前程,完全没有体会你的感受,对你又是绑,又是逼的。如今你过得好些了,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想来和你分羹。实在也是父皇的意思,你不得不重新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雨姐姐,你对他们已经够好了。” 皋璟雯抱着齐清儿说了一通。 然她嘴上是这么说,心思却还是嬅勇戴夫妇身上,她怎么瞧都没有瞧出他们之间有任何血缘关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一章,长鞭如蛇 长相就先撇开不说,行动举止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照理来说父母养育这么多年,孩子身上总会沾染上父母的性子,而在嬅勇戴夫妇身上,皋璟雯没有看到半分和齐清儿言行举止相似的之处,相比之下齐清儿更像是大家闺秀,一言一笑都透露着高贵。 同样搂着皋璟雯的齐清儿,并不只皋璟雯肚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拍了拍皋璟雯的背,道:“不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父母,照顾他们是应该的,只是他们不知京中礼仪,让璟雯你见笑了。” 皋璟雯爽朗地直起身,笑眯眯道:“哪有!”接着微微蹙了蹙眉。 纯净公主坐了大概一时辰才走。 彼时院中嬅勇戴夫妇已经没了人影。 齐清儿问了从院中回来的竹婉才知道,他们将这花园给翻了遍,看到朱墙上的壁画差点没有给拆下来,连游廊下悬挂的喜鹊透雕风铃也拿在嘴里啃了啃,说是确定一下是不是真银的。 这么大个郡主府,走马观花式地看一遍。 “现在如何,可是歇下了?”齐清儿拿胳膊撑在案几,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竹婉颚首,“如何还能不歇下。奴婢这还是有功夫在身的,陪着他们这般折腾,女婢都觉得累,他们如何能够不累。” 齐清儿拉过竹婉的手,“让你幸苦了。” “郡主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婢女之前过的日子可比这个幸苦百倍。奴婢只是看不惯嬅勇戴夫妇的样子,躲在门缝里面看公主,还从侧殿中摔了出来,亏得来的是纯净公主,不是别人,要不然早给人拿了笑话去了,郡主日.后面子上也过不去。”竹婉边说边将手从齐清儿手中抽出,落在齐清儿肩上,轻轻捶着。 齐清儿听着,只觉得心情沉痛。 脸色也开始变差。 最后,她轻轻道:“没有退路了,嬅勇戴再怎么难伺候,我们都必须好好待见,先忍忍吧!” 她这话刚落,面前跑来一个婢女,手舞足蹈的神色匆忙,进门时差点没在门槛儿上绊了一脚。 齐清儿见状,蹙眉道:“什么事,这样没有分寸,喝口水慢慢说。” 婢女跑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也说不出话,喝了好大口水后,方道:“郡主......柴房……不好了.......那,柴房里的。” “你先喘口气,一次性说出来,别这么吞吞吐吐的。”竹婉打断了婢女的话。 婢女拿手按在胸口,猛地吸气吐气,好半天才平稳了些,道:“郡主快去柴房看看吧!夫人现在正在柴房呢!” 夫人? 秦氏?她不是歇下了么?跑去柴房做什么了? 齐清儿顿感气血上涌,忙道:“她在那里干什么,把你急成这样?” 婢女跺了跺脚,咬唇道:“不知怎的,夫人发现了被关在柴房里的流云,就非要将她拖出来问个究竟,结果……” “结果什么?”齐清儿逼问。 婢女却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想来也问不出什么,齐清儿起身忙向柴房赶去,竹婉紧随其后。 人还未到柴房,远远的遍听见鞭子抽打的声音,还有女子惨烈的哀求声。 鞭打声更是一声更比一声高。 响亮的回荡在馥雅郡主府中,唯恐天下不知一般。 齐清儿心下猛地收紧,加紧脚下的步子,赶到柴房时,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只见流云被绑在一根木架上,身上只留了一件薄薄的寝衣。浑身湿透,身上是明显的鞭痕,很多地方早已经皮开肉绽。 被鞭得裂开的衣服段子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 身下的地面更是血迹斑斑。 旁边几个空空的水桶,想来忍受不住晕过去又给泼醒。 而秦氏,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趾高气昂地一边拿手指尖剔着牙缝,一边舞动着手里的长鞭。 见到齐清儿只是略显惊讶,手里的皮鞭却没有要消停的意思,看准了齐清儿正看着她,上前扬鞭对着流云的腰部就是一记。 响声震天。 流云痛得只呜了一声便晕了过去,腰处的衣衫被扯下一片,里面一道显目的鞭痕瞬间由浅红变得青紫,高高凸起。 鞭声震得齐清儿的耳膜嗡嗡作响,“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齐清儿上前阻止。 秦氏却一捋鞭子,满脸诧异道:“女儿你太心慈手软,这样的人光关柴房是没用的。” 齐清儿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着旁边一个垂目颤抖的婢女道:“你过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婢女抖着声音,看样子早被秦氏的鞭子给吓坏了。 她道:“夫人经过柴房时看到了里面的流云,便问奴婢是怎么一回事,奴婢只知流云是奸细,所以被关着。夫人问,奴婢便告诉了夫人......” 齐清儿深吸一口气,冲着柴房周边围观的婢女们看了一眼。 竹婉立刻会意,上前支走了围观的婢女,只留下秦氏一人,和被绑着已经晕过去了呼吸浅弱的流云。 秦氏不解,扬眉道:“女儿啊,这种奸细就该抽,打残了才好,指不定哪天她就从柴房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的......” 秦氏边说边跨着腿,挥动着手里的鞭子,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齐清儿闭了闭双目,尽量压住火气,道:“那是不是将人打死了,你才满意呢!” 秦氏闻言,道:“打死了更好。”我可容不得任何人破坏了我和我夫君嬅氏下半辈子的好日子。 后面一句话,她想了想还是吞在了肚子。 抡起鞭子准备再抽一记。 齐清儿沉声道:“竹婉。” 下一秒,秦氏的手就被竹婉折到了身后,鞭子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怎.....怎......怎么回事?你这死丫头押着我干什么,我可是你们郡主的母亲,府上的夫人,给我松开!”秦氏挣扎。 齐清儿蹙眉看了一眼柱子上奄奄一息的流云,转身看着秦氏道:“你不好好在房中休息,竟给我生事。” 秦氏一听愣了。 顿足道:“我如何是在给你生事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子,你也是清楚的。你留着这个小贱人在府上,明知她是奸细还把她关在柴房里,吃的用的一应不差。你留她一口气,那才是生事呢!” “秦慧茵!”齐清儿咬牙切齿。 事情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不受控制。 她对着竹婉狠狠道:“夫人累了,带她回房休息,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在府上随意走动。” 竹婉颚首,二话不说便将秦氏带回了早给嬅勇戴夫妇准备好的厢房,又派了三四个婢女好好在厢房外看着。 齐清儿站在柴房外,天旋地转的站不住脚,依着墙壁才能够勉强站着。 面前血淋淋的流云,让她作呕。 耳边充斥着十岁那年流放时,那些罪恶的官人在她和她母亲身上落下的鞭打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二章,谁的葬礼 “郡主,郡主……” 齐清儿抬起模糊的双眼,这才发现是已经折回来的竹婉。她费力地再次看了一眼流云,道:“快把她从柱子上解下来。” 竹婉照做。 “去请太医,让华驮亲自过来一趟。”齐清儿继续道。 当御医华驮赶到的时候,流云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华驮诊了脉,道:“没用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先生难道不要试一试吗?连药都不用配了吗?”齐清儿站在床榻边,追问道。 华驮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摇头沉声道:“长鞭伤及机理,尤其是腰上的那一记,断了她的主脉,我就是配了药,也只能拖延一两天,要救活她是无望了。” 齐清儿垂目,点了点头,道:“罢了,劳烦先生过来一趟。还望先生不要向外人提起。” “这是自然。”华驮顿了顿胸,重新看着齐清儿的面孔道:“只是郡主如何就失了手呢?” 面对这个问题,齐清儿掩面不欲回答。 难道她要说是她的“母亲”故意抽死了流云么? 竹婉见状,道:“流云已经这样了,先生问多了也是无用。有一些隐情,先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华驮虽为祁王一党,但对于齐清儿,他不是十分了解。 对于竹婉的话,他略点了点,不再多问,福了福礼,缓身离开。 齐清儿看着华驮走远之后,道:“竹婉,以你的功力,能抚平流云身上的伤口吗?至少不要让人察觉出来。” 竹婉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流云道:“脸上的伤痕没有问题,至于身上的奴婢尽力而为,有些太深的,奴婢也力所不及。” “你尽力而为吧,希望能瞒得过去。明天我就去向皇后请罪。”齐清儿边说边起身往主卧走去。 竹婉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流云,见其尚且安妥,便随在齐清儿身后,道:“真的非走到这一步不可吗?郡主这样去见皇后,她指不定会故意让郡主难看。” 两人走在抄手游廊下,齐清儿望了一眼被秦氏打乱的风铃,道:“就算是被皇后戏弄,我也是要去的。且不说流云是跟了皇后多年的宫女,皇后当时将她赐给我时,可是当着皋帝的面。如今却死在了我府上,我不自己去请罪,难道要等到皇后发现了之后,再拿这件事来压我么?若是皋帝问起来,我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竹婉边听,边伸手整理了风铃。 发出的清脆声,夹杂着暮色的气息,还有这灰暗一色的亭落,听上去竟是显得刺耳了些。 竹婉道:“嬅勇戴夫妇可是刚刚才到府上,便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将他们一直关着,必经明人眼里,他们还是郡主您的父母啊!” 齐清儿将身子依靠在廊柱上,“关是必须要关的,以后不要让他们出府就是,他们有任何需要都满足他们,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还有老爷夫人还是要叫的,称呼上不能让人落了口实。” “是,郡主。”竹婉颚首。 这一夜齐清儿睡得特别的不安稳。 如果皇后知道嬅勇戴夫妇是什么样的人,那皇后的这一出算是赌对了。光是嬅氏和秦氏两人的品性就够齐清儿受的。 如果时光倒流,齐清儿真想回去好好抱一抱她真正的父母亲。 只是,这就是一个不找边际的梦罢了。 齐清儿翻了个身。 依旧不能入睡。 她睁眼看着帷幄上的红绫,路远马亡,殊途同归,或许她真的不应该在乎得太多。正如祁王的意思,京城本就是个肉弱强食的地方,她一旦软弱了,怜悯了,那被分食的那一个就是会她。 夜深。 月光悠长,从窗棂的缝隙中渗入,飘落在地上。 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齐清儿不清楚的。 但接下去的这个梦,让她汗流浃背。 梦中,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哀痛地看着城墙之下的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白色纸币漫天飞舞,锣鼓声震耳欲聋。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遥望天际,天色阴暗,乌云形成强压之势。 顷刻,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 大雨中是祁王的身影,他越来越近,近到伸手就能触碰,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浑身是雨水,雪白的衣襟上有着明显的血迹。 鲜红的颜色顺着蜿蜒而下的雨水,在他白色的衣襟上画着慎人的图案。 “清儿,你不该质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未来的江山……” 声音像是从天空中倾斜而下,带着雨水的拍打声。 齐清儿突然的害怕,她往后挪身,身后却是高耸至于肩齐高的石墙,她无处可退,只得看着祁王的身形越逼越近。 突然,她被扭转了身躯,脑后有一双大手强按着她俯头,望向百仗之下的送殡队伍。 耳边祁王的声音在继续,“清儿,他死有余辜,你又何须给他安排如此隆重的仪式。” 她试图挣扎,但毫无作用,耳边是祁王冰冷的气息。 她不得不看着殡仪,喃喃道:“他曾是一国之主,一代帝王,给他这样的送殡仪式是应该的。” “是吗?那我呢?清儿,你是不是也会亲手给我同样的葬礼?”祁王的身影虚无却坚硬,声音亦是如此。 齐清儿动不了身子,亦不能回头。 她想看一看身后的祁王,他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确定身后的这个人就是她心中藏了多年的俊昇哥哥,可是无奈整个人被控制得不能动半分半豪。 唯有内心的不甘与茫然,充斥着她的整个躯体。 突然间,大雨磅礴,与天色连成一片,带着轰隆隆的雷声,以及刺眼的闪电。 齐清儿感到身体的悬空,下一秒,当她发现的时候,面前是百仗的高墙,她与他均在高墙之外,身下是迅速坠落的雨水,以及模糊到几乎不可见的遥远的地面。 耳边冰凉的气息再次传来,“清儿,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葬礼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葬礼。” 话音尚未落定,她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她仰面朝天,身下是祁王的身躯,冰凉而僵硬。 他们同时坠落,速度超过了雨水坠落的速度,很快迎接他们的是厚重不可摧的坚实地表。 一切在雨水中消失殆尽。 惊梦,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 她团身坐在床角,再也没了睡意。 这样坐着,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 屋外有人敲门,齐清儿未有回应,竹婉便径自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的齐清儿,连忙将手中剩满水的铜盆放下,跑到床边,将手搭在齐清儿肩上,“郡主这是怎么了?” 齐清儿感到肩膀上的压力,身子不由得一颤。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仰面对着竹婉,道:“我没事,帮我梳妆。”说着挪下床,走到了铜镜面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三章,触犯宫规 铜镜中的人好生憔悴,齐清儿自己都不愿多看几眼。 竹婉端来铜盆,一番梳洗之后道:“郡主还是明天再去给皇后请罪吧!奴婢担心您的身体受不住。” “这般憔悴便是对了,今天是非去不可的。再说流云那里……”齐清儿话说了一半。 竹婉会意接着道:“流云是昨儿个晚上去的,走时没受苦,走得平静。” “嗯,上妆吧!”齐清儿道。 一番准备,齐清儿入宫的时候刚刚过了辰时。 和退朝走出武英殿的皋帝遥遥地碰了个正面,因着相隔甚远,齐清儿只略停一停,确定皋帝注意到她之后,方往皇后的正阳宫走去。 到了正阳宫外,齐清儿请示了宫里的夏姑姑。 不会儿便被叫了进去,然竹婉却必须在宫外等着,不得入内。 齐清儿独自随着夏姑姑绕过宫门内硕大的影壁,来到正殿门口的宽敞的院落中。 然走到这里,夏姑姑却让她跪下,说是皇后娘娘正在为陛下念经祈福,让她在此等候。 齐清儿望了望黑黝黝看不见底的正殿,和头顶刺眼的骄阳。 心略沉,看来皇后是不准备轻易见她。 “看什么看!皇后宫中又岂是你能随便张望的,跪下!”夏姑姑往前走了几步,见齐清儿没有反应,折回来冲着齐清儿便是一顿指手画脚。 齐清儿杏眼低垂,收回了目光,轻道:“是。”跪下后,又道:“还请夏姑姑转达皇后娘娘,嬅雨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娘娘此时需要清静,你且等着吧!自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撂下这句话,夏姑姑径自踏入殿中,消失在黑压压的正殿当中。 齐清儿膝盖着地,跪在坚硬的石砌面上,关节处细密的刺痛,她咬唇忍着。 不多会儿,额角上便是豆大的汗珠子。 虽然抹了胭脂,还藏不住她逐渐惨白的脸颊。 面前的青色地面也开始忽远忽近。 这时夏姑姑又从正殿中走了出来,却只在齐清儿身边停了停,带着三四个宫女往宫门处走去。 再进来时,她们手里是被押得直不起身的竹婉。 齐清儿顿时感到不妙,抬目,黑压压的正殿当中是皇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竹婉不过是嬅雨身边的一个奴婢,夏姑姑带她进来做什么?”齐清儿尽量控制自己的意识,扭身看着竹婉。 几个宫女强按竹婉的头,带到齐清儿身边,又在她膝盖后面踹了一脚,迫使她跪下。 夏姑姑看着竹婉跪下之后,方扬眉道:“郡主一个人跪着多无趣,不过让她进来陪陪你罢了。” 齐清儿心中翻山倒海五味杂陈。 竹婉本是一条后路,现在却和她一起陷在了正阳宫中。 骄阳当头,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齐清儿身子开始虚脱,上半身斜倾在竹婉怀中,倾城的面容布满了汗水,乌发黏在额角,看着叫人心疼。 这时正殿中却飞来一本书籍,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齐清儿的膝盖上。 齐清儿略惊,费力的抬目往正殿中看去。 只见里面一袭明晃晃的凤色长袍,是皇后雍容的坐在殿门口的一把藤萝松缠枝凤椅上,身边是端着茶水和点心的婢女。 她眯眼瞧了瞧齐清儿,道:“光跪着多无趣,地上那本女诫,还请郡主捡起来,给本宫念叨念叨。” 声音是一贯的棉柔,还带着些倦怠。 会是这种情况,齐清儿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既然是做戏,也做好了受****的准备,何况她十岁那年受过的****可比现在的惨烈一百倍。 她从竹婉身上支起上半身,伸手去捡“女诫”。 可摸索了良久,连书角都没有触到,手心已经在地上磨出了红印。 竹婉见状,实在不忍,欲附身去捡。 却听正殿中的皇后道:“本宫适才是让郡主将女诫捡起来,怎么郡主不愿意,要让身边的奴婢代劳吗?” 语气中说不出的挑衅。 齐清儿捏了捏竹婉的手臂,让她别动,自己又附身去捡。 然地面恍惚,怎么摸都摸不到。 半饷,性格刚烈的竹婉,一把将女诫拾起塞进了齐清儿手中。 皇后冷眼看着,只轻轻抿了一口茶道:“难怪郡主不知分寸,这身边的奴婢都是这个样子,郡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夏秋,还不替郡主好好管教管教。” 齐清儿闻言,死死拽着竹婉。 用微弱的声音道:“是嬅雨无能,竹婉不过帮了一把。何况助人为礼举,皇后又何必混淆是非,惩罚竹婉。” 这话哪里能让皇后收手,“夏秋,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廷杖!郡主什么时候开始诵读,竹婉那边就什么时候停止责罚。”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身体力壮的宫女强行将竹婉拖了下去。 在几杖开外的地方迅速架起了一张长凳。 齐清儿争抢不过,只能看着竹婉被拖走。她飞快的又胡乱的打开女诫,上面细小的字迹对当下的她来说,如同蚂蚁一样在纸叶上乱爬,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凭着记忆,她费力的诵读,“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 一句话读得断断续续。 然板子还是落在了竹婉身上。 刚强的竹婉愣是没有呻吟一声,死死咬着唇瓣。 皇后悠闲得仰了仰身子,眼尖的宫女立刻拿来一个软枕给她垫在身后,她挪了挪背部,找到更加舒适的姿势,道:“本宫听不清楚,郡主大声点。” 齐清儿抓着书的手指明显的收紧。 露出苍白的骨节。 她尽量撑住摇晃的上半身,又将书面拉近,然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她头疼不已。 凭着记忆,继续诵读,“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 与此同时,落在竹婉身上的板子一下没少。 皇后也完全没有叫停的意思。 齐清儿也是倔性子的人,她更看不得竹婉为她这样受苦。 廷杖何等酷刑,绕是男子十下之后都鲜有站的起身的,何况是竹婉的女子之躯。 她听着板子落下去时,砸出的闷声,心绪难以淡定。 索性丢了女诫。 齐清儿身子无力,双手撑在地上,她抬目死死瞪着皇后,气息微弱却字句清楚道:“我进宫求见皇后,尚未能禀明事由,皇后便开始刑法伺候,难道皇后就不怕触犯了宫规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四章,傀儡 皇后丹凤眼微眯,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皿。 血红的朱唇轻启,道:“郡主是在跟本宫谈宫规吗?”说着拉了拉嘴角,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本宫就是宫规,这宫里面事务都由本宫来管,郡主好大的胆子,都斥责到本宫头上来了。” 说到最后,话里带了狠劲儿,嘴角的笑意也没了。 她扬了扬脸,对着夏姑姑道:“夏秋,掌嘴,打到认错为止!” 紧接着,齐清儿只感面前一阵清风,耳边是正耳欲聋的一记掌掴,与此同时是面颊上火辣辣的刺痛。 面前天旋地转,脑中晕头转向。 她试图跪稳身子,奈何根本不知哪个方向是地面,身子也没有个倚重点,只得往地上倒去。 夏姑姑一手提起齐清儿的下颚,接着就是一记接一记的掌掴。 打得她哪里还有说的出话来认错。 皇后眯眼瞧着,忽吸一口气,道:“罢了,差不多了,把她带进来吧!” 夏姑姑又一把提起了齐清儿的肩膀,像是提着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扔进了正殿内的地砖上。 齐清儿上半身伏在地面上,吃力地仰起头。皇后如此折磨她就对了,来之前还担心皇后会好声好气的待她,现在看来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城府也没多深。 只是落在竹婉身上的板子,总有一天她要从皇后身上尽数讨回来。 皇后起身往殿中走了几步,在齐清儿面前停了停,复又走到凤座上,软身坐下,懒懒道:“嗯,说罢,何事需要这个时候来见本宫。” 齐清儿咬了咬唇没说话。 皇后却先紧张得脊梁骨微僵,对着夏姑姑扬一扬脸。 夏姑姑会意,立刻支走了殿中不多的三四名宫女。 “皇后这是怕了吗?我不过一个被封不久的郡主,几乎和皇后没有多大的联系,怎么我一要开口说话,皇后就急着支走自己身边的人,难道我能说出什么对皇后不利的话来吗?” 这个时候齐清儿只想拖延时间,在皇后宫呆的时间越久越好。 皇后闻言,也无心再搬弄手里的银翠色霞影画扇,将其丢到一边,“郡主好一张利嘴,当时在天牢当中也是和虞才人这样说话的吗?” 齐清儿吃痛的冷冷一笑,“我不过替璟雯去看一看她的姑母,皇后就这般在意,难道虞妃那里有什么皇后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此话一落,正殿安静了良久。 像是暮色下静海上的一页孤独的扁舟,微微摇晃。 空气中依稀能够细数皇后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清儿都快撑不住自己的脖子,埋头贴在自己按在地面上的手背上。 然她还未来得及彻底的放松脖颈,耳边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裙在空气中挥动的声响。 一只肥大的粗手绕过她的额前,抓起一把乌发就像后牵扯。 齐清儿猝不及防,只得任其摆布。 整个人被拎得重新瘫坐在地上,脑袋被死死的揪在夏姑姑手中。 “皇后娘娘可是忍你很久了,你最好把话一次性说清楚,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夏姑姑边说边晃动着手里的齐清儿。 皇后端坐着屏气凝神,半饷动了动落在案几上的玉指,示意夏姑姑过去。 齐清儿感到头顶上一松,之后又无力的落回了地面。 夏姑姑走到皇后一侧,皇后却瞧了瞧地上的齐清儿,起身走到了偏殿的珠帘旁,夏姑姑也跟了过去。 “她今日来本宫处,可还有什么人知道吗?”皇后抽搐帕子捏在手中,掩在鼻前。 夏姑姑脸一横,眉头微皱,道:“这可难说,宫中来来往往的婢女太监总有瞧见的。娘娘是想…….” 皇后把脸撇向一边,杀了她就为怀疑她是可能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事,又在正阳宫中,确实操之过急了。何况陛下如此在意她,哪天东窗事发,她这个做皇后的就是有十张嘴也难善其身。 夏姑姑像是看出了皇后的心思,将身子往前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道:“宁愿现在就除了她,也免得夜长梦多,以后真到了必须除掉她的时候,又没有机会下手啊!”说着再往前挪挪身,“郡主出宫的马车,宫门处的精卫顶多也就是拦下来问一问,是不会拉开帘子细查的。郡主回了府上,是死是活就和娘娘您无关了。” 皇后迟疑的看着夏秋,总觉得哪里不妥。 虽然她手上不是没有粘过人血,但如此没有计划的就在正阳宫中杀了郡主,总觉得难以掩盖事实。 然迟疑归迟疑,皇后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留着夜长梦多,那不如一刀封喉来得痛快,省的夜夜睡不安稳,总觉得心头有一根刺扎着。 夏姑姑立刻旋身,走到殿外的庭院中叫停了廷杖,然后命人将已然站不起身的竹婉拖进了正殿,丢在了齐清儿一旁。 齐清儿模糊的触摸着竹婉的身体,手指间粘糊糊的一片,鼻子前全是血星气。 而竹婉却是紧咬着贝齿,没有求饶过一次。 两人均无力的半躺在地上,唯有双手还能相互缠绕在一起。 皇后重新从珠帘边走回正殿中,于凤榻上坐下。 ?…… “你说郡主还在皇后那儿吗?”皋帝推开案上的奏章,抬头问身边站着的张公公。 张公公瞅着皋帝,咧嘴一笑,“陛下,您今儿早上下早朝时见过郡主之后,已经问了很多遍了。看郡主去的方向的确是皇后的正阳宫,只是还在不在那儿,奴才就不知道了。” 皋帝斜身看着张公公,“我哪里问过很多次了,是你年纪渐长,听错了吧!” 张公公又嘿嘿的一笑,道:“陛下想得紧,何不直接过去看看。再说您也许久没有去看看皇后了。” 皋帝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做为一国之主也有他无奈的时候,碍于众大臣的说辞,他不得不放弃纳嬅雨为婕妤的念头,可偏偏得不到的,偏偏越是想得紧。 见张公公如此说,皋帝乐道:“也是,那就去看看吧!” “摆架正阳宫!”张公公甩着佛尘,扬声道。 养心殿和正阳宫,相隔不过百仗远,皋帝的坐上肩舆,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正阳宫外。 只是一反往日荣华,繁茂的正阳宫,今日的正阳宫显得格外沉寂,确切说是死寂。 皋帝下了肩舆,在正阳宫门口站住了脚,看着面前两个面面相觑浑身颤抖的宫女,道:“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朕不过几日.没来,皇后身边的宫女都不知道如何接驾了?” 张公公依在皋帝身边,指着颤抖中的宫女道:“还不赶快进去禀告你们娘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五章,大闹正阳宫 两个宫女纷纷往宫内跑去,其中一个颤抖得太厉害,腿哆嗦得跑不起来,还是一个给搀扶着,才勉强小跑往前。 皋帝怔了怔身,又斜眼瞧了瞧面前慌忙跑走的两个宫女,对着张公公道:“算了,你让她们别去禀报了,这慌张的样子,跟没见过朕似的,没的把皇后给吓着了。” 张公公会意,立刻叫住了那两个宫女。 宫女抖着肩膀,相互看看,不敢多言,也不敢违了张公公的意思,只得六神无主的站着。 皋帝看了,轻哼一声,不由得觉得蹊跷。 缓身走到宫内,偌大的庭院当中竟是一个人也没有,正殿的门也虚掩着,这不像皇后一贯的作风。 皋帝眉宇间多了几分凌然。 站在正殿门口,对着张公公扬一扬脸,张公公立刻会意给开了门。 庭院中空唠唠的也就罢了,奈何这正殿当中也是空无一人,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皋帝深吸一口气,不祥之感由上心头。 直到张公公怪怪的轻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脸,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地上的一滩血迹。 皋帝顺着看去。 那地上黑黝黝的,一潭粘糊糊的东西。 空气中的血腥气让皋帝更加强烈的感到不安。 他向四周张望,仍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张公公禀着护驾的职责,探身拦在了皋帝面前,连拉带推的将皋帝带到了庭院当中,然后一声尖利的公鸭嗓响彻整个宫殿,“有刺客,护驾......有刺客......护驾......” 门口颤抖得走不动路的两个宫女此时也到了停落当中。 听到张公公大喊护驾,也知大事不妙,不由分的跪跌在地上。 看得皋帝只叫一个糊涂。 不知道正阳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殿中有血迹,亭落中无人,偏偏只有宫门口的两个宫女,还被吓得不轻,只顾着磕头,头磕破了也不啃声。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严颂带着御林军妥妥地围住了正阳宫。 他走到皋帝身边,两手抱拳,语气铿锵道:“陛下,臣在。” “立刻围搜正阳宫,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此作祟!”皋帝挥动着长袖,没了来时的兴致。 严颂领命,立刻吩咐了属下进殿围搜。 只是这样的命令突如其来,严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阳宫,一国之母的居殿,也不知皋帝抽了哪门子的疯,要搜正阳宫。 他这样的想着,心中却是不安。 直到跪在地上的一个宫女畏畏缩缩地跪行至皋帝面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陛下......陛下.......没……没有刺客,是......是皇后娘娘责罚馥雅郡主主仆,所以才让奴婢在宫门口看着。” 说话声太小,皋帝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了一半,但馥雅郡主几个字是完全听进去了。 而严颂已经一个掠身消失在了亭落当中。 皋帝不敢置信的盯着地上的宫女,道:“怎么一回事,你抬起头来,说清楚!” 宫女身子猛的一颤,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馥雅郡主今日说有事要见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皇后责罚了馥雅郡主主仆,后来又被带进了正殿,然后奴婢就不知道了。皇后就只让奴婢在宫门口看着,有人来了就要禀报。没有什么刺客,陛下,奴婢知道的都说了,还请陛下明鉴,饶了奴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宫女估计也是怕极了,谁能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 刺客!护驾!御林军围搜正阳宫! 害皋帝想偏。 她这个看在宫门口的人,首当其冲的落不着好。 还不得趁着能说上话的时候,赶紧保自己一条性命。 另一个宫女见状,也颤抖着跪行到皋帝膝下。 然俯面朝地的她们根本知道皋帝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若是一只发了飙的老虎在你跟前,你会凑上去求饶说别吃了我么?! “拖下去,乱棍打死!”皋帝愤怒地道完这句,抡起两只手臂,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将跪地求饶的两个宫女,踢得有三丈远。 张公公瞧着皋帝涨得红到脖子根的脸,忙上前道:“陛下息怒,息怒啊!龙体要紧啊!” 两个宫女一听这话,其中一个当即就晕了过去,另一个也瘫软在地上,被拖到宫门口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的开始大喊冤枉饶命。 皋帝急得在院落团团转,眉头都几乎蹙到了一起。 万般焦急之下终于看到了从正殿中走出来的严颂,也顾不得什么九五至尊,直奔严颂身前。 严颂却是稍稍往后退了退身子,道:“陛下,郡主浑身是伤,不堪直视,只怕污了龙珠。” 他怀里的齐清儿脆弱得就只剩下了一口气。 脸上是紫一色的十条指印,身上的衣服破不遮体,脖子上更是深深浅浅的勒痕。 脸色白得跟纸人一样。 她微微睁着双目,却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眼角是晶莹的带着血迹的泪珠子。 严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就怕下一秒会失去她一般,在皋帝面前毫不掩饰。 皋帝也无暇去看严颂的神情。 此时他眼中只有遍体凌伤的嬅雨,“宣太医,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朕叫过来!” 张公公慌张地打了个干儿,忙跑开了去请太医。 这时另有两个精卫抬着浑身是血的竹婉从正殿中走出来,那模样和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者没有什么区别。 皋帝顿时觉得脑子一阵一阵发疼。 好一个皇后,好一个正阳宫,搞得跟万马厮杀,万箭齐射的战场有什么区别。 什么样的口舌之争,要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皇后呢!这个贱人在哪里?!”皋帝愤怒看着正阳宫正殿,那模样就是一只看到了猎物的老虎。 在场的所有人具是一惊。 昏沉中的齐清儿仰面朝天,她微微浅笑。 皇后啊皇后,你虽贵为一国之母,然没有母仪天下的胸怀,错就错在你不会挑时间,更不懂得在必要的时候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了一时的痛快是解不了心头之恨的。 阳光还是这样刺目,轻撒在齐清儿梨花带雨的面颊上,她的眼角微微上扬,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怅然。 太医们很快赶到正阳宫。 皋帝上前想要接过严颂手里的齐清儿,严颂再次往后退步,并低头道:“陛下!” 皋帝捏了捏手,瞟了一眼严颂额角上凸起的青筋,心下未及多想,道:“赶紧进殿,将她放下!” 严颂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带着齐清儿往里。 皋帝一行人也都进了正殿旁边的卧阁当中。 而竹婉是个奴婢,没有齐清儿这样的待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送出去的,八成已经在回郡主府的路上了。 皋帝等人在卧房中坐定。 太医们也开始给齐清儿细细诊脉,跟着皋帝一起回来的宫女们围着床榻站了一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六章,闹剧 严颂时不时看向被宫女们围住的齐清儿。81中ΔΔ文网 急的两只手搓在一起。 这个齐清儿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把自己送到皇后那里找责罚,也不像心思缜密的齐清儿会做的事情。 还被折磨成这副样子。 若是落在竹婉身上的板子都尽数落在了她身上,估计她下半辈子都别想再站得起来。 严颂想到这里,身上直冒冷汗。 她什么时候才能够叫他不要那么担心着急。 华驮从众太医当中走了出来,在皋帝面前叩道:“好在现得及时啊!郡主脖子上的勒痕,对方下手极恨,压迫了数十秒,若是时间再久一点,郡主......” 皋帝的面色由绯红到铁青。 皇后这是在正阳宫中,行凶郡主么?! 她眼里还有没有皋帝这个君主。 一怒之下,狠狠拿在拳头砸在了案几上,惊的张公公直呼,“仔细手疼,陛下!” 皋帝愤怒又关切,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华驮略一颔,“郡主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好好调理一阵子,微臣可以开些温补的药。只是......” “只是什么?”皋帝追问。 华驮,“只是有些心病还需心药医,郡主这次不但受惊还受了极大的羞辱,乃至人有了意识还是神色恍惚。这心药还得看郡主自己如何自我调节了......” 皋帝听得额角青筋直跳,直呼让皇后这个贱人出来。 一旁的严颂神色却是要比先前的好些。 适才他抱着齐清儿的时候,就察觉到其实状况没有华驮说得那么严重,华驮这样说极有可能是在帮着做一场戏。 既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严颂也能稍放些心。 至少华驮说的那什么心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时屋中的偏角处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行动极是颓废地缓步往前。 脱簪带,面容憔悴,身后的白衫长长地脱在地上。 她缓行至皋帝一仗开往的地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有罪,愿受责罚!” 此时床榻上的齐清儿也早就清醒过来。 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嘴角的血迹也被擦去,膝盖上也被敷上了一层膏药。 只是她本就一夜几乎未眠,加上之前的责罚。 身体较弱的她现在看上去十分可怜,脆弱得不堪一击。 齐清儿轻轻拨开床榻前的宫女,眼眸飞快掠过僵直端坐的皋帝和屈膝叩的皇后,然后挣扎得从床榻上滚到了地面上。 那骨头和地面的碰撞声,只叫人听着心颤。 她吃准了皋帝会上前来扶她,忙道:“不知陛下在此,失礼了!” 皇后叩下的脑袋微微的一僵。 从侧面看过去,能清晰的看见她五分愤怒五分反悔的双眸,狠狠地闭了闭。 皋帝忙将地上的齐清儿扶起。 齐清儿单手轻轻搭在皋帝的手臂上,就是恶心她也要搭着。 严颂远远地看着,心中只叫一个不舒服,索性撇过脸去。 “你不用多礼,皇后对你做的事,朕都知道了,朕会替你做主的!”皋帝道。 齐清儿双眸不经意地划过一丝暗流。 她缓缓推开皋帝的手,先是吃惊,后是惧怕,然后再次跪下,此次她跪向皇后,用哀求的声音道:“皇后娘娘,嬅雨已然知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娘娘赏赐到郡主的婢女流云,娘娘责罚我一个人就够了,竹婉也只是个丫鬟,此事实在与她无关呀!” 这话让同样跪在地上的皇后浑身颤抖。 纵使她不知道齐清儿说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知道她这个皇后是被这个郡主给算计了。 真是悔不该当初只为一时之快,而责罚了她。 皋帝身子稍曲了曲,但也不能过分的去尊降贵多次去扶一个郡主,便对着旁边的宫女扬一扬脸。 齐清儿被再次扶起,重新坐回床榻上。 那颤抖的小身板,谁看了不怜惜。 她继续道:“流云病故,是我这个一府之主的过错,没有好生照料。今日.前来皇后的正阳宫本就是来请罪的,还请皇后娘娘能够宽恕!” 皋帝一听大为不悦,指着皇后道:“不过一个赏赐过去的宫女,值得你如此大费周折的在正阳宫中大刑伺候吗?何况馥雅郡主本就是来请罪的,你贵为皇后竟没有一点皇后的风范,只知道廷杖和掌掴,闹得正阳宫是鸡飞狗跳,你是生怕天下人看不到你的笑话吗?!” 说话声逐渐增高,最后成了怒吼。 皇后跪伏着身子不停的颤抖,勉强的抬起脑袋,双眸通红地望着皋帝,道:“郡主来时也只说有事求见,但她也未曾说明为何事而来,若臣妾知……” 话到一半就被皋帝给打断了,“人一来就被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还让她怎么说!” “陛下......臣妾责罚郡主确是因为她出言不逊......”皇后完全没了底气,像是被揪住了尾巴的老鼠。 皋帝再次打断她的话,“郡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朕怎么就没听出有什么言语不逊之处。皇后啊皇后,朕以为你宽容,识大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歹毒之人。是不是朕再来晚一步,郡主就要死在你宫里,就是因为你给她的宫女因病,在郡主府故世了吗?!” 听着这些话,皇后只觉得脑袋昏沉。 她要早知道是流云死在了郡主府,定不会以这种方式让皋帝知道,怎么也治郡主一个故意杀人的嫌疑。 再者郡主的父母刚到郡主府,流云就死了。 其中必有蹊跷。 只是皇后她已经错失了良机,齐清儿已然站了上风。 皋帝根本不在意流云的死,这不正是齐清儿想要的结果么! 旁边站着的严颂看出了几分端倪,看着床榻上的她,即是关切又是无奈的侧了侧目。 齐清儿斜靠在床榻上,身后是宫女拿来的软枕。 她将目光轻轻落在皇后身上,脸上并无多大表情。 皇后百口莫辩,人确实是她伤的,现在只有换得皋帝的同情,才能有条出路,不至于败得太惨。 她沉了沉气,屈膝跪行至皋帝跟前,拿手拽着皋帝的衣襟道:“陛下,臣妾也只是一时糊涂,太子的王妃又失去了一个腹中的胎儿,那是陛下的皇孙啊!臣妾日夜祈福,盼望着陛下能够早早抱上皇孙。郡主今日.可能来得不是什么时候,臣妾正好在念经祈福。陛下您也知道,祈福是需要清静的,臣妾或许是鲁莽了些,不该责罚郡主。还请陛下看在臣妾也失去了一个皇孙的份上,宽恕臣妾吧!” 皋帝原本僵硬的脸微微动了容。 皇后也着实会求情。 相比皇室的血脉而言,齐清儿受的那些伤那些罪又算得了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七章,苦肉计 齐清儿垂下眼眸。 皇后拿皇孙保身,做得虽然不够体面,但总会让皋帝这个做爷爷的体会到皇后做奶奶的心酸,她们失掉的也是她们共同的皇孙。 想要彻底的压倒皇后,怕是还要再从长计议。 皋帝闷闷的叹出一口气,单手撑在腿上,俯身向前,面容那叫一个扭曲,愤怒中带着同情的扭曲。 他动了动嘴皮子,再叹一口气,语重深长,道:“又一个皇孙没了,朕也痛惜。可皇后,你在这里大开杀戒,重罚不相干之人,你让黄孙又如何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 皇后微微颤头,两行热泪滚得叫一个泪如雨下。 皋帝怔怔身,继续道:“你看看你的正阳宫,御林军搜围嫔妃的宫殿,你还是同一个.......!皇后累了,后宫暂时交给惠妃处理,俪嫔协理。皇后为皇孙祈福,需要清静,这个月,皇后就不要出正阳宫了。” 皇后听着只觉得头皮密密麻麻的痛。 在她的左后方,她不用去看,都知道那边的那个人眼下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她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竟没能识破一个入京半年的郡主。 此时的皇后也认了。 只要后位还在,就还有她嬴程德东山再起之日。 齐清儿微微掩面,道:“流云病故,今日.来一是请罪,二也是想问问皇后娘娘关于流云的身后事......” “你看着办吧,既然是皇后赐给你的,那流云便是你的人,身后事你给办了就是。”皋帝接话,眉间已有倦怠。 齐清儿轻轻颚首,“是......” …… 回到馥雅郡主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斜阳低垂,天际只留有一抹淡淡的橘黄色。 此趟入宫,齐清儿也算是换来她想要的结果,能剥了皇后手里的六宫之权,她的郡主府也能平静一段时间。 至少,少一双眼睛盯着她那对从刺州来的假父母。 “还痛吗?你瞧我这问的......这药刚刚煎好,你趁热喝了。”齐清儿斜坐在竹婉的床榻边,手里端着药碗,那勺子拨动着。 竹婉的后腰往下,简直惨不忍睹。 那廷杖的板子,两三块加起来比竹婉还重,这么些板子下去,竹婉怎么可能不痛。 怕是这些天,她都痛得没有办法入睡。 竹婉趴在床上,拿手臂支起上半身。 亏得她的武人之身,还能勉强的开口说话,“再痛,也不过是皮肉之苦。郡主无需上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齐清儿听着心酸。 她和竹婉之间没有什么姐妹情深,或是什么莫逆之交。 看到她受这种没有必要的委屈,齐清儿再是坚韧的一刻心,也被揉碎了。 “都是我不对,早知如此,今日.就不会带着你一同入宫了。”齐清儿说着将手里的药喂到竹婉嘴边。 “谁能想到皇后如此狠心,不过能将流云的事就此掩了过去,我的身上的板子也算没有白落。”竹婉喝下一口汤药,做了个苦的表情,又道:“郡主也没少受苦头,瞧瞧那脖子上的勒痕,都开始发紫了。” 齐清儿继续给竹婉喂药,手中有不经意的凝滞,“险棋自有险棋的好处,也好在严颂出现得及时。” “我可不是出现得及时吗?我说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下,皇帝老儿那边我也能帮着吹吹耳旁风啊!” 这声音来的突然。 屋中的齐清儿和竹婉均微惊。 尤其是竹婉,她的后半身只盖一层薄薄的纱锦,因为吃不了重,一听是个男子的声音,立刻掀起一旁的被褥就往身上盖。 痛得直皱眉头,嘴里难得发出了些忍痛的声音。 齐清儿撂下药碗。 心道,这严颂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女儿家的闺房,他说进就进。 起身挡在了竹婉床前,“你来也不说一声,让府上的婢女前来禀报一下的时间你也等不了了吗?” 身后是竹婉痛得拿手指蹂躏被褥的声音,齐清儿纵使知道严颂是关心她才来的,当下也说不出什么好语气。 严颂不以为然,大方地在屋中踱着步子。 三角眼细细地瞅着齐清儿,见其尚且还能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那她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至少皇后宫中,那一顿跪罚掌掴勒脖子的屈辱没有引发她的寒毒。 用指尖拨了拨自己的下巴,严颂道:“如何能够等得了,宫中现在闹得是鸡飞狗跳,各宫嫔妃都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能不过来看看这整件事的制造者吗?!” 齐清儿听着也不生气。 身子尚且酸乏痛楚,没有必要再大动肝火,何况严颂的脾性她又不是不了解。 要不这么说话,倒是不正常了。 “你先出去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齐清儿说着上前几步,将严颂请了出去。 转身安抚着竹婉的肩,“实在对不住,先把这些药喝了吧!” 竹婉忍着痛,脸颊微红,“没什么对不住的,他也没看到什么,这药我自己能喝,郡主还是快些出去吧,免得他一会儿再冲进来。” 齐清儿听着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临了给了个微笑安抚的眼神,拍了拍竹婉的肩膀,走出了屋子。 严颂负手站在抽满了绿芽的拂柳树下。 见齐清儿出来,转身便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了齐清儿的手腕。 齐清儿不盈一握的站着,飘飘然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没事也好把一把,多少也是肌肤之亲啊!”严颂细数了齐清儿的脉象之后,方咧嘴笑了笑。 只是这笑,不再有从前的阳光与无拘无束。 齐清儿埋了埋头,欲抽回手腕,却发现他抓得更紧,道:“好了,别闹了好吗?你这样抓着,我手疼……” “那换个姿势好了。”严颂说着,扬手搭上了齐清儿的肩膀。 摸着她脖子上深深浅浅的紫痕,转了稍微的严肃的表情,道:“你事先和我说一声,不就没那么多苦受了么?” 齐清儿也不拨开他的手。 她知道越是拒绝,严颂就越来劲。 “本就是苦肉计,哪能不先吃苦头。”她淡淡道。 严颂将整个手掌环住了齐清儿的脖颈,挪了挪身,道:“我知道你会算计,但从来没有发现你原来还这么阴毒。伤在我手上也就罢了,至少都是自己人,手法上总是稳当的。现如今,你是不管不顾,豁出去了拿自己的命赌。” 他说着将声音拉长,缓缓贴近齐清儿,在她的唇边道:“这也是我的命,麻烦你下次再要用它的时候,先和我汇报一声。” 齐清儿觉得唇前被灼热的气息喷得痒痒的。 她对上眼颂的双眸,游走在两个琥珀色的瞳孔之间,刚欲说话,嘴就被一股黏着的蛮力给堵上了。 严颂在没有感触到强烈的抵触之后,吻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似要吞下齐清儿的每一寸每一分。 而此时,祁王正娓娓地站立在佛柳树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八章,何如画中仙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静静地看着被严颂拥吻下的齐清儿,一言不发,也无太大的表情,只是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始终没有从齐清儿的唇上挪开。 可以说他在自己找罪受吗? 良久,齐清儿感觉不到严颂要松开的意思,开始有些反抗。 穿过眼前严颂细密的乌发,这一幕让她有时空重叠的错感,然后是从心底激流而上的翻江倒海。 她抬手向严颂的手臂伸去。 然面前那个如画之人的淡定和气定神闲,让她将原本欲推开严颂的手握在了严颂的手臂上。 这一握,更让严颂无力抗拒的越吻越深。 直到他发现她面前的齐清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配合,方缓缓松开了她。 饶有兴致的抚摸着齐清儿浅红的唇角,“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些回应......” 没有回答。 祁王仍旧站在远处。 风从他的衣角划过,掀起锦白的衣襟,发出轻微的徐徐的摩擦声。 这才让适才深情中的严颂有了警觉。 猛转过身,那张沉寂安详的脸,也同样让他微微一惊。 齐清儿看着缓缓走来的祁王,能感到旁边眼颂身体的僵直,恰恰映衬出祁王的从容。 她突然忘了要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去想祁王为什么要来她的郡主。 幽幽的杏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失望,看着祁王一点一点的靠近。 院中的齐清儿和严颂都像失去了动作。 成了垂阳下两个木偶。 祁王缓缓在齐清儿身前停下脚步,略一俯身,眼神掠过她的鼻尖,眼角,耳旁的乌发,最后他在她耳边道:“你能想明白就好,我给你的三天时间,很高兴你用你的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声音这样轻。 偏偏齐清儿和严颂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完后,收回倾斜的上半身,抬手轻抚齐清儿的嘴角,然后微微一笑,很快抽身离去。 身后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只是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在齐清儿唇边的轻微颤抖,留下了难以言状的情绪。 严颂紧握双手,突然狠狠地看着齐清儿道:“你是故意的是吗?!故意让他看见,只可惜他却不吃你这一套。” 齐清儿不经意的背过身去。 严颂却不依不饶,也跟着旋身走到她跟前,“齐清儿,祁王能给的,我也照样能给!他现在有的不过是一个空虚名的王权,而我有皋帝的信任,手里握着实实在在的兵权!” “信任和兵权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无用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你来说有用的,我改,我改成吗?!” 她想说,她希望严颂变回原来那个有着大男孩气质的严颂,可那只是希望罢了。 齐清儿对上眼颂的双眸,“在君王身边做事从来都是如履薄冰,何况是皋帝这样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的君王。眼颂,别改了,这样就好,信任和兵权,这样就好。” 当初严颂说要入京,她就没能阻止。 如今想让他离京也是枉费口舌,只盼他日.后的安稳。 严颂扬手欲落在齐清儿的双肩上,然怎么也没能落得下去。 他舞动着长袖,最后轻轻捧住了齐清儿的脸,“刚才的吻,我很满意,能再给一次吗?……” 齐清儿突然觉得鼻子很酸。 她扬起杏眼,跟着垂下一颗眼泪。 莫名的恐慌充斥着她的整个心扉,她的严颂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委曲求全了,还是他很久之前就变了,只是她到现在才强烈的意识到。 严颂没要到答案,齐清儿也不欲回答。 两人便僵持着站着。 直到府上的一个婢女匆匆来道:“郡主,轩王殿下来了。” 隐隐的慌忙中齐清儿拨开严颂的手,道:“让他在前殿等着,我片刻即到。” “已经进来了,拦也拦不住。”婢女急道。 齐清儿抹了眼泪,“我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 婢女隐身而去。 齐清儿吸了吸鼻子,垂目抬眼间已经换上了慎重的表情,“严颂,前门走不了了,还是从后门吧!” 语气不容回绝。 严颂扬头闭了闭双目,胸口明显的上下起伏。 最后掠身翻墙而去。 离开得毅然决然。 齐清儿心中略有严颂的疼惜,眼下也顾不得去想,轩王已然急火火的冲进了她所在的这个院子。 “正阳宫的事我都听说了,听得又惊又险,立刻赶来看你。”轩王说着已经绕了齐清儿一圈,“怎么样,再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然后突然地睁大了双目,伸手就往齐清儿的脖子处伸去。 齐清儿略蹙眉,斜身让开。 轩王发觉行为的不妥,愣了一下,收回手,“这样深的紫痕,难不成皇后真对你起了杀念,就为了一个病故的宫女?!” 对于此事齐清儿不欲对轩王做过多的解释,只将领口的衣襟稍稍往上提了提,道:“都已经过去了,我很感谢轩王殿下能够赶过来看我。” 轩王被她这有礼又见外的话,呛了一下。 扭头换了口吻,道:“你没事就好,我就是不放心。”说完就看着齐清儿,面部表情也有些尴尬。 也是,必经之前发生过那样一件事。 多少是在轩王心中烙下了印子,对齐清儿的态度也似从前那样轻浮,也许是不敢吧! 良久,齐清儿觉得气氛的怪异,换了话题道:“轩王殿下该多关心自己手上关于陈文靖的案子才是,那毕竟是陛下交代的。” 轩王一听这话,立刻没了尴尬的情绪。 找到话题了不是,反正能留在馥雅郡主府多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清了嗓子,道:“哦,早已经解决了。其实上次在清帘阁就已经揭得差不多了,我稍稍一做深究陈文靖背后的那些事就水落石出。” 齐清儿故意装作不在意,转身在院中的大理石案几旁坐下,道:“其实他一个正二品官,有个三妻四妾也不是怪事,偶尔去一趟青楼,陛下也未必不会原谅他,就是夺人这一举,实在过激了。” 轩王也弹了弹长袖,俯身坐下,“陈尚书这次真的老脸丢尽了,倒也不是父皇治了他多大的罪,不过让他自己写一份罪状罢了。而是官宦家鲜有一妻一室,现在全给别人拿了当笑话讲,再者他又膝下无子,三十的人了,他不急,别人也要替他着急。” 齐清儿表面看上去一知半解,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现在的陈府当中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这一次陈文靖他要是还想博会些面子,铁定是要纳妾,就看嚣张跋扈惯了的皋兰洁如何表现了。 轩王瞅着齐清儿,以为她不理解,“这事说来话长,都是陈文靖府上的家事给闹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九章,一颗红心 轩王这语气,齐清儿不是不能理解。 但知道了陈文靖的现状之后,齐清儿一转口风,道:“也不知那个被夺的歌姬杨柳现在如何了?” 轩王叹一口气,似有些怜香惜玉,“也是个美人,不过现在受了惊吓,见人就怕。” “那她现在是在你处吗?”齐清儿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适才的那个问题问得有多快。 轩王微愣,但随即转了常态,道:“她本是歌姬,又和陈文靖的案子有关,我如何能带她回府。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回秋韵楼,更是不愿呆在陈文靖给她找的地方,问她也问不知有没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我只能先将她安置在了一家客栈当中。” 齐清儿又要脱口而出,这次她意识到了轩王适才隐隐的诧异,缓了口吻,道:“真是可怜她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家客栈,兴许我还能过去安慰安慰。” 轩王拿手托了托脑袋,撇了齐清儿一眼,道:“还是我找几个府上的婢女过去看看吧!郡主身份贵重,那杨柳必经是一个歌姬。” 也不知是不是齐清儿藏得太好,轩王完全不知道她心底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她微微侧过脸,抚着案几上的茶皿,道:“都是女流之辈罢了,她做歌姬也未必是她初愿,要不然她就不会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还不愿回秋韵楼了。” 再侧一侧脸,沉声道:“歌姬也有歌姬的无奈,她本在秋韵楼好好的唱歌卖艺,谁成想落成今天这个样子,连见人都怕。还是我过去看看的好,多少还能给她找条出路。” 听她这样说,轩王也不好再回绝。 和齐清儿又聊了一会儿,留下客栈的地址便离开了,离开时还特别嘱咐齐清儿,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他。 齐清儿颚首,相送轩王一直到府门口。 斜阳彻底的沉了下去。 齐清儿折回竹婉的房中,给她叫来了膳食,自己却惦记着轩王留下的地址,迟迟拿不起筷子。 “奴婢本是下人,郡主实在无需屈尊降贵的在我房中用食。”竹婉看着齐清儿发呆,以为是她不习惯在别处用食。 嘴上说得冰冰的,其实很在意她这个主子的感受。 然齐清儿仍是坐着未动。 直到感觉到衣角被人牵动,才回过神来,“快吃吧,免得一会儿菜凉了。”说着顺手给竹婉夹菜,放在她床头的碗中。 谁料竹婉却撩了筷子。 武人的性子,真是藏也藏不住,或许她真心把齐清儿当主子,说话神情反而不再遮掩。 “郡主若是心疼奴婢就留奴婢一个人吃饭吧!以往都是郡主坐着吃,奴婢站着等郡主吃完了,奴婢再到小厨房用食。现在突然颠倒过来了,奴婢觉得变扭,吃不下。” 齐清儿听着,杏眼微微睁大。 并不是因为竹婉略带恼怒的话而感到吃惊,而是为现在说话有血有肉,会怒会笑的竹婉而感到高兴。 她道:“你误会了,竹婉,我何曾把你当过下人。我只不过有些心事罢了。”接着齐清儿将她怀疑杨柳就是她十六年丢失的那个杨柳妹妹一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竹婉。 两个都是心思缜密之人。 屋中顿时安静了几许,能听见烛火燃烧蜡烛的声音。 半饷,竹婉轻轻道:“郡主可有想好,若秋韵的杨柳就多年前与郡主失了联系的妹妹,郡主要不要认她,该不该认她,多一个人知道郡主的身份,就多一份风险。”?她说出了齐清儿心中的顾虑。 可是若她就是她的杨柳妹妹,她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必经曾有一段同生共死的经历。 齐清儿垂了口气,“就是没有万分的确定,才如此纠结。” 竹婉挪了挪撑得发酸的手臂,道:“郡主是铁定想去看一看那个客栈中的杨柳,也免不了会出手帮她。”她说着撇一撇齐清儿的双眸,继续道:“郡主也未必就先要认她,见了人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齐清儿闹心的拨弄着手里的碗筷。 竹婉嘴上说得容易,那毕竟是一个人,一个一同见证齐府血海的人,一个曾今和落难中的齐清儿彼此托付的人。 她回想起当初王老五将她和杨柳卖给红娘的场景。 她这个最后获救的人会想起来尚且忌惮恐慌,何况是后来下落不明的杨柳。 现在说不认她容易,只怕到时候见了情不能自己。 “总要先去看看的,不如就今晚吧!”最后,齐清儿喃喃道。 竹婉看到了齐清儿眸中那么一丝丝不明快的犹疑,道:“郡主要不要和祁王殿下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齐清儿的手指微紧。 祁王今天看到她和严颂的那一幕,也不知他是如何作想的。 哎,不想了,不想了! 兴许他并不在意。 齐清儿浅笑道:“不用了。” 说着给竹婉摆放好餐食,便径自走出了竹婉的屋子。 对于客栈里的那个人,齐清儿太想知道她是不是她曾今丢失的妹妹了,以至于有些迫不及待。 她匆匆整理了衣装,让府上的车夫载她去了轩王留下的地址。 这里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二流客栈,门槛看上去简陋,但却非常干净,大堂内也无太多陈设,不过这样错落方式反倒让人觉得清新惬意。 柜台内的一个店小二见来了客人,忙笑脸相迎的走出来,道:“这位客官是留宿还是用食?” 齐清儿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贵客栈前几日.是否有一个名叫杨柳的女子入住?”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消失,但很快复了笑脸,道:“有,有有,客官这边请。” 齐清儿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在最里面的一件客房前停了下来。 齐清儿随手在店小二手里丢了几锭银子,店小二很是识相的弓身笑盈盈的离开了。 客房的门也很简陋,这样薄薄一层沙纸,怕是里面的杨柳早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齐清儿也不多做停留,直接拿手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 房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细微的被褥摩擦的声音。 齐清儿这里也是听得若隐若现。 索性,推开门。 在门口站了几秒,房中仍是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摩擦声依旧。 齐清儿抬步往里。 窗棂下面,一张灰棕色的木头桌子,上面摆着吃了一半的膳食,椅子也是斜的,像是刚刚被人挪动过。 顺着灰灰的地面望屋子的一边看去。 是一张古板且没有新意的沉色久床,床四周围着一圈乳白色的幄子,垂角处陷进去一块。 像是被人不小心拉了进去。 齐清儿一点一点往床榻边走去,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被褥的摩擦声来自这里,因为那床幄也在微微晃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慈悲心 屋子中光线昏暗。 这个时候齐清儿却没有要多点燃一根蜡烛,或者先问候一声的意思,而是直接坐到了床沿边,缓缓来开床幄。 颤抖,弯曲,害怕的消瘦背影让齐清儿的心狠狠的一颤。 背坐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把头埋在手臂里面,散乱的长发垂压在后颈上,后背上的脊梁骨能看到明显的骨架结构,即便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并不少。 齐清儿稍一挪身,她便如受惊的刺猬一样,身子团得更厉害。 这是受了多大的屈辱,好好一个女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身上的衣服估计也有好几天没有更换了,大概她每晚都是和衣而睡,或者是和衣而坐,就这样颤抖着等天亮。 都说姬人无情,然她们当中也有刚烈的。 齐清儿再挪一挪身,抬手碰了碰她的肩膀。 这次她如同触电般的翻身,抬眸飞快的看了齐清儿一眼,然后又迅速的挪到了床脚,再缩成一团。 竟不知道轩王说她怕见人,是怕到这个地步。 露出来的手腕上有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紫痕。齐清儿顺着往下看,微微露出来的脚腕上亦是同样的紫痕。 被陈文靖绑回去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齐清儿往外挪了挪身,尽量保持一段距离之后,轻声道:“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多么直接坦诚的一句话,却听上去生疏得很。 除了这句,齐清儿眼下想不出其他什么话来安慰眼前人。 身体已经被糟蹋了,能帮的就是不让她以后受同样的罪,总不能直接说,保证以后不再让你受委屈么? 那和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委屈耻辱的那段总是不堪回忆的。 良久,杨柳只字未语,身子还是抖动得厉害。 齐清儿索性挪下床,在屋中寻找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墙角的铜镜前发现了一把梳子。 取了坐回床边,轻柔的捏起杨柳的一缕长发。 她稍微动了动脑袋,但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特别的抵触。 直到齐清儿将她所有的头发都握在手中,缓缓梳理,她也从微微的抵触都后面逐渐的放松。 偶尔从手臂间抬起额角,斜眼看一看齐清儿。 就像是一只受了伤,无处可逃被困住的小兽,终于在感到一丝期望的开始相信这个想要救护她的人。 梳理完头发,齐清儿又让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 慢慢的一大木盆热水,蒸得屋中水汽茫茫的。 齐清儿拉她下床,她也没有拒绝,就是接受得有些迟疑。 她把脸垂得很低,像是没有颜面抬起头。 齐清儿也不强怕她,只牵着她的手,稍稍牵引。 直到走到木盆边,她下意识的站住了脚,将脸藏在乌发中看了看热气腾腾的水面,这才终于抬眼瞧了瞧齐清儿。 齐清儿保持一定的微笑,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微笑,眼神中的肯定又带着一点点请求。 这大概是她杨柳这辈子都鲜看到的笑脸。 她不经意的,似有似无的颔首。 齐清儿确定她不再十分惧怕之后,方给她更了衣衫。杨柳也自觉的踏进木盆当中,温水一直淹没到她的脖颈。 热气打湿了她额角的乌发,轻柔地黏在脸上。 这整个过程,齐清儿都没有刻意地盯着她看,纵使她十分的想确定面前的这个杨柳是不是就是她当年丢失的那个妹妹。 浅浅的烛光下,唯一让齐清儿感到震撼的是,她的美。 如此瘦弱不堪的神态,她亦是美的。 喜怒哀乐皆是国色。 齐清儿曲下膝盖,取了软巾浸上热水,给她轻轻擦拭。 屋中安静得快要窒息的空气中,终于有了些声响,水声是灵动的,它活泼跳跃,也让杨柳沉寂的脸上有了丝丝情绪。 半饷,她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呀,为什么要帮她? 齐清儿轻道:“同为女人,所以帮你。” 杨柳微微点头,抬起湿润温热的手覆在了齐清儿为她擦拭的手背上,她沙哑着声音,道:“那你带我回家好吗?我可以帮你洗衣做菜,什么粗活我都能干。你若真心想帮我,就带我回家好吗?” 这一个家字在齐清儿心中颤抖了良久。 她的家早在多年前就毁了。 而杨柳,她从未有过一个完整的家,多年漂流低人一等的生活让她疲惫不堪,她想回到一个“家”,在这个“家”中做牛做马,她都愿意。 齐清儿将手按在杨柳的肩膀上,用力往下按了按,“好,我带你回家。” 能不能说这是一种默契。 后来的齐清儿,当她回想起这一段的时候,也许当时的她们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交流,而心却在不知不觉中触动了彼此。 当晚,齐清儿再回郡主府,她带回了杨柳。 这是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决定。 杨柳到了郡主府之后,当然也为救助自己的人原来是郡主而感到惊讶,但她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至少郡主府也是一个家,相比寻常百姓的家的略有不同罢了。 齐清儿将杨柳安排在了身边,也不能算是取代了竹婉的位置,毕竟齐清儿从未把她当成下人看待过,因为这终究是她失踪多年的妹妹。 吃穿用度均是在府上婢女的等级之上。 杨柳也不招摇,对待府上的婢女时亦将自己看成和她们是一类人,不分彼此,不分贵贱。 以至于刚到府上没几天,她便和府上的婢女嬷嬷们打成了一片。 这其中也少不了齐清儿的掩护,只说杨柳是她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父母双亡,别人又不愿收留,故而投奔了郡主。 说来也奇怪,自杨柳离开了客栈之后,便再没了见了人就害怕的迹象。 反倒是有说有笑,和谁都很亲近。 齐清儿看着她,除了欣慰之余,心中明幌幌的觉得隔了层纱。 这纱具体是何物,为何会有,饶是齐清儿这样心较比肝多一窍的人也未思量明白。 她对自己说,至少她是把杨柳给找回来了。 就是晚了些,让她受了这么多年流离颠沛的苦楚,只希望以后这样的苦楚不会再发生。 杨柳在郡主府上住下后,也渐渐熟悉了齐清儿身边的人。 比如竹婉就是其中一个。 见她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也常去照顾,偶尔问一问伤从何而来,竹婉不愿回答,也不愿撒谎,只说都是些不重要的事,过去了便不愿再提。 杨柳见她如此说,只轻轻浅笑,不再多问。 此间轩王和蓉王同时来看过齐清儿,见到在郡主府上自由走动的杨柳,纷纷瞪大了眼睛。 但那毕竟是齐清儿的“家事”,轩王和蓉王也不便多说了什么,只道齐清儿心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一章,在原来的地方等你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已经是三月末。 也就是当年齐府血流成河的三月末。 今年京中的天气要比往年热得早,三月里就有五月才有的热劲儿,皋帝也早早落实了四月行宫避暑的计划。 且随行前往的名单也早早传了下来,齐清儿自不用说,在随行的人马当中,纯净公主皋璟雯亦在其列。 连祁王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被算进了与太子轩王等人的阵营当中。 若不是皋帝一直没有召祁王单独会面,齐清儿还真的要误以为一贯手狠的皋帝真的就此原谅了祁王。 当然随行的还将大批精卫。 除了太子一党的嬴谢嬴帅手下的八千人马,另有御林军统领严颂的五千人马。 其实行宫不过在京城偏北一些。 且大煜朝近期风调雨顺,周边无战事,皋帝也实在没有必要出去避个暑都带着浩浩军队保护着。 不过,话说回来,君主嘛,总觉得有人盯着他的位置。 这次皇后被留在了宫中,一是她尚且处于禁足,而是皋帝仍然对她在齐清儿身上的伤害愤愤不满。 齐清儿这里身为郡主,可以自己选带随侍,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人数上的限定。 她本是一个好清静之人,平日也就竹婉常绕身边。 但碍于竹婉伤势仍未痊愈,虽能下床行走却咬着牙忍痛,齐清儿一番斟酌之后,决定就带杨柳一个。 怎么都是曾今共患难之人。 齐清儿在府上接到关于四月初北上行宫避暑的帖子,杨柳刚好就在身边。 她这几日在郡主府上,状态好了很多,也不似刚来时的面黄肌瘦,完美的脸部更加丰润,简直连国色都不能与之并肩。 “这行宫是在山上吗?”她问。 齐清儿搭着她的手,浅笑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杨柳自然明白齐清儿的意思,干净柔和的脸晕出丝丝红晕,“雨姐姐,你对我真好。”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叫她雨姐姐,齐清儿竟也没在意是什么时候,反正姐姐从她嘴里叫出,听上去无比的顺耳。 然如此水灵巧舌会见机行事的一个人,却没得到竹婉的认可。 但她无所谓,她只要齐清儿心中有她。 …… 这一晚,三月二十八日,月黑风高。 齐清儿一人独坐与窗棂前,丝毫没有睡意,心中沉甸甸的不舒服。拨开窗棂,轻风灌入,扬起她轻盈的衣角和额前的丝丝软发。 迎着风,她叹了一口气。 回京半年,也不知当年的齐府还在不在,皋帝当年有没有一把火烧了它,毕竟曾是叛国逆臣的旧居。 但那终究是齐清儿正真意义上的家,如果能旧地重游也是好的。 她这样想着,脚已经不由自主的离开了卧房。 一个人径自出府,披星戴月地去了齐府旧址。 让她欣慰的是,齐府还在,而让她心寒的是,齐府早没了当年的光景,眼下破旧不堪,围墙外长满了杂草,有些竟比人还高些。 石阶上还有干掉了的青苔,枯黄的趴满了齐府大门前的空地,齐清儿踩上面,只觉得脚底发麻。 府门是微敞开的。 齐清儿不知道是常年累月风雨破损而导致的,还是除了她,还有别人来过。 她抬头望了望黑月,沉一口气。 罪臣之府,有谁会冒着大不敬甚至会遭罪的危险前来。 她上前一步,打开门。 吱呀声巨响,在空无一人的旧府中荡着回音,久久不曾散去。 十六年过去了,这个弹指一挥间的十六年亦是漫长的。 要不然曾今辉煌的齐府,如何能在一挥间之内变成现在这般不堪入目。 黑暗之中,尚且能呼吸到破旧的气息。 微风徐徐,齐清儿缓步向内。 每一步都向是攀爬在陡直的岩石峭壁上一般,难以前行,却又不得往前,因为向后就是万丈深渊。 这时一股极其熟识的味道游进齐清儿的口鼻。 她迅速向四周张望,这样的味道不该出现齐府陈旧发霉的味道当中。 四下光线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她不断试图睁大双目,然能看到仅仅是眼前的一点距离。 残月被乌云隐去了大半,风声徐徐入耳。 就在这个时候,她强烈的感觉到背后有某种物体在靠近,猛地转身,迎面是更加浓厚的檀香。 “你怎么也在这里?”齐清儿脱口而出,在未看清对方的脸时,仅仅是黑暗中的一个轮框,她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祁王逐渐在黑暗中变得清晰。 他披着乌发,斜斜地挂于后肩。 他看着齐清儿,不紧不慢的靠近,边道:“我在这里等了十六年,第十六年的今天,我终于在这里等到了你。” 齐清儿忽感自己身体的晃动。 原来他一直在等,在他们曾今熟识的地方等她。 鼻子很酸,视线本就昏暗,现在更加模糊得看不清楚。 只觉有一件晶莹透亮的物体在面前晃动,然后他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我把它找回来了,你别再将它弄丢了好吗?” 有双手绕过她的头顶,然后在耳朵两侧垂下,再到锁骨的地方,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一滴热泪拍打在那双伸过来的手上。 轻盈的发出滴水被打碎的声音。 齐清儿看着眼前人,他眼深似井,永远不知道井底会有什么。可她现在不在乎,不在乎他如何将玉佩从严颂那里要回来的,不在乎这一次承诺是否会真的实现。她只在乎这块让她差点丢了性命的玉佩又重新回到了她脖子里。 檀香越发浓厚,软软的还有温度。 齐清儿伏在祁王的肩上,十六年来第一次哭得晕头转向稀里哗啦。 爱的那个人在原来的地方等你,哪个女人没有这样的私念。 其余的一切,什么血海深仇,什么阴谋算计,什么手足相残,那些都不重要,一句等你胜过一切。 “谢谢你把它找回来了!”齐清儿下巴磨蹭在祁王的肩膀上,喃喃的说着。 和以往的谢不同,这句谢中多半是感慨命运到头来还是顾念友情人的,至少他们现在有彼此,是不是? 祁王逐渐收紧齐清儿。 齐清儿每呼出一口气,他的手便稍紧一些,直到她承受不住,道:“呼吸和拥抱,我能两个都要吗?” 她感到祁王的手臂抖动了一下,耳边是他轻微的呼吸。 随后他在她唇上惩罚式的啄吻,“可以。” 声音磁性且沉稳。 齐清儿伏在祁王的胸口,缓缓闭上双眸。 这样的感觉来得太快,很不真实,她甚至有再睁开眼所有就会消失的错觉。 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知道她的心不过被突然颠倒了位置。 将最纯净的那一面放在了上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二章,美得让人窒息 祁王感到怀中齐清儿身体逐渐僵硬。 环绕她整个身体的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收紧,他咬着她的耳朵,道:“看开点吧,清儿,复仇翻案这条路不好走,你我都必须学会没有心的恨。” 声音沉长,挠得她的耳朵发烫。 齐清儿不动声色,祁王总是能够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似乎他有与生具来的对她内在的感应。 他继续道:“其实你去见皇后之前完全可以先来找我商量,至少你不用在正阳宫受那些罪。不过,你做得很好,皇后也确实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能沉住气。” 话说到这里。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更加清楚。 祁王永远不可能只和她谈爱情,他们的爱情里面也不可能没有厮杀争斗与阴谋。 齐清儿有些颤抖,她道:“就是害了竹婉,她本不该受那样的罪。” “总是有人会受罪的,这些你我都避免不了。”祁王用手抚摸在她长长的秀发上面。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轻松。 齐清儿还是没有多大反应。 纵使她不想给予这句话肯定,当下也不得不站在祁王的角度去看待全局。 “从皋帝他要纳你为婕妤那天起,我就开始慌了,我害怕失去你,所以我不能再忍受,必须有所行动,而这样的行动不可能不伤及无辜,清儿,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 齐清儿的心微微收紧。 他说的行动是不是也包括,在她迁府的当年晚上,他便不告而至在她枕边过夜。 面前的男人流的是帝王的血。 他会不会也像皋帝那样薄情,齐清儿抬眸看向祁王,桃花眼深得看不见底。 “我明白......”她喃喃道。 这时,突兀的,祁王猛的抽身离去。 齐清儿身下失重,踉跄了几步,只听见祁王如一阵风似的扑向某处。 暮色昏沉,齐清儿隐约看在祁王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手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如此深夜还会有谁也在齐府。 齐清儿大感不妙,匆匆往祁王的方向走去。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你都听到了什么?”祁王将手里的人,反手扣着,压在旁边一根柱子上。沉声呵斥。 饶是齐清儿不愿太过紧张,听到祁王这样的低吼,也是不能了。 她三两步赶到祁王身边,先拿手按在胸口娇喘了几下,之后突然地停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方重新开始大口喘气。 那被祁王按在柱子上的女人不就是杨柳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和齐清儿一样旧地重游,还是她早有预谋了跟踪了齐清儿? 杨柳被祁王压得说不出话来。 但那昏暗中试图挣脱摇动的身躯,连齐清儿看了都觉得快要窒息。 她迅速地撇了一眼祁王,看到他愤怒地盯着杨柳,也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心境。 这般尤物,连女人都会为之心颤。 何况是祁王这样的血肉男躯。 该死! 这么紧要的时刻,齐清儿竟在想这些。 她忙缓过神来,看向杨柳,用和祁王一样质问的眼神看着她。 “咳......我......咳......”杨柳说不出话来,面前祁王的势力太过强硬,她的手又被反压在身后,用不上力气。 “我知道她是谁。”齐清儿在万般疑惑和焦虑中挤出了这句话。 祁王质疑地看了看齐清儿。 手上仍旧没有松开,而是往回收手,将杨柳从柱子上挪了下来,一手扣住了她的脖颈。 杨柳终于能够正常的呼吸。 她大口唿吸,并以最娇柔最委曲求全的语气,哭道:“清儿姐姐,我就知道是你,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却回到对你来说如同万恶的京城的......清儿姐姐,在客栈你就认出我了对不对......你为什么没有和我相认,是因为你不相信我吗?” 齐清儿浑身收紧,她暂时还没有想过要对杨柳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却叫她先发现了。 祁王的手没有离开杨柳的脖子。 他甚至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只是当她叫她清儿姐姐的时候,扣在她脖子上的指尖还是略松了松。 齐清儿觉得有什么物体哽在喉咙。 这不是信与不信之间的选择,还是生与死之间的选择。 良久,她看着杨柳恳求期盼的眼神,对着祁王道:“放了她……” 祁王犹疑。 “放了她,她是我妹妹......”齐清儿重复。 祁王深邃的眸光掠过杨柳似星子般的双眸,迟疑中还是松开了手,但身体还处于紧绷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在扣住她。 伴着一阵清风,齐清儿感到小腿处被一双娇柔的手臂缠住。 杨柳跪行至齐清儿腿边,上半身全部倾倒在齐清儿身上,一边哭泣,一边道:“清儿姐姐,我寻了你这么多年,装作失忆换了好几家青楼,从我们彼此走丢的刺州一直到京城,不曾想却被人强迫失了身......清儿姐姐,十六年前在这个齐府发生了什么,我也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起初几年我也迷迷糊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年我也基本弄清楚了,你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深仇,我一样带着什么样的血恨......清儿姐姐,让我帮你,为此我宁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声音沙哑却动人,一席话中间哽咽了好几次。 齐清儿觉得周身的风突然很凉。 伸手搭在了杨柳肩膀上,将她扶起,并打断了她的话,“其实你没有必要跟着我淌这趟浑水......” 杨柳又噗通一下跪下,“小姐……” 这一声久违的陌生又带着苦涩回忆的小姐,让齐清儿的思绪瞬间拉回了齐府上那段愉快的时光。 只是尘封已久,被抹上了一层黄色的薄纱。 杨柳继续哭腔,道:“当年若不是您的善心,我会许早就饿死在街头了。那时夫人觉得我太小,只给银子不愿意收留我。还是小姐闹着,非让夫人将我收进了齐府,说我和您一般大,以后也有个玩伴……清儿姐姐,过去的恩情我没有忘,现在我又如何能够在姐姐困难的时候置身事外.......” 又一番话说得感人至深。 齐清儿要拒绝也是不妥了。 再说她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或许她说要帮她是一个很好的结果,至少不用想她会不会将此事说于别人听。 祁王却始终没有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不习惯在半路上再带人进来,但看着眼前热泪盈眶的两姐妹,也说不了什么。 他清咳一声,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换个地方。这里毕竟是齐府旧址......”不宜久留。 齐清儿明白他的话。 齐府旧址,那和阴曹地府没有区别。 虽然被皋帝冷落,却是一个不许任何人踏入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三章,可怜人 几人很快回到了馥雅郡主府。 杨柳一进门便跪着,齐清儿怎么劝她都不愿意起来,说是愧对齐清儿,当年没有能够阻止红娘王老五他们强行将她拖走,因为年幼胆怯...... 祁王平淡地坐着,表面清冷,但视线却是没有离开杨柳的一举一动。 齐清儿扭不过,只得让杨柳跪着。 杨柳轻柔的抽泣,时而拿娇俏的手指掩鼻,沁满水雾的双眸每眨一下都牵动人心,她道:“当年清儿姐姐被红娘强行拖出那间破旧的小屋,屋内只剩下被散了毒粉蒙蔽了双眼东倒西歪的王老五,他连看都看不清楚,我完全可以挣脱开去救姐姐的。可是......当我看到红娘如此粗辱地将姐姐拖行在地上,我就胆怯了......我站在原地看着,想上前却不敢,眼睁睁地看着红娘他们抢夺姐姐脖子里的那块玉,隔得那么远我都能看到姐姐青紫的面容,姐姐似乎也忘记了挣扎,一心拽着玉......” 坐在一旁的祁王看着杨柳的双眸没有挪动半分,他似乎失去了去看齐清儿的勇气。 杨柳说到这里,他这个羊脂玉的主人如何能够听不懂当年齐清儿一心护玉险些丧命的艰难。 他按在膝盖上的手收紧,揪起膝盖上的衣襟,握得死死的。 齐清儿感到身边祁王身体的僵硬,出言打断了杨柳的话,“都是这么久以前的事,当时你也只有十岁,仍谁看到那样的局面都是不敢上前的,何况你又只身一人,身后还有一个如同洪水猛兽的王老五……” 她说到这里,起身再次试图拉起跪在地上哭泣的杨柳。 杨柳垂泪摇头,拉着齐清儿的双手,道:“不,清儿姐姐,你听我说完,这些话困在我心里十六年了,如今上天眷顾让我们找到了彼此,我一定要说下去.......我不停地在原地纠结,当时王老五压在我身上的手并不紧,他还要腾出一只手不断的揉眼睛,我能跑开去救姐姐却是没有。当我看到红娘叫来了打手之后,我就更加不敢上前……那些人眼中根本没有生命,只有姐姐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姐姐到最后脖子里被勒出了血迹,也完全没有了挣扎的迹象,手也从玉上耷拉下去垂在地上......最可恨的是他们抢走了玉,见姐姐又开始挣扎便一拳将姐姐打出去十几米远......这一切我都在远处看着,我看着,着急着,可就是迈不开步子,该死的双脚就像是黏在地上一样……直到王老五脸上的毒粉渐渐没了药性,我都站着未曾动过......最后……” 杨柳泣不成声,模样楚楚可怜。 这些都是在齐清儿心底深处封尘已久的事,这么多年,她都尽量避开不去回忆。 如今被杨柳说了出来,免不了刺心。 祁王呼吸也从一开始强压住的平稳,便得急促,但他依然没有看向齐清儿,而是将视线移转到了石砌地面上,一动不动的看着。 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杨柳见齐清儿双眸中也是眼泪,跪着前行几步,道:“说出来都是罪孽,不说来藏在心内我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清儿姐姐,我知道当年都是我的错,可我希望姐姐可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再跪行一点,直接用手臂环抱住了齐清儿的双腿,将侧脸贴在上面。 齐清儿明显感到膝盖处被瞬间打湿,热乎乎的。 杨柳继续哽咽道:“清儿姐姐,我能听你亲口唤我妹妹吗?” 声音颤抖又婉转。 饶是铁了心肠的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何况是齐清儿这样具有强烈恩怨情仇的人,对于杨柳的这个要求,她是完全失去了拒绝的能力,“杨柳妹妹......” “清儿姐姐。”这一声叫得更亲。 也不再拒绝齐清儿的搀扶,顺着她手臂的力量起身,然后紧紧抱住了齐清儿。 就像是要命的蔷薇,让人没有办法拒绝她的攀沿。 齐清儿轻轻拍着杨柳的背,缓缓接受这突如其来又满腔热情的拥抱。 这时的祁王有些坐不住了。 他豁地起身,双眸依旧凝视着地面。 眉眼满是隐忍,呼吸时身子也跟着微微颤动。 