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驯兽小农女》 第一章 醒来 夜幕黑沉,像一张编织成型的漫天大网,将所有行走着的,奔跑着的,沉睡着的,全部无声地禁锢于它的獠牙之下,伺其不备,就能狠狠咬上几口。 夜风凌厉,像是终于寻觅到食物的魔怪,垂涎撩动少女两鬓之间的发丝,林间脚下脆枝成曲,头顶不时有凄厉的鸟叫声此起披伏。 秦沐打了个寒颤,用手心摩擦摩擦胳膊。 倒不是因为怕,而仅仅是这林中的寒气实在太重,腹中饥肠辘辘,更是一点暖意都感受不到。 额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秦沐小心翼翼用指腹去度量伤口大小,却是只能触碰到干涸的血迹,早已结成血渍。 秦沐舔了舔唇,干涸的很,还能感受到唇上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物和水而结成的死皮,她自己是没有看到,她现在的唇色有多么地惨白。 这原主怕不是被砸死的就是被冻死的,秦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脑袋,现在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应该是这身子受伤的后遗症。 这世界上真的有跟她一样倒霉的人啊!秦沐在现代,无父无母,兽医一个,孑然一身,同学都觉得她孤僻,秦沐也不在乎。 这个世界,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是最重要和强大的,她自给自足,不靠父母,不靠男人。 母胎单身又怎么样,她有小金就足够了,很多时候,动物往往要比人可靠得多,下班会扑上来给拥抱,出门会依顺地蹭在你的脚边。 虽然她只是个普通的兽医,没有很多的钱,但是她的小金可是高智商的暖男纯种金毛狗,品相可是不低。 极富灵性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小金算是陪伴五年的家人,每天她疲惫地回到家,也算是有个陪伴,这也是秦沐对于那个世界最后的放不下的依恋。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秦沐是知道的,虽然她从来没有什么亲人,无牵无挂,但是她也是从来没有一点要放弃生命的念头。 哪里知道她这么顽强地自我生存,老天爷偏偏要这么戏弄于她。 她不过就是在那个下午,一时间没有耐住好奇,跟着那白色狐狸走了一段,然后就一脚踩空,而且是毫无预兆地平地踩空! 秦沐越想越觉得怄气,踩下去的当下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被碾碎,连骨带肉的疼痛,让她喘不上一丝的气,等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这乌漆抹黑的树林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荒凉的树,黑沉沉的夜,没有一丝的生气。 秦沐没走几步,就被她脚上的鞋给绊倒,气得她直接一屁股坐到落叶上,掰下脚上一只鞋子,对着月亮照了半天。 嗯,看这鞋简陋的形状,和手上这剌人的触感,这是一双草鞋无疑,还是双不合脚码的,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会穿草鞋呢! 秦沐又突然意识到,身上这衣服的触感和样式也怪怪的,手也是出乎意料地奇怪。 小小的,指腹间却满是刚磨出的新茧,因为只有月亮的光,秦沐这才惊恐地发现。 这副身体绝对不是她的!甚至这里可能不是她的时代! 秦沐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她,穿越了! 第二章 变成另一个人 虽然这种事情她根本没有去想过,她曾经也是根本不相信。 但是在秦沐整整在这个树林里走了半天,趿汲着草鞋,皮肤上冰凉刺骨,被寒夜侵蚀着,是那么地真实,完全不像仅仅是一个清晰的梦。 她才慢慢开始相信,她秦沐已经不再是21世纪的秦沐,而是这个时代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女。 秦沐苦笑着,是上天看她太孤僻,不适合在那个时代生存,所以让她重新来过吗?虽然在那个时代里,她放不下的,只有小金。 从更深露重的深夜,一直走到了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秦沐这才算是走到了树林口,看见了小溪。 脚丫子已经满是泥渍和枯草,又痒又痛,秦沐在溪边坐下,扒拉着她的脚看,已经是有不少道口子,裸露出了红肉,看得秦沐自己都倒呲了一口气。 用溪水泼拉着脚上的伤口,现在一静下来,真的是刺痛啊! 秦沐趁着没人,龇牙咧嘴的,但是没办法,这伤口可得清洗清洗,不然若是感染就更麻烦了。 “啪嗒”,脚边突然出现一个白玉红盖瓷瓶,撞到了自己的草鞋底边,结结实实地把秦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往身后看去,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影。 秦沐疑狐地把瓶子捡起来,握在手里,天还没有大亮,她也没听到除此之外另外的动静,真是见鬼了! 白玉瓶的手感很温润,不会是真玉,秦沐虽然在现代并没有缺衣少食过,但是也没有奢侈到一个瓶子能用白玉做的。 拉开红布的塞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秦沐眼睛一亮,是田七的药味,对于涂抹外伤很是有效。 不过这一味药材在现代的价钱已经是水涨船高了,不知道在这里是什么价位,不过仅仅是这一个药瓶就已经价值不菲了。 秦沐继续往四处张望,依然没有发现丝毫的动静,真是奇了怪了,那这突然出现的药瓶是怎么回事。 秦沐往脚上的伤口上涂抹了一些,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双手掬起一捧子冰凉的溪水,泼泼自己的脸,想清醒一点。 氤氲的月光照亮着溪面的水汽,秦沐这才能看清些自己这张脸,熟悉却是又有点陌生。 熟悉的是五官好像与现代的自己的脸一般无二,但是陌生的是这张脸很稚嫩,还没有完全张开,而且脸上的整张脸都是凹凸不平的痘坑,右边还有深深的一大块暗红色脏东西。 秦沐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用手去尝试着擦,颜色一点都没能擦掉,用溪水也完全没有效果。 秦沐意识到了这是本来就长在这个女孩脸上的东西,这个身体不是秦沐的,不会有秦沐那张像剥了壳似的光滑精致的脸。 在现代的秦沐,虽然孤僻,但是那张脸与身材还是学校里排列前茅的,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安静和冷漠气质,也算是男生们求而不得的女神。 也正是因为如此,班级里的女生都更加看她不顺眼,不过是一个性格怪癖的孤儿,还在清高些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任谁脸变成这样,心里都会有一万匹草泥马跑过。 秦沐自然也是不例外,这老天给她的处境是一次不如一次,丑就算了,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她茫然地坐在了溪边,蜷起腿,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开始发呆了。 第三章 富贵村里不富贵 “庄主,这乡下竟是些浑怪村妇,何必理会,误了正事”,出声者身形不过少年大小,堪堪不过身旁男子的肩膀出头。 音色正是少年独特的变声期,语气里不乏急躁,正是叛逆期孩子特有的浮躁和不耐烦。 “江尧,我说过什么?”男子本来微微勾起的嘴角倏然抿起来,眉骨一挑,满身寒气,似乎是对少年的口无遮拦的不满。 “公子,江尧错了”,少年也觉察到男子的不高兴,急忙低下头改口称谓不说,还老老实实地不敢再说一句话。 晨色还未清晰,男子的身形掩在密布斑驳的树丛之后,让人看不真切,只依稀能够辨得,男子身长八尺,气质清冷,不似浑沌于乡井世俗之人。 一双如三月寒日般清冷的眼眸,像是蓝天白云下顶清澈纯粹的一汪湖泊,却又仿佛暗敛锋芒。 浑怪村妇?却是看起来倒比一般人要有趣,从与她一边的溪面,到他和江尧已经绕了整整半圈,到达了她的正对面。 她还是坐在那里,琢磨着她自己的脸,脸上的表情也从惊讶无比到苦大仇深,再到慢慢平静。 男子又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应是大事,但这个村妇在独自一人平复心情用了一刻钟,倒也算是不错的自愈力,抬头看看未完全亮透的天幕。 好像今天一开始的心情就不错,男子用大拇指摸摸食指的指戒,终于是转过了脸。 白色的衣袂流转在湿漉漉的枝叶之间,却又分毫未触。 公子的步子开始加快,江尧急忙跟着,见自己公子没有再看那狼狈的村姑一眼,才微微地安定了心。 虽然自家公子不近女色,但是也不能找了个这么丑的农村女子啊,万一公子就看上了那个丑妇,万一那个丑妇又已经婚配了。 江尧脑补了一出大戏在脑子里,越想越惊恐,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且说天色开始大亮,秦沐顺着歪歪扭扭的小道,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点有人家的影子。 晨起浓浓的炊烟总是唤醒整个村子的钟,正是到了家家户户的农妇起早为下田的丈夫儿女做饭的时候。 秦沐趿拉着草鞋,走到了这个村子口。 头顶上一块摇摇欲坠的木质牌匾写着富贵村三个大字,墨迹被岁月的风吹雨打,已经消磨得很淡,牌匾四角,还勾挂着不少蛛丝。 一眼望进村里,哪里能跟富贵挂得上边,这穷乡僻壤,看起来个个都是贫困户。 秦沐还在村口东张西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离村最近的那户人家的木门正好嘎吱打开。 一个包着土灰色头巾的中年妇女揽着一个箩筐出来,看上去是来屋外晒什么自家的干货的,却正好和秦沐的目光对上。 看到一身狼狈的秦沐,农妇当下就叫喊了起来,“木丫头,你是跑到哪里去了?阿宣又急病了,你这孩子!” 农妇急忙把手里的箩筐放到门口的板凳上,过来执起秦沐的手,拉着就往村子里走。 第四章 阿庆嫂母子 “等等,你是…”秦沐自来就不习惯与人接触,这大婶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秦沐反射性地就想挣开被拉着的手。 “你失踪了两天怕不是被林怪给附身了,连你阿庆婶婶都不晓得了?” 农妇一听得秦沐这话,嗔怪地皱起了眉,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秦沐,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我自然是晓得婶婶的,不过是两日未进饭水,有些神志不清”,秦沐急忙回应,用尴尬的笑意掩饰自己的慌乱。 看来这幅身子的主人原就是出于这个村子的,要是被这一群无知无识的村民知道自己不是原身,怕是会被当成妖怪烧死,还是随机应变。 还好这穷乡僻壤,人也是朴实无华,她这么说,阿庆婶也就信了,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领她进屋。 “先到婶婶这儿吃点早饭,一会儿婶婶给你送回家,保证那娘们不敢当着你嚼什么舌根!” 阿庆婶说到‘那娘们’的时候,语气是加重了不少,听起来很是愤愤不平。 秦沐在心里不由得打下了一个问号,却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看样子,这个阿庆婶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却不知道,和原身是个什么纠葛。 秦沐跟在阿庆婶后面,却迎面出来一个黑黝黝的结实小伙,皮肤晒得黑黑的,壮壮高高,一双大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精气神十足。 厚实的肩膀上扛着个十几斤的大锄头,裤脚挽得老高,看样子似乎是要下地干农活去。 “秦木妹子,你回来了!”看见秦沐,小伙憨厚地笑笑。 脚步却没有因秦沐的到来而停下,算是热情地打过招呼,但能看出来,与秦沐并不是特别的亲近。 “你罗林哥哥就是这么木头木脑的,别理他”,阿庆婶热络地嘱咐秦沐。 照说自己和阿宣算是顶好的姐妹了,木丫头脸上是有缺陷,性子也是软软糯糯,不讨喜,但是心地是好的。 如果罗林能娶了木丫头,就算日后是阿宣去了,她也能多照顾。 却不曾想是,老秦家十六年前那与村长家的娃娃亲早已定下,这样她也只能把罗林和木丫头的事给搁下了。 秦沐礼貌地笑笑,却是多看了罗林几眼,看上去这个罗林对原身并不热络啊,原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呢? 秦沐的眼神清清亮亮,格外地清明不惧,让偶然跟她对视上的罗林心里一怔。 从前的秦木,连把头抬起来都不敢,总是眉眼低垂,太过低眉顺眼,虽然他不是看长相一概而论,但是这副神情,更加让人喜欢不起来。 还有对一直欺辱阿宣婶和她的秦家人也是百依百顺,甚至能喊一个妾室为娘。 罗林觉得她实在太没有骨气了,以至于他娘跟他提起有把秦木收为媳妇的打念头,他都装作不理。 罗林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自个地摇摇头,一个人哪能两天不见,说变就变,他于是把这些都抛之脑后,扛着锄头走去下田的小路。 把种种疑问压在心底,秦沐对之后与秦家人见面心里隐隐有了期待,在长凳上坐下。 阿庆婶很热情地从盆底舀起白粥,饶是从盆底翻起,也没能见到几粒米,秦沐心下了然,真的是一个很穷的村落啊! 腹中虽然早已饥肠辘辘,但是面对这一盆薄得见底的白粥盆,秦沐哪里还好意思喝第二碗,喝了第一碗,就轻轻地放下饭碗,搁下筷子,不再动了。 阿庆婶拨开暗沉沉的布帘,从里屋里出来,瞧见秦沐坐得端正,除了碗中米粥,没有再多动一口,跟以前是一样的懂事。 心想果然进屋去拿那几个菜馍子是对的,这木丫头,被欺负得惨了,才会这么小心维艰,阿庆婶叹了口气,走到秦沐跟前,把装了两个馍子的布包塞到她手里。 第五章 所谓秦家 “好孩子,多吃点,可千万不要给秦家人看见了,去你娘处再吃啊!我这就领你回去。” 阿庆婶的眼里满是心疼,秦沐的心头一暖,在现代独来独往惯了,这种长辈的叮嘱也是从未有过的。 秦沐抿了抿唇,轻轻地‘嗳’了一声。 村里的路都是没有整修过的,磕磕绊绊的石子一路都是,因为空气干燥,总是飞扬着一些扰人的尘土。 秦沐的草鞋底本来就又大又织得稀疏,一些尖锐的小石子总是走着走着就飞入了她的脚底,秦沐不禁感叹还是现代的鞋好啊! 心里揣着心事,不知不觉就跟着阿庆婶走到了所谓的秦家,秦家是个小院子,周围是一层落了石灰的小矮墙。 有一间屋顶上的瓦片掉下来不少,若是下雨,应该是会进水的。 看起来房子是比罗家大些,不过也富不了多少,这是秦沐对秦家的第一印象。 秦沐和阿庆嫂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半大的女孩子坐在院里的简陋的石凳上。 她正捧着个装着葡萄的木碗,津津有味地吸吮着葡萄皮上残余的汁水。 一看到她,眼中是带着戒备和不可思议的惊讶,这种表情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回来一样。 她怔了一会儿,又立马恶狠狠地瞪起眼睛,剜了秦沐一眼,撒腿跑进屋子里。 跑了还不忘捧着装葡萄的木碗走,好像谁会与她争抢似的。 与此同时,女孩尖尖的叫喊声并没有多加掩饰,秦沐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 “娘,那个小贱货活着回来了,你快出去!” 秦沐眸色一沉,她长到现在,还没听过旁人这样的辱骂声。 可想而知,在阿庆嫂这样的外人面前,一个半大孩子都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小贱货’称呼她。 那么以前原身在这秦家,过的日子必然不好。 “木丫头…”,阿庆婶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孩子的态度,想安慰却不知从哪安慰起,只能担心地看着秦沐的侧脸。 然而这次,秦木的眼睛却是异常地清明,不似以往的唯诺和死气沉沉。 眼神直逼秦乐跑进去的大门,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秦李氏出来。 阿庆婶的感觉是没有错,秦沐是想看看,这个‘娘’是个什么货色,教的出来这样的女儿。 秦沐敛了敛气,突然镇定了一些。 瞧看从高高的木质门槛里跨出一只簇新的布鞋,一身红艳艳的衣衫,极其不相配地穿在身上。 眉骨上挑,嘴唇很薄,颧骨突出,没有系着寻常农妇不离身的围裙。 乍一看,似乎比农妇们好看些许,但是细看那尖酸的嘴脸,刻薄的表情,决不是安分的主,这就是原身的姨娘秦李氏了。 秦沐在心里冷笑一声,一路上听阿庆婶叨叨,这个秦李氏可不是一般的恶茬。 原身的生母姚宣听说是落难到此,不知何故就跟了秦海。 而那秦海本就早与那李氏勾搭不清,本是要娶来做妻的,但是见姚宣的美貌非这个村子所有,秦海一定是要把姚宣娶回来的,就暂时弃了李氏。 说弃就弃的男人哪里又靠得住,前脚秦木刚降生,后脚秦海就把在外和李氏出生两年的儿子秦丰给带了回来。 秦木两岁的时候,秦海和李氏的女儿秦乐也出身了,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姚宣和秦木的立身之地了。 秦家是个三进屋,秦海与秦李氏一间,秦乐一间,秦丰一间。 姚宣和秦木两人住在最小,也是最偏远的一间,是在秦家的围墙之外,以前是丢放柴木的房间,根本连主屋都算不上。 姚宣的身子一直都很虚弱,根本是下不来床榻。 一直都是秦木去主屋吃完饭,再帮她带回一点饭,但是那些,根本连一个病人都喂不饱。 秦木是经常拖着饥饿的身体包揽下本应该由李氏和秦乐一同分担的家里的农务,承担着这个年纪不该受的苦难。 抬妾灭妻这种事本来应该是那些大人家里发生,但是却在这个穷乡僻壤的秦家里发生了。 而秦木和她娘,就是唯二的受害者。 第六章 一巴掌 “这不是秦木吗?还晓得回来啊,是翅膀硬了跟了哪个野男人出去,以后有这事,就说一声,也省的我们再担心。” 门槛离地面还有着几阶台阶,秦李氏没有下台阶,而是居高临下地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秦沐。 “李姨娘这是什么话,我去了哪里你不是最清楚,这么开玩笑要是传出去了,对我们秦家可是不好啊!” 秦沐笑笑,迎面直视着秦李氏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胆怯和惧怕。 秦李氏先是怒上心头,自从她嫁进秦家,把姚宣赶下去之后,没有人敢明面上提出她是妾室。 家里的事情都是她一把在抓,她早就理所当然把自己看成了正妻。 当然秦海什么事情都肯答应她,就是不肯休了姚宣,这何尝不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十几年这贱丫头都尊尊敬敬地称她一声娘,打她骂她也只能乖乖给她受着。 现在没在那树林里死了,回来后胆子倒是大了,秦李氏习惯似地要挥手。 秦沐看见她气得不轻的神情,知道这女的怕是在秦家横行霸道惯了,被她称姨娘定是不高兴了,自然也有了防备。 在秦李氏噔噔下了台阶。 在她要扬臂的同时,秦沐机敏地向后一退,秦李氏的手打了个空。 她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阿庆婶没有秦沐反应快,见她没被打到,也松了口气。 急忙把她护在身后,像是护犊的母鸡,眼神也一瞬间不友善起来。 “李氏,你可真是不忌讳啊!打孩子这种事情你也能做,有本事你当着村长的面去打,木丫头和村长的轩小子是结了亲的,哪里轮得上你打,你倒是再动手试试。” 阿庆婶素来泼辣,丈夫死得早,能一个人把罗林给拉扯大,还能不愁吃穿地过活,没有两把刷子定然是不行的。 村里女人论吵架打架,阿庆婶都是得排前列的,早些年有人偷了阿庆婶她家一只鸡。 阿庆婶足足在村口骂了三天三夜,骂到了偷鸡的人的祖宗十八代。 后来还是罗林跑去村口说鸡还回来了,这才不骂了,消停地回家。 秦李氏自然也是怕的,阿庆婶磅大腰粗,一身敦实的肉,力大无穷。 她哪里能是阿庆婶的对手,打秦木她是不怕的,但是要是把阿庆婶惹恼了,她真能挨揍。 至于村长家,谁是村长家的媳妇,现在还不知道呢! 她的阿乐只比秦木小两岁,凭什么一个这么丑的秦木能嫁给村长的儿子,她这么漂亮的秦乐就不行。 本来这次把秦木骗到树林里,绑起来,活活饿死这个方法是天衣无缝的。 等过个一两周她去把绳子给收回来,任谁看都会认为是秦木在树林迷路,才被饿死的。 这样秦木和胡轩的婚事才能名正言顺地落到秦乐头上。 没想到秦木竟然活着回来,还让阿庆婶这个泼辣的女人护送,她现在当着阿庆婶的面,还真不敢再动手。 场面一瞬间僵持住了,秦沐是看着秦李氏,她还能有什么后招。 谁也没注意到站在秦李氏一旁的秦乐突然冲上前,靠近秦沐,毫不含糊地抬手挥在了秦沐脸上。 秦沐根本没有料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也会动手,自然是闪躲不及,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眼眸里哪能不惊讶,本来以为这小妾这么招摇刻薄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被教得如此毒辣。 第七章 反击威胁 秦沐哪能知道,这里的时代,十三四岁早已不是个孩子,而是该有成人的算计和心思了。 秦乐和秦李氏在家里横行惯了,秦乐也早和那胡轩暗送秋波,就差没拔掉秦沐这根心头刺。 今日见她没死成,秦李氏还打她不得,心里早憋了一团火,就只抱怨那丑丫头不肯狠狠让自己抽上几个巴掌,解解气。 她娘打不得,她难道也打不得吗?阿庆婶也总不能和她这么一个孩子动手! 秦乐得意地笑笑,往母亲那看了一眼,似是在邀功,她是料定了阿庆婶不会对她动手,也就还站在她们旁边,并不着急走开。 哪知道刚把头转过来,秦沐惊慌失措的求饶表情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她的冷笑,秦乐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跑回她母亲那里。 秦沐眼疾手快地抬腿就往她肚子上重重地踢了一脚,秦乐本来就没想着秦沐会跟她动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屁股摔在地上,又痛又狼狈。 秦乐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丢脸过,而且是被秦木这个贱丫头,她一下子就变得怒不可遏,像头发怒的母狮子从地上窜起,捋起袖子就往秦木那里又一巴掌打去。 还龇牙咧嘴地叫喊着:“贱丫头,你竟然敢打我?” 第一次是没有防备,第二次再被秦乐得手的话就是她活该被打了,秦沐哪能第二次让她得逞。 秦沐本就比秦乐高了几寸,又做多了家务活,手上力气也大,直接稳稳地就抓住了秦乐的手腕,让她不得挣脱半分。 本来秦乐冲上去打了秦沐一巴掌的时候,秦李氏是轻蔑地勾起笑容,秉着放任不管的态度,准备看着女儿帮自己教训,但是秦沐回手,让她万万没有想到。 看着自己女儿处于劣势,不由得暗暗焦急,这个小贱货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敢躲,还敢向秦乐动手,秦李氏沉不住气,要冲向秦沐的时候。 秦沐放开了秦乐的手,贝齿轻启,缓缓地吐出字句,音量不轻不重,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有底气。 “作为长姐,教导没有教养的庶妹,是哪里错了吗?倒是你和姨娘,日后可要谨言慎行些,毕竟妹妹也是要到出嫁年纪的,到时候若是传出去,是这么个讳言恶行的泼辣样子,怕也是没有哪家敢要。” 秦李氏的面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秦乐对秦沐也挥之即来的事情,这事只有家里人知道,为的就是怕传出去对秦乐的名声不好。 平日里秦沐唯唯诺诺,根本不敢把家里的事情向外人说,所以尽管外头有些自己苛刻子女的传闻,也虚虚实实,根本不能抓住把柄。 毕竟当事人自己都没有诉苦,外人也管不来她们家的闲事,只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做不了准。 但如果是秦沐自己向村长求助,向村民诉苦的话,秦李氏也是不能不怕的。 硬生生顿住了脚,抑制住想抽死这个小贱货的冲动,竟然敢威胁她,秦李氏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没有一点办法。 秦沐教训秦乐,是在理的,如果她此时动手打秦沐的话,今天的事情,怕是真不能善了,得传得人尽皆知了。 秦李氏心下略微一思考,脸是愈加地黑了,但是还是忍着气开口:“阿乐,和你长姐道歉。” 秦沐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眼睛亮了亮,看来这个小妾还是有点脑子,也挺能忍,毕竟横行霸道惯了,还能一下子就敛下气来,分析利害关系,倒是个对手。 第八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凭什么我要跟这个贱丫头道歉,娘,她打我…” 秦乐自然是没有她娘的老谋深算,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委屈了,情绪激烈,用手指不甘心地指着秦沐。 秦沐垂了垂眼睑,不打算说任何一句话,低头的安静模样,更加显出秦乐的骄纵跋扈,秦李氏见一个两个都不听自己的话,顿时火了。 “秦乐,我说道歉!”秦李氏的声音一下子拔高。 秦沐清晰地看见秦乐的肩膀微微一颤,怕是没有见过疼爱自己的母亲这样而被吓到了! 不知怎的,秦沐看见秦李氏那张黑沉的脸和秦乐的颤抖突然很想笑,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了看人吃瘪的恶趣味。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是明白了,在这种情境里,她只能当比恶人更强硬的人,才不能被欺负了去。 “对不起!”秦乐没有法子,母亲都生气了,这才情不甘心不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跑回秦李氏的身边,再恶狠狠地盯着秦沐。 “阿木,你妹妹也道了歉,这事就此翻过,你这两日没回来,牛棚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收拾之后再去休息。” 秦李氏的语气是收敛了不少,但是看不惯秦沐的这颗心还是摆在了台面上。 她要让秦沐明白,这个家是谁在管,让子女做做农活总不能被人说是虐待苛刻,毕竟在这农村里,子女干活是天经地义的。 “好,李姨娘”,秦沐也应得爽快。 今日的反击也是足够了,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即是改变,也要一点一点地来。 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现代兽医秦沐了,而是这个小山村里的丑陋少女秦木,那么,这也将是她新的人生。 阿庆婶担忧地看着秦沐乖巧拿起大扫帚的背影,好像又看见了以往任人欺凌的少女,她倒是希望木丫头真能改变,一直像刚才那样不被这个妾室欺负才好。 但是她终究只是个外人,无法无时无刻地帮助她,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阿庆婶微不可见地摇摇头,走出秦家,忽而想起,刚才要晒的干货还撂在自家门口的板凳上,可别让人给偷拿了。 想到此,步子不由得就快了几分。 秦沐把大扫帚握在手里,这具身子大致十六年纪,力气远远没有现代26岁的秦沐大。 农村的大扫帚只能垂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磨地声。 秦沐的脚步还离牛棚一丈远,就闻到了臭气熏天的牛屎味,整个扑面而来,连让习惯了动物气味的秦沐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是多少日子没打扫了啊,难道秦木不在,整个秦家的人都没有人来打扫的吗,秦沐极力忍住胃里反上来的不适,早点干完早点结束。 好在秦家的唯一一头水牛被牵去犁地了,秦沐对整个牛棚的牛屎的分散才一目了然。 农村里最多的就是除田之外造房子的地,这个牛棚只有一个水槽供牛饮水,却是有一大块方方正正的区域公牛拉屎,秦沐从最里面开始扫,憋三口气才敢换一口。 “真的,像我这样能干这活的真不多了”,秦沐被熏到要崩溃的边缘,不禁喃喃自语,她心里暗暗发誓,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头厉害的牛,能拉这么多屎。 扫帚一下一下地挥,秦沐已经不能分辨地上的东西了,反正黑的就是牛屎,一扫帚下去,秦沐以为自己眼花了,牛屎还能动? 第九章 母亲姚宣 她定睛一看,灰灰小小的一坨,不是牛屎啊,倒像是刚出生不久的犬仔。 秦沐刚蹲下来,那蜷着的小东西突然抬头,凶狠地瞪了秦沐一眼。 那一刹那,秦沐正与它的眼睛对上,它的眼睛是湛蓝湛蓝的。 秦沐心头一惊,仔细再瞧,却是人畜无害的纯黑色了,倒挺像一只普通的小灰狗,不过它这防备凶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刚出生的小奶狗是不会有太多的攻击性眼神的,难道这古代的狗还不一样? 而且她一个兽医,竟然看不出这狗的类型能和哪一种对上,这么凶凶的眼神,难道是狼?也不像啊! 秦沐轻轻地把它抱起来,小东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低头咬住秦沐的手指。 可惜没有半点牙齿,不然定能把秦沐的手指头都给咬下来。 “呦呵,还挺厉害,就一个牙床,咬什么,没见过刚出生的小东西像你这样不乖的,你是秦家的狗生的?” 虽然知道这样的问话,不会有回答的,秦沐还是想逗逗它,很多时候,动物的陪伴真的比人来得要实在。 但是秦沐清晰地听到小东西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竟然把头扭到一边,不看秦沐了。 “哈,你还成精了,能听得懂,你有父母吗?”秦沐把它的头转过来,煞有其事地问。 小东西又把头转过去,“那我养你好吗?”秦沐又问。 小东西把头转过来,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似乎像人一样在思考,秦沐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一时间怔住了。 这一出神,小东西趁此机会身子一扭,就从秦沐怀里扭出来,扑腾到地上。 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出了牛棚,秦沐既来不及追,也不想再追。 现在的她,自己吃饭生活都是个问题,又怎么再喂饱一条狗呢,这小东西这么有灵性,不肯跟她也是勉强不得的。 而且自己这情况,跟寄人篱下没什么两样,一定得想个法子,脱离这种现状。 那么现在的首要之急,就是去会会原身的亲生母亲,一直卧病不起的秦姚氏了。 秦沐没有母亲,不知道有个母亲是什么感觉,因此,对她来说,打扫牛棚倒比见秦姚氏轻松多了。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盘踞了整片天空,向大地吐露着蛇信子,秦沐也终于站到了秦姚氏和她住的小房子外面。 这间屋子,确实不过方寸大小,进屋就是一阵浓重的药味。 房间里又暗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用破纸糊住的窗户,所以才显得整个房间很潮湿。 秦沐推开房门的时候,让人觉得难受极了,这样的环境里,生病的人哪能快点好得起来。 姚宣听到门的嘎吱一声,强支起头,看见是推门而入的秦沐,眼睛瞬间亮了亮。 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不爱说话,跟她也不亲近,毕竟是她害秦木过了这样的生活。 于她而言,她这个母亲就是她最大的累赘,无论如何,她能平安回来就好,最好是能一辈子平平安安,与世无争。 “娘亲,我回来了”,秦沐看到床上夫人惨白的脸,真的跟自己有着莫名的神韵。 那个她现代从未谋面的妈妈,应该也是长得这般好看和文气。 第十章 相依为命 细细的柳眉,微微地蹙着,眼眸里是似水的柔情,这双眼睛,想必在这位妇人曾经康健时,必是灵气十足。 只是如今,眉宇间满是病态的折磨,脸色很是惨白,皮肤却很白皙。 这样的人,让秦沐有种感觉,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落后土气的村子和见异思迁的秦海。 姚宣听到秦沐的一声娘亲,心脏欣喜地一跳,有多久,这个女儿不曾再喊自己一声。 女儿像个哑巴,进进出出,默默地煎药,送饭,睡觉。 仿佛是这个屋檐下一同生活的陌生人,她也不怪她,姚宣在等,秦木嫁给梁亭的那一天,她再咽气就能放心。 “嗳,这几日你是去哪里了?可把娘亲急坏了”,姚宣的话一出口,又暗暗后悔。 女儿的态度稍微缓和,她的关心就又藏不住了,阿木会不会觉得自己烦,又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发了? 秦沐自然把姚宣的表情看在眼里,看得出来,她女儿的关心不假。 虽然秦沐不知道原身和娘亲的相处关系怎么样,但是,秦沐这次却不想对善意人的窘迫置之不理。 女儿的短暂沉默让姚宣心里不由得开始忐忑,果然,她不该问阿木的情况。 弯了弯脖颈,姚宣微微地低下了头,手指开始搅着灰色被子的被角,有点无所适从。 “这几日,让娘担心了,我是在那林子里迷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听到突然靠近的声音,姚宣惊讶地抬头,发现秦沐已经蹲在了自己床边,看着自己在解释。 “阿木,你终于,肯跟娘亲说说话了吗?” 秦沐瞬间就看到了美丽娘亲眼里噙满的眼泪,难道她…不应该跟美丽娘亲说话?原身到底是怎么跟这些人相处的。 “娘,无论之前阿木的态度是怎么样,从今日开始,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新的阿木,不是…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吗?” 秦沐是认真的,她能清楚地辨别出这个时代里她的处境。 没有学历,没有财富,甚至连这外貌条件都靠不了,那么秦沐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自我强大,才能护好自己和娘亲。 不就是再奋斗一次嘛,不就是多了一个需要她护着的娘亲嘛,她秦沐从来怕的就不是困难。 既来之则安之,看着美丽娘亲关切的脸,秦沐隐隐觉得,情况应该也不是太糟糕,至少在这一世里,她有了最亲的人。 一轮铁青的月,生生印在沉闷得透不出一丝气息的夜幕里,烛火的温度融化着优质的烛蜡,生成的暖黄的烛光在呼吸的空气里摇曳生姿。 透过烛光,可以瞧见男子宽大的白色衣袍懒懒散散穿在身上。 衣带未系,青丝未束,一条腿曲搭在茶榻的金丝红木上,另一条腿悬挂着,白色的罗袜正正踩在踏板的绣工精美的白鞋上。 桌上的一盏清茶冒着袅袅的白烟,想必还比较烫口新鲜。 “庄主,你不是答应了他,不管那个村子里的事情,怎么又遣简五去疏通买地了?” 江尧轻轻用扇子流动着茶杯上的空气,想让茶能快点到入口的温度。 也没办法,庄主不近女色,甚至是丫鬟都不配一个,什么婆婆妈妈的事情都只能他这个贴身小厮上。 第十一章 铁公鸡简莲生 “我只答应了他,不管他在那个村子里做什么,可没说,我不要那些地。” 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却是懒洋洋的,听起来,倒也空灵回响,“就五瓶伤药,他还想换些什么,打发乞丐么,也真是足够吝啬。” 男子接着又说话,还在尾词后附带了不屑的一个“哼”字。 江尧耸了耸鼻子,暗暗诽腹,庄主也有脸说别人吝啬,明明自己就是天底下对别人最吝啬的人,而且地阶药师花一个月炼制出来的一瓶药放在市面上也可遇不可求。 不过庄主最近是有些奇怪,上次随随便便就给了那个丑村姑一瓶伤药,实在让他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自家庄主就从来不是个能发善心的人,被号称商业界的铁公鸡,在他那里,只要是认定的价值,就一分也不让,生意谈不拢就算了,反正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对方。 一次庄主心血来潮要收购玄宵山掌门的一处酒楼,玄宵山掌门肖楚自是不肯。 贵为江湖第一大门派的掌门,哪能这么被人在头上随意拔毛,彼时他们莲庄还刚刚在江湖之上露面。 凭庄主三夜购满了沪都、广溪、天封三个郡的酒楼店铺,已掀起不少的轰动。 肖楚有了由头,连夜派精英部下夜袭莲庄,想神不知鬼不觉灭掉这个初出茅庐的莲庄。 第二天早上,玄宵山脚下,堆满了黑衣人的尸体,满满当当,血腥味都飘了三里,传闻肖楚当下腿就软了,庆幸自己没亲自去。 莲庄一战成名,江湖上都知道莲庄的产业是旁人动不得的,谈生意时戴着鬼头面具的庄主也是旁人惹不了的。 有人说莲庄庄主奇丑无比,因此守不住女人,出门必戴面具,一生只守着他那盆满钵盈的财富。 只有江尧知道这是多么不实的传闻,奇丑?怕不是世上再难找出这样绝色的妖孽来了。 但是对于庄主来说,钱是生命的全部,这一点到目前来说倒还是准确的,所以要让莲庄亏损的话,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江尧用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庄主的话他自然是不能违抗的,讪讪地抿了抿唇,刚一抬头,就与自家庄主的满是寒气的眼眸撞了个正着。 “别在心里想着我小气”,薄唇轻吐,微微有了笑意,“快和简五帮我办了那事,找到六芒戒,我许你们两人各一个愿望。” 江尧的眼睛瞬间亮起,带着少年的欣喜和期待,即刻就问:“什么都可以?” 如青葱白玉般的手指缓缓捏住红釉窑烧的白玉杯,送到唇边,微微倾斜一个幅度,甘霖入口,喉结轻轻滑动,极致地优雅。 而后再将唇轻轻开合,“什么都可以。” 真的,江尧打心底里觉得,凭庄主这浑身出尘的气质和形象,哪能是外人眼中那百年不遇的铁公鸡形象。 完全忘了刚刚心里还抱怨过,只看现在的话,庄主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我这就去催催简五,一定马上给庄主把事办成喽!”少年气性,喜怒在面,一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急匆匆跑出屋子。 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看着江尧欢脱的身影融入茫茫的夜色,男人把杯子轻轻握在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底。 世上有趣之人太少,无趣之人又多,是看多了面貌不俗之人吗?竟然对那张脸的印象挥之不去。 “许是被吓着了”,男人喃喃自语,一笑自讽,又许是自我安慰,嘴角加深的笑意,绝代芳华,惊艳缱绻。 第十二章 竹林副本 夜色漫漫,秦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却完全没意料到是有人被她的丑给吓到而念念不忘,反而是以为自己就地而寝受了凉。 留给秦沐和姚宣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小时候还能挤挤,近几年已经挤不下了。 听娘亲说起,她一般都是睡在牛棚或地上的,由此看来,虽然秦木和姚宣的关系不亲近,但秦木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体恤病重的母亲。 但这么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啊,秦沐咬咬牙,她不仅要自己的床,还要自己的家。 今日没能见到秦海和秦丰,她是有预感的,那秦李氏和秦乐吃了没吃过的亏,必然心里记恨,那么晚上没有人叫她去吃饭,就是这第一个报复。 现在这秦李氏的耳边风必然是吹过,那么秦海的反应就至关重要了。 秦沐开始对明天有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无论如何,她不会让自己和娘吃亏。 “咳咳”,耳边时不时充斥姚宣的咳嗽声,秦沐皱皱眉,看样子娘的病是不轻的,睡梦中还是缠绕不断,得想个办法,找个大夫看看,又是一桩心事。 这么一来,秦沐就更睡不着了,晚上跟娘分了那阿庆婶给的两个菜馍子,对于秦木饿了两天的肚子,根本就不顶饱。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秦沐一想,还是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屋子。 这时候,柴房就有柴房的好处了,不用经过主屋院子,那里有一条秦海养的恶犬,就拴在牛棚不远处。 今日打扫牛棚时,秦沐就见识过了,那叫唤起来,可是能叫醒方圆几里的人家,而且这狗被秦乐给养好了,狗随主意,平时没少欺负秦木,见到秦木就想咬。 月光皎皎,一如印象里的同样的天空,秦沐摸黑在村子里走,倒也不觉得害怕。 小金没有在下班时等到她,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害怕,有没有人会给它食物吃,秦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在也真的好饿啊! 脚步越来越沉重,秦沐消耗体力就更饿了,周围乌漆抹黑的,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脚下的石头和枯叶沙沙作响,前方暗沉沉的,高大的树影结成林影,微风刮过,竟然纹丝不动,像坚毅守候的群群士兵,秦沐某名的觉得阴森森的。 但是秦沐还是细看了一眼,这一眼可了不得,这黑压压的竟是一片小竹林,而且看竹子的年份好像很浅。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保不齐这竹林里头有嫩嫩的竹笋啊! 秦沐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不禁喜上眉梢,直奔小竹林,食物或许有着落了,好不容易是摸到了土里钻出的一个笋头,秦沐却突然愣住了,没有工具怎么挖,用手刨? 望着黑糊糊的周围,秦沐怕待会再回来就摸不到这个笋头了,也是没有办法,上手就上手,还能咋地。 呼哧呼哧地挖着这个笋头边的土,却是蹲得她都快得低血糖了,还没能挖出来。 “你…能放过我的笋吗?我今日刚种下的”,冷不丁地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为难和商量,实实在在地把秦沐吓了一大跳,猛地转头。 虽然夜色很黑,但是秦沐也看出了是位一身青衣的翩翩公子。 模样是出人意料的好,眉目清秀,浑身透露着儒雅的温润气息,但此时脸上却带着一丝的尴尬和难以启齿。 秦沐下意识地想站起来,掩饰自己这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岂料是真真的腿软,一下子头晕目眩,眼前飞满了金色的小星星。 公子也是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也同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帮助她站稳。 第十三章 莫青澜 秦沐手上的暖意传来,一惊就防备地推开青衣公子,她可不是那些个能被美色迷惑的小姑娘,大晚上谁知道他能安什么心。 看出了秦沐的防备,青衣公子也不恼,反而是友善地笑笑。 “秦姑娘,失礼了,只是这笋姑娘不拔可好,若要填饱肚子,小生家中有白面,可解姑娘之急,这小笋是我从山上好不容易寻来的,小生腿脚不便,难得上山一趟,本要填满这小竹林就不易,求姑娘手下留情。” 秦沐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听他的话,这林子是他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等等,秦姑娘?他认识秦木。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林子是你的”,秦沐拍拍手上的土,直截了当地道歉了。认错对秦沐来说,从不是一件含糊的事情。 青衣公子一愣,笑得更深,挥了挥手,“无碍,秦姑娘可是想进食?不如寒舍外等候片刻,我去拿些吃食。” 说着便转身,融入了小竹林里,秦沐仔细看,这才发现这片竹林后,有隐隐的灯火,想必就是这位青衣公子的家了。 那青衣公子的背影,确实有点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左脚有些问题,微跛,看来他所言不假,听他的语气,那秦木受他恩惠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能青衣公子是个好人,不过她现在这种行为也太像个乞丐了,秦木可能不在意,但是她秦沐在意,等他? 无端受人恩惠,不是她想做的,她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莫青澜握着白面小袋的束口出来时,竹林口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心头一思忖,皱了皱眉,莫不是被那对母女折腾得惨了,怎的如此性情大变,以往的秦木,纵然胆小,但不会拒绝。 如不是那日他上山,见她被绑在树上昏迷不醒,怕是她就回不来了。 但是那日,他明明帮她解开绳子,并确定了她不久后会醒来啊,为什么她会迟了整整一天才回来。 莫青澜又突然抒平了眉,罢了罢了,他何必多在意别人的事情,一个秦木而已,重要的是在这村子里的其他东西,他的眸色在夜色里晦暗不明。 天空渐渐破晓,无论夜晚是多么黑暗,只要是黎明里透出了一丝光,整个大地瞬间就能被唤醒,然后开始喧嚷起来,恢复白天的生机。 秦沐起的很早,被饿醒的,果然人是铁饭是钢啊,一顿不吃饿得慌。 知道今天这秦家的人还是不会来叫她吃饭的,秦沐这次想通了,凭什么干活的时候叫她,吃饭的时候就忽略她和娘亲。 既然没人来叫她,她就自己去,总是要会会那秦海和秦丰的不是。 秦沐跨进秦家大堂的时候,秦家那四口已经围坐在四角桌的各一边,看样子是刚开饭。 秦海看样子长得很魁梧,肩膀很宽很厚,一脸的大胡子剌剌查查,莫名让人觉得一阵匪气。 看起来就不太好协商,至于长相,也是最平常不过的男人长相了。 秦沐突然有点好奇,样貌不凡的姚宣是怎么看上这个普通的男人的,她总有种直觉,姚宣不属于这个贫穷的地方。 “杵在那碍人眼干什么,去厨房把馒头去端出来”,这秦丰倒是很好地继承了秦海的虎背熊腰。 一点都没有秦李氏的秀气,粗蛮得确实像个庄稼汉子,嗓门也是很大,对着秦沐是凶神恶煞地喊着。 第十四章 会秦家人 听姚宣娘亲说,这秦丰已经十八,寻常人家男子十六就该定亲,就是因为秦李氏眼高于顶,秦海又舍不得花太多的聘礼钱。 秦丰又粗犷凶恶,尽管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但是他的婚事还是迟迟没有定下来。 女人恨嫁会内分泌失调,那男人难娶同样也会,秦丰这口怒气散不出去,自然平时就发散到这秦家唯一可以出气的人——秦木身上。 秦沐现在也自然是见识到了,她心想拿馒头好啊,秦沐没有回话,而是直接进了厨房。 秦李氏见秦沐吃瘪,得意地笑笑,还是自家儿子有威慑力啊,看那个死丫头还敢顶撞自己。 秦沐自然不是怕秦丰,而是有自己的打算,打开大灶的灶盖,扑面而来的热腾腾的蒸汽带着白面的香气,四个胖乎乎的大馒头现在看来是无比诱人。 四个馒头四个秦家人,煮早饭的秦李氏打得可真是好算盘。 秦沐勾了勾嘴角,直接吹了吹,磨在厨房里面把一个馒头直接下肚,怀里又揣了一个,才端着剩下俩个走到大堂。 她将碟子放在桌子中间,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四边的人都朝中间望了一眼。 秦乐第一个发现馒头数量不对,直接就叫嚷起来,“怎么就俩个了,你敢偷吃?”说着恶狠狠地剜向秦沐。 秦海和秦李氏的目光也直接看向秦沐,似乎等着她如何解释。 秦沐丝毫不惧,缓缓开口,只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瘦弱却挺拔,带着少女含苞欲放的傲气,而后薄唇轻启。 “乐妹妹这话怕是有失规矩,我是秦家的一份子,平日里不争,是对秦家的情分,能为秦家省一份粮便是一份,今日争得这区区馒头,是本分,阿木迷路树林,久不进食,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复原身体,才好为秦家做活,今日女儿在这里求父亲应允阿木能休养几日,若是一累不起,女儿怕村里人对父亲有什么闲话…” 秦沐的声音故意说轻了,柔柔弱弱,虚虚无无,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头微微地低下,恰好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着。 看不清脸,更不必说表情,秦海微微一愣,似乎是看到了当时落难的姚宣。 秦家人苛刻姚宣母女在村子里已经不是个秘密,但是在外扛起这个坏口碑的主要还是秦李氏。 秦海也只能占个宠妻灭妾的名头,苛刻秦沐的名头他可从来不背,所以他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口,上不能吐,下不能咽。 急急地打断说:“够了,就两天,之后来照常干活。” 秦乐急了,秦沐不来干活,秦李氏又是个嘴皮子厉害活却从来不干的,到头来什么事还不都得她干。 要是秦沐死了她也就认了,毕竟梁亭名正言顺就是她秦乐的,但是这个贱丫头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像变了个人一样来给自己添堵。 依照秦乐的脾气,自然不肯轻易让秦沐好过,不甘心地叫嚷道:“爹,这个贱丫头明显就是装的,她昨天打我的时候力气可大了呢!你可不能轻易饶过了她。” 秦沐不动声色,依然温顺地低着头,她知道,秦乐的蛮横无理绝不会在秦海那里讨到好。 第十五章 秦海的算计 果然,秦海在听到秦乐口中的贱丫头,厌恶地皱起了眉,他秦海还是要脸的。 若是秦乐这样的言行被他人认定了,不就许不到什么好人家,自然也拿不到丰厚的聘礼。 “你住嘴,女孩子大了,就该知道有分寸”,秦海剜了一眼秦乐,却是用更为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秦沐,似乎是有什么改变了啊! 秦海是个聪明人,趋利避害还是懂的,既然现在这大女儿不好拿捏了,那便不拿捏她,省的惹上一身腥。 “烦请姨娘给我这两日我和我娘三餐的粮食,这样也不必麻烦姨娘帮忙煮了”,秦沐敛了敛眼,语气倒是谦和有礼,挑不出一丝错来。 秦李氏纵然心中是百有不乐,还是忍住没有显露出来,反而是真的丢给了秦沐一个米袋子,虽然是肉眼可见的两捧米,但是也聊胜于无,秦沐是接受的。 只是这秦李氏,能忍如斯地步,秦沐还是有些许的意外,意味着她接下来在这秦家人这里,烦心事会有不少。 “阿木,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劝你母亲早些把那东西拿出来,日子也能过得好点”,秦沐一路上都在回想秦海在她走时说的这最后一句话。 直到回去问了姚宣,秦沐才知道原来秦家的一切都是姚宣的。 姚宣当年当掉所有值钱的东西,换了四亩水田和两亩旱田,这田契一直就在姚宣这里。 秦海也不是没想法子要过,但是姚宣又何尝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秦海一直不敢休了姚宣的原因就在此。 本来也是这么相安无事,姚宣一看就活不久,秦沐又是软糯可欺,这田契终有一天会到自己手上,秦海如是想。 可是近来村子里有人高价收田,秦海早就想把那两亩旱田卖了,种也种不出什么,白白闲着。 此人也竟开出了三十两银子一亩的不可思议的高价,此等机遇,千载难逢啊,可是姚宣怎么也不肯卖,秦海沉不住气,这才从秦木那里打起了主意。 秦沐沉下了脸,那原主竟然会答应秦海,看来是被这苦日子给吓怕了,以为帮秦海骗出田契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殊不知要是那秦海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把姚宣扫地出门,然后让原主做更冗重的活,一日三餐定不会有保证。 所以说这年纪在这,要是凭普通小姑娘的算计,定然只有吃亏的份。 不过她是秦沐,是活了近三十岁的女人,冷清绝爱,对别人永远比对自己狠,见识到了这秦家的一家子。 那么下一步就是要带着姚宣光明正大地脱离出秦家,不跟秦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哪怕日后秦家是着火了,被水淹了,遭小偷了,都和她秦沐和娘亲没有关系,秦沐决定了,她要带着娘亲发家致富。 这个决定是放在心里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填饱肚子,单凭这秦家给的,哪里足以饱腹。 一个想法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形成,昨日那青衣公子说那小笋是山上挖来,那么这村旁的青都山定然不贫瘠,青天白日,何不上山去走一遭。 第十六章 抢参的小贼兽 林叶葱郁,漏下稀稀疏疏光的影子,不时有枝叶晃动,许是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知了飞虫。 秦沐对这个新世界的第一眼就是在这个林子里,故而也并不害怕,夜晚诡秘阴冷,这白日里却是生机盎然。 秦沐才走了不久,就惊喜地发现了米白色的伞状多枝头小花,模样恰似那主治肺燥干咳的南沙参。 这种药材正是对娘亲的病大有裨益,秦沐毫不犹豫地将其连根挖出,抖抖根上的土,粗粗肥肥,根深虚长,这南沙参正值好极年份。 秦沐留心着,看来此地适合这参的生长,故而才半日,秦沐又找到了第二株大参,秦沐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走狗屎运了,因为她又看见了第三株。 找到这人参的机遇可是可遇不可求,若是她天天有这机遇,她就靠拔人参发家致富了。 故而秦沐现在心中欢喜得很,简直要被自己的好运气给惊到。 而正此时,看着这第三株南沙参的枝叶伸手,电光火石间,还未触及,手背一道刺痛,竟然被划出了一道血印。 秦沐皱眉,缩回手,仔细再看,这株南沙参已然不见,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坑,竟是半分须根都没被扯断留下。 秦沐心下压抑,因为只瞧见了一个窜得飞快的黑影,似乎是什么动物的幼崽,却让她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秦沐气结,这到手的人参飞了,许不得是多少的钱就飞了,这个跟她抢参的小贼兽,可千万别给她再碰上,不然一定要它好看! 天色还未暗,秦沐再往林子深处走了走,挖到了些许红薯和小草药,今日也算是收获颇丰了,秦沐满意地往回走,看来这山上果真全是宝,日后要常来挖。 林子深处本来就没人会冒险而来,秦沐背着一大筐倒也不怕有人看见来抢,除却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和风联动草木之间的声音,也算是安静。 但是秦沐却突然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像是动物之间的厮打,她准备去看上一看,扒开遮掩着的灌木丛,秦沐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花了。 一头鹿和一只小狗在打架?这世界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了。 这是一头很漂亮的白鹿,头上的角像精美分叉的树枝,优美地延伸,鹿角下藏着喇叭似的耳朵,小巧可爱。 光滑的细毛好似上好的锦缎,四条直立的腿,修长有力,这种类倒像是珍稀动物麋鹿,但是,麋鹿的眼睛不曾听过是绛紫色的啊! 总之,这头鹿,真的不是一般地好看了,秦沐啧啧个不停,然后把目光移到那只跟鹿打架的小狗身上,却瞥到了一抹蓝色,它的眼睛! 牛棚里那条小灰狗! 秦沐突然意识到,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那条狗的眼睛果然是湛蓝色的,这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世界,秦沐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小灰狗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很多,伤口还沾满了灰尘,看起来一身的小灰毛就更脏了,除了那双眼睛,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小土狗,而且在那头鹿面前,又小又狼狈。 鹿的几个扬角和扬蹄,就把小灰狗击得节节败退,果然小狗怎么可能跟鹿斗。 弱的一方总是比较能引起别人的同情,即使秦沐超喜欢那头鹿,还是暗暗心里在为小灰狗捏汗。 第十七章 鹿狗相争,必有主人 小灰狗似乎是被惹急了,四条小小的短腿在地上站着不动,深得像大海一样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大鹿,周身隐隐笼罩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光焰。 秦沐揉了揉眼睛,难道自己产生幻觉了?且不管这小灰狗身上长不长得出火焰,只是这估计是这小灰狗的最后一搏了。 秦沐有点着急,小灰狗何必去送死呢,兽兽相报何时了,要是它们能不打架就好了,别打架别打架。 秦沐心里虽然这样念着,但是还是不敢轻易出去,开玩笑,那头鹿看起来就很厉害,小灰狗还会长火焰,要是被误伤了怎么办。 正是秦沐聚精会神要看清小灰狗最后一击的攻势时,突然两兽都不动了,反而缓缓地转过了头,开始盯着她藏身的方向。 她一点都没有出声,因此一点也没觉得两兽住手是因为她,还以为自己身后出现什么新奇事物,偷偷地往身后回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再回头,一双绛紫色的眼睛与她对视了,大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跟前,长长的睫毛几乎快到了自己的眼前,被发现了。 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这也不是她熟悉的大鹿。开玩笑,刚刚见识完这大鹿的杀伤力,秦沐哪里敢乱动。 大鹿扬扬角,示意她出来,秦沐自己也不知道地怎么就明白它的意思,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动作,但是秦沐就是感觉到了。 于是她就拨开了树丛,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见到她懂自己的意思,大鹿回了回头,走到原地,然后缓缓放下前蹄,俯倒在地上,它也累了,休息休息。 秦沐不知道它们两个为什么突然停手,然后把她给抓出来,难道它们打架不喜欢要人在旁边看着? “阿端,回来罢!”不远处传来一声沉稳年轻的男人声音,像是深醇的古铜铃铛被风吹响了,轻轻巧巧,却又异常地挠人心尖。 秦沐心头一动,这样好听的声音她倒还未曾听到过。 大鹿一听到这个声音,随即站直了腿,不过几个瞬息间,就从秦沐眼前跑没了。 隐入深深浅浅的灌木里,连带着那个男声,仿佛从未出现在她眼前一样,一丝动静也再听不到。 秦沐怔怔地站着,却是半天没回过神来,合着那头叫阿端的会打架的大鹿是被人养着的? 可以说她开始佩服这个世界的人了,照这样能养的话,打仗都不用人,直接像神奇宝贝球那样一手甩一只厉害的精灵不就行了。 叹叹气,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往回走了几步,秦沐拨开自己原先藏身的灌木丛,一看不得了,她的背篓凄凄惨惨地倒在地上,某兽半个屁股露在外面。 秦沐暗道不好,上前再近一步,小东西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靠近,捧着只剩半截的南沙参,忽地坐直了身子。 不像小狗,倒像只小熊一样用两个前爪扣着白嫩嫩的参,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看着秦沐。 如果现在的秦沐没有火气的话,一定觉得小东西这副样子要多呆萌就有多呆萌。 第十八章 主人都不知道的立契 但是秦沐已经清清楚楚看到整个背篓里除了它手上那半截参,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意味着她这忙活大半天为它做了嫁衣,想也没多想,秦沐颇为泼辣地直接夺过它爪子里的南沙参,恶狠狠地瞪了小灰狗一眼。 别以为把眼睛颜色变回黑色了她就不认识它了,好歹她也阴错阳差地阻止它们打架,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敢偷吃她的南沙参。 小灰狗好像愣了半刻,不敢相信有人把它手里的食物给拿走了,它护食还从来没失败过,有食物它可以乖乖,没食物的话… 秦沐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因为她看见软萌的小灰狗眼睛又隐隐开始变蓝了,死死地盯着她。 身上又隐隐升起火焰,这个时代的动物,总不能比人还厉害,这样想想,秦沐胆子又大了。 直接上手,扯了小灰狗的尾巴,一溜地直接往上提,像提普通小狗崽一样。 小灰狗看她一点都不怕自己的火焰,就知道不对劲了,急忙四条小短腿使劲扑打,还是没有挣脱。 胆子这么大还没被自己的火给烫到的,小灰狗也算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个女人好像有点不一样,它索性就放弃挣扎了,垂了个头,一动不动。 秦沐看着它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把它放在了地上,小灰狗继续不动,却时不时偷瞄秦沐一眼,没有东西吃就没力气的虚弱模样。 秦沐不禁哑然失笑,刚才打架的时候怎么那么凶呢,算了算了,本着兽医的一颗仁爱之心,秦沐把半截南沙参掏出来,递给小东西。 小灰狗一个激灵,第一时间就捧了参,像人一样坐着,挺直了小身板,津津有味地啃起来,有趣得很。 秦沐一时没忍住,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不禁开玩笑似地出口:“这么有灵性啊,不如跟了我,帮我打架去。” 看着小灰狗依然低着个头啃南沙参,秦沐笑笑,本也没指望它能听懂,刚要把手拿开。 突然小灰狗仰头,快速地朝她手指咬了一口,然后秦沐看着它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啃了一口参,和着她的血… “这是我的手,不是你的参,你咬错了”,秦沐反射性地缩回了手,心疼地看着沁血的手指。 突然又捧着手探究地瞧了眼小灰狗,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里的动物进食还要配菜?” 秦沐感到一阵寒意,拉起背篓就走,这个世界还是人最正常了,其他都不正常,特别是动物! “公子,阿端好不容易找到赤幻兽,你为何突然让它停手,我们此趟不就是为了收服它而来的嘛?” 江尧感应不到阿端的处地,只知道他和公子匆匆赶来,连赤幻兽的面还没见到,公子就突然召回阿端。 明明就近在眼前了,一灌丛之后,就是天下珍稀神兽,若是公子连同阿端,定百分之百能收服。 “我说过,若是它第二次见阿端依然反抗的话,就不要了,它不愿跟我”,更何况,刚才能让阿端停下的震慑神兽的精神力… 简莲生微微蹙了蹙眉,他最讨厌惹麻烦了,伸手放到阿端的白色背脊上。 第十九章 宠物参参 他宽大的白袖轻轻地垂伏在大鹿的身侧,阿端亲昵地用鹿角勾勾简莲生的衣衫,亲切活泼,哪有刚才一丝一毫的战意。 阿端这么开心,应该不是个严肃凶狠的老前辈,但是有这样精神力的人,不会来这里啊,罢了罢了,许是哪个隐匿的前辈。 倒是那出生不久的赤幻兽,小小年纪能在阿端下熬这么久,不愧是能跻身榜单的,倒是可惜了。 不过那小兽的脾气…算了,这类刺头留着祸害别人! 简莲生口头所谓的刺头,此时却锲而不舍地跟在秦沐后边。 走过小溪,穿过树林,四条小短腿跑得可欢了,看上去人畜无害得很。 秦沐是很不解,怎么就这么跟上她了,要是它餐餐都得南沙参和她的血的话,她可养不了它。 “你别跟着我,我没有参给你吃,你找别人去”,秦沐以为它听不懂,还特地停下脚步,把背篓翻过来倒了倒,强调里面确实是空空如也。 但是小兽却毫不在意,继续欢快地跟在秦沐后面,倒跟普通的小狗一般无二了。 秦沐于是就不管它,在林子里搜罗了一些蘑菇嫩笋,回家。 虽然此次上青都山没能找到发家致富的法子,好歹今日与母亲的晚餐是有了着落,秦沐也不气馁,预备着明日里去田地里看看。 热气腾腾的锅里汩汩涌动,奶白的汤水在大灶里地翻滚,鲜美的香气幽幽地盈满了整个屋子。 虽然没有任何一点荤腥,但是鲜笋粥却是格外地诱人,怕是连五谷不食的神仙也能给引诱上几口。 也是,那只小兽本是磨磨蹭蹭地蹲在门口,舔舔爪子,捋捋毛,等着那捡了便宜的女人出来哄着抱自己进去。 哪知等到天色全暗,也没能等到那女人出来,反而屋里传出一股让它难以拒绝的人间食物的香气。 上一秒,小兽:嗯,要忍住,下一秒,一双小爪子缓缓地扒开了门。 家里多了一员,秦沐瞧着它也不是非得要南沙参,也对着自己和姚宣算温顺。 她想着养着就养着了,有用的话还能帮她打打架,咬咬人,就算它不肯出手,好歹也能与她做个伴,只有娘亲的话,她的家人也太少了。 于是,赤幻兽有了一个接地气的小名,参参。 参参作为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兽,天生地养,根本就不能意识到,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 只是觉得这女人身上的气息和那诡异的精神力,跟着她应该不亏,那么现在,作为一只有主人的小兽,在主人身边插科打诨就好了。 家里多了张嘴,秦沐自然更要把发家致富提上日程了,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亲自去考量姚宣那六亩地到底有多少的价值。 那四亩水田是秦家父子一直打理的,正面对上的几率高,于是秦沐就决定先去考量那两亩旱田。 趁着家里姚宣还没醒,参参还在呼呼大睡,天蒙蒙亮的时候,秦沐就出门了。 她知道庄稼人一般出门干农活都很早,怕遇不上罗林,准备去罗家门口等等他。 以至于罗林嘎吱一打开大门,发现一个瘦弱的背影,坐在自家门前冰冷的石墩子上。 第二十章 令人失望的旱田 虽然没入秋,但是这清晨的露水也是能冷进衣衫里去的,更何况罗林为了能改善家里情况,一直都是这村子里上活最早的小伙子。 所以罗林很震惊,对于这一大早秦沐就等在了自家门口。 “秦木妹子,你…这么早,我娘还没起呢”,罗林有一丝羞赧,客人上门,但是主人还没起床,剩他一个大男人都不知道怎么接待女客,不由自主地挠挠后脑勺。 “我今天是来找你的,罗林哥哥”,秦沐站起来,看着这害羞的魁梧汉子,觉得太有违和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罗林见她笑,虽然是友善地打趣,但是他的脸倏地一下红了,更加窘迫。 脸色更好看了,黑中带红,真的是和汉子形象完全不符,心里也嘟囔,这秦沐妹妹真的是不一样,但是却也让人感觉近了几分。 “罗林哥,你知道我家那两亩旱田在哪里吗?今天我想去看看”,秦沐转到了正题上,眸色认真得发亮。 “认得认得,你随我来”,罗林正想逃出这窘迫里呢,忙不迭扛起大锄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连问都没有问,想必真的是羞得紧。 饶是村里最勤快的小伙子,但是家里条件不好,人又长得黑,而且一直和秦沐传出不正当的关系,导致罗林也十八了都没相看上对象。 虽然罗林自个儿不急着成亲,但是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平日里处不到姑娘,唯一来他家走动频繁点的秦木,还是个不合意的,早先有点泄气,自然要尴尬地保持距离。 但是现在看来,消失了几天的秦木却变化这么大。罗林突然心里有一个念头,秦木这个姑娘,自己或许也可以接受,这么一想,罗林也不扭捏了。 彼时的秦沐完全没想到,爽朗的庄稼汉子竟然把她这样的丑女开始正式地当作对象处了,也不怪她,毕竟现在赚钱才是她认为最大的出路。 满怀雄心壮志,但是当秦沐真真地看见那两亩旱田的时候,心却凉了。 要说这是田地,倒不如说是沙土坑黄的乡间小路,处处干涸成块,枯黄的杂草夹在裂开的土地里,半死不活,想是村里里人踏脚踩的路上的土质,都要比这好上一些。 而且这两块田,位置实属偏僻,别人家的田汇聚于山脚泉口,引一道沟渠,清冽的泉水自上而下,万般通透,自行浇灌。 而偏偏这两亩,开垦得倒不像块正经田地,像是凑数被开垦出来的,四面杂草丛生,开在了黄土大路的边上,如不是出村入村,也难以瞧见。 怎么办呢,秦沐不自主地轻叹一声,本想着如果还能救,自给自足种出点什么来也好,但是现在这样子,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了古代人民口中的旱地啊! 这样想来,花大价钱来买这些废地的人,一定是另有所图,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罗林见她蹙起眉失望的样子,微微发怔。 其实秦木的眉峰很好看,蹙起眉就显得更秀气,如果脸上没有那些痘坑和骇人的胎记的话…… 第二十一章 两亩宝田 “秦木妹子,其实秦叔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田是真的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那个价的,倒不如卖了,多些生计,毕竟也没有人再会做这种冤大头了,上面的人想干什么我们哪能知道呢!” 罗林摸摸后脑勺,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能安慰人的话。 卖?不卖?现在还不是她说了算,但是如果她愿意,这两亩旱田她自然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价值。 秦沐轻轻咬了咬下唇,思忖不过一瞬,她心中有了算计,又重新抬起头。 “罗林哥,你快去上活,我再随便瞧瞧这里,谢谢你了。” 罗林觉得这秦木似乎是跟以往不太一样了,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索性就不想了。 扛上锄头,腼腆地向秦沐笑笑,“秦木妹子,你自己要当心,我就先干活去。” 看着罗林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她眼前。 秦沐才重新蹲下来,轻轻用手指捻了些土,细细地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摩挲。 不应该啊,就算不是水流融汇之地,周围杂草这么茂盛,不该偏这两块地寸草不生,照理不该已被草灌吞没么? 为何这田地之上这么干净,干净得只有干涸的泥土?没有任何一根杂草。 秦沐捡来一根树枝,不死心地戳戳,本想看看这泥土能硬到什么程度,没想到捅破了最上层的泥块之后,树枝轻而易举就插入地下。 秦沐心下一喜,看来这田也不是无药可救,当下就尝试用手扒开上面的土块,拨开更深入的土壤,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她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肥沃的土壤,就算是在现代,她也不是没有跑过乡下。 但是这么纯粹的黑黝黝的土壤,让她莫名感到惊悚,就像看到了一只毛发油亮的黑狗,就知道力气一定不会小一样。 这块土地真是神奇,秦沐边感叹边又往下挖了挖,令她啼笑皆非的是,竟然拔出了个地瓜? 这个地瓜足有她小腿肚那么粗,或许是沾满了泥土,显得黝黑黝黑的,与普通地瓜的红棕色外皮不太一样,但是一定是软糯可口,今天的午饭是不愁了。 秦沐掂量了一下分量,应该是够吃一顿的了,这地里是肯定还有的,只是她不能多带一点回去,若是让秦家那群人知道了,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带不回去也没有关系,这地瓜难道还会长腿跑了不成? 何况这样的土壤,怕是什么东西都能种得出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快点让秦海他们心甘情愿地与这两块土地划清界限。 一个想法暗暗在秦沐脑中形成,什么东西变清晰了。 日头渐渐高了,待秦沐回到那小屋门口,却听到了屋里有交谈声。 “姚婶子,三副熬一副,你的咳疾已然又加重了,不可太过思虑,为了秦姑娘你也要顾好自己啊!” 温润沉稳的音色像醇醇的大提琴音色,让人很有信服力和温暖感。 是那个竹林男人!秦沐敛了敛神色,在这么穷的村子里,谁会那么好心接济别人,何况她们名义上还是算秦家人。 秦家男人还没死绝,应该是不会允许外人来无故送药,施舍姚宣的! 想到此,秦沐急急忙忙跨进了屋子里,正与迎面出来的莫青澜打上了照面。 第二十二章 姚氏女 莫青澜见到秦沐,微微一怔,本来以为今天是遇不上了,没想到 他轻轻一作揖,“秦姑娘好!”说罢便与秦沐侧身而过,衣袂飘飘,却未触碰到秦沐衣角分毫。 秦沐微微一颔首,算是回礼,也错身进入屋内。 却没能看到,莫青澜微微上扬的嘴角。 秦沐一直觉得,这样的小村庄里,不该有姚宣那样的人,也不该有青衣男子这样的人。 他们与这个村子,像她与这个世界一样,格格不入。 “娘,刚才”秦沐不敢问得太明,虽然可能原身和姚宣不太亲近,但是她的变化说不定娘亲已经察觉到了。 “莫大夫说他明日要入集市,不能来为我复诊,所以便今日来了,配的药他说一会儿再送来”,姚宣缓缓向她说。 秦沐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似乎是觉察到了秦沐的目光,姚宣又慢慢开口,“莫大夫送来的白面。” 姚宣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微微蹙着眉,这样的阿木,是好还是不好。 “娘,我们把这白面还给莫大夫,阿木现在不会让我们挨饿的,欠别人的,我也会还干净的”,秦沐清晰的一字一句,回荡在空气中。 良久。 姚宣缓缓抬起手,摸摸女儿的脸,吐出一个字“好”。 看秦沐提着白面消失在门口,昏暗的屋内和光线充足的屋外,像是黑暗与光明的楚河汉界。 姚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有什么资格,禁锢这孩子的一生。 她紧紧地攥紧了手心,又缓缓舒展开,一枚戒指悬浮在手心上方。 令人惊奇的是,戒指中央并列着六面不同颜色的宝石,有三面的宝石面上的宝石却已经不翼而飞,剩下的三面宝石相互交错着不同色泽的光,熠熠生辉。 姚宣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打开了尘封往事的闸,一下子涌泻出来,汹涌得令人透不过气。 本来参参蜷缩在床边一下一下舔自己的皮毛,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黝黑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深蓝,一动不动盯着姚宣手上的那枚戒指。 如果秦沐在,一定会觉得,参参的眼睛颜色甚至比在那天和大鹿打架时还要深,像是一汪不可见底的深渊。 姚宣把手握紧,炫彩的光芒顿时消失了,她眼角的泪同时落下。 “参参,保护好她好吗?”姚宣伸手摸摸参参的皮毛,参参在光芒消失的那一瞬间早已恢复了黑色的眼睛,它乖巧地跳上姚宣的床铺,匍匐在她身边。 古书有云:赤幻一兽,世罕见,属火性,不受驯服,浑身可燃幻彩真火,焚烧万物,擅战。兽年幼皮毛为灰黑,状似犬,成年后肤雪白,形似战狼,可以一敌百兽,陆地兽王。 而姚宣还知道在姚氏录中,赤幻兽乃姚氏守护兽,以阿木的精神力,赤幻兽会找上她也不奇怪。 所以那天秦沐把赤幻兽带回来,告诉她要养一只小狗时,姚宣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五洲奇闻录有曰:六芒戒,姚氏女,统百兽,驭天下。 第二十三章 竹屋小龟 秦沐紧紧攥着白面的袋子,第二次站到了这个竹林口,青天白日,什么事物都亮堂堂的。 眼前的一小片竹林郁郁葱葱的,虽然隐隐约约能瞧见屋舍,但是还是隐藏在一片青葱后面,似乎是这个村子里所阻隔的仙境。 脚下的石子路虽然比村里的路要平整很多,但是秦沐穿的是草鞋,还是时不时有小石子蹦跳进去,膈脚疼。 换鞋的念头又在秦沐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穿过了竹林,似乎进入了屋舍内的院子。 院子不大,间隔陈列了两个晒药架,上面大大小小铺着不少山中常见的药材。 院子很干净,和脑海中那一袭干净的青衣是很吻合。 因着对莫青澜还存有戒心,秦沐没有出声,而是缓缓踏进了屋内,环视四周,莫大夫似乎不在,很安静。 屋子里的陈设不多,但都整洁干净,桌椅是深褐色的香木,简约大方。 书房外厅是相连接的,桌子上放着脉枕药秤等物什,似乎主人颇爱医学。 “咔吱咔吱”突然从黑幽幽的书桌下传来了声响,秦沐一惊。 她微微弯下了腰,本以为桌子下的东西很快会出来,哪知道等了半天,底下的东西才露出一个头来。 那东西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在打量秦沐,然后一点一点挪了出来。 秦沐这才看清了小东西的全貌,竟然是一只手掌大小的乌龟,它浑身布满了黑金特殊的纹路,每一条都深刻入龟壳,周身似乎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 两只小眼睛更是黑得发亮,人畜无害却又熠熠生辉,和她见过的乌龟似乎不太一样。 但是这个世界的动物可是会打架的,要是这只小乌龟现在会喷水她都不感觉奇怪。 几个想法的瞬息之间,小乌龟已经爬到了她的脚边,憨态可掬地蹭了蹭她露出的脚趾。 秦沐忍不住把小乌龟放到手上,轻轻地戳了戳龟壳,小乌龟也不害怕,睁着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秦姑娘?”突然从身后传来犹豫的询问声,秦沐本就心虚,突然意识到这样擅闯别人家里是不好的。 她马上把手上的小乌龟放到书桌上,转过了身,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秦姑娘是来拿药的,请稍等片刻”,莫青澜先开口了,微微勾起嘴角,轻轻颔首,谦逊有礼。 秦沐从未见过这样温柔有礼数还外貌不凡的男人,一时间无法揣测他如此帮助她们母女的意图。 这样的男人,一来为什么会到这个村子里,二来为什么没有回报地帮助一对母女。 而且他绝对不穷,但是他身有残疾,何以为计?她不信就凭几根草药,他就能送白面毫不吝啬。 “秦姑娘,三副煎一碗,一日早晚各一碗,这是三天的量,若三天还不见好,你便来寻我,我来复诊。” 莫青澜将药包递给秦沐,秦沐没有立马接过,而是拿起桌子上的白面袋子,还给莫青澜。 “莫大夫,粮食还给你,药我便拿走了,下次定会把看诊钱和药钱都补给你,多谢你之前的帮助,我和我娘不能白受嗟来之食,如果你真的为我们好,以后便不必多照拂我们了,多谢!” 第二十四章 嗟来之食 秦沐看到了莫青澜脸上的诧异之色,拿过他手上的药包,将白面袋子放到他手里,转身便出了门。 嗟来之食?他何时给她侮辱性的施舍了?莫青澜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气结的感觉,他自己也记不清,但是今天 富贵村秦木,他记住了,纵是他一番好心喂了狗,本是帮她们母女便是举手之劳,这般诋毁他也是从未受过的。 他自幼天赋卓绝,体会民生之疾苦,纵然身有残疾,也是人人称颂的。 虽然他承认,上门送白面是他一时兴起探那农女虚实的,做得有所欠缺。 但是也没能想到,虚实是探到了,却也被那农女噎了一道。 莫青澜撇撇嘴,继而又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一瞬间,似如沐春风,男子青衣而立,遗世独立,风华绝代。 秦沐从竹林里出来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默念了几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平复了心境。 话是说出去了,人情她是会还清的,当务之急还是钱的问题,不然三天后哪来的钱补上医药费。 想到这里,秦沐快速地把药包放回家,转身去罗家找了罗林,约好他下次去城内集市带上。 罗林虽然感到奇怪,秦木都没有钱去集市干嘛,但是秦木借口说要为姚宣婶子看看药材,罗林也就觉得情有可原了。 罗林便当即应下了明日便带秦沐进城,秦沐是觉得还是农村汉子朴实无华,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肠子,心中把罗林的好多念上了几分。 罗林心中却也暗暗在想:姚宣婶子的病又加重了,可能莫大夫那里的药已经不顶用,得去市面上寻更好的药材,秦木妹子真是不容易。 这么一想,罗林回家跟阿庆嫂商量,决定把家里存着的一半的钱拿出来,借秦木买药材。 夏日炎炎,外头太阳毒辣的很,空气里漂浮着令人透不过气的尘土,彼时的秦沐没能想到随口一提的要求已经让关心她的人记到了心上。 秦木一个劲地想着明日去城里集市先得熟悉地形,再去询问一下物价,看看有没有商机。 清风月下,蝉鸣缱绻,酒盏入画,公子世无双。 男子一袭火红的华服,像浴火重生的凤凰,宽大的衣袖扬起的幅度,好似划过空中的刹那烟火,璀璨夺目。 在迷离昏黄的灯光和乌漆麻黑的夜幕中,硬生生开辟了夺目的一席天地,打直挺拔的身板却为妖孽的背影平添了几分清贵。 男子柔顺垂至腰际的长发未冠,如黑墨瀑布瀑泻而下,更引得人几分遐想。 一旁的白鹿纯白无暇,细细的绒毛宛若新生的婴儿,看起来无比稀罕,而此刻却温顺地匍匐在男子脚边,酣睡可爱。 简五匆匆跑上聚神楼上,就看到了一红一白,一人一兽格外融洽的身影。 庄主,极少穿红衣,一穿红衣,就意味着 简五敛了敛神色,靠近那独独有人的那桌,果然看到江尧那厮在使劲对自己使眼色。 简五咽了口唾沫,啪唧就直接单腿跪到了地上。 第二十五章 办事不力 见简五一上来就跪在地上,江尧深吸了一口气,忍耐不住地上扬了嘴角,大大的衣袖下,偷偷朝简五竖起大拇指。 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啊,肯定是上次被庄主罚到箭木林历练给练怕了,江尧如是想。 “简五没能收购富贵村全部田地,请庄主责罚!”简五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且不说他本身是个玄级大武师,比起这些偏远山村的无知村夫,早已是云泥之别,普通人见到他总有些被威压的反应。 单是打着莲庄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号,再加上真金白银的投入,也没有几个村夫能守着田地不卖的,没想到竟然在那富贵村折了去。 “富贵村附近的村子土地都翻过了?”简莲生没有提起任何责罚的事情,而是轻轻地抿了一口醇香的葡萄酒,入喉甘洌,回味无穷。 “是的,庄主,都未能找到六芒戒”,简五的头埋得更低了,求而未得,还是他跟着庄主从没遇到过的。 “相传六芒失金、木、水三色,神女善用土系精神力,虽然那神女十五年前已殒身,宝石应该没被用掉。” 喃喃自语着的同时,缓缓伸出食指,用拇指在食指的指肚上轻轻一划,一滴鲜红的血珠浮于空中,简莲生慢慢阖上双眸。 简五和江尧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们只知道,庄主的精神力与修为绝对在简五之上,因此能感应到六芒戒的所在。 这个大陆分为玄化、天乩、黄晌,地休四个国,四国各自为尊,精神力可为武力与制药所用。 当然主要精神力还是用来驭兽,但是一般的武者一生能契约一兽就实属不易,需要靠机缘,因而精神力在这个世界,就是强者的标准。 武力修炼依次分为黄,玄,地,天武者,再上是黄,玄,地,天大武师,以天级大武师为尊。 一般普通的人,便是终身成为不了武者,无法修炼;纵是有点天赋的,若没有丹药开拓精神力,一生修为可能也不过走到天级武者。 像简五这样能修炼到玄级大武师,已经是各大家族都要忌惮拉拢几分的了。 至于药师,制药修炼十分不易,更需要天赋中有感知药性的精神力。 因此能够修炼的人极少,也只分为了黄级药师,玄级药师,地级药师,天级药师四级。 简莲生指上的血珠逐渐变成了一缕青烟,眉头一蹙,他支撑不住,单手撑在了酒桌之上,硬生生咽下喉头的一口血。 “庄主!”江尧一个健步上前要搀扶。 简莲生衣袖拂开了,勾起一抹笑意,“应是富贵村了。” “那肯定是在富贵村呀,不然那个人为什么要待在那里,庄主依我看,那些不肯卖的,大不了我们就抢,反正官府有我们的人。” 江尧又嘴快地将自己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却遭到了简五的白眼。 “你自己要做强盗自己去,别拖莲庄下水,你忘了庄主说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别的方式解决”,简五还直接怼了回去。 第二十六章 遇秦乐 “那不是你没用嘛,堂堂一个大武师,还搞不定一些没有用的村夫俗子”,江尧何尝不知道自家庄主不允许做偷蒙拐骗的事情,他就那么随口一说。 “好了”,简莲生对于聒噪不断的两人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再吵都去箭木林!” 突然一下子都噤声,安静得只能听见蝈蝈的叫声,甚至连简五江尧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价格已不可再高,再高难免会怀疑用地企图,简五,明日你便去那几家不肯卖的单独疏通,有什么要求就满足。” 简莲生似乎是自言自语,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盅,却也丝毫不提简五办事不力的惩罚。 他越不提,简五心就越慌,要是这次他还办不好,庄主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简莲生见他一脸踌躇的样子,轻笑出了声,“若是还办成不了,你和江尧,便去箭木林,叙叙旧。” “庄主!为什么我也要去?”江尧本来还幸灾乐祸,一下子听到这个噩耗,直接惊呼出声。 “你太吵了”,简莲生一边起身,一边云淡风轻撂下这句话。 “噗嗤”,简五一下子没能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却对上江尧要杀人的眼神。 简五毫不畏惧地反瞪回去,他笑的就是他怎么了,庄主就是专门治你这种聒噪的小厮! 月明星稀也渐渐落下了帷幕,初生的太阳逐渐替代了黑夜,露出了娇羞的脸蛋。 秦沐早早地便起了床,为姚宣煎好药,煮好粥,又去那两亩所谓旱地里,挖了好多个品相好的红薯,放进竹筐里,细心地用粗布盖好。 秦沐以防出门遇到熟人看见,又佯装在粗布上盖满从屋旁采摘的杂草,满满当当的一筐子,虚虚实实。 晨色还未完全明亮,村子里的公鸡早已咯咯咯打起了鸣,村里的人马上就要陆陆续续地起了。 等太阳完全升起,秦沐和罗林已经出了村口。 “贱丫头,站住!”突然一阵刺耳拔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进入秦沐耳中。 是罗林首先转的身,他皱着眉看身后来人是谁,却瞧见不是别人,正是秦沐的妹妹秦乐。 秦乐见丑姐姐身边是那阿庆嫂的儿子罗林,顿时敛了敛神色。 毕竟罗林高高壮壮,长得结实又标致,人又勤奋上进,只是罗家只有那孤儿寡母,家里又穷,没有靠山,阿庆嫂为人又泼辣,才被秦李氏给勒令为不可接触人选。 “妹妹忘了爹说的话么?”秦沐缓缓转过身,甚至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却让秦乐感觉这初日融融的照射下渗得发慌。 但她又一想,青天白日,还当着外男的面,她还能打自己不成,遂又壮了壮胆,嚣张了几分。 “你一个没人要的丑女,还敢威胁我?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从秦家偷了东西去补贴这个穷鬼。” 秦乐一边张牙舞爪地说着,一边直接上手往秦沐身后的背篓里掏。 秦沐一惊,反射性地往后一个趔趄,看来这妹妹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直接上手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第二十七章 狼狈 秦乐看着手里的一把杂草,也很讶异,似乎是万万没想到,秦沐像宝一样背在身上的会是一筐杂草。 “贱丫头,你是把杂草当宝,准备拿到集市上去卖吗哈哈哈,也就这穷鬼会带你去,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秦乐毫不掩饰地笑起来,笑容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秦沐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这女人竟然三天不收拾还上方揭瓦,骂她也就算了,竟然还连带罗林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至少现在,秦乐,我们都姓秦”,秦沐缓了缓,一步步靠近秦乐。 声音也越发地冷冽和清晰,“且不说我今日背篓里没有你们秦家一丝一毫的东西,就算是有,与你何干?” 秦沐挑挑眉,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悦。 本来罗林还想说如果秦乐真的太过欺负人,那么他拼着欺负女人的名头也要帮秦木妹子讨回公道,但是看样子现在现在似乎是不需要了。 秦乐一时哑口无言,听娘说,地契都在那贱母女俩手里,不可与她闹得太僵,否则她就更加不会帮父亲偷地契了。 “姐姐说的是,今日是妹妹多管闲事,只不过爹爹嘱咐的事情,姐姐还是要放在心上,日子才能好过些,还有明日不要忘了来家里做事,精神也该养好了!” 秦乐硬生生咽下那口气,棉麻衣袖下的手却不可掩饰地攥得死紧。 原本料想自己先低了头,秦沐应该不会再与她难堪,甚至秦乐还觉得自己最后那一番话看似低头,实则又压制了秦沐一头,暗暗侥幸。 谁知秦沐哪里是能被人料到的软柿子,一个上步,直接逼近了秦乐,顺带握住了她攥着拳头的手腕,牢牢牵制。 秦乐哪有干惯农活的秦沐力气大,竟不能挣脱出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沐那张布满胎记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近看之下是从未感到过的骇人。 秦乐一下子慌了,大嚷着放手,秦沐哪里能依她,把她手腕攥着死紧的同时,不疾不徐地说自己要说的话。 “长姐如母,如若日后再让我听到那样的称呼,秦李氏不管你,我便好好教你,什么是尊卑!你要不信,便大可试试。” 说罢蓦地放开了她的手腕,秦乐哪能料到刚才死命都挣脱不开,现在她会突然放开,直接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面的田地里摔去。 好在小路与田地的高度不高,秦乐只是摔了个屁股蹲儿,受不了什么大伤,就是一身格外狼狈。 “你”秦乐想说出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话能够说,再骂秦沐她今日是不敢做了。 “我的事,你最好少嚼舌根”,秦沐居高临下,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 “罗林哥哥,走”,说罢秦沐便转过了身,不与她再多做纠缠,震慑力到了即可,今天还有正事要做。 秦乐狼狈地从地里站起来,气愤得快要咬碎一口的牙,她又深深呼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拿鸡毛当令箭的丑女人,日子长着呢,她一定会好好收拾她的。 第二十八章 巷中药铺 秦沐是第一次看这样热闹的古代集市,纵然以前在电视剧和文献资料里大致对这城里集市有个了解,但当这些活生生的古人在自己眼前时,她还是感觉很震撼的。 这是她最强烈的一次,感觉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不可能是一个梦。 “嘿,罗家郎,今日带了些什么卖啊?”一个站在酒楼门口的中年男人吆喝住了罗林。 “陈老板,今日是山中采得的半篮鲜蘑菇和我家田里种的糯玉米,要收吗?”罗林也熟稔地回话,一看就是老相识。 秦沐见罗林的财路来了,不好再叨扰,再加上她也想去找些路子,便借故请辞自己走一道去看看药材,约定太阳落山时在城门口相会。 “秦木妹子,这样也好,你可以去前面那个路口左边的药铺帮姚婶子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药。” 本来罗林是不想和秦沐分道走的,想等解决完背篓里的东西就陪她找药。 但是想着找药的事要重上几分,也能多看看几家药店,比较品相和价钱,就由得秦沐自己去了。 秦沐本来径直走向的确实是那家药店,也远远便看到了那家药铺门庭若市,十分繁华,店面也是比起其他店铺要大上不少的。 但是还未走到那家药铺,便被一条巷子给吸引住了,青天白日,太阳已升得老高,正是阴气溃散,阳气鼎盛之时。 而罗林领她所来的路是城中主路,也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方,难免有这么阴癖幽深的小巷,这也是秦沐多看了它几眼的原因。 本也就这么瞧上几眼,但是一瞧竟然隐隐约约瞧见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牌匾,上面似乎用绿色汁水描着“药铺”二字。 秦沐鬼使神差地地走进了这条极窄的小巷子,脚下的路由凹凸不平的石块搭成,跟外头平整的路比不得一起,秦沐也更加坚定要走下去的决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使墙边是满满的青苔,快要沾到衣袍,秦沐也决心走下去了,路程不远,短短五十米就到了尽头,是一堵旧墙。 墙的右边便是药铺一间。 屋子里面暗暗的,因着房子背光,又未添灯烛,就显得更暗了。 在高高的算账柜台后面,隐隐绰绰有个坐着的背影,背对着门,倚着椅子背,杂乱的辫子被一顶黑漆漆的帽子压着,看上去的年纪是不小的。 比这个人更让秦沐注意到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他面朝着的大药柜上陈列着跟脸盆一样大的灵芝和根须粗长的灵芝。 如果不是秦沐看到了灵芝上不知被什么动物咬去的一口残缺,怕是会以为这么珍贵的药材是被仿制出来的。 她就有预感这个药铺不平常,能随随便便把这么名贵的药材扔在外面的架子上,能是正常的药铺嘛! 但是让她更感到吃惊的是,人生的旁边还放着几个红薯,跟她在地里挖出的一般无二,但是要小上许多,跟普通红薯的大小差不多。 第二十九章 收货吗? 秦沐自然不会傻傻地以为这红薯是真的红薯了,毕竟上面那放得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她突然觉得那柜子上的东西发散着黑黝黝的发财的光芒,由此觉得背筐里的那一筐也沉甸甸的。 “收货吗?”秦沐靠近那背对着的男人,出声询问。 那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 果然是个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凌厉的三角眼,因皮肤的松弛有些下陷,看起来更加凶狠冷漠。 左边脸颊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痦子,看上去不像什么世外高人,倒像一个坏脾气的地痞。 老人身形也不高大,形象也缺乏正义,眼神中带着犀利的审视,就像一条窥伺猎物的毒蛇,只等一招将其拆骨入腹。 秦沐不由得微微攥紧手心,细细的一层薄汗使掌中滑腻了不少。 老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一声轻轻的冷笑,竟又重新坐了回去,背对着她,闭目养神。 这下秦沐倒是真回了心思,手指舒展,生生压下了心中的诧异,将身后背着的背篓放下来。 然后拨开杂草,拣出一个相对较小的“红薯”来,不轻不重地放到木制的柜面上。 “东西不收么?”秦沐又再次出声,心里再没有丝毫紧张。 那老头本来是一动不动,良久,这才缓缓再次站起来,瞥了一眼柜面上的东西。 “这东西你应该去大街上叫卖”,老头盯着秦沐,语气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若是换了脸皮子薄一点的乡下人,定头也不回地羞到底夺门而出,还暗笑自己红薯能卖多少钱。 “老板不屑做我这一个的生意,那么千万个的生意可要做?”秦沐丝毫不觉得窘迫,反而面带笑意反问。 老头这下子确是笑出了声,确定秦沐是没有见识的村妇无疑,只是牙尖嘴利了一些。 “酒楼外头有千万个,千万个红薯的生意外头等着你”,老头挑挑眉,看似指路,实则嘲笑。 “便是你药铺老板连红色与黑色都分不清楚?”秦沐依然是上扬着嘴角的,但是此刻的语气是极度地冷了下来。 老头一怔,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被秦沐看在了眼里,这“红薯”之称就是老头看轻自己的故意嘲弄。 秦沐一下子有了底气,心里的盘算也实了几分。 “年纪不大,倒是喜欢信口开河”,老头知道这丫头不是一般无知无识的农妇了,但是是个爱撒谎的,也没有什么好理睬的。 便转身想要坐下,但是秦沐眼疾手快,从背筐里又甩出一个更大的。 老头要转身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住了,市面上这墨团很少有出现,就是出现也不过红薯大小,还经常被附近的村夫俗子给当作红薯吃掉。 墨团是很多药师炼制丹药的必备药材,有聚气凝神之功效,即使修炼者生食,也对其精神力的提高和武力的修炼极有好处,更不必说对那些妖兽的益处了。 如果有足够的墨团,相信对培养药师和武者都有极大的好处,老头震惊的同时也动心了。 第三十章 东叔 “你是什么人?”老头虽然眯起了眼,眼里带了一丝不再小看的审视,但是也是没有丝毫慌张。 看样子是见过不少波澜,也证明多大来头的货他都是不怕的。 秦沐一下子安了心,看来她是没有进错药铺,也没有看错人。 “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您只记住我是能给您供应这个的人即可”,秦沐微微一笑,往老头那里推了推墨团。 “你有多少墨团?”老头抬头询问,一只手已搭在了墨团上,不着痕迹地摸摸成色。 原来这东西叫墨团,乌漆麻黑一坨黑,名字果然贴近。 “你想要多少,我便能给你多少,但是不是一次性,而是连续供给,这生意您做是不做?” 秦沐毫不畏惧地迎上老头的眼神,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他们都叫我阿东”,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拿起柜面上的墨团这一行动回答了秦沐。 “好,东叔”,秦沐笑了,足够地真诚,像个普通的单纯的少女。 东叔有一瞬间感觉这个面容可怖丑陋的少女在熠熠生辉。 “你不害怕我抢了货不给你钱?你也不怕我杀人截货?” 本来换做平常,东叔决计不会这样多嘴,但是今天来的这个农村丑女的气势与心思太能引起他的注意。 “东叔若是这样的人,就不会现在还在这里开店了”,秦沐轻描淡写地回话,一边把背篓里的墨团毫无保留地倒在柜面上。 “你这丫头倒是挺有趣,没几个女娃子想跟我搭话,你还敢跟我做买卖。” 东叔脸上第一次出现舒展的表情,倒是将满意毫不掩饰,说着把一张面额一百的银票放到柜面上。 “糊口而已,多谢东叔”,秦沐把银票推回去,重新背上背篓,“五十两银票与五两碎银即可。” 东叔并没有把一百两银票收回去,而是从柜底甩出几两碎银,足足有上七八两。 “拿走!”便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也不肯再说,又转过身去,重新在里面的椅子坐下,背对着秦沐。 大家都是聪明人,秦沐以五十五两银要换个名面帐与之后销路的继续方便,而东叔则认为既然答应了合作,举手之劳不算人情。 不过只是几两碎银,他还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个丫头,足够聪明,他相信她以后会带来的裨益不仅止于此。 “多谢东叔!”短短时间内秦沐这是说的第二遍多谢。 落难之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个人能感动的点,是别人不可预料的,也是自己无法忘怀的。 所以当后来某人拥有无尽的财富时,这几两碎银也是永存于心中的。 “火曜木曜两日,店里收货”,东叔听着她的脚步声快到了门口,幽幽地出声。 “好”,秦沐背着空空的背篓,心里感觉轻了一些,无论怎么样,她都会让娘过上好日子,摆脱秦家那个大窟窿。 这一趟的收获很大,看来那两亩地便是现阶段她和娘亲的泼天的富贵。 第三十一章 度生堂相见 秦沐出了小巷,看看热情吆喝的小摊贩,看看挎篮简陋的妇人,也看看走街串巷的货郎。 原本这一切都只能在历史中回味现在想来,来到这个世界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想到家里姚宣关切的笑容和参参,秦沐轻轻舒出一口气。 离前面人头攒动的大药铺不远,秦沐想着去看看也是无妨,便走了进去。 药铺上头是烫了金的三个大字“度生堂”,篆刻工整,上色均匀,三个字旁还清晰地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半开未开,形态十足,憨态可掬。 药铺牌匾又比这条街上的大多数铺子要大,看上去有气度也有派头,扑面而来是不可阻挡的富贵气。 进了屋,里头人虽然不少,秦沐还是把里面的陈设打量得清清楚楚,看诊,写方,抓药,排药,分配得清清楚楚,无一人闲余,也无一人手忙脚乱。 秦沐是暗暗知道这家药铺为何能生意兴隆了,这老板确实是会做生意的,值得一交。 秦沐并没有走到看诊那位大夫那,而是直接走到了抓药处,直接询问。 “这位小哥,店里可有墨团?”秦沐问的人正是药铺里抓药的伙计,年纪不大,却生着一张精明面孔。 伙计见秦沐衣着破旧,且手里并没有大夫看诊的诊方,眼底早埋下了显而易见的轻蔑。 “八两银一个,先付钱后拿货”,伙计撇了一眼秦沐,用手扫了扫柜面上并不存在的灰。 秦沐心下并不感到诧异,大药铺大伙计,也算是个有面的活计,趋财轻穷也是很容易衍生出的劣根性。 只是她还是为这药铺老板感到可惜,开的铺子那么大,却在最重要的方面失了心,怕是也开不长久。 再说八两银一个墨团,价格是委实不便宜,想想秦海三十两就高高兴兴地要卖糊口的田地,足以显示银子在这里有多值钱。 反观这里做生意要八两银一个墨团,想必进价四五两银是足够的。 刚才她背篓里不过十余个墨团,纵然品相再好,个头再大,充其量相必顶多只能卖个六七十两,看来那东叔是多照顾了几分。 秦沐思忖之时,伙计早已不耐烦,“没钱还问这么贵的东西,走走走!” 秦沐神色一凛,因为周围的人听了药铺伙计的话,也明面上用嘲讽的眼神打量她了。 似乎做实了她又土又丑又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想买灵药。 秦沐刚想说话,却被一道清冷的男声捷足先登。 “这是你对顾客的态度吗?”男声虽是不急不缓,甚至比一般说话还要再懒洋洋一些,但是却带了不怒自威的感觉。 在秦沐听来,这声音竟然带了些许熟悉感,她循声而去,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得呆怔了几秒。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她山野村夫见了不少,品相好的也就那莫大夫,这样神仙样貌的男人她还不曾见过。 男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身姿异常地挺拔秀丽,肩宽腰窄,衣袍上可见绣着莲瓣的独特暗花,非富即贵。 眼鼻眉唇都精致立体,只是面容若霜,似乎是不苟言笑,但在被惊艳的秦沐眼中,这样的容颜气质合该住在天上。 第三十二章 诡异的伙计 药铺里的人一时间也纷纷移不开目光,这小小的边富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位遗世独立的公子,也没听得半点风声。 简莲生白色衣袍下的手攥的紧了紧,因为他触碰到了宽大的衣袍里粗劣的质感,他从那里出来,忘记带面具! 简莲生皱眉,好看的眉峰深深地蹙了起来,罢了罢了,反正谁也不知道他是简莲生。 “我的态度,哼,一个什么也买不起的丑女人,就不该来这种地方,我们是度生堂,每天得有多少人买药,要是人人都像这个丑妇,只问不买,我们不得累死。” 伙计本来对简莲生还忌惮几分,因为穿着华贵,容貌不凡,但是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不友善,也就豁出去了。 毕竟伙计觉得自己说的话也有理,也是为了药铺好,度生堂又不是做慈善的,人本来就分三六九等,下等人就该做下等人的事情。 “什么也买不起?”这一次秦沐抢先出声了,这药铺伙计一口一个丑妇,简直是欺人太甚,给几分颜色还要开染坊了不成? “你是凭的什么判断我什么也买不起?凭的你的一双狗眼么?”秦沐冷笑一声,掷地有声。 众人都万万没能料到,一个没钱的丑村姑敢回击大药铺的伙计,她难道不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一个毫无背景的人难道不怕药铺里有打手吗? 简莲生要出口的话一噎,这丫头竟毫不顾忌,模样还挺凶,他将目光转到秦沐身上,只一眼,便转开了。 是林子里发呆的那个丑姑娘,竟然是她。 简莲生不着痕迹地抿抿唇,选择不再开口,这丫头胆量是有,不过他还想看看她还有些什么。 “你敢骂我!你知道我舅舅是莲庄的谁吗?”伙计失了面子,一瞬间狂躁起来,“一个村姑,也敢在我们度生堂闹事!” 伙计面色黑沉,眼神顿时不善起来,低低地呢喃,“敢骂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伙计缓缓抬起手,手心里凭空燃烧了一团浅黑色的气雾,浑身似乎发着黄中带黑的光,无处不透着诡异。 不光秦沐觉得诡异,而是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伙计很是蹊跷,能凝聚气证明这伙计是个武者,黄色的主气说明他的修为在玄级武者阶段。 能修炼的人在这种地方本来就是凤毛麟角,有点天赋的也都去修炼学院求学了,怎么会有人在一个药铺当个普通伙计。 而且书上记载,凡是武者聚气,皆为纯色,从未有过这伙计这样黄中带黑的颜色,看上去邪气得很,众人都默默后退了几步。 秦沐面对人能在手心燃烧黑色气雾虽然是闻所未闻,但是鹿和狗都能用法术打架,这里的人会法术也可能说不定。 心下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惹这个麻烦的伙计了,自己怎么就没有什么金手指,也能发个火焰啥的。 秦沐的心突突地狂跳,这团黑色气雾打到身上会不会要命啊!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第三十三章 参参和莲生 在那伙计聚气呈现黑色时,简莲生心里微微一吃惊,没想到邪魔人竟然连这种小城都不放过。 心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今天要影响生意了。 简五怎么办事的,把这种人招进药铺,断他财路,麻烦! 简莲生环视四周,觉得在这里动手可能会不止赔上几张桌椅,还要误伤几个人。 禀着大药铺的名声,医药费还是得赔的,每人五两,总要牵连那么四五个人,二三十两银又没了。 这么一思忖,简莲生心里又把简五骂了一遍,败家玩意儿,少了他多少财路。 电光火石之间,没人会想到那伙计会直接出手,黑色的气直击秦沐的面门,像雾又像火,却异常地无比迅速。 秦沐一瞬间便出了冷汗,因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团黑色的气所携带的杀意透着令人窒息的灼热。 简莲生神情一凛,直接扬起白色衣袖,却看到了一抹更快的黑灰色身影窜到了秦沐前面。 他的手顿了顿,突然掌心转了转力,出手的力便少了几分,继而原本驶向秦沐方向的保护力改冲向伙计身上去。 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那刹那的生死之间,黑色与突然出现的红光接踵,发出了惨白的光,让人一时间无法直视。 白光之后,伙计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摔在地上,身后的药柜已散落一地,甚至已经木板与木板分离,足以可见威力之大。 但是对面的丑姑娘竟然活生生的,甚至不知何时跑到她面前的小灰狗也耀武扬威地毫发无伤。 简莲生懊悔地皱眉,还是太重了些,他真是太高看这邪魔小喽啰了,可惜了药铺的柜子,木料还不便宜呢! 众人只道是旁边谪仙一般的男人出的手,一边出手拦住了伙计的攻击,一边又同时把他击倒,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只有秦沐清楚地明白,刚才危急存亡之时她有多绝望,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参参,看着它浑身燃起的火焰在空中对上那团黑气。 秦沐的心脏彷若真的整整骤停了几秒,直到那层白光消失,参参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讨好地舔着自己的脚,心才平稳落下。 果然她的参参不是一般的狗啊,竟然连这么厉害的黑气都能打败。 还有那男人,为什么要帮自己?秦沐的眼神一下子深邃起来,看向简莲生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探究。 与此同时,秦沐发现那个男人竟也在打量她这边,但是看的不是她,是自己脚边的那只狗! 他难不成看上参参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得离这个男人远点。 且不说现在依着自己这副容貌,一般人都想退避三舍,就算是以前的样子,她就不信这样的男人,会没有好看的女人爱慕他。 秦沐心思百转了迁回,即刻抱起了参参,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参照物却是-简莲生。 可能其他看客只顾着瞧那伙计的惨状了,但是简大庄主,向来心比针细,眼比蛇毒。 第三十四章 他亏大了 在他看来,秦沐抱着赤幻兽后退了几步的动作简直就是对他赤裸裸的防备和鄙夷。 她不会以为他救她有利可图?还是说她觉得他看上她怀里那只赤幻兽了?没见识的村姑。 简莲生微微撇了撇嘴,虽然不知道这姑娘哪里来的境遇能收服这只死活不肯跟自己的刺头。 明明上次是一个精神力精纯的前辈在收服,不出意外这只赤幻兽应是跟了那位前辈,何故这只兽现在会跟了这村姑。 简莲生将目光重新放到秦沐身上,脸太丑,皮肤太差,衣着太土,身材太瘪瘦,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除了眼神和胆魄和普通农村女子不同,其他还真没看出什么特别。 秦沐又何尝没有感受到那男人冷漠眼神中所带着的疏离和轻视,她反而轻轻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多谢”,秦沐唇瓣上下开合,音量不大,轻轻颔了一下头,也未靠近简莲生半步,避之唯恐不及,但明显话是对他说的。 说完后便直接抱着参参小跑出了度生堂。 谁也没有想到事件的主角这么突然退场,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和一个脸上有着错愕的男人。 若是江尧今天跟着庄主出来了,定然合不上张开的嘴,素来不为琐事琐人动心动性的男人,竟然有一天会形于色。 简大庄主自己也觉得,今天这一番遭遇他亏大了,本想着及时折损,但因为那女人和她的赤幻兽。 本来不过就是几张桌子的损失,甚至这颗老鼠屎在几天后的伙计筛选里定能被排出来。 但是现在,他不仅赔了度生堂的名声,断了药铺财路,还有那掉落在地上的满柜子药材,他还让自己的真面目出现在了众人的舆论里。 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村姑,忘恩负义的村姑,救了就跑的村姑。 早知如此,他就该顾着那个药柜,让那伙计打了她去。 她难道没有想过,要是没有他出手,凭那刚刚出生的赤幻兽,能替她挡上几下。 简莲生真的,一口气怄在了胸口,没能发出去。 而闯了祸的秦沐见离那度生堂远了,也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拍拍狂跳的心脏,还心有余悸,参参懵懵地抬起头,讨好地用舌头舔舔秦沐的衣襟,哪有刚才凶神恶煞挡在秦沐前面的凶残样子。 “参参,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秦沐瞪起眼睛,压低嗓音,她知道参参能听懂理解她的意思。 果然参参垂下眼皮,不高兴地呜咽了一声,小小蝼蚁,他又不放在眼里,今天是他救了这个傻女人好!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想了半天秦沐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么长的路它一路跟在自己后面的? 秦沐不自觉摸摸参参身上油亮亮的毛,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参参自然不想出声回答她,反而把自己的两条前腿抬起来,给她亮亮,眼神仿佛是在说是不是傻,它当然是不放心跟她来的啊! 第三十五章 罗林的担心 哪个修炼者出门不带灵兽的!谁家灵兽放在家里给看门的! 更何况它是普通的兽吗?明明脑子里说它善战,它应该打架很厉害的!她是看不起它,不带它出门打架吗? 怪不得林中那灵猴说千万不要跟人类立契,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它是有传承记忆的,赤幻兽一族终是要跟人立契,否则靠自己,根本就无法生长强大起来。 所以它才选择与她立契,它可是这个女人的第一只灵兽啊,她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怎么就不知道带它修炼修炼啊! 所以它才偷偷跟她出门,看看她外面到底是不是养了其他兽! 别以为每天给它吃好吃的,让它离不开她,就可以敷衍它这么珍贵的兽了! 她难道不生气嘛,自己从来没有回过她的话,或者她根本不知道,立了契的灵兽能与主人沟通? 秦沐哪里知道怀里的赤幻兽想了这么多,只觉得逃过了一劫,福大命大,这个世界她还不太了解,还得多读书,多读书 所以秦沐跟罗林碰面前去旧书店淘了一摞书,赶上处理旧书,一钱拿了足足十五本,看来在这里精神食粮还是消费得起的。 罗林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便忙不迭地去度生堂,想看看秦沐购药是否顺利,却看到度生堂内一片狼藉,挂出了停业休息的牌子。 罗林还听得周围路人的各种舆论议论,恍惚间听到丑女,农妇,玄级武者,白衣公子等字眼,心突突地跳起来。 不会是秦木妹子出事了!罗林开始心绪不宁起来,要是妹子出了事,他怎么跟他娘交代,怎么跟姚宣婶子交代。 罗林几乎寻遍了城内的每个地方,也没能找到秦沐,只得去早上约定的地方等着,期盼着秦沐不要出事。 从太阳悬挂在天际到已缓缓下降,垂至天边,罗林的心越来越焦急。 直到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背着大大的一个背篓,怀中还抱着一只黑灰色小狗,他的心心才安定下来。 “秦木妹子,度生堂出事了,我以为你被牵连,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罗林终于露出笑容,别看他被晒得黑,一排整齐的牙齿倒是漂亮得很,豆大的汗珠从他黝黑的脸颊上滴落下来,想必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平心而论,罗林高大强壮,人又朴实无华,对于原身来说,确是个不错的归宿。 只是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不是秦木,而是来自现代的秦沐。 秦沐自然不会认为罗林是喜欢她的,毕竟这副容貌,人家不疏离,反而热心帮助,这份恩情她会永远记住。 “我没事,罗林哥哥,没能找到娘要的药材,不过我买了些书,也算有些收获。” 秦沐也友善地与罗林微微一笑,胎记也掩盖不住秦沐脸颊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倒是也平添可爱几分。 罗林一怔,他是第一次那么认真看秦木妹子的脸,其实没有脸上那东西,她还是很好看很可爱的。 等罗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慌慌忙忙去拿秦沐背上的篓,以作掩饰。 秦沐见罗林并没有采购什么东西,而且凭她一人背着一箩筐书,也很艰难,就也没有执意不接受他的帮忙。 心里却存了要好好回报阿庆嫂母子两的心思。 第三十六章 胡轩 秦沐与罗林还未回到村子,就在村子外的歇脚茶摊里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村子外的小茶摊是村里的瘸腿阿李摆着的,就摆在村口,但是一般村里人不会去喝。 谁走到家门口了还傻乎乎地花钱去喝别人家茶水,所以这小茶摊基本上是为了来往行路的人摆着的。 所以当罗林远远地看到胡轩与一女子坐在那茶摊上是有些狐疑的,因着那女子背对着他们,所以这背影看着熟悉,是谁他不能确定。 总之胡轩是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定是在等什么人,他和秦木妹子还是快些路过进村为好,不要招惹这些破烂事儿。 秦沐本来还不明白为什么罗林突然加速走路,但是看到那女子熟悉的背影,心里就咯噔一下。 再看到那女子头上熟悉的一支梅花簪子就确定了,那女子是秦乐无疑了。 关于那只支艳俗的梅花簪,秦沐已见过不下三次了,就连今天她摔进田地里,这支玫红色的簪子还杵在她发髻上,很是顽固。 听娘亲说,秦乐那支梅花簪是秦李氏随嫁带来的,之前都是宝贝极了,后来给了秦乐,秦乐如珠如宝地带着,是半点也不离身。 足以见得秦李氏虽是为人刻薄,但对儿女是宠爱有加。 所以她敢确定这个背对着她的背影是秦乐,那么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男人看着比村里的男人白嫩一些,看上去是不干粗活的,走的是另一种读书人的路子。 长得也略许清秀些,许是就不见阳光,整个人感觉很阴鹜,此时也是用不善地眼神在盯着她,许是秦木的故人? 秦沐暗自吸了口气,睁大眼睛,瞪了回去,盯着她看干嘛,眼睛还没她大呢! 胡轩一愣,这丑女以前见了他可是一副害羞内向的样子,恶心到令他反胃。 虽然他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货色的,但是不妨碍他如此受欢迎的虚荣心。 但是自从这丑女从那青都山上回来后,阿乐已经不止一次抱怨过那女人变了,嚣张跋扈极了,经常欺负她。 阿乐妹妹这样可人,怎么能被这样的丑女欺负呢! 更何况自己竟与这样的货色有一纸婚约,想想也是奇耻大辱。 更令他不爽的是,秦木还与寡妇阿庆嫂的儿子罗林纠缠不清,牵连他的名声。 他岂能再做事不理?得好好教训警告一下那丑女了,于是就和秦乐早些时辰就在这茶摊子等着,务必要把人堵个正着。 想着待会秦木那女人像往常一样缩着身子任他打骂,胡轩心里修炼的不顺顿时消减了几分。 没错,胡轩不像村里其他男人一样下田种地的原因便是很小的时候,村长夫人胡张氏花了大价钱带胡轩去测体质。 竟果真测出胡轩有几分修炼者的天赋,尽管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和金钱,也仅仅只到黄级武者,等于是修炼的最底端,再难突破。 但是全村子还是把他当作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对他又害怕又崇敬,没有人想管他的事,也没有人敢拂他的意。 第三十七章 再遇 彼时的秦沐还不知道这算是富贵村的强者,自己的未婚夫,还道是秦乐的相好。 但是胡轩一出口的话让秦沐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说:“秦木,忘了上次警告过你的,跟杂种保持距离,别顶着我未婚妻的名头,做着下贱的事情!不然有你好受的。” 未婚妻?秦沐的心凉了半截,怎么这小村姑原身竟然还有个未婚夫,还是这种油头粉面,一口一个贱人杂种的这样的货色。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的豺狼还没能打回去,又来了外面的虎豹来欺凌。 本想着脱离秦家即可,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除和这个男人的婚约。 “请问这位公子,你顶着我未婚夫的名头与我的妹妹纠缠不清,是不是也是下贱呢?” 口出恶言向来是不用学的,别人敬我一尺,我便还他一丈。 若是有人恶意欺辱,便回击回去,这是秦沐一向的处事原则,这位未婚夫不巧,柿子挑了一个最硬的捏。 胡轩一听,怒气刷地一下就升上了心头,他修炼不顺,饶是连一个懦弱的丑八怪也敢瞧不起他了吗? 此时针锋相对的两人却不知身后一辆华贵的马车正在缓缓靠近。 “怎么是她!”江尧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像躲避脏东西一样放下帘子。 简五看到秦沐也是微微一诧异,这不是刚才从度生堂里跑出来的姑娘嘛! 想起刚才庄主的脸色,他现在还胆战心惊的,他从未看见庄主这样失色诧异的表情。 不过他也是鲜少看见庄主的脸就是了,是他的问题,把那样的邪魔人招进铺子里,也是他的问题,刚才庄主从那里出来他没来得及提醒面具。 不过谁能想到今日庄主会这么恰好遇到度生堂的事,换了平常是直接回庄子里的,戴不戴面具是不要紧的。 总之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简五觉得自己太过悲催,给庄主带来的麻烦远远不够发配箭木林的。 简五偷偷地瞟了一眼把车帘慢慢放下的简大庄主,观察其面色,不辨喜怒,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他身子缓缓地坐正,简五不敢说话,这女子是凶是吉,他还不能判定,这趟浑水反正有人会替他去淌。 果然江尧在沉静三秒后又开始一个劲地说话:“果然是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村子,庄主你不知道这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以为我们会出更高的价钱,那群宵小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满足……” 简莲生蹙了蹙眉,静静地盯着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缓缓问道:“那姑娘骂过你?” 江尧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庄主在说秦沐,反射性地回话:“没有。” “那姑娘打过你?抢过你财物?伤害过你家人?”简莲生又继续追问。 “不曾”,江尧一下子吃瘪,声音也轻了起来。 “那既然人家姑娘未欠你分毫,跟你无任何关系,你凭什么看不起她,凭什么对她有敌意,你如此作为,与外头那欺软怕硬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简莲生鲜少同他们说这么多话,因此他的每句话江尧他们都奉为圣旨,没有不听的道理。 第三十八章 巴掌 瞧见江尧默默地不再出声,半大的少年第一次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有些许懊悔。 “闲谈莫论人非,我不会再教你第二遍”,简莲生把压迫的目光从江尧脸上移开,马车内半晌不再有动静。 马车停在了离茶摊不远的路边,他倒是想看看那丑姑娘怎么应付这未婚夫。 今天她害他损失了这么多,希望她能演出好戏,薄他一笑,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怎么突然宽容了,可能人这一辈子总是控制不住要发几次善心。 “你这牙尖嘴利的丑女人,本来阿乐说你变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真是欺负了阿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胡轩气急败坏地冲到秦沐面前,直接挥起手臂,秦沐早就做好他会动手的准备,瞳孔微微一收缩。 几乎在手臂扬起的最高点的同时,就反射性向后退了,反应速度极快,自然没让胡轩得手。 看来这村子里品德差的人都喜欢给别人吃巴掌,秦沐心里冷笑一声。 她竟然都感受到了胡轩手下煽动的风,要是没能躲掉,怕她的脸早已毁了,只是为什么他的一个巴掌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秦沐来不及细想,因为胡轩一脸震惊地看了眼落空的手掌,似乎不相信她会躲,还能躲得那么快。 肯定是侥幸,胡轩这样想着,怒火中烧,逼近秦沐,“还敢躲!” 于是用更大的力气再次扬起手臂。 “他是修炼者!还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简五有些着急,欺软怕硬,还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简直太丢他们武者的脸了。 换了平日,他定要好好教训那男人一顿,但是今日庄主在,不发话,他哪里敢动。 简莲生没有出声,手无寸铁?他可不相信一个能让赤幻兽奉她为主的人会没有她的特别之处,他想要看看,她的底牌是什么。 但是秦沐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在观局,她只是一瞬间想到,这个未婚夫可能跟那伙计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修炼者。 眉头一蹙,这可怎么办,她一定要好好去钻研这个世界的修炼之道,没有天赋,她靠努力还不行嘛!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这个不饶不休的未婚夫和这即将落下来的一巴掌,再往后退是来不及了,这一巴掌看来只能受着了。 秦沐下意识紧紧地闭上眼睛,却久久没感觉到疼痛,急忙睁开眼睛,发现罗林摔倒在她面前,脸上肿起了一大块。 秦沐急忙蹲下来查看他伤势,罗林脸上本来就黑,现在还能看到半边脸又红又肿,可以看出这力道是有多大。 参参龇牙咧嘴地想冲出去,却被秦沐死命按在怀里,开玩笑,自己现在尚不能自保,若这未婚夫看上了参参,她是决计保不住它的。 不可以,让别人再知道参参的特别,就把它当作一只小灰狗就好了。 秦沐深吸一口气,决计不能与他硬碰硬,她扶着罗林站起来,身板挺得直直的,明明是小小的背影,却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 简莲生用手指挑起的车帘在微微颤抖,他看到了她的愤怒,她的隐忍,她的冷静。 这像是另一个他,一个曾经的他,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他。 第三十九章 口舌之计 “胡轩!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动手!” 罗林觉得现在半边脸又痒又痛,每说一个字都像血和着牙齿,无比艰难,但是他不能让秦木妹子再被欺负了去。 “她欺负了阿乐,我作为她未婚夫,教训一下她又怎么样?” 胡轩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心里解气了几分,抱着手站在他们面前,十分得意。 罗林气愤地要冲上前去,却被秦沐暗暗拉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罗林只看见抱着小狗的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莫名地,他就是觉得秦沐能处理好这件事,胡轩不是现在的秦沐的对手。 秦沐靠近了胡轩几步,镇定从容,瘦瘦小小的身子,却令人心生畏惧,她缓缓开口。 “胡轩,怕是你现在来正夫纲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一来我们还未正式成亲,二来我亲妹妹在这里,你打着为她讨回公道的名头来教训我,把秦乐的脸面名声置于何地。”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今日这村里的人也有在这,若是事情闹得大了,你我一纸婚约,我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怕是只能快点入你胡家的门,罗林有什么好歹,阿庆嫂子恐怕会哭塌村长家的门,这世道还是有公理的。” 秦沐先道出他今日还要动手的利害关系,这样的人,定拼了命要摆脱与她这丑女的一切关系,必然再不会轻举妄动了。 “若你要为秦乐出气,除非先摆脱与我的关系,如若不然,我可以告诉你,我进了胡家,绝不会让秦乐也进了去!” 秦沐的态度越强硬,胡轩就越不敢再动手,怕真的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丑八怪,都怪他爹为这女人撑腰。 胡轩毫不怀疑,他爹会强迫自己马上娶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似乎在这件事上,他爹格外地执拗。 于是胡轩一下子不说话了,也不敢再轻易动手,秦乐本来听秦沐的话就要气疯了,凭什么这样的丑八怪可以轻而易举嫁给这样优秀的胡轩! “你这个丑八怪,轩哥哥爱的是我,你凭什么嫁给他!”秦乐的声音一下子又尖了起来,用食指恶狠狠地指着秦沐。 秦沐可不在乎秦乐指她,反正一根手指对着她,四根手指是指着自己的。 这个傻妞真的不如她娘聪明,像胡轩这样的男人,会真正看上秦乐那样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吗?爱,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懂什么是爱嘛! 不过是虚荣心在作怪,指不定这胡轩在村子里还有十个八个小情妇呢! “你若是有意见,来与我抢啊,看看到时候声名狼藉的你,村长家还要不要!” 秦沐说完,还一声冷笑,“啪!”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应声而落。 秦沐用舌头舔舔嘴里的血腥,似乎对秦乐动手并不感到意外,今日势必要让这对男女占些便宜去,不然今日是断不会结束的。 只不过今日这一巴掌,她记在心里,来日定要让她加倍奉还! 秦乐虽没有胡轩那几巴掌的威力,但是也是不轻,秦沐的半边脸一瞬间也麻了,肿起了不少。 第四十章 生路 胡轩急忙拉住秦乐,“阿乐,我们今天已经教训过她了,要是她的脸更毁,我怕她会吵着要嫁给我,等我与她解除婚约,我再替你好好教训她!” 听了胡轩的话,秦沐微微勾起一丝嘴角,男人果然是自私自利的动物,一旦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承诺爱情都是狗屁!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如此,今日才有了脱身之策,正印证了不抛弃不放弃,就有路可走哇! 一旁马车的帘子缓缓下落,遮住了男人勾起的嘴角和清冷的眉眼,硬生生把恶局走出了生路,这丑丫头不像是这个村子里能出来的人。 怀中按下赤幻兽,不是心中有十分的把握与修为的话,就是胸中有千万的勇气与耐心。 简莲生本来以为她是第一种,这样看来是第二种,屈伸有度,以最小的代价平息麻烦。 “走!该办正事了”,简莲生缓缓闭上眼睛,看上去是开始闭目养神。 简五也探出头去吩咐马夫驱马,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只有江尧低着个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训斥里回过神来,耷拉着一张脸,很是丧气。 秦乐觉得今日的面子也算找回了几分,于是听了胡轩的话,两人郎情妾意地回去了。 “秦木妹子,你没事?”罗林着急地想看看秦沐脸上的伤势,汉子粗劣的手下意识就往秦沐受伤的脸上伸。 秦沐一惊,往后一退,即使罗林哥是个实心眼的好人,她也断不会习惯这样突然的亲近。 一时间,罗林的手尴尬地伸在了半空中,秦沐也感到略微有点不妥,人家是好意。 秦沐正想开口缓解尴尬,罗林却嬉笑着把手放回了自己的头发上,揉了揉,很是敦厚。 一下子秦沐也没觉得尴尬了,最朴实的农家人,最温暖的汉子,在这个夏天里,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宽容。 罗林把秦沐送到秦家的后面,离柴房不远处,也不会轻易碰到秦家人,他怕村里人说闲话,也不敢送到家门口。 秦沐肿着半边脸,怕姚宣担心,自然不敢马上进去,告别罗林,她想着去寻一股溪水,敷一敷脸。 可是找了好久才在小竹林附近找到了一条小小的浅浅的小溪。 溪水清澈无比,映照出了秦沐红肿的半边脸。 冰冷的凉水触碰到伤处,疼得秦沐想爆粗口,她轻轻地用溪水往脸上拍拍,红肿却没有任何一丝要消下去的迹象。 “秦姑娘?”突然身后传来男人温润的问话声,与这涓涓的细流,融为了一体。 秦沐没有想到会有人遇到她,猛然抬头,看见男人一双诧异的双眸,清瘦挺拔的身姿,恰一看似竹林中走出的神仙,还是极亲近的那种。 “嗯”,秦沐知道现在一定格外狼狈,所以很是尴尬地应话。 上次见面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的帮助,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秦姑娘,我那里有消肿的药膏,不如随我进屋一趟。” 莫青澜皱着眉看着秦沐脸上的肿起,心想依照她上次拒绝他的轴劲,不应该这么被人欺负啊! 第四十一章 与龟看对了眼 秦沐拒绝了,且不知道他是好意还是另有图谋,但是无论是哪种她都不想与之有瓜葛。 动物世界告诉她一个道理:越是鲜艳的动物通常都是越危险的。 同理可知,越是好看的人,危险性也就越大,白天鹅是永远看不上癞蛤蟆的。 秦沐以前是顶好看的一类人,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也知道,长得好看的男人自然不会轻易看上丑女人。 所以这莫青澜,还是离远些为好。 “秦姑娘,我不知道你对我敌意从何而来,只是在下真的没有恶意,替姚婶子看诊也不是一两天了,你若是这样回去她定会心疼。” 莫青澜腿长,迈了几步就追上了头也不回的秦沐,言辞恳切地说。 “就一瓶消肿药,不花钱,如若你觉得过意不去,下次便连同药钱一起结算与我罢了”,莫青澜继续循循善诱,叫人不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秦沐一时进退两难,人家都不介意银货两讫了,说明是不用记着他的恩情。 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在秦沐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与他买卖倒也爽利,这才心甘情愿跟他回不远处的屋舍取药。 外面的日头还算毒辣,空气闷热,但是他的屋子里却要凉上几分,十分舒爽,许是竹子把热量吸收掉了点,秦沐如是想。 “秦姑娘稍等,我去取药”,莫青澜脚步匆匆消失在厅堂。 第二次来到这个屋子里,秦沐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了,在现在看来,这个莫大夫或许只是为人热心?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藏得极深。 不过一切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可,现在的自己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可贪图的。 秦沐站在厅堂中央,百无聊赖地甩甩手,动动肩膀,安静等着莫大夫拿着药出来。 但是她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而且是接连不断,愈来愈大,仿佛在不断跟她靠近。 秦沐耐不住好奇心,开始寻找这声音的来源,终于在其中一个椅子的后面发现了慢慢爬出来的小龟。 啊!是之前舔她脚趾头的那只可爱的小龟,又睁着黑漆漆的小眼睛,兴奋地朝她爬过来。 虽然速度没有其他动物那么快,但是比起一般乌龟是快多了,这只小龟应该是挺喜欢她的! 眼缘这种东西是相互的,秦沐从上次见到这只娇小精悍的小乌龟时就对它喜欢极了。 可是这是人家的东西,她不能随随便便把它带回去。 秦沐蹲下身子,把只巴掌大的小龟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手轻轻戳戳小龟黑金色的龟壳。 “你好呀!小乌龟”,秦沐笑着打招呼。 落日的余晖照耀进半个屋子,金色的光芒柔和却无比温暖,懒懒地打在半蹲的少女的身上。 少女乌黑的发丝闪着美丽的金光,映照着最真实的微笑,明眸灿若星辰,两个小小的梨涡熠熠生辉。 这是握着药出来的莫青澜看到的印在脑子里一辈子的东西。 这个男人此时没有察觉到,自己握着药瓶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只是现在,他把自己心底的诧异和惊喜变成了问题。 她,为何能让生性疲懒,一直不肯与自己立契的玄武神龟这么活泼?这么亲近人? 第四十二章 想跟她走 莫青澜前厅与后厅交际处的那席帐布之下,怔怔地站着,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久到秦沐的目光都到了他身上,他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失态。 于是疾步走到秦沐面前,微微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秦沐的手上瞟了一眼。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小乌龟看到他靠近迅速把头缩了进去,一如之前顽固不化的样子。 看来亲近这个女人绝不是意外。 “哦这只小乌龟是你养的吗?很可爱”,秦沐有些尴尬被抓个正着。 毕竟与他不熟悉,可能人家并不喜欢有人碰自己的宠物。 莫青澜听到她的话,思忖了瞬息,她已经是第二次抱起玄武,如果真的是高深的修炼者,定不会到现在还认不出这是神兽小玄武。 除非她隐瞒得极深,又或者她还是曾经普普通通的农村女人。 莫青澜笑笑,“是我从山上捡来的,小家伙有灵性的很,每天得顿顿吃肉,还真供不起,怎么你想养吗?” 莫青澜的双眸微微地眯了一丝丝的弧度,若她急迫地想要 以前的秦木连自己都养不活,根本不会把这种东西带回去,除非她不是。 秦沐一听餐餐要吃肉,头都摇成了拨浪鼓,自己连米还吃不上呢,哪能让一只小龟餐餐吃肉呢! 何况现在她和娘亲的处境还不明朗,秦家胡家的事情还一箩筐,不能过早露了财。 这小龟她虽然看着欢喜,现在还真养不起它。 而且凭秦沐的直觉,这只小龟这么有灵性,八成也是和参参那样开了灵智的,不能跟着她受苦。 莫大夫这个主人至少面上看着挺好的,且他才是小龟一开始的机缘。 秦沐轻轻叹了口气,把小龟双手奉还给莫青澜。 “它还是跟着你会比较好,只是,希望你好好照顾它好吗,我挺喜欢它的。” 秦沐是由衷地说,看着小龟一到莫青澜手心上,缩着的头又伸了出来,四肢费劲地朝自己方向爬,看上去努力又可怜。 它才不餐餐吃肉呢!为什么不要它,它吃得又不多,它想跟她走。 小玄武焦急地向它喜欢的人爬,却怎么也爬不出去,这个坏男人,竟然施法让它的龟壳不能动了。 小玄武一下子泄气了,气鼓鼓地把头和四肢伸回龟壳里,不想理坏男人。 想和它立契,本来还有一点点可能,但现在他不让它和这个姐姐走,就一辈子不可能了! 秦沐见小龟把头和腿都伸了回去,有些失落,也终于把注意力放在莫青澜手上的那个白玉瓶上。 这个瓶子和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被给予的白玉瓶一模一样。 难不成,莫青澜就是那天给她丢伤药的那个人?那么他,是不是看到了溪水边失态的自己,他又会不会已经怀疑了什么? 秦沐只觉得背上渗出了冷汗,要是被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她是借尸还魂,会不会被当妖魔焚烧除害。 秦沐的手有些颤抖,迟迟不敢去接他手上那瓶药,“谢谢,我不需要药了。” 第四十三章 讨要田契 秦沐匆匆落下这句话,像逃也似的跑出了竹林小屋,仿佛在躲避着什么瘟神野怪。 莫青澜一头雾水,从青都山回来的秦木真的是很奇怪,明明刚才已经接受他的好意来屋里拿药。 为什么现在又惊慌失措地逃走,避他如蛇蝎,难道 莫青澜的眼神落在手里的药瓶里,是他的失策,没有备好普通药瓶,或许是这白玉药瓶将她吓着了? 真是只草木皆兵的小兔子,但是让兔子上钩,并不难。 莫青澜的眼神慢慢深邃起来,现在的秦沐,一定有秘密。 而这个秘密,秦木这个人,他想知道! 秦沐不知道现在已经被莫大夫给真的盯上了,只知道天已经有些黑了,再不回去,娘亲要担心了。 至于脸上的伤,姚宣也该知道秦乐和胡轩是什么样的人,这种同仇敌忾的大事,一起商量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秦沐回到家,参参是第一个扑上来的,为什么她身上有别的兽的气息,还不是一般的气味。 又湿又潮,带着深海水的腥气,唔好难闻,是它最不喜欢的海兽的气息。 就不在她身边短短一些时间,她去哪里招惹的海兽?还是很浓烈的气息,必定品相不凡。 她居然有了它这么厉害的神兽,还见异思迁? 参参颇有些报复心地把脚掌踩在秦沐裸露的脚趾上,一只小兽的重量能有多重,还能把人给踩痛了? 秦沐只当是它不小心的,顺手就把它给抱在怀里,现在她满心思想的都是要离那莫大夫要远上一些,还有胡轩的问题要尽快解决。 “阿木,是那对母女又欺负你了?”姚宣看见自个女儿肿着脸回家来,担心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秦沐笑着在娘亲的床榻前蹲下来,摇摇头。 “阿木,告诉娘亲没关系,娘亲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秦沐在那一瞬间,竟然看到了弱不禁风的姚宣眼底出现的一丝戾气,那是为她而现。 她笑得更为灿烂,像那夜晚喷薄而放的昙花,能发出夜晚最绚丽的光芒。 姚宣看着女儿,看着她那张布满痘坑和胎记的脸,突然心里有了一瞬间的后悔。 “娘,我能把田契都拿走吗?” 秦沐不知道姚宣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想着要快些脱离出秦家,那么筹码只能是这些田契。 凭着秦海和秦李氏那贪心的样子,定是会乖乖上勾,这田契,得给对时间。 姚宣一愣,想那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多么怕秦木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她一直为秦木要被利用而忧心忡忡。 多怕这个孩子铁了心要与自己离了心,一旦田契落入秦海手里,那么凭她娘两个,估计是再难有翻身之日。 到时候秦木这孩子,恐怕一辈子都活在对自己的怨恨里,所以一周前的姚宣,还打定着就算与秦木断绝关系也不交出田契的打算。 但自从现在的木丫头从青都山上失踪又回来,仿佛这性子魄力记忆都变了一个人,恰恰让姚宣对这个回答犹豫了。 第四十四章 收购土地 见姚宣脸上闪过深深的犹豫,秦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若是之前的秦木,这田契十有八九就被秦海给骗走了,但是她向姚宣讨要田契,可没那么好心为他人作嫁妆。 既然想从蚂蟥身上吸血,那么就要做好被回吸的准备! “娘,我可以用薄田换取我们的自由之身,你愿意和女儿一起” 秦沐顿了顿,压低了声线,却沉稳得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与秦家划清界限吗?以后就我们两个人” 逐字逐句落在姚宣的心上,掷地有声,足足震撼了半晌,她才想起来回应女儿的话。 “好,你想做,便做去”,姚宣心突然一下子轻松下来,虽然现在这孩子已经不再往她期待的方面发展,但这样似乎要比原先好。 现在的她不甘于平庸,变得聪明灵动,所现之处,熠熠生辉。 这个富贵村,终究囚不住她。 那么,她就只能托着她往上飞,飞到原本属于她的天空,为她披荆斩棘,为她开路加冕。 支持她爱她,这是姚宣作为一个对不起她的母亲,唯一能做的事情。 此时的她不知道,在村长家里,聚集了好几户零落人家的当家人,而秦海也正在这里头,众人正襟危坐地聚在村长家的小庭院里。 而院子中间,诡异地停着一顶精致的轿子,轿子通体由丝绸制成。 墨绿色的绸缎上绣着精致的暗花,轿面纤尘不染,甚至还零星点缀着些宝珠水晶。 要是秦沐看见,肯定要鞭挞这轿子的主人,有钱了不起,一顶轿子还镶金戴银,不怕乘这样的轿子被劫财吗? 华而不实,奢侈之极,可就是该死的想要一顶! “我们庄主都开出了三十两的高价买你们几亩破地,你们就别妄想得到更多了,别贪心不足蛇吞象,把自己给噎死了。” 少年双手抱胸,音色不如男人粗旷,带着变声期的喑哑,说话却直来直去,不怎么中听。 一些脾性躁的农家汉子顿时涨红了脸,气性比谁都大,几乎要捋起袖子上来打架了。 “汉子们莫恼,我家庄主小厮向来这个脾气,不过倒也是个实话,这决计不会有人会出比二十两更高的价钱了。” 简五按下几个冲动的汉子的肩膀,微笑着拍拍他们的背,像是多年的老友那样亲切,顺带着稍微释放了一些威压,让所有人都沉重一些。 他的话听起来也更加有条理一些,仿佛在真心为农户分析。 “大家放心,莲庄收购大家的田地并不是夺了大家的生计,我们庄主说了,田地收购后你们只需停工三日,三日之后你们仍可无偿使用田地五年,五年之后向莲庄可继续租赁,一年的租赁费只需一两银子一年,也可用十两银买回自己的土地。” 简五继续缓缓地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理,但是都有着自己的私心,都想再多占几分利。 “简五”,轿子里突然传出有磁性的男声,像天外靡靡,飘渺却震撼人心。 第四十五章 秦海的恳求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顿时停了下来,只听得那男人继续说话。 “三十两银一亩,一个铜板也不会多加,不卖便散了罢!只今日,过时不候。” 众人很是吃惊,莲庄庄主的声音竟然如此年轻,难道跟传闻的一样,这个家财万贯的男人才二十上下? 不过大家更关注的是他话语中的信息,简洁不拖泥带水,看来三十两银一亩地是莲庄的底线。 很多村里人一下子都从心里泄气了,看来那少年说的对,可不能贪过头了,不然这三十两一亩的好处也没了。 很多户都同意签买卖书,快快回家去拿田地签字画押了,只有秦海一脸心急尴尬地站在那里,作为当家人,他想卖却卖不了,都怪那个女人! 秦海当即心里呼呼地蹿上了火气,既怕错过今天莲庄不收购了,又暗骂秦木那贱丫头实在没用,骗不来田契。 于是他暗暗搓着手站在那些签字画押的人的后面,想着能不能给他多宽限几天,让那死丫头加快点速度骗出田契。 江尧一见到点头哈腰的秦海,心里就很不喜,这个庄稼汉长得倒是高高大大,做事行派却小眼界得很。 油腔滑调,一口一个小公子,竟然还妄想给自己塞五个铜板,要求宽限几日带来田契,他江尧是缺那五个铜板的人嘛! 真是要笑掉大牙了,旁边的简五在憋笑,江尧的火更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真的是顶讨厌了。 虽然庄主要收购富贵村全部田地,但给这样的人贪去小便宜,真的不值。 江尧下意识地拒绝他要宽限几日的请求。 幸得简五及时拦住,瞪了眼江尧,“你便找去,七日后我们会再来,届时田契带来,签字画押。” 虽然简五也不喜欢这样市侩的农家汉子,但是庄主的大事自然重要多了,江尧还是不够沉稳和冷静啊! 秦海一听见希望来了,高兴得连连向简五鞠了两个大躬,急忙把五个铜板转塞到他手机,高兴地走了。 简五摸着手里五个铜板哭笑不得,简莲生轻轻闭上眼睛,收购之旅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但若是那六芒戒均不在任何土地里呢?简莲生不敢再想 一生太短,想做的事情却太多。 宽敞的轿子一角,原本懒洋洋趴着睡觉的白鹿似乎觉察到主人的心思。 它倏地站起,扬蹄,讨好地蹭蹭主人的衣角,很是乖巧。 轿子被四名黑衣男子抬着,很快便出了富贵村,仿佛从未来过。 想要战胜这个世界,就要先了解这个世界,秦沐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晨光熹微,百鸟虫鸣,秦沐终于熬夜看完了从城里收来的旧杂记。 她现在所处的是玄化国,四大国之一,这个世界有些人可以成为武者,有些人可以成为药师,而这些统称为修炼者。 武者靠的是强劲的体魄和不同威力的气,这些气实则为精神力所化。 而药师的精神力能用在气上面要少上不少,但是他们独独有把精神力转化成炼化药材的火焰上,提取出想提取出的药性。 这两种修炼者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在这世界上有一席之地。 第四十六章 公子世无双 当然精神力过于强大,有资本被人尊称驯兽师,普通修炼者能契约一只灵兽都实属不易,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也讲实力和机缘。 而驯兽师无疑是天地的宠儿,有得天独厚的精神力和契约兽的亲和力,几乎是百年不得出一个真正的驯兽师。 有些人想冒险挑战驯服二兽,却往往将精神力耗竭,归于了尘土。 秦沐了解这些信息后,几乎下意识地就抱着书,长叹了一声。 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一看自己就没有嘛,什么精神力,她只知道天还没黑透她就想睡觉! 手心根本出不来像那药铺小二那样的火嘛!参参和那头大鹿应该是什么灵兽。 但是她也没驯服参参啊!要说参参肯跟她回家,肯定是它觉得自己会挖南沙参给它,然后爱上了她做的饭菜。 像什么金手指随身空间,一开始秦沐还敢想想,毕竟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保不齐她要成为故事女主角呢! 但是来到这世界好几天,那些对她有好处的玄乎的事情一件也没发生,秦沐就放弃做梦了。 哪有人有了金手指,还差点被一个药铺伙计给烧死的,哪有女的像她这么惨,还只能穿双露脚趾的破草鞋的? 总体来说,超能力她没有,金手指她也没有发现,那么一切只能从头来过。 这本《修炼入门》有写,判断精神力多少之器,千金之物,一般只归于大家族与皇室。 普通人判断能否修炼之法,需以七岁小儿之身,修基础凝气之谱法,若三日能手掌凝出雾气状,视之雾气浓淡,划分精神力天赋。 秦沐一拍大腿,那千金之物她可买不起,基础谱法下次去集市倒可寻寻。 就算三日凝不出雾气,那么十日,百日,终能被她给练出,毕竟勤能补拙。 经过这接二连三吃了这精神力修炼出的气的亏,秦沐可是晓得了。 这个世界,除了钱,只有这玄玄乎乎的东西才能保护好自己,她怕的从来都不是困难,而是未知的目标! 秦沐合上山野杂记,摸摸参参油光发亮的毛发,并将之搂在怀里。 小兽亲昵地用头蹭蹭她胸前的衣襟,见她没有觉察到,继续轻轻的,玩着自己蹭衣服的游戏。 参参看上去被秦沐撸狗一样的手法撸得很舒服,丝毫没有打架时那气势汹汹的凶恶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 “砰砰”,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却错落有致,听上去有些急切却不是狂躁。 秦沐第一个念头就是秦家的人,两天的休息时间早过了,他们终于按耐不住要她来干活了? 秦沐冷笑一声,看了看床上还在浅睡的姚宣,快步走到门口,拨开门栓,拉开木门。 本以为会见到秦乐或者秦李氏的脸,没想到竟然是莫青澜。 他背对着阳光,微笑着,衣袂似乎浸润在阳光里,整个人像带来了一身的光芒,竟耀眼的很。 秦沐脑海中只闪过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第四十七章 想让你了解我 秦沐万万没想到,竟然与他会这么快再次见面,这都上到她老巢来了,她还怎么躲。 不过现在更吸引秦沐的,是他登门的缘由,她等着他说话,为什么隔三差五找上她。 “秦姑娘,可否跟青澜去一处地方?”莫青澜眼睛中透着无法判断的光,似乎是带着执迷,也似乎没少了疏离。 “何处?”秦沐问道,音色凉凉的,带着防备和冷漠。 他俩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不问任何,就跟着走!这个回话应是顺理成章,秦沐如是想。 倒是莫青澜没想到她的回答不是拒绝,也不是拒绝,一时间愣了半晌,也没想出如何回答于她。 “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事与人,秦木倒是愿意陪母亲多些。” 这无外乎是推托之词,摆明了要与莫青澜划好楚河汉界。 他是个聪明人,又何尝不懂,只是胸中燃烧着一把执拗的火。 他非得好好接近她,把事情弄个明白不可! “秦姑娘,世间万人万物,总是羁绊多些,孤独少些,青澜来到这村子,只图个清净日子,家有富足,也可共我自由惬意几年。” 莫青澜缓缓开口,言辞恳切,先是暗暗承认了他并不贫穷,且是富贵村可有可无的人。 “我自小爱草药医法,也深知这世上不会有不计自己得失之人,只是秦姑娘你要相信,这富贵村里的我给予大家的帮助,对我来说并未有多少损失。” 莫青澜的这一番话又表明了立场与并未有陷阱。 秦沐自然是聪慧的,也晓得对于有钱人来说,这点帮助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这么费尽心思向自己解释,说实话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或者这样看来,他是一个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被别人猜忌的男人,这样一想,秦沐稍稍对他的印象好了些。 毕竟自己性格上的东西是无法轻易改变的,但这比设计别人,窥视别人要好太多了。 “所以我想请秦姑娘,放下与我的戒心,青澜想带你去看一看一些东西。” 莫青澜的语速不慢,但是秦沐却听出他话中的真诚,心想还是应了他! 要是强迫症,他该有多难受,要是不答应他的话,他一天骚扰她千百遍,她可就要疯了。 跟他去瞧瞧倒也无妨,她一个丑女,现在倒是安全得很。 莫青澜静静地在前面走,秦沐无声地在后面跟着,安静地诡异,两人却出乎意料地并未觉得尴尬。 走过小溪,路过田地,被太阳晒干蒸发掉落的树叶,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日头渐渐升起来了,晒在衣服上是烫手得很。 但是两人自顾自地走着,不出一点声音,倒是树上的知了叫得响亮。 目的地说远也不远,不过似乎已经到了富贵村的边角,犄角旮旯里。 入眼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围墙,围墙上插着残缺的瓦盆碎片。 整面墙壁看上去很脏,墙壁混着黄土和发黑的痕迹,底墙沿长着长短不齐的乱糟糟的杂草。 一眼望进去,院子里面也很杂乱,许多人影在里面匆匆走过,似乎像是个贫民窟。 第四十八章 富贵村的救助处 秦沐倒是不怕面对这些,人都生来平等,无非境遇不同,选择不同,身处的环境也不同。 人经常处于照拂别人,照拂自己,或者是被别人照拂的环境。 以前在现代,秦沐会主动照拂别人,在这个时代给她的情境,是被迫受了莫青澜的帮助。 莫大夫此举,断没有一丝侮辱她的意思,倒是让她真心认为。 世上或许真有这样施善心的人,而她和娘亲,是他接济的人群中,普通的一员。 “青澜哥哥,你终于来了,小虎他抢了你给我做的竹蜻蜓!” 秦沐还在发愣,突然一个跟她腰差不多高的身影蹿到了他们跟前,并且直接抱住了莫青澜。 仔细看后,秦沐有一丝丝的讶异,因为抱住他的是一个孩子,孩子脏脏的,衣服也是灰灰的。 最特别的是这个孩子左眼上蒙了一块方正的红布,用细细的带子缝着两边,绑在脑袋后面,与那眼罩是一样的原理。 显而易见,这个孩子的左眼受了伤,甚至可能看不见。 孩子不过六七岁大小,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何故会受这样的创伤,何故会在此处,秦沐心里打下了一连串问号。 转头看向莫青澜,却发现对方也正注视着她,没等她问话,他就解释了。 “富康是流落在村里的孤儿,他父亲被征上去打仗了,富康的左眼被他娘用剪刀不小心戳瞎了,后来他娘也不知去向,就到富贵村的救助处了。” 莫青澜轻轻地说,似乎是有意避开富康,防止他听见,秦沐轻轻地点了点头。 富康见莫青澜没有理自己,还小声地和一旁的姐姐说话,心里头有点着急。 “青澜哥哥,你和这个姐姐在说什么悄悄话,富康也要听!” 富康扯扯莫青澜的衣袍,企图吸引两人注意力。 “哥哥在跟姐姐说富康是个聪明的孩子啊,还说要再给你做个竹蜻蜓呢!” 秦沐俯下身子,笑着刮了刮富康的小鼻子,动作很是亲昵,富康一下子笑了。 他什么时候说要再给富康做个竹蜻蜓!莫青澜微微一愣,哭笑不得,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这丫头,反应很快,很容易把人诓进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狡黠聪慧,比宫里那些花枝招展,胸无大脑的女人似乎要有趣得多。 “真的吗,青澜哥哥,你真的可以给我再做一个吗?”富康的右眼亮亮的,充满了希冀。 莫青澜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沐。 “是真的,给你再做个竹蜻蜓,再给姐姐做个小乌龟。” 他也微微俯下身,温柔耐心,像是敛尽了世间所有的浮躁,只余细心。 秦沐暗暗赞许一个大男人比她有耐心多了,若是让她当男人,肯定要比他粗旷许多。 富康高兴极了,一手各拉着一个就往院子里面冲。 秦沐这才看清了这个救助处的真面目,院子里人不少,成人大多身有残疾,无法劳作,老人居多。 孩童倒是健康的挺多的,在院子里横冲直撞,不过都是年龄小的孩子,应都是孤儿或者弃儿。 这是一个挺大的四进屋,一眼便可看到各屋子的陈设,无一不设置了许多的床铺,紧紧的挤着,又是破旧又落了许多的灰。 第四十九章 棕榈叶小乌龟 “阿钱,我那院子里的粮食去拿过来。” 莫青澜对着那乌压压的人群吩咐了一声,突然就站起来了一个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汉子,把秦沐着实吓了一跳。 说实话从这么一群老弱病残里出来一个力大无穷的壮汉,任谁都会大吃一惊。 那个叫阿钱的汉子目光呆滞地瞧了一眼莫青澜,直接走出了院子,想必是去竹屋取粮食去了,看上去轻车熟路极了。 “阿钱的智力只相当于十岁孩童,养他的那个婆婆两年前去世,他就一直在这里了,阿钱能帮很多忙,也很乖。” 莫青澜缓缓地说话,语气中有着可惜,就像是普通地话家常,手上却不知何时抓了几缕棕榈叶,在交错编折。 “你每个月都会来这里送粮食吗?”秦沐环视四周,见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她,但是却不打量莫青澜,所以知道他应该是常来。 “这里有七个老人,只有阿钱一个壮年,三个健康的孩子,两个残疾的孩子,大大小小十三人,村中能给的补助微乎其微,我每周都会过来,送点粮食衣物。” 莫青澜笑笑,似乎每周坚持并不值得一提,但是秦沐却认为,这是一件顶不容易的事情。 凭一己之力照顾十余个人,单有这份心,她也觉得莫青澜的胸襟和情怀不与常人一样。 “这里的人要感谢你,我也要谢谢你,之前给我和娘的帮助。” 秦沐静静地看着他,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自己的防备心太重,拒绝一切好意的同时,也不经意伤害了别人。 “喏,给你。” 莫青澜并没有回应秦沐的感谢,而是把一个绿油油的小物件递给她。 秦沐怔住了,竟然是用棕榈叶编织而成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小乌龟。 憨态可掬,像极了他家里那只她喜欢的小龟。 秦沐以为刚才他与富康说的话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给自己做了个乌龟。 “小东西,拿着玩玩”,莫青澜笑得更深,把东西又朝她那里递了递,示意她接着。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东西,谢谢,我很喜欢”,秦沐接过了编织小龟,发自内心地表达了喜欢。 这个来路不明的富家公子竟然有这样的善心和胸襟,还会做竹蜻蜓,编小乌龟,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姑娘,喝杯茶”,一个老妇人哆哆嗦嗦地捧着一个木茶杯,面带笑意地朝秦沐那里举着。 秦沐急忙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这是凤花婆婆”,莫青澜是对着秦沐说的,然后又转向那个老妇人。 “这是秦姑娘”,继续介绍。 “是村子里秦海的那个秦家?是那大女儿还是二女儿?”凤花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已然没有一开始的热络。 秦沐是体会得清清楚楚,也很想知道态度这样转变的缘由,就连莫青澜的眉头也皱起了几分,是想让凤花婆婆再说下去。 “凤花婆婆,我是秦木,娘亲是姚宣。”秦沐丝毫没有在意那婆婆的态度,反而更恭敬地答话。 凤花婆婆叹了一口气,仿佛也有所预感,罢了罢了,这孩子应是不晓得当年的事情的。 第五十章 当年的事情 “婆婆,你认识我?”秦沐见她叹气,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恶意,便追问缘由。 “给你们说说也罢,都是些老事情了。” 凤花婆婆坐到了一旁的小矮凳上,人也颓气了几分,本是不该这样说人长短,但是这女娃子还牵扯了莫大夫。 “十多年前,我老头子和囡囡还在”,凤花婆婆停顿了一下,提到了伤心事,难免不了回忆伤痛。 “若是我囡囡还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凤花婆婆看了眼秦沐,继续往下说。 “那村长小儿太忘恩负义,那胡轩本与我囡囡早定下了亲,后来你娘生你的时候,村里来了个算命的,说天将贵女,得你者得天下。” 秦沐暗暗地撇撇嘴,她还有祸国殃民的资本么?真是可笑,那算命的没算到她是这么一副尊容嘛! “不过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恰好是一个托词,其实那胡华良早就看上了那姚宣买下的那几亩肥田,那可是村子里最好的田。” 又是那几亩田地的事情,秦沐心里暗暗想到,殊不知人人都未曾注意到的那两亩旱田才是宝田,所以说,人的际遇真的奇妙。 不过那村长单单为了几亩好田就与秦家订下婚约,也是够匪夷所思的。 且不说这些田是秦家糊口的生计,秦海会不会交出去是一个问题,就算这些田秦家愿意给自己作嫁妆,那么秦家也只能穷得叮当响。 这样的亲家沾上可就不容易脱身了啊!那村长是怎么想的,总不见得信了得她者得天下这样的鬼话! 秦沐想想是想不通的,但看凤花婆婆说得义愤填膺,她就也不说任何话插嘴了。 “若不是我囡囡和老头上山被虎大王咬死,我们家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可怜囡囡的爹娘死的早,这下孤苦伶仃只剩我一个孤老婆子。” 凤花婆婆越说越悲戚,想当年他们也是村里顶富裕的人家。 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是又送走了老爷子和孙女。 悲痛之余还被胡华良骗走了田和房,赶到了这个破落的救助处。 凤花婆婆的一生也过得凄凄惨惨,焉能不恨胡华良和秦海那群狼狈为奸,见钱眼开的人。 所以得知这是抢了她孙女婚事,要成为胡家人的秦沐时,才转变了态度,为自己忿忿不平。 秦沐心里一阵唏嘘,有些时候,活得最久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反而承担着仇恨与思念,难以解脱。 “秦姑娘是个好姑娘,像婆婆您的孙女一样,最为无辜。” 秦沐正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告辞,身旁的莫青澜突然对着凤花婆婆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沐和金花婆婆同时一愣,心中五味杂陈,良久,金花婆婆轻轻地说:“秦姑娘,今天我老婆子失态了,不好意思。” 说罢转身,步履蹒跚地进了一堂屋里。 “婆婆她为人很和善的,只是”莫青澜又转头向秦沐解释。 “婆婆是个好人,我知道,谢谢你今日带我来认识他们,我很高兴。” 秦沐站起来,轻轻握紧了手里那只编织小龟,朱唇轻启,“我先回去了,再见莫大夫。” 第五十一章 秦海的谈话 莫青澜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院门,走进小路,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胸中一颗心脏比平常要快上一些,鱼儿似乎已经上勾了,但是为何,心里竟然有一丝从未有过的雀跃,要跳出胸膛。 莫青澜摇摇头,没有焦点的目光一瞬间又深邃起来,时间,他要尽快了! 一去一回,日头已经很高了,火辣辣地更要把人吞噬,秦沐回到家,走进屋子已经满头大汗了。 进了屋却发现秦海黑沉着脸,正面色不耐,许是等了太久,隐含着些许怒气,而极少起床的姚宣也强撑着靠着桌面坐着。 两个人似乎有些争执,看到秦沐进来,秦海倒是先发制人。 “休息也休息够了,今天怎么不回家里帮忙,牛棚都要臭熏天了,天天不知道干正事!” 别说表情,语气中都透着嫌恶,秦沐同样对这个是父亲的人升不起好感来。 虎毒不食子,但是这个父亲对子女做的事情,让秦沐感觉子女对他来说,只是秦家的狗。 这样的父亲还不如现代那对抛弃自己的父母来得爽快。 秦沐自嘲地轻哼了一声,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低着头任人训斥,没有说话。 秦海以为她不说话是求饶的意思,心里刚刚的怒气消减了几分,还好还有个好拿捏的女儿,看来田契从她这里入手是没错的。 “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为了你自己和木丫头,好好想想。” 秦海起身了,看起来双方的谈话已经结束,姚宣并未搭理他。 只是秦海自顾自地以为要谈妥了,自己的这一番敲打很有作用。 “秦木,你跟爹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秦海路过秦木的时候,低着声音,带着绝对的命令和不容拒绝,然后直接走出了门,笃定了秦沐会跟他出去。 “阿木,不用理他,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姚宣担心地对秦沐说,不支持她单独与秦海去接触。 秦沐心里何尝不清楚那秦海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那男人还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秦海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和钱。 这灭妻夺财的事情铁定他现在还是不想做的,所以,想脱离秦家还是要从秦海入手,这谈话她不得不谈。 “没关系,娘,我马上回来”,秦沐笑笑,想让姚宣安心。 合上门,转过身,秦沐看见了秦海正紧紧地盯着她,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秦沐没有先开口。 秦海果然先说话了,“秦木,你还想不想过上好日子!你娘卧病多年,脑子早已经不清楚了。” 呸,你脑子才不清楚呢!秦沐心里冷笑一声,她在乎的人没有人能说半句不好。 “木丫头啊,我们等于白白得了一百八十两银,这样的便宜,不占才是傻子!” 秦海继续义愤填膺地强调这么大的利益傻子才不要。 “别说我们,你从来没当我是我们”,一直没吭声的秦沐突然抬起头,冷声道。 像来自地狱的冰冷,一时间把秦海震在原地,让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被自己当牛做马了十多年的懦弱可欺的女儿,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不可置信的。 第五十二章 答应交易 “秦木,你这是和爹说话的态度吗!”秦海还没被人这样挑衅过。 虽说秦李氏和她一双儿女对秦木向来是没有好脸色,但是对秦海还是千依百顺,不敢顶撞的。 所以当收到秦沐这样冷言冷声对待,秦海一时间怒不可遏,声线呼地就拔高了。 “那你刚才是议论结发之妻的言语吗?” 秦沐突然来了一句,让秦海心存疑惑,这臭丫头之前不是也怨恨她母亲嘛,怎么今天还帮她说话。 “我曾经答应你偷田契,不过也是换自己现在的处境好些,现在你让我看不到我把田契给你的保障,那么这交易我不想做了。” 秦沐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秦海听到自己在乎的东西哪还会细想她帮着姚宣的态度,急忙警惕地问。 “你想怎么样?” 要是秦木不肯帮自己偷拿田契,凭姚宣那个犟性子,还真得等她死了才行。 看见秦海眼睛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杀意,秦沐知道狗急了也会咬人,到时候玉石俱焚就不好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首先爹,我要是为你搞来田契,家里这些活不必我一人干了,哥哥和妹妹都得承担。” 秦木慢悠悠地提出第一个条件。 秦海一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也轮不到自己干,让秦乐秦丰一起轮着,也不是不行,李氏要闹就闹闹,银子重要。 “当然没问题,爹先让他俩把活干着,你好好拿田契!” 秦海满口答应,露出一嘴黄牙,看着挺倒胃口。 “第二,拿了田契我希望你和姚氏和离,我做了此等的事情,定然不能与她一起住的,我还要搬到主屋。” 秦海心里嗤笑了一声,蠢丫头果然还是没能聪明到哪里去,还妄想住到秦家的主屋,一个野杂种,等拿到了田契,谁还管答应她的事情。 和离这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个大人以后要是找上门。 不不不!十几年了都没音信,怕是早死在那云天之外了,修炼者的命哪有个数,定不会再回来了。 虽说那大人给自己了不少好处,但是他也白白养了这对母女十多年了,也算是还清了,这现在和离也应该是没问题。 “等你把田契偷来,我定一手交上和离书,不管姚氏的死活,接你去主屋!” 秦海的满口答应让秦沐的心更凉,真是为了银子什么都可以答应啊! “第三,我需要时间,十天!”秦沐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个铁铁的渣男啊! “不行!”这个要求倒是被秦海直接一口否决了,秦沐有些诧异,他就这么急不可耐了吗? “上面只给我七日找田契,七日你必须给我偷到手交给我!” 秦海也着急,几乎又是命令式的语气,带着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这次秦沐倒是忍下了,这样爱财如命的人自然不会让机会白白流走,等那上头不收这田了,她的筹码也就没有了。 给!当然给!她当然要把田契给秦海!不过那件事情要快些办了。 秦沐点点头,这场口头上的交易暂时拉下了帷幕。 第五十三章 刺杀 月色缱绻,朦朦胧胧地给夏夜的池塘渡上一层轻纱,这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莲花塘,塘中一层层拥挤着满池的花。 仿佛在争奇斗艳,皆涌向池中央那方石亭,场景是诡异又美艳动人。 亭中男子微微蹙着眉,左手轻轻地翻动书页,厚度足有一个茶杯的高度。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男子右手五指凭空在空中飞快拨动,雪白宽大的衣袖摇曳翻转,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空中也诡异地悬挂了一个小而精致的白玉算盘,男子修长的食指拨动时也纹丝不动,仿佛拿钉子钉在了空气中。 黝黑寂静的夜空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白玉算珠碰撞的声音。 简五一直觉得自家庄主算账的方式很奇葩,很专注,像一只掉进钱眼子里的白玉虫,用手指抠,也不能把他从钱眼里抠出来。 司空见惯的简五心里吐槽了一番,支个手肘开始打盹儿,目测那两本账簿至少一个时辰才能算完。 这样想想,自家庄主能这样一动不动算一个时辰,也是让人顶省心的了,是个很乖很厉害的主子。 只是突然一刹那,平静的水面上水花四溅,绕着池中亭一周,四面八方窜上来十来个黑衣人。 简五一瞬间被惊醒,却瞧见简莲生的衣袖已经高高挥起,再一瞬间扬下。 刺眼的蓝紫色的光从那直直站立的男人手中发出,化出数缕,像凛冽的丝线穿透黑衣人的胸膛,数名黑衣人应声又落回池塘。 “庄主,属下办事不力,让那些个贼人进了庄,请庄主责罚!” 简五还没来得及下跪,怀里就被简莲生塞了白玉算盘。 “被内贼扰了算账的兴致,去查!”简莲生先一步走出池中亭,不辨喜怒。 简五知道,有人能进入莲庄内院,是一件多大的事,今晚之后,恐怕整个莲庄都要人心惶惶。 该死的江尧,什么破贴身小厮,这么危险的时候跑去哪儿啦! 不远处的假山后边,一个黑影披着黑色的披风,身上的披风却是珍稀难寻的隐匿法抗无影披风,对于藏匿隐身方面乃是一绝。 看身型音色应为男子,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传音符,双唇轻启,说出几字。 “失败,不费吹灰之力,未见他有反应。” 说完指尖窜起一抹黄色的气,一碰到传音符,即刻就化为灰烬,消散在空气里。 而身披斗篷的男人,也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色里,仿佛从未来过,莲花池也从未发生过争斗。 与此同时,遥远的他国,奢侈华美的帷帐之下,男子身着墨黑色长袍,曲着腿,支着手肘,正闭目小憩。 男子容颜乍一看俊美无俦,似天人之姿,细看眉骨之梢似有些伤痕,平白添上几分戾气。 男子抬手,胳膊结实有力,青筋历历可数,手指指肚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茧,并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伤。 一张黄符凭空捏了出来,攥入手心,声音从耳边响起。 话音落下的同时,手心紧攥,传音符顿时在手中消失。 男子双唇紧抿,眉头深锁,冷冷地发出了一个“哼”字。 月黑风高,可时间却不曾停下,人心也在时时刻刻变化着。 简莲生,我们来日方长。 第五十四章 酝酿阴谋 这个夜晚,确实并不是个平静的夜晚,特别是村子里的秦家主屋,不时地传出摔锅碗瓢盆的声音。 “阿乐,你倒是轻一点,待会把阿爹给吵醒就麻烦了。” 人高马大的秦丰倒是没有那日的凶神恶煞,焦急地劝着怒不可遏的秦乐。 “凭什么那个贱女人要我们轮流干活阿爹就同意了,一直以来不是她一个人做的吗?休息几天就要撂挑子了,想得美!” 秦乐清秀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下都扭曲了,秦丰知道自己这亲妹妹是气急了。 秦丰看了看一地上的碎的茶杯茶壶,没有吱声。 “哥哥,你不知道那丑丫头有多过分,上次当着胡轩哥哥的面,说只要她秦木进了胡家的门,就绝对不让我进去。” 秦乐拉着秦丰的袖子,委屈地含了含泪,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上次还在外人面前,称呼娘是姨娘,不是暗指我们就是妾出嘛,哥你能不能再出出法子,让那丑女人和她娘,快点去死!” 秦乐抽抽噎噎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丰的眼神一下子变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秦丰笑着拍拍秦乐的背脊,“阿乐,恐怕要请你的胡轩哥哥帮个忙了。” 秦丰附上秦乐的耳朵,窃窃私语,也从苦大仇深的表情渐渐展露了笑容。 一个不能见太阳的阴谋悄悄地在酝酿着。 秦沐第二日便又要早早地出门,准备去挖墨团了,万计在心总也要坚强的金钱后盾来支持。 秦沐选择比之前更早起,几乎是半夜就跑去那两块旱田挖墨团了,而且这一次秦沐满满盛了一箩筐,不再虚掩杂草了。 本来她不想惊扰娘亲和参参,奈何那小兽机灵得很,怕她又去外面招惹不清不楚的灵兽,非要跟着,秦沐赶也赶不回去,就索性抱在手上,带着进城了。 秦沐心想这一次定然不会遇到秦乐那样的麻烦精,而她,也想着多回报些给东叔的照顾,所以这一背篓的墨团铁定要低价给东叔。 极早的城里跟上一次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忙碌的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没有人挤人的货比三家,倒是清净得很。 只有包子馒头热腾腾还在蒸的白色雾气,秦沐花了五个铜板买了两个大肉包,怀里揣了一个,手上啃着一个。 东叔的药铺果然没有开张,秦沐也乐得轻松,把满筐的背篓放下,慢悠悠地开始啃包子。 晨色中,秦沐只道是眼花,从尚未被太阳消散的雾气中彳亍而来一人一鹿。 男子白衣倾世,清冷孤傲,大鹿圣洁无双,灵气逼人。 每行一步,便是无暇衣袍漂亮的扬起幅度,看得出来男子步步生风,无异于行走的一副画报。 此等仙人之姿等等,这个男人不是那日在度生堂为她解围的,垂涎参参的那个男人嘛! 这头大鹿,不是那天和参参打架的攻击力超厉害的灵兽吗? 秦沐惊得抱紧了怀里的参参,参参正啃着秦沐给的小半个肉包高兴着,突然被她一勒,吓得爪子一抖,肉包掉到了地上。 第五十五章 翻墙跑了 参参吱呀吱呀地大叫,四条小腿拼命扑腾,要逃离秦沐的环抱,去捡肉包。 秦沐哪敢把参参放下,万一被那神仙男人夺去了怎么办,他和他那头鹿明显对参参有所企图啊! 简莲生远处瞧见见到师叔药铺前朦朦胧胧坐着个不明物,心道也有几分奇怪,师叔合该知道他今日要来,不会外接故友。 莫不是师叔昨日又喝醉了在铺子外睡着了?雾气掩着,简莲生看不太真切。 直到离得近些了,简莲生才看清了这啃着肉包子的一人一兽,心里一惊,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然后当下就急忙往袖子里摸面具,一摸,又是空的,简大庄主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真面目叫她瞧见就算了,这下连阿端都让她瞧见了,他若是硬着头皮进入师叔的药铺,那不是连家底都要给她翻了。 他硬生生地顿下脚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样才好,一男一女眼神交错了数秒,谁也没有先动一下。 秦沐觉得这神仙模样的男人有点震惊和害怕自己,开什么玩笑,明明是她怕他好嘛! 气氛诡异了数秒,在狭路相逢还只有一条道的情况下,谁先动? 吱吱呀呀的参参看见阿端和那个男人,也顿时不敢动了,他和那头大鹿,来捉自己的? 参参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灭主夺兽的画面,成功把自己吓到了,一动不动躲在秦沐怀里,那个男人很可怕的。 秦沐却万万没有想到,简莲生的选择竟然往上一跃,翻墙跑了,只能看见他一瞬间的白色衣袂出现在墙头,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她难道何时变成了洪水猛兽?魔女修罗?这么厉害的男人见了自己竟然翻墙跑了,甚至连灵兽都不要了? 最最懵的还要数阿端了,它自幼生长在雪山顶峰,睥睨大陆,是雪山上无敌的王者,跟了简莲生之后也是处处受人敬畏,用实力碾压无数灵兽。 怎么现在遇上个手下败将,主子还抛下它逃了呢,它堂堂白霜鹿,又不是那只像条小狗的赤幻兽,它才不做爬墙那种事呢! 这样想着,阿端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地从秦沐和参参面前走过,一蹄子踩在了参参掉下的肉包子上。 秦沐见参参身上又要气得冒火焰了,急忙用手捂住它的眼睛,“没事没事,参参不看啊!大鹿不是故意的,别生气。” 参参委屈地往秦沐怀里钻了钻,它要忍住,不能打架,那男人肯定没走远,不能让他回来欺负主人! 阿端见到这主仆情深的模样,绛紫色的眸子越发深邃,哼,它才不羡慕呢!它的主人长得好看又超级厉害,比它的主人好多了。 “阿端,还不走!”一墙之外,男子醇醇的声音再度传来,声音里倒没有刚才翻墙的慌张与焦急,像传自天外,惹人遐思。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能做出这样生动有趣的事情!秦沐突然觉得好笑,并且真的笑出了声。 阿端听到主人的呼唤,又原路趾高气昂地返回去,再次踩过地上的肉包子,走到围墙边,只几个小跳跃,就和它主人一样消失在了墙头。 再难寻觅出他们来过的踪迹,秦沐觉得,这仿若是一场梦,一场尴尬惊喜而有趣的梦!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一墙之外的男人听到了她的轻笑声,面上一如往昔,脸色却已隐隐泛青,翻墙过去的阿端都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简莲生又生闷气了!那个女人又再一次让他吃瘪! 第五十六章 参参最爱 秦沐当然没有体会到那神仙男人的别扭,又啃起手上还没完全吃完的肉包子。 惊鸿一瞥的人,无关紧要的巧合,秦沐现在是还没有闲心放在心上的。 最重要的是,七日之内,摆脱胡轩,摆脱秦家。 嘎吱一声,身后药铺的木门缓缓打开了,东叔看到台阶上的秦沐,也暗暗地吃了一惊。 那尊大佛今日怎么没来,来的是这个小丫头? 东叔心里虽想着,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一眼瞟到了那满满当当的背篓。 这丫头还真有本事弄来这么多墨团,倒之前他还真是小瞧了她。 东叔再一眼又注意到了她怀里的赤幻兽,这下子瞳孔倒是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丫头是又哪里来的本事,还能收服这种要绝迹的珍稀灵兽,难不成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小姐?不不不,不像。 “东叔”,秦沐站起来,尊敬地打了声招呼,东叔这才回过神来,主动提着那框墨团进了屋。 秦沐把参参放到地上,跟着进屋,参参也急忙落下地跟了上去。 “全部都要卖掉?自己不留几个?”东叔再次问道,眼神看了看秦沐脚边的赤幻兽,这墨团对灵兽来说大有裨益,看这女娃子也不像是会苛待自己灵兽的人。 没等秦沐回答,东叔又自言自语地开口:“也是,赤幻兽可能还看不上墨团,我这里倒有些它喜欢吃的东西,你拿些走!” 说着从柜台下面掏出了什么,甩到柜面上,竟然是几个火红火红的果子,拳头大小,鲜红得像红玉玛瑙,晶莹剔透,似乎还能看见里面流动着的汁液。 秦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果子,多打量了几眼,禀着不懂就问的优良品质,不懂装懂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既然那些普通杂记里没有提到,意味着这定非凡品,以后遇上定要留心。 东叔见她问了,心里虽存了几分疑惑,怎的连赤幻兽最喜欢吃的果子也不知道,但是还是事无巨细地朝她说了。 “这是赤焰果,火性极高,生长在火山之上,百年才结一株,一株五果,火性灵兽本来就少,而且这果子非普通灵兽可以消化,所以就在我店里搁浅,也没什么用,你那小兽爱吃,就送它!” 东叔说得这果子无用,不值一提的样子,秦沐是个聪慧的,怎么可能真的就认为这果子卖不出去。 东叔这样一眼能判断参参属火,而且不是普通灵兽的人,没有强大的阅历实力和后台她可不信。 或许东叔能知道参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灵兽,她翻遍了所有市面上买来的书都没有发现参参这个品种的灵兽,总不见得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而像赤焰果这样的东西就算普通人不会买,买不起。那么那些大家族,修为高的人可是千金难求。 参参明显对着这果子欣喜不已,却也没有像家里吃饭那样直接高兴地扑上去,大有秦沐不说要它就不要的好兽样子。 秦沐揉了揉它的毛,心里有了个决定。 第五十七章 要拜师否 秦沐看了眼晶莹剔透的赤焰果,“东叔,赤焰果我要了,你报个价,拿多少墨团抵都行。” 秦沐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又问:“东叔,你这儿有没有修炼者的基础谱法?” 这里不过是一个破村落旁边的小城,纵然要繁华许多,但也不是修炼者的聚集地,没有多少人修炼,谱法定然难寻。 秦沐也不想兜绕子,倒不如直接询问东叔,他见多识广,定能指点她最正确的路。 东叔看秦沐的眼神深了深,从见她第一面他就知道她既不是药师也不是武者,唯一特别的就是她不知道哪来的路子搞来这么多墨团。 现在这第二面她竟然能契约赤幻兽,这个丫头一定有自己的天赋和特别之处。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妖孽,最难遇到的也是妖孽,单凭她可以契约赤幻兽,想必精神力一定也是不低。 这样的人,那个死老头一定喜欢,到时候这丫头要是出息了,他一定要好好敲那老头一笔。 东叔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小丫头,授人以书不如授人以师,我有个师弟,你要拜师吗?” 东叔突然靠近秦沐,左脸上的痦子一下子放大在她眼前,着实把秦沐吓了一大跳。 天上掉馅饼这样的事情秦沐是素来不太相信的,她现在孑然一身,唯一珍贵一点的就是参参了。 世上人心险恶,虽说东叔是个好人,他介绍的师兄一定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可能还会是这个世界的巅峰者。 但是依照她现在的条件,还是不要祸害人家,也不要轻易把自己和参参交出去。 更何况,一般来说,这样的世外高人肯定生性奇怪,规矩一大筐,也一定不会轻易收自己,现在的她一穷二白,秦家胡家的事情一箩筐,根本不能走出这个村子。 她还是和参参,先自己摸索摸索,修炼先入个门,她始终相信,有所得必有所失,所以她不会做那种禁锢自己的事情。 心中有了决定,秦沐也是拒绝得干净利落,但是还是把东叔这一份好意放在心里。 “不麻烦了东叔,若是你这有基础谱法,就卖我一份,若是没有,我便再去别处寻寻,秦沐天资平凡,只想护好自己和娘亲,其他都是不想的。” 她不卑不亢,不见杆就爬,也不阿谀奉承,有眼力,有机遇,有勇气,这样的小姑娘,看了真欢喜。 “我师弟可是大武师以上,丫头你该知道,你在这个村子里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那样的人。” 东叔再次试探,其实若是她马上答应,他也不会真领她去那个死老头那,那死老头最讨厌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真是可惜,若是她的精神力契约不了赤幻兽,他定要她试试药师这一条路,这么非凡的精神力,他可不能误了她。 “东叔,这个村子我会出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秦沐的眼里闪烁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光,那种光让东叔莫名地相信,富贵村拘不住她,甚至,这个玄化国也拘不下她。 东叔笑笑,狰狞凶恶的面相竟也透出几分慈祥和柔和,其实东叔一点也不凶,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呢! 当然秦沐是还不知道东叔叱咤四国的封号,知道了之后,便是后话了。 第五十八章 参参说话 “既如此,我便不多说,这几枚赤焰果你拿走,墨团我算给你银两,只是我要用赤焰果换你一个要求。” 东叔知道这丫头不是能留住的主,那么,就得是友,绝不能为敌。 秦沐倒也能接受,只要不让她做触及底线的事,哪怕来日要赴汤蹈火报他这份恩情,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不能答应他,我不要赤焰果!”秦沐刚想开口,突然脑海里传来稚嫩的童声,清晰却不知是何处发声。 难不成自己幻听了,她不至于臆想出另一个自己来阻止!秦沐真的受到惊吓了。 她尝试着问东叔,“东叔,你是否听到有人在说话?” 东叔的手抖了一下,室内冷飕飕的,肯定是他已经来了,而且很不高兴。 怎么这个丫头还能发现?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有人说话肯定不是那男人啊!平时面对面话也没有几句,怎么可能当着外人说话。 “不是你的小兽与你说话?”东叔又看见那赤幻兽焦急地扒拉着秦沐的袖子,很明显在表达它的意愿啊! 难不成她们立契后,没有在识海里沟通过?若是真没有,也是修炼界的一大奇葩新闻了。 秦沐一噎,恍惚间似乎记起了杂记里有写,与人缔结契约的灵兽可与主人在识海内沟通。 可是她和参参没有进行立契仪式啊!为什么能进行交流,秦沐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东叔,是不同的灵兽立契方式也不同吗?我看书中记载是要念决,再向灵兽额间输入精神力。” “是,那是召唤师通用的契约方式,也是召唤师主动要立契的一种方式,不过每种灵兽也有它们独特的立契方式,灵兽主动契约,与召唤师的羁绊会更深,更有助于修炼,看样子丫头,是这赤幻兽赖上你的?” 赤幻兽一听‘赖’这个字,气得张牙舞爪,挥着爪子要向东叔扑过去。 秦沐及时地把它按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下它的屁股,参参顿时息旗掩鼓,她竟然打堂堂战兽的屁股,它要自闭了。 东叔倒是万万没想到,这赤幻兽竟然与这丫头立了血契,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看她对这修炼的事情一概不知的样子,东叔倒觉得这事情有趣极了。 秦沐尴尬地笑笑,她也不知道哪里吸引了参参,竟然跟她一个完全没修炼过的丑女立契。 “多谢东叔解疑,要求我应了,只要不违反我秦沐的道德底线,一定有求必应!” 秦沐的身板挺得直直的,眼神比一些男儿还要坚定,东叔心里暗暗赞许,却没有放到明面上,又是从柜下甩出比上次还多的银两。 “你不能把把柄给别人,书上有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们要可以自己去找!”参参急了,急忙把话传进秦沐的识海里。 稚嫩软糯的童声却讲着一本正经的道理,秦沐只觉得很可爱,又很温暖。 参参有着自己的思想,对于她来讲,已然不仅仅是喜欢的宠物,而是一个真正的伙伴,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珍贵。 第五十九章 他不高兴 她又忍不住揉揉参参柔软的灰毛,秦沐不会识海传话,只能把话说出来给参参听。 “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这东西很难找,你还小,想着吃就好,不要想那么多,东叔是个好人!” 好人?参参的眼神里明显充满了质疑,这个怪模怪样的凶老头是个好人? 不就要他几颗赤焰果嘛!还要用要求换,它主子以后的成就可是要睥睨众人的,这老头小气归小气,眼光还不错嘛! 这么一想,参参也就不吱声了,友军总比敌人好,以后多来他这搜刮搜刮,就都赚回来了。 最后秦沐还是没有选择收下柜面上的银两,她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完成。 这一筐子墨团能换成的钱,可能是她如今所需,但是心里那一份子安定,比那重要得多。 她不要一次次依靠别人的好意生存,这样日后告别时,才能两不相欠,只有自己应得的,用起来才不哽不噎。 这是秦沐自己的做人原则,也是东叔能从她身上看到的坚韧品质,这小丫头真是越接触越值得相交。 走出药铺,秦沐突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奇怪,在里面还不觉得,现在看来那个药铺里好冷。 看着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阳,晒得秦沐脸上都快秃噜一层皮,秦沐只得沿着街边商铺的檐下走,参参被她放进身后的竹筐里。 虽然这是个小城,但是万一不小心遇上修为高的不怀好意的人,为了不再招惹麻烦,秦沐决定以后还是少带参参出来。 虽然在她看来参参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狗,但是估计那些个见多识广的人能一眼把它认出来,话说参参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刚刚东叔塞给了她几本书,回家定要好好去瞧瞧,可不能做这个时代的文盲啊。 东叔见秦沐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轻轻地叹了口气,屋子里还有个大麻烦呢! 他慢悠悠地把店铺的门合上,顿时店内的光线暗了不少,只屋顶瓦片之间的缝隙里,漏出几束强光,直直地打到地面上,竟也能勉强把屋里照个透亮。 “我说师侄子,能不能管好你的白霜鹿,一天到晚放冷气!” 关上门温度骤然下降,东叔素来喜热惧冷,所以最不喜欢这个冰霜一样的师侄,跟他那冰块一样的师兄完全是一个样子。 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他们师徒算计起人来还从未有失手过,最讨厌这样的人。 他若是打得过那妖孽老头,恨不得就挥起大刀在那师徒两身上砍个十七八刀的,看看是不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主子不高兴,阿端自然也不高兴”,未见其人,先从里屋传了男声出来,清清冷冷,寡淡无味。 东叔撇撇嘴,自知今日是他理亏,让这个日理万机,忙着赚钱的师侄浪费时间了,也就不反驳,任命地朝里屋走去。 “东机师叔看来做生意要亏,一筐墨团竟能换得三枚赤焰果,附带几本珍贵古籍。” 简莲生的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从桌上的红玛瑙玉壶中倒出一杯。 缓缓流出的清澈的汁液瞬间盈满了鲜红色的玛瑙茶杯,只看茶身,像是灌满了一杯新鲜的血液。 第六十章 算账 东叔暗道不好,他怎么就去倒那茶壶了。 他眼睁睁看着简莲生将茶杯放入那双唇之间,轻抿一口,然后皱起了眉。 “青天白日,以酒代茶,师叔真是好兴致”,简莲生将那抿了一口的酒放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勾了勾嘴角。 似乎霎那间,连那雪山上的石头花都要争破雪层出来,为他开放,真是天生一副好皮囊啊! “师叔不知何日启程?”似乎这句话是不经意间随口而问,简莲生的眼神似乎在窗口那株鲜艳的龙仙花上。 东叔可不敢掉以轻心,难道他嫌自己花他太多钱了,想赶他走?这理可不在他那了。 东叔佯装眉眼一挑,嘴角下抿,一副极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师侄想赶师叔走?我远道而来,也是自幼看你长大的,不过在你这小住了一段时日,怎的竟然不念及师门情谊竟然出言赶我,唉!” 东叔叹了口气,背过了身。 “师侄哪敢,只不过想启程前日烦请通知师侄,定当前来与师叔将账算清楚。” 简莲生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反而顺手摸了摸阿端的耳朵,状态比刚才还轻松不少,他继续缓缓地说道。 “早听闻东机子乃商界奇才,一粒普普通通的沙河石子,师叔也能将其卖出金子的价钱,师侄把铺子交给你,自然是放心的。” 好大一顶高帽,东叔面上很凶,其实暗暗已经涔出了冷汗,好小子,平时不爱说话,讨起账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那若是我亏钱呢,师侄要问我还钱么?”对付这小子,跟对付他师父的方法一样,脸皮厚就好了。 这可是他师弟教他的法子,据说对雪山之上的这对师徒最管用。 简莲生面上未见丝毫波动,也依然清清冷冷地开口:“师侄的钱倒无关紧要,只是师叔的名声有损,便是师叔自己的事情。” “你威胁我!”东叔快要气得跳脚,正因为那西雪老儿收了这么个徒弟,他才不想收徒弟的。 “莲生不敢,这样,给师叔的零花钱每月再加上三十两,希望师叔对之前的账目能查漏补缺,师侄若是盈利有余,定多孝敬师叔。” 简莲生轻轻作揖,身子却未低下去半分,似青松挺立,清隽傲人。 东叔已然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吸血鬼啊吸血鬼,他本就是存着给他能败则败的心给他管着这药铺,反正这药铺两年后要还给他的。 所以压根就没上心,开支大手大脚,没想到这一年多过去了,他竟然要算总账,虽说对东叔来说不缺这么些钱,但是就是气不过啊气不过。 这天杀的师徒俩,一个比一个不好唬弄,算他堂堂天级大药师被他耍了。 简莲生就是个人面兽心的面瘫脸,坏心坏肚肠,简莲生自然不知道已经被师叔放在心里骂了八百遍。 这才慢悠悠地说起今日来的正事。 “那个龟老子的小畜生,竟然又动手了!”东叔暴躁地拍了拍桌面,他虎躯一震,红玛瑙杯子倒了一个。 简莲生似乎是见惯了这场面,波澜不惊地把杯子放好,深深地看了他师叔一眼。 第六十一章 跟踪胡轩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说脏话不妥,东叔敛了敛火气,在黑梨花木凳上坐了下来。 “跟他那黑心师父一个样子,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你都已经忍让如此,他还穷追不舍!” 东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简莲生不露神色地挑挑眉,忍让?他从不曾忍让过那个人,一切不过蓄势待发,将他一击溃败。 “你怎的今日不从前门进来?那你和阿端怎么进来的?” 东叔突然问了这个问题,简莲生哪里能料到,实实在在地怔住了,作不出任何应答。 白霜鹿抬起下巴,哀怨地看了眼主人,也想看看他怎么解释。 “师叔不知我为何不从前门进来么?”简莲生的声音更加冷冽,若是声音也能有攻击性,怕是东叔早被冰冻三尺。 东叔突然意识到了,哪里敢再追问,暗暗把问题吞回心里,一个念头灵光一闪,后院没有后门,莫不是他从墙上进来的? 他貌似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生门下一代执掌人,测灵球满级第一人,五岁契兽,十三进入大武师的妖孽。 竟然被一个女子逼得翻墙入室,他一定要告诉师弟,一起笑笑。 简莲生何尝没看见东叔在憋笑,他这么狼狈,又是那个女人害的,天天出来祸害人作甚! 他养尊处优二十余年,倒被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给捣乱心神,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怎么无孔不入地出现在他眼前。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秦沐决定在城内好好逛逛,添些家什,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的。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挺熟悉的身影,转身进了一家并不起眼的铺子里,待秦沐走近,才瞧见这是一家首饰店,灰扑扑的装修,像是久不来客的那种。 秦沐并没有因为好奇急着跟进去,而是在附近的摊位里,买了块面纱,覆在脸上,又买了套普通城里女子的纱裙,换在身上,也算是玲珑有致。 至于身上背的大竹筐,秦沐将其寄存在馄饨小铺那里,将参参放进路旁灵兽铺子买的一个小笼子里。 胡轩会走进这么一家不起眼的首饰店,定然里面有所玄机,所以她是要去瞧瞧的。 但是决不能冒冒然进去,这世界的修炼者像房屋那样鳞次栉比,保不定又要吃那修炼者的亏,一切只能见机行事。 首饰店里是一眼就能看完全的陈设,东西都半旧不新,只有一位伙计靠在首饰柜面上打盹,秦沐乍一眼未能看到胡轩的身影。 难道他趁着她换衣服的当下,已经走了?秦沐心生疑狐,却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一只脚还没跨上铺面前的石阶,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秦沐一惊,目光凌厉地转头,一瞧来人,却感到有些意外,竟然是莫青澜。 女子长长的发髻垂至腰间,没有繁琐的打扮,发间只插了一支最普通不过的木簪,面纱由秀气的鼻梁之间垂掩而下,唇只能看个大概。 莫青澜第一次发现,村里公认的丑女竟有一双如此摄人心魂的眼睛,像是秋日里那一处平静清澈的湖泊,泛着盈盈的波光,要将人吸入心里去。 只是现在女子的防备倒让这一坡湖水冷得结起了冰。 “秦姑娘,在下失礼”,莫青澜急忙放开秦沐的手腕,轻轻一作揖。 第六十二章 大有玄机 “秦姑娘可要进入此处?”莫青澜看看这首饰店的招牌,面色有些凝重。 秦沐点点头,虽不知道为何他能一眼认出自己,但是莫青澜现在看来还不算是个坏人,说说也无妨。 “那秦姑娘一会先不要说话可好,这里头在下进过几回,其中大有玄机。” 莫青澜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挑明这里面不是个普通地方,如果秦沐想进去,便先听他的。 秦沐凝了凝眉,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莫青澜在前头,秦沐只见他轻轻敲了柜面三下,“咚咚咚。” 那伙计倏地睁开了眼,丝毫不像被惊醒的样子,眼神清明得很,开始上下打量莫青澜和她。 秦沐暗暗一惊,还好刚才她不是一个人进来,这伙计原来是一直在装睡。 “公子买何物?”伙计看着莫青澜这出尘的气质,照例问着问题,倒一瞬间也没与普通店伙计有什么不同。 “我家千里鼠缺件衣裳,劳烦兄弟”,莫青澜笑着,从腰间悬挂的青竹刺绣荷包里拿出一锭沉甸甸的白银,足足有五两。 秦沐暗暗感叹这钱真是不禁花,怎的进一个地方还要门票,这些门路弯弯绕绕的,还是没有莫大夫,她今天八成是找不到胡轩的踪迹。 “看来公子是常客,只是这位姑娘,似乎是面生得很。” 伙计已经打量完了莫青澜,开始把目光放到秦沐身上。 秦沐很是不喜被别人打量注视,有事说话,盯着人看礼貌吗? 但是依着这里的规矩,好像谁都要被瞧上几眼,秦沐也是按耐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莫青澜会突然把她挡在身后,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让伙计看不到她。 “我家妹妹还未出阁,害羞,兄弟别吓坏了她,快些开门,多余的银子兄弟买些酒喝。” 秦沐只能瞧见他宽厚的肩膀,像一座山,挡在了前面,这样细心的人,她还从未遇到过。 那伙计一脸心照不宣的样子,一些富家修炼者,最喜欢带宠妾歌姬来这种地方,压中时开心可以直接要个乐子。 妹妹?狗屁妹妹,这样的清秀公子定是从大家族出来,谁家正经人妹妹跟哥哥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小妞虽眼神凶得很,身材瘦小了些,这双眼睛倒是有灵气,比那城里的瑶娘还要好看上几分,不知这位公子是从哪找来的野路子。 伙计从衣襟里掏出一枚灰蓝色的珠子,抬手就往里面注入了些许精神力,把珠子嵌到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坑里。 说来也怪,原本白灰灰的一堵墙,竟然平白转动了起来,露出二人行的一条通道来,里面红盈盈的,景致却看不真切。 “公子姑娘,快些进去罢!”伙计催促着,将两个硬硬的东西交到他们手上。 秦沐低头一看,是一个五颜六色的铜制面具,倒也是狰狞有趣。 通道对于莫青澜来说不够高,他只得略微地低下点头,秦沐正好能与他小声地说话。 身后的墙门早已经关闭,前头的这一条路还有些距离,但是已经能够依稀听到一些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这是什么地方?”秦沐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音量与他说话。 第六十三章 黑暗斗兽场 “秦姑娘不知这是何地?为何想要进来?” 莫青澜以为她知道,却不知道怎么进来,没想到这个姑娘什么也不清楚就愣头愣脑地横冲直撞,她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另有企图。 莫青澜第一次摸不准人心了,今日入城恰好看见她添衣置物,又鬼鬼祟祟把竹筐寄存,来到这首饰店外。 本想探一探她的企图,没想到她反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莫大夫,不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么?”秦沐头脑思路依然清晰,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但是事关私事,那想不想说全凭内心。 莫青澜一愣,自己太着急了,她的防备心,看样子比任何人都重,攻破她,还真不能着急。 “这里是斗兽场,不同于比赛之中的竞技场,这里的每一场比赛,都是有赌注的,而且是高昂的赌金,这里的比赛,灵兽是不死不休的,甚至修炼者也有上场就下不来的。” 莫青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重,秦沐也是暗暗感叹。 一种为了赢而过了一生的命运,就算是对于一只小兽来说,也太过残忍。 “赢了,主人有高昂的酬金,输了,要交上一件最珍贵的东西,所以这里其实也是黑暗斗兽场,是不被大众所认可的。” 莫青澜继续向她介绍,面具下只能瞧见秦沐的眼睛与唇,看不出她的任何表情。 “不是说修炼者契约一只灵兽很困难吗?为何还要赌上这样大的风险做这样的事情?” 秦沐是很不理解,灵兽都是有灵智的,如果让她拿参参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她是决计不肯的,有自己的思想对于要生死一战的灵兽何其残忍。 对于一个修炼师来说,无论是武者还是药师,灵兽都是平时修炼陪伴的最好伙伴。 “那些修炼者大多都是没有家族的,是散修,专门在野外兽林里契约那些有野性的低阶灵兽,或者抓来卖给灵兽店,他们有些实力不差,但是大多都唯利是图,人心淡薄,反正低阶灵兽可以强制契约,死了一只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再抓就是了。” 秦沐没有打断他,反而很安静地听着,都记在了心里。 前头的红光越来越亮,快要走出通道口了,莫青澜突然停下来,面向秦沐。 “秦姑娘,这场地里头都是男人,就算有女眷,不是男人带来暖场子的,就是外头野性的女修炼师,都是要上场的,所以一会,请无论我做些什么,你都不要反抗,请原谅我的失礼。” 莫青澜的神色秦沐看不清楚,但是他眼神里的澄净和礼貌让秦沐觉得,在这她不熟悉的环境里,还是听他的较为稳妥。 于是她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要走出洞口了,顿时就明亮了起来,秦沐发现,这是一个圆环形的结构建筑。 里面的地方倒是大得很,中间是一个极大的擂台,四周都用胳膊粗的铁栅栏层层围住,像一个巨大的铁笼,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第六十四章 试探 秦沐皱了皱眉,继续打量,发现正对着铁笼的四面,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座位,人挨人地挤着。 二楼却是排列着不少的房间,用若隐若现的帐幔掩着,看不真切里面是什么人。 场子里人声鼎沸,擂台之上似乎在进行着比赛。 秦沐虽然四处打量着,但是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歇,莫青澜在前头走着,秦沐跟在后边。 坐在底下看台上的人不时地朝他们瞟来几眼,但是眼神却不太友好,甚至还带着肆无忌惮的探究和意淫。 秦沐只觉得这些人一阵反胃,若是他们瞧见面具下自己的这张脸,还会露出男人的食之性也的这幅表情么。 “不用管他们,散修一般居无定所,大多也未曾婚配,跟着我!”莫青澜微微转头,压低音量,轻声地对秦沐说。 秦沐点头,过道上来往的人很多,跟上一个男人的步子却也不容易,眼看着两人中间隔了好几人。 看着莫青澜的身影越来越远,秦沐不自觉地蹙起眉,脚步加快些。 不过只一会,秦沐眼前就没有他的身影,只有无数个膘肥体壮的汉子,手上抱着各种兽,打量她几眼。 秦沐心里有些慌乱,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四周却全是修炼者,就像是一只洁白无瑕的小羊羔被虎视眈眈的野狼包围着一样。 手里不禁抓紧了装着参参的小笼子,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必慌张,再不济还有会冒火喷火的参参。 秦沐尽量避免碰到那些形形色色的修炼者,找了个看台最边上的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姑娘看样子并不是女修,不是来上场打比赛的?” 突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秦沐硬着头皮抬头,是一个身量不大,偏瘦弱的男修,穿着灰色的袍子,衣袍胸前缝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肖’字。 隔着五颜六色的面具,秦沐只能看到他那双猥琐的三角眼,油腔滑调,明显没安什么好心。 “我与我家夫君一同过来”,秦沐冷冷淡淡地回话,表现出没有一丝想与他对话下去的意愿。 但是那散修明显不信,依然缠着秦沐讲话,“小娘子一会可要好好看我比赛,等爷今日赢了比赛,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沐忍不住暗暗吐槽,这男人的台词水平怎么跟那山上的土匪一个样。 见秦沐目不转睛看着擂台,连一眼都没有再瞧自己,散修有些气恼。 “小娘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跟爷说话,听见没?”散修直接走到秦沐前面,挡住她的视线。 “呦,这不是连胜七日的肖定远吗?怎么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都搞不定。” 三四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突然围了过来,但似乎是来找这个叫肖定远的散修的麻烦。 为首的男人比其他男人还要再高大些,同样是灰色的衣袍,但是不同的是,他胸前是一个‘段’字,看来去擂台上的人都要穿上灰色的衣袍。 秦沐如是想,但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有一个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男人双手背后,面具下的眸色晦暗不明,他微微地握紧了手心,已然出了些薄汗。 她真的还是以前富贵村那个普普通通的秦沐吗?如果不是,那她究竟是有什么能力能让那只天生地养的玄武如此亲近! 第六十五章 危机 秦沐见那肖定远的注意力被他们所吸引,没有再动手动脚,也就不吱声,暗暗看着事情发展。 “段峰,人家在竞技场上战无不胜,也没表示有让女人看上他的能力,再说,连胜七日谁知道有没有用特殊手段呢!” 另一个男人把手搭在为首男人的肩膀上,目露鄙夷和嘲笑,看来那个胸前的字就是这些上擂台的人的名字。 从秦沐的视线可以看到,肖定远紧紧攥着的拳头,手心快要掐出血痕来,可见的三角眼也更为凶恶,看来这个肖定远要被激怒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肖定远似乎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嘴角勾起了轻蔑的笑容,“听闻段公子前些日子从箭火林出来,顺了件好东西,不知今日可敢与我一战?” 段峰神色一凛,他怎么知道自己去了箭火林,确实遇到了好机遇,拿到了灵火蟒的内丹,现在这内丹在自己契约的丹雀体内。 “怎么,若是不敢,那么,以后记住没有实力的人要懂得闭嘴!” 肖定远冷哼一声,成功勾起了段峰的自尊心,虽然这个肖定远连胜了几天,但说不定只是侥幸,他们两同是地级武者,实力本就相差不大。 再加上自己的丹雀现在有灵火蟒的内丹加持,定然能把他打败。 “有什么不敢的,你先找好把你抬下去的人!”段峰生得人高马大,但是跟肖定远一起站着,就有压倒性的优势。 而且段家是边富城里较为富庶的家族,段峰是长子,给他防身的物什宝器自然不会少,所以他的朋友们对这场比赛都隐隐期待着。 后面的对话秦沐就没有再听下去了,因为她趁着双方都不注意,已经偷偷地溜下了看台,现在不跑等着过年呐! 看来这里真的是危机四伏,她打量了一圈,场内跟肖定远和段峰一样灰色服装的人整整占了一半。 剩下的不比赛的人也通通戴着面具,分不清脸,只能看衣服和身形判断男女。 原本以为换上普通女子的衣装不会惹人注目,却反倒更加格格不入。 这里的女子应都是修炼者,就算不上场比赛,也都是穿着束口的衣装,整个人风尘仆仆却利落劲爽,衣质耐脏耐磨。 相对比之下,自己这一身确实太过瞩目,只能扮演个陪夫君进来看比赛的角色。 可是现如今莫青澜不知道被人流冲散到了哪里,入眼全都是花花绿绿的面具,找一个人何其困难,秦沐只能暗自小心。 二楼的一处帷帐后,袅袅的风拂过,吹动玫瑰香薰的气息,女子用食指轻轻地在自己的酒红色丹蔻指甲上摩挲。 身下是一张锦榻,榻面上的绸缎绣着百鸟朝凤图,生动逼人,似乎要从布上飞出来。 女子没有戴面具,一双美艳的丹凤眼却格外勾人,朱唇点朱砂,眉眼秀芳华,本是美人酥骨,难敛其华。 可是这位美人的表情却不太高兴,“杜天,去把青澜哥哥请上来,然后” 美人从面前的水晶盘内拿了颗红中带紫的大葡萄,用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捏着。 “把那个手里提着笼子的女人杀掉!”话音落下的同时,指尖那颗葡萄汁液四溅,“啪唧”,残破的葡萄没在地上滚几圈,就完全不动了。 第六十六章 比赛 马上有人递上一方丝绸锦帕,美人接过,轻轻地擦拭自己的手指,一下又一下,专注而细致。 整个屋内没有人敢出声,气氛里满是屋内奢靡的香气,却是诡异得可怕。 只有原本站着的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戴上面具,出了门去。 美人的贝齿轻咬着嘴唇,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他关心的人,都得死! 这一边的秦沐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朝自己偷偷逼近。 她现在所专注的,正是那擂台上对垒的两人,肖定远与段峰。 秦沐有些好奇,这里的动物与动物打架她是看过了,那么人和灵兽为一个组,与另一个组比赛她还是没有瞧过的。 她啧啧嘴,双手抱胸靠在黑暗处的一根柱子边,把参参的笼子黑布给掀开,让参参也瞧一瞧这场好戏。 台上先只站了两个人,秦沐还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灵兽还没有放出来。 但是下一秒秦沐就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了,因为场上段峰挥了挥宽大的衣袖,一抹红光从他衣袖里钻了出来,霎那间变成了一只一人高的大红鸟。 忽闪着翅膀,隔着老远的秦沐衣裙都要被扇起,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擂台要建造得如此之大。 这只大红鸟秦沐心下一阵激动,莫不是是神话故事中象征祥瑞的丹雀? “哼,一只小鸟,还不够小爷我踩一脚”,参参觉察到了秦沐看到丹雀的激动,十分不爽。 它一只旷世战兽在她手里她还不满足,看到那苍穹之林漫山遍野的丹雀倒稀罕得紧。 秦沐只道参参在吃醋,这小兽刚刚出生,涉世未深,哪里知道这是神话传说里的鸟。 传说这丹雀历经欲火的洗礼,可涅盘重生为凤凰,只是这样的机遇也不是每只丹雀都有的。 秦沐是真大开了眼界,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头,肖定远也甩了甩衣袖,一抹灰色的光同样窜出来,落地竟生成了一只比人还高的硕鼠。 这只鼠目露凶光,连嘴上的胡须都粗壮得好似婴儿的手臂,秦沐见过的最大的硕鼠也不过猫儿大小,哪里见过有这样的。 果然这是个玄幻的世界,她堂堂动物学高材生,连动物的品种都认不清,秦沐敛神,要习惯,习惯这些灵兽。 双方都祭出了灵兽,一声响彻云霄的敲锣声后,比赛开始了。 虽然在攻击灵活性上,丹雀明显比硕鼠占优势,在开局不过数秒,硕鼠已经被啄得抱头鼠窜,但是看起来伤害力却不高。 硕鼠虽然吃痛,却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反而在逃窜之中,不时地挥着几爪子,把丹雀身上的羽毛硬生生给扯了不少下来。 而在修炼师的出招中,虽然两人用精神力凝出的光眼花缭乱,却能很显然看出肖定远的招式要灵活狠辣许多,有些招式虚晃,但下一招往往能命中。 段峰似乎应对得格外吃力,身上的灰袍已经被划破,能看到肌肤上已经划出了血痕。 而丹雀一开始的优势也渐渐在消失,硕鼠皮厚,它虽灵活,却一直在消耗着体力,已经要渐渐没了力气。 形势成了一面倒,任谁看段峰都要输了,却只见段峰神色一凝,然后轻轻冷笑一声。 第六十七章 黑蟒偷袭 彼时丹雀已靠近硕鼠的眼睛,硕鼠已扬起爪子又要拍。 肖定远心下一紧,急忙喝令硕鼠后退,众人皆不明白为何将要胜利却后退了。 只是下一秒,从丹雀嘴里喷出的熊熊火焰让观众都大吃一惊,也暗暗佩服肖定远的机敏,若是被这火焰喷到了眼睛,硕鼠定然要瞎,这场比赛胜负就悬了。 段峰见计谋没得逞,暗暗心急了,一个劲地指挥丹雀喷火往前冲,人高的大鸟一次又一次地被硕鼠拍倒在地上,又强撑着站起来。 而硕鼠也被丹雀的爪子抓得伤痕累累,还一个劲地攻击。 秦沐突然觉得这样的比赛太过残忍,看着看台上津津有味,吹气呐喊的修炼者们,秦沐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窒息。 她正想得出神,殊不知黑暗中的黑衣男子轻轻地挥了挥袍子。 一条成人胳膊粗的黑蟒悄悄滑到了地上,吐着鲜红的蛇信子,睁着瘆人的竖瞳,快速地向秦沐逼近。 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秦沐只听见了巨大的撞击笼子的声音。 然后识海里传来参参焦急的大叫“小心!” 秦沐下意识地转头,却看见离自己只几寸远的地方,那只叫阿端的白鹿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漂亮的脖颈优雅地伸着,绛紫色的眼珠却不屑地看着笼子里的参参。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参参气急败坏地对秦沐喊,秦沐也被它刚才撞的那声吓着了,急忙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 还来不及抱住它,参参就像发疯了似地往大鹿那里跑,用四条小腿使劲在阿端面前踩。 秦沐抬眼望去,大鹿的一只蹄下竟然踩着一条胳膊粗的大黑蛇,若不是参参一个劲地往上踩,秦沐还不会注意到。 这大黑蛇本来被踩住了七寸,整个三角形的蛇头还不安分地乱挣扎,但是参参一上去就怼着蛇头踩。 黑蛇总是有些闪躲不及,被参参狠狠地踩上几脚,吃痛地吐着蛇信子,想要咬上参参几口。 参参哪会给它这个机会,出完气了,一口火烧了便是,不然留着过年呐! 刚要喷火,谁料那白霜鹿突然松开了蹄子,大黑蛇倏地一下窜了出去,趁机蹿向的方向却是秦沐。 秦沐要是没看见也就算了,现在是眼睁睁看着大黑蛇张大嘴,尖锐的蛇牙还滴着绿色的毒液,朝自己扑过来,一看就来者不善,直奔自己。 参参着急了,忙不迭地往秦沐的方向跑,边跑边直接喷火,那条臭蛇要伤害她的话,它就要把那蛇烤上八百遍。 秦沐惊得只能往后退,却一下子撞进来人的怀里,再退不下去。 熟悉的冷若冰霜的脸庞,除了那个刚刚翻过墙的男人,哪会还有其他。 男人只挥了挥衣袖,一道白光直接将那黑蛇击出十米远,躺在地上只能不时地抽动了。 参参马上转了方向,用爪子掐入那黑蛇的七寸,将它提起来,对准蛇头的方向,喷出一口火。 蛇头顿时被烧了个半焦,蛇身不过扑腾几秒就也不动弹了。 参参一脸兴奋地跑向秦沐邀功,似乎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白霜鹿。 第六十八章 他没带面具的缘由 “抓起来便好,你怎的活生生把它烧死了?”秦沐虽然不喜蛇这种潮湿阴暗的动物,禀着兽医的职业道德,她还是微微心里有些不舒服。 更何况这种蛇应该还能卖几个钱罢!烧死多不划算。 当然如果那蛇要是咬到自己了,秦沐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那时候死就是必须的!只是也不至于活活被烧死。 “那黑渊蟒是立了契的,主人不喊停,它不死不休,留着它反而是个祸患,你那小兽没做错。” 一旁的男人冷冷地插话,倒是为参参在说话。 虽然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秦沐心道是我教育我自己的灵兽,就算把你归为救命恩人这一身份,也没有为她的灵兽说话的立场。 况且她对这个男人的敌意,并没有消散多少。 这么想着,秦沐就看了一眼简莲生,并没有说话,反而微微低下了头,默默地离他走远了些。 简莲生一怔,怎么这女人比他还要难对付,自己好歹救了她两次,她怎么次次都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究竟是洪水还是猛兽? 秦沐这头也在想着,怎么一日能碰上他两回,难不成他在跟踪自己,不然为何能一眼就认出自己,自己现在可是带着面具。 但是他为何可以不戴面具,他就不怕被人给盯上吗? 秦沐哪里知道,某人本来好端端地在二楼包间里待着,江尧打趣地提起这玄化国的倾城郡主,竟然就在简莲生包间旁边待着。 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女人地惹到了素来名声狠辣的厉倾城,说要在这斗兽场里解决了。 说罢,江尧好奇地掀开帷帐,想要找找那个倒霉的女人。 却忘记了自家庄主没戴着面具,所以简莲生下意识地就把握在手里的杯子给丢了出去。 江尧的手背给打个正着,吃痛,哪还敢再掀,讪讪地站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而简莲生却在帷帐完全合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个看比赛看得津津有味的女人,丝毫不知道危险在向她靠近。 虽然她换了一身衣裳,挡住了脸,但是那双眼睛,这双刚刚眯着笑过他翻墙的眼睛,他怎么可能忘记。 也可能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眼前的频率太高了,所以他一眼就基本能确定是她。 一个农女,怎么能在这些龙潭虎穴里深入浅出,招惹一大堆麻烦还不自知,简莲生皱皱眉。 下一刻,江尧就发现庄主又不见了,他就低了个头的功夫,心里的道歉的话还没酝酿好,怎么又失踪了。 不是说今日要来买那些火性灵药的嘛!江尧跺跺脚,扒开帷帐,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顿时没有了少年的浮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呼吸声和深邃的眼底。 简莲生,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能认出我是谁?”秦沐心中疑惑,自己这番遮得严严实实,照理说应是认不出来的啊! “嗯”,简莲生从喉口发出一个单音节,也没有多做解释。 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秦沐也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搁那黑暗里静静地站着。 任凭四周是多么热闹喧哗,他们自岿然不动,各自都想着自己的事情。 而不远处的大柱子后边,黑衣男人紧紧地攥紧了拳头,他视如珍宝的黑蟒,还未成年竟然就被他们杀死。 这个突然出现,横插一脚的男人,从刚才的出手看来,深不可测。 今日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第六十九章 生她的气 “你觉得谁会赢?”良久,秦沐才慢慢开口,右手的手心却不自觉抓紧了衣袖,奇怪,她在紧张什么,秦沐觉察到自己反常的矫情后,倒反而放松下来。 “硕鼠的主人”,简莲生倒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答案,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信服力。 “两人虽修为相当,段姓男子平日应是用丹药修炼,而肖姓男子却是从那野林里历练出来,招式狠辣,感受敏锐,很轻易能避开他的招,且虽然那丹雀有高阶火性内丹加持,但是经验不足,那硕鼠看上去倒是凶狠得多。” 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秦沐觉得有些讶异,这个男人为何三番两次救她,他修为也绝对不低,他究竟是什么人? “平日里少让你那小兽出来,也别让它出手,它的气息对于高手来说很特别,凭你现在,护不住它,还有,这些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下一次,我不会再救你。” 简莲生转过身,微微低头,秦沐能清晰地看到他这张脸,场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他们本就是站在角落里,其实本来视线便是不好,但是秦沐却能看到这个男人在熠熠生辉。 虽然他的话实在不太好听,但也确实是实话,比其他人也要真实得多。 见秦沐不吱声,简莲生有些挫败,自来都是他不爱说话多些,怎么遇上个话更少的女的。 他轻轻哼一声,面色更沉,更为生人勿进,“回来!”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似乎有些生气。 秦沐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叫谁回来?难道是自己? 她犹犹豫豫地刚想向他迈过去,脚还没踏出去半步。 却看到了那头大鹿甩了甩头,似乎是不太高兴,然后一瞬间就化成了一束白色的光,钻入了简莲生的衣袖。 秦沐要跨出去的腿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原来他不是在叫自己啊! 但是为什么他们的灵兽都是从袖子里进去出来的?袖子里有何玄机。 看着秦沐好奇地盯着自己的袖子看,却没有开口询问,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女人。 简莲生也不是那没脑子的人,人家不问,他何必贴着人家去解答。 简莲生的脸色更黑,秦沐也不知道他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是因为自己,只是原本想踌躇开口的问题,也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好看归好看,厉害归厉害,这脾气也真是太阴晴不定了! 秦沐哪里还敢再说一句话,眼睁睁看着简莲生收回了大鹿,转身离开。 像他突然到来那样,来去无影,这根本就不是跟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或许,他是一个比莫大夫还要远的人。 秦沐的眸色突然也深下来,看着地上那条被烧焦的黑蟒,那个男人说这条蛇是立了契的,那么,就是说有人想要了自己的命。 秦家人是没有接触修炼者的,难道是胡轩?不对,那条黑蟒来势汹汹,不是胡轩的修为可以驾驭的,那么究竟会是谁? 秦沐深深地皱起眉,这种在明处的感觉不太美丽,修炼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第七十章 杜天杜海 一楼的场子里热火朝天,肩膀挨着肩膀,话语声此起彼伏,更使得人心中焦热。 而二楼的隔间里,入门便是扑脸而来的凉爽,饶是那果子,那水酒,也浸泡在沁凉的冰块里,降了不少温度。 那倾城郡主原是当今圣上胞妹的唯一的掌上明珠,其母是当年被太皇太后奉在手上的掌上明珠,是玄化国众人皆知的长亭公主,美艳动人。 所以倾城一名,乃当今圣上亲取,足以可见倾城郡主有多么得势。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推开木门之前,僵硬地停顿了一下。 如果她看见了自己,那么秦姑娘她也是定然看见了,他怎么刚才没能想到。 那个杜天是倾城的左膀右臂,单只来请他与之见面,太不寻常。 莫青澜眉心一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门内的人已经觉察到门外有动静,杜海匆匆前来开门迎接,却未在门口看见半分的身影。 “报郡主,门外没人”,杜海将门再次合上,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不敢再出声,额头却隐隐要冒出汗珠。 “啪!”响亮清脆的巴掌声震得人心头一颤,为果子添冰块的丫头手一抖,冰块就滑下了地。 丫头也急忙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却被人瞬间拉了出去。 杜海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动半分,僵直着身子,谦卑地低着头。 “这就是你们杜家人的做事?连个人都请不上来?”厉倾城又重新在榻上坐下,理了理衣袖,声音倒是辨不出喜怒。 “请郡主对我弟弟从轻处罚,杜海愿替他受过”,身长八尺的男儿像头温顺的虎跪在地上,也不能轻易地勾起人的同情心,至少在厉倾城这里是行不通的。 “从轻处罚,嗯?”厉倾城把目光放到杜海身上,后面带的尾音不是轻轻柔,挠人心间,而是令人心悸的折磨。 “你弟弟不清楚,杜海,你该知道怎么做才对”,厉倾城把望向擂台的帷帐轻轻用玉足勾开。 入眼场内已经再没有那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身影,也看不到那女人在哪里呀,她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她就这么让他想要逃离么? “奴才清楚!”杜海急忙应下,转身便出了门。 厉倾城的眉眼才微微舒展开来,青澜哥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而我,也定助你登上皇位,睥睨天下。 擂台上的比赛结束了,四周看台皆发出热情的欢呼声,不断有人大喊着肖定远的名字。 结果不言而喻,正如那个神仙模样般的男人所说,肖定远与那硕鼠胜! 而段峰棋差一招,丹雀也生生被那硕鼠抓死,面色泛着诡异的黑色,怕是那硕鼠爪中带毒,果然这里的各种灵兽都不是那么简单,秦沐抱紧了怀里的参参。 这里确实不是她现在该来的地方,秦沐目光一转,正看到了高高的看台之上,胡轩正走火入魔般为肖定远摇旗呐喊着。 虽然他带了面具,但是衣着是完全不变的,身形眼神都是胡轩无疑,似乎是很爱这种杀戮比赛。 怪不得他身上总有一股暴虐之气,做起事情也是不计后果,这样的人,必须马上跟他谪开关系。 此地不宜久留,秦沐把参参放回小笼子里,照原先那样盖上黑布,这里修炼者居多,那个男人说的对,在自己没有能力护住参参之前,还是少让它被人看见。 提着笼子秦沐准备去找出路,却在转身的时候,与人撞了个满怀。 第七十一章 一丝温暖 秦沐下意识地一惊,就要往后退,却被来人钳制住双肩,竟然无法动弹。 “你没事?有没有受伤?”来人的嗓音温润中却带了些急切,似乎没有了平常的稳重。 秦沐一瞧,竟然是消失许久的莫青澜,他蹙着个眉,额角似乎跑出了汗,黏着几缕细细的发,看上去颇为担心她的样子。 只是,他这般的语气与动作,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刚刚经历的险些丧命的大事。 “这里能受什么伤,莫大夫,多谢关心,秦沐很好”,秦沐再次微微挣脱他的双手,进退有度。 “没事便好,便好”,莫青澜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从秦沐肩上拿下了手,低了低头。 “刚才一转眼便不见了秦姑娘,这里鱼龙混杂,有不少不怀好意之人,在下实在有些担心,方才远远瞧见秦姑娘在此处,急急跑来,这才失礼了些,请姑娘见谅!” 说罢,莫青澜又满脸歉意地向秦沐作揖,倒让她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她能顺利进来一窥究竟,全凭莫大夫带路,且与人流走散,也是自己之过,莫青澜着急忙慌寻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自己不该摆出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莫青澜,着实是个好人。 莫青澜哪里想到自己确实离秦沐近了一步,只道是刚才自己太着急,露了些马脚,引得她怀疑。 这少女聪慧伶俐得很,要从她身上套出秘密,首先他要比她得沉的住气。 至于厉倾城,绝对不能让她在自己的事情上横插一脚,莫青澜心里早已经百转了千回。 直到秦沐出言打断他,“莫大夫,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瞧的,我们出去!” 莫青澜微微一笑,亲和无害,也不多说话,只隔着长衣袖拉住秦沐的手腕。 “这回要跟紧,别再丢了。” 秦沐心里微微一暖,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对她充满善意的人都没有几个。 虽然她习惯独来独往,虽然她也不愿与那些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她的男人多有接触。 但是绝不意味着她冷情绝爱,只是这一颗心太久都没有热了,回暖很慢。 而这莫青澜,似乎即将要闯入她心中朋友的大门,一个能给予她温暖的朋友。 莫青澜听到了她轻轻的一个嗯字,也能感觉到她默许他拉着,不自觉地,他自己也未能发现,轻微地勾起了嘴角。 看着这下面郎情妾意的模样,再看看自家庄主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江尧还是决定开口说话。 “庄主,那个姑娘你认识吗?” 没有应答。 “看那姑娘穿得也是普通,也就比那个丑村姑好看上那么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看那姑娘似乎和皇子是故交” “箭木林你今日便去”,简莲生皱眉,养个小厮倒比她聒噪多了,匀匀多好。 凭什么离自己拒之千里,跟那个瘸子就浓情蜜意,自己还不如那个瘸子么? 包间里似乎是冰块不够多,冷气不够寒,简莲生觉得自己有些浮躁,动手便扯了扯衣襟,两块精致的锁骨便若隐若现了。 好在包间里没有除了江尧,没有任何人,不然这一方美艳之色倒要叫人看了去。 而少年眼里却闪过一抹厉色,就是这样出色的男人,害了他们全族人。 第七十二章 初次修炼 不过厉色马上便转瞬即逝,少年马上向简莲生求饶:“庄主,那大块头都还没从箭木林出来呢,你身边都没人伺候,我再缓缓去箭木林。” 见简莲生不吭声,江尧想到一个致命条件:“庄主,那富贵村的地契还没收全,待收全了我马上去!” 简莲生看了他一眼,“你去收一套修炼者所需的物什来,明日给我。” 江尧不懂庄主要这些作甚,但是去箭木林的事情算是搁浅,这倒也算一件好事,便兴致勃勃地去办了。 月明星稀,墙外的知了却是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叫得响亮,纵使再如何的夜深人静,也总有那些许的不眠之人。 就比如秦沐,就决定在这夜里做一些虚无的事情,碰触一下这世界修炼的法门。 她故意趁着姚宣酣睡,村子里夜深人寂的时候,到屋后那一片芦苇荡前,盘腿而坐。 翻开东叔塞给她的求之不得的基础凝气谱法。 双腿盘坐,凝神静听,唇齿轻合,呼吸匀一,将识海中闪烁之光点,汇至两肾之间,脐后七分,沉至气穴。 秦沐在试着做之前只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是当真依照书中所练,却觉得两肾火热如汤煎。 再依着书中所说,精气若有自行走动之兆,秦沐就将其引入代脉,游走浑身上下静脉。 秦沐只觉得浑身热得像在火烧,却不能停下来,识海中的光点数不胜数,她只能接连不断地一条一条引下去。 重复再重复,循环单一,却越来越疲惫。 黑夜中,参参似乎被什么惊醒,唰唰地准确无误地跑到紧闭双眼的秦沐身边,为她呵退不知何时从林间跑出来的猛兽。 若是秦沐这会睁眼,看到四周围了不少未开灵智的豺狼虎豹,定要被惊上一惊。 那些普通的兽是本能地向自己喜欢的气息接近,但是出现了一种对于它们来说毁灭性的威压,自然是一哄而散。 参参匍匐在她脚边,看着她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虽然有些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停下来。 “咦?”突然万籁寂静的夜里,突兀地传来疑惑的一声,好似那醇醇的钟声,使人提神醒脑。 自然是参参首先发现了来人,是一个脏兮兮的老头,乍一看是从那破废墟里走出来的,头发是灰蓬蓬的,胡子却是白花花的,眼神却格外地精神。 参参当然是龇牙咧嘴地挡在秦沐前面,燃起熊熊火焰,想要呵退来人。 “呵!赤幻兽?”老头眼睛惊喜地亮了亮,直接上手提溜起参参的尾巴。 参参一愣,这老头怎么也不怕自己的火,细细一瞧,原来这老头竟然周身护上了一层精神力,盈盈地闪着幽光,他是精神力没处使吗?好奢侈啊! 参参气急败坏,蓄上幻彩真火就往老头脸上招呼,老头本来笑眯眯的,以为扣住它的尾巴,它就不能怎么样,也没个防备。 没想到这赤幻兽直接喷出真火就直逼它面门,果然战兽就是战兽,刚烈得很啊! 第七十三章 南谷老头 老头闪躲不及,直接被幻彩真火烧掉了半把胡子,他嚷嚷着放开参参的尾巴,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胡子。 参参有些得意,修为高又怎么样,还不是怕它的火。 “你这只有主的小破兽,你主子没教你要尊老爱幼吗?” 老头子明显大大的不高兴,颇为好笑地用手指着参参,倒跟一只小兽吵起架来。 参参可不在乎他说什么,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火焰,明目张胆地威胁他,若他再靠近,就再烧掉他的胡子。 南谷本来也就此离开,赤幻兽虽然极难得,但是立了契的灵兽,他是万万不会去染指的,但是余光一瞥,发现它所护着的主子似乎是个修炼都没入门的丫头。 这细细一瞧,这修炼状态不太对啊! 南谷几个箭步冲上去,又突然一顿,食指对着长着乳牙,奶凶奶凶,要扑上来的参参说。 “你要是再阻拦,你主子修炼可要困难了,你不信就再对我喷火试试,你看我管不管!” 连带着威胁和恐吓,参参确实迟疑了,这老头精神力强大,修为极高,没道理害秦沐,况且她修炼确实好像跟它传承的记忆里有些不同。 看着赤幻兽的四条腿犹豫地往后退了几步,南谷知道它不会再轻易阻拦。 靠近秦沐,发现这丫头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南谷将手轻轻放到秦沐的头上,眼睛一闭,发现这丫头的识海里全是数不清的光点。 南谷心下一喜,这情景自己不陌生,毕竟这例子也是接触到不少了,而且值得欣喜的是,能堪比这丫头的光点数量他之前只见过一个。 “哎,傻丫头唉,别再一个一个顺下去,先把光点收拢,一股脑地再顺下去。” 秦沐本沉浸在自己的识海里面,正是疲惫至极,像是永远做不完的巨大工程,想要退出又是睁不开眼睛,只得一直重复。 却在这走投无路之际听到了这天外来音,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怎么收这些光点呢? 秦沐尝试着把一个一个光点汇聚在一个点上,光点越团越大,顺进经脉里却痛苦许多。 她能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条血脉都在光团前进的同时被不断拓宽变硬,像是在冲破身体条件本身。 虽然这种痛苦有些难以承受,但是秦沐清楚,她若是半途而废,这个世界里她就难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绝对不能放弃!秦沐静下心来,纵然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得不行,纵然手心已被自己掐出血痕,她也不曾放弃。 南谷本来还想出言阻止她,这傻孩子哪能一次融下那么多,她能扛住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吗? 但是后来她竟然能顺下几个大周天,南谷就把担心吞下肚子里了,这根村子里的小杂草看样子还真是块令人满意的璞玉呢! 于是秦沐好不容易把识海里最后几个光点顺完,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 却看到了这一个老头用手顺着半截胡子,旁边蹲只小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诡异画面。 “丫头,你要拜师吗?” 第七十四章 黄级武者 秦沐愣了半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但是不论如何,这个老人在刚才的危机之时确实帮助了自己,先拜谢是应该的。 “秦沐多谢高人指点”,她站起来,双手抱拳,微微低头,却也同时敛下了神色,对刚才南谷所提一事闭口不提。 南谷倒也没急着询问,反而扯了些其他话。 “今日是头一次修炼?”老人笑眯眯的,老是捋着那半截白胡子,倒是令人感到亲切得很。 “是,晚辈寻了个谱法,只自个儿尝试着练练”,秦沐一边回答,一边向参参招招手,参参就屁颠屁颠跑到了她身边。 南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这丫头防备心倒是挺重的,不过这样的孩子也好,不能轻易叫人骗了去。 “你且再闭上眼瞧瞧,丹田之中是否有气雾,若是有,便汇入你手臂经脉试试”,南谷笑着建议道。 饶是秦沐没见这老人出过手,直觉也告诉她,这老人绝不是从这犄角旮旯里能出来的普通人,所以秦沐当下就决定照老人的方法试一试。 秦沐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紧张,还是修炼的法子不太对,只觉得整条右手臂灼热得快要燃烧起来,这气雾每往自己的手心逼近一寸,就疼痛多一分。 “丫头,加油,快推!”那老人倒颇有闲心逸致地为自己摇旗助威。 他真的没有在坑自己吗?秦沐如是想。 但是想归想着,秦沐还是照他的话在做,待把体内那团气雾逼出手心,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团白火凝于掌心之上。 这这就是这个世界修炼者所能凝出的气? “恭喜,丫头你已经是一位修炼者了!”南谷走近秦沐,用手拍拍秦沐的肩膀。 在这个年纪用几个时辰能拓脉,凝气,这是哪个小怪物被埋没在这村子里? 这么容易!秦沐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效果却很显着,是修炼本来就这么容易的嘛,那为什么整个富贵村只能出胡轩一个修炼者? 看着秦沐盯着手里那团白火一脸疑狐的样子,南谷以为她是对自己的修炼进程不满意。 只几个时辰便能修炼入门,这是多少修炼者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连他那个变态师兄的徒弟,也是在三岁之时用了短短一日修炼入门。 这丫头竟然只用了这么些时辰,还不知足,这是要遭天谴的! “丫头,能第一次便凝出白色雾气已经不易,你好好修炼,定能不同凡响!” 南谷一脸的严肃认真,真的让秦沐有种自己是天才的错觉,不过她的关注点并不完全在这上面。 “凝出的雾气还有不同颜色的?”秦沐忍不住问道,心里暗暗回忆起上次那个神仙男人挥了挥衣袍,似乎出手的是一束白光。 照这个老人家所说,白色应该是最基础也是最低级的,难道那个男人的实力仅仅于此? “自然,普通人要成为修炼者,要经历初步的拓脉、凝气、然后逐渐洗髓,反复历练强魄,当然若是助以丹药,温养经脉,更能大成。凝的气颜色越深,自然实力愈强,你刚入门,是黄级武者,气雾为白色,将来你修炼越精进,雾气自然也会变的。” 南谷说得细致,秦沐也听得认真,或许东叔给的书中也有,但是现在这位老人说得可是弥足珍贵啊! “丫头,想知道怎么强魄么?跟家人去说一声,跟我去走一遭罢!”老头还是笑眯眯的,看不出有任何的坏心。 但是秦沐莫名地觉得,这老头就像是一只笑眯眯的老狐狸,只动动嘴皮子,就给人家下好了套。 第七十五章 约定 但是莫名地,这个老人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明明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怎么会有种千军万马难以与他匹敌的英气,这种气质却正是她所渴望与钦佩的。 所以她拒绝并没有那么干脆,她现在迫在眉睫的确实是实力与财力。 而无疑,这个老人是千载难遇的好时机,只是,这秦家的事情还未解决,让她像普通修炼者去野林修炼十天半个月的,绝对是不现实的。 “对不起,我现在无法多日离开这里,可否缓上些日子,待我处理完富贵村里的事情,自向前辈讨教。” 秦沐不卑不亢,在南谷看来,自有种不娇不馁的态度,懂得把握时机却又坚守底线,这样的孩子日后在道义面前,才懂得进退。 哎呀呀,这丫头比那什么都不说,实则小气得要命的铁坨子要好多了,他南谷大师还就要定这个徒弟了! “谁让你多日离开了!只离开两日,助我去林中取个东西,若是取到了,我就让你拜我为师,怎么样丫头,去不去?” 老头眯起眼睛,虽然还是笑嘻嘻的,说法却完全变了个样,从一开始的主动收徒到现在的有条件收徒。 或许有人会以为这老头在戏耍自己,但是秦沐不觉得他这是上纲上线,而是个有趣又聪明至极的老头。 首先,他若是个有实力的人,定不会随随便便收徒,这样的前辈收徒定有自己的习惯和要求,而自己可能恰好有他想要的特性。 其次,他先抛出的橄榄枝,是第一次试探,试探她的品性,是否高傲自大,而这第二次试探,他已赤裸裸地抛给自己,就是跟他入野林后的表现。 秦沐相信,这个老头绝对有让她放在心上的资本。 “去!”虽然只一个字,秦沐却说得铿锵有力,眼带笑意看着南谷,笑颜盈盈。 她身板笔直地站在那里,虽然脸上有着骇人的胎记,那双眼睛却格外地灼灼其华,胜过数代绝世佳人。 “后天辰时村口,带上你这小兽,跟我走”,南谷也站起来,拍拍沾了灰的屁股,笑嘻嘻地跟她嘱咐。 老头说罢就直接朝黑暗里走去,一会便不见了踪影,脚程速度和普通老头确实大不一样,倒不知道今夜会睡到哪个破草堆里去。 秦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夜的空气怎么都格外清新,她摸摸自己脸上手臂上,黏嗒嗒的,似乎是汗液也似乎是一些其他东西。 她突然意识到了那老头刚才提到的精神力洗髓,看来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是去找个小溪洗个澡。 秦沐可没有让灵兽看着洗澡的习惯,特别是像参参这种开了灵智的,当然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先哄着让它回去。 饶是哄着,参参还不高兴地扭着屁股走呢! 小爷堂堂陆地最强战兽,还不稀罕看呢!参参不爽地暗暗吐槽,迈开四条小短腿,麻溜儿利索地跑回家,借着已经很深的月光,很快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小爷还是宝宝兽呢!休息什么的当然是第二重要咯,现在恐怕也只有第一重要的美食才能把堂堂赤幻兽给唤醒了。 第七十六章 王癞子和胡轩 漆黑浓密的乌云遮住了半个奶黄色的圆月,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虽然是夏日,但是夜里的溪水冰凉刺骨,原先秦沐会嫌冷,但是今日身子却格外温热,难道这修炼还有御寒的功效? 她可以修炼,甚至已经有了些许自保的能力,秦沐自然是欢喜的。 虽然后续修炼肯定要像对待工作那样兢兢业业,甚至忍受不一样的痛苦,不过那又如何,无论是哪个世界,她秦沐都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么一想,秦沐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有希望就可,剩下的她会自己去挣。 秦沐轻轻地掬起一汪溪水,盈盈的月色融入里面,亮闪闪的,泼在身上舒服无比。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正融在夜色树丛里,精神极了。 姐姐好像变好看了,好想跟她天天在一起。小龟还欢快地摇摇尾巴。 这一切秦沐自是不知,也根本没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夜晚,也许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村里的一个破旧的土坯房里,还幽幽地亮着烛火。 院子外边早早地堆了些破瓦残砖,东高西低,似乎并不在意是否他人能够进来。 这是富贵村里出了名的破落户王癞子的屋子,平时村里人避他这个都避之唯恐不及,哪还能主动进他的屋。 王癞子的年纪约莫三十岁,却没有娶过妻,是二十岁左右到富贵村的,听说原是山上的土匪,因为犯了事儿,没有父母亲戚。 干啥事都不怕,也啥活计都没干,平日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活的,或者多少也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但总归是偷不到村里人,村里人也就不管。 只是这王癞子平日里总爱干些调戏村里姑娘的事,有人去闹,他总是挥着拳头将人赶出来,因着没做些什么实质性伤害姑娘的事,官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家中长辈只能让女眷离他远些,毕竟亡过命的人有过那样的贼心贼胆,难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王癞子像平日里一样,喝了两瓶烧酒,就有些晕晕乎乎了,坐在厅堂的破板凳上,时不时往嘴里塞几颗花生米。 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王癞子抬头,咧嘴一笑:“呦,是哪里的风把胡公子吹来了,莫不是你爹让你来收房租的?” 颇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也少不了几丝狡黠,虽然这胡轩平日里仗着是修炼者嚣张得很,但只要是能给他好处的都是神仙。 “你帮人做件事情,给你二十两白银。” 胡轩在门口站着,没有进屋的打算,看着屋里地上满满的空酒壶和脏兮兮的灰尘,不由得皱起眉头。 王癞子自然看出了他眉眼里的嫌弃,也不在意,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懒洋洋又醉醺醺地开口。 “胡大公子,什么事我都做,不过就二十两,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胡轩的眉头皱得更紧,“毁了一个女人,你还想要多少?” 王癞子眼睛一亮,这倒是他喜欢做的事情,还有钱拿,名声这种事情他从来不在乎,再不济不过是换个村子住,真是好事一件啊! 第七十七章 小龟顽皮,麻烦姑娘 “哪个女人这么倒霉惹上胡公子,我定替公子好好去调教,不过这女子的家人,胡公子要保证不会把我告到官府啊!” 王癞子谄媚地笑笑,又油腻地给胡轩使使眼色,真是恶心到家了,这样的人,若不是为了自己和秦乐,他真是一辈子不会与之为伍。 “村里的事情我会压不下来吗?你放心去做,闭好你的嘴就可。” 胡轩居高临下,斜眼看了王癞子一眼,似乎对他质疑自己表示不满。 “放心放心,我一定牢牢地闭上我的臭嘴”,王癞子谄笑着,用右手佯装拍打自己的嘴。 胡轩的脸色这才好上一些,眼神变得阴鹜无比,只有要害人的时候,人才会变得可怖之极。 王癞子打了个寒噤,与虎谋皮,自古都是需要勇气的,但他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如果弃他于险境,那么就看着他会不会咬回来。 天空渐渐透出了光,像泼撒开去的清水,朝霞占据了半边,极具艺术性,美不胜收,今日看来是个好天气。 秦沐打开窗户和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舒适,抬眼望去,却远远地看见小道上走来一抹青绿色的身影。 优雅清爽,与天与地与景相得益彰,秦沐微微地眯起眼睛,等着莫青澜由远至近。 待这阵春风吹来,人就也站在了眼前。 “莫大夫,有什么事吗?”这一次的相见是秦沐先开的口,笑意盎然,一时间迷了不知谁的眼。 莫青澜本怀着事而来,一时间竟语噎了几分,她好像跟之前有一点不同了。 “秦姑娘,家中小龟顽皮,昨日竟离家出走了,不知你可有瞧见?” 秦沐愣了几秒,是那只可爱的小龟?怎的走丢了,那么小小的一只,要是真出了门,一定是找不见了的。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那只小龟可能也是只开了灵智的灵兽。 “没有便算了,我再去别处寻寻”,莫青澜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但是突然,他一步凑近了秦沐。 轻声说了句“打扰!”,再一个箭步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秦沐一头雾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她知道莫青澜肯定有他的理由,于是便站在门口,等他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莫青澜就出来了,站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 秦沐不明所以,莫青澜笑着摊开手掌,一只小龟恹恹地在他手上,看到了秦沐,顿时支起脑袋想往她那儿爬,努力得可爱。 “它喜欢你,所以来找你,我在屋内感受到它的气息,怕它跑掉,所以擅闯了,多有得罪。” 莫青澜满脸的歉意,温温润润的声音,像潺潺的溪水,流淌着入耳。 “我不知道它在我屋子里,不然定要送还给你,它是你的灵兽吗?” 莫青澜出自大家族,定然从小有接触过修炼,虽然不知道他修为如何,但是他知道的肯定不仅仅于此。 所以有一只灵兽对于他来说,定然不是一件难事。 莫青澜抬了抬眼,似乎是思考了几瞬,突然抬起胳膊,轻轻挥了挥宽大的衣袖。 第七十八章 潇火 挥了袖子,莫青澜微微地侧身,让出一些空间,一阵晃眼的红光闪过,凭空出现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乖乖地蹲在莫青澜旁边。 秦沐从来没有见过像火一样鲜艳的狐狸,油亮亮的皮毛,亮闪闪的眼睛,像两颗耀眼的小钻石,灵动地转着。 特别是它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一甩地摇着,看着倒是十分有趣。 莫青澜一直在瞧着秦沐的反应,潇火虽然是极品的火系灵兽,是极为难得骨血可制药,凭空可制幻境的灵兽,但是自古狐狸就不是什么能拿得上台面的灵兽。 脑海中,众人鄙夷的目光还挥之不去,“怎么皇室之人契约了这种灵兽”,“一介男儿怎的惹上这狐媚之物,怎么匡扶皇室”,“这种灵兽除了制造那不正当的幻境还能干什么,倒不如解了契用精神力去契别的兽”,“这种兽,活该扒皮抽筋,取了那心头血制几瓶好香料。” 诸如此类的话,还在脑海里消磨着莫青澜的神经。 她也会这样认为吗?莫青澜的心里被堵上了一块,似乎难以透出气来,或许不该让潇火出来见她。 秦沐哪里有闲心去猜他现在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全部的注意力全被这只漂亮的小狐狸给吸引走了。 甚至忍不住蹲下来,轻轻地摸摸小狐狸的皮毛,手感真的是太棒了,她又没忍住,把狐狸抱起来,圈在怀里,摸摸毛茸茸的耳朵,又抓抓它的大尾巴,稀罕死了。 “你不觉得养一只狐狸,没有必要吗?”莫青澜犹犹豫豫地开口,似乎对她这么喜欢潇火,表示质疑。 “不会啊!”秦沐虽然低着头,专心撸着潇火的毛,但是还是反射性地回答他的问题。 “狐狸多漂亮啊!又聪明,好羡慕你有这么好看的灵兽,不像我,只有一只小狗狗愿意跟着我”,还是一只一直乱喷火的小灰狗,脾气又急又躁,还贪吃。 秦沐心里暗暗补充,谁不喜欢这种毛茸茸,漂漂亮亮又干干净净的动物啊! 莫青澜扯了扯嘴角,却溢出难以言说的苦涩,似乎喃喃自语了一声“是吗?” 秦沐感受到了他隐隐的低落,犹豫着伸出右手,踮起脚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也让他的注意力放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自己喜欢的就是喜欢,何必在乎别人的目光,让自己多累。” 秦沐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入到了莫青澜心里,自母亲去世,凤姬登后之后,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一直活在其他人的舆论里,民众的评价里,父皇的不断要求中。 潇火是他这半辈子为数不多的所保留的执念之一,而她,是理解他心里东西的人。 莫青澜的眸色不自觉变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释怀,他勾了勾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像她一样,揉揉潇火的小耳朵。 “潇火看上去也很喜欢你,若是它们偷偷跑到你这里来,可要通知我。” 话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把小狐狸给抱回来,由着她抱着,抚摸着,潇火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上去是从未有过的舒适。 “好,发现了我便通知你”,秦沐爽快地答应,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它能从你袖子里出来?”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秦沐呼出一口气,比起那个阴晴不定的神仙男人,还是莫大夫要来得友善些。 第七十九章 朋友 莫青澜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音,把秦沐窘得脸色一红。 他自顾自地往右手袖子里掏着不知什么东西,等他拿出来,秦沐才看清是一个精致的铁盒子,上边有均匀的五个小孔,没有打开的地方,却好像莹莹地蒙着一层白光。 “这是纳兽盒,一般是用来储存灵兽的,只要一丝精神力便可控制其开关,活兽死兽都可,一般很多人都不愿意自己的灵兽暴露在外,会备上这么一个。” 说着莫青澜用拇指轻轻在盒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将盒子递给秦沐。 “送给你!” 秦沐一惊,她就是单纯是好奇,并不是要讨要的意思,况且这东西她没在灵兽店见到过,定然也不是每个修炼者都有,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是决计不能要的。 “不必了,太贵重,况且我也没有灵兽”,秦沐拒绝得很干脆,虽然她现在决定不把莫青澜完全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但是 “秦沐,我们算是朋友吗?”莫青澜脸上收起了笑容,向前跨进一步,离秦沐,只一步之遥。 秦沐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全名,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认真严肃的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她犹豫的间歇,莫青澜又继续说话:“我以为我们早已经是朋友,秦姑娘,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扰” 失落地垂下眼睑,说着又轻轻作揖。 “你没以为错,我们是朋友”,秦沐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虽然一如往日淡薄,却多了几丝温度。 莫青澜抬眼,她站在阳光前面,笑意盈盈,眼睛亮亮的,璀璨得像天边的霞光。 莫青澜直起腰板,清风徐来,吹起几缕额间的青丝,青衣白发,公子如画。 “既是朋友,这便是给朋友的礼物,明日我有事要出去两日,小龟不愿跟我,烦请朋友代为照顾。” 莫青澜将小龟与纳兽盒一齐递给秦沐,眉目舒展,如沐春风。 秦沐骑虎难下,难不成刚与他说过是朋友,转头就拒绝他的好意,拒绝他的帮忙,未免也太过刻意,只是收下也太过意不去。 “稍等!”秦沐噔噔地跑进屋里,不一会儿又马上跑出来,从他手里拿过盒子和小龟,然后把什么东西又塞进他手里。 莫青澜摊开手掌一看,竟然是一锭沉甸甸的银锭子,他微微地皱起了眉,明显地表示出了不太高兴。 “这个也是朋友的礼物,它不单单是一锭银子,它是我第一次拿到的钱,所以,如果是朋友,就好好收好。” 秦沐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小龟的,你放心走!” 怕他又不肯收,说完这些话秦沐就转身抱着小龟和纳兽盒匆匆进屋了,留下莫青澜哭笑不得地站在门口,身边还坐了只火红呆萌的小狐狸。 看着她忙不迭地关上门,莫青澜这才忍不住地低笑起来,拿银子当礼物,也就这个丫头才想的出来。 第八十章 争风吃醋 不过总归如何,她终于愿意离自己近些了。 只是,她那黑布遮着的笼子内,是什么兽能有那样强大的气息?她一个被家里唾弃的农女,为何可以随便拿出这么大的银锭?还有与之前那截然不同的性格和处事态度。 他一定要搞清楚,或许,国师说的变故,找到六芒戒的契机,与她有关?毕竟整个富贵村,只有她有变故。 “你也喜欢她,是吗?”莫青澜自言自语着,似乎又在对潇火诉说,说罢抱着潇火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不远处,一个男人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白色的衣角被风微微拽动,右手心紧攥,大拇指轻轻地摩挲食指上的玉戒。 左手握着一卷书籍,书籍之中卷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纳兽盒。 是他多事,她那么大的本事,认识那么多人,自有人想着,关自己何事。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风过无声,原本的站立之地再也没有人的踪迹,只有干黄的土地上,留下的一方还残留余温的书与精美绝伦的纳兽盒。 这头秦沐捧着小龟进门,参参就怒气冲冲地冲上来了,小嘴巴拉巴拉。 每一句话的意思都传入秦沐的脑子里,吵得她脑子疼。 “你怎么能养这么个又慢又没用的兽呢!海兽最没有良心了,打架又没用,它走路还贼慢,还有小爷我,最讨厌这种家伙了!” 参参絮絮叨叨地念叨,要不是小龟在秦沐手上,它定要一口火把它喷出去。 秦沐被它吵得脑仁疼,小龟似乎也能听懂参参说的话,本来高高兴兴在秦沐手心上趴着,一下子瞪圆了可爱的绿豆小眼,似乎对参参的控诉表示极度不满。 “你瞪什么瞪,信不信小爷一口火把你的龟壳给烫熟了!”参参呲牙咧嘴地朝小龟恐吓。 却万万没想到被秦沐给迎头吃了个爆栗,“参参,不可以这样对其它兽说话!” 知道这都是有灵智的动物,那么跟人是一样的,它们也有情绪,也有喜欢与讨厌,也有分辨事物好坏的能力,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所以参参和小龟,现在在秦沐看来,就是两个吵架的小朋友,虽然年龄还小,但是教育可不能落下。 “你是土匪还是强盗啊?”秦沐虽然觉得好笑,但是还是板起脸来,戳戳参参的背。 “你是主人,龟龟是客人,要是你没招待好它,我可找你啊!” “你不与它立契?”参参的眼睛亮了亮,似乎听到什么好消息。 秦沐怔了怔,看着参参和小龟同时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神,似乎对她这个答案,都充满了期待。 “龟龟是莫大夫的灵兽,当然日后要回他那里去。” 话音刚落,参参明显由阴转晴,高兴得喜上眉梢,但是小龟却失落不已,扬起的头耷拉下去,小脖子都往龟壳里缩了缩,秦沐忍不住笑笑,都是小孩子脾气。 “但是龟龟如果想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秦沐用食指滑滑它的龟壳,粗粗劣劣的触感,却摸起来格外坚硬。 小龟的心情也总算是好了一些,执拗地往秦沐脚边爬。 那么在回去之前,她要一刻不离地跟着姐姐,与姐姐在一起。 第八十一章 风雨欲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却有些人没那么安分,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近墙角,从衣襟里拿出什么,轻轻地压在一墙之外的洞的草皮下。 确保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疾步离开,像到来时那样小心翼翼。 莲庄之外,郁郁葱葱的树上,一样貌普通的男子从树上跳下,轻车熟路地小跑至墙边,在那个小小的洞口下,用手指拨了一拨。 勾出一张小纸,纸上只写了几个字:今晚城郊动手。 来人把信息记在了心里,手心窜起一团黑火,纸张顿时消为了灰烬,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个瞬息之间,男子跳上了树,转眼便没了踪迹。 一切似乎是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一段小插曲。 而秦沐那里,却也来了不速之客,一个她并不欢迎的人。 正值午时,外头的太阳还有些毒辣,风也一瞬间停歇下来,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这种时候,合该甜甜地睡个午觉。 秦沐刚扶姚宣躺回床上,掖好薄被,就听到木门被大力地推开,“哐啷”一声,撞到了墙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 “不要与秦家人有所争执”,姚宣担心地抓住秦沐的手腕,看来这样突然的不礼貌的登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沐轻轻地点了点头,脸色沉了沉,最讨厌这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然后慢慢起身出去。 还未走近小方桌,秦沐就看清了来人—秦乐。 她趾高气昂地坐在长凳上,正在嫌弃地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廉价的口脂在唇上显得有些突兀,头上那支艳俗的梅花簪逆着光,显得暗沉沉的。 本来还算清秀的姑娘却是一种难以入眼的气质,果真是,人品怎么样,相貌也会与其越来越像。 “姐姐这几日倒是过得舒坦,你可知家里活计都是谁替你做的吗?”秦乐几乎是咬着牙跟秦沐在说话。 “妹妹舒适那么些年,也该动动了,若是对做活不满,也大可去与爹说,许是爹疼惜妹妹,替你请个做活的小工呢!” 倒是秦沐说话语气不急不躁,心平气和,像是最平常不过的好意劝诫。 秦海自然不会花闲钱去给家里请个人,秦沐这番话也只是给秦乐添添堵,知道她心绪不稳,脾气急躁,又没有什么大用,何必叫她讨了便宜去。 果然秦乐一听,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涨,一拍桌子,“别以为仗着你娘手里握着田契,就能嚣张一辈子,赶明儿你娘不知道病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别哭着求着要秦家养你!” “啪!”又快又清脆的巴掌声接踵而至,秦乐被扇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甚至不敢相信秦木会直接对她动手。 这一巴掌,秦沐早就想还了。 既然这条狗自己找上门来咬人,不拿棒子打出去,还好言好语地伺候着么? “是上次没教训够么?不会好好说话?”秦沐扯了扯裙子蹲下来,黑沉着脸看着她,像极了那田垄间无妻无儿的地痞。 她脸上那块黑黑的胎记似乎是淡了一些,不过此时在秦乐看来,像一张令人窒息的丑陋蛛网,而在那后面,是秦沐盯着她的那双寒气沉沉的眼睛。 她怎么越变越可怕了。 第八十二章 兄妹 “你敢打我,贱丫头”,秦乐自高高在上惯了,哪会这么轻易就被秦沐给吓着,叫嚣着要爬起来。 秦沐却冷着个脸,左腿一抬,直接跨坐在她的肚子上,左脚顺势踩住秦乐的右手腕,俯下身子,腾出右手将她的左手腕扣在地上,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啧啧,这姿势帅!参参知道这女人不是主人的对手,自然是坐着看好戏,看到此类精彩部分,兴致一上来。 把小龟踩在了一只脚掌之下,反正它是壳最硬的神兽,踩一踩没有什么关系的。 小龟苦着脸,拼命滑动四条小短腿也挣脱不开,不带这么欺负它的,要让姐姐骂赤幻兽。 “是不是还学不会说人话?秦乐,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闲来无事养鱼种花写字我都不管你,少来招惹我和我娘。” 秦沐挑挑眉,顿了一下,“我不要脸没关系,反正也不好看,但是要有一天你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没了” 说着秦沐优雅地抬起右手,冰冷的指尖轻轻地覆上秦乐的脸,由上至下,酥酥麻麻却胆战心惊。 秦乐的左手腕得到了解放,可她却感觉自己动不了分毫,这种感觉太过惊悚,她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的脸会变成她那样。 秦沐在威胁自己,秦乐毫不怀疑自己若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会干出什么事。 秦沐好似一个亡命徒,她秦乐可不是,这贱丫头从那山上死里逃生,这是变成恶魔复仇来了。 秦乐从心底里隐隐地害怕起来,到喉咙口的话也不敢再说出来,若是失败 她决不能让那样的可能发生,秦乐决定回去了,秦丰一向来比她聪明有魄力,定能帮她除掉这个棘手的眼中钉。 或许胡轩的计划能让她一辈子不能翻身,肮脏下贱,被万人唾骂非议,但是她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秦木,想要她去死! 秦乐一口大气也不肯出,灰溜溜地走后,换来了秦丰,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秦沐在心里不由得冷笑。 秦丰来到屋子里,丝毫不提刚才秦乐被欺负的事情,反而是一反常态地询问秦沐母女可有缺少什么物什,强调大家都是一家人,自要和睦相处的。 这兄妹俩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算计,黄鼠狼给鸡拜年,定安不了什么好心。 只不过这秦丰虽然人高马大,头脑简单的样子,但是确实比秦乐要难对付多,看样子是接受了秦李氏的耳濡目染,心机有上几分。 秦沐自是笑着应答,人家笑脸上来的,她可不能没有缘由地打上去,何况这秦丰是个男人,纵然现在她已是武者黄级的修为,也不宜把事情搞大。 收拾秦家人,非一朝一夕之间可完成。 “秦丰哥哥说的是,秦木若是有什么短缺,自然会与父亲说,只是娘亲得病,不希望常有人来打扰,想必哥哥也能理解。” 秦沐不卑不亢,情绪稳定,秦丰心里暗暗疑惑,这丑女人并不像秦乐回家告诉他的,像个疯婆子那样只顾着动手。 相反还是个极难对付的人,这可就棘手了,她会乖乖上套吗? 第八十三章 今夜月亮湖 秦丰抿了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把自己想说的话先说了。 “秦木,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爹说的期限提前到了明日,如果你想过上好日子的话,今晚亥时,到月亮湖边,把田契来交给爹。” 秦丰郑重其事地说,语气表情也都极为真诚,似乎允诺她的确实都能做到。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的派你来说?”秦沐似是不经意间问起,指尖摩挲着桌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农作繁忙,爹今日要晚归,怕被你娘发现端倪,便让我先来知会一声”,秦丰虽然心里慌张了一些,面上却不显出来。 “今日能得手吗?”为了引她入套,秦丰随即跟上了一句,表达这件事情的急迫感。 “当然可以,只是我的条件,想必你们也考虑清楚了,以后便要委屈秦乐和哥哥你,既然如此,今夜亥时,我会与爹细谈。” 秦沐依旧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话语间,是上钩了。 秦丰内心一喜,只要她来,便有来无回了,秦海答应她什么他怎么会清楚,但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先应着就是。 至于她所说的委屈他和阿乐,到底爹为了田契答应了她什么,他现在不能问,却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你的要求都不是问题,但若是你今日不来,以后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秦丰的语气一下子加强,瞬间染上了赤裸裸的威胁。 这才像了秦家人说话的语气,先礼后兵,秦丰好手段,秦沐勾了勾嘴角,却没叫他看见。 “今夜我一定去,叫爹不要失约才好”,秦沐这才抬头,平静地看着秦丰,看不出什么异色来。 秦丰虽然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是还是窃喜的,果然还是个黄毛丫头,有些蝇头小利就得意忘形了。 今夜什么都不怕,就怕她不入套。 秦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秦沐轻轻哼了一声,恐怕今夜不是秦海让她去,而是其他什么人在等着她。 不过她不会躲,她要去,而且还要偷偷地去,叫那些暗处的人出来,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甚至既然他们有这个胆子,那么就要承担自己干的事的后果。 秦沐微微一笑,敛尽了所有的恶意和算计,刹那间似乎惊艳了时光。 小龟觉得,姐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女人,而参参觉得,这样有谋略有潜力的女人,才足以配得上它们赤幻兽一族,它的直觉,是对了。 只是,她还需更加强大,因为,她的宿命注定不仅仅于此。 夜幕很快就降临,收拢了天空最后一丝阳光,并且带来了月光,点缀上了繁星,村子里一切都开始沉寂下来,熄灭了烛光,躺上了床榻。 只有心中怀事的人才没有安稳入睡。 王癞子的心情倒是愉快得很,哼着那黄段子小曲儿,一路踢踏着野草到达湖边的蒲草荡里,待会儿可要好好地办事。 胡轩早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原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过来,表情十分不满,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多说王癞子什么,只嘱咐他要好好办事。 第八十四章 入套 “若是办砸了,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胡轩恨恨地威胁,同时掏出二十两的白银丢给王癞子。 王癞子点头哈腰地接过,连连保证一定好好完成。 “亥时三刻我会把村民都叫起来,届时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胡轩冷声道。 “胡大公子,你确定能捞我出来是,我反正横竖只贱命一条,你的名声可比我的命要重要哇!”王癞子似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但实则内容却是不善。 “办好了事,自然少不了你的”,胡轩很不耐烦,眼神焦急地朝远处望,虽然还没看到应该看到的人,但是现在不该再说话了。 胡轩拉着王癞子躲进一旁的蒲草荡里,等着该出现的人出来。 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发现,偌大的蒲草荡丛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在注视着他们。 秦沐在远处的蒲草丛里已经蹲了许久,这两人要害人还来得这么慢,害得她腿都蹲麻了,可能还被馈赠了很多的蚊子包。 他们总算是埋伏好了,原来,这件事还有胡轩的参与,那秦氏兄妹倒是好手段,秦沐下意识摸摸袖子里藏着的纳兽盒。 自己和胡轩都是黄级武者,若是真的要硬碰硬,她也不是那一味逃跑的人,加上参参,胜算也不低。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现在就闹成那样,毕竟,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才是上乘之计。 秦沐轻轻地从掩着的蒲草丛中出来,走到小路上,直直地沿着路走到那月亮湖边。 在路过胡轩王癞子藏身的那片比人高的蒲草荡时,还极其自然地咳嗽了几声,蒲草丛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秦沐清楚,他们要动手了。 这不,才刚刚在湖边站定,秦沐就远远地看见王癞子的身影就慢慢走过来了,流里流气,明显是不怀好意。 虽然秦沐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是冲着她来这件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 黑暗里,只借着月光,王癞子看不清秦沐的脸,更瞧不见秦沐嘴角缓缓上扬的坏笑。 这丫头是干瘦了一些,平日里在村里也是看见过,光看她那张脸确实是没有什么欲望,但是这黑灯瞎火的,姑娘的滋味想想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还有白银可以拿,这笔交易确实不亏。 这么一想,王癞子的步子更为快捷,很迅速地便逼近了秦沐。 “你你想干什么?”秦沐见他神色不善地靠近,慌张地踉跄了几步,差点摔进湖里。 “自然是好好地疼你”,王癞子搓搓手,然后转眼就开始解裤腰带。 远处的胡轩看见这一幕,毫无温度地冷笑了一声,眼里的阴鹜沉得可怖。 就凭这样的女人,给他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嫁给他,不自量力。 秦沐微微地皱了皱眉,这男人真是恶心,多看一眼都辣眼睛。 但是她直到看见胡轩的身影往反方向跑了,才马上冷下脸来,这时候王癞子的手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肩,裤子也掉下来了一半。 “什么恶心人的东西!”秦沐再无顾忌,对准就是一脚,王癞子直接被踹翻在了地上,活生生地给疼晕过去。 第八十五章 男女主到位 秦沐心下微微一诧异,这么不禁踹的嘛,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再费力气去打晕他。 接下来就是她要等的人,秦沐可不相信,这样害她的大好时机,秦氏兄妹不会先来看看热闹。 似乎自从修炼了之后,身体素质是比以前强硬了不少,至少现在,她拖着个一米七的男人毫不费力,往旁边蒲草丛里一扔,就完事了。 至于他自己脱下的裤子,秦沐可不会给他穿好,毕竟这样的造型,待会儿配上女主角可让人更有视觉冲击。 于是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等秦氏兄妹了,而他们也不负她的期待,几乎是亥时过了一刻就来了。 秦乐看着风平浪静的月亮湖,心中疑惑不已,照理说现在应该动手了呀,甚至应该看到被凌虐的秦沐。 但是怎么这里别说是秦沐,收钱做事的王癞子也不在,跟胡轩哥哥说的就是亥时啊! “怎么人影都不见一个,本来还想等那贱丫头被糟蹋完直接压水里呢!过会儿胡轩哥哥就该带人来捉奸,今天那女人到底来没来啊!” 秦乐气得跺脚,睁大眼睛反复张望四周,想发现什么动静来,却依旧是鸦雀无声,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阿乐,别着急,若计划不成,胡轩一定会来通知我们的,许是路上出了些小变故,我们耐心等等,今晚定要那丫头身败名裂地死去!” 秦海拍拍秦乐的肩,以示安慰宽解,秦乐的心才稍稍安定,她总觉得今晚要出什么大事,秦沐那丫头可不像以前那样好对付。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秦乐才放松下来,身边人高马大的哥哥突然就倒下了。 “嘭”,摔倒在地面的声音把她吓得够呛,秦乐惊恐地回头。 发现秦沐不知何时靠近的他们,正肉痛地在揉自己的右手,很明显,秦丰就是被她一手刀打晕的。 看见秦乐转过头来,秦沐就笑嘻嘻的,“你等的是我吗?” 惨白的月光映照下,秦沐的笑容无比诡异,秦乐自小到大还未受过这样的惊吓,顿时一声惨叫,嘴唇还直打哆嗦。 但是哪有人能听见,本来选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经过,可以控制想让他们发现的时机。 “你把我哥怎么样了?胡轩哥哥呢?”秦乐虽然害怕得脸色发白,但是还是知道秦沐不敢把自己和哥哥怎么样。 毕竟她本来就知道这贱丫头力气比她大多了,但秦乐万万没想到,她能直接把强壮的哥哥打晕。 “打晕了罢了,至于你胡轩哥哥,自然是帮你找人来看戏去了”,秦沐凑近一步,拉住秦乐的手腕,轻描淡写的语气。 倏尔话锋一转,极为亲昵道:“所以妹妹,今儿个的戏,你可一定要好好演。” 秦乐不明所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硬生生窜到了头顶,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没等秦乐细想,秦沐直接扬起手臂,她惊恐地护住脸,却没想到是脖子一瞬间的麻痛,接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八十六章 名声被毁 秦乐再有知觉的时候,是被一盆透心凉的湖水给泼醒的,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入眼却是一群乌泱泱的人,全是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民。 秦李氏涨红着脸,嘶喊着挡在自己前面,声嘶力竭地为她挡去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秦乐本来还疑惑不解,这是发生什么事,但突然觉察到了身子一凉,低头一瞧,自己竟然未着寸缕,外衣是披在自己身上的。 更为让她惊恐的是,王癞子被凉水泼醒,也缓缓转醒过来,与她一样的衣不蔽体。 这下秦乐是完全懂得秦沐的‘做戏’是何意,她被秦沐反套了! 该死的贱女人!只不过秦乐在这一刻,比起怨恨,更多的却是害怕。 作为一个在小村子里走不出去的普通女人,名声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秦乐只有一个念头,她被毁了! 哪怕她自己感受得到,王癞子并没有和自己发生什么。 透过人群,秦乐还看到了躲在人群中,表情嫌恶的胡轩,似乎已经认定自己被王癞子糟蹋了的鄙夷注视。 不管怎么样,她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特别是现在的时候,谁都不能把自己摆脱开。 “富贵村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有伤风化啊!” “秦海的小女儿竟然这么不知廉耻,听说为人也泼辣得很呢!” “我看许是王癞子糟蹋的人家姑娘,谁想跟这样的男人呢!” “那也是那秦乐不知检点,哪个正常人家的姑娘会这么晚还来这荒无人烟的月亮湖。” 村民们都七嘴八舌地说着,留言议论像淋上了油的火苗,烤炙着秦乐的心。 “你们都胡说什么!我家阿乐跟这个男人清清白白,她定是被人绑出来陷害的”,秦李氏满脸都是眼泪,看上去有天大的冤屈。 “娘,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我好好的在清扫牛棚,怎么会在这里啊!定是这下流瘪三想欺辱我,但是还没得手你们就赶来了,幸得你们救我及时啊娘亲。” 一番哭诉,倒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不过在场的也都不是傻子,这秦家离月亮湖差了多远大家都心知肚明。 脱裤子办事何必舍近求远,不是秦乐两条腿自己走过来的他们还不信哩! “都围在一起干什么!”突然从人群之外传来有威严的一声,顿时把七嘴八舌的留言声给止住了。 辨认出声音的主人,人群也莫名地让出一条道来,胡华良是个偏矮精瘦的男人,留着两撇小小的胡子,一双眼睛倒是锐利得很,双手背后,显得十分严肃,不怒自威。 他路过胡轩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知道今天这出闹剧与自己儿子脱不了干系。 胡华良身边还跟着大块头的秦海和几个中年男人,都是行色匆匆,听到消息急急赶来的。 躲在一边蒲草丛里的秦沐多看了胡华良几眼,这个就是富贵村的村长,胡轩的父亲了罢!就是这个男人不让自己儿子解除与自己的婚约。 他到底是重情义,遵守信约之人,还是另有图谋,知道些什么。 秦沐还想把这场闹剧继续看下去。 第八十七章 观众 “村长啊!秦家小幺跟男人做出这种破烂事,传出去真是败坏我们富贵村的风气,这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处理啊!” 尖锐的嗓音传入胡华良的耳朵,倒比亲眼看到的还要再早一些。 说话的是秦李氏最大的对家,村中出了名的嘴碎妇人张婆子,想当年她的女儿对秦丰有意,于是张婆子就托了媒人去牵牵线。 哪里料到秦李氏眼高于顶,自然瞧不上张家,而且平日里张婆子也没少嘴碎过秦家的事,所以直接就把人打了出来,张婆子气不过上门理论。 秦海一家都是蛮横无理,秦李氏往秦海耳边吹了吹耳旁风,秦海也直接把张婆子给恐吓出了秦家。 这不,张家与秦家的梁子也就结下了,而秦李氏与张婶子,日后村里相见,妇人之间总少不了冷嘲热讽,已经是村里众所周知的敌人。 这次出事的是秦李氏的未出阁的闺女,张婶子怎么能不嘲讽几句,恨不得秦李氏在村子里永不能翻身才好。 “捣人嘴子你不怕死后被阎王拔舌头吗?我的女儿关你这死老婆子什么事情!”秦李氏即刻就把张婆子给骂了回去,倒把村里的人惊了一把。 秦李氏在村里妇人中也算是风情万种,吴侬细语的一型,平日里也不出门,只知道把秦海拿捏得准准的,还把正室给挤了下去。 没想到一触及子女,泼辣程度倒不比阿庆嫂少,看来这女儿也像她,平时名声做得倒好,实则淫荡有心机。 张婆子恹了下去,自知确没有立场论人家是非,不过还是轻轻地嘟囔:“自个儿女儿做的事,还不许别人说。” “都不要吵了!”胡华良瞪起眼睛,明显的不耐烦,低头嫌恶地看了秦乐和王癞子一眼。 “都把衣服穿好了,找个明亮的屋子说话!”胡华良一声令下,表达出了两种意思。 第一种是这事今日还没完,还要继续处理,第二种是这件事情要关起门来处理,不相干的人都散了,这是人家的事。 众人虽然对这件事还有很大的好奇,但是村长的话也不能不理,总之村子就这么点地,什么消息明天也都知道了。 大家都意味阑珊地回去睡觉了,毕竟明早还有大堆的农活要做,而今天的热闹也凑够,看来要很愉快地入眠了。 接下来的事情秦沐是不想再去了解了,该知道的明天自然会知道,秦乐会怎么样都是她自己应得的后果。 至于他。秦沐为难地踢了踢地上躺着的秦丰,沉得像头猪,这么大的动静都纹丝不动,看来是真晕得厉害。 在这以天为盖地为庐的蒲草堆里,好好地睡着,想必今晚也要受不少罪了。 时辰真的已经不早了,天空黑沉得厉害,原本还有几颗星星点缀着,此时恰好被黑云给遮住,村民早已经一哄而散。 而秦沐怕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人,便选择沿着村子最外围的小路走,虽然距离远了些,但是村里的人绝对不会往这走。 此时的她还无法料到,待会儿会遇到什么,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 第八十八章 没有结果 胡华良带着涉事的秦乐和王癞子,以及秦家人到了秦家的主屋。 众人只晓得秦家彻夜灯火通明,都没能审出个结果。 王癞子咬定秦乐与他两情相悦,秦乐哭诉着早已与胡轩暗通曲款,自己与王癞子清清白白,而胡轩则一口否认与秦乐有丝毫的关系。 一锅粥一样的关系把父母们愁得精神错乱,为什么不把秦沐牵扯进来?是因为一旦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来。 一则这么些人被一个唯唯诺诺,手无缚鸡之力的丑女耍得团团转,可信度不高;二来本来还只是淫乱之名,若是来龙去脉众所周知,怕招来的就是官兵,犯的就是故意杀人的大事。 在这个点上,三人明显的没有犯糊涂,现在没有证据,秦沐又把自己摘得干净,若硬生生把她拉进来,只会是得不偿失。 所以这个结果,秦乐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嘴里吞,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胡轩。 她已经不可能被别的男人接受了,她也决不能嫁给王癞子,心中的抵触与抗拒,使她的脑子竟无比清晰。 就算她在这村子里臭名昭着,只要她能嫁给胡轩—村里唯一的修炼者,那么谁敢瞧不起她。 但是她却不知道胡轩的想法,本来与她一起就只是玩玩,是见她长得清秀,性子温柔,又懂得取悦他。 但是现在秦乐在村子里的名声已经连秦沐都不如,日后与其它兄弟在一起,谈起他的女人是个不检点,恶心人的,他胡轩可丢不起这个人。 鉴于秦乐控诉是王癞子绑架的她,而且死活不肯承认与他发生关系,所以胡华良也不能再多加处理,也不想再管,毕竟秦乐言语中还要把自己儿子牵扯进去。 这件事情就让秦家自己关上门来自己处理,至于王癞子,说话也吞吞吐吐,不清不楚,就先暂时关起来,若是犯了欺辱姑娘的罪名,是要送至官府,驱逐出村的。 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各家关上门处理各家的事情。 秦乐哭哭啼啼地求秦李氏救她,却被秦海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丢人的东西,我秦家还没出过你这样的荡妇!”秦海手劲本来就大,又在气头上,秦乐的脸顿时肿起了一半。 秦乐还从没被秦海这样大骂过,又委屈又害怕,眼泪簌簌地掉,“爹,我没有,都是秦木那个贱蹄子害我的,都是她,今日被万人辱骂的应该是她啊!” “阿乐不要说了,反正我们母女生来命苦,你是我这个妾室肚子里出来的,人家对你有偏见也不是你的错,要是你爹要你嫁给王癞子,为娘只能和你一起去死了。” 秦李氏也痛哭起来,瘫坐在地上,抱住秦乐痛哭,娘俩仿佛有天大的委屈,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样子。 秦海最看不得女人这样哭哭啼啼,“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阿乐嫁给那个瘪三了,今天开始,秦乐不许再出门一步,等这件事情过了,爹会给你找个正经人家的。” 秦海满脑子被这些事扰得头疼,直接挥挥手,入了卧房。 第八十九章 竟然是他 “阿乐,不要与你爹说陷害那丫头的事,你还不明白在你爹眼里,秦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吗?” 秦海一走,秦李氏顿时就收住了眼泪,神情严肃地告诫秦乐。 “可是娘,那个贱丫头把我毁了,我已经不是好名声的姑娘,甚至没有人会愿意娶我,大家对我都指指点点的,我也不要嫁给王癞子。” 秦乐哭喊着,嗓子都快喊哑,若是知道自己会是这个结局,那么一开始,她就不该招惹秦沐,但是现在后悔都迟了。 秦沐!此仇不共戴天! “阿乐,事已至此,不要害怕”,秦李氏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轻轻地用手抚摸秦乐的头发,温柔得诡异。 但是秦乐却感受到母亲的力量,没错,娘会帮她想办法的,事情肯定会有转机。 “你不是还有胡轩么?她毁了你名声,你抢她姻缘,不亏。” 秦李氏的声音轻轻柔柔在头顶响起,秦乐靠在母亲胸前,小声地提出自己的疑义。 “可是胡轩他否认与我的关系,他不会愿意娶我的。” 秦李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冽,声音也强硬了几分,“碰了你,他还想全身而退吗?未免想得太过天真。” 秦乐一想也对,胡轩是她唯一的男人,凭什么嫌弃她,她无论怎么样,也要成为他的妻子。 “娘,我该怎么做?”再抬眼,秦乐的目光已经充满了狠辣和坚定,竟与秦李氏一般无二。 而秦李氏也是缓缓勾起了笑容,话语声回荡在忽明忽暗的烛火里。 至少现在,算计秦沐的事情要先搁浅,秦沐也暂时达成狗咬狗的目的。 所以回去路上,秦沐的心情十分明朗,甚至还难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小路旁知了声此起彼伏,就连杂草也是格外的多,许是平日里没人踏足,连一边的树枝也疯长着,几乎要垂到人眼前。 前方树影婆娑,枝桠都是黑色的,晃动着,挡住月光,整条小路显得黑漆漆的,秦沐突然有些后悔,现在是后半夜,一个人走这条路还真挺瘆人的。 秦沐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可能是人的精神一紧张,总爱产生什么幻听幻想,秦沐虽然暗暗告诉自己这世界没有什么灵异事件,但是越想越觉得前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人影。 朝那个黑影由远至近,秦沐的心脏快得好像要跳出来,等终于能看清那个黑影时,她才发现不过是一棵从路中间野长出来的小树。 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秦沐自嘲地呼出了一口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惊呼出声。 有人拉住了她的脚腕,把她拖进了路边低处的杂草丛里,可把她摔得够呛,但是身子却没有磨到粗劣的土地,因为她正正地落入了这个算计她的人怀中。 秦沐神情一冷,直接用精神力凝出气雾,往对方胸膛上狠狠一拍。 “唔”对方一声闷哼,缓缓抬起下颚,看到秦沐的脸,明显一怔,秦沐也第一眼就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眸彷若子夜寒星,冰冷清澈,一眼是无尽的星辰,像两颗不朽的墨玉,熠熠生辉。 竟然是他。 第九十章 倒霉 “是你啊!”男人的声音沙哑着,却别具磁性,似乎是放松了下来,勾了勾嘴角,倏忽眉头突然一蹙,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痛楚。 秦沐这才注意到他似乎格外地虚弱,脸色也很是苍白,颇有种美人迟暮的病态,倒显得更为美艳出尘。 不会是刚才她一掌打的,秦沐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手足无措去摸他的胸膛,还好还好,没有血窟窿,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觉得自己太好笑。 再怎么样,受得也是内伤,但是她突然觉得手上湿哒哒的,把自己的手靠近眼前一看,虽然月光太过朦胧,但是秦沐还是清楚地看见,自己手上的是什么。 这个男人素爱穿白袍子,一身纯色的那种,原来他袍子上的黑色痕迹,不是衣袍的花纹,而是鲜血干涸了之后结的黑色血块。 他不是很厉害吗?他这是被人追杀了? “你”秦沐还没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就被一双略显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嘴,男人一下子靠近,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地跟她说。 “不要说话,他们来了!” 秦沐被他的突然靠近给吓了一大跳,男人冷脸星眸,俊美无俦,还带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两人本来就是在杂草堆里跌坐着,简莲生只伸了伸手,就把秦沐的后腰给揽住。 “别动,会有声音”,这一次的音色更为低沉和虚无,轻得几乎连秦沐都快听不见,似乎危险真的在逼近。 秦沐哪里还敢再动弹,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她只是个修炼入门者,这男人引来的杀手定然修为不凡,且行事狠辣。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刚从圈套里出来,又掉进另一个火坑,绝对不能和这个男人一起这么容易就死了。 秦沐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在简莲生眼中,却莫名地感到新奇,原来还是个欺软怕硬的机灵姑娘,原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秦沐紧绷着精神,皱着眉观察四周的动静,若是从路上追上来的,那么他们现在的藏身位置便是不易被发现。 他们本来就身处低洼,又有齐人高的杂草错综复杂地遮掩着,夜色很黑,月光下根本就看不清楚。 秦沐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但是附近突然出现了从远至近的脚步声,根据脚步声判断,来人绝对不止五个。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路上来来回回,秦沐屏着气,恨不得自己能有个隐身的神技,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值得这么多人追杀。 问题是还能死里逃生,顺带着拉自己下水。 幸运的是,很快错乱的脚步声就渐行渐远,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与这黑夜的应有时辰才显得相得益彰。 秦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拍捂住自己嘴的手,示意他放下,危险已经度过了。 简莲生也尊重她的意思,把手放下,只是又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的手指修长又漂亮,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月光之下泛着淡淡光泽,真的是天生一副好皮囊,连手都这么让人羡慕。 第九十一章 还好是你捡到了我 秦沐暗暗地把自己那双瘦瘦的小爪子给收好,不知怎么,他的话他的指令总有让人无端信服的力量。 那么他说不能出声,现在便还是不出声为好,这男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秦沐自然也不能落后,自然什么都不能干,那么就瞪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终于是等来了动静,秦沐亲眼看着一个黑衣人又折返回来,若不是那男人叫自己不要出声,现在定然被他抓个正着。 秦沐看了简莲生一眼,似乎是有些知道了这男人为什么单枪匹马能逃过这么多人的追杀,心思缜密如厮,也实在是太过厉害了罢! 那个黑衣人去了另一边的树后察看,又几乎站到了他们眼前,秦沐情不自禁地憋气,仿佛不呼吸就能不被发现一样。 实在是万幸,黑衣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终于是再次离开,这次不用简莲生提醒,秦沐也不敢再动再说话了,谁知道那群黑衣人会不会返回来第三次。 “憋气做什么,呼吸!”简莲生轻声地低呵,见她把自己憋成了个小红脸,皱了皱眉。 秦沐的眼神往四处瞟了瞟,就是不敢看他,以掩饰自己的窘迫,天这么黑,他怎么还管自己憋不憋气啊! “他们走了吗?是来追杀你的吗?”秦沐轻轻地问,小心翼翼的,仿佛声音大点就会再把他们召回来一样。 “唔”那男人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痛苦地捂住心口,深深地蹙起了眉,情况似乎比之前更为糟糕。 “喂!你没事?”秦沐也不是那完全冷血的人,毕竟人家还救了她两次,于是就好心地扶住了他难以靠一己之力支撑的身体。 却没想到的是在这时候,简莲生强支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进眼睛里,眼眸深邃得像星辰大海。 他这种眼神不会怀疑她要害他!秦沐有一瞬间气结,甚至想丢下他直接回家,她还不想惹上这个事呢!秦沐气呼呼地放开他,就要转身离去。 “带我回去,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男人的声音已然沙哑虚弱得很,低低的音量此时却让听者无比心疼。 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语气!秦沐的脚又迈出去一步。 “嘭”,身后突然没了男人说话的声音,秦沐随即转身,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压倒了一大片杂草。 身上的白袍沾满了血迹,额间耷拉着几丝被汗润湿的发丝,她见过他那么多次,他从来都是干干净净,遗世独立,出尘得像天外来的仙人,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落魄过。 男人紧紧地闭着双眸,却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再流入干枯的杂草里。 秦沐毫不怀疑,若是把他放任不管,他会死在这里。 算了,就当她欠他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这么好看的人也不多。 “还好我现在是修炼了啊!不然我可背不动你,你要是像秦丰那样的体型,我也是不会背你的啊!”秦沐哼哧哼哧,累得满头大汗,却难得地喃喃自语。 看不出这男人平时清瘦挺拔,竟然比秦丰还要重,不过,他手长腿长,要是不重的话也不合常理。 回家的路还很漫长,背上还多一个拖油瓶,秦沐真的是只能认命,自己嘀嘀咕咕以缓解一下枯燥。 “还好是你”,脖子处温温热热的,男人的下巴抵在那里,那一瞬间,秦沐只觉得浑身像被通了电流,酥酥麻麻的,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耳边。 他虽然有气无力,声音还是那样的有磁性又动听,秦沐这才意识到,好看的男人撩人是天生的,仅仅是那么一句话,就能让人心跳加速。 不过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男人,可能与她一辈子的交集就仅此而已。 只是你救我,我救你的关系,至于他那句话,秦沐不想去深究,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那样的联系会羁绊住自己,那么她会,不想要主动靠近。 明明暗暗的崎岖小路上,瘦弱少女背着白衣男人的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一步一行,似乎注定会走到世界的尽头。 天色才朦朦亮,太阳还未探出头来,村子里的大公鸡第一声鸣叫时,庄稼汉们都纷纷已经在田地里做活,挥洒汗水,努力耕作。 而农妇们则围拢在小溪边,浣着全家人的脏衣裳,顺便津津乐道地昨日轰动全村的秦家的丑闻。 你一言我一语,流言在这群妇女中像插了翅膀的箭,秦乐的丑事顿时便人尽皆知了。 只不过秦沐这时候可没功夫去了解这些杂事八卦,她几乎要累瘫在屋旁的小灶房里了。 秦沐与姚宣住的本来就算是秦家的外柴房,后来她们母女搬进去,就在旁边砌了一间更小的灶房,让她们自己解决饭食。 但是后来姚宣生了重病,没有能力煮饭,秦木也没有食物来源,这才又回到秦家捡些他们吃剩的饭菜,勉强度日,因而这个小灶房就闲置了下来。 昨日秦沐背着简莲生回来已经是深夜,她哪敢把血淋淋的人往屋里领,当机立断就把这个小灶房打扫一下,铺上她的被褥让这个男人先作休息。 男人发烧烧了一夜,秦沐来来回回换热水都换得疲惫,强撑着精神,准备天亮去跑一趟城里,把药材被褥都添置回来。 但是天还没有完全亮,秦沐就撑不住,坐在他被褥旁边,靠着墙就睡着了。 简莲生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香甜,似乎从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睡梦中萦绕在自己鼻尖的都是那个女人的气息。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帮他擦拭伤口的柔软的手,一个女人竟然毫不忌讳地脱下男人的衣服,她真的是时时刻刻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简莲生将目光转到她的睡颜上,她的睫毛很长,除了那些胎记的地方,她的皮肤其实很白,她的鼻子很挺,小小的却饱满的唇,五官比他见过的女人都要精致几分。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简莲生支起腿,将手臂靠在腿上支撑起自己手臂,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她。 第九十二章 重要朋友 秦沐总觉得在睡梦之中,有一双眼睛在一直望着自己,因此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地被一声鸡叫给惊醒,秦沐懵懵地睁开眼皮,却被眼前的脸给吓得一激灵,真的是结结实实地抖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忍不住笑意,轻笑出声,刹那间,秦沐只觉得那冰山上的雪都要融化,有种枯木逢春的错觉。 但是同时相伴的,是更为丢脸的窘迫,秦沐真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为什么每次都会在这个男人面前出洋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会我进城去给你配些药”,秦沐边说着,边慢慢地挪动屁股,从他的目光下挪开后,才迅速地站起来。 “我的衣服”简莲生看了眼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浑身都是被刀剑划伤的翻着肉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但是他却不甚在意。 昨日给他伤口上药时,是借着昏暗的烛火,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伤口,哪里会细细地看他的身材。 今日青天白日,虽然太阳还未升起,但是光线却是不暗了,没想到,他看起来清瘦不已,肩宽腰窄,胸膛腹肌却是一个都不落啊! 禀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秦沐只一眼就快速地转过了身,说话也磕绊了不少。 “那个,昨日你伤口都与衣服黏一起了,不脱衣服的话,无法帮你处理伤口,衣服已经不能穿,我便扔了,我马上去帮你买一身回来。” 秦沐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把自己的话说完,就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去。 简莲生轻咳了一声,努力压下胸中翻江倒海的不适,喉咙里满是鲜血的腥甜,他的眼神一下变得深邃。 带着深不可测的深意和微微的一丝失落,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许是这些年的日子太过安稳,或许他太过贪恋那些温暖,才忽略了那些亲近的恶意,把自己陷于了这一种境地。 还好昨晚是她,他该感谢那时突如其来的害怕与不自信,不想再自己孤身一人,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幸里的万幸。 他从来没有失算过,只因是他,他才暂时放松了警惕,但是现在看来,可能信任并不能换来什么。 落荒而逃的秦沐先去的东叔的药铺,东叔倒是有点惊讶,怎么今日并没有带墨团来卖,反而要买一大堆治疗外伤内伤的草药。 “怎么丫头,家里有谁受重伤了吗?”东叔边从柜底帮她整理出一些基础的药材,边关心地问。 “啊!一个朋友,东叔,你这有治内伤的药材吗?”秦沐看着各种各样的药材,分辨不出都是有什么功效的,她突然意识到某人被自己打了一掌,似乎伤势更严重了。 “你那朋友还受了内伤,被修炼者伤的?”东叔又开始低头在柜底找药材,心里却想她那个朋友也太惨了!这得受多严重的伤。 东叔丝毫没能料到她那位悲惨的朋友会是自己平时养尊处优、运筹帷幄的师侄,还暗暗的吐槽那人也太倒霉了! “这个,云灵草,四年成一株,与丹姝蛇伴生,对治疗内伤有奇效,保你那位朋友痊愈”,东叔神秘兮兮地推出一个盒子。 “恕我多嘴问一句,是个重要朋友吗?”东叔突然凑近,有些八卦的样子。 秦沐一愣,机械性地点点头,他应该算是朋友!至于重不重要,大概是那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的程度! 东叔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突然感到一阵可惜,本来这聪慧的女娃子配师侄倒是极妙。 虽然这女娃子外貌不出挑,但是内在美往往比外在美要重要得多,自己那师侄虽然皮囊好看,也是怪物一个,在他看来,还便宜了那小子。 秦沐丫头委实是个好姑娘。 “多少银两?”秦沐知道这草药定然不便宜,但是已经打定了要买回去的决定。 东叔突然满含深意地一笑,“丫头,这价格你可能承担不起啊!这个数。” 东叔伸出两根手指。秦沐可不认为东叔的意思只是二十两白银,心下是了解了这其貌不扬的云灵草的价值了。 “云灵草我要了!只是这账我得先欠着,连带着这些药材一起”,秦沐说得倒是坚决,丝毫没有回到一穷二白的困苦不甘,她所做之事她自认为值得。 东叔自然知道她会把账还清,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这样入她的眼。 但是东叔却不知道,秦沐只是为人如此,但凡是真心对她的人,她愿意付出的只会比对方多。 东叔也不说什么,直接把她所要的所有药材包好,推给她。 “谢谢,东叔!”秦沐拿起药包,由衷地感谢,然后出了门。 进门还小有积蓄,但是这一出门真的就孑然一身,一穷二白,甚至还欠债累累。 看来不是这世界的钱花得太快,而是她还是太穷了,她还是得找找其他赚钱的门路。 从东叔的药铺出来后,秦沐又为简莲生添置了几身普通男子衣裳以及一些粮食。 等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有些灼热,秦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汗涔涔了。 但是有一个身影却明晃晃地站在大太阳底下,皮肤还黝黑黝黑的,看到她后,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笑得很憨厚,还激动地冲她挥挥手,似乎是终于见到了她。 秦沐是有些意外的,在这个时间段见到罗林。 因为现在应该是农活繁忙的时候,罗家又只有他一个劳动力,照理说应该是他走不开的时候,怎么会在这里站着等自己。 “罗林哥哥,有什么事吗?”秦沐边走近,边询问他的来意。 罗林见她背着重重的背篓,急忙上前帮她从肩膀上拿下来,看着里面满满的药材,心下有几分明白。 “听说昨日晚上秦家发生了些事,没牵扯到你吗?”罗林真的是一脸担心的样子,甚至还看看她有没有明伤。 “我家离月亮湖远,因此昨日胡轩喊人说出事的时候,我们浑然不知,今早才听到这个消息,娘让我马上来看看你和姚宣婶子。” 罗林言辞恳切,让秦沐心里暖融融的,比起秦家那群人,还是阿庆嫂和罗林哥哥更能让她感受到善意。 第九十三章 美貌表哥 “我也听说昨日秦乐的事,放心,他们现在处理自己的事还来不及,牵扯不到我。” 秦沐笑笑,微微地弯了弯眼,霎那间竟然比那阳光还刺眼,她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是充满了自信和确定。 “这样就好”,罗林犹犹豫豫地,似乎在自己喃喃,也仿佛是在努力想说出口却说不出来的话。 “那个秦沐妹妹”,罗林支支吾吾,喊了她名字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嗯?”秦沐看着他,示意他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一个大男人住在姑娘家里不太好”,罗林涨红了脸,似乎是想到了刚才那男人赤裸着上身,眼神冷冽的模样。 为什么那样的男人会住在秦沐家里,满身是伤,却长得像个谪仙似的,还未穿衣裳。 还没等秦沐说话呢,罗林又觉得自己对一个姑娘说话太不妥,又急急地解释。 “秦沐妹妹,我是说,那个男人可以暂时住到我家去,我可以帮你照顾,比你一个姑娘方便得多”,罗林终于说完了自己的话,松了一口气。 秦沐心里一紧,罗林看见那个男人了?目光一转,她被吓了一大跳,小灶房门口,那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和罗林。 男人虽然脸色还惨白着,一副站着都要摇摇欲坠的模样,但是身上已经穿上了普通农家汉子的衣服。 那衣服是罗林的。秦沐能堪堪辨认出来,因为罗林比他要壮实不少,所以这衣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隐约还可见他雪白的胸膛。 他比罗林要高上不少,因此袖子与袍子都短上那么一截,看起来虽然美艳却未免有些滑稽。 他看上去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甚至看得秦沐有些心虚。 “我不与他走”,男人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又是看着秦沐说的,音量不大,罗林还没注意听到。 但是秦沐清清楚楚地把他的嘴形和低沉的音色给纳进脑子里,甚至她还觉得这男人还有些委屈和可怜。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在这村子里又只认识她一个人,想来他定然遇到什么严重的事,不然不会落至这种境地。 在这种悲惨的境遇下,她断不能做把他往外推的举动。 要是一只小动物在受伤时就弃之不顾,或者转手让人,那么那只小动物就会缺乏安全感,甚至对之后的生活也会产生影响。 “他是我娘那边的表哥,住在我家也于情于理,多谢你的衣裳,我给他添置了新的,明日我便洗净来还你。” 秦沐重新把目光放到罗林身上,谢绝他的好意。 表哥?罗林一愣,那个男人什么话也不肯说没想到竟然会是秦沐妹妹的表哥。 姚宣婶子年轻时那样美貌,若说她有个这样非凡样貌的亲戚,倒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姚宣婶子的娘家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提起,太过神秘,没想到竟然能出一个那样的男人。 罗林八成信了,也不再坚持要那男人住到他家里去,只是反复叮嘱秦沐有事一定要喊他帮忙,需要什么也可以帮她跑城里。 晒着太阳,罗林还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秦沐觉得更加燥热了,但是还是得耐着性子听他讲,毕竟罗林是好意。 而那个男人也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屋里去休息。 直到秦沐终于送走罗林,走到那小灶房前面,原本一声不吭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太啰嗦。” 秦沐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他指的是罗林,他嫌罗林啰嗦。 “对了,有人若是问起你,你就说是我的表哥,我姓秦,单字沐,青松如膏沐的沐,你的名字呢?” 秦沐将背篓拉到主屋前,和他隔空对话。 “莲生”,男人只回了两个字。 秦沐听到他的回话,倒上来了些兴致,“哪个莲?莲花的莲?” 良久,她才听到轻轻的嗯字,秦沐暗暗吐吐舌头,还真是那莲花的莲,如此俗气美艳的名字啊!这父母还真会起名字。 “我娘姓姚,若是别人问起,你便跟他们说你叫姚莲生,是我娘的远方侄子,是从别处来的,过几天便走了。” 秦沐蹲着,没抬头,一边把背篓里的形形色色的药材拿出来,排列开来,一边嘱咐道。 简莲生没应,但是似乎也没有反对,就还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把草药在地面上整理好。 青山绿水,酥骨清风,暖阳融融,岁月静好的样子。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秦乐的事情似乎在这两三天并不会被解决,而简莲生是什么人,秦沐从来就没有想问的念头。 姚宣与简莲生在那一天之前,从未见过面,秦沐想着两个都带着病气的人还是不要在一同吃饭,因此姚宣并不知道简莲生的存在。 只知道女儿一个劲地忙进忙出,她却下不来床,而且更为操心的是,秦木似乎在做什么,脸上的胎记已经压制不住,渐渐淡化。 那就意味着,这毒定然压不了她一辈子,那么,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危机,姚宣无法揣摩,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孩子,这个决断她会替她做! 只是现在的秦木似乎有自己坚持的事情。 秦沐最近总觉得有些事情被自己忘记,但是却又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毕竟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件一件难以消化,总有些疲惫的患得患失感。 因此在记不起来是什么事情后,索性秦沐就不去想了。 秦乐的事情没有结果,定然是还有些波浪的,她可不认为那个秦李氏会把秦乐给了那王癞子,也不会认为秦乐名声毁了,他们秦家人不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还有秦海索要的田契,明日应该就是七日的期限了,最迟今晚,他一定会来找她。 而恰好这日,她的眼皮子跳个不停,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非常准确,秦丰在一大早就踹开了她们的门。 这秦丰也是倒霉,被她一手刀劈晕,第二日才慢慢清醒过来,当日秦沐以为他块头大,定然没那么容易劈晕,所以下手也就重了些。 第九十四章 上门找茬 只是秦沐低估了修炼者的力量,秦丰好不容易起来后,跌跌撞撞地回到秦家,因为半夜着了露水,所以接连发了两天的烧,这才能慢慢恢复。 这不,恢复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秦沐算账来了,连带着秦乐的账,一起算了。 秦丰气势汹汹地来,秦沐是有心理准备的,就算秦丰比那秦乐聪明几分,但是火气方刚的男人,是决不会容忍被别人算计伤害,何况还是一个以懦弱无能着称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看来上次我说的话你并没有放在心上”,秦沐正在择着鲜嫩欲滴的翠绿的南瓜藤,“咔叽”一弯,清脆的藤茎被折成两半,顺着丝拉下来,细致又专注。 秦丰还在气头上,却看见她还这么漫不经心地择着菜,还冷冷淡淡地敢跟他说这么不像样的话,顿时火气蹭蹭地往上涨。 直接冲上去,大手一挥,把秦沐面前的菜篮子一下子粗暴地掀翻,又一把抓住秦沐的衣领子,顶着脖子,几乎要把她提溜到空中。 秦沐感受到他坚硬的拳头抵着自己喉口的异物感,看来男人若是发火,确实是威胁性命呢! 秦沐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示弱的表情,“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谋杀妹妹?” 她慢慢悠悠的语气在秦丰听来,真的十分欠打,但是秦丰还是清楚,至少他不能明面上让秦沐死在他手里。 “哼!我可没有你有能耐打晕哥哥,陷害妹妹”,秦丰生气地冷哼一声,顿时手一松,秦沐从他手上摔下去,撞翻了木凳,狼狈地摔倒在地。 看着她这狼狈无能的样子,秦丰似乎找回了些优越感,鄙夷地看着她,有些得意。 秦沐的头低着,几缕散下来的发髻堪堪遮住眉眼唇鼻,秦丰并未注意到她那冷冽的眼神,以及微微攥紧的手。 他正为自己占了上风沾沾得意,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沐。 “阿木,你怎么了?”姚宣听到动静,掀开帘子,从内室里出来,虽然步履不稳,却还是跌跌撞撞到了秦沐身边,企图把她扶起来。 “娘,没事,你先进去”,秦沐拍拍姚宣拉着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若是秦丰威胁到了姚宣,那么她不顾修炼的暴露,也是要出手的。 “病婆子,你能不能管好你女儿,让她少动动心思算计别人,积积福德,省的与你一样短命”,秦丰见久不见人的姚宣这么护着秦沐,怒气连带着往姚宣身上发。 “你喊谁病婆子,不会讲话就闭嘴!论位分,我娘是主母正室,你不过一个小妾所出,是谁给你尊卑不分的权力,这样与我母亲说话。” 秦沐周身的气势一下子迸发出来,她站起来,毫不畏惧与他目光相对。 若是自己,忍忍便算了,反正马上也要与秦家接触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秦家人知道自己也是修炼者,决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涉及了娘,那么要她忍,当她是可以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吗? 第九十五章 没力气,站不住 秦丰万万没想到秦沐会这样与他顶嘴,一下子被气得噎住,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可恶的死丫头,秦丰眉眼间染上狠戾,想再次动手去抓秦沐的衣领,好好地给她吃几个巴掌教训一下。 这次秦沐却早有防备,既然不得不撕破脸了,哪能再被他占去便宜,灵活地闪避,秦丰抓了个空。 手心里淡淡的气雾已在酝酿,只候一个时机,就要喷薄而出,她们孤儿寡母,若自己不强,没人会保护她们。 “阿木”,突然,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握住了秦沐的手,阻止了秦沐想要接下来的动作,回头,是姚宣示意她隐忍的表情。 秦沐心中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娘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心中的愤慨霎时间被熄灭,她还是太冲动了。 “死丫头,躲得倒快”,秦丰气急败坏,往秦沐方向靠近了好几步,再次想去抓她。 谁也没有看见,那一瞬间,姚宣手里慢慢聚起的深蓝色气雾,将要一触即发,而她的脸色,似乎也在一瞬间更为煞白。 但是一旦发出,将会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秦丰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股强大的抓力甩到空中,像是被不可遏制的巨浪拍到一边,半边身子像散了架,直接摔到了木桌上,巨大的撞击顿时把不结实的木桌撞得四分五裂。 秦丰疼得在地上嗷嗷打滚,叫苦不迭。 没有秦丰的阻挡,秦沐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扶着门框的男人。 左手撑在门框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低着,似乎是强撑着站在那里,他完美的脸部轮廓微微侧着,冰冷的双眸里满是生人勿进。 都说女人肤若凝玉雪脂,眉若远山之黛,但是这男人竟比女人还要妖孽上几分,乍一眼是清冷之姿,多看几眼怕是要被他迷了眼。 他浑身散发着冷若冰霜的气质,似乎是隐含着怒气,很明显,秦丰是他出的手。 “你你是什么人?”秦丰疼得直打颤,却还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表示震惊,秦沐竟然认识修炼者! 简莲生犹豫了几秒,深深地看了眼秦沐,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也似乎什么都不想回答他。 这阴晴不定的男人面前,秦沐可不认为替他说话是一件明智之举。 所以一瞬间,整个屋子陷入了沉寂,直到那个男人开口说话。 “她表哥。” 三个字,干净简洁,秦沐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愿意配合。 秦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哪里还敢在这里逗留,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疼痛,龇牙咧嘴地跑出门去。 跑了好远,才远远传来“秦木你这贱丫头给我等着,迟早找人收拾你!” “你那哥哥说话不干净,很聒噪”,简莲生这才进屋里来,却发现屋子里好像已经没有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他四处观望了一下,突然对着秦沐说:“你过来。” 秦沐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靠近了他,只是还未知道他的意思,秦沐就被他一把搭住了肩。 她硬生生地按耐住把他过肩摔的冲动,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没力气,站不住”,他说得极其自然,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第九十六章 阿木 若不是秦沐看他的脸色确实惨白得不异常人,再加上他不像是那会无理取闹的人,便忍着任他扶着。 “娘,这是我朋友,受了点伤,在我们家休养几日,不日便走”,秦沐急急地向姚宣解释。 之前不说,她是不想让娘多费心力,毕竟这日后也会是再无瓜葛的人,没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是她表哥的身份要暂时坐实了。 姚宣笑笑,“既然是朋友,阿木你便好生招待着,娘有些累,便先进去。” 简莲生与姚宣视线相错了几瞬,便似乎心照不宣地同时移开了,简莲生微微颔首,当打了招呼,而姚宣则又进了内室。 “阿木?”简莲生转头看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着她说。 秦沐的脸噌地红了大半,她本来就不习惯这里人称呼的习惯,娘亲叫叫也就罢了,至少在今天之前,还没有外男喊过她“阿木”。 “你还是叫我秦沐”,秦沐冷着脸勒令他改口。 简莲生原本没有叫她阿木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一种称呼很亲昵,他身边的人都没有这样称呼的习惯,因此情不自禁模仿了一句,自己喃喃了而已。 但是她的话让他不太高兴,他不想叫和她不让叫,这两种区别可大了,为什么她可以对其他男人笑得那样开心,离自己却千里之外。 对那厉青澜可以,对那愣头愣脑的庄稼汉可以,唯独对他,从来连个笑脸也没有。 秦沐能感受到他好像又生气了,闷着个脸,不说一句话,气氛一下子尴尬又沉寂。 而后秦沐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收回了,转身,脚步虚浮地自个儿朝门外走去。 清瘦的背影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一样,“嘭”,他突然手肘捶到了门上,整个人靠着门,不再动弹一分。 秦沐觉察到他的不对劲,急忙上前,发现他已经略带痛苦地闭着眼。 “你没事?”秦沐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只能先扶住他的手臂,帮他分担些重量。 简莲生强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内伤有多严重,没有药材他的内伤根本无法治愈,自己现在是强弓末驽,本不该出手,只是 简莲生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给轻轻甩开,自己慢慢地往小灶房走去了。 什么臭脾气!比她还硬!秦沐气呼呼的,好久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生气,她深吸几口气,示意自己要冷静。 没关系,只是不相干的人,他不愿理她,她还不想理他呢!快点把他的伤治好,然后快点把他赶走。 这么一想,秦沐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他去把云灵草给煎了,他的伤好像更加严重,若是云灵草都没有效果的话,她得再去东叔那跑一趟了。 月色融融,清风吹动云彩,一切都是静谧安稳的模样,被夜色染黑的大榕树下,却传出男人的低语声。 “主子说了,不见尸首,任务继续,若是他回庄子上来,刺杀行动马上开始”,一个男人的凶狠爽利的声音。 第九十七章 不要是你 “他还活着吗?”回话的男声显得有些犹豫和踌躇,“若是他能活着回来,他定然知道是我,我要求现在就离开这里。” “不行!这里戒备森严,现在出了事,我们更难安排人进去,你便再好生伪装着,助我们成事,便是你被发现,他也不会杀你,放心,我们主子答应你的事情定然会做到。” 那个男声一口拒绝了他的要求,然后是与他循循善诱,终于,另一个男声不说话了,似乎榕树底下又恢复了平静。 简五这几日实在是心力交瘁,他不过是去了一趟箭木林,就收到了江尧的紧急消息,说他们出城去与林浪城主谈交易时被追杀,庄主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而随身而去的五名暗卫全部被杀,只有江尧一人身受重伤,死里逃生。 因此庄子上的事务都堆积如山,简五不相信,庄主就那么没了,他那么高深的修为和算计,定不会随随便便陨落。 简五现在能做的,只能封锁一切消息,再发动全部力量去寻那简莲生,庄主那么厉害,若是活着定然会留下记号。 “江尧,你怎不在房中休息,受了这么重的伤”,简五从后院的恭房里出来,正看到江尧一瘸一拐地往别处走去,把他叫住了。 江尧身子一僵,提着东西的手晃了晃,苦笑着说,“庄主最喜欢的枣子,都已经在树上熟透了,我把它们先摘下来。” “也是,你先拿冰去镇着,等庄主回来,一定高兴”,简五站在那里,没有靠近,只是微微低着头,声音里有些疲惫。 “你也别累着,多休息”,江尧深深地看了简五一眼,语气也没有似平日般轻松活跃。 说完便提着满满当当装着枣子的篮子往前走去,步履沉重,似乎也在陷入担心之中。 简五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转过弯角,再寻不见,脸色却没有一开始般好了。 希望不要是你,江尧。 “他还会回来吗?”低低呢喃的声音也消失在角落,却没人能听见。 天色还是亮的,光线却昏暗不少,有人却要借着家家户户吃饭的当头出门去。 秦乐还戴上了平日里弃之鄙夷的遮阳斗笠,遮遮掩掩地出了门。 导致秦家今日的饭桌上,只有秦海与秦李氏两人,“秦乐呢?” “阿乐不太舒服,今晚就不出来吃饭了,一会儿我送些回去给她”,秦李氏很平常地与秦海解释。 “她现在这种名声确实也该吃不下饭,你看好她别让她出去,这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秦海皱着粗眉,夹菜也十分粗鲁,看上去十分不耐烦。 “阿海你怎么能这么说阿乐呢!她可是你流着血脉的女儿啊!一个姑娘家被人陷害,我家阿丰刚才从那对母女那出来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若不是念及秦木是你的女儿,告到官府那我也要告去,呜呜” 秦李氏梨花带雨地哭个不行,可秦海现在心头上都是事,哪顾着安慰。 急忙挥挥手,“我不说了,别哭,我心烦,待会我去她们那里一趟,我问问她秦丰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八章 偷溜相会 秦海大口地扒着饭菜,事情这么多,真是食不知味。 秦李氏也渐渐止住了哭声,跟他做夫妻这么多年,肚子里有几根肠子都该摸索清楚了,自然懂得适可而止。 而且等田契顺利到手,收拾起那对母女自然容易得多,秦李氏恨不得秦海现在就去拿回田契,报儿女的仇。 而秦乐冒着被村民和秦海发现的风险,来到了与胡轩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很久,胡轩才姗姗来迟,并且是一脸的不耐烦。 “胡轩哥哥,你来啦!”秦乐顾不上因站太久而麻木的腿,兴奋地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不是你哥哥约我吗?怎么来的是你”,胡轩皱着眉,把嫌弃写在了脸上,还顺势挣脱了一下胳膊。 虽然感觉到他的抵触,但是秦乐却不打算放手,反而紧紧地抱住胡轩的腰身,把脸庞贴到他的胸膛上。 软声细语,极尽委屈,“胡轩哥哥,乐儿真的是清白的,决没与那下流胚子发生什么事,你不会不要乐儿!” 秦乐抬起头,故作可爱娇嗔,眨眨眼,漾起笑容。 “秦乐,你还不明白吗?”胡轩冷着脸,把她的身子板正,“我是有未婚妻的人,是你的姐姐,不是你,因此我们以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秦乐的脸色也冷下来,死死地盯着胡轩,看得他浑身发毛,然后冷笑一声,这一次,是直呼了他的全名。 “胡轩,你是不清楚我第一次是给了谁?你想这么轻易撇开我可没那么容易!”秦乐从未对胡轩有过这样说话的语气,所以胡轩一瞬间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眉眼间的厌恶更加明显,本以为是一只温顺的小猫,没想到是一个烫手的刺头,果然秦家的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你搞清楚情况秦乐,现在是你和王癞子被大家看见,是你毁了名声,该是你哭着喊着求我,许我心情好,还能在娶了正妻之后,纳你做个小妾。” 胡轩伸出食指,在加强语气的时候指着秦乐,示意她好好考虑现在对他的态度。 “你之前说会娶我为妻所以都是假的是吗?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秦乐苦笑着,一字一句地问他。 “秦乐你别傻了,那些话你也能当真,我的女人何止你一个,若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缠着我不放,我还怎么生活,听话乐儿,要多少银两我都能给你,以后别找我了,我爹最近看我看得严。” 胡轩伸出右手,轻轻地拍拍秦乐的头,像平日那样亲昵。 这个就是她爱的男人,这个就是她赔上一辈子的名声也要与之在一起的男人,秦乐苦笑着出声,他不过是玩一玩,而她,却赔上了一辈子的人生。 至少现在,秦乐已经没有选择,而是非他不可了。 “胡轩哥哥,你哪怕有喜欢过我一点吗?”秦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胡轩,眼神里饱含着期待。 胡轩以为她被自己说通,不打算缠着自己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于是变回了之前的态度,重新对她宠溺的笑着。 第九十九章 秦海的登门 “我当然喜欢乐儿啦!不过今日是最后一次跟你说,日后若是想我可以再来找我,不过不要给人瞧见。” 胡轩摸摸秦乐的脸,以示安慰,“我先走了,乐儿快些也自己回去,我们分时间走,省的叫人再瞧见了,乖!” 胡轩说完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转身离去了,不带一丝留恋。 秦乐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低低地笑起来,她曾经何尝蠢,竟然那么全身性地相信了这个男人,还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他,相信他会与自己厮守一生。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只有秦沐,却没想到,他们从未靠近过。 秦乐缓缓地低下头,把紧紧攥着的右手心张开,一枚碧绿色的小玉佩静静地摊在手上,带着他的体温,也带着她的。 胡轩,没那么容易能让她放手,不爱又如何,嫁娶之事,感情也不是最重要的,她深谙此理,胡轩哥哥,我们来日方长。 秦乐又重新把斗笠前沿压下去,也匆匆离开了此处。 夜色这才是完全沉寂下来,黑透了天,地面也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对秦海来说,村里的小路完全不是问题,早已烂熟于心。 几乎没用了多久,秦海就敲开了姚宣处的门。 来开门的是秦沐,秦海一眼望进去,里头正在吃饭,绿油油的小菜,炒得垂涎欲滴,色泽诱人的扣肉,被切得方块大小,整整齐齐,浓油赤酱,肥美得能飘出一股诱人的肉香。 秦海只有在村里的婚宴上尝过味道,一来这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可是卖出好价钱,二来秦李氏也没有这样的手艺。 这秦木确实变得挺多的,是从哪里搞来这些菜肉和米,而且比那些更值得注意的,是饭桌上的陌生男人。 难不成这就是秦丰说的秦沐的修炼者表哥,看来真有这一号人存在,这娘俩有了靠山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秦海的眼神眯了眯,心念一转,突然热情地笑起来,走近简莲生,拍拍他的背。 “大侄子来了可是贵客啊!宣儿嫁给我这么多年都不曾有亲戚来过,大侄子是从何处来啊?” 倒是像模像样的一个亲切长辈,简莲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上次在富贵村长家,就是这个男人塞贿赂要求宽限几天,为此那个人还气呼呼的念叨了好几日,从未见过这样油腔滑调、没有眼色的男人。 而上交田契期限就在明天,想必是那田契与这对母女有些关系。 简莲生有一瞬间出神,明明一颦一笑是那样的真实,为什么也会这样的欺骗,他的眼神有一瞬间迷离开去,因此根本没有回答秦海的话。 秦海剌了面子,顿时把笑容收起来,语气比较冲地向秦沐问话:“你们哪来的钱吃肉和这么好的白米?” 秦沐自然是想反射性地顶回去,又不是吃着你的,干你何事!但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是姚宣回的话:“是莲生带来看望我的,待会你走,便拎一块肉回去!阿木,去厨房帮他拎出来。” 第一百章 姚宣和简莲生 纵然秦沐心有不爽,也是明白了娘亲的意思,像秦海这种人,给些蝇头小利会让他的脑子麻痹一些,顾东忘西,沾沾自喜。 他便自然不会再去深究什么,而是会对姚莲生的身份深信不疑,甚至加以敬畏,这对她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秦海倒是又扬起嘴角,高兴写在明面上,迫不及待拿到秦沐手里的一大块肉,就喊秦沐出去说话,说的自然是那个事儿。 秦沐心知肚明,示意其他人不用等她,先吃饭,自己随后跟上秦海的脚步,也出了门去。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姚宣担忧地开口:“阿木,不要被人骗了去。” 秦沐隐隐约约听到些,又没有完全听全,大抵又是一些要她小心秦海的话。 门完全合上了,“她有分寸,别人还骗不到她”,冷冷淡淡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你一直不要她出手,甚至准备自己出手,并不一定对她有利,对她而言,若是你受伤远比她自己受伤还要痛上许多。” 简莲生的声音低沉着,充满着理性和循循善诱的力量,让人似乎不自觉就会沉陷其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阿木又有什么目的?”姚宣看向简莲生的眼神充满了防备与攻击性,原来他一早就看出自己是修炼者。 这样眼神犀利,心思缜密又样貌非凡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否又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接近。 “想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透露的事情,我不问你,你不问我,姚姨只要记得,我不会害秦沐,甚至我在这里一天,便护着她一天,等我养好伤就会离开。” 简莲生将目光移到姚宣脸上,毫无心虚地看着她的眼睛,举手投足,都是说不清的高雅,仿佛也是在说着,他害人便光明正大地害,断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姚宣一愣,十几年不见村子外的人了,没想到竟然还会遇上这样清冷非凡的男人。 他说得不错,何必见人知家底呢!这男人倒是心思精细,看的通透,是她犯糊涂了,急急地要把自己的事情剖开给人家看。 这青年若是友还可,若是敌,实在太过可怕,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心思,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合该是人上之人。 “吃饭!菜要冷了”,姚宣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低头,将视线放到菜上,用筷子夹起一口的煸青菜,认真地进食。 简莲生也难得地回了一个嗯字,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都相对无言地等着秦沐回来,气氛倒也融洽,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与陌生。 而秦沐刚与秦海走到无人的地方,他就急吼吼地询问秦沐事情办的怎么样,田契到手了没有。 秦沐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秦海高兴地伸出手,急迫地做了个讨要的手势,笑起来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只是今晚不能给你,我已摸清放田契的地方,等娘入睡我去偷来,明日你去村长家先等我,我送来给你便是。” 第一百零一章 你在生气 秦沐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秦海虽然心中存疑,但是听她的话也没有什么漏洞,而且明日当着大家的面,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于是秦海也微微地安了安心,拍拍秦沐的肩膀,欣慰地说:“好孩子,爹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秦沐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小心翼翼着,因此看起来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好像最初那个什么都做还一声不吭的秦木。 许是因为顺眼,秦海觉得最近这女儿长得也没有那么骇人,若是她肯好好为自己办事,待她好些也不是不可以。 秦海心满意足地走了,秦沐却突然觉得今日被那个男人搞坏的心情也好了些,想起厨房里的煎的云灵草应该也好了,遂直接推门进去。 饭桌上只有那莲生一人,娘应该是吃完便进房休息,秦沐径直走过他眼前,因着屋子小,厨房与厅堂之间是未有遮挡物的。 秦沐便直接端了汤药出来,他闹别扭,她还不开心呢! 遂把药碗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便重了些,“嘎吱”,桌子发生一声不小的声响,似乎随时都有散架的风险,褐色的汤汁也溅出来了几滴。 秦沐吃了一惊,瞧她这猪脑子,今天那秦丰摔倒的时候,正好摔到了这本来就不结实的老桌椅,那时便完全散架了。 她好不容易把这些勉强钉起来,但自然是比以前还要再不牢固些的,人家是外强中干,它这木桌椅是光看外表也摇摇晃晃的。 没关系,过了明日,她便能光明正大地寻一处大一些的房子,这些破旧桌椅也就一同留在这个破烂的秦家! 发出的响声让简莲生也眉眼一挑,淡淡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秦沐也觉得自己太过粗鲁了,生气归生气,药碗桌椅也没惹着她,何况这药汁多贵啊!冲动是魔鬼。 “你在生气?”简莲生本就坐得笔直,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不搭理人的样子,这时突然开口,而且他虽然是问句,却用了陈述句的语气,秦沐是没有料到的。 什么她在生气!明明是他先生气的,要不是碰上了他,秦沐还不知道自己是个暴脾气。 简莲生见她不说话,慢慢地把筷子放下,侧过身子,注视着她。 “我没有母亲,身边也没有女人,不知道怎么与你相处,若是今日让你心里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秦沐心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惊悚!高岭之花竟然会道歉。 他这番突如其来的话给她的感觉就是掉落了云端的神明丧失记忆,开始和凡人交朋友,甚至秦沐还不可控制地脑补出高岭之花撸串、喝酒、划拳。 不能再想了,秦沐轻轻地摇摇头,及时制止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是不接受我的道歉?”依然是声调没有多少起伏的问话,简莲生的视线低了低,语气间似乎是充满了些许失落。 “不是”,秦沐脱口而出。 第一百零二章 做局 这高岭之花定是从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平日里肯定被人如珠似宝地捧着。 这次落难已经是个大劫,看在他三番两次救过自己的基础上,还是不要再挫伤他自信心了,今日事情的源头是在那儿,随他怎么叫!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今日的事我也有错,你若是想叫阿木便叫!现在快把这药喝了,一会冷了就没药效”,秦沐把药碗往他那方向端了端,算是软和了态度。 简莲生用手扣住药碗,送到唇边,很苦,还依然烫口,但是他自来是都不怕的。 一大口汤药下口,脸色都未变分毫,秦沐还纳闷了,难道这药不烫么?再怎么说,也得吹一吹再喝。 秦沐好奇地伸手去摸了摸药碗外面,直接烫得收回了手,抓着自己的耳朵,散散温。 “你不烫么?” “你从哪寻的云灵草?”简莲生却答非所问,看了眼碗里的汤药,不清楚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噢,我买的,对你的伤有用吗?”秦沐轻描淡写地回答,丝毫不提这小小一株灵药已经让她都倾家荡产,并且负债累累。 “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简莲生又扬起手里端着的药碗,似乎又要送进嘴里。 唇还未碰到,药碗竟然被夺走了,简莲生预防不及,出生至现在的第一次手抖,他有些手足无措。 “别伤还没好,就先把喉咙给烫坏了,没人教你烫的话要先吹吹嘛!” 秦沐皱着眉,絮絮叨叨地帮他胡乱吹了几口,再次把药碗放到他面前。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药碗乖乖端起来,而后一饮而尽。 虽然他有洁癖,但是现在貌似不是能挑剔的时候,况且,这女人鼓着腮帮子吹气的时候,比她冷着脸说话要可爱上几分。 既然如此,他便暂时不介意,快些好起来才能去处理自己要处理的事情。 等人洗漱上床,进入睡眠,深夜才是真正到来了,除了梦境里的世界,梦境外的世界才显得格外地漫长。 “嘎吱”,小灶房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因着门框并不高,男人只得微微低着头,不疾不徐地把脚从屋里踏出来,一步一步向更为黑暗的深处走去。 恍惚中只能些许听见“金帝城的火灵幻境”,“玄宵山”,“清同学生”等词汇字眼。 似乎是一些重要的大事,却又是陌生,只有最后一句话,男人低低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冰冷清高,不容置疑。 “告诉简五,发布我已死的信息,寻一副与我体型相似的尸体,运回庄里,昭告天下,注意在尸体上做一道被邪魔人打伤的痕迹。” “主子,便连东机子大师也不告知吗?”有人着急地提出疑问。 良久,简莲生轻轻地嗯了一声,除了几个黑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有过残影,其余黑暗中便再无声息。 局是做成了,只是现在看谁会入套便是。 “废物!”男人中气十足的愤怒,声音大得快穿出殿外,他因生气而颤抖的手指直指殿下站立之人。 站立之人一袭青衣,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任那高椅之上的人指着脸辱骂发火,没有回应一个字。 第一百零三章 厉明谋 毕竟,这个指着脸骂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更是玄化国至高无上的君王厉明谋。 “厉青澜,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厉明谋的嫡长子,不是那穷村子的破大夫,六芒戒你已经整整寻了一年,半点儿都没有踪迹,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寻不到就回来给朕炼药!” 厉明谋皱着眉头,一脸厌弃地看着一声不吭的莫青澜,自以为是地下着最后通牒。 “好”,莫青澜沙哑着声音,良久才从喉咙低吐出这一个字来。 他所存在的价值,就是一直替别人做有益于他们的事,而别人,从来不曾在乎过他的感受。 他是嫡长子,是承袭皇位的人,但是,他和他母后一样,渴望的不过是想他多看一眼,哪怕只是在母后病死后,他断腿时能给予的一声安慰,便也足够。 但是,从来没有。 这么多年,他一直照着他想让他活的样子活着,当年一句“澜儿,你将来定能成为优秀的大药师!” 于是他便拼了命修炼,耗尽精神力一次次炼药,众人皆只知他在药师这条路上天赋异禀,却不知他为其遭受怎样的痛苦和磨砺。 只是,在厉清宴与自己之间,他没有一次是选择自己,很多时候不是不怨不恨,而是在欺骗自己、麻痹自己。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连自己都骗不下去的话,或许自己就解脱了罢! 厉明谋见他怏怏不乐,从高处走了下来,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澜儿最近腿疾如何?” 像个普通父亲那样,嘘寒问暖着,若是没有刚才的震怒,或许真的会让人相信,这是一位多么耐心亲切的父亲。 莫青澜心中苦笑着,或许正因为如此,他贪恋着这小小的关心,才一次次地做着事与愿违的事。 “禀父皇,近日未有阴雨日,腿疾尚可,未曾复发。” 看着低眉顺眼的大儿子,与死去的苏乌出众的样貌如出一辙,似乎遥想起当年她娴雅地为自己添墨,成为他的太子妃常作被看添香伴读书。 现在想想苏乌也是个不错的皇后,娴静大方,擅通药理,她所亲制的元神丹总让他修炼时能潜心专注,进而顺遂进阶。 只是,他不爱她,这种相敬如宾的日子他不想过,他要的,是一个有野心谋略的女人,助他早日登位,省的横生变故。 苏乌与他,本就生活不了一辈子,同样,这个腿有残疾的大儿子,也注定不能成为他心中的太子,即使,他的腿是自己所致。 “尚可便好,国库中有治疗腿疾的上好灵药,澜儿要尽管去取”,厉明谋慈爱地对他笑笑,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 “澜儿可曾听过火灵幻境?” 莫青澜点头,这个消息他自是知道的,现在大陆上都已经传遍,百年行踪不明的火灵幻境可能要在金帝城郊出现。 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又有什么目的,但是火灵幻境可遇不可求,若是谁在里面拿个大机缘,那可是天大的裨益啊! 第一百零四章 保驾护航 火灵幻境之所以称作火灵,是因着书中记载,这一种幻境里头的灵兽灵药,都是属火性,且运气好些的,能契约火系珍稀灵兽也说不定。 就算是不喜火性的修炼者,进去探一探也是极好的,打死灵兽可取火性内丹,活捉灵兽也可换钱换其他物什,甚至与自己契约的灵兽一起战斗,对修炼进阶都大有好处。 这种野生幻境无人管辖,天地秘宝数不胜数,是那些散修争破头也要进去的幻境。 只是一般幻境都有容人限额,到达一定人数便会自动关闭,至于出口,也会开到另一处未知的地方。 因此在入幻境前一般都有一场恶战,所以幻境并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地方,就算是侥幸进去了,修为经验不足,折在里头的修炼者也数不胜数。 这是危机与机遇伴生的地方,各大家族和清同学院每年都会派不少人去各处幻境,这些修炼者俗称为正修,是那些散修要加以忌惮的。 况且这次的火灵幻境,相传中心有一绝世秘宝,并有超级高阶的伴生兽所护,是百年不会再有的机遇。 因此这近期的火灵幻境,又将葬送多少修炼者的性命。 “届时我们皇室也会派二十个黄级大武师进入幻境,宴儿带队,朕希望你也一起去,研制丹药为他们保驾护航!” 厉明谋说得慷慨激昂,却没有注意到莫青澜的神色越来越暗淡。 “金帝城就在边富城旁,日子到了我会去,儿臣有些累了,先行退下”,莫青澜颔首应答,一如往昔般顺从。 厉明谋笑着连声说好,似乎从火灵幻境里取出秘宝势在必得。 莫青澜转身,却失望地阂上双眸,他不过是一届药师,纵然已然到了地阶,不过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他的腿 他想让自己早点死,为那同父异母的兄弟让位吗? 他走出殿外,天色已经不早了,被晚霞早已染红的云已经沉甸甸了,憨态可掬地挂在天空上,富贵村的云彩似乎要更好看些呢! 他已经离开好几日,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那只小龟与她相处得如何,那样娴静安稳的日子似乎他有些想念。 或许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过惯了那闲云野鹤的日子,他对这皇室的日子是从未有过的抵触,这不是一件好事! “青澜哥哥,你回来啦!”少女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带着一股诱人的玫瑰香味,淡淡地萦绕在空气中,甜美得过分,却太过霸道,令人鼻尖再闻不到别的味。 莫青澜牵强地勾起了嘴角,微微侧过头,轻喊了一声那少女的名字,“倾城。” 女子彼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亲昵而自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 “青澜哥哥今日可不许回那个破村子里去,要去倾城的郡主府好好尝尝我刚酿的桂花酒”,女子娇嗔地边说边拉着他走。 步履虽然不快,但是厉倾城欢快的步调证明她现在心情不错。 莫青澜原本要拒绝的话也硬生生咽了下去,与她说说话也好,正好谈谈上次的事情,未免再牵扯到别人。 第一百零五章 摊牌 天色已经大亮,鸡犬相闻,刺眼的阳光已经穿透晨间氤氲的雾气,将朦胧渐渐消散。 村子里的人声慢慢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嘈杂,这是不同于以往村子的特别之处。 这日清晨的各门各户的当家人,都纷纷前往村长家,因为今天是领银钱的日子。 庄稼汉们都扳着手指头算今日能拿到几十两,莲庄会派人来结算,每个人脸上都是兴高采烈,期待满满的。 只有站在角落的秦海一脸急迫,愁容满面,不安地望着从院子外走进来的人,希望是自己期待的那一个。 那个死丫头,怎么还不把田契送来,秦海攥紧了拳头,院子里的人到的都七七八八了,只有自己手里还没握到田契的。 其他人都开始热络地讨论能入账多少银钱,突然,简五进院子了,带着几个眼熟的小厮,这次没有轿子,也没有那位江姓公子。 似乎给钱的场派很简洁,各位汉子也不在意那么多,莲庄既然派人来了,就说明他们定然会给钱,大家都更喜笑颜开起来。 只有秦海更着急了,怎么还不送来田契,难道那死丫头在戏耍自己。 正当秦海几乎要拔腿跑到姚宣那里去时,瘦弱的少女不急不缓地踏过门槛,挺直的腰板,盈盈一握的腰肢,彳亍行走之间,仿若能步步生莲。 这份气度与姿态让大部分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朝她看去。 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这个缓缓步入这群男人堆里的少女,是那个脸上布满胎记,面容可怖的秦家女儿秦木,那个木木讷讷,唯唯诺诺的丑女儿。 而简五也一下认出了这个少女,是那天在村口的那个。 “你怎么这么迟才来,田契呢?”秦海急急地迎上去,压低音量向秦沐讨要,似乎也不想被别人嚼舌根子。 “爹,别急,东西给你带来了,但是你许诺给我的,是不是也得给我”,秦沐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多加掩饰音量,让在场的人听个明明白白。 秦海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他和姚宣的合离书,以及允诺她入住主屋的事,这死丫头,竟然想在大家面前把这事捅出来。 不行,绝不可能,若是他为了一百八十两银就把结发妻子休了,他以后在村子里的面子还要不要。 更何况,姚宣的亲戚会来,证明那个神通广大的修炼者也可能随时找上门来,这到时候可不是好应对的事。 “木丫头,你先把田契给爹,爹换了钱就回去写,定马上交给你休书,接你回家啊!”秦海再次尝试着安抚她,心中却早已咒骂了她千遍。 秦沐心里冷笑一声,因着听到了他话里的“休书”,他有什么资格!也配提休书二字。 “爹莫不是听岔了?我替我娘要的是合离书,你秦海,有什么资格,给我娘休书!” 秦沐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掷地有声,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海,眼神冰冷凶狠得像一头小狼。 她突如其来的变脸,秦海被炸得外焦里嫩,似乎还不能接受这赤裸裸的挑衅。 周围年龄或大或小的汉子也个个都僵住了身子,场面顿时难看至极,鸦雀无声。 第一百零六章 秦沐的控诉 “秦木,你疯了吗?现在在说什么鬼话!”秦海暴怒地大喊起来,羞愧难当,似乎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脸皮都在被别人踩踏。 “爹,你还需要我从娘那儿偷出来的田契吗?”秦沐丝毫不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反而悠悠地问她的问题。 在场一片嘘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秦海竟然唆使自己的女儿去偷田契,还真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啊! 这秦家最近出的事儿可真多啊!怪不得能有像秦乐那样不知检点的女儿,这做爹的也榜样不正,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闭嘴,跟我回去!”秦海这次是直接上手了,用了最大的力气要把她拖走,至于田契什么的,早就被这股冲上脑的怒火给忘在脑后了。 秦沐这次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被他大力地拉的那只手攥紧了手心。 秦海恨不得现在连头也不抬,就直接拉着这个丢人现眼的贱丫头回家去,好好收拾一顿。 所以丝毫没料到,他毫不留情的一拉竟然没能把人给拉动,秦海满脸惊愕,这秦木什么时候这么力大无穷了? 然后再下一个瞬间,秦沐微微一挣脱,秦海的手就脱开了,甚至还丢脸的一个踉跄。 其他汉子心里都在默默嘲笑,这秦海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嘛,竟然连一个这么瘦弱的少女都拉不动。 只有秦海心里暗暗震惊,一时间也不敢上手再去拉她。 “爹这是什么意思,田契不要了?不换白银了?那答应木丫头的还是要做到哦,在大家的面前写下与我母亲的合离书,请村长做个见证。” 秦沐直直地站着,似乎对秦海的怒视毫不在意,反而是恭敬礼貌地对大家说话。 “我不会写合离书的,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心思就那么狠毒,要不是你哭着求着要搬回主屋过好日子,说能用姚宣的田契让我们的生活更好,我怎么会答应你让你去偷,是你自己要去的,可不是我指使的。” 秦海气愤地用手指点着秦沐,敢把他名声搞臭,那么她也别想好过,还想搬回主屋,呸!做梦呢! “爹,你这么颠倒是非就不对了,若是我贪图秦家那些好日子,那么我今日便不会这样闹开”,秦沐的声音突然有些抽噎。 “秦木想请在场的各位叔叔伯伯评评理,秦家女眷的大小事宜,有哪一件不是秦木做的?”秦沐含着泪朝村里人环视一周,瞧见大部分人都认同地点点头。 于是低下些头,继续戚戚哀哀地说:“原本以为这半辈子就这样勤勤恳恳,做牛做马,也就罢了,但是现如今,母亲病重,父亲不仅不为母亲请大夫,甚至那秦李氏连一口粮也不肯给,秦木真真是没法子了呀!” 说着秦沐还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停顿了几瞬,似乎是哭得喘不上气,等到再开口时,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故今日秦沐请求与母亲一同,和秦家断绝关系,立下契约,不图他秦家一分,孤儿寡母,自力更生,以后病死饿死,与他秦家再无关系!” 第一百零七章 自由 每一个字敲进在场人的心里,原本众人听了秦海的话还觉得秦木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是听了她发自内心的这一番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这个唯唯诺诺的丑姑娘在大冬天在冰冷的溪边浣衣,在炎炎夏日在外头割猪草。 她自出生以来,确实比村中任何孩子过得都苦,众人眼中满是同情,对她忍无可忍的诉求也暗暗表示赞同。 “秦沐啊!你是秦家的孩子,还是得考虑清楚啊,毕竟秦海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直看着这场闹剧的,站在台阶之上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说的话似乎关乎情理,但是细细一琢磨却把秦沐置于了忘恩负义的境地里。 秦沐抬眼,直直地看向胡华良,他一副精明又大义凛然的样子,好一个富贵村有声望的村长。 “村长这话是把秦沐往火坑里推啊!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若非是实在不堪重负,必定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秦沐一步步靠近台阶,仰头看着胡华良,“村长有没有替我想过,今日若此事不了了之,我今天回去会有什么下场,父亲教训亲生女儿,天经地义,饶是我亲生母亲,也无法指责他半个字。” 秦沐蹙起眉头,一脸愤慨,字字句句,无比清晰,“若村长今日非要强迫秦沐回去的话,今日我便只能跪在这里,还安全些。” 秦沐抹了抹眼泪,袖子遮住了脸,更显得楚楚可怜。 秦沐的一番话把胡华良要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再说不出来半个字。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算我待你再不好,这十六年来吃的不是我秦家的饭吗?现在想带着田契另立门户,没那么好说话!” 秦海看着秦沐一个人自导自演,把所有的人都骗过去了,怒不可遏,气得他直接冲上前去,狠狠地甩了秦沐一巴掌。 秦沐是早有些防备的,但是做戏要做足,这一巴掌她本就没想躲,感受到他冲上来,微微地顺势侧了侧身,直接扑倒在地上,捂着脸,眼含泪珠,泫然欲泣。 眸中满是惊恐和害怕,其他人都万万没料到秦海会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动手打人,在他将要挥起第二个巴掌时。 其他的庄稼汉终于纷纷跳出来阻拦,大家本就是些心无城府的汉子,特别是一些刚刚成婚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对欺负女人看得下去。 几个人顿时就把秦海给架开了,“秦木妹子,你没事?” 罗林本被大家挤在人群外头,本本份份地排队拿银钱,但是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就凑到前头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刚好看到秦沐被秦海一巴掌打倒在地,便急忙冲到前头来,小心翼翼地扶起秦沐。 秦沐没料到罗林也在,一时间有些尴尬,她演戏演得正有感觉呢,来个熟人限制她发挥啊! 秦沐一边可怜巴巴地捂着脸,一边害怕地摇摇头,格外地瘦弱无助。 “我愿意用四亩肥田的地契,换我与娘亲的自由,请各位帮帮秦沐,我真的什么也不求了”,她边说着还拭泪,似乎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在场的汉子也开始劝秦海了,毕竟秦海也不喜欢她们母女,何必养着还讨自己嫌,不如拿了那四亩肥田的地契来得划算。 日后地契攥在自己手里,也比这样要硬气得多。 本来秦海抱着誓死不放这个贱丫头离开秦家的念头,但是听到了四亩肥田的地契她愿意交出来。 日后这地征用完了,可就完完全全是他秦海的了,不用整天胆战心惊想着这地有名无实。 这样一想,这确实也是桩不错的买卖,心几乎动摇了一大半。 “我倒是瞧着,你不如就答应了这个要求,这样,你四亩地本一百二十两,我添你至一百五十两银,我们莲庄可愿意跟事少的人做买卖。” 站在胡华良身边的简五观完全程,突然缓缓地开口了。 送上门的多余的银钱,秦海哪有不要的道理,一边谄媚地谢简公子大义,一边马上铁青着脸与秦沐立契断绝父女关系。 “秦弟,要三思啊!”胡华良拍拍秦海的肩,似乎想要阻止。 但是现在的秦海哪还能听得进话去,本来就被这死丫头气得半死,要是今天还拿不到钱,他怕是要怄死。 爽快地就签下了断绝书和合离书,沉甸甸的银子握在手上才是真正的踏实感。 而拿到两张纸的秦沐心里也是喜悦的,终于算摆脱秦家了啊! 若是一开始就以四张地契换这两份协议,秦海定然是不愿意的,虽然这一步步的算计很累,但是她终于可以不用顾及任何人,带着娘亲做一切想做的事情,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拍拍自己身上这一身的灰,眼睛因刚刚做戏哭得惨烈还肿成了两颗核桃,脸上的巴掌印也还红着没有消下去,秦沐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惨兮兮的。 秦海临出门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晦气东西,今天和你娘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秦沐阴沉沉地回瞪了一眼,心中却有说不尽的畅快,谁稀罕你个小柴房,赶明儿我买个大房子。 这场闹剧等秦海先走后也就散了,每个人都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各自回家。 只有罗林还坚持要送秦沐回家,他总觉得秦沐细胳膊细腿儿刚才摔在地上肯定是碰着哪儿了,怕秦沐忍着不说,执意要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去,让姚宣婶子检查过他才放心。 “秦木妹子,刚才秦海让你们马上搬走,你们有落脚处吗?若是没有,先去我家中住几日也行”,罗林想到了这个问题,担心地问她。 “你家就这么小块地儿,能睡哪里?”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后边传上来。 秦沐回头一瞧,是一张陌生面孔,一个与罗林年纪差不多大的汉子,友善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冯江”,罗林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似乎是关系不浅的好友。 “我就知道你得管她们母女的事儿!我成婚不是新盖了间屋子么?原先在救济处旁的那一处就空出来了,现在空着,你让秦木妹子进去住,没事儿。” 这个叫冯江的青年爽朗地笑着,大方地扬扬手。 第一百零八章 传信 “这样不好,你们将屋子租给村外来的人还有银钱拿呢!秦木妹子住我家便好,我择日再给她盖一间。” 罗林摇摇头回绝冯江的提议,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做出这么麻烦别人的事儿啊! 况且或许秦家人还会再来找她的麻烦,她们孤儿寡母,还有那个一身重伤的表哥,容易被欺负了去,得放自己眼下看着才好。 “你们哪有闲钱能盖一间屋子,住我那空屋子,不麻烦,我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冯江板起脸,用拳头锤锤罗林的胸膛,似乎对他的见外表示不满。 秦沐心里倒也想着房屋的问题,略一思忖,她认真地问:“冯江哥哥,你们那屋子卖吗?若是卖,我便买下。” 这下是两个男青年都愣住了,虽然村里的屋子没有城里值钱,但是也是一砖一瓦真金白银盖出来的,别说秦沐,就连罗林母子,买房子也是不能轻易决定的大事。 “哈哈!”冯江挠挠后脑勺的头发,“没事儿,秦木妹子,你别听罗林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进去也有点儿人气,住几日我爹娘也不会有话的。” 冯江以为秦沐是不好意思白住,才提出买下来的建议,连连表示不要有顾虑,不花钱。 “是,多少银钱,我们把屋子买下来”,罗林听到秦沐的话,细细思考也好,索性给姚姨她们买个旧房子,也少了后顾之忧,自己的屋子住得舒坦。 秦沐是哭笑不得,怎么一个个地都以为她没钱,她是真心想问冯江把那间屋子买下来。 “你凑什么热闹,这不还没”冯江拍拍罗林的肩,拼命朝他使使眼色,不是他想得太多,只是秦木虽然可怜,但是名义上还是胡轩的未婚妻。 罗林这么照顾着她,现在看来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别说媳妇没娶到,还把老婆本赔了。 罗林是个实心眼儿的,也不知道怎的这段时间倒是对秦木的态度改变,真在当对象处了,真让人为天担心。 “冯江哥,你回去尽管与叔叔婶婶嫂子商量好,看你们这屋卖不卖,若是卖,我便买了,钱的事你们都不需要担心,该多少银钱便多少,若是不卖,我便也尽快在村子里找房子,怕是今日得不好意思叨扰你的屋子了。” 秦沐的声音清脆不含糊,彬彬有礼听起来又让人舒服,确实带满了真诚又有信服力。 这秦木倒与以往不同了,比村子里的一般女人要拎得清楚得多,冯远也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哎,秦木妹子,我这就回去问问我爹娘,明日就来你家给你个准信儿,罗林你便先去帮妹子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便搬到我家空屋子去。” 冯远也爽快地说,然后跑着回家了。 “秦木妹子,你哪来的钱买屋子,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回家取钱去。” 罗林一脸愁容,似乎也在想自己家里有多少闲钱可以拿出来,突然罗林想到了刚刚卖掉田契的九十两白银,顿时喜笑颜开。 直接把银两掏出来递给秦沐,却被秦沐笑着拒绝了。 “你把银钱给了我,五年后的三十两买回土地怎么办?况且他们要求征用三日,现在辛苦长成的农作物定然会毁坏,这一年收成定然不好,你和阿庆婶婶的日子怎么过?” 秦沐一步一步替他分析利害关系,成功把这个憨小子给怔住了。 “我我可以再挣”,罗林还不死心地反驳,颇有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滑稽感。 秦沐被他这股憨劲儿给逗笑了,“罗林哥哥,我既然说要买这个屋子,自然能凭我自己的力量赚到钱,你不用担心。” 她说的信誓旦旦,罗林却还是半信半疑,还是存着随时掏钱的准备。 虽然这一上午都是惊心动魄的,但是对于某人来说,却是忙忙碌碌却兴致勃勃的一上午。 她熬的云灵草确实对他的内伤有奇效,而且成功与陆隐会面,他送来的一品归灵丹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因此他才有这个闲心能在这里做些敲敲打打的事情,若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自然不能做些太晃眼的事情。 既然这个桌椅的散架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那么替她重新打造一套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他这是第一次做木工做的活计,给她用的是坚硬度最高的铁灵杉木。 不知道陆隐给他从哪儿寻来的这种木头,纵是他用了些许精神力来助敲打,但是堪堪完成一个桌子后,手心都通红了一片。 虎口被震得麻木,简莲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木条,第一次产生了想放弃的念头。 陆隐是不是故意耍他,他就不信普通人能把木头给钉起来。 远方的陆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谁在咒骂他?认识他的人不多,难不成是主子嫌他找去的木头不够坚硬,也不该啊! 那铁灵杉木可是硬木中数一数二的,一同送去的铁钉也是极品玄铁打造,主子要制造一件兵器可是顶顶好的了。 虽然不知道主子要那么多条木头做甚,难不成想犒赏他们?陆隐暗暗地想。 “隐大人,简五出来了”,一旁的男人及时出声提醒,陆隐回过神来,拨开眼前的几簇树叶,露出一双精锐的眼眸。 待简五走至树的不远处,陆隐拇指与食指相触,放到唇边,吹出又急促又短暂的声调,简五的脚步比原先慢了些,却还是没有停下。 树上的声音伴随着知了的叫声,若非刻意去听,是无法辨别的。 陆隐眯了眯眼睛,继续把自己的音调吹完,抑扬顿挫,时长时短,然后缓缓把手放下的同时,简五的步子也回复了原先的速度。 陆隐简五不是第一次通信,自然知道对方所要表达的是什么。 简姓是明卫,陆姓是暗隐,当陆隐出现在这里时,简五就满心喜悦了,因为他知道,庄主那个老谋深算的,定平安无事。 至于刚刚陆隐带来的信息,简五也都收到,恐怕从今日开始,莲庄乃至其他国家的那些人,都要不太平了。 第一百零九章 被谁欺负了? 简莲生把第一个木凳给敲好时,不远处传来了动静,他抬头。 那个庄稼汉与她并肩而立,由远至近,踏着正午刺眼的光晕,两个人脸上,都是朦胧的笑意。 简莲生把锤子放到刚敲好的木桌上,右手垂至身侧。 他依然是清冷的表情,静静地站在那里,挺拔倨傲,与身后的破屋格格不入。 秦沐自然也是一眼就望见了他,但她没有看见的是,他微微颤抖的右手在说着他有多挫败。 或许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她忽视自己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你身子好些了吗?这些是你做的啊?”秦沐没觉察到他的情绪,兴趣全被这些桌椅吸引住了,蹦蹦哒哒地就跑过去。 拿起拳头轻敲了几下,竟然是出乎意料地结实,秦沐的惊喜都放在了脸上,简莲生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不经意间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的脸似乎不太对劲,很清晰的一个男人的巴掌印和她的胎记混在一起,然后就是她两个像核桃一样肿的眼睛。 她哭了。简莲生心中诧异得紧,她遇到危险好几回,每一回都是自己反击回去,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哭成这样。 “被谁欺负了?”简莲生低头,声音虽然清冷,却带着些温度,像是从雪山上潺潺流下来的沁甜的水,缓缓流淌进心里。 他虽是问着秦沐,眼神却冰冷地瞧着罗林,似乎是笃定秦沐不会开口告诉他。 罗林被他看得发怵,原本是不想搭理他,但是一想他是秦木妹子的表哥,可能原本的性格就这样。 便也就一脸愤慨地跟他说今天的事,因着不知道他叫什么,一口一个表哥,倒是个憨青年,也不认生。 倒把简莲生叫得黑沉了脸,终于忍耐不住,打断了他。 “我是姚莲生,不是你表哥。” 罗林的话噎在了喉咙口,秦沐只觉得头上似乎有几只乌鸦尴尬地飞过,嘎嘎嘎地在叫。 这男人冷场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秦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得她去打圆场。 “罗林哥哥,不如你今日先回去,明天可能要麻烦你来帮我搬个家,多谢你了”,秦沐笑盈盈地对罗林说。 倒把罗林谢得不好意思,抓抓后颈,“秦木妹子你太客气了,明日我一定早些到,有事尽管叫我。” 罗林也腼腆地笑着,然后有礼貌地告辞。 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果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人。 简莲生皱皱眉,转身便进了小灶房,可怜的木桌椅就在露天里被搁浅了。 秦沐哒哒哒地追上去,虽然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但是明日搬家的事情还是要跟他说说。 “你今日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明日一起带过去,还有能挑拣一下对你伤势有用的草药,不然明日我怕会漏下。” 秦沐靠近他,对着他的背影嘱咐道。 “别老是管别人的事”,他突然转过身,微微俯身,清冷的眸子看着她,一字一句,“先把自己管好。” 然后站直了,直接走进了屋里。 留下秦沐一头雾水,他为什么说话这么冲,老娘还不伺候了! 第一百一十章 想着借钱 秦沐气呼呼地走进主屋,却看到了姚宣的一脸诧异,顿时把气敛下来,不能吓着娘亲。 “阿木,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姚宣担心地用指腹摸摸秦沐的脸。 “嘶—”秦沐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才感觉到秦海那一巴掌还真狠。 “娘,我没事,你知道吗?我们今日开始已经彻彻底底与秦家断绝关系了,我找了一处屋子,明日我们便走,以后就我们两人生活。” 秦沐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期待,姚宣从她眼里看到了幸福的星星,从未有过的热情,阿木现在真的很幸福。 这样看来,哥哥一开始替她们母女做的选择就是错的,而她,也一直错误地小心翼翼地维护了这么多年。 “那你刚才为何气冲冲地进来?”姚宣笑着打趣道。 秦沐犹豫地嗫嚅着嘴,她总不能说又被那个男人给气到了! 见秦沐不说话,姚宣也就不问了,“孩子,太过优秀的男人并不安全,除非你能强大到与他并肩,不然还是不要将心交付出去,这是娘要对你说的话,你能懂吗?” 秦沐的心噗哧噗哧跳得飞快,娘不会以为自己是喜欢上那个坏脾气的男人了罢,怎么可能! “娘,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们今日把要带去的东西都整理好,明日早起就把家搬过去。” 秦沐急急地中止这个话题,又出门去,她今日还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借钱!这可是一件大事,虽然她拒绝了罗林的帮助,那是因为他本身也拮据,自己怎么能再腆着脸接受帮助。 而且另一方面,受之越多,欠他的就更还不清,秦沐不知道为何近来罗林对自己那么热络。 但是她不是傻子,虽然不认为自己现在这幅尊容能让男人入迷,但是与一个未婚男人保持距离,还是应该要做的事。 而她现在是想着问东叔借钱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月灵草的钱还没还清,这次又要借买屋子的钱。 越想自己越觉得是吸血鬼,她真的得快些想赚钱的法子了。 秦沐沉迷于想如何赚得白银之物,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门口简莲生在看着她。 走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阳光都喑哑下去,秦沐背着一筐子墨团,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站在东叔的药铺前时,发现自己一路上酝酿的话语都成了无用功。 因为,东叔的药铺并没有开门。 秦沐想到了千百种结果,唯独没料到这一种,背着一大筐东西走了一路,她早已经汗流浃背了,决定就在台阶上休息一会儿,再想办法。 因运动狂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巨大的“砰”的声音。 秦沐一惊,屋内有人?她站起来,大力地敲响门,是东叔出什么事儿了吗? “东叔,你在吗?没事吗?”秦沐提高音量,试图让里面的人听到。 一会儿之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由远至近,“嘎吱”,木门被缓缓地拉开。 第一百十一章 东叔炼药 东叔耷拉着脸,却是难得地一身狼狈,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看起来沾了不少的黑灰。 脸上也并不干净,黑色灰色的尘糊了一脸,头发上沾着或黑或绿的草药,甚至脸上还被划伤了,带着细细的血丝,看起来东叔也是无精打采的,似乎消耗了不少气力。 “是秦沐丫头啊!我在炼药,你先进来!”东叔恹恹地说。 秦沐急忙背上墨团跟上。 炼药?这个新鲜词汇,秦沐心中有着极大的兴趣,修炼者她是见过几个了,但是书中记载有炼药天赋的药师她还从未碰上过,原来东叔是个药师。 看来今天不是经营药铺的日子,怪不得之前东叔有告诫自己哪几日可以来,原来其他的时间东叔都在炼药修炼啊! 东机子等秦沐进了铺子,把药铺的门给合上,药铺里顿时黑了一大片,只有屋顶漏下了的几束光。 秦沐紧紧地跟在东叔后边,发现那乱糟糟的药柜后面竟然别有天地,想必是东叔刚从那里边出来,巨大的药柜与墙面有些许角度,刚好能容一人进的宽度,好一个私密的空间。 秦沐突然有些犹豫,该不该跟着东叔进去,若是里面有她不该看的东西 “进来罢!就只是我平日里炼药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东叔似乎猜到了她所想,朝她朝朝手,示意她进来看他炼药。 秦沐这才踏进了这个密室,这个密室其实并不大,不过方寸大小,四角悬挂着锈迹斑斑的灯托,上面燃着明亮的烛光。 密室中间却是一个巨大的古铜色的药炉,炉身修刻着一些隐晦难辨的符文和图案,药炉足有她人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铜锈和草药味,甚至隐隐还带着些焦味。 其余四周的地上,是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灵药,皆按捆堆放着。 怪不得她会嫌这里小,明明就是这炉子太大这草药太多。 “我近日在尝试露灵丹,等我成功了便送你几颗,让小姑娘漂亮漂亮”,东叔笑眯眯的,虽然他长得像土匪模样,但是却是个极具反差萌的人。 “是六品丹药,吃了能排污出晦,常驻青春的美颜丹药吗?”秦沐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她在《丹药百录》里看见过。 虽然露灵丹对于修炼的作用不大,但是只有地阶大药师才可炼制,况且女为悦己者容,这世界上的女修炼师千千万,何尝没有销路。 而且露灵丹的原材料是那高山上极为难采的苏子花,一朵六瓣,两瓣一炉,成丹率极低,极易炸炉,可以说,一颗露灵丹是百金难求的。 东叔可以炼制,想必已是地阶大药师的修为,怪不得东叔那么有钱,卖几颗露灵丹的钱就是别人望尘莫及了。 “是啊!丫头回去做了不少功课嘛!要不要试试炼药?”东叔的询问脱口而出,自己想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因为那丫头兴奋地直点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药炉,似乎真的是对炼药感兴趣。 第一百十二章 学习 “丫头知道怎么聚气修炼吗?”东叔怕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想着怕可能要先从聚气给她讲起。 “东叔指的是这个?”秦沐伸出右手,一团浅灰色的气雾悬浮于她的手心。 东叔暗暗吃了一惊,这才几日未见,这丫头不仅学会了聚气修炼,竟然直接是黄级武者的修为,甚至看这气雾颜色,隐隐要进阶。 白色变成了灰色,不日便会转黄色,她若是再修炼几日,妥妥地要进阶成玄级武者啊! 这修炼速度简直和那怪物有得一拼,果然是成为武者的料啊! 不过她既然感兴趣,这炼药试一试也无妨,反正他虽然没有见过修出气雾还能修出火焰的人,要是真有这样的人,那还不得逆天了。 不过试试也可以,也难保没有那样通透又精神力够强大的人。 “丫头,你看着啊!其实凝出火焰与你们那修炼法子是异曲同工的,瞧,慢慢用火焰去把药草分解开来,若是有药性天赋,你自然能感受到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 东叔边说着,边把一尾短短的红草和三枝长着短短的细叶的绿枝条放进药炉,手心燃起一团红紫色的火焰,似乎在散发着熊熊的热气。 秦沐好奇地想伸手去摸摸,东叔也默许了,手指穿透火焰的那一瞬间,秦沐竟然没有感受到些许的热意。 “药师火焰对人本就没有什么强大的攻击性,但是对灵药来说,可就是真火了啊!修为越高,其实便可以控制其温度,到时候人便也能感受到热意,我刚刚是把热意都敛了,所以你才体会不到。” 秦沐恍然大悟地轻轻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东叔手心那团不断窜动的火焰,似乎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被父母牵在了手中,活泼地蹦跶着。 “一尾丹草三支绒枝,一品丹药引灵丹的配方。” 东叔缓缓为她讲解着,炼制这种基础丹药根本不用他费心思专注着,光是手感与熟练度,这丹药也水到渠成了。 秦沐却是听的认真,也看的认真,东叔的那团红紫色的火焰一接触到火炉,就分为了数缕火丝,慢慢地包裹住了那些灵草,千丝万缕地剥丝抽茧。 秦沐从药炉的小洞里看进去,亲眼看到了火丝把一些闪亮的东西从灵草里提取出来,渐渐揉捏成团,她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火焰一直在跳跃,融入药炉内的火丝也在不停地跳动着,不停地在初有雏形的丹药上交错穿插,渐渐的,丹药越来越圆润,甚至秦沐可以看到乳白色的丹皮。 “噌!”药炉内的火一瞬间被东叔收回手里,药炉内一瞬间漆黑无比,东叔把大药炉的顶打开,伸手一抓,然后笑着地把药炉关上。 “你看,引灵丹,有助于修炼者在修炼时凝气的丹药,不过这只有一品,适合低级修炼者,送你了”,东叔把手心里的丹药放到秦沐手上,拍了拍手。 秦沐这才能仔细看清,这丹药乳白色,呈佛珠大小,浑身没有杂质,她数了数,足足有六颗。 第一百十三章 成丹 秦沐知道这味丹药,是修炼最普通的固基丹药,但是市面上标价是二十两白银一瓶,一瓶是五颗。 这么说,东叔就这么普普通通地用火烧了一下,就烧出了二十两?药师真是个暴利的行当,要是她也能成为药师,是不是就能发家致富了。 秦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试上一试。 秦沐照东叔说的药师的凝气方式凝起了气,但是在手上出现的,依然是气雾。 东叔也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果真是成为武者就无法成为药师了啊! 秦沐虽然有些挫败,但是还不想放弃,既然凝不出像东叔那样的火焰,那么,这气雾能不能有热量把灵草炼化呢? 秦沐这样想着,一边把手里的气雾送进药炉内,东叔看见已经来不及,完了,要炸炉了,他下意识地就捂住自己的脸。 但是却迟迟没有听到爆炸声,东叔疑惑地拿开手指,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秦沐的浅灰色气雾极至温柔地盘旋在那些草药的周边。 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口进去,渐渐的,那些灰色气雾变成了一缕缕的气丝,像他的火焰变出火丝一样。 东叔连眼都不眨地盯着炉内的情况,秦沐则是静静地闭上眼睛,感知灵草中的药性变化,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秦沐仿佛觉得鼻尖盈满了灵草的灵气,灵草里那些闪闪发亮的光电像是顽皮灵动的小精灵,秦沐一个一个把它们抓到一起,凝聚成一团。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却不自知,东叔屏气凝神着,快要成丹了,成与不成,在此一劫。 等到东叔感觉自己快要被自己憋得透不过气来时,“砰”,轻轻的一声,秦沐一惊,一下收回了气雾,炉内漆黑一片。 果然还是失败了吗?秦沐心里突然一阵失落,却突然听见东叔大叫起来。 “丫头,成丹了啊!成丹了!”东叔趴在药炉边,往药炉里掏着什么。 秦沐跑过去,看到东叔手心里的三枚丹药,由衷地勾起了嘴角,但是这成丹率和品相,却远远比不上东叔炼的,是炼药天赋不够么。 东机子见秦沐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是他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兴奋得像什么一样。 “东叔,这成丹率是不是说明我并没有什么炼药天赋?”秦沐恹恹地问他,失望地低了低头。 “你这是什么话,丫头!”东叔没能控制住自己,兴奋地往秦沐背上拍了一拍。 “天才啊!我从没看见过修了武者的修炼者还能修药师,而且这是你第一次炼丹,竟然就成丹了,我第一次可是直接炸炉啊!哈哈哈,没想到我东机子有生之年还能遇见个这样的奇葩。” 秦沐被他突然一拍,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从来没见过东叔笑得这么得意忘形的样子,照东叔的话所说,她还是个炼药的天才? 不过叫她奇葩,真的是在夸她吗?秦沐抽了抽嘴角。 “不行丫头,我不介绍给我师弟了,你拜我为师,我教你炼药”,东叔掩不住脸上的笑意,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给了她。 到时候教出个尊级大药师,他可就在天派扬眉吐气了啊! 第一百十四章 要钱 秦沐第一反应是心下一喜,但是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她终于记起了她好像忘记的事是什么,秦沐一拍大腿,她把那个教她修炼的前辈的约定给忘记了。 都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一件赶着一件,这还是她第一次放了别人鸽子,还是位学识渊博的前辈的鸽子,秦沐那个后悔啊!怎么就忘记了。 “东叔,我是很想学炼药,但是我已经答应一位前辈求师,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事,所以恐怕不能拜你为师。” 秦沐诚挚地回答,东机子扬起的高高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就遭到了这样的拒绝,真可谓是大起大落,心里急得跳脚,表面却还要波澜不惊,故作姿态地问。 “是哪位前辈这么有眼光?”东机子的的声音冷下去不少,还带着些审查的韵味。 “其实我还不知道那位前辈姓甚名谁,但是应该是位很厉害的前辈”,秦沐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确定那位前辈并没有说他的来历和称呼。 “罢了罢了,连个名字都不留的人能有什么真心,你可要当心别被他给骗了。” 东叔挥挥手,他才不说他嫉妒呢!不知道是不是哪个老家伙出山收徒弟来了,生门里的老怪物那么多,延伸出的千千万万个旁枝,秦沐跟了哪一个修炼应该都会受益颇多。 他最担心的是那个前辈不是生门的,万一是个邪门歪道的门派的话 他一定要帮这丫头审查审查才是。 “对了,东叔,我今日前来,是请你帮个忙”,秦沐不太好意思地开口,犹豫着,她突然伸出右手,三指揉搓了几下。 这是要钱的手势。 东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了的时候,突然不可抑制地爆笑起来。 这丫头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原来心里圆滑得很啊!能厚着脸皮做出借钱的事,倒也是真可爱。 东叔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秦沐啊!我这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上次的那株云灵草你还欠我银钱呢!钱我是暂且可以借你,但是事不过三,下次再来,可要还钱了啊!” 秦沐的脸火辣辣地烫,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她做的也很艰难啊!钱她是一定会还的,而且是她近日要做的事情。 “不过啊!东叔念你赚钱不易,想与你做个交易,三个月时间,我要你炼出五批四品破阶丹,原材料到我这儿取,你要废的是精神力,东叔年纪大了,炼制一批就累了,可禁不起这么炼药了,小丫头,你就当帮帮我。” 东叔伸出三根手指,在秦沐眼前晃了晃。 “东叔的意思是,三个月让我进阶到玄级大药师?”秦沐反问,她现在连火焰都凝不出来,可以说是单凭精神力硬生生地把药性分开来。 等于说虽然她第一次炼药就成丹了,但是她现在等于是刚刚才看到药师的门,一只脚都没有跨进去,况且修药师本就比武者困难,要有进阶的跨越,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第一百十五章 简莲生陨落了 “我当初是三个月修炼至玄级大药师的,丫头,如果你连我的程度都无法赶上,那么你便不适合这条路”,东叔的声音冷下来,话也说的重了些。 “好,这交易我接”,秦沐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虽然未来的日子都是未知,但是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由她自己来决定。 她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着粗布麻衣,瘦小的身躯仿佛都禁不住普通男人的一拳,脸上是丑陋骇人的胎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冰冷的恶魔,冷心冷情。 东叔看着她眼中的坚定,有一种预感,此女必成大器,只是,怕是她越强大,承受的压力与苦痛也会越来越多,究竟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送走秦沐,东叔的药铺里便来了个不速之客,今日的露灵丹,是炼不成了。 东机子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他要是出事,这该是件多大的事,对生门,对天派,对天乩国,都是足以震惊的大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现在的首要大事,就是去莲庄确认。 一路上东机子想了无数个可能性,甚至在心底把那动手的浑小子咒骂了千百遍。 浑浑噩噩地到了那莲庄主厅里,四周已挂满了白色的灯笼和黑色的帷布,入眼之人皆是黑大布的长褂,腰间围着又宽又厚重的一大段白布,灵堂之上挤满了人,个个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灵堂正中静静地停着一个纯红木的,雕刻着精致莲花暗纹的棺材,东机子屏气凝神地一步步朝棺材走过去。 这大半辈子也没有这样的窒息感,虽然不是他的徒弟,只是也看着他浮浮沉沉成长了十多年,他们天派的四人终身未娶,也没有子嗣。 他亲眼看着这男人从那雪山上下来,凭一己之力组了生门,创了莲庄,了不得地成为站在顶端的男人。 不!他不信,这样卓越到人神共愤的男人会就此陨落。 东机子强撑着眼皮,一步步靠近,看到那一袭白衣,五官精致的面容,却浮着一层死人的脸色,惨白灰霾得不像有一丝血液在他身体内流动。 东机子踉跄了几步,幸得简五及时将他扶住。 “东机子大师,节哀顺变,庄主已经去了”,简五神情肃穆地安慰道。 在场的人中一部分听到东机子三个字,纷纷惊愕地盯着他看。 东机子,四国赫赫有名的药师宗主,实力至少达到了天级大药师的传奇人物,相传他钻研药术,停留在天级大药师已十余年,迟迟无法突破尊级,算是这药师的鼻祖,只是他为人神出鬼没,无人能蹲其行踪。 东机子大师炼制的丹药品相绝佳,市面上几乎一丹难求。 东机子是天派嫡系弟子,四大人物占其一,传闻也是难得的经商天才,有人说他隐退下来,已经偷偷赚得钵满盆盈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与这莲庄庄主简莲生有瓜葛,怪不得莲庄的财力能蔓延至四国,原来还联系着这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你再给我说一遍!”东机子一把拽住简五的领口,原本就凶神恶煞的面目更加残暴,活脱脱像个一个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土匪。 众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见东机子,被他的一股蛮劲给吓着,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百十六章 东机子吊唁 “大师,庄主被那邪魔贼人击中要害,在那城郊之外寻到的尸体,身上刀剑之上无数,想必是拼尽了全力。” 简五悲怆地朝东机子解释,说着还无力地垂下了头。 东机子却突然松开了他的衣领,右手抬上来,布满皱纹沟壑的手捂着自己的脸,似乎是在呜咽着哭泣。 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这么低低地哭泣,看起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场的一些人原本看到尸体后信了七七八八,这下子是全信了。 看来东机子大师与那简莲生定是故交,若他还活着,这消息自然会传进东机子耳朵里。 这样看来的话,莲庄真的是无主了,不知道最后会落入谁的手里,但是一定没有之前繁盛。 这对于仰莲庄鼻息而活的店铺,是个喜讯,而对于莲庄产业下的铺面,是个噩耗无疑了。 在场的人都掺喜半忧,只有那白色垂布之后,少年的那一双亮眸,掺杂着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 在今早辰时尸体没被发现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个人还活着 明明期盼着他死,明明不用在他面前装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明明他报了父母族人的仇,应该轻松起来。 为何他现在,反而夜夜为噩梦所惊扰,心比原先还沉重,江尧讨厌这样的自己,忍不住一拳捶到了白布上。 但是无人注意这小小的插曲,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那东机子身上,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被简五扶着进了堂内去休息,大家不由得一阵唏嘘。 而刚进堂内的东机子却一下子把捂在脸上的手给放了下来,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他轻声地对简五说。 “怎么样,我戏不错?” 简五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庄主说了没与东机子大师说啊!还让他好好配合表演,不要叫他看出来。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简五木着个脸,眼睛却表达出了震惊。 “简家小五啊!你戏实在太差了,不行不行”,东机子伸出食指摇了摇,“低头的时候怎么能笑呢!真的要笑要学我把脸捂着知道吗?” 简五怔了怔,知道是自己刚才没忍住穿帮了,毕竟谁看到大师被自己骗成了,都要暗暗得意一下! “你说,那小子怎么做出这么损的事,还敢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东机子大咧咧地在客椅上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问道。 “庄子里有内鬼,庄主想一次性全把暗钉拔掉”,既然被看出来,简五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所以就找上我这个不知情的戏子?他倒打得一手好算盘。” 东机子拉着个脸,表情非常不好看,要是他真信了,去傻乎乎地给天派传话,岂不是要成为整个天派的笑料了?这个小怪物,算计人还算得准准的。 简五嘿嘿地打着哈哈,庄主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接下来什么安排?”东机子眼睛一挑,瞪起人来凶巴巴的,简五汗涔涔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十七章 娘仨找茬 “算了,你别说了,他要你说的话我还不敢信呢!叫他自己来找我”,东叔手一挥,站起来,“他若不来,我就揭穿他,嘿嘿!” 东机子咧开嘴笑起来,他的牙口看起来不错,白灿灿的,阴森惨白,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说完话后就双手背后,沮丧着脸,走出了内堂,一副哀痛至极的模样,走到排位前,还沉思了许久,然后悲痛地走出了莲庄。 “这戏真好”简五喃喃自语着,也快步走到灵堂那儿,继续随众人吊唁。 而这边秦沐背着沉甸甸的一筐子东西往家里走,好不容易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却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而这些声音之中,最为尖锐的是秦乐的声音。 秦沐脸色一冷,整个面色顿时不太好看,他们竟然还敢上门来找茬来,是嫌她秦沐太好欺负是吗? 她的步子加快许多,远远地就看到了东西正在从屋里面往外扔,被子茶壶扔了一地,而娘亲在旁边站着,似乎手足无措。 扔东西秦丰是主力军,而秦乐却是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咒骂,秦李氏坐在那男人刚制作的木凳子上,看着这一双儿女用言语鞭挞姚宣。 “秦家人真是好兴致!”秦沐笑着走近,似乎是在夸赞,还为他们鼓了掌。 秦李氏见秦沐是笑着走过来的,一时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阴沉着脸,盯着秦沐,看她有什么举动。 “死丫头,既然与我们秦家断绝了关系,干嘛还赖着不走,既然你们不愿意走,那么只能我们来赶了!” 秦乐左手插着腰,右手指着秦沐的脸骂,还带着得意地笑。 秦沐轻笑一声,慢悠悠地把身上的背篓放下,几个箭步便冲到了秦乐面前,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秦乐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肿红肿的,想必用的力气定然不小。 “要我们搬走可以,是没长嘴好好说么?以前念着你是妹妹,说话不知分寸些小惩便罢了,现在你什么也不是,再不会好好说话,你可以试试!” 秦沐本就比秦乐要高上几分,一个凑近,是硬生生地让秦乐后退了几步,那种熟悉的恐怖感又出现了,那天晚上的那种。 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又让秦乐无法忍受,尽管秦木是个刺头,但是她哥哥和娘都在这里,难不成她还敢把自己给杀了! 这么一想,秦乐深吸一口气,挥起手臂,想要反给她一巴掌。 手还没落到秦沐脸上,手腕却被钳制住了,“咔嚓”,清脆的弯折声,骨头与骨头错位的声音,清晰无比,听着声音就知道该有多痛。 果不其然,秦乐在下一秒惨烈地大叫起来,但是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下一秒秦沐的脚就踹上了她的腰。 秦乐叫喊着却疼得爬不起来,蹭着地上的土壤,扶着腰无法动弹。 秦李氏和秦丰都愣住了,完全料想不到一个瘦小的秦沐会出这么重的手,她真的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欺负的秦沐了。 现在的秦沐,像一条不起眼的毒蛇,谁踩到了她的七寸,她便毫不留情地反咬一口,而目的,是让你死! 第一百十八章 动手教训 “死丫头,你竟然敢动手!”秦丰怒目圆睁地冲上来,他的手臂还缠着绷带,看来那男人用气雾让他受的伤还远远未好。 只是,饶是如此,欺负她们母女的事还要参与进来,当真是勇气可嘉。 秦沐见他凶神恶煞朝自己冲过来,心中却丝毫不惧。 秦丰清晰地听到她冷哼一声,心里却暗想,今天他是看准了那个叫姚莲生的表哥出去才来的,看谁今天能护着你,死丫头,不死今天也要让你褪层皮。 “秦丰,你确定要动手吗?”秦沐挺直了腰板,凌厉地盯着秦丰的眼睛。 竟生生地让秦丰萌生出了退意,然后下一秒,秦沐的手心竟凭空窜出了一团灰色的气雾,那是修炼者才有的东西。 秦丰生生地止住冲过去的脚步,不敢靠她太近,心中虽然惊诧万分,可是他可不认为这是作假的东西,唯一的可能性,秦沐是个修炼者,跟胡轩一样的修炼者! “怎么,不打我了?”秦沐恶趣味地朝他走近了一步,秦丰是吃过那修炼者的苦头,反射性地向后踉跄了几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竟然怂得很。 “你你怎么能修炼?”秦李氏的吃惊也溢于言表,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怪不得这丫头有这样的底气离开秦家。 怕是找到了什么好路子,嫌秦家拖累了她,早知道她是修炼者,再怎么样也不该让她与秦家断绝了关系去,磨着她缠着她,总能捞到些好处。 “我修不修炼干你什么事!”秦沐转过身,一脸的厌弃,这秦李氏是屁股黏在凳子上了吗?儿女做事她坐着,想必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服,谁都要依着她? 秦沐越看越不顺眼,她凭的什么坐在那里! 秦沐只几步就走到秦李氏面前,皱着眉看着她。 “你你想干什么,你要是对我动手我明日就让村里人都知道,你打长辈!”秦李氏虽然身子在微微地哆嗦,但是话语还是很强硬。 “你算我什么长辈!是欺负我们娘俩的长辈么?”秦沐话音刚落的同时,一脚同时踹在了凳子上。 不得不说这木凳还真是强硬,轱辘了几圈还牢固得很,但是秦李氏的屁股可没有那么硬了,从凳面上摔下去,可是实实在在的屁股蹲啊! 秦李氏唉声叹气地“呦呦”起来,想必是摔得不轻。 “秦家的各位,需要我把你们送回去,还是你们自己回去?至于搬家的问题,你们不必操心,这样的破屋子只有你们在乎,我们明日早晨就会搬走。” 秦沐拍拍手里的灰,漫不经心,极为随意地说道。 三个狼狈的人一言不发,秦丰跑过去先把秦乐馋起来,然后又把秦李氏给扶起来,灰溜溜地往回去的路上走。 “告诉秦海,你们秦家人若是再来招惹我和我娘,下次可能就得抬着回去了,别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我秦沐和你们秦家,没半点儿关系!” 秦沐对着他们的背影,一字一句,无比缓慢却无比清晰。 第一百十九章 我要新的 秦李氏后背发凉,像是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腿一软,差点一个踉跄跪下去,幸得秦丰及时扶住。 看样子是听清楚她这些话了,秦沐勾了勾嘴角,黑色的瞳仁里闪闪发亮,那一刻竟是无人瞧见的妖艳。 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三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秦沐这才转身,却发现姚宣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带着满满的担忧与审视,似乎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 秦沐有些心虚,她从未和娘说过,她可以修炼,甚至在修炼的事,因为她不想让娘为她担心。 她像是一个偷偷买吃糖的孩子,既想让娘亲一起分享甜蜜的喜悦,又怕被她知道。 “阿木,你先进屋子里来,娘有话跟你说”,姚宣对着秦沐招招手,然后先一步进了屋子里。 秦沐撇撇嘴,心里却多了几分忐忑,这个世界上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但是唯独娘亲的,她会放在心里思量。 可能是因为现代无父无母,所以她对母女关系的处理一直比较生疏,毕竟她是第一次当女儿。 “阿木啊!娘跟你说,以后一个人了,不要太执拗,不要太辛苦,不要与人争到底,自己觉得开心的事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人就去把握。” 姚宣用手摸摸秦沐的鬓角,轻柔地摸摸,像在抚摸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娘相信阿木,比娘的眼光好,定能选到一个如意郎君”,姚宣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充满了希冀,她对自己修炼一事只字未提。 秦沐感受到她的悲伤,以为她说的是秦海,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是她没有看到,姚宣的眼睛里,是远方,是未知与迷茫。 “外面这是怎么回事?”清冷的男人声音似乎为这炎热的夏日都降去了几分温度,但却显得太过突兀。 刺眼的阳光本来照进了屋子的一角,光芒都洒到了人的身上,像为大地穿上了一层金箔衣,来人虽打断了母女之间的温情,但是却也把秦沐的理智拉回了几分。 秦沐起身向外头走去,默默无闻地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简莲生意识到自己的话她似乎并不想回答,于是也跟着她走出去,帮她捡地上的物什。 只是那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大手第一个拾起来的物什,是他自己做的木凳,他细致地吹了吹上面的灰,指腹反复触摸上面的擦痕,看样子是不太高兴。 他似乎对自己的东西,有什么洁癖? 秦沐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又暗暗地瞥瞥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的被子。 那秦丰是不是故意的,知道他住那个屋子,特地把他的被褥去拿出来放到地上蹂躏,以报上次的仇? 果不其然,当简莲生看见他晚上睡的被褥在地上,与那带着土腥味的尘土混合在一起的时候,脸色就彻底阴沉下去了。 他竟然直直地,长腿跨过了那床被褥,走到她面前,吓得秦沐以为看好戏被发现了,马上蹲下来佯装捡东西。 “我要新的,那床不能盖了”,他清清亮亮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没有丝毫的商量语气,似乎就要她去执行。 本月更新通知! 这个月的更新可能会少一些啦!一天一章或两章?(一千字一章)但是小赤还是尽力每天有更新哦~ 其实可能你们不知道,互动与追读对一个作者写文还是蛮有决定性作用的。 期待是相互的,当每天连颗的评论豆子都收不到的时候,真的无数次想把这文的剧情戛然而止了。 小赤经常在考虑自己适不适合写文,第一本现言还是两年前,初涉这块领域,像个愣头青,自然惨遭扑街。 这本小农女算是篇幻言,其实完全无经验可取,只能还像初出茅庐的作者那样慢慢写着去摸索。 知道这个故事的处理和描述上有许多欠缺的地方,但是每一本书都是作者割舍不掉的感情,虽然很多次卡文,很多次的剧情写到自己的脑子都乱,但是看到收藏每天可增多时心中不可谓不欣喜。 相信如果是一直追着小农女的读者应该知道,刚上架那会儿,因为你们的追读与鼓励的评论,即使是再时间紧迫的时候,我都没有停止过一天四千字的更新。 只是希望越多失望也是,这是本长篇我开始就说过,所以这注定是场长期的战役,有时候也在想如果都没人看的话我是不是该给个潦草的结尾或者直接弃文。 好多次安慰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人愿意追,他们也一点都不期待后续剧情的发展,并没有什么评论表达他们引发了什么共鸣,这样的文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没有人追读自然也没有什么推荐,虽然收藏数看起来很可观,但是真正代表追读的粉丝数却少得可怜。 每天花三四个小时恢复每天四千字的更新的话,等粉丝数上去了再考虑(成为粉丝其实要求真不高,送颗的豆子或者订阅个章节就在榜上了,只是饶是如此还是) 这么说,其实有人期待的话,无论主业再忙,还是有一股力量能维持一个作者加紧更新。 真的有些丧气了(滚去码会儿明天给你们的稿子,提前和你们说个晚安,真的很感谢追到这里的宝贝,也很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么丧的小赤) 第一百二十章 誓死为敌 “怎么就不能盖,掸掸不就好了”,秦沐可没有这样的娇贵病,虽然不知道他们洁癖患者能容忍的程度,但是大抵上看不见脏应该就差不多了! 秦沐边说着,边小跑过去,把他的被褥捡起来,这摊开的被褥大得都快比人还高,秦沐费力地在脏的地方用力地拍拍。 “砰砰砰”,声声有力,很细致地把每一处沾了灰的地方都用力地拍干净,本来就是干尘,一拍就掉了。 自认为把这被子拍干净,他应该不会太在意了,秦沐便把拍干净的被子往简莲生怀里一塞。 简莲生的眉心一蹙,很明显就沾染上了嫌弃之色,但是他似乎是在强忍着抱着,还没有恶劣到直接撒手,把被子掉回地上。 秦沐还算是满意,只是心中存了疑惑,他今日是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秦沐不想问,只是略一思忖开口了其他话:“你的伤” “没好”,简莲生倒是很快就回答了,瞳仁中带着戒备和冰冷,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的身份我也没有想知道,只是,你若是引来不该来的人,伤害到我娘亲”,秦沐深吸了一口气。 “天涯海角,你我誓死为敌!”每一个字都是迸着唇齿而出,几字几顿,像是从天外极速而下的陨星,尖锐而凌厉。 简莲生的心猛猛地一跳,好久都没有从人的言语中感受到这样的清晰而直接的杀意,这女人果真有些意思。 简莲生没有回她的话,而是难得地勾起了嘴角,那一瞬间,仿佛敛尽了世间颜色,秦沐只道是那女人微微一笑妩媚生,但是从未知道一个男人笑起来也能这么挠人心尖。 仿若那雪山上的冰雪初融,暖风拂过,叮咚作响的诗意远比那原本就潺潺流淌的溪水还要清雅得多。 小路崎岖,原本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对三个身上有病痛的人来说,却每一步都极尽艰难,像走在针毡麦尖般,可谓是狼狈至极。 三个人好不容易互相搀扶着回到秦家,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自己的情绪。 “娘,那个贱丫头怎么能修炼!她成为了修炼者我们就更动不了她了啊!”秦乐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嫉妒地大叫着。 “反正现在她们已经和我们秦家没有关系,那死丫头我们不能贸贸然动了,修炼者自有收拾修炼者的法子,阿乐,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事!” 秦李氏突然话锋一转,秦木那丫头,她暂且是怕了,也不想再去招惹,毕竟儿女的幸福和她的享乐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一定不能让那胡华良知道秦木可以修炼,秦乐嫁给胡轩的法子,一定要尽快成功。 “东西你放好,明日的计划若是一个环节出了错,阿乐,你便真的毁了,听清楚了吗?”秦李氏认真地嘱咐,眼神里充满了势在必得和凶狠。 秦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却同样的充满了狠辣,胡轩哥哥,既然你不肯主动娶乐儿,那么,恐怕要给你添些堵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帮忙搬家 与此同时,胡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胡乱地甩甩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沉,那个是他未婚妻的秦木听说今日与秦家断绝关系了,那么他就更一定要尽快摆脱掉。 这种既无才又无德的丑女人,娶了她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他宁可少赌几场斗兽少去几次青楼,也要花钱把她做掉,这种能反设计的狠毒女人,留着是个天大的祸患,他胡轩只允许自己吃她一次亏! 今日的天亮得似乎格外早,也可能是秦沐惦记着今日要搬家的事情,昨夜没睡好。 秦沐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才觉得精神了些。 胳膊还抬在空中未放下,简莲生就从隔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地瞧着她这不雅的姿势。 秦沐讪讪地把手放下来,想缓解缓解尴尬,便谈起了话。 “昨日夜晚你可曾听见水井旁有动静?” “不曾!”简莲生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倒是秦沐感到疑惑了,她昨日铁定是听到有人打水的声,本来想说跟他有个共鸣,没想到他竟没听见半分。 “这就奇了怪了,莫不是有那鬼怪之物作祟,我明明听到了啊!只是嫌麻烦未出来瞧看而已,没想到竟然只有我一人听见。” 秦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挠挠头发,莫不是她昨日半梦半醒间误听了? “你听错罢了”,简莲生给她下了个结论,秦沐想着他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撒谎,撇撇嘴,这下更尴尬了。 正是这微妙的氛围里,一声爽朗的男人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秦木妹子,我和冯江来帮你们搬家了!”远远的,秦沐就看到了罗林那口白牙,白晃晃的,真羡慕那样的牙口,她不自觉地磨了磨细细的牙齿,咔吱咔吱,引得一旁的男人多注目了几分。 一旁的冯江也朝她热情地挥挥手,手上还费力地推着一架大木车。 秦沐本来还犯愁这么多东西怎么运过去,没想到这两个农村汉子想得这么周到。 “罗林哥,冯江哥,麻烦你们了!”秦沐笑着,露出一排崭新白皙的小牙齿,娇小可爱极了。 罗林觉得秦木妹子如此聪慧,就是面容上长了块丑东西,也是不打紧的,比那些个心思恶毒的女人好太多了。 “不麻烦不麻烦,秦木妹子,我去里屋帮你把东西搬出来”,罗林先一步进了屋子,热络地听从姚宣的指点把物件一趟趟搬出来。 冯江本来也要直接进去帮忙,却被秦沐叫住了。 “冯江哥,你昨日回去问过冯叔冯婶了吗?屋子卖不卖,需多少银钱?”秦沐问道。 “秦木妹妹,我昨天问过我爹娘,他们愿意卖给你,六十两白银,地契连屋契都签给你”,似乎是觉得要一个刚刚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少女拿出五十两太过不人道。 冯江又连连说:“我们家不急着用钱,妹子若是要买,一年内付清就可以。” 冯江和善地笑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懂人情世故 秦沐一合计,觉得这价钱便宜得有些出乎意料,照她昨日所想,没有个一百两应该是拿不下来,而且冯家人的热情和好心让秦沐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贪人家的便宜。 “冯江哥,该多少钱便多少钱,不要让你们亏了钱。” “不亏不亏,那屋子也不是太大,而且有些年头了,当初也是我爹一起帮忙盖的,还有得赚呢!”冯江也是个实诚的,照实说了情况。 这么一来,秦沐也不扭捏了,从腰间掏出一锭二十两的白银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冯江。 信任是相互的,别人予她方便,她自然要回馈给别人以其他。 冯江见秦沐眼睛都不眨地就拿出这么多白银,诧异之下,发现还多给了十两,但是他手头上哪能找出十两,踌躇地对秦沐说道。 “秦木妹子,我身边没有十两的现银找你,赶明儿我去城内换钱再来给你好吗?” 秦沐轻轻地摇摇头,噗嗤一笑,“听说嫂子已经怀孕,冯江哥家里日后定需用钱,所以这十两银就当作是我看望嫂子的,日后还要请你多加照拂。” “不可不可,这太多了,你和姚婶子都没有生活保障,怎能多拿你们的”,冯江连连拒绝。 “你便拿着,我还是那句话,我既然能拿得出,说明这还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所以你不必有负担”,秦沐把银票连银子塞进冯江手里。 冯江略一沉思,也就不拒绝了,接下来确实是他家要用钱的时候。 彼时罗林抱着一大个箱子哼哧哼哧地从屋内出来了,农村汉子身体素质就是好,那箱子她一个修炼者搬得都够呛,秦沐暗暗想。 别说,这细细一搜罗,东西还真多,满满地垒了一大车子,罗林在后头卖力气推着,冯江和秦沐在前头扶着,防止东西掉落。 而姚宣因为身子太弱,病怏怏的,不能在大太阳下走久,于是就先待在了家里,等罗林第二趟拉车去接来。 “罗林,那个表哥怎的什么也不干?还不如秦木妹子能干,而且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哩!”冯江压低声音,偷偷地和罗林咬耳朵。 “你别说,待会叫秦木妹子听见就不好了!”罗林皱着眉头制止,看了眼秦沐的背影,发现她并没有产生异样,似乎是没听见,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推车。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传进了秦沐的耳朵里,她朝前面一马当先,什么也不拿的男人背影看了眼。 心里无比认同,甩手掌柜的活计那男人做得可真好,要是多不懂人情世故,脸皮厚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这么面不改色啊! 秦沐毫无顾忌地看着简莲生的背影,深深地思考着。 突然,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转过了侧脸,高挺的鼻梁,光洁白皙的脸庞,轻抿的薄唇,黑亮垂直的长发在肩膀之下轻微滑动,清冷淡漠的眼神是隔绝一切的言语。 清风混着炙热的温度,粗布重,只能堪堪掀起衣袍尾角,但是额间的长碎发被胡乱吹起,将那双堪比繁星的星眸遮掩在发下,才显得没有那么生人勿近。 “你看我干什么?”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珠圆玉润,蹦跳出来,一出口竟格外动听。 “你识路么,在最前头走着”,得知被发现,秦沐也不慌,厚着脸皮扯谎,在他面前,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 “路只一条,莫不是你觉得在那野草堆里进去”,简莲生皱皱眉,似乎对她骤降的智商表示怀疑。 秦沐咬了咬下唇,还是不要与他说话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接姚婶 “秦木妹子,前方那里就是了”,冯远在后头高声地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前面的屋子那。 秦沐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看到了熟悉的救助处,破破烂烂的围墙。 再把目光向旁边移了移,一处棕褐色房屋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救助处那里,根本没注意到一旁有一座这样的屋子。 房屋只一层,但是占地面积却不小,似乎还有不小的院子。 待秦沐一行人走近,她才完全看清了这未来的家,砌的整整齐齐的围墙,虽然经过岁月的消磨已经被磨平了些许棱角,但是从砖与砖之间的空隙里却长出了不少的爬山虎和未知名的野草,绿意盎然又清新可爱。 进入院子里,秦沐越发对这房子满意,因为整个院子很大,井井有条地被划分成了好几块,似乎曾经是种了各种各样的菜蔬。 看来之前这个院子被打理得很好,杂草也并没有肆虐得很厉害,还自带一口天然水井。 冯远见秦沐一直在看这院子里的小土地,以为她是介意,因为毕竟很多人不喜欢在院子种东西。 “秦木妹子,内人很喜欢种植,所以我之前才为她搞来这些,若是你不喜欢,明日我就挑黄土来把这些黑土填埋掉。” 冯远急急地说道。 “看来嫂子很享受生活,是个很好的女人”,秦沐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的调侃,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许。 “秀秀是挺好的”,冯江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似乎农村汉子提起内人都不太习惯。 秦沐但笑不语,因为那个秀秀很好,所以也有一段好姻缘。 “秦木妹子,我先推车去把姚婶接来!”罗林满头大汗地靠近秦沐,黝黑的脸色已经黑红黑红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带了一身男人的汗臭味,眼睛却还是发着亮,微笑着露出半截白牙。 “罗林哥,你先休息休息,我推车去接便好”,秦沐丝毫没觉得现在推那辆木车有什么难度,但是在外人看来,她仿佛在开什么离谱的玩笑。 就这么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怎么能推动那辆木车,罗林急忙摇摇头,怎么能让秦木去推。 “秦木妹子,没事,你就让罗林去接,他多的是力气,接姚婶也是应该的”,冯江朝罗林故意眨眨眼,忍着暧昧的笑意劝解道。 秦沐却无法对这个玩笑进行理解,她不喜欢,无端与别人扯上关系,且不说她和罗林没有什么,就算是有,没成婚前这种流言传出去也不是见好事。 这个冯江心虽好,只是说话不经大脑,怕是终有一天会祸从口出,害人害己。 觉察到秦沐冷下脸,气氛不太对劲的样子,罗林尴尬地笑笑,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接姚婶”,就往外边跑。 “秦木妹子,木车不见了”,突然外面传来罗林的疑惑声,秦沐也好奇地出去查看什么情况。 却发现原本停车的杂草堆上确实不见了木板车的影子,而简莲生,似乎也不见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等了好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高大的人影推着木板车回来,虽然他体型清瘦,但是他推的似乎格外轻松。 似乎是被太阳晒久了,他白皙的脸上浮上一丝清晰的红晕,他剑眉星目是四分英气,又面冠如玉,带六分秀气。 秦沐总感觉,让这样的高岭之花做这样的事,是要遭天谴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赴约 秦沐一时间看着由远至近的人有些发愣,反应过来便急急忙忙地去把娘扶下来。 进屋里铺好被褥,先让姚宣休憩,等她从内室里出来,发现三个男人搁厅堂内,简莲生坐在唯一的一个板凳上,其他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地站着。 昨日那男人不知道什么缘故,木凳只做了一个便不做了,秦沐试过想把剩下三个做完,但是她向来不懂制木工艺,盯着看了一刻钟就彻底放弃了,而且这木头出乎意料地硬,打得手疼。 “秦木妹子,我去帮你把剩下的凳子打完!”还没等秦沐反应过来,罗林便兴致勃勃地冲到院子里,拾起斧头,把一桩铁林杉木放正了,高高的抬起胳膊,大力地准备劈下去。 “哼”,没错,秦沐在那时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轻轻地冷哼一声,毫不忌讳地表达了自己的轻蔑。 “蹭”,一声刺耳的碰撞声,虎口瞬间一震,阔斧都要脱手而出。 罗林一惊,顾不上被震的麻疼的手,急忙更加紧地握住斧柄,防止飞出去,握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了。 但是那木头之上,却只浅浅的磨了个小口,这么硬的木头他还从未见过,罗林顿时觉得来干这件事是个错误。 正是进退两难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清冷的男声。 “我来。” 罗林正弯着腰调整木头的角度,准备再来一次,听到声音抬头,只能看到男人的完美的下颚,确实,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罗林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让开了,简莲生微微地弯腰,斧头在他的大手上显得小巧几分。五指收拢,修剪干净的指甲微微泛着光泽。 他仅抬了抬手腕,斧起声落,木块的一边顿时被劈得方整,利落爽快。 罗林的脸微微地在发烫,是从未有过不如人的自卑感。 “秦木妹子,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和冯江也该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罗林走得很匆忙,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冯江也急急忙忙告辞一同走了。 秦沐双手抱拳靠在门框上,看了眼专心做木工的男人,心里度量着他到底是单纯的情商低,还是是不喜欢他们,故意把他们气走的。 但是看半天也没看出半朵花来,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子去收拾擦洗。 反正日子就这样过,断不断桃花她也是不在意的,只是秦沐没有看到的是,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简莲生手上的斧头停顿了几秒。 富贵村有个送子庙,原先只是一处小庙宇,后来上香的人越来越多,香火鼎盛,胡华良就募集村民筹了不少钱,送子庙也就开拓了后院,入住了两个管理寺庙的僧人。 因此前门来来往往的村民是不少的,胡轩跨进观音菩萨的殿里,周身顿时被烟熏火燎的烟火气给狭裹,他自小便不喜这种地方。 若不是秦丰约他一定要前来,有要事相告,况且是在这送子庙堂,他也不一定会来,毕竟这里来往村民也不少,他们也定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说好约的辰时,现在已经到了巳时,还不见秦丰的影子,胡轩心里暗暗恼火,就差一怒之下走了。 “这位男施主,秦施主在后院禅房等你”,一个面生的小僧围过来,对着胡轩边说着,边指了指方向。 “那个秦施主,是个男人吗?”胡轩狐疑地问那小僧,防止这次会像上次那样,来的不是秦丰而是黏人的秦乐。 “自然”,那小僧面无表情,回答得极其自然,胡轩这才安下了心,大步地朝堂后走去。 堂后是一片新天地,整齐排列地一模一样的厢房,都是黑咖色,沉闷死板,感觉没有住任何人的样子。 中间没有房顶的天井很空旷,也很明亮,秦丰就反背着手站在天井中央。 “秦丰,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胡轩问道,带着些许责问和不耐烦,他心里还对上次秦丰上次用自己的名头约他出来,来的却是秦乐的事耿耿于怀。 “胡轩,我今日约你出来可要告诉你一件大事,有关于你那未婚妻秦木的,这里人多眼杂,你先与我进房里,我再细细与你说明。” 秦丰压低了声音,显得极为小心翼翼,似乎是真的不能被人听去的大事。 胡轩虽半信半疑,但是念着自己是修炼者,况且又与秦丰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防备,便与他进了禅房去。 禅房里头弥漫着浓浓的廉价檀香味,胡轩没有防备地深吸了几口,顿时被呛着,眉宇间闪过几丝厌弃。 “这禅房里就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把窗开一会味道就散了”,秦丰边说着,边把门给合上,屋子里顿时昏暗了一片。 “我们要说的是大事,还是隐蔽些好”,秦丰讨好地笑笑,似乎在解答他疑惑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事?要这么鬼鬼祟祟的,那个丑女人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胡轩倒是没有很感兴趣,不屑是写在了脸上。 “你知道秦木是个修炼者吗?”秦丰死死地看着胡轩的脸,盯着他的表情。 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把胡轩炸得外焦里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心脏扑哧地跳个不停,这个消息还哽在他的喉口,上不能吐,下不能咽。 “不不可能,她要是修炼者,怎么会不反抗?”胡轩先是否认了秦丰的消息,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阿乐出事的那天,我被她打晕拖到了蒲草堆里,你觉得一个那么瘦弱的女人,能拖得动我吗?” 秦丰冷冷地盯着他,似乎在对他的怀疑进行质问,每一个字都在说着秦木举动的不正常。 胡轩这才把那天的事都细细地思考了一遍,脑海中回想着王癞子说她力大无穷,再结合现在秦丰的言语,确实不异于一个普通女人。 但是,就算她是一个修炼者又如何,他胡轩是天之骄子,是富贵村的强者,这么心思丑陋,面容恶心的女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你若是还不相信,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件更大的事”,秦丰向胡轩招招手,更为神秘。 第一百二十五章 撞破 胡轩其实对这件事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是听秦丰说还有更大的事,当然是走近他,把耳朵凑过去,示意他继续说。 秦丰凑到他耳朵边上,却半天没开口,胡轩只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正疑惑着想转头问他。 但是这时脖子却似乎被虫类叮咬了一下,有一瞬间刺痛,胡轩的手还没能举起来,身子就瘫软下去,顿时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秦丰蹲下来,拍拍他的脸,没有半点反应,知道是那麻药针起了功效,松了一口气,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阿乐,他晕了,果然修炼者抵抗力强,这迷香晕不了他,还好我从城里买了剂量最强的麻药针”,秦丰站起来朝着里屋喊道。 少女从里头走出来,面容清秀,却脸色阴霾,她看着地上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夹杂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阿乐,你想好了吗?成功或失败,都是一辈子的事情了”,秦丰都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认真地问秦乐。 “哥,我想好了,我要成为她们最羡慕的人,只有胡轩哥哥,才能帮我弄死秦木,我一定要让那个贱丫头去死!” 秦乐的眼神更为阴沉,像一条盘踞在洞口的毒蛇,满眼写着要把秦沐拆骨入腹。 秦丰不多说什么了,处理掉秦木确实也是他想做的事,而且以妹妹现在的名声,确实也找不到比胡轩更合适的人了。 他匆匆赶回家,立马与秦李氏去了胡家。 正逢胡张氏在院子里晒着辣椒,空气里弥漫着火辣辣的香气。 胡张氏是隔壁村张家的独女,家里条件也不错,因此也算是娇养惯了,脾气在村子里也不算太好,是出了名一触即点的火药罐。 因此秦李氏要说接下来这番话是有些发怵的,但是为了秦乐,秦李氏只能把戏做到底。 “张燕花,你看看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有这么哄骗别人未出阁的闺女嘛!” 秦李氏哭哭啼啼的,一上来就把胡张氏给整懵了。 胡张氏本就对这个未婚生子,后来居上的不检点妇人没有好感,现在还无故被她指着鼻子骂,顿时没有心情晒辣椒了。 “你话要说清楚,这么一大顶帽子我轩儿才不认,你若是今日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今日我定要去告你!” 胡张氏年轻时本也清秀,但是岁月的变迁,早已把她的容貌消耗,成了不折不扣的肥胖妇女。 因此音量一大,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看上去更凶神恶煞。 胡张氏嗓门一响,胡华良听到这动静,也来院子里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告我我也要说,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呀!”秦李氏这会儿声音轻下来,似乎是柔和了些,抽噎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和一张纸来。 也不多说话,往胡华良那里递。 胡华良本就是皱着眉头接的,拿到手里一看,顿时脸变得铁青。 “这不是轩儿的随身玉佩嘛!”胡张氏没看到纸上的内容,但是却一眼认出了那枚玉佩。 “我知道我家乐儿的名声是不太好,但是也不是随便的姑娘,今日她留信说要去村口那庙里拜菩萨,我替她收拾屋子才发现不对劲”,说着秦李氏抹了抹泪,然后继续说。 “看来这样偷偷约会已经许久,连定情物都交换了,我实在担心出什么事情,这才来找胡轩问问情况,看看这玉佩的主人是不是他。” 玉佩是不是胡轩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至于现在胡轩是不是和秦乐去约会了,胡张氏也清楚几分,刚才离开时是说要去送子庙见个朋友。 胡张氏与胡华良面面相觑,对此事已经信了几分,因为胡华良也曾见儿子和那秦乐走得很近。 但那日之后,他已经严重告诫过他,离那秦乐远点,要是招惹上可就是吃闷亏的事了,胡轩也好好地答应过自己,怎么又去找她了。 “这玉佩与轩儿的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我们也不确定,这样我与你们去那送子庙走一趟,看看秦乐和轩儿是不是真的有私约,再行讨论此事如何。” 胡华良不愧是在村长这位子上坐了十几年的,心思早就比那狐狸还要狡猾几分,有物证就想拖他儿子下水,没那么容易。 秦李氏早就预想到这种情况,不然也不必大费周折排那一出戏,自然是很乐意地带他们去走一遭。 几个人都心怀鬼胎地往庙的方向走去,有些人在期待,有些人在忧虑。 等到了庙里,正值午时,寥寥只有几个人,一眼看去没看见胡轩和秦乐,胡华良还松了口气,却没看见秦李氏快速消失在嘴角的奸计得逞的一笑。 “你怎的眼神躲躲闪闪,我问你,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来这里?” 突然秦丰一把抓过了一个小僧,凶神恶煞地问,实则秦丰背对着胡氏夫妇,向那小僧使了使眼色。 而那小僧赫然就是刚刚为胡轩带路的那位,只见那小僧哆哆嗦嗦地说。 “今日的香客不多,一男一女来的只有一对,正在后院的禅房里。” 话音刚落,胡华良就心知不好,若是自家那个小畜生,可就麻烦了,因此便不想去后院,想含糊搪塞过去。 但是秦李氏哪能让他们走,秦丰也是半推半拉地强调还是去看看。 轻轻敲门发现唯一关着门的屋子并没有人来开门,八九不离十就在这一间。 秦丰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了,屋子里传出一股糜烂的气息,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床上的秦乐尖叫起来,胡轩也顿时完全清醒了。 虽说是秦家人的设计,那胡轩也太不争气,迷迷糊糊中途醒来,发现温香软玉在怀,以为自己正身处秦楼楚馆,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事。 现在才意识到这里是哪里,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回忆了起来,他被秦家人联起手来设计了。 一把推开未着寸缕的秦乐,“你们秦家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联起手来设计我!”胡轩怒目圆睁,指着那一群冲进来的人颤抖着手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想去,我便带你去 “胡轩哥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呀,明明是你约乐儿前来相会,怎的” 秦乐呜呜地哭起来,看起来是受尽了委屈。 “你闭嘴,今日明明约我前来的是秦丰,我不知何故就被你们迷晕了,是你们在陷害我!” 胡轩的音量不由自主拔高,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百口莫辩。 秦李氏冲过去帮秦乐披上衣服,哭哭答答地指责:“莫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是我们阿乐一个人能成事的,胡轩,你犯了错未免撇的太过干净,这世道是有王法的,看你还要脸不要。” “你”胡轩气的心肝疼,这对母女原来才是秦家那黑了心肝的,名声毁了就想赖到他身上来。 “秦夫人,这件事待我回去问清楚轩儿,稍晚些定然上秦家给你们个说法。” 胡华良虽然脸色阴沉得可怕,但是还是理智占上风,他是一村之长,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名声有这样难堪的污点。 两家人各自回家,但是还是有些许人瞧见了,一些流言流语在傍晚就传了出来。 当然有些话,是秦李氏要她们传的,不过村里人的流言传播速度从没让人失望过。 众人皆知,秦家长女秦木自幼与村长独子胡轩定下娃娃亲,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成婚日期,明明两个孩子早到了适婚年龄。 现在胡轩却和秦家幺女秦乐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关注此事后续发展。 但是秦乐与胡轩丑闻传出的当日晚上,胡家三口登门上了秦家。 然后第二日,胡轩与秦家幺女秦乐定下婚期,与秦乐解除婚约,这场秦家的丑闻终于落幕。 听到这个消息的秦沐并没有感到意外,就连一丝惊讶都没有,抖抖绿菜上盈满的水珠,细细地淋洗。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简莲生站着,低着头,只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和小小的耳朵。 “嗯”,秦沐似乎是反射性地回答这个问题,“秦乐现在这样的名声,她才不会轻易放掉胡轩,秦李氏也不会不抓住这个金婿,毕竟,这是唯一与秦乐有实的男人。” 秦沐的声音淡淡的,说的话像在白纸上写了一笔那样容易,却也一语道破这事情发展的利害关系,心思不可谓不玲珑。 “解除婚约你不在意?”简莲生动了动唇,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其实有点难堪。 “上次那场闹剧,就是为了今日的解除婚约,那么你觉得,我会在意么?” 秦沐这下倒是把鲜绿水嫩的菜放回水盆子里,微微坐直了些身板,抬起了头,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简莲生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也是,这村子里的人合该不是这丫头的对手。 “明日金帝城郊有个火灵幻境,你若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话堪堪说出口,简莲生的脸却红到了耳朵根,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却情不自禁想让她能变得更好一些,而做出这样他一辈子想都不会想到的事。 许是在这村子里懈怠惯了,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简莲生皱皱眉,第一次对自己感到不喜。 火灵幻境?又是一个陌生新鲜的词汇,秦沐的眼睛亮了亮,她也看过幻境类的书籍,知道幻境一物可遇不可求,天地秘宝,奇珍异兽,数不胜数。 若能平安从幻境出来,定然是有不少的收获,虽然现在自己修为还不高,甚至在渺渺修炼者里,是那最微不足道的一类。 但是幻境这个热闹,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要去凑一凑。 巨大的信息量已经把秦沐的心填满了欣喜,导致她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站起来,回应简莲生。 “好,我去!”秦沐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回应得干脆利落,因她本来坐着,突然起身,简莲生来不及与她保持距离,她的突然靠近,使得他微微的一个趔趄。 简莲生心里一怄,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挖这么一个坑,他脸色一冷,幽幽地又重新染上了寒气,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秦沐一头雾水,不过是他先提的,应该是不会反悔的。 秦沐决定在出发前,今天先试试炼制一些防毒丹药和疗伤丹药。 东叔送了个小药炉给她,只巴掌大小,秦沐接过来的时候还暗暗吐槽,这个能放下几根灵草,不过这是前辈送的,哪能再挑剔。 于是感谢之后就把这方小药炉给带回来了,这会儿秦沐决定好好研究研究。 手上这个小药炉呈铁黑色,炉身颗粒很粗糙,但是细细一瞧,炉身竟刻着一条凶神恶煞的真龙,栩栩如生,尾在炉底,头生炉口,弯曲盘旋,呼之欲出。 药炉虽小,却沉甸甸的,秦沐翻来覆去都没瞧出任何端倪来,之能尝试着把制解毒丹的灵药往炉口里塞。 但是才塞了一半就硬挤都挤不进去了,这个药炉真的不是个摆设吗?秦沐疑惑地摸。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嘎吱打开,“灶头有股焦味,你是不是煮东西了?”简莲生皱着眉头探进半个身子来。 “啊!是你的药”,秦沐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大腿,挤开他,往房门外冲出去。 简莲生哑然失笑,怎么有些时候又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视线突然放到了床上,刚才她匆匆忙忙藏着的,是这个东西? 龙潭纹炉,怎么会在这里?略一过脑,简莲生的脸顿时就不太好看了,东机子师叔,真如师父所说,虽然会赚钱,但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他到底从他的药库里,顺走了多少东西! 不过,她不是已经是个武者了么?研究药师的这一套物什作甚。 简莲生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他曾经也尝试过,精神力足够强大是完全能做到同时修武者与药师。 只是他对药性并不敏感,因此只堪堪修到黄阶大药师,便再无有突破的迹象,于是便不再继续修炼。 只是这个女人,竟然也有惊人的精神力么?简莲生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她究竟是哪位前辈的后代?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药炉险境 原本他虽隐隐感觉到姚婶不是一般的人,当时还没有那个闲心去触碰这种别人的敏感事,但是现在,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简莲生的眸色清清冷冷,却染上了一份兴致,闪着从未有过的异色,脑海中闪过那个瘦弱却坚强的少女。 秦沐,这富贵村铁定留不住她。 “你的药已经煎糊了,我又给你重新煎,不过你得要自己去看着,我有事要忙。” 秦沐不一会儿又回房了,虽然好奇他为什么在自己房里待着不走,但是还是很认真地跟他嘱咐了,以防白白浪费草药。 “你在修药师?”简莲生突然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把秦沐吓得够呛。 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的道理秦沐是清楚的,因此秦沐计量着自己修炼成药师这一件事可不能轻易被人知道。 可没想到,这个男人仅仅是看到了一个类似观赏品的小药炉就猜到了她的意图,心脏猛猛地一跳,有种小秘密被发现的危机感。 “自然不是”,秦沐当机立断地否认,他又没有证据,当然打死不认。 “这是我买来当装饰的药炉,不然这么小,还能炼丹吗?”秦沐说起谎来,面不改色脸不红,一个反问倒把简莲生噎得死死的。 简莲生没有同意她的质问,而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日后不必给我煎药,那些草药对我的伤无用,药我自会去寻。” 说完话,简莲生便出了她的房门而去,似乎刚才的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噢”,秦沐的回答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了,因为那男人走得很快,转眼就没了背影。 那他到底是有没有信自己的话,秦沐叹了一口气,将药炉拿在手上细细察看,他是从哪看出这药炉是可以炼药的? 看半天还没看出任何端倪,莫不成要用精神力催动? 秦沐这样想着,就付诸了行动,用气雾尝试着靠近药炉,浅灰色的气雾缓缓地包裹住了药炉,似乎有些变化,药炉被气雾包裹着满满停在了半空中,但是再没有一丝动静。 秦沐心生疑惑,决定还是继续灌输精神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药炉内。 越是传输秦沐越觉得疲惫难熬,甚至感觉浑身的力量被一点一点在抽空,脑子也疼痛地快要炸裂。 但是她想收回手,却发现那药炉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吸力,自己的手竟然不能动弹半分。 秦沐这下才开始有点慌了,这药炉像是黏在手上甩不开的吸血虫,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血液在剥离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摆脱掉。 意识一分一秒地在流失,秦沐渐渐觉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识海在一点一点被它吞噬,她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声若蚊蝇的声音。 唇齿相接,已经打颤得厉害,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秦沐袖子里闪出一道红光,是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参参! 黑灰色的皮毛油光发亮,体型似乎比几日前要壮大几分,龇牙咧嘴地朝那鼎药炉扑过去。 参参自从吃了那枚赤焰果后,就进那纳兽盒就再没出来过,不论秦沐怎么叫都没有半点反应,还是简莲生说它可能吃了果子在收纳进阶,秦沐才放心没有再去打扰它。 “砰”,巨大的撞击声,参参的以身相扑隔断了秦沐与那药炉的连接,但与此同时,参参和那诡异的药炉同时从那空中落下,秦沐则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给震到了地上。 “嗷呜”,参参大叫了一声,似乎极为不容易地翻了个身,才能堪堪站起来,看上去是摔疼了。 “不过就是一条残缺龙魂,没有灵智还得附身在药炉上,敢跟小爷斗”,参参喋喋不休的吐槽源源不断传入秦沐脑子里,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应是没有什么大事,秦沐暂且安了安心。 只是那鼎摔在地上的药炉,诡异地躺在那里,竟然沉寂了一分钟后又再次飞到了空中,并且在一瞬间变得和人般高大。 药炉一变大,上面盘踞着的龙更加显得栩栩如生,蓦然,那条龙竟然脱离了药炉,矫健地飞到了更高些的空中。 粗壮的前爪几乎比秦沐的大腿还要粗,强劲有力的尾巴似乎甩甩生风,细细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飘动,威严而不失威风,一双圆鼓鼓的龙眼睥睨着万物,不怒自威的龙气,让人望而却步。 这尾龙应是银黑色的,但是却是很诡异的透明,它的经络血脉都清晰可见,就像是投影出来的虚无事物,不像是真实的灵兽。 饶是秦沐对这个世界的灵兽作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看到这尾巨大的银黑色黑龙也吓得够呛。 半天连一口口水都没记得咽下,倒是参参,弓起身子,浑身燃起了更为炙热的火焰,作出了严肃的攻击状,似乎要与此一搏到底。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啸,秦沐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也让她意识到,参参一定不是这尾银黑龙的对手。 于是秦沐强撑着没有力气的身子,聚起自己能聚起的无比艰难的一团气雾,朝那龙丢了过去。 因着这次是带了攻击性的,结结实实打到它的身子上,它吃了痛,顿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攻击有用就好,秦沐脸色惨白,却微微一笑,像是在鲜血里开放的白玫瑰,带着杀戮却美艳至极。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尾龙一尾巴直接甩开了参参的进攻,似乎也是发怒了,直直地向秦沐冲去。 秦沐早已做好了生死一搏,忍着剧痛慢慢用精神力凝出气雾,等待那最后一击。 那尾龙沉重的呼吸声已经近在眼前了,秦沐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就要将手抬起,将气雾打出去。 但是在下一秒,却跌入了一个暖暖的怀抱里,来人一把将她的胳膊禁锢在手下,只单手就让她动弹不得,且抱着她就轻轻松松地转了身,正正好地避开了那尾巨龙的攻击。 “疯了吗?精神力耗竭会陨落知道吗?”男人愠怒的低呵声在左耳际,无比清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可定归期 秦沐的精神力慢慢收回,脑子还有些懵,浑身是真的瘫软着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抱着她的男人只一招。 紫色的气雾直接击打在那尾龙的龙腹之间,那尾龙顿时从空中落下,拼命地抽搐,然后化作一道黑光重新附在那药炉之上。 “欺软怕硬的东西!千百年也修出灵智来了么?”简莲生的语气不善,声音中也是秦沐不曾听过的愠怒,跟平日的生气,好像有些不同。 “小兽,去把那药炉踩住”,简莲生冷冷地发话,因着那药炉在地上还不停地抽搐抖动,碍着他的眼。 赤幻兽虽然不喜欢这男人,但是今日若不是他,它和主子怕是要惹出大祸端了,这死龙,还敢给它闹腾,参参小爪子死命地扒拉着这方药炉,狠狠地踩上几脚。 “你若炼药,今日便暂且收了这方龙潭纹炉,这尾银黑将军倒也是极品兽魂,它生时可有寻宝将军的美称,识物断宝也是兽中翘楚,定能更好地为你提取药性。” 简莲生微微低头,脸色没有丝毫地异样,仿佛对现在两人这种姿势没有什么感觉。 倒是秦沐本就精神力虚弱,自己又无法有力气动弹,窝在他怀里,自己暗骂了千百遍不争气。 本不想回他的话,但是听他这样说,这方药炉倒还是个宝贝,自己正好要炼药,正是不可错过的。 “好,怎么收?”秦沐的声音细若蚊蝇,温温软软,一没了力气更加响不起来怎么跟平时冷着脸拒绝时简直大相径庭,简莲生还疑狐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假冒的秦沐。 秦沐彼时的脸已经要红到耳后根,他能不能不要抱着自己还低头看她,真的是太近了,对方这么一张绝世容颜,真的让人好想捏一捏,看是不是真的。 简莲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原本支撑着她一同站着,现在将她突然地打横抱起,惊得秦沐的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他这是作甚! 没想到简莲生只抱着她走了几步,把她在床上放下,便又走开了些,在不远处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个龙潭纹炉,拿在手里,极其自然地在秦沐旁边坐下。 他不爱说话她是知道的,不回话也是十有八九的事,所以秦沐也就不问了,看他怎么做就可以。 但是秦沐万万没想到,他把那方药炉放到腿上后,直接抓起她的右手,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尴尬,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 “别动!”低低的一声轻呵,秦沐顿时正襟危坐,哪里还敢动弹,脑子里差点要胡思乱想的时候,食指的指尖刺痛,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到了药炉之上。 “闭上眼睛,去用识海感应”,简莲生的凉凉的声音舒展在耳边,秦沐不由自主地照他说的去做,确实是看到了那识海深处有一方药炉,在盈盈地发着幽光,上面一条巨龙没有目的地,机械地盘旋着。 秦沐惊喜地睁开眼,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 “一般药炉之上附着的龙魂都是残缺不全的,你这龙魂虽然比较多,懂的攻击,但是还是缺少灵智,不必担心,现在开始,它只有为你提制药性的作用。” 简莲生难得不厌其烦地肯解释,秦沐当然也是很细致地听,虽然精神力已经很不济,她甚至是强撑着要闭上去的眼睛在听。 “嗷呜,嗷呜”,参参呜咽着要爬上秦沐的膝盖,跳进她怀里,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主子了呢! 秦沐见参参腿短爬不上来,便弯腰去抱它,哪知一个低头,就是一阵天地旋转的眩晕,身子顿时就瘫软下去,往旁边一跌。 简莲生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去扶,发现只是精神力消耗太多,虚脱了过去,他不自知地松了一口气。 他把她抱到床上躺好,她轻飘飘的,像一只没长大的小猫咪。 为什么这样孱弱的女人能有这么多敢毁天灭地的能量?简莲生不解,她也有什么执念是吗,在她的床头站了许久,久到姚宣出声叫他。 他才一言不发地跟她出去,走到堂下,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润湿了土地,甚至连屋内也扫了几滴进来,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土腥味。 简莲生直直地站着,顶天立地,却沉默无言,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莲生公子,这些日子住得可习惯?”姚宣温柔地笑笑,丝毫不提刚才那几声龙啸和巨响。 “多谢姚婶照拂,莲生住得很好”,他轻轻地一颔首,仿佛敛尽了世间芳华,确实是个顶优秀的男儿,只是与她阿木并不合适。 “莲生公子如今想做的事应是也做完了,也帮助了我和阿木从牢笼里脱离出来,不知可有定下归期?”姚宣倒是也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 赶客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了脸皮薄点的常人早就顶不住,但是简莲生能是一般的人么?听了这番话连神色都没有变一分。 “不曾”,简莲生竟只仅仅回了二字,姚宣心中有些气恼,这人赖着不走可还行,于是出言便加重了些。 “我家阿木只普通农家女子,纵使现在有些天赋修炼,也与莲生公子你,不是一道的,玩够了总得回自己的地方去,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姚宣的话语气急迫了不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应对着这冰坨子,横竖油盐不进。 简莲生淡然地站在那里,只字未提任何要离开的事,倒让姚宣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阿木想成为怎么样的人,不是由我决定,亦不是你,极力克制也好,拔苗助长也好,终究都不是对她好的,你懂吗?莲生公子。” 姚宣说得有些悲怆,前十几年她一直压抑着秦沐成长,现在她终于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努力可做的事。 姚宣知道修炼这件事不像其他有捷径可图,她不希望秦沐成长得太快,也不希望她与太多高位上的人产生纠葛,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毕竟这条路上实在太过危险。 “我不希望你再接近她,除非有一天她足够与你比肩,不然,无论你成为她的朋友还是什么人,给她带来的,就只有灾难。” 姚宣一改温温柔柔的态度,每一个字都格外地铿锵有力,诉说着势在必行。 良久,简莲生终于缓缓开口,“明日火灵幻境,归来之后,我便离开。”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修炼江湖事 山鸟虫鸣,薄雾狭裹着初阳,慢慢临驾于世界之上,清新的晨雾被第一缕阳光破开,盈盈地在空中消散。 秦沐初从床上坐起来时,像宿醉之后那般头疼欲裂,撑着手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一些,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丝一丝回拢。 虽然昨天遭遇了这样的劫难,但是她可没忘今天是什么日子,火灵幻境可不能错过,秦沐哒哒地下床,他应该没走! 秦沐小心翼翼地抬手敲了敲门,半晌都没有动静,她眨了眨眼睛,犹豫地把手放在两扇门的中间,只需微微用力,就可以把房间门推开。 只是秦沐不敢,于是代替推门,她又重些敲了敲。 屋内传来均匀的,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鞋底与粗砺的地面轻轻摩擦的声音,不疾不徐,似乎慢慢地靠近了门。 秦沐暗道还好刚才没直接推门进去,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站好,等他开门。 “嘎吱”,他开了门,看到是她,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个屋子里,也不会有别人。 “休息好了?”简莲生的嗓音似乎有些疲惫,带着些许的嘶哑,眉峰微蹙,精神有些不济。 他昨晚是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秦沐心里暗暗地想,却也啥都不敢问。 见她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在狡黠地打量他,知道她精神不错,那么便可以出发了。 简莲生转身进了屋里,不一会儿便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把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匕首。 匕首是递给了秦沐,“拿好,进去后跟着我,不要拖后腿。” 凉凉的声音跟他的话一样淡薄,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给他惹麻烦?秦沐心中憋了一股气,奈何这幻境的入口还要有求于他。 忍字头上一把刀,秦沐心里先记着,面无表情地将那把刀接过,别在腰间,侧了侧身,为他让出走出来的路。 两个人便相对无言地上路,气氛一度低沉得可怕,与那所谓的金帝城郊的环境大相径庭。 因着这次火灵幻境的消息早在半月之前就在修炼者里传开,因此不少人早早地来此地蹲守观测。 导致金帝城里的客栈酒楼都人满为患,甚至在这当天,路旁的小茶摊,人也坐得满满的,来往旅客都络绎不绝。 “幻境开放时间还未到,你在此处等我,我一会儿回来带你进去”,简莲生轻声嘱咐,他已经引得不少修炼者纷纷瞩目,秦沐连连点头,暗道他还是快些走。 但是他走了之后,秦沐又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于是便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茶。 “你听说了没有,莲庄那庄主昨日都已经出殡了,啧啧,有这么多的银白之物又有何用,死了都不知道落入谁的手里,不过莲庄发生这么大的事不派人来这火灵幻境倒是一件好事,能再多出些入镜名额给我们。” 一名粗犷的汉子坐在秦沐背后,与他人议论得起劲,似乎谈论的事情也并没有值得忌讳的,秦沐便也听得开心。 “是啊,听说这次幻境大大小小不参与的派别足有十个,整整让出了一百个名额,再加上散修原本的二十个,今日这名额足有一百二十个,能抢到的概率还是极高的。” 另一个穿灰袍的修炼者也应和着搭腔,秦沐心里存了几分不解,这进入幻境难不成还带明码标价的门票么? “这位道友,我听你说进入幻境的名额,难不成还要有凭证进入吗?”秦沐有礼貌地拍了拍那名粗犷汉子的肩膀,轻声问道。 “小友也是散修?”那位汉子打量了一眼秦沐,似乎是觉得她太过瘦小,合该是个半大的孩子,倒并没有因为秦沐的脸而有不屑的语气。 “前不久刚入武者法门,才黄级武者的修为,今日只前来凑凑热闹,断不敢随随便便进幻境”,秦沐笑笑,连连表示自己的意图。 那粗犷汉子一听不是来与自己抢名额的,禀着玄级武者的优越感,也不在意为她指点迷津。 “确实,若没达到玄级修为,进入幻境不过是送死,小友这是第一次来幻境凑热闹?” 粗犷汉子的神情颇有些骄傲,很多人的修为可能终身只停留在黄级武者,而自己却能突破玄级,他继续说着。 “而进入各大幻境都需要消融玉牌,这玉牌不可能在市面上能买到,都是由天派的各位地阶大武师的宗主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制作的,融合了万峰雪山上独有的雪凝子,能抵抗幻境结界的巨大挤压之力,因此这可不是随便能做出来的,每次天派都会在幻境开放前发放。” “天派?”秦沐直接将疑惑问出来。 “小友连天派都未曾听过吗?天派可是横贯四国的天下第一大派,听说创始人玄天老祖几十年前就修炼成尊级大武师,进入上一个位界面,其座下四徒个个造诣非凡,其下还有十二位宗主,个个都是地阶大武师以上的水准”,说着汉子眼中出现了无比钦佩的光,不自觉地竖了竖大拇指。 “要是此生能入天派,我便是死也无憾了”,八尺大汉却由衷地感慨,挺让秦沐毛骨悚然的,这天派,这么牛轰轰的嘛! “天派哪是做梦能想的,清同学院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奢望,听说今日清同的学生也会来上好些个,不知是清同哪位老师带队。” 灰袍修炼者一嘴子就打破了他的美梦,又出现一个崭新的词“清同学院。” 原来修炼者也是有学校的是吗?听起来这学校的门槛似乎还挺高。 秦沐一边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一边打量着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修炼者,应大多都是散修,无属门派,所以才要早早地来这里蹲守。 这么多人最终只有一百二十能够进入,这个所谓的名额也太残酷了些。 “多谢道友解疑”,秦沐道谢,重新转过身去,用右手心撑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考自己该怎么拿到那消融玉牌。 正在此时,身后的那两位修炼者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我们快迎上去,天派来人了。” 第一百三十章 师兄弟 秦沐应声望去,远处约莫浩浩荡荡前来二三十人左右,皆是一身白玉袍,束黑玉冠,个个清雅脱俗,眉目清明。 为首的是一个气质卓越,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眸,身高八尺,腰间却挂着两把沉甸甸的大铁锤,男人一脸的严肃与生人勿进,倒与家里那冰坨子有得一拼。 “这次怎来的是山岚宗主,听说他可是十二宗主里为人最严谨的,要在他手下讨玉牌可是不容易啊!” 身旁的修炼者讪讪地向同伴抱怨,似乎很是不满来颁发玉牌的宗主。 “来的虽是山岚宗主,但可不一定要求的是武学技法,你且放宽心,上次力大无穷的陨海宗主不也没有以力量定胜负嘛!”同伴倒是比那人有耐心多了,安慰劝解他。 那人才没有再说话抱怨,撇了撇嘴,准备看看情况。 这位山岚宗主倒确实是看上去刚正不阿,认真严肃的样子,从他们的话中,似乎这位天派的宗主擅长武学技法,若有机会,秦沐还真想见识见识。 人越挤越多,秦沐脑子里存着事儿,不知被谁用力一推,重心不稳,就要往一旁倾倒,幸得身边一位小兄弟拉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 秦沐急忙道谢,一抬头却有些愣住了,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兄弟怕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他虽梳着高高的男人发髻,穿着束手束脚的男子劲装,但身量只比自己高上一些,身形单薄,明眸皓齿,细皮嫩肉,定是个姑娘无疑。 “不必言谢,小姑娘一人出来可要小心”,那小兄弟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老气横秋地跟秦沐说话。 秦沐轻轻地嗯了一声,礼貌却又疏离,不着痕迹地向周边退去了几步。 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定不是个散修,周围的男女散修都一身的风尘仆仆,就算衣角洁净,也多少有磨损的痕迹。 而这个姑娘一身崭新的长袍,腰间还挂着一条质地上乘的皮鞭,皮鞭柄上竟还镶嵌着闪闪发亮的宝石。 秦沐并没有跟不清不楚的人搭上关系的想法,依她看来,这个女修怕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玩耍的,现在自己实力不强,还是不要与此多有接触。 那小兄弟见秦沐道谢之后反而还离自己远了几步,有些不解也有些挫败,这农村女子好没眼力见,怎的如此冷漠,他不自觉撇了撇嘴,便也不理会,专心地去凑自己的热闹。 虽然各路散修把这区区二三十个天派弟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是谁也不敢挡住那山岚宗主的去路,因此密密麻麻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走到一棵枝条横贯的大树底下,只见那山岚宗主足尖轻点地面,稳稳地站到了最粗壮的枝干上,微风轻轻拂动衣袂,隐隐有临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威压。 而二十个白衣男女齐刷刷地围了树一圈,神情淡漠地瞧着一众修炼者,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殆尽。 “各位道友,山岚奉天派之令,今日前来派发消融玉牌一百二十余枚,此次,消融玉牌的获得方式” 山岚宗主的话顿了一顿,似乎是对接下来的话不好启齿,但是他又不得不说,清了清嗓子,慢慢说出四个字。 “价高者得。” 底下瞬时一阵长吁短叹,嘈杂的抱怨声此起彼伏,他们本就是散修,没有家族背景,也没有财力。 他们想入幻境一探究竟的理由也有不少是想掠些奇珍异宝,换了银钱还能买些修炼所需的物什,这下倒好,还没能进去就要交一大笔钱,换谁谁乐意。 “五百两白银起拍”,山岚宗主铁着一张脸,说着白银之物,真正地让人大开眼界。 而促成这事的南谷正在金帝城内最豪华的酒楼里眯着眼睛,喝得正欢。 “四师弟,你怎的能让山岚去做收钱的事呢!我们天派下放给散修的消融玉牌从没有收钱的前例”,东机子虎着一张脸,面前的酒没有动半分,似乎对这个行踪不定的师弟没有办法。 “三师兄,何必这么严肃,我知道你最近缺钱”,南谷嗦了一口杯中醇香的美酒,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最近见过那他?”东机子一拍酒桌,那小子也忒不仗义,他最近都这么努力炼药还钱了,他还跟师门里的人说。 南谷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却在东机子眼中更加做实了是简莲生告的密。 “那小子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到现在还不肯露面,这次火灵幻境也还没看到他的踪迹,四师弟啊!”东机子一下子凑近南谷,努力支起笑容。 可是东机子生来一副恶容,一颗大痦子还明晃晃的,笑起来可十分瘆人,看他这外貌可不像个炼药的,南谷嫌弃地把身子往后仰了仰。 “师兄,有话直说,别对着我笑”,南谷难得地把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不再是乐呵呵的样子。 “四师弟你一会儿就进去了?给师兄捞些好药材出来,赤焰果啊,火雾草,炎新花都行,最好再来几十颗火系妖丹,师兄想送些给我的小友。” 东机子一本正经地要求,南谷抽了抽嘴角,这普通人还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亲师兄无疑。 “师兄来这玄化国这么些时日还有小友呢?师兄不是只顾着炼药赚钱,对交际不是不感兴趣吗?” 南谷消化完他的要求,对他提起的小友倒是感兴趣,这些年,年纪越大,接触的人和物越多,能入他们这群人的眼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师兄有小友还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呢!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上次那个富贵村的丫头竟然敢爽他的约,他那日等了整整两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有,他都要气得跳脚。 若不是那日他还要急着去找一找斑毒蟒,定要进富贵村一家一家找,把那丫头找出来,问问她为何敢爽他南谷大师的约! 听着南谷酸溜溜的语气,东机子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总是无法接受 天乩国所向披靡的战神南谷大师后继无人,这是多么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谁叫他眼光那么高,天派里的弟子还入不了他的眼。 活该老是羡慕大师兄,依他看,这小老头就是玻璃心,怕教不出来比那个小子还厉害的,所以迟迟不肯收徒。 “我知道了,时间差不多,师弟先行告辞”,南谷可不想再看他这副炫耀的表情,有什么好得意的,自己不是也没收一个徒弟么,还好意思笑他。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莲庄旗下酒楼的酒可真好喝。 临出门,把自己的酒囊递给了店小二,“往里装两大酒坛子。” 小二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么小的酒囊哪能装进那么多酒,即使这是修炼者用的酒囊,他也就最多往里装过三壶酒。 从未听过有能装这么多酒的酒囊啊,店小二额头都快要冒出涔涔的冷汗,但是也不敢出言顶撞,这是东机子大师的客人,定然是个了不起的修炼者。 于是便硬着头皮给他去灌了,没想到这酒囊子内像另有空间似的,还真满满当当灌了两大坛子的酒,才堪堪看到将满,真是大开了眼界。 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双手把酒囊递上,南谷笑眯眯地接过,大师兄炼的酒囊每次都能给他长脸,下次可再要好好讨几个有排面的器件。 东机子对着热闹的街道与人群,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还得回药铺给那小子炼药去。 正值火灵幻境的大事,因此边富城内的修炼者都赶去了金帝城,边富城内的人流量明显减少不少,有不少普通人也去凑凑热闹。 只是莲庄之内却是人仰马翻的,人走茶凉,因为前一天简五奉命要把莲庄名下的各大店铺都转卖掉,甚至直接结清了所有人的工钱,若想离开也不挽留。 因此不少人见莲庄倒台,要纷纷离开,因为谁也不想呆在一个空架子里,只有一些受过莲庄恩惠的人才不愿意离开。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要离开的一众人中,竟有庄主曾经最器重的小厮,江尧。 “你为什么会选择离开?”简五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少年,他在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猜想里,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简五,你不是我,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无法再留在这里,五年前庄主把我从死人堆里捡出来就是个错误,他就应该让我死掉,和我爹娘一样死掉!” 江尧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恶毒与仇恨,少年的脸庞又满是痛苦和悔恨。 “我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这么些年在莲庄里,谁待你不好过?谁又敢瞧不上你?”简五死死地盯着他,质问着。 “庄主教你修炼,教你识字,教你磨墨养花,实话说,你本性并不良善,他一次次将你点醒,我自小护着他,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位下属如此伤心,你还不明白,他将你当成弟弟吗?” 简五的声音在颤抖,他无法停止为庄主鸣不平。 “那他为何灭了我江氏一族的人?我父亲为扶他登上太子之位,受尽欺辱,他却疑心我父亲叛他害他,杀尽我族人,还想我死心塌地地为他做事么?”江尧字字泣珠,充满着恨意,完全死不悔改的样子。 “啪!”简五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接把江尧打得一个踉跄。 “谁与你说,是庄主杀的江氏一族?”简五怒目圆睁,反过来质问他。 “我亲眼看见杀我族人的黑衣人臂上有黑莲的标志,且有人与我说,是简莲生疑心我父亲背叛,故派他皇室暗隐直接灭族,况且那一日,那群黑衣人一走,简莲生便来了,他不是来搜寻对他不利的证据那是来干什么的!” 江尧歇斯底里地怒喊,这种种的巧合似乎能麻痹自己,并没有报错仇,简莲生是该死的人。 “有人与你说你便信?”简五冷笑一声,似乎在笑他少年气性竟使他的双眼蒙蔽至此。 “黑莲只能代表那是皇室的人,除了庄主,当时有多少人能驱使你知道吗?暗隐?你倒是清楚,但是你怕是不知道庄主的暗隐那时还随着先皇在皇墓,先皇驾崩十年的忌日,所有暗隐须守其七日,那时的庄主孤苦无依,带上自己剩余所有的人,去救江氏一族!” “若是与那群黑衣人遇上,你知道他有多大的危险吗?但是那时庄主只说一句”,简五顿了顿,眼里似乎盈着些许泪光。 “江氏于我有恩,必当倾命相救!”简五将这十字说得铿锵有力,也让江尧心中一个猛颤。 “他一眼就看到了从死人堆里慢慢爬动的你,你不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开心,庄主从不喜形于色,你应该记得那一天他笑了。” 简五似乎是重新唤起了那一天的记忆,哽咽着说完这一段话。 “你你不要说了”,江尧踉跄了几步,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崩塌,心中钝痛得像一刀一刀在凌迟。 那天的白衣哥哥,在他满眼都是血淋淋的红色,他像上天派来拯救他的谪仙,微笑着对他伸出手,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你这种人,确实连真相也不配知道”,简五弃之鄙夷,“我只再问你一句,庄主的死,是你害的吗?” “是与不是,还重要吗?”江尧苦笑一声,接着便跌跌撞撞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身后的简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手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下次再见,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江尧一直浑浑噩噩地走到城郊,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那日他骗了他,眼睁睁看他入了那密不透风的圈套里,看着他的一袭白衣被一道一道染红。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失望,他从不爱喜形于色,只有那日江尧才知道,他也会失望。 那日江尧逃也似的走开了,今日却要一步一步走向他,那一袭白衣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每向简莲生走近一步,江尧的心就被凌迟一刀。 最大的还好就是,他现在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 江尧走出莲庄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他没死,若是这样的人出事,简五绝对不会让自己走出那个门,想是简莲生,正好也有话要跟他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死看天命 他看着少年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恍若看到了当年全身是血的八岁孩子艰难地朝自己爬过来,是那样的绝望与悲痛。 那年的他在死人堆里,眼神里写满了‘我很痛’三个字,所以为了他能不那么痛,简莲生硬逼自己勾起笑容,向他伸出手,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哄哄人。 如果他一直只是以前那个大呼小叫,斗嘴打趣的少年,哪怕护他一生,他简莲生也不会说半个字。 但是现在的少年已经被仇恨蒙蔽,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把他解救出来。 “你是一开始便什么都知道吗?”江尧在他面前站定,情绪稳定,神情镇定,竟是从未有过的心境。 “不是”,简莲生薄唇轻启,“那日若非遇到良人,今日不会与你在此说话。” 简莲生轻轻淡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仿佛那日将死的人不是他。 “你的暗隐呢?他们不是寸步不离吗?”江尧比他的声音要大上好几分,似乎是在质问着他为何不让那些人出来救他自己。 若是那些暗隐出现,简莲生就一定不会有事,那么自己之前那些剜心的后悔也不会有,他便痛痛快快地以叛变被杀,那样多好。 “他们自也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教唆你之人自然也算清,于他们下了套”,简莲生依然淡淡地回他的话。 “简莲生,我这样害你!你为什么老是无动于衷的一副鬼样子!我旁敲侧击提起我父母的事,你若是反应得激烈些,我便不会相信,可你就是这么一副死态度!” 江尧咬着牙齿,指着简莲生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比起恨简莲生,其实他更恨得是他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万劫不复的样子。 “你父母也确实因我而死”,简莲生微微地垂下头,声音也略微有些低沉。 江尧突然笑了,少年笑得很大声,“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些许的愧疚让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说完这一句,江尧迈开脚步,与他错身而过,五年的朝夕相处,吃行陪伴,今日终于要有个了解。 “别去!”他还是伸出手拉住了江尧,凉凉的嗓音一如往昔。 “你可知,往前走你便再回不来”,他面无表情,这是最后一次出言提醒,江尧若执意不听,他也不是那圣母,告诫他只说一次。 江尧缓缓地扬起嘴角,是一抹苦笑洋溢在了此处,他何尝不知前方有什么,只是他要去,算是欠了简莲生的,也是为自己寻一个解脱。 简莲生慢慢的转身,看着少年坚毅的背影,他一直要江尧成长,但是不是换来这样的离别。 他眸色一沉,唇齿张合,轻轻吐出几字,“陆隐,救他。” 说罢,便朝着他行去的反方向离去,挥一挥衣袖,似乎连一丝的气息也不曾留下。 救他,也只最后一次。 像是终于割下他残存心里的最后一丝暖意,简莲生叹了口气,心中却舒爽了许多,火灵幻境似乎快要开了,那个丫头是不是该等急了。 江尧一直向前走着,直到听到身后并无动静,庄主他该是走了罢!也好,不必看到自己惨死的模样。 “江公子,你终于来了”,那棵约定的歪脖子树下,来人黑衣劲装,面容肃杀,浑身不免带着血气,声音粗砺喑哑,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萧机阁下久等,想必也知道从简五手下出来不容易,应能体恤江尧!”江尧不卑不亢,未露出任何一丝异样。 “江公子替主子立了大功,受最大的功勋都不为过,这些小事怎能指责呢!”萧机沙哑着声音,一本正经地回话。 “那么我现在能知道你家主子究竟是谁吗?”江尧蓦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飞快地朝萧机冲过去,手里攥紧了刀柄,刀面反射出的亮光快要晃瞎人的眼。 萧机眉心一皱,刀子已到了眼前,他反射性地身子往后倾退,双指只略微轻弹了刀面,江尧的刀就不可控力地冲向了一边。 萧机左腿踢在少年的背脊,顺势一送,江尧顿时重重地摔倒在碎石黄土之上。 “不自量力的东西!本想让你安乐死,没想到自己非自讨苦吃”,萧机啐了一口,对待这种叛徒他从不手软,简莲生也是瞎了狗眼,养了这么一匹白眼狼,死了倒为他报仇来了。 手心凝起深红色的气雾,毫不迟疑地打入少年的背脊。 “噗”,一口鲜血染红了少年衣襟,亦染红了面前的灰石黄尘。 江尧抽搐着吐着血,心里却有前所未有的解脱,他努力地抽了抽嘴角,勾起最后一抹笑意。 “还有力气笑,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叛徒”,萧机看着他的笑碍眼,准备再补一掌,却被一股力量错开。 “萧将军什么时候不上阵杀敌,反而爱在这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陆隐同样一身黑衣,却是懒懒散散地调侃他。 萧机警惕地皱起眉,“陆隐,你怎的出现在此处?一介文官,竟然擅离职守,你奉的谁的令!” 谁人不知,天乩国陆氏一族,世代出文官,上任族长陆元官至宰相,长子陆隐一岁识字,三岁赋诗,十三岁连中三元,治国献策乃国之栋梁,虽修炼天赋不高,却实乃治国之良将。 次子陆明,自小贪玩爱闹,虽自小修炼天赋卓越,却一心不在修炼之上,堪堪修了个黄阶大武师,一时间销声匿迹。 陆氏之所以能在天乩国屹立不倒的原因更是陆氏家族中有修炼至地阶大武师的三名陆氏长老坐镇,因此无人敢小看欺辱全是文官的陆家人。 “我自是奉太子的命前来拜祭他一位刚刚逝去的故友,那萧将军不去操兵练马,来这天乩国作甚?”陆隐说得倒是理所当然。 萧机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半个字,陆隐能出现在这里,定是简莲生授意,虽不知道他派一个文官来救一个叛徒有何意,但是却是笃定了自己不敢动手的。 对陆家人动手,他还真是不敢,那简莲生不费一兵一卒救人,真打得好算盘。 这样看来,这个陆隐代表了两个信息,一是简莲生并没有死,二是他一直知道主子的计划。 萧机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以为简莲生已死,他拔出了所有莲庄的暗桩,甚至玄化国的,也陆陆续续撤回了一半,要再往莲庄插人,以后可不容易了啊! 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萧机索性纵身一跃,几个点步便消失在了陆隐面前。 陆隐原本吊儿郎当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消息是传了回去,这个人他也算是救下了,那么任务完成,他该与弟弟通信去了。 至于这个人,陆隐皱皱眉,生与死丢在这里,便全看他的命,他可不像主子那么好说话。 叛一次者,终不可用。 江尧趴在地上,慢慢地感受身上的血液在流失,从他身上剥离出去,像八岁那年,或许这样也好,就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丘之貉 热闹都是大家的,秦沐什么也没有。 她静静地蹲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面,看着富裕些的修炼者纷纷拿着积攒多年的黄白之物去换那消融玉牌。 一些看起来就捉襟见肘的修炼者默默地散开了不少,一时间场地就空旷了起来,一些得到玉牌的修炼者看时辰还早,也准备入城备些粮,好入幻境。 这山岚宗主倒是好生有趣,收钱都扳着一张脸,好像别人给钱在玷污他一样,听说他的武学技法格外深厚,这不就是那些个传统的武痴么? 秦沐啧啧嘴,但是有一些格外精通的也确实该令人羡慕啊!哪像她现在修为不行,炼药也不行,等这趟幻境回来,她一定要好好沉下心钻研钻研。 秦沐一个人正想着入迷,一道尖锐刻薄的男声兀地插了进来。 “是听说你修了武者,但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你能来的地儿,有那钱买玉牌么?有那个修为进幻境么?” 秦沐闻言抬头,是一脸嘲讽的胡轩,这圈子还真小得可怜,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与胡轩以修炼者的身份会面,也应证了冤家路窄这句话。 她拍拍手,掸掸手里的灰,从石头上跳下来,微笑着看着胡轩,却没有说话。 “胡轩,这就是你之前经常挂在嘴边的前未婚妻,那个死乞白赖,心思恶毒的丑女吗?”一声更响亮的讪笑从旁边传来,一个男人亲近地勾住胡轩的脖子。 那男人是典型的高颧骨,一副精瘦模样,眼睛像鹰隼一样犀利刻薄,虽是青年,却少了一股子阳气,阴气沉沉的样子。 胡轩像看好戏地点点头,等着好友给她难堪。 这男人和胡轩,倒真是一丘之貉,怪不得能成为好友。 秦沐轻笑一声,“好久不见,怎的嘴巴还是如此的臭,是新未婚妻不合心意吗。” 一句新未婚妻瞬间把胡轩的脸从得意变为了黑沉,现在谁人不知富贵村他胡轩捡了个名声败坏的破烂货。 现在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只有这个罪魁祸首,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还敢光明正大地嘲讽自己。 但是现在,他却憋不出一个回她的字,倒是身旁的张淼看不下去,帮他骂了回去。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丑女人牙尖嘴利,胡兄受苦了,被这样的女人缠上陷害。” “这位道友,说话放屁之前有经过脑子么,若是人人说话都像你一样不负责任,这世界横死的人怕是要不少。” 秦沐抽了抽嘴角,面上的笑意敛了下去,她和胡轩之间有恩怨,所以他出言怼她秦沐并不意外,但是这半路出来咬人的野狗,与他何干,那么不好意思,她照打不误。 “你”张淼气结,直接运起气雾,嗯~白色的,黄级武者,和胡轩一样是最低端的。 秦沐淡淡一笑,“这点伎俩也拿得出手,要比试比试?” 她也在手上聚起气雾赫然已经是黄色,玄级武者!昨日虽然竭尽了精神力,但是不知怎的,今天秦沐突然发现进阶了,精神力回归之快令她瞠目结舌。 莫不是昨日契约了那鼎药炉之故?秦沐心生疑窦,却无人解答。 “胡轩”,张淼后退了几步,拉了拉胡轩的衣袖,眼中有着些许惧意。 “不可能!你前段日子还不能修炼,怎么会”胡轩强压住心中的震惊,却依然无法接受受人鄙夷的丑女竟然比他修为还高。 “你等着瞧,这次火灵幻境我定寻得好机缘,来日定要斩杀你!”胡轩一脸愤恨地留下几句话,就拉着张淼去了别处。 秦沐一想也对,胡轩的娘亲娘家富裕,尽管这消融玉牌不便宜,但是还是能够承担,看来如果进入幻境,在里头还得防备他。 他们一走,秦沐也不想继续待在此处,刚才言语激烈,早已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这会儿自己就是众矢之的,继续待在这儿就是个傻子。 秦沐加快脚步,走得离中心汇聚地远了些,这才喘了口气,空旷的感觉真好,何必都挤在一起。 蓦的,秦沐在隐约之间听到了一声呼救,是女子的声音,在那高野草处,这地方未免也太过隐蔽,秦沐一时间难以判断是真呼救还是假情趣。 但是她又细细一想,无论是哪种情况,凑凑热闹总归是不要紧的,心念此,脚步便轻轻地向声音源头靠近。 “别以为穿个男装就是个男人,细皮嫩肉的小妞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消融玉牌你拿着也没用,不如就孝敬了哥哥我。” 贱兮兮的男人声音,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的不中听,秦沐皱皱眉,轻轻地扒开笼罩在眼前的野草。 入眼的是一个并不强壮的男人的背影,正在咬着牙抢着地上的人的东西。 地上那人看起来也是倔的,死死地拽着消融玉牌不撒手,拼命用脚在踹他。 男人似乎被踹疼了,抓起她的头发咚咚咚地往地上砸,想把她给砸晕,毕竟女人的力气没有男人大,被那男人一屁股坐在身上,哪里还能动,似乎捶打的力气就瞬间孱弱了下来。 秦沐思虑再三,正面硬刚怕是不行,那男人的修为保不齐要比自己高,那么就只能偷袭了! 为了以防万一,秦沐先把参参从纳兽盒里放了出来,示意它先不要动,要是她失手了它再上。 秦沐屏气凝神,暗暗地聚起了气雾,瞄准脖子,气雾极速奔了过去,男人的脖子被这么一冲击,顿时掀翻在地上,一击即中! 参参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出去,扑到那男人的身上,用爪子扒拉扒拉他的脸,确定没有动静,秦沐这才从掩着的草堆里走出来。 “你没事?”秦沐伸手去拉地上的女人,那人捂着后脑勺缓缓地坐起来,看起来还是一脸的懵,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这孩子不会被打傻了?那女人慢慢地抬头,眯着眼睛看她,竟然是刚才扶她那个男扮女装的,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缘分神奇呢! 也怪不得这男人要抢她的,一看这姑娘就不太聪明的样子,穿金戴银,满脸写着我很有钱。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井涟玥 “没事”,那姑娘似乎是刚才挣扎得厉害,梳好的发髻都散乱下来,看起来狼狈极了,但是还是咬着牙站起来。 没想到这姑娘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摇摇晃晃地去对那地上的男的一阵拳打脚踢。 “敢打本小姐是,让你打”,这姑娘有点猛,秦沐心里暗暗地惊叹,转眼间那男子便鼻青脸肿,这姑娘下手还真没留情。 秦沐这才反应过来去把她拉开,拉一下还真没拉开,这姑娘力气不小,怪不得这男人迟迟未得手。 这姑娘还死轴,非打到自己满意了,才肯脱手,慢慢停下来,然后身子就一个趔趄,秦沐马上扶住她。 “现在可能不太行了,你送我回我哥哥那”,那姑娘倒是很自来熟,直接往秦沐身上靠,还俏皮地对秦沐眨眨眼睛。 本不习惯有人这么靠近自己,但秦沐瞧见她脑袋后面肿起了一个像拳头一样的包,又觉得她有些可怜,便没有推开她。 “你不是买了消融玉牌,不进幻境了?”秦沐见她刚从那男人手里拽回玉牌,刚才还拼死不给的样子,想必对于这幻境是很有期待。 “不去了不去了,送你,我这副样子还怎么去”,那姑娘哀怨地看着秦沐,还把消融玉牌往她手里塞。 “那你刚才拼死不肯给他?”秦沐越发觉得这姑娘做事挺特别的。 “谁叫他要抢,要是他给本小姐卖个惨或者我看他顺眼,说不准再买一块送他”,那姑娘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是察觉到痛了。 “我我后面怎么肿成这样,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皱紧了眉,顿时满脸愁容,变脸不可谓不快,整个身子也一下子瘫软下去。 “不会”,秦沐吐出二字,简短了事,“我背你,你哥哥在哪里?” 秦沐在她面前蹲下,把她的胳膊往脖子上揽,将她直接背起来,扛着就走,脑子上的伤可不能耽搁。 井涟玥虽然脑子懵懵的,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回答她,“风和酒楼,找井钦。” 怎么这个瘦小的女人直接能把她扛了起来,那冷冷的眼神,凉凉的嗓音,爽利的行事,还救她于水火,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嘛! 好喜欢。井涟玥把胳膊安心地收紧,牢牢地抱住秦沐的脖子,她的后脑勺真的好痛,迷迷糊糊便直接睡了过去。 可怜了秦沐,这姑娘虽然不重,但是个头要比她高,她背着走路还是挺费劲的,而且这姑娘把她勒得也太紧了! 秦沐纵然心里抱怨,脚程却快了几分,好不容易到了风和酒楼前,背上那位姑娘早已经不省人事。 “劳驾,找一下井钦!”秦沐喘着大气,对着酒楼小二说道。 小二一听见井钦的名讳,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开始上下打量她,似乎是怀疑一个其貌不扬的农女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物。 秦沐皱眉,“你认识这位姑娘吗?”她直接打断他的打量,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人。 店小二凑近了看一眼,突然神色慌张,“井姑娘!”然后很快地招来人,“去通知井公子,姑娘回来了。” “既你认识,我就把这姑娘留此处,你告知他哥哥,她后脑受了伤,得快点救治,我有要事先走了。” 秦沐想把井涟玥交托给店小二,但是他哪里敢接,“不行姑娘,还是你稍等一会儿井公子,与他讲明较好。” 明显这店小二不想揽上责任,秦沐也理解,也罢送佛送上西。 好在这姑娘的哥哥不一会儿便急匆匆地从店外进来了,似乎是在外头找了许久。 虽然丰神俊朗,却风尘仆仆,看起来比这姑娘靠谱多了。 “玥儿”,他第一眼就直奔着穿着男装的姑娘,秦沐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快,去传大夫”,这个叫井钦的男人直接把那姑娘打横抱起,要抱入房间,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抱着姑娘折返回来。 “这位姑娘,在下金陵井氏井钦,请稍等片刻,待舍妹脱离险境,定当言谢姑娘”,男人眉宇间满是着急,却不忘她这个把人背回来的村姑。 金陵井氏?似乎是哪个修炼大族,仪态教养倒是不错,只是她可不打算与之有关,火灵幻境将要开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她必须要马上回去了。 “那位姑娘已酬谢,我有要事,希望舍妹早日康复”,秦沐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开,甚至后面井钦说的什么话都未曾听见。 云日相接,层层的乌云完全笼罩住了太阳,金帝城郊难得地昏暗一片,所有人都缄默不语,静静等待着异象开启。 突然的空旷之地,凭空隐隐显出了一道红色的屏障,由浅至深,渐渐变得鲜红,红波盈盈,像一面血液凝成的红墙。 大部分人都对这场景很是讶异,或许这就是火灵幻境的奇特之处,毕竟这火灵幻境可是极难遇的一品幻境,果然是不同凡响。 不少人纷纷向幻境涌去,说来也是神奇,当消融玉牌接触到红色屏障的那一瞬间,连人带牌被瞬间融了进去,再无踪迹,一些从未入过幻境之人纷纷效仿此法也一起进了去。 秦沐赶到时,修炼者已进去得七七八八,整个场地的人也都一目了然,那个惹人注目的男人并不在此处,他究竟去了何处?他说好会回来。 她攥紧了手里的消融玉牌,眉目神情愈来愈凝重,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若是那一群追杀他的人找到了他 秦沐想至此,便在幻境的附近去走了一遭,发现四周也并无那男人的出现痕迹,他失约了。 “快看,火灵幻境在消失了”,一声并不小声的惊呼,秦沐循声而去,果然那血红的入口正在渐渐变淡,似乎等红色不见就消失殆尽了。 秦沐冷着脸,再不往别处看一眼,向那幻境入口直直地走去,本就不该有所希冀,她又在期待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初入幻境 她将消融玉牌握在手心,伸出手,触到屏障的那一瞬间,秦沐只觉得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一时间便连站也不能站稳,整个人像失了控一样甩了出去。 等秦沐的身体触到地面,已经完全落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周全是灌木大树,看上去像是一个热带丛林,温度也是极其地高,秦沐才一会儿便有微微的汗意。 四周静悄悄的,周围又被树木笼着,光线略有些昏暗,秦沐未曾感觉到周围有其他修炼者的气息,明明当时那么多人都一同进来,看来这幻境果然不同寻常,危机重重。 秦沐不敢放松警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刻留意着动静,周围静谧得可怕,她虽然没见得什么奇特之物,但是倒发现了不少的岐迷草。 岐迷草乃制作迷魂丹的主要灵草,生于炎热之地,喜湿,虽然生长能力茂盛,但是却生于南方炎热之地,在北方少有见到。 秦沐一路上采摘了不少,本想着就地拿出药炉炼化这岐迷草,但是却缺少了几味辅药,无法炼制,秦沐就想着能不能就岐迷草炼制一些粉末。 脑子里就这么想着,秦沐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盘腿而坐,祭出药炉,听那男人说这方药炉叫龙潭纹炉,她昨日与之契约后还没有用过。 这么小的药炉怎么让它变大呢?又是相同的问题困扰秦沐,这次她可不敢随随便便把精神力往里输了,要是东叔在就好了定能为她指点迷津。 秦沐托着下颚,把岐迷草往小药炉里面塞,没塞几根就又装满了,这到底该如何操作呢? 秦沐想得认真,又没听到四周有任何动静,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树上偷偷看她许久。 看到她祭出药炉,暗暗惊叹之余,又吹胡子瞪眼了许久,直到看见她竟然把灵草往龙潭纹炉的缩小形态里塞,这不是傻憨憨做的事嘛! 不肯乖乖拜他为师,好好修炼武者,非得去做这些啼笑皆非的事,药师这条路她能走吗? 因此他没忍住笑了出来,秦沐眉眼一凛,将药炉反手一收,四下寻找笑声来源。 她左手已经往怀里暗暗掏着匕首,右手已隐隐凝起气雾,是敌是友尚不分明,秦沐只能先防患于未然。 “才短短十日,已自行入玄级武者,丫头挺不错”,秦沐这才感知到声音是从树上而来,下意识就防备地后退几步,抬头便看到一抹身影下来。 待看清来人,秦沐倒是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更为惊喜地喊出声:“前辈,是你!” 南谷挥挥手,一副难以接近,故作姿态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须。 “秦沐要向前辈道歉,当日并未遵守承诺与前辈会面,只是还望前辈给秦沐一个机会”。 秦沐双手抱拳,微微低头,声音清冽,不卑不亢,像是洗涤过的潺潺流水,动听无比。 南谷轻轻从喉咙底冷哼了一声,倒是对那日之事还尤为在意,他撇了一眼秦沐,似乎感觉她脸上的胎记淡了些,明眸皓齿,怎的越瞧越欢喜。 脸上的严肃也崩不太住,清了清嗓子:“念你这小辈态度不错,便再给你个机会,这火灵幻境危机重重,若你能平安护我取得所要取的东西,我便让你拜师。” 秦沐见这老头已经开始洋洋得意,知道他的态度已经软化,微微地有了笑意,“是!前辈!” “好了,继续炼丹,你炼完这一炉我们便走”,南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扯了扯长袍,竟然席地坐了下来,丝毫没意识到刚才是谁笑了秦沐。 秦沐窘迫地再次掏出药炉,“前辈可知这药炉怎么变大?” 南谷一噎,本想多看会儿她吃瘪的样子,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不耻下问,但是她就这么笃定自己一个修武者的知道药师的事? 但是还真别说,他刚好就知道,南谷瘪瘪嘴,忍不住指点她:“你可契了这炉鼎?” 秦沐如实地点点头,南谷继续说:“识海该有了这鼎炉的炉魂?你便即可在识海中召唤使它变大,怎么,赠你此炉之人未教授你丹术?” “此炉乃忘年之交所赠,故不知用法,多谢前辈予以告知”。 秦沐道谢之后,便马上按照南谷所说之法予以召唤,果然识海内药炉每大一寸,手中这鼎也大一寸,她暗暗惊喜。 这下草药便轻而易举地可以放进药炉之内,秦沐这是第二次燃起气雾转换之火,比第一次驾轻就熟了些,当气雾缠绕住药草,瞬间就变为了炙热滚烫的火焰。 南谷虽然知道这丫头的精神力不比寻常,但是能同时修武者与药师,他还是觉得太过神奇。 于是他不再说话,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秦沐,不敢叨扰她,静悄悄地在一旁吃着小酒,可是无比地舒坦。 秦沐确实也是炼药的紧要关头,迷魂丹乃二品丹药,虽然她现在只是把岐迷草里的迷性给划分出来,但是还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序,她只能用精神力去剥丝抽茧,无比细致地去提炼。 “庄主,幻境之门只剩须臾,还是不要进入为好”,简五担忧地抓住简莲生的衣袖。 他又换回了那单一的白袍,衣袂飘飘,出尘得不似一个凡人,却是难得地眉间紧缩,似乎被事所扰。 他匆匆赶回,却没料想到幻境之门不仅已开,且存在时间如此短暂。 看着淡粉色的屏障,没有人尝试过在这消逝之时的门里进去,若是硬要强行进入,会不会被空间吞没。 只是,那个女人冷心冷清,定以为他毁约,便也会想尽办法进了那幻境里头去,她不过玄级武者的修为,进去定然凶多吉少。 秦沐于自己有恩,这火灵幻境他如今是非进不可。 白色的宽大的衣袖甩回身侧,简莲生从袖内掏出面具,戴回脸上,只几个箭步便凑近屏障,伸出手,直接飞身入了进去,简五一愣,也马上就跟了上去。 而这边的秦沐好不容易将岐迷草的药性分解完成,因缺乏灵药无法成丹,只能制成粉末。 秦沐倒是满意,在这里,迷粉比丹药管用,管它有没有品阶,有用就行,她把粉末倒进之前装伤药的白玉瓶里,放回衣襟内,仔细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战炎球蟒 那边南谷不知是酒喝得多了醉醺醺的,还是被秦沐的迷粉给呛了几口,总之是神智不太清醒,摇摇晃晃地在前边带路,让秦沐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秦沐只觉得这温度愈来愈高,身上的衣衫快要被汗浸湿,而喉头也因干燥而难以吞咽。 秦沐一度怀疑这里的温度是不是早已超出了人体可承受范围,但是她看前面的前辈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个人乐呵呵地在前边走着,因此秦沐也只能咬着牙齿跟着。 突然,前辈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秦沐疑惑不解,却听得他不怀好意地缓缓说道:“秦沐,你该保护我了!” 然后下一秒,南谷便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棵大树上,秦沐只有片刻愣神,因为下一秒,一条火红色的巨蟒已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亮着粗壮的毒牙,迅速无比。 秦沐本来就不喜这种冷血动物,更何况这条巨蟒比成人还高,已超出她的认知范畴,这已经不是动物,而是怪物,秦沐下意识地就凝起气雾,朝它身上打去。 只是似乎是没用对力,那巨蟒吃痛地一缩,反而更加暴怒地朝她冲过来。 “它攻势善右,你就往左边跳嘛!”南谷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似乎悠哉悠哉的,仿佛树下没有这一场恶战似的。 秦沐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往左边闪,巨蟒的头扑了个空,它暴怒地嘶了一声,马上朝着秦沐的方向再次袭来。 秦沐虽然动作敏捷,却步步退得狼狈,自从修炼之后她很久都没有感觉过这样疲惫,再这么和这条蟒蛇耗下去,她迟早成为它的盘中餐。 秦沐撇了几眼那前辈,似乎也并没有要来帮忙的样子,她咬咬下唇,看来只能全靠自己了。 秦沐在躲避之间,渐渐去看巨蟒的基础招式,攻击的幅度,甚至看它攻击时一些必要的部位移动,虽然好几次被它的蛇尾扫到地上,但是也算渐渐了解了这个对手。 秦沐抽出短刃,在逃避跳跃之间用力割伤巨蟒,说也奇怪,本以为这皮会坚硬无比,难以割开,但是刀刃所到之处,皆是露骨的血肉。 在树上的南谷微微眯了眯眼,盯着那把匕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就是他认识的那一把,但是更疑惑不解了。 巨蟒一吃痛,就开始到处乱窜,只是它的个头如此巨大,一有动作便是木头木脑,秦沐略勾了勾嘴角,它的攻击已木顿不少。 “秦沐,七寸,让你那小兽出来”,南谷又痛饮了一口美酒,漫不经心地指点。 秦沐闪躲之余,便唤了参参出来,参参倒是很不屑,区区四品火蟒,也值得它与之一斗? “小兽不可掉以轻心,助你主子历练”,南谷的声音此刻是低醇深厚,带了不少威压,态度认真了不少。 赤幻兽瞥了眼树上那满身酒气的老头,自知他的话不无道理,虽然这四品火蟒不成什么气候,但是单凭主子现在的修为也难以成事,唉,还是离不开它参参啊! 秦沐自然是感受到了它的得意洋洋,轻轻低呵一声:“参参!”然后便转头与它对视一眼,得知参参已将她的意思心领神会。 她飞身上前,牵制住巨蟒蛇头,左手抓住粗壮的古树藤蔓,快速地绕了几圈于手腕,右手将匕首柄握紧,合于手心,虽然微微出了细汗,但是决不肯轻易放手。 秦沐极速奔跑了几步,树干借力,足尖轻蹬,一脚便踹在了巨蟒的下颚,张开的血盆大口受力顿时闭合,吃痛地将头往后一缩。 正在此时,全身燃起幻彩真火的参参趁此腾空而起,扑上巨蟒的脖根,往七寸那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二兽虽体型悬殊,但巨蟒被参参一咬,明显是元气大伤,细细碎碎的炙热的疼痛深入血脉,巨蟒本就突然感受到高阶灵兽的气息要隐退,但没想到这灵兽出手如此迅捷,直接袭了它七寸。 巨蟒属火性,本身能受热程度便极高,但是那高阶灵兽只咬了它一口,浑身便灼热得像要爆炸,它虽然未开灵智,也知道危险,便下意识就要伏地逃脱。 秦沐目光一凛,想跑?动作往往比想法还快,她瞬间便舍弃了藤蔓,借着惯力,她顺势跳到了巨蟒的头顶。 双腿钳制住巨蟒的脖颈,咬紧贝齿,锃亮的刀锋向前,双手用力朝七寸刺去,深深地刺进它的血肉里。 “噗嗤”,腥臭的血气溅了一脸,巨蟒挥舞着蛇头,使劲想挣脱,力道之大差点把她甩下来,秦沐死死地咬着牙,握住刀刃就是不松。 巨蟒挣扎了半晌,但刀刃却越插越紧,渐渐的,动作小了下来,它没了气力。 秦沐趁此将匕首从七寸处拔出,再反复插入,腥臭的黑血不停地从伤口溢出,最终那火红色的巨蟒还是没了声息。 秦沐始终夹紧的双腿终于放松了下来,虽然精神力充沛着,但是身体却一瞬间便没了力气。 她努力地站起来,衣衫脸庞鬓角皆沾满了血,她这副满身污血的样子,一步一个血脚印,坚定而又凌厉,活生生像是从地狱出来索命的鬼将军。 参参撺掇着四条小腿也急忙跟上,一人一兽,竟无比耀眼,南谷伸伸懒腰,从树上跳下来,意味盎然地往巨蟒尸体方向跑。 边跑还边唠叨:“杀了伴生灵兽竟不取兽晶和灵药,太傻啊太傻!” 秦沐一愣,刚才那巨蟒莫不是就是四品灵花炎球花的伴生灵兽炎球蟒? 她曾在书上见过,炎球蟒体型巨大,一生只护一花开,若炎球花谢,其蟒将围绕之冬眠,待下一花期再开复苏。 花和蟒都喜炎热之地,若擅闯其领域,炎球蟒便会即刻攻击,故书上有云,入温度忽高之处,便要即刻退出,多是危险。 秦沐这才想起来这场景是极符合这一特征,刚才她是没有经验才未曾想起,但是那前辈不可能不知,这么说,他是故意将自己引到此处,那么目的不会是试探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秦沐一步步靠近南谷,发现他正用极熟练的手法,用他自己的小刀将巨蟒额间割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灵石裸露了出来,还闪着些微弱的红光。 