良久,他没有说一句,垂目离开。 屋内太闷,他被闷得难以呼吸,将略有诧异的齐清儿和相对平静下来的杨柳,远远地甩了后面,直到他跨过门槛都没有回头。 像是逃离一般。 只是他在逃离什么,谁又知道呢? 出来后,他在屋檐大口呼吸,好一阵才恢复了平静,终于在挪步离开之前回眸看了看适才走出来的房门。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马上离开馥雅郡主府。 而是去了竹婉的房间,他在门前敲了两下门。 以竹婉的功力自然能够听出祁王敲门的力道,她迟疑了半秒,随后不紧不慢地向门边走去。 房门被打开,祁王看了看憔悴了许多的竹婉,道:“方便进去坐坐吗?” 竹婉微微屈膝,随后侧身让开。 祁王很是自然地踏入了竹婉的房间。 房间简单不奢张,但陈设都是上好的木材,皋帝如此重视郡主府,连府上给下人用的房间都安置得比别处的好。 祁王不动声色,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长凳上坐下。 竹婉因伤,行走的缓慢,她添了几根蜡烛之后,倚身站在了距离祁王一米的地方。 这样看起来怪怪的。 竹婉表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不停地打着闷葫芦。 以往有什么事都是她自己跑去祁王府上,在书房中讲完事就走,这次反倒是祁王亲自登门,出于什么原因,竹婉想不出来。 “你尚未痊愈不必站着。”祁王说着拿眼神指了指桌子对面的长凳,道:“坐吧!” 竹婉闻言取了软枕垫在长椅上很自然的坐下了。 祁王侧身坐着,和在齐清儿那边一样,目光落在地上,良久后,他道:“杨柳,你怎么看她?” 竹婉饶是再波澜不惊临危不惧,也为祁王这句话感到惊讶,“殿下如何这样问?” 祁王搁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没有规律的敲了两下,微微侧目目光很快的从竹婉的眉眼间掠过。 这样的眼神,竹婉再熟悉不过,她沉了沉声道:“奴婢觉得杨柳虽然身世可怜,却不是一个值得去可怜的人。” 屋子中很安静,尤其在竹婉说完这些话后,边得异常的安静。 祁王将目光从地面上挪开,落在面前的烛台上面。 他抬起手,举到和火苗相同的位置。 然后轻轻地用手指来回拨动着火苗的尖端,他道:“细说,她从被郡主带回府上之后的所有言语行迹,都给我细细的讲述一遍。”(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四章,僭越 竹婉点点头,依言道:“她初到郡主府的时候十分晦涩,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当郡主牵着她的手踏入府中的时候,浑身都是颤抖的,来的第一个晚上乃至第二天整天她都没有踏出她的房门半步,还是郡主亲子进去请出来的。” 说到这里竹婉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继续道:“出来之后就完全换了一个人,只怕现在府上还有不了解郡主的婢女,已经没有不知道她杨柳的婢女了。” 祁王眸子中映着火苗,闪闪跳动。 他将这个凝视火苗的姿势持续了良久,道:“日.后你如何待郡主的,就如何待杨柳。” 说完这句,祁王起身离开了竹婉了房间。 竹婉坐在原处,左思右想没有听明白祁王的话,但她对祁王有种唯命是从的奴性。 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会照做。 这时齐清儿和杨柳也同时从前殿中走出,在往卧房去的抄手游廊中遇到了刚从竹婉房中走出来的祁王。 两人具是不动声色的差异。 祁王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微僵在抄手游廊下的两个人,只是脚下的步子有不经意的凝滞,随后缓身离开了郡主府。 奇怪的是游廊下的齐清儿和杨柳两人均没有要叫住祁王的意思。 纷纷看着祁王渐行渐远。 直到看不见了,齐清儿方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的背影像是合上了蚌一样,拒人以千里之外,是难以言明的“故意”疏离。 齐清儿微合了下双眸。 真是想不通,不过一个清凉离开的背影,竟是让她看了这么久。 身边的杨柳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身子一震,忙扭头搭着齐清儿的手腕,道:“祁王殿下怕是不熟悉姐姐的郡主府,姐姐是否要过去给他指条路?” 这话显然有问题。 在齐府的时候她明明看见了祁王和齐清儿的亲密。 还一度被恼怒之下的祁王按在了柱子上面,这毫无疑问的在说明祁王和齐清儿之间有着特殊与常人的关系。 这样的祁王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郡主府上出府的路。 聪明的杨柳情急之下怕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隐隐有些慌张的看着齐清儿,终在齐清儿轻轻摇头之后,放宽了心。 ……. 三月尾声渐消,四月悄然而至。 自嬅勇戴夫妇被齐清儿在府上禁了足,还有皇后在后宫丢失了掌握六宫的大权,郡主府上一切太平。 被“禁足”的嬅勇戴夫妇也知道上次惩罚流云出了大错,又有杨柳似女人般的细心照顾,二人也并没有为“禁足”一事对齐清儿耿耿于怀,怎么说偌大的郡主已经好过他们之前在刺州所住小城的一百倍。 整日闲着还有人伺候,实在无聊便点出戏来听。 小日子过得着实悠闲。 只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那一贯爱钱的心眼儿是一点没变。 整日在府上耗着,又不出门还想着从齐清儿那边弄些银子,说是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长,弄些银子玩玩打发打发时间。 齐清儿只盼他们好好的在府上呆着,不要惹事生非。 这样的要求再无理还是答应了他们。 二老拿到银子时,那笑到耳朵根的嘴总是让齐清儿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如何将祖上留下的产业在长达十几年的光阴里花完了。 不应该一两年就把家底给败光了么? 话说回来,那都是别人的事,齐清儿不予过多的牵猜测。 “雨姐姐,我们此趟去行宫避暑维时两个月,府上老爷和夫人有竹婉照顾着是好,竹婉心思缜密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但妹妹以为姐姐还是将这两个月的安排给老爷和夫人都安排充分的好。一来,让他们觉得姐姐并不只想利用他们,其实心底还是很关心他们的。二来,整日在府上呆着难免闷得慌,给他们安排好戏曲杂艺说书之类的,也能压一压他们想要出府的好奇心。”杨柳说着绕到齐清儿跟前,看着齐清儿的眼睛道:“行宫离京城有段距离,且也不是说回就能回的,若是老爷和夫人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们就是想及时阻止也未必能够如愿。” 杨柳心眼儿细,早在齐清儿提醒之前就改口换称雨姐姐了。 二人站在清池边的凉亭中,看着院中相互推嚷的嬅勇戴夫妇。 齐清儿会意地侧目点了点头道:“还是你心细,这样被关着,他们少不了会有怨言。就照你说的办。” 杨柳颚首。 骄阳下她的睫毛像拂柳般柔软,轻轻扫动着如同卧蝉的眼袋。 齐清儿旋了个身,她眼下有轻微的乌青。 自从祁王默不作声的离府之后,她便孤枕难眠的睡不踏实。 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在杨柳面前她又不愿意多说。侧身倚亭柱,徐徐道:“只是他们这样见钱眼开,总不是件好事。” 杨柳浅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了,且行且看吧!姐姐该想想行宫避暑的事了。” 闻言,齐清儿抬眸从杨柳的眉眼间一晃而过。 心中有股难以言状的疑虑,却有不知道到底疑的是何事,虑的是何物。 最终望着静如明镜的池面点了点头。 身后的杨柳脸上的浅笑更浅了些。 …… 轩辕二十七年,四月六日。 皋帝几乎搬空了整个皇宫前往行宫。 浩浩如龙的皇队从宫门口一直延伸到城门。 严颂和嬴谢同时护驾,一左一右的驾马行走在皋帝的龙撵旁边,看上去画面再和谐不过,其实有谁看得见严颂和嬴谢之间相互排斥的眼波。 因着相比上次佛山祭礼一行,齐清儿不再是没有身份的庶民,自然也没有让她和其他公主或着嫔妃同乘一撵的道理,而是给安排了单独的马车随行。 杨柳为此喜形于色,直言原本还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和同行中其他公主或着嫔妃们交流。 齐清儿拉过她的手,叠在手掌间,温言道:“你如何同我交流的,和她们亦是一样的,就是不能少了礼节。” 杨柳闻言,灿烂的一笑。 其实她在公主和嫔妃的眼中,充其量就是身份高一些的婢女。 一个婢女又有什么必要去在意见了公主嫔妃该说些什么。 齐清儿念其刚刚接触皇族,或许还不了解皇族复杂有微妙的关系,便一笑置之,不予多想。 伸手拨了拨马车窗布,外面一排高耸入云的山峰映入眼帘。 乳白色的轻云环绕着碧绿的山头,可谓是“山嶂远重叠,竹树近蒙笼。开襟濯寒水,解带临清风。” 好一处避暑胜地。 齐清儿落下厚重的窗布,轻道:“行宫,就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五章,小小摩擦 行宫,位于半山腰。 仰望是碧蓝天际高耸入云的山尖,俯看是细水环绕一望无垠的竹林,每个角度看出去都是景致。 加上半夜美到几乎可以摘到的星辰,更是如同仙境一般。 一天一夜的车马劳累也在这样的景致下烟消云散。 齐清儿这边刚刚在宫殿中落脚,还没看清自己宫殿里都有哪些陈设,那边纯净公主就已经披星戴月的登门了。 “颠簸了一整天,就你还有这般劲头。”齐清儿转身笑迎看看走来的皋璟雯。 皋璟雯一把抓住了齐清儿的手,拉到一边,并眯眼瞧了瞧正在整理床铺的杨柳,小声道:“雨姐姐,你去我那儿坐坐,我母妃想见你。” “这样晚了,你确定是惠妃娘娘想见我,而不是你故意找的说辞。”齐清儿留意到皋璟雯看向杨柳时有些异样的眼神,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将她拉到外面一些。 皋璟雯顺着齐清儿的动作,索性走到了宫殿外面的小院子中,也将齐清儿拉到了院子当中。 她这似乎是有意避着杨柳似的。 多一窍心肝的齐清儿自然看在眼里,“璟雯,这可不像你,心里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 皋璟雯扭扭身,那手缠着齐清儿胳膊,“那杨柳真是你妹妹吗?远房亲戚家的?” 齐清儿点头。 皋璟雯的手缠得更紧了些,凑到齐清儿耳边道:“雨姐姐我知道你心善,可有些人可不这么想。” 齐清儿听得糊里糊涂。 皋璟雯这话里面到底吹得什么风? “你在说什么呢?璟雯。”齐清儿愕然道。 皋璟雯踮脚望宫殿内望了一眼,然后迅速地又将齐清儿往外拉了拉确定屋子里面的杨柳听不到她们说话之后,道:“杨柳,杨柳,她不就是秋韵楼里面的那个杨柳嘛!雨姐姐你这样帮她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齐清儿算是听明白了,“璟雯你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了吗?怎么也开始便得世俗了,帮别人还是看身份背景吗。” 皋璟雯咬咬唇,姬人多半都是受人强迫,像杨柳那样洁身自好的更是难得,期间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才能从红娘手里保住自身唯一的清白,这个道理身为公主的皋璟雯自然也是懂的。 她晃动着身体,直言道:“还不是皋兰洁,到处说你和姬人是一类,连杨柳那样的人都往自己府上带,还对外宣称是远房的妹妹……你都不知道她说出去的话都多难听。” 齐清儿转身看着远处的星辰。 如果能重选一次,谁愿意去做众多男人身下强颜欢笑的姬人。 杨柳必然也是如此。 齐清儿被过去的身躯微微僵直,复又转身慎重地看着皋璟雯,道:“她是我妹妹,不是什么姬人。兰成公主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些气话,你要真的将这些话听见去,到我这里来质问,那就真的是中了兰成公主的计了。” 皋璟雯闻言大吃一惊,往后稍退一步,瞪着秀气的双眸,道:“这个该死的兰洁,我就知道她没怀好心,还猫哭耗子在我这里假慈悲。” 齐清儿上前拍了拍皋璟雯的肩膀道:“好了,这样晚了,又劳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吧!刚才那样出来难免杨柳也会疑心。快回去吧!”边说边往宫殿里面看。 皋璟雯输一口气,略有些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齐清儿回到宫殿中果然看到倚门二站的杨柳,双眸泛着红血丝,眼底是晶莹的泪。 一看就是听到了适才皋璟雯说的那些话。 颤抖着娇俏的声音,道:“或许我不该跟姐姐回府,知道姐姐在京城过得好我就该离开的,也免得姐姐这样被别人说。” 这话叫齐清儿如何能够不颤心,连忙伸手抱住了杨柳,“什么话!你也听到了,那都是兰成公主说的。兰成公主是什么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况......”接下去的话齐清儿没能说出口,总不能再提杨柳的伤心事,换了口吻,道:“我也找了你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又在一起了,就像你说的上天眷顾,何必再说那些让彼此都伤心的话。” 然杨柳却是越哭越厉害了,伏在齐清儿肩膀上抖得厉害。 她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雨姐姐,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她们一样嫌弃我……” 齐清儿收紧手臂,将杨柳抱得更紧,“不许那样说,我何曾嫌弃过你。” 两人抱了良久,杨柳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准切说她在确定齐清儿的真心之后,才渐渐收起了自己哭泣的戏码。 …… 虽然是在行宫避暑,皋帝还是整日忙于政务,日常生活几乎和在皇宫里面的别无两样。 众人也都受皋帝的影响,都是一副相对拘谨的样子。 没过两天按耐不住的皋璟雯再次来到齐清儿的宫殿当中。 她习惯了京城当中的热闹,在行宫中突然的冷清下来,就算是能和她母妃日夜相伴,也憋不住她贪玩的性子。 她来的时候,齐清儿正在教杨柳识字。 蘸了墨水的毛笔在皋璟雯的一声呵斥下,在纸上画了长长的一撇,原来好好的字也没了。 “璟雯,越发没有规矩了!”齐清儿丢下笔,嘴上是生气,行动还是向皋璟雯张开了欢迎的手。 杨柳在其身后也妥妥地福了福礼。 皋璟雯急不可耐道:“相比行宫中的凉快而言,我更喜欢京城中的燥热。”说着贴到齐清儿耳边道:“我知道有个好的去处,雨姐姐,本公主盛情邀请,一同去吧!” 这哪里还是容人拒绝的邀请,分明就是不容回绝的命令。 齐清儿刮了刮皋璟雯的鼻子,心想呆在宫殿中教了杨柳的几天的字,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回眸看着杨柳。 这让皋璟雯立刻想到了那天晚上说的话,忙道:“杨柳一起去吧,省的我们雨姐姐放心不下。” 杨柳浅浅一笑,那微微下沉的肩膀,和略略弯曲的腰肢,绕是齐清儿和皋璟雯都是女人,都不由自主又不经意的为之动容。 她记着齐清儿教她的礼数,微垂目道:“多谢纯净公主殿下厚爱。” 齐清儿看着这样的杨柳满意的一笑。 三人很快商量了要去的地方,也不多磨蹭,只叫皋璟雯快些带路,只怪她说的那个地方太让人神往。 一路杨柳都刻意走得靠后,连和齐清儿之间都隔着一小段距离。 她看着齐清儿和皋璟雯之间相互牵在一起的手,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即便她们要去的地方在皋璟雯口中听起来和天堂一般。 倒也不是吃醋,而是嫉妒。 或许她就不该只是一个庶民一个姬人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六章,花海有毒 走在前面和皋璟雯并肩的齐清儿意识到身后杨柳,在有意疏离,不留痕迹的放缓了脚步,拉近了和杨柳之间的距离。 行宫在半山腰,出来便是大片的竹林。 视线中全是翠绿一片,周围的空气也因竹叶细细的摩挲声而变得清凉。 这里看上去像是个人迹稀少的地方。 但脚下却有一条相对规整的小径。 怎么都是皋帝每年避暑的地方,行宫之外方圆几十里还是有人会常来打扫。 不过基本会在皋帝圣驾行宫之前都整理好。 齐清儿看着脚下宛若自然生态的小径,也真是难为这些看守行宫的奴才,即不能将行宫打扫得过去干净失了自然生态,又不能过于强求自然使得看上去过于凌乱。 这样整洁中透露着自然的随意,确实不易。 皋璟雯踩着小碎步,越是往竹林深处走,越是兴奋,逐行拉着齐清儿一路小跑。 杨柳见状,忙也加快脚步跟随。 果不其然,难怪皋璟雯说是仙境。 面前在眼眸中拓展开来的是一片花海,漫天飞舞的蝴蝶。 皋璟雯第一个像脱了僵的野马,松开齐清儿的手将望花海中去,身上长长的轻如蝉翼的衣衫被风扬起,像被花香托浮着。 齐清儿从来不知道女子和花海相连在一起原来可以这么美。 她扭头看了看同样沉醉其中的杨柳,伸手牵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往花海中踏去,对着皋璟雯渐渐缩小的背影,道:“璟雯,你慢点。” 然皋璟雯哪里听得见,不一会儿就在花海中失了踪迹。 越往深处走,花海越深。 齐清儿毕竟对这一带不熟悉,杨柳更是摸不清东南西北。 见没了皋璟雯的身影,难免有些着急。 但看了看皋璟雯消失的方向,心想她该熟知这里的花海,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走应该不会出错。 然却是越走越没有方向。 停下脚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穿过面前的花海向四周扫视。 “雨姐姐,这花海太大,我们还是不要再往里了。”杨柳心悸之余抓住了齐清儿的手。 美景仙境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如同沼泽一般的困境。 漫天飞舞的蝴蝶绕得双眸昏沉。 齐清儿望了一眼身后胆怯不愿前行的杨柳,又看了看皋璟雯消失的方向,心中的茫然游上心扉。 莫名感到威胁。 她沉了沉心,总是要将皋璟雯找回来的,“再往前走走,璟雯适才走的就是个方向,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就真的和她走散了。” 杨柳闷闷地嗯了一声,双眸逐显紧张。 花香也变得浓烈,刺鼻的浓烈。 齐清儿拽着杨柳的手继续往前,尽量将脖子拉长,眺望远处。 好在上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在花海的远处看到了一抹欢快跳跃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的大部分身躯都淹没在花海中,只看得见飞扬的发丝不断掠过姹紫嫣红的花朵。 “璟雯,你慢些,这个花海我们不熟悉,你等等我们。”齐清儿忙扬声对着身影跳动的方向大喊。 那个身影像是听到了齐清儿的声响,停止了跳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高扬起手对着齐清儿做了快些跟来的姿势,又转身跳跃着往离齐清儿她们更远的地方去。 杨柳牵着齐清儿的手一紧,忙道:“我们还是快跟上吧!毕竟这里也就纯净公主一个人熟悉。” 齐清儿点头,不多话,一边拨开面前的花枝一边向前。 两人也没了赏花的兴致,只想快些追上皋璟雯。 一不留神身后的花海也越来越大,直到看不到边际。 可是那个上下攒动的身影却没有靠近的意思,齐清儿她们往前,身影也跟着往前。 最后在她们彻底丢了方向,不知东南西北,四周全是花海的时候,那个身影消失得无隐无踪。 杨柳急得连道:“刚才还在视线中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齐清儿停下脚步,慌张的和杨柳对视一眼,尽量放缓语气,道:“再走走吧,璟雯的方向总是没错的,这样的花海总不致于没有出路。” 杨柳垂首,点头却没有要跟上的意思。 齐清儿拽着她的手不松,而且抓的更紧,那力道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惊。 说不担心紧张,那都是虚的。 这里毕竟不比京城,没了皋璟雯的指引,很有可能就走不出去,到了晚上太阳下山之后,还不知道这片花海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齐清儿暗道,必然是能走去的。 二人不再说话,一心寻找出路。 彼此的慌张和茫然在沉默和衣衫划过花枝的声响中越发明显。 终于。 面前的花海深处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清明。 齐清儿连忙将面前的花枝拨到一边,细细看去果然像是走到了花海的镜头,错综的花枝后面是隐隐地一片绿路。 二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纷纷抬步加快速度。 就像是在茫茫大海终于找到了一根浮木,只可惜抓到手里的手却是虚的,因为那根浮木已经泡满了海水,轻轻一碰它便沉了下去。 二人终在拨开最后一道花枝后,僵硬地站在了远处。 面前的人不是皋璟雯却是皋兰洁。 她穿着一身红罗绚彩锦纱衣,白皙的下颚高高抬起,额角上的几屡乌发斜斜盖在她的鼻翼上。 模样除了趾高气傲之外另有一股隐隐的邪恶。 齐清儿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握着杨柳的手抓得更紧。原来那个上下跳动的身影不是皋璟雯的,而是面前这个一脸浅笑的皋兰洁的。 她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在齐清儿看到她身后的几个嬷嬷之后有了答案。 半山腰上的行宫,身为公主的皋兰洁自然也是熟悉的,皋璟雯知道的花海她知道也不奇怪。 怕只怕她比皋璟雯更加熟悉。 因为在皋兰洁的身后,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荒地,四处是东倒西歪的枯枝还有半死不活的灌木,偶然能见几颗树木,那也都是饱经风霜之态。 像是完全被抛弃又没有得到上天呵护的丛林。 若她皋兰洁不是故意的,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像是守株待兔地等着齐清儿和杨柳出现。 齐清儿防备地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皋璟雯,迅速的思考出路。 可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熟悉这一带。 就是拉着杨柳逃离,也只能往花海中去。 勉强装得波澜不惊的双眸飞快掠过皋兰洁身后两个撸起袖子面容凶狠的嬷嬷,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定论,不逃只会吃亏。 就算是在此迷失在花海中,齐清儿还是毅然决然地拉着杨柳飞快往花海中隐身。 谁料,伴随着皋兰洁的一声喝令。 齐清儿和杨柳二人还没跑开半步,就落在了两个嬷嬷手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七章,女人的嫉妒心 杨柳惊呼松开,这个被挟持的折磨在过去的近一个月中,她饱受其辱。手臂给被反着钳在背后,身体惊恐的拼命挣扎,脚下毫无章法的乱踢,然四肢粗壮的嬷嬷却将她控制得井井有条,就像是手擒一条即将上锅的鱼一般轻松。 齐清儿这里挣扎只是枉然,手背扳到身后的痛楚就她失去了大分布反抗的力气。 皋兰洁看着两个动作极其利索的嬷嬷,满意的笑了笑。 手里晃动着不知在哪儿捡来的一根稻草,浅笑道:“璟雯那丫头呀,她向来都没什么脑子,也就是你们两个跟着她到处跑。” 说着笑得连肩膀都上下抖动两下,继续道:“她现在啊已经回行宫了,还指望她会等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的你们吗?” 这话估计是事实。 但其中细节还有待考究。 齐清儿听着别过脸,厌恶道:“怕是我们一出来,你便跟着了吧!这个时候能把璟雯糊弄得丢下我们回行宫,你到底想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 荒郊野外,几乎没有人会来的地方,略想一想就知道她皋兰洁想做什么。 何况杨柳还是她夫君千方百计从秋韵楼夺走了人。 如果说好奇心会杀死猫,那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又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齐清儿闭了闭双眸,简直不敢去想。 果不其然,耳边是皋兰洁充满憎恨阴险的笑声。 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还是能新账旧账一起算,简直是大快人心,大快她皋兰洁一个人的嫉妒心。 她本来还只是鄙视杨柳这样的青楼姬人,嫉妒的也是她的美貌勾引的她的夫君。现在看到当初将陈文靖私养姬人一事告诉她的齐清儿,居然将杨柳养在了郡主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下了定论定是齐清儿和杨柳联手要害她,弄得原本在府中服服帖帖的陈文靖也开始和她唱反调。 再加上她的母后,因为齐清儿不但丢了实权,还被禁足在皇宫,来行宫避暑的资格都没有。 皋兰洁想到这里,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走到面容已然脱色的齐清儿面前,扬手托起了齐清儿的下巴。 齐清儿欲挪开下颚,身后的手臂被压制得更痛,脑袋也被一只粗大的手无理的控制住。 她不得不忍受皋兰洁尖细的指尖在下颚上的调戏。 觉得皮肉被掐得生疼。 “想怎么样?”皋兰洁的这句话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说完后故意歪头做个思考的表情,继续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咯。这荒郊野外的,到了晚上说不定会有什么吃人的夜行动物,到时候吃个干净,我那个璟雯妹妹想起来也是晚了,只能抱着你们剩下的衣物残骸追悔莫及......” 这么一席话,连说话的皋兰洁都微微浑身一颤,双眼飞快的四下巡视了一下。 杨柳更是呜央央地开始抽泣,直呼清儿姐姐。 齐清儿故作镇定,对自己说她们一定不会被困在这里。可是她的心跳骗不了她,她也害怕。 在这个地方落在皋兰洁手里,活着回到行宫的机会渺茫。 就算皋璟雯发觉异样,要找过来指不定是不是第二天一早了,到时候会不会像皋兰洁说的那样被野兽吃得只剩下骨头和衣物。 她掩盖不住慌张地清了清嗓子,道:“你说的仇和怨都是我和你之间的,和杨柳没有关系。真是算谁对谁的仇恨,也该是杨柳对你夫君的仇恨,你放了她,留我一个撒气还不够吗?” 皋兰洁又不是个笨蛋,齐清儿的话音刚落,她便大笑三声,随即猛的松开齐清儿的下颚,“放了她,让她回去给你找救兵么?!” 齐清儿脸被毫无预兆的甩到一边。 正好看到杨柳恐惧又拒绝的复杂表情。 她缓慢转回脸,怔怔地瞪着皋兰洁道:“刚才的花海你也是熟识的,你认为杨柳独自一个人能走出这片花海么?!你若不放心,大可以找人押她回去,直接关起来也可以,她实在没有必要为这对于她来说没有来由的仇恨付出生命的代价!” “呦,这么姐妹情深啊!”皋璟雯如同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句话。 她斜眼细细地看着齐清儿,脑子里面是皇后对她说过的话,关于齐清儿是妖女的结论更加深信不疑。 一个被纯净公主救回来了庶民做上了如今的郡主,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还不满足,还欲擒故纵的窥视皇后的宝座,弄得堪为人凤的皇后在她一个弱女子手里跌了跟头,还闹得轩王绕着她团团转,为她轩王不惜伤了自己和皋帝之间的父子之情。 皋兰洁越看眼睛眯得越细。 实在看不清面前的这个人都是在企图什么,后位?王妃?荣耀?富贵?大好前程? 像都是,又像都不是。 最后皋兰洁没在齐清儿眼中看到她想看到的结论,便以妖女唤之。 齐清儿忍受着手臂牵扯的刺痛,微一挪身,身后就押得更紧,每颤一下,身后的那个嬷嬷都借机晃动齐清儿的身体,意思是放老实了,不然苦头在后面。 她被这样押着,面前的事物也逐渐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尤其是皋璟雯那双放着光的丹凤眼若近若离。 突然身体被强行挪着后移,直到脊梁骨撞在一个粗糙的物体上。押着齐清儿的那个嬷嬷迅速地掏出粗麻绳,先齐清儿的双手粗辱地捆在身后,然后将她一把捆在树桩上,撩起手里的麻绳动作极其熟练地将齐清儿捆在树桩上。 浑身上下捆得和蚕蛹几乎没有区别。 齐清儿憋红了脸,似乎只能向外呼吸,根本没有办法向内吸气,每呼出一点气,身上的麻绳就再紧一些。 一旁同样被控制住的杨柳,拼命的想要向齐清儿靠近。 无奈皋兰洁叫来的两个嬷嬷均是体格粗壮力大无比。 脚下都踩出了坑,都没能向齐清儿靠近半步。 皋兰洁拿手托着下巴,幽幽道:“她那身子娇弱得很,别给捆死了,接下来还有好戏要让她看呢!” 那捆绑齐清儿的嬷嬷闻言,立刻是将粗绳略松了松,但手里依然没个轻重,见齐清儿挣扎还不怀好心地在齐清儿腰上狠狠掐一记,嘴中不忘嘟囔,“给我放老实了!” 如此折腾,齐清儿现在还能以双脚站着完全是因为身体被牢牢地固在了树桩上。 她费力地抬起头,看向皋兰洁。 正对上皋璟雯投来的讪笑,笑容很浅却惊心动魄。 她对着齐清儿身边的嬷嬷扬了扬脸,嬷嬷会意,一阵风似的抬步走到杨柳跟前,毫无预兆的劈头盖脸就是数十下掌掴。 打得杨柳顿时天旋地转,晕头转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八章,折辱,莫过于此 掌掴的响声不断在齐清儿耳膜中放大,直到整个耳朵里都是轰隆隆的响声。 她尽量垂目,实在不愿意去看着杨柳受辱的样子。 然皋兰洁却不能遂了她的愿,抬手狠狠托起齐清儿的下巴,强迫她看向杨柳的方向。 那个不断交替甩手的嬷嬷就像是一头发了失心疯的猛兽。 对着杨柳娇嫩如花的脸,毫无怜悯之心的疯狂拍打。 齐清儿无力地握紧拳头。 现在的她和当年站在远处不敢上前求助的杨柳有什么区别,一个是年幼胆怯,一个是被困无辄。 这两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不都是无能为力的袖手旁观,看别人六月飘雪,水深火热。 “住手,住手,住手......”齐清儿不知道将这两字嘶喊了多少遍,耳边的掌掴声依旧没有消退的意思。 她挣扎,想阻止,想维护,无奈眼前骤然地金星乱飞,连方向都瞄不清楚。 竭力的嘶喊让她脑袋缺氧。 皋兰洁看着,蹙眉拉了拉嘴角,当初当她被太子和陈文靖联手关在了府上的时候,她不是这样嘶喊的吗? 只是现在还治其人之身,皋兰洁却没有感受到预期的快感。 她扬手叫停了掌掴的嬷嬷,两手抱在胸前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杨柳,复又折回齐清儿身边道:“原本她也不用挨这么多记掌掴。” 她说着抬手拨了拨齐清儿额角散乱的发丝,“只可惜你这个做姐姐的身子太弱,不堪一击,我担心嬷嬷们下手没有轻重,一记下去你便晕过去了,这才让你的好妹妹帮着你受了。”顿了顿,又道:“哦,对了,我得保证你是清醒的呀,不然下面的戏该怎么演呢!” 面前的皋兰洁面容较好,额角宽宽,双眸清明,鼻翼坚挺,唯独尖到突兀的下巴无时不刻不透露着她的娇蛮和任性。 此时那尖细因说话而前后挪动的下巴让齐清儿觉得她无比的阴险,乃至她的整张脸都是邪恶的象征。 她命人打了杨柳,却说是齐清儿的错。 这是个什么道理? 可瘫软在地上,脸颊红肿高高突起的杨柳仇恨怒视皋兰洁的同时,双眸却不经意的带着隐隐的责怪从齐清儿脸上瞟过。 “够了,皋兰洁!你要怎么羞辱我都可以,不要再这样对待杨柳,你为你夫君绑了她一事耿耿于怀,她何尝不也是受害者。你就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从不曾想过要踏进陈府半步。大家都是可怜人!”齐清儿欲哭无泪。 可怜人,这话说得太对了。 即便是她背后靠山殷实的天之娇女皋兰洁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她的命运不过比皋璟雯的好了一点罢了。 屈身下嫁还不是源始于政治结党。 皋璟雯至今未能许给意中人,她皋兰洁是连意中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大概是齐清儿的话说到了她心里,皋兰洁猛地旋身,又突然转过身来直指齐清儿大声道:“她是可怜人,我不是!我不是!” “是不是你我心里有清楚,又何必这样把没有必要的痛苦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齐清儿接得很快。 她尽量控制住晕眩的神智,双眸看不清楚,却试图摸索皋兰洁的方向,狠狠看着。 皋兰洁看着齐清儿的双眸良久,再次猛的旋身,浅笑道:“或许我应该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说着对着站立在杨柳两侧的嬷嬷们又扬一扬脸。 嬷嬷们像是先前训练过的,齐齐让到一边,留下极度侮辱下精神涣散的杨柳趴在潮湿的地面上。 随后一个粗布男子的身影逐渐出现在齐清儿和杨柳的视线里,尚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男子和兰成公主是什么关系,皋兰洁首先倒退好几步,冷声道:“办完事,别留下什么痕迹叫人捉了把柄。” 说完,再没有看齐清儿和杨柳,领着两个嬷嬷朝花海中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隐无踪。 齐清儿看着面前粗布裹头,麻布裹身的男子。 顿时头皮发麻,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她不是不能,不是不知,而是不敢去想象接下去的事情。 杨柳见皋兰洁离去,故意将视线中的男子抹去,奋力起身扑向齐清儿,然手指将将触碰齐清儿身上的缰绳,人就被麻布男子一手拎悬在了半空,然后远远地甩在了地上。 难道这真要成为永远无法换回的局面? 杨柳摔地四脚朝天,一阵眩晕之后,飞快的起身,然速度不够快,身子再次被凌空提起。 齐清儿沉长的闭上双眸。 耳边衣衫被撕裂的声音,让她忘记了呼吸,如果屏息可以使时间定格,齐清儿真的愿意这么做。 杨柳手足并用没有章法的乱踢,推,捶,打…… 她尽她毕生的力气想要阻止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只可惜...... 一边是无边无际甚至没有出路的花海,但却是炫彩夺目的,花香像是展翅的蝴蝶。另一边是阴晦黑暗触目惊心的灌木深林,潮湿的气味让人窒息。 为什么这样两处极端的不相匹配的地境,会在这里相接壤,似乎冥冥中注定的一般。 潮湿的混杂着花香的空气中,是悲烈的嘶喊。 带着地面杂草间隐隐晃动的摩擦声。 徐来的晚风,恩恩怨怨何时能了。 齐清儿几乎要将自己的整个脖子折断,偏偏无处埋藏她的双眸。 杨柳终于也放弃了挣扎,目色浑浊的她无力地望着逐渐擦黑的天空,暗阳下她的肌肤是白皙的娇嫩的,因为按在她身上的那双罪恶的双手是黑色的粗糙的。 鲜明对比异常强烈。 终于,在斜阳落尽之后,麻布男子气喘吁吁地起身,胡乱地将身前的衣襟掩了掩。 他站直身,扭动了下脖颈。 似乎刚才遭罪是他的脖颈一般,发出咯咯的响声。 杨柳像丢失了魂魄趟在地上一动不动。 男子目光疲倦又贪婪地掠过她的身躯,然后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脑中早就嗡地炸开了,她狠狠地看着逐渐走近的男子,面容扭曲到抽搐,随后咬唇狠狠地碎了男子一脸。 男子却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伸手就扯齐清儿领口的衣襟。 绝望,羞辱,崩溃……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齐清儿必将他千刀万剐。 男子凑到齐清儿耳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抖的抖双肩。看到她身上的衣襟因为缰绳的捆绑,被扯到了锁骨处,露出完美曲线的脖颈,罪恶的男子再次吸一口气,仿佛很享受齐清儿扭曲被捆的身躯。 可他却没有要先解开缰绳的意思,手臂下移,毫不含糊地直奔主题。 齐清儿木然地侧脸,已然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九章,狼声骤起 突兀的,感觉身体被什么物体压着,不断扭动。 齐清儿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是杨柳。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的,衣衫不整,乌发散乱。手里挥舞着一根粗木,护在齐清儿身前对着男子便是一通乱敲乱打。 嘴里发出嘶哑的,像是因为费力而发出的闷响。 然她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这样一个山野村夫的对手,他左右两下迅速的躲闪,抬手便掀了杨柳手里的木棍。 边恶道:“还想打老子,滚一边去!” 他这么一甩手,杨柳只得被推出去几米,重重的摔在地上。 齐清儿只觉眼前一片混乱,惨白的脸色因为愤怒与无法忍耐而憋得微红,额角上是细密的一层汗,竭力道:“杨柳,算了!我认命,我认!” 男子大汗淋漓的疲倦中露出一副慎人的笑脸。 这笑像是再赞成齐清儿说的话。 他随手从脚腕处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从齐清儿侧身开始割锯缰绳。 杨柳整个人跌在杂草枯枝中,头发上黏上了说不出来颜色的尘土。她费力撑起身,扭头看向齐清儿。 有那么一瞬,她定住了。 她从生下来就卑贱,别人至少还有疼惜儿女的父母,然她却有双成天想着如何卖了她能赚更多钱的父母。可齐清儿却不一样,一生下来就是贵重的,喊着金汤勺出身,疼惜她何止是一双父母。 命运不公,从出生就已经注定。 杨柳在这分迟疑当中,尽也想看看当齐清儿这样一直高高在上,落魄了都还能是郡主的娇女受到折辱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转瞬即逝。 飞快的起身,推开一心割绳的男子。 男子猝不及防,冷不丁地被推倒一边,这下怒火冲天,挥刀就冲着杨柳刺去。 齐清儿看得惊心动魄,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她垂目去看被割锯的缰绳,他果然已经锯了一截。 缰绳是连的一根,齐清儿迅速的扭动身体,束缚全身的缰绳也开始松弛,最后挣脱。 她飞快的附身,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捡了一块比拳头还小的石头,找准了男子的后脑勺,闭着眼睛就是狠狠的一记。 只可惜,一下即没将他打死,也没能将他打晕。 男子感到脑后突如其来的重力,丢开了手里的杨柳,歪着头起身,目光凶残地撇向身后的齐清儿。 齐清儿快速的挪动步子,在男子再次进攻之前搂住了杨柳。 彼时的她身上已经被拉出了口子。 湿答答的鲜血将她薄薄的衣襟黏在身上。 齐清儿本能地护在了杨柳身前。 男子像是更来劲了,面前两个受惊的猎物,有哪一个猎人不会更加兴奋,何况唾手可得的还是两个美人。 他扭动了下脖子,如狼似虎地大怒一声。 此时齐清儿握在手里的石头还没有丢,她护着杨柳的同时,将捏紧石头的手撑在地上,尽量不让男子看见。 男子卯足了劲,电光火石间,均是丢了一半魂魄的二人无处躲闪,齐清儿抡起手里的石头,冲着男子的双目又是狠狠的一记。 加上男子冲过来的速度,很大程度的大加了石头击中他眼鼻的重力。 鲜血顿时喷撒了出来。 男子没了方向感,脑袋摇摇晃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齐清儿手臂也受到很大的冲击,绞痛,刺痛,麻木的痛,各种不适让她以为她的那只手臂就快要废了。 身后的杨柳在一阵惊愕中忽然的起身,夺过男子手里的匕首,对着男子的脸部,脖颈,手臂,身体,但凡是她能刺伤的地方均不放过。 直到男子躺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她还不愿意放过。 砸下去的每一刀,她都想换会来什么。 只是她知道换不回来,只有胡乱的刺伤,发泄心头的折辱。 齐清儿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男子,以及几乎失控的杨柳,连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从她身后紧紧搂住了她,“好了好了,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杨柳,看着我,他已经站不起来,没有人再能伤害你……” 其实她脑子里面也是空白的,看着杨柳几乎疯狂撕心的举止。 她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除了抱住她,阻止她,齐清儿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杨柳手扬在半空,她瞪着地上千疮百孔的男子,身子在颤抖,满目的血丝。 愣了半饷,她终于有了回应。 齐清儿忙将她转过身来,紧紧抱着,语无伦次道:“都是我不好,明知凶险,还是将你带进了郡主府......若让你一走了之,或是给你安排一个别的去处,或许就不会……不会有……” 哭泣的声音,垂泣的眼泪。 她边说,边试图将杨柳身上被撕得破碎的衣衫搂在一起。 轻轻抚过她脖子里面的紫痕,还有为了保护自己被男子划下的刀痕。 面前的所有都在晃荡。 杨柳的身躯像是突然暴殄在白昼的巨光当中,有被突兀的无形的黑暗猛的吞噬。 心里滋味说不出来。 她抱着杨柳哭得无泪。 上天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身边的人。 此时的杨柳平静下来,可她却笑了。 带着血迹的唇角,美得叫人凄凉。 在她看来,如果万幸能够活到明天,活到行宫中人发现异样出来寻人,那她赌到了下半辈子齐清儿对她的信任。 她丢开匕首,将手轻轻按在了齐清儿的背上。 齐清儿感到身后温温的压力,将怀里的杨柳抱得更紧,哭到脑袋缺氧,昏昏沉沉。 在两个人从彼此的悲痛中走出来之前。 无情的天色彻底了暗了下去。 面前的花海现在成了黑压压一片,像是无数个棺材重叠在一起,完全没有白日.里姹紫嫣红的绚丽。 灌木深处也开始传来残风吹打的声音。 齐清儿打了个寒颤。 这里不比京城,到了夜里竟有点深秋的味道。 二人身上的衣服均穿得不多,借着最后一点余光,齐清儿将自己身上最外层的一件纱衣盖到了杨柳身上。 边将她拉起来,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这里血腥气太重,野兽很容易就能嗅到......” 杨柳搭着齐清儿的肩,抖声道:“可是要往那里走,灌木深处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啊……” 齐清儿硬着头皮,没有退路,没有出路,连原地不能呆,“走一步算一步吧……乘现在还有点余光,离开这个男子越远越好……” 两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 说是求生,不如说是在等待黑暗彻底的来临比较贴切。 走出没有多少路,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彼此将彼此的手拽得更紧。 这时狼声骤起,残风更烈。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缓缓瘫坐在脚下的地面上,瞪眼看着黑乎乎的一切,一个道:“雨姐姐,我怕……”一个道:“别怕,有我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亡心是忘 行宫中端坐在惠妃一旁的皋璟雯越坐越不能定心。 索性丢了手头的书卷,道:“母妃,我今天一回来您便拉着我说正好有事找我,那您有没有派人去找过我?” 惠妃优雅地坐着,手里拿着久莲凤尾折扇,扇动的玉手停了停,十分诧异地看着皋璟雯,道:“璟雯,从一回来你就不定心,母妃知道一年才来一次行宫,你也盼望着能和嬅雨姑娘出去玩......” 不紧不慢的语调被皋璟雯打断了,她直奔主题道:“母妃,您就说您今天有没有派过什么人来寻我过吧!” 惠妃收了手里的折扇,以为皋璟雯在闹脾气,浅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道:“母妃知道你性子爱玩,就是着急找你也会等你自己回来的......” 皋璟雯再次打断道:“那母妃就是没有派人来找我过了!” 嗓音也加大了十倍。 听得惠妃一愣。 之后更是被皋璟雯瞬间铁青的脸,吓得不轻,“璟雯,怎么回事?” 皋璟雯僵了一阵,面色由铁青到急得泛红,道:“我带着雨姐姐去了花海,半路有个嬷嬷前来和我说母妃您有急事找我,让我务必马上回行宫。我想着不能丢下雨姐姐她们,想回去寻和我拉开有一段距离的她们,半路遇到了皋兰洁,她说……” 皋璟雯说到这里拿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该死,我怎么能够相信她的话呢!” 惠妃虽不清楚皋璟雯具体在讲些什么,但势头不妙是感受得清清楚楚,道:“赶紧去嬅雨的宫殿看看吧,她们回来了也说不定。” 皋璟雯边点头边抽身离开。 到了齐清儿的宫殿,自然是找不到人的。一怒之下跑到兰成公主的宫殿,在门口就直接推倒了两个婢女,冲进寝室张口就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说!你把我的雨姐姐弄到哪里去了!” 即将就寝的皋兰洁面容倦怠,斜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皋璟雯,懒懒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呀!你的雨姐姐她有手有脚的,我能把她弄到哪里去。” 皋璟雯大感不妙,且看皋兰洁前后不一致的态度就知道她极有可能把嬅雨她们丢在了花海里。 她气急败坏道:“花海地势微妙,难寻出路,皋兰洁,算你狠,我怎么就信你能够将她们带出花海回行宫呢?!” 谁知皋兰洁还是懒懒的样子,浅浅道:“花海好看却不是个稳妥之地,璟雯啊璟雯,你就不该带她们过去的......” “少废话,她们人呢?!”皋璟雯不死心,逼问道。 皋兰洁终于收起了一点倦怠,但还是懒懒的,道:“我怎么知道她们人在哪里!你有这个闲心跑到我这里来质问我,不如抓紧时间,那花海附近的夜狼可是不少呢!” 这话一落,皋璟雯脑子里炸开了锅,两只手不听使唤得想要去掐皋兰洁的脖子,但眼下事态紧急,她一个箭步,冲出了兰成公主的宫殿,一路叫喊的去了皋帝那里。 原本黑漆漆的行宫中顿时火把四起。 第一个赶到的除了皋帝身边看守的严颂,就是祁王。 其他嫔妃以及皇子也都因为四处腾起的火把和大量精卫的脚步声而感到震惊,纷纷赶到了皋帝的宫殿面前。 火把映在每一个人脸上,有焦虑的,担忧的,惶恐的,也有凑热闹的,无所谓的,散漫自雍的...... 皋帝大致听了皋璟雯的讲述,还没来得及质问姗姗来迟的皋兰洁,皋兰洁倒也开口委屈道:“璟雯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行宫当中,并为踏出去半步,宫中的嬷嬷可以作证!” 皋璟雯一听这话,更急得张牙舞爪。 还是惠妃出手及时,才将其搂在了怀中。 皋帝蹙眉,眼下也没有心思去想皋璟雯和皋兰洁的孰是孰非,冲着严颂和赢谢道:“带一千名精卫,现在就出去找,务必找到不可!” 祁王在一旁听着,心中既酸涩又好笑。 这个时候他还真的应该感激他的这个父皇,对齐清儿的那些痴心一直没变。 要不然饶是严颂有再大的本领也是挪动不了上千名精卫去寻人的。 严颂很快领命,赢谢却慢了小半拍。 众精卫举着火把纷纷走在了严颂和赢谢的身后,往行宫附近的丛林中走去。 祁王也快速抽身,直到离开了大家的视线,一个掠身飞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 彼时夜近三更。 衣衫不整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要命的是灌木丛中的湿气,对于齐清儿的旧疾来说简直是催命的毒药。 因着四处的黑暗,周身也寻不到任何遮挡的物件,只有贴近地表,至少心理上有个安慰,不至于觉得与世隔绝般的空落。 坐在地上的衣衫已经被湿气打湿。 齐清儿的腰后部也没有了挪动的力气,动一下就像是要骨折一样。 杨柳坐在一侧,并不知她的断骨旧疾,挪动身体的时候正好牵动了齐清儿的身体。 撕心裂肺的痛顿时让齐清儿眼冒金星。 耳边是杨柳若近若离的询问声,可她已经痛得听不清楚。 两人均看不见彼此,杨柳只觉身边的齐清儿不太对劲,故而用力将她搂了搂。 这一搂更要命。 齐清儿连道:“……很……痛.......别动......” 脑子里也是嗡嗡的疼。 杨柳看不见,但能听出不妙,便也不敢再动。 这便成了两人这一夜最后的对话,接下去从灌木深处传来的鬼哭狼嚎成了她们这个晚上唯一能够记住的声音。 还有就是不远处,具体哪个方向不清楚。 那里有吧嗒吧嗒食肉的声音,以及某种动物的喘息。 时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反正漫长,反正恐惧。天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大概是因为一直睁着眼睛,便感觉的不到面前光线的细微变化。 浅浅的晨光下,两人的脸色皆雪白如纸。 扭头巡视四周,这才发现她们离那个血泊中的男子差得没有几步路,而那个男子现在已经是残缺不全,惨不忍睹。 齐清儿疼得昏昏沉沉。 杨柳无力道:“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为何没有觉得死亡走远了呢? 齐清儿也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躺在杨柳怀里的,脑袋搭在她的胸口,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心跳,她道:“你说,会有人来寻我们吗?” 没有回应,她们就这样相互依靠着躺着,谁都没有说要去寻找出路,似乎在潜意识中已经坦然面对了死亡。 晨光越来越刺眼,正午的烈阳透过面前斑斑点点的枝叶投射下来。 一串悉悉索索的呼喊声终于打破了她们死亡的宁静。(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一章,哪出戏 声音很远,像是背对着她们喊的。 杨柳先反应过来,“雨姐姐,快听,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齐清儿半合着双眸,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杨柳的声音也听上去远远的,“真的吗?” 彼时的二人经过一整夜的恐惧,加上之前的折辱,都虚脱得很,且口渴。 这时一声清楚的话喊声传来,“……馥......雅……郡主......” 杨柳一个精灵忙摇着齐清儿的肩膀道:“快听,有人在喊郡主,一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说着想要给喊话的人回应,奈何声音像蚊子一样难听。 齐清儿也根本起不来身,更别说她能给什么回应。 两人老泪纵横的相互凝望,谁也不能向外面传来的呼喊的生命线挪动一步,只有等…… 呼喊声越来越近,还有数不尽的脚步声。 突然一声清脆的折枝声,近在耳边。 像有人冲过来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面前是锦白色的身影,乌黑的头发,迷人的檀香……齐清儿只觉身体腾空,腰被挪动,痛得几度晕厥。 她在最后一点意识消失之前,认清了宽厚的胸膛之上,祁王倒垂的脸。 “在这里,在这里……”一个精卫大声叫喊。 众人纷纷向齐清儿她们所在的位置扑去。 严颂跑在最前面,赢谢其次。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祁王将地上的齐清儿抱起,头也不回的往灌木树林的一边走。 严颂深知祁王和齐清儿的关系。 当下只恨被祁王抢了先。 可赶到现场的赢谢以及众精卫俱是一惊,尤其是赢谢,他看着祁王离开的背影,几乎忘了他现在的使命,国字方脸上除了诧异之外还有难以名状的惊恐。 严颂看了看赢谢的样子,心知祁王此行是败露了他多年装出来的冷血无情,忙上前一步,并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杨柳身上,又一把捞起她,置于怀中,道:“人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复命的好。” 这才让惊讶中的赢谢挪回了落在祁王身上的眼神。 众人纷纷赶回了行宫。 祁王一边横抱着齐清儿进宫殿,一边用元气让她暂时清醒,在将她放到床榻上之前,他沉声在她耳边道:“称病回京,秦歌会在城门处接应你。” 这话从何而起。 意识依然轻浅的齐清儿用憔悴疑惑的双眸看着祁王。 祁王在她耳边沉声加了句,“事出突然,今晚就必须回去。” 呃...... 齐清儿脑子里嗡嗡的响。 还没有能够将祁王的话理解清楚,便晕厥过去。 此时齐清儿的宫殿中已经落满了人,惠妃,皋璟雯,皋兰洁,还有皋帝,以及众多婢女太监。 纷纷用焦急的眼神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祁王和严颂。 就是落在祁王身上的眼神中更多的是诧异。 皋帝面带愁容地坐着,看着放下齐清儿从内阁中走出来的祁王,破天荒的正眼看了他一眼。 祁王自知刚才的一切冲动了。 但他宁愿选择这样的冲动,即便这样的冲动会毁了他接下去的一生,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它。 他经过皋帝面前,稍顿了顿斜身让到了一边。 皋帝目光复杂,似有些不知话从何起的样子。 宫殿中的气氛也顿时微妙起来,众人都像在察言观色,相互看看,都不说话。 这样的气氛让祁王的脊梁骨微紧。 这时皋璟雯的一声长啸打破了宁静,“父皇,您也看到了,雨姐姐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那个杨柳......(简直说不出口)父皇,您还不信我说的话吗?!” 皋帝像是被她的话骤然拉回到了正常的空间当中,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先对旁边站着的以华驮为首的三四名太医扬了扬脸。 众太医会意,纷纷提着药箱进了内阁。 皋帝再沉一口气,抬目复杂地看了皋璟雯一眼,“兰洁那里有人可以作证,可以证明她昨天一天都没有走出过行宫。…….你啊,就不该带着嬅雨她们出去,还把她们丢在花海里自己跑回来.......” 说话的口气中五分责怪,五分疏离。 一旁站着的皋兰洁竟也是一副委屈之态,眼眸红红的,就差没有掉眼泪。 皋璟雯急得面颊涨红,偏偏说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能够证明她对皋帝说的话都是真的。 索性一头栽进惠妃的怀里,呜央央的哭。 皋帝眉头紧锁,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经意的收紧。 目光中带着冷冽从哭泣的皋璟雯身上瞟过,掠过委屈颤肩的皋兰洁,最后又在屋中最不起眼的祁王身上落了落,对着严颂,道:“在哪儿找到郡主的,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人?” 严颂稍稍往前一步站出来,点头,道:“在花海边界,和灌木丛接壤的地方。现场另有一名男子,不过那名男子已经被野兽撕咬得辨不出模样……”话说到这里,他自己回想那个画面都觉得恶心。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将齐清儿和杨柳衣衫不整的样子和那名无辜出现在灌木树林的男子联系在一起。他们都不用相互交换眼神,都能大概猜到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中有再次一潭死寂。 隔了良久,皋帝方道:“那男子是什么人,也看不出来了吗?” 严颂垂首摇头。 那骨头都出来了,肠子都不剩,哪还能辩出是什么人。 这时一抹梨花色的身影斜斜地闯入屋中,跌跌撞撞地往齐清儿所在的内阁走。 众人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也能看出来那是齐清儿刚带进府不久的杨柳妹妹,离她最近的两个宫女有礼地扶住了她。 杨柳似是很识趣的样子,冲着两个宫女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突然地跪在了齐清儿的内阁外,用最是较弱的声音冲着阁内哭喊,道:“都是我不好,没有能够护住姐姐,让姐姐受了这么大的折辱……”随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抽泣。 这是演得哪一出? 她微微抖肩,最外面一层薄纱锦轻轻滑落,露出那一对触目惊心伤痕累累的肩膀,脖子里面还有几处明显的刀痕,上面是没有结巴的血迹。 屋中众人纷纷平息凝神。 皋兰洁更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杨柳,那该死的男子竟然没动得了杨柳,动的却是郡主。 立时气得顿足,偏偏受折辱的不是爬上他夫君床榻的杨柳。 皋帝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僵硬地别过头去。 这个时候更别提同在屋中的祁王和严颂会做何感想。 他们破天荒的同时将目光投向彼此,那深深的眸子中,除了伤便是愤怒,再有就是隐忍。 又隔了良久,皋帝清了清嗓子道:“杨柳护主有功,你们将她带下去好生伺候。”……“另外,刚才你们脑子里面所想的,不管是什么,今后一个字都不准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二章,心照不宣的误会 先前大闹委屈哭泣的皋璟雯也从惠妃的膝盖上竖起头来,她慌张地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整个屋子这么多人,她唯独不偏不倚的看向祁王,看着祁王那个不显眼的角落,直到那个角落也在皋帝的眼中开始变得显眼。 见微知著,一向城府很深的祁王顿时觉察出气氛的异样。 杨柳的话还在他耳边隆隆作响,他却不得不深深地隐藏住自己的情绪,伪装出来的茫然与疏离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在皋帝在身上注视了一会儿,挪开了眼神。 杨柳被两个宫女带了下去。 这时华驮也从齐清儿的内阁中走了出来,他面容阴沉,垂首走路,一直走到皋帝面前,方停下,然后噗通一声跪下,道:“郡主伤势严重,臣以为必须马上回京城疗养,有些特殊的药材只有京城中才有。” 皋帝闻言怔怔地点头,抬目撇了一眼齐清儿的内阁,道:“就按华御医说的办,你便跟随郡主一同回京吧,务必好好照料郡主。” 说完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时,扭头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看皋璟雯,又用复杂冷冽的眼神看了看皋兰洁。 众人也纷纷随皋帝出了齐清儿的宫殿。 …… 到了晚间,齐清儿才恍恍惚惚的醒来。 身边是无微不至细心服侍的杨柳,正拿着微热地湿毛巾在她额角上轻轻擦拭。 齐清儿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了杨柳的手,万分激动地看了她良久,道:“杨柳,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可以了,你不必这样亲力亲为。” 杨柳轻轻挣脱被握紧的手,垂目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昨天晚上......如果没有姐姐,我也回不来了,陛下定然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庶民让上千精卫彻夜找人的。” 边说边继续给齐清儿擦拭。 这话挠得齐清儿心里不好受,昨天晚上明明是杨柳救了她,噌地起身,痛也顾不得了,一把夺下了杨柳手里的湿毛巾,用手托着杨柳的脸蛋,道:“杨柳,你若怪我,说出来骂出来都是好的,别憋在心里,我看着难受。” 杨柳听着深深地垂下了脸蛋。 直到确定齐清儿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现在的齐清儿不仅对她信任,更多的是愧疚。 过了须臾,杨柳复仰起头来,浅浅一笑,“雨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倒是听不懂了。”说着顿了顿,拿眼睛指了指外面道:“华御医还在外房等着呢,说是等姐姐一道回京。” 昏昏沉沉的齐清儿脑子中闪过祁王深沉的耳语。 回京,找楚秦歌,事出突然...... 齐清儿想到此处,已经从床上趴了起来,接过杨柳递来的锦衣披上,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内阁。 阁外的屋中,华驮果然端坐在那里。 “郡主殿下。”华驮起身施礼,又道:“郡主气血很虚,且病情特殊,还是赶紧回京的比较好。” 齐清儿在屋中站了会儿。 细细地看了一眼华驮的神态,其安然自若的样子,就知道气血没有他说的那样虚得很。 不然她也起不来身。 再加上在她昏迷的时候,祁王又给她输了元气,当下不能说是精力充沛,也没有到病到不能在行宫多呆。 看来此趟回京却有要事。 齐清儿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转身进了内阁,让杨柳整理了衣物,便同华驮出了宫殿。 宫殿外,上好的实木马车已经准备好,让人想不到的是纯净公主和轩王齐齐站在马车边,纷纷用悲伤的眼神凝视着齐清儿。 待齐清儿走近了,皋璟雯一把抓住了齐清儿的手,嘴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光是拽着手瑟瑟发抖,双眸中还有不易让人察觉的愧疚。 而轩王看上去像是来送齐清儿的,而举止却让齐清儿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双眸含泪的瞧着齐清儿,看了看竟是咬着唇背过身去。 齐清儿,“……” 这都是怎么了,当初刺州行刺一刀,暗巷偷袭又是一刀,再加上虞妃的无解之毒更是刺在齐清儿心头上的一把无形刀。 那个时候也没见这个两人现在这个样子。 皋璟雯双唇抖得厉害,说的话也支支吾吾,“雨姐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休养,我会和父皇去说,让他放我早些回京城,回去陪你。” 说罢掩面垂泪。 齐清儿听的脑子里嗡嗡的,虽然昨天是皋璟雯不告而别,但总不能将皋兰洁后来出现所造的罪孽通通怪罪在皋璟雯身上。 她摇了摇皋璟雯的手,温言道:“璟雯,世事难料,再说昨天晚上那道坎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别哭了......” 显然她和皋璟雯说的不是同一个坎儿。 而皋璟雯口里说的这个坎儿指的是什么,站在齐清儿身后的杨柳是清楚的。 轩王听不下去,再听下去,堂堂七尺男儿都要垂泪了,道:“还是早点回京吧,乘现在天色还早,晚了下山,路就不好走。” 齐清儿点头,拿眼睛瞧了轩王一眼。 这是演得哪一出? 说他是演,是因为齐清儿根本没有看明白的他的面部表情。 一贯风流后来变得有些沉静拘谨的轩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杨柳凑上前,轻声道:“姐姐还是快些上车吧!您这身子不易久站。” 齐清儿颔首,和皋璟雯稍稍做了别离上了马车。 杨柳跟上,坐的是同一辆。 而华驮坐的是后面一辆。 纯净公主和轩王看着马车离开之后,方并肩离开,彼此心照不宣的再也没提关于齐清儿的半个字。 行宫当中也无人再提齐清儿和杨柳失踪的那一晚。 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只因为皋帝说的这么一句话,“今后一个字都不准提!” …… 齐清儿的马车驶出了行宫,车轱辘压在下山的路径上隆隆作响。 这时稳妥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坐在车厢内的齐清儿隐隐能感觉到车夫跃下马车的声响,然后马车前的垂帘被撩开。 一道白光刺入,齐清儿抬手掩面,不及细看来者的容貌,身边的杨柳先反应过来,起身往前走去,边道:“严大人,您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严大人呢!” 齐清儿这才反应过来,来者是严颂。 杨柳杵在严颂跟前说要谢却是一副娇弱不盈一握的样子,看到马车里的齐清儿起了身,忙弱弱地看了严颂一眼,然后伸出手。 那柔滑似玉的手在空中完美地画了个弧度。 严颂哪里会留意她,不过看到马车里缓缓走出的齐清儿,必须先让已经在门外踏板上的杨柳先下马车。 想也没想,便给杨柳递了把手,先将她扶下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三章,四面楚歌 杨柳,人如其名,身段若弱柳。 严颂就是无心,也感到到了手里的娇柔身躯,方斜目不留痕迹地在杨柳身上落了落。 这一落偏叫杨柳给捕捉了去,冲着她口中的恩公浅浅一笑。 然后自然地让到了一边。 齐清儿大概真是有些气血不足,从车厢内走到外面的踏板上有些喘气,加上旧疾的隐隐作痛,脸色难免不济。 严颂等不及,他本就是心急如焚,索性跃上踏板将齐清儿搂在怀中,方一同下了马车。 齐清儿只觉面前的树木飞快的倒退,落地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马车数丈远。 “严颂,你这样出来,陛下那边不怀疑么?”齐清儿站稳身子,又是责怪又是欣慰的说道。 严颂彻夜未眠,眼睛下面乌青一片。 他甩了甩额前碍眼的长发,抱着齐清儿的双肩就道:“清儿,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只要你愿意我都会一直陪你身边,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还有我!” “……” 如何大家都说没什么不过去的坎儿? 严颂看齐清儿有一时的漠然,双臂往后回收,一把将齐清儿搂入胸膛,“昨天晚上我都快急疯了,差点就喊出了你真正的名字。清儿,我们还有退路,我们就可以隐居江湖,没有纷扰,就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什么京城,什么翻案,都不要了!清儿,我要是知道让你回京城会受这么多的煎熬……我一定一定把你牢牢拽在手心,不让你回来......清儿!” 齐清儿被压得喘不过气。 推了好几把,严颂才愿意稍微松了松。 “你都在说些什么,这个京城你我都不可能说走就走。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你说得很对,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昨晚我几乎以为我就要死了,那个坎儿不是过去了吗?严颂……”齐清儿说着抬手触摸着他的后背,试图安稳他起伏不安的情绪,“关于齐府的旧案是一定要翻的,更何况我们已经骑虎难下,再说就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我也不再像刚回京的时候一点权力也没有,朝中还有部分势力......” 严颂哪里能够听得进这些话。 光是杨柳背这众人跪在地上说的那一番话,就能将他的心痛死。 他猛地拉开怀里的齐清儿,俯身就要亲吻。 他想要以行动来证明,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在乎,不嫌弃,依旧爱他,想要保护她。 齐清儿被严颂的举动惊到了。 何止被他的,还有纯净公主和轩王的,不过一个晚上的失踪,大家怎么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严颂的吻落下来之前,齐清儿别头挪开了。 换来的是严颂像孩子一样扎在她脖颈里,闷闷地嘶吼了一声。 “严颂,别这样好吗?你这样从陛下身边跑出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现在好好的。京城中还有事要等着我去处理,我必须现在就赶回去。”齐清儿拍着他的背安抚。 严颂身子微颤,从齐清儿肩膀上直起身子,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也是不放心,让我带着几个精卫过来护你回京,谁知中途遇到了祁王。”他说着扬一扬头指着马车边的几个人,继续道:“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护你回京应该没有问题。” 齐清儿往马车那边望了望。 也是,进城就要和楚秦歌会面,身边总不能有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人,还是祁王想得全面。 她点点头,推开身边的严颂准备回马车里去,边道:“你出来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免得陛下那边怀疑……” 话将将说完,手臂出被狠狠的一拽。 整个人向后倾斜,待齐清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嘴唇边温热一片。 严颂此刻的情绪扭曲到难以言状。 他吻着她,她怎么拒绝他就是不放手。 直到一丝轻柔的声音飘进了彼此的耳朵里。 杨柳轻飘飘地站在距离她们一米的地方,柔声道:“姐姐,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的比较好,太阳一落山,我们再下山就难了。” 这话听上去是在催促,但却在理。 齐清儿又用了用力,严颂这才放开了齐清儿。 他僵直地背部还保持着亲吻的姿势,这让杨柳看在眼里很不好受,她走过去,轻道:“严大人还是早些回行宫吧,免得叫陛下看出了破绽,对谁都不好。我会照顾好姐姐的,大人放心。” 齐清儿听着这话说得也在理,抬手拍了拍严颂的肩膀,道“回去吧!”便和杨柳相互搀扶着走回了马车边。 上马车前齐清儿回头看了严颂一眼。 那僵直的背影中透露着从未有过的悲伤。 齐清儿蹙了蹙眉,只顿了一小会儿,还是上了马车。 留下严颂独自站在山间的小径上,遥遥地望了许久。 马车驶出山路的时候正好赶上落日的最后一点余辉,齐清儿坐在马车中因为车轱辘压在石子上的晃动,也渐渐有了倦意,和一旁的杨柳聊了会儿子话便睡着了。 再醒时,是第二日清晨。 马车在一条清澈的小湖边停了停,随行的人都下车舒展了腰肢,吃了些干粮,又重新启程。 到了午时,马车渐行渐缓,终于在距离城门百米处停了下来。 齐清儿在杨柳的搀扶下马车,遥遥地望向城门,果然在城门的一角看到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正扬鞭往齐清儿这边的方向来。 到的时候扬起了一片尘土。 杨柳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将齐清儿往边上推了推,一边抽出帕子试图甩开灰尘。 不起眼的马车在齐清儿的马车边落稳。 走下来的果然是楚秦歌,她总是一身红衣,除了她弹奏“雪宴”的那个晚上是一身素白。 红得妖艳地衣襟更衬出她娇柔中带着刚强的美。 齐清儿看她走近,施了寻常礼。 楚秦歌却没有要施礼的意思,眉间的愁容带着焦虑,她侧身不看齐清儿,道:“我本来还不信你能从行宫中回来,祁王还真有办法让你回来。” 本是一句风凉话,齐清儿却没有听出她口气中的冷嘲热讽,而是有些隐隐的不甘。 齐清儿微向前一步,沉了沉气,并不想解释自己是如何能够回来的,直接转了正题道:“祁王说,事出突然,让我在城门处和你会面。” 楚秦歌收了收随风扬起的长袖,正色道:“嬅勇戴夫妇现在不知去向,据我推测极有可能是被皇后的人收买了。” 她说得不急不缓,却在齐清儿脑中炸开了锅。 被人收买?! 嬅勇戴夫妇视财如命,且不说他们会不会替齐清儿保密,拿了钱说实话可能都是最好的结果,不添油加醋的给齐清儿抹黑就是谢天谢地。 这样的两个人被皇后收买了去,齐清儿的身份如何还能兜得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四章,两个女人的谈话 “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齐清儿急道。 楚秦歌33略挑眉,细答道:“还是竹婉跑出来告诉我的,就是昨天宫里来了个姑姑去了你的郡主府,竹婉说是皇后身边的人,总不能完全不理会,谁知姑姑走后嬅勇戴夫妇也跟着一起不见了。”她顿了顿,双眸从齐清儿脸上落了落,继续道:“你和祁王均不在京城,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所以先将事情传达到了祁王那里……” 接下去的事情,她不说齐清儿也知道。 说收买现在还只是猜测,不过定然是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齐清儿往后退了两步,她早该料到皇后在她身上找不出破绽是不会罢休的。 扭头带着杨柳重新上了马车,在叫车夫扬鞭前行的同时,齐清儿撩开马车窗布看了看站在马车外的楚秦歌,然后往下垂了垂目,表示感谢。 其实她真正应该谢的人是祁王。 没有祁王的千叮咛万嘱咐,将祁王视作一辈子良君的楚秦歌又怎么会帮齐清儿这样一个无形却真实存在又无法对付的情敌。 马车很快驶入了城门。 齐清儿对着身边的杨柳道:“出来时华御医给了药,拿出来给我。” 杨柳看着她面色铁青,闻言立刻找出了药丸。 齐清儿将装药的瓶子反扣在自己手心,猛的摇晃瓶身,倒出了大半瓶子的药,仰头抬手,便通通灌了下去。 看得杨柳直发愣,去抢齐清儿手里的瓶子时,她已经将半瓶的药咽了下去,急道:“这一整瓶是一个月的量,华御医临走时特地嘱咐了我,姐姐心力交瘁的时候旧疾刺痛的时候才服两颗,姐姐适才那个吃法是会伤身的。” 齐清儿似听不见杨柳的话,抓起旁边的一个水袋拼命的喝水,脸也涨得通红,她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要去见皇后,我怎么都要先撑住这幅身体。” 杨柳听着哑口无言,神色也开始变得僵硬。 就这个情形,她也知道大事不妙。 马车飞快的入城,一路奔到皇宫,入宫后不得再乘坐马车,齐清儿下车步行,这十六年来她都没有走得这么快过。 华驮是祁王的人,不清楚具体状况,但也不诧异,只让杨柳跟紧些,别有差池。 在快到皇后的正阳宫之前,华驮转身去了太医院。 齐清儿一路小跑,心脏怦怦直跳,到了正阳宫门口不得不倚在宫墙上大口呼吸,直到平稳了些,方带着杨柳进了皇后的正阳宫。 现在的正阳宫不比当日。 皇后可以说是这后宫中最高贵的“闲人”。 位分还在,但没了实权,总少不了宫中一些见风使舵之人的“欺负”,从庭院中摆放的新时鲜花中就能看得出来。 现在皋帝又去了行宫,她这被禁了足的皇后当下也只能忍气吞声。 齐清儿进了正阳宫之后,身后传来一串拖沓又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齐清儿跟前,是个看守的精卫,估计刚才睡着了,两眼还没能完全睁开。 他刚欲指着齐清儿破口大骂,睁大眼睛一看是郡主,忙有礼道:“馥雅郡主有所不知,皇后现在禁足,按理外面的人也是不可以进去看她的。” 按理二字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齐清儿扬一扬脸,风月场所呆久了杨柳心领神会,掏出一袋银子砸在了精卫手中。 精卫呵呵一笑,睡眼惺忪的掂了掂手里的银袋子,满意地走了出去。 齐清儿不予理会,径直往皇后的正殿中去。 奇怪的是竟也没有一个宫女出来拦截。 皇后坐在正殿的主位上,身旁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姑姑正在给她细细的垂肩,两边分别站着两个宫女,待齐清儿在正殿中站住了脚,纷纷抬目看了看,像是知道齐清儿会来一般。 皇后更是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幽幽道:“等陛下回来我得好好跟他说说,我这正阳宫门口的精卫也太随便了,什么人都往里放。” 话说得谈然,却也遮挡不住她音调里的差异。 陪皋帝去行宫的人,不是说能回来就能回来的。 齐清儿也不客气,直接免掉了皇后面前的大礼,走到正殿一侧的软榻上坐下,道:“皇后禁足,这个宫人们也同样不得出入,等陛下从行宫回来,皇后是该好好说一说,怎么什么人都往外放!” 皇后如何听不懂这话,微微睁开双眸,浅浅地紫色眼妆在她的眼角往上拉起一个弧度。 从齐清儿的角度看过去,简直就和那成仙的人狐没有区别。 她继续幽幽道:“嗯,是该好好说一说……” 齐清儿懒得跟她兜圈子,直言道:“我父母现在人在和何处?” 这话一落,皇后方挪了挪倾斜的身躯,叫停了身后垂肩的姑姑,看着齐清儿道:“那是你的父母吗?” 齐清儿听得气血上涌,但她很快镇定住自己,垂目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一片淡然之色,“生我养我的父母怎会有假,皇后这样处心积虑的跟我不过去,不用拿我的父母撒气。” 皇后冷冷一笑,“你行宫紧赶慢赶的回京,为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生你养你的父母?经得住滴血验亲吗?” 嬅勇戴夫妇果然是说出了齐清儿不是他们生女的事实。 具体说到什么程度,说了什么,如何说的齐清儿尚且不清楚。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将目光挪向正殿门外洒落一地的骄阳,回过脸来时,她死死扣住皇后的双眸道:“皇后娘娘,您是否还记得纯净公主去年在京城西街的暗巷中险遭行刺一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的行刺案陛下是交给太子全权处理的。” 她说着站起身,缓缓靠近皇后,继续道:“太子当时为什么没有能够找出真凶,皇后,你该心中有数。” 皇后脸色开始发沉。 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已经过去了,现在被齐清儿以这样的方式说来,着实叫人毛骨悚然。 齐清儿看出了皇后脸上的忧色,乘热打铁继续道:“因为他查到了虞妃,更因为虞妃手里捏着你的把柄,所以你不得不让太子停止追查。明明查到了真凶,却知情不报,这件事皇后要不要在陛下回京之后好好说一说呢!” 皇后静静地听完,面色又发沉到发怒,随后讥笑道:“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虞妃苏氏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馥雅郡主只管去找陛下说去好了,本宫倒要看看陛下是更在意你说的,还更在意我说的,找假父母,隐藏身份入京,欺骗公主皇室,撺取郡主之位,这里面哪一个不是砍头的死罪!郡主若是乐意,本宫倒是不介意陪郡主玩一玩儿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五章,心计 这些话听上去对齐清儿大为不利。 齐清儿听完也只是若无其事的33笑了笑,“那皇后觉得是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郡主之位重要,还是太子将来的锦绣前程重要。哦,对了,太子的前程还决定了将来你在这后宫当中的地位,我倒是想问问皇后娘娘是想继续做这后宫之中的女主人,还是愿意去寺庙当中青灯古佛下半辈子。” 她说着再跨进皇后一步,继续道:“青灯古佛都还是好的了,皇后这些年在这后宫当中树敌之多,将来哪一个登上了太后的宝座,怕是皇后想去青灯古佛也迟了。” 正殿有半秒的寂静。 短短半秒却恍如隔世。 突然齐清儿面前一阵清风伴着视线中舞动的衣襟,在那一掌掴落下来之前,她抓住了对方的手,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冲来的宫女龇牙咧嘴道:“郡主如此僭越,大逆不道,应当杖刑伺候!” 皇后身边的宫女自然是听不得齐清儿刚才说的那些话。 自古败落的皇后,身边的宫女又有几个落得个善终的下场。 皇后吸了口气,依然端坐着,只是脸色越发阴沉,“秋纹,你面前的馥雅郡主伤不起,你忘了上次她在我宫中伤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纹闻言身体僵直,握紧了拳头,冲着齐清儿狠狠地碎了一嘴之后,方万分不情愿地站到了一边。 良久后,皇后冷冷道:“去年的旧案了,郡主就是说到陛下面前,陛下也未必会在意。” 她还是怕了。 后宫当中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的多了,哪一个不是冲着太后的宝座,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齐清儿旋了个身,回到了软座上。 那半瓶药灌下去是有作用的,她步态沉稳,一点看不出她昨晚一夜未眠和惊恐带来的憔悴。 “陛下会不会在意也要看他是怎么发现的了,更何况同一件事说法不同,给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后来查到凶手的还是一个上任没多久完全没有办案经验的严大人,太子查的案子最后被一个看守养心殿的首领给揭晓了,也不知道陛下回想起来要怎么去看太子。”齐清儿说着浅浅一笑。 抬手搭在旁边的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继续道:“还有纯净公主这个受害者又会如何作想呢,朝中权臣知道太子是因为他母后对行刺一案望而却步,最后不了了之,又会如何作想呢?!”……“其实地位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往往错不得一步。” 皇后故做镇静。 让身后姑姑斟茶,接过后在手中摆弄的杯皿,一下一下绕有节奏的摇晃着。 正殿中再度寂静。 微微地能听见皇后手中茶水晃动的声响。 她僵硬得扭了扭脖颈,“郡主知道得太多往往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话一落,齐清儿笑了,“我只不过将后果分析给皇后听罢了,皇后如何就说我知道得太多呢?还是皇后以往做得太多,故而有此一说。” 皇后轻微的一震。 后宫几十年,她做过的说过的,不论是见得人的,还是见不得人,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面前的年轻女子让她不甚惶恐。 何况被禁足失权的皇后已经是惊弓之鸟,再受不得惊吓。 她沉长的吸了口气,“嬅雨,不是你本名,你到底叫什么?”这话又有点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齐清儿略抬了抬眉眼。 她的本名说来出来便是风雨,就和齐府一样,至今无人敢提。 她道:“我的本名不重要,皇后当初提议让我父母入京就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再者就是想用我父母来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我一直紧遵皇后的意思,不曾做出任何对皇后不利的事情,而皇后您却是不放心,在我府上收买了一个婢女还不算,还要当着陛下的面送一个流云到我府上,现在又挟持了我的父母。皇后,不能把人逼得太甚,有些时候适得其反才是最棘手的。” 皇后别过脸去,掩面喝了一个杯中的茶水。 估计那茶水早就凉了,她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抬目看着齐清儿的时候,看了很长时间,那黝黑的眸子当中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齐清儿此趟也没准备去维护她嬅雨这个名下的身份。 既然皇后已经识破了,只有找其他的法子来解决。 又是良久,皇后就这样看着齐清儿,不动也不说话。 像是陷入了一个僵局,最后齐清儿打破了死寂道:“今天来也不是来要人,我适才说了那么多,皇后自然也不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将人给我带回去,不然怎么能够保证我不会再提暗巷行刺的旧案呢!” 皇后闻言这才挪开了落在齐清儿双眸之间的眼神,缓缓道:“本宫很欣慰馥雅郡主这个时候还能到正阳宫来看本宫,这年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秋纹,好生送馥雅郡主出宫。” “是。”秋纹这一声应得极不情愿,但不能忤了皇后的意,还是将齐清儿和杨柳送出了正阳宫。 外面烈日炎炎。 不过四月中旬,从时间上看春天的尾巴还未过完,已经是盛夏的气温。 也知道京城的气候什么时候便了现在这个样子。 齐清儿垂首走路,杨柳跟着亦是不语。 一直到了郡主府,齐清儿仍然没有要和杨柳说话的意思,一个人径自进了厢阁,半个时辰之后叫了竹婉进去。 阁中没有开窗也没有点烛火。 竹婉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里面一片黑暗,和外面强烈的光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都看不清阁内的陈设。 好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这样的昏暗之后,竹婉方看见了斜靠在床榻边缘的齐清儿,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目光定着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竹婉走到一对仙鹤衔芝紫铜灯架前,点了两根蜡烛之后,方走到了齐清儿跟前。 然齐清儿一动未动,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竹婉心下一惊,忙用手按在了她的额角上,确定温度正常之后放安了心,可要收回手的时候,手却被按住了。 齐清儿突然拽住了竹婉的手,从额头上挪下,握在手心,然后放到了自己搁在床沿边的腿上。 “郡主,可是皇后那边……身份的事保不住了......?”竹婉问得很没底气,从来没有见过齐清儿这样呆过,又不似身份被捅破,火烧眉毛的样子。 索性俯身同她一起坐在了床沿边,手便让她那样握着。 谁知齐清儿呜地一声,伏在竹婉肩上痛哭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六章,害人害己 哭得有鼻子有眼的,竹婉一时僵住在那里,这可不像一贯谨慎自持的齐?33??儿会做的事情。她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开了开口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将手搭在了她背上,拍了拍。 “我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害人害己?!”哭得有些发晕的齐清儿突然说了这句话。 没错,她是在害人也在害己。 从没有回京之前就开始了,逼严颂,骗皋璟雯,后又让无辜的竹婉挨了板子到现在功力都没能完全恢复…… 更是害得她自己遍体凌伤。 竹婉搂了搂她,“奴婢虽然不是很清楚郡主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婢女知道郡主和祁王殿下共谋的事困难重重,想要突破这些障碍,伤害到一些人是在所难免的。” 齐清儿抬眸,若有若无地从竹婉双眸间瞟过,随后直起身子。 此时此刻都迫在眉睫,火烧眉毛了,哭有什么用? 皇后那里虽然一时间被震住了,但毕竟嬅勇戴夫妇还在她手上,她到底会不会捅破齐清儿身份这张纸,还没有定数,指不定日后会怎么发展。 眼下,有些事是不得不做了。 就是害人害己,还是得照做。 她想到这里,蹙眉将目光落在了地面上,喃喃道:“竹婉,我在这个京城当中几乎没有什么亲信,唯一在我面前的也只有你。”说到这里她故意将脸别到一边,忽而哽咽道:“还有一个便是杨柳,我害得你差点残了下半身,现在又要去害杨柳......” 因着哽咽得太厉害,说的话断断续续,也没能将话说完。 竹婉听得迷糊不清,不知道她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如何就会要去害杨柳,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 从杨柳进府开始,便不曾对她有什么好感,竹婉清了清嗓子,道:“你真当杨柳是亲信吗?奴婢知道她是郡主失散多年的妹妹,可是十六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何况十六年郡主和她毫无来往,如何就能确定她认了郡主这个姐姐,郡主认了她这个妹妹,她就会为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呢!何况郡主所谋之事,容不得半分差池。” 这话让齐清儿涨红了双眸。 脑子全是那天晚上在花海附近灌木丛中所发生的一切。 本来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她了,现在又想着要如何利用她,整颗心更是纠结不堪,听到竹婉这样说,立刻反目道:“你知道吗,此趟行宫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要不是杨柳我……(她本想说她连清誉都没有了,但想想还是憋在了肚子里,毕竟不想让杨柳面色上难堪。)她用她的命救了我的命,在最危险的时候她用她的血肉之躯挡在我前面,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值得我去信任吗?!” 竹婉看着她显然动了气,忙起身在床沿边跪下道:“奴婢不清楚在行宫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郡主口口声声说你要害杨柳?既然郡主如此在意她,害字从何说起。” 齐清儿掩面叹了口气,止了哭泣。 有时候内心的纠结与不忍让她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她起身走到案几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又怔怔思考了片刻后方道:“皇后现在虽被禁了足,被褫夺了凤权,但夜长梦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又如日中天,到时候再想打压她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所以有些事情必须乘现在,皇后那里定不能再给她任何翻身的余地......至于杨柳,有一个人不一定会听皇后和皋兰洁的,却是会受杨柳的几分软语。” 说完这些话,其语气中的硬恨让齐清儿自己都感到不适应。 这时竹婉也从床沿边起身走到了案几旁,她听完倒是一贯的没有多大的面部表情,但眉宇却是有一丝明显的犹疑,“郡主意思奴婢明白,只是奴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姬人薄情,戏子无义,真将杨柳安排到了那个人身边,郡主如何能够确定此举能达到预期的结果……何况连郡主自己都知道这是在害她,她又如何能够不清楚呢?” 这本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 可里面的一句“姬子薄情,戏子无义”触碰了齐清儿的神经。 有没有情,有没有义,杨柳那天晚上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了齐清儿,虽然痛苦更是无尽的耻辱,但她确确实实将她的情义深深地扎进了齐清儿心中。 齐清儿嚯地放下杯皿,看着竹婉的眼眸中有微微的怒气,“竹婉,你很少有任何人有偏见,为何对杨柳你偏要说这些不公允的话,戏子无情,何以见得?!” 竹婉是个武人,她认定的事情不愿意改变。 何况杨柳本就是一个多面人,她在齐清儿面前一是一套,转首在竹婉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 竹婉面儿上依然没有多大的表情,但也能看到她眸子中的丝丝委屈,“郡主还是多长一个心眼儿的为好,且郡主也知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更何况杨柳和郡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日久见人心,这句古话必然也是有它的道理的。” 此话一落。 屋中安静了须臾。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竹婉的话虽然触怒了齐清儿,但齐清儿并不是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 但放在心中一番斟酌,齐清儿最终将竹婉对杨柳的偏见归结于嫉妒,毕竟自杨柳进府之后,竹婉呆在她的时间和机会均少了。 这样的结论却实偏激了些,说竹婉会嫉妒简直和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差不多,然齐清儿却是像蒙蔽了双眼一样的坚信这个结论。 因为她找不出再好的理由。 不愿说竹婉疑心太重偏见过激,更不愿承认杨柳的戏子无情逢场作戏。 好半饷,齐清儿复举起茶皿喝了一小口,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竹婉颚首,她从来不会煽情,听到这样的命令往往是千篇一律的照做。 她退下去后,齐清儿将竹婉点燃的烛火通通吹灭。 屋中昏暗又闷闷的热。 她便一个人在里面坐了一下下午。 视线中的睫毛粘了细密的汗水,那晚不堪入目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重播。 天下哪一个女人不渴望贞洁。 杨柳却是两度在不可抵抗的暴力面前,断送了自己的身躯。 而现在,最让齐清儿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是,她在明知杨柳会伤心会难过会绝望的情况下,还要将她推入第三次折辱。 天色渐渐暗沉。 屋中的光线也逐渐暗淡。 齐清儿终在狠心下了决定之后,瘫软在床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不知,杨柳在她的窗棂外面站了许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七章,幕僚 她一睡便病了三日。 手脚无力,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气血不足33。 也不知是因为伤感伤了心神,还是去找皇后之前灌下大半瓶药伤了肌理。 期间华驮几次登门均看不出个究竟,只是根据之前严颂给的药方给开了药。 喝下去三天,总算是有了些效果。 这三天,皇后那里也算太平,馥雅郡主也是一切安宁。 齐清儿醒来的时候,杨柳和竹婉都在床边。 一个问渴了,一个问饿了。 齐清儿闻言不语,看向杨柳的时候总觉得心里隔得慌,索性不看她,接过竹婉手里的枣仁粥喝。 杨柳见状,轻柔地接过齐清儿手里的碗道:“姐姐,还是我来喂你吧!”说完轻轻浅浅的一笑。 齐清儿就是想拒绝也不忍心。 靠后一点地竹婉见状,不啃声的离开了。 屋中就只剩下大病初醒的齐清儿和满门心思的杨柳。 杨柳喂一口,齐清儿便吃一口。 一方沉默面无表情,另一方却心思缜密垂目浅笑。 直到碗里只剩下小半碗粥,两个人谁都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时默默不语走出去的竹婉又折了回来。 回来时推门进来的动作,让沉默中的齐清儿和杨柳俱是一惊。 只见她面带焦色,快步向内,还未到齐清儿跟前嘴里的话已经脱口而出,“郡主,祁王殿下来了。” 祁王殿下? 所有在行宫的人都不能无故擅自离开行宫独自回京,更何况是祁王这样在皋帝面前不讨好的皇子,回来也必定是背人耳目回来的,如此冒险顶着欺君的罪离开行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齐清儿不及多想,单手拨开杨柳递在面前托着粥碗的手,道:“快,替我更衣。” 话音刚落。 卧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跟进来一股燥热的空气。 待屋中的人反应过来,祁王已经面色沉寂地站在了屋中,那表情似乎在说不相干的人都请马上离开。 竹婉第一个回过神,微颚首,不问缘由的走了出去。 而杨柳依旧保持着跪在齐清儿床榻边的姿势,她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碗放下,又将齐清儿膝盖上的被褥掖了掖,方娇柔的起身,两手搭在腹前,像极了知书达礼的贵女,然后在踏出卧房之前回首给了祁王轻描淡写的一礼,方隐身退去。 祁王也不吝啬,在杨柳的回眸的时候,他恰到好处的在侧脸上挂一丝微笑。 这样一个微笑对于索求回应的杨柳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暗示了。 尽管短暂的回眸,微笑的回应都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令人难以察觉,床榻上端坐的齐清儿还是将它切切实实地看在了眼中。 祁王的微笑再浅,齐清儿都能留意到他几乎不曾动过的唇线。 但刚才的一幕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因为面前祁王脸上少有的生硬让她有非常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祁王迅速走到齐清儿的床榻前,没有问候也没有关切,而是直接从自己胸口的衣襟中抽出了一卷薄布交到了齐清儿手里。 薄薄的一层布,拿在手里沉沉甸甸的。 齐清儿看了看祁王,眼神由一开始的疑惑转成了和祁王一样的焦虑。 她垂目,手里的薄布分明是一卷画像。 屋中的空气也随着她落在画卷上僵直的手而凝固。 直到祁王沉声道:“是严颂的画像。” 凝固的空气轰然打开,伴随着齐清儿慌忙打开画像的莎莎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齐清儿的眼帘。 “越国那里还是发现了严颂,画像是越国使臣手里截来的吧!”齐清儿复又将画像揉成一团,死死地拽在手心。 祁王声音平稳,但没了往日的从容,他道:“没错,越国使臣现在还在我手里。”说着起身走到窗棂前,继续道:“他是昨日入京的,随行的还有好几位越国的高手,现在他们均被我关了起来。事发突然,越国使臣这次来访,越国也没有寄来国书,想必他们也不想打草惊蛇,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没有充分思考的余地,只有先扣下他们。”……“只是,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我一天不放越国使臣,越国那边终会发现其中猫腻,到时候他们沉不气将画像公布于世,我们再阻拦就于事无补了。” 说话间齐清儿已经从床榻上起身,身上搂了一件薄薄的纱衣,里面是过胸的密合色裹衫。 她娓娓走到祁王身后,才发现他又瘦了,脖颈越发修长。 “既然掩盖不住,那就只能用杀伐来解决问题。”齐清儿硬声道。 这话让祁王的脊梁骨微禁,猛地转身,道:“你是说挑起两国的战争吗?这倒也是一个解决办法,且我大煜早有拿下整个越国的想法,若是两国开战,越国必然处于弱势,越王也就没有心思在追究是什么刺杀公主的凶手。只是如今两国之间尚且太平,越国也早已经向我大煜朝称臣,要开战总要有个理由。” 齐清儿挪了挪身,仰头微合了下双眼。 不是她狠心,是局势所迫她不得不狠,须臾,她缓缓道:“越国的太子不是还在京城吗,若是他这个时候潜逃回国,那皋帝会怎么想。毕竟再度来访的使臣在你手上,皋帝不会知道行刺公主的人其实出在京城,太子一逃,皋帝便会认定是越国心虚,让太子过来做质子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制造假象。” 祁王将身躯斜靠在窗棂上。 他双手抱在胸前,微仰头用向下倾斜四十五度的眼神看着齐清儿,接话道:“若是开战,必然会大张旗鼓,出征邀功的机会,你认为应该给谁。” “必不能给了太子,蓉王稚气未退,想来皋帝也不会将这个大规模的战役交给蓉王,那就只有轩王,他至少在年幼的时候有过跟随皋帝一同出征的经历。更何况,这个节骨眼,我好不容易将皇后踩得半死不活,定然不能让太子邀功,难母凭子贵,让皇后翻了身。” 一口气道完这些话,齐清儿脸上又有些泛白。 祁王沉长的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是再没有退路了,退一步就是死。” 齐清儿觉得头皮麻麻的,她侧身走到祁王一侧,同样依靠在了窗棂边上,透过窗户纸看着外面烈烈的骄阳,“搬倒太子和皇后就是现在了,至于陈文靖那里……” 话像一团棉花卡在嗓子里,她最后清咳了一声。 祁王侧过身,面对着齐清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说不出来的隐忍,接话道:“陈文靖毕竟跟了太子皇后一党多年,现在虽不在朝中故意偏向太子,但也没有偏向任何其他皇子的迹象,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何况我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至少现在我不能明目张胆的收他为党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八章,初夏云雨 此话一落,两人对视了良久。 彼此都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出了行宫深夜寻人一事之后,有种莫名的伤感横在彼此心头。 齐清儿不忍心将她心中的想法落实。 而祁王,则担心她不愿意接受。 半饷后,还是祁王先开了口,“其实陈文靖那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是有一个人……” “俊昇哥哥。”齐清儿斩断了他的话,同时旋过身去,“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这个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我不忍心,明知是痛苦是折辱,却还要将她往那儿送,我……做不到。” 身后的祁王忽然抓住了她的双肩,唿吸加重,“现在不是考虑忍不忍心的时候,更是没有时间去考虑......”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杨柳她……”接下去的话齐清儿实在说不出口,挣脱了祁王的双手,掩面隐去脸上的苦楚。 祁王看着齐清儿的背影。 脑子里莫名的充斥着杨柳那天在行宫中跪朝齐清儿的内阁所说的话,强烈的自责让他则过身去,尽量不看她的背影。 这时卧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抹嫣红的身影施施然地飘到了祁王和齐清儿身前,她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在确定祁王看到她眼角的泪光之后,噗咚一声跪在地上,“雨姐姐,祁王殿下,没有什么不忍心的,和两位的将来相比我牺牲一下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的命本就是雨姐姐救的,能为姐姐牺牲,也是我杨柳分内的事。” 说完拿坚定又柔弱的目光注视着齐清儿。 齐清儿微惊,哪里能够预想到杨柳会冲进来说这些话,一时僵住,竟也忘了俯身去扶。 还是祁王俯身相扶了一把。 杨柳却欲擒故纵的不愿起来,拿那双娇滴滴的双眸不留痕迹的在祁王的双眸间睃了一眼。 祁王也很配合,将身子弯得更低,两只手同时绕过杨柳的双肩,略施了施臂力,这次轻而易举地将杨柳扶了起来,“你若能如此想,自然是好。” 杨柳微微点头,还了一个似疏离又依恋的微笑。 齐清儿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拽着杨柳的手,不舍道:“我本该好好照顾你的,可现在......” “能帮到姐姐和祁王殿下是杨柳的三生有幸,姐姐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杨柳说着又跪了下去,却拽着齐清儿的手没有放,哭腔道:“听到姐姐和祁王殿下的谈话纯属无意,可妹妹想帮姐姐的心是真诚的,更是妹妹自己愿意的,何况妹妹也希望姐姐能够完成费心入京的目的。” 齐清儿听着泪如雨下,她望了一眼地上仰面朝上的杨柳,便是万分的痛心,实在看不下去,索性转过身,拿手狠狠地在窗棂上垂了一记。 屋中的气氛越发的烦闷操热。 过了良久,才听到身后祁王再次扶起杨柳的声响,衣衫摩擦的莎莎声若隐若现。 这一次他同样俯身,却没有去碰杨柳的肩膀而是对她伸出了一只手,杨柳顺其自然地将手搭在上面,微微用指尖捏了捏祁王的手掌心。 祁王垂眼微笑,恰到好处的将杨柳扶起后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杨柳的手。 有心人能必能觉察出其中的无声言语。 何况是杨柳,她婷婷地垂目站直,轻道:“杨柳心意已决,任凭姐姐吩咐。” 齐清儿背对着杨柳,不是不愿看她,而是不忍看她。 深吸一口气,那样的吩咐叫她如何说得出口,过了半饷,她侧目看向祁王,祁王会意的点了点头。 深邃撩人的桃花眼绕是深沉地看着杨柳,道:“你先下去吧,该怎么做待本王和郡主商量之后,再来找你。” 杨柳徐徐福礼,离开时故意在祁王身前旋身。 祁王也相当配合,抬手轻轻拂过她离开时扬起的衣角。 烦躁闷热的屋中再次只剩下祁王和齐清儿二人。 齐清儿面朝窗棂,听到杨柳离开的关门声后将僵直的上半身松了松,重新倚在窗棂前。 “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回京。”她突然这样说。 身后的祁王没有回话,而是深深的将她拥进了怀中。 齐清儿身子一震,也没有拒绝,或许两个空虚的灵魂相拥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空气中的燥热越发凝重。 身后的祁王的拥抱也越来越紧,随后猛的松开时连同齐清儿身上薄薄的外衣也一并滑落。 他将手环绕过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佩戴在脖颈里的羊脂玉上,没有言语的轻轻来回抚摸,良久后抚摸玉佩的那只手往下移动,在彻底揭开她衣襟的同时,一个旋身将她按在了床榻上。 齐清儿试图拒绝。 然拒绝的代价是密集到不可抵挡的云雨。 初夏的雨总是来得突兀骤然,倾盆一样覆盖着地表,滑水成溪,流淌翻转。 她的指尖在他背后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色抓痕。 而云雨中的他浑然不知伤痛。 映着红光的双眸死死扣着齐清儿即是享受又是忍耐的面孔,他空出一只手扶过她咬住的双唇,然后拇指扣住她的下颚,四指掩住了她的唿吸,像是在惩罚般突兀的用力,直到她憋红的脸颊,挣扎着摇头方松开了那只手。 齐清儿在他的双眸中读到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感。 三分焦虑,三分茫然,三分炽热,这剩下的最后一分是连她都不敢相信的疏离。 初夏的云雨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天。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落在她身上的到底是祁王身上的汗水,还是初夏说来就来的骤雨。 …… 次日醒来的时候,齐清儿只觉得下身是合不拢的累,摸一摸身边的床单是人去楼空的湿露露的凉。 屋中竹婉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毛巾和水。 齐清儿利落的起身,虽然累,却并不是四肢无力,支起自己身体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以往总是要磨蹭好一会儿方能缓缓起身,想来是昨日祁王在的时候又给她输了元气。 折腾了几乎一个晚上,她的面色竟是比没被折腾的时候要好些。 竹婉递来了毛巾。 齐清儿接过,“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好的,我不是说过这些事先交给杨柳,等你好了,再换回来。” 竹婉闻言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手里的动作不停,道:“这些事总是要轮到奴婢来做的,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何况杨柳已经随祁王去祁王府了。” 什么? 祁王带走了杨柳? 齐清儿有些不致信地看着竹婉,道:“什么时候的事,祁王带杨柳回府做什么?” 竹婉一五一十道:“今天早上的事,祁王离开前去了杨柳的西厢阁,随后奴婢便看到杨柳跟在祁王身后出了郡主府。”(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九章,越国太子 齐清儿狐疑地看着竹婉,还没有从一夜的翻云覆雨中清醒过来,隔了好久,方问,“祁王殿下可有说他为什么要带走杨柳,杨柳就这么跟他走了吗?” 竹婉不紧不慢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祁王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杨柳倒是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齐清儿不是不知道竹婉对杨柳的成见,竹婉说的这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但齐清儿没有往心里去。 就是想不明白祁王为什么要带走杨柳。 正当她撑着脑袋思忖的时候,竹婉又道:“关于越国送过来的太子那边,祁王殿下走前倒是有吩咐。” 这话立刻让齐清儿转移了思维。 嬅勇戴夫妇被劫在皇后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皇后揪出来说出齐清儿的身份。越国使臣又被扣在祁王手中,总是个烫手的山芋,这么一直扣下总不是解决的办法,何况天晓得越国那么会不会再让画师画出同样的肖像来,严颂不保,齐清儿的身份就难掩盖。 当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事。 至少越国使臣手中的画像便将会是一张无人问津的废纸,而皇后那里,面临战事的皋帝哪还有心思去听皇后的闲言碎语。 后宫沉浮多年的皇后也应该知道,在皋帝面前说话行事一定要看准时机,相信她皇后不会笨到去给皋帝火上浇油,最终自己也落不了好。 所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让太子潜逃回国。 “祁王走之前都吩咐了什么?”齐清儿急急问道。 此时竹婉也已经给齐清儿梳洗完毕,她一边收起毛巾和铜盆一边道:“殿下说时间紧迫。他此趟回京也是避着陛下的耳目回来的,所以必须赶回行宫去。至于越国太子那边,殿下让郡主去找楚秦歌姑娘,再商议具体该怎么办。” 齐清儿听着微微颔首。 祁王不能亲手掌控越国太子出逃一事,恐怕不止是他必须回行宫的缘故。 一旦太子出逃,他就必须在第一时间让皋帝有出征讨伐的念头,这必然少不了他在他仅有的几个党羽之间周旋,鼓动群臣去支持出征。否则怂恿越国太子出逃的一切计划,皆是白费了,还会带来不堪想象的后果。 想到这里,齐清儿已经起身整理了衣襟。 扭头道:“你现在就陪我去趟沉香阁,去找楚姑娘。” 竹婉闻言,微微一僵,却没有要即刻跟齐清儿出去的意思,“郡主还是吃点早点再走吧,昨日.郡主就吃得甚少,再不用早膳便出门,身子如何吃得消。” 她说着已经一把抓住了齐清儿的手臂。 齐清儿看着她满脸的认真,自知是扭不过她的,便应了。 待吃了早膳出门时已接近饷午。 马车在沉香阁的后街落下,这里离街面有一段距离,相对安静。 齐清儿在后门处站了会。 沉香阁的后门和前门还真是天壤之别,从这庄重而结实的朱红高墙看上去,完全没有前门的许多酒楼固有的轻浮之态。 她挪了挪身去,欲抬手窍门。 手还没有落下,门却自己开了。 里面站着的,不是楚秦歌还能是谁。 她似乎早料了齐清儿会来找她一般,脸上除去惯有的平静还有几分似有还无的忧虑。 齐清儿猜想,让越国太子潜逃回国,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秦歌这里怕是早接到祁王的吩咐,估计这个时候和齐清儿一样,满脑子密密麻麻的关于如何设计越国太子的乱线,不知从哪头先理起。 面对面的两个人。 一个在朱红的门框里面,一个在朱红的门框外面。 楚秦歌上下打量了齐清儿一番,并没有要邀请她进去的意思,而是两手抱胸道:“是祁王让你过来的?” 说这话时她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情愿。 齐清儿稍稍后退小半步,福了寻常礼,“想来是祁王也事先和你说过了,不然楚姑娘怎么会知道我在门外,将门开得这样及时。” 楚秦歌闻言,将那双漂亮的双眸撇向一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说着缓身踏出了朱红的大门,随之飘出丝丝柔柔的香气。 齐清儿不解其意,还有什么地方比在沉香阁还合适。 “楚姑娘的意思是?” “你跟着我走便是了。”楚秦歌说这话有些轻浮,但还是走到齐清儿跟前停了停,待齐清儿挪了脚方并肩继续道:“还请郡主不要建议,我这种俗人不讲究那些官宦人家或是宫廷里面的礼数,还是你我这样的称呼比较适合我。” 齐清儿微微浅笑。 楚秦歌爱慕祁王,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女人嫉妒是常理,若楚秦歌不这般说话,齐清儿还真要觉得不习惯了。 “无妨,你我这样的称呼反不显得客套。”齐清儿施施然道。 一旁的竹婉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跟上一步道:“楚姑娘若是有更好的去处,还是赶紧走吧,这外头太阳这样大,楚姑娘也是知道的,郡主的身子一向弱......” 这话让齐清儿回头看了竹婉一眼。 要凭个先来后到的话,竹婉认识楚秦歌在先,齐清儿在后,而适才的言语里完全站在了齐清儿这边,倒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 楚秦歌面色微动,也不看竹婉,道:“知道了,她这身子什么时候好过,走吧!” 说着拿眼皮子瞄了齐清儿。 齐清儿清楚的记得当初在沉香阁外第一次见到楚秦歌的时候,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有点打抱不平。 不过当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转身拿指尖捏了捏竹婉的手,又轻轻摇了摇头。 竹婉方将挺直的脊梁骨松了松。 三人在沉香阁的后门上了马车,楚秦歌似乎早有计划,和车夫报了个地址,便闭目做在车厢中凝神。 那地址具体是何处,齐清儿也不清楚。 但想要从闭目养神的楚秦歌口中问出了究竟,齐清儿觉得可能性不大,索性也不问了,她总不能将她卖了不是。 何况还有竹婉在身边。 马车驶出去大概半个时辰,在城北一条相对比较安静的街道落稳。齐清儿揭开马车窗布,这里的房屋看上去尽然有序,当也是京城中较为富贵的圈子。 越国太子作为质子怎么也算是越国来的贵客。 齐清儿边看着窗外,一边在嘴角拉了个浅浅的笑,原来楚秦歌是直接带她来到了越国太子的住处。 可她并不觉得这样做妥当。 在竹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走到楚秦歌身边,道:“楚姑娘若是想直接找越国太子进行游说,怕是不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憋屈 楚秦歌整了整衣衫,绕有兴趣地撇了齐清儿一眼,还是那个四不像的表情,道:“谁说是去游说了。”说着扬了扬下巴,指着这北街边的一家棋社,继续道:“下棋吗?” 齐清儿不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抬目望了一眼棋社的门槛。 算不上奢华,但很古典,普通木质的片刻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八方棋社”,当是京城中哪个知名的文官给亲子提的名。 “楚姑娘,若是下棋又何必大老远的跑到这边来,我府上就有上好的棋盘,再说我棋艺很差......”齐清儿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秦歌拽着往前。 根本没有拒绝的容地。 竹婉忙上前拦了去路,“楚姑娘向来就是这么爱动粗的吗?!郡主身子金贵,你放手!” 齐清儿被扯得一个踉跄,但还是站稳了脚,就是手臂被牵扯得痛,脸一下就白了。 看得竹婉更着急。 楚秦歌却不以为然地松开了手,一副这么碰不得的样子,扬声道:“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下一盘棋吧!”说着自己先进了棋社。 竹婉连忙搀扶住齐清儿,撇嘴道:“真不知这个楚姑娘在想什么,祁王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齐清儿闻言不语,只拉着竹婉跟上了楚秦歌的脚步。 棋社中,棋桌错落整齐,一半的桌椅间做满了人,店小二见有客人来,忙笑盈盈的上来招呼。 楚秦歌顺手要了张棋桌,招呼齐清儿她们过去,并掏了一银锭子丢在了店小二手中,再一扬手,意思是不用找碎银子了。 店小二嘴角的笑更深了,但也只是恭敬的哈了腰,便退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估摸着来这里的大手笔的多了去了,店小二便也见怪不怪了。 齐清儿坐下后,垂眼瞧了瞧四周。 最后目光落在了她们旁边的一张棋桌上,越国太子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越国人的打扮还是和本土的人有些区别。 旁边那个眉目秀气的青年人一身明黄色袍衣裹身,腰间是比手掌还宽两寸的腰带,腰带上有一条细长的丝线编织长绳束缚,这样的打扮为越国独有。 而这青年人旁边有一个同样装扮,但布料稍次,是个中年男子。 他妥妥地坐在青年男子一侧,阿谀奉承的点头。 看到这里,齐清儿大概是明白了楚秦歌的意思。 “别再看了,人家脸都红了。”耳边飘来楚秦歌颇为不正经的话。 听得齐清儿微微一僵。 也是,如何让楚秦歌这种对祁王朝思暮想的人在齐清儿面前说出什么动听的话来。 她也知道祁王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从行宫回来的一趟。 却半句话离不开齐清儿,所说的,所做的,所计划的,哪一件不是绕着齐清儿在转,在她这里每次都是只言片语的问候,甚至有时候连问候都没有,直奔主题,商讨谋划之事。 是个女人都会不满。 而楚秦歌却偏偏不能将不满的情绪化作拒绝祁王的勇气,也就只能拿弱不经风的齐清儿出出气了。 齐清儿清咳了一声,“楚姑娘如何知道他会在这里?” 楚秦歌坐姿优美却又不失刚硬,她甩了甩长发,那脖颈的力度就让人不可小觑,“观察他很久了,早在他到大煜朝第一天起,祁王便让我留意他了,所以他平时都干什么些什么,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我都已经摸了个大概。” 两个棋桌虽然相邻,在还是有一米间开的距离。 加上棋社很大,里面只有一半的顾客,却是交谈声,落棋声,店小二忙活穿梭的声音不绝入耳。 楚秦歌的那些话对方不留意一听,自然也听不清楚。 更何况不提名不点姓的,谁又知道在说谁。 也就是齐清儿这里,人在状况之中,听得明白。 绕是如此,楚秦歌的话音刚落,齐清儿还是不由衷的睃了一眼邻桌上正全神贯注下棋的越国太子。 “不用那么紧张,他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无妨。”楚秦歌看到了齐清儿的眼神,拿手拨着手里的白色棋子,有一调没一调的说。 齐清儿吸了口气。 她最近都没有接触楚秦歌,真不知她现在的这幅腔调是怎么来的,连竹婉看着她那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微微露出不喜之色。 “看来楚姑娘早已经有了计划。”齐清儿似没有被楚秦歌“无礼”的情绪所影响,正经说道。 楚秦歌眯眼瞧棋盘,啪一声,在棋盘的一个角间落下一颗棋子。 不懂棋的齐清儿不知她走的是哪一出,便也在棋盘上随便落下了一颗黑子。 “下棋啊也是一门学问,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急,嬅雨姑娘急什么,一会儿你便知道了。”楚秦歌说着,落下了第二颗棋子,这次在她落下的第一颗棋子的对立面。 这局面叫齐清儿完全看不懂。 但看不懂的是面前落在桌面上的棋局,而对于楚秦歌的一言一行齐清儿虽不能确定,却也能估计个大概。 总之,邻桌的越国的太子必定是要无辜遭殃了。 棋局过半。 棋社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达官贵人。 皋帝远在行宫,这些留在京城中的官宦也偷个清闲,出来下棋。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楚秦歌落的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齐清儿有些郁闷的抬头看向她,与此同时余光中却有两个明晃晃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冲她走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不好好下自己跟前的棋的,偏偏要搅我们的棋局!” 这说话的人不正是越国太子么!?齐清儿当下没有去看越国太子,而是先看了一眼如若置身事外的楚秦歌,难怪她那一颗棋子迟迟未能落下来。 她有迅速的撇了一眼邻桌上的棋盘。 好好的下到一半就快要分出胜负的棋局被楚秦歌的一颗暗棋给搅得不堪入目。 但凡是个爱下棋的人都受不了这个。 齐清儿顿时明白了楚秦歌的用意,缓缓起身,先是不屑的将太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漫不经心道:“你们那个棋局不搅也是你输,搅了不正护了你的颜面吗?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这一切毕竟不在齐清儿的计划中,嘴上的说辞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楚秦歌坐听着没动,竹婉立刻起身站在了齐清儿身边。 越国太子听得面红耳赤,鼻翼因为喘着粗气而一张一合,“那么说你是故意的。” 齐清儿侧对他站着,只觉侧面有一阵一阵的热气,“是啊,我是故意的。” 太子被齐清儿的轻佻给激怒了。 在大煜朝做质子本就让他觉得憋屈,现在还被一个女流之辈欺负,简直天理难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一章,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他挥了挥手里的长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较好的年轻的面容下充满了对齐清儿的厌恶。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怒视了良久,终于还是沉长地吸了口气,不准备再予计较。 然楚秦歌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三步并成两步挥手就扬到了太子跟前,太子整个人往后倾倒方躲过了她的凤抓。 “不就是一盘破棋么!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楚秦歌不知哪里学来的泼妇架势,张牙舞爪地对着太子叫喊。 惹得棋社中下棋的人纷纷往齐清儿这边看来。 太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起,红着眼眶看着楚秦歌,“这是哪里来的泼妇,你们搅了我们的棋盘,我本不欲再予计较,现在倒好我退避三舍倒是我的不对了!” 接下的争吵齐清儿便听得不再清楚了。 太子的话音刚落,她便眼前一黑,只觉胸膛被狠狠的击了一掌,亏得竹婉在身后扶得及时,她才没有硬生生地摔到地上。 面前是惊慌失措的太子。 他猛地向后收手,惊恐地看了看他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竹婉怀中的齐清儿。 简直不敢相信适才发生的一幕。 立刻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了随他一起的中年男子身后。 棋社中的人也因为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竹婉怀中的齐清儿。 “这不是馥雅郡主吗?如何躺在地上?” “都是出来下棋的,有些棋局上的摩擦也在所难免,实在不必动粗的呀......” “可不是,那馥雅郡主是出了名的身子弱,风一吹便会倒的。” “就是口角之争,不至于对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动手……” “是啊,是啊…...” “这看上去像是越国太子。” “我瞧着也像,来做质子的,这般不安分。” …… 这些话听在齐清儿耳朵若近若离。 胸口是一阵一阵的刺痛,怕是刚才的那一掌不偏不倚地正好击在了她旧时的剑伤上面。 她试图挪动身体,胸口的刺痛却越发明显。 突然有人尖叫道:“血!都出血了!” 棋社中顿时喧闹起来。 齐清儿的剑伤裂了口,正往外淌着鲜红的血液。 越国太子更加慌了神,天晓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咬牙愤恨的看了一眼地上痛得梨花带雨的齐清儿,身子像受惊的蝼蚁般原地打转,心道:不过不小心碰了她一下,竟还了出了血。身在异乡,又是质子,惹出这样的事,对方又是郡主,可不是触碰的大忌…… 他迅速睃了一眼棋社中围观的人,掩耳盗铃的捂上了耳朵。 然嘈杂声依然不断。 最明显,最触动人心的一句就是,“越国太子杀人了......” 然后便有人踉跄的逃出棋社,更有人呼喊救命的声音。 他越国太子瞬间成了杀人不用刀剑的恶人。 棋社中乱成一片,店小二也慌了神,看了看社中的越国太子和馥雅郡主,哪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索性丢了伙计跑去请郎中,也免得收拾这样的惨剧。 太子僵直地站着,两手在袖中紧紧握拳,眼睛里都快沁出血来。 随同的中年男子也脸色惨白,他凑到太子耳朵边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眼中先是震惊然后是似有还无的释然,然后又是明显的惶恐不安。 踌躇地往后退了几步,正准备走为上策的时候。 楚秦歌一个旋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想逃吗?!伤了我们大煜朝的郡主,身在大煜做质子却无视大煜的国律,出手伤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太子本就心慌意乱,嘴里想解释然事实就摆在眼前,一个劲儿的我我我,最终也没能将我后面的话说出来。 楚秦歌见状上前便揪住了越国太子的衣襟,“跟我去刑部天牢!” 这话让太子脸色煞白,他抓住楚秦歌伸过来的手臂,见其并没有什么武力,一把将其推开,然后领着身后的中年男子一路逃出了棋社,慌忙中他竟在棋社门口东张西望半秒。 估计他这个时候在想,往哪个方向逃才是上策。 棋社中的齐清儿已经被竹婉扶着站起,一步一踉跄地往棋社外走,楚秦歌想上前扶一把,却被竹婉没好气的推搡开去。 竹婉呆着齐清儿先上了棋社外的马车,刚欲扬鞭策马,楚秦歌一个掠身妥妥地坐近了车厢中,根本不在乎竹婉的冷眼相对。 马车很快在郡主府前落下。 竹婉边带着齐清儿进府,一边吩咐围上来的婢女去请华驮太医。 婢女们都被吓坏了。 出去时人还好好的,回来却是连路都走不了,胸口血红一片,脸色白得像纸,额角上全是虚汗。 很快就有个年长一些的婢女小鸡啄米的点了头,跑开了。 竹婉快手快脚的将齐清儿带到了卧阁中,将其放在床榻上之后,然后在屋中迅速地翻出那半瓶从行宫回来时华驮御医给准备的药丸,就着清水先给齐清儿灌下了几颗。 跟着进来的楚秦歌略有些关切地看了看床榻上如同木偶一般被颠来覆去地齐清儿,终在竹婉一声冰冷的“让开”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案几边坐下。 不一会儿华驮便带着大大小小的药箱,风风火火地进了郡主府。 止痛,止血,号脉,针灸……卧阁中顿时安静至极,却又忙得乱七八糟。 来来回回的婢女们不断更换屋中染了鲜血的温水,还有帕子。 好一阵子,才渐将停歇。 华驮打了帘子出来,看了看焦急的竹婉和故作镇定的楚秦歌,递过来一个药方,道:“叫人照这单子去配药,打回来立刻给郡主煎服。” 竹婉迅速的结果单子交到了一个婢女手中。 婢女自明白是个什么意思,没有多问直接出府打药去了。 华驮垂了口气,继续道:“郡主这身子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自她回京就大灾小灾没断过,你们得好好照料,这两天就先别让她下床了。” 竹婉点头,随即记恨地睃了楚秦歌一眼。 华驮继续道:“好在失血不是过多,现在人虽昏迷,但程度不深。不过......”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会暂时先留在府上,到了晚间若郡主还是没有能够醒来,你们一定要过来叫我。” 竹婉点头,将华驮送出了卧阁。 华驮走前又搁下一句,“郡主若是提前醒过来,也一定要来告诉我。”说罢摇头离去。 竹婉回屋冲着楚秦歌就先碎了一嘴,“我看你是瞄准了郡主胸口有旧时的剑伤,故意这么干的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二章,病重 楚秦歌还是那个不以为然的样子,但望向床榻上沉迷中的齐清儿的时候眸子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不知这不安是来自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对某人的愧疚。 “是啊!我是故意这么干的,但我也是完成祁王给的任务!”楚秦歌一丝犹疑过后毫无犹豫地说道。 竹婉面儿上看不出有多大的气。 就是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转身走到梨花雕透的案几边坐下,“什么任务?是借郡主的伤来促使越国太子潜逃回国吗?!”说完这话,她轻蔑地笑了笑。 这样疏离的表情让楚秦歌略有差异。 她们毕竟都是祁王的人,虽不在一处做事,但总有打照面的时候,怎么算楚秦歌和竹婉在过去十六年的来往比得过齐清儿回京这半余年的。 竹婉这般没头没脑全心全意的站在齐清儿一边斥责她,让她隐隐的不爽。 “那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吗?越国太子是个提不起刀的书生,他除了能伤到弱柳扶风的郡主还能伤到谁,还是硬在他手上塞把刀?不这么做,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楚秦歌的一通话,让竹婉别过头。 彼此二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等着齐清儿能够醒过来。 此间府上的婢女进来送茶水与点心,但屋中二人均无胃口。 一个担心齐清儿的伤势,而另一个却在担心该如何向祁王交代。 时间一晃便到了晚间。 落日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尽。 床榻上传来齐清儿翻身的动静。 竹婉立刻起身走了过去,楚秦歌同样是关切却不愿意体现在面儿上,缓缓起身良久才到了齐清儿的床边。 齐清儿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直觉眼前忽暗忽明,身体是麻木的痛。 她看着急切走过来的竹婉,道:“越国太子,越国太子那边怎样了?” 竹婉刚欲作答,楚秦歌抢了话,“还能怎样,伤了大煜朝的郡主这个时候正四处躲藏呢,过不了多久,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也会想到潜逃回国的,总比呆在大煜等被治罪的好,走与不走,逃与不逃,其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齐清儿费力地听着,听完后,紧蹙的眉间宽了两寸。 她似乎并不为楚秦歌的擅自作主而感到生气,只是将目光淡淡的转向楚秦歌道:“其实你早该告诉我的,这样我还可以有个准备。” 楚秦歌闻言未语,有些惭愧道:“华驮御医说了,郡主醒来便要告诉他,还是竹婉在这里守着吧,我去请御医过来。” 说完不等齐清儿这边回话,人已经离开了卧阁。 “她这样待您,您就不生气么?估计她也看准了你胸口的伤,才故意诱导越国太子在您胸口击了一掌。”竹婉愤愤不平的辩说。 齐清儿合了合眼。 她自是个聪明的。 楚秦歌这样做也挑不出什么特别大的错处。 何况,她这边受了伤,皋璟雯那边才会更加紧张,少不了要在皋帝面前为齐清儿叫屈,总之这事怎么能够闹大怎么来。 一个伤口而已,齐清儿身上的新旧伤口还少么? 不在乎再多加一个。 “她这么做是对的,不见血腥永远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齐清儿幽幽道。 正说着华驮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直奔齐清儿的床榻前,也不顾边上的竹婉是否能够及时挪开,他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号脉,另一只手翻动着齐清儿的眼皮。 一副肃然的样子。 看得一旁站着的竹婉和楚秦歌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人醒了,如何还是这般着急的样子。 过了须臾,华驮缓缓收回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沉长的吐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难看。 “郡主怎么样了,醒了不应该是好了吗?”竹婉忍不住道。 华驮再摇一摇头,“比预期的时间早醒了几个时辰,这不是一件好事。” “御医这话如何说?”竹婉追问。 华驮没有看竹婉,而是直直的意味深长的看着齐清儿,“郡主应该了解自己的身体,老夫只能提醒郡主今后定是不能再受伤了,平常若是磕到哪里碰到哪里也要格外小心,实在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通知严大人……” 说得模棱两可。 齐清儿未能全部听明白,“有什么话,还是先生直说。” “郡主体内的毒早已经深入骨髓,我虽不善毒物,也知道郡主体内的毒是寒毒之首,这就是为什么郡主在喝下啼血散之后还能活着。但寒毒吸收了啼血之毒之后,只会变得比以前更加凶狠,一旦发作起来便难以收拾。郡主近日.又平凡受伤,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引发寒毒。”……“郡主这次醒得要比老夫预计中的要早,那是因为寒毒的作用,证明郡主体内的寒毒已经开始不安分了。”华驮细细说明,却没敢看齐清儿一眼。 他不善毒,但也听闻过一旦寒毒发作会是个什么样子,还是吸收了热度之首啼血之毒的寒毒,发作起来怕是严颂都会觉得棘手。 齐清儿微微颚首。 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差异的表情,似乎华驮的这些话她早已经猜到了一般,“多谢先生提点!竹婉,你送了松华驮先生。” 竹婉听了华驮的话正恼怒地看着楚秦歌,这会儿子听到齐清儿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想支开她的意思。 脸面上略有沉色,但还是点头应了。 待竹婉领着华驮走后,齐清儿将出秦歌叫到了床榻前,“竹婉心直,还请楚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楚秦歌落在床沿上的手微僵。 她尽量不与齐清儿眼神交流,“我并不知会是这个情况,早知道……” “无妨,你做得没错,错在我这幅不争气的身体。”齐清儿浅笑道:“祁王那边我自会和他解释清楚。” 楚秦歌手指微紧。 她是会读心术么?怎么知道她正为如何向祁王交代而焦虑? 笑了笑道:“郡主还是安心休养的好,至于祁王那边,被他斥责也不是头一次了,我自作主张惹出来的事,自然由我自己去承担……” 齐清儿抬起脆弱惨白的手指,往前伸了好半饷,方勾住了楚秦歌垂在身侧的手指,温言道:“我为祁王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这话让楚秦歌满脸狐疑地看了看齐清儿。 病后初醒静谧的笑让她不由得抽回了手指,往后退了一步。 这话再直白不过了。 她敬重她,即便她是沉香阁的歌姬。她信任她,即便她不怀好意地让她受伤。她更是在提醒她,她和祁王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三章,潜逃 好半饷,楚秦歌方理了理身上的衣襟,道:“郡主好生歇息,越国太子那边还需盯着,我先告辞了。”说着一溜烟的走出了卧阁。 和送了华驮回来的竹婉碰了个正着。 楚秦歌先斜了斜身。 竹婉也念在郡主的面子上没有再计较,也稍稍往旁边让了让,彼此无声的路过。 因着御医华驮的嘱咐,齐清儿在床榻上躺了两日后方勉强下床走动,也因竹婉的精细照料,严格按照华驮的吩咐行事,这两日没少给齐清儿灌汤药,齐清儿的脸色较两天前要好得多。 越国太子那边也果然动了潜逃回国的念头。 再听到行宫那边皋帝准备提前回京之后,越国太子果断的选择了潜逃。 这消息让在回京路上的皋帝大怒。 祁王幕下的几个权臣,刑部尚书李玄,开国元老禅太师首先提出了征伐越国。 严颂也跟着附和。 连如今中立的陈文靖也表示越国在追查行刺纯净公主凶手一事上有拖延时间之疑,送来了太子不过是想稳定两国之间的关系,以免战争的发生。 随后便有武官言臣逐渐站出来指责越国的不是。 比如他们是想用太子来做质子这一伪装的事实,让大煜朝暂且放弃对越国的继续征伐,他们也好有充裕的时间去充实他们自己的军队。 还有人说,越国分明就是心虚,用太子做质子,好像大煜朝掌控了他们的太子,便会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去查案,其实是在费尽心机的掩盖事实。 皋帝听得是吹胡子瞪眼睛的。 令有言官说,越国太子在大煜的近半年胡作非为,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馥雅郡主大打出手,使得馥雅郡主的剑伤再次撕裂。 更有夸张的道,说不定越国早就想取纯净公主的性命,现在连纯净公主认的义姐,陛下认的郡主都不肯放过。 最主要的还是皋璟雯在回京途中紧紧皋帝的龙车,又哭又闹地说非要擒了那越国太子来,伤了雨姐姐岂有逃的道理。 到皋帝真正在京城落了脚之后。 对越国开战的念头已经基本形成。 轩王首当其冲的跑到皋帝面前请示出征。 这么个邀功的机会,太子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然皋帝看了看他们两个,最终就目光落在了轩王身上。 太子尚且只有十九,虽然满腹经纶,有满腔治国的政策,但在军事上面毕竟还是欠缺了些。 最后的决定,必然就是轩王了。 只是随同出征的还有嬴谢,这个实实在在的太子的幕僚。 轩王心中不满,却不能说在嘴上。 赢谢的出征经验是任谁都没有办法忽略的事实,要不然当年仅凭一点小伎俩,也没有办法去代替齐慕泽的位置。 思忖半饷,轩王果断答应了皋帝的安排。 …… 齐清儿这边早迎来了皋璟雯轰轰烈烈的到访。 拉着齐清儿问伤势如何了,睡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何就被越国太子给伤着了,怎么身边的人也没有挡一挡,哎呀,这样脸色还是不大好,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齐清儿都不知从何说起。 她拉着皋璟雯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都挺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她这身体从回京就没有真正的舒适过,但也习惯了。 皋璟雯听了半信不信的,“我一会儿得去小厨房看看,这些天都给雨姐姐做了什么,瞧瞧都瘦了这么些。” 齐清儿浅笑,“这些天光喝药了,你去了小厨房闻到的也全是药味,不如不去。” 一番寒颤,齐清儿转了正题。 “听说陛下那边很是恼怒……” 皋璟雯缠着齐清儿肩膀,拿脑袋蹭着她的肩膀,道:“可不是,边疆又该有战事了,父皇也早有要拿下整个越国的心了。” 齐清儿点头不语。 能有这样的结果,身上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皋璟雯在郡主府吃用了午膳之后方离开,午膳间不停的给齐清儿加菜,非看着齐清儿吃下去不可。 想来她关心人照顾人的方式还是没有改变。 齐清儿拒绝不得,只得应着。 最后吃撑了,还得微笑着送皋璟雯离开,稍微表现得有些不舒服,依皋璟雯那性子怕是连晚膳也要留在郡主府吃了。 …… 纯净公主前脚走,后脚严颂便来了。 估计他在门外等了良久,好不容易把皋璟雯给盼了出去。 这会儿子齐清儿正在卧阁休息,满心着急的严颂几乎是闯进了她的卧阁。 跟进一股清风。 未等齐清儿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她小歇的软榻旁,“擅自作主,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齐清儿,“……” 这是来斥责她的意思。 揉了揉惺忪的双眸,“严颂,此话从何说起?” 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言语,柔软了些,拿手取过齐清儿的手腕,这一脉,让他脸色复又阴沉下来,“你如此不珍惜你自己的身体,从回京,你大大小小的伤受了多少次了!若你还想在京城中继续完成你回京的目的,那么从现在起,必须重视你自己的身体。” 齐清儿闻言,眨了眨双眸。 大概也能猜到严颂是听到了一些夸张的传言,眸中恬静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翻案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严颂吸了口气,看着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将适才的着急劲儿缓了缓,“你知道就好。” 其实彼此心中都明白。 这一切会这样发生还不是因为严颂当初的自作主张从越国那里盗来了玉佩,才让越国那里描得了他的画像。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齐清儿开口道:“我这里没有大碍,倒是你在陛下跟前做事要时时刻刻注意言行。” 严颂闻言旋了个身。 面朝窗棂站了一会儿,随后挤到了齐清儿的软榻上。 拉过她的手放在腿上,“清儿,我希望你没有忘记当初回京之前你对我许下的诺言。” 严颂面上疏离又黏着,哀怨又期盼的复杂情绪,让她的心微颤。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稍稍用力,“诺言,我没有忘。” 她确实没有忘,但到底会不会按照当初的诺言去做,她却没有说。 严颂垂目点了点头。 再多的他也不欲再问了。 扬起琥珀色的眸子扫动在齐清儿的双眸之间,最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关于皋帝会在什么时候向越国发难,我一得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你。至于皇后那边我也会时时留意……”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严颂大概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必须以算谬为先,儿女情长只得先放一放了。 最后走之前,再次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他想抹去她在行宫失踪的那一晚。(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小女人的心 前朝因越国太子的逃逸而喧闹沸腾。 后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一旦开始战事,国库将会收紧,那节省支出首先从后宫开始。 皇后尚在禁足当中,宫中眼观鼻,鼻观眼的太监们都是些唯利是从的好手,皇后的日子越发过得拮据,甚至都不如嫔位的。 皋帝也没有余心去管。 对越国开战征伐虽然能旗开得胜,但也是件烧脑子的事情。 关于军粮,军饷,器仗,兵籍就够他操好几天的心,更不用说是如何作战才将损失降到最低的问题了。 也因战事将近。 皋帝原本因祁王抱着齐清儿回行宫的意外行外而落在祁王身上的注意力也逐渐淡了。 …… 而身在祁王府上的祁王,却并不在乎。 他一身青衣立在王府后边的兰香苑的竹林中,两手别在身后,眉宇若有所思地望着竹林。 杨柳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面颊上微微泛红,轻道:“殿下,奴婢给陛下准备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请殿下移步到苑中的案几旁小坐。” 她到祁王府也没有几天,已经有几分反客为主的味道。 剪水般的眸子里永远有狐狸一般的妖媚。 祁王挪了挪身,将目光收回,轻柔地落在他身后的美人身上,“嗯,也好。” 说着两人并肩走出了竹林。 祁王继续道:“杨柳姑娘实在不必以下人自居,在我府上你就是客人。” 杨柳听得嘴角忍不住地拉出一个妖娆的弧度。 抿嘴浅笑,也不言语。 走了没两步,身子却是一斜,妥妥地往祁王身上倒去,同时惊呼,“殿下......” 祁王何许人也。 如何能够不明白杨柳这种姬人的心思。 他浅笑着伸出双手,不偏不倚刚刚好地将杨柳拥入了怀中,“鹅软石滑,姑娘小心。” 入骨的檀香,让祁王怀中的杨柳忘记了动作。 她就这么斜斜地往上看去,双手情不自净地搭在祁王的胸口,满眼是不知所措的惊吓。 好半饷,还是祁王将她扶起站稳。 杨柳却有些不愿意收回手,或许是祁王给的隐隐约约的肯定让她更加大胆,轻轻弯动指尖,竟是滑进了祁王胸口的衣襟里面。 祁王像是早已料到一般面不改色。 抬手握住了杨柳的手背,突然问道:“面子是恩宠,里子是权力,面子和里子你要哪一个?” 这个问题让杨柳有半秒的吃惊。 但差异的表情只在眼中停留了半秒,她浅浅笑着,还是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将手在祁王手中打了转,手心贴着手心,感受着祁王掌心的温度道:“若我说面子和里子,都要呢?” 祁王但笑不语,轻柔地将杨柳扶到了案几一侧。 “杨柳自知才识学浅,不知殿下言下何意呢?”杨柳坐下后又往祁王身边挪了挪。 此时斜阳渐落,院中一片暖暖的余晖,也没有了白日.里的燥热。 晚风吹动着竹林沙沙作响。 祁王斟茶,将茶皿捏在修长的指尖,抿了一小口后道:“姑娘的茶味道至极。其实姑娘是个聪明人,我的话也再直白不过,只是面子和里子都要,并不那么容易。” 他说得很轻。 杨柳心中却不能淡定。 坐在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前,说着这么波动人心的话,叫她如何能够淡定。 艺馆多年的沧桑生活,虽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但却教会了她识人的本领。从一个男人的举止言行上面就基本将这个男人的了解个大概。 祁王,当下虽然不得皋帝宠爱。 江山似乎也都与他无缘,但那些都是表面现象。 再加上现在京城当中事态一天一个变化,这些指不定还和祁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以后的江山还指不定是不是太子的呢? 杨柳想到这里和祁王相视一笑,“打从第一天进祁王府就知道殿下一直都不容易,若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这话说得倒是诚恳的。 祁王不留痕迹的细细打量她的面部表情,然后微微蹙眉略有些无奈的垂目,喝着杯中的茶水。 这样子倒让杨柳有些不安。 她迅速转了转眼珠子,“只我不知道……不知道……殿下您……”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只觉得嗓子眼发干说不出来,面颊也越发的红了。 此时祁王轻轻放下了茶皿,眸子温柔地投落在杨柳身上,“如果姑娘信我。” “殿下这是说得哪里话,我即愿意随殿下来祁王府就是认定了殿下的,心里自然也是信任殿下的。”杨柳连忙打话,声音弱弱的很是娇气。 祁王落在案几上的指尖随意的敲打着,徐徐道:“姑娘信我那是最好,我自然也不会让姑娘吃了亏。” 这话语所指其实在座的两个人都明白。 杨柳自知再装傻下去不对,毕竟当初是闯进了齐清儿的卧阁跪在祁王和齐清儿两人面前发下的狠话。 双眸剪水的一眨,道:“陈尚书那里,陛下要我怎么做?” 祁王依旧垂眸,好一会儿方扬起俊脸,眉宇间是深深的不舍,对着杨柳伸出了一支手臂,然后手指微微浮动了两下。 杨柳脸红到了耳朵根。 小心轻柔的起身靠近祁王,在确定了祁王的眼神之后,方旋身缓缓在祁王的膝盖上坐下。芊芊玉手搭在祁王的胸口,似有还无的来回抚摸,“殿下,可是舍不得我了。” 祁王发出好听的笑声,笑声中是掩饰得刚刚好的怜惜,“当然舍不得,可是......” 话没有说完,杨柳就已经挪动指尖搭在了祁王的薄唇上面,“我明白,殿下什么都要不说了。” 祁王抬手取下了搭在他唇上的手指,“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说前面,这样对你也好。”边说边让杨柳起身,他自己也站了起来,继续道:“陈文靖那边吃了上次的暗亏,这次你过去他肯定不会再像上次那么鲁莽,何况他不慎失去了你一次,第二次会更加珍惜。你只要将度把握好,陈文靖不会拿你怎么样,还会乐在其中。至于过去后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相信你心里是清楚的。” 他说着抬手搭在杨柳的侧脸上。 杨柳听得心中暖意四起,但还是做出委屈之态,“陛下这样为我着想,这样舍不得我,是不是应该......我也可以安心…..” 不安分的芊芊手指再度蜿蜒上了祁王的胸膛。 这次更加大胆的直接越过他的衣襟,去探索他内在的炽热。 斜阳彻底的落了,院中度上了一层朦胧的黑。 恰好挡住了祁王脸上厌恶的表情。 但他要配合。 缓缓斜身将杨柳横着抱起,往兰香苑中的简易卧房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五章,沉睡 祁王将杨柳抱着坐在床沿边上。 卧房也没有点蜡烛,彼此只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去想象彼此的眼神。 杨柳摸索着,缓缓挪动身躯想要迎合。 但却在吻上祁王薄唇的那一瞬失去了知觉,蜿蜒在他身上的手也都垂落下来。 祁王将手里昏迷过去的杨柳放了到床上,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襟,嫌弃一般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 夜深。 齐清儿坐在卧阁外的偏阁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反动着手里看了良久的一本书籍。 杨柳被祁王带去了祁王府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单手撑着脑袋,越发的好奇祁王为什么要带走杨柳。 旁边的竹婉见她怔怔的出神,“郡主是在为发兵一事而感到不安吗?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殚精竭虑的,发兵是一定的了,而且那些掩人耳目的事也都会被一一掩盖了过去。” 她说的事是指严颂的画像,和被皇后扣着嬅勇戴夫妇。 齐清儿自然明白,但闻言还是叹了口气。 祁王带走了杨柳,她怎么也没有办法从这个想法中将思绪拉扯出来,“你那天说杨柳跟着祁王走了,走时还挺高兴的样子,那祁王呢,他也很高兴吗?” 这个问题有点傻,但她还是问了。 竹婉拨着栗子的手稍顿了顿,边回忆边道:“并没有太注意祁王殿下的表情,但绝对不是高兴的。” 说罢将手里拨好的栗子递到了齐清儿跟前。 “这东西吃得我胸口堵得晃,你也别拨了,省得伤了手。”齐清儿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书页,道。 竹婉闻言停了手。 门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个婢女敲了敲门,竹婉看了看齐清儿的意思,扬声道:“进来吧!” 婢女缓身踏入偏阁,福了福礼,道:“郡主,祁王殿下来访。” 深夜真是不能想人,想谁谁就来了。 齐清儿看了看竹婉。 竹婉会意的起身,走到婢女身边,叫她跟着出去,然后对立在卧阁外的祁王点了点头,隐身而去。 祁王进了偏阁,转身关上门。 偏阁中很暗,只有齐清儿所在的案几上点了一盏蜡烛,还用苏式彩画的宫纱罩着,将将能够看清书籍上的字迹。 也是,战事将近。 不只是宫中需要开始节俭,连宫外的,但凡是吃朝廷俸禄的府邸都需要节俭。 蜡烛上自然也比往常的要发得少了些。 祁王怔了证身,抬目看去,却见齐清儿依旧翻动着手里的书籍,并不像在全神贯注看书的样子,偏偏表现得像没有看到祁王进屋一样。 “这么晚了,别看了,伤眼睛。”他说着,走到了齐清儿对面坐下。 齐清儿还是没有反应,只拿手指夹起一页纸然后重重地翻了过去,纸张翻动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偏阁。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祁王有些好奇地往下压了压脑袋,试图看到她的双眸。 她却勐地扬起了头,很是责怪道:“杨柳是我妹妹,你把她带走,做什么?” 没头没脑的问题。 祁王自然不认为她知道今日.晚间他和杨柳的对话,浅笑道:“怎么,我的清儿吃醋了吗?难道以后嫁进王府,也不允许我再娶任何其他妻室了吗?被兰成公主感染了?” 他什么时候也会打趣了? 齐清儿忍不住正视他,“是啊,我是被她感染了,你现在就开始想妾室了吗?” “好大的口气,正室都还没有定,你怎么知道我的妾室就一定不会是你?!” 她闻言将手里的书籍甩到了祁王身上。 偏阁中的气氛也不复凝重,明良了几分。 乘着气氛的随和,祁王接过书突然认真的看了看齐清儿,道:“我自作主张,准备隔两日.就将杨柳重新送到陈文靖府上。” 良久没有回话。 齐清儿眼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祁王伸手按在了她搭在案几的手背上,“我知道你不忍心,可现在必须这么做。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若不愿意想就不要想了。” 她心中莫名的收紧。 满脑子浮现出来的是杨柳花海边上被侮辱的血腥场面。 同样是女人,她不忍心,祁王说对了,即便她刻意不去想,还是不忍心。 试图缩回自己的手,却反被握得更紧。 “你弄疼我了。”她蹙眉道。 祁王这才松开了手,转移了话题,道:“越国太子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何就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他这样问,表示楚秦歌那边还没有和他说上话。 齐清儿两手轻轻抱住双肩,“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最起码肖像一事是绝对可以够掩盖过去了。” 她这样说,祁王也不是喜欢对她穷追不舍的人。 只是眼中满是疼惜。 又伸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回收。 一开始齐清儿隐隐的拒绝,但撇了一眼祁王深邃的桃花眼,里面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便依着他的臂力起身,然后做到了他的一侧。 “我见不得你有事。若不是御医华驮差人来告诉我你并无大碍,估计我是等不了皋帝回京的大队了,肯定一个人先策马回来看你。”祁王牵着她的手,温言说着。 齐清儿微微将脸撇向一边。 华驮对他撒了谎,她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怎么说都是善意的谎言。 让祁王单独回来只会让皋帝更加注意他,这不是一件好事。 念头一闪而过。 她扭过头来,将目光对上祁王的双眸,“从回京之后,你便一天比一天憔悴。不要只顾着我,你也应该留意你自己的身体。” 祁王闻言浅笑,齐清儿搂进怀中,下颚轻抵在她的乌发中,“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件美事,你是我的那个伊人,我憔悴些也是应该的。” 闻言细语充斥着整个偏阁。 如果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也是好的。 至少齐清儿是这样想的。 可心底深处还有某种声音似在说,他这样在乎为什么没有在回京后的第一时间过来看你,来的却是皋璟雯和严颂。 然后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他很忙,不是在深夜赶来了么? 这一晚。 祁王照样留在了齐清儿的郡主府上。 但一整晚两人就彼此依靠着,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第一次聊他们算谬之外的,和翻案无关的话,甚至是和爱情无关的话。聊着,聊着,连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就是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 枕头边上是恒古不变的人去楼空。 齐清儿翻了个身,伸手去摸枕头凹陷下去的地方,冰凉一片,连着她的心里面也是冰凉冰凉的。 再翻了个身,实在不愿意起来,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六章,称皇称帝 没过多久。 皋帝正式发下战书。 轩王为主将,嬴谢为副将,率领三十万铁骑向越国浩浩而去。 整个京城也几乎被抽空。 皋帝为了避免有些臣子乘着亏空谋权篡位,将京城外几个巡防营的兵力全部调动到了京城。 御林军统领严颂手下也顿时多出了数万人马。 往日繁花似锦的京城也因着么大规模的战事刚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街道上的人流明显要比往昔的少了许多。 再加上大煜京城中几十年难有的炎炎夏日,众人也不愿意在街道上多待。 如此一来,就更加人烟稀少。 然而空旷的街道上却有一骑骏马,似不懂这盛夏的燥热依然沸腾着长蹄,在街面上踏着绕有节奏的马蹄声。 马背上坐着一个人。 横眉历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每一次扬鞭都狠狠的,直往城西的方向奔去。 这个人不是去别处。 他日夜不停歇的赶路,跑死了两匹骏马,终在出了京城后的第五日到了凌王所在的封地,几乎是在大煜朝的边境。 在一座看上去很陈旧却相对庄严的古建筑前落了马。 他已经眉头紧锁,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直直地往府邸中去,最后在一个府役的指引下来到了府邸中的所谓的正殿。 不过一间四面高墙的屋子。 他似是不知疲倦的昂首挺胸,直直跪下,两手在胸前狠狠抱了个拳,身上佩戴的刀剑都跟着一震,“凌王殿下。” 正殿中正坐威严的男子方缓缓抬起了头,他沉声道:“京城当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声音不大却充斥了整个正殿。 他单手压在自己的腿上,俯身向前,眉眼高抬,使得他额头上的抬头纹很深。他的目光比之前的更加犀利,依旧是细长的双眸比以前的平添了几分残忍。 对!残忍! 他似乎根本看不见地上这个奔驰了五天五夜的人的憔悴,他只要他的答案。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庆宇。 凌王被贬黜之前面前最得力的一名属将。 在凌王被褫夺了亲王的封号之后,他不忘“袍泽之情”依然无二心的跟随了凌王,然他的忠诚在凌王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庆宇直了直脊梁骨,道:“消息无误,皋帝确实已经向越国发难,动用了三十万人马。” 凌王闻言大笑。 眼角的鱼尾纹深刻不已。 短短半年时间,他竟是老了近十岁的样子。 不用想也知道,像他这种一心想得天下的人,最终落得个被贬出京的结局,心里的那道坎儿就难过得去。 这些年,卧枕难眠已是他的家常便饭。 凌王皮笑肉不笑的大笑三声后,他直起身子,道:“好,好,好!上天这是在助我呀,三十万铁骑,父皇出手还真是阔绰,他还真是不怕京城当中出现兵力亏空。” 跪在地上的庆宇也更着粗旷的一笑,“皋帝调动了京城周围巡防营里的精卫,但他们毕竟只是精卫和征伐打仗的铁骑自然是不能比的。”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凌王眼中满满是犀利,他若有所思地抬起一只胳膊抵在膝盖上面,撑着下巴。 过了良久,方对跪在地下的庆宇道了句免礼,让一旁的人赐座。 庆宇谢过之后,坐下道:“殿下,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的机会来了。” 凌王将眼睛眯得更细。 抬手扬起面前的酒杯就将里面的酒喝得干净,“父皇,我的父皇,本王再了解他不过了。当初征伐周国同样几乎派出了整个大煜朝全部的精兵良将,京城当中是不可遮掩的虚空。当初他是运气好,周国与我大煜朝之间地势平缓,若是撤兵回援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更何况当初的齐慕泽杀伐果断,人人怯之,就算有人想造反也要先看看他的脸色。”……“而现在...不一样了,越国和大煜之间有绵延的群峰,再有就是沼泽之地,想要越过去都难,更别是情急之下的撤兵了。”……“这一次,我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干坐等死的滋味!我这个亲手褫夺了我亲王封号的父皇!” 最后几个字越发的慎人。 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正在殿中坐着除了庆宇,还有其他几位看上去像大臣一般的人物。 其实从凌王被贬之后,就没有一日没有想过要再复位,甚至是在他的封地称皇称帝。 在座的这几个人也算是他凌王封地上的臣子吧。 有一个年长一些的道:“殿下说得是,只要我们抓住了正确的时机,天下江山必定是殿下的。” 本是一句阿谀奉承的话。 凌王听着特别的顺耳。 他扭动着脖颈,对着庆宇道:“这半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充实我们自己的军队,现在就要到我们用他们的时候了,依你看有几成把握?” 说到最后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似乎他已经断言了他们将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般。 庆宇闻言,蹙了蹙眉头,正色道:“我们手上现在有八万精兵,而且每天都在训练。按照京城当中所剩下的十万精卫来说,我们的胜算要大,他们毕竟基本都是没有见过什么血腥的人,有些根本都不知道杀伐为何物!” “好!”凌王豪爽道。 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看到凌王如此兴致,继续道:“关键是京城当中现在剩下的无外乎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不谙世事的蓉王,再有就是个如同佛祖一样的祁王,细细算来根本没有一个有真实作战经验的人物。原本有个嬴谢,这次也一同去了越国,就剩下皋帝一人尚且能够指挥作战,但他毕竟也老了,说不定看到城门下面的血雨腥风他便第一个晕了过去。” 说完咯咯地一笑。 后又迅速睃了一眼凌王冷酷的表情,自己旁若无事地清了清嗓子,埋头喝酒。 过了好半饷,凌王突然叫好,道:“嗯,分析得好!” 惊得这位长者快到嗓子眼里面的酒顿时卡在了里面,涨得满面通红,强忍住往下沉气,才没有将嘴里的喷出来。 在座的也就是他最为理性,表面沉静一直都在思考,不似凌王已经被谋权篡位冲昏了头脑。 听完长者的话他的眉头蹙得更高。 但一番思忖之后,对着凌王沉长的点了点,道:“前往越国的军队估计会在一个月后到达越国,而从我们这里行军到京城需要近二十天的时间。我以为还是等到大煜的大军到达越国之后,我们的军队同时到达京城最为合适。一来到了越国的军队再想回援困难重重,二来我们也可以有近十天准备的时间,正好再好好讨论一下作战计划。”(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七章,祈福 “庆宇将军说得好!”凌王开口称赞。 其实凌王这半年过得相当颓废,整日酗酒。 连讨论造反这样的大事他都有些浑浑噩噩,没有自己的主张,不过光是他身体里流淌的着皇室的鲜血,就会有人对他追捧,那些图有雄心壮志的官人谁不愿意有朝一日层峰造极成为一代开国元老。 庆宇颚首,“殿下谬赞。” 凌王举杯,似乎拿下坐在京城宝座上的皇帝老儿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一般,爽气道:“来,喝!”然后豪饮。 众人纷纷应和。 …… 掐指算算今日.已是轩王率领三十万铁骑前往越国的第十日。 京城当中依旧是亏空的状态。 倒也不是路上的行人过于稀少,或者有哪几家店铺直接关门不做生意,而是大家脸上均有似有无的忧色。 齐清儿手里扬着一把折扇,站在屋檐前的游廊下望着池中的荷花,额角两边的乌发顺着手里折扇扬出来的清风自然的摆动。 池水上有细微波动的涟漪。 将骄阳返照在齐清儿脸上,显得灵动不已。 游廊的另一端,皋璟雯轻巧快速的步伐,将随同前来的灵儿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一溜烟儿地跑到了齐清儿身边,然后像只小猫一样缠住了齐清儿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我一跳。”齐清儿蹙着眉头打趣。 皋璟雯做出一副委屈之态,“我这不是看你正望着池水出神,不愿意让下面的人打扰你嘛!” 这话说不通啊! 担心下人打扰,难道她自己就不是在打扰了? 齐清儿排揎似的点了点皋璟雯的脑袋,皋璟雯也相当配合往后仰了仰脖子,“油嘴滑舌的,说吧,今天过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皋璟雯嘟了嘟嘴,“哎呀,没事人家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我看我这个姐姐是白认了,做了郡主之后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了。” 嘴上虽这样说,脸上却是乐呵呵的。 皋帝终于要攻打越国了,对于皋璟雯来说,怎么都能解一解她当初在越国所受的气。 不过每每杀伐,受苦的还是百姓。 以皋璟雯那个菩萨心肠,少不了要为百姓担忧。 这是也她今天来找齐清儿的目的之一。 她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道:“雨姐姐,你呆在府上足不出户的,其实这样的对你的伤并不好,不如陪我去趟白云庙吧!” 这话听在齐清儿耳朵里也不特别稀奇,在她的印象中有一段时间皋璟雯常去白云庙,只是后来去的就不那么频繁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要去白云庙了?” 齐清儿收着下巴,垂目问在肩膀上蹭来蹭去的皋璟雯。 皋璟雯也不抬头,“杀伐无情,我想去为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们祈福。雨姐姐,去吧!陪我好吗?” 边说边像孩子一样的来回摇晃着身体。 她这样说,齐清儿自然也不好拒绝,怎么着人家都以天下苍生为先,是去祈福的。 没有犹疑,齐清儿直道:“好,我陪你。” 刚说完,人已经被拉着往外走。 齐清儿挣脱不过,顺着被牵扯的方向,边走边道:“你容我先备下马车好吗?现在就走还不得站在太阳底下,等府上的车夫把马车准备好吗?” “哎呀,我早已经准备好了!” 皋璟雯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头也不回,继续拉着齐清儿往外。 到了府门口,确实落了一辆能做得下四个人的马车。 皋璟雯在灵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齐清儿和竹婉跟在后面,最后灵儿在上车前和车夫报了地址,也跃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曳曳的行驶。 齐清儿望了望灵儿,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大的铜铃眼,一眨一眨的惹人爱,里面没有半分污浊,清澈得像天边的星子。 若是能像她那样单纯,也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没有纷争没有硝烟,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谋算心计,那是一片纯洁的净土,和当年十岁的那个她一样。 只是现在她心中再也没有一片净土。 没过多久,马车在一座寺庙前停靠。 齐清儿等人纷纷踏下马车,站在白云庙前,情不自禁的被寺庙的庄严清静给传染了,都仰头望着楼宇之上那硕大的刻木匾额。 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匾额正好和后面的天空连成一片。 难怪此庙的名字叫做白云庙。 齐清儿第一次来,所以驻足多看了一会儿,皋璟雯却待不住,拉着齐清儿直直地往里。 走上阶,面前整座寺庙越来越庞大清晰。 伴着里面的钟鼓声,使得整座寺庙更加神圣,另有幽幽扬扬的檀香充斥着整个庙堂。 齐清儿随着皋璟雯往里。 在见过寺庙的主持之后,各取了香火在佛前跪拜。 正是庄严慎重的时候,跪在软垫上的皋璟雯却举着香火东张西望,旁边的主持看着觉得不妥,也不说什么,只一味对着公主念经。 或许这就是礼佛之人的宽容与包含。 偏偏皋璟雯根本没留意,连最后上香都是在齐清儿的提醒下才起身将手里的香插在了佛前的铜鼎中。 “不是说好了来祈福的吗?你看你刚才,诚意都到哪里去了?”齐清儿一边和皋璟雯并肩往外走一边低声说着。 和门边的两个尼姑相互合手拜了拜之后,皋璟雯一下跳到了齐清儿面前,“再等等,我们再上一柱香吧!” 搞什么? 刚才心不在焉,现在又要在上一炷香。 齐清儿拿眼睛上下打量她,“不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怕是今天主要不是来上香的。” 皋璟雯撇嘴,扭扭捏捏地别过身去,复又转回来道:“哎呀,刚才我觉得我的心意不够诚,祈的福就不会灵的,所以......再回去上一炷香吧!雨姐姐也难得来一趟白云庙,顺便把下次要上的香这次一并上了吧!” 这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心事。 齐清儿当下也猜不出来是什么,看她这样诚恳,道:“你也知道你刚才心不诚啊,再上一炷香可以,你可不许再东张西望了。” 就说话这会儿子,皋璟雯就又东张西望了好几回,见齐清儿答应忙正色道:“不会了,不会了。” 两人并肩重新回到了殿堂当中。 主持不厌其烦的继续给她们点香,然后慢条斯理地送到她们手中。 这一次皋璟雯果然忍住了,没有东张西望。 但到底有没有诚心诚意地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祈福上,齐清儿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立在旁边如同雕塑一样的主持望殿堂门口走了几步,对着刚上来的两个年轻人道:“施主要的东西,老身已经准备好了,请随老身到这边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八章,剑枫 齐清儿闭着双目,知道是主持在讲话,却不知道她在跟谁讲话。然后便感到身边一阵清风,伴着裙衫的沙沙声。 心下埋冤,这个皋璟雯两次上香都心不在焉,睁开眼往边上看着她,果然不在软垫上,然后耳边传来皋璟雯高八度的声音,“俊昇哥哥,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 估计不是巧那么简单吧! 齐清儿知道身后是祁王,自然心中也好奇他这么寡淡之人,进香祈福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但好奇归好奇。 她起身将皋璟雯放下的香拾起,走到佛祖面前连同自己的香一同插上,然后拜了拜,方转身和祁王打了照面。 “祁王殿下。”她福了一礼。 祁王颚首。 这个时候皋璟雯却将齐清儿往祁王身前一推,自己往剑枫身边站了站。 这架势齐清儿如何能够看不出来。 估计她出门前就知道祁王今天会带着剑枫来白云庙,故意缠着齐清儿一同过来,到时候也可以将齐清儿推到祁王手中,一旁的剑枫可不就空闲了。 然祁王望了一眼身前晃晃悠悠勉强站稳了的齐清儿,却是一副隐隐焦躁的样子。 “璟雯,你这是干什么?”他问道,语气有些僵。 皋璟雯原本害羞娇红的脸也卡住了,脸颊上的嫣红逐渐散开,“怎么了,俊昇哥哥喜欢雨姐姐,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齐清儿听着只觉得脖子有些僵。 祁王这个态度明显是没有预备在此处见到皋璟雯。 剑枫忙站出来打圆场,道:“纯净公主误会了,佛门禁地这样拉拉扯扯不大好。” 皋璟雯见是自己的意中人站出来说话,怎么也是要给几分薄面,便转了话题道:“适才听到主持说给俊昇哥哥准备了东西,准备了什么东西呀?” 齐清儿闻言小心地望了祁王一眼。 他脸色果然更差了些,眼角细微的有些颤抖。 但站在一米开外的皋璟雯察觉不到,问完之后饶有兴致地等着回答,样子和好奇的猫没有区别。 一旁的主持刚欲缓缓开口作答,却被祁王截住了。 “战事将近,我也是想为大煜朝边境的黎明百姓祈福,所以让主持准备了一些佛香,带回府中去。”祁王道。 这话显然和主持要说的有偏差。 主持不解地望了望祁王,然后举起一只手竖直抬到鼻前拜了拜,旋了个身子径自退了下去。 皋璟雯闻言大喜,“原来俊昇哥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也是来为黎明百姓祈福的,不过现在已经祈完福了。” 说完话不忘将目光落在剑枫身上。 齐清儿站着未动,怎么都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大对。 待主持走远了,听不见这边的动静了,皋璟雯再次将齐清儿往祁王身边推了推,“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看你们平日都难得见上一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机会,你们该抓紧这样的机会才是。” 齐清儿汗颜。 应该是她太想和剑枫单独相处了吧。 祁王怔了证身,眉宇间渐宽了两寸,“璟雯,这样的话不可胡说。” “这怎么能胡说呢!我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你对雨姐姐有意那是好事啊,府上的正妻也该有个着落了。”皋璟雯的话越来越大胆。 听得齐清儿的心微颤。 她忙上前拉着皋璟雯往剑枫身边走了两步,装着打趣儿道:“就知道你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挑着今天前来祈福是想着剑枫大人了吧,从一下马车你就东张西望,现在把人给盼来了,怎么就只知道惦记着别人,快想想你自己吧!” 皋璟雯闻言,脸噌的又红了。 祁王显然明白齐清儿的意思,给剑枫使了眼色,道:“主持那里的香火我过去取就可以了,剑枫你便在这里等我吧!” 齐清儿也是识趣儿的,笑道:“我顺便也向主持取些香火带回府上。” 说完两人并肩下了台阶,将皋璟雯和剑枫远远的留在了身后。 身为公主的皋璟雯也不容易。 不能明目张胆的往祁王府上跑,便削尖了脑袋找别的法子,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祁王今日会带着剑枫来白云庙。 想到这里齐清儿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两日陈文靖那里已经开始动摇,杨柳传信回来说兰成公主在陈府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她现在再闹也是无用,皋帝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陈府上的这点小事,皇后尚在禁足也照看不了。太子处于中立,即没偏向陈文靖,也没有偏向皋兰洁。现在陈府里一片狼藉,再这么闹下去估计陈文靖休妻的心思都有了。这样的家丑传给别人听了,面子上实难挂得住。”祁王边走边说。 他这转折也真快。 好在齐清儿反应得及时,“兵部尚书陈文靖若是偏向你,对于将来某一天你要用兵有莫大的好处。” 彼此知道彼此说的是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 齐清儿继续道:“杨柳那里……不要亏欠了她才好。”面上有一丝愁容。 祁王停了脚步,看向她道:“你,真的当她是妹妹吗?如此信任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便说一说而已。” 