南谷只用刀尖轻轻一挑,那晶体便与炎球蟒的血肉分离,滚落了下来,落入他手心里,那应该就是书中记载的兽晶了! 灵兽皆有自己的兽晶,由一品至十品,甚至十品之上还有极品灵兽和带着上古气息的神兽,其兽晶的大小和蕴含的精神力都各不相同。 兽晶可直接被其他同属性的灵兽给炼化消融,修炼者虽不能直接炼化,但是可售卖给专门收兽晶的店铺。 而有专门的店铺专门炼化此类兽晶,供修炼者修炼进阶,其功效与丹药异曲同工。 此枚炎球蟒兽晶并不是特别小,想必也能值不少银钱。 “来,小兽给你当零嘴吃。” 南谷把兽晶丢给了参参,参参捧着新鲜出炉的兽晶,可爱地看了一眼秦沐,待她点头,参参才把兽晶嘎嘣嚼咽下肚。 不心疼,嗯,反正是参参吃,秦沐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变强,让所有的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今日一战虽然辛苦,却是极具收获。 她甚至隐隐觉得消耗的精神力比之前的回复速度更快,怪不得修炼者都会选择去历练,这对心性和修炼进阶的确大有裨益,也终于明白了前辈让她独自战斗的用意。 “与前辈同行许久,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秦沐站在南谷的后边,一边看他小心翼翼在拨弄一朵红色的花,一边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南谷在拨土壤的手一顿,眯了眯眼睛,转头看了眼,见那丫头问得真诚,便也就说了。 “世人称我南谷,你不用”,南谷小心地把土壤里的根须挑出来,动作细致令秦沐暗暗惊叹,他手中摆弄的就是那炎球花。 炎球花呈鲜血一般的红色,模样与绣球花有点相似,多簇并一株,一簇有数朵五瓣小花,朵朵妖艳至极,炎球花乃四品灵植,有极快的止血疗伤之功效。 南谷见她细细打量炎球花,似乎没去反复咀嚼他的话,一时间有些气结,他说得还不够明显吗? “唤我师父!”老头气鼓鼓地板起脸,对着秦沐就是眼睛一瞪,颇有些命令的口吻。 秦沐被他突然生气的口吻吓了一跳,立马反应过来这位南谷前辈这是认可了自己,这是认她为徒了。 “秦沐拜见师父!”她盈盈地微微鞠了鞠躬,嘴边显现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喏,下次可不能把战利品给忘了”,南谷虽然虎着脸,但是脸庞长得像尊弥勒佛似的,哪里严肃得起来,只能平易近人得很。 秦沐微笑着接过,轻轻颔首,以示受教。 “这是上品储物袋,你在这林子里所获皆可装入此袋,可容万般死物,注意活的不行哈!”南谷从腰间解下一个脏兮兮的腰袋,丢给她。 秦沐下意识地接在手里,若她没听错,师父说的是上品? 自古修炼者万物皆有品阶,虽不至于分一到十级那样细琐,但是也分为下下品,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稀世。 这师父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个上品储物袋赠予她,虽然她对这样的脏兮兮的袋子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这份礼未免太过贵重。 “这腰袋虽然有些破旧,可是陪我二十年,可禁用呢,赶明儿师父给你去你大师叔那求个干净厉害的法器,拿了我的东西可是我的人了啊!不准再拜别人为师”,南谷嘟嘟囔囔地嘱咐她。 “师父这袋子既对您如此珍贵,你便收回去,不要东西我也是你的人!”秦沐赶忙儿回绝,这么一件极品物什她又不能闲置着,又不能换钱。 但若是一直别在身上她毫不犹豫地觉得那个有洁癖的男人不会再让她近身,况且她好歹是个女子,带着这么个脏兮兮的袋子,也不是太好看。 南谷则以为这小徒儿是不好意思,大气地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多推辞,并许诺出去了送她个好的。 “这幻境的秘宝之地,你还是不去为好,就在这一片搜罗历练着,记着五品之上的灵兽要躲着些,下一次见面可要有进阶啊!” 南谷真心地告诫着她,今日既然他入了幻境,自然要去探一探秘宝是那何物,但是依秦沐现在的修为是走不进最深处的。 况且里围各大家族聚集,她还是不去为好,不如现在就此告别,让她独立成长历练。 “师父要走?”秦沐没想到离别如此之快,不过这火灵幻境有数之不尽的大好机缘,她修为浅薄,怕是进不去里面,师父定然是不会放过凑热闹的,也是情理之中。 “要找我用这个,秦沐,不准偷懒!”南谷往她手里塞了几只纯色纸鹤,故作严肃地威胁她。 然后便直接转身离开,秦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师父有些有趣,明明长了一张滑稽和善的脸,却总是要做些故作姿态的事。 接下来的旅程只能一个人走了,秦沐微微地苦笑,蹲下来揉揉参参的软软的皮毛。 “参参,走了!想要什么,我们去找”,秦沐把手上的血迹和刀刃之上残留的黑血在衣服上擦净,没带换洗衣物是她的失策,如今也只能这么先将就。 耳边只能听得见虫鸣鸟叫和满眼的草木,秦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再没遇上什么品阶高一点的危险灵兽。 倒是打了一些一两品的小灵兽,怯怯诺诺地撞到参参的爪子下,就被抓住取了些兽晶。 秦沐似乎是感觉走了很久,才终于听到了些许动静,却是声音不小的打斗声。 她自然先不敢贸然上去,而是栖身于一棵大树后,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轰”,面前的一阵巨响将秦沐的心尖颤了一下,一个巨大的东西落入她眼睛里,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蟾蜍,长得比刚才那炎球蟒还要庞大几倍。 四条丑陋无比的腿弯曲着,浑身全是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疙瘩,疙瘩里还蓄着不少浓褐色的黏液,两只眼睛大得骇人,比男人的拳头还要大上几分,看上去恶心又不好对付。 三男两女在前面的空地前面面相觑着,右手皆握着长剑一柄,黑玉冠白衣袍,倒是养眼极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男两女 秦沐认得,是天派下来的那群人,山岚宗主带来的那群正派人士,怎么就这么几个聚在一起? 心下略一思考,这幻境的身处方位随机,想必这几个遇上也是不容易。 “山觅师兄,这七品焰蟾蜍我们合起手来也不是其对手啊!”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颤颤巍巍地手拿着剑,踌躇地对着为首的一位眉眼正义的男人说。 “寻一师弟,亏你还是陨海宗主门下的弟子,怎的胆子这样小!”一旁的眼睛大大的白衣女子气急败坏,几乎就要指着剑对准那少年。 而后又把眼神看向那个名为山觅的修炼者,似乎很是急迫,见没人应和她,女子又急吼吼地提高了嗓门。 “若是今日雷景师兄在那焰蟾蜍洞中出了什么事,我定然回去如实禀告雷鸣宗主,你们这些别宗之人竟然连同派之人也不肯相救!” 那女子退后一步,似乎与其他四人划出了明显的楚河汉界,剑尖扫过那四人一圈。 “丁雯师姐,你先不要激动,我们没说不救雷景师兄,只是我们五人联起手来都不是那焰蟾蜍的对手,所以得想想法子从长计议。” 一直在旁的另一个白衣女子似乎是犹犹豫豫才开的口,与那急躁泼辣的丁雯明显不是同一类型的女修。 此人说话极其耐心,温温柔柔,像一朵娇嫩无暇的百合,她清新怡然,五官清丽,亭亭净植,右眼一颗泪痣最为独特,竟平添几分美艳。 “你一个没爹没娘的破孤女也敢阻拦救雷景师兄!”那丁雯直接把剑头指向那女修,似乎是对她敢接自己的话表示严重不满。 “丁雯你莫要欺人太甚,山悦是我同宗师妹,还轮不到你们雷鸣宗的人辱骂”,山岚眉间一凛,他的剑并未出鞘,只扬手,将丁雯的剑用剑鞘撇开,微微侧身挡在山悦前面。 丁雯吃了鳖,明显气得涨红了脸,“好哇你们,山岚宗和陨海宗合起手来欺负我们雷鸣宗的人!” “丁雯师妹,你怎能说这样的话,雷景今日我们定会相救,只是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那山觅倒也有难得的容人之量,饶是被这丁雯指着鼻子骂,也还愿意救那焰蟾蜍洞穴里的人。 秦沐暗暗赞叹,脑海里却浮现了刚才那刚正不阿的山岚宗主板着脸收钱的模样,果然是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徒弟,真是极其正义了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那丁雯听山觅允诺会救雷景,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知道现在确实不是内讧的时候。 山觅师兄是天级武者的修为,已经是他们之中最高修为的人,现在确实只能听他的。 山觅沉下眉眼,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等同派之人前来相会,实在太不实际。 那焰蟾蜍一直蹲在自己洞穴门口不肯出来,在它的眼皮子下溜进去它的洞穴,危险系数太高不说,可能连雷景的人都看不到就先折在洞前。 “山觅师兄,你快做决断啊,雷景师兄已经被它拖进去一刻钟有余了”,丁雯急得直跺脚,想起那意气风发的男人何时受过这种苦。 “丁雯师姐,你能不能不吵,没看见山觅师兄正在想法子吗?”剩下一个少年面色不善地直接打断她。 秦沐这才注意到这三男两女的组合有点微妙,听他们谈话内容,似乎这几个人隶属于天派不同的三个宗门,山觅和那山悦隶属于山岚宗,那两个少年隶属于陨海宗,而那丁雯和焰蟾蜍洞里的雷景属于雷鸣宗。 果然这门派一大,是非就多,秦沐静了静心,很是好奇他们接下来该如何,于是便继续屏气凝神,静看事情发展。 那山觅终于在思考之后绷着个脸开口了:“依我之想,焰蟾蜍最爱小赤虫,赤虫在这林子并不难捕捉,我与二位小师弟用小赤虫将焰蟾蜍从洞口引开,两位师妹趁机入洞穴将雷景救出如何?” 众人纷纷同意,丁雯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依山觅所言,众人很快便寻来了一大袋子小赤虫,微微地敞开了些口子,让气味飘散出来。 秦沐隔着十几米都闻到了那赤虫聚集在一起的臭味,丁雯更是直接离提着袋子的山觅几丈远,嫌弃地不敢靠近。 只有山悦满脸愁容,嘱咐山觅一定要当心焰蟾蜍,等引到一定的地方便跑,不可多逗留,那温温柔柔的模样,真是一位识礼数的好姑娘,秦沐如是想。 不过须臾片刻,那焰蟾蜍就闻到了事物的气息,骚动着要向他们跳去,山觅等三人哪里还敢多逗留,直接拿着赤虫的袋子往远处跑。 山悦与丁雯也躲在暗处,等焰蟾蜍完全离开,再入洞内救人。 那三个男修看起来是品性不错的人,秦沐也打算跟上去看看,若有什么危险,她也不介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那焰蟾蜍每跳一步,身上的坑坑洼洼里就抖落下来不少粘液,流到地上,腥臭无比,秦沐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反胃感,这地方有些洁癖的人还真不能来,像她这种糙女汉子都快忍受不了。 焰蟾蜍巨大无比,只一跳便是十几米远,原本那山觅等人是用精神力催动疾跑,后来发现距离越拉越近,便纷纷祭出自己随身所带的佩剑,竟然开始御剑飞行起来。 秦沐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御剑飞行,真是大开了眼界,说来也怪,山觅等人与那焰蟾蜍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得不用更快的方式拉开距离。 但是秦沐同样也是用精神力催动疾跑,却能轻而易举追上焰蟾蜍,她虽然心下感觉奇怪,但现在容不得她想那么多。 只见那焰蟾蜍见迟迟追不到食物,也恼羞成怒起来,蹦跳速度急速加快,在最后御剑的寻一被它直接一扑,就掉下了剑。 “寻一!”同宗的那个少年肝胆俱裂,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御剑折返回去,跳到那焰蟾蜍面前,灵剑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少年腾空而起,屈腿倾身,毫不畏惧向那焰蟾蜍的眼睛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斩杀焰蟾蜍 凌厉的剑气堪堪划过焰蟾蜍的眼角,却并未刺中眼睛,寻一却趁此从蟾蜍面前一滚,滚开了危险的攻击范围,知一松了一口气,但是却没有料到那焰蟾蜍吃痛发狂了。 “知一师兄,小心!”寻一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那焰蟾蜍朝知一伸出了长长的舌头,还好知一反应灵敏,及时地闪躲了开去。 在最前方的山觅觉察到身后所发生的变故,也急忙折返回来,将赤虫袋子往那焰蟾蜍那一扔,试图吸引它的注意。 却没料到那赤虫袋子往焰蟾蜍另一边丢去,却直接落到了地上,焰蟾蜍居然对那赤虫一点都没有兴趣,继续朝知一的方向扑跳而去。 书中记载焰蟾蜍记仇果然是不假,众人暗道不好,它认准了知一身上的气息,怕是不会轻易饶过他。 那焰蟾蜍庞大的身躯几乎把两个少年瘦弱的身躯笼罩得死死的,张开血盆大口,似乎一下秒就要将其吞入腹中。 那知一倒是也反应灵敏,直接祭出灵剑,左竖握着剑柄,右手凝出蓝色的气雾,往剑面上一推,灵剑竖着插入焰蟾蜍的血盆大口内,瞬间剑身变大,直接捅破了它的嘴唇。 秦沐暗暗惊叹,这天派之人果然有几分本事,那剑应也是有品阶的灵器! 焰蟾蜍惨叫了一声,却没有往后退,而是反射性地将嘴张得更大,把那灵剑给吐了出来。 原本锃亮的剑面上沾满了浓黑色的污血,顿时变得腥臭无比,噌的一声掉落在地,再难以升起。 知一眉间一凛,倒抵不过少年心性,他闪过一丝惊慌,大喊道:“山觅师兄,焰蟾蜍之血属污秽,不要让灵剑沾到了!” 山觅不愧为山岚宗主亲传大弟子,瞳色一聚,腕间一转,原本直直向焰蟾蜍刺去的剑便收回了袖中,瞬间便用精神力捏了几个灵诀,朝焰蟾蜍挥去。 转而又腾空而起,白色衣袂随风而起,一脚踹在了焰蟾蜍身上,秦沐只看见眼花缭乱的山岚,一会儿一个方位。 想必是脚上倾注了不少的精神力,每踹一脚焰蟾蜍都吃痛地浑身一震。 山岚宗的武技果然是名不虚传,秦沐暗暗窥视事态的发展,果然这焰蟾蜍是体型巨大,皮糙肉厚,三个人联手仅仅只能勉强牵制。 根本不能对它有实质性的伤害,三人渐渐体力不支,动作也迟缓了下来,那焰蟾蜍却越来越兴奋,吐着长舌头。 寻一的手肘隔着衣服被它一舔,竟然硬生生地被灼烧掉了一块皮肉。 “寻一!”知一大恸,被彻底惹怒,捡起地上的灵剑,用白袖子一拂,直接冲向那焰蟾蜍的眼睛。 焰蟾蜍虽然伸出长舌头来防御,但是还是闪躲不及,剑气入眼,巨大的眼睛顿时血红一片,汩汩的血流满了焰蟾蜍的半张脸,看上去可怖至极。 而知一的腰也被焰蟾蜍舔到,直接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树上,滚了一身的尘土。 “知一师兄!”寻一急忙跑上前去查看知一的伤势,发现不幸中的万幸,知一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而焰蟾蜍失了一只眼,顿时狂躁不已,完全的恼羞成怒,龇牙咧嘴向地上那两人扑去,眼看就要把控不住局面。 山觅急得就要冲上去拼死一搏,突然耳边传来一女子冷冽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屏气!”然后下一秒,空气里便弥漫了姜黄色的粉末,知一不慎吸入了一口,身子顿时便疲软下来。 山觅和寻一屏气及时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只是那焰蟾蜍本就瞎了一眼,在黄色的粉末里横冲直撞,失重就摔倒在地。 秦沐缓缓地勾起一个微笑,正是好时机。 轻咬贝齿,她极速从树后跑出来,直直地奔向那焰蟾蜍。 “姑娘,小心!”山觅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会突然出现一个姑娘,飞身上前去制那凶兽,便顿时握紧剑柄,也冲上去。 只是还并未到那焰蟾蜍面前,那姑娘已然借了那焰蟾蜍腿的力,跳上了它的背脊,山觅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娘胆子真挺大。 那焰蟾蜍觉察到身上爬上了人,虽然已失了大半的气力不过还是死命地蹦跳着,想把人甩下来,秦沐反手就把刀刃往那皮肉里一次,牢牢扣住不松开。 “屏气!”那焰蟾蜍背上又传来一声冷呵,这下底下那三人马上便屏住了气,果然下一秒,洋洋洒洒从空中飘下来更多姜黄色的粉末,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山觅握着剑却不知该如何上前,因为只能隐隐瞧见那焰蟾蜍在蠕动着庞大的身躯,也不从那黄雾中跳出来。 “噗哧,噗哧”山觅只能听见那团黄雾中传来刀肉相刺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清晰又惊悚。 四周诡异得可怕,寻一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山觅也忘记冲上去相助,不一会儿,刀肉相刺的声音停了,朦胧之中焰蟾蜍也不动了。 黄雾渐渐消散,山觅等人握着剑冲到焰蟾蜍面前,发现那庞然大物早已经痛苦地阂上了眼睛,那个瘦弱的少女坐在那离眼不远的头顶。 满身的污血,手上握着一把噌亮发光的短刃,竟是把上品的短刃,怪不得沾了那邪秽之物,竟越发光亮。 只见那姑娘腕间一转,横握刀刃,在那焰蟾蜍额间一划,用刀尖挑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兽晶来,收入囊内,动作利落,神情冷漠。 “你这女修,怎可趁人之危,这焰蟾蜍是我们天派之物,你怎能抢夺!” 那知一渐渐回复了些力气,见秦沐理所当然把兽晶放入自己的囊内,有些忿忿不平。 “这位男修,请问我斩杀它时你们可有出力?退一步讲,不是你们与它盘旋多时都无法将其收服,甚至” 秦沐一步步靠近知一,见那少年眉宇间满是暴躁,还沁着细细的汗,想必身上疼痛并不轻,饶是如此还要多嘴,可见此人暴躁易怒,虽然似乎对那少年关心有加,却不是个心性超然的人。 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到一边的寻一身上,继续说道:“没有我,你们今日能否脱困还要另谈,这样你还要说这兽晶该你们所有吗?” 第一百四十章 回洞 最后一句话,秦沐直接是看向了山觅,大概率她应该是没有帮错人。 “姑娘,知一师弟失礼,焰蟾蜍乃姑娘冒险斩杀,这兽晶自然归姑娘所有”,山觅礼貌地一作揖,倒是不卑不亢。 “天派山岚宗山觅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他又出言感谢,倒是带了几分真心。 “各取所需罢了,只是你们若是有人留在那洞口,还是快些回去,它迟迟不肯离洞,洞内应还有小蟾蜍。” 秦沐的声音虽然很凉,词句内容却是好意,那三人一愣,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山觅斗胆,请姑娘一同相助!”既然洞内可能有小蟾蜍,保不准还有另一只大蟾蜍,虽然这姑娘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是却是个好心之人。 山觅想着,她那姜黄色的粉末不光是对人,对灵兽都有奇效,这姑娘不是个可以轻看的角色,有她在,若是再遇上焰蟾蜍,逢凶化吉的可能性也大些。 秦沐略一思忖,这林子偌大无比,几个人走比一个人走要好些,等真不投机的时候,再离开也不迟,便同意了。 知一虽然不满她直接将兽晶独吞,但是也知道确实没有这个女修,他们可能现在还难以脱困,也就憋不出什么噎人的话来。 倒是寻一咧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对这个姐姐很是钦佩。 “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在下是天派陨海宗寻一”,寻一也微微一作揖,倒是可爱得紧。 “我姓秦,三水之沐,唤我秦沐即可”,秦沐有礼地回话,这个少年倒是友善有趣,怪不得被那知一放在心上护着。 “秦姐姐,那我们快些回去!”寻一得知她的姓名十分开心,却也没忘了那边师姐们可能遇上了险境。 “庄主,我已寻得秦姑娘气息,她正与天派弟子在一处,进了那焰蟾蜍洞。” 简五召回寻觅蝶,从远处走来,老老实实向那个男人汇报。 “她倒是哪都能交上朋友”,清冷的声音辨不清喜怒,左手转了转右手拇指上的戒指,在这污秽泥沼之地,男子白色的衣袂竟然纤尘未然。 “庄主你要以那个的身份去见秦姑娘吗?”简五忍不住问道。 “你何时变得如此多嘴?”简莲生淡淡地瞥了一眼简五,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简五,去别处找找自己的机缘”,简莲生的眸色晦暗不明,似乎在看着面前的一瓣花,又似乎在瞧着远方的一处景。 似乎是在漫不经心着,却在做着赶人的事,简五不想走,这林子内危机四伏,即使庄主神通广大,可是他这一趟回来精神力不佳,上次的伤也并未好全。 “陆隐在”,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简莲生的面色缓了缓,倒是破天荒地吐出三字,算是宽解他的担心。 “是!”简五这才答允,若是庄主要以那个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跟着是不太方便,既然陆隐在暗处,那么他也算放心。 不如帮庄主寻些好东西去,莲庄最近亏损有些多,庄主回来一核算定要骂他,他可不能再被罚那箭木林去。 待简五离开,简莲生踌躇之间,袖口一挥,右手便瞬时托着一套白色衣衫,衣衫之上是一顶精美绝伦的黑玉冠,好久不曾穿戴如此,她应是认不出来。 一行人便又回到了那焰蟾蜍洞口,洞口静谧得可怕,并没有人存在的迹象。 “山觅师兄,师姐她们会不会已经救了雷景师兄去了安全的地方了?” 寻一疑惑地跟山觅说,只见山觅举起右手,示意他先不要出声,然后放轻脚步,渐渐往洞口靠近。 秦沐伸手拦住知一寻一,看了眼知一痛苦地扶着他自己的腰,而寻一也扶着他,便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一起进去。 不是她大公无私,只是领了伤员进去一会儿她可没那么大本事顾上他们,何必为自己添堵。 寻一感激地点点头,知一却瞪了她一眼,以为她是有什么企图,秦沐也不介意,当即便跟上了山觅的脚步。 焰蟾蜍属火性,但是这洞内却异常地潮湿无比,地上全是滴滴答答的水坑,顺着洞顶的乳石滴下来,安静得可怕。 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味迎面而来,秦沐忍不住干呕一声,硬生生忍下不适。 “秦姑娘可还好,我们天派有净空诀,故还能忍受,只是不方便外传,若姑娘难以忍受,出去也是无妨。” 山觅倒是颇为体贴,并不强求他人,见秦沐难受,也是过意不去。 “没事,能忍!”秦沐虽面色不善,但是不过气味而已,还能忍住,便坚持上前。 洞并不是太深,很快就见了底,洞内黑漆漆的,山觅听着周围没有动静,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起。 伴随着“噌”地一声,整个洞内一览无遗,秦沐这才发现,这里早经历了一场恶战,那角落处陈尸了一只小焰蟾蜍的尸体,人血与污血混杂着,这股难闻的气味想是来源于此。 “她们并不在此处”,秦沐转头跟山觅说,“许是她们去了安全之地,或者有人将她们带了出去。” 山觅赞同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没有尸体是一件好事。 尸体旁边似乎有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秦沐走近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一副成人大小的白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 应该是哪个倒霉的修炼者被那焰蟾蜍给拖进了洞里,不知什么原因竟没被它食入腹中,看惯了离奇的事情,秦沐也就不害怕了。 她捡起了白骨旁边地上的一个黑色布袋,洞内黑灯瞎火,也看不清什么,秦沐便直接把那黑袋子带了出去。 从洞内至洞外,眼前像重见了光明般,秦沐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耳边便传来了寻一的声音。 “山觅师兄,秦姑娘,山悦师姐她们已平安脱困,在前处等我们,知一师兄已与她们汇合,我前来带你们过去。” 山觅松了一口气,终于展露出了笑颜,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只是山觅师兄,好像是皇室一个药师带的队救的人”,寻一还是犹豫地开口与山觅说明情况。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久不见 “药师带队,不是那厉清宴?”山觅有些吃惊,进入幻境前他明明看到那厉清宴浩浩荡荡带着人前来。 寻一点点头,山觅又继续问道:“领头那药师也不是皇室大殿?” 寻一一脸迷惑的样子,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那药师微跛,又是清隽之姿,谈吐高雅,为人谦逊,与那传闻之中的大殿厉青澜一般无二。 但是刚才与之交谈他却偏偏否认是皇室大殿,而是皇室普通的药师,为二殿入幻境保驾护航,所以寻一也不确定了。 山觅看他说不清楚话的样子,也就不继续问了,亲自见面自会知道。 秦沐在后面一声不吭地跟着,实则暗暗埋汰自己这满身污血的样子,臭气熏天,自己都快忍受不了,待会一定要找一处有水的地方好好冲洗一番。 “山觅师兄”,那个温温柔柔的山悦姑娘小跑上来,“你们没事便好了”,那姑娘甜甜一笑,笑得连秦沐心肝儿都在颤。 相比较白白净净的山悦姑娘,秦沐这臭烘烘的一身,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这位是?”山悦把目光移到秦沐身上,带着些许好奇和审视,却唯独没有恶意和排斥。 “这位是秦姑娘,刚才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斩杀了那焰蟾蜍,我们三人也没能那么顺利脱险”,山觅向前跨一步,向山悦介绍。 “多谢秦姑娘助我师兄一臂之力”,那山悦盈盈地一作揖,千娇百态,真是好看极了。 秦沐笑容很浅,微微地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秦沐!”突然从山悦后方传来一声温润的呼唤声,男性特有的磁力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秦沐看着那一袭青衣从人群中缓缓地走出来,黑发青衫,眉宇清俊,气质卓然。 秦沐松了一口气,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莫青澜,那么他说有要事去做,指得便是这件事。 只是说来也怪,自那日他生气地质问他们是否是朋友之后,便不再称呼她为秦姑娘,而是光明正大喊她的全名。 不过这也应该不奇怪,毕竟现在他们是朋友。 “莫大夫”,秦沐向他走近几步,笑容深了许多,露出了浅浅的梨涡,比刚才那不近人情痛刺焰蟾蜍要温暖上不知多少倍。 寻一看得愣了,原来秦姐姐笑起来还有酒窝呢!竟然与这药师站在一起,是不可描述的和谐,他们怎的会认识? “怎么搞成这样?”莫青澜见她满身血污,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浅青色的丝帕,伸手便擦掉了她眼梢的污血。 秦沐一怔,本反射性想拂去他的手,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不妥,便从他手里夺过了帕子,往自己脸上胡乱地擦拭。 莫青澜但笑不语,许久见她抹完脸了,这才开口说话:“你这一身难以再穿身上,不如换上我的换置衣物还干净些。” 他的话出口前是心里存过的,虽然不知道秦沐怎的也入了这林子里来,还跟天派的人走在一起,但是既然遇上了,他便要将她护着。 她这么弄了一身,也定是没有带换置衣物,自己的随从都是男性,若是要穿,还不如穿自己的。 秦沐当然是拒绝,且不说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就是只他二人,也是万万不妥的。 “秦姑娘若不嫌弃,我还带了一套换洗衣物”,身后的山悦突然缓缓地开口,然后再慢慢地上前,双手托着一套与她身上纯白无二的衣衫,送到了秦沐面前。 秦沐自然是选择接过,也算是缓解了自己的这个尴尬处境。 “你还真是不怕脏!”坐着的丁雯突然冷嘲热讽地来了一句,秦沐讲目光移至她身边,发现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坐着靠着树正闭目养神。 那男人眉目乖张,眼细长,唇浅薄,乍一看也算是俊美,但秦沐的第六感便告诉她这男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估摸着这人便是那焰蟾蜍洞里的雷景。 “丁雯,请你慎言!”山岚冷呵一声,丁雯的后背凉了凉,她说的不过是事实,那药师也瞪她作甚,便也不再说话了,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秦姑娘,我刚才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小池,我带你前去清洗”,山悦并没有理会丁雯的恶言,依然是笑盈盈地对秦沐说。 “多谢!”秦沐真心实意地道谢,两人便一同去寻那小池了。 其他人便都留在原地休息,山觅这才寻着与莫青澜说话的机会,有礼地上前。 “在下天派山岚宗山觅,多谢阁下救我同门!阁下可是皇室大殿下?”山觅虽然隶属于天派,但是并不是玄化国子民,因此也没有太过卑躬屈膝。 莫青澜轻轻一笑,“并非皇室大殿下,今日是随行药师莫青澜。” 山觅当下便知晓他今日不愿提起自己的名讳,也是出门在外,二殿的名字比大殿是要响亮许多的,大殿的隐晦谦虚是出了名,不愿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山觅有幸结识莫兄”,山觅与莫青澜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倒是寻一还是一头雾水,那么这药师究竟是不是皇室大殿下呢? “寻一,过来上药!”知一不耐烦地呼喊呆呆站着的寻一,他便回过神来,急忙小心翼翼地去给知一师兄上药了。 泉水清洌,却缓缓地注入黑黝黝的小池里,与池水俱黑,秦沐用手舀起一捧,冰凉甜沁,本以为这幻境属火性,温度颇高,便连水也该是热的,没想到竟如此爽快。 秦沐不自觉地掬了几捧往脸上泼,提神醒脑,格外地舒爽,连带着脸上的汗渍污血都冲了个干净。 “秦姑娘,我去外面些守着,你便自行梳理”,那山悦合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懂礼数,知人心,知道自己不便在此处,秦沐心里又暗自夸扬她一番。 等山悦走到那灌木丛后边,秦沐这才将脏兮兮的衣衫褪了下来,在浅处沐浴,许是贪那一缕清凉,秦沐竟觉得这水有某种使人心旷神怡的功效,舒服得竟迷迷糊糊要使人昏睡过去。 秦沐只觉着思绪飘至了远方,像重回了母亲的子宫内,漂浮在羊水里那样舒服,舒舒然。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斥,如天外之音,飘然而至,却格外地提神醒脑。 “凝神!” 秦沐一下子惊醒,发现自己正在一男子怀中,那男人面带白纱,眉眼精致若仙,眼神却清冷异常,眉间还点着一颗鲜艳的朱砂痣,妖冶得像黄泉迷人心窍的彼岸花。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泊宁君的朱砂痣 “你何时去点了颗朱砂痣?”秦沐泡久了神智并没有那么清晰,几乎就下意识认定了他是简莲生。 边说着,边拿自己泡得皱皱的手去摸是不是真长出来的痣,只是她还没能碰到,那抱着她的男人直接把她往外一推。 “尔敢!”秦沐耳边只听到男子恼怒的声音,不对,这声音比那男人还要低沉清冷上几分,还带着些不怒自威的威严,他不是家中的那个莲生! 秦沐一个趔趄又摔进池子里,好在那男人已带着她游到了池子边缘,她就算跌倒了,也是一屁股坐在了池底,水还没能没过胸口。 凉水溅到脸上,秦沐一下子被惊醒,醒了个彻彻底底,她轻轻蹙眉,甩了甩头,发现那面带白纱的男人已然站到了岸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颗妖冶的朱砂痣熠熠生辉,男人眼里却充满了赤果果的不悦,并未多加掩饰。 秦沐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可是刚才迷糊之际耳畔那一声凝神又似乎是他的声音。 “把衣服穿上!”那男人又不满地说话,这一次连一眼也没有瞧秦沐。 他背着手在岸上站着,头上那顶黑色玉冠清冷无双,白衣腰带束腰,仙气飘飘,与那男人确实还是有些不同,他是天派之人? “秦姑娘,发生了何事?”山悦拨开灌木匆匆地跑进来,看到那岸边的男人顿时大惊失色,花容月貌的小脸顿时吓得惨白。 “天派山岚宗山悦拜见泊宁君!”山悦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谦逊地低着头。 良久,秦沐才听得那朱砂痣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是还是未见山悦起身。 “山岚没教过你,暖境之凉池,多为异池?”山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只能看见泊宁君的眼里有着洞悉一切的犀利和审视。 “是山悦学艺不精,请泊宁君惩戒!”她的头埋得更低了,确实是一脸懊悔的模样。 彼时秦沐已穿上他们天派的衣服,也上了岸,看来这朱砂痣男在天派还有些地位。 只是这咄咄逼人、不肯罢休的模样确实与那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男人大不相同。 秦沐趁着他们二人说话,一刻不停地在审视这个朱砂痣男,本以为这天下再找不出像那男人一样有出尘之姿的人。 没想到还能遇上个清冷里透着妖艳的泊宁君,要不怎说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丑的人像也就罢了,这美得还能有类似的。 秦沐瞧得专注,却万万没想到那泊宁君突然转过身来,她闪躲不及,正与他的眼神对上。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这个人,毕竟能直呼那山岚宗主名头的人,定然来历不浅,而且刚才那声“尔敢!”现在还残存在自己脑海,阴影是挥之不去呢! “你是天派哪一宗的?不知分寸!”那泊宁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马上把视线转开了,那双黑瞳深得像一汪潭水,深邃得像要把人心给吸进去。 秦沐自然是不敢瞧他的眼睛,但为了不显示自己有那么一丝丝怕他,强迫自己盯着他的脸看,看久了那颗朱砂痣,她好想帮他抠下来。 “多谢阁下点醒之恩,只是我并不是你们天派之人,因此阁下说的不知分寸我不予接受,这衣服是山悦姑娘借我暂穿”,秦沐是不满他这质问小辈的口气,因此语气也便冲了几分。 “秦姑娘!”山悦没有料到秦沐敢这样与泊宁君说话,一时阻止也来不及,声音一时间有些失态。 “初次见面便与陌生男子亲近,姑娘知分寸否?”泊宁君朝秦沐跨进一步,声线更为冰冷低沉,似乎更加生气,眼神凌厉得似乎能把秦沐给吃掉。 秦沐一囧,他说的该不会是刚才误以为他是莲生而伸手去摸他的朱砂痣这件事!她撇了撇嘴,合该被人家说不知分寸。 秦沐刚才下水时身上只着了亵衣,刚才匆匆上岸直接把山悦的外衣往身上一套,因此发梢还在滴滴答答地落水珠,外衣肩膀又被润湿了。 池子氤氲着雾气,秦沐又湿漉漉的,看上去狼狈又可怜,那泊宁君本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似乎又忍住了。 “不成体统”,那男人又靠近秦沐一步,皱了皱眉冷声道,声音中满是嫌弃和不满。 秦沐一头雾水,他怎么无缘无故又说了自己,她现在可什么都没干,好委屈。 但是突然秦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那男人突然凑近,并且还扬起了手,那颗鲜红的眉心痣一下子都快怼到了她面前。 他要打我!秦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然后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她反射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打人不打脸,她可不想再吃一巴掌。 泊宁君一愣,手已经挥了下去,他的衣角擦过她挡在眼前的手,秦沐只觉得鼻尖嗅到一股清香,怡然好闻极了,这男人还自带香气! 然后下一秒秦沐就觉得身上也没有湿答答的难受感,衣衫,竟然在一瞬间变得干燥了。 “你做了什么?”秦沐忍不准问,低头摸摸干燥洁净的衣袍,觉得无比神奇。 “总归不是要打姑娘”,泊宁君冷着脸,噎了她一道,便直接转身走去。 秦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说不出任何话,这泊宁君的毒舌程度与那男人竟不惶虚让。 山悦也感受到了尴尬,急忙小跑到秦沐身边,小声地解释:“秦姑娘,我们天派的衣袍乃特殊材质所制,门派内且有专门的净衣诀,可瞬间使衣袍洁净干燥,刚刚泊宁君正是使用了此诀。” 秦沐心里暗暗恍然大悟,果然不愧是正统门派啊,这各种灵诀的,真是令人羡慕。 “泊宁君是我们天派西雪大师的唯一弟子,七岁便能契极品兽,其实力应是到了玄级大武师以上,可是我们天派极富盛名的前辈,除去那四位大师,便是泊宁君为尊。” 山悦见秦沐不识泊宁君,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还是耐心与她说明。 “秦姑娘,烦请你不要责怪,泊宁君自小生活在雪山之巅,难免不懂与其他人相处,今日也不知为何出现此处,请不要与他发生争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泊宁君与莫青澜 山悦言辞恳切,似乎对那位泊宁君有着极高的敬仰和尊重,看来是妥妥的迷妹啊! 想起那颗妖冶的朱砂痣,秦沐就脑子疼,是她要与那位泊宁君发生争执的嘛! 只是那位并不是普通人的脑回路,傲娇冷漠还毒舌,还前辈!不就是仗着修为高了些,后台大了些就目中无人。 不知分寸!不成体统!秦沐是记住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泊宁君。 心里虽想着,面上还是缓和着,点点头答允山悦的请求,毕竟那泊宁君是她接触的第一个大武师,心里虽然不满,但是她也是不敢轻易相惹。 悄悄话说完了,秦沐和山悦急忙跟上了那泊宁君的脚步,两个人沉默地跟在他后边,大气也不敢出。 “秦姐姐,山悦师姐”,寻一是第一个发现她们回来的人,站起来兴奋地向她们打招呼。 但是兴奋的神情不过维持了几秒,就偃旗息鼓下去,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并不熟悉的蒙面纱男人,那男人一步一步,优雅恣意,仿若是那天上踩着云朵下来的。 最令他吃惊的是,此人头戴黑玉冠,身着白袍,竟是他们天派之人,虽然天派弟子千万,他也不是个个都认识,但是那出名的几个他也是知晓的。 这男人的气质风度绝非常人可有,待寻一瞥到他额间那颗朱砂痣时,真真实实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寻一恍若记得五年前的天派大典上,他那时刚入天派,拜在陨海宗主门下,知一笑着跟他打趣说他可真有眼福。 第一次参加大典就能碰上泊宁君,寻一便多留意了几眼,早前虽听过其三岁聚气,七岁契兽的传说,但他那时大多以为只是虚传。 直到他那天远远地看见站在东机子大师身边的泊宁君,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白纱覆面,却一点都不显得娘气,反而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气质。 眼眸淡然睿智,清冷无双,仿佛能装得下星辰大海,是世上最无心之人,但是眉间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为他又平添几分妖娆,像是堕入凡间的精灵。 那一瞬间,永远存在寻一的心里,他在那一刻无条件相信,泊宁君是上天的宠儿,他就是有那样的能力,凌驾于所有修炼者之上。 自那一眼之后,寻一便再也没有在天派里见过泊宁君,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周围的山觅丁雯等人纷纷单膝跪地,说着:“拜见泊宁君”,寻一才回过神来,急忙单膝跪地低着头,激动的心快要跳出胸膛。 这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倒把秦沐的心惊了一惊,没想到这泊宁君竟然真有这么大的辈分,是这些天派弟子人人敬畏的人物,明明他的年纪似乎还没有山觅大。 而原本坐在另一头树边的莫青澜看见来人,脸上的讶异之色也溢于言表,这就是那天派雪山之巅上下来的旷世奇才? 战生,字泊宁,世人敬称泊宁君,天派西雪之徒,听闻可控冰雪之域,雪山之巅上的高岭之花,果然如传闻般高冷。 莫青澜犹豫再三,还是起身上前,微微作揖,“在下皇室药卿莫青澜,有幸得见泊宁君。” 动作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又谦虚有礼,照理说天派与玄化国皇室互不干系,皇室之人本不用如此,可见是给足了这位泊宁君的面子。 但是这位泊宁君竟不按常理出牌,人家好言相交,他却爱搭不理,直直地站在那里,半晌才抛出一个嗯字。 秦沐都觉得莫青澜要尴尬坏了,周围的一圈人也都面面相觑,似乎是都没想到泊宁君会这么不给皇室大殿面子。 难道泊宁君是不知道此人是皇室那位药师大殿下?山觅暗暗地想,但是又觉得不应该。 虽然大殿原名厉青澜,他此刻说了药卿莫青澜,但是但凡听过这个名讳,应能立即猜测出。 泊宁君也不该不知道,或者说,泊宁君与皇室大殿有过什么过节? 山觅本来是个不爱多想之人,脑中也补出了一处大戏,更别提旁人,这微妙而又尴尬的氛围哦!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着莫青澜的反应,看他会如何应对。 但是莫青澜只轻轻一笑,微微颔首,便走开了,并没有觉得丝毫的难堪,也并未对他这样的态度表示不满,果然不愧是出了名的君子,如此温煦。 这莫大夫倒当真是好气量,秦沐心里暗暗地想,果然还是自己太不能忍,看来她还要再多戒浮躁才是。 因着天色并不早了,天空已渐渐被墨青渲染,既无晚霞云彩,也无明月星辰,一切都是深沉的,似乎一入夜便完全会被黑暗笼罩。 幻境之内的夜晚保不齐有什么难防的危险,所以两队人都决定就地度过一晚,虽中间隔了几棵树,但是一眼便可瞧见对方的情况,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秦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迈腿朝莫青澜走去,心中存了太多的疑惑,有一些话与问题,她不得不问个清楚。 “你是皇室之人?”秦沐在莫青澜旁边的树墩子坐了下来,转头瞧着他的侧脸。 莫大夫的睫毛很长,鼻子很挺,五官很是柔和,是那种顶好的男人模样,不像是那心府极深的人。 “不是,奉家中长辈之命,出来为皇室走一遭”,莫青澜笑着,却洋溢着苦涩。 “看来莫大夫家中长辈可一点也不体恤小辈”,秦沐突然若有所思地出声,右手托着下巴,食指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下颚,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莫青澜一愣,本做好了她会继续质疑自己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毫不相干的话。 “你要是修的是武者便好了呢!自己强大就不会被人欺负了”,秦沐的视线放到了远方,声音也断断续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又似乎是在安慰他。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莫青澜心里一紧,像被什么钝器在一下下地敲打着心,便连秦沐,也看出自己的糟糕处境了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丁雯的辱骂 “不过药师也未尝不好,莫大夫的医术精湛,合该在炼药上有天赋,我与我娘,便是受益者。” 似乎觉得刚才的话并不是太过妥当,秦沐又突然话头一转,略带掩饰地朝他笑笑。 弯弯的笑眼,莫青澜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睛能亮得发光,这样的明媚且无所畏惧。 觉察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秦沐不自觉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莫不是自己脸上有东西?还是胎记更深了? 但是这一幕在不远处的人眼里,却是各有想法。 寻一好奇地往那一边瞟了好久,才偷偷跟知一说话。 “想不到秦姐姐和那皇室大殿有这样好的交情,一点都没有刚才冷冰冰的样子呢!” 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天派这群人都围在一起,自然每个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秦姑娘的胆量能力实令人钦佩,认识些名人异士也不是件奇怪的事,只是那大殿下与她这么亲密无间倒也确实神奇。” 山觅也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秦沐姑娘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明明其貌不扬,却莫名让人想有结交之意。 山悦则偷偷瞧了眼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泊宁君,生怕他们讨论太大声会打扰到他。 他微微蹙着眉,便连那鲜红的朱砂痣也不悦地皱在了一起,虽然阂着双眸,蒙着半脸,却也能看出他似乎并不高兴。 雷景似乎被吵醒,生气地张开眼睛,剜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话。 倒是丁雯扯着尖嗓子不悦地开口了:“你们叫嚷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修为低下的丑女人,仗着运气好杀了一只破蟾蜍,值得你们这么恭敬对她嘛!” 丁雯的声音并不小,也没有丝毫地避讳,因此直接传到那群皇室修炼者的耳中,秦沐和莫青澜自然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莫青澜转头往那里望了一眼,眼神再不像平时般温顺谦和,反而带着凌厉,他刚要起身,却被秦沐拉住了胳膊。 只听到她在耳畔轻轻的声音:“不必理会。” 秦沐并不是怕了那丁雯,只是她现在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并没有给她添什么实质性的麻烦。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去她与那雷景,天派其他人给她的感觉都还不错,没必要把彼此的关系搞僵。 不过一字‘忍’,想来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做到。 莫青澜见秦沐是没有在意的模样,气也就消了一半,便又重新在她身边回坐下来。 “秦姑娘对我们天派弟子有恩,丁雯师姐不该如此诽议他人”,没想到这次开口的竟然是那柔柔弱弱的山悦姑娘。 秦沐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之前的接触交谈里,这山悦应是有些害怕丁雯,所以很少接她的话,没想到这次竟主动开口,就是不知对秦沐来说是件坏事还是件好事。 “要你插什么嘴!一样的不入流的货色,只知道勾搭男人的骚贱蹄子!”丁雯瞪起了眼睛,还不满足地啐了一口。 “丁雯,注意你的言辞!”山觅也立马扳起了脸,厉声呵斥她。 “我说错了么?山觅师兄不也被你这娇滴滴的小师妹给勾搭上了,至于那个秦沐,现在正和男人光明正大做着苟且之事呢!” 丁雯并没有被山觅的话给喝止住,他们雷鸣宗的人向来看不上一板一眼、老实巴交的山岚宗,若不是刚才有求于他们,她怎么会降尊纡贵地听他们指令。 现在雷景师兄也无事,她自然底气便足了起来,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听见丁雯这话是越说越难听,秦沐叹了口气,看来还得自己去解决,这女人说话还没完没了,再被她说下去,都得把更多的旁人牵扯进来。 秦沐站起来,用手拍拍屁股,掸掸衣袍上的脏东西,就要往他们那边走,突然听到了丁雯的一声尖叫。 尖叫刺得她耳膜疼,怎么会有如此聒噪的女人?秦沐嫌弃地皱起了眉,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这才好上一些,然后突然意识到。 她什么时候也喜欢说聒噪这两个字?秦沐下意识地就往那泊宁君的方向看去,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 要是那个男人在,一定会立马蹙起眉头,低声呵斥一句“聒噪!” 可是他并不在,甚至还失了约,也罢,不必要的期待本来就是浪费时间,这种蠢事秦沐你该不会做第二回了! 秦沐甩甩脑袋,依旧朝天派那群人走去。 “是谁敢用暗器伤我?”丁雯捂着脖颈,像个疯婆子般大叫,用仇恨的眼光扫视了地上一圈的人,那赤裸裸的眼神丝毫没念及这些都是她同门。 秦沐倒也好奇,是谁做这么好的事,敢出头收拾这个泼辣、嘴又难听的女修,而且还没被所有人瞧见,真是勇气可嘉啊! 这样想着,秦沐已经走到了他们这群人面前,丁雯正像一只疯狗,逮着谁就咬谁,这会儿见到秦沐过来,便咬定了是她偷袭了自己。 “一定是你这个丑女人!竟然敢用暗器袭击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丁雯咬着牙齿,右手捂着脖子,左手死死地指着秦沐的脸。 “说话便说话,指着别人做什么”,秦沐向前走近一步,一下子用右手打掉了那只指着她的手,不带一丝犹豫,动作利落干净。 “还有,我管你是谁,你是谁干我何事!”霸气的回击,再配上秦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真另人凭空生出几分畏惧来。 好帅气!寻一的双眼都快冒爱心泡泡,这无禁无欲的气场,真的是太让他欣赏了。 “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丁雯落了面子,自然不肯这样罢休,仗着比秦沐高上一截,她反射性地就要扬起手,甩上她一巴掌。 但是她的巴掌却迟迟落不到秦沐脸上,因为她的手腕已经被这个满脸胎记的女人牢牢抓住。 秦沐也很是无语,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喜欢打人巴掌,害她对扬起手都快有阴影了,甚至可能还会练会一门截巴掌的神技。 众人也对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表示震惊,谁也没想到丁雯会突然动手,也更没有想到秦沐的反应会这么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划伤了脸 丁雯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根本无法从她手里挣脱出来,一时间也就有些慌张。 “她这么欺辱天派的人,你们这群人是死的吗?”丁雯见秦沐并不肯放手,便急忙转头向山觅等人呵斥。 雷景用手捂着胸口,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眼神却一直看着山觅,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言而喻,要他主动去做。 山觅暗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站起来,无论如何丁雯也是天派之人,他们现在聚在一起,天派的名声受损对他们山岚宗也是不利的事。 “秦姑娘,能否今日看在山觅的面子上,原谅丁雯师妹的失礼”,山觅对着秦沐礼貌地请求,虽然他也觉得丁雯该受些教训。 秦沐并没有马上回答山觅,也并没有马上将丁雯的手放开,而是突然凑近丁雯的脸。 用只能她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下次不好好说经过大脑的话,那便不要说了!” 然后,秦沐轻轻放开了丁雯的手腕,勾起了浅浅的微笑。 在丁雯听来,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是地狱里挣扎着附上来的阴冷鬼怪,让人浑身都凉飕飕的。 丁雯虽然渗得慌,但是也笃定秦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敢做些什么,手腕一挣脱出来便即刻在手心凝起气雾。 秦沐早看到她一瞬间的脸色变了,知道她定然是还不死心,便暗暗做了防备。 见她凝起的气雾是绿色,竟是地级武者的修为,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她修为比自己高,定不能硬碰硬。 秦沐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与丁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可棘手了,她暗暗地摸好了袖子里的迷粉,她若真出手,自己也不必手软。 电光火石之间,秦沐见到了寻一一脸着急地站起来,但是还离着她们几丈远,而丁雯的绿色气雾也已经离开了她的手心,朝她飞奔而来。 动作快得只有当事人才感受到了那凛冽而飞速的杀意,秦沐下意识地将迷粉向丁雯撒了出去,正准备尽全力闪避。 但是腰突然被禁锢了住,一股强力带着她往一边闪避,秦沐懵住了,下意识忘了反抗,任他带着自己避开这一击。 来势汹汹的气雾堪堪擦过她的发梢,断了她几缕发丝,也轻微地划过她的侧脸,轻轻地划破了一道口子。 秦沐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完了要毁容了,而是还好自己避开了,果然这世界实力就是拳头,若她现在是地级武者的修为,何惧丁雯! 姜黄色的粉末还未在空中消散,秦沐听到“扑通”的一声,应该是丁雯被自己迷翻了罢! 然后秦沐觉得身边搂着她闪避的人也一个趔趄,好在并没有倒下,秦沐有些心虚,自己当时是屏了气的,迷粉撒得也并不少,她是笃定丁雯一定会被迷倒。 但是她哪能预料到出来一个救她的人,这位仁兄定然也受害其重。 秦沐幸灾乐祸想转头看看哪位这么倒霉,做好事还被牵连的,但在瞥到一颗红色的小点点时,受惊地回正了头。 她顿时木了,整个身子一动也不敢再动,救她的人是谁不好,偏偏是那颗朱砂痣! 就一直等到黄色迷雾消散,众人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这才看清了现在的事态。 这是什么情况?天派之人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泊宁君搂了女人的腰?泊宁君竟然出手护住了秦沐? 寻一又觉得泊宁君和秦姑娘在这一瞬间无比般配了。 秦姑娘微微拂动的发丝,略带委屈的双眸,除去脸上那丑陋的胎记和可怖的坑洼,像极了画本里那锄奸扶弱的飒爽女将军。 而泊宁君仙人之姿,眉心一颗妖冶的朱砂痣,一颦一笑,胜过世间芳华,像极了那若柳可依的白面弱书生。 寻一激动地一拍大腿,他的话本原型这下可有了。 “你脑子别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知一一下子就看出了寻一心里一定又在打什么小九九,用手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回神。 寻一嘿嘿地笑了几声,被师兄看穿了心思也不恼,反而更加专注地观看后续发展。 “丁雯,丁雯”雷景伸手推了推倒在面前的师妹,发现她不仅仅是被迷晕,甚至在脸上,被气雾划破了一道深口子,汩汩地留着不少鲜血,伤得不轻。 “这位姑娘,合该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自己容貌不佳,也不该因嫉妒而毁了别人的!你让丁雯师妹日后如何出去见人。” 秦沐之前还没听过这雷景说话,本以为也该跟丁雯那样暴躁易怒,没想到这样沉得住气,到现在才说话。 言语之间,似乎他是认定丁雯脸上的伤是她动的手,即使如此,这雷景也没有怒气冲冲帮那小师妹讨回一个公道,想来心里肚中是有些东西的。 只是他说自己容貌不佳,虽然是事实,但是他这么赤裸裸说出来她就不高兴了,有没有点情商,还专门戳别人的痛处,这不是惹人嫌么? “阁下口口声声说是我伤了丁雯的脸,可是亲眼瞧见了?” 秦沐冷笑一声,反而质问了雷景,在腰间的手一松,秦沐便即刻往旁边走了几步,离了那泊宁君几丈远,才敢安心说话。 “而丁雯朝我动手,大家却都是瞧见了,我不来向你们雷鸣宗的人讨公道,你反而倒是恶人先告状,可笑至极。” 秦沐勾了勾嘴角,将断了一半的发丝撩到耳后,不知为何,脸上的划伤其实并没有多深长,但是却异常地瞩目,令人无法忽视。 她的话句句铿锵,雷景竟说不出任何能反对她的话,只能气愤地把脑子里的臆想说出来。 “那黄色的迷粉总归是你撒的,趁所有人看不清的时候动手毁了丁雯的脸,这便是事实!” “事实就是,我撒的迷粉,但是没动她的脸,许是有人对她这嚣张跋扈的样子看不下去,便动手教训了!毕竟丁雯又不是个人见人爱的天仙,不知收敛总归是要吃亏的。” 秦沐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竟生动有趣地使人发笑,就像寻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人见人爱的天仙?想起那丁雯师姐暴跳如雷、五官扭曲的模样,寻一就忍不住笑意,秦姐姐用的词可真有趣。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帮理不帮亲 突然寻一的胳膊肘被知一轻轻地撞了几下,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雷景师兄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吓得他赶忙硬生生地把笑使劲收回去。 雷景师兄这才从他的身上把目光移开,寻一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雷鸣宗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你这丑女倒是伶牙俐齿!只是你今日动了我们雷鸣宗的人,还妄想全身而退么?” 雷景这下脸是完全沉了下来,也懒得再装腔作势,声音也变得阴沉狠辣,甚至还讪笑了几声。 “雷鸣的人动不得吗?”凉薄的声音如天外之音,突如其降,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汇聚。 就连秦沐也不由自主去看那颗朱砂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知一师兄,你快看地上!”寻一突然叫起来,众人又顺着他的惊呼转去目光。 地上除了躺着不省人事的丁雯,赫然还有一枚微微融化的冰凌,周围一圈的尘土已被融化的冰水给润湿,想来那透明无暇的冰凌已躺那多时。 蓝色的冰凌尖角端还沾着一些血渍,鲜红无比,这不是凶器还能是什么? 本来这凶器也没什么打紧的,只是这凶器的主人太过使人瞩目罢了。 世人皆知霜雪山之巅温度极低,有一对师徒终年常住,集天地寒气,便可凝出玄霜冰凌,而泊宁君,就是那个徒弟。 众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泊宁君,大家都万万没料到他会做这样的事情,雷景更是,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嚣张跋扈的气焰一下子偃下去不少。 秦沐心道这男人脸皮还真厚,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挺直腰板站在那里,双手背后,宽大的衣袍袖口交错在腰后,身姿挺拔,像一株白莲的枝干,亭亭净植又遗世独立。 “今日你要如何让我不能全身而退?”泊宁君的面纱动了动,缓缓地勾起了笑意,那一瞬间似乎敛动了万千颜色,勾心动魄。 他的声音一向浅薄低沉,在常人听来,所带的温度少之又少,明明语气里并未有多少起伏,但是偏偏就让人无法轻视。 雷景本就疼痛的骨头似乎更痛了,甚至冷汗已经沁满了全身,刚才他怎么就没见着这根冰凌,早知道是泊宁君他便不会出头。 “泊宁君,想必雷景师兄不是这个意思,都是误会”,柔和又小心翼翼的女人音色适时地出现。 山悦像只胆大的小兔子,竟然为雷景出了头,倒真是惹男人怜爱,只是在秦沐心里,她这一番行为并不做好。 秦沐低着头,轻轻地抽动了嘴角,很是好奇那泊宁君会如何处理。 大义灭亲,痛打同门人。这泊宁君还真是帮理不帮亲,令人讶异啊! 山悦说完这番话,便忐忑地用贝齿咬咬下唇,似乎对自己对泊宁君的失礼有一点后悔,然后她看见那清冷的男人朝她这儿看了一眼。 若秦沐没看错,他望向山悦的眼神中竟然带着略微的审视与恶心,难道他也注意到了山悦的用心,那样事事无心的人竟然也会有讨厌的事和人? 只是与她有何相干,秦沐轻笑一声,未让任何人看见,低下头无所事事地剥剥指甲,顺便等着后续发展。 而山悦与泊宁君的目光相接,顿时把视线瞥低了下去,她何尝没见到他眼里的一丝嫌恶,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山悦深吸了一口气,不会的,没有人能单凭几眼就看出别人是什么样的人,泊宁君还未神至如此。 很快,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雷景身上,一声不吭,却沉沉地看着他,那双敛着星辰大海的墨眸深不见底,似乎在等着雷景的回话。 雷景几乎要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他自生来就长在天派雷鸣山,他的父亲雷鸣自管一山,其下弟子也不在少数,他可是雷鸣山最有前途的修炼者。 而他自幼争气,天赋也比寻常弟子高,才堪堪十八岁就已经是天级武者的修为,也算是罕有的天之骄子,但是和面前这个男人比起来,竟是盈盈地不堪一击。 必须对他俯首称臣,雷景不甘心,凭什么泊宁君一直凌驾在天派众弟子之上! “泊宁君,雷景不敢”,那一瞬间,雷景把头低了下去,硬生生地忍住了什么,每一个字也是从牙齿间蹦出来,用尽了全部的忍耐力。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雷景并不是心甘情愿的,甚至还像一条攻击状态的毒蛇,盯上了人便等待着时机咬上一口,众人都胆战心惊着。 但是泊宁君却连神色都未变,甚至把目光随意地从雷景脸上还移开了,单单只回了他一个“嗯”字,似乎他对雷景的低头示好感觉是理所当然。 秦沐暗暗在心里赞叹了这出好戏,这个朱砂痣真是有把人气死的潜质啊!这毒舌程度,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看起来自己还是太善良。 在丁雯醒来之前,这件事便也算暂时落下了帷幕,有的人心里憋着一股气,有些人禀着看好戏的心态,有些人则觉得话本里的人物更为丰满,总之是为接下来的漫漫长夜做个排遣。 “秦沐,快些上药,留疤就不好了”,莫青澜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匆匆地赶过来,带着一股子好闻的竹香。 他伸手递过来那熟悉的白玉药瓶,只不过这次的不是修长的瓶身,而是大敞口的白玉小矮瓶,秦沐打开瓶口的红布塞,里面竟然是膏体。 “药师不光能炼制丹药,便是连液体膏体都能制作么?”秦沐彼时正对这炼药感兴趣得很,这边逮到一个药师自然要好好问问。 “自然,液体药物便是要加灵液,膏体药物加凝霜即可,其方式与炼制丹药大致相同,只是最后不需要成丹,只要将其引入瓶内,方式还简单些,瞧的就是成膏体液体这其中的成分纯度。” 莫青澜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对炼药感兴趣?”他温和地询问秦沐。 “我已修了武者,也只是问问罢了,是身边有个前辈,炼药十分厉害,因此一时起了兴致”,秦沐笑笑,对答如流,回答得极其自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叫她过来 因此莫青澜也没有起疑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便轻轻地拍了拍秦沐的头。 “别问东问西了,若感兴趣我日后再教你,现在快些上药。” 秦沐猝不及防,像头受了惊的小兽不自觉地缩了缩,因为她完全没料到莫青澜会突然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也愣了半晌。 寻一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看来他可不能站错队伍,秦姑娘真是个神奇女子啊! 只是怎么感觉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许是入了夜,寻一疑惑地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样想着,用手掌蹭蹭自己的胳膊,这才感觉暖了些。 “夜晚更深露重,山觅师兄我们生个火!”许久不说话的知一突然开了口,声音喑哑。 似乎是腰伤并没有缓解多少,他还细微地皱了皱眉,目光却是从这头转到那头去的。 “师兄,我去问问那位药师有无治疗腰伤的药膏”,寻一蹲在知一的面前,担忧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就要起身去找莫青澜。 “不必麻烦,不要随意与皇室之人有瓜葛”,知一冰凉的手握住了寻一的手腕,微微有些用力。 寻一能感受到他的抗拒,便也就不执意要去问药,突然瞥到乖乖在皇室那边坐着的秦沐,脑海里灵光一现。 “我可以请求秦姐姐去要,她与那药师熟!”寻一用手掌跟敲敲自己的小脑袋瓜,觉得自己无比聪明,还高兴地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牙齿。 话音刚落,一个药盒子从寻一眼前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正正地跌落在知一的袍子上,未发出任何声响。 寻一受惊地看向药盒子的起始处,发现泊宁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只是看上去不是很高兴,难道是嫌他太吵? 若不是看到这瓶子从哪儿飞过来的,寻一打死也不会想到乃泊宁君赐予,没想到他根本不似传言那般不近人情,而是默默地关怀着天派弟子,委实是个好人啊! 寻一小可爱恭恭敬敬对泊宁君鞠了个大躬道谢:“多谢泊宁君赐药!” 然后便认认真真去给知一上药了,泊宁君看着他殷勤又细致地为师兄上药,脑子里不自主浮过一句:与陨海那厮一样,心粗得跟拳头一样。 怪不得传言都说陨海的小徒弟心性最不过天真。 暗自诽腹完,他的目光又不自主地看向那一堆人,白晃晃的衣衫在人群之中扎眼得很,穿着他们天派的衣衫去勾搭皇室的人,说实话并没那么顺眼。 穿着他们的衣服合该就是他们的人,泊宁心内不喜,不高兴那便开口。 面纱之下,他薄唇轻启,虽然不急不缓,吐出的字却字字珠圆玉润,低沉好听,即刻让人竖起了耳朵去认真听。 “寻一,去把她叫过来。” 半晌都没人有动静,话是入了耳,可是话中的信息却又出了脑,谁都不觉得泊宁君是在与自己说话,所以没人能马上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知一,马上拍拍专心上药的寻一肩膀,焦急地朝泊宁君那块使使眼色。 寻一这才细细地回味刚才泊宁君的话,确认是刚才叫的自己,忙不迭就往他面前跑。 “泊宁君,叫谁?”寻一的小心脏像是在打鼓一样,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又暗骂自己什么猪脑子,竟然没能理解泊宁君要他叫谁。 果然他的眼神又冰冷下去不少,虽然身子并未移动分毫,甚至面纱之下连表情都看不真切,但寻一就是知道泊宁君嫌弃自己蠢。 心中难免有些被榜样误解的失落,但又很快振作起来,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榜样看轻自己! 泊宁君的目光瞥向了皇室那队人,但又很快便转了过来,依然神情淡漠地看着寻一,面不改色地吐出二字,“秦沐”。 寻一硬生生地把一口凉气憋回心里,下一步就迈开了腿,脚步机械地往皇室那帮人那里走去。 奈何心中纵然波涛汹涌、揣测千万,他也不敢在泊宁君面前显露半分。 天派的派训,乃‘沉放’二字。一沉便是沉腹中怒气、外界毒气、自身邪气,言少字,禁污秽;二放则是放凛然正气、族门派训、良性美德,养真心,修真性。 寻一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给沉淀下去,面不改色地去把秦姑娘给泊宁君请回来,扞卫他们天派男人的尊严! “寻一?”秦沐刚刚自己上完脸上的药,寻一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眼前,带过来一阵风,吹得她脸上的伤处清清凉凉。 “秦姐姐,你要不过去我们那边?山觅师兄去野猎了,一会儿马上回来。” 寻一半天才想出这个由头来,满眼期待地盯着秦沐点头跟他走,这可是泊宁君第一个交给他的任务,可不能失败了。 “秦沐在我这里也无事,我随从也已经出发去野猎,想必一会儿也能回来,阁下要不要留这儿一共进餐?” 昏昏暗暗的火光下,跳动着闪烁温暖的焰头,映照在莫青澜脸上,连他的笑容都更友善上几分,温润如玉,彬彬有礼。 明明是一句和他抢人的话,怎么就偏偏能说这么好听呢!寻一暗暗地咽咽口水,这么以礼相待,他抢人的话还真就噎在了喉咙口。 寻一只能继续为难地对秦沐说:“秦姐姐,其实是泊宁君有事请你过去,所以还是烦请你与我过去一趟。” 秦沐一愣,朱砂痣找她干嘛? “你与那泊宁君之前认识?”莫青澜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那人似乎和传闻里有些偏差,至少他能感觉到,泊宁君对秦沐有些不同。 “从未见过”,秦沐摇摇头,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疑问,她和那个冰疙瘩看起来像是原本就认识的嘛! “莫大夫,那我先过去”,秦沐起身,还是决定过去瞧瞧,莫青澜微笑着点点头,没有丝毫的不悦,温雅地看着她随寻一而去的背影。 待二人的背影融入黑暗,他才缓缓收起笑容来,眉宇间染上一丝沉思与忧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来坐着 “大殿下,二殿下发了信号,命我们马上前去汇合”,一旁的何间低下头,凑近他轻声说道,态度谦卑,神情小心翼翼。 “嗯,我知道了”,莫青澜若有所思地应答着,却又自个儿补充道:“等一会儿再走。”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往那亮处瞟了一眼,然后又收回来,何间随着他的眼神方向,略一思忖便知晓,大殿下似乎跟以前也略有些不同。 何间不再说话,握着剑鞘的鞘身,跟以往一样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陪伴着他,听着风声虫鸣,看着火光飞尘。 说实话,秦沐心中是略有些忐忑的,朱砂痣那声‘尔敢’,她还存在心里念念不忘,而且他这种不爱说话直接出手的人才是最让人感到可怕的。 “阁下找我何事?”秦沐站到他面前,虽见他正闭目养神中,但是还是出声询问了他。 她的声音发怵,微微有些抖,本来也是听不出来的,但是也不是没见过她扯着嗓子大声说话的模样,这种如履薄冰的样子还是头一次。 他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这女人欺软怕硬得很,是怵了泊宁君是玄级大武师的修为么? “无事”,泊宁君淡淡地吐出二字,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倒把秦沐搞的一头雾水,转身用眼神询问寻一是什么情况。 寻一小可爱一脸无辜地摊摊手,他也云里雾里,不明白泊宁君是什么意思啊! 秦沐不自觉地咬咬下唇,总归是该有一个人在耍她,便直接转身,要离开此处。 “回来坐着”,身后又突然传来冰冷的命令声。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是没尊严是?秦沐心中又蹿起了火气,只可惜自己没那个实力能怼回去。 正是这秦沐单方面所认为的剑拔弩张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阵吵得人耳膜都痛的嗡嗡声由远至近,秦沐抬眼便往那远处看去,本来虽夜晚黑,但是天上还挂着些繁星,也算是能隐隐瞧见个树的轮廓。 只是现在望去,远处竟黑了个透彻,这黑得有些不同寻常,黑沉沉地压着使人透不过气来,莫名地带了一份肃杀感。 “天派弟子,即刻气雾护体!”久未睁眼的泊宁君突然低声一呵,动作迅猛地站到秦沐面前,把黑暗用后背挡得严严实实的。 秦沐本反射性也要气雾护体,但是发现自己并不会,而且这人突然离自己这么近,目光凛然地看着她,当然一时间也忘记了任何动作。 只不过瞬息,黑压压的死气一下子便极速地靠近了,秦沐这才看清来的究竟是什么。 竟然是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虫,身上长着点状红色斑点,只只都是指甲盖的大小,带有翅膀,口器极长,像一根粗壮的银针,秦沐从未在书上见过这种奇异的虫子。 密密麻麻的虫子逼近,秦沐下意识就是先用胳膊抵住额头,拿袖子捂住自己的脸。 虽然自己这副皮囊并不是什么好看皮囊,但是脸上的血管很多,且又有眼鼻口等重要器官,自然本能的反应先护脸。 本做好了被咬的准备,但是却半晌也不见动静,秦沐小心翼翼地把眼睛露出来。 却发现泊宁君依然搁自己面前站着,一副波澜不惊、无关自己的模样,右手握拳展着,纯白的大袖子缓缓垂下,像一堵墙,隔绝了袖子以外的千万危险。 秦沐这才发现他和自己的周身隐隐包裹着一层深红色的光雾,那是用精神力凝成的屏障,盖住头顶,延至脚下,正好笼罩住他们二人。 一些黑虫拼了命似地往那红色屏障上撞,却像撞到了墙,晕头冲脑地被屏障弹飞,根本近不了人的身。 秦沐抬眼往四周看,发现每一个修炼者的周身都用精神力凝起了一层的屏障,各种修为各种颜色,甚是壮观。 因丁雯昏迷着,所以雷景也扩大屏障笼着地上的她,但是雷景身受重伤,那蓝色的气雾屏障若隐若现,那群黑虫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越撞越凶,隐隐有要撞破的趋势。 秦沐都为他们胆战心惊,这样下去决不是办法,因为黑虫越聚越多,隐隐有了压破天际的趋势。 “这是什么虫,为何找上我们?”秦沐眉宇间是挥不去的担忧和防备,下意识地就问那泊宁君。 “黑骨飞,热带林中的一种飞虫,口器上有吸血的长刺,若千虫在身,可瞬间使人失血死尽,这种虫打死一只,便万只前来报仇。” 泊宁君的声音凉凉的,把周围的温度和焦急和紧迫感都生生地降上几分,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他的话一出口,秦沐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直接冷声问他,“是山觅和山悦?” 泊宁君闭口未语,却略带讶异地望了她一眼,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只是这其中的奥妙,两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 许是不谋而合的,但是却又心照不宣。 “噗—”雷景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喷射在了地上,混入泥土,顿时使那一片的泥土变得较为黝黑了些。 看得出来,雷景快撑不住了,一人之精神力护两人周全,本就不是一件长久之计,况且雷景还是个重伤之人。 眼看着屏障的颜色越来越淡,甚至有一两只黑骨飞已经融进了半个屏障,盈盈可以一击,雷景颤颤巍巍又捏了个诀,屏障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 只是很明显雷景是强弩之弓了,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屏障随着他的不可控制地颤抖也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看雷景快要撑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在雷景的屏障破裂的瞬间,秦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一瞬间失重,她和泊宁君瞬间穿过重重的黑骨飞虫堆,即刻便到了雷景丁雯二人面前。 秦沐毫不怀疑,要是没有外边这层深红色气雾凝成的屏障,这么多虫子会狠狠地拍到自己脸上。 泊宁君不着痕迹地把搂在她腰间的手放下去,省得她一会儿又要刻意保持距离似地推开他。 他心中还道这雷鸣宗的两个小辈真是品性不好还没什么作用,天派也该筛筛人,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收进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凝气周身 【满一千红豆加更章】 雷景强忍下胸腔里的血,他还不知道自恃为天之骄子的他被某人看作了没用的猫狗。 他只是暂时松了一口气,也暗暗惊叹泊宁君竟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能这么面不改色地护着这么多人,这就是玄级大武师的实力么? 虫子弹开了一批又一批,但是似乎是源源不断,来之不竭,头顶黑压压的压力趋势一点都没有变,反而是在场的修炼者,渐渐耗尽了精神力,大都力不从心起来。 “啊—”突然从皇室那边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秦沐顿时循声望去,发现是莫大夫身边的一个修炼者,屏障被破,竟被黑骨飞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全身,连块衣角都瞧不见,只能看出一个人形。 饶是秦沐没有密集恐惧症,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再几个扎眼,那些黑骨飞顿时都飞来去攻击别的修炼者的屏障。 而原处,只软软地摊下来了一层皮骨,皮上还是大大小小、数之不清的血洞,哪里还能认出那人原本的相貌。 在场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浑身的汗毛惊悚地都要竖起来,纷纷输出精神力控好气雾屏障。 “找水处、沼泽或食虫灵兽之处所,兵分多路,敛气躲避”,泊宁君的音量不大,却无疑为众人指了条明路。 与其在此处将精神力耗尽,倒不如找个黑骨飞不能靠近的地方,方得生路。 “精神力如何凝得屏障?”秦沐一急,就拉住他的衣袖想让他快些回话,依仗别人不如靠自己,她只恨自己不懂的实在太多。 泊宁君一愣,转头看着她,她倒是不避讳地拉着自己的袖子,衣衫都快被她拉下来了。 那既如此,泊宁君没有回答秦沐的问题,又把头转了过去,冷冷地瞧着雷景,慢慢说出四个字:“凝气周身!” 雷景不知他何意,反射性地照他说的做了,哪知自身屏障一凝起,泊宁君就把自己的收了回去,雷景没有防备,被那蜂拥而上的黑骨飞给压得肩膀一沉。 眼看着泊宁君没有要再出手的样子,雷景只能硬生生地顶着,甚是痛苦。 “各自走罢!”泊宁君话音刚落,便隔着长长的衣袖抓住了秦沐的手。 她的手本来就缩在袖子里,没想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握便是一个准,虽隔着里衣外衫这两层薄薄的布料,秦沐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手微微泛着凉意。 “你与我走”,说的语气那是自然无比,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合着他小气啦地不肯带他们天派重伤弟子雷景和丁雯,倒是愿意带她? 听莫大夫说,这天派雪山之巅泊宁君自幼与冰雪为伴,修炼为伍,不喜与人相处,忌亲近,忌多言。 这怎么有点不符呢!难不成他有赏丑颜的癖好,秦沐倒吸一口凉气,慌张地撇了眼那个朱砂痣男人,心里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这种可能性是无稽之谈,那么他究竟为什么天派的弟子一个都不带,只带着她呢? 不光是秦沐疑惑,其他人也疑惑,自寻一看到泊宁君直接凝气周身,却周了秦姐姐与他自己两人的身,就有些震惊了。 然后泊宁君出手护雷鸣宗的人,再下令撤退,让雷景自行凝气,而他要带着秦姐姐单独走。 这一系列的流程自然而快捷,寻一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要与泊宁君分开了,急急忙忙地开口:“可是泊宁君,山觅师兄与山悦师姐还未归来” “管好自己的事!”泊宁君本来拉着秦沐已经跑出去了几步,对寻一突然叫住自己不太愉悦,语句也不太友善。 寻一一噎,他收回那句泊宁君还是很友善的话,泊宁君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凶的那一个! “寻一,我们快走”,知一扶着腰站起来,一扯一动都是刺骨的疼,只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泊宁君说得对,不尽快摆脱这些黑骨飞,他们就无法脱身。 寻一急忙回过神来,搀扶着师兄就马上跑,现在哪是想那些事儿的时候,这些黑骨飞要是冲破屏障可不是闹着玩的。 雷景一边尽力支撑着,见众人渐渐都顾自己走光,紧咬了牙齿,就有把气雾从丁雯身上收回的打算,自己本也不够抵御这些黑骨飞的,若是带着丁雯,根本是活不了。 却不曾想这丁雯正恰逢时机,缓缓转醒过来,蓦然看到额上密密麻麻的黑飞虫,吓得顿时脸色泛白,胃里隐隐翻滚着恶心。 “丁雯,凝气周身,我快撑不住了”,雷景见她傻愣着,厉声呵道。 丁雯这才留意到为什么黑骨飞没把自己吸成一具干尸,原来是雷景师兄一直在护着她。 心中泛起了丝丝的甜蜜和喜悦,没想到对于雷景来说,是舍了命也不肯放弃的人。 雷景师兄已经受了重伤,接下来她便是拼了命也要护好他,丁雯凝起气雾,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费力地勉强护住他们二人,因突然的用力过猛而呕出一口鲜血来。 雷景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精神力收回,面容焦急地对丁雯道。 “丁雯,你没事?我们快走,找个湖泊暂避”,雷景关怀地拉住丁雯的胳膊,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 丁雯甜甜地笑着,虚弱地摇摇头,反过来把雷景的胳膊锁得更紧,“好,雷景师兄,我们快走!” 于是那绿色屏障忽明忽暗,倒也是还算坚实,两人跌跌撞撞地搀扶而去,引去了一部分的黑骨飞。 眼看着天派的人都几乎散光,他们那一片的黑骨飞也几乎消散殆尽,何间用焦急的目光看向莫青澜。 “大殿下,我们快找处所躲避,这里太过空旷,不可躲藏!” 莫青澜点头,转头想寻那女子身影,却发现不光是她,连天派的人都已消失不见,心中略有些失落。 但是转念一想,她那么机灵聪慧,那泊宁君虽然诡秘,却应不会伤她,富贵村总有相见的时候。 就算她跟着他,等与那厉青宴相会,未必是件好事,还是不要将她牵扯进来看。 第一百五十章 水底的东西 “找一处头尾相通的洞口,我用驱虫粉撒至洞口,我们从另一处口逃出与二殿相会。” 莫青澜虽未修武者,但是基础的技法修为还是通晓的,凝出自身屏障还是绰绰有余,因此还算气定神闲,极其稳重地吩咐道。 那泊宁君催动精神力后的步子很快,秦沐用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非他还一直拉着她不放,又不肯跟她说凝气周身的法子。 导致秦沐觉得自己像头骡子,而泊宁君像匹千里良驹,她不死不休地被拖着,累又累不死,停又无法停下来。 这就是修为高的好处了,轻而易举地凝着护身屏障,又极其轻松地跑得飞快,便是为了逃跑能快些,秦沐也要把修为给提上去。 她甚至毫不怀疑,要是没自己,他轻轻松松光凭速度便可摆脱这群黑骨飞,毕竟人家还有底源深厚的门派御剑术。 好不容易他终于停了下来,秦沐发觉他竟然带她来了刚才那凉泉之处,不是他自己说的‘暖境之凉泉,多为异泉’吗? 怎么现在的意思是要跳下去躲避这些黑骨飞? “跳!”他终于是放开了秦沐的手腕,凉凉地抛出一个字,再没有别的动作。 天色已然全黑,这所谓的火灵幻境白天黑夜的温差还是挺大的,晚上的温度倒还有些寒。 况且这池子也不是什么正经池子,白天看上去至少岸边浅处还清澈,现在倒是全都黝黑黝黑,深不见底,甚至池面上还冒着丝丝的凉气,淡淡的白雾,使人看不真切。 秦沐突然有些不敢跳了,白天他说的异泉她还不信,现在看来,这池子应该是有些花头。 “下去便是”,见她犹犹豫豫半天还未有动静,面纱之下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定然觉得清冷如谪仙的泊宁君竟然也会有如此邪气的一面。 秦沐只听得他话音刚落,自己的肩膀便受到了一记推力,本就没有防备,直接身子失重就掉了进去。 落水的瞬间,她不自觉地闪过几个念头,今年定是犯了太岁!或者说,她跟这个池子犯冲或者跟这个朱砂痣的男人撞了煞! 秦沐扑腾着把头露出水面,呛着水,半天没缓过来,刚好了些,那个泊宁君也跳了下来,溅起的巨大水花把她又呛了一回。 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的秦沐觉得自己好可怜,却又偏偏不敢吱声,他是不是故意的自己也不笃定,总归是先摆脱这些虫子比较重要。 “会憋气么?”那泊宁君问她,仿佛刚刚推她下去的不是他,极其地自然,没有丝毫推人的愧疚感。 秦沐点头才点了一半,他就有要挥手收回气雾的趋势,这回秦沐可机灵了,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把头潜入了水底。 殊不知泊宁君抬手慢悠悠地摘下了面纱,换上了张半脸面具,再不急不缓地收回气雾,沉入水底。 池外本来温度挺低的,但秦沐惊奇地发现这池子里的水竟然微微透着暖意,没有丝毫侵人骨髓的阴冷,似乎这池子的温度与外头的温度总是相反,确实是与普通有异。 好在秦沐憋气能力不错,虽等了许久才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入水,但是也还能憋得住。 黑骨飞寻不到人的气息,却也不甚甘心,在池面上徘徊盘旋了许久,低空尝试入水,发现根本不能碰水,乌泱泱的一大群没有目标地四处乱窜,好久才渐渐消散。 秦沐的气也逐渐屏不太住,正想往上露个面,却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半分,像被那索命的水鬼拖住了脚,黝黑的水底看什么都不真切,她料想可能是被水草缠住了脚。 心中微微染上了焦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那纹丝不动的男人,若不是他睁着眼,神色如常,秦沐还真有些渗得慌。 秦沐弓下腰去,去摸自己脚踝上缠住的东西,本以为轻轻一扯便可扯开,但是她的手指摸到的触感很是奇怪,滑滑溜溜,像是某一种的鳅类动物,手感很是恶心。 “咔叽”,脚上的东西突然缠得更紧,秦沐这下是完全确定了脚上的东西是件活物,还大抵是她最不喜欢的水蛇泥鳅之类的东西。 秦沐虽然心里直犯恶心,但是还是得不停地去拽脚腕上滑溜溜的东西,谁让这东西缠得是自己的脚呢,也没有办法。 她的心跳得很快,因为屏气也快到了极限,脸渐渐涨得红起来,只是这脚上的东西越拽似乎是缠得越紧,秦沐的手一次次滑开,不免更加地焦急。 突然,一个白色的人影沉到了自己的脚边,他略一抬头,秦沐便瞧见了他那颗鲜红的朱砂痣,竟然在漆黑的水里格外地清晰,不知何时他发现了自己的困境。 这个男人心思细密如针,似乎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事情,只是若是可以,秦沐并不想与太多这样的人产生关系。 泊宁君微微低着头,秦沐本就是弓着身子,一时间倒把他的面容给近距离瞧了个清楚,他戴了个半面的柜面獠牙面具,纵然双眸清冷,绝美无双,但是第一眼还是把秦沐吓了一跳。 这人倒是奇怪,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合着这脸比大姑娘还娇贵,看不得吗? 突然泊宁君抬眼,与她的目光相撞,竟然赫然是满眼的冷冽与严肃,秦沐本就憋气不住,被他一吓脸色更加不好看。 本以为这泊宁君有什么法子能帮她脱困,但是看他瞧着她的脚腕半天没动静,反而还被他瞪了几眼,秦沐心想还是自己脱困,便伸手要去摸脚腕。 手还未触到,就被半路截胡了,自己的手腕被那泊宁君扣住,不能再动弹分毫,秦沐皱着眉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再不浮上去,她就要憋不了气了喂! 感受到她不再挣扎,泊宁君眼神复杂地瞧了她一眼,然后便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腕,他把左手扬到面前。 泊宁君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很是干净,泛着好看的裸粉色,秦沐暗暗地把自己的手缩了缩。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黑水腕蛟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觉得,有一副好看的皮囊简直是赏心悦目,哪怕是一双好看的手也让人有够羡慕的。 然后那泊宁君又举起了右手,一道暗红色的光从左至右,划过他的左手心,掌心顿时沁出大量的血珠来,融入池水,顿时眼前便氤氲了一片淡淡的红。 若是能够开口,秦沐一定要问问他要做什么,这池底有什么都不可知,他竟然划伤自己,血腥之气最能引来一些凶兽他不可能会不知道,究竟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手掌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秦沐鼻尖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她试着要去帮他捂着伤口,但是还未触碰到他就被他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推开。 秦沐不受控制地身子往后倒去,因水的浮力而无法控制方向,起起伏伏,竟然直接被他推开了几丈远。 等等…她如何能动了?脚腕缠着的东西呢,秦沐还未来得及细想,因为她亲眼在下一秒看到了答案,后背还隐隐有些发凉。 自己原先的位置蹿上来了一条胳膊粗的水蛇模样的灵兽,速度之快瞠目结舌,电光火石之间,是一下子蹿的上来。 只是与那普通水蛇不同的是,那灵兽通体幽黑,身体足有一米长,半截身子似乎牢牢地埋在了土下,但是上面的部分却像能无限延伸似的,一出一回无比迅速。 它与普通水蛇还有不同的是,它头顶之上还鼓着两个小包,竖瞳却大得惊人,便连在如此漆黑的水里也一目了然,十分地瘆人。 一想到这样的东西刚才缠在了自己的脚腕上,秦沐心里就一阵后怕,也暗自庆幸刚才那朱砂痣男人推了自己一把,否则岂不是正要被他咬到。 那泊宁君似乎早已料到它会有这么一击,也无比迅捷地往一旁闪避,那灵兽见攻击一下不成,张大了嘴,将那巨大的獠牙露了出来,看起来也恼怒了,誓要把人缠住或者直接吞入腹中。 泊宁君丝毫未慌,面对它的再次进攻,白色吐团云丝绣鞋看似轻松地在它颅顶轻轻一踩,实则那灵兽却吃痛地“噌”一下地缩回了水底,半天没了动静。 秦沐可是不敢掉以轻心,甚至隐隐还带着危机感,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际的别着的小刀,果然要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准呢! 秦沐身边的池水突然诡异地开始搅动,暗暗地滑动着些细流,因着本有防备,当那个迅猛的蛇头从底下窜上来时,秦沐并没有那么慌张。 而是像刚才泊宁君的做法一样,用鞋子用力在它颅顶上一踩,只是很明显并未对它产生多少伤害,本来秦沐也不指望能有泊宁君那样的威力。 那灵兽只因为惯性微微地低了低头,而后便瞬间张牙舞爪地又抬了起来,秦沐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的刀刃,抓稳就朝那头颅刺了下去。 说来也巧,这灵兽呲牙咧嘴地又想朝秦沐攻击,明显是欺软怕硬,没把她放在眼里。 却不曾想过,它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女人,竟然没有一丝惧怕和犹疑,一刀刺穿了它颅顶的兽晶,它抽搐着缩回水底,气力之大,让秦沐手里的刀刃脱手被它带了去。 秦沐本想即刻追下去,却被泊宁君一把拉住手腕往水面上浮,等吸入第一口新鲜空气,秦沐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她又贪婪地狠狠吸上几口,这才感受到她其实已经到了憋住气的极限,若是刚才追上去,可就憋不了气回不来了。 空气甜丝丝的,秦沐涨得通红的脸才舒缓了些,大口地喘着气,脸像猴屁股那样红得难以马上退下去。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秦沐直截了当地问泊宁君,她可不认为这只是水里普通的水蛇,他这么熟知吸引它的方法,想必定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黑水腕蛟,传闻专生于异潭,半截生于土,虽只是七品灵兽,但鲜少可遇,所处之地必有秘宝,也唤做知宝蛟。” 泊宁君看着秦沐不停喘气的小脸,完全没有刚才誓死狠辣要追上去的凶残样子,表情淡漠地一字一句向她解释。 “这里有宝?”秦沐蓦然从他的话里提取出秘宝二字,顿时来了兴趣,何况她的匕首也被它给带到了池底,那个是一定要拿回来的,所以再次潜入,是非去不可。 看着她的眸色亮了几分,泊宁君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清风明月都不及此来得生动惊羡,只是某人瞧看不见。 “万般陈聚,凝气于田,指点天突之穴,屏腹中之气”,泊宁君突然轻轻快快地念一些她听不懂的灵诀,食中二指直接点住她锁骨下二寸。 秦沐吓得一缩,不懂他这是何意,对她下咒了?这正派弟子果然奇奇怪怪的,欺负她没有他们天派独门灵诀吗? “屏气决,此番下水,若是瞧觉透不上气,便念此诀,点天突穴”,那泊宁君本冷冷淡淡地说话,似乎看见了她身子陡然一缩,不免有几分发笑,声音便有了些温度。 秦沐半晌没反应过来,不是天派之诀不传外人?她还没细细斟酌这其中的意思,那泊宁君已经先行跳下了池子。 她只得赶快跟上,也“噗通”一声再次跳下了这池子,这一回生二回熟,秦沐觉得眼前的视线都明朗了些,很快就摸清那黑水腕蛟的大致埋身之所。 她刚想要潜下去,却看到泊宁君对她摇了摇头,秦沐顿时便不再移动,知道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他让自己先不要下去,这底下定然不是没有危险。 虽说一般灵兽兽晶一破便是再无生息,但是现在就连秦沐都隐隐觉察到这黝黑的池底,还有活物的杀意。 刚才的黑水腕蛟可能没死。 秦沐抬手便凝出一道黄色的气雾,往水下劈去,凌厉敏捷,倒让人颇为讶异。 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泊宁君松了一口气,也由得她自己去试探,想来也不会被欺负了去。 果然那被破了兽晶的黑水腕蛟摇头晃脑地又冲了上来,冲着秦沐蹿,势要拼死一搏。 蛟头上还插着匕首,流着绿色的脓血,痛苦不已的样子,秦沐先是眼睛一亮,侧身一避,她可不敢与这满是毒液的尖牙硬碰硬。 而后灵巧转身,伸手便抓住了那匕首,一用力竟还嵌在蛟头没能拔出来。 完蛋!秦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人副本 本想拔了刀直接后退,没想到一记不成,倒直接与这黑水腕蛟只一臂之距,这不是差千钧一发就自己送它当食物了嘛! 秦沐的后背顿时冷汗飒飒,她都能感受到它嘴里清晰的恶臭,那黑水腕蛟转个头就往自己的方向冲。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噌亮的长剑闪着寒光,不偏不倚地插中了它的左眼。 硕大的竖瞳顿时黑血直流,黑水腕蛟无比痛苦地在水里抽搐,甚至比刚才破兽晶还要痛苦。 秦沐突然意识到这眼睛可能是它的命门,心头一喜,并未趁它痛苦分散时全身而退,而是更快地往它旁边游去。 趁他病要他命!她伸手抓到了自己的匕首,这一次是注入了精神力往外拔,自然轻而易举拔了出来,但是在下一秒秦沐握住刀柄又就往腕蛟的右眼捅了过去。 速度之快连泊宁君都没能料到,这姑娘胆子能这么大,出手如此的爽快狠辣,又能在瞬息之间洞悉别人的心思。 那黑水腕蛟本就被刺伤左眼,大半条命去了,再翻不出什么水花来,这下秦沐又乘胜追击,长长的身子顿时就疲软了下去,死得透透的。 说来也是神奇,它一死透,本来牢牢地埋在土下的身子突然浮了起来,周身的湿土像是塌方那样快速地陷下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在水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秦沐暗道不好,根本没有逃脱的时间和余地,直接连着黑水腕蛟的尸体,不可反抗地被一同卷了进去。 她被漩涡转得头晕眼花的,仿佛这一趟旅程没有尽头,秦沐只得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还稍微有些踏实感。 好在这漩涡没有实质性的伤害,秦沐想着总有停下来的时候,便就安静地呆着。 果然秦沐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扬进了半空中,然后跌落在了坚硬的地面,等等地面? 池底怎么可能结结实实地能趴在地面上,秦沐用手摸摸地面,确实是干燥的泥土,而自己身上原本因为水而受的轻微压迫感也已经没有。 因着眼前一片漆黑,秦沐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四周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只能尝试着伸手摸摸周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秦沐直起上半身,从自己的膝盖前往周边慢慢地摸开去,都是清一色平平坦坦的干燥土地,但是突然,手下摸到了一个温温热热,类似于人手骨。 那温热之源也没动,秦沐就大胆地捏了捏,触感还挺不错! “别乱动!”突然一声略带沙哑的呵斥在耳边响起,极其地靠近,震得秦沐的小心肝一颤,触电似地收回了手,是那泊宁君的声音么? “噌”,在漆黑的环境里突然蹿起了明亮的火光,是那山觅曾经也用过的一般无二的火折子,温暖的烛光将那颗朱砂痣照得鲜艳欲滴,熠熠生辉。 泊宁君坐在地上,一条腿微微屈着,左手肘搭放在屈着的腿上,轻巧地拿着火折子的底部,右手撑在身旁的地上,看似慵懒却依然清冷。 人手骨还果真是人手骨!秦沐暗道不好,摸了谁的不好,竟然又摸了他的。 之前那声‘尔敢’还放在心尖尖上害怕着呢!完蛋,不知分寸之名确实在这朵高岭之花这坐实了。 “没想到黑水腕蛟竟然是入口,这漩涡不知将我们送到何处,这洞内漆黑,需跟着我一步不离。” 秦沐心里想了这么多,可是泊宁君根本没提此事,反而将目光放到来之处的漩涡中,而后又落到秦沐的脸上。 无疑这话并不是自言自语,是跟秦沐在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自然点点头。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这火灵幻境的变故实在太多,凭她现在的修为是凶多吉少,有一个修为高深的人带着自然求之不得。 看她乖乖地叩首,泊宁君拿着火折子率先站了起来,秦沐眼瞧着他又捏了个灵诀,浑身湿透的衣袍顿时整洁如新,然后他便管自个儿向前走去。 秦沐湿嗒嗒地跟上去,心想这人可真没有眼色,也不见得给她捏个诀把衣服搞干。 不过这里的温度倒是暖烘烘的,这衣服应该也没一会会干,秦沐也就不开口,默默地跟在他的后头。 这洞是个长洞,火光便大致可照亮所到之地,类似于那漆黑的矿洞,并不高,泊宁君的头堪堪能碰到顶,所以他还得微微弯曲些身子。 宽度大致可通行两人,但秦沐可不想与那个冰疙瘩并肩而行,便老老实实跟在他后头。 洞内的土质竟然比外界还要再干燥几分,明明他们是从池底而来,这里仿佛没有漏进一滴池水,地面凹凸不平,露着或高或低的小尖石头,越往里走,秦沐就觉得越是炎热。 每多走一步,都像向那炙热的大太阳靠近了一步,额头的细汗逐渐汇聚成了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流入衣襟,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四周很是安静,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以及火光蹿动的声音,突然前面的男人停住了脚,秦沐一个不察,直接撞了上去,撞得她眼冒金星,鼻子酸得想要流泪。 她皱着眉用手轻轻地揉着鼻子,这才感觉好上了一些,冲到眼眶的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是她脆弱,是生理反应不可控啊!这泊宁君的后背也太硬了,他又突然停下来作甚? 他挺得直直的背影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前面看着什么东西,秦沐一边揉着鼻子,一边从他的后方走上来,站到他的身边,也被眼前的景象怔得回不过神来。 心里闪过那两个字的脏话都不足以表示自己的震惊,虽然这一条洞都黑暗得透不过气来,但是秦沐刚刚没细看前方的火光竟然还来自前方更开阔的洞。 秦沐这才发现刚才的原来只是条隧道洞,怪不得越走越窄,现在他们再几步就可以真正进入一个大洞。 这个大洞宽阔高大之极,奇特之处并不在于其洞的惊人宽大,而是在于这光秃秃的洞中,一棵快要冲破洞顶的梧桐树静静地矗立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凤凰梧桐 秦沐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诗来: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这棵高耸的梧桐大树枝干虽多,密密麻麻地像错综复杂的团线,但是这棵树却不似外面她所见过的梧桐那样郁郁葱葱,一眼过去全是翠绿。 树枝上挂着黄中带绿的叶子,乍一眼瞧去,这棵树仿佛生在秋冬交接之际,明明这里环境如此的炎热,甚至幻境之外还是夏季,怎的这棵梧桐树会如此萧条? 最令秦沐感到吃惊的并不是这棵反季节的梧桐树,而是围绕着梧桐树在飞的一只火红色的大鸟。 这大鸟通体火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所过之处的空气里,皆是烈火的焦味。 大鸟的尖喙是浅浅的红色,毛羽焕五彩,步履生辉光,有着长长的尾羽和翎羽,全泛着火一般的赤色。 但是细细一瞧,却又晶莹剔透,赤色之中夹杂着贵气的金色纹路。 莫不是,这是传闻中的凤凰?凤栖梧桐,赤阳生辉,这古言的确不错,合该这凤凰能跻身古神兽榜单。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瞧见这样的神兽,秦沐的嘴久久才能合上,震惊溢于言表,那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受。 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一种难以描述的精神共鸣,秦沐不自觉地就想朝那棵梧桐树靠近。 “你做什么?”泊宁君眼疾手快,觉察到她些许的不对劲,以为她被蛊惑了心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再往前边走。 “我想近距离去看看”,秦沐如实地跟他说,口齿清晰,眼神清明,丝毫没有被蛊惑的样子。 泊宁君虽然微微蹙起了眉,这丫头聪慧归聪慧,只是胆子也太大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这神兽的栖息地闯。 “等等”,他食指中指凝出一道暗红色的气雾,像一柄利剑,唰地一声冲向那洞中,只是那道像离弦的箭一样的气雾并未能冲入洞口,而是直接被洞口的结界给弹了回来。 速度甚至比刚才发出时还要再快上几倍,眼瞅着向泊宁君回馈而去,但是他自然不是那随便可以伤到的人物。 泊宁君只微微一个侧身,撇过脸,那气雾直接擦着面具而过,却并未伤到他分毫,打到身后的洞壁上,打出一道一指宽的气痕。 秦沐暗暗吃了一惊,这朱砂痣的反应也太快了些,要是自己可没那么快反应能躲开,而且这里是有什么东西,为何那气雾进不去? 这样想着,秦沐便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洞口之间来回试探,那模样颇有几分滑稽和可爱。 泊宁君回过头就看到了这诡异又好笑的一幕,一身白衣的小姑娘撅了个屁股,一只手后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着食指往结界那边戳,仿佛戳得重些会破似的。 “不可!”泊宁君以为她没碰到,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的手给打掉,能将气雾反弹至厮,这结界定不同寻常。 若是手指碰到了,怕不是被直接削掉,这样想着,他还瞧了眼秦沐的手指,嗯,还白白胖胖长在她手上,幸好早了一步。 “你干嘛打我!”秦沐捂着红肿的手背,似乎是很不理解为什么这朱砂痣要下这么重的手。 他这不留情地一下,顿时把她的手打起来一块红肿,鼻子痛手背也痛,她好是可怜。 看到她眼眶一红,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泊宁君一噎,抓紧了微微发麻的手心,有些心虚,直接把目光瞥到了别处。 “你是没瞧见这结界进不得吗?”泊宁君也有些气急败坏,明明上一秒也不是没看见他的气雾被凌厉地弹了回来,怎的下一秒还敢做这样的事情! “怎么不能进,它对人没有效果”,秦沐不服气地反驳,明明刚才她手指都畅通无阻进去了。 见他不信,秦沐慢悠悠地往前跨了一步,半个身子都进了结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看着秦沐鲜少有这一脸微微恣意的模样,泊宁君也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个结界如此奇特。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手心凝起轻微的气雾。尝试着去碰了碰那结界。 “砰”,胳膊被狠狠地震开,尽管泊宁君心中已有准备,但是这威力还是令他的手臂发麻,他轻轻地蹙了蹙眉。 “你没事?这结界明明对人没有伤害”,秦沐并未看到他是凝了气雾去碰触的,还不理解地自己喃喃道,为什么自己毫发无损地进来了。 “是没有”,他清清冷冷的嗓音理所当然地说道,耍了耍宽大的衣袖,似乎并未受伤。 那你怎么还秦沐心里的半句话没有说完,就看见他大摇大摆,分毫未损地走进了结界,感情他刚才是作死,故意做了什么去试探? “这结界能自行判断带攻击意愿的人和物,反而是心中坦荡之人可进出自如”,他缓缓地解释。 秦沐点点头,想不到这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事事解释,倒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很明显这大洞内的温度比外头还要再高上一些,地面的土地干涸得都快要裂开,而近距离观察这棵梧桐树,更加显得壮观异常。 主枝干很是粗壮,目测得五六个人环抱才抱得过来,树下一地的金黄色脆枯的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想再瞧着近些,去摸摸这奇特的梧桐,只是手还未触碰到,便听得一声嘹亮绵长又带着极其凌厉的凤鸣声由远至近。 “小心!”身边传来一声男人的急促又紧张的低呵声,秦沐抬头,一团火像离弦的箭那样朝着自己直直地扑了过来。 速度快得似乎已然要噌到自己的鼻尖,秦沐能清晰地瞧见那凤凰的尖喙和那染着火焰的带杀意的双眸。 秦沐下意识地用手上的匕首去阻挡,只是那刀刃穿过了凤凰的身体,却像穿过了空气,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怎么会 “傻愣着干嘛!”泊宁君大呵一声,拉着她的手腕跑开几步,把她带出那巨大的凤凰的爪子下。 秦沐这才反应过来,站在离那凤凰几丈之远,看着那柄灵剑卡抵住凤凰的喉头,与之僵持着,怪不得那凤凰没能烧啄到自己。 这灵剑她倒是熟悉,之前轻轻一掷便刺穿了黑水腕蛟的一硕眼。 剑气难掩锋芒,剑身通体银白,薄如蝉翼又坚硬无比,和这主人一样,寒气逼人,想必是品阶不低的灵剑。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阿赤和凤凰 那凤凰见前方没有目标,也不与灵剑僵持,灵敏地转了个方向,认定了秦沐将其俯冲过去。 “衔音!”泊宁君白衣连袂,语气中蕴含着些许恼怒,几个跨步飞身跃起,微微扬起手臂,右手张开手心。 “唰”,划破空气的凌厉声,那柄漂亮的灵剑似乎有些羞愧没能阻拦住凤凰,以更快地速度回到了泊宁君手中。 剑在手中,他在面前,是何等的风光恣意,清冷的仙人之姿似是护上了一丝锋利的剑意。 原来他也不是波澜不惊的无心之人,杀意和战意真正爆发出来,竟然是如此的惊艳! 只见那泊宁君手腕轻巧地一挑,那柄叫‘衔音’的灵剑顿时又锃亮了几分,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秦沐莫名地感应到了刀锋喧宾夺主的寒意。 他挑剑直直地向那凤凰的喉颈刺去,浑身渲染着一层紫色的气雾,气息强大得似要毁天灭地,力量不可抑制地喷薄而出,白衣紫雾,芳华绝代! 他并不是外界传闻只有玄级大武师的修为,他真正早已突破到了地级大武师,秦沐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是遇上了一个什么妖孽,现在跑行不行,万一杀人灭迹… 但是很显然,这泼天的战意和这泛着寒光的灵剑并未能伤到那凤凰,感受到了这人不好相与。 那凤凰一声凤鸣又挥翅飞上了天,尾羽划过之处皆是一团烈火的余硝,嚣张跋扈而又得意忘形,似乎是笃定那修炼者飞不了太高 千里之外,渐欲迷人眼的桃花林处,一红衣男人慵懒地躺至榻上,一头长及腰间的红色长发束成一把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光顺密滑得像似上好的绸缎,眉眼秀气如女子,细长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更添几分撩人的风情,肌肤白皙如雪,一袭红衣更显得美艳妖冶至极,只是现在却微微地蹙起了眉。 “阿赤,结界有异动!”细碎又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拄着拐杖,却踏步稳重,他面含担忧,一脸的络腮胡子微微有些花白,一身朴素的灰黑麻衣,个头不高却敦厚壮实。 “没等到他,便是来者不善,东西…守不住了”,红衣男人将腰间松松垮垮的腰带缠绕在修长的手指上,无心地把玩着,语气却不甚低落。 “阿赤,那是阿乌留下的,若是被旁人得了去,怎么还能落回他手里!”长者有些着急,急急地跟他强调重要性。 “全叔,你还不懂么,那东西我们守不住!但凡我们其中一人能收服,何必放到那里去封印起来,这世界的变数太多,由不得你选择。” 男人的声音渐渐空灵,似乎带着似有若无的悲怆和无奈,他已经无法再失去什么了。 那时的满目疮痍,顷刻间的毁灭,一经回忆,还是那满心的痛不欲生,他无法承受,只能一退再退,不再这世界有一声的言语。 苏全也沉重地长叹一声,也罢,生死有定数,天地秘宝也有它自己的机缘,他们不过芸芸众生里微不足道的一员,怎能与天意抗衡。 微风拂动,带着桃花的芬芳甜香,吹动男人鬓角的发丝,在空气里缱绻交缠,轻轻闭上眼睛,感受心中那只凤凰在盘旋飞动。 “兽灵而已,还耐你不得么”,秦沐只听得空中那男人隐隐含怒的声音,语气比那凤凰的姿态还要嚣张三分,丝毫不顾及对方神兽的想法。 怪不得她的刀刃刺不到它,原来这不是它的实体,竟然只是一个兽灵,饶是一个兽灵都厉害至厮,果然这古神兽不同凡响,至少秦沐现在还不敢跟这样的兽灵正面刚。 还是安静如鸡地看大神打架,学习学习这天派的天花乱坠的武技好了,秦沐用手托着下巴,乖乖巧巧的样子。 只看那泊宁君几个侧身,用极快的速度脚步点上树干,倚剑为马,冲上云霄,在空中一跃而起,白衣黑冠,眉目如画。 他甚至转眼便到了那凤凰上头,秦沐分明清晰地瞧见了那泊宁君眼中的一丝不屑。 衔音转瞬便离了鞋底,听话地冲入泊宁君手里,整个流程下来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然后下一秒,衔音便刺进了那凤凰的背脊。 一声响彻云霄的凄惨凤鸣传入耳中,秦沐心头一颤,竟然生出几分不忍来,想来那凤凰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泊宁君,有卸去它攻击力的法子吗?一定得让它兽灵尽毁吗?”秦沐以防他听不见,双手放嘴上合成圆圈才开始大声呼喊。 泊宁君并未回话,但是看了她一眼,话入脑子就知晓了她那婉转的意思,眉眼微微一挑,将衔音的方向就转了一个弯,挑刺了那双翅。 秦沐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只是略微建议了一下,下一秒这泊宁君就把凤凰挑落在她眼前,它重重地从空中掉落,扬起一地的黄尘,呛得秦沐咳了好几声。 等到视线变得逐渐清明,秦沐才瞧见那泊宁君站在灵剑之上,慢悠悠地从空中降落,似乎是嫌弃这尘土脏了他衣衫似的。 刚才那凤凰还神气活现地绕着梧桐树飞,现在却连头都支不起来趴倒在地上,果然世事难料啊! 秦沐蹲下来,颇有闲心地拍拍它的头,反正它的翅膀也不能动,刚才还那么凶! 却没想到那凤凰眼珠骨碌一转,瞧了她一眼,然后下一秒,尖喙里吐出了一小团火焰,烧她的小手手。 秦沐一惊,吓得连连缩回手,但是奇怪的是,她的手竟然连一丝灼热的感觉都没感受到,突然反应过来这凤凰并没有刚才的杀意了,只不过是在戏耍她。 秦沐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在现在阶下囚的是这凤凰,怎么还敢戏耍救它一命的人! 只有那泊宁君的目光逐渐深邃,阿端,赤幻兽,甚至现在这有主的凤凰,都似乎对她有格外的亲近,她身上…究竟是有什么秘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只有人会犯错 “走!去瞧瞧它护着的,究竟是什么?” 泊宁君已走出去了好几步,却发现某人还蹲在地上和那凤凰纠缠不清,并未听清他的话,不免有几分恼怒和嗔怪。 “你走不走?”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饱含着些许不耐烦。 秦沐的心本来就暗暗地在打鼓,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但是现在他既然这么折回来问了,秦沐也就豁出去了。 “泊宁君自个儿去拿宝,秦沐本就是一介农女,决不会与你夺宝,请泊宁君大可放心!”像连珠炮弹似的说了一连串话,秦沐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趋利避害她是懂的,这泊宁君现在的修为可是他望尘莫及的,是她的她分毫不让,不该她的,她自然也不会眼红半分,知本分才能活得长久哈! 像是等候审判的犯人,秦沐微微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瞧那泊宁君,忐忑不安地剥着手指。 秦沐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到这个世界来后,就单单怕过两个人,而这泊宁君就是其一。 “我看起来像杀人夺宝的?”他低低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像是循循善诱却又像是引人入套,秦沐急忙摇了摇头。 “还是你觉得,你能从我手里抢什么?”死亡二连问,这一次似乎还轻轻地笑了一下,呼出的气息离秦沐很近,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和喑哑。 秦沐反射性地抬头,发现他也不知何时蹲了下来,与她同一水平面,静静地看着她。 他眼里似乎染着某种笑意,大概率是嘲笑,笑她自不量力,总归不是怀好意的笑容。 “救了你这么多次,该换你冲前头护着我了不是,秦姑娘”,泊宁君站起来,低头俯视着她,似乎略带着遗憾又认真的语气。 秦沐一愣,他这是在开玩笑?脑袋里嗡的一声,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走前头”,泊宁君似乎并没有开玩笑,声音凉凉地说话。 秦沐只得站起来,踏踏唧唧地往他前边走去,一脸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这泊宁君是什么怪脾气,还好这次幻境之后,她就不伺候了。 看着她哼哼唧唧的背影有些走远,身后的男人不自觉勾了勾嘴角,然后一眼瞥到地上只剩几口气的凤凰。 “回你主子那去告诉他,没有能力就不要搅合,下次再遇我二人再动手,就不会如此容易让你被召回去。” 他用压了的声音暗暗地动了动嘴唇,带着明显的威胁与不悦,却并未让秦沐能够听见。 但是地上那只耷拉着脑袋的凤凰却扬了扬头,巨大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珠子不安地转上一转,人类好可怕~它要回凤凰山! 赤赤早就在它摔下来的时候就召唤它了,刚才跟那个女的玩得开心,它才强制留了一会儿,现在遇到这个可怕的人类,它恨不得马上就消失。 人家都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它虽然没有被拔毛,也比那普通的家鸡处境好不了多少。 安静如鸡。凤凰一下也不敢动,直到自己变成一道红色的光,融入空气里,再看不到那个男人,它安心了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泊宁君这才轻轻地甩了甩手,把衣袖垂下,大步跟上秦沐的脚步,雪白的衣袂轻扬,衣角之上用白线勾勒的暗纹,赫然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莲,只是未尝有人注意到。 巨大的火熔岩洞里,一浪又一浪地传出来一蓬子热气,入内的景致更是撼人,竟然是个天然大熔浆池。 里头翻滚着滚烫又炽热的岩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像一锅煮沸的热汤还在不停地加热中,若是人不小心跌了进去,即刻就能被融了骨血去。 而这巨大的熔池之中却有一个几十平的陆台,上头就地堪堪趴着一只通体火红的赤羽凤凰。 凤凰精神恹恹的,眼皮耷拉着,连头都难以支起,脖子连着脑袋都拖拉在地面上,周身的火焰更是断断续续地冒着,喑哑黯淡着。 烈火一般的羽翅却因剑伤而低垂不起,干涸了的血迹粘住羽毛,格外地狼狈,而凤凰面前,负手站立着红衣男子,烈火融融,红光打在他的侧身,却异常地挺拔妖媚。 朱红色的衣褶子深浅不一,衫角烫着金边绣着林内之繁花,布满乌墨纤丝绣文的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精瘦的腰际。 头上的发带不知落在了何处,总归是一头泼墨的青丝无所束缚,狂魅肆意地随风而起,划过眼唇,竟是一种无法言述的邪魅勾人。 只是男人狭长的丹凤眼中,却微微透着一丝的心疼和戚哀,他抬起右手,宽大的红色广袖缓缓垂下,白净修长的手轻轻地落到了凤凰的头顶上,略带安抚性地揉了揉。 似乎这个手势在心中已演练了千百遍,似乎这一人一兽的场景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小凤,没关系,也已经十八年了,我似乎…也坚持不下去了”,男人苦笑着勾了勾唇,洋溢出来的却只有苦涩,他的声音很是喑哑,带着浸润了全世界的悲离和痛楚。 思绪慢慢地飘远,亘穿了时间 “姐姐,姐姐,你能不能不走,留在凤凰山?”脆生生的童声比夜晚的黄鹂还要动听,声音奶奶的,一字一顿,说得十分费力却又格外认真。 白白胖胖的小手拢住女子的大腿,死死地不肯放手,攥紧红色华服的小手握成小拳,手背的指骨上,肉肉的好几个小坑,小男孩好是可爱。 “赤赤,姐姐会回来的呀,到时候你可是舅舅了,不能再像这样哭鼻子了哦!”女子停下脚步,颔首示意前方的人稍等片刻。 而后她轻柔地弯下腰,伸出白玉青葱般的食指,宠溺地勾了勾小男孩的鼻子,真心地漾开了笑容。 与此同时,发髻之上繁琐精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交缠在一起的并蒂莲清脆撞击之声,如女子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样动人美好。 正对着刺眼的阳光,小男孩不自觉地瞧看了一眼,那步摇下挂坠着的并蒂莲们熠熠生辉,却是有上三朵。 在十岁以前,苏赤一直以为都是金步摇的错,后来才晓得这个世界,只有人会犯错。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把邪刀 “阿赤,小凤伤得如何?”一道略带关心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人一兽的悲怆。 苏全缓缓地拄着拐杖也走了进来,都已经靠近苏赤却发现他并未发现,这才忍不住出声。 他微微侧过脸,喉结上下生涩地一动,似乎是长时间都未曾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强撑着勾起嘴角。 “小凤没有生命之虞,那人手下留了情。” “可知是何人?”苏全皱眉问道,看了眼小凤的伤,每个伤口都命中要害却又分寸控制得正好,这样的手法实在非常人可为。 “黑冠白衣,剑气生寒,宛若谪仙,只有那雪山之巅下来的战生。” 苏赤的语气平静,倒也没有什么怨恨和不满,肉弱强食,亘古不变的真理罢了。 “是那西雪大师之徒泊宁君?”苏全的语调一下子拔高,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然后平复下来后,又暗暗地叹了口气,“东西要是到了他手里……” 苏赤没有搭话,而是把目光无目的地盯着地上的红土,看着土壤之上的每一粒细尘,都是注定在此处,像他一样,走不出去…… 良久,他都感觉自己的唇瓣干燥得褪出了皮,自己的开口略显困难,努力从喉口发出声音,“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全叔,逃一辈子就能守住吗?” 苏赤突然转过身子,怔怔地看着苏全,似乎与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有些许不同,现在的苏赤,并不快乐! “阿赤…”苏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声先呼唤他的名字,想要想出一些安慰的话语来,可是半天都无法说出一个字。 “这凤凰山多好,俗人进不来,漫山遍野的桃林野花都是我们族人的,大家生活得多开心,安居乐业多好。” 苏赤突然明媚地笑起来,眼角微翘,勾人的丹凤眼流淌着光波,像是那最为璀璨的宝珠,给人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赶明儿…我给小凤找只雄凤凰交配了,我么找个压山夫人,大家都在这凤凰山一起生活着。” 他的笑意更甚,听语气来是油腔滑调得很,只是苏全却笑不出来。 “全叔板着脸作甚,也给你找个媳妇别担心!”苏赤的语气又响亮又轻快,左手搂住苏全的肩膀,一脸热络地说,一副不着调的纨绔子弟的模样。 “什么话!我都一把年纪半截入土的人了,别不正经!”苏全佯装瞪起眼睛,吹起胡子,还真颇有几分开不起玩笑的样子。 “好好好,我们全叔最正经了,走走走,还是喝酒去,我去把你最爱的桃花酿给你取出来……” 两人的背影愈行愈远,声音也断断续续,随着高山之上若有似无的凉薄云雾,再听不见。 耳边丝丝的气流呼啸着而过,撩动发丝,透出几分若有若无的诡异。 秦沐本就觉着这梧桐越是凑近越是奇怪,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走在前头。 那凤凰守护着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秦沐有一丝的好奇,但是心中也存着一丝的忐忑。 越接近这棵树,她迈出去的步子就越发地犹豫,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她的神经,每近一步,加重一分。 “小心!”泊宁君突然一声冷呵,其实在他说话前秦沐也感受到了这梧桐树内喷涌而出的杀意,比刚才那凤凰的袭击,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砰!”梧桐树突然爆出了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把人往后边推开,秦沐的后背直接撞上了泊宁君的前胸,二人不可抗力地被力量摔撞到了洞的岩壁上。 “唔”他闷哼一声,低低的嗓音像那细细麻麻的电流,让秦沐心头一颤。 自己的背脊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得疼痛不已,更别说这前后夹击的泊宁君,这梧桐树究竟什么来历,能发出这么可怖的力量。 “你待在此处,不要过来”,那泊宁君将她一把推开,只留下这一句,衔音出鞘,白衣倾绝。 一把浴着烈火的大刀破开了梧桐树心,像是有眼睛似地直接冲着他们的方向飞来,看不清刀身,只像一团暴怒的火袭来。 那火焰的热度,与那凤凰身上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在那火里,还夹杂着不少的黑丝,细细满满地缠绕了整柄大刀,透着一股子邪气。 秦沐原以为这洞如此炎热是因为那凤凰兽灵的存在,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因为看上去这柄诡异的大火刀比刚才那凤凰厉害多了,那泊宁君都被逼得节节败退。 刀刃划破衣衫纤维,割伤里头的皮肉,微微渗出些许鲜血,染透白衣。 秦沐这才意识到这把刀对于他们二人的威胁性,怕这火灵幻境的秘宝,十有八九就是这柄诡异的浑身染火的大刀。 泊宁君的衔音属寒性,被那柄邪气的大刀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发挥不出原有的上品灵剑的属性。 一道湛蓝一道火红,刀剑相接,谁也不肯相让半分,衔音清冷高绝,剑气如霜,但火克霜,在烈火面前却落了下乘。 周身的霜气被融掉了好几分,但是它似乎铁了心要把这魔物比下去,尽管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肯退让分毫。 直到泊宁君那震怒的声音唤了衔音,它才不甘不愿地收回剑鞘之内。 他一身血污,于地上而立,背脊却依然打得挺直,黑玉冠因激烈的打斗束不住那一头青丝乌发,落下几缕来搭在额间,几根发丝被长睫毛牵勾住,竟然美得惊心动魄。 唇角殷红的血迹像白雪里的落梅,虽然狼狈些却依旧傲骨铮铮,秦沐倒是颇有些敬佩这泊宁君了。 在这凶狠带煞的大刀面前,他竟然为了护着自己的剑而选择一人抗敌,果然不愧是人人赞颂的少年英豪。 只是钦佩之余,秦沐暗暗吐槽,泊宁君怕也是个蠢蛋,一人一剑都打不过,还一个人上,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啧啧嘴,不是说七岁契了极品兽?怎么不放出来溜溜,殊不知某人是为了不掉马甲,硬生生按压住了纳兽盒里已经焦急暴怒的阿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刀柄是弱点 秦沐当然是先把参参放出来,商讨对策,毕竟她可没那么眼高于顶,认为泊宁君降伏不了的凭她一己之力就能降伏。 参参摇了摇小尾巴,神态倨傲,全身写着不高兴,终于肯把它放出来了啊!它就那么见不得人,得藏着掩着? 它强烈抗议和那只破龟待在同一个盒子里!揍它八百遍也不见那只龟露出半个脑袋来,实在没意思得很。 “好了,快想想法子,那大刀邪气的很,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秦沐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戳戳参参的小脑袋,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娇嗔,对自己人,她从来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这还不容易!”参参眼骨碌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什么泊宁君,明明在他身上有那头把它的包子踩扁的破鹿的气息,敢来哄骗自己主子这样的单纯少女,简直是太可恶了! 照它看来,这把破刀合该杀杀那男人的傲气,帮他作甚! “这可是一把沾染血气的上品大刀”,参参一脸为难的样子,小爪子挠挠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而后又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这样,你把纳兽盒的小龟也叫出来,我们几个才能一举将其制服!”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秦沐怎么就那么不信呐!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多想,形式已迫在眉睫,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 参参会喷火,小龟既然也是灵兽,定也有其独特之处。 没有灵兽和武器,那泊宁君只能狼狈地闪避,虽技法眼花缭乱,繁杂高超,却在大刀的胡搅蛮缠下,并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样耗下去决不是办法,这刀肯定是有其命门所在。 秦沐将小龟唤出来,岂料它畏畏缩缩,压根不敢上前与那大刀一战,秦沐虽听不懂两只小兽的言语,但是八成是参参在不停地数落小龟。 因为参参张牙舞爪的,还用爪子去扒拉了一下小龟的龟壳,态度十分不耐烦。 而小龟恹恹怕怕的,一副乖乖受教育的模样,倒是十分的听话,不敢反抗,看样子是被欺负惯了。 秦沐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愧疚感,是自家孩子自己没教育好的后悔,怎么纳兽盒里待着,还待出一个土霸王。 “参参,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欺负其他小兽!”语气略带着不悦和威胁。 秦沐又把赤幻兽的尾巴给提溜起来,一副教育的口吻,参参的嚣张顿时减了一半,偃旗息鼓,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去帮助泊宁君,别待在这儿!” 秦沐把它往前头顺势一送,参参到达战斗领地,顿时收起了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态,认真起来。 “你若是害怕,便进了那纳兽盒去。” 秦沐将小龟放在自己手心上,语气略带柔和,她答应过莫大夫好好照料,可不能还回去有一只心灵受到创伤的灵兽啊! 小龟瞪大了眼睛,一眼的抗拒,摇头如同拨浪鼓,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秦沐以为它是对那纳兽盒有阴影,连连把它放到地上。 “不进便不进,那你好好在这待着,不要乱跑,一会我再来接你。” 秦沐匆匆地向它嘱咐好,然后拔出腰间的匕首,步履坚定,顿时眼神清明,她已然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小龟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却迈着无比坚韧的步伐,心中虚虚浮浮的恐惧顿时消散了一些,尝试着朝那气场劲霸的大火刀靠近了几小步。 秦沐在等着一个时机,虽然这大刀咬不动打不动甚至超乎平常地坚硬,好在参参属火性,看上去是并不惧怕刀面上的火,在大刀上跳来跳去。 坚硬的爪子跐溜跐溜地与刀身相触抗衡,发出刺耳的叫嚣声,秦沐发现那柄大刀似乎有些可爱。 当参参张牙舞爪地和刀面对峙时,那大刀毫不畏惧,一股轴劲地和参参死拼到底,半分也不退让,蹭蹭的刀气是耍得虎虎生风。 可爱的地方来了,参参要是蹿到了它的大刀柄上,那柄大刀像被触了笑穴似的,拼命地闪躲,一下一下的无比灵活,像是一个灵活的大汉,滑稽地跳起了舞。 参参跟自个儿主子一样,也是个焉坏儿的,自然也发现这柄大刀的薄弱之处,可劲地往刀柄上跳,用爪子扒拉上面缠了好几圈的破布,自然不着急与它正面刚了。 一刀一兽在半空中不停地缠斗,却有些像小孩过家家,泊宁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插进去,握着衔音的剑鞘冷脸站在一边。 那柄大刀似乎被参参的戏耍给惹恼了,不在空中滑稽地躲避了,而是突然三百六十度翻了个刀面,参参反应不及,直接从刀面上滑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参参!”秦沐忍不住惊呼,动作往往比言语更快一些,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参参还来不及揉揉自己被摔得生疼的屁股,就看到一把大刀噌亮的刀锋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那一瞬间,它的反应略有些呆滞,没想到这把破刀真这么不留情面。 但是惊险的一幕发生了,刀尖在眼前不动了,燃在其周身的灼热的烈火已离它的小鼻子只有一寸之余。 “快躲开!”秦沐大叫道,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滋味。 她恨不得这脚是长在土里的,像棵大树那样屹立不动,因为这柄大刀实在是太有劲了,她都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拖,都拖不动它分毫。 参参回过神来,急忙往旁边闪避,借力又跳上那柄火刀的刀面,这下可死死扒着大刀不放手了。 她为何不惧那刀上的异火?一切收入眼中泊宁君的目光深邃起来。 本像一汪清澈宁静的湖泊水,缓缓地敛着光芒,现在却盛上了一层更捉摸不透的迷雾,致命地吸引着人靠近。 大火刀被人双手抓着痛楚,意外之后便是烦躁,那只喷火的小兽又缠了上来,简直是要暴躁到了极点。 几十年都没有人来打扰自己的安眠,本是降下了它那战场里积攒的暴怒戾气,现在突然一下子变得吵吵闹闹,那种厉兵秣马的感觉似乎又蹿了上来,很是厌烦。 大火刀不舒服,秦沐又能舒服多少,这大火刀的气力之大,她哪里想扛得住,用尽全力在拖着。 虽然刚才是情急之下去抓这刀柄,但她发现这火焰似乎和参参的一样,对她并没有效果。 究竟是这火虚张声势,还是奇怪点在于自己,秦沐一时间是难以想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划伤 参参又跳到了刀面上,哪知这把大刀突然像魔怔了似的,带着她们,直接飞上了天。 速度快又没有目的,呼呼的风吹在耳际,刮剌着脸颊,让秦沐有一瞬间失聪,只能死死抓着刀柄不放手。 一把刀能像个热气球那样带人飞上天,秦沐若是还在现代是决计不信的,但是这个世界离奇的事情太多。 就像她之前永远也不会料到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境地,现在的情况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 一直抓着这把刀是伤不到自己,但是她终究会有抓不住刀刃的时候,要是放手,看着底下颤颤巍巍十几米的高度,秦沐的心有些打鼓。 嗯,不松,死也不松!“嘿!我们打个商量,你放我们走,我们再也不来了,还帮你把外面来的人都赶走行不?” 秦沐凭借自己尚可的臂力挂在刀柄上,艰难地沟通着,这柄刀既然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必定是能听懂她话的意思。 凡为上品及以上,刀剑皆有灵,这大火刀这么厉害,肯定品级不低。 果然原本围着梧桐树绕圈圈的大火刀停下来了五秒,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秦沐以为有戏,满心欢喜,目光炯炯地盯着刀身,以为协议达成共识它能马上把自己和参参放下来。 殊不知没像她想象的那样安稳地将她们送下来,反而这把大火刀故技重施开始三百六十度旋转。 秦沐抓握不住,失重地从空中落下,却在下一秒跌入了一个人的怀中。 而悲催的参参,却扑通一声摔得更惨,这次是扑到地上,脸着地的那种半天没爬起来。 眼睛一睁,完蛋,又是那颗朱砂痣!秦沐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感叹,岂料那柄大火刀又气势汹汹地迎头盖脸地脾下来。 秦沐下意识伸手去挡,空手接白刃,她压根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把这刀挡下来。 泊宁君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虎,明明算计别人时精明得很,瞳孔那一瞬间急速收缩,脚步轻点,抱着她即刻转身,不让那大火刀在她的手心里继续加深。 饶是他反应再快,空气里也弥漫出了淡淡的血腥味,眉心一蹙,眼神便瞥到了那刀刃上残余的血迹,而那血迹,竟然偷偷摸摸地在融入刀身。 泊宁君凝了凝神,眉眼略沉,却是比刚才微微舒展了一些,这危机许是解除了,只是他不自觉地看了眼怀里脸色煞白的丑姑娘,明显是被吓着,却故作镇静着。 她的机缘,真是令人惊羡,为何能如此得天独厚?只是,这未必是件好事…… 泊宁君将她放到地上,将广袖缓缓垂至后背,再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袍间摇曳生姿,与秦沐保持了肉眼可见的距离,很明显的楚河汉界。 秦沐一脸的诧异,但是内心还来不及吐槽,那把大火刀又向自己劈下来了,满眼是熊熊的火光。 吾命休矣。秦沐当时脑子里就那么一句话,挨揍也得给人喘口气!这把刀这一刻不停的,是吃了激素嘛? 当时速度快得只能容秦沐想这四个字,瞳孔里映射出来的火光还灼热滚烫。 “铿锵”,巨大的声音连带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背影把秦沐吓得小身板一抖,简直是视觉听觉的巨大冲击。 秦沐忍不住擦了擦眼,一只大龟像一坨黑黝黝的小山,挡在自己面前,等它慢慢把头移过来,小小的脖子一伸一伸,那两颗熟悉的绿豆小眼骨碌骨碌转动。 这灵活俏皮劲儿,不正是之前手心中那只可爱的小龟,秦沐虽对它突然的保护略有些许意外,但是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那把大火刀被龟壳阻挡得严严实实,有些着急,拼命想劈掉眼前的障碍,却没想到这阻碍竟然出乎意料地坚实。 连劈了好几刀,硬是没能在那龟壳上砍出一道裂缝来,这种情况可不曾有过,就连刚才那男人那柄沾满寒气的剑,再多磨一会儿,也叫它有去无回。 大火刀也纳闷了,它可是由极其稀有的银丝陨铁被高级炼器师铸造了整整一年才完成,不说美观程度和汇精神力程度,单单只是比坚硬度这一项,还鲜少有它劈不动的。 想当年它一刀能齐刷刷地劈断十把灵剑,浑身浸润在浓稠的血液里,换过无数个或主人,或英豪或普通人,直到后来那终极一战,实在罪孽深重,才被人封印在此处。 可以说它砍劈过成千上万的人,就没有它劈不过的灵器,劈不死的修炼者,怎么今日折在这小小的龟壳上。 大火刀不解,本来想迫不及待去撒欢一番,此时却转移了兴趣方向,今日它还非要把这破龟壳劈开不可。 小龟憨憨的,就是挡在秦沐前边一动不动,就算自己的壳不会轻而易举地裂开,但是壳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还是让小龟委屈地盈满了泪珠。 它自小父母不知道去了何处,流转了好几年,一路上的灵兽哥哥姐姐们都照顾着它。 就算受到些许欺凌,人家也伤不到它,龟壳里一缩,再出来时就又只有它一个人了,欺负它的嫌它打不动,无趣得很,也就不搭理它。 后来在皇宫的液化池被莫青澜发现,带在身边,也没有受到过任何委屈。 虽然它不喜欢莫青澜,不愿意与他立契,但是平心而论,他也从没有勉强过自己,反而很悉心照料着它。 所以这么清晰的痛楚小龟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把大火刀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它也是会痛的好嘛! 毕竟龟龟还小,虽然是拼命蓄着眼泪,还是一脸委屈兮兮的模样。 这么让小龟扛着当然不是个事儿,秦沐撂了袖子,她就不信没有收服这把刀的法子。 秦沐虽神情严肃,却目光清明,现在唯一知道的薄弱之项是大火刀的刀柄,那么无论如何,先要停下它对小龟的攻击,再寻收服之法。 这样想着,秦沐急速地贴着小龟,绕到了大火刀的后方,故技重施紧紧抓住刀柄,为其争取逃脱时间,毕竟这样的方式,相对于秦沐也是安全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敛煞认主 只要抓得住,大刀就劈不着自己,虽然秦沐已经做好了又被带上天的准备,但是这一次,这把大火刀似乎格外地平静,乖乖地被她握在手里。 不再像刚才发了疯似地狂砍小龟的龟壳,而是温顺地任她将刀柄握在手里,一动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沐下意识地就啪唧一下把大刀扔到地上,后退几步。 没想到大火刀还真被自己扔在了地上,因为格外地沉重,还扬起了不少的尘灰,周身燃烧着的熊熊的烈火一下子不知去了何处,收得干干净净。 而这把大刀也像普通大刀那样朴实无华,暗沉低调,静静地躺在地上,与那砧板上插着的铁大同小异,根本没有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暴戾之气。 要是没见识过它之前,秦沐保不齐还会随手去拾起这一把刀,哪怕是防防身也好,但是现在,秦沐不继续往后退就不错了。 小龟见危机解除,又变回了原先小小巧巧的一只龟,哼哧哼哧地往秦沐的方向爬,拨动着四肢,滑稽可爱。 参参看不下去,嫌它走得太慢,用爪子扣住龟壳就往上提。 四肢离地,小龟下意识地在电光火石间把自己龟壳以外的部分给缩了进去,感受到是参参,这才敢小心把头探出来。 参参大摇大摆提溜着小龟,往秦沐的方向走去,岂料在路过那把刀时,被吓了个半死。 原本安静躺尸的大刀突然一下子又蹿了起来,刀尖朝地,刀柄对天,魁梧地挡在参参面前。 参参反射性地一激灵,爪子一松,小龟就摔落在了地上,唔好丢脸,它才没有被吓到! 它是故意给那乌龟一个下马威,才丢到地上的,它堂堂大陆最强战兽,会被一把木头木脑的大刀吓到?开什么玩笑。 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之后,参参昂了昂头,挺了挺胸,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绕开了大刀,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秦沐的方向进军。 岂料那把大刀又动了,这次是直奔着秦沐而去,所破空之处,呼啸带风。 秦沐本暗暗笑着参参那不可一世的小兽被吓到的姿态,但是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这把大刀又猝不及防来袭击自己。 这一次真的是吾命休矣了,饶是秦沐反应再快,也只是堪堪摸到了腰间的匕首,还来不及把匕首抽出来,大刀已碰到自个儿的肩胛骨。 敲一下,敲两下,摩擦摩擦衣服,秦沐握着匕首的手停住了,愣了半晌,这把大刀在干嘛?原本的凶神恶煞荡然无存,它在跟自己撒娇? 为什么?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要一把将她劈了,现在突然的小鸟依人,让秦沐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她用手指尝试着戳了戳刀柄,没有抗拒的反应,秦沐又大胆地更近一步握住了它的刀柄,五指收拢,竟是从未有过的合适称手。 而在此时,一抹红光幽幽然从刀身里飘了出来,竟逐渐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样貌,却大抵是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再听得他缓缓流淌出来的醇厚的声音。 “小友好机缘,敛煞竟主动认你为主,想必你定然有哪里与众不同”,中年男人的声音很和善,这话并没有在打趣,而是真真切切发出的由衷之叹。 认主?秦沐心里一咯噔,所以说这把大火刀卸下了攻击性竟然是因为认她为主。 只是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一把刀竟然会没有主人,心里虽存着疑惑,但是没想到那中年男人却继续说话了。 “敛煞前前后后也换过六代主人了,除去我,你是第六个,但是却是第二个它愿意自愿与你结契的,如今我终于等到了你,这一缕神识终于也可安心地走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无力,人影似乎也在逐渐化去。 “等等,前辈是何人,可否告知?”秦沐急忙追问道,炯炯的目光追逐着那道人影,誓要问个究竟出来。 “天外之人,名讳又有什么重要的,希望小友能把敛煞带到它想去的地方,多谢” 声音彻底像飘去了天边,而那虚幻的人影也化为了一缕红烟,消散在了空气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虽然千丝万缕的疑问盘绕在了秦沐心头,但是现在也没有人能再帮她解答,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突然大腿被轻轻地蹭了蹭,那把比她大腿还粗的大刀在她旁边扭来扭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沐脑海里闪过几个词,欲语还休,娇媚似花,矫揉造作。 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伸手一把拽住敛煞的刀柄,不让它乱动了。 “厚颜无耻之刀!凭什么与你立契,它杀了那么多人,刀身上都是戾气,拿出去都受人诟病,赶明儿我陪你去找把好的,你把它留在这里,不要把它带出去。” 参参明显还记着刚才的仇,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语气是又可爱又娇嗔,还用小爪子扯扯秦沐的衣袍底角。 敛煞刀像是知道参参在说它不好,一下子冲到它面前,凶神恶煞地扬起刀,作势要劈它的脑袋,浑身散发着一种恐吓的气氛。 “你看你看,它又这样了,参参好害怕”,赤幻兽装模作样地一下子跳入秦沐怀里,故作可怜地瑟瑟发抖。 秦沐忍俊不禁,倒也配合着它演戏,一边抬手给它顺了顺毛,一边故作严肃地发话。 “都停下,若是想跟着我,便要和睦相处,我们现在可都是统一战线的啊!” 参参不吱声,撅起了个小嘴巴,一脸的不开心,一想到日后战斗的搭档是这么一把凶神恶煞的大火刀,它就觉得倍儿没面子,谁都不能盖过它的风头! “此刀满身邪气,秦姑娘是要将其带出去?”不知何时,泊宁君已来到秦沐身后,依然淡薄又没有温度的问话,不辨喜怒。 这一句话入耳,秦沐心里却是百转了千回,这战泊宁心思也弯弯绕绕的,表达情绪上却又听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主动询问这把刀的事,是不是有想要了敛煞的意思? 她要是不给,他会不会杀人夺刀?可是敛煞刀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很合心意又无法放手的灵器。 第一百六十章 灵随主动 秦沐顿时警惕了几分,握紧了敛煞的刀柄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却没想到,敛煞刀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她哪里能反应过来去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周身瞬间燃起了可怖的烈火,直袭那泊宁君面门而去。 明显那战泊宁的反应比她快多了,衔音出鞘,把敛煞刀挡得严严实实的。 虽然一刀一剑体型相差悬殊,但是来回的拉锯之中,衔音此回竟然稳稳地占了上风。 敛煞刀冲不破衔音剑的防线,有些泄气,也不恋战,直接灰溜溜地回了秦沐身边,搁泥土里插着。 自己的刀差点酿成大祸,秦沐总要给人家个交代不是,“你没受伤?”首先肯定要确认受害者的情况。 那泊宁君微微抬头,正与她眼神交汇,眼中的寒气冷得似乎能直接把人结成冰,秦沐忐忑地咽了口唾沫,继续第二步,撇清自己。 “我也不知为何敛煞会对你攻击,绝对不是我指使的,我发誓!” 秦沐就差没对天竖起三根手指了,自以为态度诚恳,泊宁君如此深明大义,定不屑与她计较。 但是她似乎忘记了,这战泊宁虽然话不多,却字字诛心。 “上品之器皆有器灵,灵随主动,敛煞刀比你真实”,他面无表情,声音平静,但是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些许倦怠与无奈。 秦沐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难堪。 细想这幻境的一路走来,都是由他护着,若是战泊宁是那居心不良之人,也该是早动手了。 虽不可能将他看作推心置腹之人,但是也不该这么明显地表达出对他的敌意。 至少在这个幻境里,他们暂时还算是同伴。 “是我的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泊宁君谅解。” 秦沐的心思一盘通,便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道歉,归根结底,若是她没有那样的想法,敛煞便不会去攻击泊宁君,看来日后不但要谨言慎行,还要讲求慎思。 “刀剑通灵,敛煞沾了太多人血,于你修炼有弊,平日里寻那麻布将其遮住,等修为高些再用,日后寻那冰露暇草浸泡之,祛祛血气,便是一把好刀了。” 他的声音虽让秦沐总是感觉置于冰雪之地,但是习惯了听,却又觉得十分的独特好听。 像是从雪涧缓缓流淌下来的溪水,十几年如一日,不焦不缓,凉沁舒适。 秦沐是用心把他的话记进心里的,敛煞的杀意有多重,连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没有杀过千百个人,也不至于被封印在此处。 只是,刀剑无辜,之所以杀人,并不是它们自身的意愿,只要刀是好刀,秦沐有信心去掉敛煞的邪气,为她所用。 “泊宁君,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为何敛煞的实力一下子被削弱这么多,是因为那位前辈的离开么?” 秦沐百思不得其解,反正问他的问题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熟料那战泊宁竟眼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猝不及防的一瞬间。 他笑眼弯弯,眼梢微微一挑,眉目如画,就像那雪山之上的暖阳,清冷无双却令人惊羡,仿佛融化了那一排的火树银花,秦沐一时间真的怔住了。 直到听到他略带温度的嗓音,低低地叫她回神。 “敛煞为什么突然变弱呢”他故作悬疑地停顿了几瞬。 “不是因为那前辈的离开,而是你的实力拖累了它,敛煞上一代主人应有地阶大武师的修为,一下子档次变低,怕是它自个儿也没反应过来。” 战泊宁瞥到了一处小石头门,便直接迈腿朝那里走去,面具下的嘴角已经止不住扬起,他已经看到她那副惊愕的表情,实在好生有趣。 她拉低了敛煞刀的档次?秦沐气结,骂人不吐脏字,这泊宁君可真是天大的本事,终于晓得他那抹笑意从何而来。 原来是想好怎么堵她,秦沐觉得自己胸中的火都要冲上头顶了,但是她还得硬生生地忍下来,战泊宁,她可能是忘不掉了! 秦沐忿忿地拔起地上的敛煞刀,把参参和小龟召进纳兽盒里,小龟一开始还不愿意进,但是它爬行实在太慢,裸露在外边也不安全。 在秦沐阻挡不了的参参的一顿恐吓之下,小龟还是自个儿主动进了纳兽盒。 秦沐连忙准备提着大刀跟上,一拔竟然没能把敛煞刀给拔动。 她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情况?难道这敛煞认主是假的?不然怎的不听她话。 秦沐正疑惑着,突然敛煞周边的土壤松动,它倏地一声凭空飞起,直直地飞向了那棵扎眼的梧桐树。 秦沐不明所以,自然是要跟上它,看看这柄刀要搞什么幺蛾子,“泊宁君,稍等!” 虽然追得及,但是秦沐出声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就急急地去追敛煞刀。 想来这棵梧桐树想来应是年代久远,与敛煞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春秋。 而且能承载如此戾气的敛煞的树,应该也不是普通的梧桐树,秦沐这下子是存了心要好好去瞧瞧的。 随着敛煞的引领,秦沐靠近了那棵诡异的大梧桐,凑近一瞧,这梧桐实为硕大,高大得惊人。 盘根错节的大树根都横亘在了地面上,突起的部分还异常地坚硬,棕褐色的粗枝干上,有着历历可数的深痕,每一道褶皱的树皮都是岁月的洗礼。 敛煞破开的大口子里,树芯的痕迹还很新,米白色带着些许不平粗粝的木头面,里面黑洞洞的,一眼似乎看不到底。 接着往洞内往上瞧,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并不是想象中的纯粹的树心,没想到这树外强中干,竟然是一棵被蛀空了的梧桐树。 秦沐暗暗惊叹,里头竟然腐败至此,不过想想也是,若是里头不空,敛煞怎么会寄居着,伺机而出。 但是外头瞧上去,却如同只是一棵秋季枯黄的树,等待下一个季节,再抽枝长叶,重新繁茂,重新轮回享受四季。 本来她还觉得这树惬意自得,福泽绵长,现在看来不过一具空壳。 看来这火灵幻境确实奇妙,竟然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都不能小瞧了去,秦沐把头从树洞里探出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异火入体 她感叹似地拍拍这棵大树的枝干,树根还牢牢地扎根在这泥土里,以地为冢,对于一棵树来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敛煞许是在与这个沉默无声,却时时陪伴的朋友告别。 但是作为刀灵它可能还不清楚,其实在它进入梧桐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这位好友的生命,注定了这棵梧桐的悲剧。 秦沐叹了口气,本想拽着敛煞就走,但突然在那黑黢黢的树洞里,闪过了一丝的火光,耀眼夺目,使人不得不注意到。 秦沐新生疑窦,自然是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往洞口看了一眼。 “噌!”突然那亮光从树洞里由远逼近,直冲她的面门而来,秦沐下意识地往后就退,跌撞了几步,这才站稳了身子,堪堪避过那火光的攻击。 所以说做人真的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啊,刚逃出虎口,又入了狼窝,好奇心害死猫。 还不知道这次是个什么东西,那火光的温度炙热得让秦沐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被烧着了。 比参参和敛煞身上的火的温度,要强上好几倍,秦沐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要是被那火碰着了,随时可能就会变成个火人。 随着秦沐踉跄的后退,没想到那树洞里的东西竟然毫不顾忌地追了出来,行事作风可真是嚣张。 但是这下子它的真面目倒让秦沐看了个透彻,本来就看见一缕火光,秦沐以为大抵是个火系灵兽,却没想到结果让她哭笑不得。 哪里是什么灵兽,分明就是一团红色的火,甚至光艳的红色里头,还掺杂着不少紫色的丝,像天际划破的闪电。 火焰不大,但是所过之处,皆是劈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东西被烧得焦透而发出的爆裂声,秦沐还离那团火三丈远,就能感觉迎面而来的一嗡热气。 “敛煞,过来!”秦沐凛声喊道,都摊出了手,半晌却不见那大火刀过来,果然这敛煞没和自己立契。 战泊宁都不用叫那衔音,人家自己都知道过去,到她这儿,叫了也不见得过来,是没察觉到它主子要被这团诡异的火给烧死了吗? 叫敛煞的时间,那团异火已经蹿到了秦沐面前,只一瞬间,秦沐的瞳孔剧烈地放大收缩,那团火竟然直接融进了她的身体。 “噗通”,巨大的痛楚像千只蚂蚁噬骨吸血,瞬间便密密麻麻地袭满了全身,秦沐一时支撑不住,单膝跪了地。 “嗖”,敛煞快速地飞了过来,秦沐才有支点可以支撑,堪堪能直起半个身子。 蚀心的苦痛像融进了她的血液里,布满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经络,身上所有的骨头像是被重新折断,碾碎,再次黏合连接。 秦沐握着敛煞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煞白又铁青,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流下,滴入衣襟,濡湿了一大片,她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每呼吸一口,胸膛起伏皆是刺骨的疼痛,秦沐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把大火刀也吓个半死。 敛煞自个儿也抖了起来,它不过是想跟小火告个别,它以为小火是要跟它新主人打个招呼开开玩笑,没想到小火直接酿成了这样的事情。 敛煞刀这千百年来杀人无数,但是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愧疚的感觉,它好不容易看上了人,别说还没带它出幻境就陨落了,那它也太悲惨了! 它头一次怀疑小火交朋友的真心了,伤害它主人,就是它的敌人! 终于秦沐脱手,再也握不住敛煞,手心因被冷汗浸湿,黏滑着从刀柄脱出,再没有支撑秦沐站起来的力量。 她想着自己一定会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抽搐着就此痛死,死在这幻境里,天为被地为衾,化为一滩白骨,和这棵死树永伴生死。 无论在多危难的境地里,秦沐都不曾对生活失去希望过,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生命的价值,无论是遭父母抛弃还是生活重新开始,她都相信自己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但是此时此刻,秦沐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死神的踪迹,这种全身上下被炙烤一遍的感觉,几乎快让她万念俱灰。 巨大的疼痛和整个五脏六腑快要被化掉的感觉,秦沐发誓,很多已死之人肯定都未曾体会过这样的苦痛和无力感。 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和恐惧,秦沐实在是要坚持不住,只是正是那要走入黑暗的一刹那,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只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她沉下去的心又有了拼命挣扎的冲动。 “凝神!” 秦沐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是一个人在黑暗的林子里走着,越走越冷,越越走越冷,越走越深不见底,但是突然有人叫住了她问,为什么到那里去? 秦沐蓦然回首,发现身后才是光亮所在。 她浑身都在抽搐着,小身板本来就不结实,现在在他怀里虚弱得像只小猫咪,唇瓣也颤抖得发紫,不过好在,她终还是醒了过来。 秦沐是被那句‘凝神’给硬生生拉回来的,她努力想把眼睛睁开,可是眼皮重得像被东西给压住了。 纤长的睫毛在颤动着,像是坠挂着雨露的草被风吹着,千姿百态地抖动着。 神智稍微清醒了些,好不容易强撑开眼瞧了瞧这个世界,秦沐却一眼望进了那深邃的眼眸。 像是能把星辰都揉碎了装进去,明澈皎暇,淡泊宁静,像清冷的月又似夜空的风。 而且清醒的判断还有秦沐确定,战泊宁握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是六伏天冒着寒气的凉冰,不知怎的,竟生生将自己全身的燥热给降下去了几分。 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经脉是不疼的,但是秦沐慢慢发现这炙烤疼痛的顶峰也不过如此,疼到麻木也可以堪堪忍受。 “等到你的经脉可承受它肆意穿梭的宽度,它便耐你不得,若是你无法忍受着将它收服,则爆体而亡,懂否?”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依然的凉薄冷情,从语句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在她这生死一瞬的人面前好心地随口一提。 秦沐的脑袋嗡嗡作响,颅内的神经痛得快要爆炸,她不得不把眼睛又闭上,贝齿轻合,却用力咬着不松,以减轻这团异火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痛楚。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服雷火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的灼热苦痛,这团火可真是野蛮,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不愧是和敛煞做朋友的。 “噗通噗通”秦沐没心思去想自己靠在了哪里,又是谁的心跳声,那么沉稳有力,不急不缓,但那跳动着生命的声音,莫名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他说得没错,若是她秦沐忍不了,就此意志松懈,今天八成是要交代在此处。 爆体而亡?她可不要死得那么难看,不就是一团异火,就算生出了天地灵智,那又如何,人定尚能胜天,今天她就不信了还拗不过一团火! 秦沐尝试着调整呼吸,把脑袋里的精神力慢慢沉下去,凝出温和的气丝缓缓修复被异火撞宽的千疮百孔的经络。 她很是小心,虽然精神力凝出的气丝滑过经脉里无处不在的伤口,等于又自个儿凌迟了一遍,但是气丝游走过的地方,都酥酥麻麻,舒适异常。 她惨白着脸,却忍不住勾了勾唇,额间鬓角早已被汗水打湿,呼吸因为疼痛而越来越急促,显得格外狼狈。 但是秦沐没有刚才那种慌张失措和害怕无力感,因为她心中已暗暗存了底。 不过是一团异火,秦沐一咬牙,加快气丝在经脉里流动的速度,渐渐顺了气,终于有力气可以自行强撑着坐着。 神智既然逐渐清晰,自然也有心思去想到自己搁谁怀里躺着,她是怎么样都要自己坐起来的,哪怕身子依然颤抖得厉害。 战泊宁感觉到她的疏离,也并不恼,有了那抗拒人的小脾气,证明是无事了,他拍拍衣袍,慢条斯理地顺了顺白衫上的褶子,不急不徐地站了起来。 肩宽腰窄,身长如立,静静地站在盘腿而坐的秦沐身边,不言一字,似乎春花秋月,清风自来,而他就站在那里,等花落肩,等风入怀,等你归来。 秦沐现在哪里顾得上别人在做什么,只顾着用精神力修复伤痕累累的经脉。 这异火果然是蛮横,她毫不怀疑若是再让它横冲直撞一会儿,保不齐经脉爆裂,她就爆体身亡了。 一想到这里,秦沐的气丝游走的速度也开始加快,终于算是掠到了那团异火在她体内的踪迹,天杀的,怪不得她浑身上下经脉都受损如此严重。 合着这团异火所过之处,皆是雷丝嵌入了经脉内壁,就是那火焰里紫色的部分,像密密麻麻的头发丝勾刺她的经脉内壁。 秦沐突然想到了刚才那空气中劈里啪啦的东西烧焦声,心里头还是不由得发怵。 只是诡异归诡异,秦沐知道要是今日抓不到这个罪魁祸首,那么这经脉修补之路是远远不会停止的,直到她精神力枯竭,也依然难逃一个‘死’字! 想到此,秦沐心一狠,牙一咬,将更多的精神力化为修复的气丝,一齐涌入经脉之中。 后浪推前浪,气丝源源不断贯通浑身上下每一处经络,争先恐后着一拥而上,朝那团异火扑去。 要是那异火会说话,可能得大叫一声‘不好’,自己本来像个大摇大摆的山大王,走到哪儿破坏到哪,怎么突然来了千军万马的追兵,一下子把它给包围了起来,逃都来不及逃。 那团异火被千丝万缕的气丝包裹住的同时,伤本溯源,秦沐也忍不住喉口的腥甜,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妖冶鲜红的血珠滑过袍裾,滴落在黄土里,湿了方寸土地。 秦沐疼痛地屈下腰,单手撑着地面,五指随着疼痛收拢,戳进了并不松软的泥土。 粗粝的砂土嵌入指甲缝里,沾染了脏污,原本干净的手指也变得埋汰起来。 可见她此刻有多么地痛,不过好在危机总归是解除,那团异火在她体内再作不了什么妖!。 秦沐现在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凝出的气丝上,牢牢地禁锢那团异火。 在最靠近心脏那里,成千上万的气丝像不可计数的铁链条,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团异火包裹。 原本那异火还不老实,在包围圈里依然横冲直撞,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但是它似乎也发现了撞破了第一层,还有第二层的气丝,甚至还有第三层,第四层不可尽数。 秦沐自个儿也觉得自己是个狠人,不惜耗费多少的精神力和耐心,也不给其有一丝丝逃出来的后路。 她知道有些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了下次反受其害的只能是自己。 所以哪怕这气丝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快耗尽,而那团异火还是突破重围冲了出来,她也不会后悔,毕竟这一场豪赌现在的结果,她还是赢了不是。 果然那团异火见突围不成,也懒得反抗了,本来就是想看看能带走敛煞的人有没有那个本事把自己也带走。 这下它是知道答案了,这女人的精神力竟然如此雄浑,既然如此,那便跟着她出去玩玩,大不了等她死了它再和敛煞回到火灵幻境里,继续玩。 身体内剧烈的疼痛渐渐随着心脏旁边那团异火的平静而渐渐平息下来,秦沐在地上缓了些时间,气这才慢慢顺畅起来。 她尝试着用气丝把包裹着的那团火给送出体外,却发现她一有动它位置的想法,那团异火就会暴躁地又开始乱动。 秦沐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是现在看来,只要它不动,与她平时普通无异,也暂时算是劫后余生了罢。 秦沐松了一口气,抬眼望去,耄耋萧条的梧桐树前站着那白袍男人,单只背影,挺拔颀长,黑发如墨,垂至腰际,似乎比她一个女人的还要顺滑。 世人皆说泊宁君是高岭之花,适合寒冬冰雪,她倒是觉得,这男人与秋风飒景倒也般配。 从他没有抛下自己自个走掉这一点来说,这泊宁君的人品是值得肯定的。 不过她这水生火热,生死一线时,他却在那悲春秋月,闲情逸致地观赏梧桐这就说不过去了! 似乎觉察到她的注视,他缓缓转身,本来脸上因入水换下的面具又重新换回了白纱,红白相宜,朱砂痣又开始妖冶夺目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突然的离别 他似乎一秒间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派战泊宁,那刚才的手与那沉稳的心跳,是自己的幻觉吗? 泊宁君似乎是不像会做那些事的人。 “好了?”他的目光随意地瞥到了秦沐身上,出言询问。 秦沐扶着敛煞的刀柄,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差点腿一软就要给战泊宁行跪地大礼了,好在争气地沉住了气,稳住了双腿,才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心里一阵后怕,哪里还敢看他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地面点点头。 “将那火唤出来瞧瞧”,他从梧桐那里走来,带着秋意与闲适,一行一步,步步生莲,嗓音磁性十足,带着些许凉气入耳,潺潺流动。 “我只将它束缚住,并未将它收服。” 秦沐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也比平时轻上不少,刚才自己疼得在地上打滚抽搐,现在想来还真是丢脸,饶是如此,也对那团火束手无策。 “它不闹了便是从了你,你且将其放开,它不会再伤害你。” 几句话之间,他已然走到了秦沐跟前,缓缓地向她解释,这般循循善诱的语气倒真让秦沐信了个彻彻底底。 若真如他所说,那异火从了自己肯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若是没有,一旦抽回精神力凝成的气丝,将再也不会有机会第二次能将其束缚禁锢。 秦沐的心微微在打鼓,思忖了数秒,她略微颤抖地伸出右手,而空闲的左手慌张地紧紧攥着,尖锐的指甲都快要扣进手心里去。 一丝一缕,精神力在慢慢地抽回,识海又逐渐丰盈了起来,越是脑海里星星点点的光点越多,秦沐却越是不安心。 直到微微张开的右手手心,突然轻轻地“噌”了一声,凭空燃出了一团红中带紫的火,与之前炼药时将气雾凝成的火焰完全不同。 小火焰蹿得倒是欢快,还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紫色的细丝在一片红中明显得紧,气焰甚至比刚才还嚣张几分,不正是刚才把她经脉闹得天翻地覆的小恶魔么? 而且刚才那般灼热滚烫的温度,靠得近些都快要把人融化掉,现在这异火就在自己手上秦沐却没感受到一丝温度,这么说,它确实可以为自己所用? “竟是雷火”,战泊宁突然轻笑一声,暗道秦沐的气运之好,真让人心生嫉妒,这丫头本来就已经剽悍至厮,精神力得天独厚。 若是不知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女,长在那富贵村,碌碌无为甚至被欺凌了十几年。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哪个老怪物在她身上砸了什么改气运的秘宝,怎能所有机缘都找上她。 “雷火很稀有?”秦沐虽然也暗暗惊奇这火种竟长得如此独特贵气!一点都不符合她富贵村的气质,而且这敛煞可以砍人,这异火该怎么用? 泊宁君撇了她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又到了笑点上,怎么那么没有见过世面,竟连异火也不知么? 秦沐是看出了战泊宁眉宇间微微的嫌弃,暗自轻轻抿了抿嘴,果然还是不能话太多。 “世间异火有四种属性,阴火邪祟,易入心魔难以驾驭;兽火好战,取上古火性神兽之烈焰,阳刚之气太甚;莲火重在感知,却只于药师有益;唯有这雷火,淬体强气,隶属正气,上乘之佳。” 说着战泊宁瞥了一样洋洋得意的雷火,似乎是知道他在夸它,一蹿一蹿扭得更欢。 “四异火虽种类不同,却实属难得,有些人寻其一生也难觅踪迹,便是连我师叔,已达药师之顶峰,终身也未见异火之影,你该知晓我的意思。” 他微微地低了低头,似乎想要跟凑近地与她讲话,声音平和,却比莫大夫多了三分冷冽和严肃,比简莲生少了几分不耐与傲娇。 泊宁君若是作为一个修炼道路上的挚友,可是那种顶配啊! 身处正派,地位崇高,人品端正,见多识广又清俊绝伦,若是放在眼前单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彼时的秦沐心中念了一百遍这男人的好,殊不知日后自己要啪啪打脸,她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了解到了这异火的重要性,又怎么会傻乎乎地把雷火往人前显。 “多谢提点!”秦沐抬眼,眼神微微柔和,明显是盛了他的情。 “这雷火和刀被你收服,想必这火灵幻境维持不了多久,趁剩下的时机去寻寻自己所要的物件,你修为太低,还是历练为主。” 秦沐反射性地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不与自己一道走了? 她愕然地抬起脸,略带惊讶地把目光投向他处,但是只瞧见了一个渐渐远行的背影,那正是白衣飒飒,飘然绝尘的泊宁君。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细细想来他实是不负那名扬远外的盛名,确实是高山之巅上那朵淡泊正气的高岭之花。 确实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让相识之人感叹其非凡卓越呢! 什么时候她也能到达他那样的修为和有那样沉稳不移的心境。 秦沐暗暗地叹了口气,突然一声欣喜的男声隐隐传入了耳中,是陌生的声音,她急忙正了正神,加快脚步进入那战泊宁进入的小门里。 若不是她眼睁睁瞧着他进去,定然不会想到,这黑黢黢的洞壁里还有这样一扇小小的石门。 毕竟刚才是因为浴火的凤凰在梧桐树顶盘旋,这才照亮着一整个洞。 这会子她把雷火一收,顿时便伸手不见五指,想必来人并不会这么轻易发现她藏于这石门之后。 这石门不过半个成人的高度,秦沐微微俯下了身子,才走了进去。 她屏气凝神,有些紧张,因为她听到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并不止一个人,而且步履沉重,一听就是男人的脚步。 “二殿,大殿还未与我们汇合,要不先别进入,说不定这中心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危险。”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跟刚才的欣喜之声不谋而合,依秦沐判断,应该是哪位世家公子哥的护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是怕,就和那死残废一起到后头磨蹭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暴发户厉清宴 突然传来一声比较刺耳的男声,剌着嗓子,声调却不低,莫名地使人听出了阴气和暴戾。 秦沐下意识皱了皱眉,可能近来听到的声音太过好听,竟连普通人的声音都难以容下。 这样可不行,她无声地咂咂嘴,继续侧耳倾听这外头的动静。 那个年轻护卫不出声了,但是那个二殿突然大喊了一声:“给我破开这道门,等出幻境都有重赏!” 秦沐抿了抿嘴,这叫二殿的货怎么像那种土暴发户似的,‘老板我有的是钱,都他妈给我砸!’ 心里虽然暗暗吐槽,但是这二殿倒把秦沐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等他们进来一瞧,发现这偌大的洞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死梧桐树,不知道那二殿会是怎么暴怒的一副表情,她倒是隐隐有些期待了。 隔着两块洞壁,秦沐还是听到了声音不小的砸石头的声音,但是很快,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看来那群人是破门而入了。 不愧是土暴发户,够蛮横的,秦沐从石门的隙缝里看出去,看到了些许火光,看来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竟然还随身携带火折子。 不过秦沐突然想到了那个人,也是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根火折子,莫不成这些人是天派的? 但是很快秦沐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火光跳动,洋洋洒洒进来了十来个人,皆是手里一个火折,很快把这个洞给照亮了。 秦沐这才看清楚这些人的样貌及穿着,统一穿着束口的黑色劲装,看起来倒像是有组织的。 只有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身着玄色烫丝绸衫,袖口用金丝线勾勒了繁琐细密的华贵纹路,脚上的白绫袜黑皮履都刻画着精致的暗纹,脖颈还垂挂这一尊憨态可掬的金佛。 从他头上的羊脂白玉簪到脚上的崭新的黑履,都在显示着我很富有,因此虽然样貌不差,甚至比一般人要清秀上一些,也被这满身金灿灿的装扮给压了下去。 秦沐又忍不住啧啧两声,有钱没品位。 “凤栖梧桐,国师算出这次火灵幻境中心秘宝果然是这凤凰没错!” 那个叫二殿的男人再也掩不下心中的欢喜,声音都激动地颤抖起来,仿佛那凤凰已注定与他立契。 秦沐暗暗鄙夷,且不说那凤凰是只有主的凤凰,就算是只天生地养的,他是哪来的自信人家一介神兽会与他缔结契约,难道是凭借这一身金灿灿的行头吗? “是啊二殿下,这梧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树,乃是神树,定然是凤凰的停踞之所”,那个年轻护卫又说话了,似乎也是真心为其欣喜。 “何忠,你终于是说了句好话”,二殿眯起眼睛,略带审视地看了眼那个年轻护卫。 “快,带人去寻寻这洞中可有其他异宝,找到本王有重赏!” “是!”那个叫何忠的护卫似乎是被他这一番话给激励了,深深地对着那二殿作了一揖,极尽卑躬尊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壮志凌云与忠心耿耿。 而后举起黑色剑鞘,高出众人的头顶,有力地挥舞了几下,率领众人在洞内分散四处找寻。 秦沐总觉得这主仆关系有些奇怪,似乎那个二殿对其并不是很信任,但是那个叫何忠的护卫又是统领这群修炼者的人,且对那二殿又不是一般的恭敬。 这群人决不是从家族门派里出来的,因为完全是发令与服从的关系,若单纯是门派修炼子弟,断不会唯一个人唯命是从。 这样的组织,八九不离十就是皇室那一票人,只是为何莫大夫并没有出现在其中,秦沐虽有些疑问,却也无人再解答。 那么那个护卫口中的二殿,就是玄化国那现任皇后所出独子厉清宴,怪不得那么富有,竟然是皇室皇子。 秦沐满心的感慨,他如此的心高气傲又目空一切,若是知道这洞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该是如何的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秦沐继续往那空隙里望着,发现那厉清宴在四下张望后,独自靠近了那梧桐树干,脸上的暗喜与急迫并未有所掩饰。 显而易见,他是要独自去中心一探究竟,应是怕那群随行的护卫抢了他的机缘!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人做事还真是多疑,也太过不光明磊落,秦沐撇撇嘴,对这个皇室二殿的印象是差上了几分。 “殿下,这幻境不同寻常,梧桐呈死气之象,树枝枝桠交错,保不准有什么危险,不如让何忠为殿下试水,若无危险,殿下再行接近,夺取秘宝?”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秦沐佩服这何忠憨憨的勇气,明显你主子是怕你们抢了他的秘宝,你还傻乎乎地往他跟前凑,这不是让你主子认为你有所图吗? 谁知那厉清宴并没有暴怒地出言驱赶他,而是略微地思考了一下,眼珠子转动频率加速,最后抬眼,露出阴骛的眼神,然后勾了勾唇,算是漾起了一个笑容。 “阿忠,你虽跟我的时间不长,我是一直信你的,若是那梧桐有何异样秘宝,可一定要让我来拿,嗯?” 厉清宴边说着边把手搭在何忠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算是敲打。 语气也是不如刚才那般暴躁,尾音的‘嗯’字拖得很长,似乎在等待他应答,看起来倒真是个宠信下属的好主子。 何忠的头压得很低,根本不敢抬脸看主子,只是谦卑地点了点头。 厉清宴把放在他肩膀的手拿开,示意他去探探究竟,待何忠转身,那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一脸阴骛地盯着何忠的背影,防止他有什么动作。 秦沐轻声‘嗤’了一声,看来这厉清宴不仅小肚鸡肠,疑心多虑,还贪生怕死,真的是缺一个滥情,男人的劣根性就全了。 那何忠倒是个忠心的,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为他这主子试水,不知是脾气好,还是真是个傻的,对他好坏都看不出来么? 那何忠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梧桐,靠近那个黝黑的树洞,看上去应该也是怵的,左手把剑鞘举到胸前,右手颤抖着着举着火折子往洞内照。 照看了半晌,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后边的厉清宴忍不住了,出言问道:“何忠,里头有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触本王霉头 半晌都见得何忠僵直着身子,一言不发,厉清宴暴怒着,冲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将他粗鲁地撞开,自个儿往洞里瞧。 可是饶是火光都快烧到那树了,还是没能看出个究竟,里面空荡荡的,带着死树的一股子味儿。 “殿下,这树洞壁内泛白,是崭新的破开痕迹,怕是秘宝已被取走”,何忠几番犹豫,还是开了口,直直地站在他身边。 “啪!”厉清宴没有犹豫,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了何忠的左脸上,清脆响亮无比,瞬间将一个大老爷们的脸甩肿了。 “要你多嘴!是不是你刚才偷偷摸摸藏了什么?” 厉清宴狠狠地咬着牙,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甘心,狠狠地瞪着何忠,似乎有这样的结果都是因为他。 何忠没有防备,手上的火折子一下子冲到了地上,滚了几下就熄灭了,他急忙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殿下明鉴,属下决不敢做那样的事!” 见他这么卑微和小心,厉清宴料他也不敢藏什么,只是被别人夺去秘宝心里有一口气罢了。 “滚!”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厉清宴直接抬脚踹在了何忠的肩膀上,何忠被就地踹翻滚了几圈,浑身都沾满了尘土,格外地狼狈。 其他找寻的人脸色大多也不好看,互相面面相觑着。 何忠是何家的人,尚且被二殿下如此对待,那他们这些没有后台的,岂不是捏死他们就像捏死蝼蚁那般容易? 突然在这鸦雀无声的时候,传来了一些突兀的声音,熙熙攘攘,由远至近。 “方位,谓四方中央之欸也,幻境属火,大抵是南方位,罗盘显示,此处正南,且磁场感应最为异常,大抵这里就是幻境中心,秘宝之处所了。” 外头传来一个缓缓诉说的声音,耐心又细致,听着语气,倒不像是个修炼者,像是个在茶楼叫座的说书先生。 “应先生可知晓,这中心之处是为何物?” 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虽不那么有磁性,但是声线还算理智沉稳,秦沐确定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直到又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也是好像在哪听过的,“肖定远,你不过是一个搭伙的,费什么话!” 肖定远这名字一出,秦沐一下子意识到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是那斗兽场调戏她的散修! 而另一个声音,她灵光一闪,也想到了来源,与肖定远有过一战的段家长子段峰。 没想到昔日战场上剑拔弩张,今日在这幻境里竟然走在了一道,秦沐不禁感慨,这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有过纠葛就更容易遇到。 但是他们虽是走到了一道,但是观念好像还是没能磨合,人愈来愈多倒是更有趣了。 皇室与散修,秦沐有些隐隐期待这两批人马会有怎样的碰撞。 “段兄莫恼,大家既然有缘在幻境内相遇,便是注定的,这回的秘宝,有缘者得即可。” 又是那位先生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发言,缓缓而论,这话应该是让那当局者舒服的。 秦沐心里暗想这应先生可真是会做人,两边不得罪,秘宝有缘者得?那应先生应该不是这么想的! 不然又何必入这最危险的幻境中央,怕是这群人无论谁得到了,不争个头破血流都不会罢手。 “应先生,石门被破,有人先一步寻到了!” 突然另一个陌生的男声提高了嗓音,然后秦沐听见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应该是那些散修步履匆匆小跑进了这洞穴里。 秦沐继续趴在小门的缝隙上窥探着,看来那厉清宴也确实是狂妄,听到有来人竟然连火折子都不熄灭,阴沉着脸盯着大石门的方向,似乎在等那群人进来。 散修进来的确实跟说话的人数是一样的,四个人,段峰与肖定远她认识。 那个穿着天青色长衫,有着两撇小胡子的人想必就是那口中的应先生了,还有一个年轻的散修样貌普通并不起眼,应该是后来出声的那个男的。 他们手上各拿着一个火折子,火光燃燃,照清各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是惊愕,似乎没有料到这洞穴里竟然是皇室的人。 一瞬间众人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对这洞穴里的人似乎各有各的想法。 相比较段峰脸上的显而易见的惊诧和惊恐,那位应先生和肖定远的表情是正常得多,但是还是些许的震惊。 “惊扰二殿下,草民有罪!”段峰谦卑地低头,他有幸在皇室狩猎上见过厉清宴,自然能认出来,他家只是边富城的一富庶人家,哪里敢对皇室不敬。 其他三人单看这群人服装统一,为首之人又穿着不凡,心里是忌惮了几分。 乍一听这人竟是玄化国皇室二殿下,知道今日这事棘手了,秘宝恐不能得,脸色都瞬间不好看起来。 “嗯”,厉清宴颇有优越感地从喉底发出一个单音节,轻蔑地瞥了一眼来人,似乎表达了对其也来寻宝不自量力的嘲笑。 “殿下可是寻着宝了?”见厉清宴没有与他们交谈的意思,那陌生散修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迫不及待想问秘宝的下落。 “这位道友,本王听不清你的问话,你不妨凑近些再问一遍”,厉清宴把目光扫到那散修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 那散修本就小心翼翼,生怕惹着这尊大佛,现在这大佛开口要求,自然没有任何防备心地走上去,把刚才那句问话又问了一遍。 哪知话音刚落,就看见自己眼前一花,那双崭新的黑皮履重重地踹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那散修本就不察,直接被踹翻在地,只听得他耳边嗡嗡地响起了刀子般的声音。 “什么东西!也敢来触本王的霉头,抢本王的秘宝!” 语气明显赤果果地带着不满与蔑视,像对待条路边的野狗,似乎不留情面。 “你”地上的散修似乎对他直接上脚感到不可置信,半天噎不出半句话来,但是身后的三个同行伙伴,却也没有要为他出言的意思。 那年轻散修只得自己说话,右手捂着被踹痛的肚子,左手食指颤抖着指着趾高气昂的厉清宴,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回忆梧桐 “就算你是皇室的人,也不能随便动手伤人!”那散修气得音量忽地拔高,久久充斥在这洞中挥之不散。 “你是分不清教训和伤害?”厉清宴嗤笑一声,众人将他语气中的不屑听得清清楚楚。 这皇室二殿下未免欺人太甚,应先生和肖定远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着不敢再说一个字,段峰则是把头埋得更低,态度更是谦卑。 躺在地上的散修哪里还敢再吭声,只能暗暗地把这哑巴亏给吞了下去,警惕地看着厉清宴,又扫了眼他乌压压的护卫,有些害怕他再出手。 “哼!看你这熊样,还敢跟本王叫嚣”,似乎是散修那有些惧怕的眼神取悦了厉清宴,他倒是颇为真心地露出了笑意,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一脸得意地往洞更深处走去。 对于这群从外边进入的人来说,刚才秦沐他们被漩涡进来的那个池子,就应该算是他们的出口来着。 秦沐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刚才那结界之处洞口大得很,很扎眼,不然要被他们发现这里还有一扇小门就完了。 皇室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那四个散修也不敢轻易追上去,大抵是应该在此歇息一会,等那群人走远再前去查探! 秦沐对后边的事没了兴致,召唤出雷火以作照明用,不说这雷火对修炼打架有什么作用,照明可是一把好手。 她认为火就该有火的样子,要是不用来照明怎么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呢! 秦沐微微猫着腰,从这个狭小的通道里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到看到洞口外的亮光时,才把雷火收了回去,暗暗留心这洞外的情景。 这幻境内似乎也分白天黑夜,被漩涡卷进去的当口天才刚刚沉下来,这会子竟然又是白天了。 虽然天没有大亮,只微微露出了鱼肚白,云彩很少,乍一看像是沾了白色颜料抹上了几笔,有些失真,也令人有些窒息。 四周静谧无声,安静得秦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有种劫后余生的畅快感。 虽然才短短几日,但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原来这个世界远不如富贵村那样简单,秦沐自嘲地轻笑一声,眼界这个东西,是要让自己不断强大才有的呢!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扯下腰袋,五指收住袋口,晃荡晃荡了几下,里头传来不少的叮当声,秦沐不自觉由衷地勾起了嘴角,终于浮上一抹灿烂的笑意。 这回的收获可是不少,东叔的债可以还清,自己还可以有一笔积蓄,投资点小买卖发财致富,治好娘亲的病,不受人欺凌,不为贫穷所困。 秦沐第一次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干劲,她从来就是个知足的人。 因为前世的她失去太多,这一世有姚宣的陪伴,真的足够了,这将是她一辈子要苦苦守护的东西。 秦沐拍拍身上的白袍,话说他们天派特制的制服还真是不一般,刚才跟那凤凰这么恶斗过,竟然没有一点点的破损。 那这么说天派弟子是不是都不用洗衣服,捏个诀衣服就干净了? 突然秦沐也不羡慕了,还是勤快点天天洗衣服,一想到那清冷仙气的泊宁君这么多年不换衣服,天派那些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弟子从入派开始都不换衣服。 秦沐真真地恶寒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也不太能穿得住了。 趁这幻境还没消失,她决定好好在其中历练,毕竟周围的高手也太多,她一没美色二没后台,自保便只能靠实力了呗! 火折子留下的火烟味还久久弥漫在又陷入一片黑暗的梧桐洞中,这次是真的静籁无声,百事皆枯,岁岁年年,一刀一火一死树。 今日若是消散,没有雷火与敛煞刀的维持,这个幻境将永不再现,那么这个梧桐洞算是彻底逝去了罢! 一如多少年前那个一身红装少女来时那样孤独,聘聘婷婷,款步姗姗,唯一有声的就算发髻之上那缠绵碰撞的金步摇声。 时光感叹哀伤,岁月依然静好,总有来客误识,若是梧桐树依然可以听见,便能感知到缘分皆为注定。 一袭青衣,衣角摇曳,勾勒着青山卷云的白靴缓缓踏至多年不腐化的满地枯枝烂叶,发出轻轻的咯吱声。 万籁无声,只一个静静的脚步声彳亍在这里,莫青澜不懂,为何这棵梧桐树令他伤心压抑至此。 细柔的风拂动额角的青丝,他眉心微蹙,是久久挥不去的疑惑和愁虑。 可能是触景伤情,毕竟梧桐是母后最喜欢的树呢! 母后总说‘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他自小喜欢,却从不觉得那句诗悲怆。 小时候每每下雨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围着凤栖宫殿前那棵梧桐树蹦蹦跳跳捡叶子玩。 湿嗒嗒的梧桐树叶,几乎每一片都有他半张小脸大,他总是嬉笑着把沁凉的带着雨水的叶子贴在脸上。 总有一把素色的伞及时横在他头顶,锦衣华服恍在眼前,是女人那浅浅的梨涡笑得明媚,莫青澜只能记得那微凉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自己脸蛋的温柔感觉。 “阿澜,以后不许这样会着凉,母后要生气咯!”略带严肃的柔和声音,绵言细语又娓娓动听,带着独有的声线与音调。 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可抑制地轻轻滑落,那个时候,母后还在,他还不是个瘸子。 “大殿下,二殿发了信号让我们前去外围圈汇合,给我们两柱香的时间”,匆匆的脚步声只到洞口,几经犹豫地开了口,是何间。 莫青澜微微地侧过脸,意思是听到了,在转头的那一瞬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滴亮晶晶的东西从上头滑落。 像一粒璀璨的宝珠泛着莹光垂直坠落,径直落到了地上,融入了尘土中很快就没有了踪迹,只有那睫毛之上残留的,与白皙的耳垂相应,似是垂怜。 何间一时间不敢说话了,在洞口站得笔直一下子噤声,看着那一袭青衣清瑟的背影,久久不敢出任何的声音。 火光闪动着,如此鲜活温暖,只是他的心中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温暖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又见南谷 夜幕与白昼相互交替,日头朝升夜落,无论是烈阳还是满星,都安静地待在天际。 形形色色的灵兽叫声整日盘旋在耳际,‘呲呲呲’,大刀在地上发出嘈杂的摩擦声,令人听得怪怵的。 近日幻境之内消息都传开了,大一些的有上那么两三件。 第一件传闻幻境外围圈子一大刀白衣少女几乎要猎光了所有的低阶灵兽。 传闻这少女瘦弱不堪,却挥着一把脏兮兮的普通大刀,脸上糊满了泥土和兽血看不清模样,猎起兽来却招招狠辣,直击要害,速战速决! 能进入幻境的修炼者大抵修为都不低,因此虽然对那大刀女修有些不满,但也不屑于外围的低阶灵兽。 况且能一个人猎杀这么多,也应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也懒得去争抢。 还有一个最为重要因素是有人说那女子身着天派之服,有如此强大的师门庇护,众人自然也不乐意去惹上一身腥。 这第二件事是天派雷鸣之子雷景在此幻境深受重伤。 雷鸣感应其子气息变弱,急忙用那五百金一张的瞬移符将亲子给瞬移回了雷鸣山,看到的修炼者纷纷感叹这天派富有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传出的消息称火灵幻境秘宝已经被取。 但不知是何缘故,这取了秘宝的人竟然还留在幻境内,导致这幻境一直不消失,众人也无法寻到出路出去。 他们纷纷抱怨都取了最值钱的东西还贪图其他东西作甚,不是应该快点出去把东西藏起来,然后跑路才是? 而这夺取秘宝的嫌疑人选有好几个,首位就是那皇室二殿下厉清宴,带着大批人马破开中心石门。 照理来说是那看到秘宝的第一人,而且散修询问他时还被他直接打伤,一切都不说明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顺位是四个散修,有传言说厉清宴走后秘宝突然出现,不知被那四个散修哪个夺去。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四个从那中心地带出来后,都各自分道扬镳,看来应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么其他修炼者就更怀疑是他们四个其中一个抢走了秘宝,并敲定一些协议不透露。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流言是,天派泊宁君也现身幻境,之后便不知所踪。 许是他通过重重障碍,不着痕迹地取走秘宝也不可知,毕竟泊宁君这么神通广大,要说是他取走也是有很大的可能。 于是乎这些传闻愈传愈烈,修炼者们因没有瞬移符出不去也逐渐暴躁,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挥着大刀砍灵兽呢!呼哧呼哧的,刀刀生风。 若有人远远看见,定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这姑娘好剽悍,这把大刀都快跟她的小身板都旗鼓相当了,竟然还能挥得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秦沐很是满足,这整整十日以来,她一刻不停地游走于这幻境最外圈,遇上了各种各样的灵兽。 虽然大多都是两三品的低阶灵兽,但是种类倒是接触了个全全面面,实在是大受裨益。 她很满足现在这种忙碌又日益稳健的感觉,凭自己一刀一刀解决对手,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兽,但是还是能收获很多经验。 之所以这么费心地猎杀这么多,一来是二品之上的灵兽皆有兽晶,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二来是因为秦沐知道,一旦这幻境消失,幻境里的一切生物死物都会随着幻境的消亡而彻底被时空吞没,彻底消失。 所以秦沐也不必顾虑灵兽的灭种问题,况且这些地阶灵兽一般都是成群结队,易为繁殖,根本杀之不尽,所以她才这放心地历练。 虽然短短十日,才堪堪又突破了一阶,到达了地阶武者的修为,但是秦沐觉得自己这一阶奠基得很扎实。 不仅仅是精神力凝气的运用,在躲避与进攻技巧上,秦沐也学习到了好多,这一阶晋级可以说完完全全是她一拳一刀给攒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那山岚宗主为什么这么受人尊敬,拥有一身高超的武技外加不低的修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战斗也需要技巧性,技术指的是修为的程度和精神力的深度,但是巧劲是可以发现规律并加以学习的。 秦沐眼馋泊宁君那一套行云流水、花枝招展的武技已经很久了。 但是自己实践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一开始她一通盲打,根本不懂得闪避,就算在低阶灵兽上也吃过很多亏,后来斗得场数多了,也渐渐掌握了战斗之道。 武技虽然靠她自己摸索还不够精细,但是好歹也有她自己的一套打法,秦沐也算是满意的,好歹在这幻境只待了半个月。 无论如何,秦沐虽与日月为伴,清风比肩,也算过得闲情恣意。 她抬起胳膊将额头的湿汗胡乱抹了一抹,右手将取兽晶的匕首反插回腰带内。 左手食中二指将储物袋口拨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绿色兽晶应“叮铃”一声入了袋子。 “我道是天派哪个女娃这么特立独行,原来是我的小徒弟!” 略带嬉笑的声音从前方的大石头后传来,声音中气十足的,还满含着笑意。 这次猎杀的是食石兽,体型庞大得吓人,浑身呈灰色,像头放大了五倍的野猪,小眼獠牙。 但是它光长了一副凶样,实则行动笨拙又木头木脑,兽晶也是小得可怜,秦沐不知道已经猎杀了几头了。 虽然这食石兽伤不到自己,但是这皮是厚实得很,要不是它主动攻击,秦沐也不在乎多不多取它这一颗兽晶。 因此刚才全身心对付这食石兽,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堆积起来的石头后边有人,这会子突然出声,把秦沐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乍一听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话中的信息过进脑子,秦沐这才收起了戒心,朝石头那边缓缓靠近,嗦酒吞咽的声音越发明显清晰。 秦沐哭笑不得地看着坐在地上,背靠在石头上的红脸老头,一副惬意似神仙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八卦比秘宝重要 手里的酒囊子随意地拿着,时不时央到唇边,如饥似渴地嗦上几口,几滴醇香的美酒从他花白的胡须上跳出来,不知落入何处。 这老头还真是邋遢,嗜酒如命又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怕是那第一眼见到师父的那天,是他最清醒的时候了罢! “师父,你瞧我多久了?还故意不出声”,秦沐想到刚才猎杀食石兽的过程被南谷看了去,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在这些高手面前,自己的技法与修为还是有够诟病的。 “还怕人看?你都在幻境修炼者里出名了知道吗?不过我的徒弟也不必藏着掖着,想做什么就做!” 说着南谷将眼睛抬起来,微微一眯,扫视了一圈秦沐,又低下头嗦了一口酒。 秦沐听得他的话却暗自一惊,她独行十日根本没有消息来源,本以为只猎杀外圈低阶灵兽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但是没想到竟也被人注意议论,看来以后还是需要再多低调些。 “这不知道是哪个贪心不足的坏家伙,拿了幻境内的秘宝还不给我马上出去,这傻蛋不怕被抢吗?害得我们也都寻不到出幻境的路,走不出去。” 突然南谷把手里的酒囊子握紧,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胡子都被吹起。 秦沐心猛的一跳,暗叫一声完蛋,嗫嚅着小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难不成真的是他?奇了怪了,他来凑什么热闹。” 南谷蹙着眉头,一个劲地自己嘀嘀咕咕,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秦沐那微微难堪的脸色,与平时相比有些不同。 “师父认为是谁?”秦沐抿抿嘴,蹲下来目光与南谷齐平,略带小心地问道,想瞧瞧哪个倒霉蛋要为自己背锅。 “你知道天派泊宁君么?”南谷看小丫头片子战战兢兢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敢与自己说话,也就借此打开了话头,交流交流师徒感情嘛! 秦沐本来就心虚,嗯嗯啊啊地应了一声,算是应付过去。 “战生那个小子平日里应该有事要做忙得一团乱,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这里的秘宝他合该是看不上的。” 说着南谷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继续说。 “火性也与他属性相冲,若真的是他拿走他定然不会用的,我可要去向他讨过来”,自说自话着,一副下了决心的样子。 “师父与泊宁君很熟?” 秦沐原本还想着不如将计就计把锅推在泊宁君身上,但是这南谷与泊宁君似乎交情不浅,她几乎冷汗直冒,快要绷不住了。 “哦我没和你说过,我是天派之人?你拜我为师以后也是天派的人,赶明儿我带你上天派主殿进行拜师仪式,再引见你和那战生认识。” 秦沐总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似乎暗暗在谋划什么暧昧的东西,她挠挠自己的脑袋,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此事定然是瞒不住的。 “不用引见了”,秦沐苦着脸打断南谷的话,南谷明显地一愣,这丫头的意思是不拜他为师了还是不想引见战生? “我与泊宁君相识,而且,那秘宝实乃我所得!” 平地一声惊雷,把南谷炸得外焦里嫩,他絮絮叨叨好几天的傻蛋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徒弟。 而且那个素不与女人来往的师侄竟然会与一个普通的农女接触,早先看到她使用的匕首他就隐隐有些怀疑了。 但是后来因为那战生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品性,南谷又把自己的猜想给否决掉了。 这个小徒弟究竟是哪路神仙,怎么各种离奇的事都能找上她。 “秦沐秦沐,快跟师父说说,怎么与战生相识的?” 南谷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本迷迷糊糊的眼神都清明不少,眼睛里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心,连秘宝都被他抛诸脑后了。 秦沐噎了半晌,泊宁君比秘宝重要?但是还是开始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南谷讲了一遍。 她缓缓地说,南谷静静地听,脸上的表情更为兴致勃勃了,莫名让秦沐觉得有些瘆得慌,她是不是不该靠近天派的大宝贝泊宁君? “那这把匕首呢?他何时送给你的?” 南谷激动又急迫地问,目不转睛盯着秦沐腰间插的匕首,恨不得能盯出两个洞来。 世人皆知雪山之巅泊宁君,所属佩剑乃上品灵剑衔音,清冷出尘,满身寒气,剑气凛凛。 相传有弟子未经泊宁君允许触碰衔音剑身,直接冰霜蔓延全身,凝眉冻发,其攻击力不容小觑。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泊宁君除了衔音这一把体贴佩剑,还有一把西雪所赠匕首。 虽然品阶只为中品,却是削铁如泥,短小精悍,坚硬程度无可比拟,战生从七岁时就带在身边从不离身。 虽然南谷只在当年赠予战生时瞧上那么一眼,但是他不觉得自己会连自家师兄所造的匕首都认不出来。 秦沐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连连解释,她可没跟那颗朱砂痣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这匕首不是泊宁君所赠,是我的一位朋友,送我防身。” 言辞恳切,情深意重,极为真挚,南谷还真有九分信了这丫头是不知情的。 八成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师侄搞出的幺蛾子,难不成是换了好几个身份去勾搭姑娘? 他的小徒弟好是可怜,既然战生有自己的想法,那么他便先不说,这么奇奇怪怪的性格能钓到姑娘才怪! 像他徒儿这么个宝藏姑娘留给谁不好,不一定非要贴着他战泊宁! 等等,秘宝的事情还没问,南谷伸手拍拍秦沐的肩膀,示意她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然后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所以火灵幻境的秘宝究竟是为何物?” “敛煞!”秦沐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就召唤了那深深嵌入食石兽体内的敛煞刀。 敛煞听到主人召唤,破开浓肉污血,唰地一声蹿到了半空。 浓黑的污血顺着刀身劈里啪啦地往下滴,很是骇人,又倏忽一声飞到了秦沐面前,带着浓浓的腥臭味,盛气逼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生与死 好霸道浓郁的煞气!饶是南谷曾驰骋沙场,嗅惯了血气也忍不住一声干呕,刚刚下肚的美酒也快吐出来。 倒是秦沐这丫头面不红心不跳的,似乎是闻惯了这个味道。 南谷不禁对她多看了几眼,这丫头还时时都有令人惊讶的一面,这忍受能力还可以跟他去带兵打仗了。 等等,这把刀怎么如此熟悉?敛煞!竟然是敛煞!南谷在下一秒都快要爆粗口了。 他此生杀敌无数,跟多少把高阶灵器交过手,屡战屡胜,唯一输的那次,是那邪魅剽悍的小娘子,手里挥动的正是这把敛煞。 可是纵然刀未变,人却早已消失,众人皆道她是魔,敛煞是魔。 可那小娘子说过,这一辈子杀的每一个人都曾伤她害她,皆不为良善之辈。 若真正的对错只存在于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口中,那么她的说辞不过也只是别人非议她的更尖锐的武器。 既然如此,哑或者是不哑,也没什么要紧的。 直至她陨落,敛煞被封,南谷都不曾对她说过那句信她的话。 回忆像倒刺的尖刀,伸入密密麻麻的情绪里,将那些最痛苦难以面对的东西,一丝不落地勾出来。 走的人便是走了,生的人却难逃故人之思,不知在人生境遇里,何时会出现与之相关的事,再把生的人扒得鲜血淋漓。 南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唇角都打着哆嗦,久久盯着敛煞回不过神来。 “师父?”秦沐见他神色不对,尝试着唤了南谷一声,见没有反应,然后又追问道:“是不是敛煞的邪气太重?” “嗳?”南谷匆匆地应答,算是回了神,把目光放到秦沐身上,勉强地勾了勾嘴角,算是掩饰地轻笑出声。 “刀本身又有什么错,它的邪气伤不到你,上品灵器极难契约,好气运!” 南谷似乎又回归了平日说话和善随意的语调,对刚才看到敛煞时的惊讶已一笔揭过。 秦沐虽觉察师父对敛煞的态度不太对,却也一时间不敢追问。 “刀剑有灵,亦正亦邪,秦沐你可要为它指引好方向,这幻境的秘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南谷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非常认真,笑容里似乎还有一抹苦涩。 敛煞择了新主,证明这世界上记得她的,就只有自己了罢!这样或许也好 “我想这幻境是由敛煞所镇没错,但是只凭敛煞刀不可能延伸出火系幻境,之所以演变升级,我觉得还是这雷火所致。” 南谷正悲春伤秋这,沉浸在回忆的漩涡里无法出逃,蓦然听到雷火一词,倏地抬头。 一团红中带紫的火焰在自己眼前跳动着,跐溜跐溜的声音无比动听,发出神秘而梦寐以求的光芒,简直就是令人神往、熠熠生辉! 南谷的眼睛一下子看直了,如果古人会说卧槽的话,可能南谷心里已经说了不止十个。 当年他遍寻万地,好不容易寻到个兽火,还是那种看到敌人发起疯来止都止不住的。 饶是如此他还在师兄面前洋洋得意,毕竟这异火不光是可求,根本是常人连遇都遇不上的。 他当年是处心积虑地去寻了十年,才寻到了神兽焰尾的残苗,又费了多大的苦痛才堪堪收服,整整一年,他的胡子被兽火烧得都没能长出来。 世上异火,唯雷火最佳,于修炼最有裨益,自然也是最难收服。 这丫头能在这么小的年纪把雷火收入囊中还毫发无损,机缘真是令人嫉妒! 相传雷火之内的紫气越多,则品阶越为高端,这雷火之内密密麻麻的紫气,想必攻击力及淬体能力定然不错。 这丫头捡到了宝还傻乎乎地在这砍低阶灵兽,不知道该说她傻到家还是该说她踏实努力。 “雷火是最为特殊的一种异火,主修炼淬体,可攻击战斗,亦可助药师提取药性,秦沐你需得知道,没有足够护着它的能力,便不能将它显露出来,露宝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南谷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秦沐的眼睛,暗示着他这句话的重要性。 秦沐本就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只是这会儿又被这个老头给叮嘱一遍,心中是生暖了几分,将事情和盘托出她本就是存了几分试探。 若她要拜的师仅仅不如这一刀一火来得珍贵,那么这师不拜也罢,秘宝换人心又何妨。 人本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东西若是令人垂涎到连这样的前辈都在忌惮着,那么秦沐在现阶段也是不敢留的。 这样瞧来,秦沐倒是很庆幸与南谷全盘托出,也庆幸着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及时点醒她。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自己出了火灵幻境,众人才能出去的事情。 不能再在外围圈继续待下去了,幻境里这么多的修炼者,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头上来。 秦沐决定这会子就从这里出去,绝对不能让别人再知道这东西是自己所得,毕竟像泊宁君与师父这样的人难得,像那种杀人夺宝的渣滓可数不胜数。 “秦沐,咱们出去了好不?你看我酒囊里的酒都快没了,这些低阶兽箭木林和箭火林可多的是,你要是想要兽晶,师父可以让战生送你一屋子。” 南谷瘪着嘴,可怜巴巴地摇着干瘪瘪的酒囊,好像没有美酒喝就活不下去一样。 秦沐本来就做好了要出去的打算,没想到南谷又扯回了泊宁君身上,急急忙忙摆手加摇头,迫切地表现出一副不想与其有接触的态度,把南谷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不不,不用泊宁君送我,师父我们这就出去罢,让敛煞带路。” 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倒让南谷心里有几分疑惑,难道其实秦沐和战生并不相熟? 秦沐将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松开,敛煞直直地便飞了出去,像击破长空的鹰隼,凌厉而又准确。 似乎凭空在空中撕出了一道额外的空间,若有似无的缓缓显出了一道慢慢扩大的红色光圈。 以急速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像吞噬梦境的魇兽将整片头顶的天空都吞入肚中,不留一丝痕迹。 第一百七十章 回富贵村 幻境外的凉意即刻便蔓延了进来,带着清冽又真实的空气,秦沐贪婪地吸上了几口,终于要离开这老什字闷热的地方,算是透出口气来。 “快走!一会儿等幻境完全消失,人就多了,秦沐,一个月之后我会回天派玄群山,你带你娘上主殿寻我,与山下的小厮将那储物袋子拿出来,他们就知晓自会放你上去。” 南谷拍拍秦沐的肩膀,示意她动作快些,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性子太冷,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活得太累,赶明儿上了玄群山,他可要教她好好享乐这人间的美乐。 秦沐心里一暖,虽并未形于色,但是对于南谷的细心还是把感激放在心里。 虽然有些可笑的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家师父是天派哪位前辈。 但是她心里莫名地相信,无论南谷名声修为到底如何,都是良善之辈,是值得她学习和靠拢的人。 那么就算他只是天派最无名之人,她也愿意为了认他这个师父而成为天派之人。 秦沐乖巧地点点头,南谷见她应允便起身要出幻境,走出了好几步,突然又硬生生地折返回来。 对着秦沐竖起食指对准她指着,略带严肃地说:“不准再失约!再敢戏耍我,真的就不要你了!” 秦沐本不解为何南谷突然返回来,以为有什么要事忘了嘱咐,刚准备认真聆听,却蓦然听到这一番话,顿时哭笑不得。 这老头好是诙谐有趣,她笑着连连点头,郑重其事地说着不敢,倒是打开了些心扉。 南谷这才放心地离去,秦沐便也紧跟其后地出去了,把敛煞用自己的旧衣服包好。 因着没有刀带子无法背在身上,她只得把其握在手里,瘦弱的身躯握着一把一米长的大刀,显得有些滑稽和引人注目,好在秦沐出幻境比较早,因此也没有人瞧见。 天色略沉,灰蒙蒙的云交叠着拢在头顶,瞬息一动,有了些许生气,天空微微透着几缕光却迟迟无法从云雾里穿透出来。 一时间眼前的视线还是不算明朗,秦沐也无法分清是这是迫近黑夜的傍晚还是尚未苏醒的清晨。 总归是万籁寂静的时候,秦沐堪堪辨认出四周的景象,陌生中似乎带着些熟悉。 耳边是不断交织着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带着清脆的生气,并没有幻境里那种压抑的危机四伏的感觉。 她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地方-青都山,是富贵村旁的小山,怪不得那么熟悉。 秦沐皱了皱鼻子,嗅到了自己身上的一股子酸臭,在那幻境里还不觉得,现在跟外头这清爽的空气一对比,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是怎么能把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而不自知的,要是山悦瞧见自己衣服变成这样,不知会不会生气,不过她一定会认真给她洗的。 回家之前,秦沐决定先好好梳理一番,此次半月不曾回家,虽然让罗林暂时帮忙照看,但总归还是不要出什么事好。 自己这副样子冒然回家的话,一定会让娘亲担心,秦沐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找了个小溪简单擦洗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再将山悦的白衣和敛煞严严实实地包好,就往山下富贵村走去 天色愈发暗沉,连刚才那丝亮都被遮了个完完全全,秦沐这才知道这外头应是快晚上了。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吃饭上床都比较早,所以秦沐倒是松了一口气,村里人鲜少还有在外头晃悠的。 家家户户屋子里的油灯都点了起来,有些人甚至都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和泥垢,舒舒服服上了床榻,酣甜入梦。 秦沐小心地在村子里边穿梭,四处打量周遭的情况,唯恐遇上了些什么人,只是有些时候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秦沐?”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带疑惑的询问,人在精神紧绷的时候若是被吓着,可是真会被吓个不轻。 秦沐清晰地感到自己可怜的小心脏噗通一声,快要跳出自己的胸口。 后边的人见她身子狠狠地抖栗了一下,也没有料到自己无意竟吓到了她,急忙疾步追上去。 “果真是你,那日黑骨飞突袭一别,便未曾再相见,还好你平安出来,可有受伤?” 秦沐的受了惊吓的心才堪堪安定下来,一个黑影又蹿到自己面前,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这位温文尔雅的莫大夫的话,她真的要爆粗口了。 “没有”,秦沐眉头一蹙,下意识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急忙回话。 莫青澜将右手伸回,缓缓藏进衣衫袖子下,不自觉地攥紧,面上却未显露出来,还是一样的疏离啊! 他轻轻地勾起嘴角一抹笑意,却是略带着苦涩,眼神落到她的脸上,突然怔住了,她的脸为何? 秦沐见他久久盯着自己的脸,眉宇间似乎带着不解与疑惑,甚至还有些许惊奇,反射性地摸上自己的脸,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当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秦沐一怔,因为这副尊容之前很是骇人,她几乎能不看就不看,眼不见不心烦,而且脸上疙瘩太多,除了洗脸她也几乎从来不摸。 但是这一次的触感,仿佛与之前有所不同,脸上的疙瘩没有像以往那样深了,平整了很多,甚至原本没有疙瘩的地方,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顺滑。 “秦沐,你脸上的胎记似乎浅了不少”,莫青澜略带笑意地指出了她的变化。 秦沐的五官一直不丑,甚至细看,比很多好看的女子都要精致,若没有脸上这骇人的蔓延大半张脸的胎记和那坑坑洼洼是痘坑 之前莫青澜从未去想过,但今日一瞧,她在脑海中的样子似乎生动鲜活了不少。 “天色太黑,你看错了!” 秦沐用手捂着半张脸,微微低着头,一时间她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该喜该悲,只得先连连否认,她自己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百七十一章 莫青澜的试探 莫青澜下意识咬咬下唇,对着她点点头,低下去的视线放到了她手里的刀柄上。 刀柄很大,上头缠满了陈旧的布条,刀身被一件白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头。 饶是如此,莫青澜还是感到了灵器的气息,甚至这里头还有非同一般的煞气,这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人无法忽视。 莫青澜只在那刀上停留了一瞬,就马上把目光移开了,沉思数秒,再次开口:“可在幻境里找到什么好东西?” 他轻笑一声,略带轻松的开玩笑口吻,仿佛随口一问,实则心中早存了几分试探。 “我修为尚浅,哪能取得什么好东西,只敢在外围猎些低阶灵兽罢了。” 秦沐一言,虚实掺半,且不说莫青澜算不算是真心朋友,就算是朋友无疑,这种关乎性命的事她也不会轻易透露。 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只有师父,战泊宁与自己三人可知,以后也只能这三人可知,在她不足够强大之前,绝对不能把敛煞暴露出来。 “听闻外围一白衣少女挥舞一诡异大刀,几乎要猎光所有低阶灵兽,秦沐可有遇上?” 莫青澜的声音虽凉薄了几分,却还是温文尔雅,不急不躁。 秦沐心里一咯噔,那白衣少女不正是自己么?莫青澜有此一问,定然是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敛煞,瞒是瞒不住了,但是是不是真话,他也不必知道。 “遇上了,一袭白衣似乎是天派弟子,我之前未曾见过,也与她未曾交谈,那女子煞气太重,后找了个隐蔽处化为一阵黑气消失,只留下白色衣衫与一大刀,我便取回来了。” 秦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一番话,虚虚实实,带上邪魔人的话,这些修炼者应该会信上几分,不是她有意扯谎,只是这莫青澜倘若有些眼色,便不该这样试探她。 虽不能判断莫青澜是否当真完全相信她的说辞,但是秦沐是不准备多说了,他与皇室有纠葛,这些事情定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而且,莫青澜一眼便能觉察出这大刀与众不同,且马上与幻境里的流言联系起来,心思缜密程度也是不得不防。 秦沐一直牢记着,他不是普通的村中大夫,就算他本是良善之人,但是现在看来他身上的秘密并不比她要少,往往这样的人才更是危险。 黑气?莫不是那邪魔人?秦沐布下的疑窦,莫青澜是信了七分。 因为确实有邪魔人的存在,且其存在应该还未在普通修炼者中传开,秦沐生活在富贵村消息闭塞,定然是遇上了才能说出来。 虽然不知道邪魔人进入幻境的目的,而且这把全是煞气的大刀的来历也尚不得知,但是幻境秘宝的事情应该与她无关。 “这把刀满是煞气,带在身边似乎不太好,你能把它处理好吗?”这会子莫青澜的目光倒是放到了包裹着的刀面上,似乎是较为关心地询问。 “无碍,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莫大夫请便”,秦沐的语气生冷几分,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莫青澜一愣,她这是生气了?今天的话他问得是太咄咄逼人了一些,虽然心中觉得不可能,但是他不可置否地是想过她会不会是那个夺取秘宝的人。 但是现在看来她只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捡到一把灵器,还没到那令人忌惮的地步。 莫青澜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眯,紧紧地抿起了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那么那个白衣少女和那把刀,邪魔人为何要制造出这样的流言留下那把刀,究竟又是什么目的呢? 还有这火灵幻境的秘宝究竟为谁所得,所得又是何物?太多谜团在脑子里无法解开,莫青澜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父皇六芒戒的三月之约,他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要被抽光。 为什么生活如此的没有意思,一直都是为谁而活,甚至连怎样活,都由不得自己作主。 很多时候他也在想,若自己仅仅只是个富贵村土生土长的赤脚大夫,也该活得比现在轻松。 月色渐沉,开始融入漆黑的夜色,莫青澜一个人在田垄上站了许久,久到指尖都微微泛凉,这才缓缓朝着竹林小屋走去,清瘦微跛的身影渐行渐远。 “看清楚了么?”沉寂的夜色里,一道不符时机的女声兀然响起,略带着尖锐与凉薄,发号施令的口吻。 “是!”是一道稳重爽利的男声,沉浸着生活的无可奈何,机械的单音节从喉口发出,似乎只会应允。 他低着头,态度谦卑,眉头却满是忧愁,明显为事所叨扰。 “你该知道,你们杜家若是让我不顺心了,这几十年积攒起来的佣兵团的名声我能顷刻间摧毁,所有皇室名下的灵药铺灵兽铺再不会收你们京都杜家的东西!” 女子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摸摸另一只玉手上的指甲上的丹蔻,语气很是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长长的尾音,话语内容也是令人毛骨悚然。 低头弯腰的男人浑身一个激灵,又压了压腰,不敢再看别处,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只有自己的黑色靴子,耳边也只能听到女子凉凉的声音。 “杜海,你可比你弟弟做事牢靠多了,一周以内,把秦沐做掉,别让青澜哥哥觉察到是你动的手,能做到么?” 厉倾城把脸微微瞥了过去,冷眼看着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的杜海,用眼神压迫着,让他不敢说一个不字。 杜海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只要他答应为自己办到的事,就一般不会有差错。 “是!”杜海从牙齿缝隙里吐出这个字来,让人无法判断他的情绪,但在厉倾城听来,他只要答应了,那个分走青澜哥哥目光的女人就会马上消失了。 她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微微上翘的眼角妩媚却又带着浓浓的得意,一副万事已成的模样。 精致又饱满的唇妆娇嫩欲滴,白皙圆润的耳垂坠挂着长长的红宝石流苏耳环,在暗沉的黑夜也耀眼夺目。 确实是美人蛇蝎,最毒妇人心,杜海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那大殿下被郡主瞧上,不知是桃花运还是红颜劫。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别人的家 又回复了夜寂近无声,富贵村里仅剩的声音只有田垄上的田鸡声和杂草灌木丛里的不知名的小虫叫声。 秦沐害怕再遇上些什么人,便更为专注地留心着四周的动静,倒真叫她发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熟悉黑影,鬼鬼祟祟地往富贵村一条偏僻的道上蹿去。 好在那黑影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发现远处的秦沐,她心里琢磨了几瞬有些疑惑。 这王癞子自从上次和秦乐的事东窗事发了之后,便再没有见过了。 听村子里的流言说,村长胡华良遣人把王癞子赶出了富贵村,勒令他永不能再踏足,这样的处置算是小事化了,也不知道抗下了秦家多少压力。 但是这不也是自家儿子干的蠢事,难不成还能把那王癞子送到官府那里去,再把胡轩给供出来吗?胡华良可不是那蠢笨的人。 总归还是个三赢的局面,秦乐的名声没有闹得更大,王癞子不用担责,胡轩也少了在官府那被告发的风险,算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但是这王癞子可似乎没有胡家父子想得那般忠厚老实啊!不知道这次偷偷回村又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秦沐也不想费脑子去多想了,王癞子回村,该操心的人可不是她。 于是她的步子就快了几分,就在秦沐快要走到自家屋子门口,却看见月色之下,一人影憧憧。 洒落的几多清冷惆怅的月光,细腻地流淌于那白袍锦服,不惹纤尘,遗世独立。 这背影半月不见竟仿佛恍若隔世,看惯了他之前一身的粗布麻衣,差点忘了他原本的样子,本就是像那误入凡尘的仙人,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 秦沐不想去问他为何失约,但是看样子他这些日子应是回了自己原本的地方,那今日前来 一时间秦沐分不清心里这么一丝丝的感受到底是还清他救命之恩的释然解脱,还是放她鸽子的无法释怀,亦或是其他一些什么因素。 “你回来了”,他抬眸,语气淡淡的,一如往昔倚在墙边,看着她从外院走到他跟前,然后一言不发地随她进里屋。 一样的话语和音色,只是秦沐知道,他今天是离别。 “嗯”,秦沐点点头,疏离而又礼貌,然后便迈步错身,走过他的身边却没有止步。 “我未曾失约。” 似乎是解释,听起来又不像。 缓缓流淌出的音色清冷单薄,比这些日子听惯了的要淡泊空灵上几分,他总是这么不急不躁,让听他说话的人先生着急。 秦沐迈出去的脚一停,不过也只有一停,而后又迈了下去,面色如常地继续往自家大门走去。 “今后”秦沐抓起门口叩门的铁环,并不急着叩击下去,而是微微地侧过了脸,让自己的声音能传到简莲生耳中。 “我不会与旁人说起见过你,你也不必说认识我,这一段事就此结束,大家的救命之恩也两不相欠。” 秦沐本以为说完这一段话心里会舒坦很多,毕竟欠的救命之恩也算是还完了,但是心里的闷闷的难受却并没有减轻多少。 也是,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就算她尽力把他看成一个陌生人,也无法磨灭他曾存在的痕迹。 既然分别是件这么难过的事,那么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至少母亲是一辈子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她要牢牢守护住。 “好。” 良久,身后传来简莲生的声音,然后是鞋与石子的摩擦声,彳亍而行,愈来愈远,渐渐没了声息。 秦沐深吸一口气,抿紧了唇却没有回头,摇摇自己的脑袋凝神,然后抓着门环的手轻轻地扣了下去。 说来也怪,平日院子外的门母亲都是虚掩着,并不上栓,因为怕秦沐回来而自己听不见导致她进不来。 她出发前也与母亲说了,会迟些日子回来,照理说她一定天天心心念念地等着自己,更不可能把门栓了将她拒之门外。 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关得这么严严实实,秦沐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丝不太好的预感,铁环扣得更为急促。 “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从远远的里屋里传出喋喋不休的抱怨声,是一女子的声音,踢踏着鞋子,由远至近。 秦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黑沉,心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气愤得要把这女人给吞掉。 因为这个声音,不是别人而正是那秦家的妹妹秦乐,她为什么会在自己买下的屋子里面?秦沐硬生生忍下心里的疑问,不发出声音。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秦乐散着发髻,穿着亵衣亵裤,外衫披在了身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正从暖暖的被窝里出来无疑,一看见是秦沐,她的脸瞬间煞白了一半,反射性地就要把门给关上。 秦沐哪里能叫她如意,直接上脚踹到了门上,木门剧烈地开合,秦乐猝不及防,连连后退踉跄了几步,差一点就要摔在地上。 “夫君,救命啊!秦沐要杀人了!”秦乐花容失色地大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划破了这夜晚的寂静。 夫君?才小半个月怎么这秦乐就嫁人了?秦沐心里一咯噔,对于她口中夫君的人选也有了些数,果不其然,里屋冲出来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 她不禁心里冷笑一声,一听是她,便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了是吗? 秦沐一步步踏进院子里,发现她走之前从山上移植下来的小辣椒都已经快要枯死,由此看来,她们是等自己一走,就嚣张跋扈地上门了。 娘一个人孤苦无依,又重病缠身,不知道现在是在何处,秦沐喉头就像哽了一根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大晚上的擅闯别人家里,我让公爹把你抓起来”,秦乐一见胡轩黑沉着脸出来了,自以为有了倚仗,凌厉地指着秦沐的脑门恐吓道。 今昔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秦家位分低她一等的庶女,她嫁了出去,而且嫁得是富贵村村长的独子,是整个村子里唯一有天赋可以修炼的男人。 秦沐这样被人退了婚的丑女,就算能够修炼,也定然嫁不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这辈子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是她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瞧见了希望 一想到这里,秦乐就忍不住洋洋得意,那个丑女人和她的病痨子娘与秦家断绝了关系又如何,别妄想能逃离她们一辈子。 凭什么那破娘俩儿能住这么大的屋子,合该她们一辈子都是为秦家做牛做马的下等命! “别人的家?”秦沐冷笑一声,比这夜色还要凉上几分,秦乐不敢轻易与她反驳搭话,她那几巴掌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 “这屋子是村长做主,让你娘当着全村人的面按了手印的,是你娘自己承认了这些年偷了秦家的细软,合该这屋子就是阿乐娘家的,如今是我们夫妻之处所,哪轮得上你来上门找茬!” 胡轩的脸色一直没好过,半个月前他本来有进那幻境的机会。 岂料去蒲草堆里小解时被人打昏,被抢走消融玉牌不说,重伤后脑勺被抬回富贵村,还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阿乐日日相伴搞得人尽皆知,本来与她的婚事胡轩还想日后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是这么一来,若是日后不好了,村里人还说不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呢! 况且秦乐与父亲说她此月的月事未来,保不准是怀上了,总之烦躁的事情一大堆,他和秦乐就这么草草成婚了。 好在唯一一件好事就是顺利把秦姚氏给赶出了这屋院,让他和阿乐顺理成章地能住个舒坦。 凭什么那个丑女人可以进入幻境,他要让她知道,再怎么样她也低他胡轩一等! 胡轩的话一出口,秦沐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趁她不在强逼她母亲签字画押,把她的屋子占为己有,她要是还能忍岂不是个狗蛋! 秦沐撸了撸袖子,不自觉地咬紧了贝齿,向前走了几步,狠戾的眼神扫视了那两夫妻一圈。 “现如今地契屋契都在我手里,现在,带上你们的东西给我滚!” 秦沐的语气虽不快,但每一个吐字都清晰无比,爽利至极,特别是最后一个滚字,喷吐出来的气息竟无比的凌厉。 秦乐本嚣张跋扈地笃定她不敢动手,但是秦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她就一时间吃不准了。 噔噔噔地躲到胡轩身后才敢狐假虎威地开口说话。 “凭什么让我们走,你个贱丫头难不成还敢打人不成!” “阿乐,去把我爹叫过来”,近日不见,这胡轩倒是比以往能沉住气了一些,但是让人更加觉得阴鹜许多,一些外露的性子看起来是往里边藏了。 秦沐也不着急着动手,双手环抱在胸前,胸中已成了一套说辞,她倒要看看胡家要整出什么幺蛾子,看看这富贵村的村长脸皮能够厚到什么程度。 “我娘呢?”秦沐挑挑眉,话是在问胡轩,语气并未十分沉重,似乎只是闲口一提。 但是她的眼神已经死死地盯住了胡轩,誓有一种他不说她决不移开的威胁。 胡轩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但是又不敢轻易动手,那日她入火灵幻境之前已经到了玄级武者的修为,已在他之上。 就算他现在有秘密的东西,可以帮助他凌越于自己原本的修为,有机会将这个丑女人一举斩杀。 但是最好的时机绝不是现在,都督说得没错,成大事者须得学会忍,能把头上那把刀忍过去了,才能最后抢在手中,一举成王。 胡轩不对劲!秦沐隐隐感觉到他与半个月之前大不相同,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或者得到了什么境遇,但是唯一确定的是,他比之前难对付多了。 这倒是有趣,心机愈发深沉的人就愈容易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秦沐心中竟然微微有了一丝丝的兴奋,依照胡轩的性子,以后定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而秦沐需要担心的,就只要不让这条毒蛇咬到自己。 胡轩不回话,反而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秦沐也并没有轻举妄动。 她悠悠然地轻笑出声,“不知胡公子可把人看牢了?” 胡轩眉头一凛,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感觉,但对她的话不明所以,不知道她这指桑骂槐说的是哪一个人。 “看来胡公子贵人多忘事,是忘了那日月亮湖边的事了。” 秦沐一脸惋惜的模样,还啧了一声嘴无奈地摇摇头。 胡轩背上沁出了轻微的冷汗,她怎么会知道那日之事是他指使,不!她一定是在炸他。 秦沐不可能知道是他找来的王癞子,她应该只与秦乐秦丰和王癞子遇上,然后反设计了他们,这才导致了那日的事态发展。 “确实是忘了啊!但秦沐却忘不掉胡公子和那王癞子在蒲草推里低声交谈的模样呢!” 秦沐一脸为难地出声道,还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她的话本来就让胡轩心里咯噔一下,看到她这副表情更让胡轩心里窝了不少火气。 “你有什么证据!我倒是要瞧瞧看谁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胡轩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她,声音都被气得颤抖。 秦沐心里轻蔑地低笑一声,这样才对嘛!胡轩就该如此暴躁才行,装什么深沉。 “我可不敢说胡公子做了何事,也自然知道这事凭我一己之力可翻不来盘,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去做,只是近来我可瞧见了希望。” 秦沐眯着眼睛噙着笑意,连连摆手,又露出一副专心思考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出这番话,却又不把话挑明,说了个模棱两可。 让胡轩心里是又急又气又耐之不得,恨得牙痒痒,不过光凭秦沐一人之言,就算把这件事捅了出去,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而且也没有人证物证在官府那立案,到时候让阿乐一口咬定算计秦沐的事都是子虚乌有的,便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希望到底是什么希望? 胡轩心里有些慌张了,秦沐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手里定是握了自己的把柄,他一定要搞清楚秦沐所看到的希望究竟是什么。 “大晚上的,你们在闹些什么!”正是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略带愠怒的声音,而后又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不少匆匆的脚步声也都由远至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其一其二其三 秦沐侧身,目光便瞥到了提着灯笼匆匆而来的胡华良,灰黑的外袍草草地穿在了身上,连颈下的扣子都未扣上,布鞋也是直接踩到了脚后跟。 真是个一心为了村民的好村长呢!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的话。 “秦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他们都是坏人,把宣婶婶给赶出去了!” 一个男孩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噔噔噔地就跑到了秦沐的腿边。 “富康!”凤花婆婆一个没拉住,让孩子跑了出去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秦沐一低头,就看到了小男孩抱着自己的大腿,委屈地嘟囔着嘴,带着终于看到她的欣喜,左眼上那一块方正的红布戴歪了,露出半条眼皮上可怖的伤疤来。 “姐姐知道了,谢谢你富康,快回婆婆那边去”,秦沐弯下腰来,轻轻地掐掐他的脸蛋,顺带着把他的红布给遮好。 而后直起身子,伸手往富康背上推了推,推向的正是门口凤花婆婆的方向,她的地方太危险,保不齐胡轩会不会出手,富康还是离自己远些比较好。 “屁小孩瞎说什么!这屋子正大光明就是该我们秦家的,现在就该是我秦乐的嫁妆。” 秦乐从胡华良身后走出来,声音尖锐得都呲了,看来嫁人前后,她的性子都没有一丝一毫地收敛,甚至还多了些那种妇女豁出去的泼辣感。 富康看了眼狰狞的秦乐,害怕地加紧了些脚步,躲到了凤花婆婆后边,有点不敢再出声了。 “光明正大?凭你也配?”秦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如骤然沉入冰水的热铁,呲溜呲溜地能冒出火花来,浑身的戾气不言而喻。 秦乐被她冷声一呵有点发怵,不过夫君和公爹都在此处,她谅秦沐也不敢对她做什么,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一个狗仗人势!秦沐淡淡一笑,唇角只微微一勾,一瞬间似乎堪比皎洁月华,那清秀的眉眼晃眼极了。 秦乐用力眨了眨眼,这丑丫头似乎有些变好看了,应该是自己眼睛花了,这女人粗鄙不堪又卑微下贱,怎么可能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秦家大丫头说的什么话,口出如此恶言,还在大晚上在别人家叨扰喧闹,这还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做的事吗?”,终于胡华良忍不住开口了。 秦沐心下早有就有数,不急不慌地转身,目光与那胡华良对上,看着他微微嫌恶地皱着两簇浓眉,一副道貌岸然、大公无私的模样。 秦沐缓缓出声,却是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理智。 “村长的话似乎有失公允,其错有三,第一,我秦沐早已与那秦家脱得一干二净,也再不是那秦家大丫头,请不要再把我与那个秦家混为一谈。” 秦沐顿了顿,右手伸出三指,毫不畏惧朝那胡华良靠近一步。 “其二,别人家?村长可让这对夫妻拿得出地契屋契,若是拿不出这屋子原原本本就是我秦沐的,若是村长一再坚持,那明日我要状告的可不仅是这对夫妻,还要再加上一个村长你了。” “可是当日你娘在众人面前按下文书手印,承认多年来盗窃秦家财物,这屋子是由那赃款所购,自然也是属于秦家,而不是你秦沐的!” 胡华良一听秦沐竟敢说出要将他一同告官,也恼怒了三分,语气也渐渐不善起来。 “且不说我娘是否真有盗窃,这究竟是盗窃的何物可否说个清楚?”秦沐字句铿锵,誓要把人问得哑口无言。 “总归是我们秦家的东西,你一定是帮你娘卖掉了!” 秦乐的反驳声很是尖锐,口口声声暗指秦沐是偷盗贱卖的帮凶。 “卖的何处?卖的几钱?人证与物证?压着一个病弱妇人签字画押,我敢问你们证人为何?” 秦沐几步就调转了方向,竟直直地逼近了秦乐,一句又一句的问话,逼得她哑口无言,再不能吐出半个字。 当日得知秦沐竟入了幻境,胡轩哥哥被血淋淋地抬回来,秦乐心里便存了恨与怨,到底是凭什么那个贱丫头能进自己一辈子也进不了的地方去。 幸得哥哥提醒,秦沐与那姚莲生都不在,就凭那秦姚氏病痨子模样,如何能守得住那新房,这才去求了胡华良。 与胡轩结为连理,照料之陪伴之,这新房夺来两人便一起居住,也算省了男方家为之添置新房之费。 算是两家人心照不宣的勾当,因此当迫姚宣按压手印时也并没有第三户人家知晓。 而是等她们把姚宣秦沐的东西给扔出院子之后,动静之大才引来村子里的其他人,这件事才流传出去。 自然是不能忘记向大家展示姚宣白纸黑字的手印文书,还颇为大度地说念及夫妻一场,秦海不予追究姚宣的偷盗之罪。 实际上要去官府立案哪是凭一纸文书可以说清的,胡华良深谙此道,知道不能给她们定罪,只能哄骗村子里的无知村民罢了。 总而言之,在秦沐没回来没挑破之前,胡家和秦家以为这一件事是落了帷幕的,就算秦沐回来,凭以前的她,定然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但万万没想到,秦沐竟然没有忍气吞声,还条理清晰地声声质问于她,真是个棘手的刺头啊!胡华良的眼神暗了几分。 村里的灯三三两两地亮起,村里头本来就寂静,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跟蛭虫看见血似地围了上去。 一时间新屋子门口都围满了看热闹聚拢的村民,秦沐进院内也是特意没把院门带上,今日从踏进这个院子开始,她就打定了这事小不了的打算。 见没有人敢应下她的话,秦沐抿了抿唇,继续缓缓开口,“还有其三,村长是凭的什么,说我秦沐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是,难道是你那个娇贵的儿媳么?” 话音刚落,门口的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大家伙儿地都想到那日月亮湖边的丑事,再联系到了胡轩和秦乐的丑事。 那胡村长的儿媳倒还真是个‘好人家’的‘好姑娘’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吃软饭 众人低低的嗤笑声虽然隐隐约约,但在胡氏父子的耳朵里,声音似乎被放大了一千倍。 “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离经叛道,伶牙俐齿,秦沐你是真的不顾脸面、不要嫁人了是吗!” 心中的羞耻和恼怒被放大了百倍,胡华良自然是不怕这个丫头的,他好歹是堂堂一村之长,竟然当众被她拂了面子,冷嘲暗讽了一番。 之前是顾及着她天降贵女的命格可信度极高,抱有她能够旺轩儿的念头,才与她订下婚事,对她照顾几分。 现在既然这门亲事再无可能,那么这个女人便没有再留情面的理由了。 既然不能成为自己人,就得放到地上狠狠地踩!踩到她蹦跶不起来为止,他胡华良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在场半看戏半关心的人都心里暗自惊了一下,还是从未看过村长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原来胡华良也有红脸粗脖子的时候,真的是托秦沐的福见识到了。 不过这话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倒也真的是狠了一些,女子嫁人便是后半生的依靠,秦沐这丫头等于硬生生地被冠上了牙尖嘴利的帽子。 毕竟大多数好人家可不愿意找个厉害的媳妇,搞得自家的家宅不宁。 虽然这秦沐是个有本事的可怜孩子,但是没有娘家的后盾,又被退了婚也不愿意委曲求全,样貌还不行,倒真占了个一无是处。 胡华良的质问倒也不是胡说八道,秦沐这种条件的八成可能还真的难以嫁人。 “她嫁不嫁人干你何事!” 突然从人群的后方清晰地传来一声冷冽清亮的声音,宛若一道生生凝在空中的冰凌,莫名让人觉得冰冻三尺,听之生寒。 众人的目光纷纷往门口望去,人群里自发地为那个白衣清绝的男人让出一条路来。 他人的目光里只有惊艳与感慨,只有秦沐胸膛内一颗滚烫的心脏在微微地加速跳动,只是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 这个男人如天人之资般突然折返回来又再次降临,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男人是谁?”“你不知道么,听说是秦姚氏从大城里来的侄子!”“我早听我家阿囡说过了,他呀叫姚莲生是个厉害的修炼者呢!”“天呐!长得这么好看还是个修炼者呀,要了命了,秦木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好的表哥。” 简莲生一出现,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的议论纷纷回绕在耳边,像嗡嗡叫不停的蚊子声,惹人心烦极了。 “你是何人?为什么来管富贵村的事!”胡华良没有与简莲生正面交锋过,虽略有耳闻却一时间不能确认这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的身份。 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胡华良的神经完全是紧绷了。 “姚莲生,阿沐的表哥”,他薄唇轻启,说话间已穿过人群走进了院子里,风扯衣裾,气扬发梢,意气风发,绝代芳华。 只单单站在那里,把所有人都生生地比了下去,身上的衣袍似乎敛尽了月华,竟不如那容貌来得惊煞半分。 “道歉!”他不等胡华良说话,眉角一挑,眼神顿时凛冽不少,直直地盯着浑身紧绷的胡华良,语气虽然清淡却带着几分不可置否的强硬。 “是她先嘲讽了我儿媳,凭什么要我和她一个品行不堪的人道歉!” 胡华良也不是被吓大的,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并非常人,但是他的手也不可能一下子那么长,伸到这富贵村里。 只要他还是富贵村的村长,那么他就是富贵村的老大! “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男人凉凉的声音刚落,整个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没想到这姚莲生竟然这么不给村长面子,来了这么一句反问。 “所以,是你无理,给她道歉”,男人丝毫没觉得这么一本正经地理所当然有多么搞笑。 胡华良被他噎得涨红了脸,确实秦沐说的是实话,自家儿媳的那件事被那么多人目睹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怎么有脸说那是假的,是秦沐子虚乌有捏造的。 唯一能做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出来个这么直的表哥替她讨回公道。 “秦沐配吗?”突然身后传来阴森森的一道男声,仅四个字却是由远至近传入耳边特别快。 众人的惊呼还只一半,却硬生生把那道担忧变为了惊叹。 因为只见那姚莲生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胡轩凝着气雾的右手本直直地朝着他背的中心袭去,正是躲不可躲的趋势。 却没想到那姚莲生的反应极快,脚下只轻微移动了几步,便轻轻松松地侧身避开了胡轩杀气凛凛的招式。 但是偷袭距离实在太过相近,一缕极为细小的发尾被凶狠的气雾给削断,轻飘飘地掉落在地,几乎要与黑色的地面融为一体,足以可见刚才形势的凶险。 简莲生很是不悦,阿猫阿狗都敢来偷袭自己?刚要挥袖子起势,还没露出好看的手,就折在广袖里僵住了。 因为某人出手了,然后胡轩一招就趴下了,那蜷缩着身子的痛苦模样似乎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简莲生看着自个儿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女的背影,虽然只够看见个后脑勺的,但是他已经能想象她冷着一张脸,伤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是什么狗东西还敢偷袭!要不要脸!” 秦沐的声音里充满了嫌弃和敌意,像一只护着小鹰的老鹰,犯了她的人必睚眦必报回去,像她义无反顾护着她娘亲那样。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酥酥麻麻又略带新奇,简莲生很是放心地把气雾收了个干干净净,莫不是这就是陆明所说的吃软饭的感觉? 简莲生压住了要勾起的嘴角,被那胡轩勾起的不悦也降下去了几分。 “轩儿!”胡华良等反应过来,自家儿子已疼得在地上打滚,忙不迭冲上去察看胡轩的伤势,秦乐自然也哭哭啼啼地去瞧自己的夫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令谁心疼? 胡华良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秦沐出的手,他眼睁睁地看到了她放出来的绿色气雾,虽然他不曾能摸到修炼的法门,但是基础的修炼知识还是知晓的。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时候竟可以开始修炼,而且是地级武者的修为,随随便便就超过了他砸在轩儿身上的心思。 胡华良愕然,心里竟闪过一丝懊悔,若是知道秦沐可以修炼,他是万万不会准许轩儿放着修炼者不娶,娶那一无是处的秦乐。 或许秦木还不可弃,还有机会能成为他胡家的人。 “丑女人你凭什么动手伤我夫君!”秦乐喊得大声,似乎连嗓子都嘶哑了几分,怒目圆睁地盯着秦沐,似乎是抱有极大的怨气。 “谁先动的手还不够一目了然?”秦沐挺直着腰板站着,下颚未曾低下半分,眼神却俯视着地上一躺二蹲的三人,声音中蕴含了不少的隐怒,带着几分讥讽的韵道。 “我夫君并未能伤到你表哥”,秦乐自知是胡轩偷袭不成,但是秦木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哭哭啼啼地还偷偷看了简莲生一眼。 众生爱美人,秦乐一直以为只有胡轩哥哥才是这个世上顶好看的男人,但是自从秦木那个表哥出现,她才知道什么是云壤之别。 所以就算那姚莲生出言嘲讽,一门心思帮着秦木,秦乐也觉得那表哥的气质也令人垂涎。 “你的意思是伤到了才能打回去?”秦沐蹲下来,与秦乐平视,皱着眉反问她。 但是没等秦乐回答,秦沐又嗤笑一声,自顾自地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吐出的言语却又让众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那可不行,我表哥花容月貌,若是被伤着了可要令人心疼,为他赶蚊驱蝇也是应当的,岂能让你们近身。” 话语轻松诙谐了一些,让一些看客忍俊不禁,一个男人怎能用花容月貌形容,不过姚莲生的容貌用此词来形容,确实名副其实。 众人议论的是‘花容月貌’,但是有人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修长的食指摸了摸自个儿高挺的鼻子,默默地朝秦沐那靠近了几步。 “令谁心疼?”他低低的声音猝不及防炸在耳边,秦沐浑身一个激灵,完全没有料到他的突然靠近。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都圆滑起来,为什么独独扯上他的玩笑,总让她生出一丝悔意。 简莲生的关注点永远与其他人不尽相同。 秦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黑暗中的被胎记遮住的脸却悄悄地红了几分,这男人看着面冷心冷,但说的话可真是荤素不忌。 “秦木,今日你想怎么样?”胡华良确认自己儿子所受的不过是皮肉之苦,便又沉稳下心思来,站起来,负手背后,冷静地打量着秦沐。 “向我与我表哥道歉,胡家与我的恩怨便了,明日让秦家人上门与我娘道歉,我便考虑不报官。” 秦沐抽动了嘴角,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声音也是冷冽又机械,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做梦!凭什么要我们全家上门跟你们道歉!”秦乐听到她的要求,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明明一切都该跟他们想得那样发展,秦木带着她那病痨子娘忍气吞声,知道哑巴吃黄连的哭。 