他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差异,忙转了口风。 两人很快来到主持的房前。 主持提着一袋松松软软的东西递到祁王手中,单手立于鼻前拜了拜,“施主,请。” 祁王接过,也不看袋里的东西,同样对主持拜了拜。 一旁的齐清儿看得云里雾里。 待主持转身离开之后,祁王拉住了齐清儿的手,道:“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齐清儿,“……” 如何今天大家都神秘兮兮的。 来寺庙之前被皋璟雯拉着跑,现在又被祁王拉着跑。 “见什么人,去哪儿见?”齐清儿边走边道。 祁王下意识地将手收紧,头不回的道:“跟我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无奈,她只得跟着去了。 两人从白云庙后门处,走了一段距离,上了一个小坡,最后在一片惨不忍睹的弃林中停下。 “这是哪儿?”她问。 祁王吸了口气,“孤山,当初我把你找回来的地方。” 她思忖。 确实有个叫孤山的。 可脚下的明明是一片废墟一样的弃林,杂草丛生,更无路径可寻。歪着脑袋,再一想,当初来的时候下着大雪,这样残败的萧条景象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住了,难怪认不住出来。 不过祁王说要见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见? 这时遥遥地能看见几乎没什么坡度的山脚下有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大概看到了他们,缓缓拉开车前的帷幄,露出一张圆润小巧的脸来。 “她是......”齐清儿抬眼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九章,孤影 是了,是她,那个十六七岁的身影。 齐清儿记起来,祁王口中说的一个娅楠妹妹,如今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看上去圆润多了,没有当初的那么消瘦。 想来祁王对他这个妹妹照顾有佳。 待娅楠走近,祁王却没有任何要介绍的意思,虽然彼此知道对方是谁,但毕竟没有说过话,介绍一下也不为过。 娅楠轻道一声“馥雅郡主。”半屈下去的膝盖微微一颤,连着乌发中一支简易的银青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齐清儿同样福了礼,见祁王还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先开了口,“要我见娅楠,哪天到祁王府上不就见到了,又何必到这荒郊野岭的。” 此话一落。 只听得见风声。 还有娅楠头上步摇悉悉索索的晃动声。 祁王脸色微凉的扭向一边,娅楠则是不说话,只一味对着齐清儿浅笑。 好半饷,祁王复牵起齐清儿的手,声音浑然又僵硬,道:“要见的人,你还没见到了呢,走吧!”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又瞄了一眼祁王手里那个软绵绵的袋子,风一吹轻飘飘的,齐清儿更加不明所以。 若里面是香火,应该会沉甸甸的,怎么会这么轻呢? 心中这么想,人却鬼使神差的跟着祁王走。 娅楠跟在后面。 一路上行,到处是枯枝残叶,走得十分不易。 孤山过于荒废,连个炎炎夏日中的蝉咛声都没有,可见荒废了很多年了。 走了一会儿,祁王松开了她的手。 上前弯腰在地上收拾起枯草来,十分小心,生怕弄碎了一般。后面的娅楠也上前帮忙,同样小心谨慎。 没多久,被他们清理出来的那一片静地上,一块寒颤至极又孤独冷冽的旧木板子,映入齐清儿的眼帘。 第一反应,谁的墓碑? 再一想,如何么有字迹? 挪了挪脚,这和祁王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让齐清儿有了个大概,那墓碑是废后炀氏炀易桀的。 整理完残枝碎叶的祁王直起身子,他迅速看了齐清儿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再清楚不过,便也打消了解释的念头,淡淡道:“一块私立的牌位,能有个念想。” 说着径自打开主持给的那个袋子,里面全是干的黍稷梗。 齐清儿彻底明白过来,缓缓走到祁王身后,在他后背上拍了拍,然后径直跪在了娅楠身边。 祁王擦亮了火石,一点一点将黍稷梗点燃。 渺渺腾起的青烟让齐清儿眼前逐渐模糊。 当年宠冠后宫,权倾后宫的她,如今萧条成这般模样。 她扭头看向祁王,他埋着头,细细的拨动着黍稷梗,面颊是清冷无色的,眼眶却是通红的。 三人没有言语,各自祭拜。 临了祁王道:“清儿,你放心,我母亲的牌位和齐府忠魂的牌位一定会被奉进庙堂,你我也不用再这般躲躲藏藏的出来祭奠。” 闻言,齐清儿突然明白了在白云庙的时候,他见到皋璟雯时微不可藏的满脸抗拒,原来是因为他不愿让任何旁人知道他给他的母亲在这荒郊野外私立牌位。 皋璟雯那张大嘴巴,指不定传出去惹来无穷祸事。 齐清儿嗓子里哽咽了一下,“你的话,我信。” …… 从孤山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了。 齐清儿望了望一直静等在马车边的竹婉,转身对祁王,道:“还是各自回府吧,不要叫人瞧见的好。” 下山后的祁王兴致稍好一些,脸也不那么阴郁,道:“回去找璟雯吗?我们离开了两个时辰,她这会儿子还不知道和剑枫跑到哪里去了,回去了也说不定。你就坐我的马车吧,找个人少的,离你府近的地儿,让你下来便是了。” 他这么说着已经将手抬到齐清儿跟前,意思是上车。 齐清儿不再推辞,心想若是皋璟雯不在白云庙,难道她要从那里走回不成,还是乖乖的上了马车。 一路没说什么话。 她甚至有些如坐针毡。 面前静谧的娅楠,她不知道要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和她相处,十五年深居冷宫的人,比她自己的悲惨人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实在的,这马车中的三个人背景都好不到哪里去。 全系在十六年前的旧案上面。 旧案不翻,他们余下的这一辈子都难昂首挺胸。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巷子中停靠。 祁王先下了马车,竹婉随后。然后是齐清儿,她小心的搭着祁王的手,还不动声色地向四周睃了一眼,总有种是在做贼的感觉。 娅楠呆在马车没有出来。 她的脸在外面露不得,这是祁王对她的嘱咐,小小年纪的她将祁王的话铭记在心,处处都很小心。 斜阳下祁王轻柔地抚了抚齐清儿耳边的碎发,眸中柔情如春雨绵延,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他的眸子里。 “回去吧,最近京城中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不测,还是早些回去吧!”齐清儿取下祁王的手,平稳着声音道。 祁王不愿放手,复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这时巷子的墙角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众人扭头看去,斜阳中是杨柳完美的身躯,拖着长长的斜阴,百媚妖娆,美得让人动容。 齐清儿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祁王却握得更紧。 杨柳上前,福礼浅笑道:“在西街的时候看到祁王殿下的马车拐进了一条深巷,以为是走错了方向,所以跟过来看看......”她说着稍掩了一下鼻翼,“原来送姐姐的......”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不冷不热。 齐清儿却听得觉得哪里不舒服,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 几日不见杨柳,倒是觉得有些疏离。 祁王将齐清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似有有些母鸡护雏的味道,“杨柳姑娘如何没有在陈府上?” 杨柳闻言依旧是浅笑。 她越走越近,近到让齐清儿感到浑身的不自在,昔日的姐妹情份荡然无存。或许是愧疚,她对杨柳的愧疚所以这样不自在。 齐清儿在心中暗暗叫苦。 “陈大人现在正为那府上的千金头疼呢,我出来也正是想去殿下的府上,有些事需要和殿下商议。”杨柳再次说得波澜不惊,好像齐清儿就不存在一样。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祁王。 让祁王面前的齐清儿甚为惊讶。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发展成......可以相互直视,目若旁人了。 她再次想要将手从祁王的手掌心挣脱开,祁王偏偏就是不松手,像是在宣誓什么一般。 突兀地杨柳抬手搭在了祁王和齐清儿相握得手上面。 那刺骨的灼热让齐清儿猛地收回了手,脑子里同时嗡了一下,她在心中暗道杨柳二字,拿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背叛 这个动作未免太奇怪了吧! 她就算是馥雅郡主口中的妹妹,但毕竟是没有什么名份的庶民,在祁王和她面前竟然这样大胆,似乎很不屑祁王牵着她的手一般。 一时有些僵持。 杨柳细长的指尖在祁王的手掌间轻轻地画个圈,“有些事情必须和殿下单独商量,要不我便坐殿下的马车回府吧。”边说边扭身看着齐清儿,妖娆百媚,“雨姐姐再往前走几步路就到了,何况让祁王相送到门口总是不大妥。” 妥与不妥,齐清儿心中清楚。 本也没有让祁王相送的意思,可这话从杨柳嘴里说来,就说不出的变扭,还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 这样的反差太大。 齐清儿一时接受不了,只拿眼睛看着祁王。 谁料祁王轻轻将搭在他手掌心杨柳的手捏了捏,浅笑道:“斜阳甚好,从这里到我祁王府步行不过半个时辰,不如我带你挑一条小径走回府如何,也不辜负了此等夕阳甚境。” 杨柳甜蜜点头,随着祁王离开。 齐清儿,“……” 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硬生生地站在原地看着祁王和杨柳的身影走远。 他们的斜影因为天际悬挂的夕阳而拉得很长,人都走远了,影子仍在齐清儿脚边,明晃晃刺眼的存在。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个节骨眼上祁王移情别恋? 还是杨柳狐媚子耍了什么非常手段? 再或者...... 稍微想一想,浑身的神经都刺痛。 待他们走远,面无表情的竹婉轻轻走到还停落在面前的马车旁,对着车上车夫道:“你带着小姐回府吧,记着从侧门进,别让杨柳姑娘瞧见了。” 车夫点头,二话不说扬鞭离开。 给木然站立在巷角的齐清儿留下了一段烟尘。 “祁王也是不得已,总不能让杨柳坐着马车一起回府,那马车上的娅楠就藏不住了,她毕竟是皋帝私下送去祁王府的人,越少人知道越好。”竹婉回到齐清儿身边,轻道。 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他刚才对她说话的时候,满目都是温柔。 这样的温柔连她自己都几乎没有看见过。 还有杨柳,她的言行实在是和在郡主府的时候有天壤之别,难道她在她面前的关切,柔和与守护都是装出来的吗? “祁王他是不得已......”齐清儿旋了个身往自己的府邸方向走。 自欺欺人! 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话,脚下也越走越快。 竹婉忙跟上,她不羞不恼地道:“郡主实在不必为这样的小事上心,祁王他自有他的难处。” 齐清儿闻言勐地站住了脚,转身直视竹婉,“我倒是看到了他的难处!他牵着的杨柳的手,说要和她共赏夕阳,我都从来没有和他共赏过夕阳,他居然还这么肆无忌惮地拉着她的手从我身边离开......”说得有些气节,顿了顿,继续道:“这是哪门子的难处,我看不懂!还有不要上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难道还想着儿女情长吗?!偏偏带回府上的还是我的妹妹!” 这是吃醋了吧! 她说完后,斜阳下吹弹可破的脸蛋涨红,身子不由得颤抖,抬手按着墙面,尽量控制自己身体的平衡。 “在孤山上说得那么好听,原来过往的一切也只是好听罢了!”道完此举,她愤恨地望了一眼祁王和杨柳离开的方向。 然后倔强的旋身,踏着步子飞快地走了几步,却又停住,整个人靠在了墙面上。 呵!平生没有尝到过嫉妒的滋味。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抬头压住就要溢出来的泪水,嗤嗤的笑了两声。 竹婉还是没有多大表情,她这个人就像是没有情绪一般,很难在她脸上击起半点涟漪。 或许她觉得齐清儿的反应是过度的,祁王那样做才是正常的。 “郡主,您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祁王也确实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何况刚才您也看到了,难道要杨柳上马车,那马车里的娅楠又作何解释,祁王这样做也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竹婉在她身后拖住她,不让她颤抖得那么厉害。 人的情感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她宁愿他没人要,或者被其他女子瞧不起,宁愿其他女人都离他远远的,好像他有瘟疫一般,也不愿意有任何一个女子这样带着肌肤之亲的纠缠他。 真想冲过去,推开那个杨柳,然后站在祁王面前狠狠道,你除了我谁都不可以碰。 然...... 她倚着墙抽泣到脑袋缺氧,还只是微微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回府吧,我累了。”她道。 …… 而祁王这边,两人一路无语,一直到踏进祁王府的大门,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杨柳心中明白,今日.的唐突是她故意的,为的就是想考验考验祁王,将来真的和齐清儿侍奉着同一个夫君的时候,他到底更偏向哪一边。 原本还是满心欢喜,他选择牵她的手离开,将齐清儿丢在身后。 可眼下,祁王的冷漠到底是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殿下,难道姐姐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试探,完全是试探。 祁王沉着步子走了两步,在偏苑中的一颗郁郁青青地柳树边停下。 从柳条碎叶中洒下来的点点斜阳在他脸上打成一个幻影。 他背对着杨柳,良久后,方道:“你不是已经用你的方式告诉她了吗?” 声音中的愤怒掩饰得很好。 杨柳的脖子微僵。 上次在兰香苑,祁王点了她的穴道,她并不认为自己只是独自沉睡了一个晚上,以为祁王已经要过她了。而且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只穿了一件肚兜睡在被褥下面。 醒来的时候,她欢喜的揪着被褥外里面看了又看。 又埋头在被褥上蹭了又蹭,浅浅地能嗅到祁王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缓缓地上前一步,“其实她也未必就能够猜到,我觉得还是让她知道的比较好,毕竟……”以后来日方长,说不定会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后面的话,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还真是半罐子的水晃荡,以为爬上了王的床榻,便会是将来的王妃,说不定后位也离她不远,以后还会是太后的命。 祁王抬目,透过柳条之间辍影看渐渐暗淡的天际。 能清晰的看到他紧咬的贝齿,腮帮两边微微凸起。 又是好半饷没有回应。 然后突兀的,他旋身换了温柔的目光看到杨柳道:“要让她知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何况她是个见微知著的,我今天的话说得这么明显,她不可能还猜不到。” 杨柳闻言羞答答地笑了,脖颈也跟着晃动。 上前搂住祁王的腰,“陈文靖那里,我还有好些话要和殿下说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一章,前程 祁王身体有不留痕迹的僵硬,随即搂住了她的肩,抬步往府邸后面的兰香苑走去,边道:“嗯,说说看。” 杨柳满意地将脑袋斜在祁王肩上,“被殿下说对了,自我回到陈府之后,陈文靖对我礼待有佳,还不只一次的和我解释当初强抢一事也是为了能避开兰成公主的耳目,再加上我是向来卖艺不卖身的,所以走了极端。” 说到此处她故意停了停,看着祁王眉宇间的变化。 只是她不知,祁王心里除去齐清儿再无他人,即便她过去是多么贞洁高尚,只是后来不得已才失了身,也不可能换来祁王对她的另眼相看。 凝视须臾,没有看见她想要看到的表情,有些失落。 祁王意识到她态度的转变,搭在她肩上的手指捏了捏,扭头给了她一个怜悯不舍的微笑。 笑容很清浅,对杨柳却有莫大的魔力。 她复骄纵地继续道:“兰成公主每天都在府上闹,几次到我房间里来又是砸又是摔的,有一次她被陈文靖直接给拖了出去,后来我的房门前便多了几个看守的精卫。兰成公主为此差点没有气背过去,还说要问皋帝去要一旨休书,休了他陈文靖。这样一来,陈文靖对她是更不待见,连同上门来劝架的太子他都开始逐渐不放在眼里。” 也是,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 要个妾室,正室就在府上闹得鸡犬不宁。 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陈文靖就更加要好好待杨柳了,他兵部尚书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女子(公主)么?! 祁王微微怔身,嘴角邪魅的勾了勾。 杨柳继续往下讲,“我也已经照殿下的意思,指引陈文靖偏向轩王,他似乎也有这个意思,还说其实当下纵观朝野,轩王势头有盖过太子的趋势。” “做得很好。”祁王闻言淡淡道。 杨柳眉峰一转,好奇道:“殿下大可让他直接倒向您啊,这样做岂不是便宜了轩王。” 她到底只是一个红尘女子,对于这些朝堂的纷争她看不清楚。 陈文靖的立场已经开始动摇。 向他这种在朝堂上铁打滚爬已久的人,往往会在找到下一个依附的人之后,才会彻底的和太子一党断了关系。 而眼下,祁王势力对外尚且薄弱。 让陈文靖直接拜倒在祁王面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只有先让他偏向轩王,先离了太子才是上策。 至于如何从轩王那里将陈文靖重新博回来,祁王他自有他的妙计。 面对杨柳的疑问,他歪头想了想,搪塞道:“轩王生性单纯,陈文靖偏向他,至少以后不会是我的敌手。” 杨柳闻言,蹙眉思考。 似乎说得很对,笑道:“殿下说的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兰香苑的简易书房,杨柳坐于窗边托着脑袋看外看的风景,不愿意离开。 祁王也不好赶她,毕竟还要通过她去完成一些事情。 便吩咐下人准备了晚膳,陪她一同用过之后,方找了理由将杨柳送回了陈府。 …… 夜深。 馥雅郡主府上。 齐清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索性拨开大红的帷幄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竹婉,“今晚你就和我睡吧,陪我说说话。” 竹婉冷性子的人,听到这话不由的一惊。 齐清儿瞧得出她的犹疑,道:“我心里乱得很,你留下,陪陪我。” 这还是她第一次求人,求她的身边的丫鬟。 听上去有些搞笑。 隔了一会儿,竹婉在摇摇曳曳的烛光中点了点头,转身从柜子里取了被褥在齐清儿的床边打了个地铺。 齐清儿满意地起身将帷幄高高挂起,又把身子往床沿边上挪了挪,两人靠得近些。 这样说话,才不显得有距离。 竹婉打好铺,吹蜡烛前掖了掖齐清儿身上的薄锦蚕丝被,方在打好的地铺上躺下。 月光洒进来,幽幽的不留痕迹的渲染着有些悲凉的气氛。 齐清儿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往外挪了挪,长长的乌发滑落在竹婉的枕边。 竹婉抬手碰了碰,倒也没有挪开它。 “你说,人活一辈子为的是什么?”齐清儿问完等了等,对方没有回应,有自言自语道:“爱情,亲情,友情,还是前程?” “是报恩。” 竹婉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齐清儿噌地把脸高高竖起,扬起了乌发扫到竹婉的脸颊,她看着她轻柔地拨开她的乌发,道:“恩情,是在说你自己吧,祁王对你有恩,所以你要报恩,结果报到了我身上,你也无悔无怨。” 竹婉闻言也挪了挪脑袋。 这话听上去变扭,但说得在理,“只求一个问心无愧,恩情报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 这话让齐清儿失了语言。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要报恩,至少从来没有计划过。 齐清儿,道:“那仇雠呢,那些曾今伤害过你的人,你便就这样原谅了他们。” 竹婉,道:“揣着仇恨过日子太累,不如揣着恩情。” 齐清儿,道:“那要是一个人没有恩情了,她该揣着什么过日子?” 竹婉,道:“前程吧,都说前程似锦,美好一点日子才不那么难挨。” 齐清儿,“……” 她看不见她的前程,除了昭雪,至于昭雪之后,说实在的她未曾想过,虽然答应了严颂会随他远行江湖,可她这副身体她自己知道,远行对她来说是一场梦。 没有再接竹婉的话。 齐清儿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忽然想起牢狱中的虞妃,最后临死的时候凄凄惨惨切切,倒在监牢的废墟当中,有谁还能够看到她的身躯也曾富有光环,集聚帝王之宠。 死了脖子里还挂着铁圈,可见帝王的无情。 在他们眼里女人永远都是附属品。 想到这里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竹婉。 祁王亦是帝王,他会不会也像皋帝一样薄情,今天牵着杨柳从她面前离开,会不会是他内心深处薄情的开始? 她越想心里越乱。 之后是怎么睡着的,她也浑然不知,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 之后的日子,祁王没有再登门。 似乎那个晚上夕阳下的斜影就是离别一样。 齐清儿也窝在府上,怄气一样足不出户,心想着就不信她祁王不会亲自登门给她道歉。 然祁王没有等到,倒等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传来。 齐清儿连忙梳妆,在听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去了皋璟雯的公主府。 皋璟雯也正要出门,样子焦急又紧张,身后一群婢女围着给整理衣衫,还有往她头上戴步摇的。 她看到齐清儿来了,拉着她就一同往外,“父皇病了,听太医们说病得高烧了整整一个晚上,你既然来了就快随我一同进宫去瞧瞧吧!” 这也正是齐清儿的意思。 二人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上了府门前的马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二章,岔子 进宫后,皋璟雯直奔皋帝的养心殿。 齐清儿紧随其后。 皋帝病重,高烧一整晚,口出喃语,虚汗不止,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齐清儿不看不放心。 到养心殿的时候,张公公守在门口,一脸苦象,看到齐清儿和皋璟雯来了,忙上前施礼,挥着泪给打了个千儿。 齐清儿看着只觉得心头发紧。 进了屋。 满屋子的泪人,各宫嫔妃均在养心殿的大堂中跪着。 一时抽泣声震耳,还有头饰抖动的声响,悉悉索索得叫人心中发颤。 皇后不知道是怎么从她的正阳宫出来的,正坐在大堂中的首座上,趾高气昂地看着下面一地的嫔妃。 齐清儿暗想。 皋帝这儿病得不省人事,她皇后正好钻了个空子。 官高一阶压死人。 如今皋帝倒下了,这后宫当中可不就没有人再关得住皇后了么,连掌有六宫之权的慧妃都必须礼让她三分。 皋璟雯顾不上请安,拉着齐清儿直直往养心殿的后厢阁中去。 虽说皋帝不是没有过小病小灾,但昏迷一整夜还是头一回,皋璟雯作为儿臣自然是心急的。 没走两步,耳边传来皇后冷冷的嘲讽。 “璟雯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陛下身体不适受不得叨扰,何况馥雅郡主这么个外人进去也是在不合适。”她说着拿下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几个低等嫔妃,“再者连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位分不够也没有资格进去,只能在这大堂中跪着,馥雅郡主就更没有资格了。” 这话说得生硬。 齐清儿站住了脚,扫了一眼满地的嫔妃。 有几个跪在后面的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一个劲儿的发抖。 可见皇后早已经拿住了局面。 她又看了看跪在前头的慧妃,连她脸上都挂着几分忌惮。 齐清儿松开了皋璟雯的手,还是选择跪在了大堂中,由皋璟雯一个人进去。 皇后见状,满意的抿了口茶。 大堂中气氛极度沉哀,若不是她们都穿戴的还算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锦缎宫服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大堂的地面,还以为这里正在进行国丧。 齐清儿跪在最末端。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皇后的眼球。 免得她一个不悦,直接将她赶出养心殿。 她埋首观察的四周。 看到两边的嫔妃哭得梨花带雨,手里的帕子都湿透了,齐清儿心头再次收紧,这皋帝难道真的是要撑不下去了吗?那也来得太快了! 她小心的拽了拽左前方俪嫔的衣角,小声道:“陛下到底怎么了?” 俪嫔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昨儿在御花园的时候,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下了,当场口吐白沫,换身颤抖,到现在尚未能清醒过来,太医们都还在里面守着呢!” 齐清儿越听心越发慌。 索性偷偷起身退出了养心殿,和匆匆赶来的祁王撞了个正着。 两人有一时的僵硬。 祁王忙将齐清儿拉到了一边,寻了个没人的地儿,“怎么样了,你适才到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他也很着急,但他的着急的绝对不是关心皋帝的病情。 齐清儿迅速向四周睃了一眼,又往偏角处走了走,垂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怕是不妙,病情来得又猛又烈,如果……” “没有如果,他这个时候必须好起来!”祁王斩钉截铁。 深得像口井的眸子中攒动着点点火星。 面对面站着的二人陷入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 如果皋帝在这个时候驾崩,太子就是将来的帝王,到时候齐清儿和祁王幸苦努力的一切都将会白费,翻案更是成了泡影。 姑且也不淡他们今后的命还保不保得住。 首先会被彻底拔掉的就是已经偏向祁王和齐清儿的党羽。 今后再想翻身,比登天还难。 啪一声,齐清儿觉得身后的墙面微震,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是祁王血淋淋的拳头。 原来他一拳头砸在了墙面上。 “严颂呢,去把严颂给本王找来!”他猛得旋身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剑枫吼道。 剑枫闻言立刻去寻人。 齐清儿被那一吼吓了一跳,拿手搭在祁王肩上,“何必呢,伤的是你自己。” “你心疼吗?!你都不信任我了,还心疼我做什么!”他这次没吼,用故意压低了的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闹哪出。 神转折么? 齐清儿看着那双跳动的通红的双眸,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不就是她选择了不去找他,不问他为什么牵走杨柳的缘由么?他也没来找她不是吗? 齐清儿吐了口气,现在实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你想多了,那天你走后竹婉都和我解释清楚了。” 刚说完,面前的那个人便压了过来,将她推到了墙面上。 “听她的解释就够了吗,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解释。” 这样发脾气真像个孩子。 天知道祁王这两天是怎么过的,也许他每天都在等着齐清儿的追问,偏偏等不到,又不愿先跨出一步。 齐清儿背闷闷的撞了一下,当场咳了两声,“谁解释都一样,再说我也没有不信任你。” 此话一落。 他在心底暗暗叫苦,他怎么就看不到她脸上,或是嫉妒,或是生气,再或者是厌恶的表情。 就像完全没有发现他和杨柳之间的事一样。 此时剑枫找来了严颂。 严颂一个箭步就走到了祁王跟前,“这么急不可待,就不怕被我的手下抓个现行。” 仔细一看,原来祁王将齐清儿压在墙面上的姿势确实有点过了,难怪严颂一上来就说这样的话。 “可以放开她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心无旁骛,能够做到旁若无人的。”严颂继续嘲讽。 他指是上次在郡主府的时候,他当着祁王的面亲吻她。 眼下是说祁王不敢这么做。 “严颂,够了。”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齐清儿果断终止了严颂的嘲讽,从祁王身下抽身出来,“找你过来是有要事想问你。” 祁王也挪了身,目光像刀片一样扫在严颂身上。 严颂歪头想想,脸上有稍纵即逝的愧对,清了嗓音道:“我知道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现在皇帝老儿还在养心殿里面躺着,可谓是生死未卜。” 他说着垂头抬眼看了看祁王和齐清儿,自知错在他,换了严肃的口吻道:“要怪就怪你那个父皇贪得无厌,追求什么年轻力壮,把我配的一个月的药量给一次性吃了下去,这才出现了癫抽的症状。” 三人都知道严颂说的是什么药。 无非是那些听上去好听的,能够永保青春,甚至返老归童的灵丹妙药。 也是严颂在皋帝面前谋得圣眷的手段之一。 祁王在心中暗暗嗤笑,他无时不刻不在留意着事态的发展,偏偏没有留意皋帝身边的严颂。一切本都在掌控中井然有序的进行,现在倒是出了这样的岔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三章,解药 他顿足向前。 严颂微垂着头,并不知道祁王向他走来,只感面前一阵清风,抬头时面前是祁王身上特有的浓厚檀香气。 “干什么,宫廷之中,打起来怕是不妥。”严颂故作镇定,一面向齐清儿递眼色。 “我跟你说过,别玩过了头,看看现在,皋帝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皇后乘着自己为一宫之主已经在后宫当中为所欲为,太子那里跟不用说,指不定母子二人早有了谋窜之心,省得夜长梦多,想尽早登上皇位。到时候,严大人,连你摆脱不了下狱的可能!”祁王涨红了眼眶,说完这些旋身背对着严颂,双手抱在胸口。 真的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出手伤人。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他突然不能确定齐清儿对他的感情的时候。在面对同样爱着她的严颂,甚至亲吻过她唇瓣的严颂,他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齐清儿看出祁王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定,忙上前将严颂拉到了一边,“怎么回事,难道就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了?!严颂,你一向医术精湛,药是你配的,难道就没有相对应缓解的药吗?” 严颂撇嘴,不屑的斜目看了看祁王,复又转回来看着齐清儿,“有啊,那也要我能接近皋帝啊,他现在被一群太医围着,外面还有个坐山老虎一样的皇后,我就是有法子也使不上啊!”……“毕竟我给他配这个药是私下里的,没有旁人知道,我总不能打着太医的旗号进去吧,皇后第一个把我赶出来,难不成还要我跟她动粗的?!” 他的话也没错。 齐清儿扭身看向祁王,这个时候问题的关键还是皇后。 祁王的背影动了动,挺直的双肩一丝不苟,他转过身回到严颂旁边,“你是御林军首领应该知道兰成公主入宫一般都喜欢走哪几条宫道,还有她一般喜欢在哪里下肩舆,之后步行?” 这个时候问兰成公主做什么? 齐清儿看着祁王,满脸狐疑,难道是...... 严颂蹙眉,这祁王话说前言不搭后语的,但看着他严谨的态度,想了想后,道:“她啊,一般都走武英殿南边的侧宫道,当然也要看她去哪里,若是到养心殿,一般会经过御花园,她总是喜欢在那里逗留一会儿,也会在那里下肩舆,然后步行。” 祁王颚首,垂目沉思。 齐清儿跟着道:“皋帝病重,兰成公主今日一定也会入宫,不过我刚才在养心殿尚未见到她本人。估计......陈府上的事就够她燋头烂额的了,要入宫不会早,但她一定会来,但我估计今日她不会经过御花园,毕竟养心殿躺着是他的父皇。” 此话一落,祁王眼中闪过一丝犀利,他转身和剑枫商量了什么。 齐清儿这里听不清楚。 严颂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一直避开齐清儿的眼神。 生怕一个藏不住,在她面前露了馅,毕竟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心虚过。这一次皋帝那边确实是火上浇油了,他不愿看到祁王和齐清儿之间腻腻歪歪,但他更不愿看到齐清儿和祁王辛苦谋划的事情泡了汤。 剑枫领命似的颚首,然后跑开。 祁王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有隐隐的清明,他先对着严颂,道:“麻烦严大人到养心殿门口亲自把守,到时候任何情况也方便联系。” 严颂闻言,装着不屑,但还是跨着长腿走开了。 时下,宫墙边又只有她和祁王。 “你已经想到了对策。”齐清儿本想发问,却说成了陈述句。 祁王点了点头,没有要解释是什么对策的意思,“清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个薄情不择手段之人,你会不会向我要解释?” 这话有些刺耳。 尤其是薄情二字。 齐清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又何曾不是手段之人,你也未曾向我要过解释。” 隐藏住了嗓音里面的颤抖。 她的回答似乎不是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半饷。 他道:“还回养心殿吗?” 这个问题好,她现在倒想看看祁王他到底要使什么手段让皇后离开养心殿。 齐清儿浅道:“回,估计纯净公主还在那边等我呢!” “那好,你先过去,我过一会儿再进去。”他边说边站住了脚,看着她离开。 齐清儿重新回到养心殿的时候,直接找来个空缺跪下。 此时养心殿中的人甚多,不止是皋帝的嫔妃还有诸皇子与众公主。 皇后坐在主位上闭目小憩,没有看见齐清儿进去,连后面进去的祁王她也浑然未觉。 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守在养心殿侍疾的。 分明就是来示威的,她是皇后,皇帝倒下了,后宫之后就她最大。 齐清儿再次扫了一眼四周,看见太子和皋璟雯齐齐从养心殿的内厢阁中走出来,皋璟雯眼眶红红的,她看到齐清儿便直直走到了齐清儿身边,噗通一声跪下。 而太子则是不紧不慢地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装作喝茶抬起长袖挡住了脸面,然后便看见太子的后颈因为点头而晃动了一下,随后直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皇后,最终在人群之首跪下。 跪下的皋璟雯依然奄奄的哭泣,齐清儿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别哭坏了身子。” 皋璟雯红肿的双眸眨了眨,两只手都覆在齐清儿手上,“我从没见过父皇这个样子,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眼眶是凹进去的,头发白了大半,人也消瘦了......” 她说模糊,不停的抽泣。 但齐清儿也能猜到必是病得很重了,“那里面的太医都怎么说,可瞧出是什么症候?” “都说不清楚,关键时刻太医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还有说说不定做一场法事便好了。”……“华驮御医也在,他也不能确诊,只说病得蹊跷……”皋璟雯哭得泪眼模糊,连人都看不清楚。 齐清儿微微叹气。 想来是严重到几乎不可回天。 不然皇后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擅自给她自己解禁,估计她和太子都等着皋帝早早宾天,也好早日登上他们仰慕已久的皇位和太后之位。 她暗道,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时守在养心殿门口的张公公一溜烟地跑到了皇后面前,神色慌张的说了什么。 皇后脸色一白,她迅速地看了看太子,又抿唇看向张公公。 似有些纠结,但最终起身,道:“本宫身子有些不适,需回宫小憩,这些就先交给慧妃。” 说完让张公公领着速速离开了养心殿。 齐清儿愕然。 这到底上的是哪一出? 看看祁王,跪在蓉王后面,依旧是一副恍若隔世的态度,似乎里面病危之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与这周围的凄惨声毫不相融,却有恰到好处的重叠在一起。 这个时候,严颂突然步履振威地走了进来,在慧妃面前停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四章,腹中胎 他旋身在惠妃面前跪下,异常严肃道:“惠妃娘娘,适才有下属来报说是陛下的内阁不安全,臣斗胆想亲自进去看一看。” 此话一落,全场哗然。 这里是养心殿,把守向来严谨,平日就是只苍蝇都难飞得进去。 惠妃听得一愣,但看看严颂的脸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内阁不安全,为什么他们外堂没有听到一点风声,终了惠妃疑惑地起身,让严颂再把话说一遍。 齐清儿跪在后边,相隔有些远。 她暗叹,严颂真是连装都不会,内阁不安全这样肤浅的理由他也说得出来,估计他也只编得出这样的理由来。 不过就是正中主题,表明他要进内阁。 面对惠妃的疑问,严颂实实在在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旁边太子先站了出来,挥袖否定道:“父皇的内阁里面有诸位太医在,怎么可能不安全,你是外臣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这话说得严颂哑口无言。 估计他进来之前就没有想好怎么应对,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现在他应该知道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不安常理出牌的。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惠妃。 齐清儿忙起身走到了惠妃身边,不留痕迹地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心挠了挠。 现在只能盼望着惠妃能够识破其中的含义。 惠妃旋了身,看了看身边的齐清儿,“郡主适才没能随璟雯进去看看,不如就和严大人一同进去吧,有你跟着我也放心些。” 她果然见微知著。 说实在的,她喜欢齐清儿这个孩子,不是因为她救过皋璟雯多次,而是她与生具来的一股特质让惠妃觉得亲近。 太子如何能应,皇后走之前交代他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一个箭步横到了严颂身前,“不行,必须等到我母后回来再做商议,郡主和严大人均是外臣,父皇现在病重,哪有两个外臣进去探望的道理。” 他反应这么激烈,适才他和皇后的交头接耳,慧妃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她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探望,只不过进去确保安全罢了。再说皇后现在本该禁足与正阳宫中,这里还不是她说了算的时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慧妃也不怕得罪了面前的太子。 毕竟就目前而言,整个后宫的权利都在她手上,皇后也只是空有一个虚名罢了。再加上皋帝病重,后宫中的所有事物都是应由惠妃全权管理,说白了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子听得气节,面色潮红,“惠妃,我敬重您为妃,我的庶母。但也请您看清楚我才是太子……” “太子就能把手伸到后宫来了吗?”惠妃打断了太子的话,“还是你另有企图,那未免也操之过急了吧!” 此话一落,大堂中人纷纷抬起双眸。 惠妃这话不就直接暗指了太子有谋权篡位之嫌,里面的皋帝还没有咽气呢,他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惠妃话中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 一时间换成了太子哑口无言。 恼怒地看了看大家的眼色,挥着长袖旋了个身,压低了声音道:“惠妃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话间养心殿外跑进来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地一溜烟的就要往皋帝的内阁中去。 惠妃不易留神,那小宫女就已经跑进了皋帝的内阁,不一会儿就带出了一个太医,两人颤颤地跟惠妃齐声道:“皇后懿旨,让微臣(奴婢)去趟正阳宫。” 这让争吵中的惠妃和太子都有些懵,难道皇后也不舒服了。 惠妃正想问问,那小宫女急切道:“情况紧急,没时间解释,何太医还不快走。” 说罢连连屈了三次礼,带着太医匆忙的离开。 惠妃冲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了看,心想八成是皇后那边不舒服需要太医过去号个脉,便又将注意力回到了太子身上。 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太子,惠妃不紧不慢的追击道:“难道太子真有这个意思不成,连严大人要进去查看一下内阁的安全情况都不能同意……” “行了行了,进去不要打扰了父皇就是了。”最后太子愤懑地撩下了这句话。 齐清儿见太子不再阻拦,便悄悄给严颂使了使眼色,回到了中嫔妃后边,跪下。 严颂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 齐清儿心想,里面还有华驮,他毕竟是自己人,严颂定是将解药交到了他手中。 没过一会儿,皇后回到了养心殿。 只是神色黯然,眼角微泪,一副受了气的样子。 那么轻飘飘地走进来,跟个幽灵似的。 看得齐清儿一个激灵。 心想着,她就走了那么一会儿,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再看看祁王,稳跪如山。 只是当齐清儿看着他的时候,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微微侧目,然后拎起长长的前襟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稍微停了停。 一系列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十分正常,别无异样。 但齐清儿看得明白,他是想让她也离开养心殿的意思。 两人一直到了宫墙外才说上话。 “皇后那是怎么回事?和兰成公主有关是吧?”齐清儿倒也直接,心里想什么问什么。 祁王缓缓挪着脚下的步子,蹙了蹙眉,抬头看向远方。 那眉宇间的神情让她有不祥的预感。 她一把拉住了祁王的肩膀,推到了一边的墙上,“你问严颂关于兰成公主入宫的路径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她尽量不去想适才匆匆闯进来的那个宫女和后来回到养心殿像丢了半个魂的皇后,她宁愿祁王只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皋兰洁,虽然是手段但求不残忍就好。 而祁王脸上的表情却在告诉她一切比她想象中要严重。 “兰成公主从肩舆上摔下来了,伤到了筋骨?”齐清儿望着祁王的侧脸,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祁王沉默了良久,回过头来看着她的时候深深的眸子中有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他抬手抚摸着齐清儿的下颚,“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要解释,而不是在质问我吗?” 听着这话,她心中一晃,“手段可深可浅,你是认为用在皋兰洁身上的手段太重,重到需要向我解释的地步?” “是,皋兰洁她已经有孕近三个月了,那么一摔再想要孩子就难了。她的喜脉是华驮诊出来的,问了我之后,是我让他暂时不要公开这个消息,就连皋兰洁都不能说。”……“没错,我不紧让她从肩舆上摔了下来,还摔掉了她腹中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的孩子……” 复仇的路上难免血腥。 只是真正那么做的时候又觉得过于血腥,血腥到无法呼吸。 齐清儿闻言,看了祁王良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五章,重逢 她轻轻浅浅的粉色眸子中,有害怕,有愧疚,有后悔,还有愤怒,有惊恐,还有些无奈。 桃红色的唇瓣张开又合上。 似乎好些话不知从何说起,半饷,她整理了自己错综复杂的情绪,“原来你早就开始计划了是吗?计划着利用兰成公主腹中的胎儿,她现在丢的孩子,以后又很难再孕,估计陈文靖现在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本来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他膝下无子,结果孩子还没出生就夭折了,估计皋兰洁以后在陈府上的日子也会更加难过。我没有想到你会利用一个还没有出生来的孩子来设局,即在关键时刻支走了皇后,还同时彻底的将皋兰洁打进了谷底。”……“这样做很好,很好……” 她一开始还是对着祁王说的,最后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自言自语。 复仇实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以为杀人不见血对她来说可以信手捏来,可真的这么做了,即便不是她亲手做的,光凭此事是由她而起,心中就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挪了挪身,抬手撑在了祁王身侧的墙面上。 忽感身后的肩膀上暖暖的,有股力量温柔而坚定,还有些伤感。 祁王搂住她的肩,钻石一样的眸子中有不经意的怜惜,但很快转成了冷冽。 “我们都生错了朝代,在这个朝代我不伤人,就是等着别人来伤我。清儿,细想你回京后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有哪几件事是百分百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伤人不得已,也是必须的。”他说着搂起齐清儿的身体,一边往前走。 齐清儿依他,没有拒绝。 两人的步子都很慢。 心照不宣的沉默后面是彼此的距离渐渐开始出现了疏离。 …… 当晚齐清儿回到府上之后,便听到严颂从宫中传来的消息。 皋帝在服下的严颂给的药之后,开始逐渐清醒。只是人老了许多,严颂也不敢再让他服用那些个光有虚名的长生不老之药,担心一个不小心就将皋帝送上了西天。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他活着很有必要的。 严颂说,今后几天会配合华驮给皋帝进行一些补药,但他当时偷服下一个月的“长生不老”之药,彻底的伤了机理,补药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保得了他的命,保不住他的健康。 好在清醒之后的皋帝意识还算清晰,也还能够下床行走。 这些日子,宫的朝堂政事也没有因此耽搁,就是上朝的时间要比平时的晚了一些。 齐清儿暗叹,此时此刻他活着就是好事,还能正常思考简直是万幸。 与此同时。 还有皇后那里的消息。 流产之后的皋兰洁一直养在皇后宫中。 皇后也正好利用了她女儿的得失,在皋帝面前博得了同情,解了她长达一月有余的禁足。 但后宫的大权依旧没有回到她手中。 皋帝念她需要照料皋兰洁,无多余的心力,掌管后宫的权利仍在惠妃手中。 其实这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证明皋帝对皇后的恩宠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就是皇后解了禁足,日.日.晃悠在皋帝面前也于事无补。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近十天。 这十天齐清儿静心于府上,除了平日里常常登门的皋璟雯,偶尔出现的严颂,还有来请过一两次平安脉的华驮,便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祁王那里像是一块沉在水底的积石。 就这么沉淀于底,无声无息。 齐清儿明白,他的无声无息正在酝酿一场血雨腥风。 而轩王那里,抵达越国的捷报也快马加鞭地传入了京城,皋帝为他们的平安到达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懿旨到了馥雅郡主府。 来者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他举着一块明幌幌的令牌在郡主府门口扯着嗓子叫喊。 “贵公公,等稍等一等,我这就进去告知郡主。”闻声前来的竹婉,在门口有礼的对贵公公福了福礼,正准备转身,身后又传来他尖利的嗓音。 “麻烦你让你们郡主快一些,皇后娘娘那边可是向来不等人的。” “是,贵公公稍等!” 竹婉明知故犯地重复了等字。 贵公公浅白的薄唇微抿,看了看竹婉离开的背影,愣是将肚子里难听的话咽了下去。 待竹婉将贵公公的来由告知了齐清儿,到齐清儿穿戴好出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贵公公早也等得没有好气。 冲着慢悠悠慢条斯理出门的齐清儿,冷冷的哼了声,指了皇后派来的马车让她上去。 齐清儿驻足在马车前看了看,心中暗道,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马车缓缓起步,然后逐渐加速进了宫门。 在宣武门前面又停了下来。 贵公公无礼的扯开马车垂帘,道:“接下来的路还麻烦郡主下车步行。” 呃...... 齐清儿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离皇后的正阳宫甚远。 他们适才是从正宫门进的,照理不会进过宣武门。 齐清儿脑子里飞快的思忖着,皇后这又是耍什么新把戏。 待她走下马车,尚未来得及向接她入宫的贵公公道声谢,贵公公已经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宣武门是宫内的一道侧门。 如果齐清儿记得没错的话,掖幽庭,浣衣局,还有尚宫局,这类低等一些的宫殿离宣武门不远。 进了宣武门走几步路就到。 “郡主,我们还要继续往里吗?”竹婉在她身边小声问。 齐清儿拉回思绪,道:“走吧,总是要面对的。” 往前穿过宣武门,走过掖幽庭,路过浣衣局,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身影闯入了齐清儿的视线。 她就知道皇后一定不会在这件事上罢休。 但看到这个中年妇女的时候,脑子还是嗡了一下。 此人身形更加浮胖,似乎这些日子过得相当不错,面颊是晚霞一样的潮红。走路是一盈一盈的。 她嘴角带笑,眼角却是高高的向上仰起。 在仔细一看,她嘴角的笑里满满是自傲,还有嘲讽。 她的四周,围了一圈宫里的低等宫女,各个都对她很是敬仰。 齐清儿不由得站住了脚。 眼前这一幕是皇后的安排,毋庸置疑。 那妇人也看到了齐清儿,先是装作没看见,然后对身边的低等宫女扬了扬手,宫女们很是乖巧的离开了。 她轻佻着脚步,扬着眉毛,走到离齐清儿一米的距离停下,“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女儿怎么清瘦了许些呢!” 真真儿是嘲讽。 竟然还有脸叫她女儿。 齐清儿倒是有意想好好的将她当母亲奉着,可她却偏偏不能安生。 “母亲倒是胖了些,人也显圆了,想来近日过得不错。”齐清儿将目光轻轻落在一旁的空地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六章,横祸 秦慧茵丰满的身躯微微地像蛇一样晃动了几下,嘴里发出几声自以为是的笑,“是啊,效劳于皇后娘娘就是不一样。”她说着摸着她头上那个金灿灿的翠绿色镀金发簪,道:“哎呀!真没想到我还有现在这个命,手下有一帮唯命是从的丫头们照顾着,整天也不用闲得没事做,那些个曲儿呀,真是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不如在这宫中教训人来得舒坦。” 这就是皇后的下马威。 齐清儿浅浅一笑。 只怕她这个下马威来得有些迟了。 “母亲觉得过得舒坦就好,女儿还得去皇后宫中,先失陪了。”说完带着竹婉往正阳宫的方向去了。 秦慧茵在她身后冷冷的笑了笑。 心中暗道,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可有皇后撑着,可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谁他.妈稀罕做你的母亲。 她边愤愤地对着齐清儿碎了一口,边转身往宣武门的方向去,走着走着又自得地笑了起来,“哎呀,宫中就是富丽堂皇,瞧瞧这宣武门......这上面是镀的黄金吧!再过些日子,皇后还要将我夫君也弄进宫来呢,到时候在皋帝面前露个脸,指不定日后飞黄腾达呀......” 低声自语,还笑出了声。 …… 齐清儿这边哪里还顾得上她。 皇后的正阳宫指不定还有什么“好事”等着她呢。 竹婉被迫留在了正阳宫门侧的内院中等着,齐清儿独自往里,在门口退了鞋袜,由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秋纹带着往里。 里面阴凉凉的,相对外面的燥热确实舒坦不少。 但殿中的气氛却有些慎人。 往里走了几步,便听到皇后依旧妩媚但多了几分憔悴的声音,从内阁传来,“把郡主请到内阁来。” 齐清儿有意沉了沉脚下的步子。 穿过正殿的大堂时,看到正坐前的九尾狐染金案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茶点,还有一壶腾着热气的茶盅。 也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皇后坐在内阁中的贵妃榻上,身后几个宫女捶背的捶背,捏肩的捏肩,还有按摩太阳穴的按摩太阳穴。 见到齐清儿缓身进来之后,方扬手支开了身后宫女。 齐清儿给福了大礼。这个内阁她也不是没来过,只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待遇极差,糟糕到差点在此丢了性命。 不一会儿秋纹取来了蒲团,置在了皇后的右下手。 齐清儿道了谢,在蒲团上坐下。 “秋纹,给馥雅郡主烹茶。”皇后撇了一眼齐清儿,对着秋纹道,手里漫不经心地摸着一串玛瑙珠子。 这么客气,真不像皇后。 齐清儿微颚首,道了谢。 之后内阁是死亡一般沉寂,直到秋纹端了茶水上来,内阁中才有了些杯皿碰撞的声音。 皇后不说话,齐清儿也保持沉默。 她微微侧了侧脸,不留痕迹的观察皇后。 十多天没见,她的鱼尾纹重了不少,唇上是浅紫的红色已经挡不住她失了血色的双唇,还有嫣红得有些假的脸颊,想来她这些天也不好过,同时还要处心积虑给齐清儿下马威,说实在了也难为她了。 “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为的是什么吗?”沉默了许久皇后打破了沉默。 齐清儿闻言,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皇后,道:“知道,适才进宫的时候我已经见过秦慧茵了。承蒙皇后的恩惠,她到现在还称我为女儿。” 皇后妖娆冰冷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嗤笑,“郡主说话向来都这么直接吗?!她也只不过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皇后的意思我明白,她现在在您的手上,有什么话皇后不防直说。”齐清儿说着,看了看手边的茶水,没有了喝茶的欲望。 皇后心中暗暗嗤笑,“郡主好难耐,上次一袭话堵得本宫没有告诉陛下实情。当初本宫信了你,是本宫愚钝,但本宫还没有愚钝到那种程度,真的以为不会拿太子怎么样!” 听完这话,齐清儿抬眸看着皇后。 她布满细纹的眼中有种戒备和忌惮。 齐清儿笑了笑,“如今的太子不是好好的吗,只要皇后不冲动,我必然不会对太子怎么样。” 皇后,“是吗?!那本宫的公主呢?你敢说公主落胎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陷害了公主,是不是下一个就是太子呢?馥雅郡主,本宫的忍让也是有限度的!” 齐清儿,“是,皇后不是已经将秦氏带进宫了,对于我来说,她就是个雷,而皇后掌握这雷的引线,您想让她什么时候爆就什么时候爆,我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至于公主,我只能惋惜,惋惜她年纪轻轻遭了这样的祸事。” 皇后,“郡主分析的很好,等会儿便传秦氏过来和郡主好好叙旧。” 齐清儿埋下脸去,她忽然想起正殿当中摆着的各式茶点和热气腾腾的茶水,那必不是给秦氏准备的,那么只有...... 皇后看到了她眉间的些许紧张,扬声道:“怎么郡主紧张了,母女叙旧而已紧张什么?”她说着,蜿蜒的长眉也跟着滑出一个自得的弧度。 “皇后娘娘还请了陛下是吗?”齐清儿在一瞬的犹疑之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皇后闻言深沉地看了齐清儿一眼,脸上有半秒的僵硬,随后转了冰凉的笑容,道:“郡主果然聪明。” 她这次定是想撕破脸了,兰成公主的流产给了她莫大的打击,让她觉得齐清儿这个人必须得除掉,以免夜长梦多。 也顾不得齐清儿手上是否也抓着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清儿垂脸扭向一边,她看着窗棂,像是在发呆。 这让皇后不解,死到临头,估计是害怕得没了分寸,皇后这样在心中理解她的举动。 而她永远都不知道齐清儿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齐清儿就这么望着窗棂,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等,等皋帝出现的一刻。 这个时候,正阳宫正殿的门外穿来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陷入了木板门当中,还带着剧烈的颤抖,这样的颤抖只持续了一会儿。 随后便听见一个宫女的尖叫声,沙哑的,尖利的,像要穿破云霄。 紧接着便有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恐慌的,四处逃窜的。 内阁中的皇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动静,一时僵在那里,立刻将秋纹召唤到身边,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在贵妃榻上僵直。 整个屋子中顿时人心惶惶,四周的宫女们也纷纷露出胆怯之色。 只有齐清儿一副淡然之态,她缓缓扭头,平静的看着皇后,道:“只可惜,陛下今天是不回来皇后娘娘的正阳宫了,往后的好几天他都不会来的。” 这是什么话?! 皇后两眼瞪大,一时不能理解齐清儿的意思。 也忘了辩驳,忙对身边的秋纹道:“去外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七章,破 秋纹刚刚走了几步,齐清儿却道:“不用看了,左不过是整个皇宫已经被人围了。” 她说得极为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 皇后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迅速的挪下贵妃榻,发髻上的风簪剧烈的晃动,上面垂下的金须也都因为她的动作之大,而搅动到了一起。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窗棂前,外面惊呼呼救的声响越来越大,突然的,她猛的旋身,用见到鬼一样的眼神,瞪着齐清儿,道:“你这又是耍的什么花招?” 谁料齐清儿浅浅地给了皇后一个笑脸,“皇后误会了,这个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是我能搅动得起来的。” 皇后,“……” 全殿,没了语言,只有惊恐。 …… 凌王的人马已经攻进了宫门。 他的八万人马来势汹汹,将整个皇后围得个水泄不通,气势可谓恢宏。 凌王站在城门的高楼上,负手而立,身着红鹤色战袍,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眉头紧锁,透露着轩昂。 下颚微微抬起,用一种不屑的姿势俯视着城门下的一切。 城门下战鼓震天,已有小片区域血流成河。 他一旁的将军庆宇同样是紧紧的蹙着眉头,但他脸上多了一份担忧,“这么容易就攻进来了,殿下,臣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凌王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城门下的厮杀声成了他耳朵里的交响曲,“有什么不妥!皋帝,他将最好最精的兵马都送去了越国,留在京城当中的这些大多都是些病猫子,而且我们这次是突袭,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这话说得似乎也没错。 庆宇的眉头动了动,心里还是隐隐得觉得哪里不对劲,复又将眉头紧锁在一起。 “殿下,已经攻进了永城门,再往里就是皋帝的寝宫了,是否......”来了一个兵卒,单膝跪在烈烈风中,请示凌王。 凌王闻言,眉宇间掠过数不尽的谋杀之念。 以至于他额角的青筋都跳动了几下,“还等什么,杀进去!” 兵卒领命,随即转身下了城门。 …… 而养心殿中。 空气像是凝固的,偌大的空间像突然缺了氧一般让人呼吸困难。 严颂跪在地上。 皋帝则在龙案后面来回无措的,紧张踌躇的来回走动。 龙案前面是一地被打翻了的杯皿,铜制的高脚杯还在地上绕有节奏的来回翻动。 大殿外侧挤满了御林军的精卫,他们像有计划似的聚集在养心殿的外殿当中。 而内殿,除了严颂之外,还有几个肱骨之臣,都是适才被皋帝叫到养心殿来商议政事的,真好赶上了围攻,滞留在了养心殿。 “十万兵马,十万!严颂,你都是怎么安排的人手。皋俊扬他都打进了永城门,你们才发现,才来禀告朕,你是存心的是不是?!”皋帝对着严颂又吼又叫。 是啊,这几本上都已经被人将刀架到了脖子上面,就是老虎也会有慌乱紧张的时候。 严颂无话可说,但他却将背挺得很直,一副不认错的样子。 旁边的禅太师往前挪了一步,他是三朝的元老了,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他没有见过,虽然眉宇之间有些凌烈,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之感,道:“陛下,现在责罚严大人只是浪费口舌,浪费时间。不如趁现在我们还没有彻底的被动,不如将后宫当中的所有人都集中到养心殿来,太子和蓉王今日都在书堂,殿下不如将这后宫当中的人都集中到养心殿,也好商量个对策。” 皋帝闻言,脚下依旧踌躇的来回走动。 他扭头看着禅太师,脸上爬满了思考二字。 半饷,他对着严颂道:“分一部分御林军,速速将这后宫当中的所有嫔妃公主还有皇子通通护到养心殿来!” 严颂领命起身,出门时不留痕迹地和禅太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 没一盏茶的功夫,养心殿中便挤满了人。 大家均是一副满脸燋头烂额之态,相互看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进了养心殿,到现在还在一侧的软座上顺气,外头的风火狼烟是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象的事情,早吓得她双腿发软。 至于齐清儿的事,也早抛到了脑后。 就算她还记得,此时此刻的皋帝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齐清儿走过去搂着慧妃的肩膀,她无声的颤抖,齐清儿明白她不是畏惧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担心皇宫之外的皋璟雯。 凌王突然起兵造反,必是不准备给皇室留什么活口,何况皋璟雯又是凌王当初落难的导火索,指不定他会不会到现在还记恨着皋璟雯。 齐清儿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用力搂了搂惠妃的肩,道:“璟雯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时候越是担忧越是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对方。 惠妃没有抬头,用帕子掩在鼻前,尽量将抽泣声压低,面对齐清儿的话,她机械式的点头。 太子和蓉王则都围在皋帝左右。 养心殿外硝烟声越来越近,能清楚地听见带着火的利箭在空中发出的噗噗的声音,像是火星子怎么吹都吹不灭。 不知道什么时候,皋帝坐了下来,然两条腿却在龙案下控制不住的抖动。 外面的死亡的声响,还在像你不断靠近,带着呼啸和腥气,任谁听了不会害怕。 他故作正定地咳了一声。 殿下众人没有顺序的站着,有躲在柱子后面的,有痴呆看着紧闭的门框的,也有软坐在坐骑上的,还有害怕到只会相互凝视的。 听到皋帝这一声咳嗽。 俱是一惊。 皋帝看了看众人,突然怒火冲天,扬手拍在了已经被他一扫而空的龙案上,道:“逆子,当初就应该一刀解决了他!” 道完这句,他剧烈的喘息了好几下。 毕竟上次突病之后,他就没有能够完全康复,此时脸色煞白。 平息,控制住情绪,尽量平息,他抬起血红的双眸看着站在门口的严颂,道:“平日里朕待你不薄,现在关键时刻,严大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严颂截话道:“臣明白,陛下,臣一定不会让这大殿当中的人有事的!” 说话间,眼神极轻的从齐清儿掠过。 齐清儿明白他的意思,却冲着慧妃微微颚首,试图稳定惠妃的情绪。 严颂打开大殿内侧的大门走出去。 伴随大门吱呀打开的声响,还有外面刀林箭雨的声音,近在耳边,还有宫女的惨叫声,叫到一定高度戛然而止。 随后内侧大门被掩上,杀戮声便小。 正当众人掩耳盗铃一般的自我安慰的时候,杀戮声再次冲破耳膜。 严颂打开了养心殿外的大门,血雨腥风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八章,烽火 皋兰洁一声惊呼钻到了皇后怀里。 两人俱是惊恐万分,梨花带雨的搂在一起。 她的那声惊呼让养心殿中不少人都更加的害怕,本来表面的平静就是装出来的,现在被这一声惊呼彻底击垮,当场便有几个嫔妃和公主哭了出来。 皋帝沉的口气,目光凌然地睃了皋兰洁一眼。他不喜欢听到这样哭声,也没办法。 这时蓉王一脚站了出来,他拔下养心殿侧墙上的一把长剑,举在手中,义愤填膺道:“恐惧才是失败的傀儡,我们不要害怕,就算敌人冲进来了,我们也不能输了志气!” 可这话说下去,根本没有回应。 命都要没了,还志气做什么。 皋帝闻言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蓉王,眼中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隐隐的欣慰。 太子一直都是文弱书生的形象。 政事的那股满腔热血,在这个节骨眼声根本不起作用,他也看了看蓉王,最终是撇开脸,旋过身去。 门外的杀伐越来越近,那一声声飞箭的声响似乎就发生在养心殿里面一般,还有刀枪声,连血肉凌迟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齐清儿脸上也没了镇定。 她不清楚这样的杀戮还要持续多久,似乎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这时,一只带火的利箭刺破了养心殿镂空雕花木门上的薄纱,飞进养心殿的大堂,钉在了柱子上面。 剪头上包了带着石蜡的抹布。 石蜡因高温熔化,沿着柱子往下滴落。 粘着火星。 养心殿中顿时惊呼不已,火苗蹿动,眼看就要将柱子点燃。 皋帝坐在龙案后闷不吭声,只两眼冒着火星的看着柱子,两颊两边能刮下一层冰来。 还是蓉王反应得及时,他不管不顾的冲到柱子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举在手中开始扑火。 火苗扑了好几下才被扑灭。 养心殿中的抽泣声再起,更加悲惨颤心。 伴着大门再次吱呀打开的声响,一个身形矫健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养心殿中。 严颂满身是血,臂膀上有明显被割伤的伤痕,血迹斑斑,满是腥气,随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外面似刀山火海般的气息,濒临死亡的气息。 他直接走到了养心殿中心,道:“御林军伤势惨重,怕是快撑不住了!” 皋帝大怒,吼道:“撑不住了也要撑!” 严颂无言,他点了点头,拖着已是血迹斑斑的长腿往外走。 蓉王大呼一声,道:“严大人,我于您一起!” 这话让皋帝落在蓉王身上的眼神更加不同。他没有拒绝,蓉王那里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反到是有些赞赏地看了看蓉王离开的背影。 而他身旁的太子,却是一副退缩之态。 这一切皇后都看在眼睛。 她泪眼模糊地看向太子,心中充满了绝望。 这一仗,输了,大家都输了。若是赢了,太子的地位必然不复从前了。 然眼下耳边充斥了血雨腥风让她没有办法逼着太子随蓉王一同出去,用身躯去抵抗无情的刀枪。 皇后最后摇了摇头,落下一颗巨大的泪,抱紧怀中的兰成公主。 齐清儿看着严颂离开。 他身上的伤让她无比的伤感。 如此好的一个男人,说得坏一点,毁在了她的手里。 …… 宫墙外。 天色逐渐暗沉。 摇摇的天际一片血红。 如同这宫墙之内,火光一片。 祁王站在庞大的人马面前,神色如冬日的冰薄。 和他身后滚滚的,从地面腾起的热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一旁兵卒高举着一只手,飞奔在骏马之上,从宫门口出来,直到祁王跟前方收了奔跑的骏马。 他跃下马背,对祁王颚首肯定,又凑到祁王耳边小声道:“凌王派人从纯净公主府劫走了公主。” 祁王闻言,握在剑上的手发出咯咯的声响。 骨节露出压迫的白色。 他对着身后的人马扬了扬手。 顿时万马蹦腾,仰起大片大片的扬尘,直奔宫门。 …… 此时的养心殿中众人垂泣。 带着火星的利箭一个接一个的飞进殿中,紧闭着朱门上的薄纱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皋帝抿着发紫的嘴唇。 两只眼睛像是定住了。 他头一次彻彻底底地体会到生和死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一代君王,如此危机时刻,皇权不过尔尔。 他是该后悔派走了所有的精兵良将,是该后悔对一统天下的野心太大非要拿下整个越国,还是该后悔生下并养育了凌王这个不孝子。 说实在的,他现在连后悔的权利都没有。 剧烈的震响传来,是养心殿外的朱门被击溃。 严颂和蓉王倒退着往养心殿中去,彼此二人均是血人一般。 此时的齐清儿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道,祁王,俊昇哥哥,这场戏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吗?难道你那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随着严颂和蓉王的后退。 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生离死别近在眼前,恐惧得都忘了哭泣,纷纷往养心殿老案后面的空区退去。 紧接着便有几个敌方的兵卒撞进了殿中。 在严颂的麾下血洗光洁如镜的地砖,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浓厚,像刺鼻的烈臭,弥漫着萎靡灵魂的气息。 然后便有接二连三的兵卒冲进来。 齐清儿扶起惠妃退到了一个二人合围的柱子后面。 外面的火光将殿内映得半红。 映得皋帝的脸没了任何表情。 刺杀声,鼓咛声,嘶吼声,兵器的碰撞声,大喊上箭拉弓射的声音,还有......凌王的咆哮声。 世界突然安静了。 像无声电影...... …… 直到一个人站了进来,他毫无畏惧地挺直着腰板,脚下生风地踏进养心殿,似乎还带进了生命的光环。 他身后的杀戮逐渐停息。 夕阳彻底的沉了下去,吞噬人心的大火也在他身后戛然而止。 这一切太像无声电影。 连他开口的说的话都消散在了养心殿中。 有人激动得泪有满面,有人吃惊到忘了呼吸,有人不能置信地想要把眼睛睁大再睁大....... 所有人都在无声的挪动身躯。 齐清儿起身往殿门口看去,是他,是祁王,他总算是杀了进来,赶上了生命的末班车。 祁王迅速的环视了一下大殿,找到齐清儿之后,蜻蜓点水般的传递了个眼神,然后单膝跪在皋帝面前,“儿臣护驾来迟!” 这一瞬,皋帝不问祁王出现的缘由,不问他是如何征服了凌王的人马,不问他如何结束了这场硝烟,这一切都没有在他的脑海中经过。 他僵硬的起身,迟疑,迟疑,不敢相信,不能置信,半秒之后他几乎是扑到了祁王跟前,双手扶起祁王,颤抖的,激动的,欣慰的,他泪眼婆娑地看了他几秒,抖唇道:“俊昇,做得好,做得好……”然后将祁王带着血迹的手覆盖在手掌心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九章,箭无情 祁王觉得嗓子里发紧,父皇二字道得实在有违他心意,“父皇,是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还请父皇责罚。”说着便要跪下。 做戏就要做全套的。 皋帝看着自己的救星高兴激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跪着,忙拉着手,语无伦次道:“没有来迟,没有来迟,俊昇你来得正时候!” 大殿中人也纷纷松下一口气,就是悬上来的心一时半会儿还沉不下来。 “皋俊扬这个逆子,现在在哪里?!!”皋帝缓过神来,松开祁王的手,看着养心殿门口的满阶横尸,突然挥袖愤怒道。 祁王在其身后跟上一步,道:“父皇放心,他是逃不出永城门的。” …… 永城门下。 前一秒还对着皇位虎视眈眈的凌王,现下如同阶下囚一般四处逃窜。 他身后赤胆忠心的庆宇浑身是伤。 两人背靠背试图冲出重围。 “殿下,我们怕是没有出路了。”庆宇怒视着围攻的士卒。 凌王满头大汗,他身上也全是血,但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没有出路也要找到出路!皋璟雯,她现在在哪里……?!” …… 祁王稳定住了局势。 养心殿中暂时恢复了平静。 另有细微的抽泣声。 皋帝站在门口,等待着逆子的出现。 这时惨不忍睹的横尸当中出现了剑枫的影子,他几个箭步跨上养心殿前的台阶,身上亦是鲜血淋淋。 他眉头紧锁,像有件不好事正在发生。 祁王见状,忙道:“凌王那边抓到了没有?” 剑枫当即跪下,“已经被我们的人围住,但是,但是他抓住了纯净公主,正以公主的性命为要挟,设法冲出重围!” 此话一落,齐清儿只觉怀里的惠妃身子软了下去。 随后手里一空,惠妃扑倒在皋帝的膝下,“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有事啊!陛下,她也是您的公主啊......” 逆子和公主面前。 一代君王,在面临了险些被篡位的恐惧之后,还能做出理智的决定么? 皋帝握紧拳头,冷不丁地将惠妃推倒在了一边。 她瘫坐在地面上,老泪纵横。 倒是怀中搂着兰成公主的皇后脸上有了轻蔑的浅笑。 齐清儿忙跪在惠妃身边,嘴里也不知能说什么后,她也希望皋璟雯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心里这样想着,将惠妃搂进自己的怀中的同时,抬头看了面色冰凉的皋帝一眼。 “俊昇,务必将这个逆子给朕拿下!我大煜朝没有这种**臣窜通一起,意图篡位的皇子!”皋帝的嘴唇微微发紫,狠狠道。 这话等于告诉了惠妃,他根本不在乎皋璟雯这个公主。 惠妃几乎要背过气去。 祁王咬咬牙,扫了一眼地上抱在一起的齐清儿和惠妃,道:“是,儿臣遵旨。” 他刚欲踏出养心殿。 外面涌来众多士卒,有倒退着走的,有手里持刀的,还有边走边虎视眈眈的。 这些人正围着三个人。 正是凌王,庆宇,还有凌王手中长剑之下的皋璟雯。 她乌发散乱,有几缕发丝给长剑隔断,碎发扬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花容扭曲,四周高举的火把将她的脸映得煞白。 惠妃看到这般场景。 当场惨叫一声,眩晕倒地。 齐清儿忙叫来养心殿中的几个宫女先将惠妃抬进了殿后的厢阁当中。 凌王满眼血色。 长剑在他手中颤抖,“父皇,我们又见面了。真没有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见面方式......”他说着嘲讽般的大笑。 因这大笑,长剑在他手里划了个弧度。 吹毛刃断的长剑很快在皋璟雯细嫩的脖颈上拉出一道血红。 她感到刺痛,开始呼喊,“父皇救我,父皇…..” 皋帝却是冷着一副表情,他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凌王手中苦苦挣扎的皋璟雯。 几乎没有犹疑的。 他撇紫了脸,沉声道:“放箭!” 养心殿中众人闻言均失了表情。 皋帝这是要将皋璟雯也一同射死。 齐清儿失望地垂下眼眸。 蓉王站出身道:“父皇,璟雯姐姐还在凌王手上呢!还是另外想想办法吧!” 围攻的士卒也知道凌王手中揪着公主,只是拉满了弓弦,犹疑地看着皋帝。 凌王面色铁青,他用期盼又失望的复杂眼神看着皋帝,“父皇还真是狠,不过我的黄泉路上有大煜朝公主的陪伴也是好的……” 他的话极为嘲讽。 皋帝额角上的青筋暴露,他再一次怒吼,“放箭,杀了这个不孝的乱臣贼子!” 顿时乱箭齐飞。 在夜空中发出嗖嗖地声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另有人别过脸去不敢看。 而祁王身边的剑枫却在放箭之后飞快地冲进了箭林中,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身子阻挡在皋璟雯面前,手速极快地从中了箭的凌王手中夺下皋璟雯。 祁王见凌王已经中箭,手里的长剑也脱落,立刻叫停了强弓手。 然飞箭向来无情。 就那么一瞬间,剑枫的腿上手臂上,腰上胸膛上均是长长的利箭。 倒在地上的凌王更是给射得像一只刺猬,他口吐着鲜血,痴痴地望着墨黑的天色,眼神空洞。 而皋璟雯吓得站不住脚,面色惨白地盯着面前强忍痛楚,站不稳的剑枫。 奇怪的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迅速环视一下自身,才发现剑枫帮他挡去了所有的箭。 一秒的僵硬之后,她拉着剑枫的肩膀大叫,“太医,传太医,传太医......” 皋帝见凌王已被征法于地,扭头对祁王冷冷道:“去看看有没有气,还有气的话给朕托到养心殿门口来。” 他果然没有父爱。 祁王闻言妥妥地应了。 几个士卒上前架起凌王的两只手臂,一只手臂上的箭太多,士卒无从下手,直接将箭在皮肉中折断,毫无怜悯的将他拖在地上。 鲜血拉开一条长河。 此时的凌王已经没了痛觉,觉得全身很轻浮,身体里面有尖硬的箭头,感觉凉凉的,再多一会儿,便连凉的感觉也没有了,只觉得眼前铺天盖地都是白的。 皋帝的身影又近又远。 “逆子!”皋帝看着被拖到膝下的凌王,眼中神情复杂,突兀地,他蹲下身,道:“朕的大煜朝没有你这样的皇子!” 凌王听着只是笑。 他在心中想,要是有下辈子,一定投个寻常人家,平穷地过一辈子,也比一个弃子强。 皋帝说完转身进了养心殿内,在龙案前坐下。 忽觉面前眩晕,他指着满屋子的嫔妃人,道:“都退下吧,朕需要清静。” 众嫔妃闻言,诺诺地各自退去。 皋帝又指了祁王,道:“俊昇到朕跟前来。” 然此话刚落,他边晕倒在了龙案上。 还站在凌王跟前的张公公几乎跳了起来,他忙竖着兰花指指着凌王,对旁边的兵卒迅速道:“把这等庶民拖去乱人岗!”随后又扯着嗓子道:“请太医,快请太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止境 片刻便有人来抬走了凌王半死不活的尸体,身后鲜血滴了一地。 还有人飞奔着去请太医。 祁王看皋帝晕了过去,念及在场的几位肱骨之臣,勉强到皋帝身边看了看,向张公公交代了一些关切之语,听得张公公一愣一愣的,然后便走开,到了养心殿外。 看着满地受伤的兄弟,不顾自己高贵的身躯,取了药箱亲自给他们检查伤口。 齐清儿也跟过去。 祁王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伤者面前半跪下。 伤者右胸上面有两根长箭,手臂和腿上多处被割到能看见白骨,血红的胸口没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祁王对他道了句“忍住”便飞快的折断了他胸口的长箭。 伤者一时忍不过,当即晕了过去。 祁王伸手按在他的脖子处,点点头,还有气息,便继续给他包扎手臂上和腿上的伤口,止了血。 齐清儿静静地看完他一系列的动作,方道:“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等皋帝醒来,他若问你,你想好了怎么解释了吗?” 祁王手里的动作不停,他看着齐清儿,道:“你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至于皋帝那边,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一点,若我没有及时出现,他的江山怕是已经改朝换代了。” 齐清儿浅笑。 为了巩固祁王在皋帝心中的地位,可是流掉了上万人的鲜血,还杀掉了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皇子。 连皋璟雯都差点送了命,受伤后的剑枫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你还是在皋帝醒来之前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吧,毕竟你避世这么久,任谁都难以相信你能号召这么多的铁骑,甚至还有凌王军队中的人。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和成本,皋帝那关万不能再有任何差错。”齐清儿说得轻,语气却是有些责怪。 祁王埋着头,好一会儿,方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齐清儿嗯了一声,转眼看到祁王身上的伤口,扬手在伤口处隔空触摸,道:“你的伤......” “这点伤,无妨。”祁王桃花眼落在她身上的一瞬,像一口深井。 这时严颂突然闪到了齐清儿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指了指身上的剑伤,又将受伤的手臂挪到了齐清儿跟前,道:“太医们眼里只有皋帝,还有些人的眼里只有士卒......” 齐清儿明白他的意思。 可严颂是谁,论医术,华驮都不及他的,身上的那些伤口,他自己运运内力就能解决。 现在跑到跟前来,多半是吃醋了。 “严颂,不要胡闹。”齐清儿压低了声音说。 严颂瘪瘪嘴,道:“现在人利用完了,就不管了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本想说却咬住了。)对了,我忘了你向来无情的,对谁都一样。” 齐清儿无言,起身拉着严颂的手,让到了一边。 “小心隔墙有耳,事情虽不是你计划的,却是你执行的,被听了去总是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齐清儿道。 “你也知道我是被动啊!”严颂说着白了她一眼,又将受伤的手臂抬到了面前。 齐清儿抿嘴,巡视四周找来了一个药箱,就这远处宫墙上的炬光,给严颂细细的绑了一圈纱布。 其实也起不了多大的左右。 他那个两尺间开的伤口已经被他用内力止了血。 这身上其他的血迹,估计都是别人的。 几米开外的祁王挪了位置,换了一个伤者开始包扎。 齐清儿推了严颂一把,道:“这些伤者大部分都是家有老小的人,一家人估计还等着他们能够平安回家。太医不够用,军医又都随轩王他们去了越国。”说着将药箱放到了严颂手中,继续道:“我们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严颂斜了一眼满地伤者,表情不屑,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陆陆续续便有没有受伤的士卒加入他们,帮着一起找看伤者。 少顷,张公公复从养心殿中走出,来到祁王一边,道:“祁王殿下,陛下身有不适,今晚晚上怕是说不上话了,祁王不必在此侯着。”刚合嘴看到祁王手上血淋淋地还再滴血,惊得忙扬手挡在唇边,道:“殿下还在流血,太医呢,怎么也没给包扎一下!” 他一向阴阳怪气,但眼下显得有些过。 往日里见到祁王一般都像是没有见到一样,迫不得已面对面的时候方有礼的打个招呼。 这一嗓子,让殿中的几个太医鱼贯而出。 祁王退一步,礼拒,“这血都不是我的,太医还是先看看这些伤者吧,我的伤和他们比实在不值一提。” 太医唯命是从。 就皋帝刚才看到祁王来救驾时的样子,有心眼儿的人都明白祁王今后将不同往日。 他的话,在众人面前再度有了分量。 张公公点点头,看祁王的眼神也有了光彩。 齐清儿看着祁王重拾回来的威望,心中却是喜不出来。她忽然想到了皋璟雯,还有浑身是箭的剑枫。 从一个宫女手中夺了个宫灯,沿着血腥的台阶往下寻找。 终于在一个白玉围栏旁边找到了他们。 皋璟雯哭得梨花带雨,不管不顾地将剑枫的手窝在胸口。 剑枫躺在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担架上,身下白色的布缎在橘红的火光下是黑色的,隐约反着光。 被皋璟雯揪来的太医华驮正跪在他身前,满头大汗的止血。 有几处伤口上盖了好几层厚厚的纱布,显然是被拔掉箭后的伤口,血很快将纱布浸湿。 齐清儿弯下身,搂住皋璟雯的肩。 皋璟雯哭得晕头转向,在不知道来者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将脑袋倒进了对方的怀中,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好的。 齐清儿看着华驮忙碌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人怎么样了?” 华驮没有转身,没有回话,就是脖子有些僵。 皋璟雯哭喊着,语无伦次,“父皇竟然要我和凌王一起死,他居然要求放箭,我是公主,是他的女儿,他连她的女儿的命都不管不顾,好狠心的父亲……当初去越国之前我真该一尺白绫吊死算了,早死早超生,也不用看着我的父皇,我的父皇啊,对着我大喊放箭……” 她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 最后揪着齐清儿的衣衫道:“是剑枫,是剑枫救了我,不然我就和凌王一样,被乱箭射死,死到临头都没有尊严......剑枫,你一定不能放弃,不能……” 齐清儿只觉得揪心,鼻子酸酸的,脸颊上有滚热的泪。 将怀里的皋璟雯紧紧抱住。 这样的哭泣一直延续到深夜。 齐清儿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郡主府的。 月亮皎洁,一尘不染,似寒冬腊月的白。 晚风徐来,还带着腥气,夹杂着盛夏糜烂的气息。 齐清儿抱紧自己的手臂。 竹婉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道:“嬅勇戴夫妇被祁王绑着送到了郡主府,郡主现在要过去看看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一章,父母 他动作真快。 她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残月,深吸一口气,道:“嗯,去看看吧!” 齐清儿又从院中折回到了府门一侧的偏角处。 竹婉不知如何处置被绑着送来的嬅勇戴夫妇,先安置在了这里。 两人均被困得像蚕蛹。 男的嘴角有伤,身上的衣衫也被扯破。 估计被捉拿时曾拼命反抗。 女的身上倒没什么伤,就是眼角中的恐惧在昏暗的月光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秦氏见齐清儿走来。 抿嘴碎了一口,道:“不要脸的东西,当初求我们进京的时候花言巧语,什么话好说什么,等到进了京,没几天就把我们两老口子关在了府上,现在索性将我们绑了起来。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是这样,我和她爸才不来京城帮你呢!” 齐清儿受着,不动声色。 竹婉性子硬,见不得主子这样被人骂。 上前,正反两手甩在了秦氏脸上。 齐清儿想拦都没来得及。 事后,对竹婉瞪了一眼。 竹婉不情愿地让到了一边。 秦氏受了掌掴,受了惊,本欲垂下脸去,见竹婉被呵斥到一边,又有了怂人胆,抬面和齐清儿对视。 齐清儿取出随身的帕子给秦氏擦去嘴角的血,道:“你也是做母亲的,至今你都没有问我过关于嬅雨的情况,难道你就不想她吗?” 这话来得突然。 气头上的秦氏先是一愣,随后道:“我想她有什么用,是她不愿意回家的。” 齐清儿蹙眉,道:“她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是什么,你们两个都是清楚的。” 这话让嬅勇戴有了些惭愧的表情,但很轻浅,几乎看不见。 而秦氏完全没有,狠狠道:“是她自己不识好歹。她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放在眼里,不回家也罢,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说到最后垂下脸。 在嬅勇戴夫妇的眼里,女儿就是件小棉袄,在寒冷的时候拿出来用用,用不着的时候就丢在柜子的积尘。 既然她不能站在家庭利益的角度和父母指定的人联姻,那这个女儿不要也罢。 齐清儿转向嬅勇戴,道:“你作为父亲也是这样的认为的?” 嬅氏没抬脸,声音有些沙哑,道:“家底都没有了,这么好的联姻也错过了,留着她跟着我们也过不上好日子。” 齐清儿点头。 沉思良久,道:“过两天我会对外宣称你们思念故乡,想回家。让二位住在郡主府实在在委屈的二位,还不如外面天高地广的视野辽阔,我会给你们准备些盘缠,再指两个婢女跟着。” 夫妇二人没听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估摸着齐清儿是不准备将他们留在郡主。 齐清儿说完,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停下脚,没转身,侧头道:“我本来想着你们愿意来京城一趟也不容易,能来怎么都是帮了我,我本不该亏待你们,只是......你们实在不配为人父母。愿想将你们送到你们的女儿身边,最起码她现在在盟里混得不错,将就也能养活你们......” 说着她停住了。 有过了好一会儿,道:“罢了,明日便送你们上路。” 夫妇二人不明就理的看着齐清儿离开。 秦氏眨着红幽幽的眸子,突然明白似的道:“诶,你别走啊,话说到一半是个什么意思,嬅雨那丫头若能养活我们,我们自然愿意去盟里……喂,你倒是说句话呀,明天是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呀?……郡主,不然让我们.....让我们留下也是好的。诶呀……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呀!” 嬅氏没好气道:“还嚷嚷什么,她不会回头的。” 秦氏被绑着,只能上下颠屁股,道:“你懂什么呀!这个时候再不求,以后还有机会嘛。” “你早干嘛去了!”嬅氏瞪眼睛。 秦眼睛瞪得更大,反驳道:“当初说要来京城的是你,拿了家人银子的是你,问我!早干嘛去了,这话应该我拿来问你,你早干嘛去了!那会儿子刚来京城的时候就跟你说这郡主府上到处是宝,我们弄些出去藏起来,哪天郡主府住不下去了,还能将那些个宝贝拿出来当了,哪一件不是上千的宝贝,哪一件不够我们一辈子花的!” 她说急了,狠狠地白了嬅氏一眼。 嬅氏阴沉着脸看漆黑的天,道:“我怎么想到会有今天。” 以为到了京城,日后只会有享福的份。 秦氏迅速地左右扫视一眼,见院中空无一人,忙叫道:“诶呀,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准备绑我们一个晚上啊,不松绑,总也给张床睡吧!” 郡主府一片安静。 院子里空有秦氏的回音。 齐清儿缓步走向自己的卧阁。 脚下的步子怎么都走不快。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脑中发晕,眼前发暗。 好在扶住了门框,才没有摔下去。 竹婉忙上前,扶其手臂,道:“郡主折腾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还是赶紧进屋,奴婢让小厨房给郡主准备些吃食。” 齐清儿晕得难受,听不清竹婉的话,也没有食欲。 她握着门框的手惨白,剧烈颤抖。 天旋地转的黑暗中翩翩出现了凌王皋俊扬的脸。 还是小的时候,十六年前…… 在齐府上,凌王,祁王,轩王,还有齐清儿,总是不停的追赶在一起,笑声一整天都环绕着齐府。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欢笑的。 包括凌王。 他年龄最长,学的东西自然多些,小的时候齐清儿总爱让他在泥地上笔画字,然后跟着学。 学不好,他总喜欢点着齐清儿的脑袋说笨。 然后护妹妹的祁王就不干了,非说是被凌王给点笨的。 年纪小了许多的轩王,只顾一个劲的点头。 也不知道是站在那一边…… 然而一剑封喉,未待血花溅起,剑已不在,斯人以渺。 齐清儿想着全身是箭的凌王倒下的那一刻,浑身颤抖,她扭头对竹婉道:“备车,去乱人岗。” 竹婉停滞半秒,方旋身去备车。 途中转去了一趟小厨房,取了些现成的红枣白木耳汤。 上了马车的齐清儿在竹婉的强烈央求下喝下两口,又将碗推到竹婉面前,道:“你也吃些吧,一天到现在你也没吃东西。” 竹婉如何能听进。 齐清儿决然道:“我吃不下,留着还不如你喝下,万一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晕了,你弄我回去总比我弄你回去的好。” 竹婉只得应了。 半个时辰后。 马车中渐渐飘进尸体的恶臭,齐清儿知道这就是乱人岗了。 两人先后下车。 空气中的腐臭越发浓烈。 竹婉抽搐帕子捂住口鼻。 齐清儿直接弯腰吐了起来。 “郡主,凌王他罪该万死,您要何必来这乱人岗。这里面堆得都是死去的罪人,有些都成了白骨,更有爬满了尸蛆的,根本不堪入目,郡主小心污了您的眼睛。“竹婉边拍着她的背边道。 齐清儿几乎将胃里吐了个干净。 最后几口全是苦涩的胆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二章,无碑 直到什么都吐不出了方起身。 她对着身边的竹婉轻道:“你不用过去,在这边等的就好。” 竹婉被熏得脑皮发麻,却点头跟着齐清儿的步子。 乱人岗。 顾名思义,就是堆放死人的地方。 虽说是个岗,还不如说就是一个几十亩见方的地坑。 里面横七竖八黑压压一片。 偶有见白的。 那是长久腐蚀之后剩下的白骨。 在残月下成幽蓝色。 齐清儿走近些,站在高处往下看,弯腰又是一阵作呕。 头发凌乱地扑在额前,这样弯腰俯着上半身,她的脸色却还是白的。 她强忍住直起腰。 深夜寂静。 地坑中却有物体扭动的声音,细听想是有人在呻.吟。 齐清儿和竹婉相互嘘了一眼。 心知肚明。 那些随凌王来的士卒,活的均被圈了起来,而那些半死不活还有那一丝气息和意境咽了气的均,在乱人岗。 这呻.吟声便是那些将死之人在这世间最后一点余音了。 听上去,让人发颤。 连竹婉都不由得握紧了齐清儿的手。 齐清儿环视一眼,挑了个平缓的坡度下行。 这里堆尸成山。 要找一个人的影子有些难。 找准了呻.吟的方向,心想凌王应该和那些今日.刚送来的死伤士卒在一起,便顺着声音走过去。 腥臭像窒息的毒药。 齐清儿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然却没能找到凌王。 她不经有些不解。 不和今日刚送来的尸体在一起,又会在哪里。 这时身边的竹婉又劝道:“别找了,这么多人重重叠叠的,万一被压在下面,如何能够找到。” 齐清儿却继续找。 竹婉脸色一青,难不成还要翻尸找吗?这点子刚蹦出来,她就拼命摇头拍脑袋。 残月虽明,但实在看不清楚。 齐清儿让随同而来的两个仆人点了个火把来。 这下方寸几十米内都照的清清楚楚。 场面简直……(尸海,血海,白骨成群,尸蛆-吉字有密集恐惧症,这里就不详述了) 齐清儿蹙紧眉头,额角细密有汗。 视线扫过的地方,尽量不留死角。 终于在一堆白骨上面找到了凌王。 他身上的长箭一根没少,密密麻麻。身体是侧着的,估计箭太多,正面和后面都没有可以着面的地方,除去手臂上有被折箭的痕迹,大概是被将他拖过来的人折断的。他的双眼大大睁开,没有焦点,嘴巴都是开的,有话说不出来。 齐清儿旋身走开几步。 这样的凌王还是不要看的好,实在不如童年里的那个俊扬哥哥。 她的回忆已经够残酷了,勉强记住美好的。 她走上坡沿,让随行的两个仆人将凌王拖了出来。 经过身边的时候,她闭上双眸。 心中隐隐的愧疚。 齐清儿吩咐仆人去了凌王身上的长箭,找了一片离乱人岗有段距离的地方挖坑,埋了。 最后也没有立碑。 他到底不再是皇子,立了碑也不知道怎么写,再说给送进乱人岗的罪人立碑,是大罪。 竹婉索性在重新填好的泥土上撒了些叶子。 齐清儿站在一旁,闭目垂首什么话都不说。 竹婉看不下去,道:“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凌王他要真的清廉就算借他是个胆子,给他千万军队,他都不会造反的。郡主这么做,奴婢心中明白,郡主这是在怪罪自己的意思。可没有您和祁王,凌王他总也会有造反的一天。” 痛惜怜悯的,何止是对凌王一人。 皇宫里杀出的血海,里面有多少人都是无辜被动的。 这一计,扳回了祁王的地位无疑。 可也在齐清儿心中深深地打下了个烙印。 她反复问自己,当初回京到底有没有做错了选择,她解了仇恨,翻了旧案,却要搭进更多无辜者的性命,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 答案......很纠结。 “不一样,若是凌王存心造反,他是绝对杀不进宣武门的,更不能站在永城门上,踏在那么多战士的尸首上。”齐清儿说的话有些僵的。 竹婉明白她的意思。 左不过严颂也参与到了里面,欲情故纵,放凌王和他的军队进宫,到万不得已,皋帝备受威胁的时候,方开始收场。 这么做危险极高,换来的结果却是上佳的。 “人也埋了,郡主再这般站下去,身体肯定撑不住。还是回府吧!杀戮已经开始,总不能半途而废,不然这些死去的人也白走了。”夜深风高,竹婉一面解下自己外层的薄衣披在齐清儿肩上,一面道。 齐清儿颚首。 转身时滚下一颗热泪,落在脚下被挖松的泥土间。 回到府上的时候,夜已过半。 原本还在门口边站着的嬅勇戴夫妇不见了踪影。 齐清儿心下微颤。 莫不是又被皇后给弄走了。 往前踉跄几步,满院子找人。 最后栽进了一堵人墙。 熟悉的檀香扑鼻,这比乱人岗里的腐臭好多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比较,自己都觉得诧异。 祁王温柔着搂住她的肩,道:“嬅勇戴夫妇,我叫人给挪去了东阁。没事先和你说一声,让你受惊了。” 这话中有话。 齐清儿这么细的心肝自然听得出来。 但她不问,反道:“你也累了一天,如何不早些歇息。” 两人边说,边并肩往里。 经过正殿,谁都没停,直接去了卧阁。 到了卧阁门口,齐清儿才发现祁王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有楚秦歌。 她一副舍不得祁王的样子。 竹婉上前打开门,撩帘子。 齐清儿驻足看了楚秦歌一眼。 楚秦歌像会意般,直径入了卧阁。 齐清儿又看了看祁王。 那一贯深邃的眸子依旧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略有隐隐的烦躁。 将视线往下挪。 祁王的手臂上的薄衣里面,依稀可见缠得厚厚的纱布,还有手指上面,无名指上条路清晰地裹着三四圈纱布,这样的手艺一看就是楚秦歌的。 这点伤,祁王他自己才不会放在心上。 祁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忙将手别到了很后,另一只手对着门框里做请的姿势。 齐清儿垂目,然后让竹婉去准备一些容易下咽的吃食。 竹婉应声去了。 齐清儿方进了屋。 祁王随后。 楚秦歌一点不拘着,将卧阁中富丽堂皇的摆设看了一遍,最后摇摇头,道:“这些都是皋帝赏的吧。难以想象,要是真的进了宫,会是个什么样子。”像自言自语。 齐清儿听着浅笑,道:“楚姑娘喜欢大可搬些走,这里好些我都用不上。” “免了,你让我把俊昇哥哥带走就是了。”楚秦歌道。 “你说什么?”齐清儿问。 楚秦歌最后说的那句声音实在太小,像蚊子叫的喃喃自语,见齐清儿没听清,丢开缠在手里的长发,道:“可别,这些都太贵重,我那沉香阁可装不下这些东西。” 说话间祁王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三章,情敌 对于楚秦歌的话,齐清儿只轻轻点头。 走进来的祁王直接绕到了齐清儿身前,道:“这么晚来回来,去哪里了?” “是啊,我和祁王可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呢!”楚秦歌接得很快。 齐清儿闻言,挪身侧对祁王。 疲倦的杏眼中有些不确定。 但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她道:“乱人岗。” 祁王身子明显一滞。 楚秦歌见祁王表情不好,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落地紫檀宫灯前,挑里面的烛芯。 “你去看了凌王。”祁王见齐清儿侧着身,似乎不愿意被靠近,便在原地没有上前。 齐清儿疲倦的叹口气,道:“是啊!” “你身上有泥土的味道,想来你是给他埋了。这样也好,你不做,我也是会做的。”祁王说完上前搂了搂齐清儿的肩。 这样说怪怪的。 齐清儿扭头看祁王,深不可测的眸子映着晃动的烛光,总觉得隔了层什么,具体是什么齐清儿又说不出来。 这样看了几秒,竟有些尴尬。 齐清儿转了话题,道:“我走后,也不知宫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祁王推着齐清儿往前,坐在了软榻上,道:“一切都已经回复正常,皋帝那边有众太医守着,惠妃那边我让华驮照顾着。” 齐清儿,道:“那剑枫呢?”说完神色关切。 在宫里见到剑枫的时候,他身上全是血,加上皋璟雯的嚎啕大哭,齐清儿几乎以为剑枫就要不行了。 祁王听到剑枫二字,脸色也变得不太好,道:“在我府上,皋璟雯正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我已经请御医华驮给他瞧过了,能不能过得去这个坎儿,还要看他自己。” 这不在计划当中。 不过也让齐清儿看到了剑枫对皋璟雯的赤心。 从来不知道他爱得这么深。 平时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也不见他和皋璟雯有多亲近。 其实真爱又何必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齐清儿将手搁在案几上,道:“希望他能够挺过去。” 一旁的楚秦歌复走回到祁王和齐清儿身前,橘黄的烛光下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对齐清儿道:“你怎么竟关心这些个旁的,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怎么就没见你关心几句。” 齐清儿听得一愣,拿眼睛看祁王。 祁王蹙眉撇了一眼楚秦歌。 楚秦歌两手在身前一抱,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殿下,您为了控制好凌王造反的进度,都已经好几天没有真真的合过眼了。从宫里面匆匆回府,将府上的事务处理完就赶来郡主府,眼巴巴地在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到头来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行了,琴歌。”祁王呵斥。 楚秦歌却不听,看着齐清儿,继续道:“别怪我说的话难听。祁王身上的伤口你检查过吗,你想过要去检查一下吗?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都没有要关心一下的意思,难道他为了你做的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祁王见其根本不愿住口,也懒得阻拦,旋身在案几边坐下。 齐清儿安静的听着。 这些话不好听,说得却在理儿。 她看了看祁王,又撇了一眼他身上薄薄的长衣。 她有想过要去关心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她想过,只是为何没有,她也不清楚。 楚秦歌见齐清儿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呼呼地甩着袖子,再看看祁王,还是一张千年冰峰的脸,咬咬唇,哼了一声。 齐清儿觉得胸口隐隐的痛。 半饷,祁王不耐烦地对楚秦歌,道:“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回去吧!” 楚秦歌瞪着眼睛,撅嘴道:“不回去!” 这样子像犯了错的孩子。 门被推开,是竹婉端着吃食进来。 都是一些容易下咽的粥和点心。 齐清儿让竹婉放在案几上。心想如楚秦歌所说,他们两人应当也还什么也没吃,又让竹婉下去加了碗筷。 在凌王坟前的时候,竹婉说得对,身子还是要留心注意的。 屋中本来紧绷的气氛也因竹婉的介入变得缓和些,齐清儿微笑着对祁王和楚秦歌道:“不如吃些东西再走吧!” 楚秦歌正愁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一口就答应了。 她也是不放心祁王。 从来没有见过祁王出没在枪林弹雨中,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应,总觉得稍微离开一下祁王又会受到伤害似的。 听到凌王造反的消息之后她便一直守在祁王府。 好不容易把祁王完整的盼回来了,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 吃饭时一直埋着头,她知道刚才的话是一时冲动违背了祁王的意愿。 但该离开的还是得离开。 餐点用了过半,祁王就不吃了。 对着楚秦歌严肃道:“甄仕还在府门外,现在夜深,我让他护送你回去。” 齐清儿继续吃饭不说话,也不看楚秦歌。 楚秦歌接过竹婉手里的帕子擦嘴,赌气道:“不用,我是有武艺傍身的,犯不着让甄仕送我,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有些不自然地转身看着齐清儿,道:“祁王他身上的伤每三个时辰要换一次纱布,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了,郡主记得再过一个时辰要给他换,该用的药,相信郡主府上都有。” 齐清儿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又用余光看了看祁王。 其实,祁王有这样一个女人关心着也是好的。 忙应声道:“好,楚姑娘放心。竹婉,你出去送送楚姑娘。” 楚秦歌听着这样的回答即是满意又是嫉妒,最后撇了一眼竹婉,冷冷道:“不必了。” 她走后,齐清儿还是让竹婉跟了过去。 “其实楚姑娘也是为你好,适才那样回绝她,怕是会伤了她的心。”齐清儿看着祁王道。 祁王微侧脸看着几米开外的窗棂,道:“其实她说得没错,连她这样的情敌你都关心,却没有自始自终没有问过一句坐在你面前的我。清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齐清儿微微怔身,心头一紧。 被祁王这样这样一说,什么关心的话说出来都成了累赘。 就算说出来了,也会被认为不得已才说的。 齐清儿看着回来后的竹婉道:“你找些纱布过来,还有药箱。” 竹婉应了,转身去取。 祁王突然握住了齐清儿的手,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样做太残忍,可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我不可能去一点一点获得皋帝的信任,时间越是托得长,越是夜长梦多。所以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彻底。其实,这个道理你也是明白的,不然你不会在发现嬅勇戴夫妇不见之后,满院子找人,急得脸色都变了。” 齐清儿没有收回手,复将另一只手按在祁王手上,道:“我都明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四章,初晨 明不明白,在他们所面临的问题面前已经不是一句话就能明了的事了。 祁王确实心急。 当初和齐清儿谋划的时候也把事情的结果描绘得太好。确实,他如果早一点出现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士卒死去,局面也不会残到皇宫中到处是横尸。或许皋璟雯也不会有事,剑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可是他必须让皋帝看到,没有他的出现这个皇宫只会比这样的局面更残,才能让皋帝重新彻底的信任他。 祁王顿了顿胸,没说话。 不一会儿竹婉将纱布药箱送了进来。 齐清儿细细检查了纱布和药箱后,方让竹婉退下,以保证她要的东西都在。 转过脸时,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位置,俯在她身前。 “你若明白,为什么一句话不说独自去了乱人岗,也不和我商量。”他面色白冽冽的。 这话让她难以回答。 若说是顾念年幼的友情,难道祁王心中就没有幼年时的友情吗? 她轻抚着祁王受伤的侧脸,“我……” “不要说了。”他看出她脸上的犹疑,说出来的要么是违心的话,要么是他不愿意听的。 齐清儿心颤,紧紧将祁王搂在胸口。 两人就这么抱着良久,从软座上挪到床榻上。 彼此都是流着热血的人,任谁都没有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永城门上的惨状。 尤其是在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联手谋划的情况下。 内心的负罪感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齐清儿拍着祁王的肩,道:“该换纱布了。” 祁王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胸口,没让她看见他眼角无形的泪,嘴上应和,手里却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你不让我起来,我怎么帮你。”齐清儿安慰道,以为祁王想保持这样的温存。 谁料,祁王没在接话,而是一手点了她的睡穴。 齐清儿本就疲惫不堪,几乎在点了睡穴的一瞬便沉沉睡去。 祁王挪身放下她,将她放平,又掖了掖她身上的薄锦。 自己走到纱布和药箱跟前。 脱下衣衫。 胸口两三道纵横交错的伤口,还有手臂上,手臂上的最严重,一打开纱布便滴滴答答的滴血。 他迅速取药胡乱地往身上喷洒。 然后拿纱布将自己随便裹了一通。 仰头倒回泪水。 转身坐回齐清儿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侧脸,背靠着床板,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晚起。 齐清儿醒来时觉得没睡够,转了身,见祁王沉睡在身旁。 这还是头一回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能看见祁王留宿的身影。 眼睛闭着,睫毛长长的映在下眼袋上。 睡了一夜,他眼下还是乌青。 齐清儿不由自主去摸,像要把那乌青晕掉。 祁王睡眠轻浅,且从不完全放松着睡眠。 她这一摸,他自己便感觉到了。 只是他不动声色,还像沉睡着。 然后一把捉住了齐清儿的手,道:“偷摸,可不是正人君子做的。” “谁说我是正人君子了,我明明是为小人和女子难养也。”也许是清晨醒来偶然看到祁王还在,心中暖暖的。 不然她总觉得她这里对于祁王来说就像是客栈一般。 住一晚就走。 再或者,说难听些,戏子的枕边人有几个会在清晨醒来之后还在的。 祁王自然不能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么,逐笑道:“难养,我也要养。”说完用薄锦将他们两个同时盖住。 齐清儿一下羞了。 大清早的,大家都忙活晨起洗漱的,哪有这般赖在床上的。 “该起床了。”齐清儿说着就想起身下床。 谁料刚解开帷幄,却被他一把拉回了帷幄内。 彼此的脸都是嫣红的。 周围的气息也开始浓烈。 初晨云雨。 与往常的不一样。 祁王的每一次动作都狠狠的,单手覆在她细长的脖颈上,一次一次控制住她的呼吸。 齐清儿脸颊绯红,咬着嫣唇。 冥冥中感觉到有某种级为细腻的情感变了。 祁王的脑子中忽然闪过在行宫时杨柳被跪着众人,面朝齐清儿内阁所说的那些话,还有花海和灌木丛衔接出的那个被野兽吃得所剩无几的男人。 身下的动作有半秒的停滞。 然后便是夏雨般的大汗淋漓。 事后,他搂着她,一言不发,只是搂紧。 ……. 且说皋帝。 在太医们一个晚上的精心照料下,没过两三天人便好了。 宣祁王之前。 他还特地找了严颂。 一为御林军防备不严,竟让凌王这群逆贼闯进了永城门。 关于此事,严颂油嘴滑舌,将个中委屈不易说得有鼻子有眼,皋帝心念他接下去要问严颂的话,关于防守一事便没有深究。 这接下去的话,自然就是关于长生不老了。 皋帝大病一场之后还是对长生不老保颜药念念不忘,私下让严颂继续给他配药。 严颂眼睛微转。 这不答应是不行的。 毕竟还要凭着手艺在继续留在皇宫做御林军统领。 便满口答应了皋帝的话。 但配的药力要比以前的小许多,里面还加的不少补药。 齐清儿和祁王在他跟前说过的话,让他不能再掉以轻心,尤其已经这个节骨眼了,太子等其他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继承之前,这意思是除非祁王继位,他都要好好保住皋帝这条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命。 皋帝赞许地看着严颂,突然说严颂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没有个房室,说着就要给严颂指一个。 严颂忙摇头,灰头土脸地撇开。 皋帝竟乐呵的笑了。 多大的人了,还能这么害羞。 这日,凌王起兵造反已经过去三四日了。 皇宫当中也全部清理干净。 皋帝和严颂谈完话之后,便单独找见了祁王。 这是十六年以来,祁王头一次被皋帝召见。 穿衣上自然马虎不得。 然府上也没有什么颜色鲜明的衣裳,左右服侍的人挑来挑去找了件深灰色黑缎压边的。 关于祁王再次收到皋帝关注一事也很快在皇宫传来。 祁王一路进宫,没少被人背地里偷偷的看。 竟还有人说,“我怎么不记得当今陛下还有这个皇子。” “是啊,我打从十多年前进宫就没见过。” “呀,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是想象不出来他还能指挥作战。” “是呀,长得一副书生样,怕是连刀剑啥的都还没有拿过吧!” “去去去,怎么说呢,人家可是皇子,你们这么说小心脑袋。”突然挤来一个拿着扫把的,嘴上这样说却伸着脑袋往祁王的方向看。 其中一个老妇迅速睃了一眼四周,拿胳膊肘杵旁边的一个老妇,“嗳,瞧我这嘴,你也是,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众人住嘴,眼神却挪不开。 而祁王这边不紧不慢的往养心殿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五章,赐婚 养心殿大门敞开。 祁王是被张公公热情的迎进去的。 前后的待遇反差自不必说。 刚进到殿来,皋帝丢了手里的奏折走下龙案,三步换成两步,将欲跪下的祁王拉在手中,面容复杂情绪激动,道:“你我父子之间不必行如此大礼。张公公,赐座。” 祁王顺势直起膝盖。 那句父子,听上去慎得慌。 对皋帝有礼地点点头,旋身在殿一侧的长椅上坐下。 面前的梨花木雕花案几上摆满了各色点心,甜的,咸的,酥的,膏状的,颜色各异,形态各异。 皋帝有心了。 祁王望了一眼满案点心,对皋帝深深看了一眼。 皋帝触碰到他的眼神,略有微滞,随后笑道:“都是沉香阁中的点心,今天早上刚叫人取了来,有些还是热的呢!俊昇还没吃早膳,用些。” “谢父皇。”祁王道。 一时间,父子之间有些尴尬。 十六年没有这般对话了,皋帝直了直背,觉得嘘寒问暖有些不合时宜,索性直奔本主题,道:“凌王造反多亏了有你俊昇的及时出现。只是朕记得你一向不爱纷扰,只和一些文人骚客来往,在自己府上足不出门。朕知道朕不该这样问,但大家都很好奇,俊昇你是怎么治服这些连御林军都治服不了的反军的?” 祁王这些天都在等着皋帝的这个问题。 终于问出来了,他心中也松一口气。 抬起脸,眉间五分严谨,五分笑意,“正因为成天和文人骚客在一起,所以口舌上也能说会道些。其实那些反军也都是大煜朝的子民,在永城门上我只不过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所以有大半的铁骑最终醒悟,在攻入永城门的时候弃剑归返大煜,站在了我这边。” 这话没什么不妥之处。 皋帝沉长颔首。 祁王在最关键的时候临危不乱,从敌军下手,做得很好。 他爽朗一笑,道:“也就是问问而已,希望俊昇不要建议。” 祁王俯首,道:“怎么会?父皇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应该的,儿臣毕竟整日游手好闲惯了,哪里还有能够操持大军的样子。” 皋帝一听这话,连忙反驳,道:“怎么没有操持大军的样子了。依朕看,还是你帮朕护下了这半壁江山,哪能没有操持大军的样子,只是你一向清闲惯了,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潜能。” “父皇过奖了。”祁王有礼,身板挺直。 皋帝欣慰地看着祁王。 越看越顺眼,以往的眼中钉肉中刺之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斜一眼身边的张公公,又看一眼祁王面前的案几。 张公公会意,立刻走到祁王面前给细细看茶。 这时皋帝又道:“嗯,朕准备给你亲王的位分,圣旨都已经拟好了,改日.便派人送到祁王府上来。还有你的俸禄都会按照亲王的级别来给,另外朕先赐你玛瑙二十串,吉祥如意锁两枚,黄金千两如何?” 给看茶的张公公瞧着祁王面色无大喜之色,忙接道:“哎呦,这吉祥如意锁来头可不小呢!那还是好多年前陛下亲自在蒙古取回来的。虽然其名为锁,却不是个锁的样子,而是拳头般大小的明珠,在晚上还能发光呢!陛下这里统共也只有三枚。” 他嘴上说,一只手举着茶壶,另一只手不忘比个数字三。 祁王浅浅一笑,道:“张公公误会了。我哪里敢嫌弃父皇赠予的宝物。只是此等贵重之物还是放在皇宫中的比较好,我府上人多手杂,一不小心磕了碰了的,启不是可惜了父皇的一片好意。” 这话听在皋帝耳朵里级为顺耳。 即便这是一句回绝的话。 皋帝咯咯地笑两声,道:“朕说赏了你,便是你的,哪有再留下的道理。到了你府上,你爱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朕不会多问,什么磕了碰了的,也无关紧要,你满意就行。” 祁王听着,心道,姜到底是老的辣。 他本不欲收下夜明珠这等贵物,被皋帝怎么一说还不得不收了,不然就是不满意,这不就和他之前说过的话相反了吗! 故道:“儿臣多谢父皇的好意。” 皋帝又道:“其实你我父子没有什么打不开的结,凌王那里虽然被治服了,但后续的事多且复杂,光圈住的那些反兵该如何处置就是一件大事。俊昇啊,整日闷在府中不如时常到朕的养心殿走走……”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祁王明白的他的意思。 且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能过于屈尊降贵求别人。 因开口道:“过去儿臣总是在早朝的时候缺席,一是不愿父皇睹人思事,二是一直不来早朝偶然出现也不合理。其实儿臣一直都是想来早朝的,不知父皇……” “朕也是这个意思,养心殿也要常来。”皋帝道。 祁王点点头,道:“是,明日儿臣便来宫中,必不叫父皇失望。” 沉思一会儿,又道:“其实关于那些被圈禁的反军问题,父皇大可赦免他们。” 皋帝瞪眼。 还说不失望,头一句就叫他困惑。 祁王瞧出了皋帝的神情,故又道:“儿臣以为都是大煜朝的子民,虽然当初一时没能觉悟做了反军,但各个都是衷心之人,不然也不会只明知是死还要跟随凌王。能有这样一份心,本身的就挺值得钦佩的,何况他们到最后也都向大煜投降,我们再穷追猛打,最后伤的还是大煜朝子民的心。” 皋帝蹙眉,道:“可是这样岂不是纵然了这些造反之人,将来再有类似的事,他们便更会肆无忌惮。” 祁王浅笑摇头,道:“儿臣说赦免并不是彻底放了他们。被圈禁的少说也有一两万人,这些都是丰厚的劳力。而且父皇也不想将赦免他们的事昭告天下,只要他们心中有数就可以。哪里需要用到他们的劳力,比如修水利,改良田,造谷库,父皇只消说一声,他们一定会尽他们力所能及,还会记着父皇对他们的好。” 这样一解释,皋帝十分满意。 拍案叫好。 又赐百匹苏绣蚕丝锦缎,以及仆人数十枚。 于祁王来说,锦缎可以收下,仆人就免了。 他的祁王府中人,哪一个不是他亲手调教了,来了外人,就算是仆人也不妥。 他当即委婉回绝,“仆人就算了。儿臣清闲惯了,就府上的这些人儿臣都嫌多呢!” 皋帝边喝茶边笑,“你逍遥惯了,仆人不要也罢。可是俊昇,你也老大不小了,朕怎么从来没听说你娶了哪房妻妾呢?俊昇啊,该思量思量了。” 这话叫祁王挠心。 终于握了一定的实权,但和皋帝要求说将馥雅郡主赐婚于他,又显得太仓促了,毕竟那是皋帝曾今想纳为婕妤的人。 私下直接娶了齐清儿又不妥。 他现在毕竟不再是之前那个不受瞩目的王,亲王的王妃更是马虎不得。 再加上齐清儿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六章,远行 祁王想到此处故意低下头。 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又是一片淡然。 他微微抬眉,道:“多谢父皇关怀,儿臣觉得一个人住甚是自在。” “这是什么话,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吧!看中了谁家闺女就跟朕说,朕给你做主。”皋帝潇洒地扬一扬脸。 祁王又低下脸。 真不知皋帝完全忘了他和齐清儿之间的婚约,是好还是不好? “是,父皇,哪日儿臣有了心仪之人,一定来求父皇将她赐给我。”祁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皋帝心下正宽。 哪里瞧得出祁王眉宇间细微的情绪。 说话间也到了饷午,吃午膳的时间。 皋帝又留了祁王在养心殿用了午膳。 祁王伪装得好,这一顿午膳看似吃得非常开心。 皋帝几杯酒下肚,聊得更欢,两人倒是有些相见恨晚的势头。 祁王没怎么喝,一直保持清醒。 皋帝脸颊微红,他是能喝酒的,也不能说醉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对着张公公道:“朕记得薛爱卿,曹尚书,还有葛太尉家的闺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去,去将她们都召进宫来。” 张公公握着佛尘的手一紧,看了看祁王又看了看皋帝。 皋帝又道:“就现在的。” 张公公忙领了命出去召人。 祁王自也是个心灵的,哪能不知道皋帝的意思,刚欲回绝。 皋帝举着酒杯,一只手按着祁王的肩膀,道:“朕也帮你看看。瞧你,朕不过一说,脸都红了。你若不愿意见,也无妨,她们呐,得先过了朕这一关才行。” 说过关,那指的就广了。 不光是相貌和人品的问题。 更重要的还是她们背后的家势。 各皇子的婚配自己能够满意的少之又少,往往又参杂着政党在里面。 祁王是个明白人,心里知道但不放在脸上。 “父皇说得是,儿臣听父皇的安排。”这实实在在是一句违心话,祁王说得并不好受。 皋帝满意点头,道:“来,继续喝酒。” 这一喝,便又去了近一个时辰。 祁王离开养心殿的时候觉得脚下有些轻浮,在柱子边倚了好一会儿方恢复了百分百的清醒。 出宫的路上,好巧不巧地和被皋帝召进来的三个大家闺秀打了照面。 要认出她们也不难。 看年纪,看穿着,还有举止,再有就是被张公公领着。 她们各个花容月貌。 见了祁王均羞答答的垂眸,也有好奇的暗暗打量的。 祁王从她们身边经过,只略侧头一礼,动作之微,几乎看不见。 众少女惊到不行,驻足目送祁王离开之后方又随着张公公往里。 其中一个早已经脸红心跳,对着另两女子道:“祁王果然风度非凡,那简直就是画中走下来的人物。” “是呀,我之前怎么就没在意这皇子中的二皇子呢?!” “听说他闲云野鹤,平日都不怎么出门的。” “闲云野鹤都能临危不乱的操持大军,求我朝于水火之中,定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可不是,祁王今后一定前途无量。” “哎,你说陛下这个时候召我们进宫,不会为的就是......” “瞧,把你给羞的......” “我猜是十有八九。” 三个少女唧唧喳喳,各个都说得脸颊绯红。 张公公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咳一声。 三少女忙收了嬉闹的态度,体态又立刻嫌贵起来。 …… 且说齐清儿一直将嬅勇岱夫妇送到城门边。 给安排了宽敞的马车,还有两车夫,两婢女。 车底满满的干粮。 又给了一袋银子交于其中一个婢女,道:“这些是盘缠,足够你们一路上的开销了。” 婢女点头。 这时马车箱中传来木板的撞击声。 齐清儿蹙眉瞧了一眼,继续和婢女交代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然那撞击声却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竹婉耐不住,从车厢外狠狠地敲回去。 那撞击声是没了,换成秦氏的叫喊声,“都不准备留我们在郡主府了,还绑着我们做什么。也不知道要送我们去哪里,难不成还要一路将我们捆到那里。哎呀,都是没良心的,老娘还从来没有这么给捆着上路过。” 对嬅氏和秦氏必须万分小心。 若是半路让他们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出门前,齐清儿也想着给他们松绑,但考虑到相送的四个人均不是什么武功卓群之人,能照顾车上的两位不一定就能看住他们。 思来想去将之前的绑的麻绳换成了铁链。 铁链都是上锁的,且钥匙已经丢了。 这样也不至于将他们困得无法动弹,活动的空间还是有的,就是想跑就得费大劲。 齐清儿深深看了一眼车厢。 对着面前的婢女继续道:“别走官道了,走河边的小路,往北,离刺州越远越好,一直到北境临城,那边有八大江湖的盟里人,我会和他们打好招呼,到时候接应你们。 婢女听着只管点头。 齐清儿知道那是边境,总比不了京城,拉着婢女的手又道:“不会叫你们一直呆在那边的,等稳定了,一定将你们接回来。你们留在京城的父母老幼,都大可放心,我一定着人细心照顾。” 婢女一个没忍住,哭道:“郡主一直都待我们不薄,走一趟北境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郡主都安排得这么妥当!郡主放心,我们一定将二老安全送到八大江湖在北境的盟里。” 齐清儿点头。 走到马车旁,确定稳妥之后,便让他们启程。 车厢中的嬅氏和秦氏感到车轱辘压在石子上的震动,惊呼着威胁,说不放了他们就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齐清儿只管听着并不过耳。 旁边竹婉都有了冲进车厢内,一人抡一拳的冲动。 齐清儿拉住她,道:“他们也不容易,可恨是人比有可怜之处,就让他们去吧,这一路北上困难重重。” 竹婉捏起的拳头方松开。 二人回城。 齐清儿想着皋璟雯,也不知她那边怎么样了。 便和竹婉来到了纯净公主府。 府上人却说公主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住在府上了。 除了回来取了一些衣服。 才和府上的婢女们打个照面。 齐清儿又问,公主不住在府上,住到哪里去了。 一个婢女道:“自凌王叛乱那天,公主就没在府上住,问去了哪里,公主也不说,每次回来脸色也很难看。” 齐清儿望一眼府内,“那灵儿呢?” “灵儿也跟去了。”婢女道。 齐清儿听完旋身就往祁王府中去。 竹婉跟上道:“难不成公主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祁王府,还住在了那里!” 齐清儿也惊讶。 但有一点值得欣慰。 那就是剑枫一定还活着,不然皋璟雯不会不回府。 两人拐了个弯,欲从祁王府的西侧门进。 遥遥地却见杨柳出现在几米开外的墙角,身后还跟了个贴身婢女。(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七章,相遇 杨柳打扮和官府重臣家的千金小姐没什么区别。 锦缎纱衣,清洌洌的绿色。 扭着头和身后跟着的小丫头说着什么。 骄阳洒在她细嫩修长的脖颈,是通透可人的颜色。 齐清儿站住了脚。 杨柳她也是来祁王府的? 她和祁王...... 想到此处齐清儿立马打住,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杨柳也看到了齐清儿,先是僵了一会儿,脸上的笑退去又重新挂起,像是随手画出来似的。 上前亲热地抓着齐清儿的手臂,道:“姐姐也是来祁王府的吗?” 这问题...... 齐清儿看向杨柳的双眸。 那里面明晃晃闪亮亮的。 这话说得好像齐清儿是祁王府上的稀客,不应该出现似的。 齐清儿浅笑道:“纯净公主在此,所以过来看看。” “我也是呢,听闻剑枫大人舍命救公主,宁愿万箭穿心也要护公主周全,实在是英雄呢!”杨柳边说边拉着齐清儿往里。 竹婉在其身后看得那叫一个心里不痛快。 齐清儿随着杨柳。 表面看上去静入止水,心却在躲闪。 这实在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杨柳。 从她踏进祁王府的样子来看,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也难怪她会说“姐姐也是来祁王府的吗?” 齐清儿不言语,只不留痕迹地看了看杨柳。 杨柳迟迟没等到齐清儿回话,又道:“剑枫大人毕竟是祁王殿下的贴身侍卫,跟随殿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次过来还特地带来了一些尚好的金创药膏,都是些名贵的中草药炼制而成的,特地带过来给祁王殿下。剑枫怎么都是祁王身边的老人了,我尽些绵力也能让殿下省省心。” 她说话的时候音调此起彼伏,尤其说到祁王二字的时候总是咬得特别重。 这样明显的炫耀齐清儿如何能听不出来。 但她还是浅浅的笑,不动声色。 杨柳有些恼了,松开齐清儿的手臂又道:“我听闻姐姐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瞧这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姐姐有什么话要对祁王殿下说的,妹妹愿意代劳,也免得姐姐劳累。” 这话还是没能得到齐清儿的任何反应。 索性横跨一步,站在了齐清儿跟前。 拦了去路。 “你就不想问问我和祁王之间的关系吗?!” 齐清儿脑子里微紧。 垂目看着地上的鹅软石,又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小竹林,然后还是那样浅浅的笑容。 “妹妹这是问得什么话?妹妹和祁王自然是朋友关系了,就像我和祁王的关系一样。” 杨柳闻言,脸颊绯红。 她撩开步子,在齐清儿周身走了一圈,裙衫在脚下沙沙作响,嘴里想说话又愣住,然后狠狠道:“是啊,就同你和祁王殿下的关系一样!” 齐清儿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不就是想说她和祁王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么? “妹妹拦着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齐清儿微挑眉道。 杨柳嗤笑,“看来姐姐并不是真心喜欢祁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争不抢可不是姐姐的性子。” 齐清儿后退一步,不愿在杨柳跟前久留。 拉着竹婉准备绕过杨柳往内。 然刚走了一步,手臂再次被狠狠的抓住。 这世道,她想息事宁人,别人偏偏不理她这份情,非要赶鸭子上架。 齐清儿对竹婉扬一扬脸。 杨柳的爪子立刻被竹婉强行按到了身后。 “放开我,你这个贱婢也敢对我动手!”杨柳惊呼。 竹婉却越抓越紧。 杨柳挣脱不过,急得弯下腰,背在身后的手臂上衣衫顺势往下滑,露出了她手臂上的淤青。 那淤青在骄阳下刺痛齐清儿的双眸。 记忆顿时被拉回了行宫迷失那晚,杨柳被摧残的身躯。 “放开她。”齐清儿别过脸,不看杨柳。 竹婉还未及松手,院子内有人走出,来的是祁王。 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的凝滞。 杨柳看到是祁王来了,使了浑身的力气挣脱竹婉,拔腿就往祁王身边去,人都踉跄了好几步,像在逃命似的,边叫道:“殿下,你都看见了,哪有姐姐这样欺负妹妹的。” 齐清儿感到身子有点僵。 她扫了一眼祁王,却见祁王甩开杨柳的手。 直径向她走去,道:“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在这里站着?” 齐清儿不语,不看祁王的眼神,神情变扭地看向一边。 竹婉接话道:“回殿下,是杨柳姑娘拦着郡主不让进。” 杨柳顿时急了,道:“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殿下您刚才是看见的,明明是她们欺负我!” 她这话说完。 祁王都没转身瞧她一眼。 而是对齐清儿道:“进来吧,璟雯在里面,这些天她的精神都不是很好,你来了正好可以安慰安慰她。” 齐清儿有些吃惊地看着祁王。 但眼中的吃惊只停留了半秒,随后关切道:“剑枫他到现在还没能醒过来吗?” 祁王面容亦是憔悴的。 齐清儿看着他脸上的无语答案,拉着竹婉往里走去。 留下身后的祁王和杨柳。 杨柳这会儿子意识到刚才的那些话冲动了,更不应该在他面前这样矫情,她毕竟还不是个什么名正言顺的王妃。 不能给祁王留下什么不好的映象。 可以祁王突然的脱颖而出,让她高兴坏了,迫不及待想要找人来分享她的快乐。 可想来想去左看右看,实在没有一个人能拿来分享。 说给不熟悉的人,难免叫人说她杨柳到底是名妓出身,出了青楼还脚踏两只船,到头来对谁都不利。 她还要做她的王妃梦呢! 好巧不巧在西侧门遇到了齐清儿。 可却是情敌,分享的话说着说着就开始刺耳,说着说着就偏离了正常的语态。 杨柳捏着手指,看着祁王挺直的背,嘴巴张开又合上。 祁王背对着她,咬牙看天。 将快要发作出来的情绪一忍再忍,旋身道:“刚才那些话,我就当你没有说过。回去吧!” 杨柳委屈,道:“殿下,我特地带了药过来的,不让我进去坐坐再走吗?” 那双迷死人的双眸,颤抖抖地看着祁王。 那么一眨,能将人心碎成一粒一粒的。 祁王怔身,往前一步。 这一步,他最大限度地控制好情绪,浅笑道:“不是不愿让你进来,而是不能。纯净公主在此,你这样出现,会叫她疑心。” 杨柳感觉祁王的语气柔软了些。 轻柔往前一步,抬手抵上祁王的胸膛,绕有力度地按揉。 “我就说是代表陈尚书过来的,这样还不行吗?” 祁王的手在长袖下收紧,表情却很温和,双眸“含情”道:“你要过来又何必急在这个时候,日后有的是机会。这个理由过去牵强,我不喜欢。” 软语如细沙。 加上祁王脸上的温柔。 杨柳的整颗心都要化了。 她蹭上祁王的胸膛,道:“那我等名正言顺的时候。”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她消失在墙角之后,祁王才恶心地拍了拍胸膛的衣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八章,失忆 齐清儿这边带着竹婉问了府上的府役。 得知皋璟雯和剑枫在南厢房。 进门的时候,只觉里面黑压压的。 皋璟雯坐在剑枫的床榻边,用手撑着脑袋,有人来了也浑然未觉。 齐清儿不由得放缓脚步。 走到她身边,方轻道:“璟雯,你也该注意你自己的身体。” 谁料皋璟雯一把扑进了齐清儿怀中,哭得像个孩子,道:“雨姐姐,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痕迹。雨姐姐,我该怎么办,太医都请遍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来......我害怕,万一…..万一他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齐清儿手臂环住皋璟雯。 她看了床榻上的剑枫一眼。 他双目紧闭,眼角发青,身上绑满了纱布,有些地方是灰黑色的,有些地方还渗透着鲜血。 人大概还有生命的迹象。 只是和死了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她看着眼前这幅场景,摸着怀中皋璟雯的脑袋。 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祁王走了进来。 剑枫是他这么多年的好友,他心里也不好受。 走到她们跟前,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纱布和绷带。 齐清儿明白祁王的意思,轻声对皋璟雯道:“是时候换药了,这里交给祁王,我们去案几那儿坐会儿吧!” 皋璟雯木纳的点头。 原来这些日子都是祁王亲手给剑枫换的药和纱布。 他将手轻抵在剑枫的手腕上。 看上去似在诊脉。 但齐清儿知道他在做什么。 怕是剑枫能活到现在和他每天给他输送元气少不了关系。 不禁有些神伤。 所谓有得必有失。 费尽心机得到了权威,离翻案又进了一步,这是对于祁王和齐清儿二人来说是莫大的收获。 然他们失去的也是无法衡量的。 待祁王换好药,齐清儿上前道:“不如让璟雯将剑枫带回公主府吧,璟雯整日不离不弃的,她本就是睡不安稳,人都憔悴得难看了,在你这里更没有办法安歇。” 祁王收起剩下的纱布和药,垂头不语。 齐清儿继续道:“至于元气……你可以每天去公主府。现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和皇子公主之间多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何况又是去看剑枫的,料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祁王抬眼快速地看了看她。 随后点点头。 表示应了。 齐清儿又道:“那我等会儿就带璟雯回府,将剑枫送过去。” 祁王还是点点头。 他的眼神有些受伤。 皋璟雯闻言,脸上的表情有喜,但喜的不是味道。 她一面儿看着剑枫,一面无声的哭。 齐清儿唤来竹婉,让收拾了一些皋璟雯需要带走的物件,还有一堆更替的药物,纱布,绷带之类的东西。 几人便这么看着竹婉收拾。 都不说话。 直到竹婉转过身对齐清儿道:“都收拾好了,现在就走吗?” 齐清儿转过头去看祁王。 他一脸平静,只看着窗棂外面。 齐清儿没作声,又扭头对竹婉点点头。 转身去搀扶皋璟雯。 剑枫在几个府役的搀扶下挪上一个担架,由府役们扛着上了外面的马车。 祁王将齐清儿和皋璟雯送到门边。 就在齐清儿准备道别离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齐清儿扬眼看他,他还是不说话。 但手掌的力道却像是在说,我希望你留下来。 齐清儿垂目思忖片刻。 最后决定让竹婉先送璟雯回府,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竹婉应了。 皋璟雯则像行尸走肉,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像看不见,听不见,只是机械的上马车。 待马车离开之后。 祁王拽着齐清儿的手回到了内苑。 他的眼神似在等她先发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祁王像是认错的孩子,又不愿意先开口认错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半饷,她耐不住他期盼的眼神。 “杨柳其实是在帮我们办事,你对她的用心,我也明白,你实在无需解释什么。”她道。 祁王微蹙眉,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满意这个答案。 抓着她的手没松开,“那如果我想解释呢?” “我适才的解释还不够好吗?放心吧,杨柳她还不能够影响我,倒是你和她该保持好距离,你该告诉她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总是来你府上,路上人多眼杂,难免叫谁看了去,对你对她均无好处。”齐清儿自己分析道。 说出这样的话,她多半是放弃了杨柳这个妹妹。 本还怜悯她身在局中,不知局。将来事情成了,总要将她的下半身安排好,虽不能保证大富大贵,但安安稳稳总好过没有来日。 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个必要。 她既然都不想安稳,竟想着耍狐媚心子。齐清儿劝不了她,自也不愿意再劝她。 祁王听完这一席话,脸上阴晴不定。 拿双眸深深地看着齐清儿,道:“不会太久了,相信我。” 齐清儿用指尖捏了捏他的手臂,浅笑点头。 这一别之后,齐清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过祁王府。 而祁王也没有再去齐清儿那边。 两人倒是常在纯净公主府上相遇。 一个来看皋璟雯,一个来给剑枫输元气。 大概是日复一日,皋璟雯渐渐没了希望,也不那么焦急的盼着,反倒沉下心来,好好照料昏迷中的剑枫。 人也稍微好了些。 齐清儿问过祁王,剑枫是否还有清醒过来的希望。 祁王摇头,道:“他身体的一些部分已经开始腐烂,伤势过于严重,部分心脉已经坏到无法复原的地步。所以......就算哪一天他醒了,怕是也记不住之前的事了。” 齐清儿听着心也跟着晃。 难道皋璟雯注定是失去她的良人么? …… 且说兰成公主这边。 自她落了胎之后,便一直住在皇后的正阳宫。 这倒是给杨柳留下大片和陈文靖独处的时间。 陈文靖在杨柳的软语下果断丢弃了太子,选择倒向轩王。 然祁王永城门上的衷心护国,又让他对祁王刮目相看。 但考虑到轩王在皋帝心中的地位要稳固些,再加上越国来的战报,轩王每到一处均是横扫,短短几日功夫已经为大煜打下越国的半壁江山,年轻有为,有勇有谋。 陈文靖只在选择祁王和轩王之间用了两天的时间考虑。 最终果断选择轩王。 已经开始构想来日辉煌。 丝毫不顾及尚在宫中养病的妻子。 这让皋兰成更加没有办法安心静养。 以至于早早该好的病,拖了近一个月都不见大的好转。 又闻自己以后怕是不能再孕。 几次在正阳宫中闹着要投河自尽。 声称活着已经没有意思。 然每次跑出去,她总是又叫又嚷,还没跑到池边就被闻声而来宫女们围着劝着哄着供着,一阵喧闹请来皇后,事情才算罢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九章,法度 几次这么一闹,惊动了皋帝那边。 声称,身为公主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成天你死我活的,不好好待在宫中养病趁早出宫回陈府。 皋兰洁闻言又气又急。 可又不能对着自己的父皇发作,便寻了那天抗肩舆的人,狠狠地痛打一顿。 皇后实在是看不下去。 现在宫中正处于风口浪尖上面。 前头刚刚平息了凌王造反,后头还有一堆政务等着皋帝去处理。 皋兰洁住在宫中,惊扰了皋帝,失了恩宠以后的日子总不好过。 便想尽了办法让皋兰洁静下心来养病。 请遍了太医不说,还请了法师前来做法事。 药物不起作用,就从鬼神上入手。 这一日,七月底八月初。 一波法师进了京城。 一路浩浩荡荡,黑白相间的大旗迎风飘扬,架势能干得上皇家出宫的长队。 领头是一级法师。 头上黑色高帽,脸上红黑相间,头发花白且长,身上是各种奇怪的条布物件,将将能掩盖全身。 他盛气凌人,一副赶去捉鬼的样子。 路边的城民都纷纷看傻了眼。 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级别的法师。 又有人说,“那是皇后请来的,级别当然不一样,是给宫里公主做法的,一般人怎么能行。” 有人开头便有人接话。 出来看热闹的邻里乡亲,纷纷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听闻是皇后的嫡公主,病了有两个月了吧,一直不见好。” “什么病啊,连太医都瞧不好。” “请了法师,是吓病的吧!” “谁说的,我可听说两个月前嫡公主没了一个孩子,怕是落了什么病根吧!” “哎呦,我知道嫡公主不就是我们家对面儿陈府上的大太太么?!” “你吹吧,陈府可是大户人家,陈家人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儿,还你家对面,尽吹吧,离了十万八千里了。” “我可是听说陈府上就这么一个太太,那个陈尚书啊到现在都膝下无子,现在肚子里的又没了,我看什么红人儿不红人儿的,生娃娃,后继有人才是头等大事。” “就是呀,可那陈府这么大家业咋就不多娶几房妻室,大的不能生,孩子总是要的呀!” “这你就不知道啦,正妻是嫡公主,这陈府上的事儿可都是这嫡公主说了算,包括着娶妻纳妾的事儿……” “看来这个陈尚书还是个怕媳妇的。” “何止是怕呀,嫡公主跺一跺脚,那陈尚书抖三抖呢!” 众人说得有鼻子有眼。 唠嗑打趣儿说得痛快。 浑然不知混在人群中的陈文靖。 他越听脸越涨,索性拐了个弯,从小路回府,一路踢着腿走到家,一拳头挥在自家的门框上面。 且说兰成公主这里,怎么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议论的。 皇后略知一二,但也没余心去管。 何况悠悠众口,那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还是充耳不闻的来得清静。 只待法师进宫。 给皋兰洁去了邪气,能再孕才是实实在在的事。 法师大张旗鼓的进宫。 一路扬灰到了正阳宫。 皇后将皋兰洁带到正殿坐着。 自己先询问了法师的名讳。 谁料法师拿手指天翻了个大白眼。 伸手在面前抖了抖,咬牙摇头,瞪着悬梁不说话。 神神叨叨的。 皇后未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但也未再追其名讳。 只道:“那便请法师快些做法吧!” 法师点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手里晃着一个血红色铜铃,先绕着皇后走了一圈,又绕着皋兰洁走了一圈。 回到正殿中间之后,噗通跪下,仰面朝天。 黑色的嘴唇迅速翻动。 然后猛地又翻了个白眼,再然后整个人轰然倒地。 皇后和皋兰洁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心道,这就是民间著名的法师,如何这般行径。 但又转念一想,也许就是因为此法师法度高强,所以和一般寻常的法师不太一样。 便也去了疑心,待法师继续做法。 然法师躺在地上良久,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皇后和皋兰洁均不解,俯身往前看。 这时法师又蹭的起来了,动作之大,不知哪来的一团青烟,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这下皇后和皋兰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这大殿四周还有许多随同法师一同来的灵师。 他们各个淡定得很,纷纷对着青烟中的法师念经。 皇后倒吸一口气,不由得握紧皋兰洁的手。 青烟过了好一阵才满满散去。 青烟后面法师全黑的眸子也一点一点显现。 这把皋兰洁给吓坏了。 全黑的眸子!!她这一辈子乃至上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连忙起身要往皇后身边躲。 皇后也是一惊。 但她细看法师,似乎真是那么回事,说不定这就是法度卓群的表现,又将皋兰洁一把推回了坐骑上,并让她好好坐着。 这时法师起身,往前一步。 全黑的眸子看着皋兰洁的方向,一动不动。 皋兰洁的脸都快白了。 旁边一个灵师站出来,道:“公主失的是男胎,需要这后宫之中阳气最旺盛的人过来一同作法。” 道完就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法师张开手臂,画一个大字,双手在头顶合实,然后就不动了。 只是全黑的眸子闪着黑漆漆的光,扫动在皋兰洁身上。 这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仙不像神仙。 是个什么,叫不出来。 看着叫人慎得慌。 皋兰洁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着就要往皇后怀里钻。 嘴里喊着要停止做法。 皇后心里也怕,但她更愿意相信法师的本事,便对身后的宫女们扬一扬脸。 宫女们会意上前,又哄又劝,又推又攘地将皋兰洁请回了座椅上。 皇后直了直身,对着法师道:“可这后宫之中不是女子便是太监,并无阳气旺盛之人。” 这话说出去就跟往深谷扔了个石头似的。 完全没有一丝回应。 皇后自己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法师全黑的眸子上面,脑中突然有了答案。 她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将公主看好,等本宫回来。” 离开正阳宫,皇后直奔养心殿。 皋帝正在龙案前批阅奏折,张公公在一旁小心伺候,摇着画扇。 只听殿前的镂花大门被猛的推开。 然后一串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皋帝当下就丢了奏章,缩在龙椅上,难不成又有人造反,他竟是慌张得做出逃的姿势。 直到皇后出现在养心殿中,他才从震惊中缓过神。 一秒的停滞,随即破口大骂,“皇后,进养心殿不知道先要通报吗?这样闯进来成合体统,成合体统!” 他大概是为他适才的虚心感到羞耻,故而重复成合体统。 说完沉一口气,目无焦点地瞄了瞄左右两边,似是被自己缩在龙椅上的反应给惊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亡魂 皇后走得急,发髻被吹乱,凤钗搅在一起,额角上豆大的汗珠子,胸口上下起伏。 见了皋帝忙跪下道:“请陛下到正阳宫一趟!” 皋帝疑惑,忙问,“正阳宫不是在作法吗,出了什么事了!” 皇后自知请皋帝前去一同做法事有些荒唐,但为了皋兰洁她不得不这么做,再加上法师的那个“眼神”,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坚信她必须请到皋帝方可求皋兰洁于水火。 “正是法师在作法,所以请陛下到正阳宫一起作法。”皇后快速道。 皋帝震惊,道:“什么?!” 他堂堂国主,虽然很相信法度一事,但毕竟是给公主作法,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万个不理解。 皇后跪在地上,大拜,道:“还请陛下无论如何要去一趟正阳宫,公主的命就是在陛下手里了。” 这叫什么话! 皋帝当场嗤笑,道:“皇后着了心魔,这等话也说得出口。” “不是臣妾乱说,法师需要宫中阳气充足之人,臣妾思来想去就只有陛下您呀!陛下,还请随臣妾到正阳宫,兰洁的将来就在陛下手上了!”皇后几乎要哭出来。 皋帝觉得不可意思。 面前的皇后一点没有皇后的样子,反倒像一个街角的泼妇,只不过措辞上要好些,穿得要好些。 这反倒让皋帝想去见见这个法师。 什么人物能让皇后言行不慎至此。 “嗯,朕可随你过去,你起来吧!”皋帝道。 皇后大喜,忙起身,退到一边,等皋帝下了龙椅之后,方跟在其身后出了养心殿。 到正阳宫的时候,一切和皇后离开的时候并无两样。 法师依然双手合实举在头顶。 四周的灵师体态闲静又僵硬。 等到在主座旁加了座,皇后请皋帝在主座上坐下,她在加上的座上坐下,才发现法师的双眸炯炯有神。 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再定睛一看原来那全黑的眸子不见了。 成了现在正常人该有的眼睛。 难怪炯炯有神。 皇后纳闷,瞅了皋兰洁一眼。 见其和她离开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便也没有在意,逐道:“请法师继续作法。” 法师立刻像复魂一般。 当即旋身绕着皋帝走了一圈,又分别绕着皇后和皋兰洁走了一圈。 皋帝眉心微跳。 直勾勾地看着法师的一举一动。 法师三旋身回到殿中,接着仰天长啸一声,震动悬梁。 又做了和之前相同的动作,跪地,念经。 然后轰然倒地,半饷没有起身。 皋帝看着,不禁蹙眉,这法师,像那么回事儿。但却觉得怪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皋兰洁害怕,复又握紧皇后的手。 不多时,法师滕地弹起,身下再次青烟弥漫。 这一次待青烟散尽,法师却没有出现全黑的眸子,而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白底黑瞳的眸子。 他瞪着皋兰洁看了许久,直到双眼发红。 复又看向皇后。 这一看,似没了尽头。 看得皇后心底发毛。 一旁的皋帝也觉得奇怪。 突然,法师一口鲜血洒在了石地面上。 血液有鲜红迅速转变成紫黑。 殿上坐着三人,俱是一惊,纷纷瞅着法师。 法师吐完血,再次看向皇后。 好像是想从皇后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却再一次血洒地面。 上半身俯下去就没能再起来,随后两手同时撑在地上,勉强扬起脸。 这是做的什么法,法师自己先吐血? 皋帝困惑,皇后困惑,皋兰洁则是惊恐,以为自己命中再想要孩子定是无望了。 谁料没多时。 法师缓缓地开了口。 他慎重地看着皇后,道:“冤魂太重,法师无能。” 呃...... 皇后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给皋兰洁作法的,何为法师偏偏对着她一个人说。 “法师言下何意?”逐皇后小心问道。 法师身体明显颤抖,费了好大的气力方站起身,又僵持了好一会儿,像在集中意念,道:“亡魂未能安息,报应在了公主身上。我已经尽力,但此亡魂过于难缠。” 殿上三人闻言变色。 这和亡灵有什么关系。 皇后额角微汗,瞪着眼睛道:“法师为何看着本宫,这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法师幽幽道:“此亡魂年岁幼小,附着力却大,这么多年一直跟随的皇后娘娘,想通过特殊途径得以超生。然冤情太重,冤情太重啊,我想拉他出来他都不愿意出来。” 法师道完,一副泄了气的样子。 又继续道:“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我拿不住的冤魂。”边说边垂气旋身往外走,“看来我该在进谷修炼几年,诶......” 他说完,作法的一行人也基本走出了正阳宫。 留下惊恐万分,瞪着双眸,近乎发疯的皇后。 对于法师刚才说的,皋帝也只模模糊糊地明了一半,但看向皇后的眼神却变了。 “皇后。”他沉声道。 皇后大惊,忙滚爬在地上,眸子四处乱转,然后拿手指着门外大喊,“你凭什么这么说,公主伤了身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亡灵,什么冤魂,还跟着我,什么鬼东西......”两手抱住皋帝的膝盖,继续道:“陛下,不要相信那个法师,他信口雌黄,他胡言乱语,他是胡说八道的啊......臣妾光明正大,怎么可能有什么冤魂跟着,怎么可能......” 她说着惶恐地看了看自己周身。 皋兰洁倒是将法师的话听进去了。 站起身拿罪恶的眼神看着皇后。 逐道:“母后,原来我所遭受的一切都和你有关系!” 这话于皇后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她忙又转向皋兰洁,道:“法师的话不可信,不可信啊!” 皋兰洁伤心又恐惧,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皇后见皋兰洁的疏离,又忙转向皋帝。 抬头看去,皋帝的神情那叫一个扭曲,他嫌弃厌恶的俯视,简直是对皇后的五雷轰顶。 皇后语无伦次,道:“那法师有问题,陛下过来之前他的眼睛是全黑的,他一定不是人,是鬼!对,是鬼,只有鬼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皋帝冷笑,“什么全黑的眼睛,我瞧他眼睛好好的,怕是皇后看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看错!”皇后狼狈地跪着又转向皋兰洁,道:“兰洁你也看到的,你跟你父皇说,那法师的眼睛是全黑的。” 皋兰洁都不敢看皇后,道:“母后,你都在说些什么,什么全黑的眼睛,你不要吓我了。”说完绕了一圈,躲到了皋帝身后。 皇后不死心,又转向后面的宫女们,吼问道:“你们刚才也都在,你们说,那法师的眼睛是不是全黑的?!” 宫女们一个个早被吓坏了。 叫皇后这么一吼,纷纷六神无主的相互张望,看来看去也没个结果。 皋帝不耐烦,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阴森之地,怒道:“够了皇后,我看你是你自己有问题!” 逐又想起法师说的亡灵与冤魂。 他瞪着皇后,那眸子中有质疑,有忌惮,有恐慌,还有厌恶。 离开时也未留一句话,拂袖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一章,跪求 皇后在其身后的一声长吼。 几乎震动了整个后宫。 她无力狼狈地爬在地上。 皋帝离开时的那个背影,无疑在她荣华富贵的生命线上画上了句号。 她强烈的意识到,这一次,已无再翻身之日。 皋兰洁在她身后看着她,也踉跄地坐回软椅。 地上的那个哪里还是她的母后,一点没有她母后该有的端庄样子。 脑子里同时闪过法师说的亡灵与冤魂。 她眼中皇后的背影,被无形了盖上了一层模糊的幽灵般的薄影,恍恍惚惚,慎人得很。 猛地起身,叫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就往后寝宫去。 留下一人独坐的皇后。 皇后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走了,顿时伤心万分。 当场嚎啕大哭。 宫女们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后,一个个都慌了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也就有由她这样哭着。 太子那边听说了此事。 当下就带着太子妃直奔皋帝养心殿。 作为太子的他,深刻知道,有他当太子的一天少不了他的母亲是这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的庇佑。 且又听闻了法师的事。 稍稍捡闻了几句,便大感不妙。 什么冤魂与亡灵,这不就是说皇后在过去曾冤死过人么? 皋帝若真信了这事,他母后以后也别想再做一宫之主了。 这就意味着,他这个太子将不会再是皋帝的嫡子。 历来储君非长即嫡。 皇后真倒,太子便即不是长也不是嫡。 二人匆匆忙忙来到养心殿门口。 大门却是紧闭的。 太子的心头更紧。 待张公公出来,向其说明来因,张公公进去禀报。 朱红的大门打开又合上。 却没再打开。 张公公也没再出来回话。 太子焦头烂额,以前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不愿意见,总会让张公公出来说一声的。 这一次,没有回音,不知是见还是不见。 太子搓着手,在大殿门口来回踱步。 太子妃见太子跟丢了魂儿似的,也开始心惊胆战,不多时,额角上便是黄豆般的汗珠子。 等了半个时辰。 里面仍无反应。 父皇在午休,或是在用膳,再或者有重臣在内商议国事,再不济就是那位嫔妃在....... 太子等着焦心,自己给找缘由。 然大红的朱门紧闭。 还是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 太子甩了甩袖子,欲上前敲门,被太子妃给拦下。 “我们本就是来求情的,殿下这样去敲门,未免打扰了陛下,到时候情况只会更糟糕。”太子妃摇头道。 她脸上的胭脂在骄阳下都快化掉了。 太子抿嘴,看了太子妃一眼,终是打消了敲门的念头。 然......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 腿都站软了,养心殿内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太子心下越发着急,不管不顾地就跪在了养心殿门口,高喊,“父皇,儿臣想为母后求情,还请父皇见一见儿臣。” 没有回应,朱门照样死气沉沉。 太子妃见太子跪下了,自己也忙跪倒在地。 对着朱门磕了一个响头。 里头,皋帝不是不知道太子在外面。 自听张公公说,就知道太子是来求情的,故而不见。 张公公欲出去回绝的时候,皋帝却将张公公留在了殿中。 只道:“随他去。” 这会儿子又听见太子在外面高呼,心中顿时不是一个滋味。 太子能想到的,皋帝未免就想不到。 说他是来为皇后求情的,不如所他是来保他太子的地位的。 皋帝想到此处,冷哼一声。 又想到正阳宫里的皇后,还有法师说的话,真真儿的刺耳。 “张公公,去把法师给朕重新召回来。”顿顿,又道:“从侧门出去吧,正门处的太子且让他跪着好了。” 可张公公领命转身,又被叫住。 “等一下,别去了。”皋帝思忖半饷,指了张公公回到龙座后給他捏肩。 张公公没见皋帝这样犹豫不定过,故道:“陛下若不相信法师的话,将他召回来,当着陛下的面他必定是不敢撒谎的。” 皋帝若有所思,拿手指间在案几上敲打。 心中忽然觉得法师说的话或许属实。 因为冥冥中似有那个一个幼小的亡魂,当年死在了宫中,但具体,没有线索,皋帝已经忆不起来。 “现在去找也晚了,谁知道他身在哪个谷。”皋帝喃喃道。 张公公不接话,他知道皋帝是不想召了。 若想召,管他哪个谷,没有召不回来的。 皋帝身体不由得一颤,觉得脊梁骨寒凉凉的。 过了好半饷,又道:“最近一直都是惠妃在管理六宫,虽然经验不够,但她心灵,管理得很是妥当,又有很大进步。你等会儿去趟皇后那边,将凤玺取了交给惠妃,她以后要办什么事也不用总往正阳宫跑。”……“至于皇后,且让她休息休息,不必禁足,多找几个宫女看着她就是。” 说完,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嬴程德的皇后形象,在皋帝这里,已然全损。 太子继续在殿外跪着。 俩人均是汗如雨下,口干舌燥。 面前也开始恍惚。 太子妃小声道:“陛下不会不在养心殿吧?” 太子瞪她一眼,道:“若父皇不在,定有太监来告诉,正因为他在,没有他的指令,才没有人敢上前来和我们说话。” 太子妃恍然大悟的点头,又泄气地摇头。 太子费力的挪了挪膝盖。 下半身已经没了直觉。 敲上去都木木。 他心一沉,他身为太子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在养心殿外跪过这么久? 逐又高呼,道:“父皇,父皇,儿臣求您见一见儿臣,那法师的话不可信啊!父皇……” 他说了和皇后一样的话。 没多时,朱红的大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的是张公公。 他扬一扬佛尘,道:“太子殿下,这夏末的日头最毒,您还是回去吧!” “父皇呢,我要见父皇,张公公……”太子边道边往养心殿内看。 张公公打断话,道:“陛下正在歇息,谁都不见,殿下该了解陛下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跪在这里的好。” 太子哪里愿意听。 他回去了,就是承认了皇后身上复有亡魂。 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事情,他打死都不认。 张公公见其不走,无奈的摇摇头,自行进殿。 太子和太子妃继续咬牙跪着。 这一跪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只有太子还将将能够跪坐着,太子妃早晕了过去。 皋帝吃完早膳,换上朝服准备上朝的时候。 方看到了跪在门口的二人。 然彼时,太子累到说不出一句话。 只勉强仰望着皋帝,嘴巴张开又合上。 皋帝稍顿了顿,挥挥袖,在一行人的簇拥下上朝去了。 张公公算有眼力劲儿的。 皋帝随意挥了挥袖子,他就明白是什么回事。 忙叫来了太医来,号了脉,配了药,又給二人准备了一些水食,完了直接命人将他们送回了太子府。(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二章,操控 没几日。 皇后身复亡魂的事便在京城中传来。 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娱乐的对象。 当然大家也都是关上门自己家里说,少有几个不要命的走在大街上还叽叽喳喳地碎个不停。 “怪事。” “是啊,可不怪么?你没见那法师入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出宫的时候脸都是乌青的,身上还有血呢!” “这法师可是集了灵气的,连他降不了的,肯定罪孽深重呀!” “可不是,据说那皇后都快疯了。说是給公主做法,到头来问题在皇后身上,可不是奇了怪了。” “哎呀,要我说呀,在皇宫里面做凤凰的还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呢!” “是呀,是呀!那大起大落的,谁受得了。” 突然声音压得很低,“想那当年的炀皇后,最后连个下场都没有呀,啧啧啧......可怜可怜呀!” 这几个妇人路走一路说。 见有个装扮富贵的女子瞪着她们,忙收了嘴,相互推搡,没多时就消失在街尾。 “小姐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也就是小市民,能有什么教养,成天没事就只会碎嘴。小姐别往心里去,啊。”富贵女子旁边的一个少女说着,又冲着街尾碎了一嘴。 她们身后还有几个背着包袱的婢女。 这站在领头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从宫中回陈府的皋兰洁。 她红着眸子,拿手摸着小肚。 也谈上不上生气,就是心里憋屈的慌。 那少女见主子不回话,忙上前帮着理理主子衣服上的褶皱。 谁料皋兰洁却拍开了她的手,“干什么,还想站在这里继续听吗?还不赶紧回府!” 少女微愣。 但马上反应过来,忙道:“是是是!” 背后却和后面的几个婢女打马虎眼。 然皋兰洁没走几步又杵在那里,狠狠地看着一处。 那打马虎眼的少女没在意,踉跄地栽在了皋兰洁的后背上,本做好挨骂的准备,却见主子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方顺着看去。 原来是遇到了馥雅郡主。 皋兰洁身体僵直,看着齐清儿一万个不顺心。 那少女倒机灵,忙绕到一侧,妥妥地福了寻常礼,“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郡主。” 皋兰洁见身边人倒贴似的热乎,吼道:“水芹,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 一来二去,水芹早也骂惯了似的。 背着皋兰洁掩着鼻子偷笑,眸子乌溜溜地在齐清儿身上打转。 齐清儿难得出门,想着剑枫那边一直没好,药又快用得差不多了,帮着皋璟雯去街上的药房取药,这就遇到了兰成公主。 这么些日子没见。 皋兰洁憔悴不堪,身子也薄了一圈。 齐清儿难免怜悯她,不愿再发生什么口角冲突,就先笑了笑,道:“是巧,公主这是回陈府?” 皋兰洁就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父皇不关心,母后又命中相克,肚子的孩子又没了,还有个一天到晚只想妾的夫君。 她见谁都觉得是和她作对。 更不用说是齐清儿了。 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可满意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呀,你的那个杨柳妹妹就快要成为陈府上的正经主子了!” 齐清儿往后退了退,只是微笑。 她知道她现在无论说什么话,听到皋兰洁耳朵里都是带刺的。 索性不言。 还往边上让了让,让公主先过。 皋兰洁也实在疲惫得很,自法师来过之后,她就没在正阳宫睡过一个晚上的安稳觉。 也不预备站在这骄阳下抓着齐清儿不放。 扭一扭身,擦着齐清儿的肩膀过,并斜了齐清儿一眼。 齐清儿雷打不动的微笑。 那水芹看着喜欢,经过时又拘了一礼,好在走在前有的皋兰洁没有看见。 见她们走远。 竹婉小声道:“郡主的官阶和她兰成公主的是一样的,您实在不必对着她忍气吞声。” 齐清儿抬步继续往药铺走,边道:“我也没有忍气吞声。你是知道的,她如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和我脱不了干系。” 竹婉心知主子的意思。 即便对那皋兰洁的架势很不爽,也没有再说什么。 齐清儿在药铺取了药便回了郡主府。 想着皋璟雯那边的药撑到明天不是问题。 便在留在了府中。 因为有个人很长时间没见了,她心想着他这么长时间没来,也该来看看了。 下午半天她便端了本书,坐在院子。 然边看边等,到了晚膳时他也没来。 竹婉前来问在哪儿用晚膳,齐清儿发呆没答。 竹婉便主动将晚膳设在了庭院中。 晚膳吃到一半,他来了。 齐清儿忙放了筷子,起身出庭院,在庭院门口遇见了他。 “瞧你风风火火的样子,承认想我了吧!” 这是他一贯的口气。 齐清儿瞪他一眼,道:“随我进屋。” 两人在侧殿坐定,竹婉上了茶点。 齐清儿开门见山,道:“你找来的那个法师真的伤着了?” 严颂爽朗的笑,就是笑容有些干,不似以往润滑。 “哪能啊,我严颂身边可没有这么不经用的人!”他拍着胸脯道。 见他这样,齐清儿无声的笑了。 然笑只停留半秒,又道:“我当初給你传了信,想必你还记得信上的内容,我记得我并没有提到什么亡灵复体的事,只说间接引出皇后毒害死皇子俊鑫一事,让皇后心里有个数。怎么后来......是你让法师这么做的?” 严颂将脸撇向一边,思忖一会儿方转回来,道:“我可没有那么心狠手辣,还不都是那祁王说的。” “祁王?”齐清儿疑惑。 “是啊,这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有哪件能蛮过他的眼睛,他为这事特地来找过我,那什么亡灵冤魂便是他编出来的。”严颂边说边挥了挥手。 齐清儿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要说祁王心狠手辣,那也狠的淋漓,辣得痛快。 不像她总是前前后后想许多。 越发觉得复仇翻案消磨心智,心中总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有仇必报方君子。 另一个说,以德报怨真性情。 加上齐清儿倔强刚直的性子,听了严颂的话,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严颂见状,逐道:“不过这样也好,一棒打死。作法的当日晚上,太子带着太子妃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夜,这皇帝老儿都没有领他们的情,可见这一招不仅伤了皇后,也波及到了太子。” 齐清儿听着不说话。 杏眼映着烛光明晃晃的跳。 这时竹婉上前往茶壶中加水,她瞧出了齐清儿的心思,道:“前头刚收到信鸽,那信是往北境去的嬅勇戴夫妇的身边人寄来的。信里头说,前些日子他们暂住的客栈遭了偷袭,然店家却一样东西没少,少有几样东西摔坏了。这还是忘拿包袱的车夫回客栈去拿包袱才知道的事,好在他们是半夜离开的,为了赶路,才没叫那帮劫匪逮了正着。婢女瞧着,十有八九是皇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追人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三章,离开 这话是说给齐清儿听的。 意思是对付皇后这样的人定不能心软,一旦心软,手下留情,就是給自己添堵,給自己灾难。 齐清儿抿下一口茶,看了看竹婉。 她一般少言,能少说则不说,或者一件事总只说个大概,从不细讲。刚才却是说了一通。 像说书一样,唯恐齐清儿听不明白。 齐清儿心中的微晃。 想到听完严颂的话之后,自己脸上的表情,大概过于怜悯,让竹婉误以为她同情皇后,不认可祁王的做法。 逐道:“好在嬅勇戴夫妇没事。” 严颂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没有在意竹婉和齐清儿之间的言语交流。 他捏着茶皿,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害人也不是他做惯了的。 一想到皋帝那每况愈下的身体,心中浅浅的有些愧疚。 当初来的时候,一心想帮一帮齐清儿,总觉得当年的诛杀令是皋帝下的,他就是罪魁祸首,必要让他尝尝痛苦。 谁知进了皇宫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齐清儿要复仇也根本不是杀了皋帝就能了事的。 又经过上次給皋帝配的药,皋帝偷偷摸摸的一把全吃了,病得差点丢了命,现在都没好利索。之后又被祁王和齐清儿一起训斥一顿。害死了皋兰洁肚子里的孩子,才捞得进养心殿給皋帝解药的机会。 皋帝是苟延残喘活下来了。 严颂心里一直没过得去。 并不全是祁王和齐清儿的训斥,更多的还是有一份情渐渐的远了。 原想着回京,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总能抓住部分她的心。 然他想错了。 他的出现和消失,对她来说就是过眼云烟。 偶尔有她为他紧张的时候,那也是出去朋友之间的关切。 低头喝茶的齐清儿,只觉得今天的严颂安静不少。 不觉拿眼睛看他,道:“难得不吵不闹。” 严颂憨笑,道:“是呀,祁王现在风云崛起,这会儿子怕是府门都要被踏破了吧!想当初我刚刚入京的时候,没两天就做上了御林军统领,那府门前来来往往的客人三天都没有消停过。不过现在倒是安静了。” 边笑边往后缩了缩脖子。 齐清儿放下茶皿,道:“你说话什么时候便得这么拐弯抹角了,都是跟谁学的。” 严颂闻言,忽低下头去,眼角的笑容也没了。 齐清儿心头一紧,可没见过严颂这个样子。 在想一想他刚才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因为祁王现在突然的风生水起,让他不好受了,祁王毕竟是齐清儿的相好,是他严颂的情敌。 好半饷,严颂严肃的抬起头。 复又起身走到窗棂边,道:“我想了很长时间,这个皇宫实在不适合我。” 这话齐清儿早在他入宫前就告诉他了。 一时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这会儿子想要出宫,回江湖? 严颂又道:“祁王现在炙手可热,加上他的算谋,今后只会更加风生水起。”复转身看着齐清儿,道:“清儿,你有他或许就够了。” 说的话五分哀伤,五分不经意。 齐清儿算是明白了,这和吃醋脱不了关系。 可眼下即不能肯定他的话,又不能否定。 她怔怔身,避开严颂的眼神,没有说话。 严颂本是个活脱的性子,见气氛有些尴尬,绕是心里不好受,也半开玩笑道:“皇宫像个金丝笼,可我又不是什么金丝雀,关在这里实在闷得慌,想着出去散散心。” 齐清儿听着,心中被搅得疼。 他说闷得慌,不是京城太无聊,也不是皇后太森严。 而是他觉得齐清儿曾今給他立下的誓言,越发的遥不可及,似乎风一吹就能散了似的。 凭着齐清儿的敏感的心肝,知道严颂心里在想什么。 可她偏偏安慰不出一句话来。 心里舍不得严颂这个挚友,嘴上却说,“你本来就是属于江湖的,出去散散心也好,盟里现在事也多,回去給你父亲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严颂闻言,满心的失望,却不写在脸上。 他笑笑,道:“翻案的事,我估计已经是板上钉钉十有八九的事了,我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我的确是江湖中人,对这些朝廷上的纷争没兴趣,也搞不懂。” 齐清儿也笑笑。 心里的难受谁知道。 严颂选择要走,是突然了点,但符合严颂的随性。 