秦沐没有说话,经过这一系列的言语交锋,她算是知道他们手里自以为是的凭仗只不过是一张诓骗村民的纸,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然后她冷眼瞥了一眼胡华良,这事若是捅到官府那里,胡家和秦家决计讨不到好,这对他村长的名声也是大大有弊。 想来胡华良应该会做出她想象中的选择,他做不到那样玉石俱焚的地步,他要考虑的实在太多。 果然胡华良狠狠地瞪了那秦乐一眼,似乎传达了她嫌事还不够大的意思,对她有几分埋怨。 秦乐本来就是对这个公爹既敬畏又害怕,还带着几分心虚,她自是知道公爹是个有本事的,平日里供着敬着,唯恐有哪个地方拂了他的意。 虽然胡华良对她未曾有明晃晃的厌弃之意,但是脸色也从没有好看过,想来是对她和胡轩之前勾搭在一起有所不满。 这会子胡华良的眼神,很是明显不满她刚刚说的话,秦乐一下子就噤声,哪里还敢再触到公爹的霉头。 “刚才对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话确实是我说的不妥,轩儿偷袭你表哥的事情也是他的不对,希望大家能够小事化了。” 果真不愧是霸富贵村村长之名几十年的,心思早已练就得和老狐狸一样,能屈能伸,果然和秦沐料到的一样,一看她是修炼者,就不愿和她撕破脸皮了。 秦沐揭穿胡华良的真面目倒也不急在一时,她和娘还须得富贵村生活下去,若日后胡轩和胡华良能恪守本分,不再招惹。 她也就不动心思让他们太过难堪了,现在她一门心思就是尽快完全摆脱这像牛皮膏药般粘的秦家人。 贼心不死,那么就要让他们付出这有贼心的代价,竟然敢打起她娘的主意,欺负她屋里没人是吗! “村长既然这么说,便也是认同了这屋不是秦家人的说法,那么请村长主持公道,帮秦沐将人给赶出去,他日我定当登门拜谢。” 秦沐笑意盈盈,仿佛并未将胡轩当作是胡华良的儿子,言语的口吻自己也并未显得膈应。 这样的诉求似乎划清了秦家与胡家的界限,倒也算是给了胡华良一些面子。 但是这请别人老子把自家儿子给赶出别人的屋子,这个要求也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但是秦沐还真厚着脸皮给提出来了。 倒让胡华良措手不及,无法抗拒,因着她语气和善轻柔,丝毫没有冷嘲热讽的韵味,因此根本让人翻不了脸,不能指责半分。 胡华良硬生生地将这口气给忍了下去,这秦木自从在青都山失踪回来后,真的简直像换了个人,不是那种可以糊弄的人,他现在倒是真希望她能入了胡家的门。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不能回去 “轩儿,还不带你媳妇收拾东西回去!”胡华良低头,对着捂着伤处的胡轩一声严厉地低呵。 “爹她”胡轩似乎对自家父亲突然的低头表示很不理解,秦沐都对他这个天之骄子动手了,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能容忍。 “闭嘴,听不懂话是不是,和你媳妇一样没规矩!”胡华良冷声打断了胡轩激昂的情绪,又没忍住顺带提到了秦乐。 要不是她出的什么馊点子,这会能到这样的境地吗? 眼馋别人的东西,去踢这样的铁板,就是个不聪明的,现在倒好不仅搞得她自己的名声更臭,还连带着他们胡家。 胡轩一下子蔫了下去,因为他确实地感受到了父亲生气了,看来这屋子确实是占不住了,他狠狠地瞪了眼秦沐。 然后撑住秦乐的肩膀,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玄虚地进了屋内,把东西分几趟搬了出来。 秦沐就这么双手抱胸地站在院子里,敛煞好好地放在自己脚边,夜气凉身,心中却炽热地跳动,看着胡轩和秦乐灰溜溜地搬家,心里不由得冷笑几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秦沐的话噎了半晌,发现自己接不下去,因为刚才分别时,他确实并未说话,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告别叮嘱。 “你娘在一旁的救助处,我已告知她你已回来,一会儿前去接她,让她不要担心。” 简莲生明显是绕过了她尴尬的话题,将话头转去了别处,音色潺潺,颇有几分善解人意。 秦沐轻轻地颔首,本来悬着的心此刻也舒缓下来,既如此那便再无牵挂了,看不出来这男人冷冰冰的,心思还这么细腻。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再次折返,但对于自己来说,总归他还算是个自己人,也足以让村里人忌惮三分。 烛光明明暗暗,灯笼摇曳晃动之间,消磨的是时光的缝隙,不知胡轩从哪拉来一木车,来拉了好几趟,才堪堪把东西都拉去。 等待的时间难熬,人们也多多少少地散去了,只有秦沐像跟柱子一样杵在院子里,似乎这东西没搬完,她就不动。 简莲生也负手静静地杵着,昂首挺胸,气度非凡。 “秦姑娘,我先回去帮你娘收拾好东西,待会帮忙搬过来。” 人走得七七八八,最后几人都是旁边救助处的,凤花婆婆牵着富康走到秦沐跟前,算是嘱咐也是告辞。 “多谢婆婆照料我娘”,秦沐谦逊有礼地颔首,态度与语气与刚才说话时大相径庭,谁说这不是个好姑娘,爱憎分明又极恪守原则。 照凤花婆婆多年看人的经验,此女确实不凡,言谈举止都值得深交,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 胡华良若是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怕是会被反将一军,毕竟这村子里聪明的人可不止胡华良一人。 凤花婆婆点头示意,算是接受她的道谢,拉着依依不舍的富康融入了门口的夜色里。 “明日我会在家等候,若见不到秦家人的身影,后日一纸讼状会以抢占屋舍的名头被呈到官府。” 胡轩夫妇在最后一趟经过秦沐的时候,听到了她凉凉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 夫妇两个的脸色都不好看,黑沉沉得厉害,不过都没有选择出声,估计这件事,胡秦两家还得关上门来好好讨论。 总归是这一漫长的黑夜里的事端要到头了,村里的亮光都一屋一屋暗了,秦沐的院子也只剩这站在院中的两人。 “现在可以说为何又折返回来了?”秦沐的表情并不轻松,转向简莲生。 女子身形很是单薄,虽然男人是偏清瘦型,但是身材颀长,肩宽腰窄,金丝绣线精心而制的富贵菊丝腰带绔在男人精壮的腰身,却格外地出尘。 高矮对比相差巨大却异常的和谐融洽,男女相处本就暧昧,交缠着虫鸣风声更别添一丝韵味了。 “遇奸佞,财屋尽失,无人可依”,男人微微低头,似乎是当真遭遇了这一些事,但是下一秒,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刹那月华失色。 “你不是回去了吗?锦衣华服,怎的会无人可依”,秦沐即刻反驳道,装不下去了!什么狗屁财物尽失,他这一身可比她要值钱多了。 “刚刚,有人与我说,兄弟正满城追杀于我,我不能回去!” 简莲生的语气突然沉沉,比刚才明显要真实上好几分,他再一抬眸,秦沐便真的生生怔住了。 他的目光里满是悲怆与无奈,瞳孔黑白分明,却微微透着血丝,浓眉深蹙,唇角紧抿,绷直的像一条线,秦沐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他一直那么生人勿近,情绪也不曾表露出几分,何以现在这一颦一笑竟如此真实生动,却又如此震撼人心! “让我留下”,他从喉口发出的这压抑的低低的一声,让秦沐的心真真地一颤,却应不出来半个字,她害怕却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等他日安全,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应允于你”,见她久久不吱声,简莲生又动了动唇,这一回的语气要冷上不少,与平日里的模样相近了些。 “好!”他此句话的话音刚落,她的声音便即刻接上了,在旁人看来,定有种垂涎报酬的意思,但是只有风声知晓,那短短一字里的颤抖。 “你在家里收拾,我去接姚婶回来”,简莲生匆匆向秦沐说话,却没等她回来,直接出了院门去,看不见踪影了。 秦沐虽有些奇怪,却也不知道这不对劲的地方,为何这半月未见,简莲生似乎变了许多。 门口传来了稳重的脚步声,凤花婆婆轻轻拍了拍姚宣的手,满含善意地笑笑。 “定然是你家丫头来接你来了。”话音刚落,一抹白色衣角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高大的男人似乎面上有着微微的窘迫,面对姚宣,目光相触竟还微微有些闪躲。 凤花婆婆可是刚才就看见这青年那运筹帷幄,万般不惧的出尘模样,这会子竟然还能看见他这一面,也微微有些惊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陆隐(上) 但是凤花婆婆是个有眼色的,这个男人能按捺下秦沐独自前来接秦姚氏,定然是有事要说,那么她可不适合继续留在此处了。 “可要好生照料着你婶子,小伙子倒长得人高马大的,是个好侄子!” 凤花婆婆招呼简莲生进来,瞧看见姚宣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她自是不便多问。 便扬声道:“姚氏我先帮你去把厨房的药炉罐子给装好去。” “多谢婆婆”,姚宣微微颔首,温和有礼,但是等凤花婆婆出去,脸色却是微微沉下了一些。 “不是你自己所说,幻境归来便离开?”姚宣似乎有些气恼他的不守承诺,语气也一反常态地冷了一些。 “富贵村有邪魔人的痕迹,故想一探究竟,莲生须得再多叨扰几日,请姚婶应允。” 简莲生双手相依,缓缓作了一个揖,声音润润,态度谦和,似乎是真心实意求姚宣应允。 “什么是邪魔人?”不与外界消息想通已经十几载,如今这世道上的事姚宣也都不知道,但是相比定然是不太好的。 “修武者化精神力凝气,气雾本正气凛然,但今日江湖之上出现一些使用黑色气雾的人,那黑雾入体比一般气雾要诡异厉害许多,被此杀戮之人全脸被布满黑丝,死相恐怖,滥杀修炼者不知有何目的,这一类人似乎来自于同一个组织,世人称之邪魔人。” 简莲生见她问了,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宣的脸色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知道他并不是为阿木而留,但是又眉头蹙得更紧,邪魔人竟然把手伸到富贵村了吗?那一些事情是不是也瞒不住了呢? 这青年模样周正,品行本事也实属上乘,想必他在,富贵村定然会好好的,阿木也会好好的,也罢,便再让他留几日,将富贵村邪魔人的事情处理好,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当今世道如此危险,若是可以,她只愿秦木做个平平凡凡的女子,嫁个好男人,不愁衣食,只是姚宣明白,无论是怎样的人生,都应该让阿木自己去选择。 “别牵连到阿木,你便留着!”姚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准许了。 简莲生从未有过这般紧张,微微加快的心脏渐渐缓了缓,若是姚婶不同意他还真得另作打算。 欺负谁都行,要是让她娘不顺意了,那女人一定会像炸了毛的猫,把人挠个满脸花。 “啪!”树上的陆隐将右手狠狠拍在了左手的手背上,再把手慢慢拿开,一只蚊子被拍扁黏在白皙的手背上,细肢残离,右手手心还染着一抹红血迹,看样子是吸饱了血。 他堂堂天乩国大理寺卿,官至二品,好好的文官不做,何故受这罪,看来主子近日是回不去天乩国了,那他又得找时间和陆明通信去,让他一人分饰两角别出了差错。 虽然这树上蚊子是多了些,但是太子好歹也是开窍了不是,刚才本要离开又着急忙慌跑回去的样子,啧啧,什么不近女色,明明是口味独特。 也罢,这一生注定是简莲生的人,倒也算是一件不失有趣的事。 从他记事起开始,父亲就偷偷培养他修炼,甚至明明是他比弟弟先进阶的武者,可是传出去的消息却变成了弟弟是修炼的奇才。 而他陆隐,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天天被同龄的玩伴嘲笑无法修炼,天资愚钝。 他哭过闹过问过到底是为什么,父亲要逼着自己修炼但是还不允许别人知道,让他一辈子活在地下。 甚至他只是被欺负惨了,用气雾还手而已,被陆元在祠堂罚跪了整整三日,冻得唇角发紫也没被允许回房。 直到八岁那年,先皇驾崩,举世哀殇,陆隐第一次入宫被带到那少年面前。 丧幡交错飘动,入眼皆是白色,带着无穷尽的哀思和悲怆,那少年白衣一袭,细软顺滑的黑发藏在白色大帽里,眉眼冷然,似是无心。 陆隐当即心内就冷哼一声,这太子也不过如此,生在皇家怎会有情! 当即没想到父亲一言不发将他带入内殿隐蔽处,让他跪于主子下立誓。 而那主子正是那眉眼清冷的少年,陆隐哪里肯,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壮心满志,怎甘付一生出去。 “阿隐,今日开始你便是太子一辈子的暗隐,你今日要起誓,若” 陆元用手压着陆隐单薄的肩膀,暗暗施压,断没料到他的反应。 “凭什么?”陆隐几乎从齿缝间蹦出的几字,眼神死死地盯着简莲生的脸,是不是他很喜欢这种有人跪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 像这种无心的人,凭什么要他放弃自己活在明面上的机会,一辈子为他奔走效劳!有心之人才不屑为无心之主做事! 他这八年来所受的耻笑与惩罚,明明他并不爱读书,却被父亲逼得识字赋诗论国事。 一开始他还以为父亲是为了让他文武双全,又想让他也走陆家的文官之路,才硬生生隐下他修炼天赋之高的说法。 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为了他,原来他从出生开始,就得为了成为护他助他的暗隐而努力一生,陆家长子,是皇室暗卫之首,终其一生,护主而活。 “混帐!”陆元没想到陆隐能当着简莲生的面说出这样反抗的话来,君臣相依是自古不变的事。 先皇与自己的情分,那是他一辈子所珍惜的,陆家的使命本就如此,哪由得陆隐说不要,当今太子年幼,父母却双亡,本就可怜无依,攀附于摄政王的脸色之下。 陆隐竟然还给这孩子来添堵,陆元心里的羞愧像把火那样烧了起来,颤抖着反手给了陆隐一巴掌。 纵然平日里对两个儿子都异常严厉,但是他从不曾亲自动手打过他们。 看着陆隐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强大的怨恨与委屈,陆元也是有些后悔了。 “陆相不必逼他立誓,自以为是的傲骨未免荒唐至极,我不需要一个修为不如我又不听话的暗卫。” 少年本来是坐着,出声制止后便站了起来,走下坐榻,然后到他跪着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陆隐(中) 他微微地弯了弯腰,似乎与陆隐的耳朵凑得近了些,用他可以听清的音量说话。 少年独有的音色在陆隐耳边响起,“不读人心,自下结论,扭捏固执,做我的暗卫之首,你凭什么?” 最后四个字把陆隐羞得脸色直接涨红了,少年气性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直接挥起拳头就往简莲生脸上招呼,哪里还管得上是不是太子。 这一拳是带着这八年来的委屈和怨恨挥出去的,自然是用上了八分的力,速度之快,陆元都完全没有防备料到,自己向来听话的儿子竟敢向太子动手。 但是陆隐的行为在简莲生这里却是意料之中的,拳风扬起发丝,他微微侧身,反应极快地闪避了过去。 速度不错力量也可,就是这招式单一而且也未曾想着后招,还是太过冲动了些。 简莲生顺着他打空往前俯冲的惯性,顺势抬腿往他背上一送,知道他已是武者,用的力也不小,直接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陆隐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想直接凝气朝他攻去,毕竟自己前几日刚刚破阶到了玄级武者的水平,誓要给他一个教训。 但是爬起来才看见那白衣少年手上含而不发的绿色气雾,顿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他的修为怎么可能比自己高! 陆隐心生疑惑和不服气,便是他爹,也夸过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他五岁便可凝气开始修武者,八岁就破了第二阶,这样的速度可不是常人能企及的。 但是这太子看上去似乎跟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为什么竟然早突破了第三级,是一名地阶武者,这不可能! 陆元看见自己那倒霉孩子一脸震惊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闪躲,而太子虽然凝了气雾并未出手,但是也没有要把绿色气雾收回去的意思。 自己虽官至宰相,但是是不可能与太子动手的,阿隐这孩子心性竟如此不定,不知可否担此大任?陆元突然有些担心了。 “阿隐年纪尚小,请太子原谅,微臣回去定当好好训导,他日定对殿下有所裨益。” 陆元恭敬地作揖,为陆隐求了情,也是知道太子并没有要真正惩罚的意思,虽然两个孩子年岁相同,但是论起心性程度,阿隐只够为太子提草鞋的。 太子有意放水,只不过是想吓吓他,目的达到了,简莲生便把气雾收了回去,转身对陆元说。 “不必,暗卫之首我会另找人选,陆相请便”,少年的嗓音还稚嫩了些,但是语句却已然凌厉,声音不骄不躁,语调平稳,说完便负手朝殿外走去了。 宫殿沉重的红沉木门被拉开,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嘎吱声,尖锐而悠长,一道光才得以透进来,陆隐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那个少年的背影,单薄又坚定,一步一步,彳亍稳重,虽略带孤寂却一往无前,似乎破开了万丈光芒,势不可挡。 陆隐一时间看怔住了,虽然他从小就活在严厉的氛围中,但是有弟弟陪伴,父母亲又健在和睦,也算是温馨幸福。 但是这个所谓的太子,自幼母后亡故,现在父王又驾崩,仅剩的皇叔也只是个看重权位的,先皇还尸骨未寒就登上摄政王位。 这样想来,纵然太子天赋卓然、自命不凡,但是还是比他可怜,今后还不知道他会遭遇到什么。 陆隐虽心中感慨万千,但是要他放弃日后选择的人生,一心一意为太子办事,还是太过无稽之谈了些。 此去之后,陆隐回陆家祠堂又跪了三天,日子似乎是回复了平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然有了些改变。 比如太子不慎落入太清池,再比如太子误食毒果,甚至还有被叛臣余党行刺的消息。 每一桩每一件,在外人听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小事,但是陆隐知道,对于那个少年来说,每一次都是生死之间的考量。 而他依然活着,是多么辛苦又是多么悲哀。 “哥,你真的不和我去和张家姑娘放风筝么?”陆明一屁股坐到陆隐的书桌上,用食指敲敲他的桌面,示意他听自己说话。 陆隐耐心地把信一字的一横给细细写完,手不曾颤抖半分,笔锋苍劲,字体遒劲好看,不像是一个八岁孩子可写出来的。 “你能不能稳重些阿明”,陆隐将笔慢慢地放下,语气颇有些无奈。 “我不够稳重么?”陆明的语调突然慢下来,放低了声音,不似刚才的轻浮和轻快。 陆隐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张一般无二的脸,跟自己说着一样语调的话。 自小,阿明就被要求着模仿他的语气和动作,想来也不是一件乐意做的事情,但是阿明不是也依旧快乐?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计较与排斥,他日后总会入仕途,与太子做君臣,比起那个虎视眈眈的摄政王,毫无疑问这个太子登上皇位他才更喜闻乐见。 既然终会成君臣,那么早上一些,换一种形式他是不是也能接受。 陆隐的心思明显飘走了一瞬,陆明呲了一声,抽了抽嘴角。 “哎,你在我不仿你便是,生什么气,话说你真不和我去啊!今日可是筝节,听说那太子都会来放筝。” 陆隐的正在蘸墨的手一顿,没有出声,而是继续蘸墨。 “哥你说那太子是个倒霉蛋还是个幸运蛋啊,遇险那么多次竟然都没死,还敢乐呵呵地跑出来,我都不敢在他身边待。” 陆明随手拿起一本书桌上的史廷记就翻了起来,还边翻边吐槽。 “不是要去放筝么,走不走?”陆隐突然站起来,理顺了袍角,自个儿绕过书桌朝屋外走去。 “哥,你去啊!”陆明惊喜地反问,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急忙从书桌上跳下来,跟上跑了出去。 筝节设在玉清园,本是天乩国一处设计园林手艺人的府邸,曾参与过皇宫的设计制作,故也资产颇丰,而打赏的黄白之物全被用来设计自己的这处园林府邸。 第一百八十章 陆隐(下) 玉清园里面的景色浑然天成美不胜收,一处太清池碧波荡漾,种满了红白黄三种莲,一入夏季,便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还有一片细草铺成的软草地最得人喜爱,每年举办的筝节都在此处,手艺人死后便归属了皇室,终年只供君臣使用。 陆隐与陆明到达玉清园时顿时引起了不少的轰动,毕竟陆家同胞的兄弟,是出了名的一文一武,但是一起出现的机会并不多。 两张一模一样的俊容却一黑一红,唇红齿白,少年夺睛。 在众人瞧看自己的时候,陆隐却在看那太清池中亭内独自享坐的少年,动作优雅地拿起了石桌上,细细地品上一口,向他们这瞥了几眼,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眼神里也未带任何情绪。 母亲总说他不像个孩子,但是陆隐觉得,这位太子才真正不像个孩子,性子捉摸不定,令人疑虑。 还未顾得上与众人说话,一股强劲的风袭来,带来了略微紧张的氛围。 “哗!”从太清池底四面八方蹿起数十个黑衣人,刀光剑影,顿时吓退了一众放筝的公子小姐,因着不知这黑衣人会向谁窜去,大家一股脑地都四处逃散。 “阿明,依我的口吻去通知园外的护队”,陆隐眉心一凛,池中亭里已经开打了。 太子周身只带了寥寥五六个成年护卫和一个孩童模样的小厮,简直就是瓮中捉鳖、自寻死路。 听闻他前不久刚不小心掉入这太清池中,这心也是大,竟然还敢去亭中,陆隐瞧着他既不是倒霉蛋也不是幸运蛋,是个自以为是的傻蛋! “哥,不要插手,他们人那么多”,陆明下意识地就拽住陆隐的胳膊,忧心忡忡。 哥哥这是要冒着他的名头去救太子,实在太危险,但是又恨自己的修为没有他高根本无法阻止,明哲保身懂不懂啊亲哥! 话音刚落,陆隐就朝池中亭冲了过去,陆明哎了一声,只能撒腿就往园外跑,早点找人来救还能有生机。 跑出园外便遇上了匆匆跑进来的南谷将军手下的副将康越。 “陆二公子,请问太子何处?”康越见总算遇上了个公子,可以正大光明询问上一番也有些急切。 小姐们纷纷像受了惊的小鹿那般丢了筝上了马车,根本没人愿意留下来汇报里头的情况,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刺客和太子身在何处。 “陆隐见过康将军”,心急也不能露出破绽,陆明心里紧张得打鼓,康越是见他的衣衫判断了,但是哥哥已然出手,那么现在他只能是动口不动手的陆隐。 “太子与我弟弟在太清池处遇险,烦请康将军一定相救!”陆明学着陆隐的样子深深作了一个揖。 康越一愣,怎的红衣是陆大公子,平日里不是一般二公子才爱穿红衣吗? 双胞胎的事情可真难辨别,康越抓抓脑袋,还是太子的事情比较重要,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池中亭。 而那头的战况也尤为激烈,只剩一个成年侍卫在与五六个黑衣人单打独斗了。 其余三个都是半大的孩子,虽然天赋都不错,但力量却是不足,那个孩子模样的小厮腿部中剑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蜷缩在石桌下拿散落在地上的茶杯丢黑衣人。 一个黑衣人被丢中面部,发疼了便有些恼怒,握着剑柄就往小厮面门刺去。 幸得陆隐即使发现,用脚踢开,那小厮才得以幸存。 等到最后一个成人侍卫也被一剑刺穿了胸膛,场上只剩四个黑衣人与三个少年了之后,胜负在陆隐看来已经很是明显,有些丧气之时。 突然那太子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刃,这把刀乍一看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特别,唯一值钱的地方怕是只有刀柄之上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但是陆隐知道这并非凡品,他匕首所划之处,皆见血封喉,黑衣人即刻毙命。 这般眼花缭乱的武技陆隐还从未见过,怪不得太子说他凭什么,做他暗卫之首。 陆隐的脸有些发烫,简莲生上次对他动手,可见是留了多大的情,太子故意等普通侍卫皆死再动手的原因他能猜到,只是他不怕自己将他这么厉害给说出去吗? 毕竟这个小厮应与他随身多年,而陆明,应该与他素昧平生,凭太子的性格应该不可能没注意到,还有个‘外人’没死。 “多谢陆二公子相救,简五他日定上门拜谢!”那个腿受伤的孩子诚挚地向陆隐表示感谢。 简五?陆隐心里想到了那个崇尚武力的简家,简家是皇室心照不宣的明卫家族,自一个皇子出生,简家嫡系便会派出一个年龄相仿的子嗣进宫,以作伴读,再也不回简家。 可以说简家的家主历代心都很硬,对被皇室退回或者废弃的嫡系子孙再不接纳,故而被送出去的孩子只能选择一生终主,也很是悲哀。 陆隐虽平日里有听说,但从未见过,今日一瞧,这简家的孩子能力似乎是不够啊! “什么二公子,他是陆隐”,太子突然出声,似乎对简五的眼色不好嗤笑了一声。 陆隐本来刚想依着弟弟的口吻回简五的话,被太子的话打断后就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陆明?强逼自己静下心来,还不死心地用陆明的口气反驳。 “太子是不是说笑,我哥哥他手不能提,哪里敢打架,若是这衣服误导了太子陆明当真是不好意思。” 陆隐微微一笑,自然大方,语气轻浮嘻嘻哈哈着。 简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明明就是陆明,那个会打架有修炼天赋的陆二公子啊!就算衣服不像,人的性格和出招手段跟坊间相传的一模一样啊! “不必再装,简五是自己人,不用再冒充你弟弟,陆隐,想好了吗?” 简莲生抬眼,眼神直直地望入陆隐眼里,看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声音柔和不少。 陆隐很想脱口而出问想什么,他从来不曾说话,甚至还说过他凭什么!凭什么做他的暗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宝蓝色并蒂莲小香囊 但是陆隐又不敢真这样问。毕竟君臣有别,而且他是真打定主意要与太子提早开始这个关系了,心里已经认了他。 陆隐怂了,但是又梗着个脖子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那时候的简五还云里雾里太子让陆大公子想什么,直到不久之后太子命他与暗隐接头,简五才恍然大悟。 于是乎,明卫暗隐的好友之路就在陆隐不断吐槽简五要聪明一些中开始了! 而君臣之道,不正从相识相知开始的么,你第一次为主,我第一次为臣,故而请多指教、互相关照。 本存着要赶上太子的修为去的,奈何八岁那年打不过,十三岁连中三元时也打不过,十八岁官至大理寺卿也依旧没能打过,故这辈子陆隐认了! 光鲜亮丽、满腹经纶的大理寺卿本来的人设就该是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调教皇室暗隐! 只是照主子现在这个情况,不会是要在玄化国追到女人再离开!从八岁那年跟着他,还未见他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上心过。 本以为他是无心,没想到竟是口味独特 陆隐又胡乱挥了挥耳边,甩开了几只嗡嗡乱叫的蚊子,屏气凝神蹲在树上,等着主子出来嘱咐。 而简莲生把母亲扶回来时,秦沐正把卧房收拾完,极其自然地把姚宣小心搀扶到床上躺好,仔细掖好被角。 “娘,这几日你受苦了”,秦沐看着姚宣更为惨白的脸色,想来也是不孝,相处多日竟还无法判定母亲的病究竟是何所致,也无法寻得药方为她医治。 姚宣将手轻轻地抚上秦沐的脸,透凉的指尖让秦沐不禁打了个寒战,为何娘亲的状态会每日愈下? “阿木,只要你好,娘怎么样都没关系,那张文书他们写的是娘的名字,这屋子他们没由头能夺了去。” 姚宣笑笑,透出浅浅的梨涡,与秦沐颊间的如出一辙,虽然孱弱却楚楚动人。 娘亲一直是个拎得清事情的,秦沐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更加珍惜这段母女情,若是娘亲身体能康健一些,这些年来凭她的聪慧定然不至于被欺辱至此。 只是偏生是这样,才让她更加心疼,秦沐都想说让她为她自己多考虑一些,不必管她。 因为没有人能欺负了她去,就算敢把主意动到她身上,她也会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 “娘,我日后便不轻易离开,你一定要好好养病知道吗?” 秦沐用自己温热的手紧紧握住那冰冷,想把自己的热量送给她些。 “傻孩子”,姚宣轻笑一声,女孩子哪能一辈子不离开,“你的脸好上一些了。” 姚宣的语气微微有些低落,秦沐一时间也无法分清她的复杂表情从何而来,为何如此。 她的脸好上一些,不是一件好事吗?或许娘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 “嗯!娘?”看着姚宣有些出神,秦沐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阿木”姚宣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娘,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也习惯了之前的那副容貌,保证不会让人瞧出端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秦沐又何尝不懂,她如今已然亮出修炼者的身份,虽一方面是逼不得已,但是这做法却是势在必行的。 如今的修为应该让村子里的宵小之徒不敢轻易招惹,这是恶名,是让人觉着招惹了平白惹一身腥的事情,想必若非大仇恨,没人愿意躺这一趟浑水。 但是若是她逐渐恢复容貌的消息传出,自古红颜多祸水,虽这是美名却为她带来的祸端是不可预料的,秦沐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况且长得好看惹来多少恶心的苍蝇的事情她在现代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人怕出名猪怕壮,若没有足够强大的保护自己的能力,秦沐才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 只是这容貌却是好得蹊跷,为何她的修为越高,容貌就靓丽了许多,她纵是翻遍古籍,也未看过修炼可使人容貌大幅度改变这样的说法,还有母亲的反应也是怪异。 入幻境前告知她女儿可以修炼,姚宣却并未表现出很意外的表情,甚至忧心忡忡地嘱咐她一定要小心,而如今自己这恢复容貌也是,仿佛娘亲早已知晓。 但是秦沐知道,姚宣不愿意自己说的事情,她也是无法知晓的,唯一能肯定的是,娘亲是真心关怀于她,至于娘亲身上藏着的各种秘密。 秦沐并不急着知道,重要的事时间自会告诉于她,不重要的事情又何必费心去试探,她一直记着的是,珍惜当下! 姚宣见着秦沐沉稳又通透,由衷地漾起了一抹笑意,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 “阿木,你是娘亲这辈子最骄傲珍视的,所以你若是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娘亲都会支持你,只是记着要千万护好自己。” 姚宣轻轻柔柔的语气几乎都要把秦沐的心给说化掉,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用力吸了吸,她似乎比现代刀枪不入的秦沐要软弱多了。 “傻孩子”,姚宣又伸手揉了揉秦沐的发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并蒂莲小香囊,上头绣着精致高超的浮云流水,还盈满了清甜的花香,细细一闻似乎是温和的栀子花香。 “娘亲给你这个平安香囊护我儿安康,但阿木要答应娘,一定要将其随身携带,便连洗澡也要近身,也万不可随意打开,香气溢出便没有功效,听懂了吗?” 姚宣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很认真地在嘱托着,要秦沐答应。 秦沐将香囊接过,细细摩挲着香囊之上精美却略带陈旧的绣线,想必这已有些念头,定是母亲时时放在身边的东西。 离得越近,香囊里若有似无的清甜恰似母亲的味道,秦沐自是点头,心中好是欢喜,小心地将其收好,见着姚宣精神不济,便帮她将屋内的烛火熄灭,轻声退了出去。 刚刚轻轻地把姚宣的门给关上,一个转身,秦沐差点没被吓得灵魂出窍,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言不发地直直站在房门外。 一动不动地看着蹑手蹑脚的她,丝毫没觉得这样会吓到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露底牌 秦沐硬生生地把应有的惊呼给咽了下去,摸摸自己后怕的小心脏,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还好她心脏是强大了些。 看着他似乎要开口有话与自己说,秦沐怕他吵着娘,着急忙慌地隔着衣袖拉着他的手腕便往外边走,拉到厅堂内才松了一口气。 姚宣睡眠本来就浅,要是吵到了她可能会令她的精神状态更差,那决计不行。 刚才当下的情况紧急,没顾得上那么多,但是松了一口气后,秦沐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粗鲁地一路拖着他。 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词,“尔敢!”“不成体统!” 不知为何脑子里全是那颗鲜红的朱砂痣,耳边回响着泊宁君的严声厉呵,她怎的又不自觉地将二人混淆了,可能这两个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都让她感到惧怕。 看着她快速地抽回自己的手,还忐忑不安地低着头,简莲生面上划过不喜,他究竟是什么瘟神毒蛇,至于她这么闪闪躲躲? “刚才胡轩偷袭于我,我发现他气雾之中夹着黑丝,你可知他与何人走得相近?” 简莲生默默地垂下被她放开的手,双手背后,开始说起了正事。 秦沐一愣,本眉眼低垂,听到他的话倏地把脸抬了起来,微微睁大的眼睛透露出了些许震惊,他的意思是胡轩与邪魔人有关? 这怎么可能,胡轩不过是富贵村里一个小小的修炼者,凭他的修为和人脉是怎么可能接触到邪魔人的。 不对,这江湖上知道邪魔人的修炼者不多,修炼者就算遇上了也不知该如何辨别,所以不可能是胡轩找上的他们,唯一的可能是邪魔人要将手伸到富贵村了。 邪魔人的修炼手段秦沐是见识过的,他们的修炼手段远远凌越于修炼者本身的修为,硬生生能提升不少的力量,而且黑丝入体,手段亦极其残忍。 近日已渐渐有些风声传了出来,邪魔人这一组织似乎也丝毫不在意以邪之名出世,天南地北其实已经犯下了不少的事,但是因地域发散外加还未犯下举国震惊的大事,因而并未让人有所忌惮。 但是秦沐因亲自会过,她终相信这个组织会犯下令人无法忽视的大事,只是首领是谁,目的为何这一切统统都是未知数,也不知该如何防范。 既然连富贵村这个小村子也不曾落下,秦沐隐隐有些担心,邪魔人可能已经慢慢浸透四国。 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感觉瘆得慌,那么这一组织对身居高位的人将是更大的威胁,她也能够谅解简莲生为什么这么在意胡轩的事了。 “胡轩是有几个修炼者的朋友,只是他那些朋友,反而趋附于他,不像是那个组织的”,秦沐心中所想便直接与他说了。 简莲生见她直接就领悟了自己怀疑胡轩与邪魔人有联系这一想法,微微地勾了勾嘴角,也是很认真地听她分析。 “邪魔人的底牌不知有多少,但是胡轩若与之一直接触,定会为富贵村带来祸患,你可愿助我将他背后之人找出?” 简莲生心中是不确定她是不是肯与自己站在一起,本来是害怕她被人欺辱了去,又怕她一气之下暴露秘宝成为众矢之的,这才匆匆赶回。 却没想到她比自己想的还沉得住气,也好在他选择了回来,才发现邪魔人的线竟然展到了这里,但是简莲生不知道他们是广撒渔网还是单单只看重了富贵村。 难不成他们也是来寻那六芒戒的?简莲生突然又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顿时又沉不少,富贵村一下子是不可能离开了,而他又很难将自己的人安排到村子里。 现在与这一切都有关联的只有这丫头,可得把她好好放在眼皮子底下,凭她的聪慧,定能助自己成事,若是事办的好了,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答应她。 简莲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脸皮子隐隐发烫起来,她会要什么呢?她那么爱财,若是知道莲庄是他所有,会不会直接把庄子要去? “你为何要帮富贵村找出那邪魔人?这事本就与你没有干系!”秦沐虽然震惊于邪魔人的存在,但是脑子里清楚地提醒着她。 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她村子外捡来的,他根本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帮富贵村考虑,他这么殷勤地要寻找邪魔人的踪迹,思想也定不单纯。 简莲生一愣,没想到秦沐的质问这么刁钻犀利,充满着浓浓的防备,一如他之前与她接触的模样,他不免觉得好笑,这小妮子天生是这么重的疑心病吗? “我手下有个组织,以收集情报为任,近日组织里的人不断失去音信,找到踪迹的也已黑丝布身而死,我遍寻邪魔人无果,你觉得我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么?” 简莲生微微低头轻声反问,一副无比坦然,情真意切的模样,说的话真假掺半,才让人更不容易分辨,这丫头太过精明,随口编造定然骗不过她。 有个组织是真的,但是邪魔人还没有那个胆子敢把手伸到他生门里来,若是胆敢来试探,定然要叫他们有来无回,准备被端了老巢! 但是那邪魔人组织也狡猾的很,怎么会以身试险,这才一直让简莲生抓不到尾巴,所以这邪魔人要查,他这富贵村也要留。 秦沐没想到他会为了跟自己解释,而把底牌露出来一半,本就知道他身份不凡,但是现在听来,他那个世界确实对于自己来说很是陌生,她也不想追问了。 心里只祈祷这个男人的兄弟能不再追杀他,他早日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早日离开,纠葛越多人就越无法释怀,道理秦沐都懂,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作主。 “夜已深,早点休息”,简莲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当她已同意助他,道过晚安便轻车熟路地回了自己的房。 留下秦沐一头雾水地站着,这半月不见,为何他突然变得这么与人熟稔,与之前大相径庭,虽然让人觉着脸皮有点厚,但是似乎变得有人气了些。 第一百八十三章 深夜不眠 秦沐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用手拍拍脑袋,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屋子沉寂下来,最后一盏烛被吹灭,缓缓升起一缕青烟,幽幽地消弭在空气里。 但是烛火熄灭可不一定能安然入寝,一张狭小的硬木板床上,翻一个身都咯吱咯吱地响,可是却硬挤着躺了两人。 将近入秋,入了夜凉气还是有些刺骨,两人紧紧裹着身上的被子,皆神色阴沉,无法入眠。 今日这个哑巴亏,他们可吃大了,哪里能像往日那样鼾声如雷,睡得踏踏实实。 成婚的新房还了回去,两人不得不窝在胡家原先胡轩一个人睡的床上,陈旧的一切,可别提有多么憋屈。 而这漫天的憋屈随着夜深人静都慢慢化成入骨的怨恨和不服。 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样才能给秦沐一个惨痛的教训,甚至如果能一举把她搞死那便更好了。 但是秦乐迫在眉睫要思考的事却是明日要求她们秦家人道歉的事。 “夫君,明日我真的要去把我父亲他们找来去给那个贱女人道歉吗?这怎么行!我们秦家也太没面子了。” 秦乐往胡轩的怀里钻了钻,语气略带娇嗔,她倒是希望胡轩能帮自己想想法子,免了明日对秦沐的低头。 娘亲说了,女人成婚之后,更要千年如一日地讨好夫君,最好能柔弱得把男人的骨头都给叫酥了,男人才会顺你的意。 何况与胡轩的结合本来就是他被设计,虽说她在他受伤时日夜照顾稍微改善了一些关系,但终究一些芥蒂还存在他心里,因此更要千般万般地讨好才能过得长久。 软玉虽然在怀,而胡轩的心中烦闷却丝毫不减,听着自己女人这口气,难不成还不想按秦沐说的做? 将秦乐的身子掰开一些,蹙眉看着秦乐,她到底搞没搞清楚现在的局势,现在他们才是砧板上的鱼肉,若是没让秦沐那个刀俎称心,后悔的只会是他们! 秦家人若不去向那丑女人道歉,她必不会善罢甘休,一来二去这事情保不齐又会被捅到官府那里去,拖累他们胡家,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早知如此,他和爹就不该淌这一趟浑水,明日这秦家人跟秦沐道歉,是不去也得去的! “阿乐,是秦家的面子重要还是我们日后的生活重要?你要知道,若是秦沐把事捅到官府那,我爹的村长之位还保不保得住,我们在村里还有脸吗?明日只要让岳父悄悄地去,毕竟他是那女人的亲生父亲,秦沐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这事就是了了。” 胡轩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慢慢说与她听,秦家人那里毕竟还得秦乐去翰旋,得看秦海会不会为了他们胡家而拉下脸了。 毕竟若是秦海不肯道歉,甚至到了官府那边说自己根本不懂文法,那逼迫姚宣认罪的责任八成是要落到懂法理的胡华良身上。 这件事秦乐绝对要给自己处理好了!若是拖累胡家,休妻的事胡轩也不是不能做。 秦乐的心也是动摇了,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虽然她明白明日要将这事说与父亲听,会惹来多大的暴怒。 但是胡轩哥哥说得没错,秦海的名声损失一些,低个头并没有什么。 若真将此事告到官府才是对他们两家是实实在在的伤害,她要过以后的好日子,在胡家和秦家这里只能偏向胡家,所以明日她要早早地回娘家。 秦乐委屈地嗯了一声,像只柔软的小猫窝在胡轩怀里,两人心中皆怀着事,却也都没有出声了,夜已彻底安静。 夜风溜进了窗户的隙缝,吹得烛火忽明忽暗,一人影缓缓踏至窗边,伸手,露出白皙的手腕,宽大的白色袖袍垂下至窗槛。 他将窗轻轻地推开,月色与夜风迎面袭来,撩起男人的发丝,几缕扬在空中。 陆隐与黑夜几乎要融为了一体,除了依然白皙如玉的脸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黑色的,他微微低头,等简莲生打开窗户后转身往屋内走去,他才敢从窗外跳入。 充其量只带动了周边的风,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 “太子,萧机已被摄政王召回,天乩西处的边城突然涌现了大量的黄晌国蛮夷人,萧机被直接派了出去。” 陆隐的音量不大,却是字字清晰,内有邪魔人肆虐,外有他国虎视眈眈,太子实在不应再留在这玄化国。 “简五查到上次度生堂出现的邪魔人本源了么?”简莲生凉声问道。 “不曾,那伙计的家世清白,本来就是小家族的旁支,断没有与邪魔人无端接触的路子,唯一有可能的是他经常出入赌坊与秦楼楚倌,接触的人多而杂,一时间不好判定。” 陆隐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可恶的简五自己不来汇报,倒让他为他担着此事,他平日里烦心的事够多了,太子可千万别发火啊! 陆隐偷偷抬头瞥了一眼简莲生的脸,深深地蹙着眉,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急忙把头埋低,不敢再说话。 “他倒是敢与我说查不出!”简莲生冷哼一声,“我近日怕不回莲庄,你与他说若是等我回去还未有头绪,就早日自觉地去箭木林待个七日再回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事!” 陆隐抿抿唇,还好这祸端没惹到自己身上来,暗自叹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听他的嘱咐,但是半晌都没有听到太子再出声。 陆隐只觉得有些奇怪,不应该啊!他还有那件事情没交代呢! 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在脑中划过,太子又出声了,说的还真是他心里所料的话。 “叫简五不用再卖铺子了,阻一段时日的灵药灵兽流入,把那些店铺再低价买回来。” 陆隐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太子的心这些日子可能在滴血,流失的银两恐怕都要在那些贪小便宜的商家那里再赚回来。 虽然陆隐在心里一直诟病,但是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那群莲庄里被暗插的细作怪不得会那么惨,单凭让太子损失了这么多银两就早已被判成死罪了。 “是!”陆隐连连回应。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狗吃屎的摔 “富贵村也出现邪魔人的踪迹,你将此屋子附近安插好人手,便回天乩国罢,陆明一个人撑不了太久。” 简莲生的声音一如往昔般冷漠,是驱人的口吻,与平日的态度一般无二。 但是细细一品,陆隐下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富贵村出现邪魔人为何要在这屋子周边插人手护着? 邪魔人又不单只出现在这屋子附近,若要暗隐将人抓出来,势必要在整个富贵村都安插上人手,但是太过大张旗鼓怕是会打草惊蛇。 况且他手下的暗隐护人居多,但是查人可还真不怎么样,不应该是让简五安排生门里的人来么? 因此简莲生的话音落了半天,陆隐也想不太通。 “也不必太多,护好这屋子里的人即可”,他又突然说话,陆隐惊讶地抬眸,怎的这太子从幻境出来就怪怪的,话也比往常要多。 护这屋子里的人?陆隐突然想到了那对奇怪的母女,母亲弱得像拂柳,轻轻一动就像要倒,女儿强得像林子里的金刚,不肯被人欺辱了半分去。 太子的这句话的意思莫不是怕邪魔人伤着这对母女,陆隐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难不成是幻境里发生什么事情?那日他去处理江尧的事情,没赶得上随太子一起入境,赶明儿他可要好好去问问简五,那个丑姑娘究竟是有什么魔力。 之前陆隐想过给太子下个蛊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打过他了,但是现在看来什么不切实际的下蛊,或许送个丑姑娘给太子,就能改了他这万年冰山的性子? 简莲生见陆隐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在想些什么暗自偷乐的事,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陆隐。” 略带愠怒的一声直接钻入了陆隐的耳朵里,冷冽的音色让他心头一凛,是他失态了,太子哪里改变了,分明还是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陆隐有错,定当谨遵太子吩咐!”陆隐单膝跪地,低着头忐忑着,防恐他又降下什么惩罚来,他还没被罚过箭木林呢!可不能与那没本事的简五混为一谈。 却突然在此时,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嘎吱一声的开门声,甚至还有轻轻的脚步声从房间内走出来。 主仆二人如临大敌,皆变了神色,但是陆隐还没从地上起来呢。 “走!”简莲生低低的一声呵斥,甚至还不由自主推了陆隐一把,有种被撞个正着的窘迫感。 陆隐一个趔趄,被推得十分委屈,就算那人现在在门口要推门进来,凭他的速度也是定然不会被发现的,太子这么火急火燎地赶他作甚。 心里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不敢留下的,一个越身就跳出了窗,快得只能看见一角黑色的衣袍,就再消失不见,简莲生这才松了口气。 彼时隔壁屋子的门才刚刚被轻轻合上,那人才从房间里出来,简莲生静静地在原地站着,一动也未曾动,而是安静地听着她走出了厅堂,良久又回了来,把大木门合上。 此时厅堂里应该是乌漆嘛黑一片,她的步子慢了,应该是在摸索着前进的路,简莲生索性就闭上眼睛,他素来喜静,此刻发现这样的声音倒也是不甚有趣。 这般跌跌撞撞的,莫不是夜视能力有碍?这倒真被简莲生给猜对了。 秦沐在现代本来可是健康无任何缺陷,但是她悲催地发现秦木这副身体的眼睛似乎是不太好,夜晚瞧东西总看不真切。 有光还好可辨别一二,没光的话她就完全只能凭自个儿去摸去猜,修炼了之后饶是身体素质确实强硬了,这眼睛还是雷打不动的不行啊!可让她伤透了脑筋。 但是她也知道这夜盲的毛病可不是一夕之间能好,可她偏生又最讨厌吃胡萝卜。 比起胡萝卜和夜盲,她倒宁可晚上瞧不见些,毕竟那胡萝卜的味道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令人作呕! 本在屋内大木门关了她便不再出来的,但是今日实在口渴难耐,吹了烛火在床上歇了半天死活睡不着,这才不得已摸出大木门到隔壁的厨房里倒口水喝。 赶明儿她一定要在房间里备好水,可不能再做这么跌跌撞撞的事了。 这么心思一放到别处,秦沐可不就悲催了,直接被木凳给华丽丽地绊倒,正正好好地摔了个狗吃屎,因膝盖直接跪到了那木凳脚上,巨大的疼痛由膝盖传遍了全身。 秦沐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一来不能吵到浅睡的娘亲,二来那屋子里还有一个大男人,自己被凳子绊倒那多丢人。 说实话秦沐因事事有防备,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骤痛的事件,真的是硬生生将疼痛忍下来的。 什么狗屁凳子,怎么会这么坚硬!秦沐将罪魁祸首移开,一个冲动几乎就想燃起雷火把它直接烧掉了,指尖刚蹿起一丝火苗,突然听到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秦沐急忙把雷火收了回去,她为什么不敢轻易用它,当然是因为雷火的事情还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快点从地上爬起来,别动这凳子的歪脑筋了。 但是秦沐似乎是忽略了自己终究是个肉体凡胎,什么巨大的意志力可以忘掉疼痛都是造谣。 她怀着十分不想丢脸的意志力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是结果还是失败! 反倒是像瘸了腿的战士在草地里半侧着身子匍匐着,样子更加难看了。 秦沐的膝盖真的是巨痛!稍微牵动便痛至全身,她与自己的膝盖作斗争时。 厅堂内突然被照亮了,男人举着一个烛台,烛光又暖又亮,不断蹿动的火苗兴高采烈地在男人的胸前跳动。 而男人精致的下颚却像细细打磨过那般,棱角分明,视线往上移,他的眸色晦暗不明,纤长的睫毛每一次开合都显得他无比乖巧,但是偏偏那神色清傲得生人勿近,他似乎打量她她一圈,然后微微地蹙起了好看的眉。 秦沐心虚地低了低头,他不会是知道自己刚刚要把他亲手做的木凳烧掉?不可能,他又没有读心术,那他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是她的姿势太过不雅,真的好丢脸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淋淋的膝盖 秦沐心里闪过千百个想法,顾不上疼痛了,想从地上狼狈地挣扎起来。 从秦沐的角度看去,只能感受到白色的袍裾朝自己在靠近,那双不急不徐朝她迈近的长腿,然后秦沐听到了烛台放到桌面上的声音。 他要扶自己了?秦沐只敢做这样的设想,可能高岭之花也会有偶然发善心的时候,但是应该充其量只在别人跌倒的时候扶上一把。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突然悬空,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她下意识地就抓紧离自己最近的一样东西。 简莲生也同样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自己的脖子有一瞬间的窒息,虽然她的气息离自己不过数尺,但是脖子真的被她勒得生疼。 简莲生只得加紧脚步快点进入房间,才能把她放下。 秦沐见方向不对,明显是去往他的房间,心不停地打鼓,便更加紧张急忙出声提醒,“你走错房间了,这不是我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因为要阻止他的继续行进,秦沐搂着他的脖子的手又收了收紧,瞪大了眼睛,他想带她去他房里做什么! 简莲生微微撇过脸,他从来不知道抱一个轻飘飘的女人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他发誓她再敢勒他,他就把她扔出去! 强压下心里的不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可怕,从小到大二十多载,还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会对人会有非分之想。 这丫头一脸防贼似的表情防他,让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曾经做过什么,又或者难道他看上去长得没那么正直? “房里有药,敷好药你回去”,简莲生梗着脖子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冷梆梆的没有带多少温度,言简意赅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既不能吓着她又不能让她对自己的生气毫无察觉,简莲生觉得自己很是头疼。 秦沐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哪里还敢再出声,乖乖地一动不动了,任由他抱着进了他的房间。 因着他刚才把烛台拿到了外边的厅堂里,所以他的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连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秦沐的屁股触到了软乎乎的东西,她才知道自己平安着陆了,大概率应是他的床。 然后简莲生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但是秦沐的身子还是紧绷绷的,肌肉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的高度紧张中。 秦她老老实实地搁床板上坐着,连手指也不敢乱动,这床铺满满地都是那个男人的气息,她像是被千军策马而视的俘虏,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要有人问她这短短几分钟想了什么,那么第一次坐到男人床上的秦沐可以告诉你,满脑子都是时间怎么这么漫长!她不能动,一定不能动!其余的事情在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微弱的烛光秦沐老远就瞧见了,逐渐靠近,然后将整个房间都照亮,照得亮堂堂的。 秦沐这才看清楚这个房间是多么的干净整洁,甚至连桌面上的水壶水杯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虽然屋子里并没有什么陈设,但是目光所到之处,没有一处是杂乱的。 秦沐不禁心里偷偷汗颜,这屋子的整洁程度跟她的也太大相径庭了些,想起自个儿床上横七竖八的衣袜,嗯待会回去定要好好收拾那脏乱的屋子。 三个房间里的桌椅是她入幻境前去置办好的,但是因为经费有限,远没有外头厅堂里那桌椅结实,看起来很是廉价不稳。 秦沐不禁想到,廉价也有廉价的好处,要是今天碰着的是这个,膝盖肯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拿着药瓶走近,指尖上分明拿着的是熟悉的白玉瓶,秦沐一愣,继而有些许慌张。 难不成这年头有钱一点的用的都是模样一样的白玉瓶?怎么曾经出现在莫大夫手上的药瓶现在又会出现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那么穿越过来的那日,究竟是谁将白玉瓶扔给了她?又是谁有觉察出自己不是原身的可能? 秦沐的心里突然像一团乱麻一样,仅凭自己怎么也理不清,一时间就盯着简莲生的手,呆愣在了那里。 “修炼者免不了受伤”,秦沐听到了一声轻叹,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又传来了不容拒绝的一声,“自己挽起来!” 秦沐被吓的一激灵,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让她自己把裤腿拉起来,急急忙忙地嗳了一声,弯腰低头就去拉裤腿。 简莲生看她当真毫不忌讳地去挽裤腿,一时间心里不知闪过的是何种情绪。 她真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女子,世人都说他脾气差,但是这个姑娘一会拒人于千里之外,防狼一样防着他,一会子又大大咧咧在他面前露腿上药。 秦沐的性子在他看来才是最难琢磨的,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看来,简大庄主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只是知道归知道,就是坚决不改。 秦沐虽然自诩比起常人不太怕痛,但是当她扯动中衣的裤腿时,发现可能膝盖是蹭破了大面积的皮,血和布料黏在了一起,好惨! 秦沐有点发怵,但是一不做二不休,早死早痛快,“唰”地一声,就把裤腿往大腿上一拉,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来。 伤处碰到了阴冷的空气,膝盖以下都凉飕飕的,疼得秦沐直抽气。 “怎会摔成这样!”简莲生不由得皱起了眉,看着她满膝盖大面积都噌破了皮,整个膝盖没一处好肉,瘆人得紧。 还不是你做的凳子太硬秦沐没好意思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抿了抿嘴,这膝盖确实有点触目惊心啊,真是倒了什么血霉,连倒个水都能摔成这样。 要不是她还能稍微动动,保不齐连她都会疑惑自己是不是瘸了。 烛台放在桌子上,床铺这里的光线不是很明,秦沐仅低头并无法看清楚自己的伤处,便打起了桌上那盏烛台的主意。 若是简莲生能帮自己举着照明,她保证能好好地处理好这血淋淋的膝盖。 秦沐犹豫了再三,还是吞吞吐吐开口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抓住了脚腕 “你可以将那烛台拿过来为我照着吗?我看不见哪里破皮了。” 秦沐还算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这是有求于人,求的还是这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可不得小心谨慎些。 屏气凝神等他的反应,秦沐一排小小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显出了她的忐忑不安。 本来直直站着的简莲生半晌立着没动,秦沐都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正想说她单脚跳着坐到那凳子上去也能上药。 但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却突然抓紧了白玉药瓶的瓶身,然后甩了甩袍子蹲了下来。 秦沐一下子就只能看见他宽厚的肩膀和微微泛红的耳朵,直到他微微抬起了脸,她才能瞧见简莲生的视线目光,正对着自己的膝盖。 他一面专注地瞧着她的膝盖,一面将白玉瓶上头的红布塞用手指挑开,这架势莫不是要为自己上药? 秦沐慌了,急急忙忙地出声,“我自己来便好”,欲伸又退的手,手足无措地在身旁比划了几下,脑子里甚至有种想直接上手把药瓶给夺过来的想法。 “不是说看不见?”简莲生抬头,瞧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转瞬之间就打脸表示一定的疑惑,也成功把秦沐要婉拒的话给噎在了喉咙口。 自己这是作什么死让他给自己拿烛台,就算看不清大不了把整个膝盖上一遍药不就好了,也断不会落入现在这尴尬的境地。 只是这男人何时转了性子,竟然也会做这样的事情,秦沐一时间进退维谷,不知道是该动,还是待着不动由他上药。 “别动!”他低低的嗓音一声不悦的呵斥,让尝试着慢慢在挪挪挪的秦沐一下子不敢再动了。 他的处理很快,动作也比想象中的轻柔,他将细布条缠绕在手指上,细细地在她膝盖伤处附近将溢出去的血迹擦拭掉。 然后将白玉瓶里的药粉正好地洒在她的膝盖伤上,听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白玉瓶身一下一下均匀的敲击,秦沐算是知道了这男人究竟细致到何种程度。 因为药效与伤处相冲撞,秦沐的生理反应使得伤腿不时因疼痛而抽搐,有意无意地避开洒落的药粉,完全不受控。 导致简莲生的药粉几次都洒不对地方,秦沐看到简莲生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许恼怒了。 “要不我还是自个儿来”,秦沐撇撇嘴,她也很委屈,痛还不能动腿了? 哪知她的话音刚落,脚腕突然微凉。 他竟然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秦沐的屁股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怎么办好想一脚把他的手给踹开,但是理智告诉她要是那样做了,这男人记这仇可是会记一辈子,不行!她不能以身试险! 抓着便抓着,快点上好药也好,她就当一个白胡子的老医生在给她治跌打损伤罢! “近日不要碰水,能动的话应没伤到骨头,忍住别再与人有争执。” 简莲生松开她的脚腕,蓦然抬首,细细地嘱托,口吻虽然比平日里要柔和许多,但在秦沐听来,总有些关照不懂事的娃娃的韵味。 “我又不是时常与人有争执”秦沐忍不住低声嘟囔,对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是不满,以为简莲生不一定会注意听见。 哪知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刚落,简莲生便盯着她挑了挑眉,似乎在反问她真的是不时常有争执吗? 秦沐心虚地撇过了眼神,就算有过那么几次,但是哪一次不是别人先惹的她?她也不过是还个手罢了! 药上完了,秦沐也该回自己的房间,这一次她可机灵了,趁他将红布塞子塞好的时候,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用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腿,单脚蹦蹦哒哒地跳走。 单单留下简莲生,微微错愕的双眸一眼不离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指腹反复摩挲着白玉瓶身,若有所思的模样。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秦沐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他把自己抱过来,不然这乱糟糟的床铺摆设,岂不是要污了他的眼? 秦沐觉得今天这一切还算属于心惊肉跳,再加上膝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便连翻身也不方便,一丝睡意也无,怎么睡也睡不着。 于是她索性将那方龙潭纹炉给祭了出来,准备研究研究炼药。 上回在幻境里虽炼制了用岐迷草制成的迷粉,但终究并未真正炼成三品迷魂丹。 一品的引灵丹她是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她决定今日先从二品的聚灵丹开始练成丹率和丹药品相。 制作聚灵丹的材料上次从东叔那背了不少回来,也不怕失败,秦沐也算能抛开心中的芥蒂大胆放心地去试探练习。 聚灵丹也是基础丹药的一种,有助于低阶修炼者固本凝气,更专注地凝识海之精神力,进而有益于修炼。 其成丹精华主要由杂星草中提炼而出,杂星草呈普通绿草形状,因其草身周叶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黑色小圆而予名。 而炼制聚灵丹的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将杂星草之中的黑色精华给提炼出来,不掺绿草等杂色,一般是三株成一炉,再多便分散药性了,所以黑色越纯丹药的品相越好。 但是一般的低阶药师往往只能把三株表面的黑色精华提出,再没有多余的本事和精神力去抓深入的,因此这聚灵丹便只能堪堪排到二品。 秦沐先用气雾化火炼了一炉出来,发现这黑色精华仅凭药师自个儿使眼力去抓,确实耗费太多的精神力,一颗一颗抓之不尽。 二品丹药成丹并不难,秦沐一次便成功凝出了一炉四颗,而且她是费了心思去练纯的,因此每颗聚灵丹的颜色都为深黑灰色,且个大饱满。 秦沐托着下巴考虑了很久,一炉稍纯些的二品丹药都要耗费如此多的精神力,怪不得市面上的药师拿出来卖的丹药品相都不好。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拍了拍大腿,那么,要是她试一试那个法子,会不会让炼药变得容易些?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雷火炼药 想到就做!秦沐翻过古籍,异火之妙数不胜数,一般而言,莲火对炼药最为有益,但是也没人说莲火也不可以用来战斗打架啊! 因此虽然她手上的是雷火,但是谁又说雷火只能助修炼淬体,她现在就要试试拿雷火来炼药,同样是火,拿雷火总比用气雾炼出来的效果要好上一些! 秦沐这想法若说给任何一人听,怕都认为是天方夜谭的,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秦沐想到便去做了。 她抬手便召出了雷火,红中带紫的火焰兴奋地在手心里跳动着,仿若不束缚住就直接会跳出手心外去。 秦沐收了收手指,想让它有所收敛,怎么这雷火像多动症儿童似的难以把控。 药性最是温和,她还未开始就有点担心会失败了,这怀疑不是来自于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这跳脱的雷火有点不太相信。 果然她一把雷火放了出去,根本就由不得她控制,一瞬间就把药炉内的杂星草吞噬得干干净净,连黑灰渣子都不剩。 一连放了几次,没有一次是给她留下渣滓的,气得秦沐头顶都快冒烟。 这雷火见了灵药,怎么跟偷腥的猫见了老鼠似的,任凭她再小心地让雷火与其保持一定距离,它总能有法子一口把杂星草吞掉。 秦沐渐渐有些泄气了,可能这雷火的火性确实太过强烈,根本不能用来分离药性。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龙潭纹炉里静静躺着的杂星草,觉得可能不能再这样浪费了,过度浪费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刚想把雷火收回去,哪知那雷火竟给她传达出了抗拒的意愿,在手心里激烈地燃烧,火苗的苗头指向就是那杂星草。 “你还烧上瘾了是?最后一次,若是你再敢把灵草吞了,我保证不会再拿你炼药了!” 秦沐类似自言自语,却又是略带生气的语气对着雷火,她知道它能感应到。 严厉地威胁完之后,秦沐这才又再次把雷火放了出去,像头几次那样,它蹿出去的速度像烧了屁股的猴子那样快,秦沐暗想完了,她又要浪费三株杂星草了。 但是在下一瞬间,秦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因为她看见雷火在杂星草旁边停了下来,滑稽在其旁边绕圈圈。 它似乎在思考怎么达到主人的要求,但对于秦沐来说,可以不直接吞噬说明用它提炼药性有很大的希望! 秦沐心里一喜,放出精神力去指引雷火,将其分成数股,渐渐包裹住杂星草,奇迹似的,这回碰着了也没有将其吞噬掉,似乎雷火是自个儿降低了火性去包容了灵草。 秦沐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那照这样看来,刚才雷火是故意把她那么多的杂星草一口吞掉的是,它是觉着好玩根本没想着那有多浪费! 似乎觉察到主人生气了,雷火也不闹了,老老实实顺着秦沐的精神力指引去聚拢黑色精华。 虽然硬生生降低自己的火温对它来说也不是很舒服的事情,但是炼药也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雷火分成的数缕火丝乐此不疲地在杂星草内部自由穿梭,按照秦沐的意愿把所感受之黑色光点统统都收集敛尽。 也好在这方药炉是龙潭纹炉,才能容忍雷火的肆意蹿行,正是这天时地利人和。 于是很快雷火就发现三株杂星草之内没有自己想找的黑点了,与此同时,秦沐也将它唤了回来。 丹成。 秦沐轻轻吐出一口气,开了药炉,六枚纯黑色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 她小心伸手拿起来一颗,发现比她之前炼过的聚灵丹要黑得纯粹多了,丹体周身圆润光洁,还透着一层神秘的光雾。 秦沐一怔,突然猜测这层淡淡的光雾不会是丹气? 二品丹药是不会有丹气的,而现在出现的意思是证明这聚灵丹已然到了三品的品阶?她心里突然有了抑制不住的大喜。 这不仅仅是聚灵丹的成功,而是意味着她今后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炼丹,不用费太多的精神力只需要更加的专注,便可炼成品相非凡的丹药! 喜上眉梢的秦沐今儿个都有点想唱《好日子》了,果然霉运去了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满满的大运啊! 趁着这股未退的兴奋感,秦沐又试了几炉药练练手,时间在飞快的流逝也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黑夜换成了白昼,而秦沐脚下炼制而成的丹药放了一瓶又一瓶。 用的盛丹药的瓶子是从东叔那带来的,是最朴素不过的白瓷瓶,照她看来这才是正经盛药的瓶子嘛,那白玉瓶也实在太过奢侈了些。 但秦沐未曾注意看那瓶底刻着小小的一朵莲,生动可爱,憨态可掬。 虽然一夜不长不短,但是对秦沐来说,足够她把二品丹药炼得得心应手而又把三品丹药的套路摸了个门清。 虽然三品丹药她只试了最为简单的去乏丹,但是由此她也知道只要有足够的精神力与分药性的手法,五品以下的丹药炼制应都是大同小异。 甚至秦沐触及到了这药师法门,借此产生的浓厚兴趣让她迫不及待想快速成长,窥探那高阶丹药的药性奥妙。 但是秦沐知道自己不能着急,这个世界容不得她一次的行差踏错,修炼就是要稳扎稳打地来,她绝对不能出事,无论是为了姚宣,还是为了自己。 秦沐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肩,蓦地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自己竟有这么疲惫,拖拉着受伤的腿,好不容易才把地上的白瓷瓶都收好。 虽然和东叔所约定的四品破阶丹还有些距离,但是不论如何这一晚上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她现在开始相信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做到自己要成为的人。 正好试试自己的药!秦沐倒出一颗去乏丹,放进嘴里,没有预想中的药性的苦味,还带着一股子清香。 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滑下了肚,秦沐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子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暖意,浑身上下的疲惫的筋骨都像被温水洗涤温养了一遍。 几个瞬息便再感受不到彻夜的疲惫了,丹药果真是个好东西!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闹别扭 虽然身上的感觉是令她神清气爽了,但是膝盖上的疼痛只比昨夜减轻了一点点,因此她还算是身心俱疲的。 但是白昼就是白昼了,村头的鸡已经开始打鸣,旭日已经从东方缓缓地升起,家家户户已然开始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沐只得慢悠悠地拖着这条腿,一瘸一拐地去做早饭,早点把事都搞完了,待会儿可是有‘客’要上门。 把房门缓缓地打开,又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 秦沐心里闪过好几个卧槽,她真的不如以前沉静了,最近变得十分暴躁,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面前这个一声不吭的男人! 他为什么有这种不说话站人房门口的癖好?知不知道人吓人也是会吓死人的,特别是她这种熬夜选手,心率真的会漏跳几拍。 “你有什么事?”秦沐被他吓到心情很是不好,语气也冲了不少,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一脸的不耐烦。 这像吃了炸药般冲的口气把简莲生震得一愣,他只遵照姚婶的意思来叫她吃个早膳,还未来得及敲门她便自个儿打开了,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她这发火似的语气给噎了回去。 他这又是图的什么?他自小是什么身份,从未有人敢三番五次与他这般说话,秦沐可真是放肆! 身侧的衣袖一甩,直接转身,已然走出去了几步,又自个儿停了下来,微微侧过了脸,语气很是冷漠,“姚婶叫你吃饭。” 嘿,他还生气了,她被他吓得魂都快没了还没生气呢!秦沐没忍住挥起拳头在他身后的空气里捶打了一下,当出了口恶气,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脸。 完蛋!被看了个正着,秦沐的拳头都一瞬间僵硬了,不自然地缓缓落到了身侧。 看到就看到,反正他本来也生气了,秦沐这样安慰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她秦沐还不伺候了呢! 一瘸一拐地挪到了厅堂的饭桌边,娘亲已布好碗筷,熬好了浓稠的白粥和新鲜的小菜。 虽然已经不是之前那般捉襟见肘的日子,但是秦沐理想中的要求远远不止如此,等赶明儿她去把幻境内得到的兽晶与昨夜炼制的丹药都卖掉,定能再添一大笔积蓄。 先于阿庆婶婶家里送些粮食肉蛋,再将欠东叔的银钱给还清了,然后再在城里买些炼药所需的灵药,一步一步,将她和娘亲的日子给过好了。 想想就美滋滋,秦沐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把某人的黑脸当看不见,单脚跳了几步到木凳旁,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 姚宣倒是对她受伤的膝盖颇为担心,“听莲生说昨夜在这里你被绊倒了,可要紧?敷药了吗?要不要让莫大夫来瞧瞧?” 突然一声筷着搁到盘口的相触声,不轻不重,却正能吸引秦沐注意上几瞬。 简莲生乖乖地双手端起粥碗,神色如常地直接仰头喝粥,若不是他这么神情平静,秦沐还道以为他对什么事有所不满呢! 注意力重新收了回来,最怕不过娘亲的几连问,秦沐连连摇头,“娘你放心,昨夜已经处理过了,不需要找莫大夫。” “没事便好,你素来夜晚视物不太好,以后切记要举着烛台出房间,莫让娘再为你担心”,姚宣颇有些嗔怪秦沐这么不小心,话语之间又少不了心疼。 “是是是,阿木保证以后不随便受伤!”秦沐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孩子气,漾开了笑容,露出浅浅的两个梨涡,还俏皮地竖起左手三根手指佯装发誓,倒终有了几分少女的气息。 她的胎记淡了倒是比以往要好看上许多,他心里暗自这样评价着。 简莲生又重新拿起筷着,并未多在意地将一块红红的腌白菜送入唇中,同时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丝幅度,但是就在下一秒,他的嘴角就僵住了。 激动颤抖地撂下筷着,简莲生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白皙的脸庞顿时涨红起来,一直泛红到了他的耳朵尖。 姚宣连忙去厨房给他倒水,秦沐一开始有点懵,而后竟然有一点点想笑,无所不能的高岭之花竟然怕辣! 但是她硬生生忍住了,因为他的模样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她至少不能当面做这样落井下石的事!风水轮流转,她出丑的可能性可比他要大。 “瞧我这记性,近来阿木喜欢吃辣的,我也是吃不了多少就腌了辣的白菜,没想到你吃不了辣的”,姚宣见孩子呛的难受极了,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连连递水。 简莲生几口凉水下了喉咙,这才感觉腹中火辣辣的感觉消减了一些,舔了舔唇,唇上还是挥之不去的余味,他深深蹙紧了眉,又咽下好几口凉水。 “既不能食辣,何故自己去捡着吃,平白逼人过意不去”,秦沐用木筷着捡起一块裹满红艳艳辣椒末的腌白菜,放入嘴里,津津有味地嚼咽起来,一面又没忍住,还记着刚才他那说气就气的姿态。 简莲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听着她冷嘲热讽的态度,感情这丫头还和自己生气起来了? 面上虽未显露太多,但是这早膳是吃不下去了,与姚婶颔首道谢过之后,他冷着脸便回了房。 简莲生在桌子边坐了许久,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起身去推开了窗,微微透凉的清爽的风涌入,而屋子内却已空无一人。 “阿木,怎的对莲生说那样的话”,姚宣看着简莲生离席后秦沐也并不好看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温和地开了口。 “谁叫他脾气不好,看着烦”,秦沐又送了一筷子腌白菜入口,端起粥碗也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姚宣笑着摇摇头,伸手怜爱地摸摸她的后背,“慢些喝,不急”,其他的话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娘,一会儿秦家的人可能会上门,届时你便在房里待着,我怕他们会动手。” 秦沐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急忙嘱咐姚宣,孑然一身有时候才更好办事,秦海和秦丰都是冲动的,到时候殃及娘亲就不好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窝小鸡仔 “你的膝盖还受伤着,待会儿把莲生叫出来,好歹有他在,秦家人应该不会太过分”,姚宣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阿木现在的修为不低,但毕竟孤身一人,秦家人又是厚颜无耻的,有个令他们威慑的娘家人在肯定要好上很多。 谁想叫他,她又凭什么叫他,且不说他们现在是互看不顺眼的状态,就算时间退回到今日早晨之前,她也断不会找他来为自己撑腰。 但是她不能跟姚宣直说,为了不让她担心,秦沐只得哼哼唧唧地答应着。 简莲生屋子里一个上午都没有什么动静,秦沐生着闷气也没去瞧看,而这整整一个上午,秦家的人没能等来,却等来了罗林。 “秦木妹子,今日村里都传遍了你回来的消息,我娘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罗林依然是高高大大,质朴老实的模样,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得很是宽厚友善。 唯一与进入幻境之前不同的是罗林的手臂被白色布条给吊着,细白布条极不相称地挂在脖子上,左手臂被缠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是伤了骨头动不了半分。 但是罗林的右手还提着一篮子东西,一块蓝花细布把篮子里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的,猜不出一丁点的端倪。 “罗林哥哥,你的手臂是怎么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秦沐的语气略有些吃惊,看这伤势似乎也不轻,怕是伤到了骨头,因此她才没耐住心中的疑问给问出了口。 罗林也算是村子里较为壮实细致的青年,不会轻易去山上冒险,干农活也经验老道,断然不会受这样的伤,毕竟家里的生计都靠着这青年,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呢? 听得秦沐询问,罗林的表情突然有些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只说这伤是不小心弄的,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秦沐见他并不想提起,也不好多问,便笑着招呼着他进屋子里来喝口茶水,罗林的兴致这才高起来,高兴地提着篮子进了厅堂。 罗林脚下步履虽然轻快了许多,但是提着篮子的右手可依旧沉稳,不许其有丝毫的颠簸,像护着什么绝世珍宝似的。 秦沐对他篮子里的东西倒是染上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值得他护着像个宝似的,她一瘸一拐的,慢吞吞又极不容易地跟着他进屋。 “秦木妹子,你的腿是怎么了?”罗林这才发现秦沐的不对劲,急忙将那篮子在桌面上放下,跑去用仅空着的右手搀扶秦沐至屋内的木凳上坐下。 “昨晚喝水不小心摔了,无碍”,秦沐笑笑,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在罗林看来却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成分,心里微微一酸,肯定是昨夜将屋子抢回来时受的伤,那胡轩简直是欺人太甚! 秦木妹子如此善解人意,定然不愿意旁人再多为她担心故没有说实话,罗林便也没有拆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不知名的心疼,想让秦沐再有笑意一些,便兴冲冲地把桌上的篮子提到她面前。 罗林像献宝似地揭开篮子上头的蓝花细布,语气中带有些卖关子的意味,“秦木妹子,你瞧瞧。” 秦沐早对这篮子里的东西好奇不已了,一听罗林招呼便急忙把头探了过去,等篮子里的东西印入视线里,她才忍不住一声惊呼。 竟然是一窝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鸡仔,大概是有五六只的样子,浑身是软软的绒毛,懵懵地挤在一起,活泼生动,带着新生的无知与单纯,实在是可爱得紧。 “我娘说你们院子定没有鸡鸭,自己总归要养上些的,我家那只母鸡平日里很健康,小鸡仔也活蹦乱跳的,我给你留了六只就等你回来给你。” 罗林仔仔细细地与她说明,语气里充满了迫切与期待,男人的眸子亮晶晶的,像个做了好事急待表扬的孩子,兴奋而又小心。 秦沐的心里一咯噔,似乎罗林现在对她,与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相同,做挚友可以,但是希望不要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因此看见这些小鸡仔时雀跃的心也被冲淡了些。 但是秦沐还是微微有礼貌地笑了笑,说的却是婉拒的话,“罗林哥哥,你还是把鸡仔带回去,还能卖不少银钱,放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吃食能养它。” 言辞恳切,说的也是在理,但是罗林本就是存着要给她的心,根本听不进她婉拒的话,急急忙忙为小鸡仔的留下而努力着。 “秦木妹子你放心,这些小鸡吃不了多少的东西,你捡些剩菜就能喂大它们,等它们稍微大一些了,自己也会去泥地里找东西吃,不需要费什么心力很快就能长大下蛋的。” 罗林还以为秦沐是嫌小鸡仔养着麻烦,耐心细致地与她说明饲养很是容易,这样等小鸡长大,秦木妹子和姚婶就天天都有吃不完的鸡蛋了,对她们孤儿寡母是多好的事儿! 秦沐见罗林是铁了心要把小鸡仔送给她,再多费口舌拒绝肯定会使罗林心里也不好受。 还是先暂且收下,等银钱多了,再找个机会还别的东西回去较为妥当,况且她看这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胖鸡也是欢喜。 娘亲身子不行,平日里也出不了院子,到时候除了给院子里的辣椒浇浇水,又多了一件喂小鸡的事做也是件好事。 “既如此,多谢罗林哥哥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秦沐面含笑意地颔首,以示谢意。 面对她的谢意,罗林倒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所措地用右手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笑,“我帮你将小鸡放到院子里去。” 说着拎着篮子兴冲冲地就跑了出去,秦沐的心不由得微沉了一下,脑海中还是鲜少地想到了原身的秦木。 若是她还未死而自己也没穿越过来,那么嫁给罗林也是大有可能,人的境遇还真是奇妙。 还没感慨完,突然院子里就嘈杂起来,人的脚步声也多了起来。 罗林扯着嗓子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又来做什么!” 然后传来了拉扯声,秦沐眉头一凛,嫌一瘸一拐出去太慢,就单腿蹦嗒,跳到了门口看院子里的情况。 第一百九十章 有客上门 来的果然是秦家人,秦海秦丰秦乐倒是一个不少,甚至还多添了一个胡轩。 秦家军的主力皆出动了啊!秦沐微微勾了勾嘴角。 今日既然上门来‘做客’,多少得扒一层皮走!不然也太对不起他们趁她不在欺负她娘亲的丰功伟绩了罢。 “你是什么身份?我可是秦木她亲爹,拦我你配么?”秦海虎着一张脸,膘肥体壮,一身的横肉,似乎一言不合就要与罗林动手了。 “秦沐妹子早与你们秦家脱了个干净,若是今天你们敢上门欺辱于她,我罗林定要告到官府去!” 罗林的左手还缠着白细布,但是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梗着脖子音量并不比秦海低。 “好狗不挡道,还敢拦在我面前,是不记得你这手是怎么折的是吗?” 胡轩冷哼一声,朝罗林走近了几步,伸手就往他胸膛那推了一把,罗林猝不及防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见此情况,胡轩得意地笑了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一个连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也敢拦着他了吗?真是可笑。 罗林被他一激,似乎是想到了当日的情形,男儿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面上很是不好看,攥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幸得秦沐及时出声呵住。 “罗林哥哥,让他们进来,今日他们是来道歉的,不敢动手。” 秦沐的声音凉薄又响亮,将院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罗林刚刚握紧的拳头不知怎的听到她气定神闲的声音,不自觉地松了。 他转过身看着秦沐异常秀气的眉眼,是那样的胸有成竹和毫不畏惧,罗林的拳头没有勇气再次握紧。 不由得的,他信她的话,于是他便微微侧身,让出了一条可通屋内的路。 秦家一行人听到秦沐的话却燃起了无名之火,特别是秦海,因为心底不可抑制的暴怒而抽了抽眼角。 死丫头竟然还敢威胁到他身上来,上次因她反咬一口害他沦为全村人笑柄的事他还没和她算账。 这回的亏她还不好好地不吭一声地给他受着,还敢再次搞得村里人尽皆知,扬言报官?把亲爹告上官府她还真是胆子不小。 不仅如此,秦海还听到些天方夜谭的风声,说秦木竟然是个修炼者,滑天下之大稽,若她是个修武者的,怎么会在秦家默默无闻又做牛做马,忍气吞声了十几年。 所以村里的话虽然在这么传,秦海却是不信的,纵然现在的秦木性情大变,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可欺的丑丫头,但是也不至于被人传得那么邪乎。 什么被打压多年的慧根,都不是在指桑骂槐说他秦海苛待亲子女吗? 道歉?他今日倒是要好好道个歉,看看这自以为和秦家脱离关系的牙尖嘴利的好女儿怎么承受自己的道歉! 秦海大步流星地一马当前,像走进自己家里那样的理所当然,一屁股就在厅堂上的木凳上坐下。 而后秦乐秦丰胡轩三人也相继跟上,一人毫不客气地皆落了一个座,满满当当围了桌子一圈回来,倒还真像是来‘做客’的呢! 秦沐冷笑出声,是真真地笑出了声,“你们秦家人莫不是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她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声音透着几分冷然和不客气,出言提醒道。 “秦木,你不会真的要爹和你道歉?可别忘了自己姓什么,认的是哪家的祖宗!” 秦丰闻言将头转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反问秦沐,语气嚣张到了极点,丝毫没有要来认错道歉的意思。 胡轩心里一咯噔,与秦乐使了使眼色,似乎是在询问怎么没与秦海秦丰说好,今日是来道歉不是来找茬的。 秦乐也是为难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明明刚才在秦家说得好好的,她也再三求了不要再与秦沐起争执拖累她公爹胡华良。 秦海虽然面色不喜但也是答应了的,怎么现在还任由得秦丰把矛头挑起。 胡轩和秦乐都是在昨天就领教了秦沐的手段和脾性的,自然不敢贸然行事,秦丰虽然知道秦沐是个修炼者,但是今儿个仗着亲爹在,猜想秦沐不敢轻易动手落个大义灭亲的名声,所以就少了些忌惮。 只有秦海,除了知道这个女儿牙尖嘴利聪慧机敏之外,对其他情况全然是两眼一抹黑。 凭着自己占到的便宜又被收了回去的不满和一个早上秦乐的哭哭啼啼,是铁了心地要看看自己这个曾经的好女儿有什么本事点名来让他上门道歉,非要逼得她把房子再吐出来,这是今日秦海来的目的! “我虽姓秦,却姓的不是你们家的秦,早先我们立下字据断了关系是全村人都晓得的,可不是你们现在空口白话就能再与我扯上的,同理我的屋子是我秦沐的,跟你们秦家也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我再讲这最后一次,不知秦丰你听懂了没有?” 秦沐的声调抑扬顿挫,起承转合之间皆字字清晰,没有半分的含糊,说的在场的秦家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住口!这是你作为一个小辈应该说的话吗?”突然一声突兀的拍桌子声连带着男人粗犷的声音暴怒地响起,秦沐将视线微微往秦丰的旁边瞥了瞥。 她倒没被秦海的语气吓着,反倒是挺想想问他,拍得那么用力,手应该疼的不轻?自己昨天被那凳子碰瓷,没想到今儿个秦海却把自己的手送上去试了试水。 秦海话出了口才感受到手心被震麻了,于是转头就把手收了回来,心道了一声这桌子可真硬,还用指尖在打疼的手心里轻轻抚上了一抚。 秦沐自然把这些小动作都收入了眼底,有点想笑但是生生忍住了。 这秦海也忒不要脸,现在倒跟她说起小辈长辈这一套来了,不过就是又看中了她的这间屋子,又不好硬夺。 所以又想开始攀关系骗好处,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但也要看她给不给他如意。 看着秦沐听着他的训斥反倒是反常地勾起了嘴角,笑得秦海有些瘆得慌,“你配成为我的长辈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道歉是正事 她的声音凉凉的,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扣在每个人的心上,此话一出,等于是完全没给秦海面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乌鸦尚有反哺之恩,我们秦家养你这么多年,秦木你就是匹白眼狼!” 秦海并未开口,倒是秦丰又来出头说话了,这一黑一白唱搭的这出戏可真是出彩,秦沐心里头讪笑了几声。 “给的恩大于过才叫予恩,你们像吸血虫似的剥削我和我娘多年,反哺你们的难道还不够多么?” 秦沐的音量忽地拔高不少,一个掷地有声的反问把秦丰噎得直接说不出来话。 “你口口声声的意思是秦家亏待了你们,但是你们一离开就买上这样的屋子,你们就掏心掏肺地没有藏私吗?” 秦海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受她挑衅的愤怒,将自己心底的疑问喊了出来。 秦沐见他终于不装模作样,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便更加不着急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面对他的质问。 “诶,还真不曾藏私,值钱的田地物什我们离开前可都上交给了你们秦家,秦李氏和她这对好儿女可是看着的,况且你秦海作为一家之主,家里有没有那么多现银让我们拿还不晓得吗?” 秦沐的语气有些调侃的韵味,倚着门框,竟有几分女流氓耍无赖的口吻,这一句句反问无疑让秦海的怒火又高了几个度。 “我倒还真是小瞧了你啊秦木,乐儿的事是不是也是你的设计?”秦海倏地从木凳上站起,噔噔噔了几步一下子逼近秦沐,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颈。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何况还是正值壮年,干惯了农活的秦海,一下子把秦沐掐得面色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 但是秦沐心里头明白他不敢下死手,而且就等他这一出呢,毕竟她若要对秦海动手,自然要寻个正当的由头。 只是罗林不明所以,不知道秦沐心底的用意,他只瞧见了秦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要活活把秦沐掐死。 罗林下意识的反应自然是冲上前去要阻止秦海,虽然只单手,但是一个青年汉子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给秦海造成了不少的干扰。 导致他怒火中烧,直接短暂松开了秦沐,转而用全力推开罗林,秦丰见状也赶来帮忙,把罗林扳倒在地,用粗壮的双腿钳制住罗林的脖颈,让他动弹不得半分。 而秦海则又放心地转身掐住秦沐,残忍的冷笑一声,没有了帮她的人,秦海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她怕是不怕? “是又如何?你是小瞧了我,不然现在也不敢动手。” 秦沐因气管被手压住呼吸不顺,咳不出来,但是勉强还能从嗓子眼里蹦跶出几个字,想必是用了全力说的,说的竟是无比清晰。 一入了秦海的耳朵,简直就像待燃的炸药等着了火,他的双目被气得通红,似乎漫天的怒火要迸溅出来,一丁点的火星子都要把秦沐给吞掉。 正当秦海想要把手收紧,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丫头点教训。 却突然在这时候,胸膛处一阵剧痛,他还未来得及低头瞧看,身子又突然地腾空,强烈的失重感让秦海脑子一片空白。 等能再想起一点什么的时候,满脑子就是他一整个后背削骨般的剧痛了,秦海正巧不巧,落在了刚才拍过的那坚硬无比的桌面上。 说也奇怪,秦海这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的体重竟然没能把这桌子压塌下,这木桌真是奇了怪的结实,诡异地在地上纹丝不动。 秦海前胸后背都疼得让他直抽气,半天说不出来话,而且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扶。 哪知其他人瞧见连秦海都直接被拍飞了出去,根本就是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上不能吐下不能咽。 秦沐她根本就不会对任何人留情,秦乐觉得自己的手脚在逐渐地发凉,牙齿都害怕地打着哆嗦,对着那个瘦削的少女她竟不敢靠近半分。 修炼者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真的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是他们以常力完全不能抗衡的,特别是经此之后,秦乐心里头是暗暗决定再也不会像爹那样,明面上与秦沐起争执。 “阿丰”秦海略带痛苦的声音传来,全身上下只能动腿与胳膊,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从桌子上起不来,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秦丰。 “爹!”秦丰被拍开秦海的凌厉的气雾带起的风给惊住了,没想到秦木那个死丫头真的敢跟爹动手,听到秦海虚弱的声音,他便急忙松开罗林,跑了过去。 秦海的前胸后背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总归是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但是看上去是未曾伤及性命,他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秦丰身上,完全没了来时那耀武扬威的气势。 “你要掐死我,我自然是要反抗的,只是我们修武者的人出手也由不得自己,没个准头也是你倒霉了些。” 秦沐抬起右手在脖间轻轻地摸了摸,顺了顺嗓子,挡在秦海面前说的这番话,倒把责任顺理成章地推了个干净。 他们是有心攻击,自己不过防卫而已,这话传出去也占不回什么大义灭亲的名头,今日罗林所在,还真是件好事,只是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每动一下,浑身上下相连的神经和骨骼都剧烈地疼痛,根本让秦海再难说出话来。 这会子秦沐还挡在面前,根本出不了这个大门,让秦海觉得每一分秒都难以忍受,哪里还管得了她在说什么话。 “今日的正事还未干呢!你们秦家人开始道歉!”秦沐云淡风轻地将话说了出来,却差点没让秦海一口老血咳出来。 没想到她话也说了,人也打了,竟然还没忘记让他们道歉! 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今日不道歉怕是秦沐不会让他们出这个门,其他人可以耗,但是秦海的伤势可不能拖啊!毕竟秦海还是秦家的顶梁柱,秦家人谁都不想他出事。 但是道歉的事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始,秦乐拉不下脸只呆呆站在那里,而胡轩充其量也与他并未有什么直接联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为罗林出头 当机立断的首先就是秦丰,要不怎么说这秦丰深得了些他娘的精髓,比秦乐要聪明多了呢!这不就体现出来了。 在这种时候全身心护着老子,卖秦海一个好,还算是个识眼色的聪明人。 “对不起秦木,我爹现在也这样说不出话,我就替秦家对你所做过的事道个歉,既然你已经与我们家断绝关系了,今后我们便不再有干系,还望现在能高抬贵手,放我爹去疗伤。” 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既猜到了秦沐要他做的承诺,又把他们放于低位,于情于理,秦沐现在都是要放秦海先去瞧大夫的。 本来也没想着再让秦海秦丰受什么更严重的伤,这惩罚对于他们这些爱贪便宜的秦家人来说是足够了,想必今后也不敢再轻易招惹。 秦沐微微颔首,侧身让了一些,只是在他们经过身畔的时候,动了动嘴皮给了他们一个忠告。 “若是你们再生动我娘的心思,下一次可不是断几根骨头这么简单了”,秦沐的声音很低,低到只能路过身边的秦家父子才能听见。 秦丰是真真切切地打了一个寒噤,明明只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却让他感受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的凄楚,那威胁的语气实在太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之后,秦丰是相信了,这个女人威胁的事情十有八九她都能去做到。 为何他到现在才明白,秦木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又丑又蠢的贱丫头,不光是修为,心性和狠劲也较以前大为不同,仿若从阴间来索他们秦家人的命的。 因果有轮回,动秦木的心思他们得放一放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刺头,谁碰扎谁手。 想到此,秦丰的步子快了些,恨不得早点带秦海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一看秦家父子已走出了门,秦乐和胡轩也连忙想跟上,哪里知道秦沐本就没存让他们全身而退的心思。 胡家的账本来以为昨天是算完了,但是通过刚才胡轩与罗林的交谈,秦沐貌似知道了这账原来还没算完。 “歉我们也道了,你还想怎么样?”秦乐现在看秦沐还是有点发怵的,怕她一个不顺意就动手,但是现在她将去路拦住,不知是何道理。 “你们秦家予我的歉是道完了,那么胡轩伤罗林的道歉是不是也一并给补了?” 秦沐慢条斯理地说话,眼睛却一直是盯着胡轩的。 胡轩的眼神一直很阴鹜,似乎一直硬生生地在容忍些什么,像一条窥其猎物的毒蛇,时不时会咬上人一口。 秦沐自然也怕他有什么举动,雷火与敛煞早已偷偷召唤好,准备伺机而动。 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胡轩也只是眼神不善了些,并未想着与秦沐动手。 “罗林的胳膊是我当日赶走你娘所致,但是你秦木凭什么逼我与他道歉?” 胡轩直接承认了罗林当日为护着姚宣,才被自己所伤了胳膊,但是他不准备道歉。 他爹已经赔了罗林家两斤鸡蛋,这事就算揭过,他娘都不敢说什么,凭什么秦沐来为他出头! 同样是修炼者,胡轩笃定了秦沐也不敢轻易动手。 “这天底下还没有做错了事不用道歉的理儿”,秦沐的语气依然温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秦木妹子,我的手没事,村长已上门看望过我,不碍事了。” 本身就是忠厚老实的庄稼汉,白白受了两筐子鸡蛋断没有再记着这事的理儿,罗林虽然心中也对胡轩仗着自己是修炼者不知分寸地伤人而忿忿不平。 但是现在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秦木妹子,虽然她刚才好生厉害,但是胡轩可也是修炼者,万一打他不过,可是要吃了大亏的。 反正他的胳膊伤了就伤了,不道歉也没什么要紧的,主要是秦木妹子安好就是。 “呵”,秦沐突然轻笑一声,“儿子犯事儿老子给擦屁股!” 秦沐的目光低下去,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漫不经心将话说出来的。 丝毫没理会胡轩已然变了脸色,秦乐也受不得自家夫君受这样的委屈。 因此虽然对秦沐存了三分惧怕,还是想为胡轩搏回名声。 “秦木!你何必得理不饶人,罗林都没说什么,凭什么你来追究!” 秦乐伸出食指向着秦沐,语气有些失态。 “其他事我是不管的,但是罗林是因护我母亲而伤,你说我凭什么来追究?” 秦沐倒也难得耐心,她既然问了自己便回答了她,看上去似乎是十分和谐的。 但是秦乐胡轩听得她话里的内容,是铁了心让他们道歉才肯放他们走,因此二人的心也逐渐暴躁起来。 “未出阁的女子这么咄咄逼人,你是打定了罗林会娶了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护着他。” 胡轩见着秦乐根本敌不过秦沐的牙尖嘴利,心里头除了着急就是愤怒。 不过就是一个被他退了婚的弃妇,现在凭什么为了之前关系就不清不楚的男人而来煞他的面子! 不是应该哭着求着说离不开他,然后被村里人唾弃,怎么能威胁到自己,逼得自己无路可退,她怎么能 胡轩的话说出口,众人的脸色五彩缤纷起来,特别是罗林,听到他的话后,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甜蜜,难不成秦木妹子真是喜欢自己,才舍不得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耳朵尖有一丝丝的泛红,罗林默默地站在秦沐身边,却没有出言说话,而是偷偷在观察着她。 秦沐可没有被说中的窘迫,一来她对罗林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二来就算她就算是一辈子嫁不了人,对于欺辱到自己头上的人不反击回去她可不痛快。 因此秦沐也根本不在意胡轩说的什么出阁未出阁的问题,在她这里,什么嫁人不嫁人完全是狗屁!她正要开口,却被秦乐一口打断了。 似乎是胡轩的话终于让秦乐找到了自己的优越感,就算她修为再高再怎么厉害,凭她这副尊容和这般的声名狼藉,不会有什么好男人能看上她。 第一百九十三章 阿木与我婚约已定 “秦木,你瞧瞧你自己,看哪个男人能看得上你!”秦乐尖尖的嗓音带满了讽刺和瞧看不起。 乍一听秦沐被这夫妇二人说的处于劣势,但是突然一声更为醇厚好听的男声直接地插了进来。 “不用其他男人瞧上她。” 话音所到,人已走近,携带着一股清风,这股风还是一阵微微透凉的风,他的话语自降几个温度。 秦沐刚刚想开口说话这又被第二个人堵了回去,心里头有些闷闷的,几乎就反射性地就看向了声音来源。 “阿木与我的婚约已定,若是日后听你们再嚼什么舌根” 男人的语气缓了下来,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人已走到胡轩跟前,简莲生本来就比他要高上几寸,与他乍一靠近,高下立见。 仅仅只站着,气势威压就足以让胡轩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单单只秦木一个人,胡轩存的心思是大不了用那个法子将她一举弄死。 但是现在出现了个姚莲生,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男人,看来今日是处理不了她了。 收拾秦沐决不急于一时,得从长计议,取个天时地利人和,一次就把她死死地踩在脚下,用没有再翻身的机会。 胡轩敛了敛神色,生生压下了原先狂怒不已的心,咬牙继续听那风姿绰约的男人的威胁。 “阿木与婶婶有我护着,若她们出了什么事,我定登门找胡公子你好好算账!” 简莲生伸手,骨节分明的大手看似轻轻搭在了胡轩肩头。 但是只有胡轩知道,他肩头的重量沉甸甸地像压了一块巨石,这不仅是修炼者实力的碾压,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胡轩一声也不敢吭,就姚莲生所用在手上的精神力而言,是他从未见过哪个大武师以下可以使出来的,由此可知,秦木的这个表哥,根本已然到了大武师以上的境界。 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被他搭着的肩膀骨头都仿佛要捏碎掉,胡轩几乎迈了步子就想走,很想避开他的手,却是动弹不得。 “不是要向罗公子道歉么?”简莲生微微撇过脸,瞥了眼站在秦沐旁边高高愣愣的罗林,眼中是不辨喜怒的深色,大手还是未从胡轩肩膀上移开半分。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容置喙,甚至连一眼也不瞧胡轩,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胡轩只得忍着肩膀的剧痛将脸撇向罗林的方向,不甘心地吐出字句来,“罗林伤了你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他这头的话音刚落,这边简莲生的手就松开了,胡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虽然肩膀还在抽痛,但是好歹姚莲生是放过他了。 “不碍事,胡公子日后记得不要随意伤人即可”,别人既然向他道歉,罗林自然要回个话,还煞是友善地向他颔了颔首。 简莲生将放到罗林身上的目光移开,轻微地抽了抽嘴角,这傻大个倒还真与自个儿形象相符,就凭这种傻乎乎的庄稼汉,也配得上那聪慧狡黠的丫头? 一看见姚莲生不再搭着胡轩就知道他放过了他们,秦乐下意识地就推搡着自家夫君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今日这亏他们是记下了,但是好在秦沐应该不会想着去报官了。 夫妻两个像过街老鼠似的,这次连狠话也不敢放,灰溜溜地就小跑出了院子外的大门,一会儿就人影也不见了。 “今日多谢秦沐妹子和姚公子为我讨回公道”,罗林因手受伤无法作揖,便实心眼地朝简莲生鞠了个躬。 见此简莲生的眼底更加闪过一丝异色,这会子不叫表哥,倒是叫上姚公子了?这老实巴交的一股子傻劲倒真叫人作恶不起来。 “秦木妹子,姚公子与你”罗林将感激的话说完,突然又吞吞吐吐起来,看着秦沐欲言又止的模样,根本就不用让人猜他接下来想问的话,因为都写在他自个儿脸上了。 秦沐先是剜了眼简莲生,是在埋怨他的乱说话,但是在罗林看来却是眉目传情着,心里头不知有什么慢慢地沉了下去。 下一个瞬间,开口的也不是秦沐,而是那风华卓越的姚表哥,只见那表哥又缓缓抬起右手胳膊来,罗林高大的身躯真的肉眼可见的一抖。 他也不是没有瞧见刚才姚莲生只轻轻地把手往胡轩肩上一放,那胡轩的肩膀就抖个不停,还疼的龇牙咧嘴的,他一个修炼者都尚且如此,更别提他一个普通人。 而见简莲生要把手放到罗林肩膀上的还有一人,罗林也只是颤抖和惧怕,而秦沐则是直接动手了,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简莲生的手腕。 空气有一秒钟的凝滞,微微带着些尴尬,本来简莲生只想普通地拍拍罗林的肩膀,让他注意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是现在秦沐突然抓着,倒成了自己一定想要打罗林的样子,简莲生抿了抿唇,这姑娘满脑子就是动手动手,能不能想点好的。 她的手心微微有些手汗,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用的力并不小,看来她也紧张阻挡不住自己。 小小的指骨,微微有薄茧子的相触感,他只一个腕子就得她整一只手掌满满当当地去包裹。 看来年岁还是小上了一些,又许是营养不良长得太过孱弱,看上去连她的妹妹都比她要孔武有力。 若是秦乐知道自己在别人的描述比较中是孔武有力,恐怕也是会惊得吐血。 有一句话叫简莲生认为秦沐太瘦弱了,她就是瘦弱!任何人都不比她瘦弱。 “罗公子改日要上门喝我与阿木的一杯水酒啊!”简莲生挑了挑眉,被秦沐半路截胡的右手顺势手心朝内一弯,也抓住了秦沐的手腕,两个人处于一种你抓着我我抓着你的手势。 “我只想说如此”,这句话简莲生是对着秦沐的,似乎强调了她这么擅自出手误会了他,而他现在表示不满了。 秦沐在他抓着自己的手腕顺势就把她的手往下带的时候就知道,可能简莲生并没有对罗林有什么敌意,不会对其出手。 现在除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先暂且配合着他,把罗林给唬走了之后再好好算账。 第一百九十四章 保不准 两人这意味不明的一系列互动把罗林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更郁结了几分闷气,一时间泄不出来,垂头丧气都表现在了这个庄稼汉脸上。 “秦秦木妹子,那我先回去了”,罗林根本无法能将简莲生的邀请给应答出来,只能惊慌失措地先做告别,回去整理整理心绪。 “嗯,罗林哥哥你回去当心,改日我再登门拜谢”,秦沐想抽回自己的腕子,但是被简莲生攥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来,他一定是故意的! 因此秦沐只能言语上与罗林告别,今日他也不知是伤到了何处,但是就凭那日秦家人和胡家人上门逼走娘亲时,他能挺身而出护着的这份恩情,秦沐就不会忘记。 只是这份恩情,她是不能以他希望的方式去回报,毕竟她现在是连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她承担不起、也回馈不起情爱之事,现在她满脑子的事,只有娘亲和怎样保护自己不受这些外来之人的欺辱。 简莲生见她不想着抽出手腕了,而是看着罗林离开的背影在发呆,一种自己被忽视的感受蹿到心间,甚至还燃起自己都不明的一种无名之火。 “若是不想让他误会,便追了上去,和他结为连理便可,在这苦大仇深作甚。” 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腕的紧迫感也消失,倒将秦沐的出神拉了回来。 秦沐回过神来细细咀嚼他这话,越听越不对劲,这话生生显出了对她的讽刺,他这是又开始了是吗?早上没吵完,现在接着吵? 但是他今天确实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虽然他这胡编乱扯的行为她不看好,但不得不说,倒是解决了她不知怎么与罗林保持距离的问题。 算了,他这人本来也就这样,今日便不与他计较了。 “罗林是朋友,你口口声声不让别人嚼舌根,这会子又自个儿来嚼。” 秦沐颇有些嗔怪,又不敢顶撞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与那胡轩有何区别!” 听清她不满的碎碎念的内容,简莲生突然觉得脸有些烫热,虽然面上还是沉的,但是心里不知为何是舒缓了些。 “鱼在门口”,他的嗓音有点干涩,略微嘶哑了些,跟刚才说话那流畅劲有所不同,似乎还带着些微微低头示弱的意思,突然的这句话倒是有几分可爱。 简莲生一说完便快步朝他房里走去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秦沐突然有一个疑问,明明今日早晨他进入房间后便再未曾出来,怎么刚刚是从院子里进的屋内,现在还说带回来了一条鱼。 他怎么出去的?跳窗么。 这么一声不吭地出去是专门摸鱼去了?秦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翻窗和摸鱼这两件事哪一件她都无法和那朵高岭之花联系起来。 秦沐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捡回被树枝插透的死鱼,才刚刚断了气的模样,这才是有些相信他出门还真是摸鱼去了! 心下微微地讶异,但也瞧着欢喜,幻境之内吃了半个月的野果子与干巴巴的干粮,没有碰着一点荤腥,今日正好开个荤。 她便举着树枝带着鱼慢慢往厨房里挪了,连鱼头的煮个鱼头豆腐汤,鲜掉眉毛的那种,剩下的半尾红烧或是清蒸都是不错的选择。 虽已渐渐入秋,午时的日头被泼散了不少,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云卷云舒间挟裹着带凉意的风,略过田地,穿梭至人的额间发丝,听起来便格外地舒适惬意。 但是对心乱如麻的罗林来说,这一切的一切,压根入不了他的眼,刚刚逃也似的从秦沐家中跑出,这会子既无心去田垄间上活,又不敢回家让母亲瞧见自己的异样。 思来想去,自个都无法对心中的烦闷有法子纾解,于是罗林跑去找了一个人。 “什么?你说那个表哥和秦木定了婚约?”冯江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是他瞧不上秦木,甚至她在冯江瞧过的姑娘里聪慧劲还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与那位天人之姿的表哥。 无论如何也是不予相配的呀!那姚莲生不光身高长相气质属上上之乘,而且还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武者,这怎么可能与他们富贵村的姑娘结亲呢! 就算他们是亲近的表兄妹,成婚的悬殊也不可能如此之大。 冯江心里是存着几分不信的,因此看到自己的好兄弟为这件事情犯难,便把自己的疑惑与劝解细细说来与他听。 “罗林啊,我是觉着,大家都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那姚莲生不过来了一个月,秦木妹子不像是那种看脸的姑娘,对你定有几分意思!” 冯江放下手里耕种的锄子,跳到罗林蹲着的稍高一些的土丘上,与他的身量齐平。 “况且你前些日子刚为姚婶伤了胳膊,她定然找空会来与你道谢,到时候你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问她一问,许是今日他表哥为了在胡轩面前争口气随口胡诌的呢!” “怎会!事关秦木妹子的名声,怎么可能随口胡诌”,罗林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对冯江的口无遮拦表示反对,否决了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见他着急了,冯江连连改口,“算我没说,不是胡诌,那只要他俩没成婚拜堂,谁说这事就成定局了,你将自己的心意说明,保不齐秦木妹子选择的是你哩!” 罗林听了他的话,倒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或许秦木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毕竟刚才这般护着自己,没错,只要没成亲,他就还是有机会!男人的脸上透出一分坚忍和不服输来,似乎又在心里树立起了什么信念。 而很多时候,一些信念会逐渐发酵,像一个平白无奇的面团,慢慢地胀大涨圆,再由得人揉搓捏扁,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和图案来,摆到众人可见的明面,供其打量宽纠。 日头下了正当头一些,午膳的时间已然微微有些迟了,但是不枉费秦沐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终于是把煮出花样的鱼搬上了饭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是你的谁? 三人围坐在桌子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三双筷子与三个碗。 只是众人还来不及将饭往嘴里送进去一口,院外的门突然又有规律的被叩响,“咚咚咚”,只三下,便再无动静了。 不知来人是太过礼貌还是孩童的恶作剧。 秦沐下意识地就抬眼,而正巧对面坐着的就是简莲生,又急忙把目光移下去,心里却在想这该来的来过了,不该来的也来过了,现在这时候还有谁会上门? 她思忖几瞬的时间,对面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背影清风疏朗又健步如飞,明显向院子内走去,家里一个病重的一个腿瘸的,可不得他去开门么。 院子连接内外的门只是粗略地遮了个大概,用最为古老的大木栓子拴住,因此门板与门板间还空着肉眼可见的缝隙,并不起什么遮蔽作用,而是仅有效地防止外来之人闯入。 因此简莲生还未走到门前,就瞧见了门缝里那一抹透着清爽的绿,青色的衣袍随风摇曳,飘动生姿,他不必多加考虑就把来人猜得七七八八了。 简莲生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拨开木制门栓,将半扇门往内一拉,两人相见。 莫青澜明显一愣,脸上透露出微微的错愕,今日是听闻秦沐家来了个表哥,风神俊朗,修为不俗,昨晚的事情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离开村子早了些,没赶上这位姚表哥来的时候,自然也不清楚这男人的身家背景,本以为这村子里的流言虚虚实实。 毕竟他也留在这村子里不久了,可从未听过姚婶娘家的事,更不曾了解过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侄子。 但是今日所见,这位姚姓表哥确实异于普通男子,才貌气度皆非平凡之人,只一眼,莫青澜竟有些微微的自卑从心中油然而起。 虽然这个男人的感觉让他不甚熟悉,但是莫青澜确定,他们应是素未谋面。 回过神来的莫青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觉得盯着人家许久不太礼貌,连连弯腰作揖,补上这迟来的礼仪。 “姚公子有礼。” 简莲生微微颔首,倒也不是没有理睬,但是却足够地生人勿近。 与这皇室大殿见面已然数次,但是每一次不是戴着面具就是掩着白纱,他瞧不出自己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与他相遇的频率如此之高,现在这会还得装作不识,真是好生麻烦,偏这麻烦还总是自个儿找上门来,以他所见,这男人比那胡轩还要令人厌恶,既打骂不得,又不能道明干系,留着添堵。 “在下听闻秦沐昨日与胡家人有所争端,不知她可有受伤?”莫青澜见他挡在门口,并未有侧身相让的意思,便只能开始询问秦沐的情况。 “不曾”,简莲生只回了两字,也没有想与他多交谈的意思,冷冰冰的话像一道屏障,横在两个男人中间。 “姚公子可否让莫某见上秦沐一眼,在下的东西还在她手里”,一个虽然脸臭得跟阎王一样,但是另一个可不是轻易会打退堂鼓的人。 既然这表哥暗示明示都听不懂,或者说并不想理睬,那么他把自己的诉求明着说出来总不能被阻拦! 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大殿下,虽不知他接近秦沐有何目的,但是似乎也不如那外界传闻闲云野鹤,万事随意,至少他若是想要做什么,便也不会轻易放手。 他轻笑一声,没了阻拦的理由,简莲生便自个儿转身,陡然往屋内走去,秦沐膝盖有伤,坐在木凳上伸长脖子望了半天,只看得到简莲生那个子极高的背影,似乎在与什么人交谈。 而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又虚虚实实,并听不真切,让秦沐心中颇有几分焦急,便忍不住出声询问,“何人何事,你让他先进来。” 秦沐出声的下一秒,正巧简莲生开始往屋内的方向回走了,他的神色略沉,却并未见多余异样,然后边走边说着,是向着秦沐在说。 “何人不知,但是他说是问你讨债来着。” 简莲生的话音一落,正踏入院子里反身关门的莫青澜差点脚下一个趔趄,他何时说过自己是讨债的? 莫青澜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面上迅速蹿起一丝微妙的红色,他倒是真的颇有几分窘迫了。 讨债的?秦沐手上还握着木制的筷着,简莲生在门口僵持太久,她就掐了一块红烧鱼肉吃,浓酱赤油,满口生鲜,可是幸福多了。 于是这会子便咬着筷子好奇地探头往那门口瞧看,她欠谁什么啦?怎的还上门讨债,那模样皆被简莲生看在眼里,心中更蹿起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都是她的错,让他连用个午膳都不得安稳。 等简莲生走近了,他身后的人才慢慢露出全貌来,什么讨债的,这不就是莫青澜么,但是他们二人好像确实从未见面,不认识也是不奇怪的,便顺口与简莲生一提。 “莫大夫住村里小竹林,平日里我娘还亏得他的照拂,日后他来不必再询问。” 秦沐怕自己有不在的时候,便特地嘱咐了他几句,这男人的脾气捉摸不定,保不齐下一回不让莫青澜进门,那她的娘的病找何人去瞧,先打个预防针。 听得她这番话,简莲生并未马上回应她,而是慢悠悠地落了座后,那莫青澜已然进了厅堂之后,才慢慢地开口。 “我是你的谁?”他的声音略微低沉,浑厚有磁性,仿若浸透了岁月之沉稳,却又携带着青年之透亮,含着三分的冷然,六分的令人悸动,声音是苏到了极点。 让秦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还结结实实地惊愣住了,这么带暗示性的暧昧话语他竟当着众人的面说得出口,不合常理!极不正常! “是你的管开门的守卫么?”隔了几瞬,他的第二句话才说出了口,这句话虽然是跟刚才一样的语调和音色,但是莫名的听起来就舒爽很多。 果然!秦沐暗自诽腹了一下,她倒想高岭之花怎么会转性,原来是这噎人的话还没说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气得半死 不过他这话说出口了,秦沐的心这才有几分舒展下来。 有些时候,那种不必要也无法承受的举动和言语才更让人觉着负担,一直保持着让彼此都舒服的距离才是让人觉着最好的。 莫青澜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在秦沐和简莲生身上扫视了一圈,莫名觉得这对表兄妹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但至于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今日你因何事前来?”秦沐松开小小白白的牙齿,放了筷子一条生路后,才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莫青澜,声音细细地开始说话。 “我并无要事,只是昨日你与胡轩夫妇起了争执,可吃了亏?” 莫青澜微微倾了倾身,朝秦沐问话便凑近了些,语气里微微带着不少的关怀。 “无碍”,秦沐不在意地淡然一笑,“他们明面上还不敢与我硬杠。” 听她的语气神态,说的也应该是实话,莫青澜不知怎的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是,现在的秦沐怎么会被欺辱了去。 “莫大夫,可食了午膳?不如留在这里,一起用膳”,见莫青澜也不知所措地站着,气氛略微有了一丝丝的尴尬,姚宣温柔地一笑,便开口招呼了他。 莫青澜本是想拒绝,因为他午时已用过膳,但是瞧着这桌子上三筷三碗和那姚公子的冷脸,他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堪堪二十载来,他一直战战兢兢,遇事能避则避,今天倒不想随他人的意,也想放肆一回。 本来秦沐是没想着留他吃饭,但是姚宣开口了她也不能驳回去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边说着,边起身。 心里微微存着他要是看到自己这么艰辛地托着一条伤腿为了给他拿碗筷,会不会过意不去就不留下的念头。 “我去厨房给你拿副碗筷。” 莫青澜没有拒绝,只是面带笑意地颔了颔首,秦沐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人接着一个都赶着来凑什么热闹。 此时简莲生的脸已经黑沉到了一个度,连带着觉着鱼头豆腐汤也一点都不鲜美了,缓缓地放下筷子。 彼时秦沐已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几步,莫青澜也瞧出她的腿不对劲,正想上前搀扶询问,却听得男人冷淡地开口,言语清淡却寓意讽辣。 “若是上门讨债的,东西讨走了便是,若是上门关怀的朋友,这一屋子的主人都自顾不暇,怎会有脸皮留下来与之增添麻烦。” 简莲生说这话时可完全没有把自己想进去,为什么他不去给莫青澜拿碗筷?因为他从心里觉着,不该留的留下来作甚。 不是吃不吃一顿饭的缘故,只是这一起用餐的人至少要让自己咽得下饭。 此话一出,饶是秦沐这脸皮素来算厚的人也觉得脸庞上噌噌地燃上热温,更别提那素来脸皮如薄纸的莫青澜了,空气是真真地凝滞了数十秒。 姚宣本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唇一动竟干裂得紧,发不出半个响声,她终究还是把话封在了心里,罢了,孩子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这简莲生可真是不说则已,一说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秦沐瞧着这可怜的莫大夫涨得通红的脸,拳头紧攥着打着哆嗦,身板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想来是那份窘迫和恼怒已在胸中熊熊地燃起。 饶是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被简莲生气得半死,秦沐暗暗对自己的承受能力表示了一定的认可,这样看来,能容忍他,自己应该是算脾气还好的! “那个无碍,没有麻烦到我们”秦沐本想着打个圆场,但是话出口又无法能把简莲生的话给救回来,因为实在是太过不留情面和坚决。 “是青澜失礼,叨扰了这位姚公子,在下告辞!” 不如以往的温润涵雅,这次的声音中隐隐含着一丝愠怒,连秦沐都听出莫青澜是真生气了。 这样想来,简莲生的气人功力应该比那泊宁君还要再厉害些,从上次莫大夫忍住了,这次没能忍住之中就可见一斑了。 “嗯”,本以为简莲生自个儿知道做了什么事,既顺他的意赶走了人,便不要再说话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火上浇油地应了他一声,等于还理所当然地受了莫青澜的道歉。 秦沐生生地倒吸一口凉气,这男人真的是丝毫不肯低头,不肯给莫大夫面子。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莫青澜,果不其然,那脸色已经不是涨红,而是铁青铁青的了。 黑青色的脸得像未熟透就从枝头上摘下,又慢慢放得快要烂掉的生柿子,她还从未见他如此。 莫青澜一甩天青色的袖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秦沐也不便去追,便只能落座,右手心支着下巴,阴郁地瞧着对面那个一切如常的男人。 秦沐这灼灼的注视无异于是对简莲生无声的拷问,他凭什么在她的家里赶人! 被她这一动不动盯着着实叫人也难受,简莲生蹙了蹙眉,用食指指尖摩挲了几下碗身,缓缓抬眼与秦沐的视线对上。 他只静静地瞧着她不曾开口,反倒是秦沐被吓了一跳,急忙慌乱地把目光移到别处。 移了开去又突然意识到,是他做错了事!为什么搞得像自己错了一样,于是又把目光移回去,装模做样地不退让半分。 他开口说话了。 “你不必如此瞧着我,只是你拉不下脸来拒绝的,我帮你赶了罢了。” 秦沐一噎,这男人不仅嘴巴毒,眼神还毒,怎么能把别人的心思摸得这么透,简直就是令人惊悚。 但是她却说不出来话,因为确实如他所说,她本就不愿与莫青澜有太多的联系,特别是那日晚上他那不太寻常的追问模样。 更让她意识到了,无论这些人在平日里多友善,但终归还是有自己所在意和想要得到的东西,到时候利益的齿轮面前,谁也无法料想到什么。 因此无论是为了什么而接近她的人,她心里永远恪守着那条线,那条不肯轻易放人入内的线。 她只求岁月静好,家人康健,最好再发个小财,安安稳稳度余生。 第一百九十七章 曾经的姚家事 “吃饭!”他的声音低低,却驱散了秦沐脑海里的诸多想法,也是今日事今日毕即可,明日之事自交给明日的自己去完成,何必思虑这么多。 鱼肉又软绵可口,鱼汤又似乎能鲜掉眉毛了起来,饭桌上又回归了之前的平静与融洽。 只是任由外头日头高悬,暖融融的阳光普照大地,层层叠叠的竹林里头,都化作了一个个忽明忽暗的隐约光圈。 郁郁葱葱的青细长叶交错相依,风微微一闯入,一杆子的叶便簌簌作响,像空灵神秘的异域之乐,竹风渐欲迷人眼。 只是这竹林的主人却依然有些意难平,步履匆忙,呼吸微喘,似乎逃离了那是非之地才得以有所喘息。 他不知那姚姓公子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明明素未谋面,他也未有失礼之举,不知为何这么不顾及他的颜面争锋相对。 虽然他平日里素来好说话,但是这个人,他也算是记住了。 那男人不知来自何处,这玄化国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县郡,大姓的家族如此之多,姚姓的却是少之又少,莫不是洛安郡城里的那个姚家? 想到那家人,莫青澜的呼吸突然一窒,心脏颇有些颤抖起来。 那张薄薄的窗户纸后边,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呼之欲出,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光他想去抓却不知如何去抓。 那位姚公子若是洛安姚家的人,那姚婶又是何人?一旦姚婶婶身份做实,秦沐又将如何? 他的眼皮微颤地阖上,巨大的信息量一瞬间都拢到了一处,虽有些生涩难嚼,但是莫青澜还是逼迫自己去细细探其事理。 坊间古籍流言所传,几十年前,极品秘宝六芒戒问世,此宝一出,四国的修炼者皆争夺得头破血流,掀起一股认主的腥风血雨。 因这六芒戒落在各路人马手上皆不愿认主,虽形态只一灵戒,但具有超脱凡俗的灵智,不认主便无法运用其上面六面宝晶的力量,众人无论如何也耐之不得。 后戒指机缘巧合落到洛安姚家的家主姚兆和的手上,竟出乎意料地被其收服。 洛安姚氏本就是以驭兽有方而响彻四国的大家族,声名本来就不低。 相传姚氏嫡系子孙自出生以来精神力天赋就比常人要高出一些,不仅契兽时间早,甚至天赋好的能契约二兽,一时间重大家族的嫁娶目标都将姚家放置首位。 俗话说树大招风,何况姚家的历代家主都是刚正不阿,不与市井权贵苟同。 虽正气凌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却因此时常被记恨之人打压,所以这日子过得本也就不易。 特别是姚兆和得了六芒戒的消息被传出,更像点燃杂草的一丝丝火苗,瞬间烧得漫山遍野,眼红的人是更加地嫉恨,终于一本参到了先皇的处理政务的书桌之上。 皇室之内本身斗争的弯弯绕绕也是数不胜数,对于那泼天珍贵的秘宝哪有不眼红的。 先皇于公于私终于还是借姚氏女悔婚之名处理了姚家,堂堂驭兽之家族就此由繁盛走至没落。 当然莫青澜知道这其中还有无数个众人不可得知的因果使然,要不为何皇室突然敢动了这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又为何姚姿姚兆和父女之命可换姚家旁支幸存,姚姓家族继续得以保留。 总之洛安姚家这趟水放到现如今也依然是混淆得很,淌也淌不干净的那种。 虽然现在的姚家由姚兆和的二子姚域当家,也算是留了姚家嫡系血脉,但终究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繁荣盛华、无人明面可欺。 莫青澜不禁想到,若是应了他的猜测,十五年前姚氏女并未就此陨落。 但是那姚域膝下并未有子嗣,秦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表哥,难不成是那失踪多年的嫡长子姚瀚所出?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或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姚氏女姚姿明明十五年前从崖上跳下而殒身,她契约的本命灵兽尸首还被父皇安置在寝殿放了三日以寄哀思。 从灵兽的死体上根本连一丝羁绊都感应不到,只有主人神识尽毁才能完全与本命灵兽断绝联系,因此才确信那风华绝代、温柔刚毅的姚氏女姚姿已然死透。 也是,跳入那无尽崖,便直接落入了那往生渊,怎么可能还有出路,姚婶会是当年那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姚氏独女么? 未进屋子前这心思就被打乱,因此根本没注意到晒着药草的院子里有什么异常,莫青澜还是进了屋才发现屋内有所异常。 他的东西被翻过了,书籍散乱,壶炉移位,甚至连他今早放在厅堂桌上的几株灵草也散落在了地上,来人看来并未加掩饰他来过的痕迹。 莫青澜的脸色沉上几分,里屋里传来熟悉的男声,他厌恶地蹙了蹙眉,似乎对将要见到的人很是不喜。 袖袍之下的手微微地攥紧,开始迈动了步子,却是异常地沉重。 “呦呵,大哥回来了”,莫青澜还未将进入里屋前的布幔完全掀起,一道略带尖锐的夸张男声就叫喊起来,语气里不乏轻蔑与讽刺。 莫青澜不理,只是默默地将散落一地的白玉瓶给捡起,小心翼翼地揣到怀里,再细致地归到原处。 见他不搭自己的话,厉清宴也不恼,继续嬉笑着与他讲话:“这日头正高,大哥是从哪里归来?” 不知为何,莫青澜握着白玉药瓶的手细微地一抖,不过马上就如常地将白玉瓶放入了药篓,依旧未与他搭话。 “自火灵幻境出来还不尽快入宫与父王禀明情况,倒在这富贵村当你的缩头乌龟!”厉清宴的声线蓦然拔高,同时桌上的一青瓷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应声而瓷片飞溅。 众人可能会被他这喜怒无常的突然发火给吓到,但是莫青澜,显而易见已经习惯了,连放白玉瓶的手势都未曾有半分迟疑。 “这次的皇室不是由你带队?与我有何干系,未取得秘宝倒让我去承受父皇的怒火,弟弟这算盘打得可精明。”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可! 白玉瓶已全部归位,莫青澜的语气不急不缓,但是却是顶了他的话,平日里他顶多也是不理,但是今日,他心情不好,特别的不好。 “你”平日里他根本不会明面与自己有争执,一直受他数落和讽刺,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回了嘴,厉清宴一时语塞,不知该用何话来堵他。 “你这么登堂入室地翻我的东西,若是让其他村民瞧见,引起了怀疑而导致我任务完不成的话,父皇那里你自己知道后果。” 莫青澜沉着脸,走到他面前,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扶正,指骨修长,紧紧地攥着杯身,指腹因攥得太紧而泛红泛白。 厉清宴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将一军给震得一愣,他受什么刺激了?平日那样温和唯诺的人今日这么咄咄逼人。 “不知道在了不起什么!寻个戒指都寻不到,根本就是个废物,一个死残废凭什么跟我争!” 厉清宴声音忿忿,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起身便要走,走之前还不忘说一番数落莫青澜的话。 里里外外都将地方找过了,看来六芒戒厉青澜还没能到手,国师费尽心力折了五年的寿命刚刚演算出那六芒戒的行踪,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还是在富贵村的一个女人。 虽然父皇将找六芒戒的事交与厉青澜,但是若是自己能比他先一步找到,这太子之位应该是手到擒来了! 无能之人就该被自己踩在脚下,成为翻不了身的臭泥土,如此想着,厉清宴的神色狰狞起来,有什么东西暗暗在脑子里形成。 厉清宴确实走了之后,耳畔的声响动静全部被心沉到了外边,莫青澜突然觉得自己很累,身心俱疲的那一种累,脸上甚至连一个表情都再挂不住。 他抬腿,步履间所计量的每一次距离,都显得格外地沉重。 行走至书桌之前,却并未落座,而是摸起了搁在笔床上的白狼毫毛笔,指腹不断地摩挲着笔身,迟迟不曾下笔。 左手不自觉地开始细细研墨,触感温良的墨条与砚盘相触摩擦,逐渐成墨,黑得纯粹,缓缓飘入鼻尖满满的墨香。 暖暖的日光懒懒地睡进了屋子里,桌面地砖之上,撒满了细细碎碎的金色,颜色很浅打在莫青澜笔挺的背脊之上,却暖融融的。 只是阳光不知他心里的踌躇、手心的冰凉与笔下的微微颤抖,若存了想要探究的心,无论结果如何,怕都是不能使自己如意。 但是那件事他已苦寻一年有余,逐渐成了心头的一个执念,这事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怎么能轻言放弃! 笔毫浸润在不掺一丝其他颜色的浓墨之中,鼓鼓囊囊地吸满了墨汁,万事终有一定,风起纸落,选择已成,而执笔之人,却终是愁思满容。 “我明日要去一处地方,你可要与我同去?” 日落霞西,因天气甚好,天空被染成了一片彩色锦绣,红黄交织依着透着霞光的软绵云朵,梦幻至极。 但是秦沐却搬了个板凳坐在了院庭之内,仰天踩地,弯着腰认认真真地剥毛豆。 毛豆壳上附着着一些短短绒绒的小毛,秦沐将里头的青嫩的毛豆肉挖出,一颗颗蹦蹦跳跳地落入织得密密实实的小篮子内,好生有趣。 只是某人却不肯动这个手,宁愿费工夫把院子里的种植区域每一个角角落落都撒上一遍水,也不肯老老实实地与她一同剥毛豆。 若换了秦沐,一盆水一股脑地往围着的植被区一泼了事,他还非得细细碎碎地把每一处地儿都给浇灌一遍,比他婆妈多了。 “什么地方?”他转头停下浇水的动作,看着她的脸问她,不知她这突然的邀约是何意。 “你是不是认识东叔?边富城内一家药铺的主人,我与你那日相见的地方。” 这话秦沐在心里也算是盘算了许久的,好久不曾挖墨团,那田地里的肯定都长好了,她想着明日辰时去将那的墨团都挖出。 再将幻境里收的兽晶和灵药带上,看看东叔有没有买卖的出路,这些东西放在身边也太不保险,不如换成银子可供使用,顺便把欠东叔的先还了。 简莲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避,心间不过思忖数秒,秦沐却以为他愣半晌可能不太记得,便又加了一句助他好生回忆。 “就是那日你翻过墙头跑掉的那次。” 哪壶不开提哪壶,简莲生抿了抿嘴,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那日烧到耳朵根子的窘迫还记忆犹新,这会子又非逼得他想起,这丫头坏得很。 “我并非熟识,也并非不识,曾瞒了姓名去那买过一次灵药。” 思来想去,简莲生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说出与师叔的关系。 主要是东机子这人与自己的联系太过紧密,若是老实向秦沐交代了,凭她的聪慧,他的背景势力怕是会被猜得底都兜不住。 师叔是天派的人,又与莲庄庄主熟识是故友,到时候他将在秦沐面前无所遁形,这决计是不可的,因此简莲生说了个模棱两可,半虚半实。 “这样啊”秦沐像了解了什么似的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那你明日可否与我同去?” 虽然这话是问出来了,但是秦沐的心里还颇有几分忐忑不安。 若不是她的膝盖还伤痛着,若不是她已经感觉到了罗林的不一般的情谊,她也无法朝这个男人开这个口。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小心与期待,在他看来,她终究年岁还小。 尽管平日里再怎么满身是刺地与人讲话,时刻保持理智冷静,日常计谋算筹在胸,也不过是一个姑娘,一个无所依仗的少女。 “可。” 说完之后,他依然低头专注于浇水,弯低了腰,用手掬着,送至植株根处,澄澈凉凉的井水顺着指缝间漏了些许下去也不甚在意,只一心一意进行着浇灌游戏。 秦沐只听得低低的一个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凝神之后仔细回味,分明是清晰地听到一个‘可’字。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定要她死 她便急忙低下头,既然无法抑制住微微上扬的嘴角,那么也不能被人家瞧见了,佯装起安安心心剥毛豆的样子,一颗一颗,蹦跳入篮。 清风轻柔入怀,拂动叶梢沙沙作响,日出日落,稀松平常又美不胜收。 这边安安静静地在浇水剥豆,而村子的另一角处却是不太安生。 “好生生的菜肉,这不是在糟蹋是做什么!这饭怎么吃得下去。” 胡张氏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扔,眼睛一瞪竟出乎意料地骇人。 都说男人长个三角眼是天生恶相,特别到了上年纪的时候,眼皮子松了一耷拉下来能吓哭一排的小孩。 但是若是女人生了三角眼,若其他面相还好也没有什么,若是偏偏满脸横肉、人老珠黄,外加皮肤松弛,可不也如那地狱出来的母夜叉? 而胡张氏正如此形象,特别是挑眉瞪眼的时候,更是一脸的凶相。 秦乐结结实实地被吓得一抖,手上的筷子差点没握住掉了下去。 当时费尽心力要嫁胡轩的时候,压根没有考虑到家里的婆婆是只挑三拣四的母老虎。 本来公爹婆婆就对自己成婚前就与胡轩勾搭颇有微词,王癞子的事情一出自己的名声也是个不好的,然后再设计了胡轩更是恶上加恶。 此次秦沐的屋子又是她娘家出的馊主意,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累了公爹的名声。 这会子又不得不一家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以前三人还好,现在四个成年人就略显拥挤了。 特别是两个妇人平日里又不去上活,整日在家中大眼瞪小眼,一个转身做的家务活计就撞了头,飞扬跋扈的胡张氏自是不喜。 再者还得煮大锅的饭菜,既做不得精细,又要多一口嘴吃饭,处处讨不到好,胡张氏平日里瞧看秦乐,只能是眼睛骨头都痛,对这个儿媳妇可是千百个不满意。 而秦乐也自觉着委屈,她年岁本来就较为小,等于是刚及笄就嫁作人妇,因嫁得匆忙,什么也来不及学,因此在生活的各种门路上都欠缺不少,她也在尽力学习只是这婆家人根本不肯谅解。 平日里的饭菜都是由胡张氏准备,因厨艺不行她只能在旁搭把手,但今日胡张氏出了门去,晚膳由秦乐一人准备。 饶是她战战兢兢地精心准备,甚至还特地跑去秦家,母亲偷塞给她一块五花肉再教她做菜的法子,没想到还是没有能如公婆的意。 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无声地掉进碗里或是落出桌子上,用细布衣袖抹抹眼角,一副我见犹怜,戚戚哀哀的模样。 “有什么可哭的,自己把事做成这样,还有脸哭!” 胡张氏更烦了,她那狐媚子娘本来她就不喜,生的女儿也可劲地装柔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婆婆的不公允,白白欺恶了她。 “都给我住口!只一顿饭将就着吃便是”,胡华良被这两个女人一喊一哭给吵得心烦,先是转头朝胡张氏一呵。 虽然平常胡张氏为人泼辣不服输,但是对于自家夫君还是少不了些畏惧与体贴,便瘪了瘪嘴,瞪了秦乐一眼,开始在碗里挑挑拣拣。 “你也是,没什么事情就哭哭啼啼的,丧眼”,胡华良又扭头看向了秦乐,微微的两撇粗眉显示了他内心的厌恶嫌弃之意。 秦乐听到公爹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她,心里自然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刚刚他说胡张氏的时候她还有些幸灾乐祸来着。 但是胡华良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要是在他那里讨不着好,她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如此一来,秦乐只得慢慢把哭声停下来,逐渐变为小声地啜泣,最后完全没了声音。 “爹,我与朋友讨论修炼之法去了,晚些回来”,胡轩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心急火燎地就要离席,他从不参与婆媳之间的争斗与调和。 胡华良以为他儿子一心只钻研修炼之法,等他日必将飞黄腾达,只有这枕边人秦乐知道他哪是去修炼,分明是每日变了法子找理由出去花钱看斗兽。 而且胡轩的这个癖好已经到了嗜命的地步,曾经刚新婚,秦乐就发现胡轩几乎沐休日都会出去一趟,有时近午时,有时近傍晚。 女人的疑心总是重些,特别是夫君临近夜里出去,总是会怀疑什么偷腥嫖赌,秦乐自然也不例外,某日她便跟着胡轩偷偷出去了。 一路让她跟到了那黑暗斗兽场里头,秦乐哪里见过什么灵兽缠斗气雾乱窜,差点没被常人不能承受的威压给刺激晕翻过去,幸得胡轩及时发现了自家的婆娘把她带了出去。 由此一来,胡轩进入斗兽场押宝便成了新房屋檐之下明目张胆的事儿,秦乐虽然不喜,但也不敢出言指责,现在重新入住胡家,她知道胡轩定然又要扯谎子开始溜到城里去押宝。 那个地方进去一次就要不少银两,公爹以为他将银两都用在修炼上或者他们夫妇二人存了起来,哪里能知道她口袋里穷得响叮当的苦! 什么村子里的富庶体面人家,连在秦家过得都不如!公婆是个势利挑剔的,夫君是个无心顾家、只顾玩乐的,自己压根就是被自己坑上了条贼船,还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一直忍耐下去。 胡华良欣慰地对着胡轩颔首,颇有种我儿必成大器的欣慰之感。 秦乐默不作声,重新端起饭碗,把脸埋得低低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根本无法觉察到低着头的秦乐的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不甘和几乎要咬碎银牙的愤恨。 如果不是秦沐的话,她根本不会走到现在这样一副境地,小小年纪便声名尽毁,婆家厌弃,夫君不喜,亲生父亲怨她骂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秦沐那日将她与王癞子扯到了一起,全然不给她留退路,一想起那个满脸疙瘩与胎记的卑贱丑女人,秦乐就恨得牙痒痒。 她一定要秦沐死!一定!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第二百章 头脑一热就尴尬 扒拉进嘴里的白米饭都索然无味起来,突然一丝灵光闪过秦乐的脑袋,她的心脏砰砰地极速地加快跳动。 恍惚间,那日斗兽场上那灵兽之间巨大的威压令她产生的心悸还清晰依旧。 她曾问过胡轩那斗兽擂台上,是不是修炼者的生死不论?胡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是伤了对手要赔偿谁还敢上擂台打比赛。 正因为一旦愿意上场便默认交付性命,无论输赢皆有大笔的银钱可拿,一般人并不会下死手,将对方的灵兽击败即胜,不必费大力气把人杀掉。 但是胡轩兴致高了,还与秦乐所说那斗兽场上还有一种斗,叫死斗,与斗兽场作赌,专门与斗兽场培养的修炼者(押宝者唤其震场者)作生死搏斗,不死不休。 死斗开始前会进行通报全场的摸宝,所摸之宝出自斗兽场宝室,皆为上品之上的古宝, 经有人开出过上品的灵剑、七品的灵丹甚至八品的冰玉宝莲,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取走过。 修炼一事在同一阶级之内少至分厘,打斗时也会差之千里,更不必说那死斗的规则就是挑战者挑战比自己高一阶修为的震场者。 低阶者只能被死死地碾压,普通修炼者根本毫无胜算。 有些散修仗着自己身怀些宝贝想投机取巧,但是殊不知斗兽场给震场者傍身之宝更加高端,只是一般震场者并不会随意使用。 死斗的胜率极低,久而久之,这死斗的这种斗法渐渐被遗忘尘封起来,毕竟谁会这么不要命为了区区宝物而送命。 既然胡轩打不过秦沐,她秦乐还就不信了没人收拾得了她,在富贵村里可能她修炼者的身份稀罕得很,但是出了富贵村,她要让秦沐知道,她什么也不是!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几瞬之间已经生根发芽下来,秦乐却觉得自己多日来的愤恨和不甘顿时舒坦了不少。 但同时她也清楚明白,此事若是一旦做了,不是秦沐死就是他们亡,只是这个时机还需好好再寻。 这最后一次,方法已然在胸,但是秦乐却不打算贸然行动,她的眼皮低垂,视线只能触到碗沿,但是唇齿相间终于能尝出白米饭的香甜软绵之感。 天色未完全亮透,像拿着一叠的薄纸挡着背后一束光,隐隐积攒着漫天的光华,只等一朝迸放,惊煞众人的眼眸。 饶是陆隐简五,哪个都不会想到,一向视洁净如命的莲庄庄主,会像普通庄稼汉那样低着个头,蹲在脏污的田地里黑着脸挖墨团。 自然简大庄主是不可能之间用手刨的,他暂且拿回了之前赠予秦沐的匕首用来刨地,今日秦沐可不敢让他不如意。 毕竟今日她做了那种事,秦沐想起早先时候的鲁莽,还微微地感到窘迫,她怎么就那么不经大脑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那时夜色还在天际悬着,外头依然黑糊糊的,月牙儿还未来得及消退,但是那云层后要微微透亮了,隐隐约约耳边一声公鸡洪亮的叫声。 村里的不知谁家的鸡日日卯时便会开始叫唤,秦沐心中怀着事,自然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只恨自个儿怎的睡了这么沉,照她昨晚的计划,应在公鸡叫喊之前便醒,整理好所带之物。 突然秦沐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昨日单单只说了邀他一起去,却没与他说是何时,他定然还睡着。 完蛋!秦沐胡乱把脚后跟拔进鞋子,整理好自个儿,就往外边冲,膝盖的伤已然结痂,但是还是不能大幅度扯动。 她只能单脚跳为主力,受伤的腿为辅助,加快些自己的速度。 “你起了吗?”秦沐隔着门也能看到他的屋内漆黑一片,没有透出一丝的光来,心里难免着急了几分,但是又不敢大喊怕娘亲被自己给吵醒了。 侧耳细听房间内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静悄悄的,秦沐只能听到自己的扑哧扑哧的心跳声。 顾不上那么多了,等天色大亮挖墨团就不方便了,必须加快动作马上把他叫起来然后出发。 秦沐脑子一热,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勇气促使的她这么干,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推开了房门。 卧槽秦沐的眼前满是那柔软细滑的华美长袍,勾勒摇曳在空中,旋起一个白色的圈,再服帖地落到男人肩头,缓缓垂至腿间。 男人单手紧紧拽着外袍的领口,不让其滑落,他背对着自己,发未绾,三千墨丝乖巧地垂在后背,是他从未有过的衣衫不整的模样。 简莲生微微撇过侧脸,月亮还留了个尾巴在天际,皎洁的月光满满地倾泻进他站着的窗前。 他的侧脸仿佛浸润在了细腻的月华之下,高挺的鼻梁像一座秀美的小山,每一个幅度都是恰到好处。 眼睑之下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在颤动,撒下一片的阴影,从额角至下颚的线条,流畅而又英挺。 秦沐之前只道他像那淡泊超然的谪仙,今日这个侧脸竟让她觉得这男人简直就是满满的站立的荷尔蒙。 这五官真的生生地令人惊羡,更不必说那肩宽腰窄的身形,隐隐六块上的腹肌别问她怎么知道,现在秦沐脑子里除了刚才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就真的没有其他。 “看够了么?”他唇齿相动,秦沐可以看到他骤然隆起的眉峰,看样子他很是不悦,虽然他未一眼瞧她但是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打断了她的出神。 “砰!”秦沐慌张地一把关上他的门,愣愣地站在门外了,才敢开口说话。 “我敲过门,你没出声”,她的语速很快,心像头受了惊的小鹿跳得更为猛烈,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似乎也是碎碎念地说给自己听。 “我不是故意看你换衣服的,我以为你还睡着,所以想说时间不早了,必须要叫你起来” 秦沐越说越开始苦着一张脸,觉得自己的解释似乎越描越黑,索性用手心捶了垂自己的脑袋,真的是尴尬到家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今日起得太早,头脑一热,才会导致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第二百零一章 这个男人太上头 “嘎吱”,房门从屋内被缓缓地拉开,屋子里依然黑灯瞎火的,但是那男人白得发光,像是从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踽踽而行走出来的一沐亮光,耀眼夺目至极。 他神色如常,不辨喜怒,秦沐难以讲他的心思琢磨个透彻,他应该是生气在意的,毕竟刚才那一声的语气有点不悦,只是她没想到他马上会与自己讲话,讲的还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今日你有些聒噪”,简莲生彼时自然已经穿戴整齐,袍间随着脚步的迈动而摇曳生姿,路过秦沐身边却没有停留,直接撂下了这句话。 聒噪?秦沐微微发烫的脸蛋瞬间冷却下来,果然皮囊再好看又怎么样,生性也实在太过恶劣。 只是确是她今日越了矩,只是这日日年年,长此以往,她怕是自己终收不住自己的心。 自以为心若磐石,却怕终是人非草木。 “不是很急么?”见她迟迟没有跟上,简莲生不禁疑惑地询问她,杵在原地便能直接到达目的地了么,火急火燎的是她,岿然不动的也是她。 “急!”秦沐没有时间暗自诽腹了,急忙敛了神色,一马当先领在前头,然后简莲生就被诓骗着开始挖墨团了。 天空透了半亮,终于也是满满地挖了两大筐墨团,把那亩薄田挖得有些干净了。 “你这亩田为何能养出如此多的墨团?” 简莲生自是觉察到了些许的不对劲,虽说墨团对他来说并不是稀奇灵植,但是这富贵村的地脉平平无奇,不可能有如此多品相姣好的墨团可孕育出来。 何况看秦沐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定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能在短时间内再生,要说这底下没有东西,简莲生可是不信。 但是他这一问还真的把秦沐给问住了,以前一开始她不懂这修炼的门道,还以为这一亩是天生地养的宝田。 但是现在细细一想来,富贵村这种地方虽然景色不错,但是田地也并不甚肥沃,谷稻品相也极其一般,所以这村子才富不起来,又怎么可能生得出宝田来。 “我帮你将田底的东西取出,种到家里也总比放这众人眼皮子底下要好。” 见他说得一脸认真,确实是一副为她考量的模样,秦沐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她现在倒是也想看看这亩田地之下究竟是有什么,自然是同意。 见她轻轻点过头后,简莲生终于才动手,微微抬起胳膊肘,轻轻地将手挥了一挥,一束浅红色点光雾从袖子之内极速而出,像混迹在土壤里钻来钻去的蚯蚓,飞快地就钻入了地底里去。 秦沐心头一骇,早知道他的修为不低,但是之前他一直所用白色气雾,原来是早入了大武师上,一直隐着自己的真正实力。 听闻大武师上便可隐藏气雾颜色,以出几分力为实,气雾颜色也皆此依之所变,现在他可出浅红色气雾,修为至少是黄级大武师。 这一个个的才多大年纪,修为天赋便如此之高,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秦沐微微叹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亩薄田之下,接连不断鼓起的一个个小土包。 要不是知道简莲生的气雾在地下搜索乱窜,她可能还会以为这土壤下边会不会有几只可爱的小地鼠呢! 等着差不多这片土地被翻了个遍,底下的东西才逐渐露出了些苗头,因为突然土壤被高高地拱了起来,一颗金色的玻璃珠一蹦蹦到了空中,土屑被它四处扬开,溅了两人一身。 简莲生的脸色瞬间便不好看了,眉眼一凛,手指骨节一合,秦沐便瞧见千丝万缕的浅红色气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上,将那颗金色珠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了住。 气雾顺着方向又重新收回了简莲生手中,连带着那颗金色玻璃珠一起,攥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颗珠子究竟是何物?也有灵智吗?”秦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玩意儿,倒是十分地好奇。 “是地宝珠,倒也没有高阶灵智,只是本能地喜亲近土壤,厌恶人类气息罢了,虽然极为罕见,却也不是大家族哄抢的,你放心拿着便是。” 说着便把握着的拳头往她面前一伸,秦沐急忙摊出手心去接,他却迟迟不放了。 “握紧了它,回去放入院子的土壤里它才不会跑,可懂?” 简莲生突然一下子凑近,秦沐下意识地往后微微一仰,急忙连连点头称是。 他这才将拳头放到她的手心之上,两两相触,秦沐竟然有一瞬间感到了紧张,他的指甲一向被磨得很是平整干净,不必担心会戳着她。 秦沐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抓不住那颗地宝珠,在他面前大大地出糗。 简莲生的手松开了,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手心,痒痒苏苏的,秦沐精神紧绷地就等着合手。 仿佛训练眼疾手快似的,唰的一声秦沐就将手合上了,手心里顿时鼓鼓囊囊的,包住了地宝珠,也包住了简莲生来不及抽出的半截手指。 秦沐愣住了,简莲生也愣住了,但是男人的反应终归是比女人快上那么一点,他无声地忍了忍笑意,眉眼在一刹那柔和到比月光还要软上三分。 秦沐现在哪有功夫细看,头埋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低,脸上早些时候刚褪去的红一下子又蹿上了细嫩的脖子和脸。 这种尴尬可真是太上头了,一波推一波,还有完没完了。 这个男人是不是有毒?遇着他的人自己宛若一个智障? 秦沐自个儿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鄙视自己,一边又忙不迭地把手心摊开。 简莲生的手指可以逃生了,地宝珠自然也像只被放出笼子的欢乐的小鸟,蹿出去的速度贼快。 秦沐只觉着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下意识要呼出声来,“地宝”珠字还未吐出口,他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耳畔。 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滑落在秦沐的肩膀处,简莲生的手紧攥着顺带着还抓起她几缕发丝悬在她的耳际。 第二百零二章 遇村里人 一切发生的电光火石,秦沐根本来不及反应,清风凉凉地拂过自己陡然发烫的耳朵。 他们之间,只离了几寸,近到秦沐的视线根本不敢乱动。 “反应不够,发呆倒是有余,地宝珠我先收着。” 简莲生的语气颇有几分严肃,他一下子收回了手,衣袖垂下掩住了紧握的拳,手里的地宝珠还在不安分地跳动。 秦沐撇撇嘴,刚刚自以为是的粉红泡泡顷刻间覆灭了,这一副教导主任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天资愚钝呢! “既走上修炼一路,每一回攻击与防御都得付诸十二分的心神,强弱皆有可破之法,你这般注意力不集中,损的是你的命!” 见她还动了动嘴看上去不服气,简莲生本要咽下去的话又重新提了起来。 莫怪他多嘴,只是这丫头这样的性子已然树了几个敌,纵然她天赋卓绝又聪慧机敏,但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处事方式,总有一天遇上厉害的要吃亏。 纵然只是朋友,他也应当提醒她几句,让她少撞上几回南墙。 虽然这番话带着微微训斥之意,但是秦沐知道他的话不无道理。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保障,也没有什么法律规则,命时时被放到了明面上,只有自个儿护着。 “我清楚”,秦沐恹恹地回了他的话,她知道自己实力还是不行。 他说得没错,若是连注意力都不如别人的话,那遇到险情无异于只能等死。 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许多,简莲生背着较重的一筐在前边走着,秦沐背着另一筐慢慢地在后边跟着,两个人都不喜说话,那便都不说话。 天色已然微微有些大亮,村子里出工早的农汉子都纷纷顺着小路去自家田垄上干活。 秦沐二人自少不了遇上他们,替村里人磨剪子的何大叔八卦地喊住了他们。 他嘀溜着眼皮褶子下的绿豆小眼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打量,毫不掩饰的眼神让简莲生倒尽了胃口。 这人如此的粗鄙失礼,世上鲜有几人敢这么直剌剌地盯着他看,真是恶心。 秦沐自然觉察到了简莲生的不喜,急急忙忙与何大叔辞别。 于村子内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这村子内人的脾性倒也算摸了个清楚,这些村里人大多都没读过书,中年的那种汉子可能连字也不识几个。 整日为收成与赚钱的门路而焦急上火,哪家得了好路子,必得村子里的其他人家要上门,总存了些分一杯羹的念头。 说实话这些人的本质并不坏,也存不了要怎样害人的念头,只是八卦而又贪小便宜了些,不多加理会,表面和睦就可。 像简莲生这种厌恶放在脸上的人,他可不适合在这村子里待许久。 “秦木啊!你和你表哥这背篓里满满当当是什么呀?看起来分量倒是不轻。” 边说着,何大叔的眼睛滴溜溜地往秦沐背后的竹筐里瞧,好像隔着上面遮掩的破布真能被他瞧出来什么似的。 “走”,简莲生似乎有些再难容忍下去,蹙眉招呼秦沐要走,只是她却不动。 反而笑嘻嘻地抬手把简莲生后背的竹篓上遮掩的碎布挑开一角,招呼何大叔上来细细地瞧上一眼,又马上将其盖上。 “何大叔,只是从青都山深处挖来的几筐红薯罢了,你也知道我和我娘脱了秦家之后那是分文未有啊,平日里我也只得以身犯险去那山中挖上一筐,拿到城镇里头去卖几个辛苦钱。” 秦沐的语气低低的,充满了无奈与委屈,道尽了这几筐红薯的来之不易。 何大叔本来就是目不识丁,别说分不了墨团与红薯的区别,就算是把墨团放到他面前,他保不准也以为是红薯喱! 再听得秦沐的唉声叹气,心道村长家出了个修炼者简直就快要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了。 而秦家的这个女儿从小被欺待不说,饶是没取秦家一分一毫还得被上门抢夺和威胁。 至于这两筐满满的红薯,他虽然免不了眼馋,但是这来的门路他可不敢去效仿,毕竟人未婚夫妻都是修炼者,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搏一搏。 话说昨日传出来的消息说这姚姓表哥与秦木定下婚约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木你是不容易啊!不过日后嫁给你表哥可是要过上好日子了。” 何大叔此言半试探半祝福,秦沐倒是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笑着点头。 这才终与何大叔告了别继续上路。 “为何与他交谈多时?”简莲生能感觉到她二人并不熟识,却不明白为什么秦沐要与那大叔捏造墨团来历。 “村子小,什么流言蜚语都不好承受,今日若不给他瞧见里头是什么,大家会以为我找了个什么暴利挣钱的门路,到时候我的钱都将是来路不明”,秦沐细细地将其中利害关系道来。 “这回瞧也给他瞧了,出处也向他说了,何大叔便只能说出于我有益的话。” 她的声音很是平淡,似乎刚才交谈的话中设下的套都不过顺口一提,很是稀松平常。 遇上人这般随机的事件,她不过转瞬之间可以想到这么多的因果,这丫头怎么能不说她聪慧。 这般心思谋略,若已与她为敌,那么他现在可是要伤脑筋了。 从暗到明,从山村泥泞的小路到宽阔的尘土大道,终于是进了边富城中。 东机子今日的心情不太明朗,昨日他喝了十壶莲花酒楼的千金陈酿,而后在自己的香香迷迭大软床睡午觉睡得正是酣甜。 梦中正是双手抓满了自己所炼制出了十品金丹,师弟师兄皆捧着绝世药炉求着自己炼药,简直就是人生巅峰,美滋滋。 突然出现一人,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一声:“此丹才不是东机子所制!金丹是偷来的!” 东机子定睛细看,此人面相模糊,是哪个小兔崽子竟敢如此污蔑于他,他东机子一定要打得他爹妈师父一个都不认识! “师叔倒是安乐至极”,突然耳边传来熟悉又骇人的幽幽男声。 第二百零三章 心情不好的前因 饶是梦中,东机子浑身直接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那张面相模糊的脸逐渐清晰了不少。 一双如寒夜般冷冽和神秘的墨瞳死死地盯住了自己,低垂纤长的睫毛之下,是拒人千里的冷调。 饶是一副惊天好相貌,却眉眼带煞,凛厉地像是来扼喉锁魂的。 东机子暗道一声:我的妈,是简莲生那个小兔崽子来寻仇来了! 心脏像打鼓似的,砰砰砰仿佛要跳出胸膛,脸上黏黏湿湿,所感触到的凉气凝住又紧绷了皮肤,东机子只觉着脸上像刀剌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蓦然睁眸,却差点被一双绛紫色的圆眸深深地吸入进去,温润又冰冷,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看上去很是稀罕。 不自觉地就能被那一汪望进眼里的深幽幽的紫色给吸了进去,使人失了自己的神智,逐渐泥足深陷。 东机子快速地摇晃自个儿的头,还好是他见惯了这小兽,外加修药师本身的戾气不多,这才没一眼被它蛊惑了心神。 细细白白的细绒毛不染一丝的杂质,近得东机子连脸都瞧不全,但是不用看全他也知道这小牲畜是那催债师侄的白霜鹿。 “去去去,你这小兽惑我干嘛!”东机子美梦变噩梦心里头本就烦躁至极,醒来还是被这白霜鹿的生生用唾沫舔醒的,心情就更糟糕透顶了。 白霜鹿被他用手驱着,噗哧噗哧地挥动四蹄跳下了他的香香迷迭大软床,跑到三丈之外站着的主子身边。 它先是乖巧地先弯下了前边的双蹄,而后顺势又将两条后腿折到了屁股底下,端端正正地坐下,大大的绛紫色眼珠圆溜溜地瞪着,看上去落落大方,甚是无辜。 “师叔若是心中无愧,怎能差点被阿端摄了心魂去。” 简莲生低低地出声,抬手便扬起白色衣袖,掩了掩鼻与唇,紧紧地蹙了蹙眉,眉宇之间的嫌弃之色不言而喻。 东机子一瞧就知道他嫌弃自己的香香迷迭大软床,便急忙从他的床上跳下来,与简莲生离远些说话,防止他待会儿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的大床给搞走了。 东机子嘿嘿笑着靠近,本就狰狞的外貌更加因为笑得灿烂而恐怖些许,一股刺鼻的药草香迎面而来,简莲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更嫌弃了。 “师叔便站在此处,我讲完我的话即可,前不久莲庄为了拔出庄内暗桩,对外广卖铺子,我命简五去高价收回,回复损失。” 简莲生的声音突然一顿,不经意地扫了东机子一眼。 东机子就知道他今日来者不善,却没想到他为的竟然是这事,自己偷偷摸摸地筹划许久,压上自己的大多数积蓄,又雇了人去购的店铺。 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东机子偷偷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出言打断他。 “却发现有一名叫采生的青年买我莲庄旗下药铺灵宠铺武器铺各十间,甚至连粮铺布庄也未曾放过,简五去寻时出再大的价也不肯出手,不知师叔,可认识那采生公子?” 东机子暗道不好,原以为这师侄在那幻境还要多留十天半个月的,却没想到那秘宝这么快就被人所夺,这么快就打开幻境之门。 导致他根本没时间去细细考量简莲生会这么快清点拢收莲庄的铺子,也根本没有把那青年从玄化国支走。 真是机关算尽却最终棋差一招,人既然落在了师侄手里,那他狡辩也便是没有用了,还是乖乖交代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罢! “师侄啊!那采生是为我做事,这不是你卖我买,也算是天经地义嘛!” 东机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自认为自己的话没有什么错,但就是气势上强硬不起来。 “买卖二字,是拿你的银钱买我的东西,师叔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亮,拿着师侄铺子里灵药换的钱去买师侄的铺子,你倒不如直说我将莲庄送予你?” 简莲生的语速不快,但是语气却是不太友善,背脊打得笔直,像直直的一座冰山生人勿进,明摆着就是来算账的。 之后的事情结果就很清楚了,东机子不仅赔了夫人还折兵,被没收了全部店契不说,自个儿搭进去的私房钱也被没收了。 可把东机子郁闷坏了,心道这次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竟然又被白白地浪费了。 哎,还是自己不够缜密,给简莲生留下了小尾巴来抓,要是他做的这事被天派众弟子知道了那多丢人,他可是出了名的从商业大拿。 按他所想应该闷声开始收大钱了不是,这回还被剥削得买灵草钱都没了。 小气啦、见钱眼开的铁公鸡简莲生,要不是怕他和大师兄告状,要不是他有那么一点点打不过他,他至于这么忍气吞声,万般讨好吗? 因此连带着这第二天心情也是十分不好的,看到秦沐背着竹筐先走进了铺子。 垂头丧气地便开始与她抱怨:“秦沐丫头,你说说,是不是越富有的人越吝啬啊,现在的小青年一个个地都钻进了钱眼子里,还是像丫头你这样刻苦上进的姑娘好” 秦沐本还在酝酿着怎么安慰东叔的话,看样子东叔可能是遇上什么,但是越听着东叔的声音越来越弱。 似乎是从简莲生入门把那筐墨团放到门后开始,东叔的脸色就变了,甚至诡异地开始一动不动地盯着简莲生。 “东叔!”秦沐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企图让他回神,但是他的目光还是一直放在逐渐走至秦沐身边的简莲生身上。 “东叔?”他轻轻挑眉,嘴角似乎含了一丝不辨情绪的笑意,东机子见他与秦沐一起出现就足够震惊了。 看简莲生背上还背了一筐墨团,东机子甚至还反复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好师侄。 上次他偷偷让简五透露简莲生近日的行踪,可那个明卫嘴巴严的啊,最后缠简五缠了半天,只套出来一句:庄主办人生大事呢! 当时还不明白,现在就更疑惑了,简莲生所谓的大事……是帮秦沐丫头背货? 第二百零四章 两人有猫腻 “早先与东叔见过一面,怕是您贵人多忘事忘了,在下姓姚,是秦沐的表哥。” 简莲生要用左手姆指与食指二指习惯性地要去摩挲右手的大拇指戒,但是却摸了个空,左手略一停顿便即刻放下了。 他才想起入自从被秦沐所救,他就将那枚白玉厚扳指收了起来,已经许久不摸了,一看到师叔的脸就有点烦躁,这才下意识地想再摸摸。 这厮还敢改姓?什么秦沐的表哥,他分明的授意就是先发制人,让他配合好他! 虽不知道师侄怎么变成了秦沐丫头的人,而且撇清他们二人的关系,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现在一定不能说破。 心中熊熊的八卦之火在剧烈地燃烧,但是为了不让秦沐看出端倪,他还是硬生生地忍耐住了,演戏他可是一流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东机子用手捋了捋乱糟糟的小胡子,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不过我这来往的人太多,哪能每个都记住呢,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东叔挥了挥手,颇有些看不太起简莲生的样子,心里却快要乐开了花,能明面上直接损师侄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秦沐不着痕迹地将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一些事情已然了然于胸。 “东叔啊,今日我估摸着应是最后一次送墨团来卖,你看看加上这些兽晶能换多少。” 秦沐又甩出一大袋子的密密麻麻的兽晶,看得东叔都发怵起来,这得打多少只低阶灵兽才能攒的起来,这丫头真是个狠人! 等等,幻境之内那个白衣少女的传说,莫不是就是她?东机子浑身发麻,果然能跟简莲生那种变态搭上伙的也不是什么好应对的。 正经的药铺主子站在面前,东机子也不敢信口开价,老老实实地一颗一颗累积算价钱。 他可不敢当着这铁公鸡的面多给秦沐丫头好处,不然的话他保证要让自己之后把多给的用他私房钱补回来。 东机子累积好了数,口吻隐隐要蹦出个三,但是突然被简莲生打断了。 “东叔,这些五百两可能换?”他似乎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但是在东机子听来,这个哑谜的谜底很是简单。 简莲生要给秦沐送钱!抑制不住狂跳的内心,嗜钱如命的简庄主竟然头一回要给女人好处。 东机子恨不得马上与师弟南谷相会,好好交流一下这惊天大八卦。 “可以,正好五百二十两”,东机子笑得很是谄媚,脸上的褶子兴奋得都皱在了一起。 那颗黑糊糊的大痦子都陷在褶子里,上下摆动,狰狞又略显滑稽。 “520?”秦沐不自觉地低低念出这三个数字,觉着这跨时空还能有这样的巧合。 本来也不觉着什么,但是东叔这不同寻常的神情,很是明显他与这男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纠葛。 “去了之前欠的,我拿这三百两,多谢东叔”,秦沐笑笑,接过银票与银两,既然这两人想装着,那她也就不戳破了,不然岂不是让他们少了些许的乐趣。 “你这丫头,挣钱倒是厉害,对了,你答应我的进展如何了?” 东叔突然想到这丫头想必入幻境就专注个武者淬体去了,猎杀这么多灵兽,肯定把炼丹修药师的事情甩到脑后去,得好好地催一催她。 “东叔可否借一步细谈?”秦沐笑眼弯弯,没有看到身边男人的脸色蓦地一沉。 她和师叔之间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二人知道自己听不得的吗?简莲生的眼神凌厉了些许,直直地看向了东机子。 东机子只觉着自己背上一凉,甚至还冒出些许冷汗来,此时搁他面前站着也如站针毡,急忙朝秦沐挥挥手,领进自己的卧室,尽快避开简莲生的目光。 “东叔,你这屋子里的香是助眠安神极有效的紫萱迷迭?”秦沐耸起鼻尖细细地闻了一闻,香气虽然略带些浓郁甘甜,不过此灵植对睡眠浅的病人可有不少好处。 “识货!”东机子见终于来了个认可他的香香迷迭大软床的,不禁喜上眉梢。 南谷简莲生这些粗糙的大男人,不明白他把自己房间搞得香香的干嘛。 这还不是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为了使自己晚上睡得香香甜甜,不再失眠,才想出的这个绝好办法嘛! “东叔,紫萱迷迭草的种子你可有?能不能给我一些啊?”秦沐笑嘻嘻地凑上去,拽着东机子的袖子摇了一摇。 “有是有,只是这紫萱迷迭草极难培育,要有良好的生长条件,没有好的土壤可不一定能够长出来,我都培育不出来只能捡着它的种子泡个水喝。” 东叔边说着边从他的茶箧子里掏出一小布袋子的种子。 秦沐自然知道这东西没好土壤长不出来,但是不是现在有那地宝珠么,什么东西能长不出来。 娘亲睡眠浅,她现在就要用这种灵植慢慢改善姚宣的睡眠情况。 “瞧你这丫头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可先提前祝你培育出来,然后给你们家里每个人的床都底下压制好这灵草,保管睡得舒舒服服。” 话至此东机子心里想得可是,寄人篱下的小师侄不是不喜欢么,到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这个味道,看他还舒不舒坦! 嘿嘿嘿,东机子是越想越高兴,恨不得再花大价钱去给秦沐家里的床都给换上他自制的香香迷迭大软床。 不过总归是想想,他也不能做得太刻意不是,反正这种子是秦沐问他要的,半点也不干他的事。 杂事说完了,得说正事了。 秦沐拨开腰间掩遮的外衣,露出腰间的灰沉沉的破布袋子,撑开袋口,伸手便往里面摸了一摸,先是掏出了几瓶引灵丹。 东叔将丹药倒在手上细细查看,颗颗饱满细滑,想来是炼制时很是专注,不错。 秦沐继续往袋子里摸,把白瓷瓶往桌子上一瓶一瓶地陈列好,这次足足有上九瓶。 东机子下意识地朝她那灰扑扑的腰带望了一眼,眼睛骤然瞪大了,像猛虎扑食那样直接弯腰抓住了秦沐的那个腰袋子。 第二百零五章 师叔与师侄女 秦沐下意识地抬手一拂,一把就不小心怼到他的眼睛,东机子毕竟修的是药师,直接就踉跄开了几步。 “东叔”你没事还没能出口,东机子又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猛扑上来,目标仍然是那个腰袋子。 这次秦沐学乖啦,一把扯下那个腰袋子,送到了东机子面前。 翻过来又翻过去,甚至东叔还翕动着鼻翼仔细嗅着这上面的味道,那模样当真是把秦沐给吓着了。 东叔被她捶到的右眼上已经红肿了,秦沐心里有些忐忑,“东叔,你的眼睛没事?我” “秦沐丫头啊!你一定要老实跟我说,这个袋子究竟是谁给你的?” 秦沐的话又没说完,突然东机子一脸激动地冲上来了几步,抓住了她的双肩,十分渴求地等着她的回答。 他的语气很是激动,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秦沐一时间摸不准东叔与师父是什么关系,因为他无疑是将这脏破袋子给认出来了,这肯定是得关系极为密切之人啊! “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想拜一位前辈为师,在幻境里我们又相遇了,所以这腰带是我师父送的礼。” 秦沐知道东叔是个好人,因此还是将真实情况与之告知,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吐字都是异常清晰,但是字字句句入了东机子的耳朵,都像是一次火山喷发。 虽然他一开始发现这丫头的精神力不同寻常,曾有过把她推给师弟的想法。 但是后来一发现这丫头可以药武双修,他就想死死扒拉着不放手了。 上次听闻有人想收她为徒东机子就有了危机感,正想等她炼丹入了门,连哄带骗把她搞到自己手下当徒弟。 没想到上次看中这个丫头的竟然就是那四师弟,靠,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连徒弟都看中一样的。 但是最最可气的是他竟然没有抢过那个邋遢师弟!他昨天被简莲生气死,今日又痛失爱徒人选,别扒拉他,他好想哭 “东叔认识我师父?”秦沐见东机子一听到她的话就悲怆至极,耷拉着脑袋,便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我们是师兄弟,关系不好的那种”,东机子不想看秦沐了,越看越是伤心,便无心地打量起桌子上的丹药瓶来了。 嗯?三品丹药的气息,东机子将丹药倒出来,手心里滚出几颗黑黝黝的聚灵丹,隐隐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光雾。 聚灵丹明明是二品的丹药,怎么可能出现三品的白雾?东机子凑近瞧瞧,发现黑色的丹药之上竟隐隐透着些紫色的灵丝。 东机子毫不迟疑将一枚含入嘴里,丹田内府顿时聚起了一股暖意,顺着浑身的经络血脉,延伸至识海之内,通体顺畅。 这俨然已经达到了三品丹药的功效,只是这明明是二品聚灵丹的配方,那紫色的灵丝又是什么? “秦沐丫头,为什么?”东机子握着聚灵丹的手指颤抖着厉害,对于他来说,在炼药上若有一丝丝的突破都是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我以雷火炼丹,发现所用精神力更少且丹药品质愈高。” 这原理也很容易一句话便能说明,秦沐也就不弯弯绕绕地兜圈子了。 “什么东西?”东机子的声量一下子拔高,都尖得失去了原先的音色,由此可见他有多么震惊,他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再问了一遍。 秦沐见他这模样,觉得口头上解释东叔可能不太能理解,于是便抬手将雷火召出。 紫幽幽的雷丝在火光之间跳动,一团小小的火焰却亮得让东叔眼睛都给看直了。 有生之年,竟还能看见异火,第一眼在雷火上移不开,第二眼在秦沐的脸上移不开。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天妒人怨的深厚福缘,精神力这么异于常人就算了,这招惹秘宝的本事也非常人能够企及。 要不是天派同宗,一人无法拜二师,他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秦沐丫头,刚才他只是心疼,现在他悔得连肝也在疼了。 “东叔,你帮我瞧瞧我这三品去乏丹有没有什么问题。” 秦沐虽不知他这怪异的情绪是因何而起,但是去乏丹她试过多次,却发现根本无法像聚灵丹那样越品炼制。 纯三品的丹药她也不在话下了,不久之后突破四品根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在药师一路上的修炼天赋根本比他还要再恐怖。 东机子的心又像被戳上了一把利刃,他的心在滴血。 草草地指导了她的炼药问题,东机子在近一段时间不想再看见秦沐了,因为想着她这么天资卓越但是还是只是自己的师侄女 有一句话:每个师侄都是我永远得不到的徒弟,都是他们师父派来剥削师叔的。 东机子的心情更差了。 这就导致了简莲生本来是一脸不悦地等在外边,但是看到了师叔一个眼睛黑了一圈外加丧失了什么命根子的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他的心情蓦然好上了一些,想来他们之间的秘密也该是一些不愉快的事。 二人走出药铺的时候,集市上已然热闹起来,人群熙攘,热腾腾的馒头包子白白胖胖地躺在蒸笼里头,氤氲出来的热气将人的眼珠子都要糊住。 秦沐买了四个香软的大肉包,分成两袋,用油纸包好,递给了简莲生一包。 他一愣,没接,市井小摊位上的包子干净么? “参参说了都说好,吃不死人”,秦沐不由分说地把油纸包往他怀里一塞,自个儿剥开油纸就往自己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径自往前边走。 参参?噢是她的那只赤幻兽的小名,简莲生暗暗地意识到。 他迈动步子跟上,优雅细致地剥开外面的油纸,露出雪白喷香的大包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肉质鲜香,皮厚软绵,口感确实是不错。 只是,他不喜肉馅,而她,好像甚爱食肉。 将包子重新包起来握在手心里,快步跟上前面那个瘦小却步履矫健的小姑娘。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和秘密,神秘到让人想不断地靠近 第二百零六章 完璧归赵 暗沉沉的光线,每一扇金丝楠陈木窗都合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的缝隙,精贵的案牍之上安安稳稳地放置着一尊沉甸甸的沉香炉。 袅袅的飘烟从镂空的炉内幽幽地飘出,似乎不大的屋子里都渲染上一层朦胧之感,更显得沉闷阴森。 一个华服男子低沉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案牍前几个阶级前的地面上。 已然入秋,寒气直顺着膝盖窜上身体,厉清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案牍那一头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身明黄色长袍,慢条斯理地执笔写着什么,丝毫未顾及底下跪了许久的亲儿子。 直到划完最后一笔,厉明谋才把毛笔慢慢搁到笔山上,笔尾碰到案牍发出‘啪嗒’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厉明谋才缓缓说话:“宴儿,悟出什么了么?”他蓦然地抬眸,眼神里是满满的试探与凌厉。 “宴儿愚钝,是宴儿无用导致秘宝被夺,不知所踪,请父皇责罚!” 厉清宴的头埋得更低,心中的恐惧也更为加深,像一头嗜血噬骨的野兽在心脏最深处吸蚀。 “你是无用!不然不会到现在还一事无成”,厉明谋的语句犀利不少,但是语气却没有多大起伏,看上去倒像是在开开玩笑。 “宴儿啊!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你办不成的事若是别人办成了该当如何?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厉明谋说着几步走下了阶梯,将手轻轻地搭在厉清宴肩头,又重重地捏了几捏,以示警醒。 厉清宴浑身一抖,心中又是一骇,连连开口说道:“父皇,宴儿已知六芒戒踪影,定有把握将之取到手,望父皇再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只要一个月!” 听他此言,厉明谋的眼睛眯了眯紧,似乎对他的话表示些许地惊讶和满意,他抿了抿嘴唇,不过马上又舒展下来。 “好!宴儿,朕就再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厉明谋这次落到厉清宴肩上的手势骤然已然轻了许多。 只是这父子两人的表情互不可知,眸色却同样的晦暗不明。 “叽叽叽叽”,稚嫩的小黄鸡扑腾着绒毛小翅膀,惊慌失措地在露天小院子里四处乱窜。 几只小黄鸡吓得乱跑几乎都要撞头了,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如此,那么就要问问在院子里端坐着喝茶的某人。 天气已然入秋,热腾腾的茶气顺着上升的热气流,逐渐袅袅起来,但在空气里放置一会儿便温吞了不少。 男人锦衣白袍,宽大的袖袍垂至脚踝,露出半只蓝白相间的卷云细丝靴,乍一看似与着田园乡景不太般配,细细一瞧竟像生生的清风霁月入了凡间。 男人脚边,一道泼洒式的水渍延伸至远处,由此可见那群小黄鸡四处乱窜的原因可得知了。 小黄鸡叽叽喳喳地乱叫,简莲生又觉着有些烦了,嘈杂到他听不见院子外头的声音,这让他比小黄鸡搁他跟前乱蹿还要来得烦躁一些。 一院之隔,一袭青衣静静地站着,今日的衣衫颜色有些浅,衬着他的神色竟有点惨白,总归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秦沐,这是我采青都山上的血竭研制而成的药粉,有止血生肌以及敛疮之功效,对你膝盖之上应有好处。” 莫青澜将手举到了秦沐面前,一个白玉瓶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之上,等待主人将它赠予。 “其实不必我膝上的伤已伤过药,且好得已然差不多”,秦沐的语气带着些许为难,一直想着与这些身份不明之人离得远些,怎的三天两头就碰面。 “你且收着以备不时之需,这药只是普通草药炼制也不值银钱。” 莫青澜听得她话中的拒绝,却也不曾轻易放弃,之前不能,现在有了那种可能性便更加不能,万一姚婶 他都如此说,秦沐自然也拒绝不得,这莫青澜想给予好意还真让人拒绝不得,总是深浅有度,让人很是舒适。 “那我便收着了,多谢莫大夫”,秦沐伸手便去够他手上摊着的白玉药瓶,但是还未触到,莫青澜的手心便蓦地一收。 秦沐用疑惑的眼神抬眸询问,不知他是何意。 “怎么又是莫大夫了?我没名字么?”莫青澜浅浅一笑,如江上之清风,揽山间之明月,使人如沐春风,心意盎然。 “莫青澜”,秦沐笑了,倒真像是好友之间敞开心扉的一笑,不带着任何心绪与伪装,只是及其自然的一个打趣。 “收好,无论如何你要记住,我们是朋友,有困难可以找我,有喜悦也可一起分享”,莫青澜将手里的白玉瓶放到她的手心里,微笑着嘱咐。 秦沐将白玉瓶抓紧,轻轻地点了点头,突然是想到了什么,从纳兽盒里召出来了小龟。 小龟懵懵地趴在秦沐的手上,乍一下光线明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完璧归赵!”秦沐笑着将小龟送到他面前,小龟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急忙扒拉着小爪子顺着手腕往秦沐的方向爬,它不要跟莫青澜走! “你主子回来了,不能再留我这儿啦!”秦沐笑着捏着小龟的龟壳,将它提了起来,很是温柔地与它说说道理。 小龟的爪子在空中还不忘扒拉,由此可见它的反抗是多么激烈。 “它若想留着你那也无妨”,莫青澜的神色暗了一暗,这一次却不是什么试探,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瞬间的舍弃。 既然它这么喜欢秦沐,如果是她,给了倒也舍得。 “不可,就算我们是朋友,神兽岂能说给就给”,秦沐微微一笑,脸颊之上旋起两个小小的梨涡,十分地平静又淡然。 倒是莫青澜,眸色微微收缩,明显脸上很是讶异,她原来知道小龟是玄武神兽。 “上次它护我性命我便查阅了古籍,无论你是否事先知道它的品阶与属性,我都要将它归还于你,灵兽皆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只有你真心待它,它才会容纳于你,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放弃。” 第二百零七章 故友重逢 秦沐将小龟放置到莫青澜的手上,打了个寒噤,她一想到古籍里玄武成年的模样,那龟蛇同体,饶是小龟现在再怎么可爱,她也还是有点害怕。 况且这神兽可遇而不可得,既然它先遇到的莫青澜,合该他们之间有一份缘,说好是暂管,不能管到后边就把人家神兽给占为己有了不是。 何况,她若是再保管下去,怕是到时候真的不肯再把小龟放走了。 莫青澜一愣,接过挣扎得厉害的玄武,心中闪过一些什么,她果真与其他人与众不同,也罢,此次确实不是赠予玄武的最好时机。 “若是它想你我便随时要来叨扰你了”,莫青澜的语调轻松许多,倒真如同朋友间的打趣。 “那你可要努力,早日与它立契,有神兽助你也没人再敢嘲笑于你,我进去了,多谢你的药!”秦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二人之间,也算是再没有任何负担了。 她倒是一身轻松,欢快地挥了挥手里的药瓶,一瘸一拐进了院子,只是秦沐不曾瞧见,她合上院门的一刹那。 院外的莫青澜的嘴角溢满了苦涩与忧虑,一切的猜测似乎都能够串联起来,但是这正正是让他不喜的结果。 “就算我们的立场不同,我也不会伤害你”,他喃喃着,含糊不清的字句却被风吹散了,飘去天涯海角,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这位朋友,昨日撞了墙今日又来,脸皮倒是不薄”,见秦沐踏入院子时心情不错,简莲生握着茶杯的手指骨收得更紧。 搭话的声音更是清冷了几分,只是这话的内容,不甚入耳,在秦沐听来真正是不好听到了极点。 照昨日的情形二人应也不相识,怎么这简莲生一遇上这莫青澜,时时都变得跟刺猬一样。 “你为何要这么说他,他应该没招惹到你?”秦沐好好的心情也一瞬间被他弄糟,气不打一处来,大家都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成这样多尴尬。 简莲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撇过了脸,满腔的火气在胸膛内激烈地燃烧。 他蓦地起身,视线落到了地上活蹦乱跳的小黄鸡,没有看向秦沐,语气已然没有刚才那般冷冽冲动。 “你总是将别人给予你的照单全收,无论用途是善是恶,不去深究接近你的目的,只是秦沐你不是神,你总有招架不来的时候,挑战未知不错,只是自己的斤两先摸摸清楚。” 他的声音趋于以往的平静,却显得无比陌生,秦沐瞧着他微微低下了下颚的侧脸。 这一瞬间,这番话这个人似乎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远,而她唯一可以判断的是,他生气了,但是似乎更多的是失望。 只是他为何失望,秦沐不懂,也不想费心思去想,现在她心里只怄了一口气,一口他这么毫无顾忌说她的气,他凭什么! 说着一些高深莫测的话,还先跟她生闷气,根本是毫无道理! 这一口气让秦沐整整一个下午都憋在了房间里捣鼓了炼药,至于她本来想雷火淬体,却不懂如何操作。 禀着一个屋檐之下要和睦相处的原则,那么今日晚上便她先低头去向隔壁那位高岭之花讨教好了。 想象是很美好,只是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晚膳之时第三人缺席。 还是秦沐旁推侧击地问姚宣才知道假表哥,请辞离开五日去办自己的事。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这是宾馆吗?什么人神神秘秘的!”秦沐边嘟囔边重重地拿筷子在饭碗里戳了几下,把姚宣吓了一跳。 “阿木,你在念叨什么?怎的如此生气!”姚宣下意识地就问,见女儿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也是猜到了几分。 “没什么的娘,你快吃,天凉了要早些睡”,秦沐往姚宣碗里夹了块肉,然后便低头扒碗里的饭,惟恐娘亲又问出什么问题来。 姚宣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或许那简莲生住在家里也不是件坏事,至少阿木聪慧之后又多了几分人气。 况且那个青年她也与之交谈过,没有居心叵测,甚至比一些人还要正直良善。 若是阿木注定要走上自己曾经的路,至少在姻缘这条线上,比她要顺畅得多,那青年的身份和本事,也能护她周全。 这一晚姚宣睡得不太踏实,肺部的咳疾也逐渐加重,连心带肺的疼痛根本让她夜不能寐。 夜半起身,发现窗户开了一缝,凉凉的风透了进来,入骨沁凉,姚宣慢慢地穿山鞋袜,披好外衫,走至屋子的窗口。 瘦骨嶙峋的手刚想把窗户拉上,却突然地一顿,看到了缝隙之中的树影婆娑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故友既然来了,躲着做甚”,姚宣本想推开窗的手反手一转,正将窗户轻轻推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夜风轻拂,只有树枝与树枝的交错撞击之声,并未看到有人的踪迹。 只是姚宣依然不曾有将窗户关上的想法,依然静静地侯着,万籁无声。 “嘿嘿,姚姿妹子,你原来真的没死啊!”一个头突然从窗户外边扒拉上来,兴奋地眨了眨眼睛。 “南谷大哥深夜道访,是有要事?”姚宣看清来人的面容,心底倒是松了一口气,近日她总有种万事要被戳穿的预感。 果然是应验了,当年之人终是找到了她,尽管只是那个圈子的事外之一人,却是让她开始心慌。 “有有有,不过不是找你,是找你家丫头”,南谷觉得在窗外说话不太好,便自作主张地跳进了屋子里,把窗子给姚宣合上。 因为这短短时间她又剧烈地咳了好几声,南谷心细,知道她是吹不得风。 “阿木?南谷大哥,她对当年的事情丝毫不知情,求你万不可与她说明。” 姚宣差点腿一软,跪翻在地,现在她全部身心强撑着,只为了一个秦沐。 若是她因为当年的事情被卷入毁了她的一生的话,姚宣她就是死也是闭不上眼的。 第二百零八章 雷火淬体说明 “嗳嗳嗳,你们那些个绕来绕去的劳什子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去管。” 南谷听得头都大了,连连烦躁地挥了挥手,早先年的风流韵事他本来就弃之鄙夷,跟这姚姿这群人也不过点头之交。 当年他只顾着征战沙场,得知她陨身的消息也不过去她灵堂上了柱香,这会子无意间得知着四国之神女竟然并未消魂,也只是略惊讶,生不出别的情绪来。 哪有那闲工夫去大肆宣扬,姚姿这话不厚道,简直就在度自己的君子之腹,南谷撇撇嘴,有些不大开心。 “何况现在秦沐是我的徒弟,我护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把她推至风口浪尖去,你尽管是放心。” 南谷倒也还算郑重地向徒儿她娘说明,自己可是个靠得住的师父。 “阿木竟能受您赏识,也是她的福气。” 姚宣先是一愣,接着终于露出一丝笑颜来,似是自语地喃喃道,但是话又分明是与南谷说的。 “秦沐你是教的不错!”南谷满意地点了点头,瞧看这姚宣羸弱的身子,哪有当年万分之一的强大,情字可真是害人。 赶明儿领秦沐上他们天派,随便她挑天派哪个弟子,就马上给他成婚,生个娃娃,然后专心修炼,可不能被江湖上的事儿给扰了心神。 虽然对当年的事有些好奇,但是今儿个他是寻着秦沐来的。 怪不得那丫头能契约得了赤幻兽,根本就是天命注定,只是姚氏女这个名头,现在的秦沐自然还是不带为好。 “我去找你丫头嘱托一些事,你身子骨弱,安心歇着!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会从我这漏出去”,南谷告辞,却也还是留下了些承诺的话让姚宣放心。 也罢,既然阿木本就不可能在这富贵村待一辈子,能有个护得住她的师父无疑是一件极好的事,至于其他,以她现在的心力实在是阻止不了,相信上天终会给最好的安排。 姚宣疲惫地闭上眼睛,许是身子转暖过来,这回倒是很快便入睡了。 说来南谷的出现也正是时候,秦沐正要尝试雷火淬体,那天派的泊宁君说过雷火有助于修炼淬体,却并未细说该如何使用雷火。 莫不是像上次那样任由雷火在体内蹿行?不行不行再来一次她的小命估计真的要直接交代在这了。 正是头疼之际,突然房门被缓缓地推开,秦沐一个激灵,全身都紧绷起来,手上的气雾已然运起,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只等看清来人就离弦而出。 “秦沐,是我!”南谷紧张地大喊,反射性地抱住了头,似乎是知道秦沐能及时收住手,他也并未闪避。 “师父?”秦沐心下很是诧异,当日幻境一别,便以为下次见面是要去天派再找他,没想到今日他会突然前来,自然是惊喜异常。 “嗳!”见徒儿喊的这么自觉顺口,南谷也是高兴,急急地向她走近了几步,不忌讳地一屁股搁秦沐床上坐下。 “你在干啥呢?大晚上不睡觉”,南谷的眼睛亮亮的,一副对秦沐要干的事很感兴趣的模样,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徒弟干的事都与众不同。 这盘腿打坐的样子,一看就不是要老实睡觉,他估摸着这丫头应该是要修炼,果然天赋惊人还格外努力,这才该是他的徒弟! “师父,你知道怎么用雷火淬体吗?是直接将火引入经脉,随其蹿行?” 秦沐先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南谷却马上把这个否决掉了。 “你个傻孩子,那不是引火自焚吗!你把雷火直接引入,不怕爆体身亡?”南谷皱了皱眉,略带宠溺的开玩笑的语气,接着拿手拍了拍秦沐的背。 “淬体分拓宽、温养与强健。其实武者每一次进阶,改变的不仅仅是气雾攻击程度,浑身的经脉也在每一次进阶后逐步拓宽些,一般修炼者在进阶之后会入些专门温养经脉的丹药,溶于血液,辅以经脉,此为温养。” 南谷先细细地诉说了普通人拓宽与温养的两大步骤,再继续与秦沐说她独特的情况。 “为什么这淬体普通修炼者无法完成,关键就在这第三步——强健,我们身体内的经络血管都极为脆弱,若邪毒入体便很容易能控制心神,强健此步骤就是把我们的经络淬炼得刚毅坚强,在抵御外在攻击时,承痛乘抗击乘外毒时能有出乎常人的忍受力,成为一定意义上的百毒不侵!” 秦沐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强健的方式有多种,但是普通修炼者皆无法轻易探其门道与机缘,雷火淬体最是有效特殊,但也最是痛苦,它结合拓宽温养强健三步,直接能助你完成淬体。” 南谷开始划重点了,语速也更为缓慢,“对于本体来说火是不能一团引入的,但是你分成火丝会不会?极细一股,慢慢流淌入你的血脉里,降低火温,顺着血液带着些许攻击力去试探你的脉络,若是损了便即刻修补,便攻边守,直到你的经络感觉不到雷火进攻的疼痛之时,极为大成。” 秦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细细琢磨着南谷所说的每一句话。 “至于拓宽么雷火倒也直接可以拓,不过那风险真是太大了,你修为还低,我怕你承受不住,还是先慢慢把经络给炼强硬,改日我再与你护法。” 南谷似是自言自语道,捋捋自己的小胡子,倒是认真在思索有助于秦沐修炼的最好法子。 “我之前拓过了,现在经络的宽度可容它畅通无阻地经过”,秦沐边说着,边将雷火召出来放到南谷面前。 雷火每次出场都格外地兴奋,一闪一闪地跳个不停,却始终无法跳出秦沐的手心,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却亮着几颗小乳牙,禁看不禁吓。 “你你是说,你的经络宽度可容它蹿行?靠!”南谷的声线都颤抖了几分,年轻时早已不说的脏话也情不自禁地蹦跶了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永远不想说再见 若是能容这雷火通过,那么秦沐的经络竟然比他还要宽,只听闻姚家驭兽有超乎常人的天赋,难道经络也与常人长得不同? “你真没骗我?让雷火扩宽经络凭你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火性如此之高,定要有力量与之中和抗衡。” 南谷这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修炼天赋高的孩子,只是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怪物,一下子的情绪颇有些激动。 秦沐一愣,记忆里自己被那双微微冰凉的大手紧紧包裹着,那颗无比鲜艳的朱砂痣在自己脑子里不停地晃动。 “雷火拓宽了我的经脉不假,只是受了天派之人的的恩惠,才得以侥幸度过一劫。” 秦沐吞吞吐吐地还是把实情予以交托。 “什么?!天派之人?哪个胆子那么大敢帮你和缓,若是没有能力助你,交代的可是你的小命!这弟子也太过鲁莽,是天派哪个小兔崽子,你据实说来” 南谷一听竟然是天派之人怂恿的秦沐,气得吹胡子瞪眼,天派哪个小子能有这样的能力,肯定是误打误撞的,一个不查,秦沐保不齐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徒弟曾经差点一命归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学艺不精还敢四处怂恿人,好在秦沐现在好好的,不然他定要让那个天派小子赔他一个徒弟来。 看着南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秦沐哪里还敢把泊宁君供出来,连连摇头表示并不知道,只道他白衣黑玉冠,自称天派弟子。 “学艺不精还敢遮遮掩掩的,秦沐赶明儿你跟我上玄群山,我把入幻境的那群人全叫出来,你好好地给我辨认,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宗主门下不懂事的小徒!” 南谷大手一挥,一副誓要找出奸细的模样,秦沐支支吾吾的,觉得话更难说出口了,真的对不住那泊宁君了。 她现在阻止不了师父的怒火,只能牢牢坚守住那个人是战生的这个秘密,暗暗在心里起誓,这件事保证就秦沐知,战生知。 “师父,那么我若要淬体就顾温养与强健就成?”秦沐连连把话题转开。 “噢对,你先试一试,强健的痛楚不比拓宽经络要轻松多少,你若是能忍,一定要忍下去,于你修炼很是有益。” 南谷的话题果然是被修炼成功岔开了,开始兴致勃勃讲淬体的好处。 秋风寥寥,卷下黑夜里的叶也无人可知,只有林间越来越难以辨别的马蹄声宣扬着离人的归去。 马蹄之下扬起的尘土或在空中再次沉淀,或沾染在马身衣物上,挟裹着奔去远方,不知归期。 他与她说的财屋尽失是假的,无人可依却是真的不能再真。 那个地方沉闷得令人窒息,他不是不惧,只是不能不去争斗,不然将被吞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主子,他明知你在玄化国还特地去天派做了一场戏请你出山,这明显是个圈套,此次回去恐怕是不善!” 劲风呼啸着话语声,使其听起来不怎么真切,中间那人没有回话,回简五话的是隔着简莲生的陆隐。 “你这不是废话么,他存了心让太子回去,在朝野大臣面前装得如此诚心,焉有不回去的理,哪怕是那龙潭虎穴,也得闯进去了。” 陆隐白了眼简五,虽然他也看不到,但好歹这鄙视的情绪是发泄出来了。 那人疯狂得很,简五心里还真有些发怵,那次被千万支箭对准的感觉他怕是今生难忘。 那黑糊糊的箭头紧密地挨在一起,对准主子所领的寥寥十人,毫不夸张地围了一圈又一圈。 简五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死期已至,其他所有人虽喊着誓死护卫,但是惨白的嘴唇都在颤抖,腿肚子不停地打颤。 人在死亡面前总是会露出不可预料的脆弱,只有主子单单抓紧了衔音的剑鞘,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颤抖的。 自那一回起,简五只要与主子站在一起,总觉着自己能借来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勇气,去面对各种各样的险境。 二人一言一语回得激烈,只有中间策马疾驰的男人不出一声,听得马蹄嘚嘚地踩的密集,心里头第一回产生了一丝不太一样的情绪。 许是安宁的日子过惯了,清茶淡酒,蝉鸣虫飞,竟像梦境般交织,这马背之上颠簸得连心都无比的杂乱。 离去匆匆,他并非真心与她怄气,只是今日见她炼药认真便没有打扰,但是又或者是自己心底害怕与她告别。 总觉着认真告别了那是真的告别了,他简莲生似乎永远都不想与她说再见。 将缰绳在手上又绕紧了几圈,马肚子夹紧,衣裾随风飞扬,恣意却又异常地坚定。 陆隐与简五两匹马瞬间就落下了不少,两人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扬鞭,加紧跟上,顿时整个黑夜,除了马蹄声,便只有风声了。 昼夜交替,村里的那只最早的公鸡又开始打鸣,天色渐亮,朦胧的光线照到床铺之上,将秦沐的脸照得分明。 她阂着眼眸,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地颤动着,像展翅欲飞的小蝴蝶。 鼻子很挺又很是秀气,脸上虽不可忽视着有着胎记以及痘坑,却在昏暗的光线里并不显眼。 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却能迸发出不可计量的力量,瞧看了她一整夜,其他暗卫要与他交替他都不肯。 因为他想家中的幺妹了,好像看着她就像看到了软软糯糯的幺妹舔着糖葫芦在看自己习武,她也该有秦姑娘这般大了! 秦沐蓦然睁眸,梁空空急忙把头伸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将自己隐藏好,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 天快要大亮了,她的雷火淬体也有了一定的进展,屋子里静悄悄的,师父怕也早该是走了。 知道他定然会离开,秦沐也不觉着伤感,再过些时日娘的身子好些了,能赶的动路了,她便带着母亲去玄群山找师父,也不是不能再见面。 第二百一十章 梁空空 虽是修炼了一夜,秦沐却觉得精神百倍,她现在觉着自己像能打死一只老虎似的,赤手空拳的那种,比武松还要厉害! 昨夜如百蚁咬噬的痛苦已经挥散一空了,反而让她觉得很爽,先排除自己不是个受虐体质,那么只能是这雷火淬体效果真非同一般了。 仅这一晚,让秦沐觉得自己似乎要隐隐地突破天级武者的境界了,气雾已逐渐绿中带蓝,相信再假以时日,突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好的开头带动好的一天,秦沐心情也因此稍微愉悦了些,虽然那个男人没有与自己道别就离开,但是他不是三日后便会回来么。 他就是小家子气才这么老是生气,等他回来大不了给他做锅鱼头豆腐汤,只是须他再去摸几尾回来。 秦沐锤了一锤发麻的腿,盘坐久了血液循环不太通畅,不过对她的好心情没有半分影响,下了床塌,才发现南谷所留下的那张薄纸。 将薄纸用手指捏起来,细细地研读:“宝贝徒儿,我先行一步离开玄化国,你万事当心,别忘了快些带你母亲来玄群山与我相会噢,还有” 接下来的话秦沐并没有低低地读出来,而是抽了抽嘴角,连呼吸都敛下了不少,侧耳细听却只有风吹动草木的声音。 秦沐几步过去将燃了一夜的烛火吹灭,轻喊一声“救命!”,微弱却又急促,倒真像是身犯险境的声音。 梁空空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跳进了窗内,动作往往比思维要迅速,做好了一场恶斗的打算,却不料屋内平静异常。 虽然屋子内并不是亮亮堂堂,但是晨光依稀可以看清屋子里只有在放置茶水的小圆桌前端坐着的秦姑娘一人,并没有什么意料之中的危险。 梁空空只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冰凉,一时间懵了,自己这是主动暴露了? 就连秦沐也觉着这青年似乎是有些呆,知道自个儿被耍了还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仿佛犯了错的孩子。 这是哪个人的手下,这么天然萌,秦沐忍不住笑,支着胳膊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梁空空被她探究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直接离开,不用对她解释只言片语。 但是在秦沐这里,既然是存心引之现身,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开。 “小哥先别急着走,与我说说话可好”,秦沐知晓此人是奉了别人的令护着她们家,况且这呆呆懵懵的样子,不从他身上去套话又从谁身上去套。 “主子不让我们暗卫与别人说话”,梁空空总觉着秦姑娘的笑不怀好意,但是又觉察不出半分不对的地方。 怀着不回不太好的心思,还是义正严辞地与秦沐说明暗卫是不允许与别人随意讲话的。 “暗卫啊!你家主子是什么身份大到能有暗卫呢?”秦沐的笑意更甚,这个暗卫真真是有趣。 看着梁空空站在窗口抓耳挠腮的模样,很是局促不安,似乎对自己的失言又暗暗懊悔。 “秦姑娘莫要再问了”,梁空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不要生气,我不问便是了”,秦沐连连应和他,“你的名字我总该可以问一问,毕竟好歹你日日夜夜守在我屋外。” “我们有轮换交替,我也不是日夜”话一出口,梁空空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多说了什么,更是懊恼,直接跳出窗外再不见动静了。 秦沐撇撇嘴,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八成是那个要离开三日的男人留下的,话说确实到现如今,她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一无所知。 不过既然是有暗卫的人,想是身份荣光也难以让她企及,秦沐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蓦然一惊,似乎光洁滑嫩不少。 扳起铜镜往脸的正前方瞧看,细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胎记与痘坑竟然不知何时已消下去了大半,只在脸上依稀可见。 若瞧得含糊些,竟与现代自己那张脸一般无二了,秦沐愁了,又惊又愁。 女为悦己者容不假,好看自己心里头也是欢喜,照镜子洗脸也舒服上几分。 但是!于村子里村子外,容貌太过旖丽不见得是件好事,秦沐叹了口气,重新拾起南谷留下的那张薄纸。 刚才未曾读出口的字句:还有外边似乎是谁的人在护着你,你可注意着些洗漱换衣哈!给你留了瓶东西,你自行考虑用是不用。 刚才不懂这最后一句,现在秦沐倒是将桌上这一瓶东西给拾了起来。 她先拿在手里晃了一晃,没有声响,接着把瓶口的软塞给拔开,里面是深褐色的膏体,有一颗红色的细细的珠子插在正中央,秦沐将手指探入握住珠子向外拔。 没想到这珠子连着的是一根宽宽的铁条,下边有个凹形的薄铁片,这么费尽心思不是正和那勺子是异曲同工之效嘛!还做得如此精致,这制东西之人也着实是有趣。 秦沐不禁哑然失笑,只是这瓶东西有何功效?她细细地嗅了一嗅,发现飘出来的是一股子清香。 细细打量瓶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用娟秀的小楷写了四个字,遇酒则退。 什么奇奇怪怪的?! 秦沐决定先在手背上试一试这膏体有何奇效,自然先是备好了酒,用小珠子勺挖出一些膏体来,在手背上仔细涂抹开,整个手背顿时黑黢黢的,那膏体一接触了皮肤竟直接渗入了进去。 秦沐用手去擦,颜色半分不减,不痒不痛,完全没有异感,但是她的整个手背却像是本身就长满了胎记,煞是骇人。 她倒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作用了,南谷真是个贴心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好师父!她简直想吹爆他! 这东西遇酒则化,也甚是好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再贴心不过,只是这东西的研制方法她也很感兴趣。 果然这个世界给她的惊喜太多,她想要一桩一桩去好好探索。 “阿木起了吗?”房门被姚宣轻轻地叩响。 秦沐草草地把自己脸上的胎记遮掩好,忙不迭地去给娘亲开门。 第二百十一章 众人百态 “娘”,秦沐甜甜唤了一声,只有对于姚宣,她才可以完全地敞开心门,毕竟这是她承诺要一辈子守护的人。 “阿木,今日若是没事,你拿些蛋肉去瞧瞧你阿庆婶婶和罗林,他们帮我们家许多” 姚宣的声音渐低,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身子给别人添麻烦感到了些许的愧疚。 她素来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这回连累罗林受伤心里本就过意不去。 但是阿木平日里的事情也多,何况她见秦沐也与罗林无意,只怕是不愿多生联系。 “娘,我一会便去,你安心歇着,等你身子好些了阿木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管我们生活得开开心心!” 秦沐搀扶住姚宣的胳膊,兴致勃勃地与她憧憬着,娘亲甚是开明,为人又和善温柔,定能与人相处融洽。 天派那么多的前辈,定有人能治好娘的病,到时候她便潜心修行,学好本事回来发家致富,娘亲长伴身边,岂不美哉? “阿木,有你在身边,娘一直都很开心,你要答应娘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做恶事,不杀好人,不要让自己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懂吗?” 姚宣突然担忧地看着秦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倒让秦沐一愣,莫名感到心里有一股悲意,却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她只能似懂非懂地木然地点点头,毕竟娘的这些话确实不无道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母女二人的背影缓慢而悠长,似乎在这个镜头里,能一直互相搀扶地走下去,温暖可爱。 “哈哈哈哈”,男人笑得狂妄又放肆,手上捏着的小小薄纸也随之颤抖起来。 “有赏!何忠你重重有赏!这奸细你做得好啊!”男人似乎一点都毫不避讳地把奸细二字放在嘴边,将薄纸一如以往细细地卷好,放到信鸽的足下。 单腿跪地的何忠微微地低着头,承受着主子赐予的‘殊荣称号’。 “只要殿下高兴,何忠万死不辞!”他这豁出一切的语气更取悦了台阶之上的男人。 “既然日期可定,你便为我即刻去请黄明正大师,助我成事!”男人歪嘴一笑,笑容里是数不尽的阴毒和成竹在胸,他大手一扬,鸟儿没了束缚扑棱扑棱地飞到了天际上。 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圆点,渐渐与天空融为一体,为远处的人儿带去想要的信息。 何忠心里一喜,也为得到他的重用而无比高兴,急忙应是,快步出去为他办事。 等何忠的人影和鸟儿一起消失在视线里,男人低低地嘱咐了身边的亲信几句,亲信也便跟随何忠而走了。 声音逐渐消失,只有胸膛里那颗心脏在不停地跳动争搏,久久不能平息,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 候鸟归来,随着秋风的迁徙,陆隐在临近天乩国时便加快脚步赶回了陆府。 太子自五年前回来过一次便再无声息,那少年清风明月、绝世无双,却外出求学,整五年未归。 此番摄政王携众将士上天派请求,这才暂放学业归来以震士心。 天乩国子民一方面愿太子学艺精进,一方面又道是这太子太过冷心冷清,弃天乩于不顾,因此此番太子归来,民众的心十分复杂。 只是那些个市井小民极爱是凑热闹,太子马至天乩主城之外的消息一经传出,大道小道皆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简五的马在前头先是遭了殃,被挤来挤去的小民给惊得长嘶一声。 马蹄子高高地扬起,在空中狂躁地挥动,足以把面前的妇人给踩踏在马蹄之下,那妇人一声惊呼,尖叫声要响彻云霄。 说时迟那时快,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当下飞身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马后腿,众人只瞧见太子用二指轻点马颈。 那匹油光蹭亮的汗血宝马便即刻瘫软下来,连站也站不稳当,未出五息,便啪唧四蹄一软倒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而太子则单手负背,挺拔站立,清冷的峻容未曾有丝毫的害怕畏惧,他倾身挡在妇人面前,若马依然踏蹄而下,踏的也是他天乩国太子的背脊,分毫伤不到尖叫的妇人。 众人胆战心惊却不由自主地同时为他们的太子拍手叫好,一时间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臣等接驾来迟,请太子恕罪!”从密密麻麻的人群后边前赴后继挤上来不少身穿官服的臣子,齐齐地跪了一地,场面顿时壮观至极。 为首的正是天乩的二品左翼将军萧机,他倒是毫不避讳地打量起简莲生身边所带的随从。 心中却道是在想,难不成这陆家的兄弟二人真不是皇家暗隐? 摄政王一直怀疑陆明玩世不恭,行踪神出鬼没当是他简莲生的暗隐无疑,但是当日玄化国陆隐却又奉简莲生的命阻止他杀江尧,本以为又是确定。 但是隔日陆隐又回了天乩国,出入朝堂之上,谈论于臣子之间,知晓暗隐皆于皇室之人时刻不离,这么一来陆隐的嫌疑又是排除。 摄政王设套让两兄弟同时赴宴,但被多次推诿,这其中定有玄机。 只是现在那暗隐统领的事并不着急了,因为他们的主子都要自顾不暇,到时定会露出马脚来。 “萧将军是有罪。”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一出,底下顿时沸腾起来,在天乩国孰人不知摄政王与萧机将军浴血奋战、抵御外敌多年,战功赫赫,是他们天乩国奉的浴血将军。 虽然平日里一副黑脸一身黑衣,不让人亲近的样子,但是却是实实在在护着天乩国的。 此番这半分不作为的太子归来竟直呼萧将军有罪,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萧机是知道那简莲生哪这么容易对付,但是却万万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想治自己的罪,怒不可遏,便梗着脖子反问自己何罪之有。 “萧将军的罪是之前见面未与本宫喝一杯薄酒就走,今日摄政王设宴本宫可不放过你!” 话音刚落,太子便自个儿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敛下了世间所有的风芒,霎那间底下的人皆感到清风明月袭了身,露水冰泉泼了面,自成一股风华。 第二百十二章 回绝情意 他潺潺的音色如同滚落一地的华珠,弹跳迸溅,不甚悦耳,叫人满心的痒痒劲儿都被他勾了起来,仅是几句玩笑话竟听得人心荡漾,美好至极。 子民们都笑谈起来,太子竟然还如此的风趣幽默,与萧机将军和谐融洽,也是君臣关系定然要好,他们天乩国才能日渐繁盛强大嘛! 只有低着头的萧机知道简莲生哪里是在说什么玩笑话,他分明是话中带刺地在影射当日玄化国利用江尧还无法将他置于死地。 他在告诫他们,他心中都清清楚楚。 不过萧机虽按压住心头的火气,但是心里却平白添了几分不爽,简莲生,你的死期将至,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是微臣的不是,今日定罚酒为太子接风洗尘!”萧机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不敢抬头,怕别人瞧见他的异样。 “萧将军别一脸的不开心,大不了待会儿本官为你挡上几杯”,一身黑衣挤开其他大臣挨上了前,似是无意让民众特意去瞧萧机的神情。 但是闻他此言,百姓们自然不由自主地去瞧了萧将军的脸,果然是臭得可以,莫不是刚才他将太子所说的要治他的开玩笑的话给记住了? 若真是如此,这萧机将军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与太子的气量与待人处事之法相比,可真是高下立见啊! 萧机心里的气怄得更多了,合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倒还真是默契啊! 就算这陆隐陆明不是暗卫之统领,陆家那一派也是靠简莲生的,容后也得被摄政王一并处理掉! 心里突然有个念头,若陆隐一直是由陆明假扮,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大理寺卿是刚刚跟随简莲生从玄化国回来的话,那么 “陆大人,可还记得昨日我与你所说的要事?”萧机突然抿了抿嘴,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浮了上来。 简五心里先咯噔了一下,陆隐一直随着他们,怎么可能说得出昨日萧机与‘陆隐’说的话,正欲上前帮他解围。 但是简莲生往简五面前挡了一挡,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简五才按捺住,静观其变。 陆大人久久未曾回答,萧机心中的疑慢慢实了,但是就在他要确定的时候,‘陆隐’突然笑了,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萧将军莫不是在说笑,调侃陆某的记性?书早已为你准备妥当,让小厮送去你府邸,你不必再记挂着了。” 萧机面色略沉,眉宇间染上些许疑惑,他并不打算就此松口,反而继续追问:“昨日与你在东门谈话时,你可曾瞧见我拙荆为我缝制的香囊,就挂在我外袍腰带之上。” “看起来是萧将军的记性不太好,昨日你从训兵营直接过来,在外殿卸了器甲才入的朝堂,哪里身穿外袍,又何来香囊,况且你昨日与我借书是在殿外的阶梯之上,还未走到东门。” ‘陆隐’说得慢条斯理,语气平缓,萧机的问题对答如流,根本不像是刚刚随简莲生回来的,如此说来,那个冒充的假设根本是不成立。 “多年未见,萧将军与陆大人的关系何时这般好,倒让本宫好生羡慕。” 简莲生蓦然将话插了进来,语气中略带些不耐烦,一些有眼色的大臣纷纷为太子开道,萧机被这么一噎,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浩荡的一群人缓缓通向那高墙寰宇,却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很多时候一群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互相接着对方的话茬,并不见得他们心内相交,只是这说话是不需要真心碰真心的。 日头渐渐升高,挂到了头顶,明晃晃的却不是很热,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喂! 秦沐认认真真地数了十枚大鸡蛋和一块肥瘦相宜的大猪肉小心地放进篮子里,用细花蓝布给遮好。 这现代的猪肉价格可是水涨船高啊!这样一想在这里也是不错,至少物价便宜,赚钱路子又多,凭她的能力生活不可能不如意。 本来想多给阿庆婶婶她们家带些上好的白米,但是自己膝盖伤还未能痊愈,况且她背着大米在村子里走,定要被人瞧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了什么横财,到时候惹人眼红就不好了,对于对罗家人的回报,她觉着可以少量多次。 秦沐提起篮子,掂了掂分量,心满意足地吸了吸气,单手可拎,力大无穷。 因提篮子提得鲁莽,差点碰翻桌上的烛台,白日里,这个烛台从不放这里。 似乎只有天入黑之后,这个烛台会被放出来燃上一夜,第二天又被人换了新的灯芯灯油被搁置在角落里。 原本她一直以为是娘亲念她晚上瞧不见,却不曾想,等他走了才知,这事原是由他所做。 梁空空不懂秦姑娘盯着这烛台为何看了半晌,以为是那烛台有什么奥秘所在。 正逢此时另一位暗隐来交替让他休息,于是趁屋子里没人,梁空空将那烛台翻过来倒过去研究了个透透彻彻,愣是没瞧出有什么端倪。 一不小心灯油翻了,一滴一滴顺着烛台侧身滴落在地上,吓得梁空空急忙将烛台放回,逃之夭夭。 上次秦姑娘问了他的名字,那么他要不要告诉她,他叫梁空空呢? 秦沐是算定罗林午时会回家吃饭,才挑着这个点来上门送礼的。 一为答谢,但是更重要的是秦沐觉得与罗林把话说说清楚,他是个很好也很踏实的男人不假,也是秦沐进入这个村子以来难得真心对她的朋友。 只是这原身秦木与他有些暧昧的纠葛,让罗林误会了什么,她是不会永远留在富贵村的,甚至就算娘亲的病在天派痊愈,就算她喜欢这种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再安家落户之时,选择的也不会是这个有秦家那群恶心人的村落里,所以注定他们以后要分道扬镳,与其让罗林哥哥越陷越深,不如提早与他说清楚,日后也好聚好散。 秦沐的思路很明确,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倒是罗林,还陷在秦沐突然登门的惊喜中,心扑哧地跳动。 见着秦沐,马上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热情地邀她坐下,自个儿却手足无措地站着。 第二百十三章 叔侄(简辞生冲!) “木丫头,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在婶婶家吃一点,早知道你来,我就该多做些菜。” 阿庆嫂见秦沐登门也是异常欢喜,与那日秦沐初初踏入富贵村的待客态度,一般无二。 “婶婶我已经吃过了,这些我不在的日子多谢你和罗林哥哥照拂。” 秦沐也微笑着,由衷表示了感谢,顺带着将篮子往阿庆嫂面前推了一推。 “应该的!傻丫头来你婶子家还带东西”,阿庆嫂一副见外了的表情,一方面是心疼这秦沐,另一方面也不想她对自家这么客气,若是以后要做一家人,还是得交心。 “罗林哥哥,我能与你去外边细谈吗?”秦沐的表情微微凝重,不知该如何回应阿庆嫂的话,只能加快进程完成自己前来的目的。 罗林急忙点头,秦沐妹妹说的话哪有不允的,今日她专门挑自己在家的时间点来,定有要事要交代,是不是她来与自己解释婚约的事? 一想到这里,罗林觉得自己的心跳微微在加速,跟上去的脚步也匆忙了些。 “秦沐妹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与我不要客气”,罗林麦色的肌肤有些微微泛红。 虽然他的皮肤黝黑,但是还是异常的明显,他还不知所措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等着秦沐的‘吐露心意’。 “罗林哥哥,我不日就要与表哥和娘离开富贵村,希望下次相见我能有个嫂子”,秦沐的用词一开始还是委婉了些,还是略带开玩笑的口吻。 罗林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着急忙慌地继续询问:“是不是姚公子逼迫你来回绝我的?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不是不是,我只先与你告知,日后才好离别”,秦沐摆摆手,心道是若是那个男人日后有了他的心上人。 定然是他亲自上阵,用那一身的冷气和那张嘴生生去把人给吓退,想到这里,秦沐就有点想笑。 “离别?秦沐妹妹,你可喜欢我?”罗林浓密的眉头深深地蹙起,因问题急切,他还往前跨了一步。 秦沐一怔,这庄家汉子倒是直接,竟能把这样的问题脱口而出,蔓延到脚趾头的尴尬,她自然是马上一口回绝,只能伤害这纯真少男的心。 “我当罗林哥哥,只是朋友,并未生出那份情意。” 罗林听到她的答案不自觉地踉跄了几步,“是我不如他长得好看?” 秦沐在心底里的第一反应—是!但是她喜不喜欢罗林,跟罗林与简莲生谁好看有什么关系?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百口莫辩,说什么都无法让罗林平静。 “那是你瞧不上我不能修炼?”这个问题秦沐自然可以马上回答,急忙摇摇头。 “还是你嫌我穷,没他富裕?!”罗林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内心深处不如姚莲生的自卑感深深地蔓延到了全身,苦涩无比。 话语中的情绪已然到达了高潮,声音止不住颤抖,罗林抑制不住地上前用双手扣住了秦沐的肩膀。 他也有男人的骄傲,一直以来的两情相悦最终原不过是一厢情愿。 “都不是,罗林哥哥,没有谁瞧不上谁,我的容貌如此,很感谢你能不嫌弃一直帮衬着我,只是感情之事甚是玄妙,不是条件匹配就可以将就的,我把你当朋友仅此而已。” 秦沐并未慌张,声音尽可能地平静,和他缓缓地说明道理,并不是瞧不上他,嫌弃他配不上,让他不要陷入自卑的围墙里。 “我懂了,你不要说了”,罗林打断她的话,失魂落魄地便转身进了门去,秦沐不知他的心结是开了还是没开,但是她已不宜留下。 便叹了一口气,踏上了回家的小路,飒飒的秋风里混着太阳的暖意,吹拂在脸上是宽容许多,酥酥麻麻,格外地舒服。 秦沐将心头这一桩人情给了了,也是舒坦许多,一路上折了些香气扑鼻的小野花回去,屋子里素净雅致些,看着也是舒心。 这边的氛围闲暇舒畅,那边的氛围颇有几分剑拔弩张,明明是迎接太子归来的洗尘宴,太子臣子却齐刷刷地在底下站了一片。 殿内四角杵着汉白玉柱,龙凤合瑟交缠在柱身,周围的墙壁皆由透白色玉石砖雕砌而成,金丝制成的兰花每一朵都栩栩如生嵌在壁中,争相在白玉之间刹那妖艳地绽放。 而待客的小方案牍之上,琥珀葡萄酒,精美绝伦金足樽,透亮澄澈碧玉觞,玛瑙盘上,是等候客人来食的各色佳肴。 那再往上瞧去,那高地阔椅之上,男子一身上乘墨袍,袖口处镶绣金丝祥云状,细又强健的腰身系同色的蛛丝金纹带,袍尾裾口皆烫着大片的金,黑色内敛却不曾低调。 男人的黑发高高束起,以镶翠鎏金之冠固定着,修长的身子打得笔直,丰神俊朗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只是这男人眉眼带煞,左脸一处是小小新鲜的血口气,更沾染了几分杀戮气息。 还是一如既往地奢侈。 简莲生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他肆无忌惮地瞧着他,他自然也以同注目礼回视,一黑一白都未曾先开口半句。 只有底下那些面面相觑的大臣,俯着身自觉着老腰都快要折断,却还不听闻摄政王叫其平身。 “萧将军,怎的腰伤复发这坚持不下去了?”万籁俱寂之中一声清亮的男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陆明啊!还是这般地有趣,油腔滑调的必招惹萧机。简莲生的笑意更甚,只是入了某人的眼却更刺耳。 “你胡说什么!?”萧机突然被陆隐点到了名,下意识就予以反驳,但是这锅他还只能背了。 因为下一息,摄政王就放了话各自落座。 臣子分品级官位又高到低都缓缓地落了座,只一人站大殿中央,自岿然不动。 因为,这大殿之上,并没有他的位置,或者可以说他的位置现在正在那个男人的屁股底下。 自入天乩国主城以来,那个男人对他的折辱与陷阱便没有再断过。 第二百十四章 要一半 那个男人早早散布他将入城的消息,却未设官兵府员整顿管理百姓秩序。 那个闯入简五马下的妇人在暗处将飞针没入马身是宝马受惊,若太子归来当日侍从马下伤人,那该是多么破天荒的事实。 再是萧机的试探,若当真是陆隐前来,两兄弟的事定然露馅,到时候陆家将是他简辞生卸了他势力的重要一步,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 然后就是这殿内高位之上,只一张的凳椅。 叔叔,别来无恙。 “太子怎么不落座?”简辞生眼梢微微向上挑了一挑,眼神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在场的满席,只有最末尾一处因小官缺席而空余出来。 简莲生没有应话,只听得他又自说起来,“瞧我手底下布置场席的宦官,竟忘了予你安座,不如太子随意择一处空余的落座,共饮美酒。” 修长的手指扣着金足樽的圆弧底处,不着痕迹地摩挲着,轻轻晃动杯身,似乎是在将酒的醇香摇晃出来,但实则眼梢的余光在瞟着底下那人的动作与回应。 简莲生听得他话,先是一动未动地站着,头颅微垂,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的睫毛覆在清冷的脸庞上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他背着光,却比光还要鲜亮。 良久,他的嘴角微动,仿佛刹那间墙上的金兰为他而绽放,敛尽了花之芳华,他长腿迈出,并未有转身的趋势,而是一步一步朝那高台之上走去。 众人屏气凝神,不知太子会如何反应,早就听闻叔侄不合,几年前太子离宫前那场千箭之景可是摄政王明晃晃的威震啊! 那年皇太后离世,太子从天派归来过一次,只是那时的他就如同刚刚长出翅膀的小雏鹰,羽翼未丰,只能堪堪起飞逃出皇宫,美其名曰天派学艺修炼。 只是不还是没有一丝的名堂,混了几年还混在天派外门弟子的位置,名不见经传。 这回倒是回来抗敌了,但是谁又能知道他能发出几分力呢!因此很多大臣根本瞧不上这个所谓的太子,对于其出丑出洋相还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但是这位脾性捉摸不定的太子竟未按照摄政王的授意往那张空余桌方向走,而是一步步靠近了高台,于摄政王身边慢悠悠地坐下了。 “本宫多年不见叔叔,离得近些好说话,是与不是?” 简莲生的肩与之挨着,衣衫外袍相蹭,隔不了多余的缝隙,本就是一人之榻座,饶是对一人而言空间盈余,但是对两个肩宽的大男人来说,无疑甚是拥挤。 简辞生硬生生忍下心头的不适,他这亲侄子的脸皮,可真是日益变厚,照他看来怕是与那城头的城墙有得一拼。 不过,他是自来如此。 “是,一块儿坐着也无妨。” 简辞生终于将摇晃许久的金足樽送到口前,冰凉的杯口抵住那殷红的薄唇,轻啜了一口。 简莲生拂了拂宽大的广袖,绕过面前宦官新添置的空足樽,有条不紊地抓起琉璃刻花酒壶的壶手。 慢条斯理地将壶倾倒在空足樽上头,先是裸紫色的琼浆玉液缓缓顺着壶口泄出,等足樽里多了,就变成了深不可探的深紫,上面还氤氲着似水如雾的光雾,煞是好看。 自落座后太子一直未曾说话,简辞生知道他自来沉得住气,神情内敛,极难让人看出心思,顾而他从不期待,简莲生能够主动询问什么。 “太子此回替天乩国出征可要万事当心,听闻黄晌国流窜出来的蛮夷之人凶猛残暴又贪婪至极,他们国君都耐之不得,我们两国都盼着太子能将其收服,安我国定。” 简辞生的声音粗哑狂傲,语速偏快,却颇有大气蓬勃之感。 “黄晌国的蛮夷蛀虫全部清扫至天乩,我想知道,摄政王收礼几何?” 简莲生冷笑一声,低头抿了口美酒,酒气盈喉,心中的烦躁与厌恶之感才降了些许。 “天乩兵马富强,何惧这些许蛀虫,替黄晌收拾也可益两国邦交,太子不要惧怕,蛮夷组织兵队不过八千,本王拨与你一万兵马助你凯旋。” 如此的言词凿凿,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的关系如何交好,只是二人各自都清楚知晓这其中有诈。 “我问的是你收礼几何?”简莲生打断他这一番滔滔不绝的劝说之词,冷不丁地重复了自己所关心在意的。 简辞生一愣,怎么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下意识也是回答了他。 “牛羊三千,绸锦五千,二品聚灵丹一千,下品灵器三百,黄白之物总计五万两。” “我要一半来养兵。”他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什么养兵,明日便出征养什么兵!他分明要把这钱揣入自己的腰包里。 但是简辞生又不敢反驳于他,听他这口吻是同意出征,别待会因钱财问题而改了心意。 既然这亲侄子这么敛财,成全他又何妨,也要看自己有没有命去花,简辞生轻笑一声。 “允!”从喉咙口低低发出来嘶哑的一个字,整个宴席之上,二人便再未说过一句话。 觥筹交蹙之间的浮光掠影,离的又岂止是手中的金足樽,更是永远也靠不近的两颗心。 凉风习习,拂过面容,稠黏的米黄色糖浆把新鲜酸甜的红山楂牢牢地包裹住,一根细棒子牢牢串着五颗滚圆的红球,晶晶亮,像是封在了剔透的玻璃水晶里,诱人的很。 秦沐的贝齿磕在外边的糖脆里,嚓哧一声咬了进去,酸酸甜甜,顿时沁入了唇舌,让人莫名的心情不错。 “喂?你们谁送的糖葫芦,还挺好吃的”,秦沐趴在窗户口,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喊着,却无人应答。 “理理我呗!来个人~”秦沐轻轻一笑,风吹动鬓角的发丝,纵然是丑容无颜,却是出乎意外地舒服养眼。 夫人的五官煞是好看,只是这感知也太犀利了一些,都怪那个梁空空,暴露了他们暗卫存在。 第二百十五章 暗隐 秦沐晃着冰糖葫芦一直趴在窗口,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是不等到人就不离开。 无奈之下,暗隐风鸣只得从暗处出来,隔着窗槛木着脸,与秦沐四目相对。 “暗隐风鸣,见过秦姑娘!”风鸣的声音很是冷然,又带了几分坚硬,一听音色就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风鸣?”秦沐喃喃自语道,“你倒是比上回那个遮遮掩掩不肯报名字的要爽快。” 她扑哧一笑,也未有惊讶与其他意思。 “我们奉主人之命护姑娘及家人周全,自然不方便透露太多。” 风鸣的语气硬梆梆的,却对秦沐很是客气。 “我不问你们主子,你能告诉我你们有几人交替班么?是怎么个机制,我换衣沐浴之时” 秦沐的语气突然一下子停顿,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因为她知道风鸣这会儿不可能不会回答她。 果然风鸣的黑脸有一瞬间龟裂,饶是硬梆梆的语气也有了一丝慌张,他急急地回秦沐的话。 “秦姑娘放心,姑娘私隐之中暗隐不会冒犯,只守在窗外,主子留了四人分白天黑夜轮守,护姑娘周全。” 秦沐恍然大悟地轻轻点点头,右手指尖缓缓地扣在窗台之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那这糖葫芦是”秦沐瞥了眼冰糖葫芦红彤彤的诱人光泽,伸出小小粉嫩的舌头快速地舔了一下,真的是快甜掉牙了,但是让人的心情格外地愉悦呢~ “秦姑娘莫生气,我定嘱咐梁空空不再乱送东西,请姑娘原谅”,风鸣以为秦沐是生气了,埋怨他们暗卫乱进卧室,便急忙向秦沐讨饶。 若是让陆大人知晓了,定受重罚,梁空空只是年岁小一些为人纯真一些,并没有什么恶意。 “谁与你说我生气了!”秦沐噗嗤笑出了声,看着这黑脸暗隐一本正经地道歉,“原来那个别别扭扭的少年叫梁空空。” “喏……这些聚灵丹与你那些守卫我的弟兄,多谢你们的日夜守护。” 秦沐突然跑去自个儿的药箧子里,环抱着四瓶装聚灵丹的白瓷瓶,一股脑儿塞给窗槛外的风鸣。 风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手足无措地推诿着,只是推不回去。 怕秦沐不肯接,白瓷瓶就摔碎了,风鸣只能一手两个抓着白瓷瓶。 “秦姑娘,我们暗隐不受私礼,你还是收回去。” 风鸣梗了个脖子,一副义正严辞的样子,表情十分为难。 “我又不求你们办事,只是答谢而已,有什么不好收的,或者你叫你们主子来,我亲自与他说一说这理,你们日夜守着我,干他何事!” 秦沐其实心中已然八成猜到了他们那主子是谁,自然知道他也不可能现在当面来与她对峙,自然话是说了顺口。 风鸣本来就嘴拙,遇上个这么伶牙俐齿的,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回绝,几番话语想要出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你便是收着,我自个儿炼的,也不要什么钱,试验品罢了。” 秦沐微微笑着,丝毫没有再收回来的打算,这群暗隐人格品性都很好,那男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风鸣这十根手指夹着的四个药瓶是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对了,帮我与那个梁空空说我很喜欢他的糖葫芦。” 秦沐直起身子,不在窗榄上趴着,似乎是宣告了谈话结束,风鸣的手最终还是伸回了衣襟里,将那四个小瓶子妥帖放好。 出过这么多趟任务,还是第一次被人关怀放在心上,莫名地心中感到一丝温暖。 主子第一次放在心上的女人,着实是个极好的姑娘。 一日。 二日。 三日,他始终没有回来。 院子里的紫萱迷迭草已从土里冒出了头,长出了嫩嫩的小芽,因为有了地宝珠的温养,长势很是喜人。 秦沐一直很悉心地浇水,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小黄鸡也长出了不少的绒毛,明明只三天,但是不知为何就是家里冷清了许多。 不过他留下的暗隐倒为她解了许多的烦闷。 特别是那个娃娃脸少年梁空空很是有趣,自那日她说了他的糖葫芦好吃。 每次轮上他来,总是在桌子上垫着油纸放着一串新鲜油亮的冰糖葫芦。 久而久之,那腼腆的少年也终于松口肯与她说一说话。 原来那日的第一串,竟是为倒翻了灯油而赔罪之用,这孩子当真是实心眼。 一开始秦沐以为那少年只有十四五岁,毕竟那孩子虽然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劲装,但是每每笑起来都露着两颗小小的虎牙,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少年。 但是后边秦沐才知道这少年竟有十七,也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只是长相之上颇为鲜嫩她才看走了眼。 秦沐问他,为何他来的次数要比常人多,但是每每提起此,他都是红着脸隐回了暗处从不说原因。 她可不认为自己会是一名素不相识的少年情窦初开的对象,况且自己的心理年龄可已经二十多,当梁空空无异于只是一名可爱害羞的弟弟。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于是秦沐便问了风鸣。 “许是秦姑娘像空空的妹妹,梁空空有个很思念的妹妹。” 风鸣支支吾吾地说,暗隐的前尘之事是不允许再提再念的,既做了主子的暗隐,前尘后事便再与自身无关。 之所以知道梁空空有个妹妹,是因为空空成为暗隐的时间还少,年纪也确实不大,大家都对他多照拂了些。 一开始他还口中提着天乩国有一个妹妹,但久而久之也就不提了,现在看来应是把思念放在了心里。 因为他一直念着,妹妹最爱吃的是冰糖葫芦。 秦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己这副瘦小的小身板倒确实很有欺骗性。 于是再下一次,秦沐便直言问了他:“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刹那间,梁空空的脸色煞白,顿时便局促不安起来,眉宇之间闪过些许的慌张。 他僵硬地摇摇头,只是那拙劣的演技早已出卖了他。 第二百十六章 每个人的选择 “你别害怕,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与你说,若是亲人还在,能珍惜就当珍惜。” 秦沐看得出来他对他妹妹的执念,感慨这少年也是不容易。 “暗隐不问前尘是规矩”,梁空空的语气低沉下来,只是双眸之间可见有诸多的不舍。 “规矩不也是人定的么?你妹妹现在身在何处?”秦沐倒是真有心要圆了这少年的一个夙愿。 “玄化国群马县石头村梨花弄最尽头的那一处屋子里”,似乎是把心里日日夜夜念着的地方终是说了出来,梦中梦得千百万次,一字不差,一字都未曾停顿。 梁空空将拳头握紧,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思念与冲动。 “群马县啊~离富贵村也不远”,秦沐若有所思地认真思考了一下。 梁空空蓦然抬眼,那姑娘的眸子晶晶亮,她对任何予她好的人都回馈加倍的友善,一开始他仅仅把这个小姑娘当成是印象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妹妹。 但是相处久了,他逐渐发现这个姑娘不仅聪慧有主见,还有自己坚守的底线和不凡的人格魅力,至少如果是她的下属定然对她死心塌地。 因为她确确实实把人放在了心上,是个很良善的姑娘。 “明日你与其他暗隐换个班,好好梳洗一身,莫让他们知道,说来我这里,借机去瞧瞧你妹妹!” 秦沐从凳子上站起来,掖了掖因久坐被压皱的后衣摆,很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在梁空空心里好似引燃了一个炸药。 整颗心脏澎湃汹涌地在跳动,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上几分,只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想法并不可取。 “不可!”梁空空的音量不可抑制地上扬了几个度,“让大人与父亲知道了,会连累妹妹,暗隐不问” “别念着什么老什子不问前尘了”,秦沐倏地打断他自欺欺人的话,这少年就是压抑太久,才始终如此腼腆不善言辞。 梁空空被她如此粗鲁的口气给怔住了,不由自主地听她讲话,“只是让你去瞧上一眼,又不是就此离开,况且此事你知我知,好不容易离你妹妹这般近,你当真一点都不思念她吗?” 梁空空低着头不说一句话,但是却也没有再激烈地反抗。 “只明日,看过你便收了心,除她人生大事,你便不要记挂着,这样也不算违了你主子的意。” 秦沐的语气和缓下来,带着些许的安慰与循循的劝解之意。 良久良久,久到空气都似乎凝滞下来,梁空空突然单膝磕到了地砖上,右手扯着黑色劲袍的袍裾,左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 声音闷闷的,似乎隐含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是得偿所愿的委屈还是感谢体谅的触动都不得而知。 “多谢姑娘成全!”秦沐一直觉着奶奶糯糯的少年似乎在这一刻成长了,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敢于追求,勇于面对。 秦沐倒是觉着,他明日归来会成为一名更优秀的暗隐,也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汉子。 人不可能会无所牵挂,与其一直念着不如去确定了安危,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勇于面对不悔此生。 只是秦沐不知道,此刻小小的一个选择,会将给多少人的命运带去转折。 近来的天气很好,阳光暖融融,秋风凉阵阵,便连翠生生的竹子也蹿高了几截,重新插入的小笋也晃晃悠悠地长成了小株的嫩竹。 虽然个头不高,却很是茁壮,只是这么好的太阳院子内却空荡荡的。 没有之前满满当当一院子晒的草药,晒药架子也随意地在院子角落随处丢放,想是主人此刻也无心照理。 莫青澜今日一身纯色棉质蓝袍,崭新的布料带着新鲜的气息,模样款式虽是普通却胜在合身,剪裁得体,亦独特在姚婶亲手缝制,秦沐昨日亲自送来。 他平日里素爱天青浅色,极少穿色彩如此艳丽的外袍,今日上身,竟出乎意料地喜欢,便着身上不肯褪下了。 遥记起昨日秦沐的话,“我娘说多谢你这一年多的照拂,她亲手为你缝制的衣袍,虽然我看着也是有些鲜亮,但是你日日穿那个色也该换上一换。” 语气俏皮熟稔,倒真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寒暄,将莫青澜心头多日来的抑郁一扫而空,仿佛有她说话的世界连色彩都变得鲜亮起来。 本来今日他心情不错,只是鸽子飞了回来。 莫青澜的手有些许的颤抖,他既想知,却又害怕得出一个答案。 连鸽子足底沐雨栉风的信纸都比他此刻冰凉的手要温热上一些。 只是这答案,他不得不自己揭晓,左手轻松,将脑袋一帧一帧乱动的信鸽放了自由,将卷得实实的黄纸缓缓地摊开。 只一眼,莫青澜的身子显而易见地一个趔趄,若不是倚着窗,他都不知要把重心放在哪里。 微微有些褶皱的纸顺着指尖的颤抖而滑落下去,飘到地上离脚边远了一些。 莫青澜跌跌撞撞地快速将其捡起握在手里,转瞬之间药火将其燃了个干干净净,连灰烬渣子都不剩,仿若这张纸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的心从未如此惧怕过,想要瑟缩起来,这是什么人间疾苦为何都叫他给碰上。 脑海里都是那几笔勾勒出的人像,神韵与姚婶一般无二,况且何间也曾经见过姚婶本人,那纸张之上寥寥数字。 却像是吸血的血蛭盘踞了他此刻的整个大脑,拼命地,如饥似渴地在吸走他全部的希望。 ‘与姚姿一般无二’。 “世上面容相似之人如此之多”莫青澜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喃喃自语道。 只是在这富贵村里姓姚的,面容神似,十几年前从村外迁入的只有一人。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苦寻一年多的人就在眼前,只是他根本无法去开口、去抢夺。 像他原先预料中的那样,不惜任何代价将六芒戒夺回,呈给父王,他的任务终止。 莫青澜清楚地知道,一旦他做了,他与秦沐之间的关系将万劫不复,永没有再回寰的可能。 第二百十七章 带兵抗敌 身上的棉袍依旧温暖,一针一线像缝纫进了温暖的小太阳,他贪恋着这些许的暖意,哪里舍得将其打破。 哪怕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个美丽的梦,但是他也决不会亲手将它毁灭。 莫青澜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目光顿时变得温暖而坚定,结果是结果,选择还是在自己。 他私以为只要自己不动手,日子如常,阳光明媚,他在乎的人还依然会无碍,只是这世界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从来都由不得人选择。 黄沙扬尘,风雨蚀骨,军马浩荡,男人一袭泛着银光的蹭亮铠甲,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一双墨眸不再似以往清冷无双,而是璀璨如寒星,在熠熠生辉着。 远处的天际已被落霞与黄沙沾染,一切都暗沉下来,布满了沧桑和血腥之气。 天乩边际之城,落沙城,是黄晌国蛮夷进犯所要破的第二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城。 第一城因风沙肆虐而几乎无人居住,因此损失不大,但是这第二城虽仍不富庶,但百姓众多若是任蛮夷欺凌定伤亡惨重。 简莲生领兵到达这战场之时,才发现这蛮夷人军队数量竟大大超过简辞生所说的八千。 “太子,该怎么办?”简五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慌张来,以六千抵八千上的敌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啊! 之前摄政王所承诺的一万兵,四千出发前因腹泻而导致无法出行,虽摄政王勃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只是终归是没有办法从别处马上调来,与行路大军终差两三天,接济不上。 原想着六千对八千兵也能一抵,却未曾想到他的手段竟不仅在于那永不会前来的四千将士,更是数量更为壮观的蛮夷军队。 简辞生,这一次倒确实是我小瞧了你。 “莫慌”,简莲生的鼻口之处皆是黄尘扬沙,耳畔之间是纷乱嘈杂的刀剑相秣之声,哪一样他都不喜,“等便是了。” 他的嗓音莫名的有安神定心之功效,简五便不再问了,因为主子说莫慌定然是不需要惊慌的。 “启禀太子,敌军已兵临城下,是否放兵御敌?”一胡子拉碴的健壮汉子挥手甩开了营帐,步履匆匆地进来请命。 此人正是天乩右翼将军池锋,骁勇善战,独来独往,只一心习武修炼为民,一直镇守天乩国边迹一带,此番也是匆匆从剿灭山寇中赶来。 其实池锋心中尚有忐忑与怀疑,这太子他只单单在皇太后殁的时候见过一次。 那时候太子年岁还小,唇红齿白样貌姣好,虽心态超然喜怒难辨,但是根本还被摄政王捏在手心里,像朵温室里脆弱的小花,根本不值得一提。 虽然现在,似乎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只是在这抗敌一事上他还是不认为太子能有适当的决策能力,毕竟是缺乏经验。 “池将军以为如何?”简莲生转过身,很是认真地询问池锋的建议,并没有半分敷衍的神情。 “臣私以为应出兵,高涨我天乩士气,不该一味地固守城门,内部颓废!” 既然太子要他说,他就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现在他们人少敌多,若是打消耗战一味的防守,总有城门被攻破的一天,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铁输。 倒不如现在鼓舞士气拼上一拼,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到时候攻入士气难以鼓舞,更如砧板上的鱼肉任蛮夷人宰割。 “池将军,那样不可,我们兵力尚弱硬碰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简五着急地分析利弊,这场战役对池将军来说就算是失败也只是打了一场败仗。 但是对于简莲生来说,只要这场战役是以输为结局,轻则太子的声望和能力被外界质疑不被认可,重则甚至还有性命之虞。 除非这场战赢,否则无论如何对太子来说都是一个输字。 池锋不再说话,他倒是想看看这太子是个什么想法,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便依池将军所言,出兵抗敌。” 简莲生的咬字很是清晰,以至于池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微微仰头诧异地看着那个面冠如玉的男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焦急焚心。 “主子”简五蹙起眉,还试图说些什么,但是被简莲生淡淡地一瞥,话就又咽了下去。 主仆之间,除了信任便是服从,主子自有他的道理,毕竟只有他算计别人,除了极为了解他的人,别人很难能算计得了他。 “传令,本宫亲自带兵抗敌!”声音依然冷然,却带着不可阻挡的坚定和势在必行的硬气。 池锋心头一凛,心头的战意被强烈地激起,滚烫的热血流动在自己的血脉里,一分一毫都容不得后退。 “是!”大大咧咧的汉子不懂什么阿谀奉承的言辞,只能从嘴里吐出一个短暂却有力的应承字,而后步履坚定地出了营帐。 在这战场之上,就凭着太子亲自冲在前锋,至少他不退,自己誓死不退!池锋暗暗地在心里立了誓。 “主子,要不要让陆隐暗中赶来?暗隐统领不在身边可是从未有过” 简五担忧地开口,虽然他也知道在摄政王那里现在谪开陆家的嫌疑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少了陆隐,暗隐的调度指示皆只能主子亲自上手,再加上这些个军中大事,更是难以筹谋,他怕主子一人应付不过来。 “不必,让简辞生打消对陆家两兄弟谁是暗隐的念头,此是最好的机会,他万不能想到我临危还敢把暗隐统领留他那里。” 简莲生直接否决了简五的提议,他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三日之期已然到头,他此次只怕是又要食言。 反手背后,一身修身的劲装,墨黑色金绣斗篷从肩处垂落,恣意狂放,他鲜少穿黑色,太过沉闷,压抑得很。 只是既要上战场,他势必要把血汗遮掩起来,他是这六千兵精神上的主心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战场之上,将士平等,势必他们要一起回家! 掩在斗篷下握拳相交的双手攥得更紧,今晚血战,但是他怎么就想念起那碗鲜嫩爽滑的鱼头豆腐汤了呢! 第二百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天刚刚破晓,像一张兑着水墨、用色闷青的宣纸画被一只顽皮的小猫崽子用尖尖的小爪子给抓破了,透露出些许淡淡的白光来。 秦沐的头还迷迷糊糊地埋在枕子里,窗户那就响起了略带急促的‘嘟嘟嘟’的叩窗户的声,并不是十分的响亮清晰,却一直不曾间断。 扰得秦沐睡眼惺忪地想杀了叩窗的人,迷迷糊糊地披上外衣从床上磨蹭到窗户边。 只是一打开窗,呼啦呼啦的凉风瞬间灌进了脖子里,秦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半个哈欠收了回去,神智顿时清醒了。 等看清窗外站着的人时,秦沐倒是真真切切地眼前一亮,少年明眸皓齿,五官清秀。 单单一身素色白袍却比平日里所穿的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色装要清雅干净多了,现在才有了个少年的清澈模样。 两颗小小的虎牙腼腆地露了出来,梁空空略为羞涩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问:“秦姑娘,你瞧我这一身去见朵朵合适吗?” “你妹妹叫朵朵啊,你们的名字都挺有趣的。” 秦沐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把胳膊肘倚在窗槛上,用手托着下巴,打量着梁空空从头到脚的一身,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的名字都是娘取的,她希望我们兄妹能像天空般广阔云朵般柔软,一生品行端正,心态超然。” 梁空空提到他娘时,眼睛里都放出了明亮的光,显而易见,他娘成功了,梁空空确实成长为一个良善端正的好少年。 “我们是梁家的私生子,是爹来玄化国的时候看上我娘来求娶,我娘不知道他家中已有妻室便允了他,他就把我们娘三禁在了那一个小小的巷子里。” 他的语气慢慢地缓慢下来,吐字艰涩,话里的内容似乎是难以启齿。 “不过那时候真的挺好的,我和妹妹和娘,过得很开心,那是最快乐的日子” 梁空空的眸色突然渲染上了一道彩色,语气骤然轻快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所以后来因为你是男丁所以被看重接回去了么?”秦沐猜也能大致猜到后边的事,感慨地动了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下意识地在思考。 “他哪里是看重我分明是不愿嫡子去做暗隐罢了,不过主子和统领都很好,跟了他们比留在梁府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梁空空的笑容有些凄苦,但是心里的话说出来总归是好上一些。 “空空,你要相信,现在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你要去做你觉着有意义的事,认真努力去做,绝不能让自己留了遗憾。” 秦沐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就像一个人总是很容易就对别人的人生感慨出来,因为当局者总是不如旁观者清。 梁空空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明明秦姑娘年纪还比自己小上一两岁,怎么像个姐姐一样看人看得这么通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仿佛被她看穿。 他的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自从离开群马县梨花弄后,就再也没有人试着尝试了解过他的内心,甚至在梁府连个关心他吃没吃饭的人都没有。 梁空空心里涌进了一丝丝的温暖与甜蜜,并没有掺杂一丝别的情绪,反而秦姑娘给自己的感觉确实更像是自己的家人。 终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一道白影闪过,梁空空不见了,应该是启程去遂了自己的愿想了,秦沐由衷地为他高兴。 人的一生总要冲动几回,为自己想要的而努力拼搏一回。 秦沐甩甩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美好的一天就此开始,膝盖的伤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今日就把前几日他没给栽种完的自家吃的白菜籽给撒下去。 只是现在的秦沐浑然不知自家与隔壁救助站相连的那一堵墙上,正鬼鬼祟祟的有个人影,偷偷潜入她们家的院子里。 “夫君,你可要当心!”秦乐面带忧虑地看着高墙之上就要落入隔壁院子里的胡轩,再三叮嘱。 胡轩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竖了竖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按照计划行事。 说完就轻盈地落入了秦沐家院子,只是他可没有要正面拜访的打算,胡轩特地穿了身束手束脚的劲装,走路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蹑手蹑脚地办完事他也不走,直接就近躲进了院子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蛛丝和厚厚的灰尘沾满了衣衫也丝毫都不在意。 胡轩就像一条盘踞隐匿在最黑暗深处的毒蛇,和着土尘,伸着长长的沾满毒液的尖獠牙,等着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把猎物拆骨入腹。 他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这一次,秦沐必死。 而秦乐嫌弃地走下本垫着脚的不规则石块,救助站内东西陈旧又杂乱,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食物残渣的味儿和老年人特有的老年味道。 直直地窜入秦乐的鼻子里,让秦乐颇有种反胃之感,脑子深处便顿时想起这院子里满院子的老弱病残,灰脏的衣服,邋遢的头发,可怖的残肢,是最最不过的下等人。 秦乐的面容不善,一路将挡在自己面前的破凳破椅踢开,既暴躁又嫌弃。 只是她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一双虚弱迷糊的眼睛里。 富康想直起身子来,却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嗓子疼涩得难受,渐渐的,他的眼皮子缓缓地耷拉了下来,终于还是失去了知觉。 今儿个这群人,都被公爹支去了送子庙那个庙宇去祈福了,总归是富贵村唯一一个神灵,众人本就存着敬畏之心,鲜少就有人不去。 况且公爹还用村款给她们包了一餐饭,这群吃不饱饭的恶狼胚子,根本不会有人不去。 就算有人恰好不去,那她和夫君就进不来这个院子,所以证明这里空无一人,秦乐根本没想着救助站有人。 秦沐精明,除了从救助站这边的墙上翻过去不易被察觉,降低点她的戒心,其他也没有什么靠谱一点的办法了。 第二百十九章 泼天的危机 虽然这一次的风险和代价确实不小,但是若是成功,秦沐可就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眼前,因此尽管要她踏入这肮脏的院子,她还是忍了。 一想到这些人,秦乐就觉得有点恶心,她一辈子也不会成为这种孤苦无依,肢体残疾又乞人怜悯的人,她不可能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只是她又何曾能够认清自己,她这一番所作所为早就不如这满院子可怜却不可卑的人。 秦乐怕在这附近打转惹人怀疑,这一次的计划她与胡轩绸缪多时,每一处因素她们都考虑到了,可不能毁在小细节里。 于是她便匆匆地从附近离开,心里却是十分等待午时过后的结果。 而秦沐做完了家里的活计,和母亲一起用完了早膳,收拾好了屋子,甚至连烛台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换了灯油灯芯,又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上。 今天是第五日,秦沐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何这般念着自那日开始的之后的每一天。 人还真是群居动物,一旦习惯了热闹,就很难再回到之前习以为常地孤独之中。 秦沐自嘲地笑了一声,就开始撸袖子埋白菜籽了,只是她远远低估了这活的繁琐。 起身下蹲多次不说,还得埋土浇水,真不知道这大半个院子里的植被他是怎么有耐心种完的。 悠闲的日子过得是特别的快,人这动物只要空闲便只顾着一日三餐了,秦沐的白菜种子还没种完,日头已经快到中央。 姚宣温柔地笑着缓缓地走向满头大汗的秦沐,及时递上一方素色帕子。 “今日娘觉着好些了,午膳娘做,做你最爱的炸素丸子。” 姚宣的音色似水,永远都是微笑着带着些许怜爱,仿佛永远对她生不起气来,秦沐不懂,这样一个气质气度超然的女人,怎么会看上秦海那种人。 秦沐边想着,便用母亲的帕子胡乱抹了一抹额角的汗珠,然后又递回给了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粗糙,拭汗怎能如此”,姚宣笑笑,将帕子握在手里,伸手去帮她细细擦好,才将其收了回去。 “好了娘不要念了,快去给阿木做炸素丸子去,我都饿了。” 秦沐是觉着很幸福,这一份感受是弥足珍贵的,现在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鲜活,让她觉得自己很是飘然,踩不到实地的那种感觉。 她一定要治好娘的病!虽然她现在还不知病因,但是她心里头清楚,怕那不是寻常法子可医。 有些事情既然娘现在还不说,那便不是她可以知道的时候,反正日子还长,一些谜底终有水到渠成出来的那一天。 姚宣轻轻拍拍孩子的手,转身便去了厨房小灶头,而秦沐继续低头弯腰做自己的大活计,嘴角却是扬不下去的笑意。 好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胡轩阴阴地勾起嘴角,眼神顿时又阴鹜上几分,今日去地府里笑去! 腿已经完全麻掉了,但是胡轩硬忍着没动,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唯恐发出一丁点声音被秦沐察觉。 修炼之人呼吸本来就轻,再加上胡轩的故意隐藏,秦沐却是也根本没有料到,只是觉得今日总有些被人盯着的错觉,但是环视一周也并未发现痕迹,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就算再不济,凭自己现在的功力,就算是当面对垒,再怎么样也可以抵挡一阵,最近应是被暗隐瞧惯了,总是紧张兮兮的。 用膳时,娘好久不做的炸素肉丸子一个个浑圆金黄,像一颗颗调皮可人的大弹珠,看上去就酥酥脆脆的外皮,令人食指大动。 秦沐迫不及待地把一颗送入嘴里,还微微有些烫口,让她忍不住地哈气,却不肯把到嘴的丸子给吐出来,等到可以在嘴里呆着的时候,轻轻一咬。 贝齿嵌入炸得香脆的素肉丸子,满口的鲜香泛着微微的笋汁儿,滑嫩的菇软嫩的胡萝卜,充盈了整个味蕾,每每等姚宣身子好些下厨,都是秦沐最满足的时候。 她似乎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现代的孩子一放学晚了就像疯了一样往家里跑,因为娘做的饭菜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只是午膳才刚刚开始,秦沐就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了,因为娘扒拉了几口饭菜,就昏昏沉沉地在桌面上趴睡过去,秦沐起身的那一瞬间也顿时眼冒金星。 晕过去的秦沐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蛋了,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这算计她的人下的不是毒,那便证明可能是想绑架她的人,或者是想让她死得更难看的人。 绑架她?她有什么可图的,唯一的可能性是后者,总归是害了她不会伤害娘亲的。 脑子只够想这么多的,秦沐就完全的不省人事了。 秦乐与胡轩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出了院门之后,一切并没有回复平静。 高大的枝桠错综复杂,交缠扣搭在一起,把枝叶之景遮得严严实实的。 虽已入秋,但是枝繁叶茂着还似之前夏季的模样,高树之上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只是平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一只小蝶从层层叠叠的枝桠里探出来,不同寻常地直直地飞往一个方向,这才注意到这深绿的叶子后边有一双急迫的眼睛。 瞧见人走了才从树上跳下来,潜入屋里,样貌身形皆是熟悉,正是那跟在厉清宴身边的何忠。 风雨欲来,过了午时的天像是变了一样,太阳隐到了屋后,被浓浓的乌云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浓黑色的乌云沉得像纯度极高的浓墨,厚厚的压迫感使人无比窒息。 秦沐屋子的院门被悄然合上,从外边看,与平日里并无异样,实则屋内已然来了不少的不速之客。 兵马喧嚣,哒哒错乱的马蹄声不绝于耳,黄沙漫天,尘土飞扬,刀箭相接磨损销蚀,砰地掉在了地上,其主人也纷纷被割喉而倒,血泪直流。 战场之上,刀箭无眼,这蛮夷之人着实野蛮,虽组织散乱、乱打一气,但是禁不住其凶猛残暴,且其中尚有不少修炼之人。 第二百二十章 第一次出兵 但是简辞生给的兵虽不至于年老力衰,但是终归不如那蛮夷人,以六千抵一万上的兵,抵得还是大多修炼之人。 简莲生这才觉着这问题更为严重,只是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第一仗必须得实打实地碰,一开始就缩着更为不利。 自古战场之上就没有不哀鸿遍野的,深浅不一的鲜血交汇碰撞在一起,捧起一叵土早已分不清那是土腥味还是血腥气。 便连是衔音也是浑身的血气,闷闷地颤抖发响,所过之处,剑气凛然,刀面的血迹一滴滴滑落,它甚不喜。 “主子,已损兵一千,现在可否撤兵?”简五也是一身的浓重的血味,战场之上兵戈相接,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他只得一面杀敌一面大喊着靠近简莲生。 “不撤,再等!”他的嗓音已然很是沙哑,像磁珠划过底盘,肃杀里带着无比的坚定,再不复以往的清冽,却有着一如既往的安神定心之效。 简五举起刀剑没过头顶,眼眶里莫名被润湿了,有一股汹涌澎湃的勇气随之迸发,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太子与我们同进退,冲!” 长长的尾音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挥之不去,响彻温暖入了天乩国每个将士的心。 一下子天乩国的气势大涨,虽人数占了劣势,但是每个将士都拼了自己的全力,渐渐不再消耗巨大。 “太子,我军已损两千”池锋身经百战,自知这战役远不如出兵时所认为的好打,敌我悬殊,虽然这会子天乩的士气已经被太子激起,只是再继续下去也终抵不过对方的万马千军。 此时若没有良方,这场战争还是必输无疑。 “收兵。” 没想到池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简莲生以这两个字打断,他根本想不明白太子究竟要干什么。 为何在众将士士气最高涨的时候收兵,既如此一开始又为何要出兵。 只是这太子才是这一次战役的主将,他哪能不服从这主将之令,只得鸣笛收兵,天乩这第一战无疑落荒而逃,蛮夷大胜。 天乩众将士恹恹地逃回城门里,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只是大多数人还咽不下心里那口戛然而止的战意,对简莲生的命令敢怒而不敢言。 一时间,整个军队人心涣散,唉声载道,池锋向来脾气急躁,虽然现下也并无良策,但是也认为太子不该如此消遣兵力。 因此他也存着与众将士一样的疑问,哪里在自个儿的营帐内还坐得住。 卸下了兵甲就往太子营帐冲。 岂料气势汹汹地扒开厚重的帘布,就看到只着一白色单袍的男人侧坐在榻上,未着罗袜,右腿屈着踏在榻面,左腿平直伸着。 衣襟半敞,露出雪白滑嫩的肌肤,两块锁骨勾勒出的轮廓若隐若现,池锋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也能如此的动人心魄。 肤色虽与他们这些赤裸着膀子在风沙里奔跑的男人有所不同,但是那掩着的胸肌似乎比起他们都不惶虚让。 没想到这太子看上去清瘦,实则这男人的料并不差多少。 “池将军,你太过鲁莽!”简五正在为自家主子上药,被池锋这一闯,反射性地手抖,拭血的纱布直接戳到了简莲生背上的伤处。 在主子身边跟久了,他甚是心虚,简五便机智地把原因推到池锋身上,要不是他一惊一乍,他简五能做出这么粗心的事嘛! 池锋是个粗汉子,刚才一眼就瞧见了太子背上后颈处皆有或深或浅的伤,伤势并不轻。 他也不是没有瞧见战场之上,太子那破尘的技法与拼死的搏劲,他真的在与这群将士同生共死。 他怎么能怀疑太子是因为贪生怕死而召天乩将士撤退的呢! ‘咚’,池锋一下子单腿跪地,“是微臣之责,惊扰了太子,只是臣与将士都不明为何要突然退兵。” 闻言,简莲生微微撇过了脸,示意简五停手,缓缓抬手,用指尖勾起落在肩下的衣衫,细细合好,讲榻上的长腿顺势放下,顺了顺袍裾站起身来。 池锋的头低了一些,等待着太子的回话。 “池将军不如抬头瞧上一瞧,可识这是何处?”清冷却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慵懒极了。 池锋抬眼,瞧见太子墨发垂腰,仅一身纯白色内袍和身而站,却是气度不凡,风华卓越。 他食指所指图上之处,正是不远处的一处地,池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十字坡。” “地势如何?”简莲生追问,嘴角噙着淡淡的一抹笑,似乎是颇有兴致地等着池锋的回答。 “十字坡地势平坦,植被光秃,虽左右并无出路,但实在不利于埋伏兵马。” 池锋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将蛮夷人引入附近山谷之间埋伏,只是这蛮夷人数众多,就算入了一个山谷也难以将所有敌军引入,根本就不可行。 况且若是要埋伏,还不若择其十字坡前面的三位坪,那里地形复杂,尚有高地树木遮掩,埋伏一阵也不便被人发现,因此他不懂太子所言十字坡有何意。 “今夜令众将士好生歇息,明日你便带两千军引敌入十字坡,再往三位坪那赶。” 简莲生不急不缓地说话,池锋更是一头雾水了。 “池将军放心,我会率军埋伏于三位坪助将军一臂之力,太子也将从三位坪外带兵包抄,只劳将军万万将人引得深些。” 简五见池锋不解,急忙与他解说。 池锋蓦地眼前一亮,然后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来:“朝池子里放一箭不如撒了网瓮中捉鳖!太子好计谋。” 这会子他才真正地看出来了这太子不仅英勇修为高,这心思谋略也实非常人能比。 他所行的每一步皆环环相扣,及时收兵是为了让蛮夷之人放松警惕,损一千收兵难以让蛮夷人大意小瞧,损两千正好不多不少,在外界看来天乩元气大伤。 “池将军,成败靠你,万不能予本宫失望”,简莲生低低地一笑,带几分玩笑,却让人心头一安,他从来都是成竹在胸,让人莫名信服。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昏迷 “自然,臣自当尽力一战!”自刚才那番理解,池锋那是由衷地佩服,此战他必步步遵循太子之令,私以为太子行事正合了他池某人的意。 “池将军还是今夜好生休养,好明日一战”,简莲生的声音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他缓缓走近池锋,轻轻地拍了拍池锋的后背。 “嘶—”池锋暗暗地抽气,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然是一下战场就来寻了太子,哪有心思去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现下被简莲生这么一拍,自然也是知道疼的了。 “池将军,这伤药对伤口有奇效,你带回去好生擦拭”,简莲生话音一落,简五就上前把药给递上了。 这主仆二人配合默契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只是池锋也知道,若没有简莲生的授意,简五哪敢自作主张。 他素年征战沙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自来小伤都是他自己胡乱涂些药,只有阻碍他行动的大伤才会请来军医瞧上一二。 身边也没个细心的亲近人,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注意到自己上没上药,休没休息好。 “多谢太子赐药!”池锋这回是真真地带上了几分真诚意,念了简莲生这份情。 营帐之外,不少将士都瞧着池将军火急火燎地进去,自然也想探得一个答案,只是瞧见将军出了太子营帐的同时,一道清冷却镇定的男声传了出来。 “是太子的声音!”一个士兵惊呼,众人顿时都不吱声了,屏气凝神听着用了些许精神力扩出来的声。 声音沉稳好听,虽然沙哑中透着疲惫,但是他们能感受到太子很认真地在与他们说话。 “今日的撤兵并不是缴械投降,也不是我们天乩怕了他蛮夷,只为明日我们一举将其歼灭,抱胜而归!” 外面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似乎这话缺乏了一些可信性,大家也不是不知,这兵力悬殊若是不拼,不是连一丝的胜算也没有了? “众将士可愿与本宫将命绑于一起,在这战场之上不分贵贱,生死与共?” 每一个字都钝钝地击入每个将士的心,不分贵贱?生死与共?他可是至高无上的太子,他们只是地位卑微的底层士兵。 这几句话让他们心里感到了尊重,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充盈了这群人的心。 突然人群里有一个人叫道,“今日战场之上,若不是太子替我踢开了那柄剑我早就死了,太子我愿誓死跟随你!” “若是不愿与我上战场便留在营内,本宫允诺定不取性命,只是这辈子你们都别做我天乩国将士!现在只问一句,你们信是不信?” 营帐之内,声音醇醇,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再认真不过,深深戳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简莲生的话音落下,只隔了几瞬息,翻山倒海的迎合声蓦然响起,整个军营内气势磅礴地回响着此起彼伏的‘信’字。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遇上个同进退的真心主子,哪能不一呼百应,士气顿时涨到了爆点。 只有池锋看着这一群澎湃激昂的将士们,他已经大半相信这场不可能的战役,会是他们天乩胜。 只因为,带兵御敌的人,是简莲生。 空气沉闷得透不过气来,黑云压城城欲摧,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地小跑起来,摊头的小贩也慌张地开始拢收外边的货物。 果然不过瞬息,瓢泼大雨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干燥的地面顿时被浇了个湿透。 被淋着的人心情固然不好,只是在那小铺子延伸进的暗黑小道里,走入广阔之处,则是都一个个喜笑颜开,笑容里浸润着恶趣味的欲望和馋意。 “听说是你找我?”一身锦衣华袍的中年男人走到隐蔽之处,身体已然发福,腆着不小的肚子,油油囊囊的面容,便连鼻子的黑头粉刺都格外的明显,这华贵的一身实在与之不太相符。 胡轩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回,这才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斗兽场的管理者方贺大师,听闻是有大武者上的修为,说一不二,极会敛财。 斗兽场规模之大远远不是人可以想象的,暗部渠道来的消息,几乎每一个郡县都会有一个暗黑斗兽场,专门建造在地下或者隐蔽处。 虽然不知道这泼天富贵的产业是谁的,但是每个斗兽场都有一个全权管理的管理者,听闻这边富城的管理者就是这修为高深的方贺大师。 “方贺大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在下胡轩,今日前来想与大师做个交易。” 胡轩噙起一抹阴险的笑容,缓缓地作了一揖。 “呵!一个黄级武者也敢来与我谈条件了么,是谁给你叨扰我的勇气?” 方贺本兴冲冲赶来,没想到所谓的大生意没瞧见,只瞧见个修为低下的小喽啰和一个毫无修炼根基、唯唯诺诺的女人,顿时大失所望。 “方贺大师不知是否盼着有人能立个死契,为斗兽场添几分彩?” 胡轩倒是没被方贺吓着,自己身上有利可图,他暂时还不害怕方贺会拿自己怎么样。 方贺本一脸烦躁,突然听到他这句话,眼睛抑制不住地亮了一亮,马上追问道。 “死契是要修炼者才能立,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就能上擂台的,你知道么?” 方贺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跟在胡轩身边的秦乐,似乎是以为自己看透了胡轩的小心思,并直接告诉了这个方法的不可行性。 “多谢方贺大师的提醒,在下自然明白,你瞧瞧,不知道她是否有资格可以上擂台?” 胡轩蹲下身子来,解开大麻袋上束着的口,粗暴地把麻袋口扒拉了下来,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 方贺眼睛眯了一眯,露出些颇为探究的神色来,这姑娘的脸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这修为竟然到了地级武者的地步,在这地广人稀的乡下地方倒也是难得。 只是他更好奇这么一个修为不低的竟然被这黄级武者给下了套,一来二去,方贺便就猜到了这男人的目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酝酿与灾难 “这若是趁修炼者昏迷立契可是于理不合啊!” 方贺故意略带为难地说道,心里却是要确定好这昏迷女人的来历,可不能招惹到什么权贵之人。 “方贺大师尽管放心,只要今日这女人走不下这擂台,我们不要求任何的赔偿,这女人只是富贵村子里一个普通的农女,因碍着眼了这才托大师处理掉。” 胡轩说得斩钉截铁,又对着方贺带着些谄媚之意,顿时让方贺心里舒服上几分。 “那这提前由挑战者摸宝这个流程我们也并不能进行,而且若是这女子胜,那这摸的宝” 方贺典型的得了便宜又卖乖,抓着胡轩有求于他这一条,索性把后边的得益给算算清楚。 “在下可代替她哥哥的身份当众人之面摸宝,维持场上的公平公正,一来她也不可能打赢震场者,二来就算她打赢了摸的宝还是归斗兽场,如何?” 胡轩是打定了主意要秦沐死的,而且是正当由头的死,自不量力去挑战死斗,死了也怪不得别人,到时候斗兽场把尸体抬回去,哪个能怪到他头上。 “既如此,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挑战者上擂台要取一件珍贵之物当赌,这姑娘一穷二白,怕是没资格上场。” 方贺眼睛轱辘一转,话锋又重新到了别处。 胡轩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方贺不是省油的灯,在别人身上榨油很有一套。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既然现在是他有事相求,胡轩咬了咬牙,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玉哨,此哨通体由黑砂玉石制成,虽莫名地携了一股邪气,但是竟也是一中品器物。 方贺眼前一亮,顿时大开笑颜,颇有几分迫切地伸手,只是胡轩却把玉哨往袖里藏了一藏。 “我若是花了大代价,还烦请方贺大师请个大武师的震场者上来与此女对垒,在下是定要保证她不能活着下擂台。” 胡轩嬉笑着,却是不肯再轻易把手摊开,他还等着方贺的回话。 “此女既是还昏迷着,在死斗契约上做些手脚便光明正大了,好说好说。” 既是露出来的宝,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方贺觉着这桩买卖不亏,自然是连连应承了下来,把黑玉哨握到了自己手心里。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都暗自有着自己暗自的算计,只是这算计互不干涉,双方共赢,因此这对方心里黑暗不堪的弯弯绕绕,都没有被点破出来,互相心照不宣着。 天色愈发地阴沉,大雨如注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反而降落下来更加地肆无忌惮,大雨淅淅沥沥,模糊眼睛。 天乩国群马县梨花弄。 少年撑伞的手指腹之间是厚厚的老茧,紧紧地握在伞柄上,那女子温暖的话语还响彻在耳边。 他的步履踟蹰而踌躇,却并未曾停下,只有这一刻,梁空空才觉得在为自己而活,胸膛之内那颗心脏充满了欣喜与期待。 只是他却万万没有料到,他自此一门心思想要保护的那对母女此时在经历着什么。 现在的梁空空,瞧见妹妹的容颜这一刻,暖得胸口揣着的冰糖葫芦都要融化掉。 天乩国边富城外富贵村。 做工精良的金丝黑履靴将院落里的土腥气给带进了干燥的屋内,贵气逼人的玄色外衫腾着栩栩如生的麒麟浮云,袖口是几圈的金丝烫边,精贵得很。 外衫底部拂过略显陈旧的高台阶,步履迈得气定神闲,如踏入了自家后院。 厉清宴嫌弃地打量屋子内的陈设,用袖袍掩了掩嘴鼻,不由自主蹙起了眉,若不是为了正事,他可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示意随从把桌上趴着的妇人的脸给抬起来,看清了容貌,厉清宴才略带了丝笑意。 果然是十几年前的神女姚姿,与那画像之上一般无二,今日六芒戒他势在必得。 “来人,把我们的姚姿前辈唤醒”,厉清宴双手环抱着胸,悠哉悠哉地看着姚宣被一盆沁凉的水给泼醒,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冷颤,缓缓睁开了眼皮子。 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唇色虽然灰白,浑身又很是狼狈,却似一朵堪堪折损的水芙蓉,依然气度在身,容貌不凡。 厉清宴莫名地明白了为何父皇年轻时对此女朝思暮想,为何母后与他说过,什么狗屁神女,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狐媚子,死了正是随了大家的意。 这个女人毁了母后的大半辈子,厉清宴是信了,脸色更加难堪上几分,没想到她果真十几年前并未死去,而是一直隐姓埋名,不知道藏着什么祸心。 “你是何人?咳咳”姚宣支撑着身子艰难地站起身来,近日身上的毒本就日益加深,今日用尽了力气才得以给阿木做一顿饭。 如今这么冷热交替,更加剧身上的毒蹿流于血脉,她还能强撑着站起已然不易。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六芒戒你放在了何处?”厉清宴这会子的语气还算平静,只是莫名地带了一股阴沉。 姚宣的神色也即刻冷下来,虽然身子依然孱弱,但是已暗暗运起气雾,以作防范。 “我不知什么六芒戒,你怕是找错了人”,姚宣冷着脸,语气都很是生硬。 “识时务者为俊杰,姚姿前辈也应是清楚”,见姚宣含糊其辞,厉清宴的耐心也逐渐磨没了,淡淡地使了个眼色。 身边左右的侍卫冲上去,骤然向姚宣逼近。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姚宣见他一口咬定自己曾经的身份,知道今日怕是被这贪婪眼红之辈缠上是凶多吉少。 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运起气雾就朝向她步步紧逼的人袭去。 两个侍卫没有防备,倏然被袭翻在了地上,厉清宴眉心一凛。 虽不知叱咤风云的驭兽神女为何会落入现在这番田地,但她这病怏怏的神态和威力并不大的攻击看上去也不像是假的。 厉清宴坚信那六芒戒定然在她手上,当年跳崖之前还攥在姚姿手里,这些年来市面上都没有她的消息,他一定是第一个发现姚姿还活着的人。 无论如何,今日六芒戒定然要到手! 第二百二十三章 埋仇 厉清宴蓦然出手,一团浅红色的气雾直直地击中了姚宣的腰腹之处,顿时人就被狠狠地弹了出去。 轻飘飘的身子被甩到了实心的墙壁上,被重重地弹开,再摔落到了地面上,姚宣的身体顿时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爬也爬不起来。 厉清宴冷笑一声,扬起一抹邪笑,却是充满了阴险和狠毒,他并没有关心躺在地上的姚宣状况如何,而是笑着蹲下身子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姚姿前辈还是早些将六芒戒交出来,也好过受些皮肉之苦。” 厉清宴的食指与大拇指死死地钳制住姚宣的下巴,逼迫其目光与自己对视。 姚宣死死地咬住下唇,忍着浑身的痛楚,“我说了我不清楚六芒戒的下落,你问多少遍我也是不知道。” 下巴被掐得生疼,姚宣用了些力气去挣扎,却发现根本挣脱不了,反而越是挣扎厉清宴抓得越紧。 “姚姿前辈你想好骗我的代价了吗?”厉清宴跨坐在姚宣身上,只单手就掐住了姚宣的脖子,微微使劲。 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只能堪堪发出声来,“你就是杀了我也找不出六芒戒来。” 厉清宴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掐着脖子的手慢慢地收紧,姚宣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不如今日就死个透彻,就算找不到六芒戒,我权当为母后出口气。” 厉清宴的眸色里渲染上一丝杀意,脸庞因激动而止不住的颤抖。 “母后?你是凤姬的儿子?”姚宣突然目光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叹息,如果是那样的女人的儿子,这样的品性她倒也不意外。 看到她神色里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尊敬和畏惧,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怎么这个母后口中的贱女人还敢看不起自己? “你既然知道了,死之前给我母后道个歉,我就让你死得轻松点。” 厉清宴的手分毫未松,只是这话是带了浓浓的威胁,最后一次取悦他的机会,就给她个好看的死法。 既然姚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可能再让她活下去,上一辈的高手太多,自己若是杀了姚宣绝对不能被人知道。 否则别说是别人,就是自己的父皇也不会放过自己。 厉清宴的脸已经彻底地阴沉下来,带着不死不休的杀意。 一开始他以为姚姿是因为被自己掐得太紧而无法说话,只是厉清宴微微松开了一些她也没有出声。 姚姿只是微微地蠕动了唇,似乎是说了什么话,只是厉清宴听不太清,他便俯下身子靠近她。 这回厉清宴听清楚了,只一个字,清晰又无比轻蔑。 “呸!”她欠了谁也不欠那凤姬。 一听清楚,他的瞳孔蓦地剧烈收缩,他好言相劝偏偏冥顽不灵,这一次厉清宴真的是暴怒到了极点,还没有人敢这么瞧不起他。 “殿下”何忠犹豫地出声,一来六芒戒的下落还没有问出来,二来这姚姿与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这么陨落的话,未免也太过可惜。 只是何忠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厉清宴狠狠地一瞪,示意他太过多嘴。 何忠不说话了,厉清宴就专心干自己的事儿,姚宣能感受到他手指在一寸一寸收紧。 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大拇指上那铁制的扳指一丝一丝沁入肌肤的刺痛感,不过逐渐这些感觉都麻木了。 原先还用全身的力量去扒脖颈间的那只手,只是逐渐无力下去。 这大半辈子的印象都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爹爹的面容,哥哥的面容,阿木的面容,还有他的面容,一切形形色色的人的音言笑貌都一幕一幕闪过。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里一直看不清晰的,这一次倒是全部瞧清楚了,那时候的恣意风发、鲜衣怒马,那时候的爱恨情仇、情谊交加。 在这世间,她是欠了许许多多的人,但是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阿木了。 那个虽然不再木木呆呆,但是一根筋捅到底的傻丫头从今以后便只有一个人。 只是她现在要走得急了,什么话都来不及与那个孩子说了。 没想到这温暖的母女情分竟这样的短暂,绚丽多彩却终是昙花一现,姚宣知道自己的寿命不再长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仓促。 只是这一辈子,她不后悔,从来不! “还笑!呵!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老女人,就凭你还敢嘲笑我?!” 厉清宴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本还算俊美的五官很是阴郁扭曲,脑门间的青筋因激动兴奋而突爆而起,宛若一个疯子。 看着尚有气息的活人在自己掌心逐渐无法动弹,渐渐断了最后一口气,不知为何,厉清宴的心里竟然无比的畅快和兴奋。 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被斩断四肢后因神经末梢残留还在抽动着,他突然沉迷于这一种恶趣味的变态快感了。 “殿下,人已经死了”所行的几个侍卫都面面相觑,还是何忠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厉清宴才慢慢平静下来,收回略带酸痛又僵硬的手,姚宣的尸体已然冷了下来,脖颈上是深紫色的掐痕,已死得不能再透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全屋子给我搜!包括她的身上。” 厉清宴又伸了伸腿,满不在乎地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掏出怀里的锦帕,慢慢地擦拭动手的那一只手。 何忠眉头一皱,好歹这是当年人人赞叹敬重的神女,没想到是这个痛苦的死法。 而且死后竟还要如此不体面,心中虽然有些惋惜和不忍,但是殿下的话不能不遵守。 只可惜在屋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甚至把姚宣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都没有看到任何六芒戒的下落。 “回殿下,并未有六芒戒的踪迹”,何忠低头抱拳,小心翼翼地回话。 “怎么可能?搜仔细了吗?”厉清宴怒目圆睁,忙活了这么久,甚至敢把姚姿直接杀了,都以为是六芒戒手到擒来,怎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殿下莫要焦急,这姚姿还有一女,六芒戒会不会”何忠突然想起来今日被掳走的那个少女,尝试性地安抚厉清宴。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毁殆尽 “那女人呢?”厉清宴自然反问秦沐的下落,眼神里又渲染上一丝杀意。 何忠暗道随口一诌殿下竟然刨根问底,虽心里有些对不起那姑娘,但还是选择跟厉清宴事无巨细地将今日绑走之事据实相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女人必须给我找到下落,说不定这六芒戒就在她身上。” 厉清宴伸着手指对着何忠晃动,以示强调,一字一句都无比地狠辣。 何忠颔首,低低地说出一个是字。 “等我们走了,你便放火将这里烧了,连着这晦气的尸体一起,我要渣子都不剩,听清楚了吗?” 厉清宴厌恶地瞧了眼地上未着寸缕的女人尸体,想起自己今日又未曾得到六芒戒。 心里的火气不知道放哪里去撒,气烦气躁得很,根本不想再看着这间屋子碍眼。 何忠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不过很快便眉眼坚定,抿了抿嘴,微微低头,声音顿时沉稳应承了下来。 二殿下,我一定为你办成所有你想做的事情! 火光烈焰,像一条速度极快的火蛇急速蹿上了屋顶,瞬间便火光熊熊,幸得这时雨渐渐地停了下来,像是天有恶意纵容了这场火。 何忠心里的最后一丝怜悯也被滚烫的火气给灼烧殆尽,便连瞳孔都被火光给映照得发亮,只是那眼眸之中是把一切都豁出去的铁石心肠。 梁空空老远便看到了熟悉的地方火光漫天,刚刚被温暖充盈的心霎时就落入了万丈深渊。 他狂奔不止,心里满是那个姑娘安慰鼓励他的音容笑貌。 推开院落外的门的手都止不住地在颤抖着,却又是极度地迫切。 梁空空一瞬间就睚眦俱裂,不顾这漫天炽热滚烫的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屋内。 火势在外头瞧着已经比较大了,但好在屋子比较宽敞,里面还并未烧个完全。 梁空空虽被滚滚的浓烟和火苗辣得睁不大眼睛,却一眼就瞧见了地上衣不蔽体的姚宣尸体。 眼睛顿时酸涩无比,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并不是被火熏疼,而是对姚宣的死深深的惋惜和愧疚。 饶是他再怎么被梁府的人欺辱受伤,梁空空也没有流下过一滴的眼泪。 冷冰冰的地上是那个热情友善,连说话都温温柔柔的姚婶子? 虽然未曾与她说过一句话,但是她对秦姑娘的言传身教和循循教导无疑都让暗隐们想起自己的娘亲。 秦姑娘如此的善解人意定少不了姚婶的教诲养育,怎能让梁空空此刻不痛心疾首?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擅离职守,梁空空一边痛哭一边把姚宣用衣服裹好抱出去。 少年尚未经历过丧父丧母之痛,由哭得肝肠寸断到逐渐哭不出声来。 他悔啊!他恨啊!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打死他便也不该离开。 他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将秦姑娘母女置于无人保护之境地,他怎么能害怕他擅离职守怕被大人太子发现,就不通知其他暗隐来接替他继续护着,他怎么能 肆虐的火苗微微蹭到了梁空空的发丝衣角,他自浑然不觉,紧紧抱着姚宣的尸体往外边冲,不允许她被一丝一毫的火苗给烫着。 “空空?这究竟怎么回事?”凤鸣等其他三名暗隐皆觉察到了护着的地方火光冲天,急忙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是我是我去看妹妹擅离职守,才害得姚婶”梁空空的目光呆滞着放空,却死死抱着姚宣的尸体不松手。 凤鸣这才把目光放到梁空空怀里瘦弱的姚宣,面色死灰,双目虽然阂着却是微微地向外突出,脖颈之处青紫色的掐痕很是明显,分明已是死去有些时候。 顿时风鸣的心里也酸楚起来,那样温柔如水的一个妇人死法竟如此惨烈,到底是什么人下了这样的毒手? “梁空空,秦姑娘呢?秦姑娘呢?”风鸣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姚婶都尚且被如此残忍地杀戮掉,那么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呢? 风鸣的眼睛渐渐红起来,抑制不住地摇晃着少年的肩膀,梁空空哪里能答得上来话。 几个暗隐皆毫不犹豫地往火势更大的屋子里冲,梁空空艰难地吞咽下喉头的一口唾沫,轻轻地把姚宣放下,转头也往屋子里冲去。 速度快到接二连三的踉跄也决不停下,只是四个暗隐搜遍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皆没有看到秦沐的一丝身影。 烟气呛鼻,屋子里的火势也愈来愈严重,根本就是待不得人下去,再多待一刻皆会被熊熊烈火给吞噬得干净。 “空空,秦姑娘不在这里,走!”风鸣拉着像疯了似的梁空空,扯着嗓子喊。 只是梁空空不顾早已被烧得滚烫的桌椅,直接上手触摸翻找,哪怕是一个角落都是不放弃地一遍一遍翻。 少年手心里的皮已经被烫得露出了里头的肉,那个笑着感谢他的姑娘,那个坚定鼓励他的姑娘,那个放他去完成心愿的姑娘。 他既盼着她在,又盼着她不要在这里。 “梁空空!”风鸣见他依然不管不顾地在火海里搜寻,暴怒地喊出他的名字,甚至直接狠狠一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 “秦姑娘不在是件好事,她还等着我们出去救她,你懂不懂!” 似乎是这一巴掌打醒了梁空空,他不再反抗,任由风鸣拉着出去。 火势更为凶猛,这一回是真的再也不能容人闯进去了。 “秦姑娘真心待我们,不找出下落决不放弃,空空,你在此处守着姚婶,说不定秦姑娘自己便回来了,其他人分头去富贵村甚至边富城搜寻,若有消息马上通知。” 风鸣最是沉着冷静,最快便想出应对之法,其他暗隐纷纷称是,只有梁空空还未从这惊天的变故里回过神来。 风鸣将他与姚宣的遗体放置到院内不显眼的地方,暗隐便四下散了。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梁空空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轻轻地盖在姚宣身上,安静地,静默着 秦沐只觉着心脏突然狠狠骤痛了一下,全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 她便连眼皮子重得都难以睁开,只是耳边接连不断的嘈杂人声又使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逆转斗兽场(上) 秦沐只听得耳边有人用精神力扩散着在说话,声音嘹亮却很是机械。 “死斗摸宝,九品颜紫叶花一朵”,响彻整个场子的声音刚落,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竟然开出了颜紫叶花这种旷世古花,相传这种古花已然濒临灭绝,别说市面上流通机不可遇,就是遇上了也是千金难换。 最奇特的不是这花的形貌,更是用这花炼制而成的固颜丹,相传那固颜丹是九品丹药,食之者可返老还童整整十年的寿命,是要天级大药师耗费巨大心神才能制出的东西。 因此这颜紫叶花有价无市,这才一直留在了边富城斗兽场里当震场之宝。 方贺万万没想到这胡轩一摸竟摸了个最价值不菲的,只是还好这挑战的女子不可能胜,就算是胜了,这宝也说好的不带走。 横竖都是他们暗黑斗兽场得益,今日是千载难逢的死斗,不怕不能赚个盆钵满盈。 看着这场馆里人挤着人,大家的兴致都格外地暴涨,光是这入场费的收益怕是自己也要数到手抖了。 方贺在二楼隔间之内,脸上油腻的笑是止也止不住,巴不得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能够多些。 至于人命陷害什么的又算得上什么,在利益面前全都不值得一提。 九品颜紫叶花?秦沐心里咯噔一下,她可没有被这个高阶灵花给迷了心智,她更为关注的是死斗两个字。 “今日挑战者蚁女要挑战的是高两阶的震场者黄级大武师高武,死斗契约已成,生死不论!” 蚁女?漫威拍蚁人续集么?是谁这么不要命挑战高两阶的修炼者? 秦沐心里本还在想着,但是眼睛蓦然睁开,强烈的烛光让她有一瞬间晃神。 整个四周灯火通明,四面黑压压的一片人,而自己像是被展示的猎物,被千千万万赤裸裸的目光兴致勃勃地盯着,恨不得能盯出两个洞来。 秦沐突然浑身一颤,她好像知道那个叫蚁女的倒霉蛋是谁了,不出意外就是自个儿。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是秦沐还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目光倒是逐渐清明起来。 这脚下的场地倒是无比地熟悉,不正是曾经那肖定远与段峰斗兽的擂台么? 再往台下细扫一眼,竟然熟人都在台下,胡轩与秦乐像贵宾似的坐在前排最好的位置,还对着她阴阴的笑。 毫无疑问这撸她来设计她在这擂台之上的,就是这夫妻二人,真是同心同德干坏事也实在是颇为好笑。 “大家欢迎黄级大武师高武登场!”机械化的声音突然升高,似乎为自家人出场而格外地摇旗助威。 而台下的众人也不负众望地像着了魔似的狂喊起来,撕破喉咙地狂喊,像魔怔一样。 这个高武拥有的粉丝还挺多,秦沐不自觉暗自想道,慢慢地把目光转到这个擂台的入口处。 一步一步,坚实有力,他每每上一个台阶,整个擂台都震上一震。 渐渐高武的头身在秦沐面前露了出来,我滴个乖乖,这两尺高的膘肥体壮的巨人就是那高武?这确定不是来进行相扑比赛的? 秦沐站在他面前就像家里养着的那扑棱棱的小黄鸡,还是恹恹的发育不良的那种,焉能在他手里下开出一条生路来? 这胡氏夫妻倒真是高看了她秦沐,今日非得让她不死不休哈! 秦沐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自己所拥有的筹码,参参年岁还小,雷火主为淬体也不是战火,单凭腰袋里的敛煞定然也不是大武师的对手。 她该怎么以地级武者挑落黄级大武师呢?心里虽止不住地打鼓,但是她并不惧怕。 这怕就是这斗兽场里传闻中的震场者,被人好生好待地养着,手段敏捷性未必不能一战。 如今她这擂台是下不去了,既然这斗兽场的人把晕着的她都给丢了上来,今日这一战绝对是不可避免。 秦沐慢慢地把手心攥紧,只有胜了,怕是才能离开这里,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秦沐你就好好地像只蚂蚁那样被人踩在脚下!”秦乐本阴沉着脸,柔柔弱弱靠在胡轩的怀里,冷不丁地听到胡轩这低声的咒骂,禁不住展开了笑颜。 “我是高武,契约兽为六品黑利猫,蚁女快快将兽放出来,与我一战!” 那高武也丝毫不把秦沐放在眼里,从纳兽盒里把他那猫给放了出来。 那猫通体墨黑,虽大小与普通家猫并未不同,但是瞳孔却呈的是诡异的金色,一身长长的黑色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被养得极好。 这黑利猫一落地便高高地弓起了背脊,黑色的毛发凄厉得根根竖起,长长的尾巴翘得高高在空中挥舞着。 它啊呜一声张了张嘴,却与别的猫不同,它那蹭亮的长獠牙露了出来,又粗又壮,任咬到什么物什上保证都要褪上一层皮,可以想象若是血肉之躯被咬伤那么一口 边富城里大多都是修为不高的修炼者,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六品灵兽,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参参,出来打架了”,秦沐拍拍袖子里的纳兽盒,心里低声与参参说。 自把小龟送还给莫青澜之后,参参就像恹了似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想是连一个同伴都没有了无趣得紧,倒不如一直待在盒子里睡大觉。 什么?!打架了!参参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词汇,轱辘一声从盒子里爬起来。 纳兽盒的口子已开,一阵耀眼的红光闪过,台下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睛,以为是要出来一只品级更高的灵兽。 就连胡轩的心里都紧张了一下,这秦沐难道已经契约了灵兽?刚刚还与方贺大师说好她没有灵兽到时候随便给她上一只一二品的灵兽充个场。 反正这是死斗,人死就好了,灵兽什么的也不重要,没想到秦沐这女人真的能放出自己的契约兽来。 众人皆屏气凝神地瞧着,只是半晌之后整个场子内顿时哄堂大笑。 那阵红光带来的哪是什么珍奇的灵兽,分明就是一只灰黑色的小土狗!还欢快地摇着尾巴仿佛在向主人要骨头吃。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逆转斗兽场(中) 秦沐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地把参参给放出来,露在众人面前,一是形式所迫,二是纵然她自己翻遍了古籍也曾找不出参参这种小兽的来历。 后来还是东叔给的书籍之上她才知道参参这种兽的本名叫做赤幻兽,还邪邪呼呼地说是一种成长型的神兽。 随手一捡还能给她捡着神兽?秦沐原是不信的,不过后来细细一琢磨,这所谓的成长型,没成长起来的话不是也跟那低阶灵兽一样。 至少现在的参参年纪尚小,能力怕是超不过五品灵兽,对上这六品黑利猫胜算并不高。 今日倒真算是遇上了大危机,可是她秦沐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蚁女,你不会是把自己家院子里的小狗给抱来了,现在说没灵兽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我斗兽场借你一只也不是不可以。” 高武的神情更是轻蔑不已,瘦弱得像一只小孱猫的丫头和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狗崽子,竟也让自己上场。 “既是死斗,可不是让你来磨嘴皮子的”,秦沐眼皮微敛,露出一丝不可琢磨的笑意,几个快速地上步,同时手摸向腰间,反手抽出那把短刃,朝高武逼近了过去。 高武本还得意洋洋地羞辱着她,未曾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来不及祭出自己的武器,只得下意识地后退闪避。 黑利猫的反应速度倒比它主人灵敏许多,护主的意识也很是明显,挥舞着爪子从地面上弹起,显示出了惊人的蹦跳力,爪子尖利发出一道渗人的寒光,就往秦沐的头顶上抓下去。 台下的人没想到一开局就这么惊险,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来。 众人皆以为秦沐会闪躲不及,只是在她选择出手的那一瞬间目标就不是高武,而是这只黑利猫。 秦沐的短刃方向轻而易举地就转了回来,反手一转在空中狠戾地划过,爪刃相接,人猫落地。 一滴一滴的猫血在短刃上滑落,黑利猫固然敏捷,可是秦沐可是在火灵幻境外围斩杀过无数灵兽的,招式身形又能比它笨拙多少,况且她本存的心就是先削了这灵兽的力量。 高武见自己心爱的猫前脚掌被她用短刃割破,顿时恼羞成怒,连忙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封木镰。 那是一柄比秦沐还高的长镰刀,通体黑漆漆的看不出由什么品种的木制成的刀柄,只是那刀口泛着雪白的刀锋,还有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倒钩倒刺,尖锐无比,煞是骇人。 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空气里都带了几分寒气,气氛顿时又凝固了几分。 握靠,死神之镰?秦沐心里一惊,瞳孔蓦然收缩,这近在咫尺的杀气,她用尽全力往地上一滚,才堪堪避开那夺命的一镰。 封木镰灌入了黄级大武师的生纯精神力,一镰子直接劈了下去,劈裂了擂台之上的所触之地,那一方瞬间塌陷了下去。 秦沐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若是她刚才被这封木镰给劈中,恐怕小命早已交代了。 她死死地盯着高武,这大武师上的威力果然是不容小觑,秦沐的心又忐忑了几分,绝对不能被高武的攻击击中。 高武发现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没能损她分毫,这女人的敏捷程度不低,心里头是既恼怒又暗暗重视起来。 封木镰长,精神力凝出的气雾攻击距离也长,远距离对峙自己绝对占不了上风。 秦沐当下就做出了判断,回头给了参参一个眼神,就用精神力催动疾跑,三步并两步往高武方向跑。 参参当下明白了她的用意,用更快地速度蹿向高武,秦沐则趁参参纠缠高武之际绕到他的后方,缠上他的后背,用精神力注入短刃刺上一刀。 高武身材高大,又膘肥体壮,短刃刀头不长根本就是无法对其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秦沐自然也是知道。 高武吃痛,把参参的纠缠弃之不顾,注意力放到背后的秦沐身上,只是他一转身,秦沐就又转到了他原先的前头,就又是他的后方割上一刀。 虽然刀刀并不致命,但是足以把高武痛得抓耳挠腮,突然他不再手忙脚乱地去抓秦沐,而是狠狠地在地面蹬了一脚。 高武周身迸发出一层强烈的浅红色气雾,裹住了他身体的周身,离他极近的秦沐与参参顿时被这层极强的气雾给重重地弹了出去。 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生疼,秦沐摔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果然这武者和大武师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倒是参参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凶神恶煞地站了起来,黑色的眼珠子逐渐转变成了湛蓝湛蓝,深得像一望无际的大海。 秦沐知道,参参生气了,如果说刚才它还抱着好玩的兴致,现在可真完完全全地起了杀意。 奶奶萌萌的贪吃小兽,倒是真能成为所向披靡的战斗神兽么? 参参在前头拼命地奔跑,边跑浑身渲染上了熊熊的幻彩真火,跑得越快就越像一颗烧得正欢的小火球。 下边席上的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没想到那只普普通通的小奶狗还真是一种灵兽啊!看上去还挺厉害。 高武下意识地挥起大镰刀向火球劈去,以阻断参参的靠近,这只小兽又诡异又邪乎,高武还真不敢小瞧。 秦沐眉心一皱,因为她瞧见高武挥下去的同时,他那只黑利猫同时也扑向了参参。 千钧一发!秦沐扯下腰间的腰袋,袖子随手往前一甩,她着急地大喊一声,“敛煞!” 刀随意动,从袋口飞了出去,骤然变大,瞬间横惯整个擂台直冲高武飞去。 高武的镰刀向下劈收到了阻碍,“噌!”一声巨响,双刀相接,即刻进入了僵局。 参参心里一喜,看着不知死活向它冲过来的黑利猫,暗自邪笑一声。 送上门来给小爷虐是,嘿嘿嘿,那它就不客气了! 参参机灵地调转头,往黑利猫的方向冲,身上的火光愈盛,威压也暗自释放出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逆转斗兽场(下) 在常人看来,纵然这只小狗能放出火焰来,但是怎么着也不该是六品灵兽黑利猫的对手,众人都等着看这两只灵兽的精彩打斗。 黑利猫原想着助自己主人一臂之力,没想到对方的灵兽却直接对着自己跑过来。 一下子吓懵了,却又停不住脚,对面的那只兽释放的威压越来越大,大到令所有兽都莫名地感受到了恐惧。 整个场馆内凡是有灵兽的修炼者虽是奇怪自己的灵兽为什么都莫名地战栗,但是问之又问不出来什么,也就不管了继续观看擂台之上的斗争。 黑利猫懵了,这骤然强大的威压把它真的吓懵了,面前这团燃烧的火球它茫然不知所措,被这霸道的气势吓得真四肢一软。 连调转头跑都来不及,直接和参参给严严实实地撞上了。 巨大的炙热的火气迎面而来,黑利猫觉得自己瞬间就喘不上气来,那火焰像长了眼睛似的往自己身上缠,触之就蚀骨燃肉之痛。 黑利猫根本没有多余力量去反击,痛得直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参参一副胜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地用爪子去挠那猫。 高武一见自己的灵兽竟落入那番境地,急急忙忙地收回封木镰不再与敛煞刀对峙,冲向黑利猫,发现它的毛发尾巴已经燃起了火。 灵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着起来的,这放出的火定然不一般,高武看出这幻彩真火的不同寻常,一咬牙下定了心。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瓶,拔开瓶塞往黑利猫身上撒,银色的汁液滴落下来。 一接触到空气便化成若有似无的银丝,瞬间包裹住了黑利猫的周身,看得出来在努力吞噬着它身上的诡异的火焰。 “是银丝水!是可灭任意兽火的银丝水!”现场有辨识出来的人大叫起来,场面一度沸腾起来。 银丝水在市面上一瓶千金,真可谓是价值连城,这高武却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一瓶直接用在自己的灵兽上,看样子这斗兽场给的好处定然不少。 只是更为令他们感到诧异的一幕发生了,那银丝水纵然把那诡异的火焰包裹得严实,但是逐渐竟然被那火焰吞噬,根本没能把火扑灭。 反而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黑利猫被那团火给吞噬着,发出尖锐而痛苦的凄厉惨叫,然后滚着朝高武的方向去,似乎在乞求着他救它。 只是这连银丝水都灭不掉的火焰高武哪里敢招惹上,黑了黑脸,竟然毫不留情地一脚把黑利猫给踹开了。 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是伙伴,没有价值的时候一脚踢开,这就是高阶修炼者的趋利避害? 秦沐倒真是长见识了,这高武不值得留。 黑利猫彻底被灼烧了个干净,变成了一团黑炭,在场的旁观者都一阵唏嘘,高武虽然心痛更多的却是埋怨这六品灵兽也太过没用,让他丢了脸。 心底里丢脸的愤怒滚滚地涌了上来,死死地盯着秦沐,这次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他要马上让她死! 高武扎了个结实的马步,以气雾为利刃,手臂抡了个大圆,配合以封木镰将浅红色的气势磅礴的气雾给甩了出去,横劈整个擂台。 秦沐根本避无可避,只得以敛煞刀的刀面相抵,御起绿色屏障护体。 只是单凭这地级武者的护体气雾哪能抵挡住大两级的黄级大武师,秦沐堪堪挡住几瞬就被狠狠地弹飞,重重地摔到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在体内绞痛得厉害,秦沐的浑身都在颤抖,强撑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参参与敛煞刀都在与他纠缠,才给了秦沐几瞬间调息的机会。 若是她的经脉未让雷火淬炼过,这黄级大武者的一击定然足以让她经脉寸断。 饶是现在脉络被拓宽了不少,秦沐呼吸的每一瞬都是抽痛不已的,脑子里的识海更是从未有过的混乱。 她似乎有点不对劲。 头痛欲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秦沐刚刚强撑着站起来现在又抑制不住地跪在了擂台上,巨大的汗珠像黄豆般不断顺着她脸颊滴落。 高武邪笑一声,刚刚他是下了死手的,就算没让她立马暴毙,也足以让她再使不出任何的招数,至于这刀和这灵兽根本拦不住自己。 “封木镰!”高武将手里的大镰刀往秦沐的方向直直地丢过去,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躲开!”参参一瞬间从高武的身上蹿下来,往秦沐的方向狂奔,心里与她沟通狂喊了多少遍,但是她依然单膝跪地低着头,一动不动着。 便连敛煞也来不及回去替她挡着,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那封木镰划破长空的气势,这台上的蚁女,必死无疑。 只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这板上钉钉的事竟然还能有转机。 那封木镰将要刺穿秦沐胸膛的最后一瞬之前,突然诡异地停顿住了。 那个单膝跪地的女人蓦然睁眸,眼神里满是寒气,从她的身体里突然跳出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几缕火丝连着她的身体,像是她身体外跳动着的一颗心脏。 扑哧扑哧在不停跳动着,这团火比那兽火显得更为诡异,带着密密麻麻细小的雷丝。 那团火一触及到封木镰,顿时化成万缕火丝将其包裹得严实,再一瞬间。 “扑通”,镰刀的刀头掉落在了地上,像一块普通的废铁,而由木制成的长刀柄瞬间化为了灰烬。 众人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看见那个蚁女朝高武极快速地冲了过去。 “敛煞!”秦沐轻轻吐出二字,无比默契刀就飞到了手中,她伸直着手臂,不带一丝地犹豫,浑身带着蓝色气雾的杀气。 敛煞穿胸而过,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擂台之上,安静得令人窒息,众人只看见场上那个唇角带血的女人如同地狱走上来的修罗,妖冶得诡异。 这个脸上布满胎记的女人,挥着一把大刀,将高武的胸膛狠狠地捅穿。 他们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斩杀了黄级大武师高武,甚至还在死斗中晋级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与方贺谈判 她不仅磨掉了对方的灵兽,毁了对方的武器,在这么强大的镇压下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还越级斩杀,这哪是蚁女,分明是个能睥睨众人的妖女啊! 高武死不瞑目,他怎么能料到一个濒死之人竟能将自己一刀斩杀。 刀入体内的那一刻,从她胸膛里跳出来的那团紫红色火焰也顺着刀面潜入,同时撑碎了他的全部经络,他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便消了灵识。 黄级大武师,陨落。 秦沐用尽全力将敛煞刀拔出,却自己也一个趔趄,以刀为柱撑在地上,她强咽下喉口涌上来的血腥,尽量不让外人瞧出。 “蚁女!蚁女!”台下突然激烈兴奋地狂喊起来,胜者为王,能满足他们对强者的臆想才是他们心里真正的强者。 二楼的方贺脸色大变,倏然从软椅上站起,任他现在还未反应过来这脸上布满胎记的女人竟然越两级强杀他们斗兽场的震场者高武。 实在是不可思议,本以为是颗软钉子却没想到是个硬茬。 “我请求你们主子与我擂台一见”,秦沐拔高了音量,声音尽可能地中气十足,她知道在某处定有人看着她。 她杀了斗兽场的震场者,这可不仅仅是死斗赢了那么简单,若不能在众人面前与这斗兽场的人沟通完全,那么一旦她走下了明处,照样还是死路一条。 “蚁女,有什么事情下台来再说”,在擂台旁就近守着的斗兽场小厮焦急地向秦沐要求。 只是秦沐站在擂台之上,脚步都并未移动分毫,平静地承受底下窃窃私语的疑惑讨论声。 直到方贺的出现,秦沐才缓缓地对他作了一个揖,表情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方贺也没想到这被人设计的女子竟会先以礼相待,一时间心里的话和火气竟被压下去了一些。 当着这百来双眼睛,方贺自然不能流露出些什么不满的情绪,只能微微地先回了个礼。 满脑肥肠,衣着显贵,一脸的宵小模样,上次就听莫大夫说过这边富城斗兽场的负责人是一个大武师上,都称之为方贺大师的男人。 故秦沐可不敢小瞧了这人,以她现在的内伤程度可再没有资本与大武师上的人一斗。 “秦沐见过方贺大师,敢问一句,死斗是否只需挑战者之手印与挑战者即可?” 秦沐的眼神煞是清明,语气平缓根本没有带上恶意,而是仿佛仅仅询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只是方贺知道她在意有所指什么,心里莫名地有些慌张,若是让斗兽场上头的人知道他仅仅为了一个黑玉哨而破坏死斗的规则,恐怕大祸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只是现在当众他又岂能说不是,让这丫头把事情搞大,只能低低地说出一个是字。 “既如此,今日这场上还有一修炼者要挑战!”秦沐这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这真是不虚此行啊! 秦沐向前走几步,骤然靠近了方贺,方贺倒惊出了些许的冷汗,毕竟这是一个刚刚越级强杀大武师的人。 只是这女人看起来并没有要动手的打算,反而在他耳边留下了一些只他们二人可知的话。 “方贺大师是个聪明人,九品颜紫叶花我光明正大地奉给斗兽场,只是今日这场闹剧秦沐想要以胡轩完成死斗而结束。” 秦沐的耳语莫名地有股寒气,钻进方贺的心里冷冷地打了个颤。 这女子不仅有实力还带着一股子狠劲,决计不是个善茬,若今日将她强杀怕是讨不到半分的好。 方贺心里已经抹去了要把她就地处置的想法,只是作为唯利是图的赌徒,他还是没有决定好是暗杀还是留存。 “今日之事秦沐只怪自己大意与大师竟以这样的境地相见,还不得不损了高武,作为赔礼秦沐这有不少价值不菲的去乏丹和数量众多的聚灵丹,愿全部献出换日后大家好生相见。” 秦沐微微地勾了勾嘴角,态度不卑不亢,并未有戏耍的成分,她微微地敛了敛眼皮,很是和顺。 “去乏丹?小小农女莫出狂言!”方贺低声一呵,能修药师的极为少数,市面上的丹药皆价值不菲,就像那农女所说的去乏丹乃三品丹药,边富城都极为少见贩卖,她怎么可能有。 “不瞒大师,秦沐有一挚友年岁不过豆蔻,却已然能成三品之上的丹药,皆品相非凡,只是这小国边地未有门路可卖,这才赠予我许多,大师若不信,待会一看便知。” 秦沐说得极为诚恳,就差往衣襟里掏药瓶了,方贺哪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贿赂拿出来,心里却是信了八分,谅她也不敢骗他。 方贺轻咳几声,继续用低声暂且应允她,“姑娘既然这样说,我们斗兽场也承你这个情,死斗必然死一方我们自然输得起,只要你把今日还要死斗的人带到我面前立了契约即可。” “多谢方贺大师!”秦沐又弯腰一个作揖。 台下的人不知他们台上所说何事,只瞧见两人极为友善地下了台去。 斗兽场内擂台上又走上来一个人高马大的震场者,这一回竟是玄级大武师,带着满身的煞气和杀意,等待着对手的上台。 众人便兴致勃勃地等着了,今日这五两银子的入场费还真是值得。 而台下秦沐也不玩虚的,将身上所炼制的聚灵丹,去乏丹从腰袋里大大小小掏出了十几瓶,搁方贺面前放着。 这可是她今日能否安全走出这里的倚杖,秦沐心里虽有些忐忑,但是大抵还是放心的,只要方贺是个有脑子并且贪得无厌的,就该想到这财源的后路。 “刚才秦姑娘说你那位药师朋友没有找到售卖的出路,在下倒有不少门路可帮助她。” 方贺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直了,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丹药,背后没有个药师他都不信。 真是想不到那小小的村子里竟然可以出个药师,只是都是一群村姑,给些蝇头小利就能糊弄过去,长此以往可是真正的暴利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为了她提前进军 “真的吗?那秦沐要多替挚友谢过大师了,只是她为人胆小木讷,平时也不敢与人交际,好在秦沐识得大师,她若是再炼制出丹药,到时候怕是要劳烦方贺大师了!” 秦沐一脸喜上眉梢的模样,看上去倒是真像承了方贺多大的情似的。 方贺见她这目光浅薄的模样煞是满意,恨不得她马上把那个药师带到他面前,日日夜夜为他炼药。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这丫头现在也修为不低,方贺想先给些甜头,把这两个村姑先留住才能留着大用。 “秦姑娘啊!不知家住富贵村何处?”方贺的语气温柔下来。 “大师去村子里打听秦家就成,我爹是秦海,我是秦家二女儿,村里只一户秦家。” 秦沐几乎顺口就接上了他的话,她知道这方贺在顾虑些什么,留个家底好办事嘛。 况且她是准备日后与这方贺做做交易,也不怕他找上门来,就算是找也是先找到秦家的人,二女儿可是秦乐。 方贺见她牙口清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也满意地放宽了心。 “秦姑娘日后来寻我,拿着这个便可在斗兽场内畅通无阻,有专人将领你来见我。” 方贺笑着将一块手掌大小的圆形玄铁放到秦沐手里,秦沐瞧了一眼上面刻着深深的一个‘兽’字。 信物到手,危机算是解除。 “方贺大师,秦沐今日出来匆忙未与家中人商议,愿以五瓶去乏丹请求大师帮一个小忙,这胡轩” 秦沐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方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派人捉来场内的胡轩签订死斗契约。 方贺也倒乐意乘她这个情,若让她自己去动手,搞出多大的动静无法预料,倒不如他派人去将他打晕扛上擂台来得爽利。 这姑娘虽然没有见识,但是好生聪明,他也乐意跟这种出手大方又不得不攀附他的人做生意,毕竟她又在自己手下翻不出什么花来。 “秦姑娘尽管先行离开,那胡轩定给姑娘光明正大地处理掉。” 方贺笑呵呵的应承,那模样与刚上擂台的时候大相径庭。 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把好手。 秦沐笑笑,有礼貌地告辞,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只是这方贺是螳螂,以为自己捕的是蝉,却不曾想那秦沐是只妥妥的黄雀。 胡氏夫妇眼睁睁看着秦沐竟然越级将高武给毙了,知道形势不对,下意识地就想跑路。 只是这斗兽场的人知道这两人带来的人刚刚将高武给杀了,哪能轻易让他们离开,于是夫妻二人其实早已被控制住。 这会子被扭送到了方贺面前,还在拼命挣扎反抗。 “方贺大师,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胡轩反抗激烈,控诉着方贺的不留情面。 秦沐那贱蹄子高高兴兴地和方贺下了擂台,又平平安安地离开了斗兽场,定然是跟方贺说好了什么,八成就是算计他让他折在这里。 想到这里,胡轩的嘴唇吓得惨白,联想到台上那个玄级大武师等的是自己,自己的小命焉能还在? “哼!”方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 仅仅因为这个小蝼蚁,害他们斗兽场损了高武这一员大将,这账他没办法和那丫头算,那只能跟他算了。 胡轩看出了方贺眼里的蔑视和杀意,若不能再想出一个法子,他今天肯定是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斗兽场了。 “方贺大师,我有话说与你听。” 胡轩急急忙忙开口,浑身却在止不住地颤抖,便连牙齿也在咯吱咯吱地打着颤。 这是这胡轩所言,声音极低,除了方贺没人能听得清楚。 快入夜了,夜里寒得很,却是一如往昔地月朗星稀,简五将热气腾腾的汤端上来,只是最为简单的菜汤,既不鲜香也不美味。 若是知晓是出征的事,他定不会与她说只离开三日,在她心里是不是自己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失约之人,这种感觉还真是从未有过的憋屈。 简莲生勾了勾嘴角,若不是她不知暗隐存在,真想让陆隐捎个信回去让他们告诉她不必担忧。 “主子,今日可要好好修养,你背后的伤势不轻” 简五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营帐之内就闯入一个气喘吁吁的黑影,他下意识就去抽一旁悬着的剑,只是定睛一瞧。 这慌张蹿进来的黑影竟是留守天乩京都的陆隐! “发生何事?”简莲生蓦然站起,颇有些失态,声音更是略微地颤抖,像是略有裂缝的冰凌被什么给敲碎开来。 陆隐主管暗隐之事,到底是什么让他毁了原先的计划不顾简辞生前来?定然是玄化国那出了事。 “太子,姚宣身死,屋院大火。” 陆隐的脸在微微地发烫,心也在不停地狂跳,他从未这样惊慌与狼狈过,在接到风鸣的消息后,他马不停蹄赶来战场。 陆隐知道,那个女子对太子的重要性,什么都可以耽搁,唯有这性命不可儿戏。 富贵村那定然是出了事,只是出了何事严重程度他们却一概不知。 简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能出了那样的变故,下意识地去瞧简莲生的脸。 只见他面色是从未有过的煞白,几番嚅动嘴唇却没能吐出来半个字。 “她呢?”他蓦然抬眸,眼中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所踪,四名暗隐已去搜寻”,陆隐不敢承他的怒火,急忙把头低了下去。 “我已加派人手赶去玄化富贵村,搜寻秦沐姑娘,一有消息定会来报。” 陆隐又补上几句,简莲生的呼吸才略微顺畅了些,他略略一皱眉。 “简五传令,明日之计今夜执行,让池锋率军两千引出敌军,咳咳” 简莲生一时急火攻心,狂咳不止,清瘦的身形几乎要一个趔趄。 简五急忙用手去搀扶,却被他单手挥开,“无碍,重伤之兵明日本就不出征,今晚出兵并无影响。” 简莲生的声音很是沙哑,今日为他上药时,那血迹斑斑的后背简直触目惊心,简五哪是担心那群兵,分明太子才是这最重的伤者。 第二百三十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见简五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不动,简莲生有些恼了,手重重地拍到案桌上,满满的汤汁溅出了几滴,瞬间变凉。 “我的话你没听见?”他的声音饱含愠怒与疲倦,却不容置否。 简五这才叹了口气跑出去传军令,虽然那母女突然的变故令人惋惜,但也不能把主子搞魔怔了,主子从来不喜形于色的。 简五之前一直守在莲庄,自然不知他这个主子的变化,只是陆隐却是知道的,那个姑娘不是一般人,对太子而言也是不一般。 料想到那姑娘的重要性他才火急火燎地赶来,却不曾想那姑娘竟重要至此,足以让太子不顾身体缩短回她身边的时间。 陆隐也沉湎感慨着,可惜那个温柔的妇人了。 外边的雨一直不停地下着,大道小路都蓄起了不少的积水,空气里的气温骤降,秦沐从狭小的通道里出来,顿时打了个寒颤。 大雨冲散了些泥地的土腥味,秦沐淋着雨就近买了把油纸伞,匆匆往家里赶,虽然脚步虚浮,胸腔内依然疼痛得厉害。 但是只因心内着急,胡轩下药设计掳她来边富城斗兽场,一同被药迷晕的还有娘亲。 娘亲身子本来就弱,一醒来发现她消失不见该有多么担心,这样的暴雨天气,可别跌跌撞撞出门去求人帮忙寻她。 一念及此,秦沐就心焦得厉害,虽然刚才被高武震得受伤不轻,但在这样的时候她只想回家。 哪怕重伤瘫倒,她也只想走到自己家里,再作调息。 因此从边富城到富贵村,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念坚持着,每一步的跨迈是多么疼痛。 斜风细雨闯入伞下,秦沐握着伞柄的指关节微微泛白,指尖温度更是冷得像冰那般凉。 只是刚入富贵村的小路,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影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定睛一瞧,竟然是神情激动的风鸣。 “秦姑娘,你没事?”风鸣下意识地将目光在秦沐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 他鲜少语言与肢体动作会如此地激动,要不说秦沐怎么确定这群人是那个人的暗隐呢,因为这完全跟主子一个样,人冷话不多。 “一些小伤,无碍”,秦沐忍着胸膛内的剧痛,为了不让其感到自责,下意识地小而化之。 “秦姑娘,姚婶她”风鸣迟迟不能把剩下的话给说出来,特别是瞧见秦沐骤然变掉的脸色和僵在嘴角的那一抹浅浅的微笑。 心里的愧疚像一把把利刀在柔软的心上狂割似的。 秦沐开始往家里狂奔,纵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但是她的脚步还是不曾有一丝丝地放慢。 风鸣也面色凝重地跟在后头。 只是已经入了夜色,一道充满寒气的恶意目光牢牢地锁定在秦沐身上,然后在阴处一道低低的男声吐出残忍的二字。 “行动!” 夜色里只有悄无声息的密集脚步,在酝酿着一场更为残酷的阴谋。 静悄悄的院落小墙,门虚掩着,一如以往的静谧,富贵村救助处与秦沐家的屋子靠近村子最西处,地处偏僻,附近也没有多少人烟。 这才导致屋子大火未被人瞧见,况且今日这一场秋雨来得猛烈,村里人早早地收了外边晒着的干货衣裳,合上屋门都歇着了。 从外边瞧看似乎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只是秦沐嗅到了鼻尖那一股浓烈的烧焦东西的气味,心脏狂跳着在咚咚咚地打鼓。 秦沐将虚掩着的院落门推开,入眼满是一片狼籍,高大的屋檐主架已被烈火吞噬得只剩一片黑焦,倒是还颤颤巍巍地勉强撑着这一破屋残躯。 只是放眼往屋子里头望去里面的陈设已经横七竖八地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娘娘呢?不会在这一片黑焦里没能逃出来? 秦沐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丝的念想,心里做了无数个自我安慰建设却依旧慌张无比。 “秦姑娘,姚婶在那处”,风鸣及时拉住她的胳膊以阻着她进入焦屋,声音生涩难忍。 秦沐这才瞧见了院落的隐晦一角梁空空守着一人的背影,在那狭小的墙檐下。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只是一看见那薄薄的一层外衣盖着的人,她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灼泪。 “秦姑娘,请节哀!”风鸣将刚才她打的伞捡了回来,横在她的头上。 “是谁?”她的声音很是颤抖却又异常地冷静,只是梁空空的微微撇脸瞧见了秦姑娘的眼睛,布满了满满的血丝红的可怕。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怒的她。 “不知,空空赶到的时候,屋子已经着了起来,姚婶也已经”风鸣据实回答。 “娘不怕,阿木在”,秦沐将姚宣的尸体抱在怀里,双手环得紧紧的,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将冰冷的尸体圜转过来。 秦沐满脑子都是四周哗哗哗的雨声和频率加速的心跳声。 今日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炸素肉丸子,还在温柔地用帕子给自己拭汗,还在口口声声唤着她阿木。 怎的现在就冰冰凉凉躺在了这里,连再看她一眼都再也不能。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去天派寻求治好娘亲病的法子,学自己想学的东西,与娘亲幸福安乐一辈子,简简单单却不负此生。 只是为何命运总是要给人变好的希望之后,再狠狠地给人击溃心神的一击。 来这个世界之后的信念和希冀在一瞬间被人打碎之后,秦沐无疑是崩溃的。 一种毁天灭地的破碎感占据了整颗心,她现在说不出任何的话,只想和母亲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 “不好,有刺客!”风鸣突然大叫一声,两指相曲放唇间吹出一声独特的声调之后,‘噌’一声就抽出了寒光凛凛的佩剑。 梁空空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握紧手里的剑柄,这一回他定然要守护好秦姑娘。 刀剑之声顿时不绝于耳,秦沐喉头腥甜再忍不住,浓稠的血溢出嘴角。 只是被她用手若无其事地擦掉,再一抬眼,她红红的眼眸中,皆是杀气腾腾。 她不知这一波人是否与杀母亲的是同一拨,只是既然他们不肯放过她,她又何必给对方留面子。 敢有冲她而来的计量,就得承担被她折损的代价! 第二百三十一章 遇袭 四个暗隐几瞬集合到位,每一次的互通消息都是与任务的赛跑,稍有差池其他同伴可能就置于危险。 所以一旦接收到同伴消息,不问急缓,他们必然倾尽全力马上到位,这也是皇室暗隐的重要规定条例之一。 四人后背相对,看着整个院落里满满将他们包裹的黑衣人,心中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空空,小心!”风鸣余光所至就瞧见了一把剑劈向专心对敌的梁空空的后背,只是他根本腾不出手去为其挡掉,只得大喊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邪气的大刀像一座山似的挡在梁空空的后背,“咔”,剑尖触刀面应声而断。 那手持剑的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眼珠子蓦然睁大,一下秒那把大刀就轻轻巧巧地划破了他的喉咙,无声地倒下。 秦沐挥着敛煞,刀刀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疑,因为在这时刻,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她所在乎的人。 鲜血喷溅,满鼻子满眼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和触目惊心的红,身上也不知被刀剑砍伤了多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一句话曾经秦沐是怎么也无法理解的,是什么仇怨非得走到这一不死不休的地步。 只是她今天是明白了,很多时候不是自己不肯放过别人,是别人不肯轻易放过她。 看着院落里挥舞着大刀的女人,脸上皆是麻木的恨意,战斗力直线上升,根本就到达她修为的顶峰,他方的伤亡顿时加剧。 只是杜天可不介意自己手下死了多少人,反正这些人也是他哥哥的,是一群只认令牌的蠢蛋,纵然这五个人的本事再高,他的人海战术总能赢了上风。 既然杜海狠不下这个心,那么他来替郡主完成,杀掉这个夺去大殿目光的女人。 一波杀完再来一波,人的精神力与体力毕竟都极其有限,况且又没有救兵接济,大家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好法子。 明显这群黑衣杀手用的是人海战术,多耗下去总有不敌的时刻。 “空空,带秦姑娘走,我们断后”,风鸣凑近满脸血污的梁空空,低声说道。 “不,我来断后,你们走!祸是我闯下的,我来赎罪!”梁空空一口便拒绝了。 现在谁人不知,留下断后之人便是临危险最近之人,风鸣念他年纪小,只是又有谁的命值得被丢,况且不能因为他的过错而导致别人深处险境,他决计是不会走的。 “梁空空!”风鸣大喊一声,朝他一个倾身,梁空空只能瞧见风鸣的半个臂膀被剑头穿过,就在自己眼前。 一瞬间他只觉着自己的眼眶红了,这些年岁这些人都像自己的哥哥那样护着他,指导他修炼与习武,照顾他生活与成长。 “空空,快带秦姑娘去莲庄,找救兵来”,风鸣忍着剧痛伸腿一脚踢开后面的黑衣人,又转身焦急地与他说。 “她不能出事!你懂吗?!”风鸣情绪失控地大喊,伸手推了梁空空的胸膛,他骤然一个趔趄,似是如梦初醒。 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其他三人皆负重伤,确实不宜护秦姑娘离开,梁空空深深地瞧了一眼风鸣和其他浴血奋战的两名暗隐。 而后就坚定了步伐冲到秦沐身边,拽起秦沐的手就跑。 “你这是做什么?!”秦沐使劲挣脱他牢牢拽住手腕的手,却是无法挣脱开,她一直知道梁空空年纪虽小却有黄级大武师的修为。 “我们去寻救兵。” 梁空空几乎是在拖着她走,根本不敢告诉她搬来救兵的可能性。 “去哪寻?还来得及么?你告诉我!凭什么要风鸣他们为我们拖着!” 秦沐又不是个蠢蛋,凭少年三言两语就能被哄骗到的,这一别定是生死之别。 “秦姑娘!”梁空空的眼泪夺眶而出,“若是护不住你,我们暗隐的任务才是真正的失败你懂吗?你不能为我们回去而搭上一条命!” 他何尝不知道与其他暗隐已是生死一别,只是若是秦沐出事,他们所做的牺牲才是真正地一文不值。 “别让风鸣他们的牺牲一文不值”,梁空空还只是个少年,接二连三要经历这么多从未有过的分别之哭根本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一直哭着苦苦哀求秦沐。 “去哪里搬救兵?”秦沐冷下声来,听进去他的话思考过后,就比他镇定多了。 “莲庄。” 梁空空回答,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秦沐心里虽有几分诧异,但是这答案对她来说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原来是莲庄的人。 “走!”秦沐晓得凭他们五人之力确实不可能撑到最后,那一波又一波退不完的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现在只盼着早点盼来救兵,风鸣他们能撑久一些,只是天不遂人愿,既是笃定了主意奔着秦沐而去,又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杜天的人很多,拨出一些去追绰绰有余,他可是在动手之前就估量好了这几个来路不明保护她的人,知道没有那么轻易对付,所以带够了人。 今日定能让郡主如愿。 夜晚本就最容易令人感到懈怠,蛮夷人压根没能料到白天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晚上会卷土重来。 面对天乩将士的挑衅,安能再围着篝火吃肉?自然是戴甲上马英勇追击。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天乩将士竟把他们引到三位坪外,三位坪地势复杂易设埋伏,他们还真不敢相追。 只是在他们外边徘徊之际,那群天乩士兵又冲进了十字坡,十字坡不可能设下埋伏,这样一想,蛮夷将军心一狠下令追击,追进了十字坡。 温水煮青蛙,慢慢将其引退入三位坪,简五的一直的按兵不动到推落大石,显出埋伏,再到简莲生带兵从三位坪外包抄。 蛮夷人虽英勇无比,带兵将军的谋略却终究还是逊色几分,夜晚屠杀开始。 简莲生满身是伤地回到营帐已是深夜,营帐外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天乩大胜,休整几日便可班师回朝。 “你不可说,主子如今伤势如此,根本不可驭马!”简五神情激动,却根本不敢放大声量,怕惊扰到倚头小憩的简莲生。 陆隐沉着个脸,根本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失去意识 简五本以为陆隐答应了自己不说,便急匆匆进营帐帮太子上药去。 哪里想到在上药之时,陆隐还是面色凝重地闯了进来。 “禀太子,后继暗隐赶到富贵村时,四暗隐全部陨落,秦姑娘仍不知所踪。” 陆隐单膝跪地,微微低着头,表情很是肃穆。 “第二波?”简莲生音量不高,如今的嗓子已经沙哑至极,几乎是喊不出话来。 “应是得知秦姑娘下落才再次现身,人数众多暗隐四人才不敌。” 今日之事发生得急促,他们又不在玄化国境内,只知出现两批杀手,何人派来无从得知,两批是否由同一方势力派出也无法判断。 只是现如今后继暗隐赶到时已然人去楼空,只剩残局。 所以他们是冲着秦沐所去,至少这后边一波人是。 简莲生的脑子还是第一回这样乱过,他甚至无法马上理清楚头绪。 一对深居简出的母女怎的如此突然遭受这样的大祸。 村内之人没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他的人陨落也非普通家族的人可以做到。 究竟是为了什么?姚婶的身份存疑不假,但怎么可能这么突然被人发现又仓促登门,这定然是哪里不对。 秦沐若不是逃了便是被抓,无论是哪一种,等他回去定保她无恙。 简莲生的头痛欲裂,索性便不想了。 他将里衣合拢,单手变抓起悬挂着的黑色披风,落于肩头遮住这一身的伤,“备马。” “主子,马颠簸你的伤不宜骑行”,简五一拍大腿,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这主子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要赶去玄化国救人,那姑娘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竟惹的主子这般上心。 “无碍,简五留下与池将军说明,陆隐随我一道先回玄化”,简莲生纵然脸色惨白,说话做事依然有条有理,不由得人反驳。 简五皱着眉还想说什么,被陆隐的眼神给逼退得把话又咽了下去。 纵然那丫头无心,总是拒人于千里,安安份份守着她心里那一亩三分地,不肯轻易交心。 只是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着能全身而退,简莲生现在蓦然而知,他要她,他念她,他恨不得她天天在自己面前蹦跶。 他心中有一种不知是信念还是慰藉的东西,他总觉着她不会出事。 祸害遗千年,这冷心冷情二十多载好不容易碰上了这么个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守不住! 驰马奔走,不顾月夜之色,国家护好了,便只有你了。 总说夜雨如酥,沁凉的雨珠打到清雅花纹的伞面上,弹跳迸溅。 执伞人一袭素静蓝袍,行路踟蹰,沿着小路边缓缓地走,深夜叨扰诚然不太礼貌,他也不会进门,心中的执念。 只是这夜雨大,新屋房舍是否结实牢固,茅草之下是否会漏进些许雨水,姚婶素来易受凉,咳疾易加剧。 念至如此,莫青澜的脚步声快了一些,只是还未走到秦家,便瞧见小路之上慌张仓促过来两人。 未打伞,格外地狼狈,似在躲避何人的追逐,莫青澜本想隐藏相让,但这其中一人的身影竟无比地熟悉,他停住了脚步。 “秦沐?”等着人靠近些了,莫青澜才敢确定地开口试探询问。 “梁空空,莫大夫是自己人”,秦沐眼疾手快地抓住要冲上去的少年的胳膊。 “他是”莫青澜下意识地就打量这满身血污的少年,疑问的话刚刚吐出一半,目光落到秦沐身上后。 他发现秦沐的身上也一般无二,满满的血迹不知是否是她的。 莫青澜下意识地就把伞横到了秦沐头上,向她逼近了一步,担忧地询问道。 “秦沐,发生什么事了?” “快走!后边有追兵,快!”秦沐哪里来的及与他解释那么多,急急忙忙与他说,并不想把祸端染给他。 只是这会子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们这耽搁的几秒,十来个黑衣人已然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姑娘,你和莫公子先走,我拦住他们”,梁空空顿时紧张起来,抽出佩剑以作应对。 “别唬我了这一回,我死也不走”,秦沐冷笑一声,只是盯着的都是这些虎视眈眈的黑衣人。 走了一回是为了顾全大局,这第二回她怎么可能把梁空空一人留下,谁的命都不卑贱,凭什么这么多人换自己的命。 黑衣人互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出不出手,莫青澜微微地眯了眯眸子,心中涌上一阵道不明说不清的猜测,只是还未落实。 敛煞握在手中,秦沐紧紧抿着唇,参参也皱着小眉毛异常严肃地盯着敌人,随时准备放个小火让对方懵圈。 “莫大夫,一会儿我开路你便冲出去,千万不要回头,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轻易追你。” 秦沐用敛煞的刀面劈晕了一个,就机靠近莫青澜与他低语一声。 莫青澜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言同意或是拒绝。 他修药师,本就无法以精神力凝气雾,只能用药火应敌自保,潇火也累得气喘吁吁,而黑衣人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地接应赶来。 三人应对得都是精疲力尽,人总是有精力耗竭的时候,何况秦沐是刚从斗兽场擂台九死一生下来。 一直撑着总有精神力不济的时候,她怕是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秦沐不由得苦笑一声。 她已经疲惫疼痛到连敛煞都挥舞不动,这如梦般的两世没想到竟是如此短暂。 “秦姑娘!”少年一声撕破喉咙的大叫,秦沐蓦然回头,却只瞧见少年血迹斑斑的脸庞惨白,像一朵被雪冻伤的花,迅速地枯萎,失了血色。 一把利剑贯穿了少年单薄的胸膛就在自己面前,为她挡住了原本刺透她心脏的一剑。 秦沐很想哭,此刻却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她的心骤然一恸,全身的力气顷刻之间都仿若被卸掉。 那个略带害羞又思妹心切的正义少年,在她眼中还是一个孩子的年纪,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为了她而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喉头的腥甜再压不住,喷射出的一口鲜血混着骤然下落的雨水,流落在地上,与漆黑的夜色混为一体,再难分辨。 秦沐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十指紧扣 秦沐只觉着自己身处无边的混沌之中,周围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毫无目的地在这一片无尽的世界里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耳边隐约有人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莫名的,秦沐觉着有些害怕,身体是渐渐地发冷。 “大殿下,这姑娘的致命伤不在外处,而是五脏六腑皆被损伤,经络血脉也只堪堪粘连,怕是一完全损断便是回天乏术,臣以为现在的最好法子是以五灵入药浴,慢慢温养一夜,瞧明日是否有所好转。” 太医温城如实相告,只是心里念着这五灵实在珍贵,不知大殿下如何抉择。 “本王这就去药库取,父皇那里本王会担着,温太医便大胆拿五灵入药浴,定要保秦沐无碍!” 莫青澜一身的风尘仆仆,又急匆匆地出了殿门去。 外边雷声如骤然出现的鼓点,吓得人心里一颤,电闪惊亮了半边皇宫的天,煞是骇人。 “今儿个的天”声线妩媚中带着缱绻,懒懒的语气此刻却自带说不出的阴沉。 女子眼梢尾微微上扬,精心用朱砂点染的两片娇嫩薄唇轻抿,眉间三瓣花钿栩栩如生。 金钗玉环,叮当作响。 “郡主莫要为气候担忧,今夜大雨,明日必然天晴。” 夜气寒,厉倾城披着缎锦细花绸大麾自是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只是这一众跟着默不作声的侍女早已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眉眼娇俏的侍女眼神目光一直较为活络,听着厉倾城似是自言自语开了一句,便暗自一笑,自以为贴心地出了声。 “本郡主喜雨,自个儿掌嘴。” 厉倾城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撇脸狠狠剜了那侍女一眼。 那侍女敛了敛神情,暗暗地咬了咬唇,默不作声地自己扇起了巴掌,只是那眼神里是满满的不服气。 “郡主,杜天求见”,殿外的侍卫匆匆来报,带进来一身的土腥气,厉倾城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让他进来!”厉倾城悠悠转身,倨傲高贵地一甩袖袍,居高临下地等着杜天下跪请安。 “参见郡主,是属下无能,本要得手却被大殿下识破身份,属下不敢与他动手这才任由秦沐被救走。” 杜天心里忿忿不平,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帮郡主成事,若不是他心急取秦沐性命亲自下手,若不是大殿下认出了自己,怎么会到最后关头由得大殿下威胁! “那女人现在何处?”厉倾城的声音不辨喜怒,杜天也不敢抬头瞧她,只得闷声回答。 “在大殿下的潭梧宫。” 杜天的声音低下去,他十岁那年就结识了郡主,到后头杜家为公主殿下卖力,自是知道她对大殿下的痴迷。 果然在这句话的下一秒,厉倾城就脸色大变,一手掀翻了就近的一张桌子。 侍女们包括杜天,皆面面相觑不敢出言一声。 “郡主不必着急,既入了宫,揉搓捏圆还不是由郡主说了算,到时候用痛苦一百倍的方式去折磨她,不是更为顺心么?” 刚才那个被勒令掌掴的侍女出乎意料地上前一步,竟又大胆地开了口。 这一回厉倾城倒是没有出言让她再次掌嘴,反而是微微挑起了精心弹画过的眉,开始上下打量这个特立独行的侍女。 良久,久到那个侍女额间的汗都快要滴落下来,厉倾城终于又再次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抚一抚指甲上鲜红的丹蔻,似乎是按耐下了心头的怒火,厉倾城的语气又漫不经心起来。 “奴婢丹心”,那个侍女的声音微微颤抖,将诚惶诚恐与小心翼翼又做到了极致。 毫无疑问取悦到了厉倾城,她脸上浮上些轻蔑不屑,又再次开口道:“日后便随身跟着我。” “奴婢愿为郡主排忧”,丹心盈盈一笑,到位的一个福身,有礼有度。 杜天因此逃过一劫,心有余悸但更多地还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一脸不忿地出了公主府。 只是一出了府门,杜天就被人打晕拖了下去。 临近天明,万籁终于俱寂,淅淅沥沥的雨声也终于停了下来,地石润湿,早起的鸟儿还没开始鸣叫,只是这潭梧宫内的树上却不甚平静。 “秦姑娘这可是在药浴着,主子怎么能直接闯了进去!” 简五抓着自己的袖子暗暗地搓了搓,一脸的惊奇诧异又不能出言阻拦。 陆隐悠悠抛过去一个白眼,跟回玄化国干嘛,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就该跟池锋班师回朝去,还巴巴地跟上来给人添堵。 又啰嗦又没有情调,自从没江尧那个更让他看不顺眼的,简家小五的没情商要逐渐上升到他心里嫌弃的第一名了。 “既然要跟来,能不能闭嘴,被人发现你等着被太子剥皮抽骨!” 陆隐不满地用胳膊肘锤锤简五的胸膛,示意他不会说话还是闭嘴,打扰他看好戏的兴致。 “唉这什么也瞧不见里头在干嘛,我要去离近一些”,陆隐边念叨着边纵身要跳下栖身这棵树。 只是未曾如愿就被简五一把拉住了胳膊。 “陆大人,你看主子的好戏若是被发现也得被剥皮抽骨,收敛点!” 陆隐讪讪地又重新在树上蹲好,他说得不无道理,虽然太子现在比较虚弱,但是那个妖孽可说不好,保不齐真的被他察觉到就完蛋了。 屋外这么热闹,屋内却异常地安静,若不是地上的影子在走动,还真觉察不到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 氤氲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导致温度异常地高,莫青澜命人在药桶之下放了足够的灵石。 灵石本是有助于修炼者凝气聚气的一种能量石,如同兽晶对灵兽的功效。 但是因灵石天生地养,低阶的灵石一抓一大把,所以逐渐灵石也可作为修炼者之间交易贩卖的货币和其他一些基础用途。 药桶之下的灵石就可发热供其一直保持舒适的温度,这就是秦沐泡了整整一夜也未感到难受的原因。 指尖触碰温暖的水面,再往下直到在水下抓到柔软细腻的东西。 他毫不迟疑地紧紧握住,再温柔地拽出水面,她露出水面的半截手腕,白皙嫩滑。 水面之上,是十指紧扣。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先轻薄后摔 原来女人的手竟如此地柔软,软糯得像那粘牙的桂花糕。 简莲生用指腹轻轻摩挲秦沐指上的老茧,反复握在手里摸。 手心软,手指的指腹却是这样粗糙,赶明儿得让她注意养着点手。 秦沐是不知道他还把自己的手玩上瘾了,要是此刻她是清醒着的,定一巴掌就抡过去了。 简莲生突然觉察到自己忘了正事,不自觉尴尬地轻咳几声。 正欲弯腰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伸手扯下一旁搭晾着的为她准备的衣裙,覆到药桶上边。 而后将秦沐的胳膊微微一拉,再弯腰顺势将左手揽入她腰之上,右手寻她在桶中的双腿。 “哗啦啦~”水滴接连不断地滴落,秦沐被他打横抱起,衣裙正正好覆于她湿漉漉的肚兜之上。 该死的,竟然真的除了肚兜就未着寸缕了,感受到手掌之间的温热滑嫩,简莲生只觉着脸噌地就发烫了。 她像颗烫手山芋似的,简莲生迅速把她放到床上,久久地站着,伤透脑筋地想,不知道该怎么让她能坐着,乖乖坐好他才能为她修补经脉。 想起刚才露出水面那半截光滑细腻的肩膀,简莲生头一次感觉到无力感,那妖艳的画面像在脑中生了根似的挥之不去。 分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么能像给自己下了蛊似的! 简莲生微微地蹙起了眉,抿起了唇,眉宇间满是疑惑不解,自己究竟是瞧上了她什么?! 夜深露重,无人叨扰,心思也转得十分活络,只思考了几瞬简莲生就决定继续动手了。 那大殿倒也舍得下血本,五灵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百年灵参,收集虽极为不易,但是每个大家族都会备上那么一两套,以供重要血脉重伤时得以温养。 只是这五灵虽有效,疗伤进程却极为缓慢,秦沐伤及内腑,这么泡下去不得泡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 况且那后一波黑衣人来自玄化国皇室,秦沐如今如此重伤,并不安全。 只是他现在不能随意将人带走,厉青澜既然能安然无恙将人救下,足以证明那黑衣刺客的主子忌惮他,那么秦沐在此处明面上暂是安全。 还是快些把这丫头救醒,凭她的聪慧定不会轻易叫人算计了去,等他把所有事情查明白,就来把她带走。 简莲生怕秦沐身上的衣衫在她坐起来时滑落,便特地又用被子将她裹个严实,只露出两只赤裸的胳膊来。 做完这些才满意地把人给扶坐起来,四掌相接,他将精神力化为温和的游丝去修补她伤痕累累的经络血脉。 只是他蓦然发现她体内的雷火竟主动随着他的气丝也依样画葫芦地帮她在修补。 简莲生不禁觉着好笑,这丫头得天独厚的机缘福泽和这顽强不息的生命力啊,哪需得人过分操心。 想归是这样想的,只是为她疗伤却未曾停下,雷火诡谲,书上也未有详细书解,他若是轻易停下,保不准这雷火也随他而停。 随着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他的伤痛更为显着出来,手指本就微凉,这会子已经变得冰冷,反倒是秦沐的手掌心暖烘烘的,逐渐回过气神来。 “咳咳”他修炼的功法本就属寒性,身上的暖意也逐渐消散,比起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他的脸色更为糟糕。 简莲生无法抑制地轻咳起来,却又尽量地压低了声音,虽然殿外的侍女侍卫被暂时迷晕,也难保其不会突然清醒。 秦沐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但是耳边一直陆陆续续传来嘈杂的咳嗽声,她潜意识地皱了皱眉。 “秦沐,赶快清醒。”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的声音,低沉好听,如旋旋转动的某种特殊乐器的音色,能迷惑住心神的那种,因此秦沐不由自主循着他的声音去走。 只是眼皮子重得厉害,浑身又没有力气,秦沐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脑袋在他的胸膛里轻微地摩擦着。 想拼命把头支起来,却又焉搭下去,用尽尚未完全回复的精气神全力睁开耷拉着的眼皮子,微微地睁开一条缝。 “嘭!”巨大的水花几乎要漫过头顶,秦沐被结结实实地扔进了药桶里! 只是药桶并不深,秦沐只呛了几口药水就又浮到了水面上。 满嘴的药味儿又狠狠地摔了一屁股蹲儿,她的神智略是清醒了些,强撑着睁眸,目光所至只瞧见一抹黑色的衣角消失在窗户边上。 哪来的宵徒子,轻薄完了还摔她! 屁股被摔得火辣辣的疼,秦沐慢慢地把手挪到屁股底下,轻轻揉了揉,好生委屈。 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暂且不管,只是她现在又是在哪里?秦沐下意识地皱眉,开始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 倒下去之前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还犹存在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一念及此秦沐就觉着心脏在钝着疼。 深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还在隐隐作痛,秦沐又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养神,不过比晕倒前是明显要好上太多了。 现在看来,这药浴对自己的伤势有好处,无论这是在哪里,至少现在的情势看来,这里的主人是要治好自己。 那么就先暂时在这儿养伤也并无不可,一切等待静观其变。 而简莲生本正要把她抱回药桶里,却瞧见她慢慢悠悠似要睁开眼睛。 有生之年鲜少的要被抓包的慌张,他下意识地松了手把她往药桶里一丢,慌不择路地就从窗户里翻走。 而外头的陆隐简五瞧见自家主子跌跌撞撞地从木窗内翻出,脚步这么趔趄还是头一次。 再瞧着他更为惨白的脸色,湿答答的袖袍更显狼狈,莫不是趁秦姑娘伤病之时竟然做了那样的事?! 只是这时辰是不是太过短了些,陆隐暗暗地把话咽了下去,想不到啊想不到,太子竟然 “安排些人来,此回再看不住,你便去乡下种田。” 声音冷冷淡淡又格外地严肃认真,陆隐丝毫不怀疑简莲生这话的真实性,顿时敛起了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恐慌,堂堂大理寺卿怎么能去种田!!!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最为疏远的姑侄 天还蒙蒙亮,大道小路上都人烟稀少,嘎吱嘎吱的马车轱辘的转轴声格外地清晰,晨光尚未明朗,马车的颜色也未可知,只知是停到公主府外边。 “殿下,时辰还早,郡主怕尚未起身”,何间勒停马车,转头出声向马车里的厉青澜说道。 “你去敲了大门,若还未醒,我们便等着”,厉青澜回声的同时,缓缓地用指撩开了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来。 眉宇之间是鲜少出现的寒气和愠怒,他静静地看着死气沉沉的肃穆大门,朱红色的涂漆一丝不苟中显着大气,更显示了主人的挑剔。 他自小不喜欢来此,许是对那个姑姑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只是今日,他想问问清楚与秦沐有个交代,所以便主动来登门。 只是何间还未来得及叩门,沉重的大门就被率先缓缓打开了。 正中间的女子一身精细繁重的宫服,着一条暗红色对襟振袖收腰绸质罗裙,雅而不俗的细花点缀,腰间系一条镶嵌细碎珠玉宝石的橙红色宽绣素锦腰带。 裙幅宽大又熠熠,轻泻于地,挽挽旖旎拖三尺有余,优雅华贵,只是此女与厉倾城那般有一双勾人心魂的丹凤眼,眼尾上挑,流转眉眼之间便风情万种。 只是此女虽妆发精致也难掩额间颈上的淡淡细纹,诚然已是个保养得当的妇女。 “奴才参见长亭公主”,何间曲膝下去,行了一个到位的礼。 “起身罢!”厉长亭淡淡地吐出三字,脚步却不停,由侍女搀扶缓缓地迈出门槛,走下台阶,靠近马车。 彼时厉青澜自然也下了马车来,弯腰作揖,恭恭敬敬。 “青澜拜见皇姑姑。” “澜儿今日如此之早上门,可有要事?”厉长亭的语气很是柔软,轻启朱唇,优雅娴静,似乎对这个侄儿很是爱护耐心。 “青澜找表妹倾城问问事,也不甚要紧,叨扰皇姑姑”,厉青澜语气中衔着些许愧疚与隐瞒。 此事确实不宜被太多人知晓,况且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皇姑姑的手段,被她知道的事多并不是件好事。 “无妨,本宫也正要去你皇奶奶那请安,你且入府去等着暖和些。” 言谈不过几句,姑侄二人便各自分开。 说来也怪,倾城郡主对大殿下痴迷是整个皇室众所皆知的事情,但是长亭公主却从来也不与其亲近。 甚至比一般的姑侄还要冷淡许多,明明十几年前并不是如此,只是皇家的事哪轮得上人去猜忌。 旧事便只是旧事,无关紧要的人也不会去深究。 秦沐又迷迷糊糊地在药浴里晕乎了几个时辰,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两个细碎的脚步声蓦然让秦沐惊醒,反射性地将身体沉下了浓棕的药浴里去,只露出个戒备的脑袋。 “秦姑娘醒了,墨洁姐姐快去告知大殿下”,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边说着边已走到秦沐面前,另一个脚步声也嗒嗒地小跑着远了。 “你是谁?大殿下又是谁?”秦沐深深地蹙着眉,防备之心也丝毫不减,面前的人模样还算可人,却着了一身侍女衣衫。 只是她这衣裳料子却不差,定然是大户人家手底下做事的,只略扫了几眼,秦沐就有了判断。 “奴婢墨珠,是潭梧宫的侍女,这大殿下自然是玄化国的大殿下。” 墨珠略有些为难地支支吾吾,她虽素来为人蠢笨些,但这也不敢直呼大殿下的名讳啊! 秦沐心里一咯噔,皇室的人?这么说她现在身处皇宫? 略略地挑了挑眉,莫名地觉着心焦,上次那个嚣张跋扈的‘暴发户’二殿下厉清宴,可没给自己留下多好的印象。 这次这个大殿下自己怎么会被他相救,落在他手里,她失去意识前莫大夫还是完好无损的,可别出什么事儿。 “秦姑娘,若是你觉着好些了,让奴婢为你穿好衣衫,大殿下在房外等候,说有话要与姑娘说。” 嘎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另一个陌生的侍女小步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说了这一番话。 乍一听倒是挑不出来什么错处,只是语气生硬了些,倒像是她自个儿就为秦沐做好了主。 也罢,秦沐自是答应,毕竟这大殿下她倒是要瞧上一瞧,看看这宫里养病的倚仗是否牢靠。 只是这宫里的服饰里三层外三层,穿得秦沐有些窝火上头,惹得两侍女低低地笑,只是这笑意秦沐是瞧出了两份端倪。 自古女子哪有不爱美的,锦衣华服,金钗玉环,若她有这个命可要可乐死了,这丑姑娘竟然还不耐烦起来。 后进来的墨洁心道是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尊容,也配穿这样好的? 虽面上不显,但那轻蔑的目光秦沐是瞟到了,这侍女并不如表面温顺。 倒是一旁那个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的墨珠,虽然瞧着不太机灵,人看上去也木讷,倒是比她要真实许多。 终是梳妆打扮了个完全,秦沐还是由衷地感叹,自己那一身粗衣麻布的可是比这繁琐冗杂的宫服要好上许多。 由此看来,她绝对在宫里这生活不下去,光是这衣衫就合不了她的心意。 一会儿去探清那大殿下的底,然后好生答谢之后便尽快离开。 “秦姑娘,奴婢扶你”,那墨洁眼珠子滴溜一转,直接上前去搀扶起了秦沐的胳膊。 秦沐淡淡一笑,并未拒绝,由得她搀着,反正自己也正是腿软没有多少力气,她爱表现就多表现着,自己又没损失。 而外头的厉青澜从未像现在这般踌躇过,手心里紧紧攥着温热的白玉骨瓷杯,却迟迟未送入嘴里去。 秦沐若是知道自己隐瞒了真实身份,可否会生气? 况且这倾城所说杀害姚婶之人并不是由她派出,他暂且是信的。 厉倾城为人虽泼辣阴狠些,但是她既已承认追杀秦沐之人是她,没必要再将之前做过的事多做隐瞒。 虽然倾城决不肯与秦沐道歉,但是她答应了不再派人伤害秦沐,倒也是让他略微安心了些。 只是,那杀人放火的人究竟会是谁?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当成真心朋友试试 若干个不知怎么与秦沐出口的话题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况且昨晚那一场恶战本就精神匮乏,又连夜冒雨赶回皇宫寻太医。 再有去皇室药房千辛万苦取了五灵,又精心布置秦沐偏殿的一切琐事,清晨又驱车前往公主府质问倾城。 兜兜转转一系列的事情下来,精神自然不济,脑袋疼得快要炸开。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动静,厉青澜愕然抬眸,然后是实实在在地说不出话来。 她本长得就偏瘦弱,却出乎意料地将这身宫装给撑了起来,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除脸上那块骇人胎记,其他地方皆肌如白雪。 厉青澜不愿她着侍女服饰,便将他母亲生前做太子妃穿的宫服拿予她穿。 一头黑亮柔顺的青丝垂在双肩,柔美之极,虽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只是在他瞧来更添病俏。 秦沐身上着的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内长裙,再轻笼一件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绣白色拖地烟笼梅色百花外衫,端庄之中显着些许灵动,让人瞧着好生欢喜。 厉青澜是瞧见秦沐楚楚动人,心中面上才怔,而秦沐则是看到房外的大殿下原是他,而呆怔住几秒。 “莫大夫”秦沐蹙眉,对这个巨大的信息量还难以消化,疑惑地喃喃道。 “怎么还是唤我大夫”,厉青澜无奈地轻笑一声,“之前不是说好只唤名字?” “多谢大殿下救命之恩”,秦沐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倒是从未有过地规规矩矩作了一揖,是较为明显的疏离。 “富贵村是形势所迫,我实在不便与你说明,只是秦沐,与你交友我从来都是真心的。” 心中焦急,厉青澜便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语气也诚诚恳恳。 秦沐点点头表示她信,莫大夫不会害她,只是他入富贵村的动机不纯也是事实,皇室的人就是秘密太多。 “我要替我表妹与你道歉,那批追杀我们的人是她派来,不过杀姚婶一事与她并无关系。” 厉青澜语气诚恳,毫无保留地与秦沐说明,但是也及时为厉倾城做了担保,他自是希望二人能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倾城决不可能低下头来道歉,便只能劝劝秦沐不要太过计较,不然容易在倾城那边吃亏。 “大殿下,我自有数,你不必挂怀”,秦沐原先微微地吃惊情绪逐渐隐了下去,面上不露山不露水,只是对厉青澜还是语气和缓。 就算娘的死与他表妹无关,但是那护着她的四个无辜暗隐,皆命丧他表妹之手。 若他真的足够懂她,就该知道她不会轻易放手,只是本身的立场就是不同,自己的气没必要撒在厉青澜的身上。 见秦沐又称自己为殿下,厉青澜的话噎在了胸口,满心的雀跃像被一盆冷水给浇灭。 好像又回到了她刚下青都山那段时间的戒备了呢!现在的她除了满心的丧气,还有更深的生人勿近。 不过也是无妨,只要她肯留在潭梧宫就好,他就一定可以消下去她心的芥蒂。 “你这段日子还是离不了药浴,温太医说醒了也要调养三日,村子里的事我会去处理,你放宽心便好。” 厉青澜还是温温和和的语气,全身心为她考量的模样,倒与富贵村的时候一般无二。 这也算是陌生的环境和人群里较为熟悉的温暖了罢!秦沐如是想。 “我留在你这里,若有不便我可以即刻离开,万要拖累了大殿下”,秦沐自来不是个喜欢把祸水引给别人的人。 现在杀害娘亲的人还不得知,保不齐自己就是个倒计时的炸药包,只是碍于她现在伤势颇重没有自保能力,不然她也决计不会留下。 “没有不便”她的话还未说个完全,厉青澜就急急忙忙地接上了话,像是十分迫切地希望自己留下来。 “留在这里没有不便,我在富贵村里的事已然完成,日后有我在宫里,不会有人欺辱了你去。”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但是秦沐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他一直将她看作朋友,之前是对他的身份不透底所以才千方百计要与他远些。 现在这玄化国大殿下的身份已知,也算是知根知底,或许可以不那么明确地拒绝这个男人的善意,当成真心的朋友试试? 念及此,秦沐蓦然真心地笑笑,真挚地低语了声“多谢!” 天色大明,被风雨席卷了一夜的草树花木都露出缱绻仓促的姿态,有的折腰,有的繁杂地落了一地的叶。 雨水湿了地,云阳一出自是被马上烘干,只是那血水汇成的血坑一时半会儿可干不完全。 早些时候,简莲生从那皇宫湿了衣衫回来,得知她无事之后,自然是要来处理这残局。 姚婶的尸体他静穆着看了许久,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她不是寻常妇人,所以他才在离开之际留了些暗隐护着。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场杀戮竟来得这样仓促和狠厉,简莲生此刻更多的是后悔,没派再多些的人守护着这对母女。 虽然暗隐失了职,但是他还是要感谢他们用命换回那一个姑娘,因此嘱咐了陆隐四人皆厚葬,家人都要好好善后。 “查姚宣。” 简莲生的声音微微颤抖,久久才吐出这三个字。 “是!”陆隐应了一声,又踌躇地开口,“隔壁院落有人生还。” 比起秦沐的这个院子,隔壁的救助处情况更为惨烈,似乎是昨日一院子的人回来恰好撞上了厉倾城所派的那帮人。 都是一群老弱病残哪有什么抵抗力,顺手就被灭口了,因此那个院落之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陆隐初见时也被其惨不忍睹的一幕给怔到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药师能把人完好无损地带走,说明第二批黑衣刺客定与皇室有关,而能如此念及厉青澜的,那皇室就没有几人。 且那郡主善妒又痴缠厉青澜,上回斗兽场也瞧见过秦沐,这第二批杀戮八九不离十是那厉倾城的杰作。 简莲生闻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隔壁院落的老人大多也友善可亲。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弟分歧 平日里秦沐喜欢与老人们在院落门口闲聊几句,沐浴着夕阳余晖,柔和的金色光芒打在她的侧脸。 那时候的她才不像是只炸毛的小刺猬,温顺亲切得很,而他喜欢坐在院落之中饮茶,不着痕迹地瞧着她面上的神采飞扬。 世上无情之人许多,只是人总是有颗恻隐之心等待被人唤醒。 简莲生一入救助处院门,下意识地将脸撇到另一处去,因为他第一眼就瞧见了凤花婆婆胸口的黑红血迹,她正蜷缩着身子倒在一处,脸色也早已是死人的青黑。 “太子,是一个神智不清的庄稼汉,护着个发高烧的孩子,不容我们靠近。” 简五见他入院,急忙迎上来汇报据实情况。 简莲生大致心里有了数,他进了屋内,声音尽可能柔和一些。 “阿钱,带着富康跟我走好么?” 那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子本是一脸戒备地挡着陌生人,但是自看见简莲生进来,眸色里的害怕与抗拒就淡缓了下来。 “表哥,他们是坏人!要欺负富康!爷爷奶奶都死了” 阿钱慷慨激昂地用手指着简莲生身边着黑衣的暗隐,眼里几乎要闪出泪花来,身子还是不愿意侧让半分。 简莲生知道阿钱的脑子与常人有异,甚至还不如富康机敏,所以他一直当富康是最好的玩伴,这般护着也是情理之中。 怕是昨夜富康因高烧未与大家出门,而阿钱留下来照顾这才躲过一劫。 这院子里的惨案第一现场是院外,等杀戮干净了才将人拖回院子里,院门紧闭,避免很快被人发现。 无论如何,这两个存活下来的都可能是最有可能的目击证人,况且这一院子的人都死光了,他势必要好好护着他们,秦沐知晓也会开心。 “阿钱不必害怕,他们是表哥的人,不是昨日的刺客,富康生着病先让这些哥哥们抱他去看大夫,等好了表哥再带你们去见秦姐姐好么?” 简莲生的声音醇醇,自带安抚的意味,阿钱只觉着表哥似乎比以前要温柔一些,也不瞪他了,心里觉着十分欢喜,自然是想跟他走的。 毕竟除去这满院子的死人,莫哥哥,秦姐姐与表哥是他最亲近信赖的人了。 阿钱点点头,十分乖巧的模样,让周围一众暗隐大跌眼镜,这还是刚刚那暴怒得像头牛一样的傻汉子嘛? 若是主子迟来一步,这庄稼汉都要举起板凳砸他们了。 不过这主子的态度也实在太好了些,还从没见过主子这么耐心地哄人。 陆隐一副你们太没见识的模样,自从遇上了那位秦姑娘,太子哄人、吃瘪、低头、仓皇而逃哪一件事没有干过。 平时再怎么傲娇清冷,遇上个喜欢的姑娘还是得完蛋,陆隐不着痕迹地瞥了一众侍卫一圈,这就是你们这些小光棍不懂的地方了! 山雾朦朦却终有被晨光驱散的时候,村里人步子密集起来,终有第一人发现这惊天惨案,富贵村没等来富贵,却开始不平静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杜天被打得有些懵圈,他是想过杜海不会轻易放过他,但是却没想到会是直接上来就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杜天心里本就憋了一股失手的气,杜家佣兵团凭什么掌握在杜海一个人手里。 他们同为杜家嫡子,他只比哥晚出生一刻钟而已,拥有的权势却大相径庭。 “凭我是杜家佣兵之首!谁给你的胆子偷了我的令牌去领了佣兵杀人?!” 杜海还是今晨点人才发现佣兵团里整整少了二十人,且都不在出任务的状态。 一问才得知自己这个好弟弟昨日傍晚拿着有他属意的令牌领了三十人出任务去,却仅仅只回来了十个。 “我们杜家为郡主效力,可你迟迟不动手是为了什么!我帮你把事儿做了又有什么错!” 杜天梗了个脖子暴起青筋,涨红着脸声音狂暴,自认有理地反问他这亲爱的哥哥。 “我们京都杜家为公主府做事不假,奉的是郡主的令也不错,只是杜家佣兵是做猎杀灵兽、探取灵物的买卖,不是受人雇佣去杀人的!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带出去三十个人去杀人,却不把他们完完整整带回来,你知道有多么让他们寒心么?” 杜海听着他这死不悔改的态度,暴脾气也一下子被点上了火,直接上手抓住杜天的衣领子,朝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们杜家给他们银钱,助他们修炼,为我们杜家人卖命难道不应该么?” 杜天冷哼一声,十分轻蔑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杜海的拳头可终于按耐不住了,这熊弟弟不胖揍一顿还长不了教训了!长兄如父,他打他天经地义。 杜天只黄级大武师的修为,杜海比他高上整整一个大境界,自然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乖乖就范,被揍一顿后关入祠堂,禁闭三天。 况且,明明只要杀秦沐一人,这小子竟然还见者灭口,杀了那么多老弱病残,实在是太过泯灭人性了些。 或许父亲在世时,将弟弟送到郡主身边作护卫,并将杜家的命运与公主府连在一起就是个错误,亦或许是他杜海心肠太软,并不适合在皇室沉浮。 只是这短短的三日,可以发生不少的事情,在人言前,人背后,谁也不知道流言是怎么在传。 唯一让秦沐觉着好一些的事,便是精神力在识海里的逐渐回升,以及四肢骨骸逐渐复原。 这五灵是个好东西,厉青澜这份情她也会放心里存着,只是她像是只被豢养的小鸟困在潭梧宫里让她浑身不舒坦。 今日这午膳来得迟缓,日日报道的大殿下也未见踪迹,莫不是是出了什么事? 寄人篱下自当草木皆兵,秦沐问了侍女墨洁厉青澜在何处,她殷勤不已地主动请缨领秦沐去了宫殿主室。 只是那大殿下并不在,反而遇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名声在耳却素未相识的女人。 俗话说敌人相见分外眼红,秦沐对她存的敌意认知是麻木无心的凶手,而她对秦沐存的敌意是合该去死的情敌。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与郡主的较量 “秦姑娘,快快行礼,这是倾城郡主”,墨洁墨珠第一时间便曲膝行了个完整的宫礼。 却良久未见秦沐行礼,禀着善意,墨珠着急地小声提醒着她。 这倾城郡主素来手段狠辣,对下人极为严苛,若是不顺她的意,难保不会出什么大事。 岂料秦沐微微撇过脸,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似乎在对她笑? 墨珠心里有些诧异,伺候这位秦姑娘也已有两三日,她平日里的话不多,也喜欢一个人呆着。 甚至就算面对温煦谦和的大殿下格外的热络,秦姑娘也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但是也不像是随意能被人欺辱的一样。 秦沐把目光从墨珠脸上转开,落到五步之远的厉倾城的脸上。 这脸蛋么倒是足够娇俏,是张好看的,只是这刻薄的面相倒与那富贵村的秦李氏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是多少胭脂水粉都遮掩不掉的。 厉倾城这眉宇之间毫不掩饰的厌弃神情,不是没脑子的话,就是她自认强大到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秦沐觉着,她是后一种。 “见着本郡主,不见礼么?”厉倾城的音色较为尖细,在不高兴的时候就显得更为尖锐,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 “对我动手,不道歉么?”秦沐嘴角的一抹淡笑骤然变冷,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厉倾城一噎,竟然被一个农女给怼了,焉能好受? 昨日杜天便说了这丑女修为不低,抗着大刀还有一只会喷火的灵兽,杀了杜家不少佣兵,今日与她交谈倒果然是个硬茬。 “本郡主还从未给人道过歉!你一个身份低下的贱人,凭你也配?” 厉倾城被她一激,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心里的愤恨给说了出来。 “国有规定,修炼之人可超世俗,不必拘泥于权贵行礼受令,你即使有郡主之称,顶多只是比常人多了些拥护者,你与我的地位并无差距,若是放在修炼者堆里,郡主可没有半分名头。” 秦沐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对她说着自个儿的话,语气平稳。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臭嘴,可你别忘了这里是皇宫,处处都是我们皇室的人。” 这些话是厉倾城咬着牙说的,她的忍耐也有限度,答应了青澜哥哥不对她动手,至少明面上她便不能出手,但是这丫头三言两语挑得她快要抑制不住怒火。 “呀!皇宫不是皇上的么?什么时候皇室的人全成了你倾城郡主的人啦?” 秦沐故作疑惑地哎呀了一声,瘦瘦弱弱,倒真像一朵懵懵懂懂、天真无邪的小白花。 只是隐在暗处的陆大人可晓得这分明是朵聪慧的黑心莲,从富贵村他就知道了这女人可不会轻易被人欺辱了去。 明面上的较量她还没有输过。 陆隐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偷偷打量了身边的简莲生一眼。 自从秦姑娘住在这潭梧宫开始,三天两头太子就要来当上一回树上客,来了也不去见她,偷偷摸摸地瞧着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陆隐摇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专心地观看下边的情况。 厉倾城听得她的话,眼底明显有了些许慌张与不可置信,这丑女人是真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胡说什么!来人捉住她,本郡主要掌嘴!” 厉倾城终于恼羞成怒,她只答应青澜哥哥不杀这个丑女人,可没答应不给她一个教训。 皇宫之内,非紧急情况,入殿皆不可配武器,因此一般随身的侍卫都留在殿外等候,厉倾城自也是将人都留在外边。 只是她素来树敌众多,虽然娇贵也难保有人生恶心算计到自己,因此随身跟随的侍女里会有三四个修为不差的,既可护着她,又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帮她教训人。 而这次厉倾城执行掌嘴的人,出列的就是有地级武者修为的侍女。 秦沐的境界充其量不过天级武者,厉倾城承认这个卑贱的农女修炼有一定的天赋。 但是那又怎么样,就算自己的修为没有她高,但手底下有千千万万比她修为高多了的修炼者为自己卖命。 在自己面前,秦沐横竖只是一只在她脚底乱窜的蝼蚁。 就像现在,她大伤未愈,两个地级武者轻而易举就能把她制服,秦沐只能乖乖等着被掌嘴,厉倾城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饶是秦沐并没有反抗,那两个侍女也并没有对她有一丝的留情,一人狠狠地掰过她一只胳膊,力道大得快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秦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两个侍女远瞧着还看不出什么,近瞧脸上都是细纹。 怪不得能有了地级武者的实力,原来也是年龄给积累出来的,这副和她们主子一般的狠辣恶毒劲,应该平时也没少给厉倾城做好事! “郡主,秦姑娘是大殿下的贵客,动手莫不是不太好” 秦沐身边跟着的墨珠墨洁本来没有出声,但是见秦沐被两个侍女控制得死死的肯定要吃大亏,几番犹豫,墨珠终于开了口。 “要你这个贱婢多舌么!” 秦沐她一个人制服不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宫廷侍女她还打不得嘛,厉倾城都未曾思考,上前就反手给了墨珠一巴掌,掌下带气雾,墨珠的半边脸瞬间胀红得隆起,触目惊心。 在场还有何人敢说话,根本是连大气也不敢再出,况且墨洁本就没有想要出言阻止的意思,反而不屑地瞥了眼墨珠,自不量力! 厉倾城心头的恶气被出掉了几分,目光落到秦沐身上,似乎在说下一个便是你,准备好了么? “郡主,怕是有诈,不可!”丹心双手规矩地合在腹前,眉眼低敛下去,朝厉倾城凑近几步微微耳语。 那农女是个有修为的,断不可能一点都不反抗乖乖等郡主掌嘴,这其中定然有诈。 丹心的话过了脑子,厉倾城本欲上前亲自执行的想法就犹豫了,冲动渐渐消退。 也是,杀了那么多佣兵的大刀少女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任她捏搓揉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她能解决 “你去,狠狠地掌她的嘴!”厉倾城随手将身边的一个侍女指了出去。 秦沐骤然抬头,视线却在丹心身上扫过一圈,厉倾城不如她想象的有趣,身边的人倒是没让她失望。 有些可惜,却又有些兴奋,像是一头埋伏在深处的恶狼,本想等来一只肥嫩的羊羔,却没想到遇上一个没有猎枪的猎人。 “要不要出手?”陆隐瞧着这秦沐劣势的情景,下意识地去问身边的主子,毕竟这可是他在乎的姑娘,受了什么伤保不准这位太子又要心情不好。 “不必,她能解决”,简莲生唇齿开合,低音和缓,平静至极。 若是这种处境她都无法处理,那便不是秦沐了,姚氏女自来可就是天地的宠儿不是? 何况这迷惑人心的丫头刚才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表情和这缓缓噙起的这抹冷笑,毫无疑问这场局她才是主角! 看着太子这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陆隐倒觉着有点悬,这秦姑娘的惹事能力与太子的翻脸程度肯定是不相上下的!他坚信。 “我不太喜欢老姑婆抓着我的手”,秦沐突然说话,还冷笑出了声。 老姑婆?这丫头还是这般的语出惊人,简莲生莞尔,侧脸能让那日月失华。 陆隐一个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真是奇葩的一位姑娘,绝配!与自家阴晴不定的太子绝对是绝配! 还没幸灾乐祸完,一记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陆隐的笑僵在了脸上,他不敢与隔壁那位对上视线,只得逐渐收回嘴角的幅度,慢慢的,好不容易才回到到面无表情。 那个上来掌嘴的侍女本就是唯唯诺诺的,被秦沐的眼神盯着感觉害怕。 蓦然听到秦沐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更加不敢动手,身子是结结实实地一抖,倒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巴掌是半天落不下来。 厉倾城正欲换人去给秦沐教训,突然悚人的叫喊声传入人的耳中,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个有修为的侍女痛苦地大叫起来,浑身颤栗,五官也逐渐地扭曲起来。 众人惊慌失措地定睛细瞧,之间秦沐的手心里蹦出两团诡异的火焰,欢快地跐溜着,而熊熊的火光里跐溜闪着骇人的紫色雷丝。 火焰顺着秦沐的手背延伸进了两个侍女的手掌里,蜿蜒出一片奇特的火线。 很是明显,这火焰对秦沐并无损害,只是对这两个钳制住秦沐胳膊的侍女却有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只是令众人觉着奇怪的是,明显这火很是嚣张诡异能给人带来巨大的痛楚。 但是这两位侍女竟然还死死地抓着秦沐的胳膊也不放手,说是尽职尽责也过了一个度! 殊不知几步之远的人只瞧了个大概,只有就站在秦沐面前的那位哆哆嗦嗦的小侍女看了个真切。 哪里是那擒着胳膊的二人不肯放,是那团火,那团火延伸出来的千万细小的火丝像密密麻麻的细藤蔓拽着两个侍女的手。 一部分的火丝她还清晰地瞧见刺进了手腕的血脉里,而那位秦姑娘只是自个儿没动,导致众人看到她还被束缚住的假象罢了。 小侍女倒吸一口凉气,害怕得几乎快要哭出来,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人,但是她又不敢开口帮侍女们求助,只能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离秦沐远了些。 秦沐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小姑娘看成是洪水猛兽了,只是估量着雷火应该把两个侍女双手的经脉都撑爆了,才假模假样地收回了雷火和自己的手。 “老姑婆们手劲还挺大的”,秦沐右手握拳娇柔地捶了捶左胳膊,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受害者。 气得厉倾城精致的五官因生气而扭曲,真的是气的快要吐血,但是又不敢随意动手了。 那团诡异的火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顷刻间废掉地级武者的双手,这丑陋的农女竟然还有此等妖物! “郡主”,两个上了年纪的侍女像两只落荒而逃的狗一样,灰溜溜地回了厉倾城身边。 “没用的东西!也不必升成公主府的嬷嬷了,明儿个滚回自己的地方去。” 厉倾城怒极,下意识就驱赶了这两个变成废物的侍女。 两个侍女额间都是汗珠,面面相觑看了一眼,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们跟了郡主也好多年,为她处理过不少的人和事,凭她们这个年纪早该出府嫁人或者晋升成公主府俸禄更高的嬷嬷。 一方面是厉倾城不肯放人,另一方面也是她们自个儿认为顺了郡主的意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好歹也能在公主府有个威仪。 只是她们万万没想到,她们一没了用处厉倾城毫不犹豫地就把她们都一脚踢开。 出了公主府,她们这个过了年纪的废人能干嘛!只能是成为下等人死路一条。 “郡主息怒,丹心认为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先带回府里再做处罚”,丹心的语气温温柔柔,让人心头莫名淌过一阵凉意,格外舒畅。 “莫让旁人看了笑话”,这最后一句话是特地加重了语气说予郡主听。 厉倾城瞟了秦沐一眼,一想也对,现在给这两人下了死令,说不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给谁也不给那个丑农女看笑话。 “先跟我回府,等候发落”,厉倾城厌恶地瞥了眼身边这两个满头大汗的残废,冷冷地发话。 秦沐瞧见了两个侍女眼底的暴戾和颤抖缓缓消了一些下去,她缓缓地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个叫丹心的侍女,很是有趣。 那两个侍女纵然双手是废了再提不起重物,好歹还是两个地级武者,厉倾城如此绝情不光寒了她俩的心,更是寒了一整个公主府护着她的人的心。 如果她是厉倾城,不光不处罚这两个侍女,甚至还要优厚地奖励,将她们舒舒服服地送出门,一来公主府不用养两个废物,二来手下的人只会为她更卖命更服贴。 况且现在就处罚,难保厉倾城回公主府途中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是两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修炼者。 第二百四十章 皇室灵境的消息 厉倾城身边那个叫丹心的侍女倒是脑筋转得很快,及时为她主子收住了这偌大个窟窿。 由此看来,厉倾城权势与心狠有余,脑子却严重不足,倒是她身边这些形形色色的下属,比她不好对付多了。 不过也能谅解,厉倾城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纵然结不出更进一步的果子,但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就单凭着财富和权势,有数之不尽的人要趋之若鹜。 扳倒厉倾城,虽不容易,但是指日可待。 正是秦沐不想再出手而厉倾城不敢再出手的时候,厉青澜恰好回来。 他的面色与平时有异,十分的不善,像是遭遇了什么严重的打击,略显苍白,但并无任何的外伤,随从何间也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边。 二人霎时闯入这群女人微妙的气氛里,厉青澜显得有些疲惫。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秦沐身上,只是又快速小心地收回,仿佛那一眼只是确认她是否安好。 厉青澜骤然收回的目光又放到厉倾城的怒容上,细细打量了她身边一圈的人,瞥到两个托着手的侍女身上,蓦然一顿。 事情经过似乎是不言而喻了,厉青澜心中本就怀着对秦沐的愧疚。 于是久不发火的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第一次勃然变色,提高了音量与厉倾城说话。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对秦沐生歹意?现在要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了是吗?厉倾城,别仗着自己是郡主就为所欲为!”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甚至连暗处的陆隐也瞠目结舌。 玄化国大殿下的好脾气在四国里都是排得上号的,跟着太子与他接触的几次也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无论再什么恶毒难听的话语他也以礼相拒,决不形于色,可谓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没想到竟然也会当众发火,可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啊! 厉倾城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根本不相信表哥会与她这样子说话,他明明对何人何事都能宽宏大量的。 为什么一遇着那个丑女人就都变了!眼泪再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至始至终费尽心思,她厉倾城要的都不过是一个厉青澜而已! 厉倾城红着眼睛,提着宫裙便转身跑开了,一大帮侍女都猝不及防,或快或慢地追赶,这主殿前的人顿时稀稀拉拉了下来。 秦沐挑一挑眉,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这厉青澜帮得是个倒忙啊! 哎~伤脑筋。 人都是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大殿下和他随从二人,秦沐和墨珠墨洁三人,一共五人。 “大殿下对郡主的语气太过严厉,莫要为秦沐太过上心为好,郡主终是殿下的身边人。” 犹豫再三,秦沐这话还是要说出口的,这厉倾城受了委屈回去,对她的恨怕不是百倍千倍地往上涨。 就像在游戏里明明对付的是一只形态普通的小象,但因误触游戏禁制导致游戏通关困难,小象变成了力大无穷的超级象,换谁谁也不乐意。 所以这一回劝厉青澜与厉倾城和解绝对是必要的,若是她连她表哥日后都不顾了,那自己的危机可是要源源不断了。 硬碰硬是要吃亏的,特别是对于一个疯狂的女人,必须要她有所顾忌才行。 厉青澜又忍不住深深注视了秦沐一眼,饶是她在被欺负的处境里,还是在为他着想,真是个值得被好好保护的姑娘。 可是可是因为他,才给她们母女招致来了这么一大场祸患,他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姚婶的死与皇室有关。 甚至这一个消息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若是被她知晓,秦沐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厉清宴,而他们也没有可能会在一起。 自始至终,对于厉青澜来说,他的选择只有一个,替厉清宴瞒下这件事,让真相烂在每一个知情人的肚子里。 觉察到今日厉青澜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通过他害怕触碰到自己的目光,秦沐判断影响他的事应与自己有关。 “是发现富康和阿钱的踪迹了么?”秦沐试探性地问他。 第二日厉清宴回来,带来了更大的噩耗,姚宣尸体失踪,救助处除阿钱与富康失踪之外全部被灭口。 那一日秦沐整整一天没有说话。 原想着今日厉青澜情绪低落是得到二人不好的消息,但是现在看来不是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厉青澜一怔,下意识地摇摇头,但是略一思忖,而后便开口说道:“四年一次的皇室灵境即将开启,我只是在为此犯愁。” 倒也不全是假话,在何间没有告诉他那件事前,在他没去找过厉清宴前,他确实是在为皇室灵境犯愁。 “皇室灵境?可方便告知?” 秦沐的兴趣还是比较在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事上,况且现如今她若是要凭一己之力报仇自卫的话,这点实力还是不够的。 上次火灵幻境得了这么多好处让她深刻地明白只要胆子大够机灵,哪怕只是遇遇灵兽、摘摘灵药,也是受益匪浅。 “也不是什么私密之事,皇室所属有一处均眉山,上面有个灵境禁制,由我国历代国师每四年费寿元支撑开关各一次,耗费皇室众多灵石,供各大皇室修炼者入内凭机缘取宝,我并不想去。” 厉青澜的语速不快,表述清晰,秦沐是懂了。 合着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地给皇家办事,原是有这好处,自个儿家有个取之不尽的宝库自然令人羡慕。 厉青澜不愿进去她也能够理解,他是个药师,没有与修炼者搏命的本钱和能力。 就算他的身份尊贵,其他皇室子弟不敢明面上与他难堪,但是也难保背地里捅什么幺蛾子。 自古人心难测,特别是皇室里这些弯弯绕绕又格外地多,皇亲贵胄都有自己的派属,厉青澜若是入了灵境,就会给他们正大光明坑害他的机会。 “那你不能不去么?进入各大灵境幻境应都有名额不是,别人应很高兴顶替你。” 秦沐说出自己的疑问,倒是在为他认真想对策。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笑得那么蠢 “十六岁后,皇子便是再如何的变故,都得入皇室灵境,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定,四年前我卡着年龄才勉强逃过一劫。” 厉青澜神色凝重,无奈地与她说明,这确实是他近日头痛的一事,这次的皇室灵境,除去他毕竟还有厉清宴。 那个不计后果的疯子,肯定要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他能为了一切对自己有利之事而不择手段,秦沐的事就是个惨痛的例子 “不如我随你去”,秦沐把形势过了过脑,很是认真地与厉青澜说。 “这一回是你救了我,入了皇室灵境我便护着你”,秦沐抬眸,眼底迸射出的是难掩的兴奋与坚定,这些情绪她也并未想着对厉青澜掩藏。 一来确为护着些他,二来灵境里的东西与经验也是她现在迫切想要的。 厉青澜忍不住笑出声来,能把窥探别人秘宝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秦沐还是第一人,她明明是自己也正想去。 秦沐觉着很他如阳的微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煦的他,不与纷争,与人和善,让每个与他相处的人,都格外舒畅。 不过厉青澜心里也自是知道,她不会食言,说会护他便会是真心在灵境里护着他。 凭秦沐的聪慧,无疑是他保命的一份助力,况且,若他没有感觉错,那个人必不会袖手旁观 “你可知道,这灵境虽由大量灵石维持,但里面并不是虚幻,与那火灵幻境的危机并不遑虚让,且灵境出入口由国师费心控制,若是错了时机,便只能等到四年之后又许是一辈子都再出不来,饶是如此你还要与我同去么?” 厉青澜细细地与她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带她前去无疑把她列在与自己一同的风口浪尖上,危机大过机遇。 但是若他注定折损在灵境里,有她作陪他心自欢喜,便容他私心一回罢! 艰难了半生,就算身死,有个称心的姑娘在身边他也此生无憾了。 “太子,这秦姑娘要是与他进去,那不得被当人人肉靶子了嘛,这大殿下也是个鼠辈,死了还拉个垫背的。” 陆隐几乎是马上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厉青澜虽在百姓里名声不错,但却只是个药师还是个残废,根本没有多少追随者,除非得了皇帝的心,不然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若是厉清宴想在那皇室灵境里下手,根本是凶多吉少,没有多少胜算。 他厉青澜死了不要紧,怎么还把太子心尖尖上的人给带了进去。 陆隐的焦急浮在了脸上,却瞧得简莲生始终一言不发,他不由得暗暗地想,莫不是其实太子并没那么在乎秦姑娘? 只是陆隐未曾瞧见简莲生垂至一侧的袖袍里的手攥得死紧,修得干净的指尖快要狠狠地戳进手心,若是松开,定是一道深深的红痕。 他眉眼低敛,长长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面色无异,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与恼怒不是没有存在过。 厉青澜,你这场赌暂且是赢了,只是你在拿她作赌的这一刻,你无论如何便都是输了。 简莲生的眸色一下子变得深邃,眼神里泛着些许的寒意,你救了她我可以保你,但若是她因你而出事,我定亲手取了你的命! 陆隐偷偷地缩了一缩,把嘴闭了闭紧,怎么空气骤然变冷了呢,太子一定又生气了,自己还是开启禁言模式。 “查厉青澜那日与何人何物接触,还有厉清宴”,简莲生蓦然开口,声音凉凉的,语气自然是不太好。 陆隐先是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太子指的是大火那一日,太子是怀疑这皇室两位殿下?可是厉青澜明明是救了秦姑娘 “是!”陆隐低低地回了一声,这个太子心情不好的当头他哪里还敢继续追问,闷声应了命令就是,更何况太子的直觉和判断还鲜少有错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继续看着下边的人,还好这大殿下还算本分。 陆隐毫不怀疑,照太子这种窥视频率,要是秦姑娘与大殿下有什么越矩之处,他会马上被指令下去把这位大药师给扇飞。 其实在今日皇室灵境的事情发生之前,陆隐一直觉着,这位温文尔雅的大殿下比自家太子做夫君要好多了。 “自然要去,为何不去,机遇本就与危险同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担忧。” 秦沐盈盈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漾在颊边,纤腰华服,瑶钗叮铃。 她今日一袭浅粉色罗裙镶着金丝边际,外衣也是一件纯红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振袖的妖冶裙袍。 白皙可爱的耳垂之上戴着淡蓝色的璎珞玉坠,轻盈亮目,随风而动,而她浅浅地弯着唇,是很好看的幅度,除去脸上的胎记,她精致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新娘。 她穿宫服,很是合适娇俏。 与那一身褪去朴素的浅色绣绿纹的华贵锦缎长袍之人站在一起,是恰到好处的珠联璧合,男女相配。 简莲生莫名觉着心里被什么钝得难受,久久瞧着她侧着的身影,回不过神来。 “笑得那么蠢!”简莲生冷不丁地吐出这句话。 陆隐:“” 差点一个趔趄从树上掉下去,他用惊恐的眼神打量自家太子,不太愿意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看好她,准备入皇室灵境”,丢下这一句,简莲生的身影快得像一道残影,就只能看到残余的一抹衣角,再转瞬已经离自己好远了。 “早点走也好,省的看着他们糟心”,陆隐撇撇嘴,喃喃自语道。 他还帮简莲生叹了口气,走了也好,终于自己的身子也能松懈下来,陆隐随意地坐下,看戏似的继续偷听下边人的对话。 “大殿下应还未用午膳,秦沐便先行离开,不叨扰了。” 秦沐微微一颔首,便要转身离开,岂料厉青澜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肌肤相触,很是温暖。 一瞬间秦沐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总是泛着凉意的手,略一微怔,秦沐便下意识地挣脱。 厉青澜也慌然地放开,神情因这突然的失礼而有些羞愧,他连连解释:“我只是想让你陪我用午膳,可以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母亲助你 拒绝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墨珠说她本是大殿下身边伺候吃食的,自大殿下与姑娘一同用膳后,吃得要多上很多。 “大殿下一遇雨季便会腿疾复发。” “那日姑娘病重被带回正是彻夜刺骨之寒的雨夜,大殿下为姑娘的病奔走求寻,第二日几乎病腿不能移动半分。” “听闻那五灵的药材是皇室宝库里取出,大殿下定受了皇上责罚一番。” “殿下自幼孤苦,若秦姑娘能对他好些,便烦请好一些。” 这些话是她背着墨洁忍不住开的口,墨珠看起来木木呆呆,似乎比墨洁要蠢笨些。 但是在秦沐看来,她的脑子要比墨洁活络多了,毕竟能在宫里生存着的自然需要一个能存活下去的人设。 她喜欢墨珠这个人,虽胆小慎微了些但是内心真诚,这墨珠可是颗宝珠呢~ 所以秦沐是知道了整个潭梧殿内的人,对于厉青澜这位主子,不是怀着同情的善意,便是垂涎权势、渴望一步登天的恶意。 厉青澜他活着并不容易。 秦沐点了点头,跟着厉青澜进了主殿。 这人啊还真是不禁夸,刚刚他还说这大殿下知本分呢,下一瞬间就去拽住了人姑娘的手腕,还好是太子走得早些,不然岂不是要气炸了。 陆隐为这厉青澜捏了一把汗,太子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连指派他这堂堂大理寺卿半夜洗被子这种事情都干过,还能继续容忍住在富贵村那简陋的房子里,可见他对秦姑娘是势在必得了。 这大殿下,铁输! 饰盒妆箧乒铃乓铛地陈尸了一地,袅腻的胭脂水粉混合在一起,香气顿时有些糟糕,厉倾城气极,粗暴地一把扯下悬挂着好好的衣衫盖到冰凉的胡乱的地上。 眼不见为净,反正青澜哥哥也不愿正眼瞧她,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拿来又有何用! 丹心默默地站在不远处,一声不吭,一些想借机劝劝郡主的人,都得了厌恶被严词打退,一时间只剩下厉倾城不满地撒泼发泄声。 “城儿怎的如此生气?”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不焦躁的沉静女声,厉倾城刚与抚下桌面首饰盒的手一顿,继而收回。 提起裙摆朝门口奔去,再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母亲!” 门外之人方才显身,正是那闻讯前来的长亭公主,厉倾城的生母。 女人似乎未对屋内的一盘狼藉感到很多诧异,而是面色如常地缓缓坐到细绸布垫盖的黑木凳上,极其地雍容华贵。 “止了哭再说话。” 厉长亭的声音冷下来,她自来都是个苛刻严厉的母亲,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忍耐之心。 厉倾城自然也是怕的,一下子不敢出声,努力听话地把眼泪给憋回去,然后再弱弱地开口。 “母亲,您怎么突然来了?” 母亲瞧不上青澜哥哥的生母她一直是知道的,所以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此时在青澜哥哥那里吃了瘪自然是要瞒着母亲的。 “又是澜儿那里?”女儿是自己身上掉的一块肉,她的每个小心思做母亲的岂能不知,即使她对厉倾城不多上心,但是她还是翻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厉倾城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瘪了张嘴,微微地点了点头。 “母亲,城儿只是不懂,我这么爱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事,青澜哥哥怎么就不能看我一眼!” 厉倾城的疑惑与恨都放在脸上,让这个少女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本宫也不懂,世上男人这么多,你为何非盯着一个残废!” 厉长亭一声狞笑,冷眼看了看自己女儿,厉倾城自然是忍着挨骂,默不作声。 “不过若是这次皇室灵境他能顺利活下来,母亲就不阻着你缠着他。” 厉长亭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慢慢搭上厉倾城的左边脸,深情地抚摸着,依然唇齿未合。 “母亲还会帮你得到他。”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挠得人心尖儿都在颤,特别是她话中的认可信息对于厉倾城来说是无比的重要。 甚至让厉倾城情不自禁地惊呼母亲二字,眉宇之间是难掩的喜色,似乎是刚才的阴郁都一挥而散。 母亲自来都是自己最为崇拜的人,这种崇拜几乎近似于病态,在她的成长时光里,偶然听得的厉长亭的几件事,母亲每次出手定然成功。 若是她肯助力自己,青澜哥哥铁定是手到擒来的。 长亭公主将离开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丹心,只是还是让丹心给察觉到了,她急忙把头埋得更低。 这一切的眼神交锋厉倾城自然是毫不知晓,在厉长亭离开之后,厉青澜派来的何间也登门公主府。 这是赔礼道歉来了,还送来了京都五石坊的一篮子厉倾城最爱的特色点心。 厉倾城这会子的气是真的消了,最爱的男人宛若自己的盘中之物,想想也是欣悦至极。 更何况青澜哥哥也是在乎自己的,才派何间前来送礼,说明她在他的心里,也占有一席之地。 心里的怒气消了,厉倾城也展露了淡淡的笑意。 “恭喜郡主,即将得偿所愿!” 丹心倾身上前,带着笑意地轻语了一句,下一句也即刻接上。 “只是郡主,若是没处理好那个丑姑娘,大殿下的心岂不是得一直被另一个女人分着,这可不太好。” 说完这段话,丹心马上低下了头,似乎对自己越矩的发言感到后悔,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丹心自知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丹心认为,就算那农女诡异也总该有应对的法子,一直留着对郡主才是个后患。” 厉倾城的眸色深了一深,倒不是质疑丹心的话,而是想起那个丑女人,整个人就像茶杯里浮着一只死苍蝇那样难受。 “除!自然得除!”厉倾城的话都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而后又转头看向丹心。 她轻轻地露齿一笑:“丹心有赏。” 主仆二人皆心照不宣地浅浅一笑。 确定离皇室灵境开启还剩五日有余,秦沐却在夜晚辗转难眠。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入她房 烛灯已然尽熄,被衾也盖上身,秦沐翻来覆去了许久,还是未曾能入眠。 她颇有些丧气地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不远的窗外投入的温暖月光。 突然,一个极快的黑影一闪,若不是秦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台,定然是发现不了。 但是秦沐一捕捉到这黑影,就速度极快地闭上眼睛假寐,她可没蠢到认为是自己的眼花。 潭梧宫人少,平日里也较为冷清,自己住的是偏殿,更不会有人无意经过。 这个黑影,定然冲自己而来,只是她如今假寐许久,窗外之人竟如此沉得住气,半分不动。 不是刺杀!莫不是来偷东西的?秦沐心里又暗暗把这种猜测否决掉了,冲她而来又能偷她什么,难不成偷她这个人? 哎呀这个贼真的让人等得心焦,到底进不进屋子里来嘛~ 本来秦沐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现如今等贼进来竟然等得她眼皮子都快要打架。 这个贼的忍耐力真的堪比乌龟,她真的有些崇拜这位仁兄了,她都佯装睡着这么许久,竟然还不开始他的目的。 正是要昏昏欲睡时,终于窗口的部分月光被挡住了一瞬,秦沐顿时清醒过来,眼睛眯着条缝,观察着悄无声息进入屋内的男人。 秦沐这副身子虽夜晚视物不太好,但借着月光也能勉强瞧看几分。 从秦沐躺着的视线过去,只能瞧见他的背影,墨发虽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一身白剌剌的纤尘不染的衣袍在黑夜里却晃眼得很。 现在的贼都流行穿这么引人注目的衣服了吗?秦沐觉着自个儿的脑子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脑壳疼。 只见这位白衣仁兄半天也没转过身来,反而站在自己搭衣衫的架子前,久久地站着,半晌也不动。 那个架子上,搭的正是今日所穿的精美华贵的红色宫服。 难不成这个贼是个变态,专偷女子衣饰?秦沐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仗着他也不瞧自己,秦沐放大胆子把眼睛的缝给睁大了一点点,开始细细打量这个白衣淫贼的背影,却越瞧着越莫名觉着熟悉。 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也不确定,毕竟那个男人应该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他至于!他不光至于晚上潜入她的房间,他还要把她的衣服都丢出去! 心念至此,简莲生一把拽住那件红色外裙,因攥得死紧而骨节微微地泛白,白衫红裙在月光的映衬之下皆熠熠生辉。 他转过半身,对着秦沐的正是侧脸,高挺的鼻梁落下淡淡的阴影,从睫毛至好看的唇瓣,皆是立体好看。 只是这张氤氲在月华里的侧脸对于秦沐来说却是惊悚的,惊诧之余虽带了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惊喜。 本是假寐,她便故意敛了些气息作呼吸均匀入睡状,这会子对入室之人感到的诧异,顿时让她憋不住了,心里像打鼓一般,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他回来了。 那么他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么?他定然是知道的,不会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那么他是为何而来? 心里给自己提了千百个问题,却一个答案也不敢确定。 那个男人清瘦的背影在踟蹰朝窗户走去,仅用食指勾着她的红外衫的领口,长裙逶迤在地,洋洋撒撒拖下一大片,入目皆是那个男人的背影和妖冶的红色。 这个行为在秦沐看来很是古怪,莫不是简莲生对女人红色的衣裙有什么癖好? 只是这个设想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因为他径直走到了窗户边,改变了原先用手指勾着的姿势,一把将衣衫握在手里。 他的手不仅好看,还很大,厚重的宫服他能很轻易地束握住,举起,抛掷,动作一气呵成。 她今日才穿的衣衫就这么被他扔出了窗外!? 呼吸更为急促起来,不知是因为简莲生的蓦然转身还是因为他丢了她衣衫后感到的惊怒。 这回秦沐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连条缝也不敢再露,因为她感觉到他在不断靠近自己。 他的脚步声平日里都一向很轻,更不必说现在,秦沐只能通过月光的感知度判断他到了哪里,光线一丝一丝被遮住,直到完全暗了。 他就站在自己的床边! “既醒了便不必再装睡了。” 他清冷低沉的声音是久违的熟悉,一时间秦沐仿佛回到了富贵村娘亲还在的时候,心里莫名觉得有点难受,一时间也不想回他的话。 “警戒性不够高,会吃亏”,简莲生弯下腰来,俯视着她闭着眼的样子。 突然她倾身而起,出手迅速,右手边扼住了简莲生的喉,再多收紧一寸便是他致命的危险。 “这样够了么?”她心中有怨亦是有悔,是!她警戒性不够,不然不会连被人下药都不知,更不会连母亲都护不好。 简莲生半晌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瞧着她,看着秦沐因他这句话而瞬间通红的眼睛。 他突然有些后悔,那一晚没能及时赶回来,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是我的不是。” 他缓缓地开口,目光在她的脸上未曾移开半分,声音充满了安抚性。 秦沐的一滴泪再抑制不住滑落,只是又被她迅速用手抹去。 “我的事情与你简庄主何干?今日擒你,是我失态,望你不要计较,也希望简庄主能自重。” 秦沐突然浅浅一笑,泪痕还挂在脸上,这个笑容有些令人诧异,却明显是带着疏离与冷漠,她松开简莲生,缓缓地收回了手,乖巧地放到身旁的被面两侧。 简莲生听得她的话却是面色一沉,若是换了脸皮子薄的常人,八九不离十地便要掉头走了。 但是简庄主是一般人么?不是! 他非但不走,反而是骤然倾身,与她的面容不过分寸之距,冷冷地瞧着秦沐,眼睫毛都可以不眨一下。 秦沐被他的突然凑近又不由自主地吓得一激灵,这个男人怎么老不按常理出牌。 她看着他深邃的瞳孔之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瘦瘦小小又浑身带着外放的刺,是她自己都不喜的模样。 “表妹的事自然与表哥有关”简莲生蓦然勾了勾唇,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不要脸! 嗯~牙齿好白,眉眼带笑的模样真是能一瞬间让人给看呆了,化的是雪山顶上最难融的雪子,融的是冰河里最难化的旧冰。 “你要不要脸!”秦沐一下子没忍住,这人怎么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她倒是发现了一个规律,是脸皮越来越厚。 简莲生:“” “无论如何,现在我在富贵村没有家,与你找村里邪魔人的约定便只能作废,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秦沐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有太多的事要做,不能被任何人扰了心神。 “约定岂能说废就废”,简莲生的下颚微微低下,目光也随之落到秦沐的指尖,语气沉静似乎早预料到了她有此一说。 “那你想怎样?!”秦沐眯了眯眼睛,怪不得能将莲庄运营到那种地步,商人唯利是图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他似乎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得到满意的东西。 这样的人若是为敌,后果不可设想,还是早些摆脱了他去,省得自己搭进去更多。 “我想要你。” ???!!!秦沐若是口中含着一口水,定然是要完完全全地喷出来的,他在说些什么不知所谓的浑话! 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简莲生又不急不缓地把后边几个字说了出来。 “帮我赚银钱,我可以给你分红。” 他开始用食指摩挲另一只手上大拇指的玉戒,一遍又一遍。 秦沐终于知道了他在富贵村的时候每每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原来因为是这个习惯。 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觉着有些许失落,秦沐咬了咬唇,问道。 “赚多少?你与我之间两清。” 她吐字清晰,应承虽然很快,但是内容却略有些无情。 简莲生并不在意,也并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不愿拖欠又总是拒人千里。 “度生堂,我不仅要你帮它恢复以往的名气,还要你让它成为四国最具威望的药铺。” 简莲生轻描淡写地说着可能商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目标。 别说在四国,就是仅仅在玄化国,经历了上次邪魔人的闹剧,再是莲庄这位庄主的生死虚实消息,度生堂早已被人倒卖了几次。 原先的香饽饽早已成了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骨头,甚至在民众心里根深蒂固的印象早已经是后台不稳的堕落药铺。 再要令其雄正威风是难上加难,这个要求并不简单,也不是一时之间能够办到的,她便也不会存疑。 “世人皆传莲庄的简大庄主丑陋不堪、视财如命,这些道听途说的话倒是半真半假,容貌有缺是假,爱财记仇倒是真?” 秦沐挑了挑眉,试探性地与他打趣,借此判断他是否另有目的。 “旁人说的于我不好的话,你都不要听,因为都是假的。” 简莲生听她这么林林总总说了他一箩筐的传闻也不恼怒,脸不红心不跳地嘱咐于她。 他这突如其来温柔的嘱托,秦沐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茬了。 这简莲生的段位明显比她高出一截,撩小姑娘倒是蛮有一套,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算计的第几个。 秦沐撇了撇嘴,还是少与他说话为好。 简莲生:“若事成了,不光我们之间两清,度生堂的净利润予你两分,允否?” 秦沐:“我要三分。” 简莲生(淡淡一笑):“允!” 事情算是谈成了,秦沐突然想到他刚才奇特的举动。 “你为什么扔我的衣服?”直击人心的一问,简莲生愣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开口。 “你今天穿的红色丑!” 秦沐真的是没想到这个答案,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别在别人面前穿那种衣衫,朴素些就好”,简莲生似是好心地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秦沐却是暗暗有些相信了,红色确实是太过招摇了些,自己用膏体掩着容貌,可能确实是不伦不类的样子,以后得避免这个颜色的宫服了。 宫服繁琐累赘,若不是在这宫中,她可不愿意碰这种服饰,打架偷听哪样都不方便。 “梁空空他们几个暗隐的事,我要向你道歉,他们皆是因我而死,厉青澜说他们的尸体与我娘的尸体都未寻到踪迹,是你带走了么?” 秦沐的声音一下子沉下来,带着些许的悲痛与隐忍,满怀期待地问他。 终于这次得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她看着简莲生点了点头。 “你前几日伤重,姚婶的模样自是越少人瞧见越好,我便厚葬了葬在富贵村旁的青都山上,我想着她定想望着你与她生活过的地方。” 简莲生的声音像温吞的水缓缓流淌过血淋淋的心,带走了秦沐溢出伤口之外的血迹,将其冲洗了个干净。 “简莲生,那日你是否赶了回来?” 秦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透亮的眼眸里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说谎。 简莲生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完整地唤了自己的名字,声音软软糯糯略带清冽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好听。 因着心里被这事扰的出神,一时间也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正欲开口之时,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秦沐显然也是听见了这细碎又快速靠近的脚步声,神情微微地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简莲生。 “秦姑娘是在与谁说话?奴婢可要进来了”,是墨洁的声音。 说话很快,根本不容秦沐回答的机会,几乎是话语声一落,就推门而入,她分明听到了屋内有男子的说话声。 今日就要被她抓着把柄了么?墨洁在心里冷笑一声,等她将了这个丑村姑‘撂下马’,再借机留在潭梧宫,总有机会能当上个侧妃。 心里想得美面上自然也迫切几分,推开高大的镂花木门,屋内的光线乍一眼看不足,但又恰好能将屋内瞧个清楚。 屋子里空空荡荡,唯有宽敞的床榻上秦姑娘裹着半张棉被坐着。 衣衫未整露出半边锁骨与一片雪白晃眼的如玉肌肤,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似乎是还未从梦中睡醒就被惊起。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把人往床上藏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半个人影,只有窗户还开着,似乎是被微风吹拂着微微在开合。 墨洁第一反应就是小跑至窗边,探出头去寻异样,只是连风吹动树梢的声音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人影了。 这男人定是跑掉了!她还是迟发现了一步,不然若是当场捉住,有染自然是最好不过,就是情夫荡女,无染也要让她落个勾结外人、图谋不轨的名声。 墨洁心里懊悔不已,她本想着给自己留个退路,这才作势敲了敲门,哪晓得这男人的脚程快得让人意料不到,自己竟然打草惊蛇了。 富贵险中求,下一回她的胆子还是得再大一些。 窗外无人,屋内又一目了然。 墨洁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但是又不得不装起恭敬的模样,轻轻地将窗子合上,挪动着步子对着床上的秦沐盈盈一个福身。 “奴婢还道是秦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担忧姑娘安危这才闯了进来,请姑娘谅解。” 墨洁微微低了头,一副低眉顺眼,真心为她担忧思虑的模样。 “你确是惊了我的梦,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 秦沐的声音硬硬生生的,带了几分冷气,脸上也没有笑意,虽说是态度不太好,但言语之中并未体现要处罚之意。 墨洁知道这位秦姑娘是真生气了,平日她虽然言语也不怎么热络,但对她们这些伺候她的还算客气,也不曾有这样的冷言冷语。 大殿下还是比较在意这个农女,若是她去殿下那捣一嘴子,说些闲言碎语,自己可得不偿失啊! “奴婢谨记姑娘的教诲,定当注意,夜深露凉,秦姑娘还是早日歇息。” 墨洁说罢,没等秦沐回话,便自个儿退下,还带上了门。 “我庄子里的侍女不会这般没有规矩。” 他的声音闷闷的,许是被厚重的棉被给压得传不出声,但是秦沐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说话呼出的温热的气喷在她的大腿一侧。 浑身像触了电似的狠狠地一个颤栗,心跳如急促打鼓,秦沐毫不迟疑地掀开身侧的被子。 刚才墨洁进来得匆忙,从窗外逃出已然来不及,她只得一把拉着简莲生往床上藏,再用气雾袭点摇晃窗门,造成有人离开的假象。 秦沐蜷曲起腿隆起被褥,再加上夜里昏暗不能细瞧辨物,纵然是墨洁怀疑也不敢上来掀开她的被子一瞧究竟。 就算她意欲不顾人事,非要探查,到时候也有机会将她打晕,这是万全之策,可以说秦沐当时只考虑到这些方面。 这会儿的尴尬羞愧纯属是自找的,秦沐捏着被角的手慢慢攥得死紧,有点不敢看他。 清冷倨傲的简莲生像只受惊的小猫咪,明明手长脚长,却不得不缩在一起,哪还有谪仙的模样,是再狼狈不过了。 头上束发的玉冠被被褥挤压得歪歪斜斜,墨发倾泻,秦沐忘不了他被她推倒在床时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一定很生气!他有洁癖,她却用她盖过的被褥蒙住了他的头,唔完蛋了!他的脸色隐在床的暗处也瞧不清楚,不辨喜怒,秦沐觉得她应该要被骂。 “我可以先藏了鞋子”,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悔,却并没有责怪之意,若说是有,就是秦沐竟然让他穿着鞋便上床了。 怎么能不脱鞋就上床!这是简莲生本决计不会犯的错误,以后可要给他脱鞋的时间。 简莲生暗暗地想,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日后的话放到现在来说,她一定会炸毛的,很难抚顺的那种。 没了?!秦沐惊奇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在床上坐起来,拨掉了两只鞋,用手指勾着,白色的罗袜一尘不染,泛着新新的白光,伸出她的被窝里。 “你脱鞋干嘛?!”秦沐防备又惊愕地问出了口。 只是这一回简莲生没有回答她,反而是不急不慢地在床上站了起来,因着他高会碰到床上的帷幔,他便弯了腰,提着鞋,慢条斯理地从秦沐前边走下了床榻。 白色衣袍拖曳,他走进了月光的界限里,清瘦冷傲,像是位仓皇落入人间的仙人。 秦沐自知道他是那所谓家缠万贯、嗜钱如命的莲庄庄主时,还有那么几瞬间不敢相信。 毕竟她之前还未见过他对待钱财的态度,黑脸这一形象倒是符合,但是她也很是好奇他在谈判桌上的表现。 能把莲庄的产业开满四国,这分明就是个商业奇才嘛!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才华,想到自己之前还对莲庄庄主有所好奇,找他借借商机。 秦沐一时间想得怔了,未料到简莲生突然回过身来与她说话。 “明日晚,度生堂接任掌柜,我会遣人相接。”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略过了窗外,连抹衣角都捕捉不到。 窗外四周皆是静悄悄的,像从未有人出现过,他仅仅只用了几秒!比躲进被子里还快! 秦沐重重地一拍自己脑袋,自己什么修为他又是什么修为,她办不成的事他未必也办不成! 她郁闷了 今夜更为不眠,自己一个人懊悔了许久,心才缓缓地平静下来,今晚有此闹剧,皆是因为墨洁自以为是地闯入。 墨洁得早作处理了,谁的人,很快便能揭开谜底。 秦沐的眸色深了一深,倒是没有担心自己有失手的可能。 夜色已沉,沿路屋舍鲜少有亮着烛火的情况,万籁俱寂,只有莲庄的庄门还微微开着。 简莲生伸手推开,简五的大脸就迎面凑了上来,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主子你的冠”,简五欲言又止,他从未这样不计形象、衣衫不整地回来过。 莫不是在秦姑娘那遭了什么蹂躏?回回从那里出来,要不就腿脚虚浮,要不就发髻散乱,所以主子在女人那不太行? 想到这个可能简五的表情就有点止也止不住的丰富了。 简莲生闻言抬手抚冠,果然是歪斜得不成样子,面对她时太过扰心神,竟未注意到自己这般形象。 他蹙了蹙眉,面色略不喜,下次再见她时要注意。 “你这副表情作甚”,简莲生嫌弃地打量简五的脸,接着又吐出二字:“何事?”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选了墨洁 简五深夜等候在此,定是有些许的紧急事。 “那张掌柜明日又要做那勾当,再不处置定有大麻烦。” 摒去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简五的声音略带着急,好歹也曾是莲庄旗下的标识性药铺,若是轻而易举没了,自是对莲庄是巨大的损失。 最为紧要的是,主子肯定是又要不高兴,断庄主财路无异于为整个莲庄添堵。 “无妨,明日新掌柜会解决”,简莲生淡淡地出口,唇齿相合,嘴角甚至隐隐上扬一个微小的幅度,看得简五瞠目结舌。 新掌柜?庄主亲自招募的?提到他便笑了? 由此判定,这个新掌柜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简五不敢多问,但是心里的好奇已经被勾起了八分。 简莲生抬腿往庄子里边走了,简五还一个劲地在后头想那个新掌柜究竟是何方神圣。 天色大亮,皇宫里并没有富贵村的鸡鸣,秦沐也无法估量具体时间。 只知道墨珠早辰入内收昨日所穿衣衫之时,外边的早膳便已准备好,秦沐便也会起床,不让厉青澜与一众服侍的人等待 “秦姑娘,昨日外衫怎的不见了?”墨珠将屋子翻来覆去找了几遍皆未瞧见那件宫服外装,有几分错愕,怕是因自己的失职而丢了东西。 秦沐听得墨珠的询问有些慌张,自个儿也有些不自然起来,那棠红外衣昨天被某人丢出窗外了呀,自然是在屋内寻不到的。 说着墨珠朝窗台边上去找寻。 “墨珠,那衣裳我嫌不好看便扔了,不必再寻,把今日的衣裙搭到架子上,便快些出去罢!” 秦沐呵止住她在窗台边上的探寻,好在墨珠本身就是听话的,也不会多问,在架子屏风搭上衣裳便退了出去。 秦沐这才松了一口气,马上下了床塌,跑到窗边往外边底下看,却并没有瞧见昨日被简莲生扔到外边的棠红外衫。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他带走了?毁个彻底,以防下次再污他的眼? 秦沐瘪瘪嘴不再多想,毕竟今日她可要做件大事。 宫内侍女的职责头衔也是划分为三六九等的,墨珠是自小跟在厉青澜身边的,出入内室书房,贴身服侍衣食,自然是妥妥的潭梧宫一等侍女。 而墨洁是从底下的二等侍女里拨上来,以供服侍秦沐,以防人手不足。 厉青澜想着毕竟是女子,定要照料得更为细心一些,便将和善细心的墨珠特意拨了过去。 岂料秦沐突然在用早膳之时提到此事。 “大殿下,我觉着两人都在我屋里人有些多了,不如一个随我在内,一个守我外头,这样外头的那个还可帮其他人做些事?” 秦沐用瓷勺轻轻舀了要细滑粘稠的白粥,微微地低着头。 此话一出,墨洁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心里也一个咯噔,谁都知道做外头的事情会多又繁琐,而且定要落人不少口实。 就像一份白银的工作降为了青铜,且同在屋里伺候,她和墨珠那个一等侍女的地位至少看起来是接近的。 她要是被那个农女赶到了屋子外头,岂不是就无法服侍大殿下用膳奉茶,甚至那些侍女都会嘲笑自己竟被一个丑农女嫌弃。 “是我思虑不周,你的想法自然可行,所以你想把何人留在屋内?” 厉青澜以为她是嫌人多不习惯,毕竟原先在富贵村秦沐也不愿多与人接触交谈,侍女一多许是涉及她的隐私。 “墨洁心思敏捷,与我能解不少忧,便留她在屋内!” 秦沐淡淡一笑,将舀在汤匙里的一勺子海鲜粥送入口中。 厉青澜还是微微有些讶异的,他原本以为秦沐会选墨珠留在屋里贴身伺候。 虽然他对那个叫墨洁的没有多加了解过,但瞧得出来并不安分服帖,但许是那侍女与秦沐有缘。 厉青澜自然不会管许多,秦沐想要谁便要谁,“那便今日开始,墨洁留在屋内掌大小事宜,墨珠守屋外侯姑娘需要。” 此话传到在场之人的耳中,墨洁竟有一瞬间晃神,秦姑娘选的是她?不是一等侍女墨珠! 厉青澜把目光放到一直低着头的墨珠身上,瞧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肯定是难受的。 墨珠轻轻一福身,回了个‘是’字,便自觉地走到了屋外去守着。 厉青澜心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墨珠是个聪慧本分的,应该也不会对秦沐生出什么恶意来,况且他相信秦沐自有自己的思量,也能很好地处理好,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这么一想,这不过也是件小事,还是那皇室灵境使得人更为烦忧。 “灵境与幻境不同,其众人都是由同一入口入,各自找寻方向才得以分散,不存在随机性,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们的行踪放在明处并不能隐藏。” 厉青澜将皇室灵境内的情况一一与她告知,让秦沐有自己的防备和迎敌的策略。 秦沐点头,她自知这灵境与幻境有所不同,虽然在她眼里皆是夺宝升级的好地方,却难免不了危险与失控。 “倾城那里我已与她致歉,她也应我不会再为难于你,她幼年曾与我有恩,倾城做事确少思虑,那些人的死,我向你真挚道歉” 只是厉青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沐一口打断了。 “歉大殿下已道过一次,秦沐答应你,在皇宫之内,只要郡主不找我麻烦,我便不会主动前去招惹,至于道歉一事,道歉的人不对,受的人也不对,日后便不要再提了。” 秦沐的声音冷下来,软绵的鲜粥也食不知味起来,精细之米混杂着新鲜上好的小虾鱼,味道也不过如此。 他有他的难处,她却有她的坚持,他和她都没资格为凶手和死者做出忏悔与原谅。 接下来的早膳时刻两人都很是安静,各自食用各自的,厉青澜三番两次想再开口,只是却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 无碍,她在面前就好,只要她在,他就是高兴满足的。 “唧喳,唧喳”窗外的鸟儿一桢一桢地转着脑袋,木木呆呆却很是可爱。 檐下浅青芸花绣鞋迈得急促,却稳重无声,连落鸟也没有被惊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当场捉包 屋子内外都是静悄悄的,正是秋日当头的午睡小憩时候,贵人们都入了锦榻,侍女们也支着个脑袋在廊凳上打着瞌睡。 墨珠敛着匆匆的神色,走进偏殿之内,再伸手推开了秦沐的内卧的门。 “秦姑娘”,墨珠极力掩下心中的惊诧,还是先本本份份地唤了一声。 而后抬眼,瞧见秦沐拨拉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炉子,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秦沐蓦然一笑,露出白皙姣好的小贝齿,锃亮得晃人眼,她出言问道:“有消息了?”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墨洁是出了潭梧宫”,墨珠低着头,声音里却是忍不住的兴奋和颤抖。 她自幼跟在大殿下身边,习得谦和隐忍,殿下从不允许她们与别殿争执挑拨,她也因早就是一等侍女一职而不必去构陷他人。 生活也是少了些乐趣,只是近来这一切开始变得不同,外殿进来的墨洁足够贪心,对她来说却也足够有趣。 只是令墨珠猝不及防的是,自娱自乐的游戏还没进行多久,她就被秦沐逮个正着,从而上了贼船自己还不愿意下来,自然这对于现在来说一半还是个后话。 昨日郡主赌气离宫之后,那个默不作声的墨洁竟然被她瞧见于大殿下所饮的茅尖茶里下药。 真是活久见,才入潭梧宫多久就敢对大殿下玩弄这些伎俩,墨珠简直是要被气死了,虽然她未对大殿下有倾慕之意。 但是多年以来的相处陪伴,萌生的是一种更为特殊的亲感,这等于是当着她的面要害她亲人呐! 能忍么,忍不了了,墨珠假意与墨洁相撞将其所端茅尖茶撒到她身上。 虽惹得墨洁满脸的不愉和厌弃的嫌恶,好歹也是成功阻止。 只是在她要在墨洁的吃食里放大量的巴豆粉之时,秦姑娘突然皮笑肉不笑地抱胸出现在她面前。 晶晶亮的眸子里闪着不少的兴味,脸上的胎记虽然骇人,但秦姑娘的五官却很是耐看,看久了就越来越觉着这姑娘像在发光,吸引着人靠近。 特别是将那两个横行霸道的修炼侍女收拾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滚蛋的时候,更是飒气得很! 但是此刻墨珠却是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秦沐的目的,倒着药粉的手都来不及收回去,她这算是被抓个正形了? “这种方法可不行呐~”秦沐啧啧了几声,慢悠悠地用目光扫过墨珠的手。 “请姑娘恕罪,奴婢只是想小惩墨洁,不让她存了害大殿下之心”,墨珠啪唧就双膝着地,被抓个正形,焉有再狡辩之理。 “人之心不可谓不贪,遇到些她觉着能做的事情便会去做,你止了一次还有下一次,不如将她彻底赶出潭梧宫如何?” 秦沐突然弯下腰来凑近墨珠,墨珠一个哆嗦,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试探还是真心建议。 连连说着奴婢不敢。 “墨珠怎么能不敢呢,不然也不会在潭梧宫生存这么多年还在一等侍女的位置上不是?”秦沐嘿嘿地笑了几声。 墨珠一时间不敢确定秦沐的意思,讽刺?还是赞许? “墨珠修为几何了?”没等墨珠想明白,秦姑娘又开口说话了,只是这一开口,问的却是更令她惊悚的问题。 墨珠一时语噎,秦姑娘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明明她是修炼者的事已隐藏数十载,怎么可能才被刚来两日的她给看出来,莫不是 “可不是你家大殿下告知的我,你脚步轻盈,面色红润,上回凭一己之力便能将锦榻归位,若说你是力大如牛倒也有理有据,可是有一日我不甚瞧见你用气雾使墨洁崴了脚。” 秦沐慢慢悠悠地在细细罗举,墨珠却冷汗涔涔,这秦姑娘不仅观察入微,且似乎有洞人心思的本领。 “奴婢资质愚钝,自个儿摸索着修炼,才修至玄级武者。” 墨珠家底都快被秦沐给猜光了,哪还再敢隐瞒,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事给抖了出来。 “不愚钝,不愚钝”,秦沐由衷地勾过墨珠的脖子,对她的自我否定表示不赞同。 这皇宫里的屁事情这么多,又天天见不着什么修炼者,既没时间也没门路,这小侍女可好生厉害啊! 况且这扮猪吃老虎的劲儿她可很是喜欢,皇宫内最好的帮手除此无他。 “墨珠,我们干票大的,你帮我可好?”秦沐凑近墨珠低声耳语,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兴奋。 “奴婢谨听姑娘吩咐。” 墨珠连连规矩地应答,只是瞳孔里却不自觉放射出与身旁那人一样兴致勃然的光。 于是便有了早膳时那一幕与午休时这一刻。 “墨洁入的是谁的地方?”秦沐还在不停捣鼓着桌上的那些小药瓶,仔仔细细地在为其排序分类。 得空时候她闲来无事,就从无底洞腰袋里掏出些许灵草灵花,因材制药,拿炼各种丹药试试手。 只是炼药一时爽,分类太苦恼,她之前都将其混杂在了一起,现在她只得一粒一粒嗅着闻着给其装瓶。 “是太坤宫,太后娘娘的处所”,墨珠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也没有想到墨洁竟是太后的人,太后素来最疼爱大殿下,因此派个坏心眼的侍女来秦姑娘身边也没有什么必要。 “噢”,秦沐似乎只是随意应答了一句,并没有太过讶异,似乎这答案她早已了然于胸,只是墨珠却更加好奇了。 自从她被秦沐抓包后,反而觉着两人亲近了不少,有很多话墨珠也能豁出脸皮去问。 秉着不懂就问的美好品德,墨珠忍不住道,“太后娘娘派人来姑娘身边似乎有些奇怪” “不奇怪啊!太后看中你家大殿下,自然得来了解这女子的情况,从而判断对她孙子的利弊,至于派来个有私心却翻不出浪的,是个帮她试探的好角色啊!” 秦沐勾了勾嘴角,身在皇宫里,危机四伏,她自然得把方方面面的门路给打听清楚了。 莫说太后对厉青澜的态度,便是那皇上皇后,宫里的其他贵人,性子她也听得别人说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寻个远一些的不相干的宫女瞧问,可比问这些近处的要容易多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太坤宫的太后 秦沐虽话在嘴上说着,手里的活却是不停,很快便把桌上的瓶瓶罐罐给拾掇好了。 墨珠亲眼瞧着她把珍贵的丹药瓶像倒垃圾似的扫到那个破旧黑灰的腰袋里,却没有料想中的鼓鼓囊囊,心想这也八成是个有品阶的储物袋。 这秦姑娘虽然看着其貌不扬又瘦小孱弱,但是这聪慧与本事倒是很令得人钦佩。 墨珠眼睁睁瞧着她把东西收完,然后屁股离开了木凳,大功告成地深吸一口气。 “我们走!做事去!”秦沐的笑容面带深意,带着些许的狡黠和无比的灵动。 “秦姑娘,我们去哪?”墨珠只略顿了几秒,秦沐却已快要踏出房门了。 “太坤宫,把我们的人给请走”,秦沐的声音略有些距离了,墨珠急忙小跑几步去跟上。 怎么这么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那可是后宫位高的太后,任谁也得忌惮上几分,可是秦姑娘一个没有靠山的农女,怎么敢去太后的地盘杠! 墨珠是有些好奇了,脚步也加快几分,胆大心细还这么刚,她倒是很想看看她会用什么法子把墨洁送回太后娘娘那里。 因着二人皆是修炼者,脚程很是快,太坤宫呈现于秦沐眼前,气势磅礴,金砖玉砌,可见这位太后在宫内确实有占据一席之地。 那么她心里的倚仗也多上了几分,秦沐拦住墨珠上前去通禀,而是瞧着墨洁小心翼翼地出来,逐渐消失在她们眼中,这才上前走去太坤宫的殿门口。 “烦请你与太后通报一声,潭梧宫那位姑娘求见,有关于殿下的事说明。” 秦沐面带微笑地与守着殿门的侍从说着,近来宫中说大殿下在外边带回来一个丑女人的事情都传遍了。 正与眼前这女子的外貌着装相符合,太后善待大殿下这是宫里都知道的事,潭梧宫的姑娘自然也很是重要。 侍从不敢怠慢,急忙入宫殿内回禀。 “秦姑娘,万一太后不许我们进去呢?”墨珠觉着这事悬,这墨洁刚一离开她们就接踵而至,明摆着是发现了墨洁是太后的人。 照太后看来,她们无疑是来兴师问罪的,又何必放她们进去添堵呢! 秦沐但笑不语,但是表情已然告诉墨珠她们入殿是件成竹在胸的事情。 不一会儿一个年纪偏大的嬷嬷出了殿门来,布满沟壑深的皱纹脸上眼神犀利,唇瓣薄白,身型很是精瘦,又板着个脸,看上去很是不好相处。 “太后正午休,今日头疼不见客。” 劈头盖脸就是冷声一句,嬷嬷站在几阶梯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沐和墨珠。 这话不仅是拒绝之意,更是有更深一层的威胁敲打,若是今日秦沐叨扰到了太后,太后有疾,治罪是有名头的。 “客入客来,太后娘娘想是也未睡熟,可否劳烦嬷嬷去禀太后容秦沐说上一两句话,几日后将是皇室灵境,此话需得今日出,况秦沐有治太后头疼的法子。” 秦沐依旧是面带笑容,不卑不亢地说话。 “既如此,便跟得我进来,墨珠便留在殿外等着”,陈嬷嬷这才用眼神上下打量这位姑娘,沉思一会儿才回了话。 秦沐微微颔首,果然这嬷嬷这是第一关,若是她刚才被直接吓退,今日太后是当真不会见自己。 “秦姑娘”墨珠眉宇间微微有些担忧,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大殿下定然会不喜,自己要不要去找他搬救兵? “墨珠你便在此处,可要寸步不离,不然若是我出来瞧不见你,我便要治你的罪!” 秦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嘱托看似威胁实则却是告诫。 秦沐让墨珠不要去找大殿下,墨珠懂了,陈嬷嬷也懂了,众人心里各有考量。 进入殿门,再七拐八转通过长廊,到了一个一处小榭亭,位于阔大的湖面上,亭内设着华贵的软榻与几个石圆凳。 金珠华冠,锦衣华服穿戴得整齐,许是这太后日常养得极好,脸上的褶子都是轻浅细微,神态样貌都是极为上乘。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很有气质的精老太婆。 这太后乃是当今圣上生母,自然在宫中是位高权重的,只是听人说这太后虽在后宫地位崇高,但是很是低调,吃斋念佛,待人皆宽厚,也不管后宫之事。 唯一走的近些的也只有那腿有残疾、不争不抢的大殿下,妃嫔闲事也一概不管。 饶是这样的人也会做出来那般试探的事情,因此墨珠一开始得知墨洁由太后派来时,才会一脸的不可置信,惊诧万分。 “秦沐见过太后。” 太后阖着眸,用手搭撑着太阳穴附近,看上去倒真是为头疼所扰。 听到秦沐声音,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皮子,露出略带疲倦的双眸,只是这双眼睛却不似普通老妇人般浑浊。 “你便是澜儿从富贵村救出来的农女?”太后的声音很是和缓,带着一股阅尽沧桑的不怒自威气息。 此话在秦沐听出了别的意思,这太后久居深宫,却大抵上对厉倾城动手的事大致是清楚的,甚至她隐隐觉着还知道些别的什么事。 总之这个深入简出的太后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更须得小心应对。 秦沐轻轻点头,而后便自然地抬头迎上太后打量的目光。 “秦沐今日贸然前来,是希望太后娘娘能把墨洁收回,放在身边让秦沐有些添堵。” 单刀直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就被一声冷呵打断。 “大胆!怎么敢如此与太后娘娘说话”,陈嬷嬷凶神恶煞地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地射向秦沐,太后并没有出声。 “嬷嬷莫恼,秦沐说这话自然是笃定了的,不管墨洁是否由太坤宫出来,相信太后能帮上秦沐这个忙。” 秦沐并没有被吓退,而是继续说着自个儿的话。 这姑娘的胆量倒是与众不同,摸人心思也摸得门清儿,知道她不会轻易治她的罪。 太后心里的这个想法过了心,终于是缓缓地开口了,“哀家凭什么帮你的忙?”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同心上挂念之人 太后慈眉善目,脸上浮着的浅笑也算和善,只是这反问秦沐的话却是让人心里不太舒坦。 人是她派来监视添堵的,这明摆着被抓包,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太后哪里像宫里传闻的那般避世有德,分明只是伪装得较为成功的利益者罢了。 不过,这样的人心才有迹可循,能较为轻易找到薄弱之处,得以攻陷。 秦沐淡淡一笑,“凭秦沐与太后娘娘,皆有一相同的心上挂念之人。” 听闻此言,太后的脸色骤变,似乎秦沐的话玷污了她大孙子似的,太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竟是流露出了真实情绪。 “你一个卑贱农女,还真妄想成澜儿的人不成!” 秦沐还是第一次听得这个老妇人的大嗓门,虽然她用词与态度不怎么动听,但是只要她站在厉青澜那里,她们就暂且必不可为敌。 “太后不必激动,秦沐与大殿下的情是友情,太后与大殿下的情是亲情,二者皆不会对各人身份有丝毫的改变。” 觉察到自己的情绪被一个小姑娘捏在了手里,太后有些许生气,只是心头的火气却是强逼自己耐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不会成为澜儿的女人?那么你究竟有何目的!” 太后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眯,细细地琢磨了她的话。 “我不喜欢欠着别人,因此太后大可放心,灵境之内我会护着殿下,等灵境一行结束,尘土归位,秦沐必不会留于皇宫。” 秦沐之音,掷地有声,恍惚间,太后似乎瞧见了十几年前的那位故人,硬气偏执却惹人惊羡。 纵然皇宫不绝金丝玉箧,富堂华贵,却依然留不住多少来往人的心,这一点太后是深切的知道。 看来这个丑鄙的农女,现在瞧来,还给自己添不了堵,她心细如尘,在灵境之内给澜儿照拂,定然能让他避开些不轨之徒。 只是她若是轻易收回墨洁,岂不是拂了自己的面子? “前几日墨珠瞧见墨洁往殿下吃食下药,幸得她及时撞翻才没有得手,秦沐私以为她跟着我实在不妥,苦于无处申诉,故来请太后做出处置,以示规矩。” 秦沐的声音低缓下去,透露着些许无奈。 “太后,墨洁那个贱蹄子竟敢老奴告诫过她”陈嬷嬷急忙上前向太后撇清自己的责任。 只是太后微微一瞪,那陈嬷嬷便不敢说话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墨洁刚兴致高涨地来说她将一人掌管秦沐起居,定能为自己探得更多虚实,只是缺处是不能时时来禀。 原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引路人,跟到了老巢还不得知,墨洁这般蠢奴,现在也根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去了也罢,何况她竟在陈嬷嬷告诫下还能做出那种龌龊事,自不当留。 “那个叫墨洁的丫头做错了事,惹了主子不快,自要处罚,陈嬷嬷,一会子领了哀家的旨意,去将那侍女带去浣衣局。” 太后许是回了会子精神,伸手往桌上的殷紫的葡萄果串里摘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希望秦姑娘也能遵守自己的承诺,护我澜儿以及早日离开皇宫。” “多谢太后娘娘为秦沐解忧,我定尽力依你所愿。” 你来我往,人生本就会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就像现在这会子,太后权势地位皆不是她一个农女可比。 与虎谋皮,一要让对方看到你的价值,二要让对方对你放心。 这样肤浅而有效的谈判方式因人而异,但是至少对身居高位的太后却很是管用,墨洁那颗处理不当会爆炸的硬钉子算是顺利除掉了。 墨洁被陈嬷嬷带来的人拖出去是哭爹喊娘的叫,确实她可能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堪比一等侍女的地位,再努努力可能便能成为殿下的侧妃,怎么就被拖到浣衣局去做最卑贱的事了? “是你!是你设局害我秦沐!”墨洁叫嚣着,“你这个不要脸的下等货,山鸡是一辈子都变不了凤凰的!” “陈嬷嬷,稍等”,秦沐淡淡一笑,走下阶梯,给了拼命挣扎的墨洁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 清脆有力,所有人都怔住了。 “你不是个合格的侍女,也不是个收敛的细作,在其位谋其事,不是没人敢动你,下次再这般口吐芬芳可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嗯?” 秦沐将钳制住墨洁下颚的手指松开,只是这回,墨洁却不敢口出恶言地还嘴了。 “烦请嬷嬷转告多谢太后公正廉明,为秦沐处置恶奴。” 陈嬷嬷原本听到细作二字脸色还不太好看,只是这会子秦沐细声细言与自己道谢,明摆着将他们太坤宫排除在外了。 她的脸色才好看起来,“秦姑娘可要一切当心,这是太后让老奴交与姑娘的,说希望姑娘与身边人都康健。” 陈嬷嬷将一个方正大小的镂花楠木盒交到秦沐手上。 在场的侍女侍卫皆是瞧见了,看来这墨洁是罪有应得,诓害主子,秦姑娘平时那么不争不抢的人,该是有多生气才能一状告到太后那啊! 至于为何找的是太后而不是皇后,他们也是隐隐有知道啦! 大殿下素来与太后走的近,秦姑娘又是大殿下带回来的,肯定听他说过这位皇奶奶。 一些不能与殿下启齿的事找太后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怎么说呢,一些言论只要大家都这么说,假的也能被说成真的。 墨洁之事算是落幕了,屋外的墨珠也被重新调进了屋内,只是潭梧宫的人是更为冷清了。 一入了夜,便是半分声音也没有了,秦沐今晚褪去了那身繁杂的宫装,换上了自己那日雨夜的破旧衣衫。 那身灰扑扑的衣服本不该再穿的,只是今夜要办的事行动不允许一丝拖沓,所以思来想去还是雨夜自己那一身最是合适。 厉青澜很是贴心,怕她执意于自己衣物,所以衣服已被浣衣局的人用皂荚清洗得干净,整整齐齐叠在沉黑的木柜里。 这会子拿出来穿回在身上,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舒适感,秦沐轻笑一声,本来她也不属于这个皇宫。 第二百五十章 不得体 那日受的伤主在内,斗兽场之后她便全凭意念坚持,又猝不及防经历一系列变故,之后暗隐们的誓死护卫,她才得以只被划了些小伤。 紧拽着身上还算完好的衣衫,指间粗劣的布料仿佛粗糙得能磨坏人心里。 秦沐就站在木窗栏口,低头望着自己被月光浸润的袖口发呆。 而他本欲直接跳入窗子内,像之前那样,只是他万万没料到半掩着的木窗一拉开,便是她近在咫尺的低垂眉眼。 然而身子已腾空而起,不得已简莲生只得顺势跳在了窗台上,双手扒着两边的窗榄,指骨紧握微微泛白,努力抑制住前倾的身子。 简莲生蹲在了窗台上!白衣融进了月光,鬓角的须发如墨丝飘扬起伏,似有一秒拂过秦沐的脖颈,酥酥麻麻。 大眼瞪小眼,秦沐震惊了足足好几秒,才想起仓皇地后退了几步,为他让路。 脑回路清晰起来,不是遣人相接么?怎么他又来爬窗了! 秦沐的往后退让,简莲生自然当仁不让地从窗台跳下,顺理成章入了她的屋子。 秦沐的屋里并未点灯,但是月色很亮,亮到简莲生一眼便瞧见了她身上的并不是那碍眼的宫服,而是富贵村时那一套朴素穿着。 陌生又熟悉,料想这便是那个雨夜 “走罢!”他出声,撇过了脸,转过了身。 “我们怎么出宫?”秦沐及时呵住他,宫内守卫森严,为何他能像出入无人之境般,简庄主的修为到底高深至什么境界? 简莲生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懊恼是因谁而起,他再次转身,白色衣裾轻扬,他面对面看着秦沐,疾步朝她靠近。 伸手便连着衣袖抓住了秦沐的手腕,轻轻一拽,她猝不及防地往他怀里倒去。 秦沐反应自然也快,这么没有预兆的一个举动,她当然反射性伸腿以阻止自己前倾,硬生生阻断身体往他怀里倒的惯性。 两人尴尬地僵持着。 简莲生眉尾一挑,清清浅浅勾起一抹笑,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另一只手却已揽上了秦沐的腰,强势地往自己这一带,而后抬手扣住她的肩膀。 她很轻,他的力却微微有些大,她便一下子被他的宽大衣袖包裹得严实。 “你尽管动,若是你能凭自己的能力出这皇宫的话。” 秦沐的额头磕到他的胸膛上,撞在硬硬的东西上,使得她有点懵,霎时又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威胁,只得像个孩子那样被他搂着在宫里穿梭。 满鼻子全是他浓浓的气息,满眼只能瞧见他的衣襟,一层又一层,绣着精致的暗花,却都是纤尘不染。 秦沐无所适从地抬头,不小心瞧见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无一不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她慌慌张张地又低下头,还是瞧着衣襟罢! 她真的觉着他抱着自己像抱着一个孩子,秦沐知道自己瘦小,但也没有瘦小到可以凭着单手搂着腰就飞驰? 这车感觉是不太安全!秦沐暗暗地拽住他腰间的衣料,这样他总不好轻易将她摔下去的,恨只恨自己技不如人! 夜晚总是树影婆娑,再加上简莲生用精神力驱动的速度实在是快,四周的景物根本就是一闪而过,也看不清是以什么路线出的宫。 饶是这么快的速度,秦沐还是觉得时间过了好久,一路的精神紧绷与胆战心惊,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时候。 “这里不是度生堂!”秦沐看清四周的环境,下意识皱眉,声音也冷了几分,她不喜欢做事不被告知,这会让她觉得很被动。 “你这一身不得体。” 他只说出了三字,然后便抬腿朝关掩着的衣料铺子走去。 秦沐略错愕地瞧了自己身上一眼,自己只顾着行动方便,这一身好像却是撑不得度生堂的掌柜之名。 只是这深更半夜,街上的铺子早已关合得严实,半点儿烛光都没得,他这么突兀地敲一间衣料铺子的门,显得有些傻。 “还是算了,人家都关门了,不得体也没什么要紧的”,秦沐赶忙低声与他说。 “我的门面,不能不得体。” 简莲生头也没回,只闷闷地说出了这句话,却勾得人心思百转了千回。 他的门面?应该是指度生堂是他的产业,也是,他这么有精神与物质双重洁癖的人怎么能容许他手下的掌柜像她一样这么邋遢呢! 秦沐闭了嘴,心里也开始闷闷的,她确实是灰头土脸,乡里乡气,比起他确实是有云泥之别,她不觉着日后会一直陷入这样的境地,但是至少现在是。 既如此,他又是为什么觉着她能有令度生堂起死回生的本领?在简大庄主眼里,她的能力究竟是有几分,秦沐很是好奇。 原想着这衣料铺子的人并不会来为他们开门,毕竟已然入秋,晚上的夜气还寒得很,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搁谁也不在意。 但是门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略显浑浊的眼睛,眼睛之上耷拉的眼皮一见来人明显是精神抖擞地往上抬了一抬,眼神也亮了几分。 紧接着木门被嘎吱拉开,露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瘦骨嶙峋,举着一个小而实诚的烛台,发出并不昏暗的光。 秦沐这才完全瞧见这位老人竟只睁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眶里黑漆漆的,似乎是被挖去了整个眼球,伤痕累累的眼皮深深地凹陷在了里边,在闪闪烁烁的烛光里很是可怖。 “花奶奶呢?”简莲生毫不犹豫地伸腿踏进了黑不隆咚的铺子里,极其自然地询问道。 “近日城里闹鬼,她自来是个胆子小的,入了夜根本不敢从后院里出来。” 似乎是提及了心上之人,那老人竟温和地笑了一来,那只失了眼球的眼睛虽依然生在那里,但是却是平淡无奇,并不骇人了。 “老花,那我们便去后院,你取几套她穿的成衣来,男女装都备上,我让花奶奶去留个尺寸。” 简莲生极其自然地嘱咐那老人后,说着便拉起秦沐的手腕,轻车熟路地率先在黑暗里走动。 第二百五十一章 衣料铺子的花氏夫妇 “我跟得上你,你不必拉着我”,秦沐低声朝他嘟囔,这种事事要他指引的感觉糟透了,她又不是个废物。 “老花的东西都很珍贵。”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磕着碰着了他管不着,老花的东西被踢破了就太得不偿失了? 秦沐的火气有些大,握紧着拳头对着被他抓着的手腕挣扎了挣扎,却是纹丝不动。 感受到她无言的反抗,简莲生却依旧没有放手,他自小体寒,契的又是寒系灵兽,因此一年到头的手都是偏凉。 而秦沐的手一直是软糯温热,便是他手中的半截皓腕都是触之可感的温暖,他不愿放。 何况老花这里剪子布料随地堆放,地方又不大,她夜视能力不佳,保不齐磕着碰着,自然是要拉着她的。 只是她这混身像剌了刺那样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一声不吭、暗暗生气又距人千里,像一只一惊一乍的刺猬,却又是难遇的有趣。 没有遮盖的后院里月光通明,里头竟别有洞天,高耸入云的众多长竿直插黑沉沉的天际,正错落有致地搭勾成竿架。 而朦胧着一层月光的各种幻彩之布却在微风拂动下上下掀扬,薄薄的被彩水点染摊开的好布之下,是一口又一口接连不断挨着的大缸。 这衣料铺子门面如此之小,秦沐原先以为是由外头购入成布,甚至连成衣都得从外头进货来,却万万没想到这后头竟有个偌大的院子。 而现在瞧来,染布、制衣都由这件铺子的人来完成,而这后院虽大,屋子却少,莹莹亮着烛火的屋子也只有一间,看来那应该是花奶奶和老花的房间。 正如此想着,那间屋子的木门被缓缓地拉开了,探出了一颗头发花白的头,脖子抵在门缝之中,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张望。 她的视线落到秦沐和简莲生上的同时,秦沐也在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老妇人。 老妇人的气色很好,皱纹也不多,两颊是富态的粉红,皮肤很白,发髻梳得丝毫不乱,虽是上了年纪,但是可以看出她生活得应该不错。 只是这眉宇神态之间似乎与一般老人有所不同,应该说,是格外地富有童真,就是带着些许的孩子神态。 “花奶奶出过事,智力与常人有异,你需小心着些与她说话,别惹了她。” 惹了她许会受伤但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在,这种可能性也不复存在。 简莲生突然顿住了脚,俯头低声凑近秦沐耳畔事先嘱咐。 秦沐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清楚,而后继续跟着他靠近花奶奶。 “你们说悄悄话!没有给我听。”待他们走近,花奶奶还是只露出了个脑袋,嘟囔着嘴,但是语气中带着嗔怪和不悦。 秦沐:“”不知该如何应答,为难地看了眼简莲生。 “你不是要惊喜么?自然不能给你听见”,简莲生勾了勾嘴角,右手放到门板上,轻轻往里推了推。 听得简莲生的话,老妇人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亮,喜上了眉梢,但是又突然眉头一皱,死死地抵住门。 “她不是自己人,不能进屋子!”花奶奶碎碎念念地嘟囔着,一副誓死抵御的样子。 “阿生,奶奶跟你说啊!现在外面有好多好多的鬼,你可不能被女鬼给骗了!” 花奶奶一脸的严肃认真,又继续朝简莲生说着。 秦沐真真的是一头黑线,这奶奶的意思是她是简莲生带回来的女鬼? 简莲生这回是笑出了声,左手握拳虚掩在高挺的鼻前,不让人瞧见他的笑意,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秦沐剜了他一眼,他才开口为她解释。 “她不是外面的女鬼。” “也是啊!画本上的女鬼都妖媚好看,她确实当不成”花奶奶听到简莲生的回答,有些赞同,但是下一瞬间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阿生,可能是不是也有相貌不好看的鬼啊?” 秦沐:“” 简莲生:“” “安文,别闹了,快让庄主和姑娘进门”,在外边锁好门的老花知道自个儿老伴可能先有这一出,所以先没取成衣,而是先来后院看看情况。 “花花,阿生当然能进” 似乎是被老花给凶了,花奶奶撇撇嘴有点委屈,声音也有些低了下去。 “但是她是陌生人,她不行的!” 花奶奶伸出手指点着秦沐,那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老花被老伴儿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叫‘花花’,当真是老脸一红,但也只能走近几步,耐心地安抚起花奶奶。 “安文,这姑娘是阿生的人,不是外人,外边冷,快让人先进去啊~” 这回换老花轻轻地朝内推了推门,“嘎吱”一声,门终于被缓缓地推开,花奶奶让出了一条进门的路来。 “庄主,我先为姑娘去取成衣”,老花恭敬地弯了弯腰,简莲生轻轻颔首,然后率先跨进了屋内。 秦沐把心中对两人的猜测暂且压了下去,跟着他跟入屋内。 屋里很是亮堂,火炉烧得屋内暖暖的,整个房间很大,是个单纯的卧室,但是似乎也是平日里做活的地方。 整个室内全部为一体,没有任何纱帘阻隔,却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了四个区域。 一张朴素的大床和梳妆台为一块区域,用膳的木桌椅为一块区域,还有两张工作台效用的桌子,一张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针线及刺绣布料,一张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半成衣,两张木桌面面相对,却又异常和谐温馨。 秦沐忍不住凑近其中一个桌子,细瞧摊在桌上绣至一半的竹棚绸面,暗暗地吃了一惊。 幅面不大,却是骇人的生动,上头的彩线被分成了二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八分之一,线头与线结根本是无影踪的。 入眼是一副半成的美人图树木葱茏的生气,水流潺潺的灵动,人物细致的雪肌,殷红的唇瓣,眉眼不仅带着俏,甚至还蕴藏着炯炯的灵气,让她看到了油画般的肌理和光彩。 只是这幅绣品虽是惊人,却并未完成,应该说还无法觉察出图中美人的特性与情绪,衣着也未精绣。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的夫人 背景只有绿意并无场景的特质,因此这绣花针插在了白绸面上,看上去是许久未动了。 看样子这花奶奶虽神智有些不清,但绣工却依然了得。 秦沐为这令人惊叹的绣技分走了神,没听着脚步声,也没料想到身边有人靠近。 直到耳朵里传入一个阴测测又带着好奇的声音,“你想成为上面的人吗?” 秦沐被吓了一激灵,反射性地撇过脸,却正对上花奶奶笑成褶子的脸,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心里头竟有些无言的恐惧。 看着冷冰冰的她终于脸上有了些慌张错愕的表情,花奶奶觉着很新奇,嘿嘿地笑了几声。 秦沐越想越觉着诡异,哪有人走路都不出声的,而且刚才花奶奶离她这般近,竟然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她不由自主往简莲生那走了几步。 再细细一想,刚才那绣竹棚上的美人似乎有点熟悉,现在想来,整个轮廓竟有几分与花奶奶重合。 妈呀!这越想越是瘆人,以前不免有听到人骨入画、可美三分的变态新闻,在这里可百无禁忌,保不准能绣出那般精妙绝伦的绣品丝线里曾浸了什么 虽然心里反复念叨着封建迷信不可取,但秦沐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是真有些被吓着了。 “花奶奶喜欢你,平日里那副图她谁也不给瞧,你能瞧那么久。” ‘怕是现在那副图可以进入收尾阶段了’这句话在简莲生心底一闪而过,却是像滑入了一勺子蜜浆。 简莲生说话喜欢看着她,便略微地低了低头,因此声音传入秦沐的耳朵十分清晰。 喜欢?是看上自己为她的丝线添料么?秦沐哭笑不得,又不能直接将猜测说出来,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问 秦沐:“为何花奶奶的走路呼吸我皆无法觉察?” 简莲生:“她虽智损,但修为远在你之上,平日习惯敛息,你自觉察不到。” 秦沐一时语塞,是她思虑不周,竟然没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是那副诡异的图还是无法解释! “那图上的人像是她自己”秦沐锲而不舍,非得把这些幺蛾子搞清楚了不可,不然今日那句话要让她晚上都睡不踏实了! “嗯,花奶奶没有原型打版,便先按自己年轻的轮廓绣了。” “那绣品之上她要绣的是何人?”见简莲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秦沐也不介意直接问他了。 “我的夫人。” 空气似乎顿时停滞了几秒,他的眸色深邃得像一汪不见底的黑潭,却在暗暗地翻滚着波浪。 令人窒息的尴尬!秦沐恨不得拍拍自己问问题的嘴,好奇心害死猫真的不假,心底的恐慌害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满腔的悔意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不美不美”花奶奶见姑娘跑了,急急忙忙地追上来,掰正秦沐的肩膀,仔细地端详,自顾自地喃喃道。 秦沐真想吐出一口老血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不美,但是一直念叨她也很受伤。 但是因花奶奶似乎也没有恶意,秦沐这才没大作反抗。 “好看好看”,突然老妇人温温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秦沐一惊想后退,却被花奶奶一只手抓着竟动不得半分。 秦沐这才妥妥地相信这奶奶修为真的在自己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或者确实是她修为太过低下。 即使在边富成可一人力挽狂澜,但是世界如此之大,杀娘亲的凶手也没有着落,在此之前,她一定要变得更为强大,强大到不必再有人为自己牺牲! 秦沐想到这些,眼睛顿时有些红了,但是花奶奶暖暖的手却轻柔地在她涂着的胎记上摸摸,然后还轻轻地抠了一抠。 觉察到痒意,秦沐自个儿用手捂住了脸,阻断了花奶奶孩子气的好奇探索,虽然师父说用酒才能下胎记,可是万一还有其他办法可暴露的呢,她现在可不能被人瞧见真容。 简莲生自是隐约知道她在自己脸上做了些手脚,之前在富贵村的时候,她脸上的胎记已褪去不少,容貌日渐昳丽。 但这几次相见胎记却比以前还要深,还要骇人,定然是她涂抹了什么得以掩盖着。 见秦沐自己就把半边脸挡着,少了那些灰脏的东西,花奶奶更加兴奋地大叫着:“好看好看。” “你今日帮她量一量尺寸好吗?为她做身衣裳。” 简莲生耐声细语地与花奶奶说道。 “老花不是去取成衣了么?大小差不多即可,不必再费心细制了。” 秦沐不明所以,只是应付度生堂那群伙计罢了,且次数也不会多,何必再让老人们费心力为她量身定制。 简莲生没有回应她,反而是花奶奶,哒哒哒小跑至老花的木桌上扯来他平日里计量尺寸的长绳。 “量!阿生说要量!你乖!” 花奶奶本来是要说秦沐名字,但是她并不知道,只能用‘你’相代。 “她叫秦沐,青松如膏沐的沐。” 简莲生突然出声,将话说与花奶奶听。 而却令秦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富贵村的午后,原来她的话他竟然一直记得。 “沐沐,沐沐量!”花奶奶拉拉秦沐的胳膊,要她举着,而后自己捣鼓着量绳往她胳膊上去比划。 秦沐也难得配合着,毕竟谁也不忍拂了一位生了病的老人的意,虽然她觉得这实为多此一举。 等从皇室灵境出来,再办完了度生堂的事,她也不会穿着多细致讲究,她会不断地去寻找令自己强大的办法,再找出凶手报完仇。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等着她去完成,她不能停下来,穿得太过精细反而会惹人注意不好成事。 花奶奶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量了一遍,这时老花也捧着找好的成衣进了屋子。 “女装去度生堂时穿,男装跟厉青澜入灵境穿,懂么?” 简莲生嘱咐了她。 “度生堂也男装不行么?”秦沐心道是男装都束着口,况以男子身份行事也方便稳妥些。 “不行”,简莲生将二字脱口而出,他这斩钉截铁的拒绝令秦沐一愣。 第二百五十三章 量身定做 “我已与他们说是个女掌柜”,似乎被她疑惑的眼神盯着不太舒服,他又随后补充了一句。 秦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确实是要以女装示人了。 她接过老花手上的,皆是牢固上好的衣料,针脚细密,手感很舒服,模样也甚是低调,倒是很合她的意。 她现在身边只有一些宫服,这些衣裳倒确实有得恰到好处,秦沐认真地感谢了花氏夫妇。 “姑娘不必,这都是应该的”,老花连连阻止她的道谢,像是受了什么大礼似的。 秦沐知道这主是简莲生的授意,但这些衣裳再怎么是他的资产,还是由这两个老人一针一线花了心血制出,是合该要感谢的。 “老花,三个月我便来取成衣”,相较于秦沐的热切道谢,简莲生的声音就冷冰冰许多了,几乎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 这人果真是不懂人情世故,秦沐如是想。 “沐沐放心,衣裳好看!”花奶奶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老花见老伴儿这么开心,心里也是欢喜。 “沐沐姑娘,我与安文定好好制衣”,老花对着秦沐恭敬地低了低头。 秦沐更是一头雾水了,其实衣裳已有,便不必再量身定制了,更何况什么衣服要制作三个月? 且三个月后她还在不在玄化国也不可知,秦沐想问个明白,却恰被简莲生打断。 “快去换衣”,他语气很冷,虽听不出不耐烦,却确为催促之意。 秦沐想到今夜的正事还未办,确实不宜多耽搁,也不扭捏,进入暗处屏风后边去换女衫。 “阿生,我觉得沐沐怎么不喜欢你呀?”花奶奶有些觉着疑惑,说着还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安文!不准乱说话!”老花明显感觉庄主面色一沉,连忙制止老伴儿。 “庄主,拙荆”老花冷汗涔涔,刚要为她解释。 “无碍”,简莲生淡淡地回了老花的话,而后倾下身子,认真地与花奶奶说。 “你好好把刺绣做完,再帮老花做好衣服,下一回来我让她给你带惊喜,好么?” 简莲生勾唇,温声细语。 “是沐沐么?”花奶奶的眼睛亮了一亮,“我喜欢她!” “你喜欢的话,那就是她了!”简莲生虽然语气像在哄个孩子,只是老花明白,哪是因为安文喜欢,明明是庄主自己喜欢得紧。 只是这话他哪能说出口,他又不似安文那般有令人谅解的特殊性质,庄主向来又不是个好脾性的人,还是得谨言慎行啊! 正说着,沐沐姑娘就换好衣衫出来了,上身的是老花前不久做好的一席紫色罗裙,衣料边幅只绣了些精细的鸢尾。 那些低调的鸢尾是前些日子安文一时兴起绣上去的,那是本还是一身纯紫衫正不知该装饰些什么好,正逢安文随意的恶作剧,老花也觉着好看,便制成这朴素里暗藏着的小玄机。 秦沐虽瘦小,身量不大,但是腰足够纤细,盈盈一握,脖口敞开的肌肤也足够雪白娇嫩,在浅浅的紫色映衬下,竟平白地美艳了几分。 简莲生一瞬间觉着喉口有些紧,许是屋子里的火炉烧得太旺,脸竟也有些发烫起来。 他撇过了眼,拿起桌上的装衣衫的包裹就跨出了门去,秦沐只得急急忙忙与花氏夫妇道谢,小跑着追出去。 夜更深,路边没有铺子是开着的,印象中她跟着他走了很久,边富城与皇宫虽天差地别,但所隔县城并不远,来回不过两柱香时间。 况刚他带她出来是以精神力驱动,所以秦沐看到了度生堂的牌匾也不觉着奇怪了。 “庄主,秦姑娘”,度生堂前跑来一个男人,秦沐觉着有几分熟悉,这才想起她在哪里见过。 是富贵村收购田地时那个添了三十两帮助自己顺利与秦家脱离关系的人。 莲庄,那他便是简莲生手下的人,原来冥冥之中已有这么多事与他有了交集,秦沐不由得心里苦笑着。 “他是简五,莲庄下的产业皆由他管,他会带你去任职。” 简莲生算是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简五,而后便转身离开,袍裾搅乱的细微气流让秦沐觉着一阵凉意,自修炼愈高,感官也是愈加敏锐。 也是,他没有必要在自己身上太过费心,于他而言,自己现在只是个帮他弥补亏损,赚拢钱财的故人罢了。 各取所需,而后断的一干二净,不是一开始就从富贵村想好的吗? “秦姑娘?”简五见秦沐有几瞬间在愣着神,便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简公子”,秦沐回过神,对他轻轻颔首,以示礼貌。 “姑娘称我简五就好”,简五急忙说,开玩笑,这保不齐就是以后的夫人,和主子是一样的地位。 试想要是主子叫他一声“简公子”,简五连连摇头,太惊悚了,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秦沐笑笑,也并未执意喊他公子,毕竟他若是掌管莲庄旗下产业,便是她的顶头上司,虽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恭敬,大抵上还是顺他的意好。 “你可以叫我秦沐。”礼尚往来,既然度生堂的事有事相依,断没有再让人家一口一个姑娘恭敬地称呼。 只是简五可丝毫没觉着这是件好事,秦沐这名字在嘴里念着烫口!他是怎么叫也叫不出来的,若是被主子听见了,怕不是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还是称你秦掌柜较为妥当,事不宜迟,快随我入度生堂!” 简五可不给秦沐再要求的机会,一马当先地就往暗处走去,只是在秦沐看来,却颇有几分慌不择路的样子。 简五带秦沐走的是后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秦沐跟着简五走进去,简五却又折返回来将那后门虚掩好。 这就让秦沐觉着这度生堂里不似外边所看那般风平浪静,而是暗暗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明显这秘密简五是知道的。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为何他们要这般偷偷摸摸进度生堂,但是大抵是简莲生要她发现什么东西,并为之解决。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设计(度生堂事件1) 突然,略带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简五慌张地与秦沐对视一眼,便反射性地往一边的低灌木丛里钻。 动作迅猛又反应快捷,只是有些粗枝大叶,跟那个男人的性子有些格格不入。 跟在那样的主子身边那么久,当真还是本性使然,竟学不来半分狡诈和顾虑周全,秦沐叹了口气。 一把拽住了简五,召出敛煞,这女子力气大得惊人简五压根没有防备,轻而易举被她拽上了屋顶。 简五有点懵,但是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呵:“趴下!” 许是经常被简莲生命令惯了,又许是秦沐的指令太过斩钉截铁,简五反射性地依令行事,像身旁的姑娘那样,将身子紧紧贴在屋顶的瓦片上,大气也不敢出。 简五心里头是大致清楚所来何人欲做何事的,但是这秦沐照理说是一头雾水、一无所知。 他没有提前将情况告知倒是也想瞧瞧,主子让秦姑娘来执这掌柜之位,是看中了她什么? 行色匆匆赶来后门的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小头小脑,一脸的鬼鬼祟祟,边小跑着还边环顾着四周,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眉宇间却没有少年的正气,而是一股子猥琐。 秦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里的孩子似乎都不太能活成个孩子样。 只见他扒着门缝偷摸地看着门外的光景,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就门外就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车轮子声,那个少年急哄哄地便把门给推开来迎人。 “李河,东西备好了吗?” 车轮子声停下,来人的脚步声很重,秦沐看清其体型后也不多加惊讶了,因为从后门进来的男人膘肥体壮,足可一人占两道宽的架势。 那个少年原叫李河,秦沐暗暗地记住。 “钱叔等一等!”李河突然眼睛一眯,神情严肃一些,小跑着往晦暗不清的小灌丛里用手拨了一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地请人进去。 “你这小子像你叔父,做事细心,必成大器!”那个胖男人说话声音不小,秦沐甚至瞧见他嘴里随着话而喷出的口水,似乎丝毫未顾及这是在什么地方,自己又是来做些什么的。 而秦沐又清楚地瞧见李河被他一夸那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和眼梢的得意,二人的神情瞧来,竟如出一辙的贪婪。 一瘦一壮的身影走入了度生堂的后院深处,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动静,简五这才开始轻声地介绍情况。 “秦掌柜,李河是现任张掌柜的远房侄子,一年前来投奔,被收作度生堂跑堂的,那个后进来的,不是我们度生堂的人。” 好个里应外合,秦沐倒是想瞧瞧,他们究竟今夜是要做些什么。 来此之前她便做足了功课,度生堂曾也是玄化国第一大药铺,再怎么被倒手转卖,再怎么被不会经营的主子接手,也断不能走到如此这地步。 原来是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啊!就算来了新老虎,也得被这些成了精的猴子们给摆几道,怪不得这烫手山芋能轻易回了简莲生手里,确实是个棘手活计。 秦沐朝简五点点头,示意情况她已清楚,这会儿脚步声又骤然离近,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噤了声。 胖子胖,瘦子弱,却没想到行动如此迅捷,这么快就从度生堂里搬出想带走的东西了。 秦沐冷笑着勾起嘴角,月光指路,将两人抬着的东西映照得一清二楚。 是一尊方方正正的大木箱子,棱角分明又锃亮发新,上头似乎还有一张形式上用黑墨勾嵌的封条,箱子份量似乎不轻,胖子抬得是气喘吁吁,李河也是涨红着脸,不堪其重的样子。 两人千辛万苦地把箱子抬了出去,接着是木箱与推车重重的相接之声,然后隐约传入一些对话声。 他们将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对于修炼者而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隐蔽性。 秦沐就索性用手根骨托着自己的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对话内容大致便是度生堂被搬空了,最后一次交易也完成,合作很开心,货到了之后就分钱,兄弟一辈子好,诸如此类的话。 毕竟一番合作,伙伴之间总得阿谀奉承一下,以方便下次筹谋新勾当。 说罢,那李河便开开心心入了门来,那胖子便心满意足推了车去。 “秦掌柜,要不要我马上带人去截住那人,连东西带人押至度生堂问罪?” 简五眼瞧着人要走远,而秦沐却一言不发,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这事儿想明白,那可是度生堂最后一批的值钱物什,再给损失了他可要在主子那倒大霉的。 “等他离远些你再去劫,抢财不抢人”,秦沐似乎是早把主意想好了,他一问她就直接嘱咐了。 “为何?人赃俱获企不是打个措手不及?”简五一头雾水,按他原先的想法这事儿就该直接摆在明面上,把这些蛀虫都给清扫出去,再慢慢填补漏洞。 但是上一回主子说等新掌柜,便没有及时止损,这一回新掌柜又说要放虎归山,继续任由这些人在眼皮子底下作妖。 他真的挺不能理解这对男女的,是不把钱当钱看么?! “听我的,五日之内我让他们贪的都吐出来,且张掌柜能主动落马。” 秦沐突然阴测测地笑起来,虽然只是微不可见的一个嘴角幅度,简五还是觉得瘆得慌,身边人的莫名自信让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自己还是不要忤逆女人了,而且还是这个能把主子的心都抓得死死的女人,反正度生堂到时候血亏,也是他女人挥霍的。 一想到这里,简五心里的那一口气,通了。 接下来的事更让简五觉得匪夷所思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今晚这一阵捣鼓不会是在梦游! 因为李河连通那个胖男人运出去的东西被他按照秦沐的指令给截了回来。 那一箱子东西正是度生堂新进的一批新鲜灵草和一些价值不菲的普通药材,也算是现在的度生堂最值钱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交锋(度生堂事件2) 秦沐将一箱子的灵药灵草给分着装进了两个旧的小箱子里,只是还有些空余处未填满。 简五又眼睁睁看着秦沐从那个脏兮兮的腰袋子里掏出一瓶一瓶的丹药往箱子里塞。 这一回简五是瞧得瞠目结舌,他不敢相信一个修炼者怎么能随身携带这么多丹药,活像个卖假药的。 见他眼睛瞪得像铜铃,秦沐以为他是也想要上几瓶,便从腰袋里伸手去掏了掏,几个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怀里。 “这些是好的,那些是我随手炼制的残次品,充个数”,秦沐想着时间紧迫,又继续专心地在腰袋里找残次品丢进箱子里。 简五刚才可是摸过那些药瓶,看过那些丹药的,哪里能算残次品,分明都是一些圆润光滑的丹,就是品阶低了些,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也是大有裨益。 怎么就成了残次品?简五觉得自己还是不能问,身为主子身边的人,怎么能为这些小丹小药而觉着心疼呢,秦掌柜这么做反正也是费她的银钱。 等等,刚才她说随手炼制?秦姑娘不是个修炼者吗,怎么能做药师这一套活计? 还没等简五反应过来,秦掌柜又发号施令了,‘诱饵’准备完毕,开始正面交锋! 真真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简五命人守着箱子在度生堂外等候,自己和秦沐进度生堂。 “那张掌柜说正门怕引了邪祟,让度生堂更加落败,特禀了人来嘱咐由后门入。” 简五算是原话告知了秦沐,主子嘱咐让他不必多加干涉度生堂内的事情,一切全凭秦沐自行决定。 “谁才是真正的邪祟?”秦沐冷笑一声,低声自喃,而后又转头看向简五,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今日还就非正门不进了!” 门外人有自己的思量,门内人自然也有。 “叔父,是简五公子带了人在正门敲”,李河小跑着从门缝里探看后进来报信。 张掌柜捋了捋自己的小山羊须,眯了眯眼,并没有轻易开口说话,毕竟等这新掌柜的可不止他们叔侄二人,还有度生堂的其他伙计。 “我们平白无故等这新掌柜等了许久,后门为她大开,她还非从前门进来,这是完全不把我们度生堂里的人放在眼里。” 李河一脸忿忿地说,倒真像那么回事儿,将新掌柜不好相与的印象潜移默化先一步植入在场人的脑子里。 正门的敲击声锲而不舍,张掌柜使了使眼色还是让李河去开门将人迎进来。 虚晃一眼,差点把简五给认成新掌柜,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这从天而降的掌柜竟然会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丫头,看上去比李河大不了几岁。 “想必这位姑娘便是来接手的秦掌柜了,久仰久仰。” 张掌柜原名张廉,廉正的廉,只是在秦沐看来却是讽刺,不过这张廉贪归贪,明面上做的功夫可是不少,从不以身下海。 本性是贪,可让人说不得他贪,这正是这人的高明狡黠之处,因此秦沐接下来的局,也主是为了套他。 “这几日的交接事宜,还劳烦张掌柜了”,他既先以礼相待,秦沐自然要与他虚与委蛇的。 “听闻前日里铺子里新进一批鹿茸与田七,我需要瞧瞧这量有多少。” 秦沐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到,但是张廉与李河皆心里一个咯噔。 没想到这女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恰好前脚把东西给送出去,这后脚就赶着要瞧,就算他变也变不了那么快啊! “秦掌柜,你瞧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库房里黑,药草易燃,掌烛瞧看也不方便,不如明日再说,我们这些伙计等你这么久了也冷极了呢!” 李河以一个半大孩子的口吻不开心地抱怨着,因此他的话秦沐也是不好较真指责的。 “既如此,我便明日来瞧对之前的那批货,想必前日刚入,应该是数量不少,只是莲庄命我来上任时,念及度生堂的现状,让我又带过来一批货,烦请今日张掌柜明日一起入了库。” 秦沐微微一笑,也不准备把人逼到绝路上,转头与简五示意。 随后两个陈旧的小箱子被搬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张廉眼尖地一眼就瞧见了箱子里冒尖的一些鹿茸,心里当下就开始惴惴不安,莫不是今日之事被发现了? “秦掌柜,张某可否查验一二?”张廉面色如常,心里头却有点崩不住了。 秦沐点点头以示默许。 张廉掏手往下翻,田七和鹿茸数量实为不少,但是还掺杂了许许多多其他的灵草,品阶虽低数量却是不少,不像是一时间能准备出来的。 张廉自然是把莲庄的人事先预谋准备好的这一可能性给排除掉,毕竟若是莲庄想动他根本不必设计。 那么凭这女人一个人能事先预卜出今日交易之事,并截了人货,掺入其他灵草,甚至还拿得出丹药来设计诓他?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只是张廉却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之劫除了巧合还有某人推波助澜的人为。 他的一言一行只不过是简莲生用来给夫人立形象的一次事件罢了,这是人为。 当然秦沐能从那个破旧的腰袋掏出这么多奇奇怪怪又种类繁多的东西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巧合。 所以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张廉信了,信这一批是崭新的补货。 “天色不早,劳烦张掌柜”,秦沐也不多留,也没再多对地上的货物多看一眼,反而是和简五直接离开。 出了门,简五这才忍不住问道。 “秦掌柜,我们这就离开了?那库房里定没有东西,今日一过,他们就算应付着明日东西也会补上,便不能再抓现行了。” 秦沐转过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简五,都把他看得有点发怵,把手伸到脸上摸了摸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 “秦掌柜”简五颇有些嗔怪地脱口而出,干嘛这么看着他还蛮吓人的。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在简莲生身边待下去的”,秦沐啧了一声,表示了从心底的不解。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养来疼的 简五蹙起了大浓眉,更加不解了。 “你是我见过的话这么多还能不被简莲生厌弃的人,简五你是个很优秀的人。” 见他实在参悟不透自己的意思,秦沐随后好心地补上了那么一句。 简五的脸唰地一下涨红了,可能是被说中心思的愠怒,也可能是觉察到自己话确实很多的羞赧。 总之是他的面色不善,却无法反驳半个字,本以为不在主子身边做事,自己话多些也无可厚非,没想到还能被主子看上的女人嫌弃打趣了。 若是秦沐真成了主子的夫人,强强联合,他说个话怕是都更不得自由了,想想自己还真有些可怜。 “不抓个现行是因为我们要拉出更深的人,这几日我须得将度生堂的问题都处理好了,到时候入皇室灵境才不至于被这些事相扰。” 虽然秦沐吐槽归吐槽,但是简五是她这边的人,自己的想法还是得告知于他,伙伴不是工具,给予猜忌还是理解这对她现在来说很是重要。 简五这会倒是不提问题了,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张廉见风使舵、贪得无厌实在令人忿恨,现在见他还在眼皮子底下安然无事地蹦跶,心里自然不爽。 “张廉讨不着好,今晚要准备的这批货有他神伤的,而且之后的麻烦多的是,我们来日方长。” 秦沐狡黠地勾起了嘴角,是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措辞中似乎也带了些安抚性质,简五不知怎的心中那股无名火就捺了下来。 秦掌柜似乎和主子一样靠谱,甚至更靠谱!简五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无厘头的,虽然明明这件事还没解决。 于是乎,秦沐是安安心心回了宫酣甜入眠,但是度生堂的叔侄二人,兵荒马乱地去找那接头的钱胖子。 但是这叔侄却没在钱家找到那胖子,像完全消失了音信似的,从度生堂拉走货物后,再无人知道他的行踪,从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叔侄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接头乱窜,四处敲门找门路,终于在天亮之后花了自个儿的重金,勉强凑齐度生堂所盗出之货物。 张廉活了这么多载,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狼狈了,而李河更是在尝过了抱大腿的甜头后,再次落入这种心乱如麻的困境。 感受着清晨露水的凉意,叔侄二人却是同款的满头大汗和如负释重,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困倦勉强撑在眼皮子上。 他们可是要等着‘新掌柜’来验货,索性就不睡了,还想憋一口气等着看那秦掌柜的‘徒劳无功’呢! 只是叔侄俩等到晌午还等不来人,按照昨日那迫切强劲的表现这般不上心应该不可能啊! 因此他们就一直等着不敢去休息,怕秦掌柜又突然到访,简五晃晃悠悠按秦沐所要求的时间去传话时,也有一瞬间对他们的状态觉着意外。 果然不出秦掌柜的预料,把他们磨到这种地步,简五倒是越来越期待后面的好戏。 这度生堂的交锋自然是要传到简庄主耳朵里的,简五一脸崇拜滔滔不绝地讲述秦掌柜的套时,简莲生其实并不感觉意外。 单凭她现阶段的计划,他自是知道下一步她要作甚,张廉与李河,包括度生堂里所有存过异心的人,都会被她一举拔出。 平心而论,若能生出成百上千个秦沐来管理着各个商铺,何人敢花心思去算计? 不过夫人只一个,是养来疼的,又不是养来赚钱,这一点他可记得清楚。 茶余饭后。 宫里这潭梧宫虚虚实实的侍女口舌之事很快便火急火燎地被皇室灵境的预热消息给盖了过去。 但是秦姑娘还是没能顺利从舆论中心上退下位来,整个皇宫何人不知,大殿下从一个穷村子领回来一个煞有本事的丑农女。 如今这个农女不光一直搁潭梧宫住着,不日竟然还要随大殿下入皇室灵境! 众所周知,这灵境虽不止对皇室血脉开放,但是好歹贵族大臣也只几个有限的名额。 大殿下不带修为高深的保护者,反而带一个女人,众人都是疑惑得紧,因此更加判定他对这农女的偏爱有加。 大殿下这在别人眼里无异于胡闹之举的行为,终于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他被厉明谋传召了,警告了,但是厉青澜这一次却死活不松口。 厉明谋大怒,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就是一个丢尽皇家脸面的废物!你看留不留得住那个贱女人!” 厉青澜的脸色铁青,拳头也是攥得死紧,他知道这名单交上来众人可知,但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传得如此难听以父皇的强烈反对。 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人在引导着舆论走向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掐了父皇要动秦沐的心思。 “父皇可知儿臣为何非要带秦沐入灵境?”厉青澜的声音都在颤抖着,若是厉明谋想动秦沐,他拦不住。 厉明谋冷哼一声,瞧上了那种女人还敢问他,真是恬不知耻的废物! “那只任何人皆无法契约的小玄武,独爱亲近于她,甚至儿臣已契约的潇火也愿意跟随于她,儿臣听闻四年前灵境的龙炎灵宝脉一带,出现过百年难遇的淬宝兽,众人合力皆无法将其驯服捕捉,故儿臣想带秦沐一试!” 厉明谋犀利的眼神直直地投射到这大儿子身上,似乎在判定他这话有几分可信度,心上存疑却又不想错过这好事。 “你能确保那女人若是契约了淬宝兽愿为皇室效力?” 那淬宝兽其实不止出现在四年前灵境开启之时,而是几乎每个四年皇室遣人入内都会瞧见那一只,皇室甚至专门组了一个队伍专去捕捉与契约,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因此厉青澜提出的这个可能性让厉明谋很是动心,进入灵境的人很多也不差那一个农女,但那淬宝兽若是真能被她带出来 厉明谋心底对那种败坏皇室名声的女人是深深的厌恶,但一想到她可能为自己带来求而不得的利益,他就暂时不想动那个女人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丑女配残废 “儿臣之所以放心,正是因为秦沐只是没有背景靠山的农女,若有幸契了淬宝兽,定对我们皇室感恩戴德、毕恭毕敬,生了异心再以性命威胁之,何愁不能忠心。” 厉青澜的声音依然温润,只是莫名的有种厉明谋很喜欢的寒意。 他在示好,他在示意他们父子是同一种人,他不知道这样的说辞是否尚可,但是他私以为这许是护着秦沐的最好法子。 诚然,他在将这话说出口时,已然把秦沐出皇宫的后路给断了 “你可以带她入灵境,但若是你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出淬宝兽,那么她这种无用又败坏皇室名声之人的命,朕定然要取!” 厉明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辣,言辞中是不加掩饰的冷冽和杀意。 “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皇所托”,厉青澜低着头,声音却赋着些颤抖。 这种颤抖等到他走出殿门也没能平息,甚至在他如此惊慌之时,还遇上个一点都不想遇上的人。 墨绿色的锦绣长袍后边映着的是黑沉沉的夜色,他背着月光,本就偏阴俊的脸显得更为阴郁,厉清宴瞧见那人出来,嘴角便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淫笑,不太友善。 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个温润如水,一个却尖若芒刺,或许注定就是两条融不到一起的线! “大哥,这面色不善是挨了父皇的骂?”厉清宴轻笑一声,像是在开玩笑,但明显又是带着赤裸裸的嘲讽。 厉青澜绷着的脸倒是一瞬间舒缓了,无论心情再怎么糟糕,能被人瞧见的心思一定不能浮在脸上,这是他自幼摸索出来的东西,也是下意识的习惯。 “皇弟说笑,父皇只入灵境之事与我嘱托,其他并无事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厉清宴不再叫他皇兄,反而依照民间普通兄弟之间称谓喊他大哥。 只是两人都知道,这样的称谓从厉清宴嘴里吐出,没有丝毫地温情和亲切,只有满满的嘲讽和凉薄。 他不叫他皇兄,因为厉青澜一个残废,在他心中根本不配! “大哥好生兴致,与丑女的情趣闹着整个宫廷都人尽皆知,弟弟也想见一见那女人有何不同,能勾得起不动凡心的大殿下的心呢~” 厉清宴空口白牙几句话,就说得厉青澜的脸逐渐地涨红,然后微微地发烫。 “住嘴!”厉青澜不愿她受人非议,却总是不可控制地把她推至风口浪尖,他虽懊恼却无法改变什么。 他可能确实是个废物,还是一个自私到自己都厌恶的废物。 厉清宴一怔,随即便大笑起来,温吞吞的残废也有生气地叫他闭嘴的一天?真是有趣,那个传言中的丑农女真这么得他的心? 厉清宴嗤笑一声,“我很是期待见到那位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丑姑娘,丑女配残废,灵境里耀眼的一道风景线呢!” 讪笑的语气毫不掩饰,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一众侍卫皆放肆地大笑起来。 仿佛他们的二殿下说了什么绝世的大好笑话,纷纷迎合,笑得前仰后翻,主仆一貌,聒噪喧哗。 而厉青澜只一人站立,被千军万马的敌意所包围,却无法反驳一个字,他素来不与人争辩,忍便是了。 只要能忍得过去,一切终会过去的。 厉青澜心中怀着事,再受了厉清宴的嘲讽与威胁,早已身心俱疲,走到潭梧宫门口时已然带了一身的寒意和迷茫。 脑子哪能记得给脚步发号施令,厉青澜不知不觉竟入了偏殿的院门。 月亮高升,盈盈的月光撒落,他站在槐树枝头底下,隔着若隐若现的窗门,瞧着屋里熟悉的身影踱来踱去。 趴在书桌上玩弄性地执笔,用手指搅弄着她长长的发丝,甚至是她鼓起腮帮子吹散杯子上头的热气。 即使只是一个浅浅淡淡的轮廓,他心里都能勾勒出她细致入微的一颦一笑,仿佛一瞧见她,他麻木的心脏会重新跳动。 头上的树叶蓦然轻轻飘落两三片他都浑然不觉,厉青澜反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让秦沐契约淬宝兽虽是缓兵之计,但成功的可能性却是渺茫,他在厉明谋面前的承诺,断得又是谁的后路? 厉青澜不敢去想,也想不明白,许这场战役,他潜意识里给自己和秦沐押着的,就是一个‘死’字。 据古籍记载,淬宝兽是一种专门温养石脉的极品灵兽,被誉为‘行走的聚宝盆’。 它本身极懒又嗜睡,但是一嗅到值得它移动的宝物或人和事,就会变得迅猛无比,因而捕捉根本难于上青天。 更何况淬宝兽属于天生地养之兽,得天独厚,点石可成灵,就说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来源,耗能量与智慧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噌!”秦沐屋内的烛火被一记凛冽的气息给熄灭了,彼时她正用双指夹着毛笔蹭着自己的下巴,专心致志地在算着度生堂近一个月的账。 款项混乱,笔数无章,秦沐作为算帐界的新手小白,还真的有点难把这账给算清。 正是头疼欲裂之际,熊熊燃烧的烛火被冷不丁地熄灭,任谁都得慌乱一阵。 特别还是懒懒地躺在她脚边打瞌睡的参参突然一个轱辘起了身,凶神恶煞地开始戒备,秦沐完全是被这阵仗给弄懵了。 参参进入这戒备状态肯定是来了不怀好意的恶势力,但是若是有人要与她不利,现在哪还能有喘息的机会。 那么还有一种极平常的可能性就是参参一瞧见简莲生的白霜鹿阿端,会像失了智一样像条真疯狗 就像现在这样,迈着四条小短腿,扑棱扑棱地站在阿端面前,一口一口努力地喷火。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个烛台引起的祸端 火一开始先往阿端身上去的,但是白霜鹿本质寒性,吐霜气,遇火化水,是克参参这样的火系灵兽的。 玩闹归玩闹,它也知道不能对那头大鹿下死手,因此参参见根本无法对其产生实质伤害时,它就转头喷火去点燃烛台了。 但是阿端禀着的任务就是来灭了这烛台的火,更何况这火是那赤幻兽点的,灭!肯定要灭的! 于是乎,这个一口火吐过去刚将烛台的灯芯幽幽转燃,那个一口鼻吸冷气将其嗤灭,你来我往,循环往复,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在愉快地做着什么游戏。 而本站在槐树下的厉青澜瞧见她屋里一下子没了烛火,心道是她也睡了,便回过神不再逗留,步履微沉地离开了偏殿。 只是夜色深重,他又不如修武者的人感触灵敏,所以未尝发觉,他曾站立之处,一个白衣男人从树上跳下,面若皎月,清冷矜贵,神色却是没那么高兴。 白袍男人一步一步毫不避讳地走向那‘已睡人’的屋子,去收自己的小兽。 “都别闹了!”秦沐气结,自己好端端地在算账,这忽明忽暗的烛火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发生了什么。 但是没兽听她,白霜鹿一味地在完成自己的任务,赤幻兽又在和它赌着气,根本不愿意输给大鹿。 参参虽然知道秦沐可能生气了,但是她平日里对它多好说话呀,肯定不忍心真处罚自己的。 顶多就是不给自己肉肉吃,反正现在在皇宫,大不了它自己去偷,女人嘛!小爷它哄上几天就好了,所以这场胜负就更不能放弃了。 打架它参参暂时还打不过这白霜鹿,点蜡烛它还能输么?! “你给不给我住手!”秦沐见口头指令完全不起作用,索性又一把提留起参参的尾巴,拎着离开战场,让它还怎么喷火。 与此同时,白霜鹿心满意足地又嗤灭了最后一星半点的烛光,扬扬得意得展了展鹿角。 参参那个气呀,死命地扑腾着四条小短腿,要冲回去与它一决胜负!打架之仇!肉包子之仇!还有现在的吹蜡烛之仇!它会一辈子记着的! 整个屋子陷入黑暗,白霜鹿守着烛台,不让人去靠近,秦沐也没想着欺负一只灵兽,只是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不爽。 别人家的小兽,影响了自家利益,还打骂不得,还有一点,它主子手下的账怎么能这么难算!简直像一团浆糊,不!堪比一团狗屎! 什么丢给她的烂摊子啊!给她愁得快生白发了都,现在还派他的灵兽来搅局。 简莲生就是个克星,一个阻碍她美满生活的克星! 正气鼓鼓地和阿端大眼瞪小眼,它的主子终于出现了。 窗户开着的缝被拉开了个完全,他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地爬了个窗,极致优雅和怡然。 长腿与袍角落地,他发觉这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莫名地低沉与压抑。 “还烦请简庄主给我个理由,今夜是亮不得烛火么?你的灵兽吹灭了一次又一次,秦沐是不敢再点了,怕拂了庄主的授意。” 秦沐的声音冷冷的,口口声声几个庄主,明显是对他指使自己灵兽来吹灭她的烛火表示不满。 简莲生被她的怒气压制不好轻易说话,只是讪讪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你吹灭烛火,没让你和她强杠啊!吹几次便好了,谁让你守着烛台不让她点的! 简莲生暗暗地骂了阿端一通,白霜鹿就是固执的轴劲儿这一点,像它的大角一样,又硬又不知变通。 白霜鹿也呜咽一声觉着委屈,它自然也懂主子的意思,但是它当时没想那么多嘛! 赤幻兽的挑衅几乎都濒临城下了,焉有不迎战之理? 它可是那雪山之巅最为尊贵的白霜鹿,从未有贪生怕死、被人压一头的血液基因。 饶是平常不堪一击的小兽挑衅也就罢了,它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是阿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这赤幻兽就格外地亢奋。 那种亢奋自己也压制不住,特别是看到赤幻兽比它还亢奋好斗,它就更压制不住了。 还多想什么,上去就是干!雄性的血性加上赤幻兽那张抗揍的脸,总是有着一股异常地战斗感,与它较劲是一件兴奋的事情。 兽类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阿端又是一根筋的灵兽,根本不会想着为主子去顺赤幻兽主子的毛,自己高兴亢奋就行。 简莲生倒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本命契约兽给坑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自己崽子闯的祸还是得他这个主子去擦屁股。 他从衣袖里不急不缓地拿出一个圆圆的火折子,轻轻将其吹燃,靠近了烛台,‘噌’地火光亮起,照亮他干净的下颚。 秦沐微微一愣,有些恍神,是巧合么?他也像那天派之人习惯随身带个实用的火折子。 她越是想便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应是不大,甚至于一人而言,太过荒谬至极。 