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本性。 齐清儿该高兴才对。 至少京城当中的这潭污水,没有彻底影响了严颂纯真的性子。 说难过。 是因为她欠了他几辈子的人情,不知道何时能够还起,何时能够还清。 严颂点点头。 杵在那儿的感觉就像是内心纠结的孩子。 好一会儿,挪了挪脚,道:“今晚就走。” 齐清儿还是不说话,起身抱了抱他。 这一抱便松不开了。 严颂手臂越收越紧,边道:“我給你留了药,都已经配制成药丸,你一旦觉得心里交瘁,就要吃一粒。” 说着方稍松了松手,掏出药交到齐清儿手里。 齐清儿接药,尽量把脸放低。 不叫严颂看到她眼底的泪花。 严颂见她不说话,心中千头万绪。 有些话想说,却憋在了肚子里说不出来。 抱了好一会儿。 齐清儿推开道:“晚上就走,那我送送你。” 严颂点头。 却没有走的意思。 齐清儿把持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安慰自己,严颂离开是好事。 她一个人在这里煎熬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让严颂也在这里煎熬。 逐催促道:“走吧!天黑了,不好走。” 严颂一把拽住她,道:“誓言,还兑现吗?” 齐清儿脑子里是懵的。 这个誓言她一直记得,却一直回避。 想了一会儿,道:“兑现,自然是要兑现的。等齐府上下忠魂的灵位供进庙堂,我一定和你一起浪迹天涯,到时候再也不分开。” 严颂狠狠点头。 这才和她一同走出了郡主府的大门。 往他的宅院去。 宅院是他初任御林军统领的时候,皋帝赏給他的。 不大不小,相对郡主府自然是简朴不少。 严颂没有什么行李。 他一贯两袖清风的,只带了一些干粮,还有大把的银票--都是皋帝赏的。 他将银票随意往兜里一揣。 又将一袋干粮丢上马背。 拿手牵住缰绳,然后便又愣住了。 齐清儿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道:“轩王那边大概已经占取了越国的整片土地,越王也再劫难趟,以后不会再有人追查当初是何人行刺公主的了,大家都会以为是越王干的。你若想回京,随时都可以回来。且璟雯那边也没有认出你,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回来,也不用想着遮掩容貌。” 严颂僵直的背微动。 听着她的话,手却在领口里面摸索。 齐清儿见状,心直颤。 果然,他将那块图龙玉佩掏了出来,放在她手心。 满脸诚恳道:“留着它,我希望你留着它。”(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四章,内战 齐清儿接着,心中很不舒服。 这玉佩当初是严颂亲自給她戴上的,后来被祁王无声的取了去,也不知他是怎么交給严颂的。 齐清儿想,严颂从祁王手中接过玉佩的时候一定心都碎了。 她紧紧握着玉佩,忙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一定好好留着它。” 严颂温温地一笑。 那笑容似经历了百世沧桑。 最后托着齐清儿的下巴,习惯性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上马,扬鞭。 转眼消失在街角。 齐清儿这时才加了一句,冲着严颂的背影道:“路上小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然严颂已经走远,没有听见。 站在细微尘埃中的齐清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如何就没有问一问他,就这么丢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远行江湖,皋帝那边他是怎么交代的,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又由谁来接替,等等。 …… 且说皋兰洁。 回到陈府之后,脸气得越发的紫。 就光杨柳站在府门口迎接的那一出,就让她够呛。 强忍着没有发作。 领着水芹进屋。 却发现自己的内阁已经被人重新整顿。 软榻,案几,珠帘,床板通通被人挪了位置,还有一些落地灯之类的大件装饰全被换了。 她瞅着眼前的一切,揪着水芹的手臂,狠狠道:“把那个贱.人給我叫来!” 水芹吃痛,连连点头答应。 待被松开,连忙跑开。 水芹也不是个啥丫头。 谁看不出来,她兰成公主已经大势已去,这府上今后还不知道谁当家作主呢! 她边跑,边思忖着。 见了苑中赏花的杨柳,忙不迭就福了一个大礼,脸上叠笑,道:“杨柳姑娘,赏花呢!” 杨柳知道她是皋兰洁的人,浑身戒备着。 “是啊,夏天都快过去了,这个时候不赏什么时候赏。”杨柳道。 水芹微一弓身,道:“姑娘说得极对!婢女实在不该这个时候来请姑娘,可是公主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她交代的事我们做婢女的总是要办的......还请姑娘到公主的卧阁一趟,公主她有些话要问问姑娘呢。” 她说得好像杨柳成了她的主子一般。 这语气可不得将杨柳哄上了天。 杨柳闻言,当即就笑了。 “好啊,那就去吧!” 她边走边留意身后的水芹。 心道,这公主身边的人都胳膊肘往外拐,那她就給不用給公主什么好脸色了。 到了内阁门口,门大敞着。 不见皋兰洁身影。 杨柳好奇,往门边去。 皋兰洁想是在屋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想也不想,直接捋了衣袖,横着手舞动出来。 那锋利的指甲差点没刮伤杨柳的脸。 亏得杨柳躲闪及时。 旁边水芹人鬼不知地在杨柳身后托了托她后仰的身子,免得她摔着。 这细微的动作皋兰洁没瞧见。 杨柳可是体会得实实在在。 这水芹啊,是想换主子呢,可见皋兰洁大势已去啊! 杨柳笑眯眯。 捏着帕子掩了掩鼻子,道:“公主小心,门槛高,小心再摔着,这孩子就更难怀了。” 皋兰洁听完,更张牙舞爪。 她的脾气向来得理不饶人,更不用说是在受屈的情况下。 顾不得什么身子不身子的。 上前一步,指着杨柳就咧嘴,道:“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夫君不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然后又扭身指着屋子里的摆设,叫道:“这是我的内阁,本公主的内阁,谁让你动的,啊!” 杨柳委屈的往里望了一眼。 “是不是调换的风格,姐姐不喜欢?” 皋兰洁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内阁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调换了,还是杨柳,这么个无名无份住在府上的姬人。 顿时气得肚子疼。 一手捂肚子,一手指杨柳,“好你个姬人,为所欲为了,来人給我掌嘴,打到她不能说话为止。” 屋子里还是站着几个婢女。 等级交水芹要低一些。 闻言纷纷看着水芹,望拿个注意。 杨柳虽是姬人,但在府上得老爷喜欢;过来没几天就被当菩萨一样供着,老爷对她是捧在手里怕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府上还有谁敢动她,那不是摆明了更老爷过不去。 水芹眨眨眼,凑到皋兰洁一边。 劝道:“公主,气大伤身,何必和杨柳姑娘一般见识,回头受罪的还是您自己。” “怎么说话呢!本公主叫你掌嘴,听见没有!”皋兰洁不依不饶,一边将水芹往外推。 杨柳还是淡淡的笑。 她扫了一眼尴尬的水芹,道:“何必为难下人。大家都是明眼人,这儿站着的几个,谁不知道这得宠的才是真真的主,有谁敢动手打主子的。” 说着还笑出了声。 皋兰洁简直气得发晕。 落胎的病根子一直没好,就歇着时候都时常小肚刺痛。 这一气,更不了了。 痛得她面容扭曲,摇摇欲坠。 好在身后两个婢女扶得及时,方没有跌在地上。 她脸色开始发白,嘴还是不饶人,低吼,“你说谁是主子!我才是真真的主子,陈府上的正室!你一个青楼里出来的下三滥东西也配做陈府上的主子,我呸!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骑在身下通宵达旦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响起一声响亮的大嘴巴子。 打得在场的所有下人均震住了。 只见皋兰洁捂着脸,嘴唇咬得发紫,眼里里冒血。 浑身抖像触电一般。 这边杨柳也变了脸色。 刚才那些话刺到了她的心。 她一想到花海附近那一晚,心角就滴血。 那迷人的双眸此时透着吃人的光。 然她不愿意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告她皋兰洁为非作歹无视她人贞洁,否则她也不会再众人面前将被折辱的人说成是齐清儿了。 皋兰洁坐在地上哇一声哭了。 哭声震天。 将书房里埋头处理战况的陈文靖給引了来。 看到这一幕,眉宇间高耸。 他是个几乎没有经历过房室战争的男人,当下额角直冒冷汗。 但看着皋兰洁时完全没有怜悯。 倒是心疼的搂了搂杨柳的肩。 皋兰洁如何看得下去,起身就往杨柳身上扑,陈文靖忙横在了中间。 杨柳花容月貌的。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叫这野蛮的皋兰洁給伤了。 这下皋兰洁疯了一般的嘶吼,“陈文靖,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我为了你不知道喝下去多少坐胎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现在没了,你也不知道道要关心关心我。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妻子,她,不过是个别人骑过的贱.妇,就算生出了孩子都是不干不净的......” 这话说得级重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没给杨柳脸面,更是没有給陈文靖台阶下。 那坐胎药,还不是皇后见陈文靖有脱离太子党羽的心,逼着皋兰洁喝的。为了效果,也不顾药大伤身。 皋兰洁一摔没了孩子。 这再难有孕便是和这药有些关系的。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陈文靖闻言,脸也开始发紫。(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五章,谁的菜 哪个男人受得住这样的言语。 但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文靖噌地抬起的手颤抖着僵在了半空。 皋兰洁吓得直掉眼泪。 她的夫君竟然要打她? 瞪得滚圆的眼睛里面,除了恐惧还有震惊。 借着哭腔,继续道:“你还想打我是不是?好啊!陈文靖!我本来还想着回来好好跟你过日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有想到你竟要为了这个贱.人打我!陈文靖,你不是个男人,你不是!” 脸憋得发紫的陈文靖忍无可忍发话了。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哪里还像是府上的太太!我倒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呢,我苦口婆心的劝你有些事情我们关上门来自己家里说,可你呢?偏偏要闹到外面去。你自己出去听听,外面都在说些什么。我这张老脸啊!听着那些话我都不知道要把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一通话说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那张老脸可不是挂不住了么! 杨柳娇滴滴地站在他身旁。 那小鸟依人的样子特别扎皋兰洁的眼球。 皋兰洁气呼呼听完陈文靖的话,眼睛不时往杨柳身上瞟,“你不知道你的老脸往哪儿搁,我还不知道我这个嫡公主的脸往哪儿搁呢!” 然后抬手指着杨柳,继续道:“你看看她,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青楼里的,估计那街头巷尾碎嘴的都在说她吧!什么人都往府上带,别的男人骑......” 这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陈文靖气得跺脚。 哪个男人听得了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女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行。 他吼道:“你給我住口!” 这一吼和狮子大开口差不多。 皋兰洁当即就住了口。 杨柳听着这些话也不生气。 在青楼的时候,比这更难听的话多了去了。 要是为这话都要生气,那她早在几年前就气死了。 杨柳委屈的笑笑,道:“老爷快别和公主治气了,您最近为了越国的事忙得没日没夜,本就精力憔悴的,再生这样的气可不值得。再说公主自落胎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好,那太医都说以后恐难再怀上了,老爷还是快别和公主计较了,气大伤身呀!” 这话皋兰洁听得懂。 不就是拐弯抹角地说她不能生了吗? 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使了浑身的力将两边搀扶的婢女推开,根本不顾形象,指着杨柳的鼻子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得比那街边的泼妇还有溜,还要刺耳。 偏偏杨柳还是笑眯眯。 一旁陈文靖听得下去,也看不下去。 指着皋兰洁后边的婢女,道:“公主身体不适,你们还不赶紧将她扶进来,带到内阁去歇着!” 说完拉着杨柳就要离开。 皋兰洁早已经气得大动肝火,对着过来搀扶的婢女拳打脚踢。 突然间又安静了。 她紧张地往自己下身看去,那里是湿漉漉的红色,温热一片。 血崩了! 众人看着鲜血先是染红了公主的裙衫,大片大片的,然后流淌到地面,再渗进砖缝里面。 一切都半秒的停滞。 直到皋兰洁再一次嚎啕大哭。 陈文靖见状,担心公主性命堪忧,立刻叫人去请太医。 却不愿意地和婢女们一起将公主扶到了床上。 皋兰洁突然大出血,吓得脑子发白。 浑身上下木木的,没力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造成的。 眼下反乖顺了些。 杨柳也跟到床榻边。 捉摸作样地安慰皋兰洁,給她掖被子。 道:“都叫公主不要生气。有些话呀,放在肚子里就好了,说出来脏了自己嘴,也污了自己耳朵。” 皋兰洁神智开始恍惚,但杨柳的话她还听得清楚。 这哪里是安慰的话。 简直就是在往她心窝子上扎刀。 她一面忍着血崩的痛,一面死死拽住杨柳,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杨柳拍拍她的肩。 背对着陈文靖,給了皋兰洁一个得意的笑脸。 气得皋兰洁反了白眼就晕了过去。 太医赶到的时候,床单染红了大片,满屋子的血腥气。 陈文靖和杨柳退到了外面的偏阁。 只见里面忙得团团转。 过了半饷,太医一脸大汗地走出来,对着陈文靖沉重的摇摇头,吓得陈文靖立刻起身。 杨柳也不好坐着,也起身,眼中却是得意的。 太子摸摸胡须,满脸暗色,道:“命是保住了,可是再要孩子就不可能了。陈尚书,我已经尽力了。” 陈文靖沉默一会儿,拜拜手。 太医留下药方,便告辞。 说实在的,陈文靖莫名其妙的丢了孩子,心里不好受。 现在府上唯一的正室又不能生了。 难道老天真要他断子绝孙不可。 想到这里,他别头看向杨柳。 那眼神杨柳看得明白,但她装糊涂,道:“别看着我呀!公主今儿回府,都是我毕恭毕敬地将她迎进府的。想着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总该和和气气的。可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她不高兴了,便躲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尽,我还替她想着。可她偏派了人来叫我过去,公主发话,我自然没有不过去的道理。你也都看到了,我一直都劝架的,气大伤身的话都说了好几遍。” 陈文靖将眼睛眯成一条线。 杨柳刚才到底是劝架还是故意和公主对着干,他看得清楚。 当下也不愿挑明。 那皋兰洁反正已经让他伤透了心,自也没有因这事怪罪杨柳的道理。 且杨柳这样一个水仙似的美人,他疼爱都来不及。 听完她的话,他点点头,缓身走到杨柳身边,拿手勾住她的肩,道:“你说你来府山也有段时日了。刚来的时候,我要进你屋,你总说还不习惯,说那次强抢之后,心中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可现在都这么些天了,阴影还在吗?” 说白了,皋兰洁那边百分之百是生不出孩子的。 那就是要杨柳生了。 他陈文靖已经过了三十,再不要个孩子不像话。 杨柳心微颤,她继续装糊涂,陈文靖却不跟着她的话题走,还是提到了这事。 她扭扭肩,不留痕迹的挪出了陈文靖的臂怀。 做出难为情的样子,道:“那天可是十几个大汉将我绑来陈府的,仍谁遇到这事不害怕。阴影自然还在,老爷不如再等几天,我心里的坎过去了,老爷再来,不是对我们两个都好。” 陈文靖面上像听进去了。 然沉下心想想,眉间却皱了起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让你过门你又不愿意,給你名分也不要,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语气有些怪罪。 杨柳听得心怦怦跳。 她以后是要跟祁王的,怎么可能进陈府做太太。 何况祁王现在势力已经越来越大,一旦陈文靖倒向祁王,她也就没有再留在陈府的道理。 陈文靖可不是她心中的菜。 更是不可能和陈文靖同床共眠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六章,逼近 杨柳垂脸眼睛直溜溜的转。 身子躲闪到一边。 心道,这个时候又不能说她其实是祁王的人,不然她又在陈府上做什么,还是自己要回来的。然又不想随了陈文靖,他毕竟只是个尚书,顶了天也只是个尚书。祁王可是王,将来可是要成皇称帝的,她以后说不定还是皇后的命。 这么一想,脸上便多了些对陈文靖的厌恶。 陈文靖为了等杨柳走出阴影。 也是耐了性子。 这会看到她脸上这个表情,虽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 但将话挑明了,道:“跟了我有什么不好,保你一生荣华。我知道你在意兰洁是正妻,你不愿意做妾,可她毕竟是嫡公主,总不可能让她把位置让给你。再说了妾有什么不好,适才你也都看到了,那一地的奴才有几个是真心待她的,还不是因为她现在不得宠吗?” 他说着往杨柳身边凑,温言继续道:“这外面多少女人都想进陈府呢!何况你要是有了我们的孩子,所谓母凭子贵,你以后的日子就更不用愁了。我这尚书的官位也不是虚设的,早在汉武的帝时候就立了世袭的规矩。你要是能生个男娃,将来世袭,子孙往下好几代都是享清福的。” 这话说得诱人。 可听在竹婉耳朵里却分文不值。 这是世上还有什么能敌得过皇后的荣耀。 陈文靖就是心急了,想要孩子。 杨柳听得明白。 皋兰洁那儿是铁定生不出了,可不是要让杨柳生了? 杨柳笑笑,她的肚子可是留給祁王的。 逐道:“兰洁还在里面趟着呢!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醒没醒。老爷这样说,她万一听了去,可不是又添堵。再说了,我这心里的阴影确实还没能过去呢!”她说着拿手按在胸口,那模样弱柳扶风一般,叫人看了心都化了,“老爷再等等又何妨。” 她总是这么说。 陈文靖听一次会信,听两次会信,听三次就未必会信了。 尤其看她退缩的样子。 一点没有刚来府上的时候对他的百般妖娆。 心一沉,伸手拽住了杨柳的手。 杨柳像触电一样往回缩。 陈文靖这就忍不住了,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碰也碰不得,搂也搂不得。我都不嫌弃你青楼出生的命,别人说得再难听,我都当耳旁风,就你还不知道要惜福,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在府上养了粉子呢!” 杨柳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哭腔道:“皋兰洁的话看来你是听进去了!我是不是清白的,你还不知道?绑我进府的时候,你就没有验过身,我来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 这话将陈文靖堵住了。 他埋头酝酿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道:“从现在开始,你給我呆在府上好好备胎,今天晚上我到你房间来!” 搁下话,甩着袖子就走了。 杨柳听得瞠目结舌。 这和预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怎么可能給陈文靖生孩子?! 冲着陈文靖的背影就追了过去,谁料上来几个婢女将她給拦住了。 杨柳挣扎一下,发现挣脱不开。 吼道:“让开,我的路你们也敢拦!” 婢女们脸上挂着畏惧和恳求,却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道:“姑娘,还是回屋吧!婢女们給您沐浴更衣!” 杨柳,“……” 陈文靖动作之快,前脚走后脚就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佣人。 杨柳一个柔女子抵不过众多婢女的推搡。 百般不情愿了进了卧房。 在进卧房之时突然叫道:“陈文靖,要不是我的提议,你现在还跟着太子呢!看看太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陛下都不愿意见他!亏得我说看人要往远了看,轩王才是潜在的栋梁之才……你才脱离了太子的党羽,归属于轩王......方免了你像太子一样不受陛下待见!陈文靖,你敢逼我……以后谁給你出这样好的谋划……陈文靖......” 声音渐渐小了,人被关进了卧房。 …… 是呢! 轩王呢?他越国一战也接近收尾。 拿下整个越国简直毫不费力,早也将越王斩于刀下。 充满烛光的帐篷内,轩王一个人坐在零时安置的案几前,草拟一份战报。 这个样的好消息自然要先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 他轩王也好在皋帝面前邀功。 此时,有人在营帐外面道:“轩王殿下,您要的晚膳好了,是现在送进来吗?” 这声音听着不怎么熟悉,但是地道的大煜口音。 出来打仗的,身边走动的人太多,未必记得住所有人的声音。轩王这样想,便扬声道:“嗯,送进来吧!” 外面的人恭敬地隔着一圈重重的锦缎垂门拘了个礼。 然后轻手轻脚的料帘进内。 同时卷进外面战士来回东走的正步声,还有火把在风中吹动的声音。 对于来者,轩王确实眼生。 他瞅了他几眼,道:“怎么今天是你过来送晚膳,项绩呢?” 来者一副顺从的样子,对送晚膳和将晚膳放在哪里并不陌生,他恭敬的将晚膳放下后,道:“回殿下,项大人昨儿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不大舒服,便嘱了在下过来送。” 轩王哦了一声。 抬抬眉,觉得怪怪的。 项绩这么大老爷们,这点病痛就不行了吗? 轩王心中嘀咕。 但脑海深处又似乎对来者有些印象。 便也放松警惕。 再说,这外面成千上万的战士,一声吆喝帐篷都给能碾平了,区区一个送晚膳的,轩王还能怕了他。 这样说是对的。 可轩王若没有顾虑,不该到怪异,又做这些想法做什么! 想不通,轩王自己摇摇头。 再让来者走之前,取了根银针试毒。 无毒,银针白银银无变化。 轩王冲着来者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出去了。 来者会意,挪开脚步乖顺的往外走。 轩王劳累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早也饿得饥肠辘辘,见了美食,拾起筷子,先吃上再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 来者突然旋身,跟着甩出右臂,张开五指,五针齐飞。 只听嗖嗖嗖地几声。 轩王刚在嘴里塞了一个酒酿红烧鸡腿,便僵住了,半秒的迟疑,脑子里迅速作出备战指令,然要起身的时候腿已经没了力气。 来者电石光火地掠到帐篷内的一个三脚架边。 动作利落地拉开上面的宝剑。 擦出金属摩擦声。 轩王顿时觉得脊梁骨寒凉。 各种假设在脑子里呼啸而过。 内奸?叛国贼?不可能,他不可能等到越国被灭之后才动手!那是越国人?他为何要这么做?早计划好了?难不成是太子派来的? 假设很混沌。 他脑子里嗡嗡的叫。 周围一切也开始模糊。 他摸过自己的肩膀,一个坚硬的物体让他心猛的一晃。 中毒了。 那些飞来的银针上面布满了紫红色的毒素。 来者见轩王渐渐没了行动的能力也不着急。 取了剑,只一步一步地逼近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七章,战书 轩王斜着身子站起。 摇晃地拿手撑着案几才能站稳。 来者轻蔑一笑。 取剑越过头顶,借着奔跑的冲劲,手起剑落。 轩王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属于他自己锋利的长剑从天灵盖上落下。 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 再反应过来时,自己竟然还是活着。 只是两条大腿里面拔凉拔凉的。 似有什么硬物刺入。 轩王垂眼看去,顿时气绝。 来者是想废他双腿。 反着烛光的长剑顺着来者的手臂,几个旋动。 然后便听见比肉里断筋的声响,啪啪地血肉糢糊。 轩王忘了要叫喊,想着要阻止,然中了毒的他行动缓慢,哪里还是来者的对手。 伴着两股钻心的刺痛,整个人横到在案几上。 痛得浑身抽抽。 来者办完事,慢条斯理地抽出长帕在剑柄上擦拭干净,又将放晚膳的托盘两边也擦拭了一遍。 垂下来的帕子上面有个明显的标记。 来者擦完之后,发现不妥,忙将帕子收回。 而这一幕已经被轩王看在眼里。 确定没有留下什么手印之类的痕迹后,来者迅速退出了帐篷。他犀利地望了一眼四周来来回回的人马,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人群,消失得一干二净。 轩王上半身倒挂在案几上。 身下刚送来的美食被压成一滩。 他艰难的试着挪动,试着叫喊。 可是,身子动不了,声音也难发出一丝一毫。 只听见腿上流出的鲜血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外面项绩端着一盘晚膳正往轩王的帐篷去,走之前和战友唠嗑,一时说忘了形,也忘了时间。 这会儿子加快了脚步。 到了敞篷外叫了几声,没回应。 再叫几声,还是没有。 索性撩了帘子,直接进去。 这一看,整个军营顿时沸腾。 覆盖面上百亩的军营,纷纷亮起巨大的火把。 火红的橘光照亮了半边天。 众人纷纷进入备战,顷刻间,挪步声,吆喝声,兵器声,盔甲声,声声震动山河,声声刺破云霄。 轩王这里,因中毒,说不了话。 被项绩安置在帐篷里的床榻上,瞪着眼睛看天,圆圆的眸子是灰白色的,像死鱼眼睛。 军医很快赶来。 迅速处理了轩王体内的毒素。 然面对被挑了筋的双腿,军医们纷纷跪下摇头,道,“就是有回天法术,轩王殿下这双腿也不可能恢复,以后走路是没有希望了。” 项绩愤怒起身,道:“废物,把那筋接回来不就是完事了!” 军医颤抖,跪着不敢抬头,道:“殿下双腿里的筋是被切掉一段的,从切面来看当是被硬物搅动所致,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接的,就算强硬接了,殿下还是不能走路,只会更加痛苦。” 轩王躺在床上。 人像没了魂,眼睛还开着。 军医的话他也听进去了。 以后残废了!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笑话。 他感觉不到双腿,大腿根以下全是木的。断筋的地方,明显的刺痛。 他望着帐篷顶一句话都不想说。 帐篷外。 士兵全部排排站,等着指挥,另有精卫已经封锁了军营的所有出路。 听到动静的嬴谢也赶到了轩王的帐篷。 他看着床榻上半死不活的轩王,方脸能削下一层冰。 而那个送晚膳的“来者”他们没有找到。 即便是后来对着轩王描述的样子去找,仍是没有任何线索。 送回京城的战报改由嬴谢来写。 关于轩王被废了双腿一事,他着重写得浓墨重彩。 写完后竟是撇嘴难看的一笑。 本来他就想着太子能够主掌这次征伐,谁料却被轩王占了荣光。 心里不满。 然现在轩王没了双腿,成了废人。 那就意味了,他与皇位再无缘了。 就算有了拿下整个越国的赫赫战绩,也根本动摇不了太子的地位。 他嬴谢,太子的叔叔,还等着做国舅呢。 这个时候轩王双腿被废正中他下怀。 所以,一封由嬴谢亲笔的战报赶在整个大煜朝的军队凯旋之前,快马加鞭的去了京城。 …… 而京城这里,也不太平。 纵使前面有几次从越国那里收到的战报,均称前方太平无事,敌军不堪一击,轩王将越军打得落花流水,等等令人振奋的消息,也未能掩盖大煜朝的一国之母几近疯狂边缘的給整个后宫带来的震撼,还有大煜朝太子的在她母后失宠一事上的迷失。 皇后每日每夜的要求重新做法事。 三更半夜地在正阳宫中大哭大闹。 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 皋帝这边就是想不计较当初法师说的那些话都难。 如果法师的话只是虚言,皇后身上并没有什么冤魂,她以前也没有冤死过谁,所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皇后照理不应该为了法师的一句话癫狂至这个程度。 然皋帝越是不愿意搭理皇后。 太子那边就越是提心吊胆。 他之所以能拥有太子的位置,他心里非常清楚。 和他的生母皇后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皇后因做法一事病倒之后,太子没有一日不在养心殿外求情。 哪怕皋帝出来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可是,事与愿违。 他越这么跪着,皋帝就越是反感。 逐渐的就成了一种示威。太子这边等不到皋帝不罢休,每每早朝时,他就跪在养心殿外,等着皋帝从武英殿回养心殿。而皋帝这边逼不走太子不罢休,每次在养心殿门口见到太子,总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就进了养心殿,然后嘱咐张公公送太子回东宫。 久而久之,父子潜移默化的开始离心。 这一日,太子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这么多天,见到皋帝就像是看到了陌生人似的,彼此触碰到眼神的时候都觉得变扭。 这种感觉不好受。 太子发觉这样跪下去等下去不是办法,他所思右想,觉得应该联合党羽一起向皋帝谏言。 不求能够彻底的扭转局面。 至少能让皋帝听得进他的请求。 于是太子从养心殿门口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招呼着太子妃,先让她回太子府,自己到各党羽的府上走了一圈。 结果,那些曾今视太子为君主的朝臣纷纷婉言拒绝。 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都先将各自的艰难处境向太子一吐为快。 然后摊摊手,都说无能为力,毕竟是皇帝的家事,他们不能插手。 太子着急,想到了陈文靖。 怎么说陈文靖也是他长姐皋兰洁的夫君。 于是,走投无路的太子,转身去了陈府。 …… 然而陈府上也正闹得鸡飞狗跳。 几次被杨柳明言拒之于卧房之外的陈文靖,早已经失去了耐性。(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八章,生与不生 索性撩开了嗓子,道:“你就知足吧!你以为你除了来我陈府,还有其他大户人家会要你吗?做梦吧!凭着一副美貌,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再乎你是青楼出生。我已经一忍再忍。自从你进了府,我就捧在手心护着你,想花多少银子花多少,想在外面玩多久玩多久。你自己出去看看,有哪个大户人家能让女人这么做主的。出去上个香还要报了时辰呢,由丫鬟看着才能出去,还要准时准点回来。再看看你,你就惜福吧!什么心里面有阴影,这理由说得我耳膜子都要起茧了,休得拿这套来虎我。” 陈文靖实在是想要个孩子了。 一个男子再大的难处都能挺得过去,可是面子,那就是天,塌不得。 自皋兰洁落了胎,街头巷尾都在传陈府的事。 从嫡公主一人独大,到陈文靖缩头乌龟怕女人,再到老天也看不顺眼陈老爷没有孩子,说到最后断子绝孙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绕是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得下去。 还不非得造个小人出来才罢休。 杨柳弱柳扶风般站着,听着陈文靖一顿吼。 面色瞬间由散漫变凝重。 想要在撒娇搪塞已经没用了,索性板着脸道:“你不就是想要孩子么!我又不是什么生孩子的工具!(是呀,她杨柳和等美貌,怎么能够埋没在生孩子上面)大不了纳几房妾侍,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不像那嫡公主,老压着你不让娶。纳了房侍,你想生几个生几个,我又不拦着你。” 陈文靖闻言更气。 他要是能娶,早娶了。 还用等着杨柳来说么? 还不是因着皋兰洁还是个长公主,有她压着,他想纳个妾怎么着都要经过皋帝的同意。 他若开口问皋帝要几房妾,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面子啊! 他一旦开口要了,就表示嫡公主在过去的近三年里确确实实压着他。 他一个男子,还是个正二品尚书,却连个女人也搞不定。 加上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 他的老脸啊,还不如埋到尘土里面去。 也就是杨柳。 经上次秋韵楼强抢歌姬一事之后,皋帝几乎是默认了杨柳跟了陈文靖。 并没有对他强抢一事进行重罚。 也没有说一定要还杨柳清白,或是送她回秋韵楼之类的话。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皋帝心里同情他没有侧室,只是不是能名言罢了,毕竟正室是皇后的嫡公主,但要了那杨柳,皋帝也是没话说的。 杨柳刚才的那些话正好戳中了陈文靖的脊梁骨。 她不拦着有什么用。 关键还在他,老脸没有地方搁呀! 陈文靖一面闷气顿足,一面怒视杨柳,心里面又对皋兰洁恨得牙痒。 历代就没有比他更衰的兵部尚书了。 气道:“这是什么话!我那妾,还要看你拦不拦吗?!” 急了口不择言。 先扳回面子。 杨柳目瞪口呆,和着她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逐道:“我不就让你纳妾吗?谁拦着你了,我就从来没想过要拦着你。” 陈文靖脑袋充血。 根本听不得纳妾二字。 “你少在这里废话,你既然进了陈府,就是陈府的人。不管你要不要名份,你死都是陈府的鬼。我告诉你,这孩子你不生也得生,生也得生!” 杨柳听了失笑。 心道,这孩子都还没影的,陈文靖就这么急吼吼的。 看来她要赶紧离开陈府才好。 来这里本就是帮祁王来的,现在祁王也已经如日中天,她该想着回到祁王那里去了。 何况祁王也没有说要劝陈文靖归顺祁王,只说了想办法让他归顺轩王。现在他也已经归顺轩王,前些日子还特地走访了轩王的几个党羽。 她杨柳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还留在这陈府受这委屈? 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陈文靖,脑子里面迅速想措辞,怎么反驳怎么痛快,就怎么说。 谁料,话还没有出口。 那边皋兰洁在婢女水芹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见了怒气之下的二人,撇撇嘴,嗤笑一声。 然后旋身侧对着陈文靖,慢条斯理又极轻蔑道:“我说吵什么呢!原来是一个要孩子,一个不愿生呀!” 说着嗤笑出声来,走近杨柳继续道:“人啊,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什么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以后也是什么样子。就好比,乞丐生的孩子还是乞丐,市井刁民生出来的孩子也只能还是市井刁民,这姬人生的孩子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复又转过来对着陈文靖道:“纳不了妾,你觉得丢脸,没有孩子你也觉得丢脸,那生出个姬人你就不觉得丢脸了吗?” 声音不大却充斥了他们周围的所有空气。 细微都能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回响。 陈文靖的脸一下憋成紫红。 打从皋兰洁进府第一天,他就被压着,兔子急了还咬人,他是再忍无可忍。 杨柳在一旁看着,忙退后几步。 她现在想的事如何离开陈府,巴不得陈文靖和皋兰洁大吵大闹起来。 陈文靖抖着胡须,拿手指着皋兰洁的鼻子,气到说不话来。 皋兰洁倒是平静。 她这身子容不得她生气。 上回血崩她就差点丢了命,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她,现在更加珍惜她这条命。 不痛不痒地拍开陈文靖的手,以傲慢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是再说,你陈文靖就是无能,朝廷栋梁又如何,没有子嗣照样是败家。 陈文靖脊梁骨更寒,两眼简直要冒出火花来。 偏偏这个时候,附上的管家前来说太子到访。 怒气之下的陈文靖想也未想,立即吼道:“不见!” 管家一抖,看了看皋兰洁,最终又喏喏地看向陈文靖,道:“是太子,太子殿下到访。” 他以为陈老爷没有听到太子二字,故而重复。 有谁会将太子拒之门外?管家不留痕迹的拿眼睛打量陈文靖,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谁料陈文靖大叫,道:“我知道是太子,不见,你听不懂吗?!” 他这个时候正是气头上,但凡是和皋兰洁皇后有关的人他都不想见,尤其是他正想与之撇清关系的太子。 然管家哪里敢就这样回了太子。 哆嗦的不知如何是好,硬生生杵在那儿,进退不是。 临了。 陈文靖长叹一口气,厌恶地看了皋兰洁一眼,对管家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管家如同重罪获释一般,飞奔出去请了太子来。 太子正为他皇后的着急,进来见着陈文靖,就拉着他说皇后的事,先将皇后当下的困境简述一番,然后直奔主题,道:“陈尚书,现在也就你能帮着说几句话了,毕竟你是兰洁的夫君,论关系,你在我父皇面前除去君臣关系之外,还有一层亲属关系。你说的话,父皇总能听进一些......”(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九章,碰钉 太子毕竟还是太子。 有东宫储君的身份,名义上他还是大煜朝未来的主人。 陈文靖心中再不愿意,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皋兰洁见状,先是将脸撇着看向一边。 她可是没有忘记法师那天说的话,因为皇后身上复有冤魂,所以她的孩子才没有保住,乃至于现在彻底没了生育的能力。 归根结底,是皇后,她的生母克了她的命。 这会子看着太子来求情。 她站在一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帮了觉得变扭,不帮觉得惭愧。 垂眼思忖,在陈文靖发话之前,她突然乖巧道:“皇弟难得来一趟,老爷今日也难得在府上,还算清闲。不如我去給你们备些茶水与点心,你们有什么话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陈文靖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很快反应过来,皋兰洁是在帮太子呢,虽然没有一起求情,却給太子制造充足的时间。 一旦坐下来谈,以太子的口舌,总能说动一二。 皋兰洁动作飞快,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将茶水和点心准备好了,并妥妥的搁置在了陈文靖和太子面前。 太子心里急,根本没有在意皋兰洁的这点心思。 更没有察觉陈文靖当下的不愉快。 撩开前襟便坐下了,边道:“还是皇姐周到。”说着对皋兰洁点点头。 皋兰洁娓娓应,飞快道:“我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欲拽着水芹离开。 谁料水芹却殷勤地給太子斟上了茶水,一面对着陈文靖太子二人笑盈盈的。 水芹也不傻。 跟着兰成公主是注定没有出路了。 还不得赶紧捞空子巴结人。 管他太子当下受不受皋帝喜欢,怎样他都是男人,若是能跟着太子出了陈府,外面海阔天空的,再坏也坏不过她现在的处境了。 做婢女的也要时时为她们的将来考虑。 太子见水芹笑盈盈的,心头的灰尘也被抚去一半,至少在陈府上他还是受待见的,不像其他重臣府上,都是站着说几句,然后就没有下文,尴尬不得不离开。 他看着面前被逐渐满起来的茶皿,心中多少是安慰的。 皋兰洁觉得不妥,却也没有阻止。 人家笑盈盈的服务,哪儿也没错。 谁料,陈文靖却拍起了桌子,叫道:“伺候公主的,在这里斟什么茶。兰洁已经说了身体不适,你还不赶紧扶她下去!” 水芹哪里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一下子就僵住了,脸通红,慌忙的放下茶壶,埋头扶着公主走了。 太子也是一惊。 隐隐的感到不对。 陈文靖这是在指桑骂槐吧? 好好的赶下人做什么,除非是对伺候的对象不满意。 何况这年头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太子稍有放松的心绪立刻警惕起来。 陈文靖满脸紧绷,也不看太子,嘴巴抿得很紧,手指一下一下在案几上敲着。 绕有节奏的敲击声,让太子很不安。 逐道:“陈大人,现在就是您能帮着说几句了。您也知道前朝后宫向来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皇后的地位若是不保,你我也定受牵连。试想一下,我若不再是嫡子,太子地位就很有可能不保啊!陈大人,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就算不帮我也要帮你自己啊!” 太子当然还不知道陈文靖已经暗中随了轩王。 说得诚诚恳恳却换来陈文靖的一声冷哼。 且陈文靖能将他转移党羽一事瞒得水泄不通,自也非等闲之辈。 看着面前像没头苍蝇似的太子,有股子优越感从心底腾起。 被嬴氏一族压治了这些年,总到了他反击的时候。 突然收回手,绕有节奏的敲击声也随之消失,道:“太子殿下。您怕是找错了人了。我怎么能到陛下面前说情呢,说了只会让陛下更加迁怒于皇后。要我说呀,太子也不必到处找人为皇后求情,那毕竟是后宫之事,我们这些做朝臣的总不能把手伸到陛下的后宫去吧!那是陛下的家务事,还是不管的为妙。” 陈文靖说得像是在说闲话。 一点不顾及太子脸上焦灼的表情。 太子没想到会吃这样的闭门根,还以为能坐下喝茶,至少是有希望的。 现在这么一通话下来。 绕是太子好脾气,也忍不住要发作,道:“陈大人,想当年我和母后都帮过你不少,不然你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现在我母后有难,你倒推得干干净净的,和着嬴氏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陈文靖闻言也不生气,冷冷的嗤笑。 道:“帮我?如何帮我?逼着我休了前面的三位妻室娶了皋兰洁,然后又逼着我不让纳妾?太子殿下,你们确实帮了我不少,在陛下面前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可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的这样的老脸都快被你们給丢尽了,现在上朝去都要垂脸走路呀!再听听外面的流言,都说我陈文锦怕女人,没种!这话换成是太子殿下,您可听得下去?”他说着顿顿胸,继续道:“别说我不帮皇后。当初皋兰洁非将我私下养了杨柳一事闹到陛下面前,惹得陛下大怒,我被禁足于府上几日没有上朝,那个时候你和皇后又在哪里,你们谁都没有替在我陛下面前说一句话!” 太子闻言,也变了脸色。 自从陈文靖私养姬人一事被翻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听陈文靖埋冤过半句话,以为他并不在意。 谁知道现在却成了他不愿帮皇后的理由。 太子想驳回,却又无话可说。 他身为男人,自然知道头上被女人压着是个什么滋味,又有周围的流言蜚语,唾沫星子也是能淹死人的。 他突然有些记恨皇后。 若不是她逼着陈文靖在娶皋兰洁之前休妻。 若不是她纵容皋兰洁,使得皋兰洁在陈府上一人独大。 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自食其果呀,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太子吐了口粗气,道:“这么说,陈大人也是见死不救了。” 陈文靖扬扬脸,皇后的死活现在已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或许死了还好呢,皋兰洁便再不是嫡公主,他要纳妾才有希望。 逐道:“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皇后也只是受了惊吓而已,什么死不死的,别说得那么晦气。这情,我说不了,也不愿说,还是请太子殿下另寻他人吧!” 说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这是在赶太子走了。 太子脸彻底的青了,他这一走就意味着他失去了陈文靖这个幕僚。 他不自觉的起身。 觉得头皮是麻,脚下是僵的。 世界是不公平的。 他太子什么错事都没做,偏偏谁都不待见他。 勉强扭头,强拉出一个笑,道:“陈大人,留步。” 此时此刻,处处碰钉的太子不愿将脸撕得太破,好言好散的,以后还能见面。这节骨眼上,他还是少树敌为妙。(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闹腾 离开陈府的时候,他是僵着脖子出去的。 皋兰洁一直站在门外听着。 看到太子灰头土脸的走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何况他来说情也是为她皇后,正如那句话,皇后地位不保,她兰成公主也逼受牵连。 正当她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和陈文靖再说说时。 陈文靖从屋里面出来。 和满脸狐疑的皋兰洁碰了正着。 “站在这里做什么?”他问出这话,旋身看了看屋里,明白似的瞅了瞅皋兰洁,道:“都听了,还杵在这儿?” 这意思是他在里头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求情是没用的。 皋兰洁被他这样一说,一时没能转过弯。 僵直着眼神看了看他,吞吞吐吐道:“你真不打算帮一帮?” “不帮!”陈文靖斩钉截铁。 皋兰洁瞪圆了眼睛。 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陈文靖,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比在她面前护着杨柳还要让她不能接受。 “你冲我吼什么!我不过一问,又没让你帮。你帮还是不帮,和我有什么关系!”皋兰洁气着甩袖走了。 委屈求相公,这不是皋兰洁能做的事情。 陈文靖鼻子孔出气,对着皋兰洁的背影碎了一嘴。 心道,等轩王那里的战报回京,皋帝必定会对轩王刮目相看,到时候他再明言归属轩王,加上轩王出征之前他在军务上帮了不少忙。到时候,轩王回京,又是他飞黄腾达的时候。 太子,早是过眼云烟了。 皇后败与不败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的想着,心里也解气不少。 阔步往庭院中走去,走着走着,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杨柳的事。 忙叫了下人前去叫杨柳过来。 关系孩子的事,他必要让杨柳向他屈服,乖乖在府上生孩子。前面受了皋兰洁压治的气,正好从杨柳身上扳回来。 以彰显他男人的契阔。 可是,这时候去找杨柳已经晚了。 她早在太子进府的时候,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往哪儿去了,陈文靖一无所知,当下就急得跳脚,扬言非把她找回来不可。 下人们齐齐哆嗦道:“是。” …… 且说齐清儿这里。 关于陈府里的事,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霸道惯了的皋兰洁遇到如水一样的杨柳,再加上想要翻身做主人的陈文靖,陈府上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闹到鸡飞狗跳,那三个人是白住在一起了。 眼下正值旁晚,郡主府上的婢女们正忙着到处掌灯。 齐清儿静静地坐下游廊一角的亭子里面。 自从严颂离开之后,她就时时记挂着他,倒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深刻的友情让她没有办法不思念友人。 何况他走得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那天说的理由也特别牵强,齐清儿是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依严颂的性子,要离开也会离开的风风火火,怎么回像这样几乎是不支声的就走了。 皇宫里面也没有关于严颂离开的闲言碎语。 就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这不由得让齐清儿有些理解不透。 竹婉端了碗红枣燕窝粥过来,放在齐清儿面前,道:“五分热,正好喝,郡主喝了吧!” 这是华驮要求的。 齐清儿身子不济,有走下坡的趋势。 华驮几乎是隔日就来诊一次平安脉,还要求她每天都喝些燕窝。 这东西不是什么草药。 没有副作用。 每天饮用,也不至于伤身。 然齐清儿却不觉得她身体不适,除了一贯的心角微痛,其他的一切照常,还感觉比以前好些。 看着竹婉放下的燕窝粥,嘴里腻得很,道:“吃不下,以后别端来了。” 竹婉劝道:“您身子受不住药物调理,华先生才想到了这个法子。郡主还是喝了吧,实在不行喝一口也是好的。” 齐清儿抿唇蹙眉,半饷后,勉强喝了两口。 竹婉在一边瞧着,见她这些天总这样闷闷坐着,便道:“郡主是有什么心事吗?我瞧您这些天都闷闷不乐的。” 齐清儿取了帕子擦嘴。 不知怎的听着竹婉的声音,倒是想到了祁王。 严颂突然离开,会不会和祁王有关系? 念头一闪,她看着竹婉道:“严大人离开之后,现在宫里谁是御林军统领。” 竹婉没想到齐清儿会问这个,想了想,道:“是一个名叫项佐的,好像是这次击退凌王叛军的几个将领中,便有他在内。” 齐清儿闻言没接话。 这项佐的名字听上去很是陌生。 难道是太子那边安排来的人? 可太子忙着她母后的事,哪还有这个闲心。 再说祁王现在正受皋帝喜爱。他不受宠的时候,都能背地里操控别人,更别提现在他受宠,操控别人就是弯弯手指的事。 有他在,是绝不可能让太子在御林军统领一职上放人的。 齐清儿侧脸思忖。 望着宛如镜面的池水,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竹婉道:“备车,我要去趟祁王府。” 竹婉奇道:“怎么现在突然要去。” 说话间,齐清儿已经起身往外,道:“去要答案。” 竹婉,“......” 她显然没听懂,但也不多问,忙赶在齐清儿前面去准备马车。 齐清儿上了马车之后,便直接来到了祁王府的西侧门。 此时日头已经落尽。 祁王府也正是到处掌灯的时候。 齐清儿刚下马车。 祁王府中便有眼尖的下人迎了上来,道:“馥雅郡主殿下,是来找祁王的?我这就进去通报。” 齐清儿点头应了。 不多时,来了个亭亭玉立的婢女将齐清儿和竹婉儿人迎了进去。 沿着鹅软石小径,穿过抄手游廊却没有要上廊走的意思。 跟在后面的齐清儿不由得诧异,道:“不该去正殿或者是书房吗?如何还从下面走?” 那亭亭玉立的婢女扭过头来浅笑,脚下步子却不停,道:“回郡主殿下,祁王在醉心亭中落了座,等着郡主您过去呢!” 齐清儿心道。 他动作真快。 她前脚刚进,他后脚就准备好了席座。 这是,也有事要和她说的意思? 或者,他已经知道她为何而来了。 齐清儿想到这里,心不由得一颤。 醉心亭设在一片池塘的中央,池水中是碧绿的荷叶,以及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少有几处漂着烛灯,隐隐绰绰地倒映在池水中。风儿轻轻一拂,便是花香四溢,影影叠叠,配上远处清浅的蝉咛,好一副深夏傍晚惬意的风景。 齐清儿看着眼前景象,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轻了。 婢女领着她继续往前,往池塘中间的醉心亭去。 走到快到亭子的时候,那亭亭玉立的婢女却止了步,抬手示意齐清儿独自往内。 齐清儿抬目看了看竹婉。 那婢女立刻会意,道:“殿下邀请郡主独自前往,我们做下人的都需在外候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章,醉心亭 这婢女口齿伶俐也不点名道姓说竹婉。 但谁都听得明白她的意思。 竹婉便主动对齐清儿道:“奴婢便在这儿候着吧!” 齐清儿微微点头,随后漫步踏进了醉心亭。 亭中落了四面薄纱,刚好能够看清外面景致,又将夏日傍晚的蚊虫阻隔在外。 幽幽烛光,把薄纱映得丝滑滑的。 加上祁王身上固有的檀香,此情此景甚是宜人。 他见齐清儿踏进醉心亭,起身相迎。 宽松且薄长的衣襟遥遥的拖在身后,因着衣襟和地面的摩擦,使得他领口的衣衫紧紧贴着胸脯,露出深深的锁骨。 任谁看去都会不由得脸红。 齐清儿见了他也不拘礼,就是被身前的这股气场波及到了。 不由得侧脸看着外面的池水。 祁王走近,搂着她的肩,道:“这几日繁忙,也未能到你府上去看你,可是为此不高兴了。” 他靠得很近,有湿热的气息撒在她脖颈上。 她扭过头,正对祁王的眸子,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你刚重获陛下的信任和赞赏,自然要小心谨慎,先稳固落实了亲王的地位要紧,何况你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我,我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祁王听着话。 说的是没错,然听上去不是特别顺耳。 他稍有停顿,拉着她入座,給她斟茶,道:“茶水是清晨荷叶上的露水,茶叶是我亲自种下的蜜骡茶,你喜欢的七分热,尝尝看。” 齐清儿能感到他掌心潮湿的灼热。 一向冷静平稳的他很少会手心出汗,除非是他遇到了什么紧张的事。 她静谧地望了他一眼,浅浅一笑,抿下一口茶。 “味道如何?”他细心的问。 齐清儿点头。 他笑笑。 一个是为严颂离开一事而来,另一个深知她是为了什么事,却故意别开话题。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彼此都是心较比肝儿多一窍的人。 彼此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只是祁王脸上除去那一抹暗然之外,还有一抹复杂的焦急之态,这让齐清儿看不太清楚。 为了避免尴尬,齐清儿打破了宁静,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也不必绕圈子,严......” 她刚要进去主题,他却伸手止住了她的话。 起身,挪到齐清儿身边,然后落座。 用臂膀搂住她半边身体,亲昵的贴着她,道:“其实我也有事要和你说,让我先说吧!” 齐清儿没躲没让。 坦然道:“好,你先说。” 祁王甜甜的一笑。 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十分好看。 那双桃花眼,这样一弯,烛光下像极了两弯明月,照得人心底暖暖的。 这让齐清儿微微一颤。 祁王他要说什么? 很少见他有这样的笑容。 片刻,期望下细柔的声音入耳,道:“嫁給我,做我妻子,住到我府上来吧!” 此话一落,齐清儿的心都停跳了半拍。 刚欲说话,祁王又将手搭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先不要讲话,他继续道:“自从当年皋帝将你指給我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将你取回府上的一天,只是......命运弄人……过去的十六年里,我也每一天都在想,想你回来的那一刻,想你披上嫁衣,踏进我王府的一刻。清儿,我们成亲吧,我去求父皇,这个时候他一定会答应将你许配我給,以你郡主的身份一定会成为我的王妃。到时候......” “太早了。”这次换她止住了他的话。 这三个字让祁王心往下沉了一大截。 但转念一想,确实操之过急了,只是他要是这个时候不娶,将来再取就没那么容易了...... 齐清儿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 前头的事情尚未平息,皇后要疯不疯,太子尚且留有一席之地,陈文靖也没有彻底倒向祁王,翻案也刚刚才有了眉目而已。 他要娶她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要由皋帝指婚就变的复杂了。 指不定还会叫那些小人捉了辫子,说祁王和郡主早就看上彼此,这不和祁王这些的平谈无争相冲了么! 齐清儿眨着双眸看着祁王。 她能想到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再等等吧,你事业刚起,总有个磨合期。何况我又曾是皋帝指了做婕妤的人,虽然他未再提过这个事情,不代表他就不记得了。你这样跑去让他将我指给你,弄不好会落得和轩王当初抢夺圣旨同样的罪,白白的叫皋帝心里不舒服,这对你刚起的事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齐清儿幽幽道。 脑袋情不自禁地倒在了祁王肩膀上。 不知怎的,口上拒绝了,心里还是暖暖的。 祁王垂了口气。 用侧脸抵在她凉凉的秀发上。 她的话有道理。 可他就是不能放心,生怕晚娶了就再也娶不回来了。 伸手将她的手覆在手心。 手掌间汗津津的,也不知是谁在出汗。 祁王垂眸看着她额下长长的睫毛。 心中茫然。 “如果等了,却没有等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该如何?”他问。 齐清儿闻言竖起脑袋。 祁王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她不敢相信。 愣了一下,方道:“你指什么样的结果。” 祁王抬眸看着池水中的荷花,浑然不知齐清儿正看着她,被问了后,立马缓过神,叠出笑脸,道:“我也只是猜测,多愁善感罢了。” 说着复将她搂进怀中。 齐清儿嗅着他身上“与世无争”的檀香,安慰道:“这条路一路走来都很坎坷,我也细想过了,之前是我太瞻前顾后,有些感情总是放不下,当初责怪你太心狠,其实我又好得到哪里去。过来的路哪一步不是踩在别人身上过来的。放心吧,今后我不会再和你反道而行。” 她说这些话总觉得心里是空的。 自她回京以来,做的这些事和当初那些加害她齐家的人和下诛杀令的皋帝,又什么区别。 然事以至此。 当她觉悟到她的自身的罪恶之时,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回抱紧祁王。 但求一些安慰。 祁王回应她,也将她抱紧,道:“你也没有反道而行,不过有时候顾虑太多,有些人和事是不能参杂感情在里面的。我了解的你的纠结与不安,如果这世上有因果报应,那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一定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何况,我们这也不算做了亏心事,不过是对付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罢了。” 齐清儿狠狠点头。 又狠狠摇头,道:“不,不会的,若是有因果报应,还是我来承担吧,我死过一次,不在乎再来一次。” 她说得急。 祁王闻言变了脸色。 忙捂住了她的口,道:“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我不许你再提死字。” 他害怕极了,好不容盼回来了她,再失去,他要如何承受得起。 被捂住嘴的齐清儿只剩下两只明亮的眼睛。 额尖也有些微红。 祁王这才反应过来,他动作过急,压得她喘不过气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章,来者不善 忙松开手。 发现她嘴唇边隐隐的五道浅粉的指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祁王抱歉道。 齐清儿浅笑,道:“不过一说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然祁王眉间已经有了愁容。 齐清儿起身,不看祁王,走到醉心亭的边缘,撩开一边的薄纱,徐徐微风吹进,顿时叫人心宽不少。 祁王起身走到她身后,轻道:“等轩王回京,我们就成亲,如何?” 齐清儿听到轩王二字。 嗓子里就发紧。 她扭头,对身后祁王轻轻地点点头。 说实在的她不忍心伤害他人,何况轩王也是她在乎的人之一,无声的点头算是回应了祁王的问题。 但点头之后,她又想到了严颂。 答应过他,一旦翻案便和他远行江湖,离这个皇宫远远的。可是她若嫁给祁王,便是违背了和严颂之间的诺言。 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祁王轻柔地搂着她的肩,道:“这辈子,我希望你同我一起留在京城。” 他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 让齐清儿心下微惊。 往后轻仰身子,靠在祁王肩上,道:“如果可以,我一定留下来陪你。” 祁王颔首,又沉声道:“其实是我让严颂走的。”他说完等了等,见齐清儿不语,继续道:“我想你来也是为了这事。他不适合这个皇宫,他属于江湖,应该重新回到江湖上去。” 说到这里,齐清儿还是不说话。 她看着微波粼粼的池面一声不吭。 祁王只当她是想继续听下去,便继续道:“自从上次凌王叛军血洗皇宫之后,皋帝便不再信任他了。之所以没有夺了他的职位,你我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皋帝重视的是他制出来的所谓的长生不老药。皋帝不信任他,也是因我而起,是我让他在凌王打进来的时候,先退避三舍,必定要让皋帝尝尝什么叫做死到临头的感觉。严颂按照我的吩咐做了,同时失去了皋帝在守卫方面对他的信任。” 他说着顿顿,继续道:“你也知道,皇宫里面向来都是个见风使舵的地方,大家都是看着皋帝的脸色行事。严颂就算人在其位,但不受皋帝重视,同样会受到宫中势利小人的白眼。所以,我找来了项佐代替了他的位置。那天我找他说话,他自己也说,这京城当中的罪孽太深,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齐清儿依旧望着水面。 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身体依着祁王,小鸟依人一般。 祁王垂目瞧瞧她,柔化了声音,道:“清儿,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沉默聆听的齐清儿终于开口,道:“你做得很对,他实在不适合呆在京城,他属于原野,他身上应该有的是青草的气息。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我之间如果要谈原谅,那是说不尽的。” 祁王闻言,心微颤。 他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当中,双手从后面在她的腰迹收紧。 之后,两人一言不发的站了良久。 直到蝉咛声渐渐浅了,徐风也因为暮色加深而静止。 齐清儿拨开祁王的手,转过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还要去趟纯净公主府。有些日子没有过去了,乘现在还不算太晚,我该去看看她,这丫头照顾起人来要命,也不知道剑枫大人现在如何了。” 祁王松开她,道:“我也一直关注着,派过去的人说剑枫还是没醒,不过身上之前腐烂的地方已经渐渐愈合了,想来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两人说着一起往醉心亭外走。 彼此心中一些隐隐约约的难以言明的情感也转移到了剑枫的伤势上面。 多年之后,当祁王一人再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 他是沉默流泪的,因为他就不该答应她,拖延他们的婚事。 …… 这头,祁王府外面。 杨柳跌跌撞撞,不知道在哪里喝得一身酒气,正往祁王府里闯。 府上的府役是认识杨柳的。 只是不明祁王和杨柳之间的准确关系,都将她当作是祁王的朋友。 见她这样往里闯,拦也不是让也不是。 杨柳半醉半醒,脚下轻浮。 身上的衣襟也被她自己扯乱,垂下的丝带顺着她舞动的手臂在空中轻舞。 领口微微露出一些妖娆的锁骨。 弄那这位前来接见的府役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忙羞得转过脸,“姑娘先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叫个婢女过来。” 那府役说罢,撒腿就跑了。 杨柳眯眼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少年,无奈的笑笑,喃喃道“如何你不能带我去见祁王,我是来找祁王的。” 府役已经走远,没有听见她的话。 不一会儿来了个三四个婢女。 此时的杨柳已经走进了祁王府内,正往书房去。 上台阶的时候绊了一脚。 好在那几个婢女眼疾手快,才没有摔着。 杨柳见又来了人,口中吐着酒气,两眼迷离道:“嗯,我找祁王,祁王呢,你……带我去见他。” 婢女们面面相嘘。 一个年幼一些的婢女道:“姑娘怕是要等一等呢,祁王殿下现在不方便。” 杨柳一听这话,胡乱地挣脱开他们的搀扶,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们未来的王妃。我要见祁王,还有不方便的时候。说,他现在在哪里,如何就不方便了!” 一通话说得断断续续。 身体像没有骨头的蛇,扭动得能让人心碎。 另一个婢女见她说这话,信以为真,便道:“祁王殿下现在在醉心亭。姑娘要不要先梳洗一下我们再带您去见殿下。”这奴婢说着上下打量了杨柳一番,意思是她衣衫不整见不得祁王。 杨柳醉呼呼的,这么一段话中,唯独抓住了醉心亭几字。 迷离的眸子立时一亮。 指着醉心亭的方向就要过去。 因她刚才说的“我可是你们未来的王妃。”再加上婢女们几乎都见到祁王曾和她单独相处过,当下也不敢质疑她。 便相继簇拥着,半拦半护地随她往醉心亭去。 彼时的齐清儿和祁王正从醉心亭上下来。 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随后一个柔若柳枝,妩媚婀娜的身躯扎进了齐清儿的眼球。 这个面容再熟悉不过。 不是杨柳又是是谁。 婢女们见了祁王和齐清儿,纷纷忙屈膝福礼,道:“祁王殿下,馥雅郡主殿下。” 祁王不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质疑地看着婢女中最年长的一个。 被看的婢女站出身,道:“杨柳姑娘说是来找殿下您的,我们就将她带过来了。” 祁王听着心头发紧,再看看杨柳的样子,顿时觉得不妙。 因斥责道:“她说来,你们就带她过来吗?本王早有吩咐,今晚任何人不得进亭打搅!” 婢女们俱是一惊,纷纷垂下头去。 而见到祁王的杨柳顿时来了精神。 撒开手就往祁王身上扑,边道:“殿下,连我也不能来吗?你可是答应过我,我将会是您的王妃的......连王妃也来不得......”她边说边四下张望,瞧见了齐清儿,微张的唇瓣立刻紧了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章,面目 齐清儿立刻觉得耳边的徐风都禁止了。? 她缓缓看向祁王。 他的脸色铁青,眉间另有一丝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齐清儿清楚。 然自古帝王三妻四妾,祁王将来要做帝王,又怎么可能只娶齐清儿一个妻子。杨柳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许许多多个妃嫔,难道她齐清儿还要像皋兰洁一样,拦着陈文靖不让宠幸其他女人吗? 显然不可能。 齐清儿也清楚这点。 这样的念头闪过,齐清儿顿时觉得心宽不少。 看着杨柳对祁王妖娆迷醉的模样,至少没有不能呼吸,远远的蝉咛声也逐渐在耳边重现。 只是视线不太清楚,眼睛上面酸涩涩的。 杨柳瞧见齐清儿,略有些吃惊,但很快明白过来,随即一笑,笑声如风铃却极是刺耳。 她歪歪扭扭走到祁王和齐清儿之间。 拿手指着她们,然后语无伦次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祁王殿下会说今晚任何人不得进亭打搅了,原来是姐姐在这里啊!”她说着吐着酒气又往齐清儿这边靠,脚下步子不稳,最后踉跄一下差点没有扑进齐清儿怀里,还是旁边的婢女給扶住了。 她抬起微红的脸,先咬了下嫣红的双唇,道:“雨姐姐,你何必这么不待见我这个妹妹呢?将来我们可是要共侍一夫的,妹妹保证将来一定能够和平共处,绝对不跟姐姐争风吃醋......” “住口!”时下的祁王早已经怒气上头,出言何止。 这一吼,将杨柳吓了一跳。 她颤颤巍巍的旋身,十分委屈道:“殿下,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您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娶我为妃,君无戏言呐!” 真不知她是在借酒装疯,还是借酒壮胆。 换她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敢对祁王说出这些话的,唯有唯命是从的份。 齐清儿闻言再不愿面对着祁王。 心里又在挣扎,杨柳有什么不好,她怎么都曾在危急的时刻护过她,将来共侍一夫,两人还能相互作伴。祁王早晚要娶妾的,娶了杨柳,她还可以省去給杨柳找人家的心事,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她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可心却未必会听她的。 刚挪了步子想离开,才现脚下根本挪不开。 视线很模糊,辨不清东南西北。 在她自己现之前,她已经摇摇欲坠,身后一群婢女簇拥着她,才没有倒下。 祁王着急想过去搀扶。 面前杨柳却像蛇一样缠得他动弹不得。 齐清儿强忍泪,尽量保持稳重。 眼尖的婢女果断搬来了一张锦杌。 齐清儿顺势便坐下了,难道她要众婢女抬着她出府吗?那也太显得她懦弱了,就是懦弱她也要压在心里。 祁王被杨柳缠着迈不开步子。 火道:“让开!” 杨柳索性滑跪在地,两手抱着祁王的双膝,哭道:“不让!” 祁王再忍无可忍。 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挣脱开她。 然对于女人,他向来动口不动手。 对着面前站着的婢女怒道:“杨柳喝醉了,你们还不赶紧带她下去醒酒!” 说是带下去醒酒,也没有说要驱赶她出府。 毕竟杨柳是在为他办事,在弄清楚她的来缘之前,他不能莽撞的将她驱赶出去。 杨柳闻言更是不依。 对着前来的搀扶的婢女又吼又叫,“谁敢动我,我可你们将来的王妃,我看谁敢动我!” 婢女纷纷收手,看向祁王。 祁王即恼怒又惭愧。 恼怒的是怪自己当初怎么就利用了杨柳,要利用她也该换一种方式,这下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而惭愧自然是对齐清儿的,他想证明他对她的感情是清白的,是纯粹的,偏偏有口难言。 被杨柳这又扑又闹的越描越黑。 “殿下,您这是不要我了,我在陈府受那兰成公主的气可是为了您啊!现在陈文靖倒向轩王,你转脸就不认我了吗?!你当初对我的誓言难道都是说出来哄我的,现在利用过了,就要扔掉了吗?我不依,再说我都是您的人了,离了祁王府您让我去哪儿呀!”杨柳娇声刺耳,说得祁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什么时候对她有过誓言? 不过是利用了她想做王妃的心罢了。 祁王是经历过是非成败的人,他很清楚翻身对他来说有多难,要想在这条路上不利用人,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尽量做到了利用心术不正之人。 比如杨柳就是一个。 只是齐清儿并不知道她曾背地里勾引祁王。 她听了她这些话,心里面像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压满了真个世界,里面静悄悄的。 深刻的体会到了祁王利用了她的杨柳妹妹。 祁王抿唇不语,直勾勾地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却看着杨柳。 杨柳感觉祁王身体的僵硬,忙又哭得更大声,“哪怕先让我留下来做个下人也好啊,将来能做雨姐姐的婢女也是好的,只要能够留在殿下和雨姐姐身边。陈府那边我是不会再回去了,那陈文靖要我給他生孩子,我如何能依。殿下,您也不会让我这么做的,我可是您的人呀!” 她反复强调她是祁王的人。 齐清儿当然是听得懂的。 可她心里正在下雪,密密麻麻的大雪掩盖了一些声响,连她脸上都静谧的很。 杨柳说完,扭头看了一眼齐清儿。 没看到她脸上的愤怒,很是失望。 祁王额角爆着青筋,最终忍无可忍地将杨柳推倒在一旁。 他飞快地走到齐清儿身边。 张开嘴,却无话可说。 难道要解释他没有要过杨柳,从头到尾和她都是在做戏而已,可说出来齐清儿她会信吗?怕只会越描越黑。 齐清儿静谧的看向祁王。 出其不意的笑了笑。 眼中不经意间沁满的泪水,因笑而弯起的眼睑,滚下两颗热泪,还有些晶莹的泪湿湿的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面。 笑容里面藏了泪水,却瞧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祁王被这一笑弄得头晕目眩。 连忙伸手給她擦拭,心疼得弯下了身躯。 杨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看着祁王这么瞅着齐清儿,她就是满肚子的火气。 到头来,祁王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利用她而已,不然也不会甩开她,不对她的言语做任何回应。 还有他看着齐清儿的眼神,那里是满满的内疚,还有满满的爱。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看过她。 之前的那些甜言蜜语,什么山盟海誓都不过是在骗她的。 她却像个投入了爱河的傻姑娘。 以为这辈子,她真的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还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王,可带她享尽荣华富贵的人。 杨柳挣扎起,半落泪。 面容叫一个憔悴不堪,泪眼婆娑。 她总算看清了祁王的真面目。(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章,独角戏 因这怒气上头,酒也醒了大半。 她清楚地看见齐清儿脸上的浅笑,心中恨意狂生。 凭什么她的命运不如齐清儿的。 同样是齐府当年留下来的余孽,齐清儿得有贵人相助,易了容貌回京当了郡主,还重获祁王的爱恋,将来做王妃的命。而她杨柳呢,被买进青楼,死不从男人就被红娘打骂,好不容易争得一身清白又叫陈文靖給玷污了,之后便是花海边惨不忍睹的一夜。本以为得了祁王的青睐,为他办了事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哪晓得那不过是幻想一场。 她越想越气。 她得不到祁王,那齐清儿也休想得到。 齐清儿抬手搭在祁王給她擦泪的手上,示意他不打紧,一切都是为了翻案,她能够承受。 祁王自是瞧出了她眼中的含义。 心往下冷了好几截。 这时忽感手臂处有什么重物压过来,然后整个手臂就被拉到了一边,跟着面前一阵淡淡的酒气。 杨柳红了双眼,死瞅着祁王。 有些话说出来折辱了她自己,她也要说,只要能刺痛齐清儿的心,怎么样都是痛快的。 “我知道祁王殿下,您就像和踏进青楼的男人一样,就只看上了我的身子,享受过了,还要利用我这个人,为你谋权谋利。”突然又转向齐清儿道:“雨姐姐,你可要看清了,祁王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你以为他是为了你一直都没有成婚吗?我看是因为他不想招人耳目,所以一直迟迟未婚,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沾花惹草的呢!” 祁王收回自己的手臂,不阻不拦,只任她说。 旁边齐清儿的平静,突然让他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齐清儿也表面上看上去不恼不羞,只淡淡看着杨柳。 杨柳见二人无动于衷的样子。 好像他们已经无声地站在一起,共同对付她似的。 更是急得要命,气得跺脚。 “祁王,我真是白仰慕你一场。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帮着你去陈府,就不该帮你劝陈文靖,让他归属轩王。现在你得逞了,就要将我一脚踢开。当初和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我要去告诉陈文靖,告诉这一切都是祁王亲手安排的!” 其实从杨柳进府。 祁王就没说过一句要赶走她的话。 说的无非是不得进亭打搅,或是让婢女们带着她下去醒酒。 她这一通气话是因齐清儿在此而起的。 更是因为祁王看着齐清儿的眼神。 虽然他没有看自己一眼,可杨柳就是能看出他眼神对她自己的厌弃。 然不论她怎么撒泼。 齐清儿照样静坐不语,祁王则是侧头深情忧伤地看着她。 杨柳再受不了。 王妃梦就这么破碎,她心有不甘。 索性一个旋身倒进祁王怀中,最后她还是希望她的*能够打动祁王,哪怕他就只在乎她的*也是好的。 可她哪晓得,祁王根本就没碰过她。 祁王退让不及,只有接住,然后扫了一眼在旁的婢女。 婢女们纷纷会意,将假装昏迷的杨柳从祁王身上架起来。 杨柳马上就醒了,又开始哭闹。 祁王当下呵斥,道:“带下去,关起来,谁敢违抗,刑法伺候!” 婢女们自也不敢松手了,任凭杨柳再怎么挣扎都抓得死死的。 好半饷,醉心亭外才恢复了平静。 其实,从头到尾就是杨柳一个人在闹。 就像是在唱一出独角戏。 齐清儿见杨柳被带远,起身往池边走了走,深一口气。 喃喃道:“难得如此夜景……” 祁王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尤其是当她望着池面感叹夜景的时候。 似乎刚才不过是这静谧的夜景中扑来了一只鸟而已。 他走近她,伸伸手,没有搂住她的肩。 齐清儿感到檀香的气息,知道他就在身后,逐道:“就让杨柳在你府上住两天吧,我也好回去給她布置个房间出来。” 祁王听着只觉心痛。 齐清儿旋身看向她他,继续道:“她这样闹下去对我们所谋之事有百害而无一利,总不能真的让她闹到陈文靖那里去。不然费心埋下的局就破灭了。再有,她住在我那里总比住在你这里要稳妥些,毕竟陈文靖认为她是他的人,回头让他看到杨柳在你这里,有些话是解释也说不清的。住在我那里,她毕竟是我妹妹,当初她被陈文靖强抢之后,先进的也是我的郡主府,就算陈文靖最终知道她在我这里,也不能说什么。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从杨柳出现之后就一直波澜不惊的坐着。 原来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祁王闻言,心角抽痛。 “好,我会尽快安排。其实杨柳她……我……”祁王还是想解释,无奈难以启齿。 他什么时候为他做过事做过解释。 齐清儿笑笑,道:“我知道。不过杨柳毕竟是无辜的,她是我妹妹,纵使她有心成为你的王妃,那也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正常的心理。这世上想成为王妃的女人多,不想成为王妃的女子少。她看上了你,我不怪她,若你不爱她,我希望你也放过她,她于我毕竟有再造之恩。再者陈文靖的势力一天不减,你就一天不能娶她过门。这不是妇人之言,没有嫉妒在里面,纯粹为了我们所谋之事,经不起这样的波澜。” 这话让祁王心痛到麻木。 适才在醉心亭相依相靠的温存,被她这番话打得烟消云散。 祁王倒吸一口气。 与其沉痛,不如和齐清儿一样说正事。 “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娶她为妻。”他说完怔怔地看着齐清儿,在心里喊,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娶她为妻,我唯一想娶的就只有你齐清儿一人。 然这些他没能说出口。 齐清儿面上的冷,让他措手不及。 也是他让她不要顾虑太多,有些人和事不能参杂感情在里面。 现在她就完全做到了。 齐清儿点点头。 祁王微旋了身,继续道:“至于太子那边,必须赶在轩王回京之前对他进行彻底的打压。不然皋帝一旦得知轩王出了事,一定会重新重视太子,他向来不愿看到某个皇子独大,轩王出事,众人就会将目光转向我。凌王殁了,轩王残废,蓉王不谙世事,皋帝定然会适当扶持太子,也好对我起到制衡的作用。” 两人很快避开了适才伤心的一幕。 谈论起后路。 殊不知,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齐清儿颔首,“你的意思我明白。”然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复抬起头,接道:“时辰也晚了,还要去璟雯那里,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等祁王回应。 径直领着竹婉往外走。 祁王跟随走了几步,发现她的步子越走越快,似有逃离之感,便没有再追上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章,昏迷 他垂胸顿足。 这会儿身边没了人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胸口的衣襟被杨柳給扯乱了。 他仰头往齐清儿离开的方向看去。 多希望没有发现方才那一幕。 他叫来下人,一边往房中去,一边让下人准备热水。 随后挥手支开了周边,独自一人坐在木桶里,然后又将整个人埋进水中,好一会儿才有冒出头。 也不见他大口呼吸,只是垂泪。 身上紧实的肌肤嫣红嫣红的。 …… 再说齐清儿。 自走出了祁王府的西侧门,她忙让竹婉取了一颗严颂留下的药丸給她,干口服下之后,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顶着遥遥的月色来到了纯净公主府。 正是晚饭过后唠嗑的时间,府上的婢女慵懒跑出来接见,见是齐清儿来了,连忙请了进去。 灵儿第一个围上来,道:“郡主可有段时间没来了,我们公主先前吃饭的时候还念叨呢,说馥雅郡主也不知怎么了,前一段时间每天都来,后来突然就不来了。这府上住着剑枫大人,公主也不能随意走动,正巴望着郡主能常过来说说话呢,以后郡主可要常来呢!” 齐清儿忙不迭的点头,一边跟着灵儿往里。 她前些天为什么没来 心情不佳,因为严颂的突然离开。 皋璟雯这里已经够让人沉痛的,她没有必要再将她的坏心情带过去。 眼下虽不能说她完全从严颂突然离开的坏心情中走出来了。 至少她知道了他为什么离开。 进门之前挂上笑脸,尽量撑起愉悦的心情,往坐在剑枫身边的皋璟雯走去。 皋璟雯见是齐清儿来了。 也忙迎上来,将灵儿说的话,几乎复制重复说了一遍。 齐清儿陪笑,道:“以后一定常来,看你想的。” “哎呀,要是连你都不来看我,那我可不得闷死了。”皋璟雯一面让灵儿下去准备茶水,一面拉着齐清儿坐下。 不经意的,或者是不能抗拒的,齐清儿往剑枫那边看了一眼。 皋璟雯立刻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面儿上往下一沉,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就这么一直昏睡着。请了太医来,连华驮也道不出个具体日期,只说没了生命危险,迟早是要醒的。还说醒来后极有可能会失忆,因为他当时倒下去的时候后脑勺撞在了石阶上面。雨姐姐,我每天都对他讲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从来不见他有反应,说出去的话就像沉到了谷底。一天下来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雨姐姐,你再不过来陪陪我,我真怕没等他醒来,我也就先疯了。” 满肚子都是苦水。 也是,好不容易壮了胆子将心上人挪回府,却是个昏迷的。 一想起凌王反叛之时,就满眼泪水。 当初皋帝历声命令放箭的声响挥之不去,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要杀可是他的子女啊,连无辜受罪的公主,他也没有想放过。 到头来还是平日里都难见一面的意中人就了她。 救就救了吧,偏偏命运弄人,一个活了,一个却昏迷了,这一昏迷就是月余。 换做是谁不伤心。 齐清儿搂搂皋璟雯的肩,道:“好,以后每天都来看你,一天不落,可好。” 皋璟雯呜咽,道:“好。” 这头灵儿上了茶水上来,端了一盘酸甜杏子,道:“这还是慧妃娘娘亲自做了,叫人送过来的。公主念着郡主,都不舍得吃,说是要等着郡主来一起吃。现在看来公主这番心思没有白下,可算把郡主給等来了。郡主,快尝尝。” 想来这主仆二人都盼着齐清儿过来呢。 齐清儿连忙拿了个放在嘴里,连道好吃。 皋璟雯看着她,方满意的笑了笑。 齐清儿又拉着皋璟雯的手道:“既然太医都说了会醒,也脱离的生命危险,你也不要总闷在府上。这样对你的身体也好,总不能让剑枫大人一醒来就看见你憔悴不堪的模样吧!” 皋璟雯缩缩手,眼神落在剑枫的床榻上,道:“希望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哪儿也不敢去。”说着声音小下去。 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剑枫真的会醒来。 好像那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一般。 齐清儿拉着她的手,道:“可你也不能因为这就整日闷在府上,足不出户,要是他醒了,你这倒下了,又该如何是好?!” 皋璟雯闻言便埋下头去。 连旁边灵儿都伤心的抹泪。 齐清儿心下微惊,瞧她都说了什么。 本就是来看望安慰皋璟雯的,现在弄得气氛沉甸甸的。 杏眼不留意的撇了一眼面前的酸甜杏子,拍着皋璟雯的肩膀道:“暂且不说他了。你这月余都没有进宫看望你母妃了吧,你在府上守着剑枫大人,慧妃同样在宫里面守着宫门望眼欲穿。盼来盼去,不见你进宫,便做了酸甜杏子托人送过来給你。璟雯,出去走走吧,进宫去看看你母妃也是好的,你身边还是有关心你的人的。” 皋璟雯被说得捏起一粒杏子,塞到嘴里。 满满都是母亲的味道。 狠狠对齐清儿点点头,道:“也是,我真糊涂,母妃一定很担心我,我该进宫看看她的。” 说着她一把拽住齐清儿的手,又道:“不如明天,你同我一起进宫吧! 齐清儿这有这个意思,便同意了。 之后齐清儿又找了些其他话题,皋璟雯又说了一些过往的趣事,无非是兄弟姐妹的之间的打打闹闹。 齐清儿见她脸上也有了笑容。 便也稍稍放心。 那些安慰宽解的话也不敢多说。 因为剑枫确确实实昏迷躺在那里,皋帝也确确实实起了杀公主的心,要安慰也不知从何下手。 说多了,便会牵扯到事实。 还不如不说的好。 临了,到了一更天了,皋璟雯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齐清儿。 两人说好了明日午时一同进宫。 …… 齐清儿回到府上之后,就瘫在了床上。 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大红色的帷幄。 任竹婉在旁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过了好半饷,夜都近三更了,她豁然从床榻上坐起,揭开薄锦被就要下床,对着竹婉道:“去找几个婢女,让她们到西厢房来。” 竹婉愣住。 大半夜的,西厢房又是个空屋,去哪儿做什么? 齐清儿见竹婉不动,又道:“給杨柳准备房间,你去叫人。” 说着披了件薄纱就要往西厢房去。 竹婉再愣也被杨柳二字惊到了,忙上前拦了去路,道:“要准备也不急于这一时啊!郡主,您刚刚服了药,再劳累不起,还是尽早歇下吧,明儿还要同纯净公主一同去宫里。何况杨柳还要过些天才来,明儿从宫里回来之后再收拾也不迟啊!” 竹婉边说边留意齐清儿,见她直直地看着门框,心中发虚,声音也小了,继续道:“何况准备房间这等事也不用郡主亲自动手啊,留给下人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章,蜚语 齐清儿将视线从门框上挪下,看向竹婉,冷冷道:“去叫人准备西厢房,不然我一个人去准备。” 这是和自己过不去。 竹婉噏唇,逐不再犹豫,出去叫人。 齐清儿独自去了西厢房。 她没法一个人呆着,脑子全是祁王的影子。她必须找些事做,最好是些体力活,身体累了,心才不会那么累。 捡了一块抹布便在西厢房中擦起来。 竹婉带了三四个婢女过来,见这场景都吓坏了。 府上哪有主子干活的份。 做奴婢自也不敢让主子的手沾了灰啊。 竹婉连忙上前制止,将将按到齐清儿的手。 齐清儿就像是一个搭起来的被打碎过的青花瓷瓶,一碰身子便滑下去,竹婉赶忙接在手里。 这才发现她满脸是泪。 竹婉嘴角微抽,挥手赶去了下人,方将齐清儿扶回了卧房。 …… 次日晨起,齐清儿整个眼圈都是乌青的。 浑身乏得很。 因担心一会儿要进宫,怕身子撑不住,又服了一刻严颂制的药。 在铜镜前上了很厚一层妆。 方把眼下的乌青給掩盖住了。 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锦囊交到竹婉手里,道:“带上这个,一会儿給慧妃娘娘。” 竹婉收下,道:“是。” 齐清儿合上抽屉,道:“记着,别让纯净公主瞧见了,知道这些对她没有好处。” 竹婉颔首,道:“是。” 又帮齐清儿整理了衣衫,挑了件江南织造新贡的浅浅樱花轻容薄锦长衫,在胸口打了个斜斜的秀结。 二人便出门往纯净公主府去。 皋璟雯早早在府门口候着。 等到门口,齐清儿领着竹婉下车,换上皋璟雯的马车,然后便摇摇曳曳地往宫中去。 因赶上宫中下朝的时辰。 为了避免和重朝臣照面,她们从南侧门进宫,在宣武门前下车,之后步行。 一路往慧妃的永延宫步行。 途径养心殿西南角的时候,隐约瞧见一个身影。 穿的是明晃晃的黄色宫衣。 依稀跪在养心殿外,头埋得很低。 另有张公公站在一旁劝说些什么。 皋璟雯瞧着好奇道:“那不是太子吗?我前些日子听闻他为皇后求情,连续好几日都跪在养心殿外,怎么父皇还是不愿意见他?” 齐清儿看着那弯曲跪地的身影没支声。 倒是灵儿也好奇的凑上前来看,道:“怕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想见。” 皋璟雯闻言,脸便沉了三分。 灵儿倒也不是故意这么说让皋璟雯不高兴。 而是一时没注意说了句大实话而已。 所谓虎毒不食子,当初凌王挟持皋璟雯做人质的时候,皋帝可是要连皋璟雯一起射杀了的。 皋璟雯再次瞧了瞧远远跪在那儿的太子,摇头叹了口气。 她对她的父皇已经很失望了。 更确切是绝望。 现在看着太子跪地求情的样子,不免心中拔凉。 帝王薄情,莫过于此。 几人稍作停留便继续往永延宫中去。 走到一座假山后面的时候,忽然听到几个宫女正在窃窃私语。 说得有声有色。 “这年头做王妃做公主倒不如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我前些天见着太子殿下的王妃,那瘦得都快皮包骨头了。” “可不是,短短几天。这些天她没有陪着太子一块儿来,怕是病了也不好说。” “这还是那什么法师給闹的,说是皇后身上有冤魂,弄得陛下都不待见她,你们说太子能不急吗?”转而压小了声音,道:“万一皇后像那炀皇后似的被废了,太子的东宫之位,怕也保不住了。” “难怪太子日.日.都跪在养心殿前。唉,做主子还如做奴婢呢,这样大起大落的谁受得了。我值夜的时候时常听见正阳宫中的哭声呢,凄惨得很,吓得我每次都拉着小顺子陪我一起。” “哎呀,你们小声点。怎么样她都还是皇后……” 几个宫女边说边往假山另一边去。 听得皋璟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家。 她遥遥地往正阳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纵使这些年她不喜皇后,但落得这样的场景,也心中悲哀。 自怜,都是被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所遗弃的人。 齐清儿见皋璟雯僵在原地,适当提醒,道:“还是快些去永延宫吧,已经禀了慧妃娘娘,去晚了,娘娘又该等了。” 又对着灵儿使了使眼色。 灵儿立马上前挽住了皋璟雯的胳膊,道:“是啊,快些走吧!谁说主子不如做下人的了,回头将这些嚼舌根的人找出来,非要严惩不可。她们可没有惩罚别人的权利,公主您是有的。” 皋璟雯闻言,未语。 几人方往永延宫去了。 慧妃早在宫门口候着,见了皋璟雯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的宝贝女儿瘦了一大圈,眼中无情,不免心惊。喜的是,她虽看上去清瘦些,但精神还好,总算没有因为皋帝一时下的诛杀令而萎靡不振。 忙上前牵住皋璟雯的手,道:“左盼右盼的,总算把你給盼进来了。快,进来坐,母妃給你做了点心,你最喜欢的梅花松仁饼,清甜的口味。” 皋璟雯一面答应,一面往里。 齐清儿跟在后头,见着母女两个这般亲热也不好打扰。 便安安静静地进了永延宫的正殿。 慧妃拉着皋璟雯往案几旁去,看着皋璟雯拿着饼尝了一口,见她浅浅笑了,方安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来她做母亲的也一定操碎了心。 当初养心殿门口,她看着凌王拿刀架在她女儿的脖子上,又听到皋帝下令乱箭射杀,当时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得知皋璟雯还活着,好好的。 别提有多欢喜了。 然又不能求了皋帝让她出宫去看看女儿。 她虽不怪皋帝做了这种杀子的举动,但多少是心寒的。 干巴巴地在永延宫坐等,期盼着皋璟雯进宫。 好在上天不负有心人。 她把女儿給盼来了。 慧妃望着皋璟雯喜极而泣。 弄得皋璟雯也泪眼婆娑。 两人一个没忍住,抱在一起落起泪来。 好半饷,方止住了。 慧妃身后的婢女蓝茵提醒道:“娘娘,馥雅郡主也在呢!” 慧妃闻言,忙摸了眼泪,扭头看向齐清儿,道:“瞧我,一心只挂着璟雯了,宫里面多了个人都还不知道。” 边说边往齐清儿那边去。 齐清儿适才见她们母女见面情深意重的场景,鼻子早也酸了。 忙吸了口气,迎上去。 “璟雯在宫外一个人,多亏了有你,你有空就要多陪陪她。来,过来坐。”慧妃拉住齐清儿的手。 齐清儿浅笑道:“是。” 三人在案几边坐定。 慧妃又将皋璟雯好好打量了一番。 皋璟雯有些受不住这沁着泪水的眼神,怕一个不小心又要哭,道:“母亲,我难得来一趟,干嘛这么哭哭啼啼的,应该开心才是。” “对,对,对,女儿说得对。”慧妃苦笑着扭头对蓝茵道:“去,上些茶水来,用昨儿内务府刚送来的茶叶。” 蓝茵应了。 在她下去备茶之前,齐清儿忙对竹婉道:“你过去帮帮蓝茵。”(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章,转交 竹婉应了,随着蓝茵退下。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宫中偏西的北角阁中。 蓝茵边找茶叶边道:“妹妹难得来,且稍坐会儿便好,看茶也就是一会儿的事,且步骤简单,一个人弄足矣,两人反到是手忙脚乱的。”说完冲着竹婉笑笑。 因两人头一次独处,举止言行难免客套些。 竹婉也不抢着要帮忙。 齐清儿让她过来也并非帮忙的意思。 她将手伸进袖子中,取出先前齐清儿交给她的锦袋,举到蓝茵面前,开门见山道:“这个锦袋是馥雅郡主让你转交給慧妃娘娘的。” 蓝茵诧异,但还是接了锦袋。 齐清儿什么人,她大概了解一些。 何况慧妃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过齐清儿,说她对纯净公主有再造之恩,若是见到了定要礼让三分,要像待公主一样待她。 蓝茵便牢牢记在心里。 她拿着锦袋看了两眼,道:“特意让你转交給我,想是不能让纯净公主知道?” 竹婉颔首。 蓝茵是宫中老人了。 自然看得出竹婉跟出来帮忙的含义。 蓝茵也颔首。 二人没多话,看好了茶便一起回到正殿。 正殿中,齐清儿,皋璟雯,慧妃三人正在说笑什么。 皋璟雯脸上有一月余没有笑容了,这会儿子笑起来有些僵硬,但眼神却是愉悦的。 慧妃自不必说,看到自己的女儿能吃会笑,自然开心。 竹婉不经意地走到齐清儿身后。 拿手在她肩上按了按。 这边蓝茵也不留痕迹地看了齐清儿一眼。 齐清儿便知道锦袋已经转到了蓝茵手里。 之后,三人闲谈几句,喝了茶水。 临了,慧妃还是没忍住问了关于剑枫的事。 怎么说皋璟雯都是个还没嫁出去的公主,就算前面有过越王,那也是过去的事,她名义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待出嫁的。 府上多了男人,甭管是否昏迷,那也是长得齐全的男人。 传出去,怎么都会伤了皋璟雯的颜面。 然皋璟雯就听不得这些话,当下就愤愤道:“我的婚事凭什么我做不了主,父皇他都已经不要我这个女儿了,还管我的婚事做什么。我就是在府上养了男人,还是我喜欢的,让别人说去好了,反正这辈子我都非他不嫁的。” 慧妃听着又气又急,又心疼她的女儿。 她是过来人,虽一辈子深在宫中,自也知道情为何物。 她爱着她高高在上的夫君,同样忍痛接受包容他的一切,哪怕中间杂了杀子的怨恨,她也只有吞在心里。 谁叫那个人是王,而她又爱着他呢! 听完皋璟雯的话,她垂下脸,好一会儿才抬起,道:“婚事是一回事,名誉又是一回事。母妃是不想你还未成家就背负了不好的名声,这对你将来没有好处,就算你以后嫁给了......他,总不能給别人留下话柄不是,男女有别呀!” 慧妃紧紧捏着皋璟雯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 皋璟雯本来好了一些的情绪,吧唧一下跌进了谷底。 瞅着自己的衣襟不说话了。 齐清儿见状,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剑枫大人住在公主府上也没有别人知道,也就只有我们几个和璟雯亲近的人知道。何况剑枫大人昏迷,足不出户的,别人也瞧不见。慧妃娘娘大可放心,关于那些对璟雯不利的流言是不会有的。”顿了顿,又道:“若不然让剑枫大人重新回到祁王府上,璟雯定是会天天都去看他的,街上人多口杂,叫人看到璟雯天天往祁王府去反倒不好,皇子和公主哪有那么亲密的。还不如留在公主府内,璟雯自己照看着。” 皋璟雯边听齐清儿说,边狠狠点头。 慧妃松口气,心疼的看着皋璟雯,道:“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瞧着都瘦了。” 皋璟雯含泪颔首,道:“我知道了,母亲。” 又坐了须臾。 到了未时,皋璟雯母女方依依不舍的告别。 说是告别,母女两人相互拉着手,没一个有放开的意思。 最后还是蓝茵在旁边道:“宫内宫外也不过一道墙的事,以后公主常进宫,免得我们娘娘想得紧。” 皋璟雯点头,道:“我过些天再来看您,母亲。” 慧妃道,“好。” 这才松了手,三步一回头的告了别。 慧妃眼看着皋璟雯消失在宫门边,忍不住的抹眼泪。 她是帝王的女人,在家国生死存亡面前她必须选择家国为先,纵使知道自己的夫君曾有杀自己的女儿的念头,她都有口难言,即不能哀怨又不能怪罪,只能是自己忍着。 现在知道女儿平安活着自然大喜。 然大喜过后又有感伤。 历代公主的命运多以和亲告终。 慧妃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被迫和亲,但若是有好的男儿她还是不介意和亲的,那毕竟是生为公主的出路。 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爱上了一个几乎不可能以身相许的人,她既不能赞成,又不能拒绝。 一边是国家朝政,一边是母女亲情。 哪一边都不能偏。 后宫女人难做,慧妃就是一个例子。 都说母凭子贵,有谁知道其中艰辛。慧妃为了她这个公主是操碎了心,还什么都帮不了。 蓝茵瞧着慧妃在门宫站了许久。 齐清儿她们的背影也消失了,她还这么站着眺望。 忍不住扯了扯慧妃的衣角,道:“娘娘,夏末的太阳毒得很,还是进去坐吧!另外奴婢有件东西要給您,是馥雅郡主拖竹婉转給我的。” 慧妃感到衣角被牵扯,依然不愿转首。 听到蓝茵后面的话,眺望的眼神方收了回来。 再仔细一想,忙看着蓝茵问道:“馥雅郡主要转交給本宫的?” 说着脸上三分不解。 蓝茵用力点头,道:“奴婢问过竹婉,意思像是不想让纯净公主知道,才用这转交的方式,没有直接给您,或让公主給您。” 她说着已经将锦袋掏了出来。 慧妃瞅着锦袋脸上不解又多了三分。 什么事,连璟雯也不能知道。 她们两个之间还有秘密不成。 慧妃边想边和蓝茵进屋,接过锦袋,忙不迭的打开。 里面有张字条,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二三行字。 慧妃看着,眉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手一抖将字条迅速收起,盯着蓝茵严肃道:“俪嫔一直称病养在宫中,本宫也许久没有过去看她了。蓝茵你去准备些燕窝人参等物,一会儿跟我去趟俪嫔的长信宫。” 蓝茵不晓得那字条写了什么。 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着急的事,忙应了下去准备。 不多时,慧妃便领着蓝茵到了长信宫。 这是个常年无人问津的地方。 地段幽僻,人烟稀少,连这宫里面服侍的宫女都不及人家婕妤位分的一半。 虽然冷清了些,但宫里面整理得很是干净利落。 少了股红尘俗味,多了股清新自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章,谋划 自慧妃踏进这里,便有宫女上前相迎,“慧妃娘娘难得过来,刚巧我们娘娘刚刚礼完佛正在偏殿中刺绣呢!婢女这就前去禀报。” 长信宫中鲜有人来。 宫女见是慧妃来了,自然欢喜。 “不用了,我就找你们娘娘说会儿子话,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自己进去。”慧妃浅笑退去了左右两边的宫女。 领着蓝茵一人进了偏殿。 俪嫔像是个脱了红尘的人,穿着很是清素,连手里的绣品也是淡雅之色。 她见是慧妃来了,忙起身欲跪礼。 慧妃命蓝茵搀扶,又道:“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俪嫔身子一颤,妥妥起身。 奇道:“慧妃娘娘今日.怎么得闲到我长信宫?我这儿这么些年一直静悄悄的,娘娘不要觉得冷清才好。” 慧妃不置可否,只拿了锦袋叫她看。 俪嫔不知其缘由,但慧妃让看,她自没有不看的道理。 打开锦袋,取了字条,细细读过之后,脸色微沉。 许是她这些年不动声色不喜不悲惯了,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脸上却是平静得很。 慧妃见她不说话,道:“你是炀皇后的陪嫁,当年整个后宫也只有你站出来为她叫屈,因这事,你和陛下之间闹得很僵。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年你和陛下之间尚有来往的余地,只是中间横着嬴皇后,我知道你的日子并不好过。” 俪嫔捏着字条,在手心捏出一道指痕。 抬眼看了看慧妃身后的蓝茵。 慧妃知其用意,道:“蓝茵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俪嫔蹙眉,将视线落在字条上,道:“这字条可是馥雅郡主亲笔?” 慧妃愕然,道:“当是她亲笔,怎么?你认为这字条有问题?” 她边回答,边在脑中回想。 锦袋是竹婉給蓝茵的,竹婉是馥雅郡主身边人,字条出自郡主该是没错,中间不可能有他人插手,何况郡主在永延宫的时候就曾給过她似有还无的暗示眼神。 俪嫔噏唇,道:“没有,没有问题,不过确定一下。” 稍停,复道:“看来郡主想在了我们前面,嬴皇后在一天,于你于我都是煎熬。” 慧妃沉气,道:“有些话她说得没错。我就璟雯这么一个女儿,陛下身边现在适龄的未嫁公主,加上璟雯不过两三个。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給为璟雯着想,万一哪天边疆再乱,陛下再命璟雯去和亲,对方不是老便是残,这等于是毁了璟雯的一生,我这做娘的一辈子也无法安宁。” 俪嫔,道:“这么说,您是想好了?” 慧妃严肃颔首,道:“不能再等了。落进下石虽然阴险,却是快即有效的手段。” 她一向温柔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犀利。 是啊!皋璟雯都这样了,她这个做为娘的,如何还能够袖手旁观。 俪嫔乘着慧妃平息凝神思索之时,不留痕迹地将字条收进了袖中,后道:“您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慧妃看向俪嫔,道:“这件事需要有人共谋。我思来想去,偌大的后宫也只有你能帮我。” 然面前的俪嫔却陷入了沉思。 须臾方反应过来,道:“嬴皇后这些年暗里明里对我做的那些恶事,都历历在目,未曾忘记。何况我自始自终都不相信姐姐易桀(炀皇后)会私通权臣,再看看这些年的嬴皇后,当年极有可能就是她栽赃陷害。我纵不能还姐姐清白,也定不会叫嬴皇后好过。娘娘要我帮什么,我一定尽我所能!” 慧妃点头,目光是灼热的。 馥雅郡主说得对,纯净公主是庶出,和亲这样的婚姻大事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嫡公主就不一样了,命运前程至少有几分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想到此处再次向俪嫔点了点头。 斜过身在俪嫔耳边说了些什么。 俪嫔领然。 复又在慧妃耳边说了几句。 彼此慎重的交换眼神后,方散了。 …… 且说齐清儿和皋璟雯出宫。 二人出了永延宫后,便挑宫里面遮阳的地方走。 皋璟雯清秀的一张脸阴沉沉的,在柳叶池边折了一截杨柳漫不经心的晃在手里。 齐清儿知道她是为了剑枫一事。 听那慧妃的意思,怕是剑枫醒来,皋璟雯嫁给他的希望也不大。 皋璟雯听着自然心里不好受。 她便拉着她的手,道:“慧妃娘娘是不过让你注意名节而已,女孩子可不是名节为大。再者剑枫大人现在有护驾大煜公主之功,等他醒了,你去求陛下赐婚,陛下未必就不会同意。不过他要是知道你把剑枫大人养在府上,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皋璟雯豁然拉住齐清儿的手,眨眼道:“真的吗?你觉得父皇会同意吗?” 这么问,她自己心中是明白的。 打从生下来就是和亲的命。 她已经嫁过一次越国,再清楚不过,公主的政治命逃不掉的。 故而听到齐清儿这样说,即兴奋又质疑。 齐清儿认真地对她点点头。 又怜惜的搂过她的肩。 再多安慰的话她不能对她说,说多了就败露了她回京的目的。 总不能告诉她,她要推翻整个大煜王朝吧! 皋璟雯见齐清儿如此肯定,便信以为真,嘴角扬笑容。 这时,一股熟悉的檀香游进齐清儿鼻中。 抬目看去,是祁王正和三个少女在抄手游廊下面讲话。 少女们都羞答答的,想抬头又不敢看,纷纷拿手绕着衣角,扭扭捏捏的似笑非笑,只有一个越大胆些,甩着腰间挂着的香囊,红着脸看着祁王。 而祁王则负手而立。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面儿上很是客套。 和三个少女之间保持了刚刚好的距离。 齐清儿看着只觉心角颤动。 这个三个少女也许就是祁王在宫中行走偶然间遇到的,看样子当是哪几家权臣家的贵女,站在一起说几句话也不见怪。 总不能让人家祁王见了其他女的就躲不是? 可齐清儿心中却在嫉妒。 没有来头的,痛彻心扉的嫉妒。 脑子嗡的就冒出杨柳的身影。 那娇滴滴缠绵柔软的身躯覆在祁王身上,让齐清儿这个旁观者看着都要窒息。 皋璟雯也看到了祁王,立马扬手招呼,道:“好巧,俊昇哥哥也在这里。”说着便拉了齐清儿往祁王那边去。 到了跟前,祁王本能的有些诧异。 皋璟雯识人眼色,道:“我和雨姐姐去了趟我母妃那里,现在正要出宫呢!俊昇哥哥这是要往养心殿去吗?” 祁王颔首,和皋璟雯行了寻常礼。 又面向齐清儿。 齐清儿一颗心紧紧的。 昨晚的事她一点没忘,面上又故作镇定,也向祁王行了常礼。 那三个少女见是纯净公主和馥雅郡主来了。 纷纷叠出笑容,优雅道:“纯净公主殿下,馥雅郡主殿下。” 这声音,心是石头做的也要化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章,三少女 此番换皋璟雯诧异了,上下打量三个少女。 都是可人模样,脸粉嘟嘟的,扫了淡妆,算是半妆美人。其中那个略大胆一些的姿色尤为突出,清秀当中带着些意犹未尽的妖娆,得体中又有蜻蜓点水般的腼腆。 立在那里静悄悄的。 三个少女见皋璟雯这样打量她们。 脸不自觉的红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纯净公主这是在问她们怎么在这里的意思,却羞笑着不知如何作答。 还是那个胆子大些的,道:“臣女同姐妹们是来宫中的花房看花的,刚好隐娘今日得闲,我们刚好向她学习修枝剪花的技艺,较别人多些技艺傍身总是好的。” 这丫头说话时不自觉地瞄了祁王一眼。 似乎想确定她的那些话是否说进了祁王心中。 好奇打量的皋璟雯自然没有留意。 齐清儿却看得清清楚楚。 皋璟雯又道:“隐娘插花,那技艺在京城当中是数一数二的,你们有机会跟她学是你们的福气。” 三少女娓娓点头。 又彼此对了眼神,纷纷行了退礼,离开。 三人绕出抄手游廊,传过池塘边的假山,方松下了步子。 这三人正是薛爱卿家的薛芷,曹尚书家的曹颖,葛太尉家的葛莜,均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京城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大家闺秀,京城贵女。 那个胆子略大些的便是葛太尉家的葛莜。 生得水灵,又聪明,琴棋书画自不必说,骑马射箭男儿会的,她也略知一二。 这会儿她们见四下无人。 薛芷便拉住了两姐妹,问葛莜,“适才何不对公主她们说实情,是陛下召我们进宫的这有何说不得。” 葛莜微微一笑,倾城的模样自不必说,道:“当着祁王殿下的面呢,你好意思说,我可说不出口。再者陛下连续两次召我们进宫,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想必也猜到了。”随后压低了声音私下道:“终身大事,岂能随随便便讲与人听。” 薛芷,曹颖闻言,脸红到耳朵根。 齐清儿这里,自然不知道那三个少女离开之后又私下说了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祁王,只想背过脸去。 在纠结的爱情莫过于此了。 彼此都知道彼此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对方,就是伤害对方的事,彼此也要坦然接受。 只是面儿上坦然,心里不知道翻滚成什么样子。 皋璟雯见二人面对面站着不说话。 悄悄从齐清儿身后推了一把。 脸上美滋滋的瞅着齐清儿对着祁王翻眼皮。 她把齐清儿在祁王面前的沉默当成害羞了。 这意思是在鼓励齐清儿对祁王说话。 祁王很有礼度的笑笑,伸手扶住了齐清儿前倾的身躯,道:“我正往养心殿去,不宜在此久留,先告辞了。” 他面上倒是亲亲蔼蔼的样子,将齐清儿的沉默无语映衬得无比强烈。 皋璟雯当然不知他们之间的渊源。 她搂过齐清儿的肩,往祁王身前跨了一步,道:“那就不打搅俊昇哥哥,哥哥来日常到府上来坐,或是到雨姐姐府上也是可以的,我常去她那里。” 祁王微笑颔首,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显露在眉间的不舍难耐,齐清儿并不没有看见。 只觉那个身影似有逃离的味道。 齐清儿睃了皋璟雯一眼。她近月余都足不出户,日.日.在府上照看着剑枫,竟说常去她府上,这谎撒得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皋璟雯感觉到齐清儿投来的鄙夷目光,推搡道:“哎呀,雨姐姐如何这样害羞。俊昇哥哥和父皇父子二人破镜重圆,关系比之前好的时候都要好上数倍,他今后的前途无量的。我早看出来他喜欢你了,雨姐姐你又何必这样拒人一千里之外呢!” 齐清儿无奈,道:“好了,你要喊得整个皇宫都知道吗?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这事指的是剑枫。 皋璟雯闻言微蹙眉。 但很快舒展开。 齐清儿适才的那些话在她耳边一直没散呢! 只要有和剑枫成婚的希望,她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何况经齐清儿那么一说,皋璟雯觉得希望就快成现实的样子,那些烦恼忧伤害怕恐惧通通都见鬼去了。 她埋了埋脖子凑到齐清儿跟前,道:“是啊!我就是要让整个皇宫都知道,男大当娶,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雨姐姐,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再这样害羞下去啊,我的俊昇哥哥身边就要有别人了,到时候别人先入为主,你可不要后悔。” 齐清儿站住又沉默了。 她演示得很好,在皋璟雯看来和害羞没有区别 皋璟雯继而又道,这次放低了声音,“刚才那三个少女你可都瞧见了,各个貌美如花。说什么是去花房的,我才不信呢!适才她们所在的抄手游廊根本和北角门那里的花房八杆子打不着边的,来去怎么也走不到抄手游廊那里。而且她们身上有淡淡的龙延香,我猜她们一定是去了我父皇的养心殿,根本不是什么花房。”……推一下齐清儿,“别怪我现在没有提醒你啊!俊昇现在很得父皇宠爱,他都近三十了,至今未婚,那三个丫头一定是父皇特意給他找的,堂堂皇子二十七八还不婚的,说不过去。以前他们父子互不理睬也就罢了,现在可不一样,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看着俊昇哥哥呢,他自己不想着成亲,父皇也该替他想了,不能膝下无子啊!” 伪装,伪装。 一定要装住。 不难过,不心痛,没有泪水,没有感伤。 齐清儿一个劲的在心中默念。 她直直地往前走,拉着皋璟雯低头道:“你再这样说下去,都要成说书的了。” 皋璟雯听了,爽朗笑笑。 这一趟进宫,皋璟雯不郁闷了,心情大好。 可齐清儿这边,却是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 皋璟雯忙拉住了她手臂,道:“哎呀,往哪儿走呢,在这么直走就掉进池子里去了。” 瞧,方向感也没有了。 皋璟雯拉着齐清儿往回走,转了弯往下坡去,抿嘴道:“嫉妒就说出来嘛!泡在池子里就不嫉妒了?哎呀,要是俊昇哥哥知道你这么嫉妒,会是个什么样子呢?难以想象,他一贯云淡风轻的,估计都还不知道嫉妒是个什么意思。诶,不过我看俊昇哥哥适才看着那三个少女的眼神平淡得很,看向你的时候才有那么些隐隐的涟漪。我说嫉妒是开玩笑的嘛,她们嫉妒你还差不多呢!” 齐清儿一路往前走,皋璟雯一路在旁边碎嘴。 齐清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叠了个史上最勉强的笑,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建议你进宫,让你闷在府上不吭声好了。” 皋璟雯也觉得话说多了。 忙捂住嘴,做禁言的姿势。(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章,葛莜 二人在宣武门外上了马车。 一路回府,皋璟雯的嘴碎个不停,又有一贯爱碎嘴的灵儿在旁边。 齐清儿只得无奈听着。 听多了,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许是耳根子不清净,皋璟雯和灵儿一直叽叽喳喳,竹婉也偶尔说几句。心不得空闲,自然不难受。 马车先在馥雅郡主府停的,待齐清儿竹婉下了马车。 皋璟雯方挥手告别,让马车扬鞭回公主府,一面隔着马车窗喊,道:“雨姐姐,可是说好了,你要常来我府上看我呀!” 齐清儿浅笑点头应了。 转身进府时,差点被高高抬起的门坎給绊了一跤。 竹婉忙给扶住了。 齐清儿指着门槛没有来头的碎了一嘴,道:“这门坎怎么这么高,回头让人给它磨平了!” 竹婉差异。 郡主从来不这么说话。 想是因为那三个少女的事。 忙狠狠点头应了。 …… 再说祁王进了养心殿。 皋帝见了他就咯咯笑,亲自走下龙椅,扶起要屈膝下跪的祁王,道:“你我父子不必多礼,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这么拘着。” 祁王顺着皋帝的意思入了座,道:“不知父皇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皋帝望了祁王一眼,笑得更欢。 扬一扬手。 旁边张公公便下去指挥了宫人端上酒水。 皋帝一面上坐,一面道:“刚才过来的路上想必你也见到了吧!这三个臣女都出自世袭功臣之府,相貌家世人品均是不错的。怎么样?觉得哪一个更适合做你的王妃?” 经过上回在养心殿和皋帝一叙。 祁王早猜到皋帝有给他赐婚的意思。 这就是为什么他心急于要娶齐清儿过门。 他咧嘴笑笑,道:“父皇,你是知道儿臣的。整日闲云野鹤惯了,眼下帮着父皇分忧国事,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府上再多个女人,儿臣担心应付不过来......” 皋帝瞧着祁王有些脸红的样子。 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道:“朕知道你闲云野鹤惯了,才会觉得手头的这点国事棘手,等过些时日,加以熟悉,以你的才华,就是帮朕监国都绰绰有余。”喝口酒,继续道:“府上没个女人怎么成!你看看朕的皇子里面也就是俊桉(轩王),他是万花丛中风流惯了,朕也懒得管他。比你小近十岁的俊楠府上都有侧妃,你这儿连个正室都没有,这不成事!朕都帮你看好了,就葛太尉家的葛莜怎么样?这丫头外貌出众,也不像其他两个过于害羞,总是缩手缩脚的。” 说完看着祁王,等他反应。 祁王亏得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面儿只略显诧异,还有隐隐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伪装得很好。 来前就已经思量好了。这个时候皋帝要赐婚,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好不容易的爬到了这个位置,后面极有可能会监国,那是祁王求之不得的,刚好可以在监国的时候拉拢人脉,壮实党羽,从而落实他亲王的地位。那么婚姻自然也就成了一件大事,他娶回府的不只是个女人,还有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 皋帝选人的眼光算是面面具到。 葛太尉曾协助过太子。 但他有先见之明,且为人敏捷。 在皇后被褫夺了凤玺一事上,就没有站出来帮太子求情。 一来,那是皋帝的家务事。 二来,皇后身负冤魂,皋帝不愿意让人拿住嚼舌根子,想罚了皇后禁足,这事也就罢了。而太子却没休止的跪在养心殿外,惹得众人猜疑,闹得后宫不得安生,前朝自然也受影响。 而葛太尉适时的退到一边,不曾在皇后一事上说过一句话。 每每众人谈及,他总能简言避之。 这让皋帝很是满意,知道什么时候该站在哪边,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故而对葛太尉青睐有佳。 祁王这边也正需要葛太尉这样的人。 得体,智慧,无需人过多指点,便知道该做什么事情,该说什么话。 祁王娶了他的女儿,将来的路只会更加顺畅。 罪妇的皇子想要立足,背后的势力自然不能弱。 何况,皋帝即有心赐婚,刚刚跃上亲王之位的祁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摇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平静的笑,道:“父皇觉得她好,便好吧!” “好好好!”皋帝笑声不止,道:“朕都想好了。前些日子收到俊桉寄回来的战报,说是已经就地处决了越王,已将越国疆土纳入我大煜,即日将整队回京。(这里的战报是在轩王残废之前,攻下越国之时快马加鞭寄回京城的)这薛家和曹家的,朕想着就赐给俊桉好了,也好收收他沾花惹草的性子。等俊桉回京,你们两个就把婚事办了,如何?” 皋帝这是想制衡祁王和轩王之间的势力呢! 轩王前方杀敌战功赫赫,祁王后方守城命悬一线,同样取得累累战绩。 两个皇子同时突然如此作为。 皋帝没有不赏,不重视嘉奖的道理。 但他又不想任何一方过于壮大,万一哪天他们之间有谁像凌王一样叛了,也不至于强到他没有办法阻止。 祁王知道他的意思,附和道:“俊桉皇弟也确实该收收心了。至于何时婚娶,儿臣听从父皇的安排。” 皋帝越发满意的笑了。 祁王也含笑,只是心下凉得很。 这时,养心殿外似有人在说话。 皋帝像知道来者是谁一样,蹙眉对着张公公道:“都说了不见,怎么还日.日.来。张公公你出去请他回去,朕不得空。” 张公公应声去了。 外面的声音却没有变小,反倒提高了声响。 “父皇,您就见一见儿臣吧!儿臣有话和您说,您见一见儿臣吧!” 很显然这是太子的声音。 祁王闻声不语,见皋帝脸上有了烦躁之意,思忖后,方道:“父皇,儿臣这些时日在学父皇的字迹,只是儿臣愚笨,总不能领会父皇字迹中的精髓。今日.得闲,还请父皇能够指点一二呢!” 皋帝一听,眉间宽了两寸。 立刻唤来了张公公准备笔墨纸砚。 祁王提笔写字,皋帝见了连连称好,又写下几个字叫祁王看。 祁王自是巧言能辩。 说出了一堆他悟出来的关于皋帝字迹中的翘楚。 皋帝听了,早忘了太子在外面求情一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听到几声叹息,还有挪步离开的声响。 张公公在皋帝耳边轻道:“太子殿下走了。” 皋帝继续写字,只是胸口沉了沉。 继续和祁王讲解字迹中的手法与轻重。 聊了多时,父子二人又吃了些酒菜,外面天渐渐暗了,皋帝还没有让祁王走的意思。 祁王面上惬意,对于皋帝的讲述不断点头,心却早飞去了齐清儿那里。 一晃眼,天彻底黑了。 还是张公公提醒,皋帝方勉为其难道:“嗯,都这么晚了。俊昇,父皇的字可是一门学问,一时半会儿讲不完,你明日.再来如何?” 祁王自然是应了。 就在他告辞离开的时候,殿外匆匆跑进一名宫女,面色十分慌张。(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一章,不干净的东西 宫女满脸焦急。 因为跑得太快,只听跪地的时候咯噔一声,膝盖在地上往前滑了半尺。 皋帝吃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宫女大口喘气,又咽口水,道:“是......是慧妃娘娘,娘......娘娘宫中闹鬼,娘娘被吓得不轻,还请陛下前去看看。” 祁王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下便道:“慧妃娘娘向来胆弱,父皇还是前去看看吧!” 皋帝丢下毛笔,在祁王告辞之后,匆匆往永延宫赶去。 张公公迅速领着一行人跟在后面。 永延宫里,慧妃坐在床榻上裹着被褥,只将头露在外面,两眼红红的,还垂着眼泪。 蓝茵似也被吓着,安抚着慧妃的手直抖。 “娘娘从不做亏心事,那男童的影子怕是我们看错了。”蓝茵哭腔道。 慧妃泣不成声,道:“怎么可能看错,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是个男童的身影,惨白的脸,充满怨气的眼睛,口齿间全是鲜血。我在窗棂边的时候,他就在窗外,还带进一阵寒气,这么清楚,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冰凉的身体,不可能看错的。” 彼时皋帝正撩了前襟进内阁。 将慧妃适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慧妃见是皋帝来了,忙掀开被子下床,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皋帝见了心疼,上前搀扶。 对着旁边同样跪地的蓝茵厉声道:“怎么照顾主子的,让主子看到这样不干净的东西。” 慧妃顺着皋帝手臂站起。 皋帝觉她手心冰凉,想是真的被吓着了,忙又将她扶着坐回床,自己也坐下。 慧妃小鸟依人,垂泪道:“怪不得蓝茵,她也被吓着了。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皋帝安抚她。 边往一边的窗棂看,道:“许是你真的看错了。朕进来的时候外面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慧妃摇头,道:“不会错,五六岁的身段,口口声声说是冤死的。” 皋帝听了心中发毛。 五六岁的身段,正好符合法师给皋兰洁做法对皇后说的话。 难道真有其事? 皋帝想到这里,心不由得紧了。 搂过慧妃的肩,道:“朕今晚留在这里陪你如何?” 慧妃狠狠点头。 这闹鬼一事,是夜便在宫中传开了。 尤其是慧妃的一声惨叫。 她向来幽静,得了掌管六宫大权的同时都不曾有过这么大的动静,连责骂低等妃嫔时也都是细声细语。 后宫中人听到这样的惨叫,都难以置信。 纷纷捕风捉影夸大其词,以讹传讹。 皇后的正阳宫很快听闻了闹鬼之事。 夜很深的时候,皇后正一人独坐,自禁足之后她便夜不能寐,常常睁着眼睛看残月升起又西斜,熬坏了眼睛也浑然不知。 自从发生了法师做法那事。 身边的婢女也就剩下秋纹一个。 而秋纹也不是胆子大到能包天的主,得知皇后身负冤魂,伺候得也就不再那么尽心尽力。 只因她是跟了皇后多年的人。 皇后这些年在宫里没少得罪人。 别的宫女出了正阳宫尚且还有去处,而她秋纹却没有,到哪都是被排挤的下场。 作为深宫老人的她,细想之后还是决定留在皇后身边。 至少勉勉强强不好不坏的,也能在宫中了此残生。 今晚她从外面回来,听到了慧妃见鬼之事。 飞一样的跑回正阳宫,将此事细细给皇后讲了一遍。 皇后闻言便骂道:“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是她在装神弄鬼,想害我。馥雅郡主嬅雨,你不得好死!” 秋纹一边查看窗棂是否关紧,一边诧异道:“若是馥雅郡主装神弄鬼,怎么会去害慧妃,她可是纯净公主的生母,当初还是馥雅郡主救了纯净公主的命,她装神弄鬼去害慧妃娘娘,说不通啊!” 皇后自然知道这样说不通。 可她突然遭受眼前这个情形。 除了认为是齐清儿害的,她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细想起来,这京城当中近一年风云搅动,很多事都变得不复从前,恰也是齐清儿入京之后。 她挥舞着袖子起身。 “怎么说不通!我看就是那个贱.人!不,她是妖女,一定是!” 秋纹闻言只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 心道,皇后真怕要疯了。 馥雅郡主远在宫外,怎么可能和慧妃宫中闹鬼一事有关。 一定是皇后心中害怕,前面有法师说的身负冤魂,如今又听了真有男童魂魄回来寻命一事,少不了要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 秋纹这样想着。 试图安慰皇后,道:“娘娘还是早些歇下吧!您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合眼,这样熬下去伤眼睛又伤身体。我们现在不比从前,万一病了,太医也不一定能够请得来。宫中人趋炎附势的多,落进下石的也多。娘娘该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体要是垮了,还要如何东山再起。” 皇后听到连太医都不一定请得来时,脸上有愤怒的表情,但又听到秋纹说东山再起时,愤怒瞬间转成了自诩。 她是谁? 嬴程德啊! 想当年她从小小宝林做上嫔位,再从嫔位一跃成为皇后。 顶掉了前皇后炀易桀的位置。 这不是随便拿一个女人能做到的。 再转念一想,她哥哥刚在越国立了大功,皋帝少不了要看他的面子。还有她的父亲,嬴国,虽然现在人不在宫中,但威严任在。 她就不信她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想毕,冲着秋纹道:“你说得对,我是谁?我可是皇后,东山再起,那是必然的事!” 说完,径自上塌,歇下。 秋纹看着不说话。 直到皇后趟下了,给她落了帷幄,自己在床榻边坐下之后,方摇了摇头。 自从法师做法一事之后。 皇后的言行就变扭得很,不是整日痴呆望天,就是满嘴诳语。 秋纹沉沉地叹口气。 本还想着这辈子陷在皇宫了,至少她是皇后的人。 等太子做了皇帝,皇后成了太后。 她的下半辈子就算没有男人,也能风风光光的一辈子。 然眼下…… 皇后这个样子,实在悬啊!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半夜惊醒是被皇后床榻上的动静吵醒的。 她刚刚睁开眼睛,便见眼前黑乎乎的一个影子,伴着一阵风,去了墙角。 秋纹顿时睡意全无,忙点了蜡台。 这才发现,那身影是皇后的。 她满脸惊恐的坐在墙角,两手抱着膝盖,满头乱发,又一面奋力摇头,口中喊:“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你是鬼,是鬼,不要过来......” 秋纹听了浑身冒汗。 她明明站着没动。 皇后是在叫谁不要过去? 环视整个屋子,秋纹又点了几盏烛台,照得明亮,也没见其他什么人,更没有皇后口中的鬼神之物。 她取了一盏蜡台,往皇后身边走去。 刚走了几步,皇后便开始尖叫,“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二章,逃离 这声音极是刺耳。 震得秋纹的耳朵嗡嗡直响。 皇后看着面前向她靠近的秋纹,人像疯了一般,不停摇头,不停拿手撞击脑袋。 脑海中不住的出现法师的声音。 他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然后突然喷洒鲜血,说她身上的冤魂怨气太重,收不出来。 还有俊鑫。 那张初长成的脸蛋,口中含血地瞪着她。 秋纹再受不了皇后这样的尖叫,想要上前安抚一下,告诉她这里没有什么鬼,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结果皇后一声长啸,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时,眼睛还是开着的。 秋纹吓坏了。 没有凤玺皇后还是皇后,她又是皇后身边唯一的宫女,她出了事,她少不了要摊责任。 忙搁下烛台,去太医院寻太医。 结果值夜的两个太医一个守在慧妃那里,另一个说太医院不能没有人守夜,走不开。 反正就是不愿意去。 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慧妃那里闹鬼早就传开了,自也少不了传到了太医院。 太医们也都知道这事,照着是个男童的说法,难免不和法师一事联系在一起。 太医草草对秋纹丢了一句,“请皇后娘娘放宽心,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秋纹眼看太医这边求不来帮助。 转身跑去了永延宫。 都是三更天了,慧妃和皋帝睡得正香。 这么被吵醒,少不了生气。 再一问秋纹缘由,皋帝更是恼怒,道:“皇后这是心虚!” 秋纹管不着皇后是否心虚,她担心皇后的命,道:“陛下,还是过去瞧瞧吧,人是突然晕过去的。奴婢又请不动太医,只能过来求陛下了!” 皋帝裹着一件明黄长衫,神态憔悴得很。 慧妃也起了身,道:“陛下还是过去看看吧!怎么她都还是皇后。臣妾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适才有陛下陪着已经好多了。想那不干净的东西,或许真的是臣妾看错了。” 皋帝蹙眉瞅着地上的秋纹,叹口气。 转身握着慧妃的肩膀,道:“朕过去瞧瞧,一会儿就直接回养心殿了,这一来一反也没了睡意。你受了惊吓,好好休息。” 说着抬步往外。 黑着眼袋的张公公忙跟上。 慧妃轻轻屈膝,道:“恭送皇上。” 秋纹起身,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永延宫。 一行人到了正阳宫。 皇后正一个人趟在卧房的地砖上。 跟着皋帝一同前来的季太医连忙上前给诊了脉。 皋帝微旋身瞪了秋纹一眼。 意思是光知道出来喊人,倒在地上的皇后也不知道扶一扶。 秋纹瞧出了皋帝眼中的意思。 忙上前将皇后扶起。 后有两三名宫女前来搭了把手,将皇后安置在了床榻上。 季太医细心把脉,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皋帝不耐烦坐在一旁,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季太医面露焦色,道:“脉象上看皇后娘娘最近有失眠倦怠的现象,偶有头疼心悸,但并不严重。微尘可以开几副药,服下之后,调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皋帝闻言又瞪了秋纹一眼。 这意思是,这等小事还半夜三更的找到慧妃那里。 秋纹只得受着,不敢吱声。 待季太医给开了药。 皋帝边离开了,离开前只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秋纹好生照应。 说是好生照应。 皋帝也瞧到了时下的正阳宫就秋纹这么一个婢女。 却没有要拨人过来的意思。 秋纹瞧着皋帝离开的背影只觉心寒。 待煎好了药,给吓昏过去的皇后服下,东边天已经微微亮了。 秋纹伸了懒腰,倚在床边,方合上眼睡了。 再醒来时,日上三杆。 床榻上却没了皇后身影。 只听外面有推攘争吵声,似有好几个男的在呵叱。 秋纹心一紧,忙起身去看。 原来是皇后。 她早醒了,正闹着要出宫。 然皋帝口谕,皇后禁足,不得出入正阳宫。 精卫就是有斗大的胆子也不敢放皇后出去。 宁可和皇后发生冲突。 被治个以下犯上的罪,也不敢违背皋帝的意思。 秋纹见了想上去阻止。 谁料皇后正与几个精卫肢体周旋,往后一甩手,好巧不巧的拍在了秋纹脸上。 秋纹顿时晕向。 伺候皇后这么久,还从未被掌过脸。 皇后只扭脸瞧了秋纹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说,是谁那么没眼力劲儿,站在她身后。 继续和精卫周旋。 秋纹索性躲到一边,在屋檐下坐下,看着面前皇后费力往前几步,又踉跄后退几步。 又望了一眼正阳宫的大院。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萧条了。 那满园的各色鲜花,其中以牡丹最为鲜艳,仿佛就是昨日的光景。而眼下,空几盆开败了芍药,蔫蔫的,快死了的样子。 秋纹越发觉得寒凉。 骄阳当空的,她抱着自己哭了。 皇后哪里顾得着去理会秋纹。 她就想快些离开这个藏了脏东西的正阳宫,离得越远越好。她要去找陛下,所谓见面三分情,皋帝总不能相信一个陌生法师的话而不相信她。她还要去告馥雅郡主,那是个妖女,是会祸害整个大煜朝的妖女。是了,还有太子,她要见他的太子,她要让***求情。 可眼下的她并不知道皋帝昨晚来过。 见面也未曾有三分情。 只因见面的时间不对。 她更不知道和精卫争吵周旋的自己有多凌乱。 言行凌乱又扭曲。 精卫见她这样,继续僵持也没有意义,劝告的话她又一句听不见去。 索性商量后退,然后在宫门边时迅速关上大门,下钥。 将皇后关在了宫门内。 皇后不愿屈服。 她是皇后啊,国母,至高无上的女人! 她在心里想,想得咬牙切齿,最后直接拿手在朱红的大门上乱砸,手掌砸得通红,外面没一丝动静。 哭喊也没有回音。 秋纹缩在墙角,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发觉。 东山再起,那是在做梦。 皇后最后哭累了,喊累了,也敲累了,筋疲力精,颓废地做在石阶上,背靠着大门,用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砸。 中途门开过两次。 因要送餐食进来。 精卫们小心地放送餐食的嬷嬷进去,可刚将门开了一个小缝,皇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蹭地站起,冲着门缝就往外冲。 如此两次,餐食都被打翻在了宫门内。 嬷嬷根本进不去,刚将端着餐食的手伸过去,里面就有个躁动的身躯往外挤,她就是想护着餐食也无用,身子在门缝外,手臂在门缝内,根本控制不住。 精卫们又急着关门。 只得撒了手往回缩。 只听里面食盒落地的声音。 秋纹瞅着一地的吃食,满脸心酸。 心道,上辈子都造了什么孽。陪着禁足的皇后也就罢了,现在连口吃都得从地上捡。 宫中像她这种品级高的宫女向来风光。 谁能想到还有眼下这悲惨光景。(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三章,嬴程德,你也有今天 皇后见朱红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有开。 更闹得不休。 门外的精卫索性将门铐得死死的,谁来了也不开了,见送水的来,只叫人将水阁下走人。 见送水的走远了之后。 精卫们搓了一把水敷在脸上,顿时觉得凉爽许多。 其中一个年纪轻的对着朱门碎了一嘴,道:“哎呀,这叫报应!”原来这小伙子的心上人以前在皇后宫中办事,谁料某天不慎摔了个杯子,又赶上皇后心情不好,便在皇后宫中被打残了双腿,自此没能站起来走路。小伙子当时心疼,又碍于那伤了他心上人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只得咬牙忍了。谁知,还有今天…… 年轻人又搓了一大把水,敷在脸上。 清凉的水溅了一地。 而朱门里面。 皇后已然疯癫,不吃不喝的拿手不停敲门,口口声声说,“本宫是皇后,你们胆敢拦本宫,都不要命了,待本宫禀告了陛下,必要打断了你们的腿不可!” 门外年轻人闻言,摆出鄙夷的神情。 拿脚踹了踹门口摆着的两大水桶,对着同样守了一天宫门的精卫们,“白天烈阳似火的,兄弟们都守了一天,这儿有水,大伙都来搓把脸,凉快凉快。” 秋纹在里头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肝疼。 忙进屋,端起案台上的茶壶将里面的半壶凉茶统统喝下,一滴不剩。抹嘴向屋外的皇后睃了一眼。 都这幅景象了。 她也没必要再让着皇后,事事以她为先。 且看她不知疲倦敲门的样子,十有八九是疯了,即疯了,还在乎吃食?在乎饮水? 天近黑的时候。 皇后终于累了,身上汗流浃背,满面狼狈。 她跌跌撞撞进屋,因吼叫了一整天,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谁知拎起茶壶却是空的,她也不恼,将水壶晃了晃,又放在耳边听了听,最后不声不响的丢下茶壶,上床睡觉去了。 秋纹也精疲力尽。 虽在屋檐下坐了,但她意识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自然心中难过,心纠了一整天,这会儿眼皮重得很,便在软座上歇下。 半夜,只觉有人在推她。 揉着眼睛一瞅,四下亮堂,屋里站满了宫女。 旁边张公公推着她的手臂,见醒了,尖声道:“快些起来,陛下和皇后娘娘在养心殿,叫你过去呢!” 秋纹,“……” 当下便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等披星戴月的到了养心殿,殿内灯火通明,旁边站立的宫女各个屏气凝神,站得又直又僵。 而大殿的正中间正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这女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原来,大半夜的时候,皇后被恶梦惊醒。门外精卫又在打盹,竟不知皇后在里面取了撬子拨开了大门。 她一路赤脚狂奔,直上养心殿。 守夜的宫女们哪里见过这架势,且先前又有慧妃宫中闹过一事。见了这么个白褂狂奔的影子,以为闹了鬼,纷纷吓得哆嗦。 但又不敢擅自离岗逃跑。 待那影子跑近了,才晓得是皇后。 再要阻止却晚了。 七八名宫女前仆后继的追在皇后身后。 绕是皋帝聋了,这殿外轻重不一,凌乱恐慌的脚步踩在石砌地面的震动,也将他给惊醒。 养心殿顿时鸡飞狗跳。 皇后进了皋帝的内阁,就要往龙榻扑。 好在张公公挡在前面。 皋帝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时僵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匆匆披了寝衣下床。 皇后面色惨白。 估计梦里面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抓着张公公的裤脚就喊道:,“陛下,有鬼,臣妾的正阳宫有鬼!陛下,让臣妾住到养心殿来吧!臣妾害怕,陛下!那鬼……满口是血,说要索臣妾的命,那眼睛是全黑的!……全黑的......陛下!救救臣妾,帮帮臣妾......” 皋帝听着,脸都白了。 再加上皇后痴癫的言行,难道真是闹鬼了不成。 难道那个法师所诉,真有此事? 把皇后吓得都分不清面前的人了? 皋帝闷下一口凉茶,先让人按压住了皇后,又让张公公去正阳宫叫来了秋纹,连同门口的精卫也一同叫来。 秋纹哆哆嗦嗦的跪下,埋头不敢瞅人。 天晓得,她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她心下猜测时,皋帝威严且疲倦的声音入耳,道:“皇后说宫中闹鬼,你可也见了那不干净的东西。” 秋纹第一反应,猛烈摇头。 张公公见状,扬着佛尘道:“见没见着,但说无妨。” 秋纹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只觉头皮发紧,逐哭腔道:“自从慧妃娘娘那里闹了鬼,皇后娘娘就不好了,情形比那法师做法之后更严重,时不时说些奴婢看不见的东西。陛下说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必是指慧妃娘娘见到的那个什么五六岁的男童。奴婢并没有瞧见。” 皋帝闻言眉更紧。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瞅着皇后,满眼厌恶。 皇后却不知觉。她心中挠得很,七上八下的翻江倒海,另外四皇子俊鑫的影子挥之不去。 她被几个宫女强压着跪在地上,道:“臣妾明明看见了,就在正阳宫中,爬进了臣妾的帷幄,伸手要掐臣妾的脖子啊!陛下,臣妾句句实言,没有半句假话!” 声音极为惨烈。 听着叫人害怕。 秋纹朝皇后的背影看了一眼,道:“皇后娘娘怕是做了噩梦。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有,奴婢为何没有瞧见?” 皇后早没了理智,扭身冲着秋纹就道:“那男童是回来找本宫的,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当然看不见!” 此话一落。 众人震惊。 皇后定是疯了! 皋帝抿嘴,斜了领头的精卫一眼。 精卫立刻会意,站出来道:“皇后娘娘的正阳宫一整个晚上都静悄悄的,臣等也未曾见到什么不详的东西。” 照这样说,就是皇后一人见着了。 这别人都见不到的东西,偏偏她口口声声说来索命,这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 那慧妃宫中,是有人真真切切见着了。 就隔了一日,永延宫中上上下下都相安无事,跟没发生过一样。那才是问心无愧的主。而皇后,子虚乌有的事就把她吓成这样。 可见...... 皋帝越想越不愿再看皇后。 索性斜过身,道:“皇后,当初那法师说你身上有冤魂朕还不信,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朕就是不信都难。一点风吹草动,发生在永延宫的事,你远在正阳宫的倒是心虚成这个样子。你倒给朕说说看,什么样的男童能叫你痴癫成这样?!” 皇后浑身冷汗,衣衫不整,散乱的头发部分粘在脸上。 双眼遛遛地转,双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摸上摸下,忽然指了养心殿的一角,大叫,“鬼!啊…….鬼!在那里,就在那里!他要索臣妾的命,陛下快点拦住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四章,死亡之谜 众人纷纷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根本什么都没有。 皇后却叫喊不断,挣脱着想逃。 皋帝大怒。 宫中本忌讳鬼神之说,现在堂堂皇后在大殿中当着众人的面口不择言,信口雌黄,竟直言道鬼! 撩起一摞书卷拍在了龙案上。 因急火攻心,人也跟着喘气。 张公公忙奉茶,道:“陛下,龙体为安,您的身子要紧啊。”又取了折扇来打。 秋纹见皇后这样,几乎要晕过去。 这以后的日子是彻底完了。 皋帝憋下怒气,指着皇后,道:“你倒给朕说说,是谁要索你性命?” 皇后怕的身子缩成一团,脸都快到埋到衣襟里了,“是俊鑫,是四皇子,是他!他要索命!他来索命了!” 四皇子俊鑫,自十六年前去世之后就无人再提及。 当时因他被视为皇后和别人的私生子,临死之前被贬为庶民,至今没有灵位。 皇后疯疯癫癫的说完,又取后衣襟把自己裹起来。 殿上众人闻言色变。 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皇后一人哆嗦的声音。 张公公手的扇子也僵住,惊恐无声地看着皋帝。 良久,殿堂上落针可闻。 皋帝整个人定住,眼睛一眨不眨看向皇后,突然怒道,“皇后殿前失仪,胡言乱语,正阳宫你也不要住了。张公公,着人送皇后去无梁殿,以后无召不得出殿!秋纹跟着过去。” 张公公闻言,双眼微凝。 似不敢相信皋帝的话。 原来那无梁殿是梁元帝时期所建造的宫殿,赐给当时很受宠爱的琴妃。 因她能歌善舞,又弹一手好琴,整日在宫殿中抚琴起舞,梁元帝见了甚为喜爱,赐予无梁殿也是想让琴妃能够在宫殿中更加自由的起舞,当时的无梁殿日夜歌舞升平。 琴妃也因此宠冠后宫。 然而,好景不长。 琴妃承受的语录恩宠虽多,却没有孩子。 心生嫉妒,最后亲手掐死了皇后襁褓中的皇子。 梁元帝大怒。 无依无靠,没有家世背景的琴妃一落千丈,被梁元帝囚在了无梁殿。那样一个歌舞升平的地方自此凄凄艾艾,终日哀怨哭泣声不断。 尚且年轻的琴妃。 美得像花像雾又像风一般的女子。 就这么困死在了无梁殿。 无梁殿自此成了一座废殿,无人打扫,也无人出入。 据说当年琴妃的尸身都没有及时清理掉,直到殿外的人闻到里面飘来的恶臭,方开殿清理。 那时琴妃早已经没了样子。 用白布裹着出来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如今皋帝要将皇后送进无梁殿,这和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皇后是知道无梁殿的。 只是现在的她被冤魂缠身,完全没有办法像正常人思考,也听不出皋帝话中的意思,只一味喊着,“别过来......不要靠近我……” 皋帝见张公公犹豫不决,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皇后给朕带下去,这嘴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公公不敢再耽搁,也不敢多问。 叫了人,将皇后拖出养心殿。 秋纹跪在地上不愿走,哭天喊地,求放她一条生路。 皋帝根本不理他,只挥手让她下去。 秋纹如何敢赖着不走。 临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赶在皇后后面。 看着那痴痴癫癫,疑神疑鬼的背影,心酸啊!无处话凄凉。 是夜。 皋帝无法再入眠。 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疲倦至极的瘫在龙椅上,屏退殿中多余的宫女,留下张公公说话。 张公公又是看茶,又是打扇,打扇的空隙又帮着揉太阳穴,道:“陛下,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不如就说出来吧!说出来还好受些。” 皋帝一副蹙眉状。 呼吸局促。 抵在龙案上的手指微颤。 心底有股暗气,如同暴雨积流成河,掩盖整颗心。 当皇后说出死皇子俊鑫的名字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炸开了锅。 逐沉一口气道:“骂出来又有何用!皇后这个样子,无中生有的,朕就是不信法师的话,也不得不承认。好端端的一个人,没做亏心事,还怕鬼神之说?” 张公公打扇,道:“皇后许是被吓着了也不一定。” “那慧妃还被吓着了呢!她宫里的宫女蓝茵看得真真切切,怎么现在她没事,皇后就疯了?”皋帝道。 这话,张公公没发接。 慧妃真遇鬼了,好好的。 而皇后的正阳宫安静得很,并无不干净的东西出没,偏偏皇后跟疯了似的。 张公公试图理出缘由,奈何如何都想不通。 只对皋帝蹙眉,放下折扇,给揉太阳穴。 皋帝继而又叹一口气,道:“这分明就是心中有鬼啊!” 张公公无奈点头。 “她口口声声说俊鑫......”皋帝说到这里,自己打住。这个名字太久没叫,说出来变扭得很。 张公公闻言,吓得哆嗦。 覆在皋帝额角上的手抖得太厉害,索性又换了折扇来打,道:“陛下,这都封尘多久的事了。皇后许是无心之说,陛下,您别太在意。” 皋帝冷哼,“朕提那事了?” 张公公惊慌,道:“没……没有。”说着拍一掌自己的嘴,“奴才该死!” 谁都知这是死穴。 十六年无人敢提,提者皆等于是揭皋帝伤疤,和那顶绿帽子。 彼时,皋帝的一呼一吸。 张公公都小心看着,生怕再说错话。 皋帝眉眼微抬,似在自言自语,道:“难道俊鑫当年的死和皇后有关系?” 此话一落,张公公跪下了,道:“奴才语笨,实在不知该说什么给陛下解闷。这……他......有没有关系......奴才也不知道。” 见张公公哆哆嗦嗦的样。 皋帝眉宇见宽两寸,道:“怕什么,这里有没有外人。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可堵不住自己的心啊!这么大的事,这些年,朕就是不愿意想,偶尔它自己也会蹦出来。” 说话的语气倒有点自哀。 不像当年,说出来的每个字都直指嬴氏和齐氏一族,句句是把利剑,非杀了他们所有人,才能泄气。 如今,人也杀了,悠悠之口也堵了。 往年之事被压进了历史的长河。 可心尖一块空缺,却没补得回来。 不过时间是剂上好的良药。 皋帝再提时,已没当年那么气愤。 张公公仰头瞅着皋帝的双眸,一判断,再琢磨,支支吾吾就怕提了不该提的事,道:“要不奴才给您去准备些膳食,这大半夜折腾这么久,陛下定是饿了......” 皋帝鼻子吹气,道:“都说了这里没有外人!你起来说话。这个时候问膳食,你觉得朕吃得下去?” 张公公晃晃悠悠起,点头又摇头。 皋帝将手掌按在龙案山,指尖有一下没有下的敲打,道:“朕记得俊鑫当年死于肺痨,病发后没几天就死了......” 张公公吓得不敢接话。 皋帝,继续道:“法师说皇后身负冤魂,皇后又口口声声说俊鑫回来索她的命,难道当年俊鑫的死和皇后有关系?”说完看向张公公。(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五章,四皇子 张公公抖道:“四……”他四了半天,实在不敢再将被贬为庶民的俊鑫称为四皇子,但又不能直呼其名,急得脸发白。 皋帝瞧出他的难处,竟道:“你便称俊鑫为四皇子吧!” 张公公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道:“四……皇子当年确实被诊为肺痨,咳到最后全是血,要说和皇后有关系,奴才拐不过这个弯。病灾乃天命,皇后她也掌控不了......” 皋帝闻言眉头蹙得更紧。 接下来的话,让张公公几乎掉了下巴。 “啼血散!”皋帝咬清每个字。 张公公,“……”浑身虚汗。 皋帝豁然起身,走下龙椅,道:“当初虞才人被关进掖幽庭,皇后就曾来为她求过情,之后虞才人逃离京城,朕就觉得蹊跷,皇后再次为虞才人求情......皇后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像虞才人这种谋害公主的,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又是嫉妒心极强的,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如何还会替她求情。这其中必定有内幕……” 张公公嘴巴再次长大,支吾道:“难道虞才人从皇后娘娘那儿弄来的啼血散,或者......” 张公公被他想到的给吓住了,连忙捂住口,不敢再说。 皋帝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负手踱步,道:“兰洁和璟雯向来不合,许是皇后知道了虞才人有谋害公主之心,非但没有阻止还背地里帮她,教她用毒,此为其一。其二,虞才人当年就发现皇后对俊鑫的毒手,只是留住把柄一直没说,直到她起了谋害公主之心,刚好逼皇后教她制毒。而皇后有把柄在虞才人手里,为了避免她说出来,所以千方百计在背地里帮她,就是为了能堵虞才人的口。” 张公公听得汗如雨下。 皋帝分析得自己脸色发白。 这就是他的后宫,明争暗斗永无休止。 还都是些他枕边的女子。 心中不免颤抖。 张公公垂头不语。 皇后,虞才人,俊鑫,他们哪一个不涉及皋帝的家事。他不敢接皋帝的话。 皋帝在殿中走走停停,脚步时重时轻。 但能清晰听到他握拳搓骨的声音。 突然极为沉痛道:“这都是朕的女人,看看朕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也没有大吼大责。 语气中憋了沧桑。 走回龙案的时候,眼前一黑,跌在了龙椅边上。 张公公忙上前扶,只觉皋帝的身体虚浮得很。 皋帝也没完全昏过去,脸色极差,哀怨道:“严颂这个小子,朕没想到他这么堵气。朕不过为他没能领着御林军妥善护驾一事,说了他几句。让他离开,说他不配做御林军统领,那都是气话。哎,没想到,他真能撇大好前程,荣华富贵,一个人归隐山林去了......” 他这么说,张公公明白。 逐道:“御医华驮的医术也是极好的,奴才这就叫他过来。” 原来自严颂离开之后。 皋帝便大觉身子不如从前。 可他念着严颂的“长生不老”药,又因身子一直是严颂料理,便不愿见别的太医,总觉得他们的医术太差,不及严颂的万分之一。 其实区别在于,别人没能让他返老归童重获年轻,严颂却做到了。 皋帝自己偏偏意识不到。 当下拦住张公公,指着养心殿的内阁,道:“严颂走之前给朕留了一罐药,你去拿,朕要吃他制的药。” 张公公不敢怠慢,取了药,给皋帝服下。 然后一个挑灯独坐,一个打扇捶背,如此挨到了清晨,再准备上朝。 …… 这一晚,后宫之中看上去安静得很。 似乎谁都没有关注皇后发疯,被关进无梁殿一事。 大家都在各自宫中安歇。 然而在次日的太阳升起之前,流言便似洪水猛兽充斥了整个后宫。 那些低等的住得偏的嫔妃,她们传出来的流言是这样的。 “无梁殿啊,记得当年琴妃就死在那里,听说梁元帝对她怨恨极深,她死了,尸身都没人处理,到现在都还在无梁殿中呢!”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怕那尸身早成了一腿白骨。” “由此可见陛下是狠极了皇后。” “哎,你说皇后会不会像琴妃一样死在无梁殿,到时候,后位.......” “就算后位空缺也不会轮到咱们的,上头还有慧妃,萧贵妃她们呢!青天白日的,别做梦了。” “不过说说罢了。也不知皇后为何去的无梁殿。” “听说是见了鬼。” “那见鬼的不是慧妃吗?” “是疯了吧!” “嗯,昨晚养心殿那动静,皇后八成是疯了。” “疯了就赶去无梁殿,我猜是皇后做了什么做事。” “喂,你们少在这里无端瞎猜,明明是皇后身上有鬼,你们没听那前来做法的法师说嘛!皇后身上有冤魂啊,还说是个男童的。慧妃前不久又称见了鬼,说的就是个男童的样子。我估计那冤魂就是回来找皇后的,一不小心跑错了地儿。昨晚估计是总算找到了皇后的正阳宫,皇后就被吓疯了。” “嗯,我猜也是这样。陛下也是为了我们整个后宫考虑,才将皇后赶去了无梁殿。你们想那无梁殿里本就是鬼混之地,皇后去了,正好将那不干净的东西带去无梁殿,省在后宫中乱跑,哪天再跑错地儿,吓着别人的嫔妃。” “哎呀,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那宫里就我一个人住,你们还是别人了,说了我害怕。” “怕什么的。那慧妃娘娘真见了,都没怕呢!” “我胆子小嘛......” 而高位嫔妃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像萧贵妃,一身红罗蹙金旋彩飞凤宫服,在已是争相斗艳穿得璀璨夺目的嫔妃群中,像金鸡独立般傲然于众。 她们脸上神采各异。 有假装哀伤的。 有故作矜持。 有忍不住笑容满面的。 还有望着正阳宫的方向,按头沉思的。 总之,无人为皇后发疯一事伤感。 “皇后到底是皇后,冤死一个男童做得毫无破绽,这么多年,宫中竟无人察觉,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做得再没有破绽,过不了心理那个坎儿,又有什么用。” “有些事做起来就要没心,皇后还是做得不到位啊!” “这男童也不知是谁。值得皇后去害的,肯定是位皇子,这些年宫中唯一夭折的......” 众人色变。 说话的嫔妃马上打住。 “皇后啊!还是胆子小,慧妃那边一点风吹草动,她这边就倒下了。胆子这样小,也不适合做皇后。” “妹妹说话还是小心些好。那无梁殿里的到底还是皇后。” “……” “无梁殿是什么地方,姐妹心里都是清楚的。说话自然要小心,但也要看时候。”说这话的是萧贵妃。 她一身牡丹红的缎子宫衣。 微微一动,盛气凌人。 便有位分小一些的站出来奉承到:“是啊!萧贵妃娘娘说得对。说话自然要注意言语,但也要看时候。娘娘这身红,可是牡丹花的红色呢!换言之是国花的颜色!”(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六章,出卖 众人顺着这位嫔妃的眼神看向萧贵妃。 纷纷露出钦佩,羡慕,敬仰的目光。 但这些目光有多少是真的,大家彼此心中清楚。 萧贵妃得意。 牡丹国花,穿在她身上,这间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垂眼瞄了一眼奉承的嫔妃,道:“国花的红,不是所有人都能穿的。” 此嫔妃继续奉承,道:“那是自然,萧贵妃娘娘却是担得起的,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附和,却又突然止住。 原来是慧妃和俪嫔来了。 因位分之别,慧妃和俪嫔向萧贵妃行礼,余下众人包括萧贵妃又向慧妃施礼。 掌有六宫大权的慧妃就算位分没有萧贵妃高。 但却是有实权的主。 众人又纷纷将目光转向慧妃,只有萧贵妃一人扭着腰肢,望向别处。 慧妃不动声色,瞟了一眼众人。 众人像商量好的,一窝蜂的围上。 都问,昨晚休息得可好,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到底有陛下宠爱就是不一样,饮食可好些了等语。 慧妃微微点头算是符合。 然后看向萧贵妃,道:“妹妹这身宫服在内务府备了案底了吗?这么贵重的蹙金苏绣缎子昂贵得很,妹妹去备一下方能安心。不然万一妹妹宫中哪个宫女回家探亲是不小心将这身宫服带走了,妹妹不备个底,到时候丢了也难追。若真丢的,又是这国花的红色,岂不可惜。” 后宫自有规定。 国花的红色不是任何人都能穿的。 就是皇后,不到重大节日也不能随便穿着红色。 萧贵妃这身衣,明显是自己在宫中命人私下做的。要真拿去内务府备案,先不说内务府的太监公公们敢不敢备,皋帝那边就说不过去。 她一个贵妃如何能用上本属于皇后的正红。 此话一落。 萧贵妃嘴角微噏,拿手捏着帕子掩盖在鼻前。 好一会儿,放下手。 将脸上的僵硬隐去。 “慧妃娘娘说得是,这么贵重的衣服自然要到内务府备个底。只是这宫衣还有细节之处没有完善,待完善了立刻拿去备案。”萧贵妃勉强笑道。 慧妃浅浅颔首。 模样很是息事宁人的样子。 而有些嫔妃就按耐不住了,刚才她们也早看不过萧贵妃的得意样,皇后刚进无梁殿她就一副要自称皇后的意思。有个胆大无心的,当场便笑出了声,“哎呦,我说姐姐,怎么将没做完的宫衣穿在身上呢!要皇上见了,多不合适。” 说完捂嘴笑。 样子倒蛮像是在和要好的姐妹开玩笑似的。 对于慧妃的话,萧贵妃还能保持雍容姿态。然此嫔妃的嘲讽,让她顿时黑了脸。 撇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骄阳。 拿手遮在脸前,对着慧妃道:“出来也有段时间了,太阳也越发毒,本宫肌肤娇嫩,陛下最是喜欢。就不陪姐姐妹妹们在此闲聊了。研儿,扶本宫回宫。” 研儿立马伸出手,让萧贵妃扶着。 一行人,像躲藏似的,消失在花园边。 慧妃扫了一圈众人。 都是些阳奉阴违的主,便挥手让她们都散了。 只留了俪嫔在身边。 “萧贵妃她也太沉不住气了。”俪嫔见众人都走远了,说道。 慧妃抬目看天,脸上没多大表情。 她没想到皇后这么不堪一击。 后面的计划都还没有执行,她便趴下了。 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幕,她没往心里去,这样类似的事,宫中每一天都在上演,便也充耳不闻,事儿过去了就算了。 “不说她了,她沉不沉得住气,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慧妃说着转身认真的看着俪嫔,继续道:“难怪馥雅郡主的字条上注明装鬼一定要是男童的样子,当时还想不明白,现在算是理解了一半,这男童和法师说的话正好符合。不明白的是,皇后如何就被一个男童鬼魂的传闻吓成这样,几近丢了后位。” 俪嫔闻言,将目光落在一边的柏树上。 手指不留痕迹的在袖中收紧,略一思考,道:“许是皇后真的冤死过哪个男童也未可知。” 慧妃蹙眉,道:“若真的如此,可看陛下也没有要破案的意思。” 俪嫔不再搭话,而是找了别的话题来说。 两人在御花园了逛了会儿。 便也各自散了。 俪嫔回到宫中,遣开身边的所有宫女,第一件事就是翻出了齐清儿写的字条。 她将手按在慧妃的慧字上面。 双眸蓦然红了。 这个字只有齐清儿会这么写。当初年幼的齐清儿总随着祁王入宫玩耍,时而回来俪嫔的长信宫。 一次巧合,齐清儿到的时候,俪嫔正在练字。 小孩子好奇心强,见俪嫔写字好看就要跟着学。 俪嫔问想学哪个字,年幼的齐清儿随口说慧字,因为她刚从慧娘娘的永延宫过来,慧娘娘给了好多好吃的。 俪嫔就说好。 然慧字复杂,教了半天。加上小孩子手软,拿笔拿不住。描了近一个时辰勉强将慧字给写出来,然却少了一笔。 像齐清儿这样的女娃又爱像男孩子一样玩刀弄剑。 坐那儿描了一个时辰,便再也坐不住了。 丢下笔,道:“看,我写出来了,俪娘娘看,好不好看?” 女娃说话满脸是笑,声音脆脆的。 俪嫔自然点头微笑。 然小错误还没来得及纠,面前的小女娃就已经跑得没影。 之后,俪嫔再想找机会纠正,却再没找到机会...... 她用手按住这个错误的慧字,心跟着晃,泪眼模糊。 能这么写的人这个世上只有齐清儿一个。 那么当年的小女娃,她还活着,她在京城,她成了郡主......可她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为何没了原来的容貌,回京城又是为了什么,她和祁王相认了吗……一串的回忆想法不解涌现脑中。 突然心猛地晃动。 自这个名叫嬅雨的姑娘入京,凌王和虞妃就被揭了老底,兰成公主和皇后也相继失宠,现如今皇后直接被关进了无梁殿。 于此同时祁王突然崛起。 而太子却渐渐不复往日。 俪嫔有些不敢想下去。 齐清儿回京是来复仇的? 那祁王知不知道? 这一切会不会是她和祁王联手的结果? 万一,祁王还不知道呢? 她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能相忘的人就在身边? 问题一个接一个蹦出。 她抱住脑袋,猛的摇头。 那个馥雅郡主就是齐清儿,她确定无疑。 那她要不要去告诉祁王呢?也许祁王已经知道,但那也只是也许。告诉他,对于现在准备重获王权的他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唉…... 她在心中叫苦。 暗道:“齐清儿你回来了,我到底是该为你高兴,还是担忧?” …… 彼时,在郡主府上正准备迎接杨柳搬回郡主府的齐清儿,却不知道长信宫中的事。 更不知道一个慧字,在俪嫔面前彻底出卖了她的真实身份。(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七章,搜府 馥雅郡主府上,房屋陈设都是精致齐备的。 给杨柳准备的房间只稍稍加打扫,再添一些盆景,这长久没人居住的屋子看上去也不觉得冷清。 齐清儿摆弄着手里的一个香炉。 想着该放在房间的哪个位置好。 说来也奇怪。 她不应该讨厌杨柳,恨杨柳吗?她当着她的面和祁王纠缠不清,还明言要做祁王的王妃。这一切换做任何一个深爱着祁王的女人,多少也该吃醋。 而齐清儿却一点醋意没有,至少对杨柳没有一点醋意。 她反而可怜她。 因为杨柳成不了祁王的王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在宫中遇到的那三个少女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个胆子大一点的...... 旁边挪动盆景的竹婉瞧着齐清儿的神色逐渐暗淡,忙放下手里的花盆,走到齐清儿跟前,道:“郡主,这香炉不如就放在床头的箱柜上吧!那上面刚好空着......” 齐清儿握着香炉的手明显一晃,逐看向床头,道:“也好。” 便将香炉给了竹婉。 杏眼里面空寥寥的,她很少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竹婉忙接过香炉,安置在床头之后,又回到齐清儿身边,道:“这屋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郡主这些日子睡眠一直不好,今儿又起的特别早,不如回卧房歇一歇吧!这儿交给奴婢就可以了。” 竹婉想安慰有不知从何说起,说些什么。 索性让齐清儿去歇息,说不定睡一觉便会好。 可她哪里晓得,现在的齐清儿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静静的,手头有事儿忙,方能好一些。 齐清儿摇头道:“不用了。外面还有几盆花给搬进来吧,我正好看看放在哪里合适。” 竹婉见说不动齐清儿,自知说多了也无用。 便出去将外面的盆景给搬了进来。 齐清儿起身细细琢磨屋子里面的摆设,行走间却不小心将腰磕在了案角上。因牵扯到了旧疾,一股钻心的痛游上心扉。 但她咬牙忍着,转身对着竹婉道:“那盆细叶紫竹放在窗棂边;还有鲜花之类的就放在门边,那里散光充足;剩下的长青藤之类的可以放在院子里,一来阳光充足,二来她也喜欢院子有些绿色盆景。” 竹婉见齐清儿认真的样,反倒不敢再出言安慰。 忙按照她的意思将盆景摆放了。 齐清儿环视一下四周,略微颔首,道:“差不多了,过两天就把她接回来。” 语气极是平淡,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好像杨柳还是她亲妹妹一般。 竹婉不敢看齐清儿的目光,只道:“是。”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婢女,说是兵部尚书陈文靖来了。 齐清儿和竹婉俱是一惊。 他这个时候过来,为什么事? 郡主府和陈府向来没有来往,也没有过节。 齐清儿不知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但人即已来了,总要见的。匆匆离开了为杨柳准备的西厢房,往前院去。 陈文靖搓着两只手见齐清儿出来,张口就道:“杨柳是不是在你这里?” 完全没有礼数。 想是找杨柳找疯了。 齐清儿心下微惊,心道,这个陈文靖难不成还是个情种。 找人都找到她府上来了。 陈文靖急得没了礼数,齐清儿可没忘,妥妥的福了礼,道:“陈大人怎么这样说,杨柳不见了,何以见得就在我府上?” 此时的陈文靖已经连续找杨柳找了两天了,都是亲自出来找的。 额角多了些风尘之感。 他环视郡主府,不由得抬步往里,根本没将齐清儿的话听进去。 竹婉拦下他,“陈大人,郡主已经说了杨柳姑娘并不在郡主府,还请大人注意言行。” 谁料这话却让陈文靖火了,他怒道:“杨柳两日.前离府,她走的时候身无分文,没带走一张银票。放眼京城,她能去的地方也就是你的郡主府和秋韵楼。秋韵楼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她自离开秋韵楼之后就没再回过那里。那么她眼下能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也是,当初齐清儿亲自去客栈接回杨柳。 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高高在上的馥雅郡主竟认了一个姬人做妹妹,有说馥雅心善的,也有说馥雅愚笨的,连姬人都往府上带。 陈文靖认定是齐清儿藏了杨柳也情有可原。 齐清儿看着陈文靖,却没有立刻回话。 心道,其实杨柳是幸运的。 至少她有一个不顾一切想要得到她的人。 不在乎她的身份,她的过去。 满大街的找她,就只要带她回府。 但心念一转,就算陈文靖再想得到杨柳,她都不能再让杨柳回到陈文靖身边。 那晚在祁王府的醉心亭,她也听到了杨柳说的话。 对于一个一心相当王妃的杨柳来说是不可能乖乖地回到尚书陈文靖身边,甘愿一辈子只做一位夫人。 何况她接近陈文靖本就是祁王指使。 万一她一气之下将此事告诉了陈文靖,那么过去的种种谋划安排岂不是白费了。 杨柳,还是留在府上最为安全。 逐强势道:“就算她身无分文,没有回秋韵楼,陈大人又如何确定是来我郡主府。” 陈文靖愤道:“她口口声声称你为姐姐,她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里?!” 齐清儿接道:“那很抱歉,陈大人找错地方了,杨柳不曾到过本府。” 陈文靖却不信,嗤笑道:“既然你如此肯定,为何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查看,莫非......” 齐清儿打断他的话,“陈大人不信我的话,大可以进来找。” 郡主府等同于公主府。 位阶之高,没有皋帝口谕任何人是不得擅自艘府的。 竹婉闻言想劝齐清儿。 齐清儿却扬手,示意她止言。 陈文靖也略显意外,但他寻找杨柳之心迫切,根本不管此举到底合不合理,便大步流星的进屋查看。 竹婉实在看不下去,急道:“郡主。” 齐清儿口语淡定,“无妨,乘还没有将杨柳接过来,让他搜。”……“找不到人,他自然会反应过来搜郡主乃逾越之举,有他反悔的时候。再者他能做兵部尚书自也不是个愚蠢至极的,该知道轻重,他搜过一次无果,便不会再来搜第二次。来日将杨柳接过来了,他总不可能再如此莽撞的过来搜府。” 竹婉将齐清儿的话,在自己心中嚼了一遍,觉得也有道理,便收起了防备的姿势。 没多久,陈文靖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前院。 满脸狐疑地看着齐清儿。 很显然,他没找到关于杨柳的任何蛛丝马迹。 可他难以想象,杨柳不来郡主府又会去哪里,这个京城她也只有馥雅郡主可以投靠,难道真是狠心离开,远走天涯了吗? 齐清儿仍是一派平静,道:“陈大人。” 陈文靖一时走神,听到齐清儿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双手抱拳,福了一礼,蹙眉道:“在下冒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八章,焦急 齐清儿浅笑,道:“陈大人寻人心切,我也能够理解,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何况杨柳是我妹妹,能得陈大人关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欣慰。不过杨柳毕竟是女子之躯,还望陈大人快些寻她回来,若是人手不够,大可以从我府上挑些人手一起寻人。” 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陈文靖听在耳朵偏觉得有些变扭。 但又说不出哪里变扭。 逐道:“打扰郡主清闲,望郡主勿怪,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往大门处去。 但心里还绕着齐清儿的话。 馥雅为姐,杨柳为妹。 是了,馥雅郡主脸上挂着的哪里是姐姐关心妹妹的表情,何况还是一个暂时失踪的妹妹的。 待转身之时,却有人冲了进来。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拉着往外。 踉跄之余,陈文靖抬目看去。 这分明是太子的侧影。 他拉住陈文靖,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奋力向门外拉行,边道:“你是国公,是兰成公主的夫君,父皇多少都会听你几句。你现在就跟我进宫。” 太子的突然出现。 郡主府全府上下都惊呆了。 加上太子的言行,众人连礼数都忘了。 都看着太子拉着陈文靖出门,而陈文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齐清儿见来者是太子,眉间微抬。 他这个时候过来,又拉着陈文靖要走,想来是为了皇后一事。宫中谁人不知,踏进了无梁殿和被关进永巷没有实质上的区别,在里面多一日,便是往死亡的边缘靠近一步。 太子急得像无头苍蝇。 他不能失去皇后,那等于和自己嫡出的位分挂上了句号。 他又没办法让皋帝见他,一日不见就多一份芥蒂,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马上把这份芥蒂去除。 他只有来找陈文靖。 就算是找到馥雅郡主府,他都要放下脸面过来。 也就只有陈文靖即是亲又是臣的身份,或许还能为皇后陈情一二。 想到这里。 齐清儿再次看向焦头烂额的太子。 只叹,薄冰皇颜。 站得太高,脚下悬空,未免是件好事。 又想到自己和祁王过去与将来,不由得垂下眼睑。 陈文靖一时没能控制好身体,叫太子拉着往门边走了好几步,待找到了平衡,立马甩手推开了太子,道:“我已经说了,这事我帮不了,更不可能去跟皇上为皇后求情。我没有必要自己引火上身!” 太子闻言愣住了。 他没想到依附他太子势力而起的陈文靖会这么说话。 再加上那些曾今唯太子之命是从的其他党羽都纷纷背道而行,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皇后,帮他太子说话。 太子心中早已愤愤不满。 陈文靖这话,对于眼下走投无路,日暮途穷的太子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太子怒气之下将陈文靖推了一把,道:“引火上身!你这是在说本太子的皇后是不祥之物!为她在我父皇面前说一两句话就是自取灭亡是吗?!” 太子确实怒了。 两眼冒着红光。 也顾不得这里是郡主府,而非陈府或是他的太子府。 若细想一下,太子之举无非是病急乱投医。 他若失了皇后,意味着即将失去嫡子之位。 对于堪称东宫之主的太子来说,可不是要比病入膏肓的人更加着急。 再者,以皋帝的性子,废后不过是一旨朱笔。十六年前,大煜朝就出现过一个废后炀氏,再出现一个废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文靖看着面前发怒的太子。 往后倒退两步,拍拍袖子,似在掸灰尘,又似是对太子的厌恶。 他放平语气道:“这样说情之事,又何必找我。我说的话陛下也未必听得进去。再说赢大人在攻打越国一事上立了大功,你为何不去找他,他在陛下面前说话可比我分量重,身后又有累累战功。还有赢国侯,他在陛下面前连跪礼都能免。太子找我,实在是找错人了。皇后乃赢氏,当找赢氏家族中势力相当的人。才是万全之策。” 赢谢和赢国二人。 太子不是没有想过。 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忘了这两个人的存在。 只是一个在刚攻打下来的越国,何日返程尚且未知。 另一个余年前就去了南域水乡,太子已经寄了信件过去,待他收到信件返京,路上就得消磨月余。 皇后那边又生死未必的,别说是月余,就是一两天都等不起。 太子吼道:“陈文靖!早知当初你艺馆夺人之时,我和母后就不该护着你。现在我与皇后有难,你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肯说,真是枉费我过去几年对你的提拔。陈文靖!本太子告诉你,过了今天终有你后悔的时候!” 太子说完,甩手,有离开之意。 既然陈文靖这里行不通,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然而陈文靖听完太子的话,倒不满了。 几个快步,拦住了太子的去路。 两人均怒火上头。 陈文靖这里还觉得他这些年的稳固是他自己努力而得来的呢! 被太子怎么一说,难道他是依附女子的小人? 齐清儿见这势头完全没有要休止的意思。 陈文靖如突然醒悟过来的狮子,而太子则是饿了多日的老虎。 两者对视,几乎能看见空气中攒动的火花。 齐清儿忙对竹婉轻声道:“去趟祁王府,将眼前的事如实和祁王说了。” 竹婉点头,旋身去了祁王府。 陈文靖和太子继续对峙。 身为臣子的陈文靖丝毫没有甘拜下风的意思,道:“当初我艺馆夺人,还不都是你们逼的。兰成公主嫁过来之前,你和皇后都逼我做的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放眼看看,整个京城!连人家九品芝麻官都妻妾成全儿孙满堂,我呢!堂堂一个正二品,先撇开妾室不谈,到现在都膝下无子!说出去满城人笑话!在我面前说什么提拔,没有你们,我照样还是兵部尚书,我陈氏世代的衷心,世代都是尚书,早深的陛下圣心,根本不需要你们来提拔!” 现在倒好,世代尚书之位就要断送在他自己手里。 没有子嗣还怎么沿袭。 出来找杨柳已经是费心费力焦头烂额,又遇到横冲直撞的太子。 眼下的他还巴不得赢氏一族垮掉。 他也无需守着一个嫡公主,连纳妾都要请示皋帝。 想到这些,说话便不再顾及,也不管他和太子之间的君臣之别。 太子听了这些话,也没了要走的意思。 他太子的东宫之位还在呢!手下的臣子就敢这么跟他说话,完全没有将他的太子之位放在眼里。 本就是惊弓之鸟,更听不得陈文靖这说话的口气。 让他有说不出来的落败之感。(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九章,扭打 逐吼道:“陈文靖!你就是这么跟本太子说话的吗?!” 一时有些气喈。 陈文靖不以为然,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太子红眼,道:“真枉费我兰洁皇姐跟你这些年,要不是因为她,怕是你的仕途早就已经尽了!” 气到口不择言,无心于措辞。 陈文靖闻言,眼更红,道:“是啊!要不是因为她,我何至于到现在膝下无子,后继无人!” 太子反驳,道:“那还不是你罪有应得。艺馆夺人伤了我皇姐的心不说,还是害得她失了腹中胎儿,大怒之下血崩,再不能有孕!” 这话不说还好。 说了直接勾起陈文靖求子之心更甚。 “太子这样说话,未免太不近人情!