泊宁君爱惜后辈、独来独往且淡泊名利,是名声大誉的正派弟子。 这简莲生却是手下前呼后拥,斤斤计较又家缠万贯的市井商人,理应便合不到一起。 二人的相似之处仅在于外形与毒舌的脾性,听说优秀的人都是相似,大抵是自己的多心。 “烛火已点,小兽顽劣,你继续专心做事即可。” 他幽幽地转过身,低垂着眉眼轻声说话,烛光的暖意也衬得他煞是乖巧。 但是秦沐可没那么容易能被他糊弄过去,他凭什么唆使阿端来灭了她屋子里的蜡烛! “你今夜这般无厘头的做法,意欲何为!”秦沐蓦然松开参参的尾巴,疾步迅速逼近他,抬起胳膊肘就杠在他的喉口。 她本就没指望能伤害的了他,秦沐只是想问他个措手不及,或许他就会把突然出现的原因给说了。 毕竟每做的一件事都有其原先没做时存着的目的,而人偏偏又容易在猝不及防的紧张时将真话给吐露出来。 因此秦沐觉着她这略带冷意的一肘,许能撬开简庄主今日这嘴也说不定。 第二百五十九章 算账都清新脱俗 胳膊上的衣袖隔了人体的温热,显得更为不留情面和冷然,喉结处的压迫自然让他反射性地上半身后仰。 后腰抵在桌子的边条上,生疼几分,她这突如其来的动手差点让他把桌子上的烛台给撞翻,简莲生不禁蹙了蹙眉。 怎的对他防备之心还如此之重,今日还真算是一个烛台引起的祸端。 “不为何,我只是寻个由头进你屋里来。” 胳膊下的喉结似是艰难地上下滑动,才勉强发出声来,只是这发出来的声音倒是一点也不慌张,根本没有被她胁迫的紧张感。 而且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压根儿极为不正常! 想想一朵天山雪莲吃的时候能蘸酱么? 在毒舌和清冷这两种形态自由变换的简庄主,突然去走泼皮无赖的登徒子路线,这正常么? 秦沐觉着自己有些挫败,每次与他正儿八经地对垒交锋,都仿佛在他的手心里,翻也翻不出花儿来。 秦沐咯咯地一咬贝齿,豁了出去,将胳膊肘狠心地再往下压了一压。 “我们现在是债权关系不假,但是我不是你挥之即来的一只狗,你也无权窥探干涉我的生活,特别是晚上!不是你每一次翻窗我都要应对你!” 确定自己的话传入他的耳朵里,秦沐才把胳膊略微地松了一松,算是把心里这些日子的不爽和挫败略微赶出去了一些。 只是还未等得她去反应瞧看简莲生的情绪,她的双手便被一把擒住,反在了背后。 一个快速换位的天旋地转,秦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竟然轻而易举地被简莲生以同样的姿势压在了圆桌上! 烛台这一回晃动得更厉害,只是幸好,依然没有倒。 简莲生的手很大,左手便能包裹束缚着她的双手,一齐被她的腰抵在桌子边,右手撑在桌子边角,整个人下倾着,是不言而喻的巨大压迫。 他原来白皙如玉的面容这会儿涨得通红,是刚才被她压着喉咙的生理反应,看上去很是可怜,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秦沐要气得吐血。 “你不是狗!”他突然着重地挑出了她刚才说的比喻,还煞有其事地解释了。 “你比狗有用”,他补上一句。 “简莲生,放开我!”秦沐真生气了,她还是第一次失态地喊他的全名。 “狗没有你有趣,秦掌柜。” 简莲生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无奈和调侃,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神态眉眼撩极!极度地撩! “你闭嘴!”秦沐把脸撇开,避开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怎么觉着自己的脸也逐渐发烫起来,她明明也没有被锁喉。 她该生气,但是怎么这颗心却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剧烈跳动。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则清,她不看不听还不行么! 见她真有些生气了,简莲生也不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拉直了背脊,松开了她。 “你在算度生堂的账。” 转瞬之间,他已到了书桌前,手上执的是她算了许久的帐本,用的是肯定句。 秦沐这才得以用正常姿势站立,掖了掖衣角,整理整理这狼狈之态。 “是。” 她吐出单字,不想与他再作争执,她的确技不如人,何必再自讨苦吃,这种感觉真他娘的不爽! “照你这进度,这得算到什么猴年马月”,他手执账本抬眸,安静地看着她,语气虽平淡却并没有责怪之意。 “慢慢算,算个两天总能算好的”,秦沐不服气地低声嘟囔,她这可是第一次拿着这大珠盘算子算账,能一次上手已然不错了。 而且是这么一团乱麻的破账,数字瞧着就令人头疼,她已经非常努力了! “你还不如趁这几日炼制些祛毒驱虫的丹药,再瞧瞧你那大武师下的修为能不能提上一提,皇室灵境也不简单,硬碰硬你护不住厉青澜。” 简莲生睥睨着眼,似乎是漫不经心提到此事,再极其自然地嘱托。 秦沐本还疑问他如何得知自己要随厉青澜入灵境,但转念一想,他放在自己周遭的眼线肯定不少,知道也不是一件稀奇事。 他知道也好,正好可先正大光明筹备入灵境物什,度生堂的账反正也算得头疼,人要在入灵境前解决,账倒可以慢慢算,毕竟盈利不是在一夕之间。 只是秦沐心里刚把账本的事想好安排好,简莲生却突然就甩了甩胳膊,顺滑雪白的衣袂扬起一个幅度,再滑落垂下,他悠悠然地在秦沐的木椅之上落座。 秦沐只听到叮叮当当的珠玉碰击声,定睛一瞧,简莲生竟拿出了个通体雪白的玉算盘,用精神力锢在低空里,拨动之顺手的位置。 然后让她感到诧异的是他左手执卷,目光一直落在书面之上,右手却能不断地拨动白玉算珠,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秦沐自是微微讶异这笔账在他脑子里的运行过滤速度,而后这对算珠的烂熟于心,修长的手指翻挑拨弄极快。 简直是做到了人、账、算盘三者合一啊!卧槽,他是第一个算账目都看上去清新脱俗的男人! 怪不得他那么有钱,这对银钱和数字的敏感程度,还有那计谋不断的脑子,他不有钱谁有钱! “想学?”他蓦然抬头,与她久久注视的眼神直直地撞上,毫不掩饰地待着些许笑意。 秦沐自是马上收回目光,没有理睬他,去床边拿出龙潭纹炉,乖乖地炼制丹药。 简莲生给她带来的感觉似乎在慢慢改变,现在的他,被赋予莲庄庄主的身份称号,反倒让她觉得更为真实几分,这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她知道名号并有迹可循的人了。 但是他最近这笑容实在太多,让她也分辨不清予她的情绪究竟是真是假,或者她的身上还有什么有利可图的东西? 脑中思虑太多,秦沐总是无法专心分离出灵草中的药性,只能看着那尾银龙将军也无精打采地在炉顶盘旋,毫无目标。 秦沐用手拍拍自己的脸,暗示自己静心。 本就是交集颇浅的二人,等还清各自的人情也就不会再有关联,一直知道的道理怎么看见个人就犯浑。 第二百六十章 四品辅丹向阳丹 对自己进行了一阵的鞭策,秦沐终于能静下心来这会儿专心炼药。 于是乎,他算账,她炼药,两只小兽当着主子的面不敢打架,便懒洋洋在地上趴着打盹儿,这场面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了。 突然简莲生蹙了蹙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却选择没有出言半句。 而后他又继续把视线放到账面上,专注地拨挑算盘。 门外几近无声的脚步声倏然加快,逐渐远去,正是听着动静了的墨珠。 大殿下有令,如是那白衣男子,便随了他去,只是这白衣男人来秦姑娘房中也太过频繁,墨珠如是想。 秦沐炼制丹药炼得入神,自不会去在意些许的小动静。 她一直想炼两种丹,归阴丹与向阳丹,于极寒与酷暑之地可发挥重大作用。 归阴丹属性极寒,在古籍中记载由月间草与山露寒花提取汇聚制成。 它受高阶兽火侵害或落入有极毒火性的环境之中,吞食一颗这五品归阴丹可挽人性命。 与之相对的是四品向阳丹,属性极热,由炎球花与烈焰草可制,这两种灵植相较上边两种,还倒是好寻一些,市面之上重金可买,故炼制也稍简单些。 而恰好秦沐这里有上次斩杀炎球蟒获得的战利品,那原料之一的炎球花。 东叔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里竟有一株烈焰草,秦沐可是瞧着这个丹方眼馋好久了。 她早就想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顺利将四品向阳丹研制出来。 丹药分主丹与辅丹两种,两者即使品阶相同,但是炼制难度与手法都皆有不同。 主丹的功效强劲持久,于修炼根基有明显的影响力。 列如东机子要求秦沐炼制的四品破阶丹就是主丹,于机体有潜移默化的益处,稳扎稳打地提升修为,因此炼制难度极高。 而辅丹用料刁钻,药性难研,主要提升的是短时间内机能的强大提升,具有各种各样的赋予特性。 这四品向阳丹就是辅丹的一种,食之可瞬间使身子回暖燥热,能有效抵御环境给予的超强寒气,雪山冰凌处使用尤佳。 因炼制此丹需要药师承热能力尚可,且能忍灼痛将其火性灵植炼化,故也不如想象之中容易。 秦沐觉着,可能现在她炼制四品的主丹还悬,但是四品辅丹或许可以一试,钻研出奇迹嘛!而且辅丹或许对入皇室灵境时也能派上用场。 这样想着,她便着手炼制向阳丹了,只是她远远低估了这两种灵植的火性,饶是用雷火去提取也细密繁琐。 凭她现在天级武者的修为,长时间将精神力转化为驱动雷火分丝很是吃力,豆大的汗珠沁在额角,秦沐并不舒坦。 “龙潭纹炉不是一般的低阶药炉,你且放心将部分雷火交予银黑将军,它可助你。” 简莲生将白玉算盘挥入袖内,乱账已清算完毕,这丫头炼药太虎,又没有正规方式方法,很是吃亏。 照理说三师叔应不会放过这样天赋异禀的徒弟,但是缘何一直未收她为徒,授予她正规天派药理。 凉凉的声音传至了耳畔,秦沐听其简莲生的建议而行,并未多存疑。 她知道他虽不是修药师,但见多识广,总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修炼文盲要懂得多。 照说炼制不同品级的丹药应确有不同的炼制法门,但只因她已拜了南谷为师。 东叔便顺理成章成了师叔,而且他说过,他与师父关系并不融洽。 如此一想,一些问题她也不好去叨扰询问,大门派不是什么嫡系外门分得很清楚么,少给师父和东叔添麻烦才好。 这才导致她现在炼药毫无章法,全凭自个儿摸索研究。 秦沐依照简莲生的话将雷火引入龙潭纹炉里头的银黑将军,也就是那缕霸道的龙的残魂里。 药炉之中清晰可见那尾本麻木盘旋的大龙被注入雷火之力,抽搐几瞬之后,竟像有了意识似的。 它在满盈的药素之中穿梭吞吐,倒真把秦沐识海所想要的药性给提取了出来,不得不说效率是真正地翻了一倍。 秦沐眼睛兴奋得都要发光,有这么个得力助手不用,她真是吃了修真界文盲的亏! 见她炼药炼得高兴,简莲生也不扰她,依旧静静地落座于她的书桌之前,执起桌上随意一本野史,瞧看起来。 夜色渐浓,沉得能像滴了墨,简莲生倒真没想到,向阳丹能真被她炼制成功。 没有炸炉也没有坏丹,一炉六颗,圆润细腻,表面还甚至还覆了一层浅浅的紫色丝斑,告知着这为秦沐专制。 他从来不曾小瞧于她,但是她却每次都能给自己带来惊喜,说她是命定的得天独厚,却逐渐被迫走向孑然一身。 秦沐的人他都猜不透,更别说预知她的命理,简莲生只知道,她是唯一的可以轻而易举令自己心生欢喜与其他情绪的女人,那么就不能放! 秦沐也没想着炼制起火性灵丹来能那么得心应手,这四品辅丹虽也耗费了她大量精力,但是这最后结果她是满意的。 抹抹额上的汗珠,小心收好向阳丹,正准备安稳睡个好觉,但是眼神一瞥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男人怎么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应是过了两个时辰有余。 她钻研炼药兴奋得不睡觉也就算了,他干嘛还待在这里!他不想回家,不想睡觉的吗?! “简庄主,还有事?” 秦沐收起药炉,也收起心中的惊诧,装作不经意间的问话。 当然在她心里这句话的潜意思是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她现在的眼皮子全靠一股仅存的信念在支撑。 好在她是现代人,要是换了个古代姑娘能心这么大,让你一个男人待房里那么久? 简莲生一怔,明显是停顿了几瞬,目光不自觉低落下去,而后才缓缓开口。 “如你所想,张廉准备行动,明日简五会来宫中接应你。” 待他再次抬头,发现秦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是一种审视的打量。 “这些今日简五进宫来与我讲过了,简庄主是不知道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二表哥 秦沐更觉着疑狐了,更捉摸不清简莲生留到此时的目的。 等了她这么许久却交代了这么一两句,还是今日遣人来说过的事情,这简莲生真是愈来愈让人捉摸不透了。 秦沐的话照理说着实让简莲生有几分难堪,但是他单手握拳放唇边虚咳了一声,声音低冽却面色如常。 “再提醒你一遍罢了,度生堂的事不容有半分差池。” 而后他似乎略有不高兴,将袖袍爽利地甩至身后,反手背后,疾步便翻窗而出。 庄主心,海底针。 简莲生应能算得上是她不易摸透性子的人,因此应对和接触都是患有不定性因素,怪不得人说打交道原本不难,难就难在跟聪明人打交道。 一来二去,满是猜测和试探,除非交全了心,否则真是一件身心俱疲的事。 这会儿四周倒真是万籁俱寂了下来,入秋知了声停,睡意更浓,秦沐倒很是期待明日出宫所要上演的一场好戏。 夜深露重,风也些许大些,不若白日暖阳里般缱绻,反而显得阴冷寒气。 “殿下,倾城郡主派人送来请帖,请求殿下明日过府一叙。” 何忠低头双手奉上烫金的请帖,何故在这深夜将帖子传入,个中缘由自不可放到明面之上,因此他传报的声音也并不大。 “厉倾城?”厉清宴眉目一挑,到底还是有些吃惊,在这入灵境前夕,商议的定是厉青澜的事,这样的约,不赴也罢。 “二殿下,这次的请帖郡主说了,并不一般,请殿下务必一看。” 见厉清宴转手就要将请帖搁下,何忠想起刚才送来那小厮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多嘴提了一句。 厉清宴生生改变了要将请帖放下的动作,拿近到了眼前,将其随意地展开。 只是这一瞧,倒是让他的心骤然提起,指间攥着的请帖纸张握得死紧。 因为那纸张之上,赫然写着他近期最在乎的信息,明日公主府,他势必得去! “遣小厮送去了?”女子声音娇媚,用指尖擒起一颗色泽橙黄饱满的新鲜金桔,送至唇口。 “回郡主,丹心已吩咐小厮千叮万嘱让二殿下务必查看,想来明日殿下必然登府。” 丹心步履细微从房外进来,谨小慎微的回话。 “丹心不解,郡主一直与大殿下较为亲近,缘何明日要会见二殿下,凭他们二人嫌隙,也该不是郡主能说解的通的。” 厉倾城蓦然一笑,只是这笑意里带的是一些轻蔑与不屑,丹心的话意她岂能不知,她也没妄想凭她一己之力能阻挡得了厉清宴对青澜哥哥下手。 她联系厉清宴的目标对象,是秦沐,不是厉青澜。 “我到时自会派人去助青澜哥哥,至于二表哥,能帮本郡主其他的忙。” 厉倾城浅浅地笑起来,只是这笑浮在表面上,只能瞧着是不怀好意。 美人蛇蝎,在她手下做事,每走一步她都得如履薄冰,丹心的心中更加深了警惕之心,头也埋地更为的低,态度也更为谦卑。 夜色总是一览无尽地融入黑里,很快就能唤来黎明,辰色初显,看上去温和的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大地逐渐苏醒,接着是令人倦怠的午后。 一辆低调的褐色马车嘎吱嘎吱在公主府的前边停下,而后很快就驶开,车上只下来三人,厉清宴、何忠与蒋少波三人。 蒋少波跟在厉清宴身边已然多年,对其一言一行早已了然于心,厉清宴一把目光递过来,蒋少波就快速地拿了请帖敲门去。 然后主仆三人很快被请了进去,穿过长廊,踏过石路,擦身而过满树的芬香花蕊,终于到了厉倾城在公主府的阁楼之内。 “二表哥肯赴约前来,倾城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 厉倾城捻着裙角,面带笑意地走了出来,盈盈一个福身,行礼是恰到好处,极大地满足了厉清宴的虚荣受尊重之心。 “倾城今日很是不同”,美人无刺自是欢喜,厉清宴也难得好心情地头一遭夸赞这表妹一番。 平日里她为了厉青澜跟自己争锋相对,也算是根本没有好脸色,今日这样的态度也算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二表哥,咱们这些年也没有好好相聚,今日倾城倒有些贴己话与你说道说道。” 厉倾城此话一出,厉清宴知道她要与自己谈论正事了,于是便在木椅子上甩袍坐下。 “我这两个侍从表妹不必避讳,直接说便是。” “二表哥的手段,倾城倒是十分佩服,我与表哥的想法是一致的,是敌人就该斩尽杀绝,想要的不计一切代价要得到。” 厉倾城眉眼上挑,显示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和狠戾。 “表妹不妨有话直说,表哥不太懂你的意思。” 厉清宴脸色一冷,下意识端起玉瓷金镶茶杯放到嘴边,轻啜一口。 知道她知道不少那日的事,但厉清宴还是想打探清楚她到底知道的底线在哪里。 厉倾城早已禀退左右,自然也不怕把话挑明。 “倾城指的是五日前富贵村一人家被杀人放火一事,那日我派去的人可是亲眼瞧见了,那姚姓妇人死得可真为惨烈,真是失了她年轻时的盛名。” 厉倾城较为叹息地啧啧了两声,这短短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却是巨大。 “你想如何?”厉清宴的手攥得死紧,面色也极度铁青,看来她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若是让厉青澜知道自己是杀死姚姿的凶手,消息传到父皇耳朵里,这旧情人的关系,自己定然不会好过。 “表哥莫恼,倾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上一句,姚姿前辈死了,六芒戒去了何处呢?” 厉倾城的语气倒也没有迫切想知道答案,反而是一种笃定式的调侃,她笃定了厉清宴还没有得到那个所谓的六芒戒。 “厉倾城,将你的目的说出来!”厉清宴可不管她是威胁还是嘲笑,总之她今日将自己找来,总有让她把话吞下去的条件要让自己达成。 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才不费力去猜,把柄落在她手上是他技不如人。 “表哥怎的如此心急呢!倾城今日找你前来,是想问一问你可认识个叫秦沐的女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入灵境前的交易 厉倾城甜甜地笑了起来,眉眼如丝,音色娇媚动听,揣着少女的娇嗔与女人的勾人。 若不是知道自己这表妹是个什么黑心的货色,这一笑还真能被她把魂魄给勾走。 心下定了定神,厉清宴在脑海里搜索秦沐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一时间竟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二表哥不知可听得近日潭梧宫内传出的流言?”厉倾城见他反复思索不得,不由得提上了一句以助他记忆。 厉清宴恍然大悟,这名字原是厉青澜宫中那个丑陋农女的名讳,怪不得好生熟悉。 “听得,表妹怎的突然提起此女?”厉清宴不明所以。 “若我说,秦沐便是姚姿的女儿呢?”厉倾城轻笑一声,这个笑里带着明晃晃的轻蔑和不屑,也显示出了她对秦沐有多厌恶。 厉清宴的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脸上是极度的震惊,向厉倾城的方向冲了一步,反复确认这个消息。 那日之后,他未从姚姿身上搜得六芒戒,何忠是说了她还有一女,只是那女人像人间蒸发似的,何忠在富贵村守了几日都不见人影。 本以为是那日被人掳走后遇了害才遍寻不到,没想到那女人竟近在眼前,还待在厉青澜身边! 那么六芒戒会不会已经到了厉青澜手里?一想到这里,厉清宴就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把那个女人抓到面前拷问一番,逼问出六芒戒的下落。 “今日倾城请二表哥前来一叙并不是因为青澜哥哥,而是这个叫秦沐的女人,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但是还烦请表哥在灵境内将此女解决掉。” 厉倾城的吐字皆清晰,句句分明,传入厉清宴耳朵里,皆铿锵有力。 现在的交锋似乎是厉倾城比较急迫,既如此,厉清宴自然是要端着。 “世人皆传,姚氏女,得天下,既是妙龄,表妹难道不曾想我会要了她?”厉清宴漫不经心地抛出这个设问,等着厉倾城的回答。 “比起娶她,二表哥应该更想拿到六芒戒后将她杀了,且不说有一层旧年往事的联系,单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姚氏后人也还难说。” “当年秦沐这个年纪,姚姿可已然是玄级大武师的修为了啊!但是据我所知,秦沐在富贵村时日日下田做活,现在更是连大武师都没有突破。” “若说是真的姚家血脉,也太过不堪一击了罢,况且她既是由青澜哥哥带回,自然是心主意他,就算选择皇子,也不会跟了你。” “如此,表哥还是听倾城的嘱托,在灵境之中拿回六芒戒再把她杀了为好。” 厉倾城也不厌其烦地为他分析其利害关系,毕竟一些事情她动手不方便,厉清宴动手可就跟她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这表哥的心狠手辣可比自己更胜一筹,秦沐落到他手里,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表妹的话倒是有理,不过是一个农女罢了,这个交易我接,定为你顺理成章除去秦沐,也请表妹好好地闭上自己的嘴,将姚姿的事情咽下去。” 厉清宴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衣袍,整理平顺,又补上一句。 “不过表妹,我与你的交易只有一个秦沐,其他人的生死我可是依自己心而行。” 厉清宴毫不避讳地事先与她说清楚,皇室灵境他是一定要对厉青澜动手的,到时他若得手,厉倾城可不能恼羞成怒再把事情捅出去。 “自然,杀人护人,全凭本事,二表哥只需把秦沐的死讯带到我面前,我便终身对此事守口如瓶。” 厉倾城的面色虽沉了一沉,但是话语中还算是理智,这次的灵境对青澜哥哥无异于是个大劫,饶是如此,她也要拼尽全力将他护好。 只怕是你此回是护不住他,因为这次是我动手的最好机会,必倾尽全力去将厉青澜挑落。 厉清宴的眸色深了一深,带着阴沉与势在必得,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的交易算是暂时达成。 今日为中秋佳节,秋气繁浓,许是因为六芒戒的下落有了眉目,厉清宴的心情并不差,也难得地遣了身边人早点回去过节,只留了个蒋少波随侍。 何忠便是被遣回去过节的其中一人,其实他私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家。 他哥哥何间奉大殿下为主,他奉二殿下为主,早已是巨大的不可磨合的嫌隙。 家中做的是粮食五谷的营生,虽未至家缠万贯地步,好歹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父亲门脉也广,于一些达官显贵里也说得上话。 只是这何家的家规严明,自幼长幼有序,何间作为何家嫡长子,是着重培养的,自然是多上一些心。 故自幼父亲请人来教授他们武技和修炼法门,那传授的师傅总是对哥哥格外看中,父亲也夸赞的是何间比较多。 这一切也就算了,待成年之后要他们兄弟二人投奔主子,何间选了大殿下,父亲便直接拍板让他们兄弟二人都随侍大殿下,凭什么! 他自幼时被二殿下相救,便是认定了他,于是他便独自在家中多年拼命修炼,前两年父亲才松了口,允许他去投奔二殿下。 因此这嫌隙才日益增大,明明他们一母同胞,就只因出生前后相差几分,成长路上的命运都截然不同。 何忠自然是怨恨的,论修为与能力,他们兄弟二人皆旗鼓相当,可是为什么父母总不肯听自己一言,总是要他听兄长的话。 在他待在家的那些年里,中秋佳节最后总是闹得不欢而散,所以自他投奔二殿下之后,他便再不入府过节。 可是皇室灵境日期将近,何忠总得与他那个好哥哥威胁警告一番,再怎么样,何间也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何忠进府的时候,府内张灯结彩,丫头小厮们都忙里忙外地布置府邸,一派热闹非常的场面。 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何忠冷冷地嗤笑一声,大步迈进了厅堂。 父母亲坐在上首,何间坐在顺位的一边下首,各自旁桌上皆铺满了水果与热腾腾的茶水,何忠的突然出现显而易见地将那父子的话给打断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防自己人 何忠也没有觉着有什么所谓,一屁股坐到何间对面的冷冰冰的板凳上,不说一句话。 “混帐!回来也不与你爹娘兄长问安么?”何家主吹胡子瞪眼地一拍桌面,可何忠一点儿也没被自家爹给吓着。 “忠儿刚刚回来,你就不要再骂他了,忠儿赶明儿也要去灵境,你便一同交代了。” 何家主母是书香门第所出,一直温温柔柔,平日里虽不管孩子的教育问题,但对两个儿子皆温和大方。 以至于何家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何忠会变成现在这个忤逆的样子。 “皇室灵境即将开启,你们兄弟二人虽分派不同阵营,各自为主子做事,但是我要你们做到不对何家人出手!你们总归是血脉相通的兄弟,在危急之时要懂得为对方规避,听懂了么?” 何家主面色沉重地交代,二殿下的心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跟在大殿下身边的长子定然被置于险地,但若是次子能照拂一二,应不会轻易有性命之虞,只是这忠儿的心思,实不可控啊! 何间目光略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他怕是不会为自己做任何事的,况且今日他要问的那一件事,势必待会儿又会闹得不愉快。 只是不问出来,他愧对大殿下,也愧对秦姑娘。 于是在晚膳前夕,兄弟二人心照不宣地会面了,算起来,两人至上回的火灵幻境内碰过面,便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谁家还没有个糟心弟弟,何间对何忠表现出来的敌意,也有所谅解,确实自小父亲关怀自己比他要多。 但是平心而论,何间对他问心无愧,除了他们各自的主子不同,他一直将他当作兄弟对待。 早些年的时候,每逢新年他总遣人送个礼物去弟弟房里,但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而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似乎再拉也拉不回来,只靠一方逐渐靠近,除非另一方原地不动,不然永远也靠不到一起。 “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你主子斗不过二殿下,你陪着进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何忠的神情倨傲,说这些话像是给予何间什么恩赐似的。 语气虽然不善,但何间知道他是在奉劝自己不要入灵境,心里也微微有了些暖意。 “大殿下是我的主子,平日里待我也好,我定要去护着他的,不过我自当会当心。” 何间语气很是平缓友善,甚至对何忠露出了一丝微笑。 自己这弟弟总是嘴硬心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血脉至亲,不过何忠跟着二殿下实为不妥,二殿下为人狠辣,秦姑娘的事…… “别以为我是在关心你,灵境之内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救你!” 何忠看到他的笑意,马上把头执拗地撇到一边,声音更为冰冷。 “何忠,五日前…你在何处?”何间突然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更加清晰地瞧见了何忠身子微微地一颤。 何忠有问题。 “自然跟着二殿下在宫内。” 何忠的目光还是未能与何间直视,但是声音是斩钉截铁的。 “没去边富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去么?”何间继续追问。 “真是可笑,我去哪儿还要向你报备么!”何忠不愿意再回答他的问题,二殿下做的事绝对不能从他这儿漏出去。 “我在富贵村一户被火烧完的人家门口里发现了音蝶”,何间一把拉住何忠的胳膊,阻止他离开,快速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 何忠心里一咯噔,音蝶传完一次讯息回到主子身边便会身死,这音蝶由他的灵音蝶所产,只有一次性效用。 当日他竟如此匆忙,忘记将那音蝶尸首一并销毁,才让何间现在抓到了把柄,他不由得暗暗懊悔。 “那又如何,只准你们主仆发现姚姿的事么,赢了便是赢了,我们就是比你们抢先一步寻到时机,不光是姚姿,秦沐和你们大殿下,一个都逃不掉!” 何忠见事情不得不败露,索性歇斯底里地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嘲笑。 他咧着嘴角在冷笑,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何间心里的火蹿到了极致。 “啪!”何间的手顿时发红,整条胳膊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还是第一次打弟弟。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跟了二殿下的何忠竟然会助纣为虐,当真做出这种丧尽天良、杀人放火的事情。 寻六芒戒便寻,为什么要取人性命!姚姿前辈隐姓埋名十多载,又重病缠身,日子已然过得安稳却遭此横祸,而自己的弟弟却也参与其中。 何间是恨铁不成钢,他没有底线么!怎么能随主子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 听闻姚姿前辈死状凄惨,衣不蔽体 “那日我传给大殿下的信你暗自截了?” 想到何忠刚才的言语,他们知道大殿下也知晓这个秘密,那么会不会 何间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何忠一脸不可置信地捂着半边脸,不相信他竟然掌掴了自己,顿时火气和不甘也蹭蹭往上涨。 “是啊,亲爱的兄长,多亏你给我送来了这个大秘密呢,以后可要记着,便是连家里人也得防上一防,特别是亲弟弟。” 何忠冷笑起来,煞费苦心地嘱咐暗讽于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何间没有去追,而是狠狠地一个趔趄,愧疚和懊恼一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大殿下苦苦隐瞒的秘密,原竟是从自己这泄露出去的,他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那对母女的飞来横祸何其无辜! 明月照两端,思念几时还,中秋的气氛从来不曾让人失望过,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小贩的吆喝声和其乐融融的阖家欢乐之声昭示着过节的快乐。 秦沐倒是有些知道了为何张廉会选择在今日动手,人多眼杂确实没那么令人瞩目。 这一回得多加上秦沐后边给的料,又没有接头人,一切都得亲力亲为,所以势必他们须更多的人手。 这一偷摸的勾当能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张廉必定不会让他们知道,况且今日中秋佳节,自己人又是名头上的放假。 今日,怕是会捞出一连串的大鱼!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中秋吃月饼么? 今日是简五前来接应的自己,简莲生并没有出现。 秦沐倒是很诧异,度生堂这样的大事,他也不来凑一下热闹。 就算不为着度生堂凑热闹,这中秋街道的热闹它不香么? 但是她转念一想简莲生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倒也符合他的一般做派,便觉得也在情理之中了。 今日中秋,宫中也在举办着盛会,厉青澜本邀她一同前去,但秦沐自个儿知道是什么身份,要是真去了保不准是一场鸿门宴。 况且今日可有度生堂的要事要做,自然是推却了,厉青澜也笑笑不再勉强。 当真带她前去定要出祸端的,他也清楚。 潭梧宫人少了,秦沐今日就跟着简五早些出来了,天色都尚未完全昏暗。 虽然她瞧见的只是一个边富城的街道,但是其繁盛热闹程度还是令秦沐大开眼界。 这里早已把盛会用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照得每个人儿的脸蛋都红扑扑的,格外的喜气洋洋。 秦沐瞧着倒也是真心欢喜,只是这个世界的中秋似乎格外冷一些,一落了太阳就觉着凉飕飕的。 比起现代,这个世界倒让她觉得更加真实,过节气氛浓郁,人人重视参与其中。 季节温度分明,冷便是冷,热便是热,一切都还是没被破坏和开掘的样子,因而显得人更为的独特与真实。 秦沐机智,知道今日必要晚些,便披了一件雪白的薄披风出来,御寒又得以隐蔽。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用处是,参参可以肆无忌惮地藏在自己的怀里,偶尔在宽大的披风缝隙中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瞧一瞧这人类的热闹。 便是有人瞧见了,也不过会以为是只讨主子欢心的宠物狗,收回袖口里的纳兽盒也是方便。 其实街上也能瞧见三两个修炼者把自家灵兽给带出来显摆的,不过都是一些低阶灵兽,那些修炼者的修为也皆不高。 但是逛的就是一个人多热闹,秦沐也不介意身边来往之人都是些什么身份和品性,反而是兴致勃勃地瞧看各种各样摊位上贩卖的各种物什。 一眼瞥至露天摆放展示的黄皮月饼,倒是好奇地问了身边的简五一句。 “你们简庄主中秋吃月饼么?” 问虽然是随口问的,但是秦沐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简莲生手里捏着油酥的月饼还不停地掉着渣渣的搞笑画面。 画面太美她还真敢想象! “庄主平日不喜甜食,但是月饼每年还是回尝上一块,但是他只吃酥轩芳的月饼。” 未来夫人问话,简五自然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话说每年都是由他去采买酥轩芳的五仁月饼,今年被遣出来接应秦姑娘,倒还真没来得及准备。 “我记着这条街的尽头便有一家酥轩芳,时辰还早,张廉并不会动手,简五你可以帮我去采买一盒莲蓉的吗?” 秦沐笑着询问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坏念头,却没有在简五面前展露出来。 简五自是点头答应,他本也想着去一趟酥轩芳给庄主买五仁月饼,帮秦姑娘带一盒莲蓉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简五很快便融入了人流之中,与他约定好了在这个卖络子的摊位汇合,秦沐便在附近闲暇着瞎逛,没有走太远。 边富城于她而言是个老地方,老地方就容易遇到些熟人,譬如说,携美眷出来赏月的方贺大师。 “秦乐姑娘?”一声激动的男音传至秦沐耳朵里,而且距离还不远。 秦沐的第一反应先是一愣,这么巧秦乐也来了这边富城的集市? 但是待她看清发出声音的男人脸时,秦沐才蓦然反应过来这一声的‘秦乐’许是在叫她。 因为所来之人是斗兽场的方贺,而在方贺那里,自己的名字叫秦乐。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他再次遇见,秦沐不得不感叹缘分的神奇。 “方贺大师”,秦沐轻轻颔首,当作是打了招呼。 “秦乐姑娘,你的伤势可好了一些?看样子你那位闺中好友定然送你服了不少好丹药!” 方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道,怪不得有话说人在最贪婪的时候是最丑陋也是最容易被人看清楚的时候。 现在的方贺在秦沐眼里,仿若一个急不可耐的跳梁小丑,虚伪至极。 时辰还早,不如现在去做些有意思的事儿,比如去斗兽场那里讨回些欺负过她的……代价? 这可是自己恬不知耻送上门的,不痛宰一顿还真对不住自己。 秦沐但笑不语的样子在方贺眼中就是一种默认,她那日所受的伤可不轻呐! 但是才这么短短几日她就能像没受过伤的人一样出来游逛,没有人和好东西帮助她,他才不信能好的这样快。 “在这里遇上可真是好巧,不过我本也想着近日前去找方贺大师好好地谈一笔买卖。” 一个抛茬,一个接茬,两人皆心有所思,只是结果恰好不谋而合了。 秦沐在那个卖编织络子的摊位上随意买了个银蓝蒲草络,放进怀里。 买东西好办事,秦沐便可顺理成章地交代了摊主待会儿看见蓝衣服来询问的男子,就与他说亥时度生堂口见。 安排好这些,时间秦沐便主动跟着方贺去了斗兽场。 虽是中秋佳节,斗兽场内依然是打得热火朝天,一眼望去都是面部痴狂的一颗颗人头在攒动,都目不转睛盯着擂台上的打得激烈的修炼者与灵兽。 这倒是斗兽场内人的常态,一进入这个场地,确实令人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不过这赚的就是这种热血快钱。 确实是暴利,赚的也不是什么良心钱!黑吃黑罢了。 秦沐把目光瞥到擂台之上,发现那擂台上还是个熟人,她看他的时候,他竟恰好也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 秦沐觉着有些意外,意外肖定远的敏感性。 擂台之上那么紧张,他竟也有闲时往擂台下看,不过也恰好证明他的对手并不足以给他构成威胁。 上一回见面是在火灵幻境里,他与段峰能在那次擂台摩擦之后还尚能和平同行,可见这个肖定远并不简单。 至少在摸透人心这一方面,他自有安抚的能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九品颜紫叶花的交易 而且能经常混迹于这水深的斗兽场内还依旧安然无损,说明他的心思和谋略足以让人不能小觑。 这一眼,秦沐觉着肖定远一开始想关注的是她前边的方贺,而瞥到她,应该是他意外的收获。 所以肖定远的目的可能不仅仅只是想在斗兽场上打擂台,他应是想接触方贺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样有远期目标的人,如果与他面对面对上,那还算是有利也有弊,得到时根据环境判断敌友关系。 像肖定远这样的人容易惦记别人的仇,但是也容易被拉拢,秦沐暗暗在心里下了一个定义,把目光收回,她便专心跟在了方贺的身后。 秦沐自然没有瞧见擂台上的肖定远皱起了眉,已然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绕过情绪激动的压赌修炼者们,秦沐一路跟着方贺通过晦暗的小道,再走上二楼的方贺的专属包间。 鼎铛玉石,极尽奢华,缎锦布成的床铺凌乱不堪,还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糜烂女子气息,秦沐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瞥了瞥眼。 一直跟在方贺身边的美人被遣了出去,令她在门外等候,不可走远,想是待会儿与自己谈完正事方贺还打算继续做那档子事。 “秦乐姑娘,你瞧那位闺中密友是否方便为我引见一二?咱们斗兽场可是有大量人力物力与她长期合作。” 方贺脸上的笑意很甚,似乎是极为有诚意地在与她谈论此事。 她上次带来的那些丹药效果极佳,品相远远比市面上重金流通的那些要好上太多,服用过后对修炼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乡下农女没有见识,再以胁迫手段施压,叫价定然便宜,况且要是能收一个药师专门为斗兽场炼药,何愁以后不会有取之不尽的丹药! 所以她那个闺中密友的药师,他是见定了! “方贺大师,我上回便与你说过,我那位朋友害羞,不愿与人沟通,这不是她也听说了大师的诚意,便又遣我来谈谈你们的交易嘛!” 秦沐不卑不亢,倒也显示出了几分真诚,确实像是来认真谈买卖的,方贺本还有些不喜,见不着药师算是个什么回事。 但是听她的话头似乎她们也很想与自己合作,便耐了耐火气,如果这秦乐能全权为那药师做主,为他们斗兽场长期提供丹药,倒也不怕那药师暴露不出来。 “秦乐姑娘请说,我愿闻其详。” “我朋友上回听说斗兽场开出奇宝九品颜紫叶花,大师也清楚,她们那些药师素来最无法抗拒的就是那些个奇花异草,故她的意思是想要了这朵花。” “砰!”秦沐话音未落,方贺就反手一拍案板,震得桌上的青瓷杯陡然一倒,应声摔落地面,砸得粉碎。 “你们以为九品颜紫叶花是什么东西!岂是你们可以窥探的,这价值你们十个药师也要不起!” 方贺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凶神恶煞地一抖,整张脸是彻底冷了下来。 秦沐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并没有被吓着,反而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普通药师是不值,但是我朋友是三个月内修至玄级大药师的人,她说了只需要半年,她便可以为你研制出天级大药师可炼制出的固颜丹!一炉六枚,她说她只要两枚!” 闻言至此,方贺倒是有些惊诧了,三个月从一个未入门的药师连破两阶至玄级大药师,可以炼制四五级的丹药,这怎么可能! 见他微微睁大的瞳孔中明显挂着不信,秦沐也不多说什么,顺手掏出几瓶昨晚炼制的新鲜出炉的四品向阳丹。 方贺接过将丹药倒在手心反复察看,发现这向阳丹确实跟上次那批丹药一样,表面覆有一层淡淡的紫色纹路。 这丹依旧是比他所见的四品丹药品相要好,应该是出自同一个药师之手。 这么说,秦乐那个所谓的朋友真的已然是玄级大药师的级别了?方贺的心急迫难耐,恨不得马上把那药师给抓过来日日夜夜为他炼药。 但是这个叫秦乐的丫头似乎是精明得很,到现在还不肯透露一星半点那药师的消息。 “那位药师既还是玄级的级别,便是还不足够炼制这九品颜紫叶花的,我们现在还不如谈一谈现在的买卖,把固颜丹的事先放一放。” 方贺也不是个蠢瓜,九品颜紫叶花乃是斗兽场的重宝之一,岂能轻易交托出去,就算那药师能炼制固颜丹,也要到时候再给。 秦沐听得他的话,倒是做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既然如此,方贺大师,我们也不必谈了,你可能不知道,她们药师在炼制新丹时总要花上一段时间去研制药性,那步骤分为闻、养、看三种,观察透了形态耐火度才能用药火提取之。” 秦沐站着又是一脸好心的样子跟方贺絮叨。 “唉,我可亲眼见着她炼制那向阳丹时,看那炎球花可是七曜有余,连我都知道那花一小簇一小簇像个绣球似的呢!” 见她似乎真见过炎球花的形态,方贺心里开始半信半疑起来,若不是那药师真观察那花许久她又恰好看到,这修武者的人怎么可能将花的形态这么信口拈来呢! 自己自然是知道这炎球花的,毕竟斗兽场的宝库里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富贵村的农女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见识! 药师炼制丹药前得花时间研究药性,这他还真没听说过,但是药师他也从没接触过也不知道他们炼制丹药是个什么习性。 九品颜紫叶花属超高阶灵花,也真不是能在一夕之间就能上手炼制的,方贺心里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固颜丹说实话在市面上真的没有流传,一来是九品颜紫叶花这种古花实在难寻,二来是天阶大药师在玄化国都寥寥无几,更别提耗费大量精神力去炼制这种对修炼却并无意义的丹药。 只能说这花在自己手里就永远是朵九品颜紫叶花,但要是在那个药师手里,说不准真能变出几颗万金不换的固颜丹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秋日用烫捂子的男人 “我朋友说了,在她成为天级大药师,能够炼制这朵花之前,她愿意无偿为斗兽场每一月炼制十瓶的四品丹药,若是半年未能炼制固颜丹,九品颜紫叶花她双手奉还。” 秦沐深谙这买卖双方的心理,先开出大价钱试探其底线,再一步步用细微的利益引诱,一步一步,落入她的陷阱其实并不难。 也如秦沐所料,她这一番话正好是给方贺摇摆不定的心的一方压下了一个秤砣。 “若是你们拿了宝花跑路,我又该如何?”方贺沉着脸,说出自己的担忧。 只见秦沐噗哧一笑,似乎在质疑他这话的无稽之谈。 “方贺大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大可现在就派人去盯着我们秦家,我父母兄长健在,乌泱泱一大票人,还能跑得出你眼皮子下?更何况我朋友只说十瓶是赠予斗兽场的,我们多拿来的丹药方贺大师可不能不给银钱呐!” 秦沐的语气轻松又诙谐,叫人很容易入耳,说得方贺耳根子软软的,照她的说法也是,他这么多厉害手下,难道还怕小姑娘跑了? 这农村丫头也是通透,就是样貌丑陋了些,不然……还可以变成自己人,更好做事。 一想起这种事,方贺的眼里就有些情欲了,恨不得马上把屋外的美人给掇搡进来,好好地疼爱一番。 秦沐自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情欲,心里闪过一阵反胃,但是还是很好地压制住了。 好在她本来的打算就是从方贺这里骗的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后也不会再与他多做接触。 至于那富贵村的秦家,当日若不是秦乐与胡轩将自己掳到斗兽场,娘也不会 方贺要找麻烦便去找,反正那个秦家已与她没有任何瓜葛,要说对敌人的狠心,秦沐还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 “方贺大师,那烦请日后你多多照拂,明日我便再来,送上这个月的十瓶四品丹药,祝大师中秋节快乐!” 这一回,秦沐把市井之人的阿谀奉承演了个淋漓尽致,一脸的眉开眼笑让方贺觉得自己确实是高高在上了。 也算是心情不错地遣人带秦沐去拿九品颜紫叶花。 就这样,方贺的人去了富贵村秦家外蹲守,而秦沐,趁着热闹的中秋集市,拿着高阶灵花融入了拥挤的人流中。 这一场惊天的骗局,受骗人方贺大师还浑然不觉呢,喜滋滋地把秦沐留下的那瓶品相极好的四品向阳丹收好。 方贺便猴急地把门外如花的美人儿给叫进来,当然要趁着好兴致来好好疼爱一番。 而那里的大块头简五单手拎了两盒酥轩芳的月饼回到卖络子的摊位周边,却没有发现秦沐的身影,心里当下就有些着急。 还是摊主眼尖发现这蓝衣男人的神态,把他叫过来说了秦沐嘱托的事,简五的心这才微微安定下来。 只要不是被人算计掳走,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秦姑娘能去哪里呢? 这简五也恰好是多嘴问了一句秦沐是否与其他人同行而去,这摊主也恰好正是知道。 “是斗兽场的方贺大师哩,可厉害的修炼者呢!”摊主看上去也像是去斗兽场里凑过热闹的,一提起方贺这个大武师,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简五听得斗兽场三个字,心不由得一沉,秦姑娘那日出事的地方不就在那里?这次又怎么可能跟方贺自愿前去! 更大的可能性应是受他胁迫,不得不交代下来这一些话,简五当机立断跑去莲庄找简庄主去。 斗兽场内鱼目混杂,情况难辨,单凭一人,他都不敢贸然进入,秦姑娘的情况想必不怎么乐观,想到这里,简五害怕得脚步都在发颤。 好不容易急急匆匆回了莲庄,胆战心惊将情况讲出来,简五只觉得自己心颤得更厉害。 这个大块头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只要庄主的秦姑娘没事,哪怕罚他去箭木林、箭火林、箭风林、箭雨林统统历练一遍他也不会有怨言。 良久,久到简五都偷偷瞄了眼庄主是不是还在,简莲生才从榻上甩袖下来。 “啪唧”,那盒酥轩芳的莲蓉月饼被手肘不小心带下,发出一声闷响,想必包装好的里头月饼模样不会太好看了。 今日中秋满月,庄主身上的寒气是最鼎盛之际,照理说是不该出门,可以却因为自己去买了月饼而弄丢了秦姑娘 屋子里很暖,火烧得很足,简五高壮,这个头却始终没脸抬起来,这个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简莲生始终没说什么,而是多往里穿了几件里衫,整理好鞋袜。 但是在着外衣而穿时,庄主他挑起的分明是一件浓红苏绣混杂白线丹鸟的朱红色外衫。 庄主今日穿红色,心情负。 简五心里一咯噔,半晌不敢出言。 只见简莲生骨节分明的大手还鼓鼓囊囊地抓了个梨子大小的铜捂子掩在宽大的袖袍之下(铜捂子俗称烫捂子,作供暖所用)。 然后他便大步往外走了,简五急忙战战兢兢地跟在简莲生后边。 “庄主,我们不用带些人么?” 简五做错了事,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问简莲生。 虽今日庄主的寒气更甚,气雾也更为厉害,但是仅凭他们二人,要挑落斗兽场是不是不太够? “陆隐在,她吃不了亏。” 简莲生的嗓音有些颤栗,是病理性无法抑制的沙哑与疲惫,但是莫名的磁性更甚,别具几分英气。 简五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庄主不急,原来是早把陆大人拨了去她身边,想是今日之事庄主以为会有危险,才遣了陆隐去。 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心安,但是也多了一些想法,瞧瞧这恋爱中的男人,连贴身暗隐都能拨给女人用,啧啧,真的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箭火林的债你今日欠下”,似乎是觉察到了简五的暗自腹诽,简莲生沉着脸转过头瞥了一眼他,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简五为了两盒月饼把她给弄丢?他简家的明卫也真是出息!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动了我的姑娘 觉察到庄主果真生气了,简五的脸顿时苦了下来,又是箭火林啊!去箭雨林历练行不行呐,他最讨厌那些湿热之地的毒性灵兽了。 月色清冷,看着就带着几分寒气,但好在月亮是又大又圆,格外的赏心悦目。 已有多少个年头不曾在月圆之夜出来了,简莲生把目光垂下,怅然若失。 将手心里的铜捂子给抓紧了几分,感受到从手心传上来的微弱热量才感觉好了一些,身上的寒气侵蚀得没有那么明显。 “庄主,要不你还是回屋子里去,简五去接应陆大人,定把秦姑娘安全带出来。” 简五担忧地跟简莲生建议,月圆之夜庄主虽能修为短暂大涨,但是所要承受的寒气嗜体的痛楚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想而知,他在室外的每一瞬息是多么痛苦。 “是我没告诉他们,秦沐是我的人,所以才三番两次敢动她。” 简莲生步履未停,声音却是异常的不悦,简五抿了抿嘴,完了,斗兽场今天要倒大霉了!自己还是不出声为好。 方贺自以为自己刚做成了一个只赚不亏的买卖,正乐不思蜀地做着自己的大事。 哪能想着房门能突然被一阵寒气给蓦地撞开。 几双带着煞气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瞧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肥肉晃动的身子。 方贺一下子,软了,恐怕是被吓到有一阵子都得不行了,僵着身子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而那在下边的美人儿呆滞了几秒终于失控地尖叫起来,伸出纤纤玉手推开方贺大师。 这一声尖锐而啸长的尖叫顺利把方贺的深思给唤了回来。 看得出来方贺也是生气了,脸阴沉得可怕,动作麻利地套上自己的衣衫,来面对来人,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他这条地头蛇。 只是他却并没有看到这胆大之人的容貌,因为那人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凶恶面具。 方贺只能瞧见来人身着一袭香艳的红色长袍,身材颀长,气度不凡,面具双眼洞中传达出来的目光清冷而不悦。 眼眸深邃得像一汪捉摸不定的潭水,沉静却暗藏着杀意。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找斗兽场的麻烦!”方贺粗鲁地用手指头指着简莲生的方向。 “你动了我的姑娘。” 他薄唇轻轻开合,性感的喉结上下微微滑动,饶是再凶神恶煞的面具都阻挡不了这迎面而来的年轻男性气息。 床上衣衫不整的美人儿都瞪大了眼睛,魂不守舍地瞧着这红衣男人。 “是这个贱人,值得阁下兴师动众?”方贺一听单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心中更是气得窝火,一把冲回床边拽起哆哆嗦嗦的美人儿,往简莲生方向扔去。 丝毫没有在意这个女人刚刚还与他一同翻云覆雨过,方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自己遭此了这样的羞辱。 美人儿被方贺一推,不可控制地往简莲生方向扑了过去,欲带娇羞又面带惊慌,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只见简莲生眉心一蹙,如临大敌地往旁边大闪了几步,像避什么脏物的模样。 那美人儿自然是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连他的衣料子也没能触碰上,肉地相触,发出一声闷哼。 在门口的简五踉踉跄跄奔进来为主子挡美人,但是还好没赶得上,他也不必去触碰这浑白之物。 简五偷摸着瞧了自家庄主一眼,这没碰着都已经是满眼的嫌弃了,要是被这女人碰到可能现在得转身去沐个浴了。 “看来不是这个女人?”方贺的冷笑浮在眼底,今日带回来的女人,除了她便是那个丫头。 “莫不是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丑丫头?”方贺丝毫没觉察到简莲生登门的威胁性,他们斗兽场能人异士众多,他自诩还是不敢有人轻易能欺上门的。 “你胆子很大。” 方贺只觉着自己的脖颈被一股巨大的蛮力一瞬间收紧,他根本连看他出手的动作都没有,自己就被这个冰冷的面具男人给扼制住了要害。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道冰冷又略带愠怒的声音,方贺在这会儿才了解到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修为却定然比自己高,二十岁的大武师,方贺想想就觉得窒息,这都是哪来的这些修炼怪物! “前辈饶命!有话好说,秦乐姑娘早一会儿已经安全离开,我们也并不是敌人。” 方贺的语气和缓下来,带了几分讨饶和卑微,是服软的状态。 秦乐?简莲生只微微挑了挑眉,就把诧异给压了下去,那丫头的鬼主意确实向来不少。 “她今日来你这里,所谓何事?”简莲生的手丝毫未松,依旧是冷冷地在问他。 “秦姑娘今日前来是与我谈个交易。” 方贺斜了斜眼,似乎是不想把真话全盘托出,说话吞吐遮掩。 简莲生撇过脸,毫不犹豫地将手收紧,方贺顿时连气都喘不上,脸色涨红憋紫,他这一会儿是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个男人真的会要他的命。 方贺发不出声,只得用手拼命拍拍简莲生的手腕,以示求饶。 简莲生面具之下微微勾唇,手一松,方贺便摔落在地,劫后余生式地开始狂咳,脸色这才微微好了一些。 人都是这样,非得一次次触碰别人底线,才肯说真话,方贺便老老实实地把‘秦乐’姑娘和他的交易给全盘托出了。 简五到这时候自然也明白那所谓的‘秦乐’就是秦沐,但对她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法真的表示无比的震惊! 这样的女子哪里能被人给骗走,她不把别人给卖了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说你们斗兽场内最名贵的九品颜紫叶花已经被她拿走了?”简莲生淡淡地提问。 自然是得到方贺肯定的回答,他面具底下的笑意更甚,他的姑娘果然聪明。 两次骗走人家的至宝,她这利息可要的不便宜。 他知道,秦沐还是在意那一日的事,否则不会还如此气愤,正因为有这样的纵容人做那种勾当的地方,那日才能被胡轩他们得手。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受骗 简莲生念及此,以地级武者的修为以命相搏一个比她高两阶的大武师,这胡轩和这方贺也真是做得出来,所以那日的她有多么绝望可想而知。 他瞧着地上作讨好状的肉油相叠的油腻男人,莫名觉得一阵恶心。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秦沐要一次性将他最贵的东西骗走,不日益刮斗兽场的油水,恐怕也是日后不愿再与之接触。 那么秦沐灵境归来的计划是离开玄化国?她想去哪里? 聪明人对想知道的人与事自来是敏感的。 纵然简莲生心中有些慌乱,还是第一次他有这般捉摸不透的人,但是平心而论,他也并不畏惧。 秦沐既然不想再回此处,那么‘秦乐’这个身份和这个斗兽场,都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明日,边富城将不再存在斗兽场。” 简莲生俯视着还没完全缓过来的方贺,下定义似的说了这句话。 方贺惊诧地抬头,这句话若是当真,于他而言简直是从云端狠狠地摔了下来。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凭什么?!凭什么能让一个盆满钵盈的斗兽场在一夜之间关闭,但是他既能把这话说出口,定有充分的把握。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方贺惊悚万分,心里还来不及细想,那男人又冷冷清清地说话了。 “我好言多与你说一句,她虽是我的人,却是从我这儿偷得大量的丹药叛逃的,她这人啊虽念亲情,但是坑蒙拐骗都不在话下,若是她有任何性命之虞,我还得找你,清楚否?” 简莲生弯下腰,凑近了方贺的耳朵边,轻轻一笑,明明应该是悦耳有磁性的,却令匍匐在地上之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方贺连连点头,却不禁打了个冷颤,莫名地觉着自己周身特别的冷,抑制不住自己的牙齿打颤。 “清楚便好。” 见他点头如捣蒜,简莲生的眼神才略带些满意。 他将垂在朱红色的宽大袖袍之下的手伸出来,白皙且修长。 简莲生左手勾缠着一方素色的细绸帕子缓慢而细致地把自己的右手里里外外每根手指头都擦拭得干净。 那油腻拖沓的层层脖颈上的肥肉,也是让人倒尽胃口,这般欺软怕硬又没有底线的人,根本不配自己动手。 因戴着个凶狠暴戾的面具,擦拭的动作显得优雅而诡异,方贺根本无法判断所来之人面具下的情绪,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帕子给了简五,简莲生再次垂下胳膊,将双手隐于衣袖之下,不着痕迹地将手心里的铜捂子再握紧几分,暖意袭来,是舒服了些。 事情做完了,他得去找秦沐了。 简莲生转身,步履稍快地朝屋子外走去,虽然房间里头很暖,但是那股气味真令人作呕。 “庄主,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方贺了?”这事儿处理得出乎意料地简单,反而让简五觉得这是白来跑一趟了。 就这么随随便便威胁吓唬了几句,没见血也没见钱,那个方贺能得到教训嘛! “剥了你赖以为生的生计,从高高在上被打入底层,由奢入简你以为是件很轻松的事么?” 简五一噎,这样想来,确实对方贺来说是个不小的重创。 “况且裴绎不管这些小地方的事,那么这个斗兽场里的油水方贺一年能捞多少,不是你能想象的。” 简莲生边走边说,况且不直接解决掉方贺,还是因为得借他去对富贵村的存坏心的那家人,狗咬狗,不是才最让人觉得省心么? 只能说方贺也确实够悲催的,横行边富城这么些年,却不慎惹到了这对连蒙带威胁还设圈套让他做事的男女。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斗兽场,刚才热闹非凡的打斗声还不绝于耳,现在身边的声音略显沉寂下来,就显得有些冷清。 皓月当空,夜风袭过周身,简莲生不禁皱了皱眉,转头与简五嘱咐。 “裴绎那里我今晚修书一封,你送给他,见到他面,叫他管好自己的狗。” 简五连连点头,心里却是嘀嘀咕咕,原来斗兽场是裴家的,庄主也不早说害他担心半天。 虽说裴绎公子与庄主是挚友,但是那厮性子也不普通,又素爱记仇,他可不能傻不愣登把庄主原话带给他,明天送书信去还是得谨言慎行。 “庄主,哎,等等我” 简五只出神了一会儿,眼睛就快要略不到简莲生的身影了,他急急忙忙追那红衣而去。 外头街上张灯结彩,人人笑逐颜开,但是这二楼的屋子里头,却是难得的超低气压,所有斗兽场的有职称的人皆大气也不敢出。 方贺黑沉着脸坐在高首,看着这底下这三四个震场子的大武师们,个个皆痛胳膊疼腿的,分明就是被来人一招撂倒。 “那个男人的身份你们可知?”其实方贺心中已有猜测,只是需要更多人的支持来确定。 “敢挑我们斗兽场的青面獠牙面具的年轻男人,怕是只能有一个,莲庄庄主简莲生。” 底下一个捂着胳膊疼得呲牙的男人率先回应。 “就是那简莲生!他身边的大块头也与简五公子的描述特征符合。” “是的,况且他仅一人出手便敌我们众人,玄化国能出几个这样的人物!” “他的气雾极为寒冽,他还未靠近我,我都开始打冷颤呢!” 底下议论纷纷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舆论中心大人物的莲庄庄主,没想到人家不仅富可敌国,而且修为还出人意料地高。 完全就是不可触之逆鳞的人物啊! “都闭嘴!”方贺的声线都气得颤抖,刚才那咫尺的杀意还清晰的令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颤栗,那个男人,他是决计不敢再去招惹的。 但是那个叫秦乐的死丫头,方贺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不仅一次次骗他,还敢把那种人物给他招了过来。 “富贵村那里有异样么?”方贺的眼神狠毒起来,目光的焦距点不知放到了哪里。 “回方贺大师,秦家夫妇与儿子都没有任何异动,正常作息,只是观察几日秦乐都不在家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庄主的传闻 方贺在心里冷笑一声,那死丫头怎么可能回去,骗了他如此珍贵的宝花,就算她总得回那老巢,也不可能是近期。 只是她应该万万没想到她的谎言会这么快被拆穿,还来不及转移父母兄长,正给了他报复她的有乘之机。 但是若没有她这父母的烟雾弹,他是一开始也不会相信她背后真的有药师支持。 现在细细想来,那秦乐其实是拿父母作赌,只是恰好赌输了。 反正简莲生说的是不动秦乐,没说不动这骗子孝女的家人,这个漏洞他是钻定了! 方贺自以为就算讨不回来那朵九品颜紫叶花,多少也能给那个丑丫头一点教训,却不曾想到打从一开始,他就被秦沐给算计上了。 而后又被简莲生的‘故意’给耍了团团转,可怜催的,用尽了全部的智商还是为敌人在做嫁衣。 不幸中的万幸可能是方贺还不知道这一场局中局,否则可能真的能气得呕出一口鲜血来。 中秋的月亮呐,它又大又圆,自然能瞧得见几家欢乐几家愁,相遇与离别也看得清楚。 秦沐从斗兽场里出来后,径直就往度生堂方向去了。 许是因为入夜过节,街上普通的店铺都已经早早歇业,度生堂也是早早地大门紧闭了。 秦沐并未贸然前去敲门,而是蹲在了度生堂后门对面一个灰暗的角落里。 为什么是以蹲这个姿态呢,是因为她选择藏身的是一排齐人腰高的绿灌木丛,算是属于路上的绿化,恰好被她选来做藏身之处罢了。 虽然此处离度生堂后门并不算近,但是好在那里的情况还算一览无余。 后门所在的小路隶属偏僻,街上满满当当的灯笼烛火,这里一盏都没能分到,所以光线是昏暗极了,只有度生堂那颤颤巍巍挂了两个昏黄的小灯笼,勉强能照亮堂下的阶梯。 因掐不准张廉他们会何时动手,秦沐并不敢出去,蹲得她脚都发麻,还得不时地朝路上张望,看看简五寻来了没有。 她不敢起身,只能偷偷摸摸地蹲着压压腿以缓解蹲久了的肌肉的酸麻,左腿压完压右腿,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草上。 形象哪有舒服重要,累着谁也不能亏着自己呀,一想通这个理儿,秦沐索性老老实实地在灌木后边盘腿而坐,扒着枝叶间的缝隙专心地看着度生堂的后门。 但是依然是挺久的时间过去,饶是她把那扇紧紧关着的木门看出一朵花儿来,也瞧不到里面的人出来。 秦沐不禁有些纳闷,不应该啊!她那晚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后,不光第二日未去查看药材账簿,而且也开始不管事儿不查问,甚至又让简五送了更多的货进去。 照张廉那个性子,铁定认为自己是个外强中干的,存在与否并没有差别,后日便是他要彻底离职的日子,这么多的油水他不可能直接放弃。 今日是他动手的最好日子,张廉怎么可能规避掉这个局,秦沐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手撸着参参的软软的皮毛,一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参参眯嗦着小眼睛,眼皮半睁半开,平日里它只能躺在硬梆梆的床板子上或者冷冰冰的纳兽盒里。 现在它能这么长时间地躺在秦沐盘曲着的大腿上,暖暖软软,好生惬意,人类的中秋节真是一个美好的节日呀! 正是迷糊着要入睡的时刻,突然一股熟悉的人类气味钻进了参参的鼻尖,小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 每次它企图钻进秦沐的怀里和她一起入眠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的男人,一把扣住它的脑袋把它往床外扔,屡见屡扔! 导致它都不敢和秦沐一起睡了,保不齐正做美梦就被扔到地上,它堂堂陆地最强战兽都有这个心理阴影了。 因此它对这个气息的男人厌恶!十分厌恶!立契前派那头大鹿契而不舍地骚扰它,立契后又恬不知耻地亲自上阵骚扰秦沐! 秦沐觉察到参参突如其来的义愤填膺,蓦然低头瞧它,不知道它是抽了什么疯。 只是她刚想询问,参参就像离了弦的箭那样朝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秦沐硬生生抑制住自己惊呼的冲动,下意识地皱眉抬眼瞧去。 月色融融,清冷暖白的月光铺满了彳亍而来那人的身后草坪,齐腰的灌木撒下一片浓浓的阴影。 男子一袭妖冶的红衣,纯白内衬相宜,抬腿间朱红袍面划动,竟仿若在身上盛开了万株血梅,艳丽无比,金乌腰带松垮束在腰间,肩宽腰窄,令人好生惊羡。 脸被一尊青面獠牙的面具覆着,只能瞧见一双眼光射寒星,莫名地降了周遭的温度。 瞧着这身形和那双眼睛,似乎有些令人熟悉,但这个面具确实能把人唬到,丑的有点凶残? 转瞬之间,那红衣男人已扣着参参的脖颈行至秦沐面前。 “你家小兽该改了与我的敌意。” 从秦沐仰头的角度,只能瞧见他上下微微滑动的喉结和线条甚美的下颚,其余什么也瞧不见,但是这声音一入耳,来人是谁便马上意识到了。 秦沐微微睁大了眼,还是闪过一瞬间的震惊,他平时只一身素白衣,极少能看到他穿别的颜色的衣物,怎么如今一换就换了个如此妖艳的?! 怪不得这江湖上没人能确定莲庄庄主的真容呢,若不是这声音以及这双清冷的眼睛,哪能把平日里像谪仙一样的男人与面前这个妖孽红服的男人联系起来。 “哇哇哇!”参参像浑身爬了八百个蚂蚁似的扭过来扭过去,就是扭不出简莲生的手,气得它哇啦哇啦一顿狂骂。 简莲生自然知道这小兽在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但是具体内容他自然是不知,秦沐当然也是一脸讪讪地把参参嘴里说与她听的脏话给咽了下去。 绝对不能让简莲生听见!今日这铁面獠牙的形象自己也算见识到了,果然是传闻里‘老人见了患疾,孩童见了夜啼’的形象啊! 怪不得外头会有莲庄庄主貌丑,娶不着妻,被这么一张面具给罩着,神仙容貌也瞧不见好! 第二百七十章 祝你过节快乐 好在简莲生不是那种为一只小兽计较的人,虽然参参的脖颈被控制得死死的,而且还一个劲地张牙舞爪着,但是依旧没有受到半分伤害的样子。 秦沐只有一种自家小孩没教养好的丢人心思,忙不迭地伸手去把丢人丢大发的参参给抓回来。 手指擦过他抓着参参的手,竟然是异常地冰冷,秦沐知道他素来体寒,双手的温度也是日常泛着凉意。 只是今日似乎格外地冷若寒冰,辨别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手尚且如此之寒,身上又会好上多少,秦沐不由得暗暗地想。 参参被她抱在了怀里这才安分不少,但还是不死心地瞪圆了小眼睛瞧着简莲生,秦沐伸手便遮了参参的眼睛,还得寸进尺了是不?小孩子的脾气就该收敛一点。 不知简莲生是否瞧见参参瞪他,因为他已缓缓抬手去解了那獠牙面具,露出那张清冷禁欲的脸来。 许是被一袭红衣所扰,简庄主的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气与妖孽气息,清丽出尘之中携带了几分入骨的魅色,让秦沐蓦然感觉到仙妖同体的惊艳之感。 本来嘛!简莲生就是一个披着仙人皮相做着敛财勾当的好看妖孽咯!果然是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是赏心悦目。 填得满满当当的月亮和一袭红衣的简莲生,还是后者更具观赏性。 凤眸星目淡淡一扫就阻断了秦沐堂而皇之的打量,意识到这氛围似乎有些尴尬,秦沐想是得说些什么。 “过节快乐,你遇上简五了么?”祝福自然是要笑的,秦沐勾唇,漾起了颊边浅浅的一个梨涡。 简莲生颔首,示意自己已见过简五。 “那我托他买的酥轩芳的莲蓉月饼他给你了么?”秦沐一听他俩已会过面,顿时来了兴致。 简莲生一愣,声音都有些放软下来,他试探性地发问:“那盒月饼你买给我的?” “是啊!听闻简庄主中秋只吃酥轩芳的月饼,我便央着简五去买了盒带给你,多谢你之前的照顾,祝你过节快乐!” 秦沐应答得很快,毕竟她确实是将戏弄与感谢之意寄托在那盒月饼之上,也不是什么假话。 简莲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扯了扯腿处的红衫布料,曲腿蹲了下来,比坐着的秦沐还略高一些。 “你非得跟着他,他的命就那么重要?” 秦沐瞧得他薄唇上下开合,清晰又低沉的字吐露而出,只是这问的话让秦沐不太好回答。 怎么话题蓦然就转到那里去了,怪让人觉着突兀的。 厉青澜于她,是不得不报的救命之恩,是那日将她从血雨的沼泽里豁命拉回来的。 甚至在她内伤颇重,濒临死亡之际,不惜用大量的灵石灵草予她药浴,还见她奄奄一息之时,不惜用大量的精神力转化为温和的游丝,为她修补经脉。 仅冲着那日晚的温柔与细致耐心,秦沐是觉着这个恩情便值得她以命相护。 虽然她真的很想问一问那大殿下,那日为什么要把她要药浴桶里摔,但是转念一想,男女有别,他偷偷摸摸前来助她,定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才是真正的好人! 见秦沐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简莲生的脸略沉了沉,不再瞧她认真思索的脸。 心绪不稳便身上寒气更甚,他蹙了蹙眉,双手同时覆到那个仅梨子大小的铁捂子上。 出来时辰久了,铁捂子里的热水也不烫了,握在手里仅温热,却是他身上唯一可以汲取热量的东西。 “这个天你用这个?”秦沐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竟握了取暖的东西,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一个大男人又没有什么姨妈期,秋日出门还带个热水袋? 似乎是感受到秦沐语气里的惊诧和嫌弃,简莲生心情更糟,索性撇过了脸,也不去回应她。 秦沐讪讪地抿抿嘴,看他确实也不是装的,哪有人秋天里里外外穿那么多层衣服,还捂个铁捂子。 “你生病了?”秦沐以为他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身体发寒,怪不得今日不肯出来呢! 听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简莲生的心情才好一些,每次都像一只猫似的,把人挠过咬过了才肯乖乖巧巧地靠近人。 “嗯。” 他从喉底发出这闷闷的一声,红衣青丝倒有些叫人晃花了眼,瞧着他这面色尚可呀,不过他畏寒倒确实是真的。 “不若你先回去?你把简五叫来,度生堂的事情我俩解决便好。” 秦沐略一思忖,想出了这个法子,有病就去好好歇着,一来身子不好办事也不利索,二来嘛生着病脾气肯定更差。 本来性子就已经难以捉摸了,待会儿要是再生个气,谁能给洞悉这生气缘由!综上所述,简庄主还是回去养病为好。 “你和简五关系很好?” 暗处的陆隐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呦嚯,简五那个大块头也有成为太子的吃醋对象的一天?这恋爱中的男人真是可怕。 秦沐心里倒是另一方面的一咯噔,上司的上司,问自己和上司的关系怎么样?听说回答职场问题都是有技巧性的。 “简五的工作能力非常突出,想必是为你做惯了事,因此我们合作得也是非常愉快的,张廉能露出马脚他功不可没!” 简莲生这本在一本正经地在吃醋,秦沐却一本正经地给他回答着办事情况,这坛醋是顿时淡了,他也没心思再问个彻底。 他知道她现阶段没找到杀害姚婶的凶手前,应不会关注感情问题,但是他就是气秦沐,仿若除他以外的男人她都不排斥接触,仅唯他不可。 若不是她答应了自己度生堂的事情,恐怕现在还将避他如蛇蝎,只是为什么,他究竟哪一点让她觉得可以撇清与他的关系,做两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突然,秦沐神色一凛,觉察到简莲生半个头还在灌木丛上边儿,情况之紧急令她顾不得许多。 抬起胳膊就去揽下简莲生的头。 他自然是毫无防备,哪里料得到她这突如其来的鲁莽动作,只能是依照惯性仓皇地往她那里摔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华阳药铺 简莲生本就是单膝跪着,重心不稳,这一个前倾直接覆到了秦沐身上,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 眨眼,再眨眨眼。 简莲生不说话,秦沐也不敢说话,简莲生不动,秦沐也僵着身子不敢动。 拉开后门一条缝的张廉反复朝外边张望,确定外边没有异常的动静之后,才鬼头鬼脑地又朝里走了进去,只是这后门的门缝却是开了。 “看来马上要来人了。” 秦沐一直是侧着脸,从那枝叶的缝隙里专注地观察着后门的一举一动,推断出张廉的动向,便急不可耐地低声与他交流推敲。 故她其实未曾看见简莲生压根一眼都没往那后门瞧,反而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圆润白皙的耳朵和侧面的纤长睫毛瞧得入神。 秦沐见半天不见人回应,疑惑地转过脸,一瞬间鼻尖却蹭到了些什么温热的东西。 简莲生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转正了脸,瞳孔蓦然收缩,下意识地抬了抬头,他本身就是双手撑在她头两侧,只微微用了用力便撑起了半个身子。 眼瞧着简莲生的发冠要捅出了灌木的高度去,秦沐以为用那种音量跟他说话他听不真切。 她心里自是焦急,于是又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扒拉他的脖颈,让他低头以免暴露。 第一回让她得手是自己疏忽,这第二回他一直盯着她瞧哪能还被她搞得这样狼狈。 简莲生单手便劫住了她要扬上来的皓腕,这手腕怎么能细成这样,他单手还环绕有余,根本不敢用力。 秦沐一愣,腕间冰凉的触感是格外地清晰,当下也顾不得想太多,一见直接上手不行,那肯定只能沟通了。 “你快低头,待会儿被人瞧见。” 既然音量是决计不能放大的,那么秦沐只能尽量张大嘴型。 这一次倒是有了回应,简莲生将她的手腕松开,俯身低下了头,又回复至了刚才令人受惊的距离。 这一回的简莲生眼眸里满是波澜不惊,喷吐而出的男性气息无比的清冽,总令人觉着是夏日荷塘里绵延不绝的清透干净。 秦沐这下是觉着自己在给自己挖坑了,他怎么能离自己这般近!但是让他低头也是她的授意,还真怪不到简莲生身上。 这面红耳赤的哑巴亏她还真只能自个儿吃了,好在张廉李河他们做事儿也心虚,唯恐被别人瞧见,搬运动作很是麻利。 秦沐侧着脸数着箱子,也瞧着搬出来东西的伙计们的脸,林总一共是六台中箱,含那叔侄在内,还有从外边推车来接应的男人,一共五人,都是度生堂内的人。 而六台中箱子皆被搬上了一辆木制的大手推车,上面盖着一大块的红布,看上去与街面上推拉着的过节货物并没有两样。 那个膘肥体壮的钱叔自那夜至今还被简五扣在莲庄的一处,张廉没了接头的人,大小勾当自然只能亲力亲为才放心。 这一趟李河与张廉会亲自护送秦沐并不觉着奇怪。 木制推车嘎吱嘎吱走远,度生堂的后门也被关得紧紧的,这条路上又回复了平静。 “我们得快点跟上。” 因着是等他们走了,秦沐才出的声,所以张廉等人推车而走的身影已经有些远了,确实得马上动身前去跟踪追随。 但是简莲生却似乎没有立马起身的想法,秦沐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推,一推竟然没推开,手却僵在他的胸膛之上。 手感似乎不错,他看上去如此瘦弱出尘,原来还是有料?! “与你想象的一样么?”他勾唇,说的却是什么虎狼之词。 秦沐的脸唰地一下通红,信息入耳,脑中处理好,有点怀疑是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心中正是天人交战的激烈,他却突然起身了,遮挡下来一大片阴影,一袭红衣,晃眼得似乎把月亮都快给染红了。 “不是说得快点么?”他的音色一直很是独特,带着惫懒淡漠的温度,不急不缓,永远成竹在胸。 秦沐回过神来,倏地一下起身,跟上他的步伐,他腿长频率又快,跟上其实很不容易。 原主秦木的这副身体真的是糟糕透了,容貌变成这样就不说了,还发育不良,腿短胸小又是细胳膊细腿,简直就是个全无少女。 秦沐素来是不曾有自卑的,但是每当与简莲生比较时总产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这个时候真的无比怀念自己现代那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身体。 女为悦己者容,脸是有希望逆袭的,身材肯定也要跟上进度!秦沐暗暗下定决心。 其实那日那个钱叔是在交易的另一方门口抓到的,所以接张廉货的地方他们都早已经心知肚明。 就是近日势头鼎盛的华阳药铺,没有在别的城镇里冒头,而是一门心思地在边富城里捞着油水。 听闻华阳药铺的主子也很是神秘,从不显于人前,但经营手段属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很长一段时间边富城内的药价被哄抬得很低。 原因就在于这华阳药铺经常贩进价高不了多少的品质药材,很多小药铺都只能竞相关门。 也只有度生堂这样的大药铺承担着无人购药还暗暗偷损的大代价,还在开下去,这样一想,简莲生还真是个冤大头,这样的药铺还不舍得关门。 于是这药铺一少,华阳药铺的名声就大躁起来,毕竟那些品质药材都是被张廉从度生堂那偷出,损的自然是度生堂的钱,华阳药铺其实并未损失,相反总有些薄利多销。 因此这药铺名头渐渐稳压这度生堂一头,成为边富城的龙头产业,秦沐倒是很想会一会这华阳药铺的主子,这钻空子的想法倒是很出彩。 不过作为一个药铺,不想着便利民众,反而控制药价,想一家独大,不容的其他小药铺生存,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事,到时候哄抬药价岂不是由一家说了算。 只能说有争龙头的心可以,但是不容其他来分一杯羹的想法太偏激,这样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又有野心的主人,其实并不适宜经商,特别是与民众切身相关的商铺。 第二百七十二章 贿赂 华阳药铺的后门秦沐上回来过,是个很小的侧门以供出入。 周遭也没有什么可容人藏身的遮拦物,秦沐拉着简莲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瞧着张廉敲门,里头出来华阳药铺的人。 隐约间似乎说着‘再言而无信你的脏货便不收了’,‘几箱不值当的破烂药草别以为能盛你多少情’。 这华阳药铺的人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度生堂这么多的珍贵药材都被贱价收去,竟然还不满足,分明是借着踩张廉的脸面来糟蹋度生堂! 张廉这个孬种,为了钱可真是忍气吞声呐,真为他们度生堂‘长脸’! 秦沐下意识去瞧简莲生的脸色,果然这简大庄主的脸色可谓是掉进了个墨盘子里,黑得无比纯粹。 “东西搬进去几箱,我们应该去出现了。” 饶是秦沐也不想开口让他跟自己去‘人证物证俱在’,但是简五不在,她只能拉着他这莲庄庄主去,才能有个质问的名头。 “秦掌柜,我与你去!”突然一声男人的嗓音蓦然从后边爽朗地出现,秦沐结结实实地吓得一激灵。 这个晚上许久未出现的简五不知从什么时候蹦了出来,直接在她身后,真是能把偷偷摸摸做事的人给吓得够呛。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边的?走路不出声么?” 简五有些委屈,明明他才是一直与秦掌柜接头的人,主子命他远远跟着他也乖乖照做,现在他还是好心主动来解庄主燃眉之急来着,怎的他就成了个局外人? 要知道庄主可是最讨厌面对叛徒,心里定不乐意与他们去争辩。 这一点简五倒是料对了,简莲生是不准备亲自出面,就算他不自个儿跑过来简莲生也是准备要叫他的。 断他财路者,从没有后路,叛他者,早丧失与他辩驳的资格,他不屑于与此类人说任何一个字。 今日,他只是想瞧一瞧她吵架的本事。 秦沐蹙眉,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照这位庄主的脸色,要他与这些败他钱财的人去面对面,她真的有些害怕他直接把人一袖子就挥死了,还是安静地搁这儿待着,她去处理好了。 彼时张廉连同着李河正全身心地搬卸着推车上的货物,为了这最后一次的交易,忍忍是不要紧的。 那个新来的女掌柜不仅长得丑,脑子也不好,还能白白让他赶上一波大的买卖,真是蠢到家了。 正幸灾乐祸地搬着货呢,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略带笑意的声音。 “这中秋佳节,张掌柜是在忙活什么呢?” 张廉心里一咯噔,完了,中套了!他面色不善地转身,果然是那个新的女掌柜和简五公子。 人证物证俱在,他被抓个正着。 李河搬运箱子的行为也停了下来,面容拘谨地躲在张廉身后,惴惴不安地小声询问他怎么办。 “这不是我们度生堂新进的药材么?今夜为何要搬来此处?莫不是这些东西华阳药铺都收了?” 秦沐疑惑了一声,倒还是语气和缓地询问。 “秦掌柜,这不是度生堂揽不来生意,故我索性卖给了华阳药铺,也好让堂里有些盈余。” 张廉脑筋一转,与其是自己中饱私囊,倒不如显示说是为度生堂着想,只要他能把这一批银子给填补上,她能有什么证据! “哦,那请问张掌柜卖他们几分利?”秦沐也没马上拆穿他,倒是顺着他的话去问。 “一分虽少,但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也已经不易。” 平日里度生堂的货物卖给华阳药铺可是比成本还要低一分的,但是市面上卖出时都是在成本上加三分利,这会子的回话就确定了他要填补多少的空缺,自然是越少越好。 “张掌柜如此迫不及待地去贱卖,也不与我这新任掌柜交代交代,是准备今夜卖了今夜跑路么?” 秦沐皮笑肉不笑,眼睛却死死盯着张廉,生生把他盯着起了一身冷汗。 “秦掌柜说笑了,这不是你鲜少来度生堂,我不知该如何联系于你么!” 秦沐笑笑,“难为张掌柜中秋还为度生堂奔走辞劳,既如此,我便等张掌柜收好了帐回度生堂一起上了账簿再离开。” 家狗自然要回家去打的,况且他包裹里鼓鼓囊囊的东西要让他吐出来才扭送官府来得爽快。 张廉自知今日疏财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也知道自己的异动他们定知道个七八,但是凭没有把他交给官府这点看来,他这事可能还有转机。 钱能解决的事情,还不算事儿,他长年累月贪了那么多,分一些出去没什么要紧的。 很快银货两讫的交易完成,华阳药铺的人自然也看得了这全过程,不由得对秦沐多瞧上了几眼。 就当他们要将后门关上,秦沐上前了几步,凑近一个伙计的耳朵,低声说道。 “告诉你们的药铺主子,度生堂的便宜占到头了,只两个月,华阳药铺便会关门。” 那伙计脸色一变,很是凶地砰关上了门,秦沐撇了撇嘴,她这回可不是什么假话。 连人带车回了度生堂,张廉还要求单独与秦沐去库房上账。 说是什么历任掌柜交接工作,简五得到秦沐的眼神授意,也乐得等在库房门口。 秦沐笑着看张廉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挖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 “张某自知不对,这锭元宝是好不容易攒下的,愿以此来填补近期度生堂所缺,反正前些日子这药铺也不在莲庄名下,若秦掌柜今日能助我离开,张某愿好好孝敬阁下。” 说着张廉又从包裹里挖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往秦沐手里塞。 这是想用一锭金元宝买她的好话和今日的放行呐,也是天高任鸟飞,他要是今日离开抓回来可就难了。 秦沐倒是很好奇他这包裹里到底有多少锭这样沉甸甸的元宝。 “张掌柜有所不知,这简五公子今日就是专程来抓个人赃俱获的,幸得刚才张掌柜聪慧,他才没能有证据直接将你送至官府,要放你走怕是不太容易啊!” 秦沐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第二百七十三章 度生堂事件落幕 “不若这样,你也去贿赂贿赂简五,他虽跟在庄主身边,但放个人的权利总还是有的。” 秦沐说的也是真话,这种底下人做事一环扣一环,出了岔子也很难说到底是谁的责任,地位高的推到地位低的人身上。 挺久也办不成一件事是经常的事儿。 “到时候我们只要说你借机跑了,我们寻不到,海阔凭鱼跃,有了简五公子这样的放水的人,莲庄的人也抓你不到了。” 秦沐倒是很热心地为他出起了主意,但是这会儿张廉却犹豫了。 五锭金元宝可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就为了这会儿的跑路,刚才将两锭交出去已经很是肉痛了。 现下若是再去贿赂简五,真的是棺材本都要给赔没了,但是这丫头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连简五公子都能贿赂上,今晚之后真的是万事大吉了。 “掌柜们可是交接好了?”门外传来简五的询问声,秦沐这会儿真想给他狠狠点一个赞,这简莲生的人真的是都不笨。 “张掌柜,若是你无法说服简五公子,那么这金锭子秦沐也不敢收,许是一会儿简五公子就该寻别的由头治你的罪了。” 秦沐又适时地给张廉施加了些压力,张廉终于下定决心拍板,拉开门把简五也招了进来。 提出一锭元宝的封口费,简五下意识地就把目光移到秦沐身上,却见她暗暗地给他对了个‘二’的口型,心下也清楚。 “我跟在庄主身边多年,你怎么敢!”简五板起脸,生得又膀大腰圆,十分能唬住人。 张廉有些被吓住了,求救似的眼神瞥向秦沐,不敢再继续说话。 “我们简五公子位高权重,岂是你一锭元宝能收买的,要想有赎罪机会,还不请简五公子多喝杯水酒!” 秦沐朝张廉使劲地使使眼色,示意他再多给些银子,还有机会。 张廉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他身上被搜刮只剩到一个金元宝,还被扣在度生堂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们根本不打算放过自己,一切的周旋只是为了让他被送到官府前把他私吞的钱都给吐出来,毕竟若是到了官府,可就都充公官府了。 这简五和秦掌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钱都给了你们,你们还想怎么样!”张廉一行人被简五的人给控制在露天的院子里,绑得严严实实的,连动弹也不能够。 只能耍耍嘴皮子,唾沫星子漫天飞,眼神还恶狠狠的,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没有享乐过了之后把没用完的钱还回来就没事儿的道理,你年纪一大把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 秦沐挑了挑眉,蓦地凑近张廉,冷着脸反问于他。 “呸!到手的还能吐出来不成,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你们给老子等着,今日你们不肯放过我,来日我定然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两个” 而后是一连串啦啦的脏话,很是难以入耳,简五撸撸袖子正准备上前封住他的嘴。 只是被那个长袍长衫的女人抢先一步,而且给切切实实地飒到了。 只见那张廉嘴里不干不净的话还没发泄完,秦沐就沉下了脸,撩了撩裙裾,腿一蹬,绣花鞋就蹬到了张廉的颈下,死死抵住。 张廉吃痛,自然身子往下倒,秦沐的腿也随着他的脖子慢慢往下落。 别说是其他围观的或者是参与其中的伙计,就连简五,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a爆的飒气给震得目瞪口呆。 她用了几分力,这修炼者的力道自然够让普通人叫苦不迭的,张廉手脚皆不能动,那只浅蓝色的精绣花鞋像粘在他脖子上似的,挣扎不开分毫。 脖颈间的肥肉被鞋挤压着,胁迫住了呼吸道,张廉只觉着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喋喋不休地辱骂人了。 “饶命饶”张廉一张肥脸涨得通红,连连讨饶,但是秦沐没有马上放开,而是觉着他实在是要进气多出气少了,才缓缓抬开了腿。 劫后余生的张廉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月十五,西参三斤三白银,冬虫草五十克二百银,四月七日” 秦沐瞥了眼被绑起来的一众人,确定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才张嘴开始缓缓地报账目。 “总计三千五百七十四两银为张廉一行人所贪,故今日送官,严惩不贷,其他剩余之人需引以为戒。” 秦沐瞥过一眼剩下的人,只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和两个一脸稚嫩的少年,发现由面相也可得出都是些忠厚执拗的老实人。 没有入张廉的阵营,许是没被他瞧上,木讷也不一定不是件好事,至少在听令做事上足够让人放心。 “凭什么你说他们是叛徒他们就是,你当场只抓到我和我叔叔不是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河突然开口了,甚至还令人出乎意料地冷笑一声。 这倒让秦沐有些意外,这个少年今夜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为其他度生堂的人撇清关系。 听李河这一句,那些被绑起来的其他的度生堂伙计也像是找到什么出路似的闹了起来。 一时间的场面沸沸扬扬,秦沐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对着李河说的话。 “想把其他人谪开?卖日后从狱牢里出来一个人情?你倒是聪明,也很想得开,只是你们叔侄怕是不清楚,你们那个接应的钱叔有记账的习惯,什么日期与什么人接头都记的清楚,而且他在公堂之上会亲自指认,你们这些参与进来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秦沐的声音并没有敛下去,而是让那些还不死心在闹腾的伙计听了个明白,本就心虚的众人便一下子偃旗息鼓。 知道狡辩无望,心里开始咒骂那对叔侄贪心不足蛇吞象,把他们都拉下了水,也完全没想着自己有一丁点儿问题。 总之这群骂骂咧咧的度生堂叛徒被简五带人连夜扭送去了官府,有着莲庄的名头‘照顾’着,总不免要吃些苦头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他冷 秦沐将张廉的几锭金元宝入了度生堂的库存,预备着做重启的资金。 她又嘱咐好了度生堂内那个四五十岁的金叔接下来是个什么样的经营策略。 秦沐相信度生堂的生意很快便能步上正轨。 干完这一切,秦沐算是长纾一口气,归根结底事情顺利解决导致中秋节的心情也算是不错。 秦沐步子慢悠悠地晃出了度生堂的大门,预备着要回宫去。 只是她却不曾想到在度生堂的门口瞧见那个惊艳的红衣背影。 他怎么还没走?!秦沐觉着这人的耐性也太好了点,从华阳药铺到现在都过了多久了,他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外边。 是在守株待兔地等着什么人?秦沐想自己八有就是那只兔子,有些欲哭无泪。 莫不是他对自己的处理手段不满意?还是说他对度生堂的事还有什么要求? 仅瞄见了一个背影,秦沐脑海里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突然有些怂了,还惴惴不安起来。 听到响动的简莲生转身,他这清冷如月的禁欲系脸被红衫映衬得倒有几分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与平时当真是大不相同。 “简庄主还有事?” 秦沐想他大抵是还有什么不得不与她说的大事,否则谁傻兮兮地在门外站这么久。 “你刚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语气执拗又严肃,却整的秦沐一头雾水。 什么问题?!刚才?秦沐绞尽脑汁地细细回想,却半天也没得出个头绪。 “平日里这么惜命,遇上个厉青澜便什么也不顾了?” 他冷着脸,既是嘲讽又是提醒。 秦沐这才意识到了原来是那个刚才她确实不曾回答的问题。 “你与厉青澜是曾有仇?”秦沐尝试性地问了一问,怎么一扯上与大殿下相关的,他总是格外的冷脸生气,莫不是这两人曾有纠葛,才阻止外人与敌对方相接触。 “若我说是,你欲如何?”简莲生边问着,边上腿跨一步,又逼近秦沐数寸。 这话怎么越聊越不对头,秦沐觉着他们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很奇怪,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干嘛非得在两人之间做一个抉择。 这简莲生自从回来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大家都是朋友,有难自得帮一把,他们之间有恩怨,关她什么事。 “我不如何,你们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秦沐嘟囔着后退一步,她的脸也难看了几分。 简莲生一怔,觉得自己可能太过激进,他自来不喜咄咄逼人,这会儿犯什么浑。 “简庄主若是没事,秦沐便先回宫。” 防止他又问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秦沐觉得还是先溜之大吉好。 她这么急忙要回宫,是记着谁的约么? 陆隐说,厉青澜与她约好,宫宴结束与她一同赏月。 夜越深,满月的寒气越甚,简莲生其实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透着凉意,已是强弩之末,原本滚烫的铜捂子也早已经透凉。 早该回去的 他一静默不说话,秦沐便抬头来瞧他的反应。 只是突然瞧出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他的肤色向来白皙,此时却是略带些青,细瞧浑身还微微有些战栗。 如此高大挺拔的一个男人,竟然冷得在发抖,鬓角的须发在微微地颤动,简莲生有点反常。 “你很冷吗?”秦沐走近他几步,忐忑地询问简莲生的情况。 “你走便是了。” 他侧过脸,语气冷梆梆的,似是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赌气,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你有没有法子联系到简五?你还好?”秦沐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简莲生抱着胳膊蹲了下来,蜷缩在一起,像一只被雨打湿毛发的小猫。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主要这还是个所向披靡、计谋万千的男人,突然呈现出如此无助的一面。 秦沐自然心里是无比慌乱的,他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除了发冷还有没有别的症状?”秦沐是单纯地以为他可能感冒发烧严重,手忙脚乱地去探他额间的温度。 那冰冷的肌肤让她吓了一大跳,一个正常的人怎么能冷成冰块一样! 简莲生连挥开她手的那个手背都冷得像冰坨子一样,秦沐是真的慌神了。 急忙解开自己白色披风的细带子,顺下披风往蹲着的简莲生身上盖,白色的小小披风正好把蹲着的他从头到脚盖个严严实实。 “你身边应该有暗隐?你能不能让他们出来?”秦沐虽然慌乱,但是脑筋还是得转,若是凭她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带不了他回莲庄。 自己的底牌倒被她摸了个门清,简莲生抬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暗隐不轻易见人”,当家主母除外。 简莲生说了前半句,秦沐也听了前半句,一听也是,暗隐若随随便便出来暴露身份,那还叫什么暗隐。 但是某人似乎忘了,某庄主连暗隐都能拨给她用,她在心中的分量早已经不言而喻。 “不必着急,扶我走路无碍。” 简莲生的嗓子很是沙哑,虚虚实实,听起来格外让人可怜。 她的披风虽其实不顶多少用,但是鼻尖满满是她甜甜的气味,简莲生运气几个周天,那股寒气就被压了个三四分。 陆隐在暗处是瞧了个明明白白,不由得一阵鄙夷,太子身上的寒气虽然重,但也不至于走不动路,这分明是知道秦姑娘要与别的男人赴会,这故意装可怜拖延时间呢! 真的是太子撩妹无师自通啊! 秦沐一想也没有别的法子,自己总不能一走了之逼暗隐现身,既然他说走路无碍,那便禀着人道主义精神扶他走! 秦沐动手去搀,简莲生也乖乖地跟着她的速度走,没有逾矩也没有刁难。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月光下踽踽而行,秦沐不识莲庄的路,简莲生便时而指令该往哪个方向走,一路上也算是舒心。 只是快行至莲庄的时候,简莲生突然提出要往市集上买个络子。 “你如今这样不要再去人多处逗留,等回你的庄子,再遣人去买不行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回来了 “不行!” 他直接言辞拒绝,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转圜之地,却也没有说非去不可的理由。 若是这样焦虑几天,秦沐毫不怀疑自己嘴上会上火起泡,这男人总能让自己一筹莫展。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秦沐烦躁地一拍大腿,却意外的峰回路转地脑袋一亮。 她一把从怀里掏出刚才顺手从传话的络子小摊贩那买的银蓝蒲草络,搁简莲生眼前晃。 “这个行不行?我刚才刚街上买的,新的”,秦沐巴不得马上把人给送回去,一想到法子马上和这位难搞的庄主商量。 他的脸色真的非常不好看,真的不知道就这么副身子还非得去街上买个络子是为什么! 简莲生伸手抓过络子,紧紧地攥在手里,终于不继续抗议,而是继续在秦沐的搀扶下往莲庄走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买新络子?”秦沐见他终于妥协,这一路上也沉寂无声,心中的好奇驱使她最终把话问了出来。 简莲生一噎,他可以说他是看到了她怀里露出来的半截络子,猜想是送给厉青澜的所以才想把它拿过来的吗? 当然不可以。 “简五要的,我不能失信。” 简莲生的话语流畅,是典型地说谎不打草稿,秦沐自然是不会觉得他连个络子的事儿都要撒谎,便理所当然地信了。 莲庄离边富城其实路程尚可,但是他们走得不快,等到了那个巍峨的庄子前,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从一望无际的庄子外墙便可想而知这方庄子占地面积有多大,一层又一层的高高低低的屋顶间映入眼底,是几乎可以媲美皇宫的精细建筑。 皇宫这么大主人是历代更替的,而这莲庄却明明白白都是简莲生一个人的。 影影绰绰的树影子摇摆婆娑,一切都是万籁俱寂的模样。 太奢侈了!太有钱了!怎么能奢华成这样! 秦沐由衷羡慕地打量了简莲生一眼,这若是搁现代不得是个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呢。 不过转念一想简大庄主那种脾气,恐怕也只能简五那种认死理的大块头能包容他! “喜欢么?”简莲生见她眸中的讶异,忍不住打趣。 “啊?”秦沐半晌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这座大庄园,喜欢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呢,谁能拒绝拥有一座大庄园的诱惑。 只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一门心思地搞赚钱事业,这么个大庄园没个十年也拿不下来。 所以她有时候也很好奇像简莲生这样的人的脑子,里面究竟是有多少已被开发的智慧。 “庄主,你这是” 远远的,守在莲庄门口的简五眼尖地看见自家庄主被秦姑娘搀扶回来,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急急忙忙地跑下阶梯,去迎他们的简大庄主。 暗处的陆隐不由得暗暗吐槽,真是个没脑子的,若是庄主真出了事,还能被秦姑娘这么不急不缓地给扶回来么? 这下好了,这大块头箭木林箭火林跑不掉了,陆隐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简五这人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真的蠢笨到不行,这明摆着是庄主的苦肉计,还敢自个儿往上去凑,傻得不要命! “简五,你家庄主似乎是受了寒浑身发冷,你快些扶他进去烧个暖炉,再备些热水好生照料!” 秦沐一见着他的身边人,顿时眼睛一亮,主要和这简大庄主呆在一起太有压迫感。 与他说话或不说,秦沐总觉得都会惹恼他,他甩脸色又是分分钟的事情,他在身边像埋了个定时炸药似的。 罢了罢了,这夜深露重的,还是早些各自休息。 受寒?简五听得秦沐的话,心里一咯噔,庄主每月的月圆之月都要这么来上一次,也从来没有到让人搀扶的地步。 莫不是 简五惊恐地把目光移到简莲生脸上,发现自家亲爱的庄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完了,他坏了庄主的好事了! 简五吓得狠狠一激灵,在那一瞬间秦沐觉得简莲生平日里是不是虐待简五了,怎么看见他简五像看见了恐怖片里的鬼似的。 “中秋快乐啊!简五,明日我会将度生堂的近日经营计划交予你,后日我入皇室灵境,一切还麻烦你了。” 秦沐顺利地把烫手山芋脱手,心里自然是无比轻松,高高兴兴地与简五告别嘱托。 简五的笑容却很是僵硬,心里有苦难言,他一个劲儿地在心里祈祷这姑奶奶可别说话了,庄主的眼神都快要把他给宰了。 直到秦沐的身影走远,简五才颤颤巍巍地去扶简莲生,只是那本来气息微弱的男人哪还有刚才半分的虚弱,自个儿大步地走向庄内。 简五一脸忐忑地跟上前去,不过这秦姑娘的披风还披在庄主身上,略显滑稽地短上半截。 想必今晚发生了不少的好故事,庄主应该不会与他计较的? 夜深人静,灯火俱熄,皇宫潭梧宫。 秦沐本想着夜深不吵着任何人,偷偷回房歇息即可,只是一推潭梧宫的主宫门,就瞧着院子内依然灯火通明,熠熠生辉。 满桌子红绿丰盛的菜肴交叠在偌大的圆石桌上,只是早已不见一丝热气,两个青瓷小杯相对而放,一壶美酒早已融入了夜凉的温度。 而蓝衣襟袍男子凭月而立,双手背后,温润无害到似乎能洗尽人事铅华。 觉察到宫门被推开的动静,他缓缓地转身,对着惊诧的秦沐温暖一笑,温温柔柔没有丝毫地锐利,也压根瞧不出对秦沐失约的不满。 仿佛知道她会回来,就一直安心地在等她。 秦沐是看了眼前这情景才懊恼地一拍脑袋,简莲生那异样来的突然,把她搞得一团糟,才一时间忘了与厉青澜的约。 本想着处理完度生堂的事情就马上回来,中秋也得过节不是,正好入灵境日子临近,一同用膳也算是为自个儿践行,这才应下来。 没想到刚才的事儿一多竟然把这茬忘了,厉青澜这善解人意的笑容更让她觉着愧疚万分,秦沐磨磨唧唧地朝石桌那儿走过去。 “你回来了。” 厉青澜半分未提她为何这么晚回来,又去了哪里的话题,而是微笑着命墨珠再去将菜热上一遍,招呼着秦沐先坐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原来全是他的错 “对不起我”秦沐道歉的话在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简莲生的事情不便更多人知道,但是厉青澜这里,确实是她失约让他等候多时,秦沐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回来便好,只要你没有改变主意,怎么样都没关系。” 厉青澜适时地打断她的自省,微微地垂下眼眸,他知道她去了何处,他也无法阻止那个男人想要她做的事情。 连他都要求简莲生庇护,他又怎么敢让那个男人不顺意。 “你放心,灵境我定会与你前去,大殿下莫担心,秦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秦沐的语气尽可能和缓,她自以为是明白厉青澜的担忧,人在真正害怕无望之时,连一根能救命的稻草都不想放过。 他从富贵村就照拂她们母女许多,又在危难之时伸出援手,纵然第二批杀手是因他而招致,但无论如何,厉青澜于自己有恩。 “我自是信你。” 厉青澜弯弯嘴角笑了一笑,只是这笑容里有些无奈和酸楚。 话语之间,墨珠已然去将饭菜热好,酒又重新去烫了一遍摆上了桌,她无声地退了下去,单留二人。 “你今日穿的是这一身?”秦沐其实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蓝色棉布长袍,细绵的记忆又洋洋洒洒涌入脑子。 “今日中秋,我希望让你觉得姚婶也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你并不是孤单一个人,一些事情择其美好才会使自己更快乐。” 厉青澜的话其实并不无道理,但对秦沐而说并不适用。 这个凶手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亲手找出来,然后结果他,秦沐相信能干出那样杀人放火的暴虐事情的,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还有那个凶手杀她母亲的原因,秦沐微微地垂下了头,鼻间满是醇香的酒味,她将其端起便一饮而尽。 她在现代可是不敢饮酒,因为她是自个儿知晓的‘一杯倒’,若是喝上两杯小酒铁定能睡个整整一天。 但是秦沐私以为原身的这身子可能适酒性会好上一些,加之近日事情确实烦闷,就多饮了几杯。 就连厉青澜都不曾料到,这赏月还没开始,怎么人就趴在石桌上睡死了! “大殿下,何间突然进宫,说有要事商禀。” 正此时,墨珠行色匆匆地小步踏入院内,一见秦沐竟已喝醉,便索性向厉青澜请示。 “大殿下,便由墨珠扶秦姑娘回房歇息!” 厉青澜沉默,脑中似乎思虑了什么,从袖子里拿出巴掌大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你想跟她便跟着保护她,她应能契你。” 说完厉青澜朝墨珠微微颔首,便转身大步地走去潭梧宫前殿。 墨珠诧异地瞧着石桌上的努力又兴高采烈挪动的小乌龟。 这玄武小龟大殿下一直带在身边,但这神龟总有些神兽的脾性,执拗得软硬不吃,根本无法驯服。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小龟看见人是这么兴味盎然的,真是奇了怪了。 墨珠眼睁睁地看着小龟爬进秦沐的衣襟里,再没有爬出来,把好奇收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去搀扶秦姑娘。 只是这手刚碰着她的胳膊,秦沐的眸子就忽地睁开,像是清醒状态那般充满着防备和审视,把墨珠给吓了一大跳。 但是看不过三秒,秦姑娘又突然把眼睛给闭上了,娇嗔委屈地喃喃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碰我!” 墨珠觉得这姑娘有些可爱,受了欺负时冷酷决绝地像个女阎王,没想到醉酒之后竟然如此人畜无害。 “奴婢是墨珠,扶姑娘回去安憩”,墨珠把她手臂揽在自己脖子上,然后用手去揽她的腰。 闭着眼的秦沐似乎是受了思考的,知道是熟悉的人,也就不反抗了,听话地跟着墨珠走。 而那一头的简莲生回屋子回暖了身子,心中是越想越不悦,放她回去是与那男人赴中秋之约。 等她报了那厉青澜的恩,看他能不能让她继续待那皇宫里。 那丫头脑子一根筋,不愿亏欠,报恩也不愿假手他人,只是 “庄主,夜深了,用些晚膳可好?”简五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低气压,庄主搁这屋里坐了有半个时辰了,但是还没说过一个字。 “噌!”简五只觉着简莲生的眸色里似乎有刀子,可能庄主的计划是先把秦姑娘骗进庄子里,然后用膳、洗漱、同寝 但是全被他给毁了,他真是个罪人! 陆隐只恨无法预知简五要开口的话,这时候说什么晚膳,秦沐和那厉清宴今晚约的就是赏月晚宴,这不是又往他们太子心上撒了把盐么! “砰”,简莲生起身,阖上白色羊毛大麾,红白相衬,俊美无俦却是冷若冰霜。 他也不怕被人给瞧见秋日穿大麾,反正目的地只有一个。 “庄主你去哪儿?”简五下意识就要跟出去,却一把被陆隐抓住后颈的衣领,几瞬简莲生便没影了。 “你拽住我作甚!”简五气鼓鼓地一把甩开陆隐。 “你怎么不跟上去,万一主子有什么危险,你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继而简五是下意识声讨漫不经心的陆隐,只见后者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出了庄门,傻子都知道太子去哪儿了,简五的脑子对情爱之事真是智商堪忧。 真的是完蛋了,长得就愣头愣脑大块头,又是个对情爱没有眼色的家伙,会孤独终老的! 何间此刻进宫定不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厉青澜的心慌得厉害,不安的预感果真降临了。 “是属下的疏忽,才让消息被二殿下所得,属下对不起秦姑娘和姚姿前辈,万斯难辞其咎!” 何间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地上,久久抬不起头。 只是这站着的人此刻也并不比他舒坦多少,厉青澜的整个身子都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原以为他只引来这第二批的危机,现在才知原来她所遭受的全部皆因为他。 秦沐的世界骤然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善良温柔的姚婶遭受如此非人的对待,她辛苦得来的一个新生活一个新家被那可燎原的烈火被吞噬了个干净。 一切的一切,皆因他,是他破坏了秦沐生活的平静,早在之前原来他已经给她带来了这泼天的危机。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秦沐醉酒 厉青澜只觉得自己喉口有一阵腥甜,没能咽下去。 “大殿下!”何间声嘶力竭地大喊,急忙去搀扶住他,小心扶到一旁的木椅上。 “我这就去传御医”,何间担忧地就要跑出去,却被厉青澜一把拽住衣袖。 “不必,我无碍,休息一下便好。” 厉青澜其实嘴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开口很是艰难,但是这件事情不宜在深夜闹大,否则明日皇宫内都将是被添油加醋的消息。 他朝自个儿嘴里塞进了几颗治内伤的丹药,强逼自己吞咽下去,上次雨夜的内伤还没好,全今日又大悲大恸。 再次复发是可想而知的。 “大殿下,我我愿意向秦姑娘负荆请罪。” 何间惭愧地低下头,都是他的冒失才使得秦姑娘家破人亡,大殿下愧疚万分,他是罪人! “别去,先别告诉她”,厉青澜慌张地攥紧何间的胳膊衣料。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她知道,是他的亲兄弟把她娘给杀死,他若是说了,她还会陪自己进入灵境么?她还愿意把她的命赌上去陪一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么? 厉青澜苦笑一声,不,她不会的,她一定是用她那条命去把厉清宴给结果掉,弄成个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以秦沐现在的修为定不可能活着走出皇宫,他绝对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大殿下不说真的好吗?”何间很是犹豫,毕竟这是人家姑娘现在多深的执念,也是她切身的仇恨。 “我会找时间与她说,但不是现在,她现在知道对她是有害无益。” 厉青澜唇角血渍残留,唇色也很是惨白,看上去格外地触目惊心,说话语气很是虚弱无奈,何间一时间也不敢反驳。 两个人在明亮的烛光下相对无言,心里皆是无比地沉痛,那个聪慧知足的姑娘是被他们这一连串的人推下了深渊。 那个承载着这么多愧疚的姑娘呢?此时自然全然不知,在软软的大床上睡得正酣甜。 睡熟的人哪能察觉到屋子那边窗户的响动,所以也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屋子进了人。 白色大麾的男人悄然无声地跳进屋内,下意识地就蹙紧了眉,眉心深深地划出了两条沟壑,既严肃又不悦的样子。 鼻间窜进来的淡淡的酒味告诉他:她喝酒了,她和厉青澜竟然喝酒。 睡梦里的秦沐仿若到了一个冰雪之地,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却怎么也离不开,可怜弱小又无助。 而简莲生站在她的床边,眉头蹙得更紧,这么大的一张床她都能躺得横七竖八的,这以后他可怎么睡觉?! “你为何与他喝酒?”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紧锁的眉头却缓缓铺平开来,看着她闭着眼摸来摸去都摸不到已滑落的被子,场面一度好生滑稽。 简莲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伸手从床边捡起掉落的被子,放到她身体的那一边。 而后俯身要把她横七竖八的腿与胳膊放好,只是这手刚触到她的衣服料子,秦沐就马上把胳膊缩了一缩。 简莲生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她熟睡的脸上,被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锐利地与平日里无异。 “你没有喝醉?”简莲生倒也毫不心虚,出口问她,只是没有得到问题的回应。 秦沐突然又把眼睛闭上了,瘪瘪嘴娇嗔地动了动嘴,软糯的声音传到男人心里。 “你是谁?为什么要碰我?” 简莲生真真正正地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她是真的秦沐么?刚刚眼神还精锐无比,怎的现在闭着眼睛开始撒娇。 “秦沐?你醉了么?”简莲生再次俯身,将话传到她的耳边,试探性地问她,却又听到她重复刚才那你是谁的问话。 醉了防备心竟然还如此之重,不愧是她。 “把腿放好,盖被子睡觉。” 简莲生没有理会她那个问题,而是直接倾身去床尾把她乱放的腿给搁回来。 正准备去把她的胳膊也放好,只是一回头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子已经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安安静静,乖乖巧巧。 这种醉酒的情况还挺瘆人的,但是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有趣。 简莲生起了兴致便在她床边坐下,为了防止她突然倒下去磕到头,他便伸手央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 “你今日喝了几杯?” 喝了几杯能变成这样简莲生倒是很好奇。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问她,秦沐皱了皱眉,拼命想睁开眼睛看看谁那么坏都不跟她说他是谁,还一个劲地问她问题。 但是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也还是看不清来人,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和气息很熟悉,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叭! 秦沐困得连头也支不起来,迷迷糊糊看到自己的手指,嘿嘿一笑地伸出两根,得意地晃了晃。 简莲生是再怎么猜也不觉得她只两杯就醉了,以为是厉青澜灌了她二十杯小酒,气得头顶都快冒烟。 这女人对他防备之心如此重,对厉青澜倒真是掏心窝子般地信任啊! “你是个女人,怎么能喝二十杯酒!”他的声音蓦然有些大,还带着愠怒,把醉酒宝宝秦沐给吓着了。 “就两杯你还骂人!”秦沐还未放下的两只手指头拼命地晃了晃,她没有喝二十杯酒,她就尝了一点点,一点点 简莲生一愣,这女人两杯倒?是他误会了?饶是如此,谁准她和厉青澜喝酒的! “以后不能跟别的男人喝酒,一杯也不许,听到没有?” 他的语气放缓下来,低低的略带轻柔,像那悠扬低沉的现代大提琴声,催人入眠的那种。 在现代时秦沐很是喜欢的那一类。 “好”醉酒的秦沐一句话偶尔入耳半句,哪还去细想,问句都回答是,眯着眼睛可爱地点点头。 简莲生只觉着明明应该冰冷刺骨的身体竟意外地和暖起来,便连耳朵似乎都在急速地发烫。 她的一个动作一声娇嗔,竟然比那些个绝色舞姬都千娇百媚,真是该死,他莫不是被下了什么药? 第二百七十八章 要有太子妃比我们重要的觉悟! 觉察到自己心绪的紊乱,简莲生暗暗用精神力流转周身,尽力让自己的心态稳定,只是耳朵脸庞依然滚烫得厉害。 简莲生觉得罪恶之源就是这个闭着眼睛梦呓的女人,他心略慌张地起身,把她轻轻放倒,试图让她躺好。 只是醉酒的人行为都由不得自己控制,更别提会安安份份听别人指挥了。 简莲生刚把她放倒,还没等他起身,秦沐就把他的胳膊抱在了手里,无意识地用脸蛋儿去蹭,对他这条胳膊很是亲昵。 简莲生一脸的黑线,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这种喝醉了扒拉人的性子倒真和她白日里判若两人。 微微用了用力,竟然没能把自己的胳膊给顺利抽出来。 简莲生有些惆怅,又不敢太粗暴地把她的手给拽下去,只得再度在她床边坐下任她抱着他的胳膊。 “秦沐,以后再敢喝酒试试!”简莲生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脸,上头有两团娇酣的红晕,气恼之余只觉得身上的热气更甚。 他是干什么自己赶着来找罪受。 “唔”她皱着眉哼哼唧唧地梦呓一声,动了动唇,她的唇色殷红,自带脂色,小小一团陷在软软的被窝里,像一个乖巧的宝宝。 简莲生魔怔了似的盯着那上下两片的唇好久,终于低下头付诸了行动。 香甜软糯,比所有坊间的糯米团子口感更甚,简莲生先是尝试性地用自己的唇碰了碰她的。 都说男人在性这方面是无师自通的,简莲生这整二十载没离女人这种生物靠得多近过。 但是本是因着好奇蜻蜓点水地吻了一吻,却不自觉地蓦然加深。 烫呼软软的包子都送到嘴边强逼她开口咽下去哪有不吃之理。 秦沐迷迷糊糊地毫不犹豫就咬,简莲生正探索得在兴头上,突然唇上一痛,他下意识皱眉,迅速离开她的唇。 果然这女人就没有什么时候能让人放松警惕,伸手一摸,指腹上已沾了些血,简莲生不禁哑然失笑。 包子的口感不对,似乎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秦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松开了胳膊,换了个姿势继续酣甜地睡觉。 简莲生当真是哭笑不得,终于得以抽身的他僵直了背脊傻站在床边,像个愣头青那般茫然无措地看着酣睡的小女人。 他该拿她怎么办?醒着的她漠然疏离,睡着的她虽然可爱但是依旧充满着防备。 月色冷清,但是某个男人却再也回不到像月色般冷漠清冷了。 晨气刚露,尚未拨开云雾见天明,简五却顶个黑眼圈坐在廊檐下,“喀嚓喀嚓”地剥着花生,花生壳落满了一地。 换班回来的陆隐一眼就瞧见了这种盛况,趁四下没人,忍不住现身问他大清早的在干嘛。 “你是不是疯了,敢在太子房间门口剥花生?!” 陆隐知道这大块头就好这磕花生一大癖好,但是他竟然敢在素爱洁净的太子的房前把花生壳剥的一地都是。 所以他是昨日坏了太子好事就放飞自我了是嘛? “我是疯了,我容易嘛我,我昨天等主子回来等到后半夜,就问了他一句他是不是跟谁打架了嘴都破了,然后主子没理我,我念着他是不是饿了还让人热了一桌子的菜,他却问我买的那盒莲蓉味的月饼去哪儿了,你也是知道的主子他不爱甜食,月饼也只吃五仁味的,更何况那盒月饼都被他自己摔碎了,我等他也饿嘛就吃掉了,然后他就生气了让我快点出去。” 简五越说越觉得哀愁,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还总来没有被这么嫌弃过。 陆隐听他倒了一肚子苦水,也索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就昨晚在这坐了一晚,等着太子出来再好好伺候?” “主子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地让我走”,简五低着头,声音有些低落,手上却依然木然地剥着花生。 “现在可不比以前,太子身边有姑娘,你为了太子顺利追到太子妃,你也不能时时黏着太子啊!简五你要明白,太子妃肯定比我们重要,你要给他们空间!懂不懂?空间!有关秦姑娘的东西一概不许扔,得要有这种觉悟,想通看开就好了。” 陆隐觉得他有责任去点拨点拨这傻大个,办事儿是利索,但看眼色可还真是不行,再这么下去可迟早要被淘汰的啊! 简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花生米就往陆隐手里塞。 “我知道了,感谢兄弟,来吃几粒花生米!” 陆隐连拒绝都不能够,被他强塞了一大把,满满当当握在手上。 正是这时候,身后的门被缓缓推开,太子出来,先是冷眼扫到了一地的花生壳,然后目光落到陆隐和简五抓满花生的手上。 陆隐还是第一次有百口莫辩的感觉,死死地看了一眼简五,我拿你当兄弟,你拉我当背锅的? “你们两个最近很是空闲?”简莲生挑眉,轻描淡写地瞥过他们的脸。 简五三番两次惹恼他自然是一脸拘谨地不敢回话。 而陆隐瞥过太子唇上刚刚结痂的小伤口,马上实相地把目光移了下去,心中诧异所以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回话。 场面一度寂静的可怕,两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还不去准备入皇室灵境事宜。” 话是面向两人说的,但这话却是说给简五听的,简莲生给了台阶,是从未有过的求和台阶。 因为陆隐在暗处处事,莲庄明面上的外交事宜和交易买卖都是由简五主事,所以要让权贵让出皇室灵境的名额,这事只有简五能办。 简五眼睛一亮,愣住了,主子心里有他,主子服软了! 陆隐用胳膊肘子碰了碰他,示意他还愣着干嘛,赶紧回话。 “是,主子我马上就去找那些人”,简五顿时高兴了,又有了精神头儿,恨不得马上为简莲生办成事,做他最有求必应的下属。 “这一地的东西先扫了再去”,简莲生皱眉,撂下这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屋子去,阖上门。 简五嘿嘿地傻笑一声,一副也是的模样,高兴地看向身边的陆隐。 第二百七十九章 做一条狗? “自个儿扫你的花生!”陆隐暗道不好,把捧在手里的花生一股脑还塞了回去,几下子就闪没影了。 他堂堂天乩国大理寺卿是那种帮人背锅还陪人受罚的傻子么? 当然不是! 这清晨时光的寥寥一个时辰可以是在馒香馄饨热气中度过的,也可以是在言辞争执里度过的。 厉青澜从宫廷小路上带过来的一声寒气让厉清宴很是不爽,今日他这哥哥外显的可是从未有过的生气厌恶啊! 这一大早的是来触谁的霉头,厉清宴脸色也很不好看,这大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还在卧房就寝就风风火火闯进来,是中了什么邪? “是不是你杀了姚姨?”厉青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听起来不那么愠怒,只是语气里的隐忍也是到了极限。 “姚姨?叫那种不守妇道的老女人还真是叫得亲切,看来是打定主意接收她那丑女儿了?” 厉清宴知道了他来此的目的,原来是为那母女鸣不平,真是可笑。 “你闭嘴!”他怎么能在做了那样的事情后,还这样侮辱故去的人,他怎么能忍心下那样的毒手! “哥哥在这惺惺作态干什么,你我都知道那姚宣就是姚家嫡女姚姿,六芒戒就在她的手里,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弟弟只是先你一步有什么不对么?” 厉清宴皮笑肉不笑地上扬了一边的嘴角,表现出了很是无所谓的态度,根本没有丝毫的悔恨之意。 厉青澜指着他的那根食指在剧烈地颤抖,“你要戒指便要戒指,为何要脱了姚婶的衣服凌辱?” “谁对一个老女人的身体能感兴趣,要不是为了找六芒戒,碰她我的下属还嫌脏呢!” 厉清宴冷笑一声,拢了拢衣襟。 “那你又为何要了姚婶的命?”厉青澜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 “她不配合呀!”厉清宴轻描淡写地嗤笑一声,“不听话的狗身上又没有我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杀掉啦!” 厉清宴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根本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而是捏死了手里的一只蚂蚁。 “你混蛋!你不是不知道父皇对姚婶的感情,这样你还敢你信不信我上禀父皇。” 厉青澜再也按捺不住心里漫天的怒气,直接冲了上去抓住厉清宴胸前的衣襟,紧紧地攥着,压倒在床上。 厉清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眼睛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死的像是他的娘,厉青澜这种状态太过异常和癫狂。 但是厉清宴可是自来不怕这只纸老虎,他又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不敢的厉青澜,你怕她知道,因为是你,我才知道她娘是姚姿,因为是你,她现在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一直都会在。” “你不敢让她与我对峙,若是她也知道了真相,主动惹上我,你看看我会不会要她一条命?所以亲爱的哥哥,我们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你为弟弟我保密是没得选择的事儿。” 厉清宴说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戳到了厉青澜心上,他确实不敢,他既害怕她的疏离厌恶,又害怕她因此受到任何关乎性命的伤害。 “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她?”厉青澜语气低下来,死死地盯着厉清宴得意的脸。 “把六芒戒交给我!然后什么都不要与我争,此后哥哥就做弟弟眼里一条委曲求全、顾此失彼的狗如何?” 厉清宴抽动了嘴角,笑意怎么样也止不住,他就喜欢看他这个眼神,无奈、苦痛又忿恨,原来大殿下的底线仅只于此。 厉青澜只觉得自己的口唇干涩得很,什么话也无法吐露出来,原来厉清宴不动秦沐的原因是以为六芒戒已被他所得。 心里的微微的苦涩不知是该侥幸还是该叹息,绝不能让厉清宴知道六芒戒不在自己手里,不然秦沐的下场许是会与姚姨一样。 但是自己又从哪里去帮他变个六芒戒出来呢? “六芒戒我可以交给你,但要在灵境之后,在此之前,我要我和秦沐的性命无虞,否则你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个戒指。” 厉青澜的语气已然完全平静,他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完全没有刚才的暴虐气息。 “那哥哥可要好生替弟弟保管着”,厉清宴见自己的猜测是确定了,不由得挑了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宵小模样。 皇室灵境,是一个开天辟地,万事重新流转的好地方,他倒是愈来愈期待了呢! 厉清宴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独自得意地笑起来,只是蓦然又脸色一阴,朝门外唤人进来。 “待会儿何忠入宫,先让他在院内领二十杖再入内见我,缘由是他有个好哥哥。” 进来领命的人头埋得更低,因为在阴晴不定的二殿下身边做事,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祸患会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战战兢兢和如履薄冰是常年累月的常态。 而秦沐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清醒,脑仁子还懵懵的疼,喝酒的后遗症可真是要人命。 秦沐是知道了,横竖她就是碰不得酒的主,现代不行,古代也依然不可。 好在这一回没有睡上个两三天才起得来,不然就该耽误明日的入皇室灵境了。 宿醉后的早晨的确是最难熬的,秦沐觉着口腔唇齿之间还是满满的酒味,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她昨夜喝酒喝吐,还呕出血丝来了,秦沐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逼着自己想,她似乎想到了一个大软包子被人塞着送到了自己的嘴边,梦里好像她是咬了一口,但是!一点儿也不好吃! “秦姑娘醒了?”正在此时墨珠端着薄铜面盆来伺候秦沐洗漱。 “殿下特意嘱咐了姑娘起来要用醒酒汤,墨珠一直给姑娘温着,等姑娘洗漱完毕再喝。” 说实话,墨珠这姑娘确实可人又可心,办事儿利索又有自保不害人的心思,体贴入微又精明能干,也是一个有趣的小姑娘。 第二百八十章 即将开始 厉青澜虽然待人和善又处处礼让,但他留身边之人皆是人品不错且可依靠之人,不必顾后背之忧。 由此可知,他不是没有能力和眼色,只是本性淡泊谦和又恰在宫里没有靠山罢了。 但凡他有些野心,早些时候凭他的心思要争上一争,与那暴发户厉清宴孰输孰赢,尚不可知,只是现在这种境地也一时间回天乏术。 “墨珠明日你随殿下入灵境么?”秦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这一趟大抵上是凶多吉少,墨珠一个姑娘家,最好还是不要赴这趟险。 “潭梧宫名额有限,殿下只能携六人入灵境,奴婢修为不够,自然是去不得的。” 墨珠敛下眼,若是可以,她倒愿意去灵境内换殿下一命,只是她深知自己并不能对他们有什么帮助,只能在自己这最后几日好好服侍。 秦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 “昨晚是谁送我回房的?” “是奴婢,昨夜姑娘喝醉了,奴婢便没有伺候你沐浴。” 秦沐咬了咬下唇,总有种感觉昨日还来了什么不速之客,她把目光不自觉地移到被风微微吹敞开的木窗上。 待墨珠出门后,她下意识地在自己贴身携带的内袋里摸出宝蓝色并蒂莲小香囊,发现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略松了口气。 她只道怎么随便来个人就喜欢翻窗,而不知道喜欢翻她的窗的人至此至终都只有一个。 此后整整一日,秦沐都没再见过厉青澜,是在第二日众人要整装出发时,他才出现。 秦沐没有收拾很多的东西,而是赶着一天的空闲时间又炼制了些岐迷粉和基础的疗伤固本丹药,带了两套从老花铺子里带回来的换洗衣物,只简简单单一个包裹,就阖好房门入了院子里。 厉青澜和其余修炼者正在交谈着什么,秦沐只认得一个,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何间,其他都是生面孔。 “大殿下!”秦沐几步走下台阶,清爽利落,礼貌地朝不约而同看过来的目光轻轻颔首。 她一身低调又素雅的灰色束口装,纤细的腰被一条两指宽的暗黄色腰带盈盈一揽,发髻高盘,用一根简单形作弯月的银钗插着。 精神焕发却又质朴非常,就算脸上那一大块黑糊糊的胎记有碍观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清爽精利的女子。 厉青澜对上她的眼只一瞬,就低落了下去,她总是报以别人以最有礼的态度,无心于招惹任何人,但是却不知她的身份处境本就艰难。 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迟一些让她知道真相,等她羽翼丰满之时告知再向她负荆请罪。 秦沐是觉得今日的厉青澜有些奇怪,但是却不知道他是缘何如此。 皇室灵境出入同口,开启需得超乎想象中多的精神力,玄化国的国师陈鸣耗费寿元近十年才得以勉强开启一次,并得继续以精神力维持出口,凭国师一己之力,灵境顶多维持一月。 一月到头,国师收回精神力,灵境出入之口自动关闭,四年开启一次,若是未能及时出来的修炼者只能在里头待上四年。 人生时短,灵境之内又惊险万分,当把傍身的灵物消耗殆尽,又有多少人能在里头活个四年。 因着僧多粥少,机遇可遇不可求,故皇室的规矩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族可挑选三人进入,而成年皇室血脉的皇子必须进灵境一探,可随行六人。 即使如此,皇室灵境的入口之处也乌泱泱地聚了满满一片场地的人,皆是全副武装、神采飞扬。 秦沐大致上扫了一眼,聚集此处的基本都是武者或者大武师,所携带的佩剑与契约的灵兽大多也不刻意隐藏。 像是在赤裸裸地显摆自己的实力,一方面好让他人动不了什么心思,另一方面也有些炫耀之意,毕竟都是出生就比别人高一截的人,难免有些高高在上的自傲情绪。 几人一组,主仆之分也很是明显,防止招致什么祸患,秦沐也不多去瞧看,低着头站在厉青澜身边不语,极为低调。 “主子,秦掌柜今日好有精神!” 简五看着周围黑压压的陌生的人头,有些焦虑地想揉揉自己的鼻子。 但是他蓦然意识到自己乔装过,若是乱碰脸,可能待会儿会把脸上的黑粉给揉掉,顿时乖乖地放下手,不敢再动了。 这时候瞧见了秦掌柜今日劲爽清丽的装扮,眼前顿时一亮,找到目标了! 因着得凑了三人,这次陆隐也得以能走到明面上,首先第一个好处就是能及时制止简五乱说话了。 “话太多,待会儿露了馅!”陆隐一边伸手捂住了简五的嘴,一边不着痕迹地看看自家太子。 还好没打断太子看自家女人的思绪,不然简五去几次箭木林都是不够的。 最外圈的角落里,简莲生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不打算靠近。 厉青澜身边的眼睛太多,站在他身边就是众矢之的,所以现在不宜与她相聚。 秦沐算是知道了,墨菲定律真的是冥冥注定,越不想的事就越会发生,饶是他们这一行人一声未吭,也有人能专程找上来。 “这就是潭梧宫的实力?”一声哂笑突兀地插了进来 秦沐能觉得身边的厉青澜神经一下子紧绷了,他在畏惧和紧张! 她微微地抬头,瞧见了来人,一身金灿灿的衣袍,华贵气派,用金丝绣卷云绣骄阳的衣襟,可真是毫不避讳地炫富啊! 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么,差别怎能如此之大,厉清宴的面相略显阴俊,笑里语间总是让人不怎么舒服,秦沐下意识地瞥过了眼。 厉青澜也没有回他的话,厉清宴倒显得有些自讨没趣,不过他似乎也习惯了似的,并没有借此挑厉青澜的刺。 而是蓦然到了秦沐的跟前,伸手就轻佻地去挑她的下巴,死死地紧攥着,根本不顾人的疼痛。 下手狠辣,只是话语却依然是轻飘飘的薄幸语气,在外人听来,不免以为只是个玩笑。 第二百八十一章 银豆子 “姑娘你的眼睛可煞是动人,跟着我这残废的哥哥作甚,不如跟了本殿下,让我好好地宠幸于你?” 秦沐只觉着自己的下巴要被他捏碎,若换了往日,她定毫不犹豫地赐他老二一脚,只是在这入灵境前夕,她犹豫了。 若是现在惹了什么事,凭厉清宴的性子和身份,难保她不会被取消了入灵境资格,况且若是将他惹恼,给厉青澜也会带来不可预料的祸患。 这几瞬间的犹豫让厉清宴脸上的得意更甚,却让拥挤的百米外的男人真正地黑了脸。 平日里那女人是多么睚眦必报他也不是不清楚,现阶段为了厉青澜竟然如此受人欺凌,还不打算反抗? 陆隐觉得自家太子头上在冒烟。 简五觉得那个厉清宴肯定要完蛋。 “放开她!”厉青澜一把抓住他抓着秦沐下巴的那只手,试图拉开,但是药师的手劲哪敌得上修武者的,一拉没有拉动。 双方就这么剑拔弩张地僵持着,两兄弟的眼神交汇,一个阴险狠辣,一个怒不可遏。 “没用的废物。” 简五只听见了自家庄主突然低声一呵,也不知道他在骂谁,总之等他把目光转到那边皇子们的僵持那时。 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惊讶地发现局破了,大殿下二殿下皆收回了手。 其实不光他感到讶异,当事人也觉得惊讶无比,厉清宴面露凶狠地望向乌泱泱的人群,没有与任何一个人的目光对上。 他揉了揉吃痛的胳膊,肘关节处是难言的疼痛和酸麻,这股后劲让他现在都抬不起手。 究竟是谁?能有这样高深的力道和精准度,准确无误地击中自己,若是那个人存了心让他死的话 莫不是是厉青澜暗暗请来的帮手?厉清宴的眸色一下子晦暗不明,不敢再轻易与他的人动手。 “哥哥你便等着,咱们灵境之内可要好好相聚!” 说着捂着那只动秦沐的胳膊,逃也似的与厉青澜这群人离远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厉青澜是没瞧见他突然松手的原因,倒是秦沐因为离他的胳膊近,准确无误地看清了飞过来打中他手臂的东西。 不是别的,却是一枚小小的银豆子,纯银的那种,秦沐蹲下来把那颗小小的豆子放在手心里,反复打量,极其普通,也找不出什么主人来。 虽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秦沐也不打算把它扔了,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当然是要塞进腰包里啦! 谁这么败家,拿银豆子当暗器哦,这种暗器她倒是希望能多对她发一发。 远处的简莲生一直瞧着那边的动静,看着那个女人心细如此地把那颗银豆子从地上捡起来。 她细细地往衣服那儿擦了擦,然后放进嘴里,用贝齿咬了那么一咬。 显而易见的,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了,看起来她确认是真的了。 简莲生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好笑,刚才抑郁在胸的气一下子被她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秦沐把银豆子放进嘴里咬,简莲生下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脏!怎么能这么放到嘴里咬! 然后第二个:她这小财迷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就是有时候轴得一根筋,有点伤他的脑子。 后来简五还奇怪着,主子自从入了灵境回来后身上再也不带银票,而是装满了满满的银豆子。 后来的后来,简五出门也不带银票了,结账时总是甩出一大袋子的银豆子,饶周围人用一样的眼神看他也照甩不误。 主子奉行的!就是潮流时尚!简五始终深信不疑,直到后来的后来的后来,陆隐实在觉得跟他出去没有面子,才好言提醒了入皇室灵境前的这一小插曲。 简五才知道,他原来奉行的,一直是别人家的情趣。 国师陈鸣,是个气质儒雅的男人,一身白色的道衣,发髻梳得高高,右手杠着一柄长毛顺密的拂尘,年纪大概三十好几,是仙风道骨的眉眼与穿着。 秦沐发现这陈鸣一出来,底下吵吵嚷嚷的修炼者们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面上皆是一片虔诚,像是一直信奉的什么大神显身。 只是这一幕在秦沐看来是有些诡异的,且不说所有人的信仰会不会一样,单只是这么个人,怎能引得如此多的人神往敬重。 可能是看惯了穿白衣的简莲生那个人,秦沐不觉得这陈鸣的脸与气质格外出众,仙气有几分,但让她觉得是故意营造。 包括这位国师脸上的淡然无欲的表情根本不如简莲生那厮浑然天成。 她甚至觉着这国师眼神里的欲望和野心比她见过的每一个人还要强烈。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挺不舒服的,这个国师陈鸣有点假。 似乎是觉察到她在审视自己,那陈鸣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投了过来,秦沐反应也快,蓦然低头,只留给他个头顶给他探究。 陈鸣淡然的脸色有了一丝龟裂,这个‘变数’反应好快,他连脸都没有瞧上。 罢了,看着底下乌泱泱一片虔诚的脸,他心中什么东西在被渐渐填满,反正这个‘变数’应该出不来这一趟灵境。 玄化国很快便会毁灭的,他根本不用担心。 “玄化国荣败,全凭各位英豪,今日陈某开启皇室灵境,撑一月之余,望各位抓紧时间,出口一落,四年再出!” 陈鸣的声音慷慨激昂又谦虚和善,说着又朝各位修炼者鞠了一躬。 国师于国之生计至关重要,那是在朝堂之上举重若轻的人物。 而陈鸣却是如此地顾全大局,舍己为国,因此是众修炼者从幼时就崇拜的对象。 除厉氏一族的君王皇子,怕就是他是举国声望最高的人,甚至君王是国家的领导者,而国师则是国家的信仰。 在玄化国里,国师一派每一任都有自己的拥护者和守卫者,若不是犯什么叛国造反的大事,便连皇上也罢黜不了国师。 可想而知,这陈鸣的地位有多么可怕,因此在场之人皆只能态度谦卑。 秦沐这会儿还不清楚这玄化国的国师有什么样的地位,只是凭这第一感觉作了判断。 第二百八十二章 西北方走 不过秦沐也是由衷地赞叹这陈鸣虽然给她的印象不喜,但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来是就他这个年纪,瞧这作法的气雾颜色已是玄级大武师的境界,可见这人应是自小天资卓绝,修炼刻苦。 二来陈鸣这滔滔不绝念叨着的繁复冗杂的一连串生涩难懂的咒文,还有那密密麻麻的黄符纸。 秦沐是认真瞧了的,这陈鸣真不像现代电视上放的那种假道长,画点自创图形来骗人的那种。 他的每一张所画符文,倒是真真有章法可循的样子,每用精神力汇指尖刻画完一张,他的神情就低迷几分。 浅蓝色的偌大的气雾法门当真随着他的符咒张数增多隐隐而现。 而陈鸣的精神面貌确实大不如刚才,秦沐是相信了,这个入口的开启真是以他的寿元在消耗。 “各位一探灵境的勇者们,师父已将灵境入口开启,请各位以手中的消融石感应以进入灵境空间,祝各位好运!” 陈鸣直冒冷汗地在继续画符,无暇顾及说话,他身边的一个白衣孩童眉清目秀,上前一步。 那孩童说话虽然脆生生的,但是有条不紊又掷地有声,秦沐听得周围人在说这是下一任在培养的国师。 陈鸣的爱徒,众人也都认得,便依照小童的话,各自拿出了消融石走向灵境。 秦沐瞧着厉青澜给的这块其貌不扬的蓝色石头,有些不解。 这灵境幻境原来都是需要消融之物来抵抗进入之时产生的巨大压强,只是这消融之物怎的外形相差得如此之大? 一个是精美绝伦的玉牌,一个只是一块形状都不定的破石头,难不成灵境幻境还有什么贵贱之分? 秦沐把疑惑先咽下肚子,想赶明儿找机会搞清楚。 她又哪里知道,这一回的粗制滥造皆源于天派某男人的不爽,勒令派中长老停止接玄化国皇室的制消融玉牌的任务。 皇室一干大佬求了许久才重金买下了万峰雪山上特有的雪凝子,又废寝忘食地钻研这才勉强研制出这功效。 应该说能出成品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那外观是否精美。 不过这消融石的后果简莲生也自食了就是,他手里的一众消融玉牌都太过于精美,根本找不到这样丑的。 所以他不得不遣简五去搞一个身份和皇室丑陋的消融石回来,防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露了馅。 灵境与幻境的不同之处,除了灵境的维持和入口开启方式皆需人为因素这一点外,还有的便是,在幻境之内,方位和灵兽灵草栖息地随机。 但是在灵境之内,同一时间段和同一方位的入口确定,那么同一批进入的人也将一同出现在灵境入口,需各自找路去寻遇机缘。 当然皇室灵境四年开启一次,一些众人皆知的大路上有什么危险与机缘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一些保守惜命又容易满足的,一般会选择走坦荡的大路,一些中阶灵药灵草不满一年会长好,因此也不怕一无所获。 想遇着大机缘又对普通灵物看不上眼的,一般会另辟蹊径,专挑一些杂草丛生的地方往前开辟,也有不少真得着好物的。 厉青澜这一行人面临着选择方向这一题,走大路的话顾着有人可能厉清宴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但是缺点是根本无处可藏,这是被画了地图的路,一旦有人起杀心,要想逃亡根本毫无机会。 要是走无人走过的路的话,地形复杂,杀机不明,他们开路的人固然困难,但后边跟随的人也不见得能讨什么巧。 权衡利弊,厉青澜和秦沐想的是一样的,与其被对手瓮中捉鳖,不如把生机握在自己手里,再随机应变。 他们选择的是避开大路,寻一条荒僻的路走。 饶是算第二次进入这个世界特有的什么灵境幻境,秦沐还是微微在心里赞叹,这眼前骤然转换的天差地别的景致,总是让她觉着耳目一新的神奇啊! 他们进入灵境的入口方位属南,有选择行进的方位是北东西三方位,再延生出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偏方位,选择很多。 原本聚拥在一处的修炼者们啥时间一哄而散,各有选择。 厉清宴明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当着众人的面直截了当地选择了东南方向行进,似乎打定主意要与厉青澜他们南辕北辙。 秦沐也丝毫不讶异,这灵境之门要一月之后再次开启,他确实不必急于一时动手。 而且有多少个暗处的家族得他的授令为他做事,她也都琢磨不清,一切的杀意无论再怎么波涛暗涌,现在大抵上还是未浮出水面的。 “我们往西北处走如何?”厉青澜沉思之后,朝身边的人说,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这怕也是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其实并没有太过锋利的锐气,都让人觉得相处很是舒适。 秦沐其实觉得自己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到底是怎么能和厉青澜成为朋友的,似乎一切事态的发展都是顺理成章的。 只能说,救他护他这一个决定,她永不后悔。 众人皆同意,西北方向一眼望去是长着短刺的矮灌木,尖尖硬硬的短刺警告着人不要靠近,若是空手硬闯之人想必是要被生生地剜掉一身皮来。 所以修炼者大多都不往那个方向走,密密麻麻的矮灌木,处理起来多麻烦,万一那条路上还遇不着什么珍贵灵宝,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但是对于厉青澜这群人来说,小心清理灌木刺虽实为繁琐麻烦,但是他们一旦前行便可继续用佩剑将清理的带刺灌木枝掩作路障,总能拖延追兵几分。 况且这方向一眼望去,是唯一一个黑压压看不清前路的,路况复杂对于此刻的他们藏身才更有利。 “秦沐,你跟在后头,不要被灌木刺划到。” 作为这七人行里唯一一个女人,厉青澜要多照顾秦沐几分,本是情理之中。 但是在这生死一线的皇室灵境之内,没有谁会因为是一个女人而手下留情特别还是大殿下这个处境。 其他人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总是有些异样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短刺灌木丛 除了对秦沐尚还有些了解的何间不觉着这样护着有什么不妥。 其他人颇有微词,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舍了自己性命来护大殿下的,却没想到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大殿下竟然带了个女人进来。 不仅沸沸扬扬地受了人非议,而且还得处处护着她,他们的情况本就窘迫,带着个拖油瓶又岂能成事! 秦沐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些人的情绪,所以几乎是直接地就拒绝了厉青澜的好意。 “不必照料我。” 秦沐侧身赶在厉青澜的前边,声音沉着冷静,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息。 几个大男人不约而同地为她让了些上前来的距离。 只见这身材瘦小的姑娘利落地解开活结,原来她背上用一块不起眼的灰布包着的是一柄骇人的大刀。 厉青澜也只在那日雨夜见识过这把黑沉沉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大刀,这柄刀乃秦沐从火灵幻境带回,定有其独特之处。 要不然秦沐也不会在平日里不轻易让它见于人前,厉青澜没有出声阻拦她走在最前面,因为他知道秦沐想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 几个下属见这文文弱弱的姑娘竟当仁不让地揽下了这最为艰辛和危险的首位,觉得也有些羞赧。 通过这事儿,秦姑娘这爽利果断的性子也暗暗在他们心里扎了根,看来大殿下带这姑娘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考量的。 行至不过数十米,每个人身上总有了些大大小小被灌木刺划破的衣料口子,甚至有人连肌肤都被伤着,众人愈发警惕起来。 秦沐开路,敛煞在手,所向披靡,凝聚着精神力转化的气雾附在刀面之上,所劈之处皆是根须断飞,后面的男人们行进其实并不甚费力。 “秦姑娘,换我来开路,你养着精神力歇一歇。” 秦沐身后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剽悍大叔蓦然出声,已然入秋,他的两条粗壮的臂膀却没有任何衣料遮掩,着的是一身皮制的无袖短上衣,带着一股子匪气。 想来应不是皇室宫内的侍卫,秦沐猜想可能是厉青澜从外招揽而来的门客,像这样的人,大抵上还是重情谊多些,也更容易相处些。 秦沐自是乐得轻松,她其实不是在乎那一些些精神力,于她而言,其实挥动敛煞开路并没有什么,甚至很是轻松,根本消耗不了多少。 只是她无意做那只被人盯着瞧着的出头鸟,厉青澜这几个下属看上去没有对自己人有多少攻击性,看面相似乎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 但是她自来习惯于防患于未然,在未让她觉着可足够交心之前,凭这一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要让她把信任和后背都交出去,也太不实际。 这批人中,她只信厉青澜,在信任这些人之前,凭什么要她一人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这络腮胡子倒是还挺合她胃口。 路越开越深,到了灌木深处,但是一眼望过去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灌木。 甚至原本这条路的两边还有些别的景致,但是他们走到这里,除了灌木是完全看不到其他了。 这些长着短刺的灌木丛也逐渐从只齐小腿高到现在的齐人腰高。 秦沐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回想这一个时辰的路,她才意识到不对之处在哪儿。 高度!对!就是因为这些灌木丛的高度,一眼望去是杂乱无章,但是细细想来一路上所有的短刺灌木都在逐步增长,并没有一丛高一丛矮的情况,而是都控制在同一高度。 刚才一眼望进来的密密麻麻的黑色,不是因为距离深看上去才黑纯,而是因为前方的灌木丛愈来愈高,直到那高度能把人给吞没。 再往前边走的话,根本就无法能把路开出来,而是砍倒一片时,他们这群人就被高大的带刺植被给压倒吞噬。 “不能再往前走了!”意识到这个问题,秦沐即刻便出声。 “前面的灌木丛只会愈来愈高,我们根本无法穿越。” 她这一说话,众人也仿佛意识到了这一路植被的不同寻常。 “那怎么办,我们折返回去吗?”一个蓝衣劲袍的男人下意识问道。 既然此路不通,那不得换路么! “杨越,你怕不是忘了我们后边定有二殿下的人追击跟踪,折返回去不是正与他们撞个正着?!” 一个眉毛特别浓的男人立马出言反驳杨越的提议,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像那种坏了的破铜锣,秦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那你谢勋来想个法子!”杨越的语气也不善起来,两人同为潭梧宫的侍卫副使,正使自然是何间无疑,副使二人同权,平日里自有些摩擦,两人不合也不是个稀奇事儿! “哼!照我说,殿下我们不如就朝着前边进发,说不准这出口在那比人高的灌木丛的前头呢!” 谢勋也不服气地说出自己想法。 “秦沐,你怎么看?”厉青澜面色有些凝重,万万没想到齐小腿的灌木丛开辟进来竟然是这种地方。 “我们回不去了。” 秦沐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声,目光往身后看去,有些许无奈。 谢勋还以为她是同意自己的观点,得意地瞧看向杨越。 却发现众人跟着秦沐的目光转向去的地方,足够让他们瞠目结舌。 “怎么会”络腮胡子的男人错愕地喃喃道。 他们身后的这一条路像从未被人走过似的暂且不说,诡异的是,身后也出现了前面那一片黑漆漆的情景。 众人急忙把目光转向四周,竟然皆是如此,除去他们直径不远的这一方土地是亮堂如白昼的,再远处些都是一片漆黑。 他们一行七人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舞台上边,无论往哪一边走,都是要被高高的异常的短刺灌木丛给吞噬掉的。 现在这处境已不是进退两难的局面,而是逃出生天的格局。 没想到灵境竟然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秦沐一方面的心被悬起,若这是个鬼打墙她还真当真没法子了。 她虽然胆子大,但是还是怕鬼的。 但是一方面又暗暗松了一口气,陷入这种地方唯一可以不用担心的就是那些追踪的人。 因为保不齐那些人现在也正像他们这般懵逼。 第三百八十四章 火烧小幻境(上) 秦沐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符科学的情况,但是她也不能一味顾着慌张。 她反复搜索记忆里有限的知识,如果不是常理之外的鬼打墙,那么便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便是灵兽的可能,好像有书籍记载一些高品阶的灵兽可幻化出它想幻出的幻境。 第二种可能是一些高品质的灵器本就有属性幻物,能量不尽幻境不歇。 第三种便是精神力高深的人,用精神力创造一个自己的精神世界,把人拘泥于其中借机斩杀,天级大武师可能才得以一试。 秦沐首先pass掉了第三种,且不说天级大武师为什么要造这么个虚无的幻境来困住他们这些小喽啰,直接挥一挥袖子就能把人给扇飞了。 就说说这么大的无尽之所,一个人得消耗多少的精神力才能铸造得起来,傻子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勾当,况且施法之人须得一直不间断维持着这幻境。 综上所述,第三种绝无可能。 至于那前面的一二两种,秦沐还真的不能妄自下定论。 但是无论如何,这灵境之中再创造的这个幻境,现在看来似乎暂时是没有什么主动带攻击性的危险。 秦沐不由得心里调侃一句,只要不是鬼打墙,仔细想一想总归是有法子出去的。 “这个地方怎么如此邪乎,我们不应再乱走才是。” 络腮胡子一脸担忧地自语道,虽暂时还没想出具体的法子,但是他心里总隐隐地有些不安。 “不走我们便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横竖是死,不如胆大些闯上一闯!” 谢勋又立马否决了络腮胡子的自语,通过这些人的言语交谈。 秦沐将这几人的个性在心里迅速做了个梳理,除去何间厉青澜和自己,剩余的四人心里都大致有了数。 杨越心细,却遇事犹疑,难下决断除与谢勋交谈鲁莽些,其余时间皆彬彬有礼。 谢勋本性冲动易怒,处理事情太过自我,算是这群人里性子最不讨喜的人。 那个络腮胡子虽膀大腰圆,但看上去并不像是无脑莽夫,许是带着为人处事的经验,实则应是个圆滑之人,暂看是没有什么坏心。 还有一人到目前为止也没说过话,暂时还令人忽视。 “闯是自然要闯,但我们可以不乱闯。” 众人踌躇无法子之时,确定没有人有决定性的建议,秦沐慢悠悠地开口了。 厉青澜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她,等着她开口。 他知道她的主意很多,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定是有了想法。 “万事皆有律,无论是至矮到高,还是从高至矮,皆不可能一直一成不变,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变不成真的。” 秦沐似是自言自语,而后又冷笑一声,从腰袋子里掏出一根火折子来。 有备而来的人都要从一根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开始,这个判定标准是秦沐从简莲生和泊宁君身上总结的。 故入灵境前秦沐以防万一,特地去准备了几根火折子,反正师傅给的灰腰袋大无止境。 “秦姑娘你想干什么?!这里着火的话我们都得死!” 谢勋见她拿出火折子,顿时蹙起了他的一副浓眉,声音也蓦地大了起来,颇有些不满地盯着秦沐。 “四面八方,除去我们进来的一条路,这里不可能没有真正的出路,但是我们之所以一路走到这里来对我们来说是必然的。” 秦沐的话还没能说完,谢勋略不屑地打断了她。 “怎么个必然法?难不成这诡异的地方还能预知我们铁定往这错路上走不成?” “疏中有密,一开始走这条路时周围尚有高树,而高树团簇之间的路,恰是灌木稀疏之处,我们便顺理成章往疏处开辟,等周围没有树木之时,我们自然也依照常识与习惯继续往疏处走。” 秦沐的声音一直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很理性平稳的女声,为此时的娓娓道来更增加了几分可信度,大家伙儿都没有说话,继续听她讲。 “应该是说不止我们这群人,大抵上一般的人都会沿着这条路走并且遇上四面黑且无法再动手清理灌木的时候,如同我们现在一样困在这里。” “而且不知你们注意没有,自周围没有高树木之时,我们处理这些短刺的灌木便再也没有受过伤,虽然看起来摸起来它们似乎都是真的,但是一切都只是这个幻境给我们制造的错觉。” 秦沐讲现在所遇上的情况猜测和几个大男人说了,毕竟在团队里做事,还是多少需要他们都信任,否则今日这把火她放不下去。 “秦姑娘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周围开始消失除灌木丛之外的植被时,我们就错了路,落了这个幻境的套里?” 那个络腮胡子在秦沐说话的时候很专心地在听,因此也很快理解了秦沐的意思,眸中的不解直接问了出来。 秦沐的表情微微舒展,点了点头,还好不是群顽固不化的临时队友,不然在这皇室灵境里可有的受了。 “那放火是为何意?万一着了没能及时扑灭,我们岂不是有大麻烦?” 杨越又抓着点提出了质疑,他的担忧也正是其他人心中的存疑。 “据我所知,只要是眼睛看到的,幻境之内的一切皆可造假,四个大方向八个小方位,我们逐一拿火尝试,可能固然有火烟四起的幻像,但是假的终归是假的,火是我们的,会告诉我们真正的真相。” 秦沐勾了勾唇,这里的一切真真假假,假的烟雾热火自然是伤害不了他们什么,只是这真的必须得烧!还得烧出完完整整一条路来! “大殿下,前些日子你身上有风灵草的气息,不知是否炼制了四品避火丹?” 秦沐转身询问厉青澜,若是吞服避火丹,可保一个时辰不惧烈火和浓烟,自由在火海里穿梭,这也是为什么她想用火烧这一方法。 毕竟也只有这火能以倾野之势吞噬一切的虚假,最重要的是她不知这前面的路有多远,任何物资都是用一些少一些,只有火能一直烧到路的尽头。 第三百八十五章 火烧小幻境(下) 她的一问,后者倒真是一愣,厉青澜还真确实是炼制了这种辅丹并带在了身边。 没想到她竟然心细如此,并且连这个都能注意到,厉青澜知道她药武双修,但竟不知道她对灵草药的气味也如此敏锐。 “若是未带,那我们便只能原地休整,再在周围滴一圈去热露,轮流以精神力维持抵御热火,等火燃尽感其热温与灰硝味,也能寻着出路,只是耗时怕是太长,后面的人追上来就有危险了。” 秦沐见他半晌不吱声,以为这四品避火丹厉青澜是没带,微蹙着眉开始说第二个方案。 “秦沐,我将避火丹带在身上,只是一炉六丹,每人只能一颗,若是一个时辰我们还走不出这里,火海将直接将我们吞噬。” 厉青澜将情况据实说明,一个时辰对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场地里寻找出路来说,并不容易。 “确实,到时候的路上皆是灌木灰烬,去热露品阶低,只能渗入新鲜土壤,所以根本无法在被灼烧过的地上撒去热露,我们只能被烈火给烧死。” 杨越认同厉青澜言说的结果,只是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其他人的脸上也并没有找到方法的欣喜。 毕竟若是选择了那条一个时辰的路,便只能赌老天愿不愿意让他们活。 他们是六个人,每人不仅要顾及一两个方位找寻真路,还得处理路上依然还燃烧着挡着路的灌木丛。 真的就只能说有生机,但是谁也不能确定这样低效率的工作能在一个时辰里找寻到出口。 前路短还好,若是遥遥无期的一条真路,根本就无法能闯出去。 所以大多人是犹豫的,毕竟放火的话,能烧出生机不假,也能烧来殒命的危机。 大家伙儿都不出声,秦沐也乐得轻松不出声,她也挺想看看这群人最后是个什么选择。 当然如果他们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去往那高耸入云的奇怪灌木丛里走的话,她拉着厉青澜索性就坐这儿,难道还不比累死强么? 等他们都累死了,她再放火烧路出去,不打断他们执拗的探索,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们入灵境虽说是护我而来,但是人至生命尊贵,每一回选择也是不可逆,今日诸位所做的任何选择,我都支持,日后也决不深究,请你们作出选择。” 厉青澜倒也是个明白人,强扭的瓜不甜,一个不是无条件跟随信任主子的人跟在身边也是无意,正好借此机会能试探试探。 秦沐倒是也挺赞同他这番话。 然而所有人皆异口同声表明跟随厉青澜,秦沐也是料到的,且不说他们这群人里面有没有生异心之人,就算是有,现在也不该不合群地显露出来。 况且大家都是聪明人,虽然面对死亡的威胁还是会有犹豫,但是只要些时间思考,就该抓住这一次生路的机会,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四品的避火丹。 秦沐点了火,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瞬间火光冲了天,大火燎原的盛景她也算是亲眼瞧见经历过了。 这诡异的灌木丛一直都是呈递增形式窜高,因此火光也是随着灌木的高度一连串地攀岩叠燃上去。 刚才周围漆黑,只能瞧见就近的灌木丛和黑压压的远灌木,这会儿火光蹿了上去,竟然都是一样的高度与形状。 秦沐脑袋嗡地一想,她明白了,这里就像是一个八棱镜,之所以四面八方都一样黑,是因为除了那一条真路,其余灌木都是这条假路的复制品。 这些假路的旁枝都是通到吞没人的终点那里,到时候再选择四周就只能是面前的高灌木。 高灌木等于是食物链的最高一级,燃烧得费多大的劲,真落入那里,真的将是永远走不出去也回不来。 秦沐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她是在走到超过人高的灌木之前停下,不然若是根本瞧不见火势大小方向,燃烧也是遥遥无期,必死无疑。 一路上众人的情况皆是窘迫,即使避火丹可阻止烈火吞噬且阻挡百分之九十的热量和烟尘之气,但是他们还可以感觉到真火带来的一部分灼热之气。 判断方向是为容易许多,但每个人的脸都被映照得通红,而且依然要如同进来那般清理真路上的燃烧的灌木丛。 进度很慢,但众人心里都逐渐踏实安心起来,因为前方的灌木丛竟然越来越矮了,那毫无疑问地证明,他们的这条路并没有错。 秦沐的开路真的算是无敌硬核,也算得上所过之处杂草不生! 后边跟着的厉清宴的下属凶神恶煞地提着剑准备来结果人。 却万万没想到跟在后面又处理了一路的带刺灌木丛,那是半分也不敢松懈啊! 就想着抓紧些时间赶上前面的大殿下完成任务,哪知道这追到一半,突然前后左右弥漫起一片大火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一众被家族授命的夺人命的修炼者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毫无防备的大火,给夺去了性命,这是他们困在火海里死都不瞑目的。 是谁?!是谁傻不愣登再满是灌木丛的地方放火?而且这火还来得诡异,是“噌”一瞬间全燃起来的,像约定好的万家灯火那样! 一定是大殿下的套,精心设计要把他们置于死地!只是秦沐一行人着实委屈,他们确实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_想开路而已~ 简莲生瞧着前面火光冲天,略一沉思,叫简五陆隐莫要再前进了。 “主子,是不是秦掌柜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简五小跑着从比他高一头的树边小跑回来,担忧地问。 “这里面不对劲,远处火光凶狠,但是火势在最里头的那棵高树那停了,没有丝毫蔓延过来的迹象,这里头许是有兽或器营造了个小幻境,只是现如今,小幻境被毁了个完全。” 秦沐这破坏力真是暴殄天物,不过这般木讷的东西也配不上她。 简莲生难得耐心地解答了里头的异样,他什么时候竟这么不厌其烦。 嗯,他不是什么问题都想回答的人,简莲生把脸微微地撇向了陆隐。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衔音的故事 简五还沉浸在主子回他这么多话的喜悦中,根本没有觉察到简莲生细微的情绪差异,还傻乎乎地继续问。 “不会是刚才那群人遇上了秦掌柜,然后玉石俱焚了?” 简莲生想骂一骂这个聒噪的傻子,但还是生生地忍住了,他素来不爱言语,最近是怎么回事! 他懊恼地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因为她?毕竟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讲一讲话。 不对!是简五的原因,自从只他一人在自己身边伺候,他的话就比以往多了许多,就是因为他。 简莲生不由自主地抚了抚额,冷眼瞥了简五一眼,颇有些无奈。 遥想起幼时第一回见简五时,他絮絮叨叨说了一筐子的话的样子,其实现如今又回复了聒噪,也算是天性使然。 简五被自家主子一瞪,立马噤了声,像幼时那样,他最怕的就是简莲生眉宇间的嫌弃和不悦。 小时候或是因为一串糖葫芦,或是因为一顿红烧猪蹄,简五很怕自己做不到主子要求的样子而吃不到喜欢的食物。 而现如今这种骨子里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只要简莲生情绪一冷,他便马上可觉察到进而收敛自己。 因为想留在他身边,所以愿意为了他做出些许改变。 气氛霎时间冷下来,陆隐拍拍简五的肩膀,好兄弟就是无论多傻的问题,主子不回答他也要来给解答。 “前面那批人离我们不远,没那么快能追上秦姑娘她们,况且这火烧得不同寻常,这些灌木丛里边多少有些危险,我估计是走在最前面的人为了破局所致的这场火。” “那我们还进去么?”简五低声问这个问题,他保证是最后一个了! 陆隐不着痕迹地偷偷瞧了简大庄主一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依他对太子的性子了解,是很有可能做得出来。 毕竟这皇室灵境不是他们熟悉的地方,若是强行绕开这灌木丛往旁路走,能不能再觅得秦姑娘一行人的踪迹可就真不一定了。 只有跟在她的后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他们能在厉清宴派出的下一波人找到他们前先找到秦沐一行人。 只是,他们没有携带任何避火的丹药,也没有带上防火的灵器,凭这一身肉体凡胎怎么穿越一片的火海? 所以陆隐一时间也咬不准简莲生会做的选择。 “陆隐带着简五御剑,高空前行,路由我来辨。” 两人眼巴巴地等着简莲生的答案,却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安排,顿时恍然大悟。 在未考取功名得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之前,陆隐一直跟随简莲生隐匿在天派。 天派那一众老妖怪自然不能容忍个天天在暗处偷窥的外人,索性把陆隐提溜下来认了个天派外系弟子,当然对外还是保密。 此后就一直容忍他在暗处看着学着,一来二去,像御剑这般初级法诀也是知道的。 简五是天乩国皇室明卫,在跟简莲生三个月确定被用着顺手后,理所当然幼时得接受家族教育,满了十三才回到他身边,因此在天派求学这一段时间,他是没有参与的。 所以陆隐带着简五御一把剑,完全没有任何的错处。 “可是太子我没有灵剑”,陆隐想到了这个尴尬的问题,平日里他比较喜欢直接用气雾配合着普通物理短剑,简单粗暴。 带着把大大剌剌的还有自个儿意识的灵剑算个什么事儿,上树都碍手碍脚的。 除非给他能够契上个像‘衔音’一样的上上品灵剑,都不用随身带着,只听主人召唤便可划破空间,有召必应,以剑灵之态转瞬而至,再由冰霜凝出实体。 但是要收服那样的灵器付出的代价太过痛苦,世间又有几人是极寒之体,又有几人能忍受在浮冰之下与杀意纵横的灵剑缠斗三日三夜? 陆隐想着就瑟缩了一下,反正他也不擅长天派那些个捏法诀演出天花乱坠的武技,也不擅长驱使这种有自身灵智的东西,要不比它聪明还蛮吓人的。 罢了罢了,他不羡慕,衔音这把剑的脾气也不好,给了他还不敢要呢! “衔音给你,跟在我和阿端上头。” 陆隐自顾自的腹诽还没想完,一股寒气直逼了自己面门,他下意识地一个后退,差点没把鼻头给冻掉。 简莲生不知何时已经凝出了衔音,反手握住剑柄,修长银白的剑身倚在胳膊之下,将手和剑柄送到了陆隐面前。 还是主子了解自己的剑,知道它并不愿意供别人驱使。 所以饶是衔音算是屁股尾对着陆隐,还是嗡嗡地响个不停,像是硬生生被主人按住,只能忍气吞声。 颇有种只要简莲生一放手,衔音就会冲出去好好给陆隐一些颜色瞧瞧的架势。 陆隐默默地把头往后边仰了仰,颤颤巍巍地伸起了手,去接衔音的剑柄。 “嗡~”银亮的剑面剧烈地一抖,把简五都吓了一颤。 曾经年少不更事,在主子不在的时候他想着去摸一摸这种上上品的灵剑。 但是那一回他整整被这把剑追在整个院子里,追了三刻钟,戳伤了胳膊和一瓣的屁股,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诡异地结了一层冰霜。 陆隐嘲笑了他的半瓣冰屁股整整一个月,比起剑,简五还是觉得秦掌柜背着的那把大刀来得更亲切。 “衔音!”自个儿的剑威胁自个儿的人,平日里他不管,但在要紧时刻还得分清轻重缓急。 因此简莲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悦,目光是落到了衔音的剑柄上。 衔音一下子不动了,怂得明明白白,跟简五一样。 陆隐这才颇有些放心地尝试性去接,一股子凉意一下子传到手心,生涩地开始回忆天派的御剑法诀。 衔音听诀放大了几倍,安静乖巧地悬在了半空里,供陆隐尽情驱使的模样。 陆隐拉着简五颤颤巍巍地站了上去,安全!像一柄普通听话的剑那样。 “我第一次御剑带人,掉下去怪剑。” 陆隐事先给简五打了个预防针,他总觉得能把简五追着屁股刺三刻钟的剑,不是把这么人畜无害的好剑! 第三百八十七章 劫后余生的美景 简五自从知道要让衔音带着他们飞的时候,表情就没有好过,那能留下一辈子阴影的事件可不是吹的。 万一它记着仇,待会儿抖上一抖 简五下意识地抱着陆隐的腰,决定不平安落地,他绝对死死地不撒手! 就这样膀大腰圆的简五抱着陆大人的精壮细腰,上天了! 绛紫色的圆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心翼翼上天的两人,又倨傲地低下了毛绒绒的雪白脑袋,展了展四蹄。 “阿端,护好自己。” 简莲生抬手抚了抚它的背脊,白霜鹿虽不惧炎火,但是这烈火气息是它最为不喜,它必须得释放体内之寒性,才得以在火海之内畅通无阻。 如今还得用冰寒之气罩着他,确是辛苦。 阿端对主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很是受用,扭着脖子用颊边的细细绒毛讨好式地去蹭了蹭简莲生的手腕,主子真好! 陆隐摇摇摆摆地在衔音上捏着法诀,颇有些着急,太子和阿端怎么还不出发,他心里慌啊! 就这样底下白衣男人骑着一头白鹿悠悠哉哉地在火海里走,两人一剑在不高的空中摇摇晃晃地飞。 越往前走,这个小幻境的大致情况简莲生就愈为明白,死气沉沉的灌木丛,一成不变的复制原理,不会防御与主动攻击。 大致上不该是灵兽所控,八成是一种特殊却品阶不高的器皿,秦沐毁了也不可惜。 而且这里还不曾消失,应该是秦沐一行人还未走出去,毕竟这里的燎原大火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停息。 待火停了,这里除了一条被烧毁的真路,其余什么痕迹都不会有,包括那些在错路里消失的尸体。 而控制这个小幻境的灵器必将损伤失去最特殊的功能,安安静静地跌落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被幸运的人给捡走,不再赋予它原本的意义。 简莲生眉头微蹙,空气里弥漫着的火翟烧气息想必是浓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才能在阿端的极寒性的阻挡障里透露进来。 他不喜欢脏地方,也不喜欢难闻的味道,这个灵器所制造的地方,还真是够恶心的。 只是某男也不想想,人家灵器好端端地待在这里愿者上钩,钩来一个一言不合就毁它的已经够倒霉的了。 后头还跟来个嫌弃它的,品阶不高也不能被这么欺负不是。 总之全程简莲生的紧蹙着的眉就没有舒展开来过,火烧了这么久,不知道他们走出去了没有。 总之简莲生一行人快出这小幻境的时候,火势已经渐渐停息了下来,灌木丛的高度已经低至脚踝,再行数百米便能平安无恙地出去。 衔音上面的两个人借此也微微放松了警惕,好在终于能看到头了,终于不用在剑上心惊胆战了。 看来这衔音还是怂啊!不敢做阳奉阴违的勾当,简五觉得以后自己也不必多怕它,就往主子那躲,它定然不敢追着他刺! 正喜滋滋呢!突然陆隐脸色一变,御剑的法诀捏出来却发不出去,被衔音一震法诀霎时消散在空中。 陆隐心下知道不妙,有了准备,敢情这把剑搁这儿等着给他们教训呐! 衔音抽离脚下的时候,陆隐运气用气雾勉强护身,却还是被身边包围的火热之气给熏得剧烈地一咳,安稳落了地便往百米之外的出口跑。 速度之快令简莲生都微微挑了挑眉,果然人的求生本能是最能激发潜力的。 而简五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脚下依仗的东西猝不及防地飞走了,他又不是鸟还能在天上飞,也没有什么防备。 他只能狼狈地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好在地上的灌木丛被火烧得黑脆,饶是如此,皮糙肉厚的简五还是吃了大亏。 “烫烫”受力面积大,火苗的侵蚀机会就大,还好是自家主子瞧不下去,挥了挥袖子,用气雾帮他扑灭身上小小的火苗。 “自幼一起长大,怎的什么人的机灵都没能学来” 简莲生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和嫌弃,说归说,还是伸手把简五给拉到了身边。 “手务必放到阿端身上,不可离开。” 简五撇撇嘴,他哪里不机灵了,与秦掌柜坑张廉金条那回配合得多默契! 之前还夸他比江尧稳重,现在就嫌弃他不够机灵,果然是庄主心海底针。 虽然他自己不承认陆隐比他机灵,但是人家确实就直接出去了,而他还要靠主子和一头鹿解救,简五听话地把手放到白霜鹿脖颈的皮毛上。 阿端扭头,简五摸了个空,脚边的火苗又蹿了上来,惊得简五急忙死死地抱住白霜鹿的脖子不敢撒手了。 阿端脸上的嫌弃之色更重,他手上有油腻腻的手汗,怎么能在它洁白无瑕的皮毛上乱摸,但是主人发的话,嫌弃也只能给他抓。 等出小幻境之后,简五的双手已经被冻得僵直,直直地放在两侧,像没有温度的僵尸手臂,陆隐又没忍住地调侃他是不是最近水逆。 一路上都没遇着的秦沐确实如简莲生所料,已经顺利出了那片火焰熊熊的灌木林。 一步之间,火焰像碰着了什么屏障似的,虽嚣张得吐着火红的大舌头,但无论如何也出不来那条界限。 周围的灌木丛也遏然而止,一条张着新草的线阻断了里面令人窒息的火热之气,一切鸟语花香的时间美好都展现在眼前。 抬眼望去是柔软的草坪和芳香的花朵,蓝天白云,豁然开朗,连空气都是无比的清冽,耳边似乎还能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甚至那草坪之上还蹦跳着几只浑身雪白的可爱小兔子。 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的生死一线、乌烟瘴气还盘踞在脑海里,令人胆战心惊。 但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也完全不比眼前这美景来得生动真实。 这一切如梦似幻,大家不禁发出轻轻的赞叹声。 只是秦沐心下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估计比那短刺灌木林里还要危险。 且不说通向这里的那条路走得并不容易,只单纯考虑灵境幻境这样遍布危机与机遇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个毫无作用的安逸地方! 第三百八十八章 原地休整 其实动脑子想一想,那灌木林里短刺灌木遍布,故不生有其他活物是理所应当。 但是这里的环境乍一眼瞧去与书上描述的世外桃源一般无二。 肥硕的鱼虾,活泼的兔子,柔软又一望无际的草地那头是隐隐又湛蓝的湖水,好生美好静谧的最佳栖息地。 这样的一处地方,没有灵兽栖息,没有灵草花生长的踪迹,在灵境之内长出一片外面世界精心维护后的环境,可不是比刚才明摆着的灌木林危机更来得让人诡异? “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如此的静谧安详之地,不会又是个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 杨越一面感慨,一面不免有些担心。 “是真的地方,不是幻境”,秦沐深深蹙着眉,盯着自己食指上凝出的一滴鲜红的血珠。 兔子急了确实会咬人,秦沐亲身实验成功了,看着咬了她还受惊了似的乱蹦跶的那只兔子,她确实感到了深深的真实感。 这里的一切可能都是真实的,但是却让人更摸不着头脑,这种异相实在是让人来的慌张。 而且这只咬了她的白兔子眼眸里一闪而过更深的红光,她应该是没有看错,这里绝对不是个安全之地。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待在这里的话根本不用担心有危机,吃食也很充裕,我们翻一翻土地草坪还说不准能找出什么至宝来。” 谢勋搓了搓手心,神情颇有些欣喜,没想到在这危机四伏的灵境里还能找到这么安逸的地方,正好他腹中空空,打几只兔子给搞了吃。 “这里不能留,场地太过空阔,若有追兵追来无处可藏,这里的活物最好也不要去猎杀,这些动物有点奇怪。” 秦沐一口就打断了谢勋的话,这里决不像外表瞧见的那般安逸,刚才那只兔子 “这里虽与之前幻境大相径庭,但这些活物皆是普通动物不假。” 厉青澜摸了摸兔子毛绒绒的耳朵,小白兔受惊地又跳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沐已经走至了近处的一条一臂宽的溪流旁。 这里的环境构造确实很不合理,为何草坪之中会突兀地出现一条横贯的溪流。 而且她会注意到这条溪水也全因她远远瞧见了溪水中有黑黝黝的东西。 等到靠近了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唰地一下就一哄而散,只是秦沐还是辨别出了那是何物。 是一群团聚在一起的黑色小鱼,具体形态因为长得实在太小秦沐没来得及看清,一下子溪水就清冽清冽,再不见小鱼身影。 秦沐越发肯定心中的猜疑,刚才她特地放慢了脚步就怕溪水中的东西被惊动,却没想到还是惊散了。 这种紧张度和敏捷性可不是普通的鱼可能有的,虽然她可以确定如同厉青澜说的这些动物并不是灵兽,但是也绝对不是那种普通的动物! “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秦沐转头对厉青澜说。 “大殿下,我们在那灌木丛耗时太久,早已饥饿疲乏,不能在这暂作休息么?” 秦沐三番两次的提议谢勋其实打心底里并不赞同,如果说这个地方要有危险也早该有了,在这么个好地方不休息难道还要在下一个灌木丛歇息么? 况且他们好歹都是身经百战的男人,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听一个女人发落决议,谢勋在秦沐的话音刚落后就接话,明摆着对她不满。 在场的人都互相面面相觑起来,毕竟秦沐在他们瞧来是大殿下的女人,这一路大殿下也对她敬爱有加。 当事人并没有急着讲话,而是撇过了脸没对谢勋的话感到在意,一副依厉青澜决定的模样。 “大殿下,我觉着谢勋说得有理,大家刚刚脱难,身心俱疲,不如原地休息片刻以做调息。” 这次出声的是那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第六人,一个皮肤很黑的矮小男人说话倒是温和中肯,秦沐淡淡地勾起了嘴角,并没有把目光移送过去。 厉青澜看了眼秦沐的背影,点头同意了。 “大家原地休整,万事小心。” 既然是决定了,秦沐也不想与他人起纷争,离他们远了些玩兔子去了,厉青澜觉着没能顾及到秦沐有歉意,便也朝她那儿走去。 见此谢勋更为不满,就是个心性大的丑丫头,不知道大殿下看上这样的女人哪里,心中烦躁便拉了那个黑皮肤男人也走远了些。 络腮胡子、何间和杨越留在了原地,相对无言。 络腮胡子解开水囊口的盖子,猛灌了几大口,何间见状出言提醒,灵境之内怕是也找不到什么干净水源,还是省着些好。 “那不是取之不尽的溪流水么?”杨越往那儿随手一指,虽然他和谢勋不和,但他也觉着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 女人嘛都喜欢草木皆兵,等会儿他们离开时他偷偷打晕一只兔子揣在怀里,还能在之后解一解馋呢! “秦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们出门在外确实该小心谨慎一些。” 何间本就对秦沐有愧,而且这里给他的感觉也不是很好,自然是想按照秦沐的建议做的,毕竟谨慎些总是没错。 杨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讪笑了一声,百人百个心思,谁也不可能轻易服软的,只是何间的身份在自己之上,他也不能随意反驳就是。 络腮胡子自然也觉察到这明里暗里不动声色产生的矛盾,他身为凑数进来的门客,与这些人的目的多少有点差异。 在紧要关头,保自己的命更为重要,富贵险中求本就是闯荡江湖的法门,只要他不做背信弃义之事,他就是问心无愧。 那个叫秦沐的姑娘虽其貌不扬,但是比这些人更为聪慧大胆,如果非要他判断局势的话,那个姑娘的话更为可靠。 一想到此,络腮胡子大口饮水的速度缓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把水囊子放好。 三个人又不再说话了。 而另一头,秦沐蹲在草坪上揪着一只白兔子的耳朵,不让其乱跑。 但是白兔子的四条小肉腿发疯了似的在空中蹦跶,无止境地在挣脱,这受惊程度也足够令人诧异。 第三百八十九章 动物有蹊跷 秦沐反复打量,却发现这兔子的眼睛并没有加深变红的迹象。 到底触发的法门在哪里呢? 秦沐专心致志地啧啧了两声,表示疑惑不解。 “你生气了?”突然一道温柔的男声试探性地打断了她的思路。 秦沐蹲着,提溜着兔子耳朵,听到有人说话便懵然地抬头望向来人,他刚刚说了啥? “我怕他们与你为难,所以便决定原地休整片刻。” 厉青澜叹了口气,也在她身边蹲下来,细心与她解释。 秦沐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原是这一件事,其实她本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怪他。 首先厉青澜确实没有道理全部都听她,而她也只是给个她认为的建议,什么样的后果她也无法完全预料。 其次那其余四人是厉青澜的下属,却与她本身并无干系,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很是正常。 只是若是缘由他们引起什么危机的话,秦沐存的念头就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厉青澜罢了。 虽说在这皇室灵境里多一个助力就多一分生机,但若是那种拎不清的同伴,她也不必费心费力去保住他们。 毕竟蠢蛋可不光会丢命,还会给人带来毁天灭地的牵连之灾。 “我没有在意,这里也很有趣,只是你要注意不要食用这里的任何东西,休息过后我们真的得尽快离开。” 秦沐很严肃地与厉青澜说完,又安安静静地低下头开始研究这活蹦乱跳的兔子。 见秦沐当真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厉青澜也松了口气,重新展露了暖暖的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他还鲜少看见女子的鼻梁有那么立体好看的,长长的睫毛微微地翘起一个弯弯的幅度,眼睛明亮又灵动,像一汪清澈水盈的湖水。 “你喜欢兔子?”厉青澜发此一问。 秦沐倒是一愣,她提溜着兔子的模样像是喜欢吗?不过是因为这兔子比那鱼好抓又好研究罢了。 “你瞧这兔子,与平日的家兔有何不同?”秦沐索性把兔子拎到他眼前,让他细看。 “蹦跳不停,过于活跃,应该是说极为排斥与人接触,这般癫狂状态,许是由气味或药性所致?” 厉青澜见她问的认真,也反复琢磨这兔子的异常,从药师所知的药性分析只能得出那些个结论。 “你再瞧一瞧那里”,秦沐把手里拽着兔耳朵的兔子放回到草坪上,用食指往兔子集中的地块上指了一指。 “安静吃草,蹦跳速度正常,与家兔无异”,厉青澜的眼睛亮了一亮,他似乎明白秦沐让他对比两处兔子的用意。 若是真因为什么气味或者药性导致异变的话,断没有这截然两种形态随意转换之理。 “方才我轻声靠近那溪池边,黑鱼一下子被惊走,但是若是在远处眺望,扔颗石子进去,黑鱼只是普通受惊,并不会一哄而散,这里的动物应是有所蹊跷。” 秦沐又将刚才自己的发现说与他听,有理有据,使人一下子听得通彻明了。 “谢勋脾气虽自来有些冲,但人并没有什么坏心,若是令你不高兴了,你不必多理会他。” 秦沐笑笑,只是很快便低下了头,迅速地抹去那一丝笑意,她知厉青澜是好心,不愿她心中有所芥蒂。 只是她并不觉得有多少暖意,与其在这里安抚于她,劝她释怀,还不如去谢勋那里让其收敛脾气,防止下一回的难堪。 毕竟一个人的性子如此,在她看来总归是要吃亏的。 厉青澜做事总是喜欢用最委婉的方式,但是很多时候这种小小的事放任不管,却终会酿成大祸。 若是她的下属,就算是满身外向的尖刺,她也能给教他都藏到里面去,等需要的时候再亮出来,这才是做人做聪明人。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白兔蹦跳,两人相近,美人美景,相得益彰。 简五真心觉得秦掌柜和那大殿下光看背影简直是配极了,两个含笑的侧脸,一个高大一个娇小,这不就是话本子里那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但是他学乖了,他在主子面前绝对不说,只是他瞧着就算他不说,主子的脸色也并没有好看多少。 陆隐关注的可不是这个,而是!他做了十几载的暗隐现如今只能趴在明晃晃的草地上藏着。 这低劣恶俗底端的隐匿简直是啪啪打脸,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连棵树都没有,一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草地和不足小腿高的野花,完全就无法靠近了些去藏身。 好在虽然满是一眼瞧去分明的草地,但这草地有它的坡度,趴在它的坡面暂且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况且连太子都趴了!他趴不丢人! “主子,你头上有几根绿草~” 嗡!令人窒息的简五的好意提醒,陆隐默默地把脸埋到了草里。 简五这人是没救了,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防止他被人打时连累到自己。 简莲生撇过脸,脸黑沉得可怕,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憨笑的脸,有种想一袖子扇飞的冲动,但是生生忍住了。 把视线转回蹲着依然在说话的两人,不知不觉攥紧了衣袖。 “主子,我帮你把绿草拿掉哈!”简五不敢出太大的声,因此一边说话一边就去帮人摘绿草去了。 陆隐抚额,彻底无语。 秦沐觉着这兔子还真挺好玩的,拎起来就发狂,放下去就恢复平静,反复多次正好打发无聊的休整时间。 不过她正觉着诧异,扬言要休息的两人皆不在原地,草坪的起伏之处恰好是一个个的死角,秦沐颇有些担心那两人会捅出来什么篓子。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的,秦沐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等到能瞧见那两人的身影时,秦沐也清清楚楚看见了谢勋手上捧着的一条烤过的鱼。 秦沐心里下意识一咯噔,这鱼不可能是从外面带入,十有八九是这两人捕了远处那湖里的鱼,她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来来来,大家吃鱼,我捕了条肥美肉多的,妈的,那湖里的鱼都是孬种,我们一去都跑得飞快,好不容易才捕上,来给你们解解馋!” 第三百九十章 变态的设定 谢勋还没走到他们面前呢,就一脸骄傲地炫耀起手里的大肥鱼。 秦沐知道那些鱼溜得有多快,所以对谢勋的身手和敏捷度是认可的。 至于这烤鱼的手艺嘛……外皮均匀焦脆,露出部分鲜嫩雪白的鱼肉,滋滋地在流油,一看平日里没少抓鱼来烤,看上去倒挺让人有食欲。 不过这谢勋的脑子似乎是差了点火候,就算他把她的话抛在脑后不够还反其道而行之,那也得看看这鱼能不能吃! 刚才她就发现那一闪而过的黑鱼有些不同寻常,她在现代学的兽医学虽然不能说万个种类都精通,好歹鱼的模样和种类她都是门清儿的。 但是她还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黑鱼,尖尖的背脊,黑不溜秋,肚子很大,膘肥体壮的模样。 它身侧的两瓣鱼鳍也很大,被火炙烤后微微开合的鱼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密密麻麻,诡异无比。 这样的鱼,秦沐可不敢下嘴。 “大殿下,吃鱼!”谢勋先把烤鱼递到厉青澜面前,让他先食用,但是被厉青澜含着笑委婉拒绝。 谢勋也不在意往坐着的络腮胡子和杨越的方向一递。 杨越与他素有过节,就算是再怎么想吃也不能去接,络腮胡子则笑着摆摆手。 接二连三被拒绝,谢勋的不乐意就完全写在了脸上,他的东西是有毒是嘛?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不吃,他自己吃!谢勋赌气似的就地在草坪上坐下来,张口就咬了一口。 “想活命就吐了。”秦沐冷眼瞥了他一眼,提醒她只说一次,到时候招致的什么后果可要他自己承担。 谢勋轻笑一声,吞咽得更香,别说她说的话有没有可信度,就算是真的,他刚才已经食用过一条,再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冥顽不灵。 秦沐撇过脸,索性不再与他说话。 三下五除二,谢勋一条烤鱼便几乎快要下了肚,似乎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悬着的心还没能完全放下,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谢勋突然痛苦地捂住头蹲了下去,再一抬眸,竟然连眼珠子都变得血红,杨越踉跄地往络腮胡子那挪了挪。 “谢勋!你怎么了?”何间上前用双手去擒住谢勋的肩膀,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只是在下一瞬间,谢勋突然诡异地嘿嘿一笑,折起胳膊就反抓住何间的下手臂。 秦沐当机立断地操起敛煞,用满是煞气的刀面狠狠往谢勋的上胳膊一拍。 红眼睛的谢勋顿时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急忙收回了抓住何间胳膊的手,连连对着敛煞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很是怕这把大刀。 据师父所说,敛煞是集万煞于一刀,浸润了多少人的心血,是至煞至邪之物,谢勋怕它,并不是个好兆头。 “离他远一些,他的行为不受他自己控制。” 秦沐单手握刀柄,刀尖向他,以防他再次靠近。 她打直了背脊,身子单薄如纸却极为地无所畏惧,举着与她毫不相匹配的巨型大刀,又a又飒。 何间也觉察到了这谢勋与刚才不同的攻击性,他便听秦沐的话退了回来,担忧地注视着谢勋的状态。 “殿下救我”谢勋又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颅,求救似的眼睛乞求着厉青澜。 只是那诡异的眸色忽黑忽红,很明显他在痛苦地和自己的意识做天人交战。 “秦沐有没有什么法子?”厉青澜不忍瞧谢勋痛苦的神情,下意识地蹙眉询问秦沐。 她自是摇头,厉青澜一个地级大药师都瞧不出其症状,别说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思索出帮助谢勋的法子来,更大的危机又出现了。 耳边突现如轰雷之音,无数错综复杂的繁杂脚步声,势作踏平草地之效用。 就连溪水中和湖景里的黑鱼也扑哧扑哧争先跳出水面,秦沐分明看到了一张张鱼嘴露出来的尖利牙齿,噌亮凶恶。 而原本在不远处窝着的乖乖巧巧的兔子像收到什么诡异的召唤似的。 原本就红果果的眼睛顿时加红了好几个度,也正应了这山崩地裂般的势,张牙舞爪地向他们一行人冲了过来。 众人本能性地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以做抵御,刀剑一出,形势更为地剑拔弩张,形色的动物的怒气值仿佛在不断地加剧。 秦沐精神越戒备,她就越能感觉到越来越近的怒气,那种暴虐失控的气息,让人很是不安。 她还从未见敛煞这么颤动过,是不是证明这里的危机大到足够令它也害怕? 首当其冲朝他们扑来的就是一只深红眼睛的吊睛白额虎,张着血盆大口,锋利的大尖牙还淌着生腥气的浓稠口水。 秦沐心里不由得卧槽一声,这草坪还能跑来老虎,这不正常啊! 杨越站着的方位正离那只大虎是直线距离,他自然下意识地就用手里的剑划了出去,割伤了吊睛白额虎的一支前腿。 混杂的毛顿时被浓血浸透搭湿,大虎大跳跃的姿势被阻断,嗷呜一声跌在杨越面前的草坪上。 有了那只大虎的血气,周围动物涌得更为疯狂,前仆后继像是抢夺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秦沐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丝的猜测,只是尚且不敢确定,敛煞还握在手中,只是她几次想用它驱退涌上来攻击的动物,都生生忍住了。 “不要用武器!”秦沐一脚又狠狠踢开了一只蟾蜍,满鞋底的黏液,好恶心 果然草坪大了,什么东西都有。 秦沐这一声冷呵,听进去了的人自然都听进去了,迫不得已得用剑斗虎的杨越也无法放手,场面一瞬间进入白热化。 原本围秦沐厉青澜等人的一众野兽见对方并没有夺取它们性命之举,继而都转身去攻击杨越谢勋二人了。 果然如此,可真是够变态的设定。 秦沐勾起一抹笑意,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他们不作为之举虽是减轻了些许野兽们的攻击性,但是治标不治本,谢勋的身上已经密密麻麻被各种动物给缠满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孤单 杨越的情况倒比谢勋要稍微好上一些,秦沐自顾闲暇时便伸腿帮杨越踹上几只。 她如此波澜不惊的原因除了那些兽主攻对象不是自己外,还一靠近自己就直接晕翻。 形势紧急,虽然秦沐觉着奇怪,还是没时间去深究这原因。 那谢勋身上脸上皆没有空余的地方,被大小兽类巴得严严实实,根本无从空隙帮他踢走。 秦沐也是大致明白这谢勋为何格外招这些发狂的动物们的‘青睐’,就是那条已经落肚的黑鱼所致。 至于杨越,估计是刚才让那只大虎见血的缘故,才导致野兽对他也不肯放手。 这里一定有破解的法门或者有可攻略的人物,任何事都是生死皆存的,而可以选择的唯一砝码就是冷静二字! 秦沐心跳如雷,踢兽的动作也不敢放慢分毫,就怕被控制这局面的东西看出异常。 只是她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为何谢勋只单食一鱼,便可招拢全部兽类来共同御敌? 又为何他将鱼烤了再食中间隔差也有时间,却偏偏要在他们围聚一起时再来袭击。 又为什么这里的兽类在眸色异变之时还可判断敌方的攻击性? 她知道了!秦沐眼睛一亮,噙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之所以牵一发而引全身,是因为它们本就为一体,而且是睚眦必报的一个群体。 就像人的身体内府,血脉相连,经络互通,一根经络若是抽痛,浑身都会不爽利起来。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大兽小兽,都只是惹人注意的障眼法而已。 是主人为了保护那颗心脏而设置出来的不轨关卡,或许暗处就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些人。 等待适当时机给予适当结果,就像谢勋烤鱼食鱼那样,这里的主人只不过等一个共同承担罪责的时机,再给予他们降罚。 倒颇有点清道夫的意思,只不过凭什么它来掌控奖惩的限度? 秦沐冷笑,驱兽的行为倒未曾停下,谢勋身上的兽根本就驱之不尽,人也早成血人一个,活路活路应该是不大了。 而杨越的腿上挂满了小型野兽,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想要他一双腿,再不破局就真的来不及了。 秦沐踢走野兽的行为更加迅捷,实则已经暗暗从纳兽盒里唤出了参参。 “那个女人好奇怪哦,小孤。” 一声稚嫩的童声仿佛超脱底下野兽嘶吼和震耳欲聋的打斗声,在格外空灵的一处地方天真地响起。 “小单,哪里奇怪了?除了刚才兔兔咬了她的手指,她的血很香之外,没有奇怪的呀!” 似乎是另一个孩童,但是声音的音色却与刚才似乎是一般无二。 “小孤,她好像看透我想要什么了。” “小单,看透就看透呗,反正她也不是第一个进来的聪明人,等你把那个割伤经脉的男人腿给留下后,就快点放他们走!” “小孤,嗯嗯,我也觉着她有点危险,再一会会儿,我的兽兽们就可以把他的脚给咬断了!” 两个孩童虚影刹那重合,凝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只是那孩子却是眉眼带煞,凛气逼人,莫名地透着股杀气。 孤单:“有强大灵兽的气息,御敌!” 秦沐彼时已经用精神力极快地催动脚步,迅速逼近溪流延伸的那个尽头,目标是—那个高高的草坡。 秦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一大块草坪上要凿一条这么宽的却怎么也不符的小溪流,只是她现在明白了,这条应该是连接心脏的主动脉,而主动脉的尽头,必是要机。 敛煞再现,参参迈开腿也急速跟上,秦沐把刀往那草坡上狠狠一插,配以参参的幻彩真火和呲啦呲啦的雷火。 秦沐就不信这局她破不了! 只是她将敛煞插入时,迸射出的巨大的喷薄之力直接把她和参参给弹飞,身子不住地往后落。 电光石火,秦沐自来就不是个喜欢失重感的人,每次那些游乐项目都能给她带来一种吾名休矣的感慨。 这次自然也不意外,但是不过就是摔个屁股蹲儿的事,秦沐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啪唧!”参参摔到了硬邦邦的草坪上,接连滚了三个大圈才得以勉强停下来,懵懵地在身边找了一圈没发现秦沐。 参参就把目光放得长远了些,搞什么?!就它悲催地滚下来了,主子被野男人抱着还在草坡上? 不对,这野男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别以为他换了件衣服它就认不得他身上的味道了。 参参皱了皱小鼻子,迈开四条小短腿呼哧呼哧地追上草坡去。 秦沐何尝没被惊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以极快的速度搂着她的腰飞身上坡。 白霜鹿蓦然而现,喷吐着最为凛冽的寒气融入简莲生的手掌中,沉拍入地里,一击冰冻千方地,秦沐惊了,惊讶地蹙起眉。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神仙,一掌竟有如此功效?但是她还没能感慨完,身边的男人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简莲生,你没事?”秦沐这是第二次看他出血,不免有些慌乱。 慌乱的缘由是,这么厉害的妖孽都受伤了,难不成她意会错误,插错地方了? 所以他才赶来阻止,用寒冰之力阻她的两种火继续深入。 “你还用了雷火?”简莲生真的想吐血,知道她狠,却没想到这么狠。 两种顶端的至炎之物这若是没能及时阻止,这里真的就毁大半了。 也怪他,怂的在她面前不敢祭出衔音,硬生生以阿端的冰冻之力配以自身寒性去阻止,才导致现在胸膛内血气的翻滚。 “这里应是灵人的栖息地,若是你将此处毁了,虽能破局,但天下大陆千百灵人,不会放过你。” 简莲生强咽下喉口的腥甜,还是与她解释,他蓦然意识到了为什么最近老反射性地回答简五的问题,怕就是在她这儿说惯了。 他蹙了蹙眉,眉宇间闪过一丝的懊恼。 “睚眦必报我算是体会过了,不过什么是灵人?” 又蹦出个她从未接触过的新鲜词汇,秦沐的强烈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小男孩 简莲生挑了挑眉,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从气势汹汹地靠近,到后边的小心翼翼禀住呼吸。 那灵人定在附近伺机而动,或许还很想听他的回答。 他勾勾唇,把秦沐的腰松开,伸手抚了抚阿端毛绒绒的耳朵,把眉眼低垂下去。 “灵人么严格来说,是超脱人类与灵物之外的一种高智慧种族,每一个灵人自出生起都自有天赐的一种能力,自带灵物般的特性。” 秦沐皱皱眉,基因突变?真是够玄幻的。 “这个地方应是某个灵人的机体一部分所化,所以不是幻境,以我所想,此灵人的特别之处应是可控制体内之境,将人折磨斩杀。” 只是他可能没想到遇上了秦沐这个刺茬。 “这是不是有些逆天?照你这么说,我们就算把这里都捣毁,那个灵人大抵上还是没有性命之虞的?” 秦沐越来越觉着灵人这样的种族就是个bug,有一个想变什么就变什么幻境的身子,什么样的危机不能制造? “他既然敢让这里进人,就做好了被人破局的准备,定危及不了他性命的。” 简莲生这一点倒可以笃定,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阻止秦沐捣毁这里,与灵人的关系,能不交恶还是不交恶为好。 “灵人资质这么得天独厚,那么缺点在哪里?”秦沐问他,她相信灵人不可能一味地无敌,有利必然有弊。 毕竟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嘛! “繁衍困难,世上所存灵人不过数百,难于被世人所接受,况灵人身体素来生异样,生理与心理都与人有异,天赋虽然极卓越但也容易伤到人。” 简莲生的话就有两个意思,难繁殖,大抵上少一个便少一个;身体或脑子可能有病。 “那这里的灵人我觉得应该是脑子有病,毕竟这个设定应该可以归属于变态类别。” 秦沐撇了撇嘴,丝毫没在意灵人听没听见,刀都刺他肉里了,还闷在暗处不肯出来,这灵人确实心理应该不太正常。 “你脑子才有病!”一声稚嫩的童声突然跳了出来,然后一个影子在眼前虚虚实实地漂浮,逐渐凝成了一个胖胖乎乎的可爱男孩子。 这个男孩子的个子只在秦沐腰际,年岁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在这初秋时候,他竟然没有穿任何的衣物,混身上下只在腰际挂了几片大叶子。 从脸蛋到脚趾,这个孩子的皮肤都很白,白得能透出淡淡的青筋来,本来像是那些聊斋志异里传述的小鬼,但凭着一张软软呼呼的精美小脸也叫人厌恶不起来。 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能漾出水来,嘟嘟的小嘴唇殷红得像一颗浸了水的红樱桃,真的很想让人往他的脸上去掐一把。 “你这女人怎么这样无理,平白无故捅了我一刀,还骂我脑子有病,我要惩罚你!” 那男孩子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秦沐,嗔怪地嘟囔着,语气软软糯糯,丝毫听不出来威胁之意。 “先把你那些东西收回去。” 秦沐目光一直在那孩子的脸上,神态样貌确与一个普通孩子无异啊!这地方真的是他的一部分么?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他停止对厉青澜一行人的攻击,不然杨越的一双腿可就保不住了。 “凭什么!那个浓眉毛的丑八怪烤了我的两条小鱼鱼,两条啊!还全被他吃了,不能就那么算了!” 男孩子一脸痛心地伸出两根白白胖胖的小短手指,搁秦沐面前挥了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杨越呢?他不过只是划伤你的虎,你却要他一条命?你知不知道,在这个灵境里要了他一双腿无异于比取了他的命还要严重?” “你自诩是这里降惩降罚的人,却连最基本的人道都不曾有,凭什么给人降罚!现在,马上把你那烂东西给我收回去!” 秦沐厉声呵斥,低头俯视着孩童,微皱着眉,面容非常不悦。 她生一副丑容,板起脸来瞪人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威严,男童反射性地把肩膀缩了一缩,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小孤,你来,我害怕”那个孩童似乎自顾自地对空气说了一句,之后,他的身影渐渐隐约起来,躲着不想让人瞧见了。 与此同时,一个新影子初显后又马上清晰起来,秦沐一开始以为这灵人要逃,却没想到接替他出现的那个身影,竟然还是那个男孩子! 秦沐下意识地疑惑与身边的简莲生对视一眼,对方明显比她镇定许多,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这女子为什么欺负我们!”那男孩子是熟悉的眉宇,却是不一样的神态,这个叫小孤的明显比刚才那个要强硬许多。 “放了我们的人”,秦沐不与他多说,换几个小毛孩的分身来与她对峙,放人还是得给她放! “是你们不对!你们吃了小单的两条鱼鱼!可是足足两条!”男孩斩钉截铁,又伸出两根手指在秦沐面前晃了晃。 “你们要如何?有话便说,有屁便放!”坡下情况危急,众人都有所负伤,秦沐可没那闲功夫与这小屁孩玩闹。 好粗俗,小孤下意识地用小胖手捂住自己的小屁屁,半晌才记起他们灵人可从不放屁。 这模样倒是憨态可掬得很,小孤更为生气了。 “横竖我们今日都不会放过你们的,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这是我们的规矩!” 小孤嘟起嘴,童音异常地坚定,确实比刚才那个孩子要难搞许多。 杨越那里真的拖不得了!秦沐目光一变。 一团炙热的火球像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目标直指那个赤着身子的小男孩。 “哇啊啊啊,狗啊!好烫好烫,呜呜呜,孤单!救我!” 那男孩失态地蹦跳起来,用两条莲藕似的胖胳膊去拍打自己的身上。 可是本来就是灵活可动的参参本参,堂堂陆地战兽之尊,哪里那么容易能被他抓下来。 那小孩看起来是真的很怕那犬类纲目,很快便吓得眼泪鼻涕流一脸了,看上去煞是可怜。 第三百九十三章 脱险 秦沐本就暗暗嘱咐了参参不可下狠手,小惩大戒便可,这回这小孩儿恰好怕参参这样的小兽,倒真是意外之喜。 “你停不停手?”秦沐见那小孩吓得跳脚,又出言问他一遍,只要他肯放手,她便马上让参参离开他。 “不!我偏不!孤单!快出来帮我!小孤好怕啊……狗狗好烫啊!我要着火了!我要冒烟了!” 那个小男孩更加地抓耳挠腮,一副甚是焦虑的模样,他如此急得跳脚却还不肯松口,可见是个绝倔的犟性子。 秦沐微微地蹙了蹙眉,这可真难办,但是还没等她想别的法子,新的变故又发生了。 那个小男孩突然身形一个趔趄,再次稳定下来后,抬眸时秦沐敏感地感觉到他的眼睛闪出一丝陌生寒光。 然后再下一秒,原本躲躲闪闪的小男孩突然暴戾地主动迎战,伸手拽住参参的尾巴,仿佛顿时力大无穷的样子。 参参一个不察直接被耍飞了出去,每次吃了亏的参参就像被火苗子引燃的爆竹,呲地一声就要爆,这点是秦沐知道的。 不过在这时候,她也不准备拦它,因为秦沐想瞧一瞧这个叫孤单的第三种人格有什么本事,又是何种性格。 孤单的眼神很是凛利,根本不像个孩子所有,是完全超脱于纯真的成熟人格,他眸中瞧看参参的情绪,也不是刚才的受惊害怕,而是深深的厌恶与睥睨。 只是孤单的眸色随着参参的靠近又倏然一变,这一回是惊讶和惊慌。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那像狗一般模样的赤幻兽到了他跟前竟然生生地停住了脚步,离了他三丈远。 敌不动,我不动,一童一兽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后孤单是真按捺不住,从腰际那几片叶子里掏出个一个成人拳头大的小金锤子,冲过去打‘狗’! “噗”好时机!参参一口火喷了过去,正正地烧到了孤单的头发,而孤单的小金锤子却锤了个空,重重地砸到了草坪上。 唔自己把自己心窝子伤到了,好疼! 参参的喜悦都写在脸上,得意洋洋地摇了摇自己的小尾巴,小爷他就是陆地最强战兽!没人可以反驳! 阿端是最瞧不得参参一脸得意地模样,优雅地迈了迈四蹄,靠近了小男孩几分,像那日吹灭蜡烛的模样,把孤单头上的火随口给灭了。 蜡烛之争再起,参参暴躁如雷地去点孤单的头发,阿端不紧不慢地去将其悉数吹灭。 孤单的小金锤子在两只高阶灵兽之间就没能落个准过,反而每一锤子都敲得自己心肝疼。 “放过我的头发,求求了,呜呜呜,我不要他那双腿了行不行!” 小男孩儿突然双手抱着脑袋蹲下来,呜呜地哭,不停地求饶,这是哪来的两尊菩萨,连孤单都深受其害。 他斗不过求饶还不行么?! 秦沐一挑眉,试探性地问那蹲着的男孩,“你是小孤,小单,还是孤单?” 边说着边召回参参,防止它和那头大鹿一直在那边打架。 那小男孩盈挂着泪珠,小脸委屈着哭得通红,呜咽着回答:“小单。” 小单是那个一开始颇为软糯的人格,也是最接近这孩子身体的特征人格,比较好说话。 秦沐心里有了些许判断,于是也便蹲下来,与他的目光齐平。 “我不反对你惩罚那些犯错的人,但是小单你知道吗?你给予他们的惩罚已经远超过他们所犯下的错,他们罪不至此,试问你饿了,想吃树上一个果子你有错没有?” “若是你一开始便杵了个牌子让人们不能捕食你水中之鱼,他们还不听劝诫执意而行,这样的后果他们可以承担,但是进入你这里的人,皆以为这一切天生地养,你直接给他们降罚这可于理不通。” 简莲生颇有深意地看了秦沐的侧脸一眼,这般循循善诱的本事还真让人刮目相看,这张伶牙俐齿的嘴啊倒还真有几分意思。 小单被整懵了,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女人此刻温和耐心,被她这么一说,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妥了。 心里一存疑,小孤的人格就跳出来,警惕地盯着秦沐,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还有她那只狗狗。 小孤心有余悸地瞥了瞥被秦沐按在手里的参参,正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好看男人身边的那头雪白的鹿。 还好没有在瞪自己,小孤暗暗侥幸,声音又硬气起来回秦沐的话。 “我们做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评判,今日是我们认栽,你们走掉好了,对了,别再回来了。” 小孤说话总有种小孩模仿大人说话的老气横秋的感觉,与小单唯唯诺诺说的话完全不同,秦沐眼神蓦然深了深。 “大家认识一场,我知道呢你这来过不少人,有不少好东西?”秦沐笑得一脸灿烂,嘿嘿地靠近小孤。 小孤听到她的话,脸色绷了绷紧,眼神不自然地四处乱瞟。 “没有!我连衣服都没有,哪来的其他东西!”小孤直接反驳掉,腮帮子微微地鼓起。 他和小单放走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这女人竟然还不知足,还敢肖想他们的好东西,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他们有藏着好东西呢? “好东西就分享分享,你看看我也给你提了你这里设定的建议嘛!以后你就玩得更开心啦!反正你也不出这灵境,咱们都是朋友不是?” 秦沐索性在小孤面前盘腿坐了下来,眼神往他腰间的几片大绿叶子瞄了一瞄。 “谁要是你的朋友!我是不会给你的!等我玩够了我就会出去的,好东西我要自己留着!” 小孤一脸戒备地捂住那几片大绿叶子,典型的掩耳盗铃可爱小模样。 秦沐的笑意更甚,轻轻地揉了揉小孤焦焦的短头发。 小孤被摸得懵了,不由自主地听秦沐说话。 “你们灵人的处境很艰难是不是,这样,你把好东西分我一点,等你想出灵境的时候就可以来找我,我便带你吃喝带你玩,所有费用由我承担行不行?” 第三百九十四章 给点好东西 秦沐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一片黑色的夜幕里缓缓驶过来的一艘带着曙光的帆船,徐徐地驶进小孤沉寂已久的心海里。 好久不曾有人跟他说过这样多的话,虽然他知道这个女人很复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此刻真的给自己带来了这一丝丝的慰藉。 “外面像你这样的人多不多?”小孤的语气微微地有所缓和,但是还是透着浓浓的防备。 “人自然是多的,你就这么一丁点儿大,能见几个人!”秦沐觉得好笑,这种小心翼翼又傲娇的小表情,真的是太好磕了。 这男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祸水。 “我已经四十岁了!”童音里带着一股阴测测的哀怨,似乎对被小瞧了感到了些许不开心。 秦沐一噎,真实性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细细回味来竟还觉得有几分惊悚。 “灵人身体和心智生长都皆为缓慢,八十岁才视为成年,因此很容易在幼年时被人杀戮。” 简莲生的嗓音波澜不惊,可能是他的声音太过于平静,却在讲着别人的惨剧,小孤的情绪一下子就耐不住了。 “人类只会用阴谋诡计来害我们,你现在所承诺的等到骗我和小单出去后,通通都不会实现!我凭什么信你?” 小孤冷笑一声,双手抱拳,秦沐眯了眯眼,是最为典型的心理防御特征,他在迟疑和害怕! “害你我有什么好处没有,嗯?” 秦沐的语气略带俏皮,颇为好笑地反问于他。 “况且若是我们想害你,现在害不得你么?”秦沐冷不丁地再次问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小孤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女人虽然修为不是能令他畏惧的,但是辅上她的赤幻兽和那把大刀,他铁定也得吃大亏。 要是她身边那个好看的男人再横插一脚的话,那他和小单就肯定完蛋了呀! 今日是倒了什么血霉遇到了这伙人,小孤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都不太好用,可不能再让小单出来,否则肯定被这女人骗得连几片叶子都不剩。 “别紧张,我只是与你说个交易,你们灵人睚眦必报,我还不想动你惹麻烦呢!” 秦沐又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孤的肩膀,小孤却反应激烈地缩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样子。 只是他的头却微微低垂了下去,声音闷闷的,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秦沐依稀听清,分明是一句“他们不会管我”,她下意识皱眉,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这个白胖的小男孩几眼。 其实他也只是个孩子,心思虽狠,但本性不坏,倒是很投她的胃口。 “总而言之很简单,你现如今给我点好东西,等你出来需要我帮助之时我便予你伸个援手,算是个交易,你同意便实施,不同意就作废。” 秦沐既存了想结交的心思,自然是继续循循善诱,拐骗小孩子这事儿,应该是不难。 小孤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好久,看得出来在心中是不断地天人交战。 “哎呀既然你不愿意,那你救一辈子留在这灵境里当缩头乌龟好啦!不浪费时间,现在放我们走!” 秦沐说着站了起来,掖了掖下袍,一副作势要走一样,还真的转身不停留地走下草坡了。 “等等!”一声稚嫩又颤抖的童声留住了秦沐的脚步。 小孤是没有看到转过身的秦沐脸上那意味深长勾起的嘴角,可是某人却是看到了。 简莲生把目光瞥到秦沐身上,握拳虚咳一声,示意她可别太欺负小孩子了。 “你想要什么?”小孤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小胖手往大绿叶子里面掏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 秦沐心喜,快步转回,再次蹲回小孤的面前,虽面上不显,但她盯着那几片绿叶子的闪闪发亮的眼神早已落入简莲生眼中。 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她身边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低头看着她和小孤的‘大交易’。 秦沐的眼睛都快要黏在小孤的小胖手上了,看着他一样一样地从里头掏东西。 数十块消融玉牌?各种各样奇怪的武器,锤子宝剑鞭子什么都有,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黄符,甚至还有好几瓶丹药。 眼见着他还源源不断地从里边掏奇奇怪怪形状的果子,秦沐颇有些瞠目结舌,这孩子是属松鼠的嘛?这么能藏东西。 只是这么多东西,这个孩子究竟是害了多少的人?他很危险,但是她就是想让这个孩子的罪孽能少上一些。 “都给我么?”秦沐挑挑眉问他,这孩子狠归狠,犟归犟,不过还真大方,她就喜欢这样有自觉性的人! 小孤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听说外头需要一种叫银钱的东西,我和小单便一直都攒着这些,如今你若都拿去,定要保证我之后的玩乐!不然孤单不会放过你的!” 小孤又突然恶狠狠地凑近秦沐,严厉地威胁道。 “玩乐之事简单,我定保你开心!你在这灵境里待厌烦的话,便随时出来找我。” 秦沐越听越觉着这个孩子有趣,脸又是肉嘟嘟的,她轻轻地便去掐了一掐,唔软弹嫩滑。 “不过小孤给的东西虽能换些银钱,但不足够我们护你啊!你招惹过那么多人,也不免有几个聪明的出了去,万一以后在外边碰上,灵人身份暴露是小,招致性命之虞可是大事,好东西是不是该拿出来一些?” 秦沐狡黠地眨了眨眼,伸出左手的手心,四指往里招了一招。 虽然这孩子浩浩荡荡拿出这一众可换钱的东西,却没有一件是格外值钱的。 武器只是普通精制,并没有带丝毫的灵气,丹药也不过是一两品,就是消融玉牌和各式各样的符纸是值钱点,但也并不是不可得的东西。 这些敢入皇室灵境的人,哪个身上不会带些保命的东西,消融玉牌的数量不少,也就说明至少这么些人保命的家伙落在了这个男孩子的手里。 而且让她怎么相信,这么个嗜宝如命的孩子能把贵的家当给拿出来,既然下决心花本钱想护着他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起走 那么首先在自己人身上刮一刮富油不为过?让这自作聪明的孩子再把脑子的等级给升一升,也能活得更久一些。 小孤明显一愣,继而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都拿给她这么多的物什这个女人竟然还不满足。 虽然他从未涉世,但是大抵上物价什么的他通过这些误闯的人也能大致清楚。 这些东西对一个普通修士来说已经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她怎么能再说自己没把好东西给她! “这些已经是我和小单所有的最值钱东西,哪来的其他好东西!” 小孤撇过脸,蹙起小眉头,典型的不想面对秦沐的脸了。 不能再给了,任何一件都能让他和小单痛心疾首的,那可是他们的成长基金! “入不敷出,你是个赔本的买卖,我不交易。” 秦沐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又作势要走了。 只是这一回步子还没迈出去一步,袍裾就被肉乎乎的小胖手给抓住了。 “再多加一株山露寒花,总可以了?”小孤的语气带着急躁和无奈,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媳妇本都要给赔没了。 卧槽!山露寒花?秦沐一度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是那株可炼制五品归阴丹的山露寒花? 那寒花虽炼制的是五品丹,但其花的品阶实为足六品,且只生在至寒之地的峭壁之上,伴生灵兽更是那非大武师上不能对付的冰霜豹,因此根本就是极为难取的一种灵花。 可能对修武者的人来说都已经够得上是一笔价值可观的财富,更不必说对于修药师的人,这山露寒花真是令人足够欣喜的收获。 若是别物,秦沐还不会如此讶异和满意,但这山露寒花一直是她想要的,且算是意外之喜,这回只要再寻个月见草,她便可以炼制五品归阴丹,应该也可以和东叔交差去。 秦沐心情一好也就不继续压榨这个孩子了,瞧瞧他那像丢了媳妇那般痛心疾首的表情,想想也有点可怜。 “我们算交易完成了!你这回不跟我们出去么?”秦沐想是这皇室灵境四年才开启一次,怕孤单在这里会有什么变故。 既然贿赂也收了,承诺也许了,那么这个灵人就是她罩着的了,自然不想他出什么变故才好。 小孤急忙挥挥手,他现在还不出去,他答应灵山伯伯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不能言而无信。 而且他刚刚被她搜刮去了这么多的财宝,还是再多留段时间再攒一些媳妇本更为重要,出去玩的事情先不急。 最好等他出去了,这个女人已经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到时候直接带他吃香的喝辣的,那该有多好! 孤单说了他的预感,这个女人不简单,不过也是,这么一众的至宝都跟着她,她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更何况,孤单的话可从来没有错过,这条大腿他一定没抱错! “你届时先去天派南谷那寻我。” 秦沐耐心与他嘱咐,只是她不曾意识到她这话一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脸色顿时都不好看起来。 小孤的脸色像吞了口苍蝇那样难受,天派南谷?是那个酒不离手的糟老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遥想当年他叱咤灵境的模样是何等的威风,随时随处就地把修炼者们都坑进来,然后依照自己的原则无章法地考验他们。 看着他们磕头求饶,把东西双手奉上的模样可别提多么爽歪歪。 只不过是在那个悲催的四年前,遇上了那个老头,生生追了他七日把他揪了出来,啪啪啪地打了一顿的屁股。 他越犟南谷就打得越凶,那老头软硬不吃,打人又疼,完事儿了还让他辛苦攒积的‘赃物’都给上缴了。 甚至还要恶狠狠地威胁他,让他在这个地方不可以移动分毫,若是擅自随地去坑人被他发现就嚷他吃不了兜着走。 孤单都打不过那老头,当然他和小单就只能认栽了,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没想到那老头还在那入口搞了个灵器创了个小幻境。 很多修炼者看入口的灌木丛林如此险峻,就都不进来,这真的是生生地阻断了他的生意! 他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小孤突然有些后悔,想把自己的东西给要回来,不要跟这对师徒打交道了,他这算是主动进了狼窝吗? 看着小孤突然闷闷的情绪,秦沐是不知道缘由,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却被小孤躲开了。 “姐姐,小孤不喜欢被揉脑袋,小单喜欢!”突然男孩抬头,眼神柔和了不少,忽闪着大眼睛无比乖巧。 这就换了一个人格?秦沐微讶异,但是还是笑着揉了揉小单的头发。 “你们认识南谷是吗?”秦沐料想他们是认识的,不然小孤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相信师父应不会轻易与人解化不开的仇。 十有八九是件小事,既然都要是自己人,那么肯定是要和睦相处的。 小单的话不像小孤般难套,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屁股,四年前清晰的痛意还在脑子里存着,挥之不去呢! “那个老头可坏了,打屁股很疼很疼!”小单的两个很字说得格外地重,现在说起来还一脸的害怕,白皙的脸蛋上激动得升起两团红晕,看起来当真是气愤极了。 秦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原来是打屁股之仇,确实深刻! “姐姐,我不想去那里找你,我害怕那个老头” 小单看秦沐还幸灾乐祸,突然有种不好的念头,到时候两人一块儿揪着他打屁股,那岂不是完蛋了! 姐姐千万不能和那个老头一样 “姐姐保证,你去天派,南谷绝对不敢打你的屁股!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保不准他下次还得求你别揪他胡子?” 完全是哄孩子的语气,秦沐今儿个心情好,把这小鬼骗到天派再说,放师父那里危险也能少上几分。 至于他们相处得会不会融洽么,到时候处着总能好的。 “那行叭,姐姐,我会来找你玩的,你们从那个大湖里面走便是出口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天派玄群山的婚约 小单可爱地点点头,用手指点了点远处的那个黑黝黝的大湖泊,热心地为她指路。 秦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潭黑乎乎却异常平静的湖水底下,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前路的地方,总是令人发怵的。 小单一脸真诚地笑着,与他们告了别。 秦沐与简莲生并肩,本无言地朝草坡下走去,但是他突然淡淡开口了。 “你信他么?”语气平静,似乎只是极为普通的问话。 秦沐不由得转头瞥了眼他的侧脸,真是俊美无俦,好看得让人妒忌。 她本来以为简莲生那白衣黑发若出尘之姿的形象便是令人最为惊羡的模样。 却没想到那一日的红衣倨傲惊煞了月色,今日见他显身,不得不说秦沐是讶异的。 她万没想到他也会入了这皇室灵境,很明显,他是冒了别人的身份入的灵境,故发髻高束,不似他以往墨发在后。 用得是一枚青玉腾花骨簪,清雅冷峻,更衬他面色如玉,穿的是一袭深蓝色底金丝绣富贵花之袍,颜色虽浓墨重彩了些,却在他这张脸的衬映下,雅痞精神,俨然是哪家权贵的公子哥儿。 “为何不信?其一此路为小单所指,其二他们皆不希望我们留在这里,那不是出路还能是留在这里的迷宫不成?”秦沐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心里反复念叨这不过都是皮囊而已,这男人的性子阴晴不定,翻脸速度又比常人要快。 即使他们早有相识,但接触过多并不见得对她是件好事。 至于他入皇室灵境的原因,大抵也是想来这里敛一敛财,毕竟莲庄庄主的爱财名声可是人人皆知。 简莲生早知她要与厉青澜一起入灵境之事,之所以没有透露他意欲前往之事,大概率也没想着这么巧能走同一条路遇上。 或者是,简莲生是有意跟在他们后头,想在他们遇上危险时,借机来敲竹杠敲一笔? 秦沐的思绪有些乱,但不论如何,若简大庄主肯护着厉青澜一行人,这个灵境里必不会再有危险。 “你不怕是一条死路?”简莲生挑了挑眉,噙起半抹冷笑,语气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不是死路”,秦沐的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只不过也不会简单就是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怔怔地盯着简莲生,他被她看着有些不自然起来。 “有话便说”,简莲生微微蹙眉,语气冷漠却有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慌张,她又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只因简莲生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她晶晶亮的眸子,微显慌张地马上移开,耳朵竟也不知怎的开始发烫。 “既大家在灵境之内碰上,也算是有缘,不如结个伴儿同行?” 秦沐也算是有求于人,语气自然不好太强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如今小单指的又只有这一条路。 简大庄主如此学识渊博、神通广大又老奸巨猾,就算是厉清宴那批人追上来,也耐不了他们如何,这天降的救世主她怎么能放过! “人肉靶子?我可没兴趣”,简莲生轻蔑地从喉底发出一声低哼,男人的音色已低至冰谷,下一秒便抬腿大步朝坡下而去。 秦沐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她就料到,厉青澜和厉清宴的这段关系,别说宫里的人都知道,就连外面也传得沸沸扬扬。 简莲生知道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但是她之所以向他提出这个邀请,是因为她知道对简莲生来说这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同行寻宝之余只需杀退厉清宴的人,于他而言易如反掌,甚至连损失也不会有太多,但对厉青澜这些人来说,却是关乎性命的一个绝佳保障。 “简大庄主,我们可以再做个交易,护我们这些人在灵境之内性命无虞,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帮你完成。” 秦沐深吸一口气,真的债要越欠越多了,但若是迫在眉睫的性命可用欠债来代替,她不怕自己还不完,只怕自己没机会去挽回。 简莲生脚步一顿,心里却莫名觉着不爽,冷冷的目光瞥过那底下一群劫后余生的人,她愿意去护着他们,那么若有一天他陷入困境。 她会不会也来不惜一切救自己的命,报自己的恩? 他当然会答应。秦沐谁的债都不能欠,只能欠给自己,早点把厉青澜的事处理了,便早点一脚把他踢开,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那个规矩倒是有些麻烦,简莲生转身抬眸,眉心微蹙,目光里迸射两三点寒星,似乎带着些许不耐与焦虑。 秦沐心跳了一大跳,他为什么又不开心了?是不同意与他们同行的意思? “天派南谷是你何人?”他的声音凉凉,辨不出喜怒。 “前不久已拜他为师”,秦沐心想是恩是怨她这师父都已经拜得了,还能怎么样了不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师父早些年已不经意地把她给坑了,坑惨了! 十年前,天派玄群山与仙云峰有秦晋之好的约仙云峰有亲传女弟子十人,男弟子三人。 早些年四师叔南谷追仙云峰的丛云宗主闹得整个天派人尽皆知,可是最终的结果确实是仙云峰和玄群山定下婚约了。 却不是丛云宗主从了南谷大师,而是女方以嫡系弟子之婚约替了这段风流之话,也算是留了面子的婉拒。 毕竟玄群山南谷的徒弟,还不知道当时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这其实也是南谷一直不肯随便找个徒弟的原因,他自己也有点怕这段笑料又被重提呢。 但是玄群山嫡系弟子与丛云峰嫡系弟子有这么段婚约早已经是整个天派众所周知的重大事件了。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被四师叔瞧上,这可不是普通女人能有的福泽,但是对他而言,他可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麻烦事。 “怎么简庄主认识我师父?”秦沐见简莲生半晌不出声,一时间也无法判断他和南谷之间的关系是善是恶,便只能尝试性开口问他。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七人少一人 “通过东叔有过几面之缘而已”,简莲生的语气依然未有多少波澜,似乎只是据实说一件最平静不过的事情。 应该不会是结仇,不然语气不可能这般平静,秦沐暂且保留他这话的真实性,这个话题暂且揭过。 “简庄主对我说的交易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啦?”秦沐趁此机会小跑着追上去,再努力努力说服一下,成功几率还是挺大的。 “这里有外人在时唤我王权。” 他脚步一停,似乎略一思考才决定让秦沐改口。 秦沐一愣,马上意识到他借用的皇亲贵臣的身份是这个叫王权的人。 也是,在这里暴露身份确实不太妥当,毕竟这里是皇室用灵力维持的地方,自来就是玄化国皇室的所有物。 那么他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代表简莲生同意她的交易了? “多谢简多谢王公子的照拂,请多多指教。” 多了几成生机,又得了这么多好处,秦沐的心情自然是不错。 只是瞧见草坡上迎面而来的熟悉男女,厉青澜的眸色一下子有些晦暗起来。 既然姚宣是姚姿,那么姚莲生便不可能是她的侄子,秦沐出事后,那个一直护着她的黑衣人尸体和姚婶的尸体当夜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厉青澜派出去的人半天都寻不到任何线索,直到后来,他发现有人时常出入潭梧宫秦沐的住处,来人也没特意隐藏行踪。 经调查跟踪,厉青澜才得知这个所谓的秦沐的表哥,这个风姿卓约的男人竟然是那面具男人,那个莲庄的庄主简莲生。 本想与他作摊牌,告诫他皇宫不是可随意进出的地方,秦沐的住处也不能擅自乱闯。 但是那时已知灵境的消息,简莲生既如此缠着秦沐,定然是她也是让简莲生无法放下的人。 厉青澜不确定简莲生究竟知不知道秦沐是姚家女这一消息。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简莲生在意秦沐。 之前曾与戴面具的简庄主见过面,几次接触下来给他的感受都是冷心冷情,没有多余的情绪。 双方都知道对方在找六芒戒,只是用的方式不同,互相也没有什么干涉。 厉青澜在富贵村隐姓埋名一事也曾恳求莲庄的人当作不知,因此送出去几瓶上好的伤药和几瓶丹药,之后便再没有交集。 所以当时在秦沐家见到未戴面具的简莲生,厉青澜并不能认出。 但是如今,对方的身份他们都心知肚明,简莲生在灵境内的出现更加做实了厉青澜心中的笃定。 但是真瞧见男女站在一起时,他心里微微漾出的那一丝丝后悔是怎么回事,厉青澜不知,也不愿意去细想,选择皆是自己所做,再如何也容不得后悔。 “大殿下,这是王权王公子”,秦沐心中略有些忐忑,毕竟厉青澜是知道曾经简莲生住过她家,甚至是她的表哥! 但是她又觉着厉青澜是个聪明人,应该至少不会当面拆穿她的话,待会儿再找个时间与他说明。 果然厉青澜的眼神微微讶异了几分,也算是特地做给秦沐看的。 随后温和一笑,笑意却浅得只在眼底,他缓缓地伸出手,只说了几个字。 “久仰大名,王公子。” 这一回简莲生的态度倒没有在富贵村那般冷漠,他也伸手将厉青澜的手握住。 秦沐是觉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但细细一想,这两人在富贵村无端地发生过一些矛盾,现在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算奇怪。 她轻轻叹了口气,光想着应敌破局的危机,怎么没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真是失策。 “殿殿下,谢勋好像”何间颤抖的声音传来,厉青澜顿时变了脸色,去察看谢勋的情况。 刚才他们一众人在应付那数之不清的野兽,等他发现秦沐不见了时,又一直担心着她的下落,所以等兽潮退去他第一时间就去寻她下落,刚刚才回来,还来不及看看众人情况。 谢勋的情况很是糟糕惊悚,刚才他满身爬满了野兽,只能瞧见个兽人在无助地乱动,这回兽潮退去。 他浑身上下皆是被兽的利齿要过的血肉,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剥走了一张人皮,每个伤口汩汩地在涌着鲜血,谢勋则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已经是混身抽搐,进气多出气少了。 厉青澜是药师,对伤病也颇有了解,这样的人已然救不回来,为了减少谢勋的苦痛,他将一粒褐色丹药塞入他口中,很快谢勋就没气了。 厉青澜半晌没有再说话,而是和何间亲自抬着谢勋血肉模糊的尸体,去灌木丛的出口那儿挖土去埋葬。 秦沐则帮杨越处理好腿伤便和一众人席地而坐,等候厉青澜和何间回来之后启程。 “你是王权,是那个供奉皇室大米的王家?”那个久不曾说话的男人一反常态地挑起了这一群人的话题。 秦沐不着痕迹地朝他望了一眼,这个人在一开始的六人行中就处于一个不发言、不站队的位置。 是到后来谢勋与她起了争执才开始说第一句话,说的还是站谢勋那头的话。 后来与谢勋一同离开,照小孤的话来说,谢勋捕那黑鱼是有两条,谢勋在捕鱼之处将其烤制,并食用一条。 若她刚才没有留意错的话,刚才撕咬的野兽并未朝他穷追不舍,杨越只划伤了兽类尚且都被穷追不止。 这足以说明这个男人并未服用一丝一毫的鱼肉,这两人寸步不离在一起,谢勋做了的那些事他却一点没做。 不是站在谢勋的观点上么?那又为何听了她的话一点都没碰禁制呢?这男人的心思暂且不论,行为上绝对是有些猫腻的。 此时的问话不知有何意,秦沐倒希望简莲生能谨言慎行些,万不要在这些不熟悉的人身上露了马脚。 但是接触久了,秦沐似乎忘记了简莲生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关的人与事,他自来不愿意多搭理。 那个男人颇为友善的问话,简莲生并没有去回答他。 第三百九十八章 王权公子 “你这人怎的毫无礼貌,金时与你说话都不搭理!” 杨越刚脱离虎口,自然对身份不明之人有所防备,一看这新来的人长了副好相貌,却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他就莫名地有些生气。 “我一定得回他话么?”简莲生蹙眉,很是不喜这个来强出头的人,已经为他的莽撞和无脑付出过代价还不知收敛。 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 “大家和气生财!遇上就是缘分,有难时也可以互相帮助一把,岂不是美哉!” 络腮胡子爽朗地大笑几声,及时打破二人的尴尬局面,也有效防止待会儿可能会有的争吵。 看得出来,秦姑娘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王权公子有些小心谨慎,刚才与他不小心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这个和事佬他来当比较合适。 金时拉了拉杨越的袖子,似乎是很大度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与那位王权公子计较。 简莲生本就不愿意与此等人打交道,两人算是偃旗息鼓,秦沐却对那个叫金时的男人更为好奇。 这个皮肤黝黑的矮小男人看起来并不年轻,体格也并不健壮,甚至寡言少语,透着一种阴沉沉的气质。 那么是怎么被厉青澜选上追随左右的呢? “金时公子也在潭梧宫做事么?”秦沐笑了笑,把眼神放到那个矮小男人身上,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秦姑娘有所不知,金时是国师府的弟子,擅长破阵画符,极为厉害,此回可是特地被委派来护着大殿下的。” 金时笑着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杨越插了进来,语气里也都是钦佩之意。 秦沐倒是没想到金时竟然是那玄化国陈鸣的人,怪不得这么不简单,能在几个微末之举中就可以挑拨关系,明哲保身,或者甚至谢勋之举是他噱的也说不准。 她暂时还不能判断这个金时是什么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应该不简单。 说话之间,两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出现并走近了简莲生。 其中一个秦沐认得,是嘱咐好了要好好照理度生堂的简五,还有一个翩翩少年郎,模样倒很是俊美,但是也陌生。 不过看上去应该也是简莲生的人,顶替前来的王家的一行三人现在瞧来也是齐了。 “小隐,小五。” 简莲生张嘴启齿,简洁明了,算是向众人在做介绍。 秦沐抬头看向两人,两人也在瞧望着她,皆是笑嘻嘻的。 简五算是旧友,与她亲切些自是正常,可是这个叫小隐的年轻男人与她素未谋面,怎么也盯着她熟稔地笑。 秦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殊不知这陆隐认识她的时间甚至比简五还早,于他而言,秦沐是太子的人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自然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假装疏离之事。 不过既然这个小隐如此和善,秦沐自然也回敬了笑意颔首。 简莲生的人一来,气氛才逐渐融洽起来,简五虽然个头大但为人热情义气,那个小隐人又聪慧,三言两语之间风趣诙谐,又极为掌握分寸。 两队人马才逐渐地和谐,厉青澜与何间归来,众人开始商议出路的事情。 秦沐将小单指的路与一众人说清楚明白,路是出路,只是其中的困难险阻怕也不少。 当然若按照灌木丛原路返回去也是一法子,虽然虽灌木丛已被烈火烧毁,不再复迷失之险。 但是那里真路假路也皆是灰烬一片,更加不能辨别出方向,很有可能永远被困在那片一模一样的小幻境里。 “依你看,我们行哪条路为好?”秦沐首先问的是厉青澜的意见,因为他底下那群人皆心意不合,除了他这个大殿下,怕是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 秦沐可不希望出现第二个谢勋。 厉青澜凝重地回看了秦沐一眼,这个选择十分关键,他倒是更想让秦沐做选择。 毕竟那群兽潮不会无缘无故消退,一定是秦沐和那个男人解决的危机。 这不也正说明,他一切的选择正顺利地朝他预想的在发展,是件好事。 “只能行湖中之路。” 厉青澜还没出声,简莲生就蓦然站直,冷着脸不耐烦地出声。 而后便直接迈腿,朝得正是那大湖的方向。 简五的脸色无比尴尬,一会儿看看简莲生的背影,一会儿又看看一脸震惊的秦沐,最终还是三步一回头地朝自家主子追了上去。 “既如此,我们便也与王公子一起行湖中之路!” 厉青澜对于简莲生的我行我素的恣意也出乎意料地一愣。 没想到无论是姚莲生还是王权,他依然还是那副莲庄庄主倨傲的姿态,不管不顾其他人的眼光,这样的男人,似乎从不惧怕着什么。 他的能力与本事,也足以让人忌惮和惊羡。 既然是厉青澜做的决定,大家虽对那王权颇有些微词,但是还是共同往那大湖出发了。 湖面不似普通白天阳光之下那种清澈的湖面,而是恰如深崖峭壁里不见光日那般寒气逼人,深邃黝黑,平静得像是一面能吸人魂魄的镜子。 莫名透出几分诡异出来,使人单看着湖面都心生惧意。 “秦姑娘,你可确定那指路之人说的出口在此之下?不会是故意欺骗。” 络腮胡子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若是在被人坑了的情况下送了命,想想也是不值当的,因此他这一问倒也能让人谅解。 “我不排除是否还有其他出口,若你们能寻,便留下来寻了便是。” 秦沐的脑子一团乱,既要担忧着后边的追兵,又得思虑着这些曾尚未接触的人会不会暗里使绊子,还得兼顾着两位有身份的雇主的情绪。 因此语气是不快了些,等她把这些人情债都给还清了,这些复杂的人与事她便一概都不管。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要保下他们一众人的命,在这个陌生、情势又错综复杂的灵境里并不容易。 秦沐望着黑黢黢的湖,莫名想到火灵幻境的那处凉池,战生那句‘暖境之凉池,多为异池’是她学到的一个道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下湖 因此同理可证,青天白日之黑湖,多为异湖。 这底下是有出口不会假,但是必定没那么好寻。 “屏气可行?”简莲生单单只转身问了秦沐一人,语气条顺,断没有刚才与其他人的冷淡峻漠。 众人心里皆微微诧异,只是心思皆不同,厉青澜那票人是觉着这秦沐和王权可能之前就熟识,竟公然眉来眼去给大殿下戴绿帽子。 而陆隐与简五是拒绝这波塞到嘴里的狗粮的,太子堕落了!前一秒还不爽秦姑娘先问的大殿下,所以才赌气先行。 没想到后一个瞬间直接搁湖边巴巴地等着他们赶上来,只问她一句“屏气可行?” 秦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在脑海里细细地思索,对简莲生说了句“稍等”。 “万般陈聚,凝器于田,指点天突之穴,屏腹中之气……” 秦沐低声轻语,似是故意没让人倾听灵诀内容,她现在也算是天派之人,用一用泊宁君的屏气诀应该是可以的? 只是她身边的某人又岂能不熟悉她口中念念有词的调调,这女人竟然用过一次便能记住,不过也算是她的正常发挥,那次他本就没想着避讳于她。 简莲生顶多只算得上是惊喜,但是在陆隐心里这可是惊悚了,他虽为天派外门弟子,但基础法诀也是知道几个。 秦姑娘这点穴架势和灵诀,分明就是天派独有的屏气诀,天派之诀向来不传外人,这诀肯定是太子教的! 妈耶,这秦姑娘的大腿他可要抱一抱紧,这连灵诀都教了,太子可不是会吃亏的主,这姑娘最后肯定是简家的。 “点了此穴道便不惧水中无气,大家可放心下水。” 秦沐见试验成功,给每人都点上一点,便连简莲生与陆隐两个也不例外。 毕竟战生的身份她还不知,简莲生可不会天派的屏气诀,陆隐是有隐隐觉着太子现在就是在追妻道路上作死。 但是人当事人都乐在其中,他再怎么通透又有什么用。 “秦沐,你何时学会的这一方法?此回幸得有你”,厉青澜微微一笑,由衷地没料到秦沐竟然还有这本事。 她总是能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每次有她,也总能化险为夷,格外安心。 简莲生蹙眉,冷眼瞥了相对的两人一眼,脸色颇有些不大好看,他倒是不知这玄化国大殿下,竟是如此聒噪之人。 若不是不能暴露身份,他倒是想问厉青澜一句:本宫教的,你敢学么? “是一位友人偶然所教罢了,水下情况危险,万事当心。” 秦沐想起那人那颗鲜艳的朱砂痣,那声杀伤力巨大的“尔敢”还盘旋在脑子里。 话说若她真去天派拜了南谷为师,那岂不是和那个冷冰冰的泊宁君成了师兄妹?纵然那师兄天资卓越、举世无双,但是想想还是挺心惊胆颤的。 “自然,秦沐也要小心,必要时先保住自己,务必不要受伤,嗯?” 厉青澜也悉心嘱托,刚才兽潮那一阵危机时,他瞧着瘦小的秦沐一次次置身于危险之下,心中便隐隐有了后悔之意。 纵然结果如何,他还是不希望她会在自己面前受伤。 秦沐微微颔首,道理她自然都懂,但是形势如何还得下水再做判断,现在只是厉青澜好心嘱托,她只能点头应承罢了。 只是在某个男人眼里,这分明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他的呼吸因为心中无端的恼怒而略微有些急促。 “走!”生气了便要让她知道生气了,简莲生可不是那般能忍气吞声的主,直接一把拉过秦沐的胳膊往湖里跳。 秦沐正哼哼唧唧应对厉青澜的嘱托,胳膊直接被人拽走自然是猝不及防,再一个踉跄蒙头进了湖里更是懵。 好在早已点了穴道,没有呛到丝毫的水,湖里很深,湖水也透着一股子深秋的凉意。 秦沐安定下受惊的心刚想看一看是谁这么不着调,急匆匆地把自己拖下水。 一看那张蹙着眉黑着脸的俊美面容,本就说不出半个字的她硬生生把抱怨又给吞回了肚子里。 她猜想是,他们磨磨叽叽又惹这位简大庄主不愉快了呗! 见秦沐和简莲生率先入了湖里,岸上的那几人也急忙抓紧速度相继跳入水中。 黝黑的湖面又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像从未有人跳入过湖里一般。 “小孤,你为什么要我告诉姐姐这条路啊?明明我们可以直接把他们放出去的呀!” 小单很是不解,明明小孤都把那么多宝物送给姐姐要她以后罩着他们,但是为什么小孤又要让姐姐她们一行人往那危险重重的黑湖里边走。 要知道那里可是通往灵境各处凶险之地的枢纽啊!若是姐姐出事了,他们也亏大了呀! “你是不是蠢!”小孤下意识地往小单头上就是一个暴栗,但是锤了个空才讪讪地收回手。 他忘记了他们两个魂若是同时出现便凝不出实体,自然也打不到对方。 但是打不到归打不到,不聪明的小孩子还是需要教训的,小孤自然是继续和他说。 “如果那个女人连灵境之内的东西都打不过的话,你凭什么觉得她能在外边护住我们?!我这是在考验她你懂不懂!” 小孤的声音很大,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把小单吓得一颤。 “可是可是那个哥哥很厉害呀,他肯定能护住我们的~”小单防止小孤再打他的头,是抱着自己的头说话的。 “拿我们东西的,是那个男人么?他又没说会帮那女人保护我们!你个傻啦唧的,要是没有我你怎么办!!!” 小孤对那清冷如霜的男人可没什么好感,单凭他即刻可以瞧出他身份,用那冰棱击晕他的野兽等种种行为来看。 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个一般人,他最不喜欢跟那些又厉害又聪明懂得多但是脾气差的人接触了。 因为像那种人如果存了心思阴你,可是避无可避来着,但是像那个女人那样的话,讲真他还真的蛮喜欢的。 但是前提是,她要能有命活着出这个灵境。 第四百章 兵分四路 湖水浸润衣裳,皮肤透着冰凉,席卷于身皆是一股刺骨的寒意,待水中待上片刻之余后才得以微微适应湖水之温。 身旁细流暗涌,秦沐一开始以为是交缠的水草或者是身躯滑动时拨开的流水之力,但是定睛一瞧却几乎要惊出一身汗来。 这个动静哪里是想象中的那些东西,分明是谢勋捕猎的那些怪异黑鱼。 众人都得知这些鱼可能会招致来什么祸患,也没有人作死地再敢去触碰,秦沐也微微能放下些心。 水下光线不足,人影只能瞧见个模糊,简莲生拉着秦沐先下的水,后面那批人再一起入,因此两处位置还有些距离。 秦沐打了打手势,示意先去和厉青澜他们会合再寻出路。 哪知才游出去一个位身,小腿就被拽住,然后整个人因水的浮力缓慢地往后仰。 秦沐一惊,却没有转圜的余地,身子在水里本就难以控制,她就像一只被装了拉绳的小乌龟,慢悠悠地被拉回牵绳的主人手里。 简莲生把急不可耐要跑的女人先给拽了回来,单臂揽在怀里,秦沐的脑袋一下撞到了他硬硬的胸膛上,有些懵圈。 任何人的行为言语在秦沐看来都是有迹可循,唯独这男人,她始终是不太想的明白他在想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秦沐用眼神询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但简莲生压根就没低头看她一眼,绷着张脸,带着她急速在水中行进。 她用手去掰他放在自己腰际的胳膊,一下两下竟然都没掰动,反而是锢得更紧,秦沐竟还能感受到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在一刻刻收紧。 大有种秦沐再敢挣脱就把她的腰给勒断之威胁,秦沐心噗嗤跳得厉害,还是暂且安分一点,这尊神仙可一向来都不好惹。 一冷静下来,秦沐才逐渐感知到简莲生带她在这湖中游动之线路不是杂乱无章,再定睛细瞧,擦身而过一些地方,竟布着密密麻麻的暗流。 那些湖里的暗流黑兮兮的,有规律地打着旋儿,像深不可探的黑洞似的,保不准会转出来什么东西,若是人离得近了些,便隐约可感觉到一股吸力。 这些暗流甚是危险,秦沐知道为何简莲生阻止她贸然游出去,许是早发现这异常,两人无法开口沟通,他如此的行为倒也能解释得通。 只是不是江湖素来传闻莲庄庄主不近女色之讯么?简莲生冷漠归冷漠,对男女之防也没描述得那般夸张啊! 不过瞬息之间,简莲生几个错位游避,他们就离厉青澜一行人距离很近了。 水下不能张嘴说话,秦沐只得一个劲地与厉青澜打手势沟通,让他们在找寻出口时注意暗流。 大家都是聪明人,朝秦沐手指的方向细细一瞧,都瞧见了这湖里反常出现的那一个个暗流划出的黑黝黝的洞,心里都一阵后怕,好在刚才也没人乱闯。 既然危机已现,众人现在的任务就是仔细避让这些暗流,找寻这里的出口。 简五陆隐主动往简莲生身边靠过来,以他们这些人为中心点,整个大湖分东南西北四大块,自然还是得分头找寻,才能省时省力。 这四块的划人阵容的分配也是大有文章,他们连简莲生在内共计九人,四个方位搜寻为二至三人一组较为妥当。 那杨越直接勾了勾金时的肩膀,指了指南面后游开。 简五正欲高兴地随了自家主子,却被陆隐一把拽住拖走,陆隐路过那络腮胡子时友善一笑,然后顺势把这人也给拉走了。 一行三人游往了西面,秦沐连出言阻止都来不及。 这下的场面很是尴尬,何间、厉青澜、简莲生与自己,秦沐那一瞬间有点想哭。 何间断然是要跟厉青澜的,毕竟一来他是潭梧宫大殿下的贴身侍卫,总不能去跟简莲生! 二来让简莲生跟谁组cp秦沐觉得都不靠谱,保不准待会儿出危险,他就搁那儿冷眼看着。 况且连厉青澜那样好脾气的人都有被他气到过的先例,此等祸害也就她能暂且忍上一忍。 只是她还真的挺想和厉青澜二人同行,至少气氛没那么低沉不是。 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瞬,然后秦沐的左手手腕被人轻轻握住,秦沐诧异地瞧着厉青澜。 水下虽不能说话,但是他的目光所示,是要秦沐跟他走。 或者简莲生那么强大,是不是一个人寻路也可以呢?秦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选择。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即使面对他如墨般黑的冷脸,还是颇为胆大地指了指他,比划出一根手指,再指了指厉青澜连同自己的三人,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料想他已经清楚明了,秦沐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简莲生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厉青澜抓着秦沐还未放开的手,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这个小白脸就真的这么让她心疼么?非得她亲自保着护着? 简莲生朝他们倾身游过去,离她近了,只拧着眉一刻不停地看着她,并没有做多余表情与动作。 他的眸若寒星,饱含着星星点点的光,纤长的睫毛随水流轻微滑动,双唇紧紧抿着,本是防止被呛到水,只是此刻瞧来倒有几分委屈。 在秦沐看来,简莲生此刻就很像他那只楚楚可怜的漂亮大鹿。 你知道它凶归凶,但是当它趴在你脚边用它美丽的大鹿角轻轻蹭你的时候,你又会觉得跟它置气干嘛,它放低姿态也很是可怜。 在这未知的湖底,一个人去探寻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换位思考一下,就算她再有依仗再如何强大,也不敢不要同伴而选择只身一人前去的,未知的危险还是足够能让强者覆灭。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至少有足够的心思分散观察周围。 罢了罢了!谁出事都不是一件好事,她便担下这个与他前去的位置! 反正湖里说不了话,他生气她不看他的脸就是。 至于大殿下,本想着若在他身边,还可以兼顾保他,毕竟这里对一个药师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但是转念一想,这湖里虽然漆黑但面积不大。 第四百零一章 干啥啥不行 他们的人出了什么事总会有些动静,到时候再赶来应来得及,况且何间的修为不低,应该也能抵挡一阵。 完全思考好了,秦沐扭头便用另一只手拂开了厉青澜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与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便是,大家都不会出事。 她往简莲生身边游了游,很明显秦沐与简莲生一组,见她主动靠过来,简莲生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往湖的北边游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逐渐融入湖水的黑沉里,厉青澜才收回目光,只是何间觉察到自家殿下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听闻王家家主是三品粮官,只是恰好挨到了这皇室权贵的边,所以才得以分配到三个名额,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有颇为富裕这一特点。 这王权公子倒才貌出众,但从未听闻与秦沐姑娘有何接触啊,怎么这一出现便夺去人目光,在他看来,光是身份,就与他家殿下是天壤之别,秦姑娘一定是殿下的! 何间心中一个劲给自家主子加油打气,但是只有厉青澜知道,那个男人的高度是他难以企及,若是要赢得秦沐,须想些其他法子。 厉青澜苦笑漾上了嘴角,只是现如今,他连自己的命,都得靠那个男人来保 游得愈深,湖水就愈凉,秦沐算是垂涎上了手长脚长的好处,简莲生长臂只轻轻一拨就能游出去好远,可是自己这副身子非得使劲扑腾才勉强追得上他的行进速度。 游泳本就是件极耗体力的事,纵然不需要有屏气之虑,但长时间处于极速游泳之下,秦沐也快累得半死。 干啥啥都比不上人家的无力感又涌上来了,跑步跑不过泊宁君,游泳还游不过简莲生,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头骡子在被主人遛着。 秦沐真的打心眼里觉得,简莲生这种无敌的状态一个人搜寻根本就是绰绰有余,他能可怜个啥?怕是鱼都没有游得过他。 就算不把她当女人看,好歹也得顾念顾念她的修为是否追赶得上他? 饶是她用精神力催动着追赶,还是觉着四肢酸痛,手脚无力,他既然铁了心没打算等她,刚才摆出那副‘我一人不行’的姿态给谁看! 秦沐气结,又不能开口说话,撑到强弩之末的时候,索性看着他的背影就不追了,爱游得多快就多快去。 简莲生感官灵敏,觉察到身后没动静了,还有些疑惑,只是转身瞧见秦沐慢吞吞地在后边拨拉着湖水。 她的动作缓慢得像只乌龟,显然是一副不想追上他的态度,又是一副气鼓鼓的疲惫之态。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平日里他身边随侍的都是些精力旺盛的男人,男人不能说不行,他也一直用严苛的态度去要求他们。 简莲生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懊悔,下意识地就朝她游拢过去,只是还未伸手触碰到她,意外发生了! 一个暗流聚成的漩涡竟凭空出现在她的后方,他亲眼瞧着更为诡异的是,那漩涡竟然以比秦沐快的速度在追赶着她。 不好!这里的暗流不是固定的位置,会随机移动,或小到令人忽视,或大到把人吞噬。 简莲生眼神一凛,抿紧了唇,一面用精神力催动游行速度,一面又迅速凝出极寒的气雾来。 气雾遇水成冰,像一条飞窜出去的剑鱼,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冰棱。 秦沐先是被他突然转身而变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但她很快便觉察到定然有什么不对劲,便马上快频率地游动起来。 看他竟生生在这湖水之中凝出一条冰柱时,才抽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被冰结了一大片,那一大片冰的形状,无疑就是个巨大的漩涡。 秦沐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往他那里游,她总觉得这个漩涡没那么简单。 两人的直线距离在不停地缩短,就当二人距离不过两米之时。 “嘭!”冰凌碎裂得完全,分崩离析地融入湖水里,那个漩涡重新盈满了活水,并且以比刚才快千百倍的速度迅速朝秦沐的方向逼近。 与此同时,简莲生的一口鲜血染红了他面前的一小块水域,秦沐满鼻子满眼都是浓浓的血腥气,但是纵然她浑身的气力都真的超负荷消耗殆尽,她也不敢停。 她知道若是她触碰不着他,可能他们就会被这个漩涡送到截然不同的两处地去,简莲生这一口血定是伤了根本,他们不能在此时分开。 漩涡强大的吸力将秦沐和简莲生皆吞噬卷入进去后,秦沐却反而是放松了下来,这种松懈是入这个灵境以来从未有过的。 掌心里的充实让她已然无所畏惧,千钧一发之际,她做到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至少双方都明了,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身边还能有个人。 “莫怕,无碍。” 漩涡里这种翻江倒海的眩晕感秦沐倒是不陌生,她也是不懂为什么这种传送的东西都搞在湖底,还偏偏都是搅得人五脏六腑都翻滚的漩涡! 秦沐怕晕,索性闭着眼忍着这把脑子转得七荤八素的眩晕感。 但是晕糊之中似乎又听到简莲生的声音,简短有力却低沉好听。 秦沐下意识皱了皱眉,且不说他们是在湖里,根本不可能张嘴说话,就算可以开口,简莲生那个性子能说出这么温暖安抚人的话来? 许是这漩涡把脑子都给转晕了,竟自己凭空臆想触这种话来给自己安慰,这和做春梦有什么差别,秦沐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乱了一乱。 她把手心里的那只手抓了抓紧,等待着这种令人窒息的晕眩结束。 只是后来,秦沐觉着还是在那个湖里的漩涡里待着,许是要比出来好。 且不说两人是被硬生生摔出来的,浑身湿透被摔到厚厚的冰面上未免也太过分了! 秦沐怀疑这样的设定真的不是给那些非人类的嘛,水里出来混身湿漉漉就直接入严冬,是个人都得生病? 秦沐浑身酸痛地从冰面上爬起来,确定脚下的冰面还算结实后,目光就下意识地去搜寻简莲生。 第四百零二章 色,食之性也 明明刚才被丢出来之前,他的手还握在自己手里的 秦沐有些着急,环视了周围一圈的环境,近处是一块湖面大小的坚冰,再远些的地方却竟然是凹凸不平的几个雪山坡。 大小的雪山坡延伸开去竟是远远一处巍峨的雪山山脉,便连石头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白雪,一点其他颜色都看不见。 要不怎么说这地方诡异,哪有在结冰的湖边上就是平地一座雪山的!这种地理环境还真是秦沐从未见过的。 “简莲生!简莲生”秦沐四处都没瞧见他的身影,也无人应答,莫不是他未和自己落入同一处地方? 光秃秃的冰面上只有一望无际的寒气,蔓延到天南地北,不知道消尽在何处。 目光所至,心即所视。 秦沐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都在咯咯地战栗,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肌肤上似乎快要结成一层薄冰。 呼出的热气也迅速地在空气中朦胧成一片,天寒地冻,孤苦伶仃。 秦沐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衫,还好刚才入睡之前将包裹里的东西转移到了师父给的腰袋里。 那腰袋防火防水,衣衫自当是完好无损,干燥洁净。 确定四下无人,秦沐将一套男装取出,快速褪下衣衫,连最贴身的一层也剥了个干净。 她换衣匆忙,又心神紧张,因此手忙脚乱地把外衫套上之时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是否有什么动静。 洋洋洒洒的湖面皆为雪白,只能望去平面上没有什么遮拦物,秦沐哪里能想到不远处就有个冰面的大窟窿眼。 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紧紧地扒着窟窿口的冰面,略一用力。 “哗啦啦啦”,滴滴答答的落水声,男人全身湿透,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 鬓角额发,眉眼鼻唇,皆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像是一只遇难的天鹅,虽耷拉着美丽的毛发,是令人心颤的惊艳。 秦沐听到动静慌张地转身,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她那还没来得及套上的外衣就愣愣地握在了手心里。 而后,秦沐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惊慌,却依然略带着欣喜地与他的方向小跑而去。 没有出事便是最好的事!她可陪不了莲庄一个庄主大人! “你没事?”刚才湖里那漾开的那口鲜血可是骇人,再瞧看他现在这惨白的脸色和泛白泛紫的唇色。 虽不知道他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刚才的伤势,总之简莲生的情况应该不太乐观才对。 “无碍”,简莲生轻咳一声,将喉中的腥甜强压下去,是他小瞧那湖里的漩涡,这才遭到了活水化冰的反噬。 不过确实也对他没有什么大碍,月圆之夜的苦痛要比这些伤势难熬上千百倍。 他的目光移至秦沐手上身上,看到她露出的半截莲藕般的白嫩胳膊时,不由得蹙起眉来。 朝她走近几步,伸手拿过她的外衣,扬臂将外衣甩至绕她背后一周,单手捏握住衣襟口,卡在她的锁骨前。 外衣便这样披在了秦沐肩头,而且衣襟口子被他握着,秦沐也动不得半分。 “不冷?”问话的语气虽轻缓,但是音色却是无比地沙哑。 秦沐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是不是在说反话呢?暗讽他浑身湿透,而她有衣服不穿。 但是第二个想法又觉得他的行为有点古怪,更加做实了莲庄庄主不近女色是个虚假传闻。 或者是渐渐熟了,他没把她当女人看?下属处成兄弟也是他会做的事,毕竟自己这副尊容,肯定是不能被当成个成熟女人看! 秦沐抿了抿唇,自己扯住衣襟的下端,微微一挣,后退了几步,再把自己的胳膊套进袖子里,严严实实地裹好。 谁说她不冷!秦沐低声地念念有词,再一抬眸,又被惊吓得不由自主心儿一颤。 当机立断马上转身,非礼勿视。 果然男人与女人不同,怎么就能没脸没皮地当人面脱起衣服来! 秦沐一脸懊悔地用手抚额,为什么自己要和他一道寻出口!为什么刚才不转身转得早一些! 胸肌,腹肌秦沐暗暗“啧”了一声,古人云:色,食之性也,诚不欺我。 脑子里挥之不去也就罢了,面上一定不能给简莲生看出来,那个人精得跟狐狸一样,秦沐,得冷静! “此处的冰并不结实,我们不如往前方的冰凌悬峭处看看。” 身后传来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没有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应是换好了,秦沐心想。 便下意识转身跟他回答一个‘好’字。 “噌”,秦沐觉得如果脸发红发烫能出声的话,她现在肯定像放鞭炮似的噌地一声给炸了。 衣衫没穿好他说什么话!秦沐卑微地把身子又默默地转了回去,这下完了,脑子里是根深蒂固了。 秦沐算是知道了电视荧屏里和现实生活里画面的不同冲击感,她跺了跺脚,还是先一步逃离战场为好。 简莲生始终没瞧见秦沐的正脸,自然不知道她那破天荒红得像虾子般的脸。 只是瞧见她步履匆匆地率先上岸去,便也急忙合好内外两衫,跟在她的后头。 “这里的冰雪之境从未在皇室灵境的探寻册中出现过。” 秦沐为了不去想那种事情,只能让别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那么当下的处境自然是最为重要。 她入灵境之前,将曾经灵境出来的人整理成册的灵境信息反复瞧过,确定不曾有记载这么一处严寒之地,也没有这样匪夷所思、拔地而起的大雪山。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无人闯入过或者进来的人都死在这里。” 简莲生极为自然地接上她的话,正是秦沐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走我身边。” 他淡淡地发话,语气里丝毫听不出什么对未知的畏惧来。 上雪山的小路其实很宽,四面也没有半个人烟,秦沐知道他恐刚才两人距离过远的意外再次发生,故有此要求,因此也并未反对。 两人同时应敌确实比单人前行好。 第四百零三章 雪山凝熊 秦沐的高度只在他肩膀出头的位置,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虽然无话,却也是难得的和谐。 秦沐的注意力一直是放在周围沉寂的雪景上的,越往上边走,就出现愈来愈多的矮松矮树,高度都不是很高,没有遮天蔽日之感,只有冬日的寒冷肃杀之态。 结冰的湖面上原本只是干冷,但是自走入这雪山里,就开始窸窸窣窣地飘起了雪花,落入肩头即融,更带来些冷寒之气。 越往上走,空气越是肃杀,峰高云自扰,雾重絮飘繁,前路也越来越不清晰,几乎快要到人体极限。 “你还能往上走么?”他突然驻足,问她。 秦沐彼时虽然已冻得瑟瑟发抖,但见他神色竟与平常无异,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 他是太能忍,还是就是个不怕冷的神仙?再怎么样,拖后腿的事情她还是不能做的,就算此刻不上雪山,再在这里耗着,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除非现在有能让她取暖的东西,秦沐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火!她怎么没想到用火来取个暖。 简莲生是瞧见过她炼药的,因此雷火在他面前显露也并无大碍。 秦沐边想着边走,速度自然是慢了些,差了简莲生几步之距,他狐疑地转头,见她专心致志地捣鼓自己的手。 “你在做什么?”简莲生驻足,问她。 “生火,但是为何雷火出不来”,秦沐紧紧地蹙着眉,看着手心里那一团恹恹的闪着累丝的小火,没一会儿就连雷丝都咔咔咔地消失了。 秦沐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张开的手心,不懂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 突然一只大手覆到了她眼前张开的手心上,轻轻握住,带着微微的暖意,指骨纤长,白皙手背上历历可数的青筋彰显着男子之气。 分明就是一只男人好看的大手,惊悚!秦沐的瞳孔当真微震了数秒,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简莲生,他在干什么! 但是等秦沐反应过来,他的手早就不急不缓地收了回去。 “主子的手都这般没有温度,它怎能燃起来,况且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雪山之境,万千种火可能都不能存于这里。” 简莲生似轻描淡写地解释了雷火燃不起来的原因,原来他握住自己的手,只是为了感知温度。 秦沐深吸一口气,美色误人不要紧,自己不被他误了就可以,不知道天派这个诀那个法这么多,有没有什么清心诀。 等这皇室灵境出去了,度生堂的生意步上正轨,这等美色祸患还是离得远一些。 “平日里要多吃些,生得白胖才瞧着喜人”,简莲生转身的同时,一抹笑意不自觉浮上嘴角,敛尽雪色般的惊煞,只是秦沐未曾瞧见。 此话何意?!秦沐抽了抽嘴角,她这副身子是太瘦弱了些,但是这不是还在发育呢嘛! 简莲生莫不是喜欢下属都白白胖胖、又高又壮,像简五那样的?看来他是真把她当属下看了啊! 秦沐撇撇嘴,他喜欢什么样的关她何事,看着前面不过两步远的简莲生背影。 白衣玉颈,飘逸绝尘,肩宽腰窄,臂长腿直,外貌真的是直接生在了终点。 但纵然如此,这副爱搭不理的臭脾气也真的有时候能让人气个半死,铁公鸡!面具阎王!外面流传的绰号真没一个是随意捏造的。 秦沐的暗自腹诽还没完,突然一声巨响石破天惊,传到耳朵里连耳膜都要震得发颤。 一声又一声,像是什么体型巨大的动物在缓慢地行走,响彻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根本无法判定这声音是由哪而来。 只晓得这声音愈来愈近,行走速度也愈来愈快,每一声的巨响都震得整座雪山显而易见的颤动。 “简莲生!”秦沐下意识向他看去,发现他也眉头紧锁,面色沉郁,之见简莲生弯腰蹲下来,用手去碰触地面,再用精神力细细在感知探索。 秦沐见状也不吵他,知道他在感知着异物的方位,她便环视周围之景。 东西两方是他们这条上山路的正两边,矮松上的尖尖头覆盖着厚厚的雪霜,雪粉如尘易飘落,雪霜凝枝可封存。 东方的矮松上霜上头的雪粉已被震落,而西方的矮松上却光秃秃,连雪霜也不能瞧见,足以可见异物若不是来于他们前方,就是来于他们西方。 毕竟连雪霜都能震落的方位自然离得更近些。 “西,是九品凝熊!” 简莲生蓦然抬眸,吐出这几字后,抓着秦沐的胳膊就往山上继续跑。 九品?秦沐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皇室灵境里竟然还有九品的灵兽,要知道七品以上的灵兽已然是不会轻易被人遇上。 因为七品以上不仅启了真正的兽性,还开了高天赋的灵智,是具有脑力、体力以及灵力特技的一种高阶生物。 它们找寻着赖以为生的环境,不愿与人类多加接触,一旦落户便再难搬迁,固守着一方阵地,这种高品阶的灵兽,最是排外。 秦沐想的是,今天怕是完了,他们倒霉催的误闯熊瞎子窝了。 听说八品上的灵兽都需要天级大武师才能应对,就算简莲生的修为再高,定高不过玄级大武师,若是被凝熊追上,可能真的是难逃一劫。 想到此,秦沐不惜催动全部的精神力逃跑,她宁可跑死也不要被熊瞎子一掌拍死。 简莲生原本还料想着她可能跟不上自己的速度,还特地放慢了些让她跟一跟,没想到这丫头遇到生死关头,跑的速度远出乎他意料之外。 果然爱钱和怕死,她一个也没落掉。 “为什么往山上跑?往东边跑的话不是离它更远么?” 秦沐随的是简莲生的方向,但是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想通。 “我们终究跑不过它,被它耗着不如寻着出路。” 简莲生看起来不喘不累,煞是轻松,秦沐又暗暗地觉着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 若是今日能化险为夷,她回去一定好好修炼,这接二连三的狼狈着实让她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生存的艰辛。 第四百零四章 携手对敌 简莲生的想法是对的,在敌强我弱的时候,一味的躲避终不利于弱势一方。 一旦体力被完全消耗完,那可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还不如趁现在有体力与精力之时,寻找新的出口逃出生路。 越往上边跑动,耳畔的寒风呼啸得更为凛冽,化风成冰,脸上发上未干透的水渍凝结成冰霜,便连骨骼里的血液似乎都要被粘结住。 秦沐奔跑的每一步都是拼尽了全力,虽然她依然觉得那凝熊的脚步声离他们愈来愈近,呈崩山下雷之势。 而腿部的血液要被凝滞住,但是她依然不能减缓速度。 身边不停有雪霜迸溅的大石头滚落,简莲生的袍子衣袖一直在眼前挥舞翻动,挡开落到身上的乱石,越往上边走,形势便愈发地严峻。 “它来了。” 简莲生突然一把拽住秦沐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拉,低声一呵。 “轰!”一声巨响随即在耳畔炸裂,秦沐原先的所处之地被一大块巨石砸出了一个大坑,就连地面都完全凹陷了进去。 若是没能及时躲避过去,有什么后果是可想而知,秦沐下意识地抬了眼,只能看到简莲生微微泛着青胡渣的下颚,眉眼之间露着浓浓的疲惫与倦怠。 哪怕是他重伤被她捡回家的那几日,简莲生都没有如此不修边幅过,但是这次面对的危机一重又一重,他是不是也慌了? 只是还来不及细想,一个巨大的阴影就笼罩了下来,秦沐整个人被简莲生拽着,不可抗力地随着他一起摔入路边的雪地里,生生地滚了好几圈。 “它盯上了我们,若是想寻时机找路,眼……”简莲生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神情一凛,伸手推开了秦沐。 秦沐滚了几个大圈,满头满身都是干雪,只是她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些,迅速从雪地上爬起来,她的瞳孔因为极度的诧异而显而易见地缩放。 眼眸中映照出来的,除了震惊,还有一个雪白凶恶的庞然大物。 无论是书本上的白熊图片,还是海洋馆里生了病请她去看治的白熊,秦沐都是了解洞悉个彻底的。 但是眼前这庞然大物无异于是在她二十多年的兽医生涯里最不可思议的一次相遇。 这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厚重白毛,她站在这凝熊面前是真正的渺若蝼蚁,便是高大的简莲生个头也不过在这凝熊四肢的一半高度。 且不说专属于它的高阶灵兽特技,但是这体型放在这里,就不可能凭他们两人之力将其制服。 刚才简莲生说若要寻到找出路的机会,眼睛是么? 秦沐死死地盯着那头四肢强健的凝熊,它是背对着自己,正对着简莲生,她只能瞧见它毛茸茸的耳朵。 物极必反,小那是憨态可掬,往大了去了,大到能一口把人给吞入肚里,一爪子都能要人命的时候,那可就跟毁天灭地的恶魔没两样了。 只一瞬间,秦沐就瞧见它一个熊掌朝简莲生头顶上拍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反手就在顶上凝出一片紫色的气雾,生生顶住了落下来的巨大熊掌。 白袖袍垂落,简莲生苦苦支撑的双臂暴起了青筋,看起来竟然很是艰难。 他竟然已然到了地级大武师的境界,这究竟是个什么妖孽,若不是知道有多少的人甚至连修炼都不能够,她八成还以为人人都是大武师的境界。 饶是如此,简莲生在这九品凝熊前竟还没有丝毫胜算。 逆天有逆天的人,兽也自然有逆天的兽。 再不能作半分的迟疑,秦沐即刻就把敛煞往简莲生的方向丢去。 泊宁君说过敛煞的威力取决于使用者的修为高低,此刻它在简莲生手里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本事。 敛煞虽然不想供别人驱使,但是秦沐的意志命令很是强烈,它也不得不反射性地挡在凝熊的熊掌之下。 简莲生挑眉看着眼前这把不情不愿的大刀,也没有伸手去握住驱使。 敛煞就像一个野孩子,自顾自地玩耍,却是听话乖巧地在家长框定的那块地方玩。 凝熊的前肢始终无法落下去,也有些恼怒,平日里别说是人,哪怕是一个坚硬的小山头,它一掌下去也得给拍碎了。 哪里来的人类,还有这把邪乎的大刀,竟然敢挑战它高阶灵兽的威严! 凝熊呲了呲牙,抬起前面两只大熊掌,这回作势要同时拍下去。 一只尚且都阻挡不住,简莲生怎么可能受住两只熊掌! 秦沐没有丝毫犹豫,飞驰几步,拽住了凝熊身上的皮毛,顺势上了它的后腿部。 来不及爬至它毛发少的部位,秦沐只能作赌,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的那把短刃。 “一定要拜托”秦沐担忧地低声嘟囔着,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反手就把匕首插入厚重的皮毛间。 是狠狠地插入,往深了的地方插,秦沐的半个胳膊都陷在那白色的皮毛里,根本看不出刀口刺入的深浅。 但是通过那头凝熊弹跳后腿的剧烈反应,秦沐知晓定是刺到了它,否则反应也不可能这么激烈。 凝熊的注意力成功被后腿的刺痛给吸引了走,使劲地抖动秦沐所刺的那条后肢。 力量之巨大使得秦沐根本无法抓住它的任何皮毛,皆脱手被甩出了空中,连人带匕首的。 她被狠狠撞击到了就近一棵矮松的树干上,再被弹到冰冷的雪地里。 虽胳膊腿儿还是自己的,但动起来却是牵引着疼,这只凝熊的力气太忒大了。 秦沐还没来得及吐槽完,那只凝熊就机敏地发现在雪地上的秦沐,就是这个小小的女人,让它的后腿像针刺般疼痛。 包括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这个女人绝对罪无可恕! 它想都没想,一个大熊巴掌又要呼啦下去,这一回倒是被挡住了,但是它呼下去的熊掌正正地落在了刀口上。 敛煞穿掌而过,鲜红的血液浸透皮毛,而面前之人,身长如立,背脊直挺,顶天立地,修长的指骨紧紧握着敛煞的刀柄,刀指凝熊。 第四百零五章 参参放威压 简莲生白衣倾绝,面色狠戾,如降世冷霜,清傲孤漠,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再冷上三分。 凝熊不可置信地急忙缩回自己的前掌,警惕地后退了几步,这男人不对劲,明明刚才实力不至于如此强劲。 那把大刀也奇奇怪怪的,怎么可能一刀能穿得了自己的熊掌!而且它把血竟然全部吸入了刀面,凝熊本能地感觉到了那把大刀的煞气更甚。 简莲生把敛煞垂下,刀尖插入地面,刀面虽依然暗沉光洁,滴血未沾,只在雪白一片的地上蔓延出一串稀稀落落的鲜红血迹。 “没事?”简莲生微微撇过脸,询问的是秦沐,挡住的却是凝熊。 “嗯”秦沐拍拍身上的雪,撞在树干上的腰肢还在做痛着,只是现在并不是矫情的时候,自己能撑着便不能麻烦别人。 这九品凝熊果真不好对付,敛煞捅穿了它一只熊掌竟然看上去也无大碍。 不过她刚才冒的险似乎是起效果了。 秦沐曲着身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惨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呲呲呲!”空中传来一阵东西被什么电流雷丝打中的声音,凝熊的身上渐渐火光四起,那红中带紫的火花俨然就是秦沐的雷火。 简莲生下意识把目光转到秦沐身上,她何时给凝熊去点了火?他勾了勾嘴角,把目光敛下去,反应倒是不慢。 秦沐甩了甩刚才插匕首时被震麻的右手,看着凝熊不停地在雪地上打滚,企图压灭从腿处蔓延上来的诡异火苗。 凝熊是雪兽,常年居雪峰不下,极耐严寒,平日里也断没有接触到烈火的机会,此时身上突然着了火,自然惊慌。 况且秦沐这火还不是一般的火,是天下异火之一的雷火,能很快给压灭了才奇怪。 凝熊自顾不暇,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走!” 耳边低低地传来一声男音,秦沐的右手的手腕就被同步拉起。 什么狗屁男女大防和心动暧昧,秦沐只知道,她又要被拖着跑了,累成狗的那种 方向还是往山顶上,越往上的寒气真的非常人能受,修为低一些的根本上不去顶,这样把出口设置在山顶才是合理的。 况且四周皆是一棵棵被雪覆盖得严实的矮松,根本无法在树中开路,唯一的生机就是这一条从湖面通往山顶的路。 而如果这头凝熊不在考验范围之内的话,这几乎无法克制的寒气也足够了,因此最后的希望都在那上头。 两人虽奔跑速度迅速,但那头凝熊吃了大亏,哪能轻易放走他们,没过一会儿,震天动地的动静又传了过来。 秦沐与简莲生边跑着,只是都面面相觑,凭现在的距离,他们跑不上山顶就会被凝熊给追上,到时候便真正地只能和它殊死一搏。 “把你那赤幻兽抱在怀里遮掩住,让它放出威压,快!” 简莲生蹙眉嘱咐,却依然紧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秦沐下意识照做,把参参从纳兽盒里放出来,单手抱着在衣襟前,用身子挡着后面凝熊的目光。 参参刚在里头暖暖呼呼睡了个回笼觉,但是睡梦里却被生生冻醒,真想说这主子去了个什么地方,就被唤出来到了外边。 “我要回去!好冷好冷,我要被冻死了,哇,高阶灵兽的气息,还是极寒之兽,参参不喜欢,我要回盒子去!” 秦沐脑子被它吵得嗡嗡地疼,左边胳膊把赤幻兽给勒紧了。 “你闭嘴听到了没,后面是九品凝熊,我们在逃命!现在快放出你的威压来!” 秦沐势有一种不照她的指令做就把小狗状的参参的腰给勒断的威胁。 “呜呜呜~我又打不过它,放参参回去好不好?”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它虽然是堂堂的陆地战兽,但是好歹也只是一只没成年的小崽子呀呜呜呜 这么可怕的庞然大物它也害怕,虽然这凝熊和那白霜鹿的品阶是差不多的。 但是跟白霜鹿,它们是幼崽对小孩,半斤八两,喷点火,吐点霜,谁也不能给对方占了便宜去,主要那白霜鹿还是个有主的,大家有主子好说话嘛。 不像这只大狗熊,一看就是活了个百来年的,膘肥体壮还一身外放的寒气,又凶狠又残暴,一脚就能把它给踩扁。 当然要是等它堂堂陆地战兽成年了!别说一个九品的凝熊,来上它十个祖宗,它赤幻兽一族也是不怕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它还是个小宝宝,现在当然不能与那大怪物对着干! “让你放出气息又不让你去打它!事成之后红烧五花肉!” 秦沐一着急,也不直接意识里传话了,而是直接口头上给它允诺。 参参耷拉的小眼皮顿时一个精神,“还要一份糖醋排骨!” 秦沐急忙连连点头先应承着它,现在是没工夫揍它,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参参心满意足地在秦沐怀里窝了窝,呼哧呼哧地往外面吐热气,一团一团融在空气里顿时成了雾,慢慢悠悠飘向四面八方。 那小模样跟那些在烟味里腾云驾雾的烟鬼没什么两样,是又好气又好笑。 释放威压这么特别的嘛? 不过好像确实是有些效果,凝熊的脚步声蓦然停滞了,是被参参这几团小热气给吓退的? 秦沐有些想不透这其中的玄机,毕竟参参也说了根本不是那凝熊的对手,为何它的气息能镇压住凝熊,让它害怕上前? “白霜鹿虽与凝熊品阶相当,但阿端还小,未启特技,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成年的赤幻兽一族是陆地最强战兽,幻彩真火的威力可将那雪性之兽顷刻燃尽,让参参放出它们一族气息能暂时将它唬住,凝熊不敢作赌贸然上前,我们须得尽快搜寻出口。” 简莲生见她眉宇间透着疑惑,还是匆匆为她作答,同时也等于告知了秦沐,凝熊被赤幻兽气息唬住是暂时的,情况依然急迫。 因为赤幻兽是陆地最强战兽不假,不光是因为它们的火力强劲、实力超凡,还有其爱打架挑事的性子没有其他灵兽能比得上。 第四百零六章 跳崖 一般这种混世魔王自己也知道自己惹人嫌,不打架的话也就不会特地把气息放出来。 气息一现,等于昭示着赤幻兽要找人打架了啊!还处着不服气的、服气的都给老子出来的唯我独尊气势。 所以那凝熊若是久久未等来赤幻兽找上它的动静,起疑是必定的,留给简莲生和秦沐寻找出路的时间并不多。 等二人好不容易赶上了这雪山山顶时,眼前让他们失望的并不是大得漫天飞舞的鹅毛般大的雪花和刺骨的极寒。 而是这巍峨的雪山,竟只一半,另一头是仿佛被斧子横劈过后的陡峭悬崖。 大片大片的雪花迷了眼,高山之上云雾雪气缭绕迷蒙,一眼往下望去雾蒙蒙,挥洒着云雨之气,迎面去瞧的脸都快被冻僵,这样瞧来悬崖之下似乎更为霜气逼人。 秦沐皱眉,看来崖下有路的可能性不大,正在她全身心地为没有出路的现状而忧虑时。 有个男人正低着头细细地打量着秦沐颤抖的右手,她的右手为什么抖得这般厉害,就算是冷也不该抖至如此。 还怪让人心疼的。 “轰轰轰”震天动地的声又骤然响了起来,这一次似乎更为地急促和暴怒,声音愈来愈大。 山体震动,秦沐一个趔趄,单手抱着的参参脱手给飞了出去。 四条小短腿惊慌失措地在空中扒拉扒拉,企图能有双小翅膀给扒拉回来,但是翅膀它又没有,所以就抛出个小小的抛物线掉出了山顶,径直落入了悬崖里。 “参参!”秦沐心脏都漏了半拍,它哇哇乱叫的惊恐声音也一瞬间消失,她下意识地用识海里的联系去呼唤它,却也没得到半分的回应。 “吼!”凝熊转瞬之间也到达了山顶,恶狠狠地看着悬崖边上的两人,怒吼一声,却没继续靠近。 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但是它的后肢一腿还是显而易见地在淌着血。 对灵兽而言,见血无异于结仇,没道理它都看到敌人却不靠近袭击,除非这个悬崖有古怪。 简莲生眯了眯眼,伸手一揽就把秦沐给揽进了怀里。 俯头嘱咐:“抱紧我,不准松!” 抱抱他干嘛?秦沐被他再次莫名其妙地揽进他的怀里,迎面而来是满满的男人气息,他身上总有股特有的清风明月的朗清,淡淡的气息很是清冽。 若不是知道自己现在是这副尊容,秦沐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男人是在吃她豆腐。 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转完,秦沐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腾空失重,是她最不喜的那种危险游乐项目的失重感! 她下意识的念头自然就是抱紧就近的东西,无关其他,就只有下意识的惧怕。 前二十多年,她怎么敢想有一天她能做出和男人一起跳崖的事情,虽然现在这时候的选择也不是她自愿的。 在未感受到身体的疼痛时,秦沐是因为高度紧张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在身体坠到厚厚的干雪上时,她是因为整个身子倒扑都埋进了雪里而根本无法动弹。 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秦沐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热量,身子已然是冻了个麻木,腿部肌肉酸疼,右胳膊似乎在刚才用匕首时已然震伤,哆哆嗦嗦半天都使不上劲。 秦沐觉得自己可能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被雪掩埋着冻死之时,耳畔又清晰地传来比这冰雪暖一些些的男声,鲜活有磁性。 “伤了?”略带着疑问气息的男音拖着醇醇的尾音,宛若天籁。 简莲生把秦沐背上的雪扒开,抓起她背上的衣领,提溜着把她从雪地里抓出来。 像钳制住一只乌龟的龟壳,别提秦沐有多狼狈。 “没有”,秦沐闷着嗓音,低着头不太想回他的话。 她从头到脚沾满了多多少少的雪子,便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沾着不少,像是被恶意欺辱了的可怜孩子,倒是挺惹人怜惜。 “让你不要松开我,为何不听?”男人的意思里有些嗔怪,语气里有些急迫却又带着无可奈何。 秦沐微微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他如寒星般清亮的眸色,她慌张地把目光移开。 美色本就误人,更何况是简莲生这样等级的美色,当真是有眨眨眼就能勾魂的特色,看来自己眼睛的免疫性还是不够强大! 他现在的态度转变定然在她身上有所图谋!秦沐警惕地退了几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里的寒气比山顶更甚,你若是耐不住,服用一颗向阳丹也未尝不可。” 简莲生心里微微叹气,每次非得冷脸对她才能说事,一离着她近一些,她就得生生地后退几步,这般防备是怕他会把她吃掉么! 噢!简莲生想服用向阳丹!秦沐自以为猜中他的心思,既然是盟友,一颗向阳丹而已,她也不至于不给。 听得他的话,秦沐马上乖巧地去自个儿腰包里找入灵境前炼制的向阳丹,也是,她竟没想到自己还有那样的好东西带着。 一颗塞入自己嘴里,一颗递给简莲生。 “我不必”,他撇过脸拒绝了,没有伸手接。 秦沐一愣,以为这简大庄主许是矫情,欲拒还迎,不好意思直接接受,她懂。 他三番两次救她于危难之中,既然他拉不下脸,她便难得地顺一顺他。 秦沐便没有多想,踮了踮脚,把一颗向阳丹抬手就直直地塞进简大庄主的嘴里。 唇与指腹相触,简莲生实实在在地一愣,没想到她会直接把丹药塞进自己的嘴里。 丹药温热,她的指腹却是异常地冰冷,简莲生微微皱眉,抬眼瞧着她,却发现这会儿她倒神色如常。 “参参不在此处。” 秦沐来回把这块地搜寻了好几圈,都只能瞧见厚厚的雪堆,并没有活物的半分踪迹,担忧地喃喃道。 “既是血契,它若出事你能感应到,现在之所以找寻不到赤幻兽的下落,许是这里比上面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简莲生的话音一落,秦沐心里虽然微微松了松,却也一咯噔,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凝熊不肯追过来。 第四百零七章 是我...不是他 原来是怕将他们二人逼落悬崖,而这里有让它足够畏惧的东西,它不能下悬崖就不能将他们置于死地。 她安然无事后原本以为这里会是出口,但是现在瞧来这里的冰雪之气更重,俨然不是。 就算是另一个深渊,也比待在上头作生死搏杀要好,至少这崖底还能让他们有口喘息的机会,她也能继续找寻参参的下落。 只是这路通向哪里未知,厉青澜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些暗流漩涡卷入,有没有找到安全的出口。 “你说大殿下他们会不会在我们后头,也被漩涡卷入这里?” 秦沐还是心里放心不下,她就该和厉青澜走一道的,若是他出了危险,她反而毫发无损,这恩情将是她的悔意。 简莲生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没有选择回她的话,而是反问她一句。 “厉青澜于你的恩情究竟是有多大?” 秦沐一噎,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记忆里他好像不止问过这一遍。 简莲生的脑回路本来就是非常人可及,秦沐可是知道若是不回答他,他保准得问第三遍。 “回答我!”简莲生不断靠近,秦沐不自觉后退,直到背脊抵上一棵矮树,再退无可退。 他的眼眉精致而凛冽,不怒自威的星眸有些霸道,看起来他的心情似乎不悦,周身流转的空气竟比这里的环境还要冷上几分。 他怎的突然如此,与平时大相径庭,秦沐的心跳得有些许快。 简莲生与厉青澜,究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恩怨?她连提也不能提!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答应与他们同行,甚至两人会面之时,除了冷淡一些也并无异常啊! 秦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简莲生牢牢注视的目光盯着有些难受。 她机敏地弯腰一个闪身,从树的侧面、他的正前方绕开,与他拉开了几步的距离,才敢喘口气回话。 “在富贵村他对我们就多有照拂,况且那日若不是他,我根本无法最后从那批杀手里脱身,他还损了修为为我修补所断经脉,这第二次命是厉青澜所给,故恩情不该报么?” 既然他三番两次问询这个答案,秦沐也不怕跟他说清楚了。 就算他与厉青澜有恩怨,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简莲生有什么权利要她与厉青澜划清关系。 “简庄主,我们不过是交易关系,就算现在我确实为你做事,但也不是你的下属供你随意驱使,我要和什么人接触也和你没有干系,这本属于我的隐私,今日我答了,也请你以后莫要再问。” 秦沐平复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尽量稳了自己的声音,将自己这荒唐的心思用楚河汉界划明。 任何时候不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在现代的那二十几年自己恪守得多好,在这里她把第一份心给了娘亲,却死得完全。 接下来她一定要牢牢地守好,不让人能有一分一毫地伤了她。 简莲生一愕,面色一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活了这二十余年还从未这么憋屈过。 那日他是逃离得匆忙,但可不表明这功劳能让给别人。 秦沐见他不出声了,私以为他应该是理解自己的处境,松了口气,没有转身,而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往前面走!” 只是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又被眼前的人给生生地阻停了,简莲生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跟前。 “是我为你温养经络不是他。” 简莲生满腔的怒气化作这一句话,只是说出来却丝毫没有携带愠怒之意,而是自含了些许的委屈。 认真而精致的眉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齿轻启,他微微低着头,像个因背锅被误骂的孩子。 秦沐这回是真真地被震惊了那颗小心脏,他说什么?! 那夜那般轻柔的气雾缓缓在经脉里流淌的感觉,不是厉青澜么? “明明是黑衣”秦沐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微微后退一步。 “我便穿不得黑衣?”见她竟还不相信,简大庄主的声音隐含着愠怒,长腿又向她迈近一步。 秦沐的心很乱,他的质问又来得急迫,她确实无法分清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又该做如何的回应。 “呵~本想着假借这个让你承情的,没想到不好骗啊!” 简莲生突然一声轻笑,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眉眼带笑,灿若繁星,煞是好看,眉梢清冷似拂月光,只是这笑意却未至眼底。 他缓缓转身,迈开腿往前路走去,留下一排均匀的脚印。 秦沐木在了原地,心似乎都漏跳了一拍,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假借?那么那夜究竟是不是他? “究竟是你还是厉青澜?”秦沐小跑着追上去,企图问出答案,只是他却不回答。 两个人的气氛又一瞬间降到了冰点,倒也应了这漫天的雪景,雪落无声。 “你放不放小爷我出去!”参参丝毫没有被抓了当人质的危机感,反而挥舞着爪子在透明的冰块面上抓。 “不放就不放,谁叫你掉进了我的真地盘里,你已经发现我的秘密了,我要把你灭口不让你出去乱说!” 一只雪白的小动物蹲在厚厚的冰块另一边,模样跟憨态可掬的松鼠类似,两颗乌溜溜的圆眼睛,毛茸茸的雪白尾巴闲适地在后边摇啊摇。 两条前腿捧着一块拳头大的灵石咬得个嘣脆,咬几口还咂咂嘴,似乎是一点都不硌牙。 “那你给小爷我吃点好石头,我就不把你烧死了!”参参见它吃得香,也忍不住咂了咂嘴,它这里的石头实在太好吃了,刚才下肚的现在还唇齿留香呢。 “你吃了我这么多灵石你还不满足,你这个坏兽!宝宝要把你困在这里给我的灵石作肥料!” 一说起这个宝宝就生气,那头熊可真是没用,竟然让这么一只小狗狗给掉进了它的地方,还发现了它底下藏着的这么多的好吃的灵石。 刚才它回来的时候这只狗竟然已经把它储藏的灵石吃了一大半了! 宝宝当即就心疼得想哭,它都叫狗狗不要吃了,但是这狗狗不听,宝宝就只能把它给用冰块封在了地脉里。 第四百零八章 傻狗 那参参本来连冰块都还在咬,是后来实在嫌太冷才停下的。 反正宝宝就觉得这只狗狗怎么都出不去它的冰块大阵的。 因此把参参的威胁就直接放在了脑后,它遇上过多少个威胁它的人类,哪个没被它耍得团团转,就没有一个人能成功把它给抓到过。 现在这条凶恶贪婪的小狗竟然发现了它的聚宝地,肯定是不能留的! 先用冰块大阵把它给冻住,然后怎么解决掉它呢? 用牙齿咬死它?肯定不行,那狗的牙齿比它的还要锋利。 用灵石诱惑使它自食恶果?也不行,那狗的肚子似乎是个无底洞,吃了自己这么多灵石还没有爆体而亡的迹象。 宝宝觉得,它还是得像人类那样找一件趁手的兵器来把这条狗结果掉才好。 “死老鼠!快把小爷我放出去!不然小心我一口火喷死你!” 参参呲着牙,奶凶奶凶地扒拉着厚冰块,威胁冰块那头的淬宝兽。 “你才是死老鼠,你全家都是死老鼠!宝宝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淬宝兽!” 宝宝也扒拉着冰块奶声奶气地大喊大叫,它怎么能像那种灰不溜秋的硕鼠勒! 它这么好看,还有一条雪白的毛绒绒的漂亮大尾巴,这只狗的眼睛一定不好使。 原来是淬宝兽啊~ 参参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怪不得这地底下这么多灵石,得想个办法把它的好东西都给骗出来。 “你叫宝宝是不?我叫参参,交个朋友好不好?” 参参用舌头舔了舔凉丝丝的冰块,试图示一示好,却没想到一舔上去,它就愣住了。 宝宝也愣住了。 参参的舌头收不回来了,黏在了冰块上,它小心翼翼地扯了好几次,没能把舌头顺利收回来。 这下子参参是真真地慌了,啊啊啊地用眼神拼命暗示宝宝救救它。 “哈哈!这下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找兵器来把你这条傻狗杀掉啦!” 宝宝边得意地笑着,边把爪子里的那一大块红宝石塞到嘴里,嘎嘎嘎地嚼完。 而后几下就在地脉里边蹿没影儿了,留下参参欲哭无泪,撅着屁股还不能动弹半分,它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候它是真想秦沐了,可别跟那个男人跑掉,就把它给忘了。 不过人还真没把它给忘记,秦沐正寻着蛛丝马迹寻着自个儿的灵兽。 “奇了怪了,参参的脚印到这里就停下了。” 秦沐蹲在雪地上,看着戛然而止的小爪子印想不出头绪。 “前边的雪迹虽无脚印,却很是凌乱,看来是有东西特地的掩藏过,我们便再往前方走几步,应该离赤幻兽的位置不远。” 简莲生扫视一眼,默默地轻笑一声,倒是个机灵的东西,还懂得藏人灭迹。 秦沐微微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往前头先行走去,简莲生则无言地跟在她的后头,距离始终不远。 突然,秦沐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把身子给转过来,竖起了一根食指,无声地作出了嘘声状。 简莲生微微挑眉,配合着她不出声的指令,然后随着她手指的指向方向瞧去。 一只松鼠大小的雪白小兽,正哼哼唧唧地拿着一根锋利的冰凌在锯树。 虽然树是小矮树,冰凌是锋利尖锐的好冰凌,还诡异地确实能作锯子用。 但是这么只小动物锯大树,还是对视觉有一定的冲击。 简莲生微微侧头,扬开右手的宽大衣袖,一阵白光闪过,一头雪白的大鹿蓦然而现,乖巧地依着同样好看的男人,高贵地舒展了舒展自己美丽的大角。 绛紫色的眼眸里映照出这冰天雪地的盛景,顿时盛满了满满的兴奋。 阿端虽然年岁不大,但谁也不能抹去它凌驾于任何冰雪世界的高贵血统。 愈是极寒之境,愈是得它的欢喜,这一欢喜,便长鸣一声,响彻了整个低谷。 宝宝一怔,两个爪子抱着硕大的一根尖角的冰凌机敏地转了过来,它感受到了纯种白霜鹿的气息。 两个小眉毛拧成了个囧字,白霜鹿喜欢住在高处的雪山,应该和那头大凶熊去抢地盘啊!怎么到崖底来了。 只是等淬宝兽一转身,它的心情就更糟了,不光是一头白霜鹿,竟然还有两个人类! 是不是它的藏宝地被发现了?这一个两个都是来偷它的宝物的! 很明显,这只淬宝兽脸上的表情是警惕和不悦,跟刚才那用冰凌锯树的傻模样大相径庭,它这么灵敏的反应,秦沐是根本不怀疑只要它想逃没人能轻易捕捉得了。 但是这只淬宝兽警惕归警惕,看来它并不惧怕人类,也没想着要逃,倒是胆子不小。 秦沐蹲下来,与它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不能直接问它参参的消息,那毁灭痕迹的东西反侦察意识这么强,八九不离十是这只淬宝兽了。 参参肯定是被它劫持了。 “你在干什么?砍树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秦沐尽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它,她知道它能听懂。 那淬宝兽抱着冰凌又警惕地后退两步,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它是在想怎么能把这两个人类和这头白霜鹿给赶出去,要让他们发现它的宝库就糟糕了。 能避过那头大凶熊的追击,又能收服白霜鹿这样的高阶灵兽,这两个人类一定不好对付,它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他们给偷了去。 “它说它在制造兵器,杀敢抓它的人。” 简莲生在后面淡淡地把阿端说的话告诉秦沐,只是他的视线甚是不屑地瞥过那只淬宝兽。 因为他知,淬宝兽杀人从不用兵器,一只灵兽能用什么兵器。 它的杀人特技不过是那种最简单粗暴的用灵石脉将人永封于地下,封气存息,使人顷刻毙命,作了灵石脉的养料。 听闻大武师下的修炼者根本没有逃离的可能,但这对大武师上可是没有多少有效的作用。 一旦挣脱,地底下封存人的灵石爆裂,得不偿失的可是贪爱灵石的双方。 因此淬宝兽比杀人更擅长的事情是逃跑和存宝。 第四百零九章 以刀骗兽 它现在之所以不敢轻易对他们出手的原因,八成就是笃定不了他们几人的修为和目的。 秦沐入这皇室灵境之前,有特意了解过这淬宝兽的特性和生活环境。 皇室之前遇上过它的,都是在龙炎灵宝脉一带遇上,龙炎灵宝脉是皇室众所皆之的一条出较纯火灵石的宝脉。 传闻龙炎灵宝脉由一条老态龙钟的赤血火蛟守着,这条蛟听闻是化龙失败后受了重伤,伤一直没好就一直守在了这条宝脉里。 待了不知道有多少年,反正与它缠斗过的修炼者描述,这条蛟龙是上了年纪的,虽然威力依然不凡,但是攻击起人来速度并不敏捷。 因此每次开启灵境,去往龙炎灵宝脉的修炼者除了为淬宝兽而去,还有很多是想借机取走宝脉里价值不凡的火灵石。 所以传闻中淬宝兽的栖息地便是那龙炎灵宝脉,因此才能生出生生不息的火灵石来。 秦沐刚才第一眼瞧见淬宝兽时才有些不太敢认,龙炎灵宝脉和冰天雪地的此处,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那么所以说淬宝兽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么隐蔽的地方,上有凝熊,下不知去路,多适合做一只极其珍贵的灵兽的老巢。 包括它刚才那句“杀敢抓它的人”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有它在乎的东西,所以它才迫不及待地赶他们走,而不是就此逃离让他们在此处随便搜寻。 既形势与刚才不同,那么正是询问参参在何处的好时机。 “我问你,你可瞧见一只略比你大些的灰色灵兽,约是小狗般模样?” 秦沐继续问它,淬宝兽一听到她这句话,两条细细的小眉毛往上展了展,然后很快就又平复下来。 这下它倒是回答了秦沐问题,直接摇了摇头。 “我们也无意叨扰你,只是这自个儿灵兽不见,总是着急了些,若是可以,能不能请你帮我们在这找一找?” 秦沐的语气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又和善。 她的这些话一听着是没有什么威胁性和不轨之意,但是却足够让淬宝兽心里打起了鼓。 小狗般模样?不就是那条把舌头冻在冰上的傻狗嘛!完蛋了,它还有主人呢。 不行,不能放它出来,那条傻狗已经知道自己的宝库秘密了,万一它带人来偷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让这对男女知道傻狗在自己手里。 心里是天人交战,但是面上肯定是不能显露出来。 淬宝兽极为快速地摇头,而后又突然努力地点点头,后腿立在地上,前面的两个爪子指了指东面的一个方向,似乎示意秦沐要找的灵兽往那边跑去了。 “谢谢你哈!你帮我我们这么大忙,我便送你一把刀作武器,也正是我从这外边捡来,虽然生锈点,但总比你这砍树作武器好。” 说着秦沐笑嘻嘻地把暗沉沉的破布包着刀柄的敛煞给丢到了淬宝兽的面前。 朴实无华的大刀面重重地拍到了雪面上,发出沉重的一记闷响,再没有半分的动静。 敛煞装死的本事秦沐可是领教过的,更何况这次可是赋予了它重任,它更加会好好表现,当一把生无可恋、受创封印的颓废刀了。 淬宝兽圆圆的小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亮光,不过又被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它并没有急着跑上来夺,也没有摇头拒绝,而是依然警惕地缩在原地,看着这两人一鹿。 “我们快去寻参参!” 那女人站起来,转身和身后那个相貌出众的男人说着这句话,然后那个男人点头,跟着她往自己刚才指给他们的方向走去。 便连那头白霜鹿也一声未吭地跟在了那个男人后头,他们的身影渐渐地走远了。 以为宝宝我会上当吗?!这把刀虽然看着普通,可是整把刀上皆是浓烈的煞气,用料也是不凡,明显是上上品的刀器。 此等宝刀她说是捡的,怎么可能!他们一定是想偷偷趁着它把刀去放好的时候跟踪它,然后找到它的宝库! 淬宝兽就原地在这把刀面前坐下了,它怎么可能就这么上当,那两个人类一定会忍不住回来把刀捡走的,它才不会动。 雪是越下越大,刀面上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几乎都要把这大刀给盖进了雪里,找不着踪迹。 淬宝兽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扭了扭大尾巴把身上的雪给抖落。 四周都静悄悄的,万籁俱寂,跟往常一样,听不到半点儿异常的声音。 淬宝兽的屁股都快在雪地上坐麻了,朝四处来回张望,皆没有刚才那两人半分的踪迹。 宝宝顺着他们离开的脚印一路追寻出了好远,发现确实没有再回来的踪迹。 难不成他们果真不知道这刀是格外珍贵的刀?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把刀若不是它瞧出了上头的煞气,八成也得认为是一把慓悍陈旧的破刀。 这外形长得真的不咋滴,现在还没开灵智?不然怎么能傻乎乎地被人给捡了又扔了还没有半点反应呢! 宝宝心里吐槽归吐槽着,还是禀着对任何宝物满心喜爱的情感,忍不住用小爪子放在刀面上去摸了一摸。 坚硬冷峻,低调奢华,触之虽沾染了满爪子的煞气,但是也陈润了满爪子的硬气和所向披靡的战力啊! 这刀应该是被封印住了,不然有如此不羁的气息,怎么能没有半分动静呢! 不过还好它没有动静,不然那对男女怎么能看走了眼,便宜了它呢! 嘿嘿!它这就用这把大刀去把那只傻狗给解决掉,然后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放进它的最大宝库里封存起来。 淬宝兽想到这个就美滋滋,这几个时辰也不算是白等,那两个傻帽,还真是自己高估了他们。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宝宝终于把敛煞给拖回了自己的存宝的灵脉里。 不愧是上上品的宝刀,未契约主人之前都沉得跟头牛一样,饶是这样寒冷的环境里,淬宝兽身上的皮毛都快被汗湿了。 第四百一十章 找到参参 参参瞧见这淬宝兽是终于回来了,激动地嗷嗷直叫,它的舌头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 因着舌头被冻住遭到了钳制,它也喷不出什么火来,当真是求助无门。 这会儿见到可以帮助它的兽来,自然是欣喜万分,只是让它更为讶异的是淬宝兽拖回来的那把熟悉的大刀。 若是参参现在能够正常表达出情绪的话,肯定情不自禁地咦出声来。 但是饶是如此,淬宝兽还是注意到了它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宝宝心里着实一咯噔,这把刀如此不起眼,宛若废铁,这条傻狗却能够一眼认出是它主子身边之物。 看来并不如那个女人所说这把刀是她随意所捡之物,不好!它堂堂淬宝兽被人类给骗了。 宝宝生气地把刀柄丢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叫个不停。 “你装什么装!你和那女人立过契了对不对!你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那么久就是为了你主子骗我对不对!” 敛煞一看这露馅儿了,也就不继续装死,它已经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的迅速靠近。 “哐啷!”敛煞狡黠地翻了个身,蓦然蹿到封存参参的冰块前,刀头只轻轻敲击了冰块一角,冰块顿时便四分五裂,滴滴答答地开始往地上落并滴着雪水。 敛煞和雷火在那凤凰洞里待久了,自然刀气上会带着些炽热的火气,异火之气素来不惧普通的寒气。 参参被这冰块封住的原因一部分是它轻视这淬宝兽,想骗出更多的宝物才导致它被套牢,另一部分是因为它被冻住的舌头限制了它的发挥。 参参这一被敛煞释放出来可是不得了,这淬宝兽竟然敢这般对待它这堂堂的陆地战兽,真是给它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 气鼓鼓的参参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扒拉扒拉四肢的爪子,在底下的冰块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爪子声,双眸的颜色逐渐加深再加深。 最终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它的舌头都还被冻得没有知觉,这只淬宝兽罪无可恕! 一口滚烫灼热的幻彩真火朝淬宝兽的方向蓦然喷吐过去,所过之处皆是冰雪消融,整个底下的一条灵脉里瞬间火热起来。 对于一只生长在冰雪之处多年的淬宝兽来说,这团火无疑是致命的,灵脉里的路只一条,避无可避。 那团气势汹汹的火映照在自己的眼眸中时,宝宝的心里是真的慌了,那一瞬间的窒息感和压迫感是它从未遇上过的。 淬宝兽的属性本是土性,照理说来,寒与热它都是可承受的,因此它才能在龙岩宝灵脉和这冰雪储藏之地来去自如。 但是它还从未遇上过这般来势汹汹的残暴之火,一时间宝宝都不知道该往哪边去退。 踉踉跄跄地哒哒哒后退几步,火焰却更为迅猛,像一条遮天蔽日的火龙,要侵吞它整个世界。 一瞬间,宝宝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它藏在这条灵脉的脉心里的那些宝物和龙爷爷,再无其他。 它想试着想一想父母的样子,却发现还不如那些被它耍得团团转的修炼者的脸庞来得清晰,没想到一辈子这样短啊 可是预想中的炙热和疼痛却没有传来,难道死并不痛? 宝宝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条缝,却只能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脖颈,自己的头顶被一个软软的下巴抵着。 它被抱在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里,护得严严实实。 “没事?”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磁如磨石般好听询问的声音,难道它在刚才那个男人的怀里?宝宝想着,心跳有些加速。 “恩,参参的火对我无碍”,然后传来了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声音细软,略带着些冷然。 在这个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灵脉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个声音离自己更近,仿佛近得就在它的心口上说话。 女修炼者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呀!不对,这个女人骗了它,根本不像刚才与它说话时的和善,是想来偷它的宝藏,是个大大的坏人! “秦沐!你怎么能救它!它把参参的舌头都要冻坏了,我要把它给烧死!” 参参一见着是秦沐本来还很高兴,但一看自己主人把这狠心的小兽护在怀里,连根皮毛都没给它给烧掉,就有点不开心了。 连带撒娇和威胁地跑到秦沐脚边嘟嘟囔囔。 “别胡闹!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说,对人家做了什么?” 秦沐把怀里小小的淬宝兽轻轻放到地上,转眼就单手提溜起参参的脖子间最厚的那层皮毛,语气里带了些呵斥和严厉。 “参参才没有,明明是它把我用冰块给冻住了,参参好冷,要抱抱~” 参参在空中可怜兮兮地扒动着四肢,缩了缩脖子,好像真如同它自己所说的那般惨兮兮。 秦沐蹙了蹙眉,他身上好像是冷冰冰又湿答答的,几番动唇想再骂它几句,还是没说出口,把参参抱好在怀里,试图把它身子给捂暖了。 “阿端说,它吃了人家半条灵脉的灵石。” 本是主仆情深的感人时刻,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这虚假在参参隐瞒下的温情。 又是那个坏男人!参参的五官心虚地皱在了一起,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还故作害怕地一个劲儿地在秦沐怀里抖。 秦沐叹了口气,无奈地蹲下来,是与淬宝兽说话。 “我们无意落入此处,也不肖想你贮藏的宝物,设计进这条灵脉不过想找回我的契约兽,参参误食的灵石我用些许丹药补偿可好?” 秦沐觉着这种高阶灵兽一般都是记仇的,虽然他们现在两人两兽捕捉或斩杀它并不是件难事。 但是她总觉得,灵兽是有善恶之分,淬宝兽温养如此多的石脉,灵智非凡,是真的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少一只便少一只,杀之定然不成。 若是执意捕捉,像皇室那群人那样,关进笼子带回去,且不说它到底会不会迫于形势为皇室温养石脉。 单说这一做法也太过不人道,天道有轮回,虽她不信命,但做的事得无愧于自己的内心。 第四百十一章 淬宝兽的怅然若失 闯入此处本就是他们一行人叨扰之举,参参又吃了人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半的灵石。 本就是他们理亏,肯定不能再在这淬宝兽上下心思。 且秦沐瞧这只淬宝兽本性良善,拿冰凌锯树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不若继续平平静静地生活在这里,勤勤恳恳贮藏它的宝物同时,帮这大自然多养出些资源。 “你们不抓我吗?” 宝宝疑惑着小脸,警惕地甩了甩自己的大毛尾巴,将眸中的失落掩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解。 “谁想抓你了!你以为你是什么绝世珍兽嘛!你就是只没有一点用的小气鬼!” 参参张牙舞爪地嘲讽它。 秦沐是听不懂未契约灵兽的兽语,但是通过参参义愤填膺的话也能知道淬宝兽说了些什么。 一个爆栗砸在了参参的头上,秦沐有些不爽,自家的熊孩子怎么三番两次惹事,能不能太平一点! “向它道歉!”秦沐的声音有些冷,把参参四平八稳地放在了淬宝兽的面前。 一灰一白两只小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参参显然有些抗拒,呜咽着又向秦沐撒娇,试图蒙混过关。 秦沐把它身子捉住,不让它能移动半分,一副铁了心让它道歉的模样。 “对不起。” 参参拗不过,不情不愿地低低朝淬宝兽说了一声,这才又被秦沐抱回怀里。 这女人还挺讲道理的,宝宝心里暗暗地想道。 不过怎么可能有人不想捉住它,毕竟捉住它就是捉住了一个聚宝盆啊! 难不成这女人是想玩什么欲擒故纵?不偷不抢,想让它把宝物和自己双手奉上?它能有这么傻么,这些主仆情深的样子肯定都是装给它看的。 它见过多少次那些修炼者在面对危机之时,把自己契约的灵兽给扔出来为自己挡灾。 它们淬宝兽一族极少与人类契约的原因就是它们不是战兽也不是防御兽,想与它们契约的人类无非就是贪图它们可以制造财富、寻觅宝物这一特性。 若是被主人推至风口浪尖,它们只能死路一条。 宝宝的心思回转了个千回,秦沐可不明白它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参参找到了,他们就得快点儿出去找厉青澜那一行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不行。 “我这儿的丹药大多为修炼者所食,你瞧一瞧喜欢些什么便拿着。” 秦沐见参参的眼神炯炯,皮毛油光锃亮,明显比那悬崖之上时要精神百倍,料想应是它吞食了淬宝兽的大量灵石所产生的变化。 听说淬宝兽温养一条完整的灵脉非十年下不得,参参倒好,一下子嘎嘣下人家半条的量,亏得这淬宝兽不是开店谈买卖的,不然把她给卖了都赔不起。 秦沐一瓶一瓶从腰袋里掏着药瓶,林林总总铺了满地,就连简莲生也不禁微微挑了挑眉,出门竟然带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丹药。 她是把自个儿可以炼制的丹都炼了一遍么?也不过这么几日筹备,她怎么能有如此丰沛的精神力,简莲生如是想。 淬宝兽本来还对秦沐要给予的补偿十分不屑,它接触过的修炼者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哪个人身上没有几颗丹药。 它林林总总也是收藏了百八十颗,虽然它不吃,但是闻一闻药香分类也是种乐趣。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个人类能随身拿出这么多种类的丹药。 难不成这女人是个药师?可是既然是药师为什么能契约修武者才可以契的大刀? 宝宝觉得这个女人浑身都是谜,心思和目的它也琢磨不透,这丹药它不能要,万一里头有什么陷阱呢! 但是咦,怎么有一股香香的食物气息,淬宝兽用爪子挠了挠其中一瓶特立独行且封得严实的罐子。 只是宝宝的爪子还没停留多久,这个罐子就被那只傻狗给抢走了。 参参抱着罐子在角落里,用生气的眼神控诉着秦沐,怎么能把它的东西给拿出来! 秦沐抿抿嘴,有些头疼,自家这兽护食护得厉害她是知道的,这不是顺手就把它的零食一起掏出来,也没想到淬宝兽会看上这罐。 “那不是丹药,是我用香肉和丝露草一些食物揉搓的小丸子,参参的零嘴罢了,不值钱。” 参参死命扒着不放手,秦沐只得跟淬宝兽说一说,看能不能选个其他好丹药。 她可是把向阳丹这些四五品的丹药都放出来了,依照淬宝兽藏宝的性子,应该会选些稍微值钱些的来弥补自己损失! 只是秦沐想归想,宝宝和参参本就结下了梁子,一听这丸子是它的零嘴,拼着不要珍贵的,也要把参参的口粮给夺过来。 看着淬宝兽瞪着个小眼睛用爪子死死地指着参参怀里的那罐肉丸子,秦沐有些欲哭无泪。 这一个个的性子,难搞的程度都要上天了! 还好她算是智慧型人类,参参再怎么有张良计,她都有过墙梯。 “给它,出灵境给你做三罐!”参参摇头。 “五罐!”参参犹豫了犹豫,再次摇头。 “五罐再加两顿红烧肉!”参参再次犹豫,表情苦巴巴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把肉丸罐子递了出去。 只是淬宝兽却没有那么兴致盎然了,人类的红烧肉它也没尝过呢,听这话,这个女人看样子是经常给那条傻狗做红烧肉吃。 一个能为灵兽做好吃的东西的人,这条傻狗肯定很幸福。 “还是要与你说声对不起,此处你便安心待着,我不会向外人提起,希望有缘再见。” 秦沐见淬宝兽傻愣愣地抱着肉丸罐子发呆,似乎也没有问他们和参参算帐的意思,倒确实是一只好兽,还挺有容人之量。 于是便与它告了个别,然后她又重新将敛煞背回身上,一行人与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灵脉之中。 就算这群人知道了它的秘密,宝宝也没有去追,因为它知道它无法将这群人困住解决掉。 而且这生存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人走茶凉’的孤单,这种怅然若失的感受使它暂且无心做任何事。 第四百十二章 被狼追的女修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来了又走,以往都是带走它的无聊,留下它的得意。 今日却是带走了它的热闹,留下了它的孤冷和羡慕。 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带走它淬宝兽呢?!它再等的时间长一些,他们肯定会回来的!而且是带着人来抢夺它的宝物和灵石。 对!它要未雨绸缪,下次一定要给那条傻狗和它贪婪的主人一个教训! 淬宝兽自我安慰地忙碌起来,殊不知那一行人根本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秦沐他们当真是全无后顾之忧地顺着冰雪之地的路出去,路的尽头是一个白色的光圈,秦沐朝简莲生看一眼,并不能确定这后头是否又是个什么别的陷阱。 倒是简莲生面色如常,没有半分畏惧之态,瞥了眼秦沐,迈腿直接跨出了这个白色光圈,秦沐自然是硬着头皮跟上。 等腾空的脚落地,秦沐觉察到脚下不再是滑腻腻的冰感,而是踏实的混草土壤。 秋日里凉丝丝的风拂过脸庞,带着草木味的树林气息,仅仅只是一步之距离,却是初秋与严冬之差别。 秦沐心里虽讶异,不过这个世界给她带来的奇幻之事太多,她也逐渐学会把惊讶放在心底,至少面上是波澜不惊。 “极少灵境会有幻中之幻的情境,那地方的温度与外边有异,本就不符常理,那白色光圈不可能再通往它处,这个灵境不至于高级到那种地步。” 简莲生单手抚了抚阿端的一只小耳朵,阿端撒娇式地用下巴蹭了蹭主子的手心。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是做好的笃定和自信,才敢这么无疑地迈进那个白色光圈。 秦沐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男人的自信和执拗都是有资本的。 他似乎永远能在一瞬间的危机来临之际快速准确地判断处境,并做出最利于自己的抉择。 这种有魄力的能力,扪心自问,她现在暂时还做不到,不光是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感到陌生和知识的匮乏,更是自己的现阶段能力还没有达到自己所预期的。 这种感觉很糟糕,毕竟娘亲的仇还没有丝毫头绪,她始终想不明白,既然她被胡轩夫妇掠走,那么杀人放火的元凶便没有必要在娘亲身上下功夫。 “识字否?” 简莲生突然的一句,打断了秦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拉回到现实里。 秦沐下意识地点点头,虽说这里的书籍文字与现代略有些不同,但大致上认读没有问题。 他有此一问倒也正常,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自己充其量不过一个农女。 “是该认得的”简莲生突然想起那晚她愁眉苦脸地在算着账,“不过算账与写字得与我学。” 秦沐一愣,和他学?他那套花里胡哨、眼花缭乱的算账手法,还是算了,秦沐把话在喉口噎了一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度生堂的事她有信心很快就能够将生意回暖,与简莲生她打定了势必不会与他再有更多接触的想法。 ‘学’这个字,太过于漫长和未知,她不喜欢。 “简庄主,这条路应是在主路上,遇上其他修炼者的可能性应该会很大,我们正好可以问一问大殿下他们的下落。” 秦沐环视周围一圈后眸子开始发亮,终于算是离开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至少不必再受到未知的物理伤害,也算是一件喜事。 见她把话题转开,又绕回到厉青澜身上去,简莲生也把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给移开,避开她晶晶亮的眸子。 “嗯”,他淡淡轻应一声,甩袖先行往前处走去,不近人情的样子,像极了落入富贵村前的简莲生。 秦沐不自觉地咬咬下唇,这是又抽什么疯!只是她瞧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又有些愣神,那日的黑衣背影似乎也是这般的清瘦高大 简莲生离得远了,秦沐才回过神来,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之后的半日简莲生都不曾说话,自顾自地走着,秦沐跟着是心惊胆战,这令人窒息的气氛让秦沐觉得有些热。 热到额间的汗都冒了出来,背脊上的衣衫也黏哒哒的,似乎越往这条路上走,越是觉得身体发热,颇有种火灵幻境的感觉。 但是简莲生那一脸的冷漠,秦沐也鼓不起勇气来询问他是否觉得炎热。 直到一道尖锐的尖叫才划破秦沐与简莲生之间的冷淡气氛。 传来的声音是一道年轻女声,虽中气十足却带着惊慌,而后是逐渐离近的鞭子抽破空气的声音,劈啪作响,声声生风。 看样子是一个用惯鞭子的修炼者,与之缠斗的应该是一只陆行兽,四肢有力,跑步极快,踩踏过野草野花的唰唰声。 “走。” 这一场意外闯入的动静不知道是有利还是有害。 许久未出声的简莲生说话了,只是他表情未有波澜,想来是未把那与人缠斗的野兽放在眼里,明晃晃摆着他喊她走的原因,纯粹是不想多管闲事而已。 秦沐本想听他的话就此离开,只是这人兽缠斗的声音愈来愈大,离他们也愈来愈近,近到秦沐已经可以看清那个挥鞭子的女修。 原本要踏出去离开的脚步蓦然停了,是她。 秦沐看清了女修的脸,自然也看清了与她颤抖的那只四品疾风狼,她朝简莲生的背影喊了句:“稍等!” 而后抽出背后的敛煞就直接往女修的方向奔去,秦沐向来不吝啬自己的精神力用在敏捷度上,无论是奔跑亦或是挥刀。 能对灵巧性有裨益她便源源不断地输出精神力,反正她这么用着也没有耗竭的迹象,秦沐虽不知为何,但也不准备去随意问人。 疾风狼利爪往土壤里深深一嵌,及时顿住本要往前扑的身子,险险地避开敛煞迎头盖脸的一刀,但是一股强烈的刀煞气还是把它给震得踉跄了几步。 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一刀一人,让疾风狼凶恶的眼中有了明显的忌惮,高高扬起那强劲的四肢,这匹凶狼围着两个女人在缓缓走着,绿油油的狼目却也一刻不停地在观察。 第四百十三章 理想中的闺中密友 “是你!”井涟玥喘着粗气,语气里却充满了浓浓的惊喜,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这疾风狼实在是太会跑了,连追了她数百米,拿鞭子连抽带赶都不行,非得是一副要把她追上咬死的状态。 她今天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想离着哥哥那群男人远一些,偷偷去一条溪边洗一洗,没想到就遇上这么一匹色狼! 当然下意识地就跑,谁知道她又辨不清这丛林里的方向,就如此,这一狼一人的追赶游击战就到了这里。 没想到这还能因祸得福遇上上次那个救了她还把她背回风和酒楼的女孩子。 那日她苏醒过来,想来再如何自家哥哥也应该答谢了人家,就算家住哪里不知,至少姓甚名谁问问清楚,这样她还可以去找找她玩。 没想到这姑娘的任何信息半点儿也没留下,井涟玥遣人找遍了金帝城也没有寻到有这样个女子,没想到今日能在这灵境里遇上! “凝神!挥鞭!”秦沐眉一蹙,冷声一呵,同时矫捷灵敏地推开了井涟玥,反手就把敛煞往疾风狼的前肢劈去,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把井涟玥的脸吹得冷冷的,扑鼻而来的腥臭之气和敛煞的煞气通通钻进了她的鼻子里,一瞬间把她给熏醒了。 饶是疾风狼动作再快,还是被敛煞给划伤了前肢,它自然是恼了,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裹着腥臭唾液的大尖牙。 本来它还犹豫着两个女人自己要不要对付,但现如今,那个拿大刀的女人砍伤了它,这仇自然是要报的。 谨慎地抬起了前腿,这匹疾风狼扭过了身子,调转了方向,朝秦沐亮了亮锋利的牙齿。 正要你如此。秦沐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她在火灵幻境之时,还是玄级武者的修为尚且可与参参斩杀下四品炎球蟒。 如今这书籍上记载的速度与敏捷度极快的疾风狼,她倒是很有兴趣来练练手。 这女人倒是很喜欢对战这些凶恶好战的东西,怪不得那赤幻兽喜欢跟着她,一起打架可还行? 可是他明明瞧姚婶并不是这般好战的性子,也是若是像秦沐这般不容得被别人欺负了去,便不会落得那样无疾而终的结果。 谁还知道姚宣是姚姿,这很关键 疾风狼是秦沐故意引过去的,简莲生看得是一清二楚,但是井涟玥可没看出来。 井涟玥还心急如焚地埋怨自己把这匹狼给这姑娘给引了过来,现在这匹狼盯上她,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哥哥说四品的灵兽须得天级武者才能自如地应对,上次她见过这个姑娘不过才玄级武者的修为,自己也才地级武者的修为,两个人合起手来不知道能不能对付。 井涟玥心中虽然忐忑,但是还是挥着鞭子就往上冲,不管是受伤还是赔命,都不能让别人来挡灾。 秦沐本就存了好好练手的心思,根本没有在敛煞刀里用上气雾来强化攻击,反而是不断变换着走位和灵技,一刀刀地在这疾风狼身上刻上物理疼痛。 刀连筋带血的伤痛彻底让这匹疾风狼害红了眼,绿珠子里布满了暴虐的红血丝,狼爪子坚挺发亮。 它们疾风狼本就是以速度和力量一招取胜的,嗜人骨血是常有的事情。 四年前它不知吞食了多少个修炼者,那入骨的鲜美之味似乎还回味在整个口腔里,好不容易等到又放了一批修炼者进来,自然要好好地尝尝这珍馐美味。 这个瘦小的女人本来看上去也没几两肉,但是冲着她敢割伤自己这么多刀,疾风狼今日就不可能放过她们! 扒了扒爪子下的土,狼爪子依然锋利,放血断喉不在话下,疾风狼始终离秦沐一丈远,狼眼珠却只死死盯着秦沐一人。 它在伺机,等一个一招毙命的好时机。 正此时,井涟玥挥着鞭子就朝疾风狼甩了过去,狼眼珠子一转,风一般地就顺着鞭子的反方向扑了过去。 井涟玥自然是没有想到地一惊,脚步连连往后退,同时余光瞥到另一个身影也往井涟玥的方向疾跑而来。 疾风狼心头一喜,是计谋得逞没错了! “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风狼马上转换了方向,朝奔跑过来的秦沐方向扑了去。 “小心!”井涟玥失声大叫,比刚才逃命时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沐的小心肝没被突然转换方向的疾风狼给吓到,反倒被她吓得狠狠地颤了颤,这姑娘的嗓门真的有点大,还是那种中气十足的。 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一团强劲的蓝色气雾正中了疾风狼的腹部,它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到了草堆里,压塌了一片的杂草。 “啧重了”秦沐不满地皱了皱眉,这就是她不喜欢用气雾的原因,总是伤人肺腑,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井涟玥因吃惊而微微张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天天级武者的修为,不过才几月之余,怎么可能! 她受惊似的自顾自摇了摇头,之前肯定是这个人故意掩藏了修为,哪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日突破两个境界! 就算是这样,这个人也太逆天了!看上去的年纪跟她也差不多大,怎么就快要触碰到大武师的门了呢? 井涟玥有些欲哭无泪,这明明有把疾风狼一招毙命的实力,为什么还非得这么费劲地去缠斗,这难道是天才的脑回路么? “你没事?”秦沐禀着好意询问井涟玥,毕竟这姑娘应该是被这匹狼追了不少时间,保不准哪里有受伤的地方。 “没没事,我们又见面了。” 井涟玥的脸突然红起来,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忐忑,整颗心脏像只小兔子那样扑哧扑哧地乱跳起来,因为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井涟玥是既盼着她对自己要有印象,又盼着她不要记得她之前的那副丑样。 她理想中的闺中密友就是这样能打得了猛兽,救人于危难之中,独立自强,冷情冷心却又正义有德的啊!啊啊啊! 第四百十四章 三人同行 要是她是个男人就好了,她保管要拐来做自己的夫君,什么劳什子的密友,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既然夫君是没指望了,闺中密友她一定要拿下! 井涟玥眼睛亮亮地一直盯着秦沐看,心里的小九九是打得妥妥的了。 “没事便好。” 秦沐既确认对方没事,便随意地回了她一句后,转身去处理那头不知何时已经断气的疾风狼。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火灵幻境开启的那一日” 井涟玥睁着又大又水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沐的背影,就连声音都充满了试探和期待。 “噢,记得啊,金陵井氏。” 秦沐并未回头,但是极其自然地回了她的话,拔出腰间的短刃,反手就往那匹没有半点声息的疾风狼额间割去,手法娴熟地去取晶石。 腕间使力,带动刀锋顺下去的力度,划开皮毛将兽肉裸露而出,刀尖探寻晶石所在之位置,撬挑并济,一枚小小的浅蓝色的兽晶顶着刀面挑出。 在火灵幻境里取了那么多次低阶灵兽的兽晶,别的不说,这娴熟度让她是闭着眼睛也都能取,更别说只是分散了些心思回个话而已。 但是她回的这一句话却让井涟玥心里充盈满了满满的欣喜,她竟然还记得她,她竟然没有把她忘记! “对,井涟玥!我是!”井涟玥的声音带着惊喜,因此音量蓦然有些高。 秦沐下意识地又看了她一眼,这姑娘一身衣裙布料细滑,色彩亮丽又洁净合身,正是娇俏可爱的姑娘模样。 她被家人保护得极好是秦沐上回见过井钦就是知道的。 金陵井氏的地位和影响力如何秦沐是不知道,但这样的姑娘天生就被养在蜜罐子里,天真娇嗔得厉害,若是本性不好可就是个大麻烦。 这种麻烦秦沐并不是太想惹,刚选择帮她解灾也只是念及她那会儿的赠予消融玉牌之举,就此丢了性命太过可惜,但不代表就要就此与她相近。 “危机已除,井姑娘自便”,秦沐对着井涟玥微微颔首,礼貌却又品不出多少温度来。 急得井涟玥朝着她要离去的背影直跺脚。 “请问姑娘姓名,玥儿自当衔草结环以报姑娘恩情。” 其他不知道,井涟玥的嗓门很大是实锤了,秦沐抽了抽嘴角,这剧本是不是不太对,且不说她是个女的,她还是个奇丑无比的土农女? 莫不是秦沐被井涟玥这热情劲给弄懵了,担忧地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是不是脸上的那胎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掉了? “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 秦沐的声音不急不缓,离去的步子却未慢下半分,似乎真的一点也不贪图她的报恩。 眼看着自己找了许久的人又要走,井涟玥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般。 心一横,不管丢不丢脸,反正这儿也没人知道,井涟玥哒哒哒地小跑上去。 “姑娘,不如我们一起同行?” “” “姑娘,我可以为你开路,真的,有危险我可以走在你前头。” “” “姑娘,你要去哪儿啊?我能和你一道吗?这里太危险了,我有些害怕。” “秦沐。” 秦沐停下步子,蹙眉看了眼身边一直喋喋不休的姑娘,这唠叨程度和简五都有得一拼。 若是不带着她,恐怕是会被她缠一路,可若是带着,那个男人会不会嫌她聒噪? “秦姑娘!你同意了对不对?”井涟玥当没看见秦沐眉宇间的犹豫,兴奋得笑眯了眼,弯弯的眉眼像冬日的一束暖阳,像个吃到糖的大孩子。 “你可与你哥哥有失散的约定之地?” 秦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理智地盘清这个井姑娘的情况。 一直带着她是件不现实的事,虽然这姑娘又飒又虎,遇到危机应该是不会叛逃,但是修为不高也是事实。 若是与厉青澜他们会合,跟着他们比她只身一人要危险许多,当今之计,就是快些把这井姑娘送到她哥哥井钦身边。 井涟玥当真是仔细地考虑了考虑,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未曾有约定之地,但是哥哥最后是要去龙炎灵宝脉捉淬宝兽的!” 秦沐将信息过了过脑子,这个地方他们本也是要去寻的,皇室的人以捕捉到淬宝兽为任。 出发前厉青澜也说过龙炎灵宝脉必得一去,哪怕是情况再如何惊险,他们也得去尝试追捕。 现如今若是厉青澜那群人的处境平安,八成也会去那处,既然如此,去碰一碰遇上他们的机遇也并无不可。 “那我们便与你一块同行至龙炎灵宝脉,找各自要找的人再分开,只是你一会儿话莫要说太多,那人脾气不太好,随时都能将你撇下,懂?” 秦沐悉心地先提前嘱咐,给井涟玥打一打预防针,她总觉得这姑娘嗓门大也不一定胆子大,简莲生那气死人的功力可不是一般姑娘可承受的。 但是秦沐又转念一想,简莲生那厮的脸许是能抵挡一阵,这些个小姑娘不是都对那样看起来风华绝代的男子会暗生倾慕之情嘛! 应该三人行会比两人行愉快那么一点点? 但是事实就是,秦沐深刻明白了个道理,内在比外在要重要一些,这个道理反正一定是在这位井姑娘眼里。 “金陵井氏的人?”秦沐惴惴不安把人领到简庄主面前,他只瞥了姑娘一眼,冷声道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井涟玥第一眼还觉着此男人惊为天人,是不是有发展成未来夫君的可能? 但是人家直接冷着脸不搭理她,她小脾气也上来了,这种没礼貌的怎么能留?直接从候选名单中去掉。 后来井涟玥本想还为了秦沐去缓和一下与这男人的关系,看能不能试图探听出些秦沐的事来,没想到接二连三地撞了南墙碰了头。 还换来一句‘不能消停点?’和一个极度嫌弃不悦的眼神之后,井涟玥彻底放弃了与简莲生的交好行动。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一个智障来看,井涟玥本想在秦沐面前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但遇上这男人还真忍不住。 第四百十五章 龙炎灵宝脉的平静 这压根就是跟最硬最臭的石头异曲同工的男人,本小姐还不伺候了呢! 要不是为了不让秦沐夹在他俩中间难做人,她井涟玥能这样去冷脸贴上冷屁股? 只是秦沐已经是觉得尴尬蔓延了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谁也没错,是她错了! 她错在不该低估这井涟玥的话痨程度,也不该高估简莲生那浅薄如纸的忍耐力。 此时的秦沐恨不得一眨眼就到了那龙炎灵宝脉处,遇上简五和小隐把他们庄主给收回去,然后兵分三路,各无干系。 “秦沐秦沐,我家就住在金陵城中,最大的那一座井家府邸就是,你要是去金陵一定要来找我好不好?” 井涟玥一个劲儿地摇摇秦沐的胳膊,眼眸里似乎能装满星星。 俗话说好女怕郎缠,秦沐觉着应该还要再加上一句,好女怕女缠。 伸手不打笑脸人,井涟玥这契而不舍的厚脸皮精神还真的不忍让人拂了她的意。 “井姑娘,秦沐只是一个暂时为皇室做事的普通农女,怕是不会去金陵。” 金陵这地方秦沐还是听过的,玄化国里除了皇城便属金陵那块地方最为繁华和富裕,也是玄化国里出了名的修炼大域。 但是秦沐想的是,报了娘亲的仇便离开玄化国,随意去哪里都可以,玄化国给她的记忆并不明媚,因此金陵那地方,她可能也不会去。 听得秦沐的委婉拒绝,明显是不想来找她的意思啊!可是清同学院假期少,若不是特定的练习和活动,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她能回玄化国找秦沐玩。 “那你来参加天乩国的清同学院入学考试,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住在学院里玩,你修为如此高,定然可以顺利入学的!” 井涟玥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好办法,到时候她就带着秦沐叱咤整个学院,想一想就美滋滋。 “你是清同学院的学生?”秦沐倒是微微有些讶异,听闻那个学院收学生的门槛不低,学成出来的人皆是大武师上的境界。 在这个世界里能有多少的大武师?因此被那个学院录取的修炼者无疑是有成大武师的潜质,这个小妮子不过是地级武者的修为,等学成出来得要多少年哦! 莫不是交钱开的后门?秦沐这心思在心里放了一放,当然不能在井涟玥面前说出来,脾气这么火爆的小姑娘,说出来不等于在摸老虎屁股么! “我是自己考上的!我的御鞭术连清风老师都说了好!” 小姑娘何尝想不到别人的质疑,煞有其事地和秦沐解释,别人误解她可以,但闺中密友绝对不行,她当然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秦沐看。 秦沐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相信她,既然井涟玥能被清同学院录取,自然有她能被录取的理由。 况且她那套御鞭术确实鞭鞭生风,姿势形态很是凌厉好看,就是她的修为略弱了些,不然那疾风狼单凭敏捷度和灵活性,还不一定是井涟玥的对手。 世界之大,形形色色的能人异士很多,自己的修为还是有所欠缺,若是报了仇后无事可做,去清同学院学习学习也并无不可。 秦沐自顾自的沉思井涟玥没瞧出来,但是那个男人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是不是想去清同学院? 三人心中各怀着事儿,龙炎灵宝脉离他们相遇的主路并不远,因此很快就到那条灵脉的附近。 龙炎灵宝脉因为属火性,盛产的是火灵石,故而化龙失败的赤血火蛟才能久居于此,灵脉也分上中下三品。 一般无灵兽据守的,盛产灵石愈杂,还与普通石头混杂的灵脉是为下品灵脉。 而灵石纯度不高,由一般的六七品灵兽据守的灵脉是为中品。 像赤血火蛟这样差点化神兽的高阶灵兽据守的势必是条上品灵脉,毕竟要有足够供给高阶灵兽疗伤或成长的能源,可想而知这里的火灵石纯度该有多高。 故这条人人皆知的龙岩灵宝脉被称为宝脉是名副其实的,很多人不为了淬宝兽而来,仅仅若是在混战中能拿走些火灵石,带出去也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 故而这块地方实在也当不得一个消停之地,每隔四年总要有浩浩荡荡的人直奔这里而来,又有多多少少的修炼者殒命在此。 他们赶到之时这块地方却寂静得可怕,仿佛连人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地清晰,这明显不符常理。 龙炎灵宝脉不像淬宝兽藏东西的那条灵脉刻意封存在地底下,若没有淬宝兽自行出入的一条地道,根本就不知该如何进入。 但是这条血红的火灵石裸露的灵脉敞天露地,是显而易见一条宽且长的深深的沟壑,强势地划分出了两岸,霸道无畏又是壮观。 两岸倒是与外界的普通环境一般,巨石矮树草堆都有,地势大致算平稳,掩人耳目的位置倒是很多。 沟壑底部也是静悄悄的,听闻那条赤血火蛟常年穿梭在深壑底部,一旦发现有人来盗取火灵石,便会即刻飞腾上来把人给卷走,拆骨入腹,只需瞬息。 而传闻里的淬宝兽时不时会跳到深壑的岩壁上来,蹦蹦跳跳,一身雪白的皮毛,捧着跟它脸一般大的火灵石嘎嘣嘎嘣咬着。 已经有不少人看见过这一幕,应该是说每隔四年,有修炼者进入这灵境里,这淬宝兽在这龙炎灵宝脉岩壁上捧着灵石吃的频率就很高。 淬宝兽似乎是丝毫不惧前赴后继来抓捕它的修炼者,故意挑衅一般。 这些传闻秦沐可不认为是空穴来风,这里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得很,这乌泱泱的人的气息让空气都变浑浊了呢! 秦沐的脚步放轻放慢,扯了扯井涟玥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们的位置还算是在灵脉的圈外,但是已然可以看见稍远处那被火灵石的红光映照着的草叶山石,透着平静又安稳的诡异红光。 面容也被这块地方的热气温得红扑扑的,脸蛋的温度逐渐升高,身上自然也是燥热无比。 第四百十六章 上树 他们三人趴在外圈的草堆里,静静地注视着那深壑附近的动静,这一块地域的气温与他们一路走来也确实有异。 不过在草堆里趴了片刻,井涟玥已经快要受不住,热得开始偷偷敞衣襟了。 虽然她是偷偷的,但是还是被眼尖的秦沐给发现了。 秦沐倒是还好,因为她的左侧趴的是简莲生,这人身上似乎是时刻带着一股寒意,自带降温与替周围环境降温的功能。 自从入了这龙炎灵宝脉的地域,他似乎是有意让自己身上的寒气愈甚,因此离着他近一些,这炎热之气就没有那么强烈,秦沐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但是井涟玥自和他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界限后,是能离他多远就多远,中间总是要隔个秦沐因此并未收到那寒气的益处。 此时热得不行,额间的发丝都黏搭在了一起,呼啦呼啦地拿手当扇子挥。 “要不你去他的那一头?许是能凉快点。” 秦沐偷偷地瞥了一眼简莲生的侧脸,趁他不注意,轻声地对井涟玥建议道。 “莫挨我。” 井涟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样的同时,那边也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两个当事人这会儿倒是心照不宣。 拒绝的意思是表得清楚明白,秦沐讪讪地转回了头,还是专心致志观察前方情况来得实际,她这老好人是不当了。 “秦沐,你说我哥哥会在此处吗?这里看上去像是没人的样子。” 井涟玥趴在草堆里掩着身子,透过高低错落的野草来观察那条深壑附近的情况,只是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动静来。 “这里人可多着,万不能轻举妄动。” 秦沐似乎也是喃喃自语地在说给自己听,目光却片刻不离那些可藏人的石头与杂草。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一批时间段里第一个出手的队伍,无论是抓淬宝兽还是偷取火灵石,首要任务就是先把赤血火蛟的注意力给引开。 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谋略,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第一个出手暴露在那火蛟面前。 只是这皇室灵境开启关闭之时距不过一月余,时间有限,众人不可能永远按兵不动地埋伏此处,等他人先行动。 这不,秦沐几人在草丛里趴了三刻钟不足就已经有队伍按捺不住了。 ‘簌簌簌’,临近深壑边上的半人高的草堆里先有了动静,草影晃动,几个移动快速的人头初显,是家族里那些普通家仆的装束。 笼统四人,里头没有看上去地位高些的主子,想必两个主子应该是继续藏着,让手下先以身试险。 四个男人蹑手蹑脚地疾步至深壑边,先往里头深深凝望了一眼,表情有些退却,几人互视了一眼,面带犹豫地拔出腰间的长剑,紧紧地攥在手里,飞身朝深壑崖壁而下。 这时候,从那群人出来的那草堆处,又小心翼翼探出两个脑袋来,四处张望着四周的动静,互相点了点头也小跑着向那深壑靠近。 ‘轰!’‘轰!’整块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颤了一颤,蓦然间的温度急剧升高,地面烫得像一个天然的火炉,温度似乎能融了厚实的鞋底,更别提薄薄的几层衣衫。 掩藏得好好的众人纷纷因为滚烫的炎热而再掩藏不住。 秦沐虽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感到惊诧,但她反应也不慢,地面不许待,那便肯定只能上树或者直接从这儿离开。 她一把抓住井涟玥的胳膊,想把她往树上带,却没能成功给站起来,因为她又一把被简莲生给拽到了地上趴着。 ???秦沐看向他的表情上就打了三个问号,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他怎么能还拉着她们趴着! 只是下一秒凉凉的空气就盈满了她们三人的周身,舒服的凉性气息温吞着将那炽热又滚烫的空气给吞噬掉。 秦沐知道简莲生修的是寒性技法,但还是头一次知道气雾还可以这样用! 这凉凉的气雾一直不断在炙热的空气里消耗着,可是他竟然没有半分精神力要衰竭的现象,此人的实力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怕。 “卧槽!也太浪费精神力了?!”秦沐想归想,忍住没有吐槽,可井涟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排面,直接惊讶得便喊了出来。 “金陵井氏的人在么?”简莲生突然出声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井涟玥一听是与自己有关的,自然下意识往远近的树上去瞧瞧,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瞧见了自家的哥哥和几个随从,高兴得直指着。 “秦沐秦沐,我哥哥在那儿!” 秦沐把目光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衣衫洁净的翩翩少年郎警惕地站在那棵树上扫视着他周身的树上,正是井钦。 于是便微笑着朝井涟玥点一点头,是件好事,正好待会儿找个好时机把这姑娘交还给她哥哥。 “那么你便可以走了。” 简莲生低低的嗓音虚虚实实听不太真切,却带着几分的阴沉和不悦。 井涟玥‘啊?’的一声还没问出口,就被无形的一股力量给推了出去,踉跄地滚了几圈给摔到了树上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狼狈弱小又可怜,浑身更像是着了火一样热,井涟玥被自家哥哥抓到树上去时心里头还是懵的。 怎么能有男人可以对女人作出这般粗鲁的事情来!那个叫王权的男人竟然直接把她从秦沐的身边给隔了开去。 她是病毒还是野兽?嫌弃之意怎么能做得这般明显!不行不行,她的闺中密友怎么能和这样的男人待在一起。 “你去哪儿了?还想去哪里?”井钦眼疾手快地抓住自家妹妹的衣领子,及时阻断了她要冲下树去的预想行为。 井钦的声音里满是严肃,倒也有了几分的心安,反射性地检查自己亲妹妹有没有哪里受了伤,确认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哥哥,我找到秦沐了!她就在下边!”井涟玥兴高采烈地和哥哥分享这个喜讯。 秦沐,是那日把妹妹交还给他的女子么?她的消息是玥儿这么多日子的求而不得,这会儿兴奋些倒也符合常理。 第四百十七章 吃火灵石的淬宝兽 只是现在这情况实属危险,既然秦沐把人给他送回来自己又不露面,自然是不希望她的位置暴露,玥儿定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玥儿,莫要轻举妄动,给秦姑娘带了麻烦去,老实跟在哥哥身边,不得离半分听懂了吗?” 这样想着,井钦把井涟玥的胳膊给牢牢抓住,并且示意她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妹妹惹天惹地,娇纵胆子又大,可这灵境可不是能耍小性子的地方,他怕待会儿淬宝兽出现无法能护住她。 井涟玥原本还不以为然地挣脱着在井钦手里的胳膊,但是眼梢随意一瞥,顿时有些怂了,老老实实地要待在树上不敢动。 因为周围远远近近的树上都是一个个的人和一双双的眼睛,都虎视眈眈地四处张望着。 因着她刚刚从地面上摔出来,所以现在大多数的人都在打量这他们井氏所在的这棵树。 树上的情况无疑是剑拔弩张的,每个队伍都在互相试探着打量。 刚才大家伙儿都在暗处,就算知道自己周围也有和自己同样目的的人埋伏着,眼不见也心不烦。 这回都放到明面上来,自然要互相掂量对方的实力,待会儿能阴的时候阴上一把。 而搁地下趴着的简莲生和秦沐静悄悄的,连互相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秦沐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挪,她哪里还敢再说话,话从口出的例子刚刚已经在自己面前上演过了,井涟玥压过的草还搁眼前塌着呢! “简五他们不在。” 简莲生觉察到她慢悠悠地在往旁边挪,眸色深了深,转头看着她。 秦沐暗戳戳挪动的行为蓦然一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地回他的话。 “那我们还继续要留着么?”秦沐不确定厉青澜他们是已经到过这里,还是在赶来这里的路上,这个决策她有些难做。 “留着等,树上有其他皇室的人。” 似乎是料到她有此一问,简莲生给的答案很干脆,干脆到秦沐觉得他本来就想直接说出这一句。 秦沐默默地转回头,简莲生的心思她从来猜不明白,能把女人毫不留情扔出去的男人的脑回路她怎么能想得明白,还是继续认真观察局势重要一些。 也正在此时,一声能撼动天地的龙吟从深渊底传了上来,深厚磅礴得好像能穿透人的耳膜,直接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畏惧和震撼。 不是一条火蛟么?怎么能发出这般震煞人心的龙吟,秦沐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这个地方比她一开始认为的还要危险。 “啊” 龙吟虽然宏亮却丝毫没有住深壑底部那一声声更为凄惨的人的叫喊声。 不过几瞬就没了半分人的动静,树上的众人都面面相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深壑一望不见底的红光里。 众目睽睽之下,几团鲜红色的血淋淋的东西给抛了出来,在高空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在众人眼前极近的距离抛过。 众人都将那东西看了个清楚明白,但是内心里却更翻江倒海地涌上了反胃和恶心。 不知是那棵树上的人惊恐地喊了一声。 “是刚才下去的李家大儿和随从!” 一石惊起千层浪,惊悚和恐惧顿时弥漫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刚才还是活生生、可跑可跳的年轻人这会儿就变成了一团被火烫熟的肉,这种视觉冲击和连带想象足够让人腿脚打颤。 听闻那李家大儿年纪虽轻,修为已然到了天级武者的修为,但摆在那条赤血火蛟面前竟然还是那么不堪一击。 树上的人惊恐之余,面色上皆渲染上了浓浓的犹豫,该不该以命去搏那富贵,这无疑是一道选错了便送命的题。 “哥哥我们也不缺这点火灵石的钱,也不是非要淬宝兽,我们绝对绝对不可以出手啊!” 井涟玥毕竟胆子再大也是个没见过多少市面的小姑娘,这血淋淋堪比剥皮的一幕无疑是影响她的幼小心灵的。 扒拉着自家哥哥的袖子,瞪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煞有其事地和井钦反复强调。 “好,我有分寸。” 井钦瞧见自家妹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这龙炎灵宝脉果然是不同寻常,井家人从不做逞强之事,自当量力而行。 正是这肃杀又血腥的时刻,一团白白软软的小东西从那深壑的岩壁上欢快地跳了上来。 摇着雪白毛绒的大尾巴,圆圆的小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然后蹦蹦跳跳直奔那几团肉而去。 众人都屏气凝神,皆心照不宣地连大气也不敢出,在场的修炼者没人不认得这只活泼可爱的小萌兽。 就是在众人眼中的这只小兽走到了其中一个尸体前面,伸出两只尖尖的小爪子,毫不嫌弃地从被烤熟的那人手心里挖过一块红红的石头。 小兽的爪子背上因与尸体相接触而沾染上了黑红的血,它也丝毫不在乎,捧起那块比它脸还大的尸体咯嘣咯嘣地咬。 清脆的咔嘣声在这无比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地诡异,但是暂且无人打破这独一份的声音。 淬宝兽,行走的聚宝盆,那是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财富啊! 很多人的眼睛已经都看得通红了,恨不得马上下树能把这小兽抓起来为自己造宝。 “咦~”只有井氏族人的这棵树上是不一样的气氛,井大小姐无比嫌弃的声音灌进了每个井氏人的耳朵。 “哥哥,淬宝兽也太恶心了,那块石头都被血染红了,全是血也往嘴里塞,呕~” “妹妹,那是火灵石,本来就是红色的”,井钦不失礼貌地微笑,为妹妹及时补充常识。 “这样啊!那它从尸体手里拿出来也吃,还是好恶心哦!” 井涟玥一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是又马上把眉头蹙起来开始吐槽。 为什么好看点的东西总要有这么变态的习性呢?人和灵兽都一样,败好感还令人生厌。 还不如像秦沐那样长得虽然没有那么好看啦!但是为人处事聪慧机敏,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救人时就救人! 不卑不亢、不随意结交攀附又出手能力强,最重要的是,救了她整整两次! 第四百十八章 抓捕淬宝兽(上) 嘿嘿嘿,井涟玥越想着秦沐就越觉得这围猎淬宝兽没什么好看的。 她恨不得这一环节马上结束,跑去秦沐身边,让她跟着他们井氏走,带回家,把她藏起来,嘻嘻嘻! 井钦被自家妹妹这么一说,也渐渐觉得那只憨态可掬的毛绒绒的小聚宝盆没有那么可爱了,怎么看都是凶残又诡异。 “我们不动,淬宝兽没有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静观其变即可。” 井钦下了命令,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准备参与这一场争斗的恶战。 只是除却井家人所在的这棵树,其他的树上人皆是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同一个目标,越是盯着看,眼睛愈是发红。 好戏即将开场。 白白软软的小兽像是没有瞧见这树上乌泱泱的人似的,低头捧着火灵石啃得起劲,懵懂天真的模样倒真有点像涉世未深,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只是秦沐却是明白这淬宝兽可是机敏的很,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可比大多数人还要多些,贸然冲上去的人八成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倒是有点盼着井家的人不要做那般冲锋在前面的没脑子的事,毕竟可能人性良善些,脑子就不太够用。 这么想着,冲动的第一批就率先进军了,三三两两的不少人也都争先恐后地从树上跳下来,唯恐别人抢了先。 他们用气雾暂时地护住周身,抵挡不可忍受的热度,想尽快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叫简莲生。 众人虽疾步但都心照不宣地放轻了脚步声,里外的包围圈逐渐收拢,但那只雪白的小兽似乎都没有觉察的样子,依旧在中心啃灵石啃得极欢。 “嘭!”第一批靠近的修炼者们乌压压地挡住了别人看向淬宝兽的视线,众人只听得这巨大的一声从中心爆炸开来。 灰石子飞溅,急速又繁密,看不清离淬宝兽最近的一圈人的情况,以秦沐的视线只能看见外边的人皆被中心的震源给震得后退了几步。 然后前面的人后退,撞上后边冲上去的修炼者,场面一时间十分的混乱,倒的倒,踩的踩,情况有点让人瞠目结舌。 这时候中心的情况才逐渐显露出来,除了中间那只安然啃火灵石的小兽未变外,它周围的一圈人竟然皆变成了诡异的石像。 有几人未变成石像的,也仓皇地跌在地上,有的下半身还没完全把腿外的石块褪去,惊恐地坐在地上把腿上的石块给扒开。 “传言不是假的!淬宝兽真的能把人给石化封存入地脉!”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恐慌像长了翅膀一样飞散开四面八方去,一时间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徒手冲上去。 被石脉封起来的人并不多,并不是个个都到达了大武师上的修为,能一瞬间崩破岩石层。 秦沐却是知道那只小兽并没有认真,而是在戏耍这一群修炼者。 传闻里淬宝兽用来封人断息的可是淬体炼器的灵石脉,哪里是这些硬度强度平平的破岩石。 而且被封存起来的人并没有落入地脉里,一来作敲山震虎之效,二来是再给了一丝的生机,以至于修为稍低的修炼者们还能死里逃生。 第四百十九章 抓捕淬宝兽(中) “别怕,修为高的它封不住!” 又有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呵,在人群中突兀地响起,一瞬间大家又慷慨激昂起来,修为高的又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前冲。 自寻死路。 秦沐蹙了蹙眉,脑子里闪过这一个念头,不过也是,这些人若真是没到贪婪的程度的话,就该懂得知难而退。 一时间,各色的法器铿锵交错,深壑边除了底部映照上来的红光,其他掺杂进来的颜色瞬间晃着了众人的眼,但是大家还是前赴后继地往前冲。 只是各色光凝成幻彩色之后,等大家的各色气雾消散,乌泱泱的人群却蓦然消散了许多,像空气一般凭空消散。 人群里又顿时人心惶惶起来,在最里边的人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前面的人消失,想退到人流后边都不能够,只能被迫地往那只诡异的小兽靠拢。 于是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手和法网齐上阵,法绳更是对准了淬宝兽套。 只是,那原本安静乖巧捧着晶石的小兽突然嘴角蔓延上一个诡异的冷笑,众人的各种法器皆落了个空。 那只小兽硬生生地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别挤了,淬宝兽不见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引起了轩然大波,淬宝兽不见了?那是被前面的谁给抓了? 后边的人更加急吼吼地往前边冲,多多少少的人是被后边的人给踩伤的。 只是这场暴乱远远没有就这样结束,因为淬宝兽又突然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外边,懵懂单纯地在啃着自己的晶石。 欣喜若狂的修炼者们马上又不约而同地掉转头去扑,唯恐又被别人争了先。 如此,循环往复,人捕兽确确实实地变成了兽耍人。 秦沐听得简莲生冷哼一声,语气里宛然就认为这群修炼者真不太聪明。 只是他突然又脸色一变,眼神紧紧盯着那众多修炼者中的一个,盯住不动了,脸色愈发地阴沉,沉到似乎能滴出浓墨来。 秦沐敏锐地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放眼往他的目光方向瞧去。 顿时知道了他这种变化从何而来,因为秦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诚然不是那简五么! 也是,他刚笑过这群人蠢笨得被那小兽当猴子耍,下一秒就瞧见自己的下属也愣头愣脑地在那群人里。 秦沐想换了她也会觉得不开心,跟着简莲生怎么这点机灵头都没学到。 倒是井家的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从一开始好像就像是看透了这个局,就没参与进来,井钦 身边这沉闷的低气压让秦沐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是选择沉寂不出声,简五总是让人能琢磨不透哈!也真算是简莲生身边存活着的一朵奇葩。 这样想来,那个小隐倒是比他要聪明许多,至少秦沐没看见小隐也混在这场乱战里。 秦沐继续把视线放开去,既然简五在此处,那么厉青澜那群人也有很大的可能在。 果然秦沐又相继看到了何间和杨越,由此她可以完全确定厉青澜一定就在此处。 第四百二十章 抓捕淬宝兽(下) 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人,但是何间不会撇下厉青澜独自来争夺淬宝兽,定是他的授意。 至少现在,厉青澜应该性命无虞,只是她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秦沐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更加专注仔细地辨认场上的修炼者的脸,仔仔细细搜寻了一圈,皆没有那个人。 她反而在深壑的另一边,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默默在观局的厉清宴和他那个手下。 只是厉清宴的视线方向似乎并不在这些抢夺淬宝兽的人之中,而是往着低处瞧看。 至于低处看的究竟是何人,以秦沐的位置并无法能顺利望到对岸的情况。 “那个金时不在,可能得了厉清宴的授意,对厉青澜不利!” 秦沐脑中的猜测隐隐落实,何间与杨越都在这一岸争抢,想必那金时行动的时间很是充足。 打从一开始,金时就是国师派来助二殿下来窥探厉青澜这里消息的,故而折损在灌木丛里的跟踪者失手也不要紧,因为厉清宴根本不怕失去厉青澜的行踪。 而厉清宴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手,是想择最万无一失的时机。 秦沐虽早觉着金时有古怪,但却是没有想到那国师的胆子如此之大,他交出来的人也敢明着帮厉清宴害人。 不过也是,厉青澜若是死在这灵境里,谁又知道是谁动的手,又是谁给了助力。 厉清宴的视线还在低处,应该是还未有动手或者动手还未成功,还有机会! “嗯,如何?”简莲生的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意外之感,金时是另一边的奸细不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么! 况且陈鸣那厮,胆子素来不小,厉清宴成功与否,与他并不会有任何损失,金时不过是一颗扰乱这潭水的棋子罢了,沉了就沉了。 秦沐心里还是微微诧异,原来他早就觉察了!简莲生这行人是在后头的灵人处才追上来的,跟金时的相处时间也甚少。 饶是她还综合了一路而来金时的言谈举止才觉察到他的不对劲,简莲生竟然这个男人真的是聪明得可怕。 “那个小隐是你的暗卫头子?他会主动出手护厉青澜么?” 秦沐抱着些许的期待转头询问简莲生,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他的答案还能给她一些希望的变故来呢。 毕竟简五就是没有等他下命令就行动,说不准那个小隐是冲动派 暗卫头子?这个称呼倒是新鲜,若是给天乩国大理寺卿陆大人听见了,不知会作何反应。 简莲生心里轻笑一声,心底的答案也随之脱口而出:“不会。”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由,简五最近的言行举止与之前有很大的改变,这种种情况总是让他出乎意料,但是陆隐他可以确定,不会出什么状况。 不该管的闲事陆隐不会去管。 “那么简庄主,我们就此别过。” 秦沐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最后一丝回寰的机会也没有,那么她势必得马上去深壑的另一边。 简莲生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给她。 秦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别的话,麻利地从爬起来,瞬间凝气周身,就往人群里跑。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方向错了! 秦沐从他的寒气雾中抽身出来的那一刻,滚烫炽热的火气像长长的火舌一般舔上周身。 虽她也不吝啬那么些精神力,但秦沐的气雾并不像简莲生那般自带降温生寒的功效。 因此虽然能免周身不受热火之气灼害,但是依然令人不是那么舒适。 速战速决! 深壑的横径不短,要绕到那一头,还需得跑过半个弧圈,场面混乱,秦沐也不能确定厉清宴心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只是恰逢此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装作无意地注视着秦沐,看着她神情紧张地往这人流里跑来,心里竟然微微有些雀跃。 它就说,怎么可能没有人会不想得到它淬宝兽,女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念念不忘。 嗳!方向跑错了!宝宝心里的得意还没持续多久,就眼睁睁地看着秦沐跑出了争夺它最有利的区域,一副无心争夺的样子。 欲擒故纵!那个女人一定是在欲擒故纵!她看上去就诡计多端,一定是在等它自投罗网。 宝宝暗自地沉了沉心,它一定要憋住这口气,不能被她看出来自己在关注她。 心里一焦急,手里的火灵石都不香了。 淬宝兽虽依然窜窜躲躲在修炼者中逃来逃去,但是依旧看着秦沐的身影偷偷地越跑越远。 看上去似乎当真是志不在它,咳咳,既然她要去做别的事,那么它就偏偏要破坏她的好事! 淬宝兽小圆眼睛咕噜一转,弓下身子,连奔带跑,窣窣窣地往秦沐的方向准确无误地跑过去。 这么一来,连带着在捕捉它的修炼者们也一股脑地转移了阵地。 秦沐那颗心本来就是悬着,怕厉清宴突然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继而发现她的靠近生了警惕。 这会儿自然感觉到了不详的一股气场朝自己涌了过来,转头瞥了一眼便有一瞬间的愣神,那群修炼者为何…… 只是这疑惑只在心里存了一秒,她就知道了为何,那只熟悉的浑身雪白的小兽正扑哧扑哧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秦沐下意识地眉头一皱,它是故意的!它嘴角噙着的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她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如今拔腿再跑也不一定跑得过它。 “敛煞!挡住它!”秦沐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当机立断地从背后抽出大刀,刀柄脱手抛了出去,她拔腿就沿着深壑的边缘跑,跑到对岸迫在眉睫。 若是在此时沾染了淬宝兽的事,她不仅别想着能从这群人中跑出去帮厉青澜,而且无疑她会成为这场战争的众矢之的,这对于她来说可不见得是一场好事。 宝宝在离敛煞的刀尖几米处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才得以稳住身体防止惯性冲到刀口上去。 敌人相见分外眼红,这还是把爱骗人的刀!跟它主子一样诡计多端,宝宝的小圆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就是因为这把装死技术高超的刀害它把人给引进了自己的宝库,又让那女人顺利救走了那条傻狗。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处境 “呲”,宝宝张牙舞爪地对着敛煞亮了亮锋利的小牙齿,一个小身影虎扑似的跳到了敛煞的刀面上。 像是普通的小孩打架时的心性作祟,淬宝兽决定要给这把刀咬出个豁口来! 而淬宝兽后的一众修炼者彼时也都惊讶地止住了脚步,没有人的驱使还能行动的大刀岂不是也是把灵器? 很多人只关注了淬宝兽的行踪,对于秦沐抛出敛煞那一幕并没有瞧见。 他们私以为这是把凭空出现的灵器,众人都暗暗地搓搓手,看来今日确实是值得大干一场。 这把大刀浑身闪着幽幽的红光,刀面虽偏向暗沉,但无形之中弥漫着极为诡异的煞气,可能曾不是为正派人士所有,但不妨碍这是一把品相不低的好刀。 敛煞可不敢把全部的煞气放出来,主子的命令是拦住它,敛煞也能感应到秦沐的情绪,并没有伤它的杀意,这只小兽这般珍贵它可不能下死手。 秦沐一直认为敛煞的神奇方便之处就是可以分程度掩饰自己,用破布包着就类似于破铜烂铁。 抽出来做砍树枝的武器时它也能懒着不动,只当作产生物理伤害的普通武器,而且敛煞跟了这么多任主人,像成精了似的在掌握分寸上是一把好手。 因此秦沐也根本不担心它会真的伤到淬宝兽,只有收服它的那一次,敛煞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和泊宁君的‘衔音’打架无法控制,其他时候再无出过什么差错。 秦沐有时候觉着她家的刀和小兽是不是好像都挺讨厌白色冰冷的东西,参参跟简莲生的白霜鹿过不去,敛煞跟泊宁君的衔音过不去。 而她…曾经也没跟简莲生相处有多融洽,但是好像怎么绕也和他绕不开,那件事…她一定要向厉青澜了解清楚。 秦沐咬了咬唇,有些艰涩难忍,深壑这另一边的处境却似乎没有她想象的这般容易。 许是因为皇室的人在这里,又许是因为淬宝兽是在另一边出现,这里的灌草野木虽然更为繁盛,但是却鲜有人烟。 气氛很是肃静沉闷,除去刚才望着的那几棵树上厉清宴随侍从几人站着,底下也有不少皇室的人,而厉青澜和那络腮胡子就在其中。 秦沐躲在树后细细一打量,发现两人的双手皆被反在后背绑着,由好几个穿皇室侍从服饰的人看管着。 厉青澜的发丝散落了几缕,拂在颚下,脸唇青白,不时地轻咳几声,便连那壮硕的络腮胡子唇边也溢着微微的血迹,想是已与厉清宴的人有过一场恶斗。 金时和简莲生手下的小隐皆不见踪迹,单凭厉清宴带不了皇室那么多人进入灵境,秦沐猜想这里有一部分人应该是专门来捕捉淬宝兽的,只是不知为何又听了厉清宴差遣罢了。 总之要从这些人里把厉青澜救出来实属不易,好在厉清宴还没动他。 那么他在等什么呢?天时地利人和,甚至连猎物都抵在了他的利齿之下,心心念念筹划那么久,厉清宴究竟是在等些什么?或者是…等什么人? 第四百二十三章 赤血火蛟显 秦沐尽量把自己的呼吸给掩轻,唯恐被那些人给发觉,引起现在不必要的送人头。 既然厉清宴暂时没有动厉青澜的想法,那么此时便不宜轻举妄动,她只孤身一人,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 那么究竟该如何扭转这局势?秦沐的脑筋在飞快地转动,唯一让她想不通的一点就是金时不该不在此处,她到底忽略掉了哪里? “我主子呢?” 突然此时,耳边蓦然而现的声音让秦沐心头一颤,无声无息走至她背后,修为一定比自己强悍。 “秦姑娘?”那一道男声见她不出声又没有动作,以为是他声音太轻,又狐疑地喊了她一声。 秦沐悬着的心才刹那落下来,原是因这男声不熟悉,现在想来,应该是简莲生的人,暗卫头子果然是隐匿的高手,她竟没有察觉半分他的靠近。 “是你,你怎么还留在此处?” 秦沐不敢说话大声,是用喉底发出的轻声,算是也表达出了一份惊讶,如同简莲生所说,他能全身而退并且安然无恙不是一件稀奇事。 但是他还留在这里倒让她有几分讶异。 “我将金时解决了,在这里等主子。” 陆隐也实话实说,厉青澜在这里,秦姑娘自然会来,那么太子也肯定跟着来,这不就被他等到秦沐了么。 只是陆隐却没想到,在此之前,两人又分道扬镳。 听得陆隐竟然主动去把金时解决掉,秦沐心里还是微微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会顾自己离开,不管厉青澜一行人的事。 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不近人情,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人,秦沐自认为没有资格让他出手帮忙。 她浅浅一笑,对着陆隐说道:“你家主子就在对岸,过去定能寻到他。” 说罢,秦沐便扭过头继续观察着厉青澜那边的情况,明摆着没有让陆隐帮忙的意思。 用大拇指掐了掐自己的食指,秦沐这般宽宏豁达倒是让陆隐犯难了,没得了太子的意擅自出手,太子生气;明知秦姑娘一人犯险他不出手,太子生气。 他堂堂天乩国大理寺卿,皇室暗卫首领怎么这么难! 本想着秦姑娘就出言邀请邀请他,他就把这玄化国大殿下给救了,太子问起说是秦姑娘的授意,定不会被责罚。 可现在这怎么的,他是留在这儿?可人家明摆着把他排除在计划之外,去对面太子那儿?他这般放着秦沐不顾,明摆着是去讨骂。 陆隐濡了濡有些干裂的嘴唇,这还是鲜少有他一筹莫展的时刻。 只是脑子还未有思虑出方法,突然震天灭地的一声巨大的龙啸,从深壑底部以不可阻挡的磅礴之力冲了出来。 深壑两边的地块不约而同地晃震着,挟裹这炽热的巨风和浓烈的野兽腥气,席卷了每个人的面门。 便连秦沐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拂得踉跄了几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蓦然而现的生物。 从那深壑里飞上来的庞然大物,浑身如同浴了火一般,细密坚硬的鳞片之外裹着一层霸道滚烫的火光。 蛟本形本就与龙相近,长又粗壮,只一尾挥扇威力都巨大无比,所过之处在空中都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灼烫的火烟之气。 第四百二十四章 厉清宴的打算 这条赤血火蛟看上去的年岁应该是不小,面部垂挂的几条长长的须已经不再是新鲜长出的深色,而微微有些泛白。 蛟目珠上的眼皮也并不紧致,而是松松巴巴,看起来眼皮有些下垂。 但是赤血火蛟这样的状态对于人来说,实属有利有弊,它在力量以及速度上可能不如鼎盛之时,但在阅历和计谋上可不会轻易被人类给欺骗。 赤血火蛟从深壑跃出就直奔着淬宝兽所在的一岸飞腾而去,冲开了挡路的修炼者们。 有些人直接被烫到了肌肤,有些人的衣角则无端地燃了起来,一时间一部分修炼者都自顾不暇。 秦沐已经可以确定,这条赤血火蛟与淬宝兽熟识,甚至到了珍视的地步,这才赶着来为它解围。 听闻各种高品阶的灵兽对其栖息之地都有其独特的占领性,不允许他人她物进犯。 这淬宝兽能为龙岩灵宝脉温养地脉,于化龙失败而重伤的赤血火蛟大有裨益,自然是要宠着护着。 这些修炼者们不仅侵犯了这赤血火蛟的专属领地,还痴心妄想抓淬宝兽,怪不得人家按捺不住要来教训他们一顿了。 本来秦沐还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这些夺淬宝兽的人眼睛都夺红了,贪婪到谁也不肯轻易放手,这般不管不顾强求追捕,也是该得一得教训。 只是她把目光瞥回来,觉察到厉清宴的行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要命手下的人将厉青澜与络腮胡子带往何处? 他二人由人推搡到了那深壑边上,秦沐脑中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了厉清宴要打的主意。 真是该死,没想到那厉清宴看起来一副暴发户似的草包模样,冲动易怒。 还能忍住心中的欲念和冲动,有这种长远的谋略,也是,让人动手去解决自然不如这恰逢时机的兽灾。 若是遂了厉清宴的愿,那么大殿下因夺淬宝兽而被赤血火蛟给灼烧而死这个消息在出了皇室灵境之后就会铺天盖地的遍布整个玄化国。 到时候厉青澜因为贪婪而自食恶果这个形象自然令人不齿,秦沐冷笑着,望着厉清宴的目光深邃了些,确实不是个善茬。 但是于秦沐来说,将厉青澜二人推入深壑底部比留在岸上并在厉清宴眼皮子底下要好上不少。 只要她能够在赤血火蛟回深壑底部之前,把二人成功及时地带出,混入对面混乱的争夺场面里,就有很大的机会能蒙混过厉清宴等人的视线,逃出生天。 只是坏就坏在若是没能在赤血火蛟回来前逃出,恐怕是凶多吉少,就此成为大蛟的饱腹之欲。 这场赌,她赌定了! “秦姑娘,不可,那深壑底情况不明,火蛟归来将避无可避。” 陆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秦沐,冒这样的险莫不是疯了!要是她被剐掉一层皮他可能得被褪掉两层。 “你还在啊?”秦沐略为惊讶地转头,没想到陆隐竟然还在,只是现在来不及顾上与他说话,厉青澜的情况紧急百倍。 第四百二十五章 救人 “我会小心,你快去找你主子,小心不要被发现,告辞!” 秦沐的语速有些快,但是语气却真挚,确实是在与陆隐作告别之意。 陆隐是当真觉得这姑娘有些不同了,如此的险境竟也敢一个人去赴。 他觉得她并非不能感受到太子对她的不同,明明若是她挟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铁定是会护着保着。 但这姑娘偏偏不干,独来独往,风里来雨里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说得好听一点是不愿亏欠,说得难听些就是独自来往、情感孤僻。 明明是个生人勿近的生冷性子却披着一层通晓人情世故的玲珑外衣,与他那太子是正相反的。 可怜他家太子看起来似乎是折在这丑姑娘上了,纵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还不肯放弃,自讨苦吃地别扭着。 偏这姑娘似乎还关怀着别的男子 陆隐望着秦沐朝深壑疾步而去的背影,并没有追过去。 秦沐没有关注陆隐行为的后续,而是双目紧紧盯着厉青澜那一块的情况。 二人被狠狠地推搡下了深壑,厉清宴的人便即刻离开,也是怕赤血火蛟回来殃及他们,因此并没有守在深壑边。 秦沐刚探看过深壑的深度,虽然不浅,但还未到能即刻摔死人的高度,且实则这深壑里能看出的地脉里的火灵石横七竖八地横亘着,摔是摔不着赤血火蛟出来的最底下。 之所以厉清宴的人能放心厉青澜他们出不来,无非就是用绳束住了二人的手脚全身,使其动弹不得,只等火蛟回深壑将其炙烤。 这对秦沐来说无非是个最大的契机,方法不难,趁厉清宴等人不注意下了深壑,将厉清澜二人所束缚绳子解开,在赤血火蛟回来之前去到岸上,混入修炼者中离开。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赤血火蛟的注意力停留在岸上的修炼者中。 事已至此,秦沐用精神力催动以最快的速度隐匿着路过树后,找到最近的一处下深壑的地方,灵敏地跳了下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的火灵石透着深壑内壁长长短短地竖了出来,她所落之处正是很大一块的通体火红的灵石块。 秦沐不自觉舔了舔唇,入眼皆是炽热的火红,这周遭的火灵石散出的热度聚拢且持久,热度弥漫在空气的每一处,比上头还要难耐百倍。 唇已然干涸得厉害,秦沐的心微微有些着急,厉青澜是药师,纵然精神力尚可,但凝成的气雾定然没有武者般强硬,想是抵挡不了太久。 秦沐目光在周遭环视一圈,除了有露未露的火灵石块,看不到有人的半分踪影。 她当下便开了纳兽盒,参参属火性,在此处灵兽动作又比她要机敏,找人也快捷些。 只是开盒的瞬间,一道绿色的小影子也闪到了她脚边的灵石块上。 “龟龟,这里火性太烈,你快些回去!” 秦沐蹙了蹙眉,巴掌大的小龟竟也跟着参参一道出来。 那日酒醒,她便发现归还给厉青澜的玄武小龟竟然一动不动地在她的衣襟里。 第四百二十六章 缚灵绳 秦沐本想再次将它送回去,但是小龟用黑黑小小的豆子般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时,她就莫名地有些于心不忍。 接二连三的示好与靠近,她不是不能感受到,之所以一次次拒之,只是玄武总归是一直跟在厉青澜身边的小兽。 纵然它不愿与他立契,秦沐也能觉察出小龟对厉青澜也有习惯与关怀在,至少她不曾出现的日子里它也不曾离开他身边。 平日里小龟一直都很乖,顶多就是在纳兽盒里被参参欺负时小小地顶个嘴,然后就是在她煮东西时跟着参参一起从纳兽盒里爬出来,兴冲冲地进食。 在其余的时候都是乖乖地待在纳兽盒里,从不会有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出来的情况。 况且玄武小龟现在虽形状像龟,但等成年长成是龟蛇之态,无论是龟还是蛇,栖息之处都喜阴凉,这龙炎灵宝脉的环境它定然不喜。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它竟执拗地不肯回到纳兽盒里去。 “秦沐,它说它知道你要找的男人下落。” 参参捧着随手掰下来的大块火灵石大口地嚼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咀嚼声,这里简直就是它最爱的天堂呐! 它虽然吃得开心,但还不忘在脑海里把小龟的话传递给秦沐,毕竟参参可感受到她那一丝焦虑与着急。 秦沐眼睛一亮,小龟和厉青澜相处那么久,定然是熟悉他的气息,这是个靠谱的突破点,不过小龟的速度。 于是就演变成了参参驮着小龟以敏捷的飞速在火灵石块上下穿梭,秦沐紧紧地跟在后边。 参参虽然嘴上念念叨叨,但是步子却也没有任何的马虎,秦沐听不见小龟说话,满脑子都是参参的絮絮叨叨,听它不停地说着要把这里的火灵石脉给啃光,把淬宝兽给气死。 她知道参参的脾性,自然是把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必须马上找到厉青澜他们,秦沐总有些预感,那条赤血火蛟很快就会回来。 不知道该是喜是悲,秦沐瞧见厉青澜的人影时,耳边也响起了隆隆的巨声,心脏突突地狂跳起来,她隐约能听到上边的修炼者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秦沐?”厉青澜也在同时瞧见了秦沐,眸色里不少显着惊讶,但转瞬又染上了些担忧与歉意。 原想着有她陪着,哪怕这是人生的最后一段,他也觉着欢喜。 只是在被厉清宴擒住的那一刻,他心中竟有一丝的庆幸,还好秦沐不在,还好她并未与自己一同置入险境,他才终于懂得她活着原是件令他快乐的事。 “秦沐,你走,这是缚灵绳,普通武器不可能将其割断,莫留这儿送了性命。” 厉青澜皱眉看着秦沐低头用匕首磨着自己身上的束缚绳,却再怎么样也磨不开。 秦沐也发现了普通武器当真动不了这绳索分毫,冷笑一声,她今天还真就不信救不出这二人。 耳边轰隆隆的声响更甚,甚至从头顶掉下来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带着黏糊糊的焦味,大家都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打算离开 就连膘肥体壮的络腮胡子脸色也惨白着,大殿下让秦姑娘走,他虽没立场反驳,但任谁也不喜欢这种等死的滋味。 看着摔落在坚硬的巨大灵石块上的那血腥的东西,在几瞬之前还是跟他一样活生生的人。 在面对濒死的恐惧和预感到的宿命时,再心理防线强大的人也会流露出不堪一击的一面。 “走!秦沐!”厉青澜的脸色也没比络腮胡子好上多少,本就刚受了内伤,缚灵绳又不是能够即刻解开,待赤血火蛟回来,他们必死无疑,秦沐也绝无逃掉的可能。 听闻化龙的蛟修为可堪比一位天级大武师,是人类修炼者里的人尖尖,他们今日怎么可能逃得出。 秦沐没有回应他,只是下了狠心用精神力注入气力,因极度地用劲而把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人都瞧见了,怎么能够不救出去,放弃她想做的事,不可能的。 秦沐攥紧匕首柄的手心已然握得麻木,却仍不放弃地在割剌。 “哗!”是划破长空的一声刀鸣,敛煞感应到主人的召唤,用浓烈的刀煞气震开争夺它的修炼者,准确无误地径直飞到了秦沐身边。 只是哪怕是用上敛煞,秦沐还是被缚灵绳上的禁制给震得踉跄一步。 缚灵绳一般用来捆品阶高深的灵兽,绳索材料自然是坚不可破没错,但是最独特的还是上面所附的禁制,非下绳之人不可破,除非是懂得繁琐细密的符咒文来强行破解。 而显而易见,秦沐对此术并不精通。 “秦沐,你从来不欠我的,真的够了。” 厉青澜的眸色通红,似乎闪着几分晶莹,他的声音在不停地颤抖,带着满满的不舍与心疼,他要亲自放了自己,也放过她。 秦沐怔住,握着敛煞刀柄的手因被缚灵绳上的禁制震得不住的颤抖,整颗心脏也因高温与焦急而极速地跳动。 头顶上的蛟龙长啸声震耳欲聋,势有顷刻间腾落的趋势,头顶已然撒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赤血火蛟预备回深壑,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出神半瞬,突然几道蓝光乍现,霎时就崩断了厉青澜与络腮胡子身上的缚灵绳,炸开了细碎的冰凌渣子。 几颗崩到秦沐的脸上,威力并没有很大,反而在她脸上融化,凉飕飕的却浮着清冽的气味,是熟悉的气息。 秦沐脑海里刹那闪过那个男人的脸,下意识地朝四周搜索,只是除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再无其他人的踪迹。 “秦沐,我们快走!”厉青澜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不过他并没有像秦沐那般陷在沉思里。 危机还未解除,快些上深壑才是正举,他一把拽住秦沐的手腕就要拉她离开。 只是,她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轻轻甩开了。 “保护好大殿下,快些上去。” 这话是与络腮胡子说的,显而易见,她不打算和他们一块上去。 厉青澜蹙眉,视线朝秦沐的目光方向瞧去,顿时知道了她这一番作为是为何。 那抹劲厉狠绝的白色身影正与那火蛟在空中缠斗。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们走,我帮他! 身姿卓绝,出招利落,行云流水间踏风揽日,黑发星眸,实像天外来人之姿。 只是那青面獠牙的凶恶面具格格不入地挂在他脸上,为其锐减了几分仙气,平添上几丝凛然的杀意与战意。 众多未出手的修炼者们本就只为了火灵石与淬宝兽而来,心里都祈求着不要和赤血火蛟给撞上,又怎么会主动去和其他人一起制服。 而赤血火蛟决定回巢,动过手的自然是吃过了大亏,暗自侥幸自己捡回一条命都来不及,忙不迭地退避三舍。 于是霎时间偌大的龙炎灵宝脉上空,只一蛟一人争相交斗。 “我与你同去。” 厉青澜眸色晦暗不明,他何尝不知那个男人愿意插手是因为谁的缘故,他愿她安然无恙,可不愿意秦沐和别的男人死在一块。 秦沐的眼眸微微地睁了睁大,开什么玩笑,就算现在此时他毫无内伤,在赤血火蛟那儿,也无疑是送死的宿命。 厉青澜不能去!否则她这一趟前功尽弃不说,于简莲生那儿,也是拖后腿的一个事儿。 “你们受了伤于我们并无益,找个地方躲着,越远越好。” 秦沐冷崩着脸,蹙眉之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和严肃。 恍惚间,厉青澜刚刚溢满的她不愿放弃自己的那一颗滚烫跳动的心脏蓦然被什么冷却了。 她不舍不放的那种‘在乎’是不是只是在还掉她私以为的那份亏欠。 一旦还清又会回到那个富贵村的秦沐,拒人千里外,独守心不来往。 甚至若她知晓她的家破人亡因自己而间接所致,隐瞒她苦苦找寻的凶手就在她身边这一事实,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其实你不去也可”,简莲生定有他的法子逃脱,保自己性命无虞。 只是这后面半句厉青澜并没有继续说出来,他的喉头苦涩,这话在听来是自私了些,若不是没有简莲生在空中与赤血火蛟缠斗,八成他们三人已然被冲下来的火蛟烫烧殒命。 而现在,他出口的要求竟是让秦沐莫要管。 络腮胡子有些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分歧,简莲生不能以王权的身份斗蛟,只能再重新戴上莲庄庄主的面具现世。 因此络腮胡子此类不熟悉他人的人自然是不会把这个青面獠牙的白衣公子和刚才的王权联系在一起。 “是啊,秦姑娘,此面具男人来得恰逢时候,正是逃脱好时机啊!何必再去犯险。” 要是简莲生是一个陌生人,络腮胡子说得倒也是实诚话,在巨大的人身利益面前,自然是跑为上策。 但是现在坏就坏在,秦沐清楚地知道简莲生明显就是救他们这群人而来,在这样的境地里,她是不可能和厉青澜他们离开的。 “你们走!” 秦沐的声音闷闷的,轻呵一声,握紧了敛煞的刀柄,步履轻盈地跳上了前方面的火灵石,头也不回,很快就被层层叠叠的火灵石给遮掩住身影。 “秦大殿下,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否则赤血火蛟归来我们也平白送命。” 第四百二十九章 简莲生中招 络腮胡子见秦沐并未听劝戒,便急忙拉动厉青澜往深壑的上方牵带。 他们留在这里不仅对自己的生命产生威胁,而且也只会多为秦姑娘增添一份危机,还是快些离开这里。 劫后余生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这壮汉的整颗心脏,纵然厉青澜并未主动找寻出路,他也得努力活着把大殿下给带出去。 原来自己对于秦沐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要契机合适,她也会不顾一切去到别人身边。 厉青澜嘴角弥漫出一丝苦笑来,与她相处的机会本就是他偷来,与她的未来是他惴惴不安的期待。 姚氏女与六芒戒,于他而言重要么?厉青澜告诉自己,原来是那样重要的。 至少刚才厉清宴擒住他时,那一句话还犹挂在耳。 “你死了也不是个结束,等我拿到那丑女人手里的六芒戒后,就让她来陪你。” 厉青澜的目光失了她的身影后便没了焦距,麻木地随着络腮胡子跑走在火灵石块上。 生活总有让人透不过气的时候,无关景致与气候。 “砰!”蓝光与火气相接,迸射出强大的气压,是平临开一切的气势。 赤血火蛟的瞳眸一凛,这般踏雪临梅的肃寒之气还是它好几十年未曾遇上过的。 这个戴面具的年轻人实力远远超凡于那些酒囊饭袋的修炼者上,便是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还贪婪宝宝那筑财造富的能力么? 哼!人类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年纪不大、阅历不深也敢来此处做这种强人所难的贪婪勾当,今日便要让你有来无回! 赤血火蛟瞳孔里映射着一股冷气和杀意,周身缠绕的火光更甚,呼哧呼哧地与空气交汇,势有要把整片天空灼烧起燃的架势。 秦沐越临上方的火灵石块愈感觉浑身已炎热得有些难以忍受了,而本在岸边坐山观虎斗的修炼者们也根本耐不住这蓦然外放的热量,纷纷退得远些,才感觉能重新呼吸起来。 简莲生眉心一蹙,单凭掌心凝雾已然有些吃力,感知到的衔音气息已在耳边嗡嗡作响,似乎迫不及待要划破虚空凝霜显了出来,但是硬生生被他给按住了。 衔音剑一出,本没什么要紧的,众人只知泊宁君使衔音,不认衔音剑身。 只是,她认得。 简莲生的余光瞥到了偷偷摸摸窜上来的女人身影,面具之下,嘴角微微上扬,绝代芳华,显然是一副事如所想的满意模样。 不着痕迹地撤了掌心几分力,众人哪料想得到这男人竟在如此危机关头卸力,只知道这一身冰霜之力的男人好生厉害,竟能与赤血火蛟缠斗多时。 赤血火蛟却是狐疑地一顿,自己甩尾过去本是虚晃一招,没想着那冷寒之气的男人能中招,因实则没注上几分力。 却没想到这面具男人竟然被它的巨尾给挥了出去,完全达到了不应该达到的效果,男人偏清瘦,又似乎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像破败的纸片惹人怜惜。 秦沐瞧见这一幕,瞳孔不自觉剧烈一个收缩,疾步地飞身上前。 第四百三十章 借刀一用 敛煞先一步脱了秦沐的手被挥了出去,正正地拦在简莲生的腰下,将他拖起不至于摔得惨烈,秦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简莲生眼眸一凛,翻身落在就近的一块火灵石上,瞥到白色袍裾燃起星点的火光,他深深蹙眉,不着痕迹地扬手挥灭。 火性之物,他素来不愿接近,虽不惧却亦不喜,这条赤血火蛟虽然道行不浅,但伤他根本却也极难,他怕就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有八分力也只能使出四分。 本是为秦沐等人拖住逃脱时分,却没想到她竟义无反顾来准备共同御敌。 虽是心里已隐隐预料到她不会随别人离开得那么痛快,仍觉着心上喜了几分,来他身边也好,总比在厉青澜身边惹他不悦要好。 只是秦沐不知,某人已打定了主意:还得愈快,那么就欠得愈多。 彼时秦沐已然一手收回敛煞刀,一手欲探又止地在犹豫要不要扶一扶他。 但是最终还是把爪子往自己这儿收了收,急切又生硬地询问了一句:“你没事?” 简莲生的表情秦沐是瞧不见,但他的寒星般的瞳眸却是真切地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审视。 秦沐尴尬地抿了抿唇,他不爱回答别人的问题自己怎么忘记了,而且还是这般显而易见的问题。 有事的话还会搁这儿完好无损地站着嘛!有事还能用那般看弱智的眼神看自己么! “我没带兵器,你的刀借我一用。” 他的嗓音淡末浅缓,也不急促也不带任何的惧意,仿佛在最闲适的地方浅谈着最不着急的事儿。 倒是敛煞刀一听自己又要被‘征用’,嗡嗡地抖动着不停,抗议着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 这男人根本就没把刀当刀看,上一回竟然拿它去挡臭烘烘的大熊掌,手段何其狠戾和粗暴直接,而且他的气雾寒到它整个刀面都会抖。 习惯了和好朋友雷火一块儿玩,虽然它对任何属性没有实质性地偏向,但是还是习惯性地驱寒近热,所以它才不要供他驱使。 “敛煞好像属火性,于你无害么?” 秦沐倒也不是不愿意一借,毕竟这生死关头,自己实力确实与他相比是杯水车薪,若能杀出一条生路对谁都有益。 只是她用敛煞刀时,时不时有雷火的火丝从刀面窜出来,她只怕火霜相克,敛煞刀反而加剧赤血火蛟的火性,反伤了他。 “无碍,你那刀与火性并无干系,煞气归阴,早已消磨本体属性,不属于任何类派。” 简莲生的回答干脆利落,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对敛煞刀的情况了如指掌。 秦沐一怔,敛煞的来历照理说来应只有自己和泊宁君知晓,莫不是简莲生刚才上了上手就摸透了敛煞的情况?亦或者他本就知道敛煞刀的来历? 她心里虽然狐疑,但是还不至于认为简大庄主会夺她一个小喽啰的刀,秦沐无言地反手递上了敛煞,他极为习惯地伸手接过。 啧啧!这一幕落入了隐匿在不远处的陆隐眼中,怪不得啊,他三番两次劝太子需要不需要再置办一件显露人前的灵器,却三番两次被拒绝。 原来是随时可用别人姑娘家的大刀啊! 第四百三十一章 坐山观虎斗 “它极护淬宝兽,挟之再谈可逃脱。” 简莲生的气息蓦然靠近,强势的带着股舒适的凉意,直扑秦沐的面门,让她突然地吃了一惊,脖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咯’一声,后脖颈瞬间一酸,毋庸置疑抽着了。 秦沐不敢当着简莲生的面揉,再怎么僵痛也不能丢人,是在瞧着他飞身朝赤血火蛟的背影后,她才将手放到后颈上将就着揉了揉。 只是秦沐的余光也即刻放到了岸边上蹲着看好戏的淬宝兽身上。 她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看,这淬宝兽可比普通的人精要厉害,若让它瞧出了自己现在的目标是它,可没那么容易得手。 既然它这么喜欢瞧好戏,那么自然要让它瞧个够,秦沐嘴角扬起的不怀好意的笑一闪而过。 声东击西与欲擒故纵,人类的学问今日就教一教它。 “简莲生,小心!” 秦沐惊慌失措地大喊,用全部的精神力催动脚下的步伐,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朝赤血火蛟缠斗的方向狂奔而去。 四周噪杂声不大,因此秦沐的声音离深壑边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淬宝兽。 本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人一蛟在你来我往地较量,一会儿落火团一会儿落霜子的,还鲜少有人能抵抗这么多时呢! 刚这个面具男人被火蛟爷爷击落时,它还以为这男人也不过如此,正想拍拍屁股结束今日的玩耍之旅。 但是令它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又马上从火灵石块上跳了上来,手上握着的是那个女人的那把布满煞气的高阶灵刀。 怎么可能?!这把刀怎么可能没经过主人的授意供陌生人驱使。 宝宝下意识地刚要找寻那个女人的踪迹,没想到被她一嗓子吓破了魂,她就这么叫嚷着扑向火蛟爷爷了?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为什么她这么在意这个面具男人,淬宝兽狐疑地定睛细看,越看越觉得这个男生的身影很熟悉。 它再用小鼻子细细地在那男人身上闻味道,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刚才和秦沐在一起的那个冷脸男人? 怪不得秦沐这么着急地跑上去助他,啧啧! 淬宝兽舔舔自己的小爪子,上面还满满地都是火灵石的香气,要不是它在岸边上,定要再掰下一块来啃上一啃。 抱着坐看观虎斗的心态,宝宝是乐得清闲,悠闲地甩起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有了那把刀的助力算什么,以为能像在九品凝熊那样容易逃脱么,蛟龙爷爷可不是随便人能够伤到的,不然也护不了它这么多年。 淬宝兽一方面轻蔑地暗笑那个面具男人,一方面又不自觉把目光往秦沐身上放。 她一定是为了自己而来,不然来这龙岩宝灵脉作甚,宝宝心里既有些得意欣喜,又有些警惕担心,自己可千万不能被人给抓到,不然就没有闲散好日子了。 只是它觉得现在秦沐的当务之急似乎是救下那个面具男人,方向也是直奔他而去,暂时好像不用担心。 只是紧绷的心还没放下,又骤然收紧了,因为它瞧见了那只熟悉的傻狗,正以极快又凶狠的速度奔自己而来。 卧槽?!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参参的演技 淬宝兽的小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性,噼里啪啦地炸出不同结果的火花。 圆溜溜的小眼睛哪里还有闲心去看空中二人的缠斗,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由远而近,但实则还有不少距离的赤幻兽。 宝宝还没决定是不是要逃开,又被秦沐突如其来吼的那一嗓子给震住了。 “参参!方向错了!” 方向有错?秦沐让这条傻狗奔出来不是来捉自己的? 傻狗的眼珠子带着不服驯桀的傲气和睚眦必报的冷意,明显就是冲自己而来,势有狠狠跟它打一架的想法。 它将秦沐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固执地不肯停下脚步,傻狗一直呲牙咧嘴地朝自己狂奔而近,浑身燃的火焰显而易见带着浓浓的挑衅之意。 靠!谁还怕了它不成!淬宝兽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 原是它主子的目标如果是自己,宝宝再怎么样逃也是要逃掉的,万一真被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给抓到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既然现如今是宿敌傻狗的挑衅,它焉有害怕之理? 淬宝兽结合这一主一兽的表现判定秦沐的目标是蛟龙爷爷,想指使她那小兽先一步去助那面具男人。 却没想到中途那傻狗瞧见了自己,野性难驯,把主子的命令抛之脑后,直接找自己打架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淬宝兽自然也没忘记那地脉之内它不顾一切要烧死自己的那团凶火。 纵然它们的品阶属性与技法都大不相同,战性更是千差地别。 但淬宝兽现在想得可是自己还有蛟龙爷爷的依仗,再不济,赤幻兽的主子也能凭主兽之契及时扼住这条疯狗命运的喉咙,自己是万不会有性命之余的。 逃?它逃干嘛,自然是不要怂,痛痛快快地上! 以后说道出去,它宝宝也算是打过陆地最强战兽赤幻兽的兽了! 一想到这里,淬宝兽就有些兴奋,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参参!回来!” 淬宝兽余光瞥到后边的秦沐着急地调转了方向,似乎是在尽力追赶这只像疯狗似的赤幻兽,也一同往自己而来。 也怪秦沐的前戏做得太足,淬宝兽此刻再也没有感到半点的异常,只一门心思地认为这主人来抓自己的灵兽收场了。 心里微微有些遗憾,唉!看来今天是不能和这傻狗打架了,打赤幻兽的名声是传不出去了,这女人虽然养了这么只不羁难驯的兽,但好歹也算是监管有力。 虽然淬宝兽盼着能闹上这么一闹,但是潜在的内心里还是对傻狗的幻彩真火有点发怵。 光是地脉里迎面还未燃到的热量就能让它觉得窒息的险意,可想而知那火要是真烫在身上,自己这一身漂亮的皮毛就别想再长出来了。 嗯,秦沐来得及时,照宝宝看,就该把这祸害给老老实实地拴好,像那种漂亮女修的观赏兽那样,仅供好看养着。 不过那傻狗灰秃秃的,就算拴着也只会冲人呲牙咧嘴,若不是它的气息非凡,就跟那只会看门没有灵气的狗一样嘛,有什么好得瑟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气息 淬宝兽在心里不满地嘟嘟囔囔,彼时一人一兽已经追到自己跟前了,赤幻兽呲着锋利的牙齿与自己不过两个小步子的距离,秦沐则离它俩不过一臂之距。 淬宝兽虽然被参参的如此近距离给吓了一跳,不过它已然看到秦沐快速地伸出了手臂,自然知道傻狗来不及伤害自己,也就没有躲避,喜滋滋地准备看好戏。 就当它认为这只不听话的赤幻兽会被秦沐拎起尾巴打屁股教训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却蓦然腾空了。 完了!中计了!宝宝顿感不妙,秦沐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赤幻兽和那个面具男人,而是排了这么一出戏就为了在此刻抓自己。 卑鄙女人!心机竟然如此深沉,会不会刚才在那地脉之中也是佯装出对它不感兴趣的? 淬宝兽的那颗小心脏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女人! 不过栽了就是栽了,今日在这女人手里被抓住了两次,现在它身上的每一根皮毛都沾满了这女人的气息,那么自己该不该和她走? 世人皆不知,淬宝兽一脉极有嗅觉上的天赋,这鼻子断价识宝,无所不可辨别,但一旦记住某个人类的气息,便是跟之或杀之,否则嗅觉会逐渐退化,契主之后方可回复。 因此平常来来往往的修炼者们身上那各异的气味淬宝兽是有意闭塞小鼻子,用小嘴呼吸。 但那地脉之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它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又被这女人给抱了个满怀,当下其实就嗅进了一鼻子秦沐的气息。 淬宝兽自以为那气息并不深刻,甚至还没有秦沐做的那罐肉丸子让它更感兴趣。 只是在它被提起的这一刻,淬宝兽终于感知到了为何自己觉着这龙岩宝灵脉的空气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 原来,是秦沐身上的气息所致。 淬宝兽一时间心乱如麻了,往常那些臭烘烘的携带着贪婪的气息也有不小心入鼻的时候,但是蛟龙爷爷总是会把那些冒犯它的修炼者烧得干净,让它鼻下的空气恢复纯净。 可是这次它却似乎并不想蛟龙爷爷把秦沐马上解决掉,因为这种气息有些香香甜甜的,很像是诱人食用的东西,还怪让人喜欢的。 秦沐的手圈在淬宝兽软软的腹部上,本是做好了它要把自己封存进地脉的准备,想着它一定会剧烈反抗,再怎么样也不能松手。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只雪白的小兽竟如此配合,眨巴着珍珠般的圆眼睛,安静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底下的氛围是诡异地和谐,但是半空里那一人一蛟却是拼杀了个天昏地暗。 就是瞧见了秦沐抓到了淬宝兽的缘故,赤血蛟龙怒不可遏,哗啦哗啦地狂吐烈火。 还好是敛煞早已习惯了雷火更剧烈的火性,不然准要被烈火给烧软成一块废铁。 只是它的大刀生涯也太过命苦了,握着它刀柄的人传来可骤凝冰霜的气雾,浓郁的煞气挟裹着冷气,在刀面上结了厚厚一层的冰霜。 第四百三十四章 提条件 而迎敌的刀锋处却因直触烈火的灼烧而不断滴落冰水,蓦然再化成气雾消融,它才是那个消化冰火两重天的人,就算它不惧火霜,也不能这么埋汰它呀! 敛煞刀只恨自己不能说话,此生为刀,还得三盘两次供这个用法粗鲁残暴的男人用,当真是欲哭无泪。 明明它跟的主子是秦沐才对,怎么现在还得不情不愿地被这男人掌控着,想来也是憋屈。 简莲生右手使刀,左手托腕,这条火蛟暴怒倒还有几分威胁,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不屑地勾起一丝冷笑。 那又如何?不杀归不杀,可别产生其他的错觉,伤她?不妨试试。 赤血火蛟见淬宝兽被一个女人捉住,眸中先是闪过了些许地不可思议,而后就是蓦然蹿升上来的愠怒。 当着它的面,尔敢! 本想着不管这面具小子,先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烧成个灰,即刻便甩着巨大坚硬的龙尾,喷吐着滚烫灼热的火气不顾一切朝深壑边上俯冲过去。 只是事态远远不如它想象中的顺利,一柄小小的刀面竟然挡住自己的去路,蛟龙可凭空腾驾,速度敏捷又气力磅礴,此时却被这诡异的男人挡住去路。 众修炼者纷纷为其捏了一把汗,那扬起撒落一人大阴影的龙爪横在男人头顶那把大刀上。 看上去那把颤颤巍巍的大铁刀应是撑不了多久,也是,就算是再非凡的上品阶灵器又怎能抵挡住与化龙只一步之差的蛟龙的巨大攻击。 真是可惜这般厉害的大武师,马上就要折损在这巨大的龙爪之下,众人皆认为面具男人再抵不过十息光景。 但是只有僵持的双方才能体会到这场众目睽睽的战斗到底是谁占了优势。 赤血火蛟从一开始的愠怒满满积攒久攻不下的怒气成了狂暴之怒,它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棘手难缠的小子。 藏一阵显一阵,半点捉摸不透他的底细,冰寒之力如此强大,自己这一身浑厚的火力竟讨不着半分好,甚至再这么僵持下去,它碰触刀面的龙爪要被其寒气侵入经脉。 不可!赤血火蛟盘旋着巨大身体生生后退了几分,避开敛煞刀,用偌大的龙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半晌争斗后,白衣都未染纤尘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惆怅。 现在的孩子都是这么阴阳怪气的么?他使刀也未带杀意,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秦沐也狐疑着这戛然而止的争斗,上一秒赤血火蛟似乎还要一爪子拍碎简莲生的头颅,这一会儿竟然一人一蛟客气礼貌地保持了距离。 心里不免松了口气,但是精神上还未松懈,双手托举淬宝兽举过头顶。 “你若是再对我二人动手,我不能保证它性命无虞。” 赤血火蛟之所以不着急着把淬宝兽抢回来,一来是突破不了面具男人的防守,二来是它见这女人也没有抢着要逃的样子,那么待会儿慢慢炙烤有她受的。 只是它万没有想到,这女人竟是以淬宝兽的性命之胁迫来提条件。 第四百三十五章 谈判的资本 它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来这里不是就为了这‘行走的聚宝盆’而来么,这会儿竟大言不惭地表现出对其的不在意性。 赤血火蛟自然是不信这一套,从鼻子孔中呼出两团不屑的热气,它自然不信这样贪婪的人会舍得伤害已经握在手中的巨额财富。 “嗤~”扬了扬巨大的蛟龙头,长长的蛟须在火热的空气中飘动摇晃,龙目里闪过一丝阴沉和杀意,它最讨厌自作聪明的虚伪人类。 靠偷袭的阴招自以为抓到对方的把柄而沾沾自喜,触及到了自己的痛处,都罪无可恕! 赤血蛟龙蓦然转闪过自己的头颅,预备猝不及防从面具男人身边绕过,直接去解决了那个钳制住淬宝兽的丑丫头。 凭它的力量和速度,再加上如此出其不意地绕开他,这个面具男人定然来不及拦住自己,赤血火蛟如是想。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还是被挡住了去路,蛟龙的头颅杵到了带着刺骨寒意的刀面上,被冰得一激灵便反射性地后退拉开了距离。 这会儿修炼者们算是看出了些门道,赤血火蛟怕那面具男人,抑或是那柄诡异的大刀? 而抓住淬宝兽的女人与那个面具男人又似乎是一伙儿的。 富贵险中求,看来今日这对男女八成是要夺得淬宝兽了! 从人的手中偷和抢,总比在这条暴怒的蛟龙眼下去夺要好,众修炼者皆心照不宣地没有任何举措,半眼都舍不得离开,密切关注着这事态的发展。 只是那个女人的举动让他们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秦沐自是瞧出了赤血火蛟的不以为意,在它冲过来的当下即刻就收紧了扣着淬宝兽脖子的五指。 显而易见她是用了力的,淬宝兽的小脸被脖颈挤上来的肉肉给叠得鼓鼓的,连道声也再发不出。 那一瞬间赤血火蛟是相信这个女人起了杀意的,一时间也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哪来的疯女人!竟然枉顾如此珍贵的宝兽的性命。 “我们不愿与你多起争执,今日也非为淬宝兽而来,愿交此兽换安宁。” 秦沐的声音铮铮,掷地有声,听起来不像是说假话,且众人瞧来她箍紧淬宝兽脖子的手也未松,颇有种谈不拢就玉石俱焚的模样。 这女子莫不是疯了!淬宝兽在手还有主动交还之理?明明凭这面具男人的庇佑阻挡,她带着淬宝兽逃之夭夭是板上钉钉的事,何故好不容易捉到了又要放回! 赤血火蛟眯了眯蛟目,似乎是在将秦沐的话细细考量,突然感受到了不远处那小兽传过来的兽识,也罢,这对男女确是不好对付,先瞧一瞧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赤血火蛟漠然地一个反身,略过面具男人和挟持淬宝兽的女人,俯身冲入了深渊底部。 秦沐微微地勾起嘴角,将手松了一松,掐着转换为提着。 淬宝兽是扭头咬不着,尾巴打不过来,四肢扒拉着也扒拉不到她的手,反而它越是挣扎得厉害,被她提揪着的皮毛火辣辣地疼。 第四百三十六章 御剑术 纵使淬宝兽再怎么反抗也挣脱不了这手势,颇有些气恼地吐了吐气,一低头就看见那只傻狗一脸得意地在嘲笑着自己。 参参不屑地扭过了头,这淬宝兽能逃掉才怪,这提小兽的位置和力度可是从自己身上练出来的。 自己这么力大无穷又聪明伶俐都只能乖乖认栽,就凭只会囤灵石的智障能挣脱么? 当然是不能。参参嗤笑着注视着那狼狈的淬宝兽,心中颇有些得意。 虽然刚才它是和秦沐沟通好的驯服不化,为了能让这淬宝兽放松警惕,但它刚那会儿流露出的咬牙切齿的恨意可不是假的。 参参心里想的是秦沐若是动作慢一点,兴许它还可以来得及咬那智障兽一口。 从来没有兽让它这么丢脸过,这淬宝兽的令他感到厌恶的程度都快赶上那灭蜡烛的白霜鹿了。 简莲生彼时已站到了秦沐身边,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交合相错。 “要是学了天派的御剑术就好了。” 秦沐把目光转到下边大大小小的火灵石块上,颇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深壑一望无际,踩踏着火灵石块是可以下去不假,只是未免也太过于繁琐,这时候倒是对泊宁君那飘飘然的好看又好用的御剑术产生了浓厚的垂涎之意。 “御剑术而已,你让你的刀莫要反抗我的咒法。” 简莲生的话语声轻描淡写,缓缓而淌,似说着最普通不过的话,听不出任何的炫耀及诓骗。 他双指翻动,盈盈冲出一道寒气,直逼敛煞的刀面。 秦沐能感觉到敛煞刀的浓浓的不悦与反抗,但是他的术法都迸发了去,她只能尽力控制着狂躁不已的敛煞刀。 它它堂堂杀人饮血的大刀怎么能被踩在脚下带人飞呢!这千百年来还没被人拿飞剑的效用使过,敛煞现在狂暴得想把这个男人给杀掉! 但是它不能,刚刚秦沐控制它的几瞬让它错失了逃脱简莲生咒法的机会,现在敛煞的周身都没牢不可破的寒气给禁锢住,根本无法脱身。 “你是天派的人?”秦沐心里闪过几个不可能的念头,因此语气里的防备和警戒蓦然加深了许多。 男人轻笑一声,挠得心儿痒痒酥酥,可以预想到这幅青面獠牙的面具底下勾起的嘴角是如何的绝代芳华。 “天派的御剑术书籍便连外门弟子都人手一本,若是想学,能藏得住什么?”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此现象的鄙夷,一个地位至上的天派似乎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秦沐心里的狐疑又被压下去一些,但还未完全消疑。 若是把泊宁君与简莲生放在一起,虽二者修的法术都带寒霜之气,术法高深,人又皆冷漠,百事皆通。 但细细一推敲,泊宁君为高人之徒,天派的天之骄子,做事顾念门派几分,还算是有些人情味,说话方式虽未免保守严肃些,但为人正直磊落。 而简莲生为家财万贯的大庄主,心思深沉,恪守财道,是那种决不会吃亏的主,想必他手下也阴了不少商界的易贸之事,最重要的是他的毒舌程度还无人能及。 第四百三十七章 做不到就滚! 二人说话的频率并不均等,简莲生可比泊宁君话多,且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两处生活,秦沐暂且把这个想法掐了掐灭。 脑子里思绪万千,因此简莲生揽过她的腰也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时,双脚已踏至敛煞的刀面上,颤颤巍巍,秦沐是真的感觉到了紧张。 嗯!简莲生一定不是泊宁君,虽然成功驱动了敛煞刀,但是御刀这般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个半吊子,秦沐有些害怕敛煞的刀面会掀翻,从刀上边掉落下去。 因此她是格外地拘谨,默默地抓了简莲生的腰下的宽松衣袍侧边,轻轻小心地依拽着,注意着不碰着让他觉察。 简莲生蹙眉专注地御刀,似乎是没有发现她这唐突的小动作,秦沐暗暗地松了口气。 站在铁块块上在半空里毫无防护地飞,还是人生第一次。 只是秦沐不知道的是御刀时的摇晃不稳,不是因为御刀的人的咒法能力不行,而是因为她的刀平生第一次驮人,反抗得太过激烈而已。 秦沐契约了这煞气浓重的敛煞刀,这刀的战杀之气太过于霸道,定容不得她契约另一柄高阶灵剑,哪怕仅是做御剑飞行之用。 既如此,那么迟早这敛煞刀要被她做飞行之效用,不如提早帮她驯化,为她免了因这刀而受伤的可能。 简莲生面具之下的眉不悦地紧蹙,反复将带有禁锢效力的咒法速念了多遍,加深了气雾包裹住的效力,饶是如此,这柄顽固不化的大刀还是嗡嗡地抖动个不停。 突然,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带深意的冷笑,是不是好刀,不是看骨头有多硬,而是看这颗冰冷的心会不会为主子化开。 秦沐觉察到简莲生御刀的速度一下子加快,颇有些惊悚地转头,却对着的是冷冰冰的青面獠牙面具和他微露的棱角分明的下颚,对他突然对加速不明所以。 速度愈快,敛煞刀的刀面上就愈发不稳当,若不是简莲生搂紧她的腰没有放手,想必此刻她已然滑落了下去。 秦沐的小手倔强而又胆战心惊地捏着手心那一块小小的布料,算是给自己一些安慰。 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孤独不怕打架,唯这高度这一因素是有些难以克服,是身体本能畏惧的东西。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自然不能在别人面前露怯,否则谁也不会来护着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农女。 面具的角度微微有些下俯,简莲生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害怕得要死,却依然僵硬着身子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也不说主动依靠着他,真是刀与主子一般地倔。 大掌微微朝自己身侧收回,秦沐的细腰因敛煞的剧烈震动从臂弯处脱出,衣料从指尖极速滑出,人从刀上跌落不过转瞬之间。 敛煞想冲下去托住秦沐也是本能,只是被简莲生的强大咒法束缚住根本无法能冲落下去,眼瞧着自己主子的身影越来越小,自己却无能为力。 “容不得你存自己的心思,有应必召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做不到就滚!” 简莲生冷声,是对着脚下那把大刀的劝诫,也是明晃晃的警告。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令他懊恼的举措 敛煞刀确实有一丝丝害怕,这个男人的威压和术法高强得可怖,它知道在火灵幻境里的那个男人是他,还有那柄叫衔音的剑。 也知道这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主人收它,煞气与杀意是难掩的污点,也是明摆着在外的贪婪,秦沐愿意满怀着真心承它这柄邪刀的重,定然是不能辜负她。 若是这个男人的话,再替主子寻一件与自己旗鼓相当的灵器,也确实不是办不到。 不行!它才不能丢了主人! 敛煞的刀面蓦然一震,几乎马上就乖乖地趋于平静,觉察到男人对它冲下去的行为没有束缚了,忙不迭驮着简莲生朝底下俯冲而去。 秦沐从敛煞刀面上掉下去那一瞬间完全是懵的,巨大的失重感害怕得令她窒息,因急速下落而呼啸在耳边的炽热的风声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强撑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落下的方位正是毫无障碍物的深壑正中心,根本无法落到就近的火灵石块上,若掉落到底,必然粉身碎骨。 整颗心脏充盈了深深的畏惧,四肢根本无法有力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把怀里的淬宝兽往一边的灵石块上一掷。 这是第二次经历无法抑制的绝望,秦沐觉得已然站到了死亡的临界线,自救是一件渺茫的事,没有必要让淬宝兽一起陪葬。 淬宝兽被这一连串的变故也搞得措手不及,被摔到巨大的灵石块上暂时脑子七荤八素的,只趴在灵石块的边缘上,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摔入了深壑。 莫名的它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并没有自由了的欣喜感。 然后淬宝兽的眼前一白,身子又被带到了空中,它又被人擒住了!卧靠!它竟然没有马上逃掉,现在在这个面具男人手中更别想挣脱出去了。 秦沐很久都没有粉身碎骨的痛感,反而是一股巨大的托力托住了她的腰肢,脚也竟踩到了实地般有了着力点。 “没事?”简莲生感受到她身子不住地颤抖着,颇有些懊恼自己这极端的举措。 秦沐缓缓睁开的眼睛里已然是一片通红,盈蓄满了自不可控的泪水,人在本能的危机之下又怎么顾得上再做掩饰。 简莲生心里蓦然一钝,二十余载来鲜少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 “没事”,秦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一些,只是一眨了眼,纤长的睫毛就无可抑制地逼落了一滴泪,她快速抬手将其抹去。 “怕便抱着我”,简莲生撇过脸,声音有些艰涩,放在她腰肢上的掌又收紧了几分。 秦沐嚅了嚅嘴唇,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发虚的双脚还不止地在打着颤,此回她也不矫情只抓着简莲生的一角衣料。 而是老老实实地双手抓住了他腰间的衣衫,虽然是没有掩饰地抓得死紧,但是也仅在衣衫之上。 “抓紧了它。” 简莲生不由分说地把淬宝兽往秦沐怀里一塞,弯腰就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秦沐轻飘飘的,倒是没有多少重量,只是无法再腾出手来加固御剑术的咒法。 第四百三十九章 深壑下的八个小土门 身子突然的悬空,让秦沐心下一紧张,自然是下意识圈住了男人的脖子,觉察到自己被抱得稳当后,这才蹙眉意识到这种姿势实在太过于不妥! 秦沐才略挣扎了几瞬,就被那面具男人冷声给呵住了。 “不想掉下去就别动。” 简莲生的声音冷梆梆的,似乎还隐含着些许的愠怒之意。 秦沐猜想他这股无名火八成是认为自己拖累了他,一时间也不敢吭声,确实她这会儿腿肚子还在打着颤儿,再从敛煞这儿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不知道这男人生得是他自己的闷气,简莲生满脑子都是她被自己惹哭的样子,这个时候念头已然在他心里生根。 以后谁敢把他家姑娘往高处带,他必教他们什么是严冬酷寒、什么是分寸体统! 第一次学习飞天载人的本领,敛煞刀战战兢兢地控制自个儿飞得稳当,主子都只能乖乖地在那人怀里,要是惹得他不高兴,自己可能真得被嫌弃给替换掉。 “连累你太多,日后不必帮我。” 秦沐的声音闷闷的,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倔强,为何每一次的出丑都能被他给撞见。 青面獠牙,狠杀果决的简庄主许是还没见过她这么麻烦的女人,因此每每总是沉着脸,冷着声,一脸不快。 秦沐不解的是明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把生活过得很好,和他处一起,总觉得是软弱了几分。 “欠一次也是欠,欠十次也是欠,你的这些麻烦还放不到我眼里,有事烦我一人便好,莫再叨扰其他人。” 他的声音略软化了些许,但依然还未有什么温度。 他这番话在秦沐脑子里一下子是捉摸不定的,朝好的方面想,简莲生也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朝坏的方面想,是不是自己叨扰了他的下属太多次,简莲生不高兴了? 没等秦沐想清楚,敛煞刀已然载着他们到了深壑底部,这数百丈深的低处并不像秦沐想象中全是蕴藏着精纯的火灵石,而是像普通的地脉那样,有干硬的土壤。 只是这些土壤的颜色随着火灵石那般是红色的,混杂着些许大小不一的火灵石块,这里的温度比上头还要再灼热上几倍。 若不是简莲生的透着凉意的气雾屏障也庇护着自己,秦沐知晓自己的气雾根本无法在底下撑多久。 底下的地块很大,像是通过深壑那小小的进出通道后,豁然为一览无际的巨大地盘,无人会不感到惊叹。 只是这宽大的地盘的边界地壁面上,却有较为均衡的八个齐人高的洞穴小土门,大概可供一人出入的大小。 有几个洞里望进去是黑黢黢的,有几个却是阴森森又惨白的头盖骨给堆出了洞口,秦沐想是那些留命于此的修炼者们。 这条火蛟没想到还有收集这头盖骨的嗜好,秦沐不禁感到一股恶寒,但隐隐又觉得那八个凭空在壁上打出的洞有些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不过细想这地盘里要容纳如此大的一条蛟龙栖息,超乎意料之外地大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四百四十章 谈判(上) 赤血火蛟看样子已然在这底下等候许久了,睁着一双巨大又意味不明的蛟龙目盯着从刀上下来的一男一女,等着他们开口。 “这些年受人侵扰也受够了?不如化成人身与我们谈论个合作?” 简莲生先一步开的口,自然处之,面具的双目瞳孔里迸射出的精锐的目光毫不逊色对上赤血火蛟的双眸。 化成人身?秦沐心里一咯噔,灵兽化人说语在书籍上的确记载过,不过灵兽能吐人语化人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说达到此阶段的兽类,不光是要有此类变身的天赋,还得修为境界高深莫测,最主要的是定经历一次淬体断脉的天劫,才可能拥有这除兽行外的第二种形态。 秦沐一思忖,这赤血火蛟没能化龙莫不是也能化成人身?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信息串了起来,她知道简莲生是怎么知道这条蛟能化人身了。 “你怎知我的情况?”赤血火蛟的巨大的蛟目冷冷地眯了起来,这个男人远比它想象的还要聪明和深沉。 “八个正好供人进出的洞口总不见得是让淬宝兽出入,若非你能化成人形,否则不会容忍人类随意进出不是么?” 简莲生轻笑一声,将它的疑问缓缓道来。 秦沐微微勾起嘴角,是对他的说法表示的认同,自己的想法正和他不谋而合,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轻松。 “洞通虚实,我们的交易谈完,还烦请你指一处适宜我们的去处。” 简莲生随后补上一句,让秦沐不禁又深看了他几眼,这八洞莫不是还有陷阱在里面,连简莲生也是破解不出? 细细一想,这个皇室灵境里遇上的每一处小天地里,似乎都有看似毫无联系的纽带,灌木丛通向那灵人处,灵人处的那方黑潭又通向那九品凝熊的栖息地。 若不是简莲生拉着她殊死一搏地跳崖,误打误撞与淬宝兽有了干系,破开了局面,九品凝熊那里八成便是死局。 福祸相依是天之道的循环,从一开始那个叫“孤单”的灵人就为她们指的是一条生死掺半的未知路,她和简莲生入的是大概率的死局。 现在想来当真是细思极恐,这灵境之内的弯弯绕绕太多,不是走在众所皆知的大路上,便有随时落入生死局的赌注里。 “你说的合作是什么?”赤血火蛟冷冷哼出一声,态度并不是很友善,但是言语已然有了退让。 “众目睽睽之下,我二人夺了淬宝兽,只要日后我们完好无损出现在他们面前,争夺与麻烦自然会转移到我们身上,龙炎灵宝脉可安宁无虞。” “笑话,多少大武师我都不放在眼里,还怕护不住小兽么?” 赤血火蛟的蛟身不悦地展了展,似乎觉得简莲生提出的这个交易是天方夜谭,周身的火焰之气更甚,随时都有种要把两人给灼烧化灰烬的架势。 若不是秦沐紧紧禁锢着怀里的淬宝兽,料定赤血火蛟不敢轻举妄动,她还真有些被这蛟龙给吓住。 “化龙失败,不但未成功弥生出龙筋,还伤了根本经脉?天火淬体的痛楚威力可非一时能消散,你虽实力强劲,终不可以一敌多,外界的传闻是斩杀赤血火蛟,必得淬宝兽” 简莲生的语气不急不缓,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接着又继续说道。 第四百四十一章 谈判(中) “这些年不过拖着个惨败身子罢了,不出百年必殒。” 秦沐分明从简莲生的双眸里看出一些玩味和漫不经心。 果然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现在的局势不是该他们处于劣势么?秦沐倒吸一口气,当面咒兽死可还行? 不过这样强大和笃定的气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秦沐愈发觉得自己往些日子简直就是在与虎谋皮,能幸存下来是何其幸运。 更为诡异的是那赤血火蛟居然没有盛怒,反而是用深深的目光盯着简莲生,显而易见是被他言中,默认了。 “偶得一枚十品补灵丹,对修补兽脉有奇效,若我们合作可达成,赠你也并无不可。” 简莲生的语气依然不急,轻飘飘地将字吐露出来,咬字清晰,音色动听。 只是在秦沐怀里的淬宝兽被这一套一套的话惊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 这面具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与真实情况差得八九不离十,蛟龙爷爷受重伤确实这么多年没好过,几年前就告诉过它,化龙时的经脉损落,年复一年只越来越老旧。 一直以来,因修炼者不断来此挑衅,蛟龙爷爷一直是强弩之末似的在撑,很多时候免不了伤上加伤。 蛟龙爷爷自己说怕是活不过六七十年,情况远比那男人说的还要糟糕,这个男人竟然有那般珍贵的丹药。 淬宝兽暗暗地咬咬小牙齿:它一定要帮蛟龙爷爷得到! 而秦沐的眼睛也蓦然睁了睁大,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简莲生说的是十品丹药?那种尊级大药师才能炼制的东西? 放市面上就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一枚六品的露灵丹都价值百金,十品的丹药岂不是就是千两黄金都求不着。 卧槽!简莲生在秦沐心里的形象顿时金光闪闪,有钱到闪瞎眼的那种。 一枚十品的丹药他怎么能眼都不眨地送掉,虽然富裕的程度令她感到窒息,但是也实在太败家了! “那你们想要的,仅仅是从这儿离开?”赤血火蛟可不认为这个男人放出的这么些吃力不讨好的筹码仅仅是为了安然离开。 就算没有它的帮助,面具男人脱身也绝无难处,上面的修炼者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他必有其他所图! “还有七日,灵境之门再开,在此之前,淬宝兽跟在我们身边,一作为我们所捕的虚掩之效,二作你不动我们的保障。” “你不信我?”赤血火蛟的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眯成一道不悦的寒光,明目张胆的没有信任可还行。 “为何信你?”简莲生颇有些好笑地反问一句,这令人窒息的不留情面啊! 秦沐都替赤血火蛟觉得尴尬,人家只是没有面子恶狠狠地来了一句讨个台阶,没想到简莲生又把它的面子更深一步落了个彻底。 “总而言之,淬宝兽于我们而言,无半分兴趣。” 淬宝兽的心暗暗地碎了一条缝。 “你大可与我们选择动手,此为龙炎灵宝脉底部,淬宝兽用灵石封存之术确实威力巨大,但你也该清楚,合你们二兽之力,顶多与我们拼个玉石俱焚。” 第四百四十二章 谈判(下) 简莲生也毫不忌讳地把动手的后果告之,丝毫没有转圜的口吻,他就是笃定它们不敢动手。 “我们本就无直接利益之纠纷,我二人不动淬宝兽,于你亦没有性命之碍,甚至还可帮你解决日后的麻烦,你需要做的只有帮我们避免这灵境内的大概率死局的路,待我们出灵境前,自当将淬宝兽完璧归赵,况且它在我们手上也只是让可信度高上一些,到时人人都知晓它被我二人收服,自不会再来寻你的麻烦。” 秦沐也随即将话接上,再依照简莲生这种冷梆梆的谈判语气和方式,纵然最后可能是会被他压制住而妥协,但一定是不会让对方心里好受的。 温水煮青蛙,忽悠到人家心甘情愿才是真正的大忽悠,简莲生这种雷厉风行的方式就是男人的处理方式,欠妥欠妥。 秦沐的语气委婉又有理有据,让赤血火蛟的心里微微好受了些,一来它确实护不了宝宝多久,正愁如何解决,二来那枚十品丹药于自己伤势确实有益。 多年来入灵境的修炼者虽然众多,但大多都是修为不高的皇家子弟,身上虽保命的物什不少,但极少有带高阶丹药,就算有几颗疗伤的也效果不大,对自己伤势来说是杯水车薪。 十品上的丹药它还从未服用过,从这男人手里硬抢是不可行的,唯一只能按他所说的,双方合作,各取所需,不过它总觉得这男人想要的还不止于此。 “我又怎么确保你们会把宝宝放回来。” 赤血火蛟依然警惕,但是很明显它被说动了。 “你大可以跟着,到我们出这个灵境前为止,离开你这巢穴七日于你火力也无伤大雅。” 简莲生轻描淡写把话脱口而出,倒显了几分坦荡和无愧于心,也多了几分可信度。 秦沐一开始还对他要把淬宝兽带在身边而感到诧异,外面那帮人一定是对他们夺得淬宝兽议论纷纷,若再把淬宝兽放到明面上,岂不是红了他们的眼,至少在灵境内别想有安稳日子。 纵然是交易换得不入这灵境内其他的险境,也别想有安生日子度过这最后七天了,等跟厉青澜他们会合,岂不是更加麻烦。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似乎是明白了简莲生的一系列做法,若是她猜想正确。 诓完赤血火蛟与他们同行后,就该再诓骗一个好地方安生待几日了。 “好!你们别想耍什么手段,我会一直在暗处盯你们七日,若是宝宝出了一点差池,定要你们一起陪葬!” 所谓的交易合作达成。 秦沐忍不住转头瞥了眼简莲生,他的脑子未免转得也太快了些,想必从指使她钳制住淬宝兽开始,这后头的一连串他都已经想好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灵境内的行进一路来确实略显狼狈,纵然都是有惊无险,但很多次也是面临了生死一瞬。 没有人喜欢麻烦,让赤血火蛟帮他们避开危险的地段确实是明智之举,只要能顺利熬过七日,带厉青澜出去,厉清宴一时间就没有名正言顺可以做掉他的机会。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无半分干系 只是淬宝兽的麻烦落在简莲生和自己的头上,可能在灵境外也会远远不停歇。 秦沐想着就头痛,不过眼前事眼前毕,现如今保住厉青澜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我们在上面还有同伴,等与他们会合后,烦请您给指个好去处,七日之后便各自安宁。” 秦沐礼貌地和它说明情况,既然现在是合作伙伴,自然有些事还要交代的。 “你这个女娃倒是有些礼貌,行,你们若是重诺,我自也不会毁约,宝宝喜欢食肉,这七日我会送来些低阶小兽,不能让它有丝毫差池。” 说着赤血火蛟的目光转到了淬宝兽身上,带着些许担忧和关怀,看得出来这一老一幼两只灵兽倒真有些真情实感在里边。 怀里动弹不得的淬宝兽呜咽了一声,神情恹恹的,短短的小爪子扒拉了下自己的脸,这个小人质看上去有些难过。 秦沐微笑着颔首,下意识地抬手顺了顺淬宝兽耳朵与额间的毛发,软绵绵的手感与参参相比不遑多让。 以前当兽医时她就相信动物与动物之间存的情感程度不比人类的低,来到这个世界她更为坚信了这个想法。 秦沐真心认为,和这些兽类相处反而比上边那些人相处来得自在。 “自然。” 她习惯性地给怀里的小兽顺毛,就像在现代搂着小金的脖子给它顺毛一般。 动作是习惯性的动作,因此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也没有感受到怀里淬宝兽的身子蓦然僵直。 “这个洞出去便是离灵脉最近的地方,等你们找到同伴我自会找到你们。” 赤血火蛟虽将身子侧了一侧,露出身后的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洞穴通道,却将硕大的蛟龙头往下低了一低,不准备看他们离去的背影。 秦沐倒是注意到了怀里的淬宝兽目光却依依不舍地盯着赤血火蛟看,却还是没等来回应。 她心中是存着狐疑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只七日便又可与这忘年交相见,何苦这么苦大仇深的行为作态。 只是赤血火蛟心里明白,这个抱着淬宝兽的女人是特别的。 没有和贪婪,有足够的智慧与冷静,还有流淌在血脉里那种不会令兽排斥的气息。 如此,等那二人离开后,龙炎灵宝脉又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修炼者们探不得淬宝兽究竟在何处的虚实,一时间也不敢贸然进犯。 “淬宝兽给我。” 简莲生伸手,缓缓摊开手掌,掌心的纹路干净又细致,是一双顶好看的男人大手。 秦沐一愣,脑子里闪过一个他是否想夺淬宝兽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自行撇去,他自有他做事的道理。 她伸出胳膊要把怀里的小兽递出去,淬宝兽自然是浑身的抗拒,竖起的每根毛都在说着它不愿意去那个面具男人那里。 简莲生蹙眉,一个两个的确实都喜欢黏着她,姚家的血脉当真是这么神奇 略一顿,他继续伸手扣住淬宝兽的一只前肢,像拎了只兔子一般将其提了起来,手法虽然粗暴,倒是有效地无视了淬宝兽的抗拒与不要。 “从现在开始,淬宝兽是被我所夺,于你无半分干系。” 第四百四十四章 刺藤阻门 简莲生的声音很冷,光是听音色根本听不出半分的温度,只是却让秦沐蓦地一愣,心里涌上一股子莫名的酸涩。 “我说过了,日后我的事你不必管,该承受的一切我自受得起,该还的东西我也必当相还,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 秦沐梗着脖子,语气异常地坚硬,她很怕自己在简莲生的不断庇佑下沉溺,如果是他的心思算计,她必定不会再有翻身之时。 “简庄主的恩情秦沐记在心里,但是我独来独往惯了,比起做真假难探的朋友,我还是比较喜欢利益两清的雇佣关系。” 简莲生闻言驻足,转身看向她,目光深深瞧不出什么情绪,他蓦然微微倾身。 “你莫不是会错了什么意?我从来不需要朋友,也没有什么朋友,于我有利之事我便会做,还是你以为你欠我的不用还,嗯?” 他轻笑一声,眉目含笑,似春风妩媚多娇,带几分调侃之意却又格外的认真,倒把秦沐给囧了个红面。 当真是糗到家了,一次又一次的出手相助对他而言确实不费什么吹灰之力,举手之劳累计起欠他的恩情,倒真是不亏的买卖。 “我自然会还。” 秦沐微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忙不迭地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心里充满了窘迫却也因此松了口气。 入洞口的长道昏暗又狭长,单调得容不得探究其他,两人无言地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尽头的光亮。 秦沐在前头,握着敛煞刀把光亮口的带刺藤蔓挑开,藤蔓上的刺口粗长,稍不注意就能划破人的衣袍,且层层叠叠,挑拨开一团还有一团。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明明都能透出外面的光亮来,缘何拨扯不尽阻挡着的藤蔓? 被抓着皮毛的淬宝兽正浑身不舒坦呢!一看到这二人在小小的灵藤上吃了瘪,自是幸灾乐祸了几分。 “草木惧火,不如让你那小兽来吐个火烧了。” 简莲生冷不丁地在后头出声,提出这建议。 秦沐一愣,草木腾烧,烟火之气聚拢,他们势必要退回那深壑底部去,是不是有些没有必要,简莲生不像是愿意做那么麻烦事的人。 这话许不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么 让那傻狗来吐火?那小灵植焉有命在?若是这个洞口没有刺藤遮掩,岂不是又要被那些修炼者多得一条出路,不行!绝对不行! 秦沐不会同意的?烧起来可是会熏死的,他们应该也不想再退回去了!淬宝兽小圆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抱着些秦沐会拒绝的侥幸心理,继续不出声不作为。 “也好,这刺藤蔓太多挑不开出路,我们退回去让参参放上一把火,也烧不了多长时间。” 秦沐转头似是对简莲生说话,但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神情已然不对的淬宝兽。 这会儿宝宝是安静待不住了呀,吱吱呀呀地全身都在抗议着,企图吸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你有办法?” 秦沐把目光顺理成章地移下去放到它身上,挑眉问它。 淬宝兽急忙点头如捣蒜,踢蹬着小腿要落地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流鼻血 现在他们与赤血火蛟的合作已然谈成,把淬宝兽带出去也是为了让‘淬宝兽被他们二人所得’更有可信性。 因此简莲生也不怕松了这小兽,它就能跑掉,毕竟不是还有枚十品丹药没到手呢! 淬宝兽重获行动自由,那欢脱劲儿跟撒欢的参参没有两样,蹦蹦跳跳,可可爱爱。 秦沐突然觉得脑海里那握着冰凌锯树的一幕有些辣眼睛了。 只见淬宝兽颇为得意地在刺藤蔓前的小道边用爪子扒拉着什么,用一只爪子往下掏,好半天才掏出自己的爪子。 黑色的小爪子亮晶晶的,沾染着些银色的液体,然后淬宝兽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藤蔓前,用爪子搁上边碰了碰。 说也奇怪,那些刺藤碰到淬宝兽爪子上的液体就像遇到君王那般颤栗着往旁边闪去,不一会儿就让出一条供人行的道来。 淬宝兽蹦蹦跳跳地跑到秦沐身边,炫耀似地求夸奖。 只是还没等秦沐做出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又把淬宝兽给揪提了起来,长腿迈出去,一言不发地率先走出了这个洞穴。 秦沐抿了抿唇,急忙紧接着跟上,发现出口处隐约传来些嘈杂的人声,也略过孤零零的飞鸟,虽四面无人,却可判定有人在附近。 不知厉青澜他们是否在不远处,又是否处于安全之境地,秦沐心里暗暗担心,因此出神没能注意到简莲生的步子骤然停下来,“砰”一声脸就撞上了他直挺的背脊。 这一下着实撞得不轻,秦沐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温热的液体似乎从自己鼻子里流了出来,用手一抹,果然是鲜红怵人的一片。 流鼻血而已,秦沐并不觉得有多手足无措,身边没有什么纸巾也没带什么帕子,秦沐下意识地去拽扯衣袍角。 “你做什么?”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拽住,哪里还能动弹半分,秦沐只得不厌其烦地先回他的话。 “拿布先把血止住。” 秦沐有些烦躁自己的手被禁锢住,因此没什么好气。 简莲生明显往她的衣角瞟了眼,眸中显而易见地染上了嫌弃之色,秦沐知道他在嫌弃啥,不就是嫌她衣服脏么。 但是对现在而言,止血比任何事重要好,脏就脏,她也没什么洁癖,秦沐微微地挣了挣被他紧攥的手腕试图挣脱。 “用这个。” 秦沐怕低头鼻血滴落到自己衣服上,因此头是微微偏上注视着他的,听他面具下的话,与此同时手里也被塞进了一块顺滑的类似布料的东西,应该是他随身携带的帕子。 一个男人倒还真是讲究,秦沐暗暗地吐槽,却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手腕松了,她也没那么矫情,抬手要搭上自己的鼻尖,只是那细腻纯白的帕子还是晃了她的眼,手略一顿,还是任凭冶红的鼻血浸润透了那方白色锦帕。 虽然把他的帕子塞进鼻孔里是令人窒息尴尬的不雅,但总归是比淌着血在一个男人面前要好上一些。 “帕子多少钱,我赔。”秦沐的声音微低,少了刚才那种理直气壮,毕竟这次丢脸的又是她。 “以后看路。”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不想听哥哥说话 简莲生转身,语气依然并不热络,只是一瞬间无人知晓他的心思万千。 怎么女人这般脆弱的么?还是因为她太瘦了?嗯,再怎么样都得好好养着。 秦沐不吱声了,他的帕子原还有淡淡的草花香气,覆到鼻上后就只剩浓浓的血腥气,这块明显做工精良的白帕子算是毁了。 毁了他的帕子那就不反驳他的话了,其实若不是他突然停下来…… “你方才突然停下是想与我说什么事么?”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能阻碍秦沐大脑的思考,窘迫过后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陆隐告知了我他们的位置,众人性命无虞,前去汇合即可。” 简莲生侧过脸告知她这个信息,‘他们‘一词?应该不单单指简五和小隐,厉青澜他们应该也都没事,确实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一直是与自己待在一处,也并无暗中联系之举,那么这些消息他从何得知?这简大庄主的本事还真是大到令人料想不到。 “早听梁空空和风鸣他们说过有个陆大人神通广大,本领超凡,原是主子调教的好,便是在何种险境都有传必应。” 本想着酸一酸他,没想到对方还堂而皇之接受地嗯了一声,秦沐有些心塞,索性就不说话了。 “此回你定然不能再惹事!否则回去了我就告诉爹爹。” 一道年轻的男声故作威严地在警告着,却转瞬被一道脆生生的女声给压了过去。 “告诉告诉,你就知道告状!连救人都不敢的懦夫!” 井涟玥一听自家哥哥还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地吵,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会儿秦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刚才可是一众人都眼睁睁地看见她抓住了淬宝兽。 然后随着赤血火蛟入了龙岩灵宝脉的底部去,根本就是生死未卜的事情,又半晌没见她和那面具男人从深壑里出来,十有八九是遭遇了不测。 井涟玥那叫一个后悔啊,如果不是井钦死死拉住自己,说不定她还可以把秦沐给拉回来呢! 井钦被她一吼,也微微觉着有些委屈,想着再怎么样也得为自己辩驳一下,莫让妹妹一直记恨着自己。 “我也不是不愿意救秦姑娘,当时那样的情境若是我们贸然去那深壑边上,且不说会不会被赤血火蛟一同卷入里面,其他修炼者们见了定误以为我们是去争夺淬宝兽的,万一也一起涌去,不是更为秦姑娘他们招致麻烦嘛!” 人高马大的井钦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井琏玥后头,碎碎叨叨地解释,试图安抚小姑娘情绪,但完全没意识到这番话在女人耳朵里就是狡辩! “哥哥,你莫要再说话了,我不想听。” 井涟玥气鼓鼓地打断他的解释,脚步稍快地往前走,井钦一愣,抿了抿嘴,确实不敢再说话,身后的几个侍从也闭紧了嘴巴。 谁不知道在金陵井氏,井家唯一的嫡系小姐是井家男人们宠着疼着的掌中宝。 井家阳盛阴衰,家中只当家主母井林氏和嫡系大小姐井涟玥两个女人。 第四百四十七章 都是女人有什么好瞧的 井家的家主膝下有三个嫡子,井钦排行第二,算是井琏玥的二哥,因与她年岁相差不大,故时时作伴,对妹妹的话是言出必听。 井钦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个不听话的妹子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紧紧跟着她防止她出现半分的危险。 只是蓦然耳边传来井涟玥惊喜的叫声,而后自家妹子屁颠屁颠就朝远处的人跑了过去。 “玥儿!”井钦再怎么呼喊也呼喊不住,也急忙跟上去。 “秦沐!秦沐!”井琏玥边跑着边挥手,脸上是抑制不住地狂喜。 秦沐停住脚步,等着井涟玥兴高采烈地跑近,她有些不明白这姑娘怎么一瞧见自己就如此的欢脱和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有什么关系呢! “井姑娘”,秦沐礼貌而又疏离地颔首打了声招呼。 “叫我的小字倾倾,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必如此见外。” 井涟玥豪气地伸手拍了拍秦沐的肩膀,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么熟……秦沐的微笑有些僵硬,这大小姐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些。 “你没事?被赤血火蛟欺负了没有啊?淬宝兽不是个好东西,还得惹祸上身,没得到反而是件好事。” 井涟玥一边用目光在打量着秦沐全身上下有没有哪儿受了伤,一边自以为贴心地安慰她。 “她没受伤。” 秦沐的手腕被男人拽住,轻轻地拽到了身后,严严实实挡住了井琏玥的目光,不悦地阻断对方的问话。 这个井家小姐怎么如此阴魂不散,都是女人有什么好瞧的。 “你…你是那个把我丢出去的男人!!!”井涟玥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冷冰冰的面具,着实吓了一大跳,但也很快稳定心神。 早刚才她可就看出来了,这个面具男人就是一开始跟秦沐待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别以为戴了张面具她就不认识了。 这冷冰冰又充满着毒舌气质可是由内而外散发着的,而且连衣服都没换,明摆着就不怕人瞧出来。 “你…你竟然把淬宝兽给带出来了!“井涟玥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简莲生手上,不由得失声惊呼。 这个男人果然是那种惹不起的大魔头,竟然连赤血火蛟都能对付。 秦沐跟这种人在一起不是太危险了嘛,万一他一个不高兴,秦沐那小身板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井琏玥心绪不安地想着。 “简庄主,小妹失礼,井氏井钦为玥儿赔个不是。” 井钦这会儿好不容易追上来,被这青面獠牙的面具男人的气势给震慑了几瞬,但是马上反应过来。 这能以一人之力抵赤血火蛟之势的面具男人应该就是传闻里那高深莫测又神出鬼没的莲庄庄主简莲生。 也唯有那人才与这种种的特征和超凡的能力相衬。 这人可不得轻易得罪啊!玥儿着实太过于莽撞,为了这秦姑娘敢与简莲生质问对话。 话说着井钦下意识地想去确认是否是那日把玥儿带回酒楼的姑娘,只是连半张脸都没能瞧见,满眼都是那张冷冰冰的面具。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有缘再聚 简莲生没有出声回应井钦,而是淡淡地瞥了井钦一眼,默默地将身后的秦沐挡得更为严实。 场面一度有些沉寂,秦沐抽了抽嘴角,这简莲生莫不是个山野出来的世事不懂的神仙?无论是多少人在一起,他总有让这群人尴尬到无声的本领。 “井公子。” 秦沐侧跨一步,从简莲生身后完全显露出来,神情柔和地主动朝井钦打了声招呼,毕竟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总不能装不认识。 “姑娘有礼”,井钦也颇重礼数地回礼,而后顺口问了一句,“听玥儿说姑娘姓秦?” 秦沐轻轻颔首,“是,单字为沐,三水之沐。” “多谢秦姑娘三番两次对玥儿的救命之恩,待出灵境,井家定登门道谢。” 井钦认认真真地作了个揖,礼数像厉青澜那般周全,看来这井家一定是个家风不错的家族,秦沐暗暗想。 “不必道谢,秦沐居无定所,没有家门,对井姑娘” 秦沐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井涟玥鼓着双大眼睛在拼命暗示她,不得已地改了改口。 “对倾倾不过是举手之劳的相救,天高地远,各自珍重即可。” 虽这称呼是改了,但这话语里的疏离程度还是让井涟玥很不满意。 “哥哥,不如我们与秦沐他们同行,也好在灵境里有个照应好嘛!” 井涟玥蹦跳着又凑近自家哥哥的身边,用双手亲昵地圈住井钦的胳膊,语气颇有些娇嗔。 井钦没立马答应她,看上去眉宇之间也有些为难,若是这男女二人没夺得淬宝兽,凭秦沐三番两次对玥儿的搭救,为他们在一众修炼者面前解释和庇护倒也不是不可。 只是现如今这两人等于手上握了把金光闪闪的绝世宝剑,得这许许多多贪婪之人垂涎,跟他二人同行岂不是平白为自己招致祸端,这绝对不是个明智之举。 只是井钦这话却是不太好说出口,毕竟这位秦姑娘救过玥儿,正是为难之际,一道清丽的女声解决了井钦的问题。 “同行不妥,我们正赶着与同伴会聚,恐怕是不方便一路,不如下回有缘再聚。” 秦沐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井涟玥的提议,且不说她瞧出了井钦的为难,就算他们不介意被拖累,她也介意把不相干的人牵扯其中。 何况淬宝兽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 “既如此,我们便不叨扰秦姑娘和简庄主的行进步程,就此告辞!” 井钦虽有些惭愧无法为秦沐助上一份力,但这个结果不得不说是他所要的。 若是哥哥拒绝的,井涟玥是再怎么样都要争上一争,但拒绝的话是秦沐所说,她并不想与自己一路同行,井涟玥虽有些受伤,但大致也是能理解秦沐的苦衷。 这灵境里的情况确实有些混乱,不过不要紧,等出了这个灵境,她一定会去找秦沐的,“有缘再聚”的实现她肯定势在必行! 两帮人离得远了,秦沐才觉得井涟玥火辣辣的注视在自己身上消失了,轻轻地松了口气。 第四百四十九章 厉青澜的拥抱 平心而论,她不讨厌这个井姑娘,或许是她身上有着她所没有的明媚与热情,又或许她能体会到井涟玥的行为处在善意之上。 人与人的磁场可能就是奇妙,有些人一眼便能瞧出包裹在那层层血肉之下的恶意,有些人也会对那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真心产生迟疑。 一路再次无言,秦沐安安静静地跟在简莲生后边,到达陆隐所示之地,果然看到了厉青澜一众人。 络腮胡子、简五、陆隐和厉青澜皆在,除去被陆隐解决掉的金时,还缺了何间和杨越。 秦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就被看见她跑上来的厉青澜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喃喃说着,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把怀里小小一团的女人抱得紧紧的。 倒真像了几分郎情妾意的重聚温馨大时光。 秦沐压根就没来得及闪躲,因为她也实在没料着厉青澜会有如此失礼的举动,他不是一向来最注重礼节 简五忐忑不安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听见了火药导火线被点燃的呲呲声,他们这波人下一秒就要被炸得血肉模糊。 在场唯一的一个觉得这个拥抱正常的人怕是只有膀大腰圆的络腮胡子了。 毕竟秦沐在皇宫里的名头本就是大殿下从宫外带回来养着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聪明又能打这一点是他原先没有想到的。 “交来淬宝兽!”一声难听的公鸭嗓突然打破了这看似和谐的温情场面。 秦沐蓦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推开厉青澜的拥抱,转身去看局势。 “噌!”巨大的铁器掉落地面的声音,“嘭!”再来是人肉摔得厚实的相触声。 电光火石之间,秦沐的目光转过时,人已经在简莲生脚下动弹不得,顷刻间便没了嚷嚷的声息,浑身一个劲地在抽搐。 高!庄主这一招杀鸡儆猴实在是高!那个什么大殿下这会儿可不敢再碰秦掌柜了!简五暗暗得意。 惨!太惨了,这人真没得眼色,撞上这么个时候,啧啧,这一脚许是满胸腔的肋骨都断得差不多了。 陆隐知道太子这气必然要撒,只是没想到撒气的机会像赶着递上来似的,这个修炼者未免也太倒霉了些。 只是陆隐却隐隐约约还觉得有几分惋惜,若是不来这个替死鬼,这秦姑娘还在别的男人怀里,太子最后会做些什么,还真是期待。 “你们原是夺了淬宝兽出来的?”厉青澜这才注意到简莲生手上提着那只浑身雪白的小兽,眼眸里的光生生地亮了几分。 因激动而迫切地想得到秦沐肯定的回答,不自知地用手扣住秦沐的肩膀,略带欣喜地问她。 只是下一秒,厉青澜的手被粗暴地从秦沐肩头卸下,一道人高马大的白色身影硬生生插进了厉青澜和秦沐中间。 秦沐虽有些惊诧简莲生的突然插入,但自然是顺理成章地后退了几步,所以没顾得上回厉青澜的话。 第四百五十章 争锋相对 “我们夺得与否,与你何干?” 冷冰冰的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是冷漠的音色,至少在厉青澜听来,‘我们’二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原禀着王权的身份简莲生本不愿与他多起纷争,只是他现在满心都是刚才那一幕。 抱着感觉软软小小的姑娘竟当着他的面入了别人的怀,这厉青澜莫不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简莲生不否认自己心有所郁结,因此才一脚下去就踩断了来人几根肋骨,没克制住力道。 而在众人看来,莲庄的简大庄主果然如传闻所言,杀气逼人,虽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但有着出手果断的狠辣与阴骛。 远远注意到的修炼者们纷纷心中生出了忌惮,本以为或许那莲庄庄主的传闻虚虚实实,可能还当不得真,但是经这几遭的确印证了留言不会空穴来风。 修为高深这一点在简莲生能独立与赤血火蛟交手时已然得以印证,那脾性这一点那位胆大的修炼者以断掉的肋骨证实了,确实是残暴无情,下手不留半分情面和后路。 看来硬抢和接近着去夺都行不通了,这厮根本不会给人靠近的机会,修炼者们颇有些伤脑筋。 “简庄主,我们如今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必如此争锋相对。” 听得他如此不留情面的一句反问,又念着刚秦沐不顾一切奋身去助他,厉青澜的语气也友善不了多少,两人虽未有动手,气氛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秦沐只觉得脑子疼,从富贵村到皇室灵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能不能消停点。 她是半分也不想看到这两个男人里的任何一个,索性转身就走到了简五身边,问一问分开之后遇到的事。 简五怎么也没想到秦掌柜会走到自己这儿,虽说问的不是遮遮掩掩的事,只是在这当头简五总有种祸水东引的感觉。 他颇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该答还是得答。 “那日水下暗流众多,我们皆被卷入落入一处小桦树林,虽分散落不同处却最终都聚到了一起,后那个叫金时的算出西南方为福泽之方向,我们正没有你和庄主的下落,索性便一同前往了,但是后来行至这龙岩灵宝脉附近,众人行路疲惫,就在不远处休整,我想着先来凑一凑热闹,没想到会演变成后来那个局面。” 简五看来是参与到了事情的前半段,对后边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在这时陆隐把话给接上以解秦沐的疑惑。 “金时借口拉着杨越去寻水摘果,我闲暇跟去,发现杨越已被坑至落入五人高的土坑陷阱晕厥,然后我便瞧见了金时跟厉清宴的人会了面,后来……” 陆隐顿了一顿,似乎之后的话不愿再说。 “金时那种叛徒,你不会放过的?”简五两条粗粗的浓眉,滑稽地挑了一挑,一脸了然地打趣陆隐道,几乎是笃定了的语气。 “总之是死了便是”,陆隐梗着脖子,语气里不缺乏对金时的鄙夷与不屑。 第四百五十一章 落脚 陆隐眉宇偏清秀,可能是跟着简莲生这个主子久了,这副神情倒与简莲生当真有些形似,同样的不惧不怕和轻描淡写,一切皆在眼下的自信与倨傲。 “你说你将金时杀了?他是国师的人,你怎么能” 厉青澜听到金时竟然已经陨落,双眸不可置信地收缩了一瞬。 他心里何尝不知金时此人在危难之时必不会帮自己,但他却没料到金时会与厉清宴勾结,不过饶是如此,也不一定非取他性命。 与国师明面上撕破脸皮可不是件好事,比起那样他倒宁可把金时这样的隐患留在身边,小心提防着就是。 “他见事情败露先动的手,不过自卫而已,怎么不能?” 陆隐的脸色也很冷漠,面对着玄化国这地位尊崇的大殿下,并没有一丝的惧色。 这般懦弱无能的男人,他陆隐并不愿深交,况且还存着挟持秦姑娘以迫使太子护他的心思,厉青澜的人品早已在陆隐心中画了大叉叉。 “死便死了,若有疑义让陈鸣来莲庄讨说法便是。” 更冷漠的一道男声横插了进来,他的人自来受不得委屈,既然是对方先动的手,反击自卫又何错之有? 况且那个金时添了多少的麻烦,若不是他引这些人入了厉清宴的套,秦沐又怎会以身犯险去救厉青澜,又怎会把现在的处境搞得一团糟。 不光金时该死,背后操纵这一切的陈鸣也不见得会长命百岁,玄化国这个国师虽不是个草包,但若触及他的底线,生死不过也是扭个脖子的事。 “金时此人阴骛,几次煽风点火,除去也罢,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何间与杨越,再寻地方隐蔽,等灵境门复开。” 秦沐倒对金时的生死没有多大的反应,金时充其量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枢纽,活着有活着的用处与隐患,死了也是干净。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谢勋的死是他一步步教唆引导的,这样不择手段牺牲人命来达成目的的人也死不足惜。 至于那个德高望重的国师,秦沐自是相信简莲生有法子安然解决,在这不受气的一点上,简莲生着实比厉青澜要想得通多了。 两帮人马的硝烟是暂时止了,众人寻到杨越掉下去的深坑时,也发现了被扔到坑里昏迷的何间,好在两人身上虽伤痛颇深,但无性命之虞。 秦沐暗暗松了一口气,杨越是被骗着失足下去的,故没多少的其余伤,而何间是被当成尸体,为了毁尸灭迹扔下去的,救上来时已然奄奄一息。 被喂了厉青澜好几颗四品聚魂丹才得以有口鼻息在,此时的情况伤员累赘,自然不能再多加赶路,于是一行人就近在山林中的溪流旁落脚。 只是这样一来,也无异于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看似安定又危机暗涌,这样下去无论是有人来夺取淬宝兽还是厉清宴暗暗下手都是不利,得向赤血火蛟诓个好去处。 “简庄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四百五十二章 单独说话 秦沐略有些拘谨地站在简莲生面前,而他则坐在低矮的石头上,目光无所聚地看着远方,听到她说话也没抬眼瞥上她一眼。 纯白色的外衫宽大,饶是他小腿直长,若放任不管也定垂到地上,因此简莲生在落座时已微微拢了拢衣袍搭在膝盖处,用修长如青葱白的大手压着。 下边露出一双雕绣细致的腾云墨山白靴,除去那个凶恶的青面獠牙面具,他这个乖巧的坐姿倒看上去显得人畜无害得很。 “简莲生!” 秦沐确定他是听见了,因此又略气地叫了一声他的全名,有什么办法,淬宝兽这个筹码在他手里,怎么样也得把他给叫应喽。 “你在同我说话?”简莲生微微抬起下颚,目光打量着秦沐,不急不缓地反问于她。 着急忙慌什么!不就是怕厉青澜的兄弟来取那男人的命么。 “是。” 秦沐自认为是个忍耐力不错的人,但是这个‘是’字却是格外的说着咬牙切齿。 等得秦沐说完这个字后,简莲生才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跟着她一起走开。 “水性杨花的女人” 杨越轻声嘟囔着,暗暗为厉青澜鸣不平,这话说得轻,没叫坐在远处望着二人背影的厉青澜听见,却叫简五听见了。 把这人高马大的汉子气得火噌噌地往上冒,要不是这人受了伤挨不了他几拳头,简五真想给杨越来上几大拳。 “你再敢说秦掌柜一句试试,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简五蓦地凑近杨越,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着说道,杨越顿时不敢再出声了。 现在的局势大家心里都清楚,莲庄的人是他们这些人在这个灵境里最大的保命筹码,杨越自然不能再傻乎乎去反驳,只得乖乖闭上嘴。 无人发觉,厉青澜藏在袖袍下的拳头攥得死紧,在手心里掐出道道的血痕也不自知。 从来没有这么想把一个人留在身边过,逆来顺受与忍气吞声是从小到大的保护色,只是这一次,他想 “这最后几日飘忽不定太危险,如今在众人面前也亮过淬宝兽,我们必须问赤血火蛟要个地方隐匿行踪。” 秦沐虽是商量着提建议的语气,但她总觉得简莲生心里早有此想法,不过在拖着等她开口就是。 至于为何将此事只与他商议,是因为厉青澜他们对淬宝兽的事情并不了解,此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在出灵境前她不想再生出多余的麻烦。 简莲生倒是很喜欢‘我们’这个词,微微勾了勾嘴角,这次也就不打趣戏弄她。 “不必,问它即可。” 说着提了提手里的软软的小兽,宝宝的后颈皮毛被一直抓着,早就没了反抗的精神头,这会子突然被提起来,惊得扑腾了小腿,顿时警惕起来。 秦沐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淬宝兽也对这灵境之内的各处地界定是熟悉,只是她没有能说服淬宝兽的把握。 毕竟它被抓时那气鼓鼓的小模样和之前一系列的过节,再帮他们岂不是犯贱? 因此秦沐才提出去赤血火蛟那里找门路,毕竟还有这个小人质在,也不在乎被他们多坑一些。 第四百五十三章 接下来的打算 “你带着去一个药材丰盈,适宜修炼的好地方,让秦沐给你炼丹,你爱吃的,赤血火蛟需要的,都让她炼。” 简莲生的语气蓦地轻快起来,像在哄骗哭闹的孩子,虽然音色依然清冽冰凉,但是比起刚才已然是柔顺许多。 淬宝兽的小圆眼睛蓦地一亮,明显对简莲生的提议很感兴趣,把小爪子往上伸,露出来尖尖小小的十个。 “行,莫说十瓶,边炼边食也未尝不可,只是那地方需得清净,我们反正也只留几日,大胆带我们去就是。” 一听有数之不尽的灵丹吃,淬宝兽捧着小爪子拼命地点点头。 那兴奋劲儿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恨不得秦沐现在就开始给它炼丹。 明明人兽言语不通,简莲生交流的却是异常顺畅,把秦沐看得一愣一愣,就这么化干戈为玉帛?就这么无比爽利地答应了? “除去寄生守护之责,灵兽对于未被炼化的灵草药,并没那么看重,被人所用于它们并未根本损害。” 简莲生叹了口气,这丫头说是初涉修炼法门,行为处事上却又格外的生虎,也有常人不曾有的机缘运道。 说是鲁莽执拗,又未免太过于机智灵活,她所缺乏的从来不是根本之德,而是学习的时间,假以时日,她定风华卓绝,傲然于万人之上。 “噢~”秦沐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单只知灵草灵花珍贵,却不曾想到这些对于灵兽而言皆也只是风景,自然不比起可将其炼化为丹的诱惑。 是她想得不如简莲生周全,酸酸涩涩的东西又从心底漫了出来。 秦沐倒真有些嫉妒简莲生的脑子,这种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操纵着全局的脑子。 “出灵境后,有打算么?” 两人折返回去的路上,简莲生貌似是随意发的问。 照秦沐的想法,保这次灵境内厉青澜性命的无虞便是还清他的恩情,只是富贵村已然无家,她会去往哪里? “有。” 秦沐停顿些许,却只答了一个字,便加快了步伐,已然是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简莲生眼底映射出的,只简简单单一个执拗又孱弱的远去背影,单看惹人怜惜,只是那拒人千里的固执劲实则令人束手无策。 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有把他放入她日后的打算之中,从来没有。 简莲生的手心逐渐攥紧,却不可控地轻轻叹了口气,明明他该与她置气的,可是为何对她却越来越气不起来 “秦沐啊~不肯好好地入套去死,那你就等着死得更难看。” 女子轻声的喃喃声,带着些轻蔑的笑意,未有半分的回荡声,却是异常地瘆人与阴森。 指上的红色甲蔻微微抠进树干之中,磨出些划痕都浑然不觉。 这一场局面,没有人可以压制得住,也没有人可以如愿以偿,一切的相争缘起欲望,无论目的善恶,多少总是各得损失。 日渐深,林中瘴气雾蒙,天际并无澄澈舒缓的云彩绵缠,反而是夜色像座大山似的压沉下来,入夜就在眼前。 第四百五十四章 芦苇荡口 好在淬宝兽所带的目的地也到了附近,原是再普通不过的树影晦涩,此时呈现在眼前却是一大片突兀鲜亮的芦苇荡,在傍晚的凉风里萧瑟地摇动。 四面草树,这片芦苇荡水沼自然显得格外的诡异,若非淬宝兽带他们来到此处,此番异样的地界,秦沐定然不会冒险跨进去半分。 险象生好境,还真是不让常人想象得到,怪不得能觅上安宁,这幻境灵境的种种情况确实无迹可寻,不在人的意料之中。 众人惊诧警惕之间,淬宝兽已然兴奋地钻进了芦苇丛里,消失了踪迹。 “淬宝兽…不快些擒住它么?若是逃了……” 厉青澜皱了皱眉,话出口才略觉得不妥,讪讪地低了低头。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这淬宝兽试问世上无多少人不想求夺,但尴尬就尴尬在虽这小兽在他们这群人之间不曾离去。 但是这淬宝兽明面上似乎是简莲生降服的,暗地里也只跟秦沐亲近,跟其他人无半分干系。 故这闲事那两人都没说话要管,厉青澜开口才显得突兀与居心不良。 因此究竟这淬宝兽与谁立了契约才会如此听话,众人是猜测不出,也没那个立场去那冷冰冰的二人处相问。 而对于厉青澜来说,这淬宝兽…只能在秦沐手中,才会免去重重的麻烦,故他才那般在意淬宝兽去留。 只是厉青澜这般过于急切的失控,让各人皆生出不同的心思来。 “无妨,它只是为我们带路,不会跑。” 秦沐微微一笑,笃定地接上他的话,解去了几分厉青澜的窘迫。 虽她不知道厉青澜为何如此紧张淬宝兽,但可以确定不是为了淬宝兽能带来的巨大财富这一特性,他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简莲生瞥过眼,淡淡地在厉青澜脸上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多说什么话,这事算是一笔揭过。 “殿下,这平白无故出现一片芦苇荡,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大危机和凶恶的守护兽,我们现如今这样,若是遇上定然不敌,何必拿命去冒险。” 真的是受伤还堵不上杨越的嘴,虽然他这番考量在他的立场上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番说辞明显是表现出不信任简莲生和秦沐。 既然是这种情况,秦沐自然不会出声,若她是杨越,就算心中不服气,但是现在自身都难保便不会开口,拖着麻烦别人的伤势说着膈应别人的话,未免是太不聪明。 厉青澜挑人的眼光确实不太好,在她看来,除了何间在危难之时能不顾性命救上他一命,其余几个皆是豁不出自个儿命去的。 而这些人若不是厉青澜所带,秦沐是不太愿意与他们同行,猜忌多麻烦多,危难之刻还得防着会不会在背后捅上一刀。 如今还这般来给人添堵,秦沐撇过脸,脸色顿时是沉了下去,面子这东西她也只给有脸皮的人送。 “走!” 简莲生轻笑一声,对着陆隐与简五说了声就抬腿朝那芦苇丛迈去,一眼也未多看厉青澜那批人,倒是也没对杨越的话多上心。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进入 有这种乌合之众的胆子和脑子的人,不跟着才最好。 这群人搞这些事一会儿还得跟着进来,他倒不如提前进去瞧上一瞧,因此简莲生三人先行一步拨开歪斜繁密的芦苇,探身进入。 “我们留在外头不比在里面要安全,还是随之进去才好”,厉青澜的脸色也因疲惫和身上的痛楚而呈青色,此时也不想再跟下属多兜圈子。 莫说简莲生他们率先进去了,就算单为那只钻进芦苇荡里的淬宝兽,他们也是铁定要进去的,没有淬宝兽就在父王那难保秦沐性命。 这一点厉青澜从没有迟疑过,因此下了令后也直朝芦苇荡走去,秦沐快步跟上,没有再理会杨越半分。 “殿下……”杨越本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厉青澜已然是头也不回。 “怎么,你若想自己留在此处,那我便只扶何间进去。” 络腮胡子是厉青澜招揽的江湖门客,为人处事自带一股子江湖道义,杨越虽是宫里有职称的,但他也不见得要多害怕,因此对于杨越的这种多生事端他也打从心里为那秦姑娘感到不悦。 一路以来,若不是秦姑娘,莫说他们根本走不出那灌木林,就算是二殿下的人也别想能摆脱,当然对于络腮胡子来说,秦沐于他还有龙岩灵灵宝脉的那一份救命之恩。 杨越听得他的话,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所有人都进去独留他一人,岂不是必死无疑? 若不是他掉落大坑腿受了伤,又怎么会沦落到依仗这个低贱的江湖门客搀扶。 只是杨越在心里虽愤恨着,面上还不得不好言朝络腮胡子说一句:“劳烦楚壮士了”。 说罢就将头低了下去,极力忍住心里的忿忿的情绪与厌恶的想法。 络腮胡子样子虽五大三粗,心思却并不大条,岂能察觉不到杨越的虚与委蛇,只是他流转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种素质的人他还不放在心上,毕竟大局为重。 于是楚阔一手搀扶一个,也紧接着入了芦苇荡里,秋日傍晚的凉风习习,这会儿却只能吹动扶摇无根的芦苇在空中漂浮无依,再不见任何的人气了。 “是否要通知二殿下秦沐去了此处?”杜天对郡主的心思有些琢磨不准,却总是想为她做些什么。 这回入皇室灵境,郡主只带了他没带杜海,足以可证他杜天在郡主心里的地位,因此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帮她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 “不用”,厉倾城抬了抬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拒绝。 “有那个莲庄庄主在,他得逞不了,秦沐的事情,我会亲自把她办掉,你要做的是别让任何人发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若是青澜哥哥有事,你知道后果的。” 厉倾城的语气有些尖锐和刺耳,但杜天完全没感到什么不悦,郡主能与自己说这么多话,心里早就被雀跃幸福给填满了。 或许杜天的卑微就是喜欢的人看自己一眼,说上一两句话,允许自己跟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竟是实地……”秦沐下意识地轻轻跺了跺脚,低声轻喃。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两人的交谈 头上身边被繁密的芦苇刮蹭着,是如一般的毛茸茸的刺啦感。 只是芦苇一般多生于江河湖泽和池塘沟渠,因是苇塘居多,她本想着一脚下去定是湖泥糊满鞋靴,却没想到踩到的是沉甸甸的实心土壤。 厉青澜也惊讶地咦一声,这倒是落实这芦苇荡不是一般的芦苇荡了,他倒是渐渐有些好奇淬宝兽引导他们去的会是什么地方。 从外边瞧看是看得到的一团子芦苇荡,但里边穿过一层又一层,竟显得有些遥遥无期,芦苇荡里也没有方向和固定路程,只得凭感觉往前摸索。 前不见简莲生一行人的踪迹,后不觉楚阔三人的身影,好在是秦沐与厉青澜二人作伴,倒也不觉得孤立无援。 “秦沐,淬宝兽是为你所契么?” 趁这四下无人,厉青澜终于忐忑地问出这个早已想问的重要问题。 秦沐一顿,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注视着他,许是弯腰垂下的芦苇迷了眼,厉青澜只觉得一瞬间与她竟离得这般近。 近到她的瞳孔里能映照出自己的倒影,她的额角的鬓发被风微微吹动,秀气的眉慢慢地蹙拢,眼中有疑惑,却没有猜忌与厌恶。 “你是不是有关于淬宝兽的事情与我说?”秦沐本也是想择个适宜的时机问他,这会儿正好他提了,便快些搞清楚他这么重视淬宝兽的理由。 厉青澜一怔,视线慢慢往下移,半晌都张不开干裂的唇,等到再开口时,音色已然是晦涩沙哑。 “救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秦沐抿了抿唇,一开始担心他不会说,但现在说的这种答案她倒是有几分忧虑。 淬宝兽虽现在跟在他们身边,但出灵境前是要把它放回去的,因此对于厉青澜所说的拿它去救人,是并不可行。 “非得淬宝兽么?没有其他的办法救那个人?”秦沐的眉蹙得更紧,厉青澜这般丧颓的模样她还不曾见过,想来以兽救人应该是句实话。 “所以淬宝兽是简莲生契走了,我知道了” 厉青澜苦笑着,自顾自地喃喃道,抬手拨开周身的芦苇丛,错身走过秦沐身边,继续行路,不再言此事。 秦沐这般犹豫,淬宝兽定是不归她所有,想来想去淬宝兽肯定被简莲生契走了,东西落在那个男人手上要拿过来不太可能,但是是不是可以有别的法子。 秦沐一头雾水,却也不再说什么话反驳,淬宝兽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依照青澜的性格,保不定这夺取淬宝兽之名变成三个人扛,还是不让他知晓,平添烦恼。 这样想着,秦沐也无言地快步跟上,这些晃人眼的芦苇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而在芦苇荡的出口处主仆三人早已等候多时,原本某人的心还是较为平静。 简五:“秦掌柜会不会和那群人跑了?怎么这么久还没跟上来。” 陆隐:“闭嘴!” 某人的心有一丝丝慌乱,但依然岿然不动地站着望着平静的芦苇荡。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世外桃源的老头 然后楚阔搀扶着受伤的何间和杨越从里面钻出来后,某人心里一喜,却半天没看到期待的身影。 很多时候愈是满心欢喜地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预想一遍,但现实里却反而根本不会按预料的发生。 简五:“不会是秦掌柜和那大殿下出事了?这孤男寡女的一起落难,岂不是同生共死?” 陆隐:“你闭嘴!” 简五无心的煽风点火再加上陆隐像要掩盖什么似的堵住他的嘴,往往是让当事人更浮想联翩。 终于某人老老实实地在原地是站不住了,长腿一跨要折返回芦苇荡里去。 只是还没动手拨开须长的芦苇,里头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些许动静,是纷乱的人声脚步声。 “秦沐,小心!莫要被这里的芦苇绊了。” “嗯。” 是细心温润的男声与乖巧应答的女声,听起来莫名的相配,温声软语,情意绵绵。 简莲生的脸彻底黑了,索性就站在芦苇处直直地站着不动。 导致先一头出来的厉青澜分明肩膀猛的一抖,被吓了一跳。 简莲生眸里闪过一丝的不屑,就这样的人能跟自己抢女人? 厉青澜身子本就并未复原,再加上一路步行过度,腿脚与精神俱疲,也不愿与简莲生再多起争执,默默无言地绕过他走向楚阔三人。 乍一看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孔摆在眼前,心自然是要被惊得跳上一跳,秦沐也不外乎如此。 只是她没有厉青澜那般谨小慎微,简莲生的怪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喜欢这么不说话冷冷地盯着人看。 秦沐抬眼瞥了他一眼就绕过他往里头走了,没有去细究面具下男人的情绪,秦沐现在满满的注意力都是这芦苇荡后的世界。 入眼的一切皆与刚才入口的环境截然不同,溪水潺潺流淌迸跳于裸露些许的石块之上,发出清脆的淙淙声,绿草茵茵,柳枝抽芽,露出出不止一星半点的生机。 摇曳的桃树梨树枝桠交错缠绕,一株便托起了千百团的浅色系柔美花瓣,一朵紧挨着一朵,沉甸甸地挤满了枝桠,抬眼望去就像落下了百里的胭脂云彩。 这一幕俨然是足够令人震惊的,这分明就跟桃花源记里记载的世外桃源的景致一般无二,和煦的春风拂过脸庞,暖暖的春日悬挂在天际把世界照得亮亮的。 这里…竟像一个凭空分离出来的世界,虽之前的灵人处也有这股静谧和美好,但明显这里的布景条顺舒适,没有诡异突兀之处,倒真像是千百年来慢慢衍生成这样的。 “几位就是宝宝带进来的友人?”一道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秦沐寻声音来源方向望去,竟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抱着淬宝兽向他们靠近,看上去已有耄耋之年,面容慈祥和善,但他眼神清明又步履稳健,绝对不是个好糊弄的糟老头。 在皇室灵境里出现个面生的老头子本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更别提这老人先一步到达这桃花之境,又与傲娇不近人的淬宝兽如此熟稔。 秦沐更加笃定这老头绝非常人。 “识相的,快把淬宝兽还给我们!” 第四百五十八章 未与它立契 秦沐看见了,自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淬宝兽在这老头手里,只是不聪明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考虑为自己留后路。 杨越这厮本就也对淬宝兽眼红着,只是从简莲生手里夺完全没半点希望才不把这贪婪外露。 这会儿淬宝兽到了个软弱陌生的老头手上,再怎么样也想出口气。 “你…们?”听到杨越不客气的话,老头反倒是笑了,两个字清晰,吐露得是别有意味,明明是含着笑却让杨越感觉到有些无地自容。 “自然,淬宝兽是由秦姑娘从赤血火蛟那所得,岂容你一个老头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话都说出去了,他又拉不下面子,自然要跟这老头杠到底。 杨越眼睛轱辘一转,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心里却颇冀望着莲庄庄主会计较功劳的归属,对秦沐心生芥蒂,最好再因为淬宝恶。 只是这番暗暗的挑拨莲庄的人根本没把此放在心里,倒是秦沐蹙了蹙眉,与人相处都有自己的喜厌程度,这引战和甩锅真是刷新了她看杨越的下限。 既然这不怀好心的临时队友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秦沐再缩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出来了几步,朝着那老头浅笑着颔了颔首。 就算是要吵架或打架,对方一直笑脸相迎,自己自然不能比他暴躁,况且若是她的观察与感觉不错,这老头并不打算与他们闹翻,甚至从一开始就,他就是打着交好的打算朝他们靠近的。 他…是人类还是兽类?抑或是类似于灵人的存在?这点秦沐还琢磨不准,也不会选择轻举妄动。 “秦姑娘?”那老头挑了挑眉,目光焦距在秦沐身上,而后抱着淬宝兽缓缓朝秦沐走了过去,悠悠然然,不急不缓。 简莲生衣袂联动,同时也不着痕迹地朝秦沐挪近了几步。 一时间除老头外没有人有别的什么动作,场面一瞬间有些沉寂,大家都想看看这主动出现的老头有什么目的。 “完璧归赵。” 那老头慢慢将托着淬宝兽的双臂举到秦沐眼前,出乎众人意料地说出了这四个字,没有任何想要争夺的示意。 “前辈说笑,淬宝兽非我所契,它没与你说么?” 秦沐并未伸手去接,这个老头出现在这里这么玄乎,没道理瞧不出这是一只未与人立契的灵兽。 灵兽与人类立契,身上所携带的气息会易换成最为亲近人的气息,而不再是蛮野的兽气,毕竟立契得经过人血吞咽。 只是修为不够的修炼者对气息反应孱弱,照书籍上记载,大武师下的修炼者无法清晰准确判断灵兽身上所携带的是人气还是兽气,因此免不了发生日常的误会和欺骗。 在他们这些人中,应该也只有简莲生那帮人能瞧得出淬宝兽是否为无主兽。 这个老头倒真像是不知的样子莫不是修为并不高? “咦~”听到秦沐此言,老头自言自语地疑惑了一声,耸了耸鼻子,忍不住上下打量这个女娃娃,不应该啊!这气息明明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屋子的分配 还没等他想明白,淬宝兽就脱了老头的手,兴奋地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小小的弧线,轻轻巧巧地落到了秦沐肩头。 秦沐不接,不代表淬宝兽自己不会主动跳上去,反正小小一只也没多少重量,秦沐抬手一揽就给围到了怀里。 秦沐想着许是这一路以来相处的时间久了,她和简莲生是把它带出来的人,比常人亲昵一些也并不奇怪。 “不过我虽未与它立契,但是应该算是朋友。” 软趴趴的圆毛小兽在自个儿怀里,自然是下意识地撸一撸纯白的毛发,淬宝兽被撸得舒服了,半眯着小圆眼睛乖乖巧巧地一动也不动,似乎是默许了秦沐的话。 “既然是宝宝带来的朋友,那么正好在这儿歇上几日,叫我东老即可。” 这一回老头的笑容微微地减上了几分,礼貌里带着些许疏离与冷漠,秦沐料想他可能还是不信自己并未契约淬宝兽。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这东老这么笃定淬宝兽已经跟了她呢? 秦沐揉了揉淬宝兽的皮毛,微微低头嗅上一嗅,只闻到了满鼻子的腥土气,果然在修炼这条路上,她还是个渣渣。 简莲生面具覆面却不掩双眸,一切都尽收眼底,他似乎是有些知道那老头的疑惑从何而来。 许是在藏宝的那条地脉里,这个机缘就跟上秦沐了。 “劳烦东老”,秦沐也不作什么虚假的客气,本来他们来此就为了避人,目的就是来这儿待上几日。 杨越虽心有不满,但此时也不敢再说话的,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前处走去。 “不知东老住这儿有几载?这里可还有别的什么前辈?” 许是简莲生授的意,让憨厚稳重的简五去起的话头,这人笑意盈盈倒真有几分憨态,去套话着实合适。 果然那东老步子慢了一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简五这话多的憨憨,没有愠怒冒犯的势头,极其自然地回答了他的话。 “几年老朽也是忘了,总之比你们这些娃娃的年纪都要大上不少,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偶尔这淬宝兽来陪一陪我。” 说着东老的视线又落到秦沐怀里的淬宝兽上,没出息的,才几日不见就和别的人类如此熟稔,还敢带来他这儿。 不过念着它这些年也帮他温养着植药花的地块,顾着这些人一些时日也并无不可。 而且这批人里,有趣的人好像也不少,漫漫岁月里,也合该热闹上几回。 “闲来无事老朽喜欢种一种药材,因此盖了几间药庐,你们一行八人,我药庐可只四间,你们看着如何分配。” 东老的这番话看似热心,实则隐含着些许看好戏的心态,逗弄这些娃娃倒还真的挺开心。 试探是相互的,人在各种各样的处境里都有不同的选择,四间有四间的办法,百间有百间的办法。 东老可不愿意自己的好药们受风吹雨淋的,因此四间药庐已然是他最善意的退让选择。 而他也想看一看,这八人的相处局势和各自底细,毕竟淬宝兽带他们来此地的缘由东老还没搞清楚。 第四百六十章 啼笑皆非的表演 又是这个!!!上一回各自组队的尴尬还历历在目,秦沐觉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叹着历史这惊人的重复。 老天也不嫌累赘,让人尴尬的事情倒是安排得屡试不爽,甚至一次比一次更严峻。 这七个可都是男人,唯她一个女人,虽然她不像那种世家小姐般矜贵,但也不能心大到能和男人们同寝而眠七日。 可屋子只有四间,七日之时长,没有人能忍受睡在没有庐盖的外边罢!分配着实是个伤脑筋的事儿。 “秦姑娘是女子,自然得单独占上一间,剩余三间得我们这七人相分。” 见没人说话,楚阔就先起了个头,闯荡江湖许久,最见不得这些婆婆妈妈的拖沓之气,浪费时间在此时并不可取。 厉青澜率先颔首赞同他这个提议,女子未出阁前这闺名是重中之重的,早先在富贵村简莲生与秦沐住同一屋檐下,他便私心里觉得不妥。 此番自然是要先杜绝了简莲生的心思,不得不说,厉青澜还真没有多想,某人确实刚刚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因想不出来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才无奈作罢。 只是简莲生的脸色是黑到了底,心中并不畅快,一想到他竟和这些男人没有半分的差别,这股气就像被堵住了似的。 “我和杨越二人因受伤血腥气太重,大殿下千金之躯,定不能为我二人所污,不能同此一屋。” 何间一定是个贴心又心疼人的好部下,纵然是身上的伤痛时刻在食蛊他的精神,但这关头还不忘为厉青澜去争取争取屋子。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厉青澜本就是这八人中唯一修药师的,体格和抵御邪气的精神力不足。 若整日与浓厚的血腥气宿日处在一起,保不齐他身上的内伤会更严重地加剧,确实不太妥当。 令秦沐万万没想到的是,聒噪的简五竟然还有深藏不露的一面,在冷冷地轻笑一声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们庄主本在庄内非玉枕不枕,非绸缎不衾,非北方进贡的细绒纯白大鹅所取的颈间毛制成的不垫,谁还不是个娇贵身子了!自然不能用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一同就寝。” 秦沐当真是没能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描述的确实细致,堪比那后宫里小肚鸡肠又攀比不尽的宫女闲日里的碎嘴。 话是赶着趟儿的像了,导致秦沐觉得这姿态也是极像那宫里的女人,因此是根本放不下扬起的嘴角,两腮都笑得有些酸楚,这简五真真是个宝藏男孩! “闭嘴!你朝哪儿学来这番傻话”,陆隐把丢人显眼的简五拉回来,这一会儿没看住这张嘴就说不出什么好话。 “凭什么他能一人占上一间,我这是为我们主子拉回面儿。” 简五被陆隐呵斥还忿忿不平,他们莲庄的人肯定不能被别人占了好处去。 “不如这样,我与何间杨越一间,正好可以好生照料他们的伤势,简庄主与大殿下金贵,不如二人共处上一间?” 第四百六十一章 神奇 楚阔见两方都各执一词,为主子们争夺这独一间的权利。 索性各不相让,倒不如提出这个两位主子共处一室的建议,最为公正合理,不偏不倚,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头。 让太子和情敌住一屋里头,亏那络腮胡子想得出,太子怎么可能会 陆隐想当然地在心里否决掉这个可能性,只是心里吐槽的话还没在脑子里过完,一道慵懒的男声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可以。” 厉青澜把视线放到简莲生的身上,男人的目光清明又波澜不惊,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不怕简莲生会当着秦沐的面给他下什么绊子。 “此法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厉青澜温润笑之,轻轻颔首以作附和,两个男人都是一副极好商量的模样,挑不出半分不和的错处。 秦沐心里却莫名感觉毛毛的,依照简莲生对厉青澜向来的行为态度,这两人分明是有什么仇怨,这会儿竟要住到一屋子里去,想想也觉着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玄幻,可能人的心思也比现代要转换的快些。 分配屋子尘埃落定,秦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在这里的七日能够风平浪静,踏踏实实让她报完厉青澜的恩。 一眼望去虽桃树柳树种了个齐全,乍一看也能望到尽头似的,但等到自己身处其中才晓得这里究竟有如何的广大。 “东老,我们从外边来,分明是秋季,为何这里暖风融融,桃开李绽,宛然如个春季?” 秦沐伸手一碰,垂顶的一簇桃花便纷纷扬扬临落,她用掌心接上几片,合指轻轻一掐,花瓣娇嫩得能滴出水来,可见是长的极好。 “是啊,这里岁岁不变,没有四季之分,气温永是这么和暖,是块宝地。” 东老笑笑,感慨似的回答秦沐。 “那岂不是桃李永结不了果,植被作物永不能长成?” 秦沐又转念一想,似乎只有春季也不好,万物是欣欣向荣了没错,但没有繁盛与结果之过程,反而是得不偿失。 “恰是相反,这里所有普通的一切三天之内会全部替换,简而言之,后日你们就能吃得这树上的桃李,女娃娃,是不是很神奇呀?” 东老突然转过身,笑嘻嘻地问秦沐。 眼瞅着秦沐迈出去的步子刹不住车,要撞到突然驻足的东老,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后颈一紧,衣领子被人给提了起来,不受控地后退了几步。 这熟悉的手法创造的熟悉的感觉,她虽然发育得瘦弱了些,也不能时时被人像个孩子一样被提起来!还在这么多人面前。 “看路教不会?” 男人原本慵懒清冷的嗓音蓦然染上几分不悦,只是话是在跟秦沐说,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却是看向了东老。 东老被这男人一剜竟生出些难言的寒意,他就像是黑暗里窥伺着猎物的猎豹,自己若是去动了,可能会面临一同被他拆骨入腹的危机。 是他的疏忽,竟然忘了还有这个面具小祖宗,还是不多与那女娃子亲近,省的被误解他另有所图。 第四百六十二章 没有如果 秦沐被落了面子,脸上虽不能表现出什么,还是默默离简莲生远了几步,闷声管自己走着。 简莲生一愣,心里竟生出无端的烦躁来,清心静气都不能够,这是又生气了?也没见她对别人这么容易生气。 这一生气就疏远他的脾气一定得抓着改改,简莲生暗暗道。 药庐里堆积着药材和柴火,众人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把其四间都清理干净。 地方虽然不大,但胜在安全洁净,若是能在这里待上七日便直接出灵境,着实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彼时天色已然不早,大家随意用了些东老给的果子便各自去安寝。 秦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才想起自己在入灵境前用冰露和雪积草炼制了些许沁露丹,虽然此丹品阶才三品,但对兽火形成的内伤和高温侵蚀有奇效。 本想着参参是个爱惹祸的,保不准把人给误伤,因此秦沐才费心搜集了些晨间的冰露炼制。 这会儿想起来楚阔和厉青澜在那龙岩灵宝脉待了那么长时间,二人修为并不高又明显是受了内伤的,这沁露丹肯定对他们有益。 “我出去送一送药,你留在这里看好小龟,不准乱跑也不准欺负它!” 秦沐蹲下身子,揉一揉参参头顶的毛发,故作严肃地告诫它。 难得挑嘴的赤幻兽啃这些山果子啃得津津有味,秦沐也不能打断它不是,总归就去送个丹药,没有参参跟着也不那么聒噪些。 至于小龟,秦沐不打算在灵境里交还给厉青澜,她不知道为什么接二连三他要把小龟送到自己身边,但秦沐还是想寻个四下无人的时机,跟厉青澜说说清楚。 无论他是怀有什么目的,情债还是事债,这玄武幼龟她都不能无故接受,纵然这些相处的时光确实亲近了些许,若小龟不是厉青澜赠予,她确实会将其带在身边,像带着参参那样。 只是,所有如果的事都没有如果。 参参用爪子捧着一枚红彤彤的小果子,啃得不亦乐乎,听到秦沐嘱咐,斜眼看了看嚅嗫着小嘴吸果子里汁水的安安静静的小龟,敷衍着点点头应承。 把小龟交给参参秦沐是放心的,虽说参参一直以来爱捉弄默默无闻的小龟,但要是有人欺负它,恐怕第一个生气叫嚷着要为小龟报仇的,就是参参。 因此秦沐是没有一丝担忧地出门了,天幕已然是暗得低垂,像张血盆大口悬在头顶上,但那一轮隐隐而现的皎瑕之月又驱散空中些许的孤寂,带来几分生机。 秦沐还是第一次在这灵境里看到如此皎洁又宁静的月光,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传来的酥甜清香的桃花气息格外使人心旷神怡。 等秦沐的脚步声远了,参参小爪子一伸,抓过小龟面前啃着的小红果子。 小龟一愣,懵懵地抬脖子,绿豆小眼睛充满了大大的问号,它狐疑地看了眼参参,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抢走它的果子,明明果子还有好多好多…… 第四百六十三章 赠楚阔丹药 “傻乌龟,你是不是想跟着秦沐?”参参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嘿嘿地笑了几声。 小龟着急地点点小脑袋,小眼睛晶晶亮,拼命表示赞同,但是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弱弱地开口。 “我不是傻乌龟,鲤鱼叔叔们说我是玄武,是神兽一族。” 鲤鱼叔叔们原是皇宫的太清池底活了不少年岁的龙鲤,用兴旺王室的功效,难免有那么几条生出些灵智,能和小龟平日里唠唠嗑。 “这个不重要”,参参又朝它走近几步,眯了眯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重要的是现在有另一只兽要来跟你抢位置了!那只白花花的淬宝兽既没用又小气,小爷我想了一想,以秦沐现在的修为,若是要收它就决计不能收你了!” 小龟听了果然着急了,主动往参参那儿爬了几步,“参参,那怎么办呀?” “这样!以后一见着那只淬宝兽,你就挡在我前边咬它,我拿火烧它,把它的皮毛给咬坏烧焦,等秦沐发现它打架防御都不行,又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一点用都没有,八成就不喜欢它了。” 参参边说边兴奋,而小龟也不知道参参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似懂非懂地懵懵点头。 一场为毁坏淬宝兽皮毛和排除异己而酝酿的阴谋悄悄地开始了。 秦沐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后院要被参参搞得起火,这会儿还刚刚进了楚阔他们的屋子。 除去杨越不阴不阳地躺在床上没搭理她外,何间和楚阔皆是较为热忱。 何间浑身大小伤势不轻,但厉青澜应是给了不少药效良好的伤药,此时敷完药神色已经缓和不少,能够自如说话。 “赤血火蛟的兽火侵蚀之伤还是需得调息,这是沁露丹,你服之配合着运转精神力,务必要将体内毒火逼出,才能与修为无损。” 秦沐递过手上乳白色的白瓷瓶,示意他接着。 沁露丹?虽是三品丹,但市面上贩卖之货并不多,因是晨间的冰露实难集齐,甚至还要马上以之入药才可保证药效。 何况丹药价格不菲,力量精纯,无门无派的散修一般受了伤是不会选择服丹,他楚阔闯荡江湖自也是清贫,如果有闲余银两要买也是买能助长修为之丹。 而且如此这收集露水之繁琐工序需得药师亲力亲为,不可谓不费时费力,市面之上量也不多,没想到这位秦姑娘竟能眼都不眨送出来一瓶,这如何能收。 楚阔下意识自是拒绝,他身上也没有带值钱之物,做不得交换,自然不能安心收下。 “丹药珍贵秦姑娘还是给大殿下送去,楚阔皮糙肉厚,忍些兽火灼烧之苦要不得紧。” 楚阔把白瓷瓶推回去,面色窘迫得有些发红。 “你家大殿下的沁露丹在此处呢!给你的你收下便是,也不是多难得的丹药,灵境不同外边,伤势好快些若遇人袭击也多个胜算,还得辛苦你把这瓶带去给厉青澜。” 在秦沐心里,楚阔算是个脑子拎得清的,有意无意间也算是帮过自己的忙,这和事佬的角色当的也还算可以,赠予些丹药着实不越矩,因此并未在意楚阔的见外。 第四百六十四章 茶具与棋盘 秦沐温和一笑,又从储物袋里又拿出一个相似的瓷瓶,单手夹住瓶口两个往楚阔面前递,本来的打算就是让他带给厉青澜。 一来她可以少跑一趟,免去言语应酬,二来那个屋子里还有简莲生,免不了得与他会面,秦沐觉得实在怵人得很。 楚阔微张着嘴,半天没顾得及阖上,思忖再三,秦姑娘说得也不无道理,这灵境之内着实危机重重,后边不知跟着多少想夺他们性命的人,自身的强大比任何的保命符都重要,这份好意…他楚阔决定收着了。 “多谢秦姑娘。” 还好是楚阔的络腮胡子多挡住半张脸,不然定能被秦沐看出大男人的窘迫来,这还是第一次,他愿意接受别人单方面的馈赠。 正当楚阔要伸手接过两瓶丹药时,何间高声一呼:“秦姑娘,我还要劳烦楚壮士为我继续上药,恐怕今夜他不得空了,大殿下那儿…还是烦请姑娘自己去送为好。” 楚阔是个机灵的,对何间的用意当然秒懂,手微微一收,只取过了其中的一瓶,对秦沐露出了略带歉意的微笑。 “是啊秦姑娘,你瞧我这儿两个伤员需得照顾,恐怕是抽不出时间去大殿下那儿,姑娘还是自个儿去稳妥些。” 这一个两个话都这么说了,秦沐自然也不能强求着托楚阔给厉青澜带去,讪讪地收回握着药瓶的手。 也罢,就算是去也不一定能遇上简莲生,就算是遇上,她也是找的厉青澜,简莲生也不能拿她如何。 秦沐心里预想了千千万万种情况,没想到她想过的场景皆没发生。 整个屋子里暗腾腾,没有人在的样子,两个人竟然都不在自己屋子里待着? 秦沐虽有些狐疑,但跨入屋子内的脚步是放心了许多,这样也挺好的。 秦沐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幽幽的黄红火光蹿起,虽然明明暗暗,但屋内的陈设基本可以一览无遗。 偌大的屋子里南北两张用木板子搭起的床隔得老远,颇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与大家的屋子一样里面不得不还堆积着些许的柴火。 两床两桌,中间却是空荡荡的,仿佛凭空划出一条楚河汉界。 两边的被子都很是齐整洁净,唯一的差别只一边的简木桌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绝伦的白玉瓷茶具,三盏连一壶,金丝挂烫边,雕花雅致简约。 而另一个的桌面上是一方品相不凡的纯黑曜石打磨的棋盘,棋子颗颗珠圆玉润,色泽透亮,竟是从未瞧见过的红白两色,红珠白玉落黑盘,当真是珍稀无比。 秦沐将手心里的白瓷瓶攥了攥紧,心里头有些犯难,究竟哪一处才是厉青澜的衾榻?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心里吐槽了一百遍,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入灵境这么飘忽不定、居无定所的地方,带什么不好?带个茶具和棋盘?是想着和凶猛的兽类喝个茶还是跟心存异心的陌生人下局棋? 她有时候还真的挺难想通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秦沐的目光反复落在两样东西上,猜测厉青澜究竟是会睡到哪一处。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找厉青澜 这着急忙慌的处境也容不得秦沐多思考,决定还得她马上做,不然一会儿就该来人了。 秦沐不得已地马上开启头脑风暴。 简莲生喜洁白之色,依她判断多少有点洁癖,做事用度自来也考究,应该是用不惯粗制的竹杯,许是这茶具处归属于他。 虽然她也没能想明白厉青澜带个棋盘入灵境作甚,但是下棋这种风雅之事很有可能会是他潜在的无法割舍的爱好。 总归是凭着毫无头绪的猜测马上作出了决策,并且越想越靠谱,秦沐从来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 心里想好了,便大步阔斧地朝黑曜石棋盘的那一处走,手上的火光被随意流窜的夜风刮吹得明明暗暗。 秦沐心里莫名觉着有些不安,虽然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于是急急地将白瓷瓶搁到桌面上,一颗在棋盘上的红玉棋子微震,也正显现出了她放瓶时的慌乱。 只是身后蓦然传来一道男声,秦沐心里猛的咯噔一声,不详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因为这个嗓音偏凉薄,音色又低冽,确定以及肯定就是那个她最不想碰上的男人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脚步声由远至近,秦沐的心噔噔地跳得厉害,像做了些什么坏事被当场抓住似的,可是她不过只是给厉青澜送个丹药罢了。 心里默念了几遍不必慌张,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后,秦沐才转的身。 只是她不曾料到身后的人竟已离得她这般近,惊的秦沐下意识地将头往后仰,身子想退,只是后腰已经抵到了那方并不稳当的木桌上。 “哗啦”一声,黑曜石棋盘剧烈摇晃,棋子局面纷乱混杂,“咚!”一颗白玉棋滚落,在地面跳开,翻滚了几圈才没有动静。 简莲生蹙眉,彼时他并未戴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三千墨丝垂落,只用一根腾云白玉簪挽住,发尾微有些盈湿。 狭长的眉眼低垂,纤密的长睫毛挡住眸中神色,唇色偏浅却性感饱满,这张脸根本就是不必言说的清冷矜贵。 他嘴角虽然微勾,表情但冷,所以秦沐根本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可见简莲生根本没有让开的打算,因此秦沐的身子僵直着根本不敢乱动,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清新而浓郁的皂角香气,煞是好闻,这厮不会刚刚去哪里洗澡了? 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偏了,秦沐懊恼地抿了抿唇,真是美色误人实例,回过神来就颇有些尴尬,这才想起要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我…我找厉青澜。” 虽然话答得有些磕绊,但正常些的人得了这个回话,不是应该会答个去处,然后回他自己的地方么? 秦沐也不奢望他能告诉自己厉青澜的下落,但好歹离得她远些,至少是不是不必和桌子把她堵得这么严实! “找他来我这里?嗯?“他的反问语气词拖得很长,显而易见带了不悦和冷意。 与此同时,简莲生骤然倾身,双臂微抬,宽大的袖袍垂落,掌骨扣抵在木桌的桌沿上,秦沐的左右两处。 这会儿真是插翅难飞,被禁锢得明明白白。 第四百六十六章 隔开的屏障 秦沐不知自己倒吸了多少口凉气,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 最糟糕的时机加上最糟糕的选择,秦沐只觉得今天背到家了,不要什么还就偏来什么,但是为了脱身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我以为简庄主不会有下棋的闲心……” “他就有?曜石斗幻盘,凭他也配!”简莲生轻笑一声,蓦地打断了秦沐的话,目光微抬,落到秦沐的眼睛里,灼灼地盯着看。 秦沐本来就因为走错了地方而心虚着,哪里敢与他对视,只能强作镇定地嚅嗫着嘴,“只是见过大殿下下棋罢了……” “你是想见我下棋?”简莲生勾了勾唇,倒是颇为认真地在嘱咐着她,“不光下棋,习字作画弹琴,我都会,若是你想看不必婉约着……” 这越说越惊悚了,简莲生最近是吃错了药?秦沐连连摇头道:“秦沐粗鲁之人,并不喜这些文雅之事,叨扰简庄主非我本意,我这就去厉青澜那里。” 逃命要紧!秦沐觉得再和他这个姿势待着谈下去,不疯也去半条命,他既然没有主动退让开之意,那自己便只能动手推开他!然后再跑! 只是想说的话是让她说完了,推是没让她推开,秦沐一愣,自己是用了力的,哪能这么半分不动? 气氛顿时尴尬而又微妙,突然简莲生微撇过了脸,朝门外瞥了眼,蓦然单手揽过秦沐的腰,右臂凌厉一扬。 秦沐眼前一暗,只感觉到了一阵袖风,然后才看到盈盈的白光急速窜了出去,瞬间在屋子中央隔开一面霜气逼人的屏障,将他们所处的这块空间隔了出来。 而秦沐只感受到迎面一股子的寒意,手上举着的火折子也瞬间被袖风给吹熄,顿时屋子里昏暗了一片。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时间也不敢出声,直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秦沐的眉才深深地隆了起来。 门槛外的厉青澜深深看了眼这面白光,根本是瞧不见里边,心道是这位莲庄庄主的规矩倒多,不过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样也好,进进出出全当外人,也不会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 厉青澜安安静静地入门,去自己的床榻旁边,不急不缓地点起了桌上简陋的烛台,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一脸倦色的他。 兽火入侵导致内火过重,厉青澜赶明儿得拖着身子早起去集那晨间的冰露,炼制出沁露丹才好。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得不着淬宝兽,秦沐就不能跟着自己回宫,否则父皇和厉清宴,没有一个会放过她。 只是…他千百个希望自己身边有她,看着她宫服款款,看着她音容笑貌,如果让父皇知道她是姚姿的女儿,秦沐是不是能留在皇宫…… 但是这一切的大前提,只有存在于六芒戒,并且顺利到父皇手上,凡事才有的谈。 可是就算六芒戒确实在秦沐手上,那是姚婶予她的绝世财富,她又岂能心甘情愿交出来,若是再让她知道是他们皇室的人害的姚婶 心生忧愁牵引体态不康健,内热发作,胸腔之间疼痛更甚。 第四百六十七章 送药 厉青澜痛苦地轻咳几声,只是转瞬又略带顾虑地看了眼毫无动静的白色屏障,唯恐扰了他人。 意识到自己这行为似乎有些可笑,这些年的谨小慎微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他多少次感慨过命运不公,为什么自己退让那么些年没有换来命运的转机,反而让那些做坏事的人得寸进尺。 而他活了这二十载,如今只想要个秦沐,再怎么违背别人的意愿他也要努力让自己如愿以偿,厉青澜背过身对着墙壁,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 “放开我!”无奈简莲生的力气实在是大,秦沐有些无计可施,只能恶狠狠地低声呵斥他。 “你确定…要现在从我这儿走出去?”简莲生的手丝毫不松,反而漫不经心地反问于她,带着些许笑意。 走…自然是不能现在走的,本来还没什么,但是简莲生这恰逢时机的一隔屏障,明摆着不让人光明正大的看,自己若在此刻走出去,岂不是欲盖弥彰? 只是如果厉青澜今夜不再出去,那就得等到他熟睡后才能离开,瞧瞧这平白无故的糟心事!果然她就今夜不该来这里。 “你故意的!”秦沐用的是肯定句,他莫不是觉得生活无趣,在拿她寻开心? “阻止你在外人面前败我清誉,有错?”简莲生挑眉问她,又顿了一顿,声音略沉了些,“还是现在…你疼惜他咳嗽了,非得不顾颜面地出去?” 秦沐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她就知道跟他是讲不通的,这口口声声就在暗讽着她与厉青澜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不过刚才那情形若是没把厉青澜的视线挡住,他们这姿势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罢,待着就待着,还能怕他干什么不成。 “放开,我不出去,简庄主也不用怕毁了清誉”,秦沐的声音略低,没有刚才的气氛与激烈,看样子是认了这个形势,重新冷静了下来。 而简莲生一松了她的腰,秦沐就马上无言地往侧边行了几步,屋子里很暗了,她的火折子却又怎么也点不起来,索性就被她收回到衣襟里。 “你来找他作甚?”简莲生也不靠近,只认认真真打量着她。 黑暗里姑娘小小的身影,背脊倒是打得挺直,倔强又别扭,她总归是有些气恼,但又不得不撑着脸面和自己对付着,倒也十分有趣。 “不劳简庄主费心”,秦沐的声音有些硬梆梆的,这会儿腰肢不捏在他手里,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本来,他的问话自己也不一定非得回答。 “既是送药,何必偷偷摸摸,倒像要做些什么似的”,简莲生轻笑一声,话语里带了些调侃和嘲讽。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摸索把玩着的正是秦沐要给厉青澜的装沁露丹的白瓷瓶。 “烦请简庄主将药瓶还我”,秦沐眉一蹙,想到白瓷瓶还是自己放到他桌上的就止不住的懊悔啊,自己怎么能看走了眼。 不过他说的这棋盘叫什么曜石斗幻盘,为什么厉青澜不配,不就是一个做工精良些的棋盘,他就算是再不被器重,应该也用得起。 简莲生对厉青澜的恶意也太深了,而且似乎是越来越深,这让她挺摸不着头脑的,什么仇恨还会与日俱增呢!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三只小兽一场戏 “今日你不是就是来送这个的么,我帮你给他就是。” 简莲生把白瓷瓶握紧,不等秦沐作答直接就把其放进了衣襟里,极其自然的模样仿佛没有半分的不妥。 秦沐硬生生把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他都收进去了肯定不愿意交还出来,罢了,大不了明日她找机会再拿瓶新的给厉青澜。 “劳烦简庄主。” 这话秦沐是咬着牙说的,甚至面上还皮笑肉不笑,每一次都栽在他手里,真的是服了。 道行是决计比不上了,那大不了她能躲就躲着,少说话少接触,省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过这次灵境之后,与形形色色的这些人,大抵上是有不了多少干系了。 