兰洁她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孩子,孩子没了,我比谁都伤心。太子殿下说是我害了她腹中胎儿?!殿下可知为父之心?”……“我都没有责怪兰洁失去腹中胎儿之过,太子又凭什么说这是我罪有应得!”陈文靖嗤之以鼻。 太子气到甩袖,道:“你还想责怪我兰洁皇姐!本太子今日非帮皇姐出了这口恶气!” 逐又冲着院子大吼,道:“来人,将这种不忠之徒给我拿下!” 全然忘了是在郡主府。 齐清儿一直站在画廊下面,远远看着。 不阻止也不劝说。 府上的府役闻声是太子,纷纷看向齐清儿。 不知是进是退。 太子见府役犹犹豫豫,心中更火。 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这周围的人就不应该有不听他指示的。 否则就是对他王权的挑战。 又吼道:“怎么?连太子的话都敢违抗!都不想活了!” 众府役一听这话,不敢怠慢。 纷纷向陈文靖靠近。 可又念陈文靖是二品忠臣,是他们这些小官小吏不能比的,走到陈文靖身后又都愣住不敢再靠前。 尤其是陈文靖的一声吼之后,更是哆嗦得往后倒退。 太子急眼,道:“我看你们是真的不想活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们就地处死!” 众府役没了主意。 有几个怕死的装模作样胆胆怯怯地按住了陈文靖的手。 力气像是在捏棉花。 陈文靖大笑,甩手推开府役,道:“太子忘了,这里可是馥雅郡主府。太子在郡主府上大开杀戒,怕只会恼得陛下更加不愿意见你!” “陈文靖!你这个无耻之徒!枉费我当年对你的提拔,如今你这般翻脸不认人,本太子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太子说着旋身就从一个府役的腰间上拔下一把长剑。 想来真是走火入魔迷了心智。 这一切还不都是王权给闹的。 太子无路可寻,一心要救皇后于危难,奈何无人相帮。 面对身为属臣的陈文靖,换句话说身为皇后女婿的陈文靖都不愿意相帮。太子可不是要狗急跳墙,豁出去了。 陈文靖在兵部整日和兵器作伴。 自然也不会被这长剑给吓着。 冷哼一声,却将目光扫向周围人,道:“都看清了。太子在郡主府上无理取闹,竟要兵戎相见,这种大逆不道之举,来日陛下问起,你们都要实话实说!欺君可是要杀生的!” 太子彻底被激怒了。 完全忘了寻陈文靖寻到郡主府上,为的是求陈文靖帮忙。 怒气之下挥剑就朝陈文靖砍去。 陈文靖也有些武艺傍身,掠身躲开。 太子再向前,边道:“乱臣贼子,你这辈子都不配有子嗣!” 陈文靖听得两眼冒火。 自皋兰洁落胎,他没有一日不为子嗣着急。加上一个不愿给他生子嗣的杨柳,他可谓是满腔怒气,正愁没有地方发泄。 以当下的场面来看。 太子占了下风,他无故闹事,把剑相对。 而陈文靖则处于被动。 如此一想,他便不用将太子的东宫之位放在眼里。左右传到皋帝耳朵里,错的都是太子,他陈文靖不过是无奈脱不开太子的纠缠罢了。 心一横,便和太子扭打在一起。 太子虽然是个从不拿刀舞剑的书生,但他年轻,一身蛮力。 而陈文靖,常与刀枪相伴。然这段时间他孤枕难眠,更为寻杨柳一事操碎了心,加上兰洁一直在府上闹腾。当下面对太子的攻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两人扭打在一起,实难分出高下。 众府役瞅着,拦不是,劝不是,纷纷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齐清儿则不声不响退到一角。 陈文靖和太子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少不了皇后的压迫,皋兰洁的无理取闹,更少不了她和祁王二人给下的圈套。 换句话说,陈文靖和太子之间的火药是皇后亲手埋下的。 却是她齐清儿和祁王亲手引爆的。 看着前院中扭打的二人。 齐清儿将目光落到一边。 这时扭打中的陈文靖大叫一声,声音极是惨烈。 …… 且说竹婉这里。 从出了馥雅郡主府,便一路飞奔到了祁王府。 因她有祁王特赦,无需禀告可直接入府。 府上祁王正在书房内教娅楠练习射箭。 他站在娅楠身后,双臂环过她的肩膀,手把手教她,可谓兄妹情深。 这里面多有对将娅楠困在府上不让出门的内疚。 故而时不时教她一些新鲜玩意儿。 也不至于整日止于府内,过于寂寥。 娅楠自然心知其意,进府这半年多也从未有过怨言。只静静等待翻案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竹婉走的急,未敲门就进了祁王的书房。 祁王和娅楠俱是一愣。 但看竹婉脸上的表情,似有何紧急之事。 便放下弯弓,祁王微蹙眉道:“是郡主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竹婉点头。 逐将陈文靖寻杨柳搜府一事,以及太子寻陈文靖互不对付一事说了。 祁王闻言脸上略有吃惊,道:“郡主可说让你将此事告诉我的缘由?” 竹婉摇头,道:“郡主未曾说明。”顿了顿,又道:“全凭殿下的意思。” 祁王颔首。 看了看娅楠,在她肩膀上拍拍。 娅楠读得懂他的眼神,会意的点点头,自己回房间去了。 竹婉见娅楠退下后,又道:“奴婢离开郡主府之后,陈大人和太子正有水火不容之势……” 祁王目光一凝,似已有谋划。 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回郡主府。保护好郡主,万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竹婉应声退下。 祁王匆忙换了宫衣,亲自在马厩中拉出一匹骏马。 掠身而上,直奔宫门。 在养心殿中批折子的皋帝听闻是祁王来了,心下欢喜,手头上正好有一事想问问祁王建议,逐让太监请了祁王进来。 因陈文靖和太子打闹郡主府的事。 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祁王着急进宫,一来心系齐清儿安慰,二来想捉太子无理取闹的现行。 但却不能将这些放在脸上。 毕竟郡主府上的三人,表面都和他无太大关系。 过于着急,反叫皋帝疑心。 故进殿后先回答了皋帝的提问的国事。 皋帝见他似有些风尘仆仆之感,逐问道:“怎么想到这时候到朕的养心殿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命脉 祁王便将馥雅郡主府上的事一一说了,又道:“碰巧经过,便看到了这些。但毕竟是郡主府,起了口角之争的又是太子和陈大人。儿臣进退不是,方来找父皇,看看有什么对策。总不能由着他们吵下去。郡主府虽不落在繁华之区,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万一将这事闹大,传出去总不利于皇家颜面。” 皋帝听完皱眉摸须。 心道,好一个陈文靖找人竟找到郡主府上去了,还有没有君臣之分。还有太子,寻人闹事真是不分场合府邸。 馥雅郡主又招谁惹谁了。 好好的呆在自己府上,竟也被闹得不得安宁。 皋帝沉一口气,逐道:“这么吵下去不是个事儿!俊昇,既然是你发现的,你便替朕过去劝阻一下。就说臣子在郡主府上吵闹有失皇家颜面,你便传朕口谕,让他们不得在胡闹下去。” 祁王闻言却没马上离开。 而是有些犹豫的看着皋帝,道:“父皇,儿臣斗胆请张公公一同前往。太子毕竟是东宫主位,儿臣......” 皋帝会意,道:“嗯,是朕疏忽了。就让张公公和你一同前往。” 张公公是皋帝身边人。 有口谕的情况下,众人见张公公等同于见到皇上。 祁王请求张公公一同前往,除了这层意思之外,还有借张公公双眸替皋帝看人看事的意思。 闲言少诉。 祁王便领着张公公到了馥雅郡主府。 里面正好传来陈文靖的一声尖叫,堪比阉割之声,震彻整个府邸。 待祁王领着张公公进到院内。 只见陈文靖下身血红一片。 太子手扬着长剑,满脸惊慌。 全院的府役下人妈妈婆子们均屏住了呼吸,又惊又恐地看着太子和陈文靖。 齐清儿见有人进来。 是祁王和张公公,便上前招呼,道:“祁王殿下。张公公来了。” 大院中,众人闻声转过身。 见是皋帝身边的公公,还有祁王,忙行大礼齐呼。 这动静立刻让震惊恐慌之下的陈文靖和太子看过来。 “咣当”一声,太子丢了长剑,但还故作镇定。 陈文靖脸色惨白,额角虚汗,痛得嘴角抽抽。见是张公公和祁王来了,忙就扑了过去,有气无力道:“祁王殿下,张公公,可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啊!太子胡作非为,微臣实在冤枉……冤枉啊……” 话说到一半,突然断了。 且往地上看去。 陈文靖一路扑来,身后长长的血迹。 再看他本人,已然昏过去了,还是一副绝望面孔。一只手护在胯下,那里血迹斑斑,早将他的手染红了。 祁王和张公公面面相嘘。 不知他究竟被伤了哪里,忙先请了太医来瞧。 太子身子僵直地站在那儿。 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那股子杀劲也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毕竟还是个没有见过鲜血的少年。 也实在无心真伤陈文靖。 这下慌了神,不言语地就要出府。 却叫张公公给拦住了,道:“太子殿下请留步,还是等陈大人清醒过来之后再离开。奴才也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劝阻的,一会儿还要回去复命,还有一些话要问一问太子,或者太子有什么话需要奴才禀告陛下的。” 太子因适才的扭打衣衫不整。 看着很是狼狈。 似很不愿意听到陛下二字,更不愿见到张公公。 他慌张之余迅速的撇了一眼祁王,无措的眸子中暗藏了无限憎恨。 “我没什么话要对父皇说的,张公公也不必帮我转达。”他说着,抬脚已经跨出了郡主府的大门,留了句告辞,匆匆离开。 张公公原地摇摇头,叹口气。 祁王也没上前阻止,任由太子离开。 就陈文靖刚才昏迷过去的情形,也看出来了。 太子无心伤人,终是刺伤了朝中二品官员。 若是街边的一个小乞丐被太子伤了,顶多扔些银两,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伤了肱骨之臣,那就另当别论了。 何况太子正处于下势,不得皋帝圣心的时候。 他不离开难道要留在这里等着被谴责么? 眼下,齐清儿已经让人将昏迷过去的陈文靖抬去了偏殿。 张公公和祁王也相继进入偏殿。 陈文靖意识涣散地躺在床上,任由下人们擦汗拭血。 不多时。 御医华驮匆匆赶来,福礼之后,忙放下药箱给陈文靖把脉。 齐清儿坐于案几旁,她稍稍撇了一眼祁王。 却正好迎上祁王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相视不过短短几秒。 中有万千情怀思绪难明难解。 张公公则站在床榻边,看着华驮把脉。 只见华驮双眉紧锁,先是颔胸沉气,最后索性叹出声来。 又叫张公公回避,让几个男府役在侧帮忙。 一番上药,止血,包扎之后。 华驮起身,走到张公公和祁王跟前,却先对齐清儿有礼了俯了俯身,道:“在下斗胆,还请郡主挪步外殿。” 这是什么事?不能在她面前说。 但看华驮一副认真的样,定不会无故说这话。 便由竹婉扶着去了外殿。 华驮见齐清儿离开之后,方道:“陈大人被伤乃阳刚之处。”然后束手无措的摇摇头。 这意思是,陈文靖今后成了阉人...... 祁王一时还不能接受。 本以为就是一场闹剧。 去皋帝那里请了张公公过来无非是想让张公公当面看一看太子的胡作非为。 免得祁王一人指责太子莽撞,而无旁人为证。 现在可好,太子在郡主府上伤人成了不争的事实。 张公公本就是阉人,闻言也忍不住睁大双眼。 娘腔道:“伤到什么程度?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治?” 华驮依然摇头,道:“伤其根源,在下无力回天。” 祁王和张公公再次面面相嘘。 华驮乃众太医之首,他说治不了那便是治不了了。 这时昏迷中的陈文靖迷糊醒来,见华驮冲着祁王他们摇头,顿时鬼哭狼嚎地挪下床。又因其被伤阳刚之处,双腿无力,几乎是在地上爬行。抱住华驮的大腿,道:“先生为何摇头?先生是众太医之首,医术颇高,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大概是他自己也知道以后真的要断子绝孙。 正处于绝望至极又强撑希望的情绪,说话语无伦次,满脸泪痕。 抽泣道:“什么医治手法我都能忍,再苦的药我都能喝!先生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祁王不忍再看,索性出了偏殿,去了外殿。 张公公有过此等经历,知道其中痛苦。 只起身试图将陈文靖扶起,另寻安慰的话来安抚。 华驮沉一口气。 心想,伤在陈文靖身上,他终是要知道的,便道:“陈大人并无生命危险,又何必再受医治汤药的苦。”复用沉稳的眼神看着陈文靖,道:“已成定局,陈大人还是莫要伤心,再伤来了身子可不值当。” 此时祁王已经到了外殿。 齐清儿见他出来,不由自主上前问情况。 谁知话还没有问出口,便又听见偏殿中陈文靖的一声惨叫,几乎要喊断他自己的命脉一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一章,父子 齐清儿顿时觉得恶心。 俯下身子,拿手按在胸口。 祁王看着想上前搀扶,又听偏殿的门被打开。 是张公公走出来。 他对着齐清儿略感歉意道:“实在惊扰了馥雅郡主。适才已经给陈大人把过脉了,御医华驮也说没什么生命危险。奴才这就酌人送陈大人回府。” 说完又看向祁王。 祁王知其意思,逐道:“此事本不该发生在郡主府,换句话说,此事本不该发生。饶了郡主清静。”复又转向张公公道:“不如本王和公公一同送陈大人回府。陛下那里还等回话呢!” 张公公点点头。 挥了挥佛尘,便有人进来将陈文靖抬了出去。 御医华驮也跟了出去。 祁王和张公公又向齐清儿告辞,方扬长而去。 齐清儿依在正殿的大门边,看着他们走远。 无声的叹了口气。 冤冤相报何时了...... 太子你太冲动了,这次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 竹婉瞧着齐清儿的脸色不好,忙上前扶了一把,道:“闹了这么久,郡主快歇一歇吧!这事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一堆让人头疼的事,郡主可要先照顾好身子要紧。何况,改明儿还要去接杨柳,她可不是个省油的主......” 竹婉不喜杨柳。 齐清儿是知道的。 故而听了这话,只淡淡点头。 …… 这边,祁王和张公公将陈文靖送到陈府,安顿好。 便快马扬鞭回了皇宫。 皋帝也正在养心殿等消息,一副焦急的样子。 祁王进殿先大礼。 皋帝照常伸手扶他起来。 张公公行完大礼之后,则自行走到了皋帝身边,恢复了伺候的状态。 皋帝问道:“如何了?怎么你和张公公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祁王面带愧意,眼神中的悔意如出一辙,道:“或许当儿臣经过郡主府门口的时候,就应该进去阻止的。不该考虑这么多,先到父皇这边来拿主意,以至于......未能及时阻止。” 这话让皋帝联想翩翩。 太子伤了馥雅郡主? 陈文靖伤了馥雅郡主? 陈文靖伤了太子? 还是太子伤了陈文靖? 奇怪的是每一个想法,都没有离开伤字。 皋帝转动眼珠,转头看向身后的张公公,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公公哆嗦。 重臣被太子误伤,伤的还是阳刚之处。 换言之,太子阉了朝廷重臣。 这是件多么荒谬的事,千古奇谈。 绕是张公公阅人无数,被皋帝这么一问,还是慌张,莫名的心虚,好半饷,娘腔道:“太子殿下误伤了陈文靖。” 皋帝明显输了口气。 在他印象中太子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伤了陈文靖,想必也不会严重。 可又见祁王的脸色并不好看。 故问道:“陈爱卿的伤势怎么样了?可有请太医瞧过了?” 皋帝还是很看重兵部尚书陈文靖的。 毕竟轩王领队出征之前,陈文靖可是在兵籍,器仗,军令上面下了苦工,力图做到事无巨细,方有轩王那边的旗开得胜。 祁王蹙眉。 伤得怎么样? 这可不好说,难启于口。 皋帝狐疑,道:“怎么,还没请太医吗?” 祁王忙道:“请了太医华驮。可……被伤之处……” 张公公瞧着祁王说不出口,便接了祁王的话,将华驮当时说的话,给皋帝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皋帝一开始听着震惊,随后脸变的铁青。 拍桌,吼道:“岂有此理。为找陈文靖,闹到郡主府上也就罢了。竟还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来!岂有此理!他可是当朝太子,阉割朝臣,传出去当为天下人耻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顿怒吼之后,脸色迅速刷白。 他自从病得差点咽气之后,身子就一直没能完全恢复。 又整日想着严颂的“长生不老药”,不愿见太医。 身体每况愈下,他也不知情。 单靠着严颂留下的那点药,倒有点得过且过的意味。 祁王见皋帝脸色不好,忙将他扶到了龙椅上,又命人倒来安神茶,“这只是结果,并不知太子殿下和陈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父皇实在不必如此动气,龙体为重。”祁王道。 张公公在旁边一个劲儿冲着皋帝点头。 附和道:“是啊!陛下您的身子才是最打紧的。” 皋帝捂着胸口,喘了两口粗气,厉声道:“俊稷(太子)这个逆子,让他现在就到养心殿来见朕!” 张公公听得一愣。 心想,都在气头上,还是不见微妙。 故站着没动,又看向祁王。 祁王却全神贯注地给皋帝顺背,根本没在意他的犹豫。 皋帝见其不动,又要发火。 张公公忙边下台阶,边道:“奴才这就去请太子。” 话落,小碎步迅速离开养心殿去传太子。 彼时的太子正在自己的府上埋头自责。 太子妃绕在他身边,偏找不到安慰的切入口。 她也没想到太子会赶出这么冲动的事来。 找陈文锦帮忙求情,这本是耍耍嘴皮子的事,如何就能动起手了,还伤了人家的...... 太子本就不在理,这会儿又将人给伤了。 更没理了。 太子妃越想越急,绕着太子团团转。 却唤来太子一声吼,道:“从我回来你就搁跟前转转转!转得我的头都晕了。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去!” 太子妃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一向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的太子? 简直换了一个人。 吼得太子妃双眸含泪,就要哭出来了。 这时门外又小厮前来禀报,说是张公公亲自来请太子到养心殿一叙。 太子这才抬起头。 他脸上是强装出来的平静,还有几丝自嘲的笑。 离开太子府是,他冲着太子妃淡淡的说了句,道:“父皇终于肯见我了。” 太子妃听得心尖儿发颤。 等到太子进了养心殿,劈头盖脸而来的便是一记掌掴。 响声震梁。 打得他晕头转向。 好半饷方摸清了方向。 看着前面怒气之下的皋帝,没有来头的微微一笑,也不行大礼。 皋帝两眼冒光。 “你还好意思笑!你知不知道你在郡主府都做了什么?持剑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我这个父皇?!”皋帝气得站不稳,由张公公扶着。 祁王则退让到一边。 太子觉得脸上发烫,大片的麻木。 动动嘴,都好像脸不是自己的。 他瞅着皋帝,眼中充满了失望,道:“父皇……我在养心殿门口跪了这么久,父皇都不愿意见我。如今我伤了一个臣子,父皇便大动干戈,还让张公公亲自到我府上传我……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高兴的是父皇,您终于肯见我了。伤心的是......父皇,你我父子,为了能见上一面,非得逼得我伤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您才愿见我!”……“早知如此,我该早早阉割了那陈文靖,你我父子见面也不用拖到今日!” 殿中所有人都听呆了。 张公公连忙挥手,屏退了殿中所有的宫女侍从。(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二章,俊稷 皋帝闻言脸色发青。 这是不是当朝太子。 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公公眼看皋帝怒气上头,连忙从中和解,道:“陛下,太子怕是急坏了才会这般口不择言。陛下,您别往心里去。” 然皋帝如何还能听的进别人的话。 只甩手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张公公像被呛着,闭口隐退到一边。 剩下大殿中相互对峙的太子和皋帝。 皋帝看了一会儿,突然失望转头回到龙椅上,道:“逆子,给朕跪下!” 太子身躯微颤。 他也想好好和皋帝说话,为母后求情。 偏寻不到机会。 眼下却是以这种方式进了养心殿。 但总算是进来了,和皋帝见了面说上话了不是? 心中顿时反悔。 刚才就不应该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他抬眸看向皋帝,缓缓曲下膝盖,跪下,道:“父皇!儿臣也不是有意的。陈文靖出言不逊,伤及兰洁皇姐颜面,儿臣也是不愿皇家颜面扫地,才……”太子语无伦次,忽而摇头,继续道:“儿臣并没有要伤害朝中大臣,在郡主府上的一切纯属失误……” 皋帝双手撑在龙案上。 脸上凝固的表情,像在听,又不像在听。 半饷后,他冷哼一声,道:“你持剑在郡主府胡闹就不伤及皇家颜面?” 太子额角虚汗,道:“儿臣知错了!” 他转变得倒快。 立刻服服贴贴地埋下头去。 也是,皇后禁足无梁殿,舅舅赢谢尚未归京,公公赢国又不再朝中。 他现在这般处境,周身无一人能帮他说话,最好的办法还是服软。 真要纠错,错本就在他。 还不如直接认错的好。 皋帝见他这样,沉一口气,道:“你回去吧!到府上好好思过,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来了。” 皋帝实在没有力气去深纠。 再说,面前的这个人怎么样都是他的亲儿子,他总不能一概向着朝臣,去过分打压自己的儿子不是。 可太子却不愿意走。 皋帝嘴上说是思过,其实和禁足没有且别。 太子逐哀求道:“父皇!闹出这些事来,归根结底还是不都是那什么法师给闹的吗?法师的话本就不可信,父皇就因此禁足了母后,做儿臣的能不着急吗?” 说着都快要哭了。 皋帝也是做父亲的。 虎毒不食子,看到太子落泪也舍不得。 但转念一想。 光着急有什么用?日.日.跪在养心殿门口又有什么用? 作为太子,遇事不知先做判断,只一味的莽撞,实在有误太子的身份。 皋帝瞅着太子,脑子里就转开了。 想着想着便觉得太子其实并不适合做储君。 便垂头,道:“你如何能够判定朕就是因为法师的话而禁了皇后的足呢?” 这话让太子无语。 皋帝继续道:“朕将皇后禁足也是为了你好。有那样的皇后,对你的前程没有好处。” 只因太子满脑子都是如何给皇后求情。 并没有细想过皋帝为何要禁足皇后。 眼下皋帝说了这话,倒叫他一愣,道:“母后怎么了?” 皋帝,“你母后……” 难道他要说她疯了不成? 好端端的说自己看到鬼了? 皋帝想了想,没有再说下去,只疲倦的摆摆手。 太子这下急了。 他一直认为皇后只是被禁足,求求情,兴许还有被放出来一日,到时候什么都会好的。 可听皋帝这话。 倒有皇后已无药可救的意思。 突然哭道:“母后到底是怎么了?父皇,不如您让儿臣去见一见母后。” 皋帝摇头,不看太子,道:“无梁殿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俊稷,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伤了朝中大臣,难免会引起朝堂动荡,引起众臣不满。回去吧!好好呆在府上思过,这也是朕现在能给你的保护了!” 太子听着心下忧凉。 他明白的皋帝的意思。 再说那些大臣,太子能伤陈文靖,就能伤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彼时太子自然不受重臣所喜。 众臣虽不至于为了一个陈文靖冲到太子府上,要太子给个说法。 但太子总要避世一段时间。 等事情平息之后,再出来,或许还有稳固东宫之位之时。 太子无力点点头。 好容易见了皋帝,却把父子关系闹将了。 缓缓站起身,一万个不愿意的离开了养心殿。 皋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剧烈咳嗽,将站在一角的祁王叫到跟前,道:“俊昇,你安排几个人盯着太子府,一旦有任何举动,就来告诉朕。” 祁王应下了。 见皋帝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便说了些宽慰的话,告辞。 出了宫,他便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安排看守太子府的人。 自己重新回到了郡主府。 彼时太阳已经西沉。 空中有丝丝早秋的凉。 郡主府上正到处掌灯。 竹婉见是祁王又回来了,忙进去通知齐清儿。 齐清儿见到祁王,不说请里面坐,也不谢客。 就这么看着他。 祁王是城府极深之人,自然看出她目光中的几分不明的含义,扬手将竹婉叫到跟前,让其准备晚膳,他要在郡主府和齐清儿用食。 竹婉应下转身要走。 祁王又叫住她,道:“一会儿将晚膳直接送去郡主的卧房。” 竹婉道:“是。” 他吩咐竹婉传菜这一过程,齐清儿依旧看着他。 黑黑的眸子,像一面镜子,照着祁王。 好半饷,方先祁王一步,往卧房走去。 祁王跟在其后,心中莫名打颤。 那眼神里有怪罪。但肯定不是因为太子伤陈文靖一事,这事本就不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掌控之内。 那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当初他们相商如何让轩王有功而不能扩展势力,而他背着她选择了废轩王双腿,让轩王从此与皇位擦肩而过。可这件事尚未传进京城,她也不可能知道。所以这点排除。 祁王不紧不慢的跟着。 思绪早拓展开去。 难道是因为杨柳不成?齐清儿她吃醋了? 想到这儿,他端详她的背影。 那背影一点没有吃醋的样子,倒有点霸道之感。 没多时,到了卧房门口。 两人进门,在外殿坐下,等竹婉送晚膳进来。 祁王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说话?” 齐清儿轻轻拨动案几上的香炉,道:“不知该说什么?”复又抬起头,对上祁王的双眸,道:“太子那边……” 祁王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太子那边左不过是不得皋帝喜爱,和皇后一样被禁足了。” 齐清儿颔首,眸子没有欢喜也没有哀伤。 “那陈文靖......” “陈文靖从此膝下无子,也怪可怜的。”祁王道。 说完这些齐清儿没在搭话。 总觉得说多了都是无奈,是残忍的无奈。 不多时,竹婉将晚膳送了进来。 祁王吃饭间不停地给齐清儿加菜,还给她亲自拨虾。 急得竹婉差点没跳起来。 而祁王却淡淡地让她出去了。 齐清儿看着祁王粘了油渍的手,眨着眼睛道:“何必自己动手。”说完待祁王拨好虾,便取了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三章,负心 祁王抬着手任由齐清儿握在手心。 心下暖暖的,又有些哀伤,确切说是心痛。 皋帝已经为了他选了葛莜做王妃,他也已经答应了此事。这意味着,就算将来的某一天将齐清儿娶回府上,她也只会是一个侧妃。 祁王想到这里又将手抽了回来。 不是不想和齐清儿之间有这样的温存,只是心里的惶恐让他不安。 总觉得他对不起她。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连最后收场也是。 齐清儿瞧了一眼祁王黑钻石一般的眸子,像能猜到他心里似的,道:“薛芷,曹颖,葛莜,都是大家闺秀,上回在宫里,我瞧着她们都姿色出众,且各有千秋。你……想好了?” 她想问他准备迎娶哪一个回府,还是都娶回去。 想想没问出口,只说“想好了?” 祁王嘴角微抽。 沉默了半天,道:“葛太尉家的千金。” 齐清儿点点头,又将脸撇向一边,过了一会儿方扭转回来,道:“嗯,当初在宫里那三个少女中,我也觉得葛姑娘稍出众些,做你的王妃,她配。” 此时竹婉刚好进来。 因案几上原有的茶水已经微凉,故前来更换。 齐清儿却抓住了竹婉的手,道:“茶有什么好喝的!拿酒来!” 竹婉听着一愣。 她深知主子的身子的不宜喝酒。 上回在容王府乔迁的时候,被皋兰洁使坏喝下了烈酒,差点连命都丢了。 齐清儿嘴上说要酒,竹婉也不敢拿来。 站在原地愣是没动。 齐清儿见状,加大了声音重复道:“拿酒来,听见没有!祁王终于要成婚了,他可是这么多年都一直单着,我给替他高兴,也应该庆祝一下。去,拿酒来!” 如果吃醋是一杯浓酒,齐清儿早已经醉在这无色无味甚至无形的浓酒里了。 竹婉拿不定主意,看向祁王。 祁王身子僵坐着,心疼地看着齐清儿,眉头高蹙,垂眼点点头,道:“去拿。” 竹婉还是犹豫了一下,方转身取了酒来。 齐清儿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 端在手里也不看祁王,道:“恭喜你。葛太尉也是朝中重臣,势力相当。你娶了他的女儿,他没有理由不站在你这边,你将来的路只会更加顺畅。这对我们要翻的奇冤也有好处。来,我敬你,先喝了!” 酒是温的,有些甘甜,一口下去也未觉刺激了味蕾。 反倒柔和得很。 一点没有酒精的味道。 然竹婉端过来的确实是一壶尘封多年的老酒。 郡主府上的酒没得挑,哪一壶不是陈酿多年,后劲十足,这还是竹婉能挑出来的,最清淡的了。 祁王桃花眼中跳动着烛光。 幽幽的,蒙上了一层雾子。 他轻柔地安住齐清儿端着酒杯的手,道:“恭喜二字,太伤人......”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口发出来的,闷闷的。 齐清儿笑笑。 接着给自己斟酒,道:“是啊!可我不该恭喜吗?祁王殿下!” 说完抬手将酒灌了下去。 祁王闻言,握在她手上的手,猛的僵住。 他觉得心角痛,想用手去按,却抬不动手。 鼻子很酸,视线模糊,脑仁还疼。 尤其是太阳穴那里,似有何物一下一下撞击着,微微刺痛。 良久,他道:“是,是该恭喜。来我陪你喝!” 说着,举起酒喝,大口大口的往下灌。 烈酒从舌尖都舌根都是苦的,且灼烈。经过喉咙的时候,有窒息的感觉。再到胃里,顿时像炸开的火山湖,汹涌的,翻滚的。 他的脸微红。 将那近一整壶的酒通通喝下。 齐清儿看着只轻轻发笑,道:“你真能喝,都喝掉了,我喝什么?”这样说着就要起身去叫竹婉,让她再上些酒来。 然她却没能站得起来。 她喝下去的两口酒早已经上了头,好容易站起来了,却迷迷糊糊的都找不着大门的方向。 跌跌撞撞的,东摸西摸,触碰到了一个木质的框架。 以为是朱门,却是窗棂。 她打开窗棂,外面灌进一丝凉风。 吹得她脸颊潮红,纯色饶人。 身后的蜜合色蚕丝纱衣被轻轻撩起,显得她单薄无力的身躯别样弱骨纤形。 外面的凉风和残月没让她清醒,反倒更醉了。 她奇怪为何走不出去,明明摸到了门框,打开了大门,脚却跨不出去。摇头晃脑的一番思索,决定换个方向,便凌乱的转身。 谁料祁王就在她身后。 她这转身手舞足蹈的,险些没在祁王修长的脖颈上留下指痕。 祁王也不躲,不偏不倚的将她拥进怀里。 他虽喝下了一壶,但他知道如何用内力控制酒精,若他不想醉,他就不会醉。 齐清儿忽感面前温温的,就想推开,边道:“拦着我干什么,找竹婉,拿酒来。” 祁王哪里忍心放开她,道:“你醉了,我们别喝了好吗?” 齐清儿挣扎,道:“怎么能不喝了!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醉过。难得醉一次有何不好,正好忘了那些美人,闺秀,成亲……成亲…….你要成亲了.......可是要盖上红盖头的却不是我……是葛莜……是她,她是幸福的,对吗?” 祁王听着心尖抽痛。 紧紧地将齐清儿搂在怀中,越搂越紧,道:“我不幸福,没有你,我永远都不会幸福。” 齐清儿还在挣扎。 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烫好烫。 逐尖叫道:“放开我!” 祁王反驳,“不放!” 这动静让守在房间外面的竹婉不放心,便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就像当初齐清儿刚到纯净公主府时,祁王突然夜访她的暖阁。竹婉便也是这样推门进去查看。 这一次她不吱声的就出来了。 然后让所有靠近齐清儿卧房的婢女下人纷纷退去,自己瞄了一眼房门,也离开。 拥着齐清儿的祁王像没有发觉竹婉进来过一般。 低低的吼道:“你何必这样折磨我!皋帝赐婚,我躲不掉!你也知道我躲不掉,只有面对,只有迎娶!” 齐清儿也跟着低吼,道:“那就迎娶,我恭喜你,我没有反对,我支持,完全支持,你怎么能说我折磨你呢!” 她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 心中呐喊,明明是你在折磨我。 祁王双眸通红。 齐清儿在怀里挣扎,他不敢钳制得太紧,怕弄疼她。 一个不停的手舞足蹈,一个又不敢收得过分的紧。 挣脱与控制间。 齐清儿无意识的扯掉了祁王胸口的衣襟。 那里有个浅浅的伤痕,黄豆大小,早已经愈合,只是重新愈合的肌肤较其他地方颜色要深些。 挣扎中的齐清儿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伤痕。 刺得她的双眸生疼。 这伤痕是严颂留下的,当初在孤山祁王揭开她身份之时。严颂忽然出现,用细长的软剑,在祁王胸口留下了这个印记。 她望着黄豆般的伤口。 突然失声痛哭。 她有什么资格怪祁王,怪他不能拒绝皋帝的赐婚。 他就算娶了别人,他依然在这个京城,在她身边。而她却在入京之前,承诺了严颂,一旦翻案就和他远走天涯,离京城远远的。 若问到底是谁负了谁的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四章,守夜 分得先后,却分不出究竟是谁负了谁。? 见到伤口之后的齐清儿哭得稀里哗啦。 她实在太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祁王也不制止,任由她哭。 哭了一会儿,脑子便开始缺氧,觉得木木的。体内的酒精也随着狂奔而出的泪水,渐渐消失。 齐清儿揉着眼睛,止住哭声,然后不声不响的挣脱。 这让祁王有些不明所以。 不哭不闹了,而是轻描淡写的推了推他的手臂。 他垂头看她,她却将头埋得很低。祁王瞧不见她的表情,便松了手。 齐清儿回到案几边坐下。 又抬手狠狠在脸上摸了一把,道:“刚才失礼了,过来坐吧!” 祁王心是乱的。 头一次摸不透齐清儿的心。 他缓身过去,坐在了齐清儿身后,轻轻将齐清儿轻搂入怀,道:“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来,你不是喜欢吃虾吗,我给你拨。” 他说第一句话时,搭在她肩上的手,明显感觉到了她身子的逃离。 便提议给她拨虾,双臂顺势环过她的双肩。 齐清儿愣愣地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指,拨起虾来有些笨拙。 想着,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拨虾。 心中有股浓浓的难以言明的醋意,荡漾开去。 从此以后,这双手会不会绕过另外一个人的双肩,也这样亲昵给那个人拨虾。他们会不会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然后畅谈古往今生。将来,某一天,她,那个人会怀上祁王的孩子吗? 她看着被去了壳的虾,越想越远。 眼中豆大的泪水拍打在案角。 然后不等祁王将虾递过来,她自己往前伸了伸脖子,一口将虾咬下,差点啃到了祁王的手指。 她努力咀嚼。 也许这就是他最后一次给她拨虾。 祁王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以为她是饿了。 刚才这么一折腾,她也没吃什么,倒喝下两大杯酒,现在刚好吃些,也可以压压酒精。 逐又捏了一只虾,继续剥。 他拨一个,齐清儿吃一个。 拨两个,她便吃两个。 反正就只顾着吃,有多少吃多少。 直到祁王觉不对劲,道:“吃这么些虾,不腻?” 齐清儿摇头,道:“不腻,继续剥。” 祁王手微僵,但还是照着她的意思继续拨。 少时,桌上便堆了高高一坨虾壳。 齐清儿吃得忘乎所以,望往了自己在哭,泪水在案几上几乎几流成河,已经顺着案脚往下滑落。 祁王再忍不住,丢了虾,偏头看她。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祁王的心狠狠抽痛。 她嘴里包的满满的,边嚼边落泪,案几上还落了几个被咀嚼过虾屑,混在泪水里面。 她费力的往下咽,然嗓子里哽咽,咽不下去。 祁王惊呼,道:“清儿,你明明吃不下,还吃这是做什么?!” 齐清儿模糊道:“是你剥的,我当然要吃。” 祁王闻言,只觉头晕,眼前黑。 一把拽过齐清儿,翻手封了她的睡穴。 她顿时没了意识,嘴巴还有半口虾仁,随着祁王的牵扯,她半躺在祁王身上,嘴里的部分虾仁也落到了祁王的衣襟上。 他丝毫没有嫌弃。 只有心疼。 小心给她清理了唇齿,又唤竹婉送了洗漱的水和毛巾进来。 竹婉瞧着道:“殿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祁王却挥挥手,“不用,你下去吧!” 竹婉关切地瞅了一眼齐清儿,又似有些无奈的看了看祁王,方退了下去。 之后,祁王亲手给她梳洗。 弄完已经到了后半夜。 他将她抱到床榻上,轻轻地给她盖上锦被,然后在床沿边坐了良久,直到东边天泛了鱼肚白,他才起身离去。 …… 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太子。 他坐在梨花木长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 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堂堂太子也到了被禁足的地步。 太子妃守在他身边,不敢吱声,她从没见太子这般无助沉默过。 而被关在无梁殿的皇后也得知了太子莽撞,阉割朝中重臣一事。 她本就备受煎熬。 一面,是她自己不能从冤魂的亡灵的走出来,总觉得当年那个咳血而死的俊鑫一直围着她。 另一面,是无梁殿的中不见天日的环境。常常白天的时候,都要点上很多蜡烛。有时候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故意刁难,她便没有蜡烛用,大白天的,无梁殿里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如今都听闻太子这般处境。 更是疯了一般的往外闯。 看守无梁殿的侍卫们,也是扒高踩低的主。 皇后这么一闹,他们不得清闲,便告到皋帝面前,说皇后不识抬举,三番五次想逃出无梁殿,还伤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侍卫,把人家脸都给抓破了。 皋帝正在气头上,前面太子闯祸。 后面皇后不自省。 便一气之下,命人将皇后关在了一个无梁殿中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内,以后吃食用物之类的东西,都用房间的天窗中扔进去。 来报的侍卫还说。 皇后自进了无梁殿中,便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侍卫也是聪明人,他不提皇后叫的是谁的名字,光说是名字。 皋帝清楚她叫的是谁。 四皇子,俊鑫。 也不知她为何疯了一般的说俊鑫回来索她的命。 皋帝闻言,蹙眉。 沉思半饷,只叫侍卫回去之后,好好看着无梁殿,绝不能让皇后出殿半路。 若天下知道,这后宫之中的皇后疯了。 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皋帝感叹,这京城是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 次日。 齐清儿在一段沉长的梦中惊醒。 梦中,高高的城墙之上,那个随同暴雨一起下落的身躯,到底是她的还是祁王的,梦里面,模糊得很,不再像之前的两次梦那样清晰。 竹婉见她醒了,忙端来了洗漱的水和毛巾。 还有一碗酸甜的梨汁。 齐清儿洗漱完,喝下梨汁,觉得清爽多了。 至于昨晚生了什么,她暂不去想。 是疯,是傻,是迷茫,是憎恨……管他是什么,既然已是昨夜之事,便让它随时间沉入封忆好了。 梳,描妆,换上袍衣,齐清儿对竹婉道:“走,去祁王府接杨柳。” 竹婉还没有能够从昨晚她和祁王之间的争执中走出来。 何况今天早上,竹婉是看着祁王挂着两个黑黑的大眼圈,步履轻浮的离开郡主府的。 眼下他们又要见面。 竹婉心中凉凉的,不甚担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五章,终将苏醒 话说到一半,皋璟雯没有接下去。 太子阉割朝中大臣,这听上去谎谬得很,皋璟雯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索性只说一半,余下的不说别人也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齐清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皋璟雯又道:“听说那陈大人还是因为找杨柳,找到你府上了!这京城中的人都是怎么了?好好一个尚书偏好姬人,姬人离家出走了,他一个尚书是满大街的找人,找不到就到你府上去闹。要是我知道得早些,一也来你府上将他赶走。就是你,太心善,他说杨柳在你府上,你就让他搜啊!你那可是郡主府,说白了他还是你的臣子呢!” 她叨叨的说着。 似乎齐清儿一来,她便有了说话的对象。 也是,她府上那个至今还躺着呢,一句话不能说,也不知能不能听进去。 齐清儿拍拍她的手,道:“陈大人也真着急了,我不让他搜,他是不会安心的。” 皋璟雯斜了齐清儿一眼。 意思是,你太心善。 齐清儿看着心里有点搁,面上还是笑的。 两人这么说着进了正殿。 灵儿等婢女上了点心和茶。 点心是方块形,浅浅的绿,最上面一层是奶黄色,看上去粗糙却油亮,下面则是平滑的,却是暗哑色的淡绿。点心一个个摆得很小心,样子也很好看,盘子四周还撒了些浅粉的花瓣,颜色交相辉映。看着就要夹一块吃了。 待灵儿他们安置好茶水点心,皋璟雯忍不住指着茶点道:“我母妃亲手做的翠云膏,取的清晨荷叶上的水,揉的是北域新麦磨的粉,这颜色更是考究,浅绿是绿玫瑰花瓣砸出来的汁,淡黄是取莲花果的心细细炼出来的。里面还揉进了蜂蜜,茉莉花茶,等物。雨姐姐快尝尝。” 难怪看上去特别,原来这工序这么复杂。 且不说手法,收集这些食料就费时费力。 齐清儿夹了一块吃了,满口清脆香甜,竟有置身大草原的感觉。 皋璟雯看她吃得满意,自己也夹了块。 如此两人聊了一些关于点心上的问题。 齐清儿问皋璟雯在点心上可有造化了,皋璟雯摇摇头,她有她母妃,自己也懒得做,没有厨房的天赋。 齐清儿瞧着被吃得差不多的点心盘子,心道惠妃一定也为皇后禁足无梁殿而高兴的。 且看这点心便看出来了。 皋璟雯吃着吃着,忽然蹙起了眉头,道:“母妃现在全权管理后宫,时间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得闲了,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常吃到母妃做的点心。” 齐清儿瞅她竟是委屈的样子,笑道:“你该为你母妃高兴的,如何愁眉苦脸的?!若为了这些点心,你便常去宫中,当面提出来,我相信惠妃娘娘还是很乐意给你做的。” 皋璟雯歪头,道:“这不是走不开吗?”说着眼睛瞟一瞟内院的方向。 这意思是剑枫还躺着需要她照顾。 又道:“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母妃宫中闹鬼,我还揪心了一个晚上没睡好,担心母妃受了惊。可结果时隔一天,皇后那边便出了事,她那儿反倒更严重,据说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我母妃那里反倒没事了。” 齐清儿收了笑容。 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从法师,到惠妃那里闹鬼,哪一步没有她的操控和安排。 当下皋璟雯这么说,她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皋璟雯在想她自己的,将头歪来歪去,突然鄙夷道:“这叫报应。皇后肯定是做了亏心事,不然不会被吓成这样。被关进无梁殿,还不知有没有出来之日呢!我看,永远关里面好了,皋兰洁那边也消停了。” 她完全是一个孩子心理。 觉得之前欺负自己和母妃的人,现在受到了各种残酷的待遇,就是报应。 是上天开了眼,对他们进行了惩罚。 齐清儿拍拍皋璟雯的肩,转了话题,道:“剑枫大人如何了?” 皋璟雯的善良纯洁,将她照得太心狠手辣,所以齐清儿将话题转到了剑枫身上。 皋璟雯脸上微喜,道:“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吃了比之前多些,脸色也好看了。有时候,手指还会动一动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在他耳边总是唠叨,他嫌烦了所以动动手指头?” 语气有些委屈,可语调却是婉转的。 齐清儿听着也宽心不少。 逐道:“这是好兆头,可有请华驮先生定期回来复诊?” “有啊,当然有。华驮先生也觉得惊讶呢!之前腐烂掉的肌肤也重新愈合了,华驮可是摸着胡子端详了好久,不住点头。还嘱咐了一定给他按摩胫骨,活血化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常按摩,等到他起来的时候也不觉得身体僵硬。”皋璟雯说的话就像风铃一样好听。 齐清儿听着心中更加舒坦。 正殿中的气氛也活跃不少。 两人又喝了茶,聊了些京城的八卦。 便就各自散了。 齐清儿走出公主府后,心情愉快许多,可上了马车,对竹婉说,“去祁王府。”便又沉痛起来。 自来了京城,她亲手毁掉了多人的命运。 早在多年前她没有了像皋璟雯那样的单纯。 坐在马车上,她是一路梗着脖子到的祁王府。 祁王府上,祁王正在书房中看一封从越国前线快马加鞭寄回来的战报。 笔迹是嬴谢的,内容...... 他看完之后,又交回给了府役。 府役交给了在西侧面等待的信差,信差又将信收进了锦带,扬鞭继续往皇宫中去。 同样在西侧门下马车的齐清儿,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对着竹婉道,又像在自言自语,“看来越国那边来信了。”也不知轩王到底怎么样了? 后面一句话没问出来。 对付轩王是和祁王商量的,竹婉并不知情。 竹婉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飞奔飞去的骏马,道:“现在该称是大煜南境了。上回入京的战报,轩王便在信中说已经攻下了越国所有国土。这一次来信,估计是关于归程的详述。轩王他们这会儿大概已经在整队归京的路上了。” 齐清儿听着没说话。 完战归京,该是什么样的程序,她比竹婉清楚。 她曾今的家族就是属于马背上的,属于战争,她自然熟悉。 出来送信的府役见是齐清儿来了,忙引了往里。祁王早有吩咐,馥雅郡主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进府。 齐清儿便随着府役来到祁王的书房前。 府役刚要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齐清儿面前顿时一股清淡的檀香。 他挥挥手,府役和竹婉同时退下。 齐清儿进入书房,因适才见了信差,开门见山,道:“南域那边来的信件,里面都说了什么?” 祁王的背有些僵直。 他在软座上放了靠垫,让齐清儿坐下。 又斟了茶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六章,较量 方道:“信差在路上快马加鞭也耗去了近半个月,轩王那边的大军估计已经过了云南等地,信上也说,大军将会在九月底入京,也就是半个月余之后。” 齐清儿瞅着茶水没喝。 她能感觉到祁王的避轻就重,逐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祁王却蹙了蹙眉,只是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青云剑旁边,道:“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这封信一旦进入皇宫,皋帝看过之后,前朝定有大的改动。” 齐清儿也起身,她不依不饶,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语气有些强硬。 祁王却温柔的旋身,轻柔地看着她,道:“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这些难道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他深知有些事瞒不住,但却不愿意说。 齐清儿早觉察到了这一点,梗着脖子,道:“轩王那边,你确实按照我们先前所谋划的实行了吗?” 不确定,还是不信任。 她本该信任他,可他的语气和神情,无处不透露的隐瞒。 祁王有些恼。 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今日一早又繁务缠身,眼下累得很。 但他面上还是尽量温柔和善。 谁叫他必须要接受皋帝的赐婚呢,当下齐清儿的无理他全当她是在吃醋了。 “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你来府上,想必也不是为了这些?”祁王道。 这一次隐瞒的意味更重。 齐清儿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她没在继续问下去,轩王的状况如何,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逐道:“我今天确实不是为了这些,但轩王那边最好是按照你我计划好的进行的,否则......” 祁王抢话道:“否则怎么样?” 齐清儿被他这么一问,反倒不好回答。 否则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 一时语塞,扭了头,转了话题道:“我是来接杨柳的,带我去见她吧!” 她看着门边说。 祁王听到杨柳二字就浑身发寒。 夺权,党羽,翻案,这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然而他们之间的爱情,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在里面不停挣扎却走不出来。 祁王沉默半饷。 有些话在肚子里搅成一团,不知要从何说起。 也说不出来。 索性应了齐清儿的要求,带她来到杨柳临时居住的兰香院。 这里相对僻静,又深在王府之内。 齐清儿踏进兰香院的时候,只觉得里面安静得很。 这并不像杨柳的性子。 她既已经知道了祁王其实是在利用她,并不是诚心要纳她为妃,怎么可能不闹腾。 可兰香院内竟没有一点折腾过的样子。 少有的几个婢女懒洋洋地站在门边,见到祁王和齐清儿来了,福礼问安。 齐清儿看着满心狐疑。 祁王点点头,让她们退下。 然后亲手给齐清儿开门。 屋中,杨柳袅袅婷婷地站在窗棂边,窗棂对着兰香院的后院,正是夏末秋初,院子里有新开的菊花。 她便对着菊花发呆。 听到有动静方转身。 齐清儿身子微微有些滞待,面前的杨柳看上去气色尚佳,面容甜温,举止清淡,一点没有被囚禁在祁王府上的感觉。 她看是齐清儿和祁王来了。 甜美的一笑。 笑容倾城,在屋中荡开一波涟漪。 祁王踏进屋子之后,就站在了门边,没有再往里。 齐清儿往前走了几步,道:“看来你这几日.都过得不错。我是来接你回郡主府的,一会儿便跟我走吧!” 杨柳脆脆的笑。 她走得很轻,很稳,就是有些慢。 在齐清儿和祁王之间站住了脚,道:“我当然过得不错,有祁王殿下夜夜相伴当然过得好了。殿下的臂膀最是温柔,我在这里的每晚都睡得很踏实。” 齐清儿听得心头发紧,满心醋意。 祁王直接发了火,道:“胡说些什么!” 杨柳反驳,道:“我如何就胡说了?殿下不必如此害羞。雨姐姐是不会吃醋的,她要吃醋的话,还会接我去她的郡主府吗?那晚在醉心亭外,我也没见她有多大反应。” 她声音很轻,却甜。 宛如春风。 和醉心亭外的她派若两人。 齐清儿看向祁王,眼眸中叫不出是个什么眼神。 祁王被瞅得心中发毛,道:“我是否夜夜留宿兰香院,找几个在院中服侍的婢女一问便知。” “那也是兰香园的婢女,你祁王殿下的人,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颠倒黑白,她们也不敢忤了你的意。”杨柳缓缓走到齐清儿身边,继续道:“前几天我还见到了那个沉香阁的头牌,她在祁王府内里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得很。” 明摆的就是想挑拨离间。 齐清儿就是算心中烦闷,为皋帝赐婚一事醋意大发,也不会没了自己判断的能力。 面对杨柳的言辞,祁王倒显得颇为不安。 “杨柳,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该说这些不找边际的话!”祁王没好气道。 杨柳身子轻轻一晃,缓缓靠近祁王。 伸手就要抚他披在侧肩的乌发,祁王斜身躲开。 “殿下怎么也不看看雨姐姐无动于衷的脸。殿下在乎她的心境,让我住口,是不想看到她伤心。可看看她,她哪里有伤心难过半分。她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你们之间的感情,殿下又何必不愿意承认。”杨柳声音依旧很脆,里面多些了隐隐的失望。 毕竟在她心里,祁王是和她共度过夜的。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仅有的几次夜晚,那看似缠绵的温存都是假象,都是她一个人幻想出来的罢了。 祁王闻言看了齐清儿一眼。 眼下的他,心绪是乱的。 倒不是因为杨柳说的那些话,而是他不知道齐清儿到底在想什么,她脸上是如水的平静。 杨柳在祁王脸上读出了不安。 更加肆无忌惮。 至少在祁王和齐清儿之间,她的言语让祁王出现了情绪上的波动。 “我可以做侧妃的,我不在乎。殿下,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我全部都记在心里。若殿下不记得了,我可以将那些话讲于殿下听......”杨柳妖娆,她像一株有毒的花。 她口中的房事,祁王没有做过。 但情话,他确实说过。 祁王顿时脸色发青,嘴角抽抽。 他不愿意伸手制止,不是不想和她又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又不能叫婢女进来,将她的嘴巴捂住,怎么说她都是齐清儿在京城当中唯一认定的妹妹,当初也是齐清儿亲自去驿站接的她。 面对杨柳的这些话,他头一次无知所措。 尤其是在齐清儿面前。 杨柳得意。 祁王面上的僵硬越来越明显。 她忽然转身靠向齐清儿,道:“瞧,祁王害羞了。那些情话,雨姐姐想听吗?” 本想刺激一下齐清儿。 谁料,她却平静地看向杨柳,道:“嗯,都是些什么情话,说来听听。” 杨柳以为听错了。 忙抬眼扫她的双眸,确定刚才的话是否是反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七章,战报 齐清儿眼眸中有一股怜悯又轻蔑的厌恶。 不等杨柳开口,她又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无非是你乖乖的听祁王的话,他便许你荣华富贵,而你偏偏要的不仅是这些,他便许你王妃的位分。我说的可对?” 前面的话还是对杨柳说的,后面的话却在问祁王。 同样不等祁王开口,她继续道:“杨柳,就算你和他真的是两情相悦,我都不可能让你留在祁王府上。相信他也不可能留你。那么你只有一条路,就是跟我回府,我尚且可以护你周全。” 杨柳听了目瞪口呆。 之前她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都成了废话么? “我要是偏不跟你走呢?”杨柳咬牙切齿道,语气却还是柔柔的,将像她的身子一样,无力轻浮,却又缓稳。 齐清儿扬脸,道:“你没的选择!” 她斩钉截铁。 杨柳顿时来了火气,想动粗却使不上劲。 沉默的了许久的祁王发话道:“我在你身上下了禁,能够站立行走已经是你的极限。” 杨柳闻言,仅有的一些缓慢的动作也僵住。 她瞪大了双眸看向祁王,道:“难怪我这些时日.一直觉得乏力,原来是你……”顿时有种馅入圈套的感觉。 想哭,哭不出来,因为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齐清儿也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祁王会这么做,转而有些同情杨柳,道:“被下了禁,不宜动火。你且先坐下。”说完直直的走出院子,唤了竹婉进来。 竹婉知道齐清儿的意思。 上来就拽住了杨柳的胳膊。 她是个武人,拿捏没有轻重,杨柳边被往外拖,边叫疼。 待她两人出了兰香苑的院子,齐清儿方走到祁王身边,道:“或许一开始,你就不该利用杨柳,她毕竟是我的妹妹,齐府上出来的人。” “清儿,是你妹妹又如何,是齐府上出来的人又如何!是她先背叛了你。”祁王收紧手指。 齐清儿扬眉,道:“她将我的真实身份说去了吗?没有!你如何就说她背叛。” 祁王呛得无话可说。 齐清儿又道:“她或许是喜欢上了你,爱上了你,但那不是背叛。她的爱是属于她自己的,我控制不了,难道要我求她不要爱上你吗?我要是有说服她的理由,那我就不会…….”在听到赐婚之后,那么难受和痛苦。 后面的话齐清儿吞回了肚子里。 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事实。 祁王无言以对。 他知道,他和齐清儿之间的纠葛,均由赐婚而起。 赐婚在所难免。 纠葛,也难逃避。 齐清儿等了等,祁王欲言又止。 她轻道:“不如将你我之间的感情先放一放吧!”说完扬长而去。 祁王愣在站在门口,扬目看了几个时辰,像是要把齐清儿走后扬起的灰尘数清。 在齐清儿带着杨柳回到郡主府的同时。 从南域回来的信差,也已经将战报交到了皋帝手中。 养心殿中,乌央央的坐满了朝中大臣,均是为战报而来。 皋帝脸上挂着得意。 这一次的战报无非是交代轩王他们回京的归程,京城当中也好安排庆功宴之类的庆典。 故而打开战报的时候略有漫不经心。 完全不同于上一次接到南域战报时的紧张心境。 上一次,因完全不知道前往是攻是败,所以紧张。而这次就不一样了,皋帝扬扬手,道:“看来轩王不日.就要入京了。” 下面一个朝臣附和道:“是啊!没想到轩王如此年轻有为,初初领军作战就打得这么漂亮。等他回京,陛下可要好好嘉奖啊!” 皋帝咯咯笑,道:“那是自然。” 下面众人也纷纷跟着欢喜。 尤其是薛丞相和曹尚书,那笑得是合不拢嘴。 他们的女儿都将成为轩王的王妃,虽都是侧妃,但好在不分彼此。轩王眼下又立了大功,刚好太子那边正不受皋帝圣恩,将来平步青云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总归就目前来看轩王的可能大些。 那他的王妃....... 自不必说,皇后亦或太后的命也犹未可知。 可正当大伙交头接耳,夸赞轩王之时。 龙案之上的皋帝却僵住了身子,脸色越发铁青。 扬手将战报拍在了桌上。 惊得众人立刻屏气凝神,纷纷朝龙案上看去。 张公公也是一惊,忙叫道:“陛下,仔细伤了手啊!” 只见皋帝两眼冒火,嘴角抽动,捏着战报的手越收越紧,然后扬手将战报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众臣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均不敢轻举妄动。 在战报落地的一瞬,像商量好的,齐齐跪下。 跪在前头的禅太师,大概能猜出信件中的一二,便挪着膝盖往前,拾起战报,细细读了两行字,他的脸色也变了。但他很快转过神,宽慰皋帝道:“这信不是轩王亲笔,是真是假尚不确定。陛下,龙体为安。” 皋帝喘着粗气,道:“不是轩王亲笔。但朕认得上面的字迹,这是嬴谢写的,他是此次出征的附帅,写回来的战报不会有误。” 禅太师捏着战报没在说话。 心中暗暗颤抖,祁王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 而殿中的其他大臣并不知皋帝和禅太师在说些什么,只知事情不妙,少有几个胆子大且资格老的问禅太师是怎么一回事。 禅太师瞟了一眼皋帝,对他们摇摇头。 皋帝却拍案而起,吼道:“一定是越王,正面打不过他就来阴的。大煜的公主可不就险些死在了他的阴招之下么!真实反了,做什么不好,非要这般歹毒,废大煜皇子的双腿!” 众人闻言愕然。 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此时的皋帝是恨无处发泄,上一封战报中就已经说明越王殁在了轩王的屠刀之下。 现在出了这种事。 在皋帝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越国余孽,越王共党干的。 要报复却无从下手。 难道要再派大军去南域搜寻余孽? 气得牙痒,肝疼。 尤其是薛丞相和曹尚书,脸色不比皋帝的好,眉毛皱得都快连成一条线。 刚才还在为各自的闺女欢喜。 这一秒却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皋帝收回赐婚。 站在龙椅前的皋帝首先就看到了跪在一起咬耳朵的薛曹二人,吼道:“婚事照办,俊桉(轩王)回京就办!” 薛曹二人满脸惊恐,又不得不谢主隆恩。 旁边葛太尉则镇定自若,看来选择祁王才是出路。 殿堂中,已有不少人起了和葛太尉一致的想法。 皋帝吼完后,又指了刑部尚书李玄道:“你将这战报拿回去,定要将这凶手拿下,管他是死是活,化成了灰了也给朕带来!” 李轩接过禅太师手中的战报道:“是!” 原来战报中,嬴谢笔述。伤轩王者,不知其去向,当是越王族人,尚在排查当中。而余下的笔墨除了归京的预期日期之外,就是对轩王伤势的阐述,写得游刃有余,将轩王的腿伤阐述得淋漓尽致,甚至到了让人作呕的程度。(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八章,萧贵妃 他皋帝就算再蛇蝎心肠,国家面前没有亲情,也不能容忍大煜的皇子被废双腿的事实。 凶手尽然还不知去向。 这不是扬手扇了他皋帝一巴掌,又是什么? 震怒之下,他面色难看至极,甚至开始晕眩,抿着嘴甩手离开了养心殿,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张公公连忙跟在其后。 彼时的萧贵妃也听到了消息,也顾不得什么后宫妇人不得干政这一说法,直直的往养心殿去,倒要听一听那战报都写了什么,凭什么说她的儿子伤了双腿。 爱子心切,穿过御花园时和皋帝装了个正着。 她瞅着皋帝的表情,顿时觉得五雷轰顶,顾不得什么礼数,揪着皋帝就问,“俊桉怎么样了?我听闻回来的战报说俊桉受了伤,到底怎么样了?” 原来是她的一个宫女外出从内务府回宫的时候碰巧进过养心殿,得知南域再次来了战报,然养心殿中的气氛却不佳,隐隐听到轩王受伤一事,便匆匆告知了萧贵妃。 皋帝本就是愤怒至极,加上萧贵妃的无理,更加恼怒。 挥手推开萧贵妃,道:“前朝的事,你一个妇人多什么嘴!” 萧贵妃更加懵了。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母凭自贵,正得圣心的时候吗? 轩王前线立功,她也会跟着荣耀。 可就目前皋帝的态度来看,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就一个可能,轩王的伤...... 萧贵妃一边下跪,一边哭道:“俊桉他到底怎么样了?这如何能说是前朝之事,他可是臣妾的儿子啊!” 皋帝吸了一口气。 知道萧贵妃是为母之心,便垂气道:“俊桉他......再不能站立行走了。” 萧贵妃猛地抬头。 眸子是诧异,惊恐,还有不相信。 她的儿子不能走路了?这听上怎么这么荒谬。 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拥入她的大脑,俊桉残废,这意味着将来他不管做什么,都比不过其他皇子。在这个肉弱强食的前朝,她的儿子将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而她,萧贵妃,也与后位永远擦肩而过了。 她揪住皋帝的下裙摆,死死揪着,道:“我的孩子……这不可能!不可能!陛下,一定是那战报有误!俊桉怎么受如此重的伤。一定是那个越王.......” 萧贵妃口不择言,将那越王数落一顿。 只图嘴上解气。 皋帝听着脑中嗡嗡直响。 她一后宫妇人竟然点名道姓的在御花园中辱骂越王。 越王虽然该骂,却不是一个嫔妃该做的事。 皋帝垂眼睃了跪下地上的萧贵妃一眼,只觉其无理取闹,一点不能分担他当下恼怒的心境,只会雪上加霜。 心境更加烦闷。 一抬腿,直接踢倒萧贵妃,径自而去。 萧贵妃更是在御花园中哭天喊地,觉得委屈至极。 ?而彼时在养心殿中的朝臣们也纷纷散去。 各个脸上都不好看,只有几个脸色较平淡一些。 薛曹二人,简直是黑着脸出的宫。 此事很快在京城当中炸开了锅。 身在郡主府给杨柳安置房间的齐清儿自然得知了此消息。 杨柳冲着齐清儿笑笑,道:“雨姐姐,好手段,轩王下半生就残了,立了再大的功也无用,现在京城当中无人能比得过你的心上人祁王。” 齐清儿脸色淡然。 只叫了竹婉到跟前,道:“一会儿将她身上的禁解了。另外找几个好手看着院子外面。不得让她踏出这院子半步。” 竹婉应下。 齐清儿便转身离去。 杨柳的笑还挂在嘴边,变得扭曲。 她恨恨的瞅了一眼齐清儿离开的背影,暗道:“早知是今天这幅态度,当初在行宫花海我就不该救你。齐清儿,你这般无情无义,我当初到郡主府发现你身份之时,就应该马上揭穿了你!” 这些话,齐清儿自然没有听见。 她在前苑中款款坐定,又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走动。 祁王他果然没有按照他们之前的商定,而是彻底废了轩王的双腿。 他好狠的心。 彻底绝了轩王的后路。 竹婉打点好杨柳那边,来到齐清儿身前,“祁王这么做许是有他不得已的原因。” 齐清儿无动于衷,望着天际不语。 竹婉又道:“不如我去给郡主准备些下午茶吧!郡主中午就吃得不多,这会儿一定饿了!” 她说着,看着齐清儿没有要回答也没有要拒绝的样子。 便转身去准备。 心想着,做些别的事,郡主心里也许会好些。 结果,她刚转身。 齐清儿起身就往门外走,刚走几步,又转过身,道:“药,拿来!” 竹婉听着一愣。 琢磨着齐清儿的表情,后道:“严大人配制的药?” 齐清儿点头。 竹婉想也没想就取了来,交到齐清儿手里。 齐清儿将药收进袖中,转身继续往外。 竹婉惊慌,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没有回应,只留一个冷冷的背影。 齐清儿离开郡主府,便徒步去了祁王府。 然到了祁王府上,祁王却不在。 一个小厮对着她点头哈腰,道:“郡主是在这里等,还是等祁王殿下回来之后,小的在到郡主府上通知郡主?” 齐清儿径自在祁王的书房中坐定,道:“我就在这里等他!” 小厮闻言,又瞅了瞅齐清儿的表情。 真不知,是该收了笑脸,还是继续笑。 总觉得什么表情摆出都是怪怪的。 忙应道:“好。” 灰溜溜的退下了。 齐清儿将手放在案台上。 这上面堆满了文稿典籍,还有部分奏章。 书堆中的蜡台四周挂满了蜡。 看来,祁王经常在此熬到深夜。 他如此费时费力,为的到底是什么? 思绪一滞,她扭头看向挂在墙面上的青云剑。 她年幼丧家,颠沛流离之时,她因为他没有追上来制止而恨他。 多年后,她回到京城,发现他一直未娶,心中茫然,恨不再纯粹。 再到他揭开她的身份,她对他的恨重新回到了另一个高度,却又随着他似有还无又真诚浓烈的厮守,而转变。 恨一直不能透彻。 她对自己说,也许是爱。 可覆了鲜血的爱,和不透彻的恨又什么区别。 就像现在,他们两个都满手鲜血,一身罪恶。彼此之间的爱,还能透彻到哪儿去。 闭上双眼,她开始沉思。 而彼时的祁王又在哪儿呢? 他在沉香阁,正和楚秦歌在一间雅阁内。 “陈文靖那边已经派人去了,相信他没多久就会寻到沉香阁来。”楚秦歌站在一边,对祁王道。 祁王颔首,道:“你先下去吧!” 楚秦歌依言退下。 原来陈文靖在得知轩王废了双腿之后,便再躺不住了。 心道,自己都已经断子绝孙了,难道连仕途也要断了。不行,他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忽又听闻,祁王在沉香阁饮酒,便顾不得自己尚未痊愈的身子,匆匆换了行装,准备到沉香阁和祁王来个不期而遇。(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九章,党羽 而他又如何知道,祁王正是那个钓鱼者,而他便是他鱼饵上的猎物。 站在沉香阁外理了理衣装,挺直背脊。 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在瞄准祁王的雅阁之后,挑了一间祁王斜对面的雅阁,门前珠帘刚好可以看到彼此。 他坐定后,瞅着斜对面。 托着下巴。 脑中迁思回虑。 其实出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祁王套近乎,然事到临头,他又慌了神。 对面坐着的那个款款男子,有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气阔。 陈文靖有点慌。 正低头寻思法子的时候,自己雅阁的珠帘被人撩起。 抬眼看去,是祁王站在门口,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这下陈文靖更慌了。 他本想主动上前,现在却反了过来,祁王亲自上门找上了他。 毕竟接下来他要说的事也不是什么太光明的事。这朝中重臣,有几个像他这样党羽一换再换,难免给人说成随波逐流,没有定性。 要是祁王也这么认为,那岂不是...... 可人已经在面前了,陈文靖硬着头皮,起身相迎,道:“我也难得来沉香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祁王殿下。祁王殿下,里面请!” 笑得有些僵。 祁王顺着往里,落座之前,道:“瞧,陈大人说的,好像本王常来这沉香阁似的。” 陈文靖脸上的笑更僵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王打断他,笑盈盈道,“适才在偏阁看到陈大人,都不敢确定,故而过来一看。原来陈大人也难得到沉香阁来,和本王一样。那我们在此不期而遇,更要一起喝一杯了。” 陈文靖脸上僵硬的笑容疏散了些,忙道:“是是是,若殿下不过来,我也是要过去的。” 说完叫来店小二让上阁中最好的酒。 祁王继续浅笑,瞅着转过身来的陈文靖,道:“哦,原来陈大人早看到本王了!” 陈文靖往下坐的身子又开始微僵。 忙笑道:“若是看到祁王在此,岂有不过去打招呼的道理。” 祁王点点头。 知道他正是挠心的时候,便不再隐隐的打趣他。 看他端起酒杯,又道:“不如我们换茶吧,喝酒就不必了。” 陈文靖闻言愣了。 心中对太子的曾恨油然而起。 祁王这话算隐晦的了,没有直接道明他身上有太子留下的伤,不宜喝酒。 便打心里觉得祁王比其他皇子稳妥。 “是是是,祁王说得对。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陈文靖奉承一番,逐又让店小二上了茶水,同样要店中最好的茶叶。 待茶水点心上来之后。 陈文靖继续奉承道:“那日.凌王挥刀入京,亏得祁王殿下勇武决断,方保住了整个大煜的太平无事。” 祁王笑道:“这些都是我身为皇子该做的事。” 陈文靖,道:“是,要这么说来,太子和蓉王同样都是皇子,可他们......” 祁王打断,道:“陈大人说话还是小心些,太子毕竟还是太子,蓉王尚且年幼,又深宫多年,年近二十才出宫立事,行事上不暗些也在所难免。” 陈文靖,道:“是,殿下说得对。”复顿了顿,又道:“其实轩王也是有勇有谋的,一看他在南域的战绩便知,只可惜……” 眼下的陈文靖不知祁王到底知不知道轩王残废一事。 所以试探。 祁王也不加掩饰,痛心道:“轩王年轻有为,却无福消受,实在可惜。”话锋一转,又道:“陈大人眼下不关心太子,反倒关心起轩王来了?” 陈文靖踌躇,面色转阴,逐将府上一杆子乱七八糟的事讲于祁王听,又说,“这些年我对太子也不薄,太子又对我做了什么!还叫我如何关心他。且府上还有一个兰成公主,整日没事找事。其实到头来说白了,还是我两眼不识泰山……” 说完瞅一瞅祁王。 祁王知其意思,也不准备打转转。 “那陈大人的意思是......” 陈文靖两眼一亮,道:“祁王殿下正是东山再起之时,我兵部尚书虽不是朝中一品,但若是殿下愿意,我自当权力相左。” 道完这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王。 他已经是惊弓之鸟。 前有太子,太子及皇后一族却有落败的势头。后归附于轩王,可轩王却废了双腿,以后再无宏图。 两次择主失误。 前面落魄的太子扬剑伤了他命根,这后面不能行走的轩王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呢! 还是尽快另择郡主。 便毫无隐讳地向祁王表达了他的意思。 结果,祁王却道:“不妥。” 陈文靖顿时觉得脸上白了一层。 祁王又道:“陈大人还是继续站在太子一边,至少明面儿上态度要明确,不要让陛下觉得你始乱终弃,以免影响你在朝堂上的地位。” 陈文靖一愣,“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若想归属于本王,也无不可。可本王闲云野鹤惯了,京城无人不知,若冒然结实党羽,先不说朝中其他大臣会怎么想,陛下首先就会质疑。所以陈大人对外还是太子的人。”祁王道。 陈文靖沉思一会儿,“殿下的意思我明白。” 然后看着祁王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这意思不就是他让在私下站到祁王这一边么! 陈文靖很乐意为之。 即能在众朝臣和皋帝面前留住面子,还能为将来某个好前程。 复又微微蹙眉道:“也许殿下有所不知,前不久我已经归属轩王一党,这是轩王也知道的。至于众朝臣,他们不说不代表他们心里不知道的,所以......” 祁王浅笑,并不觉得意外。 “没关系,那你便继续站在轩王一边。本王这边有你一句话便足矣。”祁王淡淡道。 这让陈文靖有些意外。 但很快转为钦佩,他佩服祁王的沉着与城府,遇事总能保持淡定。 “那是自然。定当为祁王效力。”陈文靖严肃道。 谈话至此。 祁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便道:“本王已经出来有段时间了,先行告辞。陈大人好坐。” 说走就走,陈文靖很是诧异。 起身想要挽留,祁王却已经走远。 他站在那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宽心得意的笑了。没有太子和轩王,他照样能平步青云,他在心里这样想。 出了沉香阁的祁王,径直往马车边去。 不知怎么他心里闷闷的。 当然不是因为陈文靖。 陈文靖倒向他,这本是计划中事,今日.一会不过是个了结罢了。 可为什么闷呢? 祁王隐隐觉得和齐清儿有关。 这时马车边出现一个雍容雅步的女子,抬眼看去原来是楚秦歌。 她一直关注了雅阁里面的动静。 待祁王走近,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陈文靖那边已经妥当了吗?” 祁王怔怔看着她未语。 楚秦歌知道他的意思,忙道:“这里是沉香阁的后街,陈文靖所在的雅阁看不到这里。殿下大可放心。” 祁王还是没有说话,而是上了马车。 随后对楚秦歌做了个手势,楚秦歌也一跃而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纠结 马车内很宽敞。 祁王和楚秦歌对立而坐。 “正是多事之秋,你不该这样出现。”祁王这样说。 楚秦歌颔首,她已经习惯了祁王这样的口气,道:“永远都是多事之秋,俊昇哥哥,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有什么可躲的。” 一口气说完,见祁王面不改色,也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自觉说错了话,忙清咳一声,道:“好啦,当我刚才的话都没说吧!适才在雅阁里头,怎么才和陈大人说了这么几句就出来。他之前可是太子的人,后来归属轩王,这样的人善变。你如何能够确定他已经彻底归附于你?” 祁王表情淡淡的,道:“守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楚秦歌,道:“不然呢!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难不成还要求着你娶我?” 祁王翻了白眼,她误解了他的意思,逐解释道:“正是陈文靖在短短数月间换了两位君主,我才不便与他太亲近。你忘了我之前的避世态度,现在虽然重获王权,也不能表现过于活跃,还必须保持之前的避世态度。否则只会让那些有心人抓了嫌疑。” 楚秦歌长长的哦了一声,“还是哥哥想得周全。” 祁王没接话。 楚秦歌眯眼瞧了瞧马车窗外,又道:“很久没有去祁王府,今晚我不用献唱,不如哥哥带我去府上坐坐吧!来日.你成了亲,祁王府就不是我想去就去的了。” 说完期待的看着祁王。 祁王心下微凉。 他成亲之后,不能去他府上的又何止楚秦歌一人。 不免有些内疚地抬目看着楚秦歌,这份内疚他也分不清是对谁的,却鬼使神差的道:“好,那就去吧!” 马车在祁王府门前落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彼时的齐清儿还在祁王的书房等待。 祁王自己也不知道,他离府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 进门时听府役说馥雅郡主来了,一直在书房等,便顾不得身后的楚秦歌,匆匆往书房去。 楚秦歌因在后面下车,并不知府役都和祁王说了什么。 见祁王背影匆忙,心中微颤,不自觉紧跟其后。 书房里走出来一个婢女,刚好和祁王打了个照面,祁王问,道:“可是郡主在里面?” 婢女面显不安,道:“郡主等了很久,滴水未进,脸色也不大好。” 祁王听着浑身一颤,扬手让婢女退下。 书房内,齐清儿站在青云剑边,听到书房门再次被打开,转过身来。 祁王一身长衣曳地。 不明不亮的月光撒在他乌发上。 情景是美的。 他看上去很为她着急的样子。 “过来找我,怎么也不叫小厮过来传个信,我也好早些赶回来。”祁王走到她跟前。 齐清儿没看他,因为楚秦歌出现在门边。 她轻道:“你我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不就是为了今天。我明知道你出去是为了陈文靖一事,我又何必冒然让你回来,误了正事。” 这语气,有些冷。 她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祁王不经觉得背部寒凉,小心道:“相信你已经知道轩王残废一事,陈文靖那边他没有退路,也别无选择,适才和他的见面其实可有可无,见一面是想当面看看他的言行举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求一个心中有数罢了。为了你早些回府,怎么能说是误了正事呢!” 齐清儿还是冷冷的。 一身罪恶的祁王,还是不是她又爱又恨的那个人? 她在心里问自己。 轩王残废,从他嘴里说出来是这么理所当然。 “对,你向来有十分把握。为了陈文靖一人,我们伤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她的这句话终于有了些情绪。 祁王听得心抽抽。 废了轩王双腿确实是他一个人的注意。 且没有和齐清儿商量,因为他知道,若商量了,齐清儿定然会拒绝,她永远做不到像他一样狠心。 “他们的生命无辜,那你我背后家族的生命就不无辜了吗?想想你的父母还有亲人朋友,他们无一幸免。还有俊鑫,我的亲弟弟,他还那么小,就遭人陷害,难道他们就不无辜了?”祁王再上前一步抓住她的双肩,继续道:“清儿,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手上不可能不沾无辜人的血。” 齐清儿后退,道:“怂恿越国太子潜逃,挑起两国战事,中间不知道有多少黎明百姓遭殃。接着误导凌王叛变,你又故意救驾来迟,故意给皋帝制造出兵临城下的危机,养心殿门口又死了多少本不该离去的将士,甚至剑枫都身负重伤,到现在还处于昏迷。再然后就是轩王,他曾是你我幼时共同的玩伴,伤了他,你心里过得去,我心里过不去。都是无辜的生命,要我用别人的鲜血来洗清你我家族的冤屈,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太残忍也要这么做!”祁王再上前,抓住她的双肩。 就怕一失手就再抓不住她。 她继续后退。 她入京确实是为了报仇,但她从来不知道亲手毁了别人,一点也没有痛快之意,有的只是罪恶感。 冤冤相报何时了。 站在旁边的楚秦歌看不下去,插话道:“俊昇哥哥说得对。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眼看就要达到目的。齐清儿,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这话是对齐清儿说的。 “你手上未沾鲜血,又如何知道我的感受?!”齐清儿反驳。 楚秦歌却讪笑,道:“我知道你的感受,还不是因为俊昇哥哥要成亲了,你心里不好受。说什么罪恶感,怪俊昇哥哥废了轩王双腿,那都是借口,嫉妒哥哥娶的不是你,你心中嫉妒,就直说!”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齐清儿听的,不如说这话中的后半是她楚秦歌自己的心声。 结果,她话音刚落。 祁王和齐清儿齐齐指向楚秦歌,“你住口!” 祁王又道:“秦歌,你出去!” 楚秦歌被呛到。 面前两个人同时让她住口? 祁王还让她出去。 她不服气,道:“难道我说错了吗?馥雅郡主。” 齐清儿将目光从祁王身上挪下,落在楚秦歌身上,道:“你没说错。”态度明确,就这几个字,你没说错。 楚秦歌闻言还小开心了一下。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她一人为祁王即将婚娶很难过,还有齐清儿。且齐清儿一定比她还难过,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安慰。 就因她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可齐清儿说完这四个字,便无它话了。 楚秦歌有些愣。 这语气,这神态,让她无法将话接下去,因这四个字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祁王缓缓转身,看向楚秦歌,道:“问过了,答案你也有了。出去吧!” 楚秦歌还是不服气,再看向齐清儿时。 完全被齐清儿眼中清明的倔强给震住,撇撇嘴,不声不响的出了书房。她没走远,而是在书房门口席地坐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一章,转意 “楚姐姐怎么坐在外面?” 楚秦歌闻声诧异抬头。 原来是娅楠,她穿着一身月华色长衣,轻轻浅浅地站在榕树下,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那有人。 楚秦歌招手让她过来,示意她坐,边道:“这样晚了,你怎么出来了?” 娅楠坐下,因她刚刚十六岁,身子还没长全,坐下后脑袋只到楚秦歌肩膀,她道:“听到书房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瞧瞧。”说着扭头看了一眼书房门,紧闭着,又道:“楚姐姐怎么坐在外面?哥哥最近非常繁忙,有时我半夜起来,看他书房里还亮堂堂的。人一操劳脾气就会不好,楚姐姐可不要往心里去。” 瞧,她误会了。 以为祁王是和楚秦歌吵架。 见她被祁王给撵出来了,特地过来安慰几句,说得有板有眼的。 楚秦歌听完,想了想,然后噗嗤一声笑了,道:“我还不了解你俊昇哥哥吗?眼下这个节骨眼,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就算他将我赶出来,我还要支持他赶我出来呢。” 说到最后,故意把声音太高。 娅楠往楚秦歌身边贴了贴,宽慰的笑笑,复又疑惑的看看门框,道:“里面除了哥哥还有别人是不是?” 楚秦歌捏捏娅楠的手,道:“是啊,你清儿姐姐在里面。” 娅楠诧异。 她知道齐清儿来祁王府,却不知道她到现在还没走。 诧异过后,表情又有些落寞,道:“自从我离开那个永无天日.的冷宫来到哥哥府上,我就很少见哥哥笑过。清儿姐姐回来了,我本以为哥哥会开心,可是却没有。每次哥哥从清儿姐姐那边回来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几次回来时满脸疲惫像一夜未眠。” 这些事楚秦歌都是知道的。 她心中嫉妒甚至有些憎恨齐清儿,可谁让她爱着祁王呢,爱屋及乌,连齐清儿,她也不愿意伤害。 娅楠见楚秦歌不语,继续带着安慰的口吻道:“如果清儿姐姐能像你想的一样就好了,哥哥也不用那么备受折磨。记得有次我听见书房里面有厮杀的声音,我冲过来看,清儿姐姐居然拿剑指着哥哥,我上前阻止,哥哥却对我吼,让我马上离开。那个时候还是冬天,哥哥对我冷漠了很久,我常见他站在大雪下面只穿一件薄衣,好像身体冷的他的心就不痛了一般。” 她到底还只是个少女,不能完全理解祁王和齐清儿之间的感情。 她也是自看到齐清儿拿剑执着祁王之后,才知道齐清儿这个人的。那时她讨厌她,她居然要伤她哥哥。可后来,她渐渐发现,齐清儿不好,哥哥也不好。这世界上似乎只有齐清儿一人能够牵动哥哥的心。 楚秦歌闻言倒吸一口气。 难看的笑笑,道:“娅楠不是一直想习剑,楚姐姐现在教你好不好?” 娅楠本来沉着一张脸,忽闻习剑,马上起身道:“好呀,我们去演武场。” 楚秦歌看着娅楠脸上无邪的笑,心里好过多了,逐起身带着她往演武场上去。 书房中,祁王和齐清儿谁都没说话。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窗纸外的声音清晰得很。 齐清儿看着祁王,那双眼睛似在说,你爱我再深,到头来你还不是要娶别人。 当然这是祁王自己读出来的。 因道:“成亲一事在所难免,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碰她。” 齐清儿道,“我不需要你的保证。” 祁王着急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齐清儿到,“娶了她,就好好待她。” 祁王,“……” 说这话还不如杀了他。 齐清儿,道:“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别扯开话题。” 祁王身子发紧,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眼下这么无助过。 她来是为什么了,他清楚。 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无助。 骨肉相残,也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形势的压迫,他必须将亲情抛却脑后。 “清儿!”他道。 齐清儿旋过身,从墙面上取下青云剑,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然后就要往外走。 祁王拦住。 她道,“借过。” 祁王闭上眼,沉一口气,再缓缓睁开,道:“好,我不留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口中的那些人,他们是否真的无辜,还有你我身后的整个家族,他们是否应该重获清白,而不是做了冤魂都被人辱没!” 说完,让到一边。 齐清儿定定看他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祁王府,就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吞下。 在墙边站了好一会儿,方回到郡主府上。 焦急等待中的竹婉见是齐清儿回来了,忙上前迎接,道:“郡主可算是回来,奴婢准备了热水,郡主洗洗,疏解一下吧!” 她瞧着齐清儿的脸色异常紧绷。 齐清儿直直往府中去。 在卧房中坐定,复又辗转反则,叫来竹婉道:“收拾些常用的随身物件,这段时间去纯净公主府上住。” 语气没给竹婉留质疑的余地。 竹婉只得点头,转身要去整理物件时,方反应过来问,“怎么这样急,说过去就过去,要不要事先和纯净公主说一声。” 齐清儿摇头,道:“不用,直接过去就是了。”顿顿,又指着手边的青云剑道:“将这把剑好好收起来,不得叫外人看见。” 是夜,她带了些平常换洗的衣服到了纯净公主府。 皋璟雯喜出望外,立刻将其迎了进去。 握着齐清儿的手,道:“我在府上要照顾人,盼着雨姐姐过来小住呢!” 齐清儿笑道:“这不是来了吗!” 皋璟雯认真的嗯了一声。 两人一同用了些夜宵,洗漱后睡在了皋璟雯的卧房里。 因齐清儿是突然登门,公主府上还没有准备好房间。 便睡在了一起。 初秋了,外面景致都还是深绿,但夜晚的空气有些凉。齐清儿和皋璟雯两人依偎的床榻上,像两姐妹一般。 “雨姐姐怎么说来就来了,我这里什么都没给你准备。”皋璟雯说完这些,见齐清儿脸上有些愧疚,忙又道:“这样也好,一起睡也是好的。” 齐清儿揉揉她的脸,轻道:“从我来了到现在,已经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了,又是夜宵又是闲话的,赶紧睡吧,看看眼下都乌青了。” 皋璟雯揉揉眼,双眸虽红却露着喜悦。 合上眼不一会儿就甜甜的睡去了。 齐清儿转了身,瞅着窗户外面。 今天在祁王府,临走时她似乎丢了她此去的目的。影响她的不只是娅楠坐在外面的那一席话,还有她自身对祁王的感情。 这晚她几乎想了一宿未眠。 …… 次日祁王便到郡主府找齐清儿,却听说她去了皋璟雯那里。 独自在齐清儿的房间里坐了坐。 四下张望没有看见青云剑的影子,便找刚好回到府上来取物件的竹婉来问,方知齐清儿将剑藏了起来,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齐清儿在走时突然取走了青云剑。 之后,他坐了近大半天,才回到自己府中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二章,城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