秦沐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眸色却不自觉黯淡下来,融在黑夜里,连她自己都再寻望不见。 吃饱喝足,参参腆着个小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秦沐的床上,舒服得像个大爷一样。 而小龟则哼哧哼哧地一趟趟把满地的果核给分趟运着扔出门外去,不厌其烦。 秦沐要是回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肯定又会骂参参的,它要好好帮秦沐和参参的忙才行,小脑袋瓜想得明明白白。 小龟没有觉得参参躺着它干活这有什么不对,如果不是秦沐的特别,那么她就只能契约上一只灵兽,它求着跟秦沐无异于当了插足的第三者。 作为契主的灵兽,主人就是最重要的一切,若是被别的兽横插一脚而导致成为弃兽,事态自然严重。 死缠烂打跟着契约了灵兽的人类,参参就算有让它死的念头都无可厚非,但是现如今它竟然同意自己被秦沐契约。 这无疑是天大的认同和接受,小龟再怎么喜上眉梢都不为过,虽然它也没有眉毛。 况且赤幻兽是天地福泽皆存的陆地最强战兽,虽然它们玄武是神兽一族,但防御力有余,战力是大大的不足,日后若是有参参罩着,肯定没有人敢欺负自己。 所以它是小弟,帮大哥做事时应该的,当然这些都是参参刚才苦口婆心灌输的,但是小龟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是了。 “它来了!”参参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蹦起来,眼神凌厉起来,把小龟吓得一机灵,刚衔上的果核掉落,谁来了? 目标人物下一秒就在门口出现了,秦沐去送药之前念着天色已晚,就在屋里里给它们燃上了烛火,因此淬宝兽一身雪白的毛被烛火映照得是格外的亮眼。 参参一脸警戒地小跑着过来,不善地对着这不速之客呲了呲牙,奶凶奶凶。 大晚上来这里肯定是不怀好意,别以为它看不出来这小坏兽想上位! 淬宝兽一定就是看中了秦沐做的肉丸子,才这么死皮白赖地接近她,想当秦沐的契约小兽没门! 淬宝兽嫌弃地瞥了眼参参,丝毫没被它吓着,傻狗除了放火就是呲牙,一点都不可爱,甚至不如面前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玄武。 这样想着,宝宝索性就朝小龟靠近了几步,用兽语询问秦沐的去处。 小龟有些犹豫地深深看了淬宝兽几眼,觉得人家这么礼貌自己冲上去就咬貌似不太好,慢慢地转了转脖子,又弱弱地朝参参望了一眼。 只是它却得到了参参挤眉弄眼的暗示,该上就上!不准怂!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判决 小龟死了心,绿豆小眼睛认命地一闭,张嘴就往淬宝兽腿上咬。 淬宝兽没有防备,收疼了蹿跳起来,小龟没等着参参喷火也不敢随便松嘴,因此只能在它腿上挂着,场景很是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参参捧着肚子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这只小坏兽也有今天,万万没想到它这一步借刀杀人! 秦沐是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它肆意打架挑衅的,但是没说它不可以唆使别人帮它报仇! 参参是笑得正开心,突然一道阴恻恻的不悦声吓得它一秒收住了笑,完了,秦沐回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秦沐下意识地就把目光瞥向参参,一来她只跟它立了契,只能理解参参的语言,二来小龟就不是个惹事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跟淬宝兽起争执,这场纷争肯定是参参起的头。 “是它欺负玄武,玄武才去咬它的”,说谎归说谎,虽然话语很流畅,但是参参的眼珠子是不安分地骨碌碌在转,显而易见这话是不诚实的。 果然淬宝兽一听它这随意捏造的诽谤,气得吱吱直叫,无奈秦沐是实在听不懂,淬宝兽急得原地跳脚,就差没冲上去给胡编乱造的赤幻兽几爪子了。 “你没守诺言,借刀杀人比你亲力亲为性质还恶劣,答应你的五花肉减半!” 秦沐一把拽住要往前蹿去挠参参的淬宝兽,一面凉凉地说出对参参行为的‘判决’,不留任何辩解的余地,自家的崽子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龟龟,以后参参的话少听知道没?不然就得被带坏了。” 秦沐还是很担心这个教育问题的,毕竟小龟现阶段是还要还回去,若是养成参参那种蔫坏不怕事的性子,厉青澜可是兜不住。 毕竟参参的性子是物种使然,再加上她有的放矢地在培养其的天性和自卫能力,只要自己能震得住它,除底线之外任参参去疯野并不是什么大事。 灵兽需要靠近人性,但是也绝对不能失了自己的兽性和思想。 但小龟不同,它虽是神兽一族却自古不好战。 秦沐毫不怀疑跟着参参跟上一个月,能练出独立惹事斗殴的本领,小龟没有锋利的爪牙,跑得又慢,到时候有几个龟壳怕是都不够别人砍的。 小龟被秦沐从淬宝兽腿上扒拉下来还是懵懵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秦沐不让它跟大哥玩那肯定就不能玩了,不然秦沐要生气的,更加不会契约自己了。 参参见这个傻龟竟然还认同地点了点头,肺里更加气鼓鼓的,真的要被气炸了,它香喷喷的五花肉啊!竟然因为那只白色小坏兽而锐减一半,焉能不气? 它还知道现在不能明着跟秦沐作对,不然可能还有一半的五花肉也没了,无计可施的参参只能闷闷地跑回秦沐的床上,背对着她们,眼不见心不烦。 秦沐叹了口气,这才低头检查起淬宝兽的腿来,还好只是破了些皮,并没有什么大事。 否则那赤血火蛟定然不会高兴,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宝贝,交给他们自然是要看管好的。 第四百七十章 灵植天地 秦沐本想着既然见红了还是为它包扎一下好,岂料淬宝兽一下敏捷地从自己怀里跳落,呼呼地跑到了门外,眼巴巴地在外边看着秦沐。 嗯?它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自己跟着它么? 秦沐犹犹豫豫地朝它走近了几步,淬宝兽赶忙着点点头,继续往屋子外跑去了,这下她是确定了淬宝兽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夜色已经很深,来不及思考什么,秦沐赶忙跟上淬宝兽的脚步,一同融入了夜色里。 虽地形不熟,跌跌撞撞地乱窜在这个陌生地方,但是好在淬宝兽是熟门熟路的样子,跑过的路也都不难走。 走法繁琐到秦沐根本无法一遍就记住,总之是七拐八拐到了一片无比空旷的田地里,淬宝兽才停下来,一脸骄傲地盯着秦沐看。 月光盈盈,没有任何的浓云黑雾遮拦,田地四周也不曾看见高矮的桃树李枝,因此月光是全撒到了田垄里的植被上。 秦沐不由得停下脚步,恍了恍神却不是被那月色的光泽晃到的,而是这遍地色泽不一样的灵草花。 月间草,山露寒花,炎秋花,烈焰草,竟然还有参参最爱的赤焰果! 还有一大堆数都数不上来的珍奇灵花草,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药师梦寐以求的天地! 秦沐惊诧之余,不免心生疑窦,这些灵植的名贵程度可想而知,而几乎每一株都该生出伴生兽来护着,何以她就这么大剌剌地闯进来并未有任何的动静? 况且这些灵植生长的条件和地形照理说也各不相同,是决计不可能生长到一处的。 单说参参最爱的赤焰果,得生长在温度极高的火山上,以火气滋养,百年才结得出一株,一株也才五个果子,这里光是赤焰灵植就有上两三株,而且株株都坠满了晶莹剔透的红果子,新鲜可爱,长势喜人。 莫不是这里是一处迷惑人眼的幻境?类似障眼法的那种?秦沐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幕实在太过于诡异。 彼时秦沐自然不知道她所到的是哪里,但是烛火混杂着酒香的屋子里,东老却察觉到了自己的宝贝园子出了问题。 “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与东老相对而坐的人瞧见了他像吞了苍蝇似的表情,没忍住问他。 东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抬眼剜了他一眼,抓起一把桌上盘子里的花生米掏进怀里,“还不是你放走的祖宗扰了我这桃源的清静。” 东老慢悠悠地起身,掸了掸下袍兜着的零碎花生皮,语气里也并未有嗔怪之意,似乎是与老友开了个玩笑。 “这不是宝宝喜欢也就不多造杀孽了,况且这批人也够独特的,我瞧着跟你也有些缘分。” 说话之人年岁也不小,但着的是一件黑色带帽长袍,帽檐的阴影落下正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偏紫黑的唇瓣,看起来与常人有异。 “呸!我说了二十多年前就断了尘缘,谁的缘我都不结,这小叛徒今天敢动我的宝贝园子,待我把它带回来好好打一打它的屁股。” 东老摩拳擦掌地碎碎念,却也并未真正动怒,揽过搭勾着的外袍随意披在肩上就要出门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走错了地方 “能打着是该多打几下,许是以后就打不到喽,你年纪都这般大了还等得到它回来看你么!”黑袍老人嘻嘻哈哈地似乎在自言自语着,又分明是给东老听见了的。 “老东西你也给我闭嘴!”东老的打趣声也分毫不让地从屋外回击回来。 “耳朵还挺好”,黑袍老人瘪了瘪嘴,依旧是带着笑意把薄酒送入唇中,轻轻啧了一口,他还就只好人类的酒这一口了。 夜色凉薄,夜风却更凄厉,在灵境里多少个风餐露宿的夜晚,秦沐早已习惯这一份冷意与寂静,因此夜色是没有什么,让她伤脑筋的是这些灵植。 她不能确定这些究竟是真或是假,因此不敢轻易动,况且若这些是真的灵植,这么聚集着种在这里,井然有序地被悉心照料着,八成是有主的。 不问自取为盗,本该是就此离开的,但是其中的一些灵草花还有赤焰果实属难遇。 若是可以,她倒是很想询问这些贩卖与否,毕竟对于一个药师来说,遇上心仪的药材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她还是想等等看。 淬宝兽不懂为什么秦沐不拿这些,炼丹药不是就是得拿这些花花草草炼制的嘛,不拿怎么给蛟龙爷爷炼丹,但是它跟秦沐语言不通,根本无法交流。 淬宝兽猜测秦沐会不会认为这些灵植有毒或者有什么陷阱,灵机一动它就扯下就近的一株植被上挂坠着的紫色圆果,李子大小,发出一层水灵的淡紫色荧光,秦沐一眼看去品阶就定然不低。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淬宝兽就嘎嘣嘎嘣几声,都没嚼几下吞了下去,囫囵吞枣般,让秦沐感觉到了深深的肉痛感。 紫矜果,性温和,蕴含着丰富的精纯自然之力,对人类与兽类皆有功效,五年成株,十年结果,生食可直接助长灵兽的灵力和修炼者精神力,入药可制五品丹药,总归不是随便能当普通果子食用的灵果。 淬宝兽的这一口等于是生生给吃掉了十两真金,现在看来这里八成是真实的,秦沐却觉着有些窒息,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一位高人所精心打理。 紫矜果总归是少了一个,她这锅可能得背上了,秦沐一把将淬宝兽搂进怀里,不敢再把这捣蛋鬼给放出去,再多吃几个让她赔也是赔不起了。 秦沐不怕等不到主人,照她所想,既然这片田地敢明摆摆放在露天野地里,也不差只灵兽守着,这里的情况一定有特殊的法子传递到别处,恐怕那高人现在得急吼吼地跑来。 果然不出一会儿,衣衫不整的东老踏着远处月光而来,脚步不快却异常的轻便。 秦沐看不出他的修为,只能判定他应该是修了武者,看来这一块田地里珍贵的灵植都是由东老所植。 那么淬宝兽熟门熟路的样子也能说得通了,心里有一大串的疑问想要请教东老,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秦姑娘怕是来错了地方。” 东老的两颊红彤彤的,衬着白发白须异常的可爱,等他走到自己跟前,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醉人,显然是刚撇下杯酒赶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与我何干 这东老虽然醉有醉态,只是这话听起来倒是清楚,眼神也清明,应是没有彻底喝醉。 秦沐有礼地微微颔首:“深夜叨扰,实非本意,敢问这些可都是东老种的?” 东老冷冷地轻哼一声,没有理睬秦沐,而是在昏暗的田垄里熟练地避开密集的灵植走了几步。 准确无误地在那株紫矜植株旁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扶上被淬宝兽拽过果子的枝头,爱惜地摸了摸。 然后突然转头,嗔怪地看了眼秦沐怀里的淬宝兽。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叛徒,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直接拽!一会儿跟我回去打屁股!” 看得出来,东老对这些灵植的珍视程度极度高,也是…培育出这些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她有这么块地,别人多看上一分她就有危机感了。 但是也看得出这东老对于淬宝兽很是宽容,这份熟稔与宠爱,许是可以帮她拿到灵植。 秦沐眸色微低,将淬宝兽放到地上,东老刚才那番话暗示了待会儿他要将淬宝兽带回去,秦沐自然不与东老做这无端的争执,她现在的目标都在这些灵植上。 “东老不知可否愿意将一些灵植割爱,用什么换皆可。” 秦沐想起入灵境前曾去看望了眼东叔,他嫌那六品露灵丹太容易炸炉,连带着他心情都不好,因此不喜得很。 就暂时舍弃了炼制,口口声声说要研究什么七品气罩丹,就是硬弥花实在难寻,东叔说市面上从不见卖过。 若是自个儿去采摘,还得去那出了名坚硬锋利的剑木山上,听闻那儿若是拿兵器去砍着开路,刀口都得被砍出几个豁口来。 更别提血肉之躯的人,硬弥花就长在那些剑形灌木之下,花还没被寻到,身上就得被开出几个口子来。 而东老的这里,竟然有那硬弥花,东叔照拂自己如此多,秦沐是无论如何都想帮他拿到的。 “带出去换钱?成功得手倒也是不虚此行”,东老嘲讽地一笑,明显把秦沐归类于那些拿珍贵灵植出去高价拍卖的修炼者,说话半分也没给她留情面。 若是计较一些的人,现在是等同于已经翻脸,但秦沐不是啊,能屈能伸的一把好手,况且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被误解解释清楚即可,没必要撕破脸皮。 一个爱惜灵植喜爱灵兽的老人也不会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坏人。 她盈盈一笑道:“挣钱也不必贩卖灵草花果,离了枝源的没有得到好好保存就无法发挥出原本的药效,太过于浪费可惜,高阶灵植生长不易,也是伴生兽们费一生去守护的,无法物尽其用就是暴殄天物。” 东老不自觉地深看了这女娃子一眼,这女娃虽修的是武者,对药性倒是了解挺多。 “秦沐向东老所求并不为贩卖,而是想以此入药,不瞒您说,我们与赤血火蛟有约,出灵境之前将淬宝兽放回去,只要它日后不轻易露人前,皇室灵境将再无有淬宝兽的传闻,龙岩灵宝脉将恢复宁静。” 东老垂着眼,不辨神色,却也没有打断她说话,而是在她说完之后,冷漠地说了句,“与我何干。”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作赌 秦沐也不被他的冷态度吓退,继续诚恳地缓缓说道:“赤血火蛟的伤势已沉积多年,非以月露草和温丝花入丹炼制出六品温丹不可,月露草好寻,温丝花却难遇,秦沐斗胆请东老割爱,让我完成对淬宝兽的承诺。” “七日炼成六品温丹?大话说的也得有个度,你们那殿下可是不行。” 东老轻蔑地笑了笑,他们这群人体格都强健,凝出的精神力里都带着攻击性,明显除了那个称呼‘大殿下’的男人外,个个修的都是武者。 就算是那个大殿下,年纪如此轻,药性的气息和温性的精神力虽然不弱,但也决不会达到地级大药师的程度。 而且那男人还受了不轻的内伤,病怏怏的又怎能炼制出高阶丹药来,这女娃娃莫不是以为他好骗? “七日,我来炼出温丹,求东老成全。” 秦沐一听他果然误会了,急忙与他说清,她从来不为别人做决定,之所以这么信誓旦旦,是因为她坚信自己能够做到。 六品丹是地级大药师的基础象征,炼制成功虽然不是件易事,但温丹虽然材料难得,却因药性温和能主动相融,故炼制起来却不困难。 再加以自己有龙纹潭炉和雷火的加持,七日全身心地钻研,秦沐相信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淬宝兽与东老熟识,依照赤血火蛟那种护短谨慎的性子,大抵上那火蛟与东老也是熟的,因此从这条炼丹守诺的方式着手最合适不过。 因为是为了友人,所以东老的注意力才下意识地放在了炼丹的能力上。 “你能炼丹?”东老微微怔了怔,反复打量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娃娃,明明武者的气息更为强劲,修的是武者不会有错啊! 秦沐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这一个两个的惊讶原本她还没感觉到什么,但是愈来愈多的人觉得她能双修药师和武者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也就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与常人不太相同。 既然这个原身秦木的修炼天赋如此之高,缘何没有走上修炼这条路,仅仅是没得到指引,还是另有所因,秦沐已经无从得知了。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应东老的问话,淬宝兽也倚靠着她的脚,信誓旦旦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可可爱爱地帮她证明。 “就算你可以炼丹,但是六品丹可不是随便能唬弄出来,若是七日你炼不成,又该当如何?” 东老压下心头的诧异,但是心里还存着些许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明明武者气息强劲,这丫头又怎么可能到达地级大药师的修为,因此他就提出了质疑。 “不如以此为赌,温丹一株一炉,一炉七丹,赤血火蛟留三枚,东老你四枚,早已可抵温丝花的价值,七日若是我炼制不出,这九品颜紫叶花便归您所有,只是还烦请您给予些熟晚期无法保存的灵植来让我练一练手。” 秦沐淡淡一笑,信任不是凭空能生成的,东老能因为淬宝兽而暂且收容他们这批人,但不代表他就非要有对他们足够的信任。 第四百七十四章 花的诱惑 充满猜忌和怀疑才是正常的,秦沐心里没有丝毫责怪东老,但她一定会通过行动建立信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完成利益不互损的各取所需。 颜紫叶花是从暗黑斗兽场里带出来的,因此自带的储存之盒就是拥有温养保持新鲜度的玉融冰盒。 现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浓郁灵植气息沁凉满溢,似乎连鼻尖的空气都新鲜起来,东老的眼一下子看直了。 已经被摘落的九品灵花便连气息都非同寻常,东老常年混迹在形形色色的灵植里,嗅闻过的珍贵灵草灵花没有上千,也有百八十种。 早已对灵植的那外露的灵气习以为常,但是此番这九品颜紫叶花真的是让他足够惊诧。 淬宝兽把这女娃娃带到这里他倒是没有想过,因此今晚这一系列的冲击让东老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动。 他的这块田地原是一个宝器,虽没有修出自行意识,却与他的识海密切相连,因此他才放心将这块地放出。 四周他又布了繁琐的秘阵,若不是行进道路一步未错,是决计走不进这块区域,因此这几十年来就算有人无意闯进那片芦苇荡,也寻不到这里。 心思歹毒欲害人者,东老就砍了做药肥,误入避难者,东老也照拂几分,总归是这几十年也没碰上过多少人。 这一下子来了个伶牙俐齿的聪慧丫头,以九品颜紫叶花作赌,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东老还当真有些动摇了。 同样是自己的宝贝,养到最后终要进入晚熟期的小宝贝和还是别人的自己又垂涎的大宝贝,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天生爱灵植,灵药灵草灵花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可叹命运弄人,年轻时的使命选择不得不修武者,精神力凝成的气雾一旦具有攻击性,那便证明着他终身与药师无缘。 在最后一次入这个灵境之前,东老作好了万全的准备,所有珍贵的灵种,只要他能寻到的都带了进来,这其中就包括了一粒颜紫叶花的种子。 只是这多少年来他都不敢把它给种下去,宝田的温养灵植能力是强大,这个他好不容易找寻到的桃源生长时限又能大大缩短,后来又有宝宝的一同呵护,才成就了这块形形色色珍贵灵植满地的样子。 但是又有谁知道,有多少种子闷进土壤里再也没有冒出头,成功发芽成株的皆是七品下的灵植。 于是东老又跑遍整个灵境去找寻成株的七品灵植,观察研究取种,才渐渐让七品的灵植得以存在于这块田地之上。 而九品颜紫叶花,莫说是灵境之内,便是外面的世界也极难遇上,东老本以为这辈子无缘将这粒种子播种,没想到这回竟然送到他眼前来了。 多少次看着他辛苦培育的灵植进入晚熟期却无法被制成丹药,烂在地里重新做肥料开始生长,他就钻心窝子般疼啊! 这个女娃娃既然愿意拿颜紫叶花作赌,想必总有些她自以为的本事,也罢,权当是为了那个老头赌上一赌。 第四百七十五章 跟我取药 晚熟期的灵植濒临腐烂落果也不值什么,就是温丝花正是盛株,被女娃娃毁了甚是可惜,就又得长上十几年,欸!若是毁了能换回颜紫叶花也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等他将颜紫叶花的形态习性给琢磨清楚,有生之年能种出来也未尝没有可能。 “好,老夫跟你赌!我屋子里熟晚期的灵植你随意取,温丝花和月露草也交给你,七日为限,别想着带着跑路,既然你们能在这桃源里进得来,老夫自然有法子让你们出不去!” 赌约他是答应了,但狠话还是要放一放的,不过这些话在秦沐耳朵里根本就进不去,她现在满心欢喜的就是东老答应,她这七日可以好好钻研药师之道。 “多谢东老,那么这赌品便放于你处做七日保管。” 秦沐把装着颜紫叶花的玉盒爽快地递了上去,也丝毫不怕东老会拿了赖账,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也看得出来东老不是贪图丹药和钱财之人。 他之所以对九品颜紫叶花如此感兴趣,八成是为了钻研药性和形态,这种人给予他一个称号的话,恐怕是药痴无疑了。 秦沐是对自己有充分的把握能在七日炼制出温丹,到时候恐怕这颜紫叶花都不能够被东老瞧上一眼的,因此暂给他七日,既是信任又是情面。 果然东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接过玉盒的手秦沐却感觉到了他轻微的颤抖。 而后只听得他的语气和缓了不少。 “跟我去屋子取药。” 东老的步态稳健,速度却不快,想来是顾及到她初初来此跟不上这里的地形繁杂。 面冷心热又小心谨慎,重情重义又孑然一身,这老头倒是跟一个人挺像的,只是一个痴迷种灵植,那一个痴迷炼丹药,秦沐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快步跟上东老的背影。 东老的屋子似乎与那块地并不远,七拐八拐没有多久就到了门口,屋子里的烛火点得很亮,影影绰绰,似乎有生人的气息又有强烈的兽气,屋子里有别人? “你且在门口等着,我去取晚熟期的灵植给你,小叛徒跟我进来!”东老蓦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秦沐嘱咐,将屋内的情况挡得严实。 秦沐点头,她也没有泛滥的好奇心去窥探别人的秘密,知道得多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与自己没有半分的利益联系,装聋作哑也未尝不是件令大家都舒心的事。 淬宝兽恹恹地朝秦沐看了一眼,还带着些迫切渴望被救的眼神,但是秦沐弯下腰只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还轻轻地推了一把,示意它快些进去,不然东老可要更生气咯! 宝宝没有办法只得认命,不情不愿地朝屋子里小跑着去,反正蛟龙爷爷也在,它撒个娇就蒙混过关了。 “不知东老可否有熟晚期的硬弥花和赤焰果,秦沐一友人遍寻不得,东老若是有,烦请行个方便。” 东老背影未曾停顿,不知道是听进去了没有,总之很快进了屋内,秦沐也不气馁,今日求而不成,她自然还会想别的法子,总归东叔要的硬弥花她是一定要换回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晚熟期的硬弥花 入了屋子的淬宝兽窜得极快,一下子就扑进了黑袍老人的怀里,极为熟练地打滚卖萌,引得老人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你瞧瞧它多怕你,你须得待它再好一些”,黑袍老人抬头对着正找药的东老背影谈笑着说道。 “再待它好些就得成个翻天小魔王了,得给人家添多少麻烦,不过那女娃娃恐怕是有中意的火性灵兽了,赤焰果非火兽不得食,她问我要许是要去给人家当零嘴吃,宝宝属意的人若是她可就麻烦。” 东老转过身,倒是颇为认真地问黑袍老人,一听到秦沐为参参要赤焰果,淬宝兽一下子炸毛了,吱吱地慷慨激昂地说着刚才自己的遭遇。 “哦?还有玄武……”黑袍老人惊讶地嘟囔着。 “那个姑娘契的是赤幻兽,宝宝刚才说……她屋子里还有一只玄武幼龟”,黑袍老人将宝宝的话原封不动地分享给东老。 东老找药盒子的手一顿,那女娃娃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哪里来这么大的气运,莫不是哪个大家族垒堆出来的世家小姐? “你们人类的精神力不是终身只能契上一只兽么?我正想法子怎么让只幼兽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呢!”黑袍老人略带疑惑地问着东老,远处的参参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按常理应如是,除非…姚家后人?不对啊,姚姿早已陨落,男性后代断没有再那样强的血脉,那女娃娃着实是个异类,药武双修,许是还有能力再契上宝宝。” 东老的话让淬宝兽平静了些,一听秦沐有可以契约自己的能力,心里不由得喜上几分。 朝思暮想了好几日的气息又重新萦绕在自己面前,只有淬宝兽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有多么雀跃,那颗小心脏竟然扑通扑通地在狂跳着,恨不得时时跟着秦沐走。 “你们人类的事儿我可搞不懂,但是她腰间挂着的破袋子可是有着我无比厌恶的气息,牵来绕去,你们定然有层关系。” 黑袍老人又端起酒樽,往嘴里送了口沁凉的美酒,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对某人来说可不一定咯! 东老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孩子杀戮重,成不了亲,秦沐不会跟他有什么血缘关系。” “你知道我指的可不是那个战神,听这姑娘的口吻,为友人求七品硬弥花,外面的世界地级大武师笼统能有几个,这位友人怕不是就是……” “你够了啊!”东老蓦然打断他的话,收好手里晚熟期的灵植,又迈步出了门去。 黑袍老人被他打断要说的话,低声嘟嘟囔囔着:“真是小气……” 门外的秦沐站得规矩,没有丝毫要窥视的心思,等到东老的人出现在门口才抬眸。 接过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木盒,秦沐点头致谢,等到她回去整理后,才发现其中竟有两枚赤焰果,看来东老是没有熟晚期的硬弥花。 也罢,到时候离开前再寻什么别的东西与东老换那田里长着的硬弥花! 秦沐以为不存在的晚熟期的硬弥花此时却静悄悄地躺在储存晚熟期药盒的架子上。 第四百七十七章 想觅食 一只苍栗的手把它从药架上取下,攥握在手里,目光低垂,用人听不太轻的声音在喃喃道。 “还在炼制七品丹么?真是…不成器啊!”苍老的声音透着些无奈和思虑。 月光懒散,落进窗柩里,无言却沉重,淬宝兽迷迷糊糊地强撑着半睁开眼皮看了东老一眼,又不可抑制地闭上,而后瞬间进入甜甜的梦乡。 香甜的梦里只存了一个念头,明天!它要好好跟秦沐相处…… 天色逐渐大亮,携卷着桃李香甜之气,春风拂面的暖意让人浑身每个细胞都格外的舒畅,春季的清晨总是从天空破开第一丝阳光开始,落到人间瞬间光芒万丈,熠熠生辉。 秦沐舒缓地伸了个懒腰,拍拍自己盘了一夜麻木了的腿,虽然脑子像被针扎了似的一跳一跳地疼,但是好在这一晚上五品下的丹药已经得心应手了。 林林总总床前摆放了清一色的白瓷药瓶,皆是她一晚上的成果,纵然天色大好,晴空潋滟,秦沐现在也没那个心力去散步踏春。 人生在世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感到疲惫的时候能够倒头大睡,秦沐也不外乎是,被子蒙过头,任外边天崩地裂,与卿无关。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两只睡醒了嗷嗷待哺的小兽早已饿扁了肚子,急不可耐地等着她醒来。 “参参,我饿了”,小龟撇撇嘴,乌黑的小眼睛委屈地盯着赤幻兽瞧。 “你们这种四条腿一个壳的不是最抗饿了嘛!秦沐昨天一直在炼丹药,肯定不能吵醒她的。” 参参烦躁地吐槽了一句,又自以为懂事地做出不能吵醒秦沐睡觉的决定,其实它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响。 “可是昨日就只吃的野果子……” 小龟低声弱弱地嘟囔着,被秦沐一日三餐喂惯了,一顿不吃是当真也像人一样饿得慌,昨日还来来回回地运了这么多趟果核,它是真正地饿得前胸贴后背。 “行了行了,我带你出去找吃的“,参参爪子挥了挥,一副我有办法的大哥模样,让小龟心里莫名的心安,乖巧地点点头。 于是两只小兽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哪知还就刚刚出屋子门,就被一头清冷纯白的大鹿给拦住了去路,绛紫色眼眸流转,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海拔不高的参参和小龟。 玄武默默地往参参后边躲了躲,这头满身寒气的大鹿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暖融融的空气都冷得降了好几个度,还怪让灵兽难受的。 作为仇怨一件件数之不尽的宿敌,参参自然不能输了阵势,眼眸骤然变蓝,弓起身子随时准备应战。 “阿端,退后“,慵懒的男声蓦然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情势,白色衣袂携卷起清冽的风。 抬手轻放在白霜鹿的耳角之间,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动,同样的矜贵清冷,同样的令兽生厌! 参参气呼呼地撇过脑袋,没饭吃也就算了,这还得被迫遇见这对主仆,真是倒霉到家了。 看来今天不是个打架好时机,这男人在,肯定不能容忍它暴打白霜鹿,虽然它可能和白霜鹿单打独斗都还离赢差了那么一点点。 若是他们想做什么,它和小龟铁定只能吃哑巴亏。 第四百七十八章 投喂 龟龟面对这一人一兽也有点发怵,那大鹿一看就很厉害,这个男人也是高深莫测,依照参参的暴脾气,若是打得过就不用露出这般气愤的神情了,连参参都害怕的主仆肯定很厉害。 小龟极少被秦沐放出来,特别在灵境里怕有什么闪失,因此一直是被秦沐安排乖乖待在纳兽盒里,故并未与简莲生和阿端有过什么接触。 乍看这第一印象,玄武小龟是被吓着了。 简莲生低头目光撇过瑟缩着躲着的玄武,目光微深,道不明情绪,厉青澜寻到的兽还没还回去么? 见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小龟的身上许久,参参火了,以为他又要像当初遇到它一样,派白霜鹿出来打架,打输了就跟他走。 不行!小龟是自己的小弟,怎么能够被他夺去!参参呲牙咧嘴地恐吓着简莲生,叫嚣着不准打小龟的主意,否则就跟他拼命。 岂料人家一人一鹿云淡风轻地瞥了它一眼,并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甚至想要绕过它们入秦沐屋子里去。 别说秦沐累了一晚现在正在酣甜地睡觉,就算秦沐是醒着的,也不能随便让这些外人随随便便进屋,当它堂堂赤幻兽是死的吗?! 参参用身子挡住简莲生的去路,气势汹汹又喋喋不休。 “我不会让你们打扰秦沐睡觉的!秦沐昨晚炼药好不容易这会儿才睡着,你们休想去吵醒她!” 若是参参生气会胀气的话,那么它现在一定气鼓鼓地像胀成球的河豚那样,由内而外,气得圆不溜丢。 做好了被一袖子挥开的思想准备,参参誓死不让,只是想象中简莲生的招牌动作并没有如想而至。 “既如此,你们可也莫要让其他人扰了她,就在这里待着,一会儿简五来送些吃食给你们。” 参参吃惊地抬头,没有料到简莲生能突然这么好说话,这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啊! 还声称要给它和玄武喂食,不会是遣人在食物里下毒? 但被简莲生这么一阻碍,参参也打消了出去觅食的念头了,秦沐正在休息,要是这些‘不法分子’趁没人守着来打扰她,岂不是因小失大? 于是乎,参参和小龟退回了屋子,随后一位憨乎乎的大汉给送来了一个木藤篮子,里面竟然躺着三个赤焰果和几碟子精致的小糕点,还有口口生津的大蜜桃。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男人是怎么搞来这些东西,弯弯绕绕的门路还挺多,秦沐的脑子聪明,它改日一定要让她去打探打探,许是还能搜刮到不少嘞! 本还怀疑送来的吃食会不会有问题,但是现在这里头竟然有赤焰果,参参可顾不上什么骨气和质疑,连带着懵懂不知人情的玄武一起,理所当然默认地被简莲生投食。 晨起阳升到了朝霞漫天,暮色未沉落,还透着不少的亮暇之色,烛色未尝点起,天空残余的光亮还照亮着桃源里的桃色与小路。 “咚咚咚”,木门被不急不缓地叩响,声音不大又错落有致。 吃饱喝足又玩累了睡着的参参一骨碌被惊醒,下意识地往床塌方向望去,却发现那上面本该熟睡的人已然行至了门口处。 第四百七十九章 请她赴宴 “嘎吱”一声将门拉开,秦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模样是她自个儿都察觉不到的娇憨。 “是你啊!”秦沐眉略挑,却微扬了扬嘴角。 秦沐领口处的衣袍未合齐整,是刚才惶急来开门随意合上,压过枕头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后,乌黑浓密又顺条柔软。 厉青澜不知为何秦沐作为一个姑娘,以往的发髻样式总是简之又简,许是因容貌有瑕而致无心打理。 但是他也觉着秦沐简之也是清丽婉约,更衬一双眸色明丽,只是再怎么如何平日里也未曾见过女子不绾发的模样,更何况此人还是秦沐。 所以在接触到秦沐的目光,厉青澜的心脏有一瞬间极速狂跳,继而是满脸的羞赧与惭愧。 他自出生起便被教授宫廷之仪,莫说打千、躬身、恭手及抱拳皆有规格标准,便连是额首与扶鬓都有其章法,更别提与女眷小姐的言语谈汇。 此番见了秦沐这实在是太过于失礼,厉青澜根本不敢将脸转正来与之对话。 因此他微微撇过脸,声音里有些艰涩和急切,道:“今日桃李结果,东老在桃林之中设了宴,让我来请了你去,你快些梳妆一番与我同去。” 秦沐听他语气稍急,想是人都等着了?便也不再磨蹭,从腰包里取出一根木簪,头也不回往门外走。 边走着边利落地用手指缠发盘卷着打圈,再以木簪插入,牢牢固定成了一个男子发髻。 这随意程度怎么比他梳洗还要快捷熟练。 厉青澜把话都咽落了肚里,刚刚秦沐散落青丝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未曾散去,因此脸上的潮红一时半会儿根本消退不下去。 只是厉青澜自己未曾察觉,秦沐又不甚在意,导致他二人到场大家看他们的眼光都有些奇怪。 简五把手里的酒坛子颤巍巍地放下,死命地用胳膊肘捶捶身边的陆隐。 “怎么叫个人,回来就成这样了?”简五以为自己是低语没人能注意着听到,只是未曾想到自家庄主一字不落地已然收入耳中。 “也没去一会儿,能发生什么事,你还是多食几块糕。” 陆隐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身侧的那个男人在这两人如此出现后气息的改变,这骤然变冷的空气他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能没发生什么,秦掌柜那外衣的领口还敞着唔!” 简五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两块干涩的桃花糕,一下子鼓鼓的根本再开不了口。 正要义愤填膺地与陆隐说理,不带着这样欺负人的!就被简莲生一个冷淡的眼神给瞥得一抖。 庄主注意到了他的动静,那岂不是意味着刚才的话也被他听到了? 简五只觉得后背发凉,嘴里干涩难咽的桃花糕略微变得香甜起来,陆大人果真是明里暗里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怪不得格外得主子的欢心。 “东老”,秦沐自然首先是跟主人翁颔首问好,只是余光却慌张地瞥到了向她极速靠近的人。 急忙把视线转过去,人已然来到她的眼前,秦沐下意识想后退保持距离,衣领子却被男人单手抓实。 “别动!”低声又略带愠怒的一声呵斥。 第四百八十章 桃源宴 等到秦沐乖乖站着不动了,简莲生才松开她的衣领子,抬起双手,将她本不合整的外衣领子给有条不紊地整理好。 耐心而细致,安静而和谐,在外人面前,他习惯性戴着面具,因此在场之人虽知道他那绝代芳华的容貌,也辨不明他的当下情绪。 秦沐亦只能瞧见他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和一双深不可测的墨眸,像一个未知的漩涡能够把人给吸进去。 温凉的指尖在帮秦沐将衣衫合拢时候,总有些不经意碰触她脖颈的时候。 秦沐一怔,酥麻颤栗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她下意识地一挣,简莲生也顺势放下了手,反正衣衫已经被合得齐整。 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不是传闻里莲庄庄主不近女色,容貌丑陋,怎么条条都和这个男人对不上。 这个秦沐有什么好,不仅让大殿下痴迷,还让这个高深莫测的莲庄庄主念念不忘,这种祸害人的女人就不该这么爱出风头。 杨越脸上的鄙夷之色愈盛,此刻却没有人注意到。 “简庄主这般动一位姑娘的衣裳,似乎并不妥。” 厉青澜的脸又涨红了几分,此回不是因为羞赧或者失礼,而是带着些弱弱的气愤和震惊。 大庭广众之下怎可怎可动秦沐的衣领子口,那该是有多亲昵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简莲生闻言,微微撇过脸,目光落在厉青澜忿忿不平的脸上,淡淡地来了一句:“关你何事?” 气氛又顿时尴尬到令人窒息起来,秦沐本来倒是没觉得什么,简莲生这人本来就和常人不太一样,脑回路也总是清奇一些,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也时常在做。 不过厉青澜指名道姓地点出,她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简莲生一个古代男人怎么对她如此不避嫌,她虽然丑一点好歹也算个姑娘。 “怎么都傻站着,快来尝一尝老夫酿的桃花酒,别看这里三天一结果,这大桃子可甜着嘞!” 东老抱着大酒坛子好不容易才跟上了大个子简五的步伐,累得哼哧哼哧才把一大坛子桃花酒给搬了出来,却乍看这些人都傻站在这里,下意识笑意洋洋地招呼着。 边招呼着还边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倒酒,这群人还真有福气,自己这存了五年的桃花酒近日正可以开封。 昨日拿到了九品颜紫叶花今日的心情固然不错,于是东老就在这个桃林之内摆个桃花宴来热闹热闹,当然,还存着一个小小的心思不能明说。 “桃花酒,好啊!”秦沐自是巴不得从这两个男人尴尬的氛围里脱身,也暂且搁置了自己酒量不行的事实,直奔东老而去。 于是东老桌前刚被倒满的第一杯桃花酒就被秦沐一口灌进了喉。 沁凉甜润,带着浓烈的桃花芬香之气,并没有以往水酒的浓郁发酵气,尝起来倒更像是现代那些甜甜的饮料。 “秦沐,你”厉青澜担忧地瞧着她,上回那一杯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秦沐应是碰不得酒。 而简莲生则是微蹙着眉,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砰”一声放回桌面上。 秦沐一愣,她就是喝了个酒,怎的一个个这么大反应,她又不会喝醉发酒疯。 “我酒品很好,这酒不醉人。” 秦沐先是强调自己喝醉了也不会惹什么麻烦,再存了几分还想喝几杯的念头,这酒的味道着实有些让人上瘾,但是这些解释似乎有些欲盖弥彰。 “你确定酒品好?”简莲生轻笑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故意抬眼问她。 听他这么问,秦沐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来,突然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只在潭梧宫那日饮醉过酒,因此厉青澜知晓自己酒量不行不是个稀罕事,但简莲生是如何得知? 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朦胧记忆,记不真切却又好像存在,那日明明是墨珠送自己回的房 秦沐不确定他有没有又在诓骗自己,只得选择不吱声,偷偷瞥了眼满满当当盛着醇香桃花酒的坛子,还真挺想再喝上几杯。 东老是看出了这女娃子估计酒量是不太行,这一个两个都管着,还是小年轻啊!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有趣的想法,并且很想付诸行动。 “我这酒啊不醉人,只比清水甘洌几分,多饮几杯不打紧,秦沐想喝的话,三杯之内必不会醉。” 东老笑嘻嘻地又替桌子上的杯子斟满酒,轻轻往秦沐面前推了一推。 本来就是还想喝的,这会儿又递到自己面前来,岂有抵挡住诱惑之理?且还极少有酒不能让秦沐一杯倒的。 自然秦沐是笑嘻嘻地端着自个儿的杯子离简莲生远些的地儿坐了下来。 品酒赏桃的宴算是开始,不得不说东老酿的桃花酒果真是一绝,便连有伤在身的何间和杨越也没忍住喝上了好几杯。 更别提简五与楚阔这样的壮汉,把自己灌得面上两坨红要溢出来,还不能停下灌酒的快感,直到砰一声趴倒在桌上时,才彻底消停。 夜色渐沉,桃林里满满是浓郁的酒香,酩酊大醉的人横七竖八地睡在一起。 许是这些日子的艰苦与逃亡将大家脑子里的弦崩得实在太紧,此回饮酒才这般畅快淋漓。 既然东老说三杯不醉人,那秦沐便也仅只饮了三杯,只是越搁那儿坐着,越觉得脑子开始晕乎,满鼻子的大桃子香气与桃花酒香混杂在一起,她就是觉得多呼吸一口,自己就多醉上一分。 不行!不能留这儿看这些男人饮酒,她要回屋子去睡觉。 秦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这脚步虚浮,脸颊发烫的征兆八成是这酒后劲上来,自己马上就得醉了。 趁现在自己的意识还算清明,早早地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沐皱了皱眉,抬手用手掌骨揉揉一边的太阳穴,摇摇晃晃地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 天色已然昏暗,虽有月色打亮,但每个人的脸庞还是笼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套秦沐话 “秦沐,可是想回去了?”一道笑呵呵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 秦沐的反应颇有些不那么灵敏,左顾右盼了许久找这声音的来源,才发现东老就站在自己身边。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动作略显笨拙地弯了弯腰以作告辞。 “秦沐可识得姚家?老夫久不出灵境,有一故友是洛安姚氏族人,若是你识得可否为老夫带句话去?” 东老的眼神微微闪躲了些许,胡编乱造总归是有些心虚的,但是这女娃娃已然喝醉,倒也不怕被她深究其意图。 秦沐努力睁大自己已经困得要阖上的眼睛,很是认真地把东老的问话过了过脑子,然后得出来的结果是不认识,她便如实地摇了摇头。 东老压下心里更深的疑惑,继续问她:“那你爹娘呢?本家出自哪里?” 许是东老的问话急迫了些,让秦沐本能地产生了抵触心理,眨了眨眼并没有马上回他的话。 嘿!这女娃娃防备心还挺重的,看来还得再多灌几杯酒才行。 “别着急着走,来来来,秦沐,老夫问你我这桃花酒味道如何啊?” 东老笑眯眯地拉住秦沐的衣袖,问她。 “入口甘洌,唇齿留香,好酒!好!”秦沐闭着眼抿嘴笑,还颇为可爱地举起了右手的大拇指,看起来是真的已经醉了。 “好酒不尝遇啊!秦沐可要再多饮一些,出了灵境可没有这般好酒。” 东老说着又递上一杯斟满的桃花酒,盈盈的幽香不可抑制地钻入鼻尖,瞬间唤起了刚才舌间泛起过的甜美。 秦沐迷迷糊糊地将酒杯接过,仰起小脸一口灌入喉中,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桃花酒的味道。 真好喝!心里只喝三杯的防线一被打破那就完全放纵自己不可控了,秦沐眯着眼睛又往桌上摸索着给自己满满当当又倒上了一杯就往嘴里送。 “诶诶诶女娃娃,可不能再多喝了”,东老眼疾手快地就去夺她手上的那一杯。 过犹不及这道理他可是懂的,自己酿的这桃花酒初尝识不出什么,后劲可是足得很,像秦沐这样不会喝酒的女娃娃,再多饮的话保不准就睡死过去,再问不出什么可就得不偿失。 东老来夺,迷迷糊糊的秦沐自然不依,两人争夺起来,杯中之物哐当哐当晃荡而出,撒了秦沐一脸,滴滴答答往衣襟上边淌。 秦沐拿着空酒杯一个劲地往自己嘴里倒,丝毫不知道杯中已无酒,显然已是更醉得不清。 “秦沐你当真不识姚家之人?”东老不死心地继续问她,虽说也不是只有姚家人能契约赤幻兽,不过这女娃娃精神力如此强大,又有亲兽的天赋,分明就该是姚氏族人。 要把宝宝交出去,自然得把这人的底细给探摸清楚,况且这女娃娃又和天派有什么联系他也想搞搞明白。 秦沐许是脸上糊了酒粘哒哒的不舒服,又许是对东老三番两次的提及这个问题感到厌烦了。 总归是很不高兴地蹙着眉摇了摇头,然后莽莽撞撞地想找个方向离开回去睡觉。 “秦沐许是认得天派的南谷大师么?”东老哪能这么容易放她走,清醒的时候精明得跟个猴似的,醉了还不得把底来掏她个明白。 秦沐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师父的身份太过特殊,因此她在外从不提及天派和他,况且自己还未正式拜入天派,定然不能打了天派的旗头在外行事。 关于这些事,秦沐总是潜意识里多防备着些,故东老是什么也没套出来。 东老知道这女娃娃跟天派定有些纠葛,但没想到都醉成这样,这嘴竟还这般紧,失落之余不由得有些懊恼,正想着再换个法子套一套话时,突然被一道冰冷的男声打断了。 “趁人神智不清来窥探别人,东老打得可是好算盘。” 简莲生抬手拉住秦沐的胳膊,轻轻往怀里一拉,软软绵绵的脸乖乖地贴到了胸膛前,不自觉地蹭了蹭布料就不动了,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套话女娃娃被抓个正着,东老的老脸有些腆不住了,明明醉的都醉倒,回房的都回房了,怎么这个男人又折返回来。 “老夫只是对秦沐有些好奇罢了,随口问上几句”,东老讪讪道。 “她想睡了,有什么事不妨问我”,简莲生单臂把秦沐搂在怀里,抬起另一只手,把她贴衣服贴得实实的脸往旁边转了一转,他还是挺怕她喘不上气的。 东老不自然地轻咳几声,一只脚都要踏进棺材里还得吃这口狗粮,他容易么! 小年轻啊就一点也不避讳老人家,都害他想起年轻时肤白貌美的轻轻了呢! “还是东老想带什么话给外边的什么人?” 东老有几瞬陷在自己的回忆里,蓦然听到简莲生的这句话,一下子回过神来。 别说清醒时的简莲生,便是饮了几杯的他也清醒得不似常人,东老莫名地不敢小瞧这个面具男人。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东老只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在这个二十来岁的男人面前竟然无所遁形。 他的来历和底细比那女娃娃更深不可测,以前可没有这号人物,现在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东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女娃娃嘴巴紧,男娃娃看得严,罢了罢了,反正也只是兴致上来问上一问,问不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把秦沐带回屋”,东老笑着要拍拍简莲生的胳膊,这男娃娃虽然凶,但再怎么年纪也是孙子辈的人,怎么样都不能发怵! 哪里料到自己的手连他的衣衫袖子都没碰到,人已经闪避开老远,明显是不让自己碰着他。 原本东老还觉得莫名的尴尬,但是转眼间那男人抱着秦沐就只剩下了个背影,东老一个人也尴尬不起来。 无趣!现在的男娃娃都这般无趣了嘛!老头子是瘟疫还是咋的,东老气得白胡子都呼呼地吹起来,半天顺不过气索性回自个儿屋子喝新鲜的桃花酒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 真容 而简莲生抱着瘦瘦小小的秦沐,踏着满地的月光,一步步走在大桃子缀满枝头的桃树之间,不禁低头看着怀里紧闭双眸的秦沐。 他不由得轻笑一声,只是略带着自己也不曾觉察的宠溺与无奈,睡得怎么这般熟,倒不像个她似的。 这丫头警觉性倒是高,没被东老套出什么话来,不过也是够糊涂的,连别人都猜到了身份自己怕是还不知道。 想起姚家现在那当家的老古板和他那儿子就头疼,年少不更事怎么捣事捣到姚家去,诶!导致此番他还不太希望这丫头回本家里去。 也罢,暂把这事搁浅,先把杀姚婶的凶手寻出来再与她说一说姚家的事罢! 桃林之路狭密,桃树枝头累赘,压弯一树百枝,简莲生本就生得高,一些地方须得偏头低颈,还得注意着不让错综复杂的桃枝划到秦沐,因此大多注意都放在周边。 “唔”突然怀里的姑娘哼唧了一声,原是一颗熟透的粉桃从树上掉落到她胸前被吓了一跳。 秦沐勉强睁开困得不行的眼皮子,把手里抓的东西放到眼前,是一颗桃子耶。 “不准往嘴里放,听到没有?”简莲生腾不出手去夺下她手里那颗沾满果毛的桃子,只能厉声先制止她。 硬生生让秦沐把桃子放到嘴里的动作给停了下来,半眯着眼抬头去找寻声音来源。 “你是谁?为什么要碰我?”秦沐看不到他的脸又很困,低声嘟嘟囔囔的。 又是这句熟悉的话跟上回醉酒后一模一样的问话,莫不是个什么暗号,答对了这丫头就能放心睡着了? “你希望我是谁?”简莲生反问她,脚下步子是快了些,夜风有些凉,她身上还被酒淋湿容易着凉。 “唔你莫不是是娘亲?嘿嘿,阿木今日喝酒了没有醉哦!” 秦沐嘻嘻笑着把桃子丢开,用手去捏抱着自己的人的脸,怎么硬梆梆的捏不动。 于是她就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仔细瞧看,这一看就被蓦然出现在眼前的青面獠牙面具给吓住了。 “妖怪放开我!”心里下好定义,秦沐自然不肯乖乖呆在妖怪怀里,扭啊扭力气还不小,简莲生有些难以抱住,只得安抚住她,先让他把她抱回屋子里再说。 “莫再动了!怕便摘下我的面具。” 面具?秦沐迷迷糊糊的,大着胆子伸手去拽,果然被她轻而易举地拽落,她一掌摸到面具下的脸上,大力地捏了一捏。 肤质细腻嫩滑,手感极好,一定就是她美若天仙的娘亲了。 “秦!沐!”简莲生的声音略带着愠怒,她满手的桃子毛现在全黏自己脸上,她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娘亲阿木好想你”秦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双手揽住简莲生的脖颈,拿自个儿的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简莲生一愣,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低头看了看缩得像只小猫的姑娘,满心因为洁癖而引起的怒气消失得烟消云散。 “你莫要再动了”,出口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然变哑,姑娘软软的发丝蹭在鼻尖,整颗心是从未有过的无奈和柔软。 这个时候他倒宁可她像平常一般冷冰冰,他也不至于这般无计可施,好在秦沐的屋子出了桃林就是。 空不出手点灯,简莲生只好摸黑抱着她进去,轻轻放到床上后才松了口气。 还是忘不了刚才秦沐把桃子毛捏到自己脸上的事,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怀里掏帕子把自己的脸细细地擦干净。 简莲生也不急着走,屋内的烛火幽幽然地亮起,他行至床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床上的姑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无奈地从宽大的衣袖内又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帕子来,伸手就往秦沐脸上擦,她脸上的桃花酒已然干了不少,用帕子一擦触感很黏。 这种感觉简莲生很不喜欢,干干净净的姑娘怎么能这么脏!擦干净!必须得擦干净! 只是这擦着擦着,简莲生觉着有些不对劲了,这骇人的胎记 帕子下的脸蛋细腻白嫩,说是肤若凝脂或上乘宝珠也不为过,轻轻触之更是软糯如糕又极富弹性,原来女孩子的脸是这般香软。 许多人乍一看就会被她脸上骇人的一大块胎记吓退,只是若是多瞧上几眼秦沐的五官绝然不差,只是肤色黑又脸有瑕疵,让常人不太愿意多看她几眼。 而如今胎记全然退去,露出她原来的肌肤,小巧又坚挺的鼻子,纤长细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微微的颤动,樱粉色的唇紧紧抿着像色泽非凡的粉色软玉。 秦沐虽瞧着身板不大,但其实身材比例决然不差,若是这胎记之下的真容显露于世,再加上她的身份,许是会成为第二个姚姿。 简莲生心一乱,帕子往秦沐脸上一盖,索性眼不见为净,平白无端长那么好看作甚,乱人心绪。 许是帕子遮住鼻子导致呼吸不太畅通,秦沐胡乱地将其扯下,翻了个身继续睡,无牵无挂的样子让简莲生莫名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可真是个麻烦的小刺头,冷心冷情还没心没肺。 罢了,他素来也不怕麻烦,何况还是这样‘独特’的麻烦。 等出了灵境,生门内姚婶的消息定会传来,秦沐,如果你愿意 “愿报汝之深仇,永立汝之身侧,共处世之浮沉” 简莲生深深地看着那张酣睡的脸庞,不自觉地喃喃道,只是声音愈发轻低。 世间万事对他来说从不困难,只要他想便没有算计不到的,但唯秦沐这个变数,他自遇上开始便从来摸不着底。 烛火吹熄,木门轻阖,只有清冷的人影随着月光渐行渐远,徒留一股寒气。 而重新隐在昏暗里的两只小兽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睡觉要紧。 虽然满屋子都飘洒着酒气,但是谁让这个醉酒的女人是它们的人呢!肯定只能宠着惯着。 夜色已然很深,只是又有多少人已然真正进入梦乡呢? 简莲生从秦沐处回到自己屋的时候,早已借醉酒回屋的厉青澜却神色清明地坐在床塌上,丝毫未有半分喝醉的模样。 第四百八十三章 想知道凶手么? 见他入屋,厉青澜便一脸凝重地从寝处走出来,显而易见是有什么话想说。 简莲生挑眉,似乎早已有所预料到,抱胸倚在门上等着他开口。 “简庄主不如与在下作一个赌如何?”厉青澜走到简莲生跟前,神情并不轻松。 “赌什么?”他抬眸打量着这个面色郁黑的男人,怏怏不乐又眉宇仇深,投身于皇家才是厉青澜此生最大的不幸。 不过简莲生自来就没有怜悯别人的习惯,特别还是这种跟他眼光一致却没有能力的男人。 “我知道此回秦沐愿意为在下在灵境内排忧解难是为了报恩,等再过几日我与她便是两清,只是她若离开,我父皇和倾城不会不会轻易放过她,而父皇曾答应于我,若她契得淬宝兽为皇室效力,一切都将既往不咎。” 厉青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给扰了心神。 “你算什么?想把她一辈子拘在宫中,嗯?”简莲生的眼神顿时阴骛起来,带着自带的冷贵之气,平白能冻人三尺。 他的面具落在秦沐那里,拽半天也从她紧攥的手里拽不出来,故回来这面上没覆,脸上的不悦没有丝毫的掩藏。 “所以今日我与你的赌约是秦沐,我希望若她选择与我回宫,你万不能干涉半分,若她不愿我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赌,你愿是不愿?” 厉青澜的手心微微生出些薄汗,因拳头紧攥着而黏稠非常。 在识得秦沐之前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简莲生,甚至还防止他干预自己在富贵村而与他做了些小交易。 大名鼎鼎的莲庄庄主,玄化国内拥有泼天富贵的第一人,虽没有官权脉络,但有着常人无法探得的身份背景,欺上门去就没有能讨到好回来的。 厉青澜相信,就算是他父皇厉明谋也得卖这位庄主三分薄面,若是简莲生想做些什么,凭自己什么都阻挡不了,因此才想出这今日一赌。 倒是不蠢。简莲生上下审视他几圈,这个仁德软弱的大殿下倒有几分心思,只是这心思却全使在了他和秦沐身上,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她若是想和你回宫,我便让她与你回去。” 简莲生说的爽利,言语间还有些漫不经心和随意,倒是出乎了厉青澜的意料。 他是更对这个男人的心思捉摸不透了,既然会为了秦沐费工夫入灵境,甚至护着他们这一大票人,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放手。 只是某个男人想得却是秦沐不会作出与厉青澜回宫的决定,一只翅膀健全甚至不愿意停下来的鸟儿,报完了恩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回那永不见天日的牢笼中去。 纵然他不知秦沐对自己的心思如何,但是简莲生可以笃定的是,那个人也决不会是厉青澜。 既然有如此笃定的自信,答应他这个莫须有的赌又如何,平白让厉青澜不再纠缠何乐而不为? 两个男人各有各的心思,殊不知那个变数不如他们预想的那般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醒酒。 已是露气极寒的后半夜,一双嫣红细罗宫纱锦缎软底绣鞋在默默的黑暗里行进,嘎吱一声轻推开木门,屋子里甚至比外边还要暗腾。 只有些许的月光照在来人的长指甲上,反射出诡异鲜亮的红光来,莫名让人生出寒意。 厉倾城走至床边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心下蓦然一惊,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身,脖间已被人死死地钳制住,大有只要她动一动就有生命之虞的架势。 “厉倾城?”秦沐凉凉的声音贴在耳朵边响起,虽带着些诧异但也足够冷静。 好在半夜里酒劲已褪去不少,且日里已然睡饱,故有些动静秦沐便敏锐地觉察到,只是没想到这不速之客竟然是厉倾城。 厉倾城未出阁没有自立门户,因此名额只公主府所有,可是明明公主府派出来的人里并没有这厉倾城,由此可知她定然是偷摸着进来。 瞒了众人的眼睛,甚至在这差不多满了月的日子里不曾露面,厉倾城定然是有什么勾当要藏着做。 而如今她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说不准是跟了他们一路,秦沐猜想怕是这勾当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秦姑娘何必如此警戒,不如放了本郡主,咱们来好好谈谈话。” 厉倾城虽刚才被秦沐突然牵制住受了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毕竟今日她也不是来要秦沐命的,而秦沐顾忌着厉青澜也不会轻易动手。 “郡主有什么话说便是,你身边能人异士不少,还是这样说话安全。” 秦沐声音很冷,手劲也丝毫不松,厉倾城心思歹毒又手段狠辣,不是个可信任的人。 “秦沐!你大胆!”厉倾城见这女人软硬不吃,心里微微有些慌张,这个农女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倒真有些让人发怵。 “郡主不妨有话直说,若是不说便滚出我的屋子。” 秦沐冷笑一声,声音却是柔顺,五指微微有些收紧,去她的老什子郡主,谁又比谁低贱? “秦沐!你难道不想知道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是谁么?”喉头蓦然的窒息让身娇肉贵的厉倾城一瞬间溢出了眼泪,急吼吼地抛出这一句话来。 秦沐一怔,眉目一沉,手微微一松,反手推开了她。 “咳咳”厉倾城用手抚着脖子,用阴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秦沐,得意地勾起了红唇。 “这才对嘛!好好说话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厉倾城轻笑几声,眼神里是满满的算计与得意。 “说话!”秦沐蹙眉,袖子下的手攥得死紧,连掐出血痕都未察觉到。 “听说秦姑娘对自己娘亲的死因毫无头绪,本郡主不才,手下的人恰好在你家屋子前拾得这个” 厉倾城慢慢悠悠地将手指伸到秦沐眼前,轻轻地晃了晃,晃动的物什俨然是一块玄铜色的令牌。 上边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刻字,夜色黑秦沐看不清楚,只瞧见周边还有一圈圈缠绕的细密纹路,秦沐隐隐觉着有些熟悉,至于哪里看过却说不上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愿意回宫否 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这种样式的令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入灵境之前,众人相聚之时,厉清宴的外袍之上似乎就悬挂着这种! “这是我们皇室特有的令牌,每宫每苑每人的都有特定的细微差别,制牌苑的宫匠们且都将所有人都身份牌登记在册,拿这个去那处问上一问,便可知此物为谁有。” 厉倾城继续像故弄玄虚似的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 秦沐依然冷冷地看着她,厉倾城预想中的乞求和迫切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心中有些生怄。 “秦姑娘,你是对这块令牌不感兴趣吗?若是你想要的话,求一求本郡主,许是心情一好便给了你。” 厉倾城年岁比秦沐大上几载,又自来锦衣玉食惯了,因此是要比她生生高上一寸的,故言语神态皆是居高临下。 “我又怎知这不是你凭空捏造所出,况且若是倾城郡主想给总会给,不想给我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不是么?” 秦沐却丝毫未有惧色和服软,反而语调漫不经心着,像极了玩弄猎物于手掌上的猎人,而厉倾城如同叼着块骨头却沾沾自喜的猎狗。 这块令牌于她而言是重要,但是秦沐能笃定的是无论如何厉倾城都会把东西给她,既然如此,何必腆着脸去要呢? “秦沐,你可真是半分好都不让人讨去呢!”厉倾城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把那块令牌狠狠拍在桌上,朝门外走去了几步。 突然又停下脚步,背对着秦沐撇过半张脸来,声音煞是尖锐。 “有时候除了自己谁也别信,别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一切的在意不过是你有利用价值罢了,青澜哥哥自始至终都会是我的。”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倒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厉倾城有点不同。 只是秦沐可不相信她这是改邪归正发了善心,只有一种可能,厉倾城酝酿的阴谋比单纯要她死还要盘筹得更巨大。 告知自己关于娘亲的死的消息只是她要得到最终目的的一颗棋子,至于厉倾城布的这盘棋局她现在还不得而知。 只是纵然秦沐心里都明白,还是得往她指引的方向去走。 厉倾城既然敢如此信誓旦旦地告知凶手的线索,她八成是知晓的,而十有八九,这个人就在玄化国的皇室之内。 皇室之人这个线索,厉倾城没必要撒谎,而她想让自己顺应的第一步,怕是就让她回到皇宫里。 秦沐将这块玄铜色令牌紧紧攥在手中,看来出了这灵境,皇宫还是非得回去不可。 至于厉青澜秦沐并不想将他再次牵扯其中,宫闱之内关系错综复杂,若是全权交予他去查,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娘亲的仇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秦沐沉痛地阂上双眸,脑仁依然嗡嗡地疼得厉害,没一句真话的东老还说饮三杯定不会醉。 将令牌放入腰贷内妥帖收好,秦沐揉着太阳穴又回到床榻前,只是借着月光看清床上不属于自己之物时有些愣住了。 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静静地躺在自个儿的被衾上,莫名地有些诡异,但对秦沐来讲更多的是惊悚。 他的面具为什么会在自己这里?!莫不是那三杯酒下肚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不对!明明在桃林里饮的酒,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 一想到简莲生那张冷淡清贵的脸,秦沐只觉得懊恼到了极点,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连面具都留在了这里。 隐约之中她似乎是被人抱着,可那不是做梦么?秦沐只恨自己是个一喝酒就活到另个世界的人,竟半分也想不起来。 什么破夜晚!果真是喝酒误事,接二连三遇着不顺心的事。 秦沐叹了口气,把沉甸甸的面具轻轻放到床头的枕边,预备着一切睡醒再说。 芦苇影婆娑,为漆黑的夜色更渲染上一层神秘与静谧,杜天时刻注意着这从里而来的动静。 非是他们不愿意跟厉倾城入,而是郡主有自己的谋算,人多怕给里头那群人觉察到。 杜天不知道倾城郡主打的是什么算盘,明明对那秦沐恨之入骨, “郡主” 命运的流转与分岔总是猝不及防,有时候选择由不得自己选,如同有些话哽在喉口永远讲不出去。 晨色大亮,有人一觉舒适地睡到了天明,有人却怀着忐忑的心等在晨露里,湿冷了衣衫还踌躇不已。 秦沐展了展平衣衫因折放太久的折痕,似乎是一闻着酒气就能想到昨夜的未知窘迫似的,因此从腰袋里拿出套洁净的换了上去。 越用的时间久了,秦沐还真觉着师父送的腰袋子是个实打实的好东西。 虽说市面上也有卖储物袋,但大多只能放上几瓶丹药瓶,顶多再放上套衣物,还鲜少能像这个腰袋子似的塞上百八十瓶药瓶和众多药匣子的。 看起来越是其貌不扬,却越有实用,很多东西都是这个道理。 诶,但是简莲生这厮好像是这个认知的例外,显眼夺目又潋滟四方,但就是该死的让人算计不得。 秦沐撇撇嘴,攥紧了手里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她一定要好好去问清楚昨晚的事情。 只是一拉开屋子的木门,刺眼的阳光露进来的同时,四目相对,着墨绿腾木绣锦长衫的男人面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秦沐下意识地把面具反手藏于背后,面露尴尬地看着厉青澜。 “秦秦沐,听闻你昨晚醉了,今日感觉如何?” 厉青澜已然在门口站了许久,只是因陷在沉思与苦恼中而未敲门,没想到秦沐会在此刻推门出来,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准备,说话自然也是支支吾吾。 “无碍,大殿下是找我有事么?”秦沐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看来她酒量不行的事已然在这些人里传遍了。 莫不是简莲生传的?可是他也不像是如此嘴碎之人啊!秦沐视线低了下去,看向地上不动的石子与尘土,脑子里烦躁得像有一团理也理不清的乱麻。 “其实我是想来问一问你,出了灵境,你愿意与我回潭梧宫么?” 第四百八十五章 说了什么 厉青澜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蹭蹭地升温,温润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颤抖。 “秦沐正想与殿下说起此事,若是方便的话,可能还得在潭梧宫叨扰几日,等我弄清楚一些事情再行离开。” 既然厉青澜这般问起了,秦沐正好将自己的决定与他讲清楚。 虽然她不打算将厉青澜牵扯到这件事里,但是没有他的话,自己不容易入宫里去。 秦沐已经下定决心,厉青澜的处境如此艰难,就算她要找的人就在宫中自己也不会轻易动手,她既然借了别人的名头入的宫,自然不能给他带去麻烦。 此次入宫,她只想寻求一个答案,一个确定目标的答案,故不必让厉青澜知道。 “方便,甚是方便!若是你想,一直留在潭梧宫也是不要紧的。” 厉青澜的喜悦骤然染上眉梢,语气里是不可抑制的欣喜和急迫,倒像是个有情之人 秦沐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明明刚出门之前重新将胎记画浓了。 她如此迫切去寻简莲生询问昨夜情况,正是晨间发觉这脸上干净,真容曝露,不知简莲生是否看到。 哪知这门还未出,竟摊上个厉青澜这般的事儿,秦沐不是个傻子,这语气里分明透露着情意。 “在下不是重脸之人,秦沐你比那些容颜卓越之人更为独特。” 厉青澜见她沉思着抚着自己的脸,以为秦沐是因为脸上的胎记而自卑,连连强调自己的真心,只是这声音因有些羞赧而低落下去。 宿醉后脑子本就比平日里不太灵敏,秦沐刚歇息了一夜的脑子又嗡嗡地疼起来。 麻烦归麻烦,她开始暗暗地检讨自己是否有哪些行为让厉青澜误会了,从一开始的拒之千里到之后的友善相待。 秦沐自以为一直恪守了朋友的底线与本分,而且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怎么着也不能是见色起意!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厉青澜为何对自己上心,但是既然对人家无意,自然早些说清楚为好。 “大殿下,我不过是富贵村的一个农女而已,脸生恶疾又无依无靠,等到帮娘报完仇后便会去远方,大家朋友一场,不必对情谊太过上心。” 秦沐在现代的时候拒绝过不少陌生人,但是还未有拒绝过对她好的朋友。 因此心里还有些忐忑,她知道厉青澜不是个会反目成仇的性子,她只怕他会是那种放不下的人。 尽管用词尽量委婉了,但是这话中的意思厉青澜岂能不明,一颗滚烫的心顿时像被凉水泼灭了温度。 她原来不是为了自己才愿意入宫。 厉青澜的神色暗了暗,不过很快强打起精神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就算是朋友,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宫中危机重重,遇着危险的事情让我来护着你。” 厉青澜知道秦沐八成已经察觉到姚婶的死跟宫里的人有关,虽然不知她从何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应该还不知道凶手就是厉清宴。 那么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有什么破绽他也可以及时掩饰,反倒更为方便。 而且只要她愿意留下,厉青澜总抱着些期待终有一天秦沐能为自己而留,就算不能,能多看着她几日也是好的。 厉青澜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未叫任何人得知,就算是再温润谦和的人,一旦有了不想失去的东西,爆发出来的执念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而这样的人,说是可悲其实也不可怜。 他的这番话在秦沐听来倒是温暖的,从她初次瞧见厉青澜时,他的言行从未让她感到失望过。 这样能在绝境里伸手,伤心时宽慰的朋友于秦沐而言,是幸运而又充满着温暖的。 既然如今话已经说开,秦沐也不怕厉青澜有所误解,心情是好了些,笑着点点头算是应承他的要求。 厉青澜也是一如往常地离开,只是秦沐不知道的是,他转身的一刹那,脸上谦和有礼的微笑一下子深得发苦。 背脊依然打得笔直,宛若一棵清俊挺拔的青松,只是那颗心脏早已被千件万件的琐事和压力蛀空,成为一个空荡荡的树洞。 秦沐瞧着厉青澜微跛的背影,总觉着他有什么说不上来,却也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 轻轻叹出的一口气还没吐完,突然一声横插进来的男声把她吓得一激灵。 “他与你说了什么?”简莲生大跨步朝秦沐逼近,刚才两人那灿烂而暧昧的笑容还讽刺地在脑海之中,因此语气有点不善。 这人是一大早吃枪药了嘛?!秦沐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小心脏平静下来再开口说话。 “这就不劳简大庄主费心了!你该上心的应该是为何你的面具留在我这里?” 秦沐气不打一处来,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非得这么争锋相对和纠缠不清,自己所受的窘迫、难堪和不安全来自于他。 看她气鼓鼓地抬起手,把他的面具举得老高,简莲生倒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他才说了一句话这就又炸毛了?还真是喝醉时比较乖巧与可爱。 虽然那娇嗔程度有些让他招架不来,不过熟能生巧,若是她一直那般,自己应该也会蛮喜欢的! 看着简莲生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精致的眉眼捎带着一颦一笑,简直是要晃了她的眼,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般好看! 秦沐觉得刚才自己以为的气势又妥妥地荡然无存,而且还有种想法该把这男人的脸终日用这丑面具遮住才行。 省的美色惑人的眼睛,还让人莫名地觉得骂他心虚。 “你倒是还说起我,昨日不知是谁哭喊着要这面具,还口口声声叫着娘亲真好。” 简莲生伸手接过面具,想起昨日自己哭笑不得的情绪,又想起这女人昨日的娇嗔反常,完完全全地笑出了声。 秦沐一囧,似乎对这事儿隐隐约约有了些印象,看来这面具的事儿是不用问了,那么只剩下一件事。 “昨日我的脸似乎是被泼了酒,只是今日我发觉还挺干净的,你是不是”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缺朋友 脸上的胎记得消需得沾酒,虽然她不记得是谁把酒抹上自己脸的,但总归是昨日脸上沾了酒。 秦沐吞吞吐吐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也不敢太过于挑明,别到时候他本来不知道,却被自己给暴露出来了。 “莫不是梦里觉着自己变美了,故而来要求我附和你一番?” 简莲生静静地注视着她,语气里略带些调侃与打趣。 虽然谈不上有多可信,但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许是昨日天色暗他确是没瞧见。 秦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总比知道要好,没有能力的话美貌只能是灾难的催化剂,这一点她早想得通彻。 “你想问的问完了,那么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简莲生目光灼灼,略停顿了些许,煞是认真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秦沐,出灵境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他微微挑眉,俯身相问,感觉上秦沐觉得他凑近的距离令她产生致命的紧迫感,因此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一步以保持距离。 “自然与大殿下回潭梧宫。” 秦沐生怕简莲生又横插一杠子进来管她的事,当然不能跟他说清楚皇室凶手的事情。 从来她就不想的是借别人之力报自己的仇,宁可这时长拖得久一些,细细地布好全部的局,自己可以完成便自己完成。 不拖不欠才能过好自己的人生,人情这种东西她怕欠得多了就习惯于依靠人。 “跟他回去?所以他来找你便是说了这件事?”简莲生脸色蓦然一沉,生生又朝她逼近一步。 秦沐不语,不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些确实已经是她的决定。 “皇宫不准去!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完成,你听到没有!” 简莲生第一次觉得沉默不语也是这么件令人厌烦的事情,他不喜欢她这样等同于默认的态度。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强迫她的目光望向自己,他要她把自己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心里去。 “你是我什么人?简莲生,你莫不要忘了除了度生堂的约定,我什么都不欠你的!” 秦沐的声音骤然升高,甚至还略嘶哑,同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大力甩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空中的温度似乎比他温凉的手心还要再冷上几个度,携卷着的风绕着手腕,丝丝沁凉。 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软弱无能过,细细想来这一路,似乎没有他简莲生很多坎都过不去,可是明明她最不想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 帮她完成?多么理所当然又不费力气的词儿啊!只是这样她怕自己会越陷越深,像一朵被养在温室里开得娇艳的花儿,要是有一天这个温室被大风给掀毁了,那她这朵花儿也再无继续生存下去的可能。 不能再继续这样了,如此沉重的大仇未报,她没有任何一点的时间去斡旋简莲生的游戏,既然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及早断了联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实在太神通广大又太深不可测,以卵击石,她注定只会是个输字。 “你说过,你也不欠他的了不是么?” 简莲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有些吓住了,语气柔和下来,极尽冷静地去问她。 “简莲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不愿意费心力去想你是什么心思,不要再从我身上找乐趣,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和认真想相处的人,而你,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计划里,就算是朋友也是那种没有瓜葛的朋友。” 秦沐原先的梦想很简单,守着娘亲,踏踏实实赚些小钱,吃穿不愁,而现在的梦想是报了娘亲的仇,踏踏实实地上天派和师父师叔学习与相处。 她不知道在这里的命数如何,但无论如何,秦沐还是要活出自己想活的样子,她其实很怕扯上简莲生,她梦想的一切会离她越来越远。 而秦沐的这番话在简莲生听来却别有一番其他意思,她是不是嫌他捉弄她太多回,还是说自己让她太有距离感?反正总不见得是被那只残废的小绵羊给迷了心。 还好是简大庄主没喜欢过姑娘,不然哪能在感情上这般大大咧咧,这一切的设想都是建立在自己太优秀没有姑娘会拒绝的前提下进行的。 既然秦沐没说过任何喜欢厉青澜的话,他就死活不会承认秦沐这根小青草被厉青澜给拔了。 也不是没受过她这般冷颜相对的样子,简莲生心里虽疼顿得厉害,还没有人能气他到如斯,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丫头一定要入宫去做那些了不得的事情了。 毕竟那个凶手十有八九来自玄化国皇宫,简莲生的目光深了深,再抬头时已然什么也看不出了。 “我也不缺了你做朋友。” 简莲生冷笑一声,抬眸打量了她一眼,“将脑子想清楚了,你今日的这番话说给了谁听。” 他轻轻地一个甩袖,抛下这句无厘头的话,这次的离开应是带了愠怒与冷漠。 秦沐心里还颇有些忐忑,他这算不算是威胁?她脑子当然想清楚了啊!但是也总觉得简莲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心里的感觉怪怪的,有什么说不上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晨光的雾色里,清逸超然又纤尘不染,仿佛就此愈行愈远,永不相近。 秦沐默然阂上木门,隔绝屋外万丈的金光,将自己笼在深深的黑暗里,以后的秦沐要比谁都坚强。 只是她不曾知道,那个白衣男人蓦然驻足,又浅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我自来不缺你这个朋友,自始自终我只缺了一个夫人罢了。” 暖暖的阳光顺着稀疏的叶隙落下,本是笔直不弯,只是一落到男人的冰冷面具之上便柔和许多,连带着青面獠牙的恶容都生动有趣了许多。 “太子,那日蛮夷战胜,阿明替了我去向摄政王复命,借口说你师门有事不得返宫,今日传信来简辞生等人欲上天派去寻你回宫,借的是宣荣扬耀的名头,逼得这回天派那几位不得不把人交出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 地级大药师初成 陆隐匆匆地拦住简莲生,他方才刚刚感知到陆明的消息,灵境之内使用通信的秘术本就难传,也不知道这是阿明传来的第几次消息。 太子现身于天乩国天派俨然已经迫在眉睫,若是得知他不在天派之内,恐怕那位摄政王又要开始大做文章。 “拖不得了,快马加鞭赶回去最快也要整一日,太子你需得早做决断。” 陆隐知晓凭太子之力在灵境之中破开一角作为出口出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重点在于他想或不想。 “是,摄政王在天派的那些山地下不敢造次,也硬闯不得,但拖得久了总归是天派那些祖宗们丢了面,这后果绝不得轻,至于秦姑娘这里再五日便可安然出去,在灵境之外厉清宴动手也得再三思量。” 陆隐虽然知道简莲生的顾虑与犹豫,但是现在的形势是师门更为急迫,他也多怕简莲生想不开 “你何时也像简五那般聒噪了?”简莲生抬眸瞧了眼急的红了脸的陆隐,轻轻巧巧地问了他一句。 “莫不是你以为我会为了她弃所有一切于不顾?” 陆隐一噎,快速低下头去道了声:“陆隐不敢!” “她的命数,生的可比你要好,而且她就算没有任何人也能凭自己安然活下去,我虽是护着她,但是也相信她。” 简莲生轻笑一声,走过陆隐的身边,轻轻拍打了他的肩头,含着若有似无的意味。 既然秦沐正好嫌他烦了,那便离她几日,叫她想上一想,民间不是有句古话么,叫什么‘小别胜新婚’,等他处理完简辞生那个麻烦,自然便有了时间。 简莲生这般匆匆离开,秦沐还未发觉,倒让陈鸣先感觉到了。 皇室灵境的开合是以他的心头血献祭,再辅以大量的灵石之灵力与他的符咒精神力加持才得以打开。 光是这屏障最脆弱的地方他就摸索卜卦了一年有余,才确保这今年的灵境之门能顺利开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从内至外随意撑开屏障来进出? 他的心头血染在了屏障之上,故在这一月里什么动静多少也能感受到,绝对不会错,有人已经从灵境里出来了,甚至还不止一人! 陈鸣的眸色深邃起来,他对灵境之内的情况不得而知,不知道金时是否助二殿下处理了他不想留的人和那个“变数”。 “师父大人,小玄刚刚算了卦阴阳四象,玄化国的运数还是与之前一般,这次的灵境之时段并未有波澜。” 清秀白皙的小童恭恭敬敬地朝陈鸣作了一揖,声音脆生生的却格外认真。 “‘变数’未消失,玄化国的运数又怎会变化,小玄,以后你要明白,变数之所以叫做变数,就因为变数难消,看来金时失败了” 陈鸣的语气沉下来,目光一瞬间充满了思虑与狠意。 “那师父大人,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陈小玄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忧虑。 “自然要做,不过不是现在,小玄,你需要再聪明一些。” 陈鸣把身子转过来,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白衣小童,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头,只是脸上的笑容很浅,浅到根本让人感觉不到。 月明星稀,朗月清风,再接替上初晨破晓,金光灿阳,认真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忘记了时间。 自那日晨间秦沐自以为对简莲生说了重话之后,便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出门,一门心思就专注着炼制丹药。 门外不知是谁来送的吃食,总是有条不紊地叩击三下,等秦沐去开门时只能瞧见吃食。 虽没有那日简莲生投喂小兽们送来的糕点精致,但总归也是干干净净独一份,秦沐猜想应是大殿下那派人送来,怕扰了她修炼故不相见。 于是又一日,叩门叩了第一声秦沐便起身去开了门,果真是楚阔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后又合门,心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简莲生从那日后便再未来过,依照他那小肚鸡肠和傲冷的性子,想必是会离自己远远的,再不招惹她这种捂不暖的麻烦。 这样也好,等出了灵境便是大路一条,各走两边,这最后几日他不愿接触便不接触。 既然没有要应对的人,秦沐便足够专心地摸索了整整三日,炼完一炉又是一炉,精神力不济的时候胡乱往嘴里塞几颗凝气丹,再继续炼制。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拼命,拼命到后来连把药草放进丹炉里的手都痉挛得颤抖,她还是不允许自己停下。 在药师这条路上,从来没有一蹴而就,有的只是熟能生巧,一炉又一炉,除了需要使用愈发专注的精神力,其余的操作与炼制手法皆是千篇一律。 虽然确是枯燥无味,但是眼瞧着一炉的品相皆比上一炉要佳,秦沐就觉着整颗心还是会被丝丝的喜悦给缠绕着。 只有心被塞得满满的,才不会有时间去容忍自己去想那些仇恨与未知。 秦沐捻那一朵温丝花划分为四份,焦了两炉,成了两炉。 总而言之,五日之后总归是六品温丹成,充其量秦沐也算是一只脚跨入了地级大药师的门,尽管换来这些属实不易。 低阶丹药炼制不难,秦沐本以为像五六品之类的丹药寻其药性也应如是,可是这几日夜以继日地钻研她才发觉并不是如此。 低阶的灵草灵花药中之灵不多,找寻其中并不繁琐,而高阶药材单是逐个寻灵已然要花费巨大精神力,更别提一些药性极难相融,还需费精神力交织融合药性。 怪不得这世上修药师者如此之少,很多修炼者并不是不愿舍了护身的武力,而是没有这般严苛的精神力与细致心。 就算有能体会药性的天赋与提炼药性的耐力,遇到需要巨大精神力的药师瓶颈,也只能一辈子终止于天生条件。 秦沐将两瓶装温丹的白瓷瓶握在手里,这副身体似乎有着她想象不到的力量与秘密。 原身秦木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精神力竟比厉青澜那些天赋超然之人还要非凡? 第四百八十八章 提个醒 秦沐的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厉害,她总觉得若是娘亲还在,自己的一辈子会永远扎根在富贵村,现在这些莫须有的不安情绪统统不会出现。 但是既然现在的一切都不可逆,她秦沐也不会怕了谁,一切事关原身秦木的事情,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手里握着两瓶温丹的秦沐来到东老的房舍前时,他正在细致地翻着屋前一方土地摆放着的药架子上的药草,手法娴熟轻柔,唯恐将一些药草地根须给弄折了。 那晚见识过那片灵植田之后她心里就存了个疑问,像东老这般嗜灵药草花如命的人,缘何修的竟是武者,而非药师? 如果她亲手培育如此多珍贵的灵植,却不能将其炼化,还亲眼看见从盛开到凋落,她的心肯定会痛得简直是千刀万剐都不能比拟。 “东老的灵药晒得可真好,决星子未晒足日光便会抓得满手水,晒过了一刻便直接干瘪下去,秦沐还极少见过能把决星子晒得如此恰到好处的。” 秦沐由衷地捧起药架篓子上一颗颗圆润似珍珠的小荚子,放在手心里反复打量,她也曾晒了好几次想以之入丹,但是这决星子取之不难,晒之可费心思。 她已经失败好几回了,就算是去东叔那儿取了经,还是未能很好地掌控好晒好的诀窍。 东老略带得意地笑笑,她这夸着实是夸进了他的心里去,晒决星子的法子可是他摸索好长时间才想出来,自然不是别人随随便便能够掌握的。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秦沐又自言自语似的念了几句话。 “篓子下,不可曝晒,悬地上,不可收地气,一刻翻一身,两刻收檐下,三刻便可成”,秦沐瞧着这饱满可爱的决星子,到她手里俨然成了好几回干荚,也正是这决星子让她觉得她绝对不是打理灵植的料。 “明明都把人家的诀窍给取来了,还是做不成,东老你的法子可比这个简单?” 秦沐无意地把话抛给东老,却迟迟未等来回应,狐疑地转过头,却发现东老的脸色不太好,似乎被什么事情所扰。 “东老?”秦沐尝试着喊了他两声,东老才回过神来,目光却是落到了药架支起的药篓子上,晒决星子的药篓子正是在第二层,上遮下悬,而下一步正要将其收入屋檐下晾着。 这个法子他还是好久好久之前说过,久到他都仿佛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 听到秦沐在喊自己,东老这才从尘封的记忆里回来,微微一笑,连秦沐都没有注意到他笑中的苦涩。 “你的方子没问题,但是最关键的是,决星子翻面绝不可用手,得用没温度的棍棒,定成。” 听到东老的这话,秦沐蓦然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东叔那厮有时候也晒不好决星子,原是将要点没琢磨清,而自己每次失败确实是每次用手去帮它翻面了。 “东老可帮了大忙了,秦沐的那位友人若是见得东老,定大有获益呢!” 秦沐是由衷地觉得欣喜,也是由衷地觉得可惜,如此一位懂药理的高人竟埋没在这皇室灵境里,若是出了灵境去,东叔定跟他十分合得来,一个种药痴,一个炼丹痴,可不是正有话说么! “是吗……”东老微微地埋下头,弯下身子张开怀抱把决星子抱着往屋檐下走去。 “是我没教好他”这后半句话只发在喉口,轻得谁也没有能听见。 觉察到东老似乎心情不佳,秦沐也不想多加打扰,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交付温丹,更是为了能换那株硬弥花,因此她便直奔主题。 “东老,温丹秦沐已经炼成,明日我们便要离开灵境,多谢您这几日的照拂,望能有再见面请教的机会。” 秦沐真真诚诚地向东老作了一揖,这一方静谧的天地能容他们这么些日,无论如何都是要感激的,东老虽然小脾气多但也不失为一个可爱的老头。 且他在灵植上的造诣足让人惊叹,就算是称一声前辈他也当之无愧。 真是可惜他不出灵境,秦沐还在为东机子感到惋惜着。 “炼成了?”秦沐听得声音来源就在自己头顶上,蓦然抬头,发现远在屋檐下的东老一下子已经蹿到了自己的面前。 还带着不可置信和急不可耐的语气,看起来倒颇有些可爱。 凭这样的精神头,怕是再多开几次皇室灵境,这东老也在这里照住不误,这般面冷心热的老头儿霎时要别离,还怪舍不得的。 秦沐把白瓷瓶递给他,等着东老细细地查看,听得他“啧啧”感叹了两声,蹙了蹙眉。 “你这女娃娃究竟是从哪里而来?”东老忍不住问了第二次,哪个家族的后代能生出这么逆天的女娃娃,虽然模样差了些,但是这能力可真是块宝无疑啊! “秦沐出自边富城外的富贵村,就在青都山下”,秦沐抿了抿唇,有条不紊地回答他。 东老看她说的也不像是假话,而且与那日醉酒问出的话别无二致,想来是出自那什么老什子的富贵村不错了。 所谓树大招风,没有背景却有这般的实力和气运对这个女娃娃而言,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一想着这女娃娃跟那个人还有着什么关系,东老就不忍心看这娃娃太过早夭折,忍不住给她提个醒。 “你知道这世上地级大药师及以上有几人么?老夫我便提醒你这女娃娃一句,药师之所以被作为宝,有着被尊重的极为不错的名声,不是单凭能炼高阶丹,而是每个药师背后都有不可估量的背景,你若是过于耀眼又背后没有足够的势力护着,千百个家族只会盼着你殒落,不愿为人所用留着只会添堵。” “大家族那儿可不兴什么赌约交易,不愿落在自家手里的药师不如就在入了别家之前就捏死。” 东老的话虽然冗繁却是句句在理,秦沐虽之前也大致了解过药师的处境,但是骤然听到这一番话还是微微惊出了些许冷汗。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愿意 一个没有投靠任何家族的高阶药师,竟然处境会这样糟糕,这远比秦沐自己想的要更坏。 “秦沐有分寸了”,秦沐微微地低着头,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 这些小小的进步其实不过是修炼的杯水车薪,今日若不是东老的直言提点,恐怕自己要为这些小成绩沾沾自喜好久。 那么大仇未报又没有后盾的自己,不加收敛定是会惹出泼天的麻烦,她的步步小心原来在聪明人眼里,竟然完全不值得一提。 日后看来须得再谨慎些,世上聪明人太多,怀善意与恶意的人都不可探测,容不得一次被算计。 许是看出了秦沐情绪的低落,东老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对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来说有些严重了。 “不过秦沐你这个女娃娃还真是厉害,也是没浪费了老夫我的温丝花,按照赌约,这九品颜紫叶花便交还于你。” 东老从怀里小心地摸出那个装花的玉箧子,递给了秦沐,倒也没有半分要强夺的意思。 “东老若是喜欢这颜紫叶花,秦沐倒想和您交换硬弥花。” 灵植的品阶这一东西,差之一阶便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硬弥花与颜紫叶花虽都是灵花,却是决不能相提并论的,如同一颗小珍珠虽有价值,但比在烁烁发光的夜明珠里,就完全不值一提。 秦沐此时提出用高品阶的换低品阶的,谁都会认为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是这对于秦沐来说觉得并不亏,一来没了根的九品颜紫叶花就算储存在玉箧里,也存不上个几年,凭她现在的能力,在这株花失了药效之前恐怕都无法炼化。 既然同样都是无法炼化的结果,还不如继续留在东老这里供他细细研究。 而硬弥花正是她现在所求,能遂了东叔的意,因此换它其实对秦沐来说并不亏。 “那个友人对你而言价值千金?”东老没有马上应答,反而意味不明地与她闲扯了几句。 秦沐微微一怔,笑着点点头,东机子虽然是师叔,却是比师父还结识早的,这条路上要是没有东叔一开始给的帮助和善意,自己也走不到这里。 因此这硬弥花既然遇上了,那肯定是要想办法带回去的。 “这花我换,不过硬弥花要明日走前老夫再交给你”,东老的目光晦涩难辨,声音略有些沉,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不过秦沐整颗心此时被即将得到硬弥花的喜悦给填满,也不去顾及那么多。 “依照约定这一瓶温丹是四枚,归东老,这一瓶是三枚,烦请东老交给宝宝,让其转交给赤血火蛟。” 事情一谈妥,秦沐便细细交代好其他重要的事儿。 “淬宝兽的事情,你怎么想?”东老把白瓷瓶收下,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个话题。 秦沐也不是那种呆木头,既然东老问出了这个话,必然是赤血火蛟也有的一部分授意。 淬宝兽一兽乃天地宝兽,虽然攻击性防御性不足,但是给修炼者所带来的价值是任何其他种类的灵兽都不可追比的。 寻宝和养宝无论哪一点厉害到极致都是极为难得,更不必说淬宝兽是完美地将两种特性融合在了一起。 说不愿意契约这样的兽都是假的,而且这小兽那爱财机敏的聪慧劲儿,莫名地合她的胃口,只是一开始秉承着淬宝兽与赤血火蛟的情谊才不愿多加招惹。 但是现如今东老竟然这样问,是不是 “从我进这灵境开始,宝宝就已经跟着赤血火蛟很久了,听说宝宝以前被不少修炼者和残暴的灵兽欺负过,因此才对人类有所敌意和防备。” 东老继续似无意地说着,却又是故意地把话在说给秦沐听。 “东老不妨有话直说,秦沐洗耳恭听。” “淬宝兽很喜欢你,如果它愿意跟你出灵境,你会像赤血火蛟保护它那般在意着它吗?” 既然秦沐要求把话挑明,东老便也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蛟兄说淬宝兽已经记住了这女娃娃的气味,是非得跟她走不可了,故而来让他探探口风。 若换了常人,就算他不提,也该问一问淬宝兽的情况,可这女娃娃似乎都没有再见宝宝一面的想法,因此他才急切地问一问。 而此时听到秦沐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屋子门口,又听清了东老的话,羞赧又忐忑地藏在了廊下的柱子后边,偷偷地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默默看着一声不吭的秦沐。 “秦沐不愿意。” 等了良久,原以为会欣然同意的女娃娃却久久地没有说话,等到她开口了,这句话却不是东老愿意听到的。 雪白小兽的小心脏也是蓦地一沉,两个小爪子不由自主地在柱子上刨呀刨,她为什么不要它 “为什么?!”东老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拒绝,明明有成千上万的修炼者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抢夺淬宝兽,为什么她偏偏不愿! 秦沐撇过脸,视线微沉,没有出声。 “秦沐你可不要冥顽不灵,你可能不知道淬宝兽一族,一旦记住人类的气息,除了永久的服从便是决绝的毁灭,是本能的生理也是倾向性的心理,这么多年,你是宝宝记住了却唯一不想毁灭的人类,后果你真的想承担吗?” 东老的声音沉闷下来,句词里显而易见带着威胁和不悦。 原来淬宝兽还有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便是棘手了,宝宝的攻击力不如参参,防御力不如小龟,若是离了她没有足够的自卫能力,很容易受到伤害,这于淬宝兽来说,只能是灾难。 也正是她不愿意将它带出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毕竟外面能力强劲的修炼者大有人在,凭她着实难护之安全。 “不是我不喜欢它,只是我没有办法带着它,秦沐可以承受因淬宝兽而不断受到侵扰,因为这是我们与赤血火蛟的交易,但之所以不感到畏惧是因为淬宝兽实则没有被抢夺的可能,凭我如今的能力,不可能护得住它。” 第四百九十章 他离开了 秦沐的情绪有些低落,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个现代就明白的道理,不至于到了这里就忘却掉。 一时的欲望与心软只会给别人和自己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干脆的拒绝是一直就养成的习惯,东老的恐吓和威胁扰不乱秦沐的心。 “吱吱吱唧唧唧”突然一个白色的小身影快速蹿了过来,抱着秦沐的脚脖子叫个不停,似乎在说着什么着急的话,但是秦沐却没有办法听懂。 它是不是听见她的话了?那么它应该也不会再喜欢她了罢! 这一回秦沐没有像以往那样去把淬宝兽揽在怀里,因为她知道给予希望与温暖后,拒绝只会变得更加困难和残酷。 她曾经是兽医,多少次面对那些受伤的动物湿漉漉的眼神,她都可以视而不见,所以能顺利交还给它们的主人。 有些动物受伤严重,她须日日照顾上一个月,动物其实比人简单,一旦是生出了情谊,便会即刻表现出来。 但是人不行,人有太多的现实因素需要把感情隐藏起来,甚至要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放在不该放的事物上。 因此秦沐不能不能再对淬宝兽投入更深的情感。 淬宝兽见秦沐根本是正眼都没瞧它,低低地呜咽着蹭着她的脚脖子,小模样煞是可怜。 “真是个狠心的女娃娃啊!宝宝乖,咱们也不要她”,东老叹了口气,也明白秦沐说的是实话,比起那些只顾争夺又仅把淬宝兽当作生财工具的修炼者们,秦沐这番话才是真正能够入耳的。 淬宝兽的眼光不错,只是这个女娃娃的心有些难以攻克,但东老毫不怀疑,一旦被她所接受便可永不考虑被厌弃的可能,这女娃娃心思正啊! 东老把扒拉着秦沐不放的淬宝兽给抱了起来,牢牢地按在怀里,转身便进了屋子里去,是不想再与她继续说话的表示。 秦沐也抿了抿唇,心里也不是很好受,若是自己能够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就能让所有人都顺心了呢? 得到自己想要的,完成自己想做的,不再让无法挽救的事情发生。 秦沐想了很多,想到她手脚发凉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人生不会时时顺遂,她能够做的就只是在时光的洋海里努力浮游。 在折返回自己屋的路上,她顺道去了简莲生与厉青澜的屋子,想着明日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有些事情还是得与大殿下叮嘱一番。 顺带着去瞧一瞧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是不是真的生气,嗯!毕竟原则上度生堂的情况还少不了与他要有些交流。 门口落下一地的阴影,阻挡了散落进来的阳光,厉青澜抬头看清来人后,倒是十分地惊讶。 他知道秦沐最近在炼制丹药,却不知道她修药师的程度如何,能药武双修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厉青澜知道秦沐是特别的,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既然秦沐在修武者的这条路上很有天赋,那么在药师的方面估计就是浅涉,因此他也没有多加关注。 “秦沐,你怎么来了,喝喝茶” 厉青澜手忙脚乱地在那个白玉杯里斟满了一杯子的茶水,递给秦沐。 他其实这几日也很是忐忑,他怕秦沐会因为那日的缘故而故意与他保持距离,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倒是多余的。 “大殿下,明日修炼者们皆要赶去那个口子处等待灵境之门大开,我们势必会与厉清宴的人遇上,我怕只怕再赶往那里的路上,我们会被埋伏劫杀。” 明日是厉清宴能把厉青澜光明正大加以迫害的最后一日,他肯定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这几日想必寻不到他们这群人的踪迹已然是急不可耐。 说不准现在外面通往出口的每一条出路都已然被安置了厉清宴的人,等着他们一露面就下杀手,故而明日其实很是关键。 “一定是要想个法子,如今没有简庄主他的庇佑,我们的胜率又少了几分,着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厉青澜微微皱眉,眉宇之间满是愁丝。 他赌的一切都赌对了,简莲生能够为了秦沐入灵境,也在灵境里庇护了他们这一大票人这么多日,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简莲生会提前自行离开。 不顾这个明日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是不是简莲生与秦沐发生了什么? 厉青澜不得而知,但若是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于自己而言倒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如果他能带着秦沐顺利回宫,带回淬宝兽,呈上六芒戒,让秦沐顺利成为他的正妃,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样的灾难,受到怎么样的惩罚,他这一辈子也算是顺过意,再不枉此生。 只是秦沐蓦然听清厉青澜的话,心微惊诧之余,还骤然一沉。 他竟离开了?是因为自己的那番话么?因为决心顺她的意不再有干系,因而直接离开不与她再走一路。 竟连声告别的招呼都不愿跟她打,秦沐的眼低垂下去,将眼底的失落即刻掩藏起来,仔细想一想这样也挺好的,下次若是有缘再见,便可只谈利益与交易,若是无缘,一辈子不见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但是秦沐,不论如何,明日若遇上危险,你们顾着逃命就是,他们的目标是我,应该不会为难于你们。” 厉青澜没有觉察到秦沐的分心,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若是终难逃一劫的话,他现在不愿意平白搭上秦沐的性命了。 “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只要我们能暂且摆脱掉厉清宴,出了灵境他便不敢再追杀。” 秦沐自然也清楚明日的局势,就算这一次没有简莲生,她也能保护好她要保护的人,一直以来她不是就想这样做吗? 两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谈话也没有继续很久,秦沐便告辞离开,只是离开这个屋子前,眼梢不经意地瞥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暗腾腾的沉静在角落里,只有原先东叔所置放的床榻木桌,没有那副黑曜石的棋盘,也没有制作精良的棋篓子,甚至再感觉不到他曾存在过的半分气息。 第四百九十一章 走哪条路 说是不当他朋友,其实自己也无法马上做到,但是秦沐从来不轻视时间的力量,假以时日,简莲生一定会成为那个一点也不重要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人在分别时总对人或事有着实时性的感触,拨开了芦苇荡,刺骨的秋风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扑到温暖的事物上,钻进衣衫的缝隙里,让众人都不适应地打着冷颤。 这一瞬间秦沐倒是无比想回到那个桃源里去,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来,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主要是暂且隔绝了一些不得不面对的危机,想起的都是快乐轻松的时光。 外面的温度很低,气氛同样也很是低沉,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佳,因为都知道这绿油油阴沉沉的高树灌木后,可能随时都会出现致命的危机。 “大家觉得我们该从大路还是小路返回出口?” 厉青澜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较为空荡的土地,一路上同行的人愈来愈少,最后竟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谢勋与金时已然陨落,何间与杨越伤势未愈合完全,而厉青澜也只是个武力值不高的药师,单凭楚阔和秦沐,根本就是在会发生的危机里不堪一击。 无论是走大路还是小路,要遇上的终究会遇上,一定要想出个法子,让厉清宴不敢肆无忌惮地动手,秦沐闷声不响,却绞尽脑汁地在思考。 “殿下,自然是应该走小路!大路明摆着就一条,根本无藏身之地,而小路分叉多,绕来弯去还有一线生机。” 杨越只思考了一瞬,就马上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面对死亡,人们都会趋利避害,反射性地选择自己认为对的生路。 “走大路。” 却不想一个并不响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沉寂下来了,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向出声的秦沐。 却看到她依然神色如常,并没有故意挑衅的模样。 而杨越则是像被燃了火的炸药桶一般,被她这句话给引爆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否决他的提议,甚至站在她的对立面,自以为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哪能没有火气。 “秦沐!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唱反调?别以为大殿下在意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地拿我们全部人开玩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负的了责吗?一个女人就该乖乖闭嘴!” 杨越心里的火气一旦有了个宣泄口,就也没克制自己,不顾一切地往外喷了,所以出口的话也愈发没有理智起来。 天知道看着死对头谢勋生生死在自己面前,心里却然不是大快人心,而是对生命与压力不可描述的恐惧时时压在背脊上。 因为他不知道下一个留命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跟你唱反调?请问你是谁?” 秦沐冷哼一声,是从喉间直接发出来的轻蔑哼声。 左右手的食指互相交错摩挲着,指修长纤细,白皙犹如上好的凝脂,虽然指腹处相较粗粝,却依然是好看得紧,只是携裹着的是漫天的冷意。 抬眼终于看了杨越一眼,双眸之中,尽然都是冷傲。 杨越一噎,没想到秦沐竟然会这般凌厉尖锐地反问于他,毕竟之前他对她的态度也不友善,秦沐也没这么激烈地与他交锋过。 秦沐本就对现在这副处境存着忧心,再加上凶手的事情,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别的因素,脑子已头疼得要爆炸。 这看不懂眼色的杨越还这么自讨苦吃地撞上来,若不是他是厉青澜的人,秦沐一定让他走不出这个灵境,这般脑子像生得不健全一般的人就该承受自己招惹的代价。 她之前一再容忍不过是给的厉青澜面子,不然他以为他杨越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么? 只是这面子她想给就给,现在她不想给了。 “还有你不是女人生的是么?你算什么东西看不起女人,嗯?” 秦沐冷着脸,眉向上扬挑,虽然一对美目清丽好看,但是脸色那黑沉的胎记还是依然可怖,凶得像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 声声的质问更像是阴森的拷问,杨越是知道秦沐是有些本事的,若打起来自己还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不过是仗着他们是盟友的关系才不忌讳地讽刺她。 但是他还真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敢正面和他杠,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想不到什么能够反驳她的话。 “想活着出去就闭好嘴,毕竟谁也不欠你。” 秦沐此刻对这个杨越真是厌恶到了极点,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态度与敌意,更是他对于女性根深蒂固的轻视。 还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让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和思想与这里的人这般格格不入。 秦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女人又如何,男女平等是她认死的理,纵然这是个可以一夫多妻的世界,她也不会是那些妻中的一个。 如果她有个想携手终身的人,那个人定然是最合她心意的,会与她有一起对抗世界的勇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出现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 秦沐与杨越的争执算是消停,厉青澜几次动唇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这个时段不宜再多做纷争。 “大路虽然路形单一,但各大家族为避免未知的险境大多会选择从那里走,小路虽然地形对逃跑躲避有利,但厉清宴又何尝想不到这点,因此我们无论是选小路的哪一条,都会遇到厉清宴的人,反倒是大路,能为我们取得一线生机。” 秦沐词词句句,有理有据,让茫然的何间他们豁然开朗,单凭这一番话就足以让他们心里对小路的优势荡然无存。 “我们此番的生机从何而得各位能想的明吗?”秦沐抛出这个问题,她需要大家对这个目的很明确,互相配合,才能营造出他们的生机。 “我们这群人若是正面迎击上二殿下的人,定然只能是以卵击石,以失败告终。” 楚阔说出他们现如今的处境,硬碰是决计不行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制造舆论 “若是躲藏到最后,就算所有修炼者们都离开了,二殿下的人也决计不会离开,最后要不大家都不出去,否则还是无法避免兵戎相接的一步。” 何间也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但是自己马上否决了,愁闷地摇了摇头。 “是其他家族的人,是我们的生机。” 突然久未说话的厉青澜沉重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想明白与能做到是两回事。 正如杨越接上来的问话,“大家族的人都只会明哲保身,哪个家族看到二殿下动手会与之对立,不会为本家招来杀身之祸嘛!这根本是不可能得到的庇护。” 是啊,一家族之力哪能跟皇宫里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对抗,但若不是一个家族呢?秦沐目光略深,却隐隐蕴藏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秦沐,你有办法?”厉青澜知道秦沐不是会随意说话的人,既然敢让他们提出这个假设,很有可能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是有法子,不过需要大家的帮忙”,秦沐满含着深意微笑着,这么着都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日头高悬,是正午。 限期已到,午后三刻便是开启灵境之门的时刻,各大家族的修炼者们已然三三两两会聚在了出口前。 闲谈胡扯也是消磨时光的好选择,遇上些故人便分享此次的收获与经历,遇上些有纠葛的也在不远处打上一架,毕竟出了这里便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便不能罔顾家族的颜面。 只是大家伙儿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莲庄庄主简莲生和大殿下带在身边的丑女人收服了淬宝兽的事儿。 多少年来有数以千计的修炼者们在赤血火蛟那儿吃了闭门羹,也曾一度认为只要那赤血火蛟不死,就没有人可以得到淬宝兽,但在此次灵境里一切传言都被打破了。 众人纷纷都在猜测究竟淬宝兽最后跟了谁,莲庄庄主的一切都是高深莫测,此回现身实力果然不可小觑,大家都想淬宝兽一定是被他所契。 虽然羡慕眼红的人不少,但简莲生契得宝兽也是实至名归。 “什么被莲庄庄主契走呀,我分明刚看见那雪白的淬宝兽跟在了一个丑女人身边。” 一声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那几个修炼者回头一看,是张生面孔,还是个满是络腮胡子的汉子。 “阁下是归属哪家?”其中一个看似白面的公子哥警惕地先问了一句,毕竟能被家族派出来的人总有几分心思,当心点总不会被人使了暗道。 “在下是皇商王家的人,公子王权如厕去,命我再次等他。” 一听到是毫无权势的从商家族,白面公子哥眼里微微流露出一丝不屑来,这个王家权哥儿他也是听过的,果然是不入流的商贾,选个随从也是一脸的匪气。 虽然心里是有些瞧不上楚阔,但对他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戒心了。 “你定然是看岔了,那个丑女怎么可能从简庄主手里夺得淬宝兽,这宝兽啊定是被简莲生契走了。” 白面公子哥肯定地否决他说的话,信誓旦旦的那种。 “这位公子你可是没瞧见那日莲庄庄主和大殿下的丑姑娘那熟稔的模样,而且简莲生那般有通天本事的人,你觉得他之前没有契约兽吗?这淬宝兽啊他契不了。” 楚阔啧啧地摆了摆手,混迹江湖这么些年,引导和灌输一些舆论还是件手到擒来的事儿。 秦沐看人自来不差,别看楚阔这人高马大的,一股子江湖匪气,看似粗鲁没有心计,实则他比何间杨越都要细腻许多。 应付诓骗这群修炼者们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最为重要的是,何间和杨越是自来跟在厉青澜身边的人,而她的特征目标也太大。 只有楚阔,仅仅是厉青澜的门客,对于厉清宴那群随从和跟他合作的那些人来说,是完全的生面孔,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去扰乱人心的人。 楚阔的嗓门很大,再加上热烈的讨论,很快就把大家伙儿都引了过来,一同加入这些揣测里。 “嘿!那简庄主和丑女是好像不太一般,我看见搂了腰呢还!” “莫不是这面具丑男就偏好丑女这一口?再说莲庄庄主唯一不缺的就是那黄白之物,淬宝兽对他而言确实不值得一提。” “那这么说,这淬宝兽当真是被跟在大殿下身边那丑女契走了?” “啧啧,估计是了,不然大殿下那群人怎么现在还没有出现。” “咦?二殿下竟然也还未出现过” 人嘴两瓣唇,上下翻动就是一句句吐露不尽的话,气氛顿时热闹得要炸了锅,只是无人注意到一开始挑起话头的汉子早已经消失在这里。 而离出口并不远的空旷的大路上,厉青澜一行人相对无言地在走着,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风吹动草木的簌簌声却似乎并不普通。 这里是大路与小路的最后一个岔口,但是离出口又还有似五六百米的直线距离,如果厉清宴要动手的话,这里是将是守株待兔的最好地点。 “殿下,他们出现了!但好像是少了一个人”,蒋少波仔细打量那一群人,低声与厉清宴说着。 此回入灵境厉清宴还是没有带何忠,毕竟有名额限制,带一个何忠就是多带一份不确定性,只有厉青澜死透了,他才可能会相信何忠,只可惜这个道理何忠怎么也想不通。 “无妨,秦沐和厉青澜在就是,其他人翻不出什么花来,交代下去,本殿下要秦沐的活口,其他人杀!” 厉清宴阴测测地冷笑起来,眼睛里是一片残忍的兴奋,很快这个世界就没有跟他相争的人,很快他就可以得到他要的一切了。 风声啸唳,叶落却无声,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哨声,脚步声错乱交缠,顿时把秦沐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剑面折射出的寒光冷意比刺骨的秋风还要泠冽几分,明明是正午,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皇子本就可携六人入灵境,再加上皇室特派出捕捉淬宝兽的人现在更是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厉清宴那头。 第四百九十三章 算计了人心 光是人数上,厉清宴便是毫无败绩地碾压于他们。 更不提厉清宴派出的这些人,就是专门为绞杀厉青澜而来,自是修为不低,多少都有一杀即中的能力。 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必得倾尽全力换取生机。 秦沐抬手从背后的刀袋里紧紧握住敛煞的刀柄,五指收拢,骤然拔出倚在身侧。 刀身浑染着凌厉的煞气,沉重而又诡异,与瘦瘦小小的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厉清宴,取了我的命就是,放过我的人!” 饶是这种局势,厉清宴也不曾露面,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引得厉清宴露面是必要的。 现在这种情形,还算是在秦沐的预料之中,包括让厉青澜出言挑衅都是她提前预料到的,虽只见了厉清宴几面,但是他的那种性子一看便是。 他不可能会放过嘲讽厉青澜这个哥哥的,既然是要他死,自然是要杀的痛快,而厉青澜的言语只是加速这一步的催化剂而已。 要在所有人赶到之时撞上二人的对峙,那么对于厉清宴而言,无论这群杀手是不是由他派出,他都要护厉青澜安全。 “皇弟既然做到了这个地步,此处也没有别的人,何不出来与我一叙,我自问这些年来谨小慎微,也没有与你攀比的念头,何故要如此的赶尽杀绝!” 厉青澜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但在厉清宴耳中却能够让他兴奋的情绪持续发酵,毕竟这一回…是真的要把他杀死了,而且是一举连带着抓住秦沐。 得偿所愿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皇兄啊皇兄”,厉清宴笑着从一处隐匿处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个熟面孔侍从蒋少波,厉青澜心里微微有底了。 该在的人都现身的话,秦沐的法子就更有胜算了。 “你是个好皇兄,是个为百姓考虑的好殿下,只是你不巧生错了地方,生在了我面前,变成了我最大的阻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下辈子可要记住投个好胎。” 厉清宴放肆嘻嘻地笑着,俨然已经是一副看死人的眼神,他从来没考虑过厉青澜能活着走出这个皇室灵境,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 只是他扬起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被一声尖叫给叫得变了脸色。 “快帮我抓住淬宝兽!它要跑了啊!”秦沐的声音很大,生生又带着几分慌乱,若不是看见她连动都未动地站在原地,便连厉清宴都要被她给骗了。 “各凭本事,姑娘你没立契,谁追到就是谁的!”依照秦沐的嘱咐,何间也附和性地大吼一声,二人皆用精神力把声音微扩出去,传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修炼者耳朵里不是件难事。 厉清宴神色大变,看到他们这番举动哪能不明,即刻做出‘杀’的手势,杀戮一触即发。 生与死不过就在岸的两边,秦沐就在赌这各个家族赶来的时间。 “狡猾的女人……”厉清宴站在远处咬着牙忿忿道,耳边繁杂的脚步声已然逼近,他心中百分百的自信已经被秦沐这一操作给消怠完一半了。 这是灵境里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杀了厉青澜…… 刀剑相汇,寒气凌冽,有人纵身一跃,身离地极高,双手握着剑柄就朝厉青澜头上劈下去。 秦沐眉眼一凛,用极快的速度临空一跳,手握敛煞刀一挡,堪堪才来得及挡开来人的这凌空一剑,只是整个胳膊被震得极麻,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将敛煞脱手而出。 这人的实力天级武者?厉清宴可真看得起他哥哥,秦沐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这场战斗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困难。 “秦沐,你没事吗?”厉青澜的话音才刚落,还没来得及靠近她几步,就又被厉清宴的人一剑给斩开了距离。 仓皇地后退了几步,只得先专心顾及好自己身边的情况。 几个人皆是自顾都不暇,秦沐判定那群修炼者们不会不来,不过她却无法确定他们会什么时候来。 之所以要制造这么大的一盘棋,是因为人心,秦沐赌不了也不相信,那么就把人心也算计进去。 如果没有淬宝兽的这番舆论,就算那些个家族的修炼者们知道他们玄化国大殿下遇险,也不会巴巴地赶过来。 更别提若是知道这还是二殿下的绞杀大计,走得远些才是正常反应,谁会想惹上这么个被记恨的腌臢事儿。 只是就算秦沐笃定了这些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但他们这群人似乎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一个天级武者自己尚可应对,但这么一群,根本就是绝对性的碾压,便连秦沐,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起来,更别提厉青澜和他那群伤的伤弱的弱的下属。 快些!来得再快一些! 秦沐虽心里不住地默念,但注意力不敢不集中,眼花缭乱的剑招和气雾她已经接的麻木。 但是她却也发现厉清宴的这群人虽然下手狠辣,但对于她似乎没有杀意。 秦沐此刻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她是这群人下手顾忌的人,那么她便努力去帮厉青澜他们分走一些杀招。 杨越被一道不知何处而来的气雾打中,闷出一口血来,本就是伤未完全,此时更是伤上加伤,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快要放弃生的希望。 如果刚才他们走的是小路的话,会不会就不会中厉清宴等人的埋伏?凭什么要把命交托给一个女人! 对死的恐惧无限在心中放大,杨越他是越想心中越觉得不平,他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群要他们命的似乎并不想要秦沐的命。 凭什么要他们为她一个人的选择陪葬! 杨越气得几乎快要咬碎一口的牙,惊险地又避过一个剑招,丑恶的心思一旦扎根,总会找到一个时机完全释放出来。 在灵境里的种种一幕幕重新回到杨越的脑子里,眼神一沉,一柄长剑朝自己刺来。 杨越没有即刻地躲开,也没有用佩剑去挑开方向,反而对着那尖锐锋利的剑尖露出阴险的一笑。 等到那剑尖离着心口不远了,才一个闪躲堪堪避过。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杨越之死 而使剑的人瞧见要正中目标,用的劲与速度只会更快更重,再没有回寰停止的余地。 杨越一闪避开,那把噌亮的利剑对准的正是秦沐的后背,毫不留情地朝那正中心刺去了。 秦沐正抵着正前方的那柄长剑,根本没注意到还有这样的变故。 “秦姑娘!”一声粗犷的汉子声着急地叫喊她,看见楚阔慌张的神色,秦沐下意识地偏闪了闪原先的站位。 锋利的剑气划破左臂处的衣袍,直接淌出殷红的鲜血来,顺着臂直直地流下来的染红了一臂。 众人皆以为是秦沐的反应极快才避过了这一剑,只有秦沐知道若不是这个人的剑在关键时刻偏了位,她还是避无可避。 而那个执剑人在刺伤秦沐后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拿剑的手腕,让秦沐顿时明了,有人在暗处帮他们。 她下意识地往可能的方向扫视了一圈,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人,真是奇了怪了。 容不得她多加思考,战况更为危急,厉清宴应下令留她的是活口,缘何那个执剑人要对她下死手? 一切看似扑朔迷离只是秦沐很快便想通了,她刚才身后所站的是 杨越陷害不成,有些懊恼,他没想到一个女人反应竟然如此之快,不过那颗要秦沐死的心却燃烧得更加热烈了。 这个女人这么机敏,要是让她活着出灵境,以后还焉能有报复回来的机会? 不如趁着现在人多眼杂,暗暗地将她解决掉,反正已经听得着那些赶来的修炼者们的动静,就算少了秦沐他们也一定能够得救的。 杨越不着痕迹地靠近秦沐,瘦瘦小小的女人挥舞着比她腰还宽的大刀竟然毫不费力,一刀劈落,动作行云流水,利索有劲。 沾了血的刀面红得发黑,她整个人像包裹着万千的血煞之气,专心致志地抗敌。 乡下来的粗鲁女人,就算实力不错,但留在大殿下身边只会给他带来祸害,他这可算是在做好事。 杨越冷笑着抽了抽嘴角,佯装在专心抵御厉清宴的人,实则暗暗地随着秦沐的方位挪动着自己的位置。 然后用尽力气发出自己最强的气雾,迸射直击,对的不是敌人,而是秦沐的后背—那个贯穿她左边心脏的地方。 只是秦沐早有防备,虽不知道他会下这样的狠手,但多少也知道他会暗里使些手段。 杨越朝自己靠近的时候,秦沐便注意着他的眼神与出招手势,因此躲过这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沐冷然又狠戾的眼神瞥过来的同时,杨越心虚地马上将头低了下去,竟然被这个丑女发现了!该死! 不过他又马上偷偷扫视了其他的同伴,发现都在自顾不暇地抗敌,心里才微微又安定了些。 发现又怎么样,没有人看见谁又能证明他对她下手了,这个哑巴亏秦沐就受着! 三番两次的挑衅,这次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对她出手,秦沐倒挺佩服这位杨副使,官不大胆子倒大,明明没有什么脑子也敢动害人的歪心思。 秦沐冷哼一声,等这次脱离险境之后,她定会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而杨越则以为秦沐会暗戳戳地对他下手,人这一物种,疑心起来了不等到个结果都是不会安心的。 因此本就自顾不暇的杨越不光要抵御敌方的猛烈攻击,还得分出心思来窥视秦沐有没有对他的不利行为。 如此,在生死关头分心,杨越不时地被剑划伤,根本就没有能喘息的机会。 其他人的状况会好一些,因为秦沐会分出心思去用敛煞刀替他们挡走一些致命的杀招。 “杨越!”突然何间大喊,身心俱疲的杨越脑子懵懵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一柄锋利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左胸口。 “嘀嗒,嘀嗒”穿胸而过的剑尖不断滴落杨越的血珠,殷红殷红,混融进入泥土里。 像他刚才想让秦沐死的方式一样,杨越惨白着脸,再说不出一个字,等到执剑人将长剑抽出,他的身体就重重地倒落下去,抽搐几下就完全不动了。 杨越死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玄妙,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等来那群救命的修炼者,却没想到只有他没能等到。 秦沐眉眼一暗,她同样也看到了那致命的一剑,虽然她是距离杨越最近的人,只是她看到时已经来不及。 就算她冒死冲过去也阻止不了那把剑刺入杨越的身体,因此她便并未有任何相救的举动。 况且救他搭上自己的命的话,并不值当,这种舍己为人的蠢事并不是秦沐想做的。 杨越会死,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害怕她会报复而引起的分心与能力不济,从他对自己下手的那一刻开始,对秦沐而言他连同伴都不再是。 为了一个没有好感的陌生人把自己置于危机,秦沐自诩还做不到那样。 杨越若不是厉青澜的人,依照秦沐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早就让他死一百次了。 说她冷血也好,这样的结果内心实则毫无波澜,可能在别人看来依照她的距离是可以将杨越救下,但是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沐的脸沾了喷溅到的点点血迹,整个人像是浴血般,因体力有些不支,原本黑沉的脸此时都显得有些苍白,只是那泠冽和淡漠的瞳孔无比的镇静。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在望着你,但眸目里却没有你。 “殿下,那个女人挡着,不好下手”蒋少波见这么大一群人都久攻不下,皆是因二殿下说要留那个丑女活口。 只是那个女人像一头打不死的狮子,难缠又凶残,又杀了他们这么多兄弟,不死难咽下这口气。 厉清宴蹙了蹙眉,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姚氏女可以不要,厉青澜必须死!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秦沐拖着受伤的左臂,只单手挥舞着敛煞,刀刀必见血,彻底杀红了眼,既然是你死我亡的局面,那就看看谁坚持到最后了。 大家都是强弩之末,只凭着心里的那股劲儿在负隅抵抗着。 第四百九十五章 赌赢 杀意总抵不过求生的意志,虽然厉青澜等人都有大小负伤,但好在还没被人取了性命。 终于,杂乱匆忙的脚步声离得近了,秦沐心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等到了!他们获救了。 “快!”厉清宴神色慌张地大喊一声,再不杀了厉青澜真的来不及了。 “你快放了淬宝兽!不能夺走它!”秦沐握着敛煞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却丝毫不敢放松力气,刀剑一铮,又挡开致命的一击。 堪堪将话大喊出来,喊的对面的持剑人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夺了淬宝兽了? 秦沐这话是在喊给不远处的修炼者们听,本着想有机会去夺淬宝兽的心理,他们赶来的速度也不敢不快。 “真的有不少人在那儿争斗,我们快些过去!” “那不是大殿下和二殿下嘛!难不成两位殿下在争夺淬宝兽?” “殿下又如何,谁抢到就是谁的!” 人们边往这儿赶,边议论纷纷着,虽然还没看到淬宝兽的影子,但是这地方纷斗得如此激烈,要说没有什么值得相争的好东西,他们也是不信的。 只是这群人里的一些人一见这双方对峙的情况,心里皆是咯噔一下,这八成是坏了二殿下最大的事儿。 这些人默默退到人群后边,心里虽然已有猜测,但还是想探一探究竟是否真的因为淬宝兽,若是真的存在,现如今没有赤血火蛟的威胁,那岂不是争夺淬宝兽的最好时机。 人大多都是自私的,就算是与谁达成什么利益关系,遇到更高的利益时,也决不舍得放弃。 场面已然成了如此,双方都停下手来,但是这一局,是秦沐赌赢了。 修炼者们见他们赶到了,争斗却已然停下,而淬宝兽的影子仍是半分未能瞧见,心里不由得都有些着急,着急是不是宝兽已经被谁又给抓住了。 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问了:“这位姑娘,刚才听到你似乎在喊淬宝兽,敢问是否你的小兽不见了?” “其实也并未算是我的,淬宝兽不愿意被我所契,故而我便一路带着,哪知它趁我不备竟随意窜走,好在遇上了二殿下热心肠,来帮忙捕捉,只是害了殿下的人被那淬宝兽所杀,秦沐真是过意不去。” 秦沐的语气好生无奈与痛心,说着还朝厉清宴盈盈作了一揖,以作赔礼。 看起来倒真有种两队人马和谐的模样,不过各大家族派出来的人也都不是蠢笨的。 十有八九这丑女在维护着皇子们的面子,明明是两兄弟为淬宝兽而争斗,非得说成个热心帮助的故事。 只是大家伙儿都认为自己聪明,看破不说破,殊不知二殿下早把这群人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 秦沐啊秦沐,倒是本殿下小瞧了你,这么诡计多端的豪赌自己那仁厚的哥哥可是想不出来,哥哥身边这些三三两两的人看着也只有秦沐是个他不了解的变数。 “秦姑娘不必客气,咱们日后相处的时日还长,帮些忙不打紧。” 厉清宴虽然是笑着,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秦沐相信他已经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了。 不过也无妨,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厉清宴这样的人,本就注定成不了朋友。 只是这厉清宴为何一开始要留她的活口,这一点秦沐还是没有想通。 但是不论如何,皇室灵境的这一番危机也总算是过去,至于众人关心的淬宝兽的下落,秦沐也说不清楚。 总归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这一点二殿下的人都可以作证。 厉清宴被摆了好几道,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一直到回宫时那张脸都黑沉铁青着,听闻那日晚,二殿下的衔墨殿抬出了好几具被活活打死的死尸。 而厉青澜等人虽是劫后余生,但是心情也并不明朗,七人入四人出,潭梧宫的两个侍卫副使双双陨落,其他人的伤势也都不轻。 这次的死里逃生是难以置信的惊险,身心俱疲又伤亡惨重,最重要的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接下来的各种打算才叫他们真正喘不过气来。 “大殿下,楚阔有罪!” 在即将入皇宫前,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子蓦然双手抱拳单膝跪了下来。 “楚阔怕不能继续作殿下的门客,相较宫里的日子,楚阔以为外面自由自在的江湖更适合我去闯,感谢殿下的知遇之恩,若有缘再与殿下相遇,定当行犬马之劳。” 江湖人士,一腔热血撒满膛,去便去,留便留,没什么是说不出口的,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也想有愿意跟随的人,而厉青澜还不够让他死心塌地护一辈子。 秦沐在旁边静静地看,却没有感到意外,她知道楚阔是个有自己思想的聪明人,有他的那一份执拗和忠义在,这样的人无疑是机敏的。 众人都道皇室好,只是厉青澜身边一切的处境都是充满危险与算计的,楚阔可能本不怕与主子一同御敌。 但是前提是这个主子要有他认可和信服的能力,而厉青澜往往自顾都不暇,纵然心是良善,却不是下属之所求。 与其陷在皇宫这个泥沼里,不如海阔任鸟飞,再飞回江湖之中,寻求自己想要的那一种生活方式。 秦沐是真的觉得这个楚阔还挺对她胃口的,如果有一天把她要完成的事情全部完成,或许她也会尝试一下楚阔的生活。 随遇而安,驰骋江湖。 厉青澜也知道楚阔能陪伴着走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本来楚阔就只是一个不亲近的门客,大家都纷纷找理由推辞就他爽朗地一口答应。 虽然厉青澜知道有一半是为了机遇,但是楚阔能明知伴他入灵境可能承担的后果还义无反顾,他真的是个不错的汉子。 如今想走厉青澜自然也不会为难,聚聚散散他早已习惯了,给了楚阔不少的银两作赏赐,就在宫门口告别了。 何间、厉青澜和秦沐三人十分冷清地走在路上,相对无言,一直到了潭梧宫的殿门口。 第四百九十六章 回潭梧宫 天色已暗,晚霞都快落得完全,看着殿内燃起的暖暖的烛光,跳动着盈盈的火苗。 墨珠提着宫裙的裙?小跑着匆匆从殿内跑出来迎人,秦沐才觉得一丝丝的温暖才逐渐从脚下蔓延起来。 好像心松下来了,人活过来了。 “秦姑娘,殿下,你们回来了”,墨珠因着激动地跑着出来,略圆的脸红扑扑的,语气里难掩着微微的兴奋。 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到秦沐的左胳膊上时,瞳孔微微诧异,继而反射性地蹙了蹙眉。 “是否要为姑娘去请了太医来?”话是与秦沐有关,但墨珠视线询问的对象却是厉青澜。 只是厉青澜的表情却是一顿,几番动唇皆未开口说出话来,夜里宣太医定然惊动父皇,若是还得知这太医是为秦沐而请定然又要大发雷霆。 淬宝兽未能得到,秦沐的处境很是艰难,能不引起父皇的注意自然便先不要引起才好。 这太医今夜决计请不得。 “不必了,伤口并不深,一会儿墨珠为我简单包扎即可”,秦沐笑笑,是看出厉青澜的为难才说的这番话。 其实本来她也就没那么娇贵,只是没有想到厉青澜在宫里的处境,竟然连请一个太医都步履维艰。 既然如此,她定是不能为他平添忧烦,毕竟朋友之间还是有个分寸,现在是她寄人篱下自然不能给厉青澜带来麻烦。 暗暗的夜色里,只有何间瞧见了自家殿下脸上的无奈的苦笑,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怆和荒凉。 在所爱的人面前,他甚至连一个太医都不敢为她请,这就是他这个玄化国大殿下的处境和勇气。 厉青澜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骤然加快了不少,秦沐怔了怔,看着他的背影带着懊恼与失落。 厉青澜虽是皇子,但看上去真的一点也不幸福,还莫名地有些可怜。 “姑娘”墨珠小心翼翼地轻唤了声,先包扎好伤口才更为重要,夜里寒气重,莫要在外边愣神了。 秦沐用未受伤的右臂搭在墨珠的肩头,轻轻把她的脖子勾过来。 “我们不在宫里的一个月,可发生了什么?”秦沐离得墨珠很近,盈盈的一股幽香萦绕在墨珠的鼻尖,不由得让她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她从年龄小的时候便跟在大殿下身边,潭梧宫的人皆有规有矩,她还未曾跟任何一人这么相近过。 自从在秦姑娘面前本性被剥露得干净后,反正是什么都能被秦沐给看出,墨珠索性在她面前完完全全不必再隐藏。 却也因着如此,墨珠才觉得自己完全真实了,至少在与秦沐两个人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与羞赧。 “回姑娘,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那墨洁被皇上看上,封了美人,延用本名取字为华,宫里称她为华美人。” “浣衣局的那个?”秦沐挑挑眉,这个消息倒有些意外,原来这后宫里头真的有一朝恩宠的事儿。 “是,位分虽然不高,但最近很得皇上的宠,姑娘要避让着些,怕是她之前有所记恨”,秦沐问着,墨珠一五一十地答着。 秦沐轻轻勾了勾嘴角,华美人呐!倒真有几分本事,那女人姿色确实尚可,但是选择了这条路眼光还是欠缺了些。 她把视线慢慢转到墨珠身上,这个小姑娘放到现代充其量也只是个孩子,生的圆润些却憨态可掬,因而总给人顺眼和善的感觉。 但其实呀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很多,虽然多却不是些坏心思,相反很是正义与有情,脑子也是很清楚。 这么谈论起墨洁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的不快和羡慕。 单看墨洁似乎是麻雀变凤凰了,从打入底端的小小浣衣局奴婢一跃成了宫里有位分的华美人,但是凭墨洁那样的性格与脑子。 这般费尽心思算计只会加剧她寿命的缩短,宫里的女人是那么好活的么? 玄化国皇帝素有滥情的名声,可宫里头有位分的笼统就那么几个,如不是那名声传播有误的话,就是现任的皇后厉害着。 比起前者,秦沐更相信的是后者,宫里的腌臢事不胜枚举着,聪明些的女人不会主动去选择做皇帝的女人,而且这皇帝的年龄都可以做父亲了。 说是喜欢当皇帝的女人,倒不如说是想把财富权力握在手里,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命,握住是第一步,握得长久才是最难的一步。 “无妨,她现在自顾不暇,若是想动我定要循着别人的算计,我在宫里也不会停留太久,倒是你要小心些。” 秦沐抬手摸了摸墨珠的发髻,轻轻地拍了一下以作警示。 “秦姑娘不留在殿下身边吗?”墨珠受宠若惊地缩了缩,抿抿嘴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把话说出来。 听秦沐有离开的打算,墨珠不知怎的心里有闷闷的感觉,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跟姑娘处久了产生的不舍情绪,还是因为她觉得殿下需要秦姑娘。 自从秦姑娘入宫,殿下便连用膳都比以往用的要多,更别提脸上的笑颜和言词的轻松都是她不曾见到过的多。 说秦姑娘是大殿下的救赎墨珠都觉得不为过,只是这样一道光竟然随时都会离开,墨珠很怕,怕殿下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里。 好像是也怕自己的世界里再恢复以往的压抑与无趣。 “我与你家殿下是朋友,他有难我不会拒绝,但是每个人是属于自己的,这一点希望墨珠你也能知道。” 秦沐突然驻足,看着墨珠的眼睛,极少有这么苦口婆心的时候,她说的很认真,墨珠听的也很认真。 在这一刻,墨珠对刚刚自己出口的问话有些后悔了,一个人可以有自己的信仰和底线,但绝对不能成为别人的附属品,秦姑娘说的没错。 “墨珠越距了”,墨珠觉得对秦沐说了这样的话有些歉疚,因此声音也微微低落了下去。 恰逢此时,何间匆忙跑着来送外伤的敷药,墨珠急忙低着头去取,小步迈的频率很快。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六芒戒 只是墨珠去门口取药回来,却瞧见秦沐依然笑盈盈地在打量着她,似乎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打算。 反而这副眯着眼睛抿嘴笑的神情还有些不怀好意,墨珠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墨珠,既然墨洁本名中有个‘华’字,你原本是姓甚名谁啊?”秦沐笑容大大的,满脸都写着好奇,视线牢牢地锁住墨珠,恨不得看出一朵花来。 不知怎的,秦沐在宫中这些许的日子,兴致起来便很喜欢捉弄打趣墨珠,许是看她装的太过于辛劳,又许是她莫名地合自己胃口。 “一日为宫中人,便一日没有其他的名字,恕墨珠不能相告。” 墨珠低着头细细地回秦沐话,又倒腾着小步子,乖巧地走到秦沐身边,伸手去挽她左胳膊上的衣袖。 “不告诉便不告诉,其实我觉着墨珠你可以试着去外边闯一闯,凭你的这些个小心思定能将小日子过得有趣极了,诶,轻点嘛!” 秦沐自顾自地想着,没有得知她的名字也没有什么气馁之意,将话随意扯开些去,气氛不那么沉闷些。 “姑娘姑娘莫要胡说,墨珠是不会离了殿下身边的”,墨珠的话虽颇有些慌张气恼,但帮秦沐卷袖边的动作却刻意轻柔了不少。 “是是是,我不说了”,秦沐连连讨饶,墨珠这小丫头年纪虽不大,但是忠心倒是忠心得很,再多说几句打趣她,定要与自己着急的。 “墨珠,你是否知晓宫中制牌苑在何处?” 秦沐的声音微微有些放低,一想到她与那个凶手可能同处于一个皇宫时,这颗心就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 “就在太清池的边上,秦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墨珠明日帮您跑一趟?” 墨珠一五一十地回答秦沐的话,虽有些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个,但是也没多怀疑什么。 “不用,我只是瞧见宫中的人有,便想着是否有这个地方而已。” 秦沐爽利地拒绝了,这件事情她要自己去查,不能把任何人拖累到。 究竟是谁要娘亲的命,那日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历历在目,回忆起来头痛得要命却无比清晰。 胡轩与秦乐是第一批要自己命的,厉倾城带人守株待兔来劫杀自己导致简莲生的暗卫们全部殒落是第三批。 那么只有那第二批的人情况不明,也是她一直想找的幕后黑手,杀害娘亲与肆无忌惮放火的凶手。 还有一点,富贵村救助处的那大小十一具尸体究竟是哪一批人下的手。 这一团线索盘旋在脑子里,看似清晰实则乱得像一团浆糊似的。 胡轩、秦乐和厉倾城她都能想到动手的理由,唯有那个还不得知身份的凶手 娘亲向来深居简出,基本上十几年都未出过富贵村,不至于如今能引来这般的麻烦啊!可是那个凶手若目标不是她,为何娘亲会未着寸缕? 难不成是找什么东西? 等墨珠为自己的左胳膊上好药,出去阂上门后,秦沐依然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 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往腰袋里仔细摸了一摸,从里面伸回手来,手心里紧攥着的赫然是一个宝蓝色并蒂莲小香囊。 香囊带着淡淡的温和栀子花香,牵出的魂思萦绕的全是娘亲温暖的记忆。 似乎在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却种的满满当当的院子,用木筷夹着娘亲炸的素肉丸子,放进嘴里全是刺激味蕾的满足。 然而现如今是完全吃不到了,只剩下这个宝蓝色的并蒂莲小香囊,这一定是对娘亲很重要的东西,边角的布料才会磨损至如此。 如果那凶手是想找什么东西,又没有找到的话 秦沐把胳膊垂下,放至与左胳膊齐低的地方,慢慢把香囊的抽绳拉开,食指慢慢探入,却触碰到了早已干枯的花瓣。 只搅动了几下,秦沐便愣住了,食指勾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戒指通体银白,又呈现着玉质的通透,正面围列凹陷着六处米粒大小的位置。 有三处镶嵌着极小的宝石,三颗分别呈褐色、火红色与乳白色,还有三面空落落的,想必原先是有东西的,但是现在已经空无一物。 脚边本来疲懒着打盹儿的参参突然从地上惊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秦沐手上的那枚戒指,眼眸里却有着秦沐从未见过的垂涎与畏惧。 秦沐能感受到这戒指里蕴含着的巨大灵气,甚至仅仅是握着它,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往她手心里钻。 这简直是令人太不可思议,这明明充其量应是个灵器,却让秦沐觉着像是有巨大的生命力,有自己的脉搏与思想,莫名着有些诡异。 “参参你识得这枚戒指的来历?” 参参摇了摇头,它虽然有赤幻兽一族的传承记忆,但仅限是它们兽类的事情,之所以对这个戒指如此敏感,是一种本能与感应。 那戒指上的红色宝石里的火系灵力是它也惧怕着的,精纯到那种威力让它感到本能的诚服。 这枚戒指上的每一颗小宝石都闪烁着超乎寻常的熠熠光辉,亮到那三束光要射出屋外去,秦沐下意识用拇指横遮住宝石面。 这样的东西一定与娘亲的死有关! 本来秦沐还不确定,但是这枚戒指倒是让她确定了,这是枚宝戒,无疑也是个祸害。 秦沐把六芒戒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心里顿痛得厉害,若是那日她在娘亲身边,就算敌不过对方比起娘亲,这枚戒指又算得了什么! 似乎是觉察到秦沐对自己的不屑,六芒戒在她手心里调皮地横冲直撞起来,惊得秦沐怕抓不住,赶忙再次放进宝蓝色香囊里。 “谁?” 窗面嘎吱摇了摇,秦沐眉眼一凛,夜里风不大,窗不可能被风能吹动。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显然这不速之客不打算露面,秦沐的一颗心紧紧地绷着,放缓了脚步,屏气凝神地靠近窗边。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竟然是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在皎洁的月光下,纯白的毛发显得蹭蹭发亮。 圆小又黑亮的眼珠子紧张地盯着秦沐,大有等待受审判的架势。 第四百九十八章 托付淬宝兽 秦沐是着实被它给惊到了的,淬宝兽怎么跟着从灵境里出来了? 现如今灵境之门已关,得四年之后再开,这便是想送也是送不回去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要过很久那灵境之门才能再开!” 这熊孩子莫不是没有告知赤血火蛟就跑出来了,那东老和赤血火蛟会不会以为是她把淬宝兽偷出来的? 秦沐顿时觉着脑仁嗡嗡作响,这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让自己变成里外不是人的铁证。 但是不论如何,淬宝兽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再怎么样她也不愿看到它成为利益争夺的工具。 卧槽?它怎么跟出来了!没脸没皮的灵兽,秦沐明明就没有说要它,它竟然巴巴地从灵境里跟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要赖上她,岂有此理! 参参大怒,一骨碌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往窗户这儿扑过来,大有一巴掌要挠死淬宝兽的架势。 秦沐就觉得周身的温度高了起来,背后蹿来一股子火气,然后一道红光要飞了出去。 还好她眼疾手快,外加熟悉参参的气息,一把就截住了那团红色。 “噌!”参参周身的火焰一下子嗤嗤地停熄下来,露出炸了毛的似的灰黑色毛发,像极了落败了的王者。 显而易见,这个王者现在败给了它的主人。 “当着我的面也敢动手?”秦沐皱皱眉,最近也没时间管参参,这在小龟那当老大当惯了,这性子想必又野了起来。 参参恹恹地撇过小脸,偷袭失败就是失败了,它只恨没得偿所愿狠狠地抓淬宝兽的脸几爪子,只会卖萌藏东西的小破兽,怎么配和它堂堂陆地战兽一个主人! 本就忐忑不安的淬宝兽是结结实实地被吓得打了个哆嗦,那只疯狗怎么敢乱咬人,刚才那扑面而来的灼热火力仿佛一瞬间把它带回了那个生死一瞬的时候。 又是秦沐救了自己呢!淬宝兽的心跳的有些快,小脸也有些烫烫的,秦沐肯定也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里,宝宝就既害羞又大胆地一下子扑到了秦沐的怀里,它想跟着她,什么危难险阻也不怕。 落到地上的参参气的毛又一瞬间全部炸起,它就是讨厌这种和它一样是圆毛的灵兽,曾经秦沐怀里那个位置就只属于自己! 秦沐一愣,看得出来淬宝兽很喜欢亲近自己,她也不是没有感觉,一个人对恶意与善意都是格外敏感的。 本想着是成全淬宝兽和赤血火蛟原本所想,能平静地在皇室灵境里生活,却没想到淬宝兽竟然愿意跟着她。 拒绝一次竟然还没把它的心思给掐灭,这会儿竟然还巴巴地跟了出来,是笃定了她不会弃它于不顾! 秦沐只觉得莫名有些好笑,这般生米煮成熟饭的行为都做了,还扭扭捏捏地躲在窗户外。 契了淬宝兽也不是不可,她不在意为了它承受麻烦与虎视眈眈。 但是前提是淬宝兽得是心思纯正的一只小兽,东老与赤血火蛟予过它的情谊它若是忘了个干净,说离去便离去,那纵然它本身的物种有多么珍贵,也不是她想长期以往相处的同伴。 人皆有心,灵兽既然开了灵智便同人也是一样的,它们对人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宠物,更是并肩作战并且一同生存的同伴。 是危难时不能舍,富贵时不能落的拥有喜怒哀乐的朋友,而这种特殊的朋友,一旦契之就会与自己产生一辈子的联系。 秦沐觉得这个决定得想好再做,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负责,更是对契约的灵兽负责。 “你这么出来,东老和赤血火蛟知不知道?”秦沐面色凝重地摸了摸淬宝兽软白的毛发,很是认真地问它。 淬宝兽连连点头,吱吱唧唧地叫了一连串,就是秦沐一点都不听不明白,她下意识地望向参参,示意它给做个翻译。 “它说东老给你的那个储物袋里有信”,参参没好气地把淬宝兽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秦沐,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淬宝兽一眼。 原来还是好几个人蓄谋已久地把这只灵兽给送过来的,简直就是居心不良要赖上秦沐了! 秦沐这才记起来出桃源前东老交给自己的一个储物袋,还反复嘱咐要离了皇室灵境才能打开,她想要的和他想给的都在里面。 秦沐把淬宝兽抱着走至床榻边坐下,然后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可不敢轻易放到地上,保不准几息之间两只小兽就能打起来。 东老给的储物袋是市面上的那种最普通的,储存量不大,但秦沐把袋子打开东西却不少。 除了她所要的硬弥花,竟然还有不少的赤焰果和其他较为珍贵的药材,虽然不少是晚熟期的灵植,但是这个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虽然这些灵植卖钱可能不太行,但是对于自己炼药来说,无疑是一笔天外的财富,这些灵植对她而言的价值远远比她交付出去的那株九品颜紫叶花要高。 不光是没有还了东老的收留之恩情,反而又占了他不少的好处。 秦沐皱了皱眉,心里却是沉重,慢慢地展开里面厚实的信纸。 大抵就是交代了些关于淬宝兽的事情,见信如吾,感慨万千。 淬宝兽本天生地养,自带福泽,但福祸相倚,未能遇能护之主,平生所遇之人若不是能力不成,便是心思不纯,漫长几十年从未见宝宝倾心亲近于任何修炼者。 宝宝记忆有所传承,自来能识宝养物,但因生来便处灵境,孤单踟蹰,无人疼爱,故而吾与老友皆唤它宝宝。 淬宝兽之本名,立契之后主人可知,吾与赤血火蛟皆年老体弱,许不得哪一日便殒天地之间,能入宝宝眼之人我们怕在有生之年遇不上第二个,故今儿交托于你。 望你善待之,与之成长之,宝宝虽战力有缺,忠诚却余,定于你有所裨益。 吾辈一生未求人,但望你诚待吾辈之挚友。 愿是安好,成大器,再有相见之日。 第四百九十九章 乐冗 秦沐缓缓地合上信纸,此回心中却是轻松了不少,淬宝兽的行为和去处看来东老他们都是知道的。 这样她还稍微心安些,大腿上趴着的软软白白的小兽乖乖巧巧,谁又能想到这是多少修炼者拼死争夺的目标,甚至为夺此,费了多少人的性命。 人纵然是贪,却不一定能胜得过命数,有一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秦沐更是坚信了这句话,在保持本性上去争与算计,不反常理,亦不违初心。 “没想到你是伙伴呐!”原以为不过只是一个记忆。 秦沐笑着拍拍淬宝兽的小脑袋,轻声喃喃道。 什么意思?秦沐要把这只小破兽给收了吗?参参一下子眼睛瞪得跟铜铃大。 淬宝兽也是一骨碌地把头抬起来,小圆眼睛顿时亮亮的,仿若天上最无价的星星。 在这一瞬间,秦沐是完全确定了想要它的决心。 这个决定不是因为淬宝兽的声名在外与所能带来的价值,而单单只是她看到了这只小兽的真心。 至少在这一刻,她觉着与自己无比契合,至于未来,她愿意带着这只小兽和参参,走大家都喜欢的路。 “你愿不愿意以后跟着我,与我结契?” 秦沐把淬宝兽捧起来,放到自己眼睛能够平视的地方,轻轻地问它。 淬宝兽只能看见秦沐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清澈干净的眼眸里不光闪烁着温暖跳动的烛火光,更倒映出自己,自己的小圆眼睛里的希冀与义无反顾的向往。 最美好的事情不过正是我想跟着你,而你也正想要我。 淬宝兽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恨不得马上就成为秦沐的兽,只是她捧着它却迟迟没有缔结契约的举动。 “参参脾气火爆些,却是个懂得分寸的,日后你们须得时时相见,并肩作战,就算之前有什么矛盾,我希望今日你们都得理清楚,打架也好,吵架也罢,一次性皆解决了。” 秦沐这话虽然是在对着淬宝兽说,但是脚边的参参小耳朵却竖得老高。 它就知道秦沐不会不顾及自己感受的,参参心里略有些膨胀,刚刚的气似乎一下子就泄了大半。 其实它也不是排斥秦沐契约别的灵兽,毕竟它知道秦沐是特殊的,莫说两只高品阶的灵兽,便是契上七八九只,将来的秦沐也可能办得到。 传承记忆里它们赤幻兽一族是陆地战兽,既好战又有以一抵百的能力,但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善战,有一呼百兽应的能力,百兽团战它的祖辈有过数十场,场场是改天换地的架势,而且无一败绩。 因此它潜意识里是完全可以接受主人契约更多的灵兽,来组成更强大的力量。 之所以这回抗拒淬宝兽,一来它自个儿生得比较小气,说到底也不是它这个赤幻兽种族的事儿,二来是这淬宝兽与它之前结过仇怨,又死犟着不肯跟自己低头。 淬宝兽听得秦沐如此说,眼神暗了一暗,轻轻地从她手上跳下来。 原以为它会去找参参打上一架,没想到淬宝兽竟然安安静静地走到参参面前,温声软语地吱喳了几声,说的什么秦沐也不懂。 总之参参的神情竟然扭捏起来,也没有出爪子去挠去咬去喷火,最后竟然灰溜溜地跳回秦沐的怀里。 丢下一句“随便你要不要收它,我不管了!”然后吵着要回纳兽盒里去。 秦沐倒是好奇极了,这究竟是说了什么能让叛逆暴躁的参参也难为情起来。 既然最大的刺头都妥协了,秦沐自然乐得轻松,翻箱倒柜找出契约灵兽的书籍,依样画葫芦似的与淬宝兽结契。 直到感觉到脑海里温温热热的,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新感应生出,秦沐知道这是立契成功了。 “姐姐,以后阿冗就是你的灵兽咯~”突然脑子里出现一个脆生生的小女娃娃声,软软绵绵,细细又甜甜,跟参参那整天大呼小叫的嘈杂声完全不一样。 淬宝兽竟然是只雌兽么?秦沐微微有些震惊,她还以为能和这么暴躁的参参对抗着的小犟头该怎么样也得是个雄性,真的是兽不可貌相啊! “原来你的本名是阿冗么?”秦沐笑笑,把小可爱抱在怀里揉一揉它脑袋上的细毛,手感比参参的着实要好上不少。 “阿冗的本名叫乐冗,是记忆里的名字,姐姐若是喊了阿冗的全名,就算是身负重伤或是濒死,阿冗也能瞬间到达姐姐的身边,只是每喊我的全名一次,姐姐就会损耗巨大的精神力,所以平日里姐姐就喊我阿冗!” 淬宝兽兴奋地在秦沐怀里打起滚来,整整几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因没有被人契约,它的名字得一直隐藏下去。 而现如今,终于有人能够正大光明地唤它一声乐冗了,这种有归属的感觉太过于幸福,导致它现在高兴得快要不能自已了。 从今以后,它终于不再是自我称呼、自欺欺人的宝宝了,它是堂堂正正有归属的,也是姐姐的好宝宝! “不过阿冗,现如今你已经是在外头,你的形态太过于醒目,我还无法护你周全,必要时得乖乖待在纳兽盒里好么?” 秦沐也被它的兴奋所感染着,雌兽的小娇嗔果然惹人怜爱,不过她也因此更担心阿冗被别人发现。 这只惹人注目的小兽现如今一定不能被人给发现跟了自己,否则不但护不住它,反而可能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姐姐,阿冗知道的,蛟龙爷爷跟我说过,一定不能为姐姐惹来麻烦,阿冗可聪明啦!” 阿冗把脑袋蹭进秦沐的怀里,乖巧地撒了撒娇,若不是这白色小兽的样子一点未变,秦沐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被调了个包。 怎的原先争锋相对又充满防备的小兽跟了人便这么温顺了。 不过现如今这个性子倒比较得秦沐的心,聪明的小兽就得闷声不响地耍人,哪能像参参那个暴躁的小糙汉子似的,整天打打杀杀又不顾忌着去闯祸。 第五百章 回天乩国 没有走入我的世界,你便是信不得的完完全全的外人,一旦你入了我的心,你便是我这辈子深信不疑、撒娇打滚可以娇嗔终身的我的人。 这是为兽一世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底线与原则——乐冗。 天色熹微,却依稀蒙着散不开的薄雾,隐隐的日光笼在厚重的云层后头,有些散不出光来。 秦沐看这天气八成是洋洋洒洒要落一场秋雨,等到再迟些完全看不到日光,这雨便该落下来了。 潭梧宫的早膳是浓香稠粘的乳米乌豆粥,白红相间,品相佳成,小菜六盘,分别为咸酱瓜、甜赤豆、香豇豆、脆花生、酸野枣和时令绿叶菜。 桌上还仍放置着两盘小食糕点,分别为甜香的稷黍枣豆糕与软糯的仓粟小米糕。 只是秦沐却未见厉青澜多吃上几口,似乎是缺了胃口,又似乎是赶着时间。 “殿下莫不是有什么急事?早膳还需食得多一些。” 秦沐的左臂受着伤,因此只能单单用右臂举粥勺,舀了一大勺的乌豆粥缓缓淌入厉青澜碗里。 此举不为其他,一作关怀之意,二作让厉青澜对昨日无法请太医之事不必挂怀。 厉青澜果然微怔了些许,抬碗将粥一饮而尽,她总是如此敏感又心细,懂事得令人疼惜,但是又冷静得令人疏离。 父皇相召,接下来定无法轻易过关,但是就算他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 风潇潇露水槛浓,气势蓬勃的层峦叠嶂的群山显露在眼前,深浅不一却皆掩在云雾之中,苍翠浓绿隐在沁凉的云气之后,若隐若现起来。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高处些的阶梯已然看不太真切,隐约似乎有人缓缓走下来。 天派地处于天乩国与玄化国临界的巍峨群山上边,取最天地灵气最浓的一脉山,绵延千里,大小山头不下数十座。 其中最为着名的山头为西雪大师的万峰雪山,常年坚冰,永不融化,常人一般耐不住山上的寒气,因而服侍跑腿的外门弟子最少,雪山上没有特殊情况便只住着西雪与战生。 再来就是南谷的玄群山、东机子的相峰,是整个天派这些祖宗们的专属领地。 再往下的大小山头十二宗主各占一头,本十二位宗主地位相衡,但玄天老祖留下的这几位师兄弟皆不愿管理派中事物。 因着为人正派又处事公正,于是管理天派大小事物的重担就暂且落到了山岚宗主的头上。 总归是四国之中位置最为特殊又超脱于四国皇室之外的第一大修炼门派。 便连天乩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没有经过允许,也不得不在山下等待着。 “主子,今日是山岚宗主说定的三日归来之期,若是简莲生还不出现,我们是否要攻上天派?” 萧机看着朦胧不清的群山,丝毫没有半个人影的模样,冷清方正的台阶上连个清扫落叶的外门弟子都没有。 这种备受冷落的处境就是天派之人为了维护简莲生而故意给他们的下马威。 摄政王携人马大张旗鼓来请他们天乩国太子回去共襄盛举,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事儿看似是摄政王没面,但实则却是天乩国太子与国家离了心。 这么些年来无所作为不说,这回竟然连与国同庆都不愿意。 所以这事儿归根结底怎么处理,损的都是简莲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 拖得越久就对他越是不利,而这山岚宗主所承诺的三日之期一到,简莲生没有出现的话,那么这个进行门派任务需三日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 “不。他今日会到的”,男人的嗓音里带着粗粝与些许的喑哑,但是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狷狂。 眸色微暗,眉眼低垂,但是抬眼的那一个瞬间突然迸射出了一种很亮的东西。 萧机清楚地明白那是什么,那是一种野性与势均力敌的兴致,只有看到一个人才会如此。 萧机不继续问了,因为循着简辞生的目光方向望去,踏着薄雾与晨露,那个白衣男人不急不缓,自带着清冷慵懒,与世隔绝般地下到人间。 他有些不相信这样一个非凡的人竟然本本份份地做了天派外门弟子那么多年,他们都知道简莲生有底牌,但不知道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这些年来天派的嘴闭得比什么都紧,太子这个人的心思城府,比起摄政王有过之无不及,萧机也是不由得发怵的。 “皇叔”,简莲生抬手作揖,背脊却未弯下去半分。 “太子可让本王和大家好等,是什么师门任务如此重要,整三日不得下山门?” 简辞生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依然带着不容忽视的质问。 “虽不是个打紧的任务,但先皇叔来寻本宫前,本宫已入了兽林,时辰未到传不进来消息,想是皇叔也能了解。” 这个话头简莲生自是轻巧地接过,再悠悠地丢回去。 这叔侄二人自来说话的模式便是如此,萧机已经习惯到可以完全漠视。 “太子战胜却未回宫,本王想要嘉许都寻不到人,此回门派的事已处理完全,太子是否该随着本王回宫?” 简辞生勾了勾嘴角,只是这个笑却毫不掩饰地浮在脸上,似乎是故意的嘲讽,明晃晃地告诉简莲生:你奈我何? 简莲生也不恼,嫡亲的皇叔哪能有不了解的,况且这个男人明里暗里与自己交锋了多少次。 他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去死罢了,如果顺带着能让他在死前不顺心不顺意便更是痛快。 简辞生八成是知道自己现在于玄化国有牵绊着的事儿,故而才费尽心思搞这一出来给他个不痛快。 否则那黄晌国蛮夷一战都过去快一整个月,何故现在才来天派里寻人。 “皇叔嘉许,本宫哪有不依之理,自当随皇叔回宫,庆贺祝颂。” 简莲生微垂下眼,不让别人看清他眼里的情绪,但是语气条顺平静,未有丝毫的勉强之意。 虽然对于简莲生的这副态度有些失望,但他这副做派却也在意料之中。 第五百零一章 记忆 他这个亲侄儿自来就是这么个人,不过这样势均力敌着才有趣不是么? 简辞生不自觉地笑得更欢,他总会查出来简莲生的一切底牌和弱点,再毫不留情地一举击溃他。 万峰雪山,茅草茶室,大雪。 袅袅的茶雾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微微的炭火烹制着暗紫色镂花陶壶,汩汩滚着小茶泡。 是上好的君坡银针茶,叶芽似金镶碧鞘,内裹银毫,舒展在水里,自带怡人沁脾的茶香气。 “泊宁走了?” 男人的声音似乎因上了些年纪而变得格外的醇厚,渲染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和稳重。 虽然在说着话,但是斟茶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着,滚烫的茶水因遇着空中的冷气而上涎成一片的雾气,让山岚望不真切这天派这位祖宗的脸。 茶水缓缓流淌进杯里,一滴不多又一滴不少。 “是,刚匆匆上了外山顶,又慢慢下了外山底,此时已与简辞生去了。” 山岚宗主的年纪约莫五十,西雪虽白发白须,但实则跟山岚是同一辈的人。 在山岚默默无名时,西雪已然是名动九洲响当当的人物,在他面前,自己永远都卑微如蝼蚁。 因此入天派以来,山岚一直以西雪大师为目标,坚持正义,不断精进。 西雪不仅是山岚的信仰,更是横贯好几代的传奇,多少大家族想要把嫡子嫡孙送上万峰雪山,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漫长几十年,能在万峰雪山上住下的除了西雪,就只有战生。 “西雪大师,泊宁君今日一去是否会陷入危机,要不要派些人出去?” 山岚宗主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正不阿的脸上也有了丝要护短的心思。 战生是简莲生这一事,是天派现如今的高级机密,在五年前山岚接管天派事务之前,他一直以为战生是与生俱来的天才,承西雪大师的衣钵,将来成为天派第一人。 而简莲生只是名声借存着的平庸太子,寻着天派的庇佑苟延残喘。 却不曾想,简莲生便是战生,战生便是简莲生。 “不必,这件事他能解决”,西雪有条不紊地碾雪化水,缓缓地添入紫陶壶里,看起来是丝毫不担心他那小徒。 “山岚,传个信去凤凰山罢!玄化国近期将有变,叫他早点派人来等着,也好不得了那遗憾去。” 等壶里要的冷雪水添完,西雪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嘱咐山岚道。 山岚微微一愣,西雪大师已经整二十年未管过外界之事,怎的今日突然 “是,山岚尽快遣人去办”,虽然感到讶异,但西雪大师平日里素来不说那么多话,对于山岚来说,西雪嘱咐的任何事皆有其道理所在,他只需要应承便好。 山岚离开后,茶壶上的茶气也并没有那么浓烈了,木炭尽了,接下来便是茶凉。 西雪也不去添木炭,只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大雪如鹅毛般纷飞,泠冽绝然,恍惚间那个孩子还在面前舞着剑,身姿矫健,风华绝代。 真是个浑小子啊!都回外山还不记得来望他一望,诶,接下来他应是得尝尝自顾不暇的滋味了。 西雪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茶杯送入口中,许是人老了!竟然管起闲事来。 玄化国,皇宫。 秦沐自来不喜欢闻这宫里的焚香,总觉着太过于浓烈,通俗点说就是有点熏脑子。 潭梧宫里还好,厉青澜似乎是知道她不喜欢焚香的环境,总是没让下人焚香。 因此太后把她请到太坤宫时她不头疼,但整个人待在这焚了香的室内秦沐觉得头隐隐痛起来。 连带着太后说的话也觉得刺耳不少。 “你答应过哀家,出了灵境便会离开澜儿,怎么现如今不作数了吗?” 太后含着曾为后的威仪和隐隐的怒气,这一句话无疑是质问。 “自然是作数的,不过秦沐与殿下是朋友,断没有突然就一刀分割的理,太后是聪明人,大殿下也是,凡事皆有个循序渐进,若是太后不想殿下时时为秦沐上心,烦请给我些时间做个告别。” 秦沐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她深知绝对不能把留在宫中的真正目的告知。 就算她把自己对厉青澜的心思剖得再明,对太后而言,她的存在将是一个未知的更深层次麻烦,远比现在更不可留。 倒不如给太后个承诺与期限,让她能彻底安心,相信自己没有对她的宝贝孙子有不正当的想法。 如此化敌意为商量意,对自己将更有利。 “那么你想要多少的时间?”太后眼中的戾气消减下来,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随意将她逐出去,保不准澜儿又会去寻她回来,若是处置了她,怕澜儿会与自己离了心。 这丑姑娘容貌虽是不雅,应是个聪明的,凭着澜儿在宫里的处境,她也该知道她留不了! “给秦沐三日,与殿下好好用一用膳,再好好地说说话,说一说清楚。” 秦沐说得信誓旦旦又十分地爽利,倒像是早日便想好离开似的。 太后细细地在她身上打量了几圈,神情略有些复杂起来,但是终究还是挥挥手,让陈嬷嬷将秦沐领出去,算是无言地默许了。 等陈嬷嬷再小步回来后,太后抚额靠在榻上的小桌上,问了她一句。 “她的眉眼与那人像是不像?” 陈嬷嬷大骇,冷汗涔涔,半天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你去端碗安神汤来”,太后又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里黑沉沉一片,却不时地闪过不少片段,那都是人一辈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不愿意碰触,却不可控地会跳出来。 太阳彻底掩在了浓云黑雾之后,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感,黑瓦红墙头,大雨倾盆而下,吵得世界嗡嗡作响。 而殿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有规律的呼吸声被外头巨大的雷鸣盖过,再寻不着踪迹,可见这睡得是有多安稳。 厉青澜站得笔直,肩头后背已被不少倾斜而入的秋雨打湿,袍下的双腿还在不住地打着颤儿,左腿像被针扎似的疼。 第五百零二章 凤凰玉卵 秋雨最不过阴冷,尽管是腿疾犯了,他也不得不站在这里,站在他睡得酣甜的亲生父亲殿外,一声不吭地等他午觉睡醒来问责。 厉青澜知道,这是对他的惩罚,众人舆论里因和厉清宴争执而导致淬宝兽逃掉的惩罚。 只是他不想去探究为何这惩罚只罚一人,逆来顺受惯了,便连为自己说话都觉得多余。 “大殿下,皇上醒了,快随老奴进去罢!”一位公公佝偻着背恭敬地来请厉青澜。 厉青澜点头,脚下却是一个趔趄,左腿病痛站的时间又久,因而身体有几瞬不可控,亏得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殿下可是要小心,又是秋日的雨期,可莫要做什么不讨皇上欢心的事儿,平白为自己招致祸患。” 公公是厉明谋身边随侍之人,看什么事儿也看得透彻明白,先皇后仁德待人,皇室嫡长子本应生来尊贵,现如今却成为别人的绊脚石,这位殿下也是可怜。 “多谢李公公”,厉青澜眉眼清俊,只是此时却隐隐透着苦相。 人善被人欺,这位大殿下将仁礼做到了极致,却是过得并不开心。 李公公谦卑地低下头,退在殿外的门口。 “儿臣参见父皇。” 厉明谋披着外衣坐在金丝檀木软榻上,纯白的罗袜踩在腾云驾龙的金丝靴上,既是散漫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澜儿可有受伤?”厉明谋的话听似是关怀,实则细究却没有任何的温度,似乎只是例行问话。 “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厉青澜的头反射性地埋低,与父皇的每一句话都是如履薄冰,这似乎已经成为了骨子里的习惯。 “既然无碍,那你知错了没有!”随着蓦然放大的嗓音,再加上‘砰’的一声拍榻上小桌的声音,把殿门口的李公公都吓得抖一激灵。 只是殿内承受怒火的厉青澜却面色沉静地跪了下去,似乎早已对这结果有所预料。 “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罚。” 他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许是早被外头那场秋雨浇灭了心里那股热气,若是只罚他一人,罚便罚,总归是不会要了他的命。 “你是被那个女人鬼迷了心窍是嘛?为了那个秦沐不惜与你亲弟弟动手,甚至还让淬宝兽趁机逃了,你瞧瞧你的样子,还是玄化国的大殿吗?” 厉青澜这种死气腾腾又没有个性的样子让厉明谋更加地觉着看不顺眼,他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废物来。 “父皇,此事与秦沐无半分的干系,若不是皇弟突如其来的争夺……” 听厉明谋提到了秦沐,厉青澜的神情有了丝松动,绝对不能让厉清宴把脏水泼到秦沐身上。 只是同样是谎言,父皇可以听了厉清宴的直接来传自己问责,而自己的话却连说完整都不能够。 “闭嘴!事到如今还为那个女人狡辩,那种下贱之人早该在午门当众绞杀。” 厉明谋暴怒不已,一口直接打断了厉青澜的话。 堂堂一国的嫡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当众与亲弟弟动手,不仅无用而且还轻重不分,怎么配做他的儿子! 虽然厉明谋知晓宴儿的话也不能全信,其中定有弯绕曲折,但澜儿在意那个下贱的农女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对于他们皇室而言无异于就是一种下贱和侮辱,他厉明谋不去管的话,难不成还留着那女人做玄化国大殿下的正妃么,那个叫秦沐的,断不能留。 “父皇,儿臣求你莫要动她。” 父皇要杀秦沐?这决计不可。 厉青澜的声音顿时有了几分颤抖,用膝盖骨跪爬着近了他几步,再将身子俯得极低,叩拜在厉明谋脚边,极尽乖顺。 “朕与你说好的,她带不回淬宝兽就去死,澜儿你也是同意了的。” 厉明谋丝毫没在意厉青澜的恳求,反而慢慢弯下背,贴近了厉青澜耳边才说的话,极致缓慢却又极致的瘆人。 “父皇,只要你不动秦沐,儿臣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做什么都可以。” 厉青澜的额头一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硌着粗粝的坚石,就算磨红了也半分未动。 手掌虽撑在地面上,但因极力克制着恐惧而在不停地颤抖着。 “可是澜儿啊…六芒戒与淬宝兽你一个也帮朕得不了,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狗啊!” 厉明谋的声音缓和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大掌爱抚似的摸了摸厉青澜的脑后勺,语气里充满着无奈与可惜。 厉青澜将牙齿咬得死紧,拼命在克制着心里的害怕与悲屈,就算是为了秦沐,他也要努力争取一回。 “父皇,澜儿生无大志又身有残疾,只愿余生之岁月为玄化国炼丹制药,望父皇能准许儿臣搬迁宫外,儿臣愿献上母后之遗物,帮玄化国换得一个庇佑,求父皇能网开一面饶了秦沐性命。” 厉青澜的嗓音逐渐喑哑,声音悲伤失望到极致便只剩了无力。 从头到脚皆是彻骨的冷意,只有衣襟内手心里握着的血红色的椭圆玉微微透着一丝暖意,只是现如今,他要将这仅存的暖意也将交付了出去。 玉质化的凤凰卵,古籍里的神兽未能成功孵化之卵,驱精神力燃之可瞬间化出凤凰形态的防御形态,浴火重生,驰骋天际。 是世上最无可匹敌的防御之物,传闻里也是守护凤凰一族的族人的最后一道守护符,只留给自己或者最为重视珍爱之人。 厉明谋眼神一眯,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苏乌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却终是把这凤凰玉卵留给她儿子。 他曾经一直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又重新摆到了自己面前,仿佛嘲讽着他这一生自以为是的情爱是多么不堪一击。 原以为那个温顺着为他被看添香的女人是真心爱他,他厉明谋就算是机关算尽,也总有人真心对他,原来一切只是他以为。 果然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是对他真心的,所以落得的各种下场也不过是她们自己咎由自取。 第五百零三章 二十大棍 果然人这辈子只能靠自己。 厉明谋咬一咬牙,取过厉青澜手上温热的凤凰玉卵,手心攥紧,目光深沉却又更加的冰冷。 “两日之内把那个女人给送走,朕可以不要她的命,不过澜儿终归是我们玄化国的大殿下,岂能有住到宫外去之理,灵境之过小惩大诫,下去领二十棍就是。” 厉明谋挥一挥手,显然是不想再与厉青澜再多说话,下了屏退之意。 “儿臣…谢父皇恩典。” 厉青澜的脸红了一圈,脖颈间隆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有多么克制自己此刻的情绪,每一个出口的吐字都是他拼尽全力说出口。 所以二十棍与他视若性命的凤凰玉卵还是无法留住一个秦沐。 他真的努力过了,却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卑微的幸福。 厉青澜从刑司领罚出来时雨已经落得很大了,天色也完全沉降了下来。 淌在脸上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他已经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浑身都像断了骨头般疼痛着,只是左心窝里似乎源源不断地在淌着血,比身上任何的伤痛都要让他感到窒息。 脚步虚浮得连自身的重量都承担不起,踉踉跄跄地一步深一步浅在雨中走着,似乎漫无尽头,似乎就这样能走到人生的最后。 直到厉青澜看到了何间,这才由衷地扯起一抹笑来,继而觉着浑身都轻松了,然后安心地倒在了雨中,就是雨声好大,淅淅沥沥,吵得耳朵疼…… “殿下怎么了?”秦沐和墨珠仓惶地跑到檐下,只看到厉青澜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一样。 秦沐从太坤宫出来时雨也是落得不小,回潭梧宫时已然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秋雨是真的能冷进骨头里,她还是老老实实泡了个热水澡和喝了两大碗墨珠给煮的姜汤才缓过来的。 只是这天色渐沉,晌午便离开潭梧宫的厉青澜却迟迟未归,秦沐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因着她并不熟悉宫里,这才着急地遣何间去宫里各处探听下消息。 虽然她觉得厉清宴不至于胆子这般大在宫里动手,但总归厉青澜这个时辰还未回来是不正常的。 果然,何间当真抱回来了这样的人,灵境之内的伤势都未好全,怎的又能变成这样。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受皇上所召去问话的吗?” 伺候的宫女们哆嗦着手在为厉青澜换干净衣物,秦沐便趁机问何间今日的情况。 “属下听皇上殿前的宫女说殿下为了姑娘与皇上起了争执,又因为灵境内与二殿下动武和淬宝兽之事皇上大发了雷霆,这才罚了二十大棍。” 何间吞吞吐吐,怕秦沐因此事难过,但是他私心里又想把殿下为秦姑娘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于她。 “心机!”潭梧宫内此时兵荒马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暗处有一人不屑地嗤了一声,还轻轻吐槽了一句。 只是很快就被更大的雨声盖过声去了,暗隐这活计还真的挺难干的,看来以前是他误会了陆大人。 简五缩了缩身子,但衣衫还是被打湿了一角,看来还得再换个地方躲一躲。 秦沐听闻这番话表情略是复杂了些,本想着不连累他,却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今日若不是被太后召去太坤宫,她本就打算即刻去制牌苑的,看来这事儿得尽快去办。 “你快去换身干衣服,省的着凉,殿下这里有我看着。” 秦沐利索地安排好大小事宜,虽然她在宫里不算什么,不过潭梧宫的人都知道她对于大殿下来说很是重要,因此秦沐的话都不敢怠慢地去办。 很快太医请回来,伤药细致地遣人为厉青澜上好,情况稳定下来,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唯一严重点的就是左腿的腿疾又因侵雨侵寒而复发了。 太医卷起厉青澜的左裤腿时,秦沐是微微有些震惊的,因为膝盖处延至半个小腿皆是丑陋可怖的伤疤,类似被火灼燃过的那种伤。 此时他的左腿呈现青紫之色,想是入了太多寒气,疼痛加剧,若是常年腿疾,想必是曾膝骨处曾有过巨大的伤患,为何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竟会遭受过这样的劫难? 太医以针驱膝之内寒,需要时间,秦沐便静静地站在旁边,无言地陪伴着。 针入骨血,剧烈的疼痛让厉青澜额上渗出密密的细汗,甚至于神智重新清醒过来,幽幽转醒, “秦沐,我无碍,你去安寝便是”,似乎是有些窘迫与难堪,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被自己所爱的女人看到无能为力的一面。 这般丑陋的事情他一人承受便是,反正也受了这么多年。 “别说话,若是疼喊便是,我不笑你”,秦沐蹲在他的床边,认真地只看他的脸,笑着宽慰他。 厉青澜在那一刹那只看到了她眼里的光亮,恍若那一日在他富贵村的屋舍里,她专心致志地用手掌托着小龟打招呼的模样。 明眸灿若星辰,两个小小的梨涡熠熠生辉,满脸都是最真实温暖的微笑。 真是奇怪,明明左腿的病痛应该是最剧烈的一次,但这一次,厉青澜却觉不着多少的痛意,仿佛只要她在身边,所有的痛苦都不值得一提。 完了完了,主子家的屋顶要着火了,这样下去,太子妃还不得成人家的了。 简五急得直跺脚,他一会儿就写信去,自己的媳妇这只能自己追啊! 雨落了一夜,从厚重的云层蹦跳到光滑的屋檐,再从红墙白墙上边淌下来,大半浸入了就近的泥土里,还有一些慢慢地流入植物的根茎里。 天空吐出了薄雾,再绽日光时,雨才彻彻底底地停住了,大地万物重新蓬勃出生机,焕然一新,因着阳光出来,整个世界都和暖起来。 于是这第二日,厉青澜便好了不少,虽然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惨白得像一张纸,但是好在能够下床用膳。 “你最喜食的炸素肉丸子,多吃一些”,厉青澜将筷子夹住的滚圆有弹性的丸子放入秦沐碗内。 第五百零四章 告密厉明谋 他们能一起用膳的次数不多了,因此就算是强撑着在这里坐着,身上的新伤旧伤叠加的痛楚让他连碗里的白粥都难以下咽,他也要和她用每一次膳食。 “是我连累了你”,秦沐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素肉丸子,语气里有些低沉和歉意。 “我会尽快将我要完成的事情完成,然后马上离开,殿下不必与皇上再起争执。” 秦沐将一筷子的香软瓷白米送入嘴里,却并嚼不出多好的味道来。 “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所以不必言连累,现在这会儿离开也好,这里确实并不安全。” 厉青澜这一次反常地没有顾及礼数有所挽留,秦沐却是知道他是为她好。 想必昨日皇帝应该与他说了什么,警告了什么,所以厉青澜自昨日伤重归来便面容忧思。 确实是她思虑不周,皇室的人最重名声,就算是厉青澜不介意,这么多皇室的人也不可能不介意。 秦沐轻轻颔首,突然觉得轻松不少,等待会儿她便就去制牌苑一探究竟,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即刻出宫,到时候再想个法子自己孤身来复仇。 厉青澜的眼神无奈而悲伤,他看着秦沐,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想让她留,她却不能留,他想跟她走,却不能走。 殿外,李公公弯了腰,笑了一脸的褶子,步子虽小倒腾得却快,迎上了不远处来的男人。 绣着金丝的袍面因着阳光的照耀而折射出金光闪闪的粼光,饶是如此的光鲜亮丽却丝毫掩不住男人眉宇间的阴鹜。 那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如今想安然无恙的离开,简直就是妄想! 厉青澜啊厉青澜,既然你能从父皇那里保全她,看来本事还真不小,那么他就要看一看,这次究竟能不能再让那二人得了势去。 “宴儿参见父皇”,厉清宴作揖,只是腰却弯得很浅,只是惯行例事罢了。 “宴儿怎么今日前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厉明谋坐在批奏折的案牍之前,将手中明黄色的奏折合好,目光移到了厉清宴的身上。 “父皇,秦沐不能放!”厉清宴把头埋低,语气却是出乎意料地斩钉截铁。 “哦?”厉明谋淡淡地发出一个疑问字,缓缓地捏起红木笔架上的一支狼毫玉笔,只是他却抬眼一直盯着厉清宴看,明摆着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父皇还记得当年姚家的嫡女姚姿吗?”厉清宴虽依然低着头,却阴笑着抽了抽嘴角。 果然,厉清宴听到清晰的一声笔落声,浓郁的墨瞬间在纸上渲染而开,张牙舞爪地爬满了纸的一角。 “你说什么?”厉明谋的声音蓦然大起来,语气里充满了怒火和惊诧,整整十多年宫里还没有人敢提起这个名字。 突然听到姚姿这两个字,似乎瞬间就把陈年的那些肮脏难堪的东西硬生生地从记忆里勾了出来。 那些想而不得的酸楚、不顾一切的嫉妒,包括因为爱而作出的一系列上不得台面的腌臢事,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想。 “若儿臣说当年姚姿跳崖后并没有死呢!”厉清宴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皆入了厉明谋的心,把他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不可能,姿儿十五年前已经死透了,朕还守了她的赤幻兽好几日” 厉明谋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自我安慰式地在自言自语,十五年前他带回了她的本命灵兽赤幻兽的尸体,那小兽的尸体都凉透了。 伴着她出生入死的赤幻兽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姿儿决不可能以兽死来诓骗众人,更何况那崖深丈百尺,吸人摄魂,任谁跳下去都不会有生的转机。 甚至于姚家的人和他的人搜寻了整一个月都没有半分的消息。 那种种的现象都表明着姚姿已然陨落的现实,现在告诉他,姚姿当年并未死? 莫说是他不相信,全天下的人也皆不会相信,姚氏女早在十五年前就断根了,再也不会有姚氏的奇迹了! “父皇,宴儿有罪,其实宴儿早在前一段时日就发现姚姿的身影,她这十五年来就处于青都山旁的富贵村,与一位姓秦的农户成亲育女,宴儿本想即刻告知,只是皇兄说他会亲秉于你,现在却不曾想他竟然想要放走秦沐。” 厉清宴的语气小心翼翼又透露着敬畏,他自然知道厉明谋对这种态度是最受用的,也能让自己的话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姚姿呢?把她去给朕带来”,厉清宴说得有理有据,厉明谋其实已然信了七分,因此略带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忐忑。 “秦沐入宫前的几日,听说富贵村的屋舍失火,随后姚姿的尸体被发现。” 厉清宴避重就轻地回答着,一切还算是迎刃有余,整个殿里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厉明谋的身板明显是微微摇晃了几下。 一颗心好不容易上升到最高处,又蓦然从最高处摔落,厉明谋心里怎一个五味杂陈了得。 所以,她宁愿不当他玄化国万人敬仰的皇后,而去当了一个下贱农人的破烂妇人,为一个粗鄙的男人生儿育女,也不愿被血统高贵的自己所碰触。 姚姿啊姚姿,你可真是冰清玉洁到了极点。 厉明谋突然笑起来,神情姿态是厉清宴从未见过的癫狂和痴迷,冷笑里更是无法言说的悲怆。 他心里微微讶异,原来姚姿那个狐媚子贱女人在父皇心里竟如此重要,怪不得让母后积怨如此之深。 果然当时活活掐死她就是一个最明智的选择,现在父皇的这个反应还算是他想要的效果,看来这一次选择又是做对了。 厉青澜既然如此迫切地想保她平安,放她自由,他就越不会让其如愿。 不光如此,他还要让秦沐成为他厉清宴的女人,让她做最卑贱的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皇,万万不可放秦沐离开啊!且不说我们六芒戒的踪迹尚未得知,就算六芒戒已然到手,秦沐我们也决不可放走。” 第五百零五章 真相(潭梧宫) “她是现在姚家唯一一个嫡系的女人,姚氏女的传闻和姚家的人脉,无论因为什么她都得留在我们玄化国的宫里不是么?” 厉清宴又一副极尽忠谏的姿态,声声说的都是为玄化国整个皇室操着心的事儿。 厉明谋虽然现在并不想听但是也没有出言斥骂他,宴儿说的是实话,但是现在他的脑子因为姚姿消息而乱得很。 他挥了挥手,把脸撇过一边,示意让厉清宴先退下,这事他自有分寸。 蹒跚走向内室几步的背影透着几分老态和庸碌,这个巨大的信息量是该好好消化消化,才能乖乖按他想的路去走。 厉清宴的笑浮上了嘴角,却异常的冰冷,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最后才能赢,这是厉明谋亲自教的,现在也该出师了不是。 含笑转过身,却正和李公公仓皇失措的视线对上,虽然对方心惊胆颤地马上将头低了下去,但是厉清宴的脸色已然已经铁青,笑意也收起得完全。 啧,又得再解决掉一个人,麻烦。 李公公局促不安地为厉清宴鞍前马后地迎送至外殿口。 “如果殿下愿意,老奴愿成为二殿下的眼睛,助殿下成事。” 李公公也是个聪明的,觉察到了厉清宴的不悦急忙来表忠心换自己性命。 可是宫内第二日在太清池上就飘了李公公的尸体,还被人残忍地挖去了双眼,留下两个空荡荡的血洞,煞是骇人。 李公公是聪明,但厉清宴的心却更是狠,出了事后再见风使舵的人,他绝对不留,既然之前没看好他,不想当他的人,那么一辈子也就不要当了。 自然这是第二日的后话,这第一日的日子还没过完,谁也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一场腥风血雨来。 秦沐与厉青澜用完膳,便踏上了去往制牌苑的路上,手心里捏的那枚玄铁令牌因握得久了而微微发烫。 秦沐从潭梧宫出来时偷换上的是墨珠的宫女服饰,因此这会儿在宫里走动也并不显得奇怪,她微微低着头行进,竟一路顺畅,如愿地站在了制牌苑的三个大字下。 三个涂金墨字气势磅礴,真相就在面前,害她娘的凶手的线索就在自己手上的这块身份牌上。 秦沐沉了沉气,提起宫女裙摆跨入了门槛里,每一步都是异常的坚定与沉稳。 “你是那一宫的宫女,来此地作甚?”尖尖的嗓音,深蓝色的太监服饰,一如想象中的来质问于她。 制牌苑的人都是宫里有着木刻手艺的太监,这一点秦沐是早知道的,因此也没被这突然的尖嗓音给吓着。 对方这么一问,秦沐也一如脑中想好的去答:“回这位公公,奴婢是潭梧宫新来的灵香,偶拾得一枚宫中人的身份牌,墨珠姐姐也认不得是宫中哪位所掉,故而来这里询问,烦请公公辨别一二。” 潭梧宫宫女素来少,因此墨珠的脸可能大多宫中人都认识,她的身份不能冒领,想必随意捏造一个远来得保险得多。 果然,那制牌苑的公公一听着潭梧宫的墨珠,脸上的警戒慢慢卸了下来,潭梧宫的人基本不来这制牌苑,每次身份牌换新都是由何间侍卫来统一领,不认识这个小宫女也不是个稀罕事。 那位公公取过秦沐手上的牌子,进了制牌苑的小厅,坐到案牍前翻开一叠厚重的姜黄色书目,不知在比对着什么。 秦沐袖下的手攥得死紧,这个真相即将呼之欲出,为什么她和娘亲会惹到宫里的人? “咦~”那太监突然翻着翻着就发出了疑问声,继而皱着眉抬起头来,“你这小宫女,拿来前没问一问你们潭梧宫的人有无丢身份牌么?” 秦沐心里一咯噔,脸瞬间惨白了一半,“怎么?这令牌出自潭梧宫?” “你瞧,青莲符文,边角又涂着金边,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间字,不正是你们宫里的大侍卫何间么!” 那位公公还特地点给了秦沐看那些制作特殊的地方,再与那本厚书翻开页作比,那刻着的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竟一瞬间鲜活起来,正是青莲模样无疑。 秦沐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声的冷水,“劳烦公公,奴婢这就将令牌带回去给何间侍卫。” 她的声音都在细细地颤抖着,此时的这枚身份牌在手心里只有着无边的冷意,像一条阴冷诡异的小蛇从手心里钻进了五脏六腑般,难受而又绝望。 秦沐的第一反应就是厉倾城的故意构陷,用这枚令牌来挑拨她和厉青澜的关系,但是细细一想,这种谎言不堪一击,若是她与厉青澜当面对质根本就马上会不攻而破。 而那日厉倾城大费周章地跟随进灵境,又单独寻她,根本就是没有必要来塑造一个这么脆弱的谎言。 秦沐的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这枚身份牌究竟是不是凶手留下,又与厉青澜有没有关系。 私心里她愿意相信厉青澜,但是这令牌却是那日里她得到的唯一线索。 秦沐三魂没了七魄地在宫里走着,有点害怕回到潭梧宫,却又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虽然这一切的线索来得太过顺利,让她不禁怀疑其真实性,但是没有这些线索她又能干些什么? 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一无是处,本以为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信心都摧毁。 “秦姑娘这样子似乎是自己搞清楚真相了?”一道含着笑的女声蓦然响起在耳畔,宫铃叮当,裙裾繁杂,厉倾城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俯视着秦沐。 “你不必刻意捏造这样的事情,耍我很有趣是么?” 秦沐的眉眼很冷,声音也依然平静沉稳,倒着实让厉倾城有些意外。 她知道秦沐是个聪明人,可是这个局她也是费尽心思地构思好久,每个人的软肋都被算计在这局游戏里面,谁也别想轻易脱身。 “本郡主是看不惯你,但是也没那么多闲心来搞一场无聊的闹剧,你别以为自己多聪明,秦沐你真的知道你是谁吗?” 第五百零六章 告知 厉倾城嗤笑一声,单单只问了秦沐这一句。 “你什么意思?”秦沐虽面上平静,心里却不禁打起鼓来,指甲紧紧地抠住手心,告诉自己无论得到什么答案都要克制。 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怯。 “本郡主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恰好听了别人知道的些许秘密罢了,秦沐你可是有个好母亲呐!” 厉倾城捻起帕角遮住唇边的笑意,媚眼如丝,端着架子似的轻蔑地瞥过秦沐,咯咯地笑却依然故弄着玄虚。 “不说便罢了”,秦沐冷笑一声,抬腿就走过厉倾城的身边,连停顿都未有一下。 她若是想说便会说,若是不想说再怎么样纠缠都是浪费时间。 秦沐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厉倾城就算不说她也会想个法子撬开她的嘴,因此现在不必在宫里起争执。 “你的母亲是玄化国洛安郡城姚兆和的嫡女,十几年前可是人人口中的姚氏女,是四国里最求而不得的女人,可不是正是个好女人么!” 厉倾城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显而易见是在嘲讽着秦沐。 洛安城郡的姚家?那个载入籍册的驭兽世家?秦沐的手脚有些发凉,她曾经为了解参参是个什么品种的灵兽而翻遍古籍。 其中就有赤幻兽一族,好战善战,桀骜不驯,常为姚氏族人所契居多,当时秦沐还好笑似的想了一想,娘亲姓姚,自己也算是半个姚家人,当真是个极妙的巧合。 却原来…她本就是这驭兽家族的一员,怪不得原身秦木的这具身体精神力竟这般丰沛,甚至连契约灵兽都能毫不费力地契第二只。 厉倾城的这番话,秦沐是信的,但是她所引导的厉青澜是杀害娘的凶手这一点,秦沐不信。 “我娘是何身份,我又是何身份,不需要郡主来操心,别以为用这些就能诱导些什么不存在的事情,可以告诉你,我从来不曾对厉青澜有过那些心思,你自以为是所造成的杀戮我终有一天会从你身上原封不动地讨回。” 秦沐退后几步,与厉倾城并肩却目视着前方,未看她一眼,吐字虽然缓慢却是清晰,清晰到每一个字都进入到厉倾城的心里。 厉倾城宫装袖袍下的玉手紧攥,丹红蔻甲在手心里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都不自知。 她现在满心只有对秦沐的恨,凭什么这样的容貌和出身能不遗余力地占据了青澜哥哥的心,而她这么苦苦追随十几年却只能落得个妹妹的位置。 她不甘啊!她一点都不后悔让人杀了那些暗卫与妇孺,厉倾城只恨秦沐没能死在那个夜晚,还要继续留在世上给她添堵。 既然如此,她就要让秦沐死得更痛苦,痛苦到连她自己都后悔没能死在那个雨夜里。 厉倾城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 “你既然不信是青澜哥哥派的人,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厉倾城袅袅地转向秦沐,却正对着她的可怖的半边脸胎记,微微蹙了蹙她精心绘制的眉,于是便把视线放到秦沐的头发上。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青澜哥哥一开始在富贵村的目的就是为了六芒戒,否则他堂堂一个皇室的大殿下会去你们那种破地方?当然这种天下人都在争夺的至宝本郡主也眼馋呢!“ “秦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亲自问他一问,你去问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姚家的女儿,知道你娘就是洛安姚家的姚姿。” “你以为为什么他会阻止我的人杀你,还不是因为没有从你娘身上搜到六芒戒,本郡主倒是不知道你那个好娘亲有没有把这种至宝给你,但是此刻见你有些可怜,若是有倒不如拿这个戒指找青澜哥哥换你一条生路呢~” “就算你把六芒戒隐藏得再好,不交出这个你别想能安然出宫,皇上给青澜哥哥的期限不长,他近日定问你讨要这个。” “我的千句万句都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一问青澜哥哥他究竟是不是凶手,他敢不敢让你继续在宫里找凶手!” 厉倾城说的语气很是轻松,但所说的每一句都像是在秦沐胸膛里用最尖锐的细枝戳着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脏。 秦沐没有回应她半句,而是直接迈腿离她走远,挺的笔直的瘦小背脊让厉倾城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真是个能忍的女人呐!这么冷静聪慧的人厉倾城还真是从未遇到过。 不过那又如何,她不信秦沐能一个字都不进入脑子里,哪怕只是听进去了一部分,也足以摧毁她和青澜哥哥的关系。 厉倾城的牙咬得咯咯作响,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神情舒展下来,若是厉清宴那里的也成了,那么这宫里就要有一场无与伦比的精彩好戏咯! 秦沐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去做些什么,甚至应该回到哪里去。 刚刚那番令人窒息的话确实让秦沐心里是不适的,但她知道心境这般剧烈波动的前提下,需要冷静思考好才不会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于是秦沐随意在宫里找了个没有人烟的长廊,倚靠着廊柱子,开始理自己乱成一团的思路。 虽然厉倾城所说的每一句都没有任何的破绽,一切的因果与过程皆与她所经历的没有半分的不契合。 甚至在娘亲的背景来历这方面解了自己一直来的疑惑,但是再如何她也不信厉青澜会是这般不堪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要交心的,秦沐自认自己是个谨慎又谨慎的人,厉青澜是她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所信任的人。 分明他的情感是如此的真挚,即使对他不是那种情,但不可置否,厉青澜是对她而言可全盘信任的朋友。 悉心帮她规避斗兽场内的各种禁制,耐心帮扶她与娘亲的生活,温和地三番两次赠予玄武,甚至带她去感受他的真心和他的世界。 那样一个不顾脏乱又不在意贫贱去帮扶救济处的老弱病残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第五百零七章 送钱 秦沐的右手里不断在摩挲着一只微微没了色泽的棕榈叶编织小乌龟,她虽然不轻易接受别人的真心,但别人的真心她从来不会丢弃。 就这么从天亮着生生坐到了天黑,宫里一些有人走的地方点起了火,星星点点的光亮只会让那颗漂浮不定的心更加冰冷,似乎整个皇宫都亮了,只剩秦沐这一角依然是暗腾腾的。 终于,她把棕榈叶小乌龟细细放好,还是准备回潭梧宫。 她会问厉青澜的,好好问清楚,细细地把这一切搞明白,虽然厉倾城的这些话大半不会是空穴来风,但是秦沐更相信厉青澜,是个值得她去问明白的人。 只有这样,无论到底是怎么样的答案,秦沐才愿意去考虑与接受。 天乩国,云多夜黑。 宫内烛火通明,拉起的彩布七色交错,借着烛火熠熠生辉,谈笑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提着谁家的儿郎又念着谁家的姑娘。 舞姿曼妙的舞姬扭着性感的腰肢,步伐轻盈,裙裾坠挂的小铃铛摇摇碰碰,发出清脆又蛊惑的奇妙音。 今日的食案摆放不同以往,以前仅一人居高位,今日最高处却摆放了两台食案,显而易见一台为摄政王,一台为太子殿下。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列首两边的大臣们心里都明白这样的局势将不会维持太久,既然今日有两虎相会,必然是其中一方已经动了些什么再按捺不住的心思。 “今日宫宴为太子战胜黄晌国那些窜逃的蛮夷人所设,大家畅所欲饮,庆贺祝恭!” 简辞生端起酒杯,划过臂前一圈,一杯皆饮入喉,只是酒樽放下,面上的笑意却很浅。 “谢摄政王恩典,太子殿下恩典”,底下的大臣们皆立马起身,端举着酒杯,一点也不敢迟疑地一饮而尽。 满堂皆起,唯有高台之上的另一人,白衣黑发却清冷孤傲,众人眼见着他好不容易动了,伸手了,却仅捻起了食案上的一颗紫葡萄。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了一捏,然后再不急不缓地送入了口中,白洁的齿一咬,酸甜的紫汁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鲜甜的果香味可不比这烈酒要好多了? “太子不饮酒?”简辞生将酒樽不轻不重地放到食案上,谁也猜不出他这句问话是忍是怒。 “回皇叔,有人不善饮酒,莲生便索性也戒了。” 轻描淡写的一个解释,听起来多像推脱之词,下首离得近些的大臣不禁冷汗涔涔,不知道摄政王会不会听出太子这话里的敷衍,继而大发雷霆。 只有大理寺卿陆隐陆大人默默地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总比那些不经意间的狗粮要好喝许多的。 “哦?太子心里竟有如此重要之人,莫不是哪一位美貌绝伦的姑娘?” 简辞生也捻起玉盘里一颗紫的发黑的葡萄送入嘴里,只是未能嚼上几下就马上咽入肚中了。 葡萄于他而言,太过于甜腻,倒不如几杯烈酒可让他醒神有力。 “是个丑陋也粗鄙之人,那人素日里最爱不过银白之物”,简莲生轻轻一笑,反复拨动面前这盘浑圆殷紫的葡萄,似乎是在认真挑选。 难不成他最近识得什么高人?需要用钱财去贿赂引路,简辞生在心里默默地想,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简莲生不会觉察不到自己要对他下手,故而定要寻些庇佑,倒不如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把他暗地里所想溯造的关系给连根拔起。 “既然太子如此在意那位‘心上人’,此回皇叔予你珠宝古玩十箱,黄金万两以作给你的表彰如何?” 简辞生笑笑,将刚刚倒满的一杯烈酒又一饮而尽。 “多谢皇叔。” 简莲生面上未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一如往昔,清淡地回了他一句。 顿时让简辞生觉得自己的慷慨一拳打到了软绵绵的棉花上,等到你的老底都被本王挖出,看你还会不会这般沉得住气。 简莲生是把喜悦藏进了心里,而陆隐就有些端不住,差点要为太子给笑出声来,好在及时用酒樽挡住了自己的脸,才没被人瞧出来此刻的情绪。 这真的是个绝世好叔叔啊!还带送钱给侄儿去追媳妇的,陆隐知道摄政王这种事业脑,八成是以为太子拿银白之物去讨好什么前辈,哪里能想到是去讨好一个姑娘。 不过太子殿下的那句丑陋而粗鄙倒确实也够混淆视听的,谁能想到这生人勿近的太子殿下会喜欢上那位独特的秦姑娘。 不过陆隐总觉得这话是太子殿下故意说给摄政王听的,目的就是要完完全全把赏赐变作银子,既好丰盈自己的腰包,也好拿去讨好秦姑娘。 毕竟摄政王不差钱也不爱钱,但太子殿下爱啊!这么一想,每回皇宫一趟也都不亏,果然是小气吝啬的太子的作风。 陆隐啧啧了几声,也拿起了食案上的葡萄,扔了几颗进嘴里,诶,甜甜的恋爱谁都想有。 夜里的风很凉,刮过耳朵有些被冻得麻木,秦沐不知道何时才走到的潭梧宫,总归是好像宫里的人都开始准备安寝了,声音逐渐都小了下去。 秦沐原先以为潭梧宫的人应该也都睡了,应该像平日那样,只在门口亮起一盏,在长廊檐下再亮一盏,其他都该悄无声息起来。 只是她才走到潭梧宫门口,里面就响起了繁琐的脚步声,秦沐抬眼望进去,里头灯火通明。 接着便听到了墨珠的声儿,“秦姑娘回来了!秦姑娘回来了” 秦沐看到了墨珠提着宫女裙的裙摆从里面小跑着迎出来,一如那日她与厉青澜他们从皇室灵境回来一般,只是今日再回潭梧宫的心却已然不太一样了。 秦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走了进去。 “姑娘今日是去了哪里?午膳之后便没了姑娘人影,说是散步怎的到了晚膳的时候还不回来,奴婢和何侍卫一宫一宫去探姑娘的踪迹,皆没有半点儿消息,大殿下急得连晚膳都还没有食” 墨珠不常说这么些话的,想来是确实着急了,潭梧宫里的人确实都应该是很好的人。 第五百零八章 终于还是要放你走 只是何间的身份牌怎么会被厉倾城拿到? 秦沐的眉心紧紧的蹙着,半分也舒展不开来。 “姑娘,你冷不冷?墨珠去为你炖一锅姜汤来好吗?” 秋日里夜寒,墨珠虽然对秦沐穿着与她一样的宫女服微微有些诧异,但看她神情不对也不敢多问,只是扶她时碰到她的手很是冰冷,微微有些担心。 “不用了” 秦沐的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因为前方的视线瞥到了厉青澜略苍白又充满担忧的脸。 一时间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心里总想着还挺对不起这个朋友,但是又无端害怕着娘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本不应该叨扰他许多,秦沐暗暗有些后悔起来,如果这件事是厉倾城凭空捏造,她终究还是把厉青澜拖下了水。 “你没事?”厉青澜见到她全身无伤又脸色尚好,微微地松了口气,心里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落下。 “没事”,秦沐努力地朝他扯出一丝笑意来,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秦沐,先先用膳!” 厉青澜觉察到她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又在努力地隐藏在心里,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便不说! 秦沐点点头,心里却开始在组织待会儿的措辞,无论如何,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得有个了断。 用膳的碗碟总是摆在她的屋子外的隔厅里,今晚也并不例外。 只是满桌琳琅菜色皆是满盘,虽然没了热腾腾的雾气,但看得出来这桌子菜一口也没被人动过。 时辰已经不早,两人落座于小圆桌的相对面,出乎意料的,厉青澜摒退了何间墨珠等人。 如此,便只余他们二人在烛光摇曳下进食,厉青澜礼数周全,平日里用膳大多都不言不语,今日却例了外。 “夜色深了,膳房里的人都歇着,故只能委屈秦沐用些冷菜。” 厉青澜伸手拿玉箸去夹了秦沐前面的一颗糖醋肉圆。 “明日我便离宫!”秦沐前面的筷着和瓷碗没有动过,而是声音略低地说出了这句话。 玉箸一滑,肉圆重新跌回了盘里,只是筷子的主人又很快将其捡起,放入自己的碗里。 “你做好想做的事了?”厉青澜嘴角的微笑有些苦涩与勉强,但是声音依然温和。 很遗憾,没有成为你的不顾一切和例外,很遗憾,最后我还是抓不住你,放你走了。 他的视线瞥到一盘早已冷掉的翠绿灼菜上,看着变色后的恹黄,胸膛里的那口叹气不敢表露出来。 “嗯”,秦沐轻轻应了一声,“多谢大殿下这些日子的照拂与帮助,接下来秦沐会自己去寻找凶手。” 厉青澜的筷着一顿,原先他以为在宫里找不到线索她便会放弃,却没想到秦沐依然没有放下为姚婶报仇的执念。 再与厉清宴有所纠葛的话,他担心秦沐终会受到伤害,更何况六芒戒的下落依然不明,只要一天没有六芒戒再次出世的消息。 秦沐就依然是厉清宴追杀的目标,他不能让姚婶的悲剧上演在秦沐身上。 “或许秦沐你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那个凶手呢?你还是要一辈子背负着这个仇恨生活么?” 厉青澜专注地看着秦沐,看着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里再没有那种明媚又恣意的光彩。 “我会找到他的。” 秦沐毫不犹豫地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坚定又沉重,她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但是厉青澜本就心中有愧,很快便错开了视线,低头去夹碗里的那颗糖醋肉圆,心绪微微有些不宁。 看来秦沐不会放弃找寻凶手,但是他所担心的是,在她不知道凶手是厉清宴前,就因为六芒戒而招致杀身之祸。 “对了秦沐,你是否见过姚婶的一枚戒指?”厉青澜尽量让自己的问话听起来自然又平静。 只是秦沐闻言抬头时,眼神里却满是冰冷,厉青澜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并不好的预感。 “你说的是六芒戒?”秦沐冷冷地反问于他,心里的希望的火一丝一丝地在逐渐被熄灭。 “你都知道?所以六芒戒果然在你手里,秦沐,那枚戒指只能为你招致杀身之祸,留不得。” 厉青澜以为秦沐的态度是因为自己早清楚她的身份而未告知她,所以在生气,丝毫没意识到这话越说越让秦沐想歪。 “所以从始至终,殿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枚戒指?只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它既然不在我娘身上,自然也不在我的身上。” 秦沐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倾身仔仔细细地问他。 厉青澜怔住了,却也无法对她这番话有所反驳,他去富贵村的初衷确实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去寻那六芒戒。 秦沐所说的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见他沉默又窘迫,秦沐的心又凉了凉,但是依然不死心地继续问:“你知道我娘是洛安城郡姚家的嫡女姚姿?” 厉青澜不能确定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这冰冷的问话却都是事实,点头。 “当初你送米送面,是故意来接近我们?” 厉青澜想辩解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一再沉默。 “你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不愿意再让我继续查下去,或许你就是凶手?” 秦沐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这些话她本来并不想问出口,只要厉青澜在她明日离开前不问她六芒戒的事情,她便完完全全地相信他。 “我怎么可能会杀姚婶”厉青澜终于找到了个辩驳的出口,忙不迭地跟她解释。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相识、接近与相交都是他有意接近,但是对秦沐的感情没有掺杂半分的不真。 “那么凶手是谁?”听到他的否定,秦沐的心微微安定了些,她信厉青澜的话,只是她也明白他一定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知道那个凶手。 “我不能说,秦沐,算我求你别查了好吗?明日安然无恙地出宫,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宫里。” 厉青澜也蓦然起身,踉跄走至秦沐的身边,扣住她的肩膀,要她仔细听自己的话。 声音很是急迫与无措。 第五百零九章 赐婚 “厉青澜,你不愿意说便算了,但是你没资格阻止我报仇,明日我还是会如约离开,日后再见我们将不再是朋友。” 秦沐用手拂开厉青澜扣住自己肩膀的手,声音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这一次还是她第一回连名带姓地喊他的本名,说来还有些嘲讽,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厉青澜不是敌人,但从今日开始也不再是朋友。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任何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坚持,没有人能替她做决定。 她承认自己冷心冷情些,是颗捂不暖的硬石头,但是做任何决定都有理由,道不同便不相为谋。 可能厉青澜隐瞒与撒谎的出发点是为了她,但是若是他足够了解她,便会尊重她的决定,而不是这样在最重要的决定上与她背道而驰。 “秦沐”厉青澜想说些什么,话却似乎都哽在了喉,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连挽留这件事都无法做到。 “也好”,厉青澜僵硬地缓缓放下手,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希望我们此生不再有相见的机会。” 或许只有那样,我们才会各自过得比较好。 “你今日累了,早点休息!”厉青澜的声音依然温和治愈,与平常无异。 秦沐没有说话。 终究那糖醋肉圆一口未动,只得夜色更深,人心远离。 翌日,晨,破晓。 天色尚未大明,空中朦胧地罩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鸟鸣叶动,万物初醒。 “嘎吱”,修长好看的五指轻推开门,屋子里已然空无一人,甚至连曾经有过的人气也快消失殆尽。 厉青澜苦笑着将腿迈了进去,一切干净得仿佛她从未来过一般,回想起来宫里的这段时间美好得仿佛是一场梦境。 是他从富贵村里偷过来的一段时光,也怕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没有她在的屋里一切都是那么灰暗又死气腾腾,唯有那桌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厉青澜把那个轻盈小巧的小玩意儿小心拿起来,心里却一顿一顿地针扎似的疼。 她还了他救命的恩情,又还了他的棕榈叶编织小龟,却还不了他的那一颗心。 “殿下!殿下!不好了!”何间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厉青澜心里莫名一紧,他不敢亲眼送她离开,所以遣了何间去把秦沐平安送出宫,现在何间神色慌张地回来,定然是秦沐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厉青澜不由自主地把棕榈叶小龟在手心里握紧,急忙问他。 “属下刚把秦姑娘送至宫门口,突然皇上派人来请走了姑娘,属下阻拦不住,只得赶快来禀报殿下。” 厉青澜眉骤然一皱,父皇明明答应了他不动秦沐,为何 容不得再多想,他匆忙冲出潭梧宫。 “参见皇上!”秦沐虽然不知为何现在被这皇帝请到他的殿里,但是心里大抵做好了些准备。 能对亲生儿子那般狠心的人,首先绝不会是什么好父亲,身居高位手上染几条命的鲜血不是件稀罕事,但是能亲眼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可想而知这人绝对不是个好货色。 “你就是秦沐?”厉明谋居高临下地看着低着头的秦沐,穿着寒酸,身板瘦弱,哪有当年姿儿半分风华绝代的模样,他的眸色微微地暗了暗。 “你母亲可是叫姚姿,洛阳郡城姚家的人?”厉明谋的声音依然高高在上,只是问的话却是让秦沐心里一惊。 “秦沐的娘亲叫姚宣,来自青都山旁的富贵村”,秦沐的回答不卑不亢,未有丝毫逊色。 厉明谋挑了挑眉,这犟脾气倒是有些像,“抬起头来。” 秦沐也不与他作抗,乖巧地抬起下巴,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应该能恶心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果然她瞧见了厉明谋脸上一闪而过的嫌恶和惊讶,许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脸罢。 果然和卑贱粗鄙的男人生出的孩子也这般丑陋不堪,姚姿,这就是你这辈子的选择,看不上朕的下场,还不如十五年前就死了去,至少留下个清白的名声,如此这般,让他一辈子意难平。 “你母亲花容月貌,你怎会”厉明谋假装惋惜着,像个和善的长辈,眼中却没有对小辈丝毫的爱护。 “秦沐生来貌丑,却从未自卑,容貌不过一副皮囊,皇上也犯不着为秦沐惋惜着。” 其实比起这些秦沐倒是很想直接送他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但是现在这位皇帝看样子还不想跟她撕破脸皮,既然如此,秦沐也不怕与他斡旋。 “虽相貌与姿儿未有相似,但这爽利的性子倒是与姿儿别无二致,朕与你母亲相识多年,还差点成为互相厮守一生的,看着你仿若看到了你的母亲,甚是怀念又煞是惋惜。” 厉明谋的声音倒是充满了哀伤,不过秦沐可不会为这位狡猾的君王所骗,心里冷笑一声,却依然听他继续说。 目的还没出来不是么?总会说到正题的。 “你母亲去得匆忙,难为你这孩子,不过朕听说你与澜儿走得近心里也颇有慰藉,既然朕与姿儿这辈子无法相守,让各自的孩儿厮守倒也是美事一件,秦沐你意下如何?” 厉明谋像给予秦沐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活像位能施恩布雨的神仙,压根没觉得她会拒绝。 “皇上,秦沐不愿意。” 秦沐站得笔直,拒绝得干脆利落。 皇帝之意不过想用自己残废的弃子从她身上换得更大的利益罢了,而那个他肖想的利益八成就是六芒戒。 秦沐隐隐有种预感,娘亲之死与皇室之人脱不了干系,而那个让厉青澜感到惧怕的人,虽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但是不外乎在这些人里。 “你看不上朕的儿子?” 厉明谋的语气一下子沉下来,一国之君的话被人这么果断地否决掉,置他的面子于何地! 况且当年的姚姿也是这么一句话,“皇上,姚姿不愿意。” 一句似曾相识的语句勾起的却是他难堪的陈年旧事,凭什么这对母女敢这样践踏他的威严。 第五百一十章 保命 “秦沐与大殿下非男女之情,故不能结为连理。” 秦沐回的话依然冷淡,没有让厉明谋心里感到有多畅快。 三番两次拂了自己的意,这个农女胆子倒比她娘亲还大,连澜儿的夫人之位都瞧不上,难不成这低贱之处长大的还能心比天高? “既然不愿嫁与澜儿,你说一说看上了谁,朕便赐婚,不枉朕与你母亲多年来的情谊。” 这话说的是大义凛然,王侯将相任她挑选,不过说到底什么事情都还是捏在他手里。 秦沐觉得这种对话再进行下去也是无意义,既然皇帝今日铁了心要予她个良配,那么这宫她今日便出不去。 既然都是一样的结局,秦沐也不想继续维持这尴尬而又窒息的气氛,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许是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皇上不必再为秦沐牵线,省的白费了功夫最后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秦沐眼底是一片的清明和痛彻,却让厉明谋扬了扬眉,这个农女似乎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你的意思是朕对你有所图谋?秦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与朕说话!” 厉明谋一掌拍到了桌面上,发出剧烈的“砰”一声,这毫无防备还怪吓人的。 秦沐倒是有些同情他两个儿子,日日生活在这样易怒易爆炸的父皇底下,怪不得一个性情暴虐乖张,一个处境艰难。 “皇上有没有图谋你我心里都清楚,但是有一点,秦沐希望皇上不要以母亲友人身份自持,娘亲有夫家,您一口一个姿儿怕是不妥,况且想必母亲与你的关系并没您说的那么融洽?” 秦沐声音很冷,她相信娘亲与这样的人不会有交心的深交,反而大抵应是会避而远之。 不得不说,秦沐的感觉是正确的,听她这样说,厉明谋果然急不可耐地追问。 “你娘跟你说了朕什么?” “从未提起过皇上。” 秦沐字句说得缓慢,对厉明谋而言,字字诛心,只有不在意的人才能整整十五年来不记得提起罢! “你娘应该随身有个戒指,上头镶嵌六块宝石,秦姑娘若是知道下落,还望乖乖配合,人还是要识时务才好。” 既然双方的话都挑明,唬不住这个丑丫头,厉明谋也不维持着虚伪和善的伪装,直奔主题。 秦沐冷笑一声,直接回答:“未曾见过,不知下落。” “冥顽不灵!” 厉明谋眼底一片阴鹜,蓦然变得更为深沉起来,嘴角上扬了一个诡谲的幅度。 秦沐下意识地就觉察到了厉明谋的不怀好意,继而马上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周身气流的微妙波动。 再一抬眼的功夫,殿内自己的周围已然围了一圈蒙面的冷冰冰的黑衣男人。 如果她没想错的话,这群人应该跟简莲生的暗隐那般,平日里隐在暗处,只为一个人做事,他下达的命令,不完成不休止。 厉明谋要自己的命。 秦沐暗暗咬了咬牙,许是娘亲的死,和这个皇帝脱不了干系,既然他绝对不是娘亲的友人,六芒戒也决不能被他所得。 况且就算把戒指交出,已然这副场面,她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秦沐的心绪很乱,若是寻不到生路,怕只能找个机会拉这个皇帝一同下黄泉路。 “丫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六芒戒你交是不交?”厉明谋冷冷地笑着,笑容里是与厉清宴如出一辙的癫狂。 “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沐自然是懂,但东西确实不在我身上,我便再如何也没有凭空取物的本领不是吗?” 总归是现如今命悬一线上,秦沐虽面容与声音未有惧色,但实则心里依然是满满的紧张,这是生路的最后的一个入口,此计不成便只得以命相搏。 这是第一回接触厉明谋,若他和那个儿子足够像的话,今日就有活路。 “你的意思是…东西或许在,但是你不知道?秦沐,你当朕是个傻子吗?” 厉明谋大吼一声,操起面前的毛笔架就往秦沐处扔掷过去,可以躲开,但她没躲,毛笔架生生砸在秦沐额上,缓缓地淌下血来,混着那丑陋的胎记,更为可怖。 只是秦沐心里已然微喜,今日是死不了了,如果厉明谋当真一丝都不信的话,就不会只扔个笔架出气。 而她也只能表现出足够柔弱,足够的无用,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可以被她握在手里。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必要为了苟延残喘几日而撒谎,说实话若不是倾城郡主昨日告知我娘亲的背景,秦沐不过还是见识粗鄙的农女罢了,若是皇上你能顺利找到六芒戒,秦沐也不用死了不是?想必你也知道我娘死得突然,我也一直在找凶手,六芒戒若是没被那凶手得去,应该还在富贵村里。” 秦沐说的字句,言辞恳切又有理有据,字字真挚,倒真有几分可信度。 厉明谋有几瞬沉默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农女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她懂什么六芒戒的价值。 在死亡面前定然是保命重要,若是富贵村里找不到六芒戒,还可以利用她散布六芒戒的假消息把那个拿走戒指的凶手给引出来。 看样子确实杀她不是件急迫的事情,厉明谋低着头,扬手挥了挥,那群气势强大的黑衣人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既然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那么就该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六芒戒现世之前,你就算死也走不出这个皇宫,懂吗?” 厉明谋伸出食指威胁性地点了点秦沐,她低垂下眉目,没有说话,接着秦沐便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押了出去。 “秦沐!“匆匆赶来的厉青澜远远就瞧见了被押解着的秦沐,不顾左腿未好全的疼痛,急速地朝她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切,心疼地看着秦沐额上汩汩而出的鲜血,想伸手拿帕子为她止一止血,却被秦沐用手挡开。 “不劳殿下关心,说好再见就不是朋友,殿下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秦沐的声音很冷,充满着满满的抗拒与疏离,一眼都没有看向厉青澜。 第五百十一章 成婚的消息 “放开她!” 厉青澜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厉声呵斥那两个用力钳制住秦沐的侍卫。 “大殿下,皇上有令,拘秦沐于光华殿,任何人不可探视”,冷冰冰的回答,丝毫不惧厉青澜这个皇子。 “大殿下,莫要再为秦沐做什么了,我不想还,也再还不起。” 秦沐这句话里有恳求也有无奈,说完也不想再与他说些什么,主动配合着侍卫们去往光华殿。 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把他连累进去,是生或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还是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才好。 秦沐的背影逐渐远去了,只是厉青澜的目光却沉静下来,带着种势在必行的决心和沉痛。 秦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 厉青澜的手逐渐紧攥,步伐坚定地朝厉明谋的寝宫走去,只是再无依仗的他,连寝殿里都没能顺利进去。 传话的公公是个生面孔,父皇说好的约定却出尔反尔,整个皇宫的人冷漠得像一具具的行尸走肉,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让他觉得美好的了。 好不容易遇上个那般恣意聪慧又勇敢的秦沐,像是看到了一个永远都做不到那样的自己,只是现在他亲爱的父皇却要把他生命里仅存的温暖都要一点一点剥夺掉。 第一日,晴,未能见到皇帝。 第二日,多云,未能见到皇帝。 第三日,雨,厉青澜仍撑着伞走到厉明谋寝殿,收落伞,默默地掀袍,下跪,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大殿下,今日雨露凉多,您有腿疾,不若早些回去,莫再跪着了。” 守殿门传话的新来的公公本秉承着李公公的前车之鉴,对门前来往客冷漠再冷漠,日日看着大殿下从辰时前来殿门前跪着,跪到太阳落山才走。 饶是如此,也没能得上皇上的一句话,连他这个完全不相干的人都看不下去,想要劝一劝这执拗的殿下不必再做这种无用功,因为皇上什么人都见,只是不见他罢了。 “我还是等着罢”,厉青澜温声回答他,依旧安静地跪在殿门口。 他会等,他会等到父皇愿意在秦沐的事上让步,等到一个答案来决定他下一步的行为,厉青澜只希望父皇能念一念他,给秦沐一个好的结果。 “听说皇兄在这里已经跪了足三日,是为了秦沐?” 从殿内出来的厉清宴身边跟着蒋少波与何忠,想来是来得早了些所以并未与刚到的厉青澜碰上。 所以一直在殿内与父皇谈话的人就是他,厉清宴被召,而他求了三日还未能跟父皇说上一句话。 厉青澜心里其实有什么东西已经暗暗地熄了下去,但是还留存着心里最后的一丝执念不愿放弃。 那个新来的公公唯恐步上李公公后尘,急忙暗暗退去了,因此这个地方除了这争锋相对的几人,再没有其它。 厉青澜没有理会自己,厉清宴也并未生气,反而反常地笑起来,弯腰拍了拍厉青澜的肩,凑近他的耳朵。 “皇兄不必担心秦沐了,两日后她会成为我的正妃,然后在成婚之日成为万人耻笑的下堂妇,皇弟会好好地让她尝一尝得罪我的滋味。” 厉清宴的声音很轻,但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厉青澜的耳朵。 “你说什么?!”厉青澜一把就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因紧紧攥着而发青发白的手指显示出他现在到底有多么震惊。 何忠冲上前来果断地一把推开厉青澜,手里的衣襟脱手而出,他狼狈地跌在地上,再没有心力去问他第二遍。 不远处撑伞站在雨里的何间急忙匆匆地跑至廊下,去搀扶厉青澜起来,大殿下不许他来,但是今日落雨何间不放心,果然是要出了事。 何忠瞧见自己的哥哥出现,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他再怎么样也不愿与何间正面起争执。 “我说啊今日父皇早早传召我来,是来问我愿不愿意以秦沐作饵引来那个杀姚姿的凶手,昭告天下要与姚氏女成婚,成婚的交换信物便是六芒戒。” 厉清宴的语气未免有些得意,亲自告诉他这亲爱的皇兄这个消息很是畅快呢! “你明知道…没有那个凶手!” 厉青澜紧紧咬着牙,咯咯作响,他极少有这般气愤的时候,但是现在,满心的绝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厉清宴以嘲讽之笑回应着,明摆着说着那又怎样。 “你不怕我去与父皇说你就是杀害姚姿的凶手!根本没有那个所谓夺取六芒戒的凶手吗?” 厉青澜被何间扶着,腿疾这几日严重得根本就是每走一步都觉得疼痛,但是现在再多的疼痛也分不走现在他颤抖的声音里满含着的气愤。 “你想让秦沐死得更快你就去说!”厉清宴轻笑一声,丝毫没有在害怕的,“你应该知道父皇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 这句话阴恻恻的,听起来普通,但厉青澜的心却已经被扰乱得无法思考,同样的选择,是指先活活掐死再被凌辱? 厉青澜沉默着,再说不出来半个字。 “走。” 他轻轻地用尽全部的力气说出这个字,缓缓地打开伞,和何间一起步入雨中,滂沱的大雨依然冷冽又无情,还使人莫名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但是再怎么恶劣的环境都比不上厉青澜此刻心里头的绝望与寒意。 姚氏嫡女姚姿隐姓埋名十五年之久的消息已足够让四国的人都震惊万分。 然而更劲爆的消息就是姚姿与玄化国乡下粗鄙的农民育有一女,且此女即将在两日后与玄化国二殿下厉清宴完婚。 这让众人心里不免五味杂陈,年轻时的姚姿与皇帝厉明谋未成的姻缘令人唏嘘,而现如今竟然是子女辈要结为连理。 说是配也是相配,毕竟这姚姿之女的倚仗是洛阳城郡姚家,说不配,确实一农户之女怎能配上二殿下,这个很有可能最后会成为玄化国君王的人。 但是以六芒戒为聘的消息一经传出,四国的舆论风向又转了个弯,哪路的好汉不想去看一看这传说中的至宝。 第五百十二章 简五的信 一时间,秦沐与厉清宴成婚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天乩国,皇宫后花园石亭。 “太子的曜石斗幻盘果真不同凡响,每落一子都意境超然。” 略喑哑的磁性嗓音慵慵懒懒,扬了扬黑色缎袍大袖,裸露出健康麦色的胳膊搭在红木藤椅的扶手上,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散发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一局棋而已,皇叔不必费尽心思,徒劳了心神。” 比起刚才的嗓音,这会儿年轻的男子音色更为冷冽干净,充满着空灵,语调里的漫不经心还有几分耐人寻味。 “费心神才是乐趣不是么,既然遇上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击败、打落,甚至让对手消失,才没有后顾之忧,太子以为如何?” 简辞生用食中二指执起一枚黑子,稳稳地落在黑曜石棋盘之上。 棋盘上满满落落地互相围绕交缠的黑白棋子,只是黑色棋子随着简辞生的这一落首尾相接,大盘全胜。 “这一局是皇叔赢了”,简莲生起身,身长如立,白色的袍面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丝腾龙,精壮的腰由一条镶边翠圆玉腰带扣着,他素来偏清瘦,因此浑身皆透着一股清贵。 便连认输也是这般冷傲,简辞生勾了勾嘴角。 “外面风光再好,太子也不该如此归心似箭罢!你是不是需要搞搞清楚,哪里才是家?” 简辞生依旧懒洋洋地坐着,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家国有皇叔在,本宫并不担心,也多谢了皇叔照拂多年,本宫才能做一做喜欢的事,皇叔日后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省的年纪大了被人因为些什么而诟病。” 简莲生笑着说这番话的时候,萧机恰逢来了。 “臣参见摄政王,参见太子!” “多关怀关怀摄政王”,简莲生顶着一张淡然的脸说着一些别有深意的话,让萧机不禁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轻视简莲生说的话。 等简辞生走后,萧机才敢用疑问的眼神朝摄政王求解。 只是简辞生皱着眉头剜了他几眼,然后又欲言又止,犹豫反复了好几次,才问萧机。 “本王年纪很大?会因为没有女人被人诟病?” 萧机蓦然懂了刚才太子那句话的意思,心里头叹了好几口大气,才努力组织起语言来回答。 “您虽是太子的皇叔,但也仅比他大上那么五六岁,年纪应是尚可,摄政王乃枭雄英辈,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一马当先,女人一事哪能拖累您的名声。” 萧机这番话完完全全地说下来已经是冷汗涔涔了,他就恨不得刚才没有来过。 只是这一大番安慰的话没能在简辞生心里起到半分作用,简莲生已然二十有余,属于晚婚男子,自己比他还大上六岁,岂不是那种妥妥地被剩下的男人。 简辞生有些郁闷,感觉建立霸业的大路上出现了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果然简莲生这个亲侄子每次都能有效地给他添堵。 “派人去跟着太子,探清楚他这么火急火燎地到底去干什么!” 摄政王心情不善,萧机得了命令自然是快些退下,省的引火上身。 而皇宫之外,简莲生早已一人一马急驰而去。 果真是一刻都离不得,才短短五日怎的就跟厉清宴要举行大婚,成为玄化国的二皇子妃。 但是他知道这定不是她自愿,秦沐现在是怎么副处境他不清楚,该死的简五也没来个信,连天乩国都传得沸沸扬扬想必这消息假不了。 简莲生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厉家的人真是每个都与他犯冲,内忧外患都合到一起,真是不省心呐! 生生绕手好几圈再一把将缰绳勒紧,一想到她明日穿着大红色嫁衣与别的男人完婚,心里就不安得厉害。 秦沐要是真成了别人的新娘,第一件事就先把她给抢到万峰雪山上藏起来,然后再把简五的头给拧下来,再泡进臭水缸子里天天鞭挞。 只是简五真的委屈,他真的把信及时发出去了,从秦沐被关开始,一天一封,还急迫地等待主子的回信,盼星星盼月亮似的还是没盼来主子的办法。 急得他只能在光华殿外的大树上天天偷窥着,也不敢贸然行动,急得嘴巴上都冒泡了嘞。 至于这简五的信现如今在何处?恐怕双方压根都不会想到正躺在乌黑的臭水沟里,腐烂着。 山野乡村里有一粗鄙的猎人,目不识丁但箭术了得,第一日发现了白色肥美的信鸽,射。 第二日又想碰碰机会,再遇白色肥美的信鸽,再射。 第三日,第四日白色肥美的信鸽再也没有飞过那一片野区。 简五冤,太子怒,鸽子猝。 萧机没想着太子行动如此的迅速,唯恐追不上,派出去的人连换洗衣物都来不及收拾就被赶上来马。 整个玄化国顿时被二殿下的婚讯席卷得铺天盖地,到处渲染着极其热闹的氛围。 只是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而事件主人公还被蒙在鼓里,被囚禁的院落内外里三圈外三圈包得严实。 整三日,除了被拘进光华宫的当日何间托人送进来的止血祛疤的外伤药之外,她再也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宫里的人。 直到今日,听得外边守门的侍卫谈及,才知晓这事儿已然板上钉钉。 秦沐早已有所预料这婚事定然得成,毕竟他就算是翻遍整个富贵村也找不着那枚戒指。 但是对象是厉清宴她还是略有意外,不过想想也是,一开始厉明谋的初衷是让厉青澜从她这里骗出六芒戒,现在是引那个凶手现身来确定六芒戒的所在处。 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为了六芒戒娶一个农女,这个六芒戒存在于皇室的消息是多么可信呐! 所以归来绕去,事情大抵还是演变成一开始厉明谋要求的样子,但是那番争执却也不是徒劳。 至少她明白了这玄化国的君王是个什么秉性,又同时确定了杀害娘亲的凶手不是他。 不是厉明谋,那么皇宫里能够让厉青澜感到忌惮的人太后,厉清宴,皇后或者还有其他人? 第五百十三章 逃跑 秦沐的脑子虽然因为这未知的凶手很乱,但是这三日来她的心情异常地平静。 至于为什么不逃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来凭她一己之力逃出去完全是没有可能,这里外层层看守她的人,她能迷晕几个?打死几个? 二来就算真顺利出了光华宫,也逃不出皇宫那扇宫门,只要还在这宫里,她就还是厉明谋的人质和筹码,被他捏死不过一念之间。 所以说最好的逃生机会便是成婚那一日,宫门大开,宴请四方,在宫里举行盛大典礼之时,浑水摸鱼混出宫去。 因此秦沐也并不觉得在这光华殿里待得苦闷,横竖她是一颗棋子,在发挥出最大效益之前死不了。 这条命没那么容易能交代出去,秦沐冷笑着望着窗外那四角的天空,托腮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村子里。 屋外有暗暗护着家的梁空空和凤鸣,桌上放着甜脆黏牙的冰糖葫芦,娘亲炸素肉丸子的炊烟之气缓缓地钻入鼻尖。 那时候她的执念只有简莲生的归期和不守诺的小气性,现在想来烦恼和承担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些,当时真的是足够幸福了。 四下无人,秦沐便再没有真心笑过,如果可以的话,六芒戒换来娘亲的命又如何。 只是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厉明谋把婚期定在明日,秦沐大致也能知道他的用意。 皇室为得到六芒戒有多急迫,那么那个凶手便会有多急迫地来确认手上戒指的真假,这是厉明谋的想法。 而秦沐则想的是,那个凶手既然会为了六芒戒而害她娘亲,那么明日也必会到场亲眼见证信物红布揭开。 无论如何,明日这场婚礼将很是精彩。 夜深,日出。 天空才微微露出了鱼肚白,秦沐就被房门口的锁解开的声音给惊醒。 来了!秦沐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将长发掩了一掩,半张脸故意隐在发下,却把骇人的胎记露得分明。 接着是三四个宫女们捧托着大红色锦缎嫁衣和伶仃摇缀的新娘金冠鱼贯而入。 “二皇子妃,是时候起来洗漱了,莫要耽误了良辰。” 许是专门准备宫廷喜事的宫女们,因此个个衣着皆是喜庆的玫红色,虽然艳俗却也在宫里很是扎眼。 “我有些腿软,便由你先扶我去院内出恭,回来再穿喜服罢!” 秦沐伸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宫女,示意让她来扶住自己。 那个宫女下意识地朝自己的同伴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害怕会出什么幺蛾子,怕其中有什么炸。 “怕我逃走?日日都有的出恭,况且都有侍卫们里外三层守着,今儿个只是让你们扶一扶,也使唤不动你们?” 秦沐的声音冷下来,看起来是生气了。 不管如何这都是未来的二皇子妃,有眼色的宫女用胳膊肘轻轻撞撞那个被点到的宫女。 那个宫女这才唯唯诺诺地上前来扶住秦沐,跨出门去。 出恭的地方就在秦沐所在的光华殿的屋子边的一个小房间里,三面阻隔严实,只有一个半臂宽人怎么也出不去的排气小窗。 因此侍卫们在院落里守着,也不怕她能够逃到哪里去。 一切如常,但是突然恭房里传出来一声又一声急迫的呼唤声。 “秦姑娘,秦姑娘” 侍卫们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奔进去,那个一同随秦沐进去的宫女提着裙子跑了出来,一脸急匆匆的模样。 “不好了,秦姑娘在里头晕倒了,你们快进去看一看。” 侍卫们闻言三两马上跑进去,果然看见人摔倒在了地上,长发披散着,脸上的胎记很是可怖。 “你们快将秦姑娘扶到屋子里去,我去叫太医来,这样可怎么成婚呐!” 这个宫女的语气很急,侍卫们觉得总有些什么说不上来,但是看这个宫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无非就是长得着实好看了些,身形也跟刚才差不多。 皮肤虽然不白,但一双杏眸闪闪发亮,五官也是从未有过的精致。 刚才怎么没能注意到这主婚庆事宜的宫女里还有如此美貌的。 样貌好的姑娘任谁都会看上几眼,对于她的话更是听之又听。 因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任由那宫女担忧地跑出去叫人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看到身着玫红色宫女服的人急匆匆地跑出来,还没顾得上问话。 那宫女就急不可耐地告知他们:“快!秦姑娘在里头晕倒了,快去告知皇上与二殿下!” 这么着急的模样根本就无法让人冷静地判断,随着这位宫女的着急神态,整个光华殿的侍卫们都急了起来,顿时殿内乱成了一锅粥。 “她是禾禾!她不是秦姑娘!” 被囚禁的屋子里的几个宫女听到动静也急忙跑过来,只是突然一个宫女看清了地上躺着的那个‘秦沐’的脸,惊得脸色都惨白了几分。 她这么一叫,大家再仔细去看这人的容貌,除了皮肤黑和胎记之外,确实不是秦沐的容貌。 “秦姑娘去哪了?”宫女们下意识就去问先跑进来的侍卫们,顿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若是秦姑娘不知所踪,今日举国同庆的大婚该如何进行?那他们这里所有的人,怕都得为这场婚事降责,甚至陪葬! “不对!刚才跑出去的宫女,分明不是秦姑娘,是个很普通的女子,脸上绝对没有胎记,甚至还有点好看” 侍卫们都懵了,依然无法相信刚才那个女子是秦沐的事实,但是事情现在很明了,躺在这里的是真正的婚庆宫女,那么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只能是那丑陋可怖的农女! “我们得快去向皇上请罪,把秦姑娘快点找回来!” “对,时间还短,她一定还在宫内!” “昨夜宫门就已经开始大开供权贵入宫,再慢一些肯定是来不及了。” “再有一柱香的时间便要举行仪式了,找不到她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宫女与看管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根本一点儿也不敢耽搁,急忙去通知和寻人。 第五百十四章 利用厉青澜 玄化国的皇宫悄无声息地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小心翼翼地窝在假山丛里,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情况。 没错,这位鬼鬼祟祟的宫女正是从光华殿跑出来的秦沐。 她之所以指定那个宫女,正是她二人体型相似,将那个叫禾禾的宫女瘦弱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她一个手刀就能劈晕。 然后便快速互换衣物,用东老赠的桃花酒祛了自己脸上的胎记,再给禾禾画上胎记和涂上黑膏。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她并未将遮掩肤色的东西给全部抹掉,因此她现在虽不是众人印象里秦沐的样子,但也没有太过于瞩目。 但是这仅仅只是对她的容貌不熟的人认不出来,细看她的五官就生在那里,她自然还是那个秦沐。 很快,她失踪的消息就会传到厉明谋和厉清宴那里,不过这宫里的人并不会大张旗鼓地搜寻,毕竟对厉明谋而言,秦沐可以丢,这场陷阱不能停。 但是厉清宴和厉倾城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宫里暗处依然是危机四伏。 “什么?被她逃了?” “砰”一声玉手里的杯子狠狠地砸到桌上,显示出手的主人现在这会儿有多气愤。 “玉华宫那里传出的消息,得知郡主已入宫,二殿下派人来告知,问郡主有没有什么法子?” 丹心微低垂着头,保持绝对谦恭的态度,规规矩矩地递话,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本郡主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个个都是没用的废物!今日宫门一直开着,怕是已经被她逃出去了。” 厉倾城恨恨地咬着牙,一想到精心布的局即将功亏一篑,她就气得要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这么多的侍卫里外各三层地守着,拘了她整整三日都没有什么动静,想必秦沐是真死心认命,知道自己逃不出去。 竟没想到她竟然敢在大婚当日逃走,丝毫没在意让玄化国皇室沦为笑柄。 “郡主不必担忧,她定然还没逃出皇宫去,听说二殿下已经下了令,现在的宫门只进不出,秦沐若是硬闯定会闹出些动静,因此她现在一定还在宫内!” 丹心颇为贴心地安抚厉倾城,“现在要紧的是,快点找到她,才能给她好果子吃。” 厉倾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视线放到丹心身上,问了一句。 “你有办法?” 丹心盈盈一笑,附上厉倾城的耳,窸窸窣窣地说了一嘴子。 厉倾城的眼睛这才微微开始发亮,“你马上去潭梧宫探一探消息,若是青澜哥哥不在,本郡主就知道该去哪儿找那个丑女人了。” 她的眸色深起来,隐隐有些看到猎物的兴奋和狠戾。 秦沐,今日这婚你不成也得成!既然青澜哥哥放不下你,那便让他来断送你的生路,看看他还敢不敢对你上心。 “快!快去园子里找一找,再沿着出宫的小道上去寻一寻。” 暗暗得了命令的宫女们急得提着裙摆匆匆在眼前跑过,再四处分散地跑开去寻了。 秦沐敛着呼吸缩在假山里,看着面前跑动的三个两个宫女和侍卫们,半点儿也没动。 自己现在这一身虽然是宫女服饰,但是这显眼的玫红色在宫里走动还是显眼了点,必须尽快寻套普通宫女的衣物。 好不容易寻到个落单的普通宫女,秦沐利落地一手刀劈晕,拖进假山里,互换好衣物,麻利地像个惯犯。 只是她还未走出假山,就听着极其细微的响动出现在自个儿背后,衣袍蹭过假山堆叠的石头声,来人刻意放慢了步子,却因修为不高而脚步不轻。 若是直接离开她有信心不会被他碰上,但是此人修为不高若是被他发现这躺地上的宫女,怕是得有麻烦,得一并解决掉。 秦沐往石头边上侧了侧身,背脊紧紧贴着假山壁,屏气等着那人现身出来。 是个男人,身高比她高上小半个头,秦沐连人脸都未看清,即刻便出手。 伸腿迅猛地往那人腰际上一靠,用的力并不小,因此那个男人直接被拍到后边的石壁上,秦沐又即刻抬起胳膊肘,横压在来人脖颈上,钳制得让他动不得半分。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厉青澜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接二连三的扬腿和锁喉给搞懵了。 难受地发出一声闷哼,厉青澜看清秦沐的同时,秦沐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怎么是你?”秦沐蹙眉,把胳膊移开就松开了他,颇有些意外。 厉青澜抑制不住轻咳了几声,用手抚了抚喉结处,才稍微缓解了刚才快要窒息的压制感。 “秦沐?”他颇有些讶异地低喃出声,只是语气里颇有些不太确定,眼睛一如往常般晶亮好看,高挺的鼻子,小巧饱满的嘴。 只是那坑坑洼洼的痘印和一大块骇人的胎记呢?怎么几日就消失得干净。 现在样貌的秦沐,好看得像一颗暗暗在发光的宝珠,五官简直无可挑剔,这种快要溢出胸腔的感觉是惊喜更是惊艳,这样的秦沐由里至外,皆发着光,熠熠生辉的那种。 注意到厉青澜的惊诧,秦沐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解释些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可不适合闲谈叙旧。 “当作没见到过我,我自想办法出去。” 秦沐匆匆撂下这句话,就要转身离开,只是突然手腕被拽住。 她蹙眉转过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厉青澜,不明他是何意,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恐怕待会儿宫门会马上关闭。 “跟我走,我带你去到宫门附近,我知道一条路可以避开宫中这些寻你的人。” 还没等秦沐做出反应,厉青澜就拉着她小跑了出去,绕过假山,钻进一条叶树密集的小路里。 小小的鹅卵石密密地在地上铺着,因为鞋底软所以很容易能感受到高高低低的突起,每一步的跑动都是那般的真实。 身边跑过时带起的风挨着翠绿或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长袍大衫扬在空中,鼓撑起大大的高度。 第五百十五章 没关系了 秦沐看着厉青澜头也不回的背影,吹起的墨发与风勾织交缠,是那般的恣意又无畏。 拽住她手腕的大手也自始至终未曾松开分毫,他明明左腿有疾,跑起来的姿势也与常人有异,如今却急她所急,一瞬也不肯歇息。 厉青澜,我们是错的人,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只有错的人才不会因为多熬一点时间就变得合适。 “厉青澜,杀害我娘的凶手是厉清宴?” 秦沐跟着他跑着,在自己都猝不及防的心情下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这个沉在心里许久了的问话,此刻却迫切地希望得到证实,这是整三日她能想出来的答案。 虽然她不知明明厉清宴未曾到过富贵村,怎么能判定和找到姚氏女,但是这个判断并不是空穴来风。 让厉青澜有所忌惮的人本就不多,除去厉倾城没必要针对娘,派出两批人外。 厉明谋也通过这次的赐婚事件排除,至于太后自来深居简出,就算十几年前有什么纠葛也不必到如今步步紧逼。 那个不曾见过的现任皇后或许与娘有些羁绊,但是对六芒戒并不会感兴趣,没必要仅让娘亲不着寸缕,她若是有恨应当在脸上下功夫。 这么思来绕去,那个最有可能的人就只剩玄化国的二殿下厉清宴了。 不是她戴有色眼镜,厉清宴那样的人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他一直视厉青澜为眼中钉肉中刺,六芒戒本就是天下至宝,谁得了献到厉明谋那里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功劳。 此回愿意娶她一个貌丑的农女,怕是就想在她身上套取六芒戒的下落,因为他知道,没有那个所谓拿走六芒戒的凶手,戒指只能在她身上。 厉清宴突然步子微微一滞,显而易见被她的问话给惊了一惊。 这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让秦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下了然。 “我会让他死的。” 秦沐蓦地说了这句话,厉青澜彻底停了步子,转过头吃惊地看着她,害怕她要折返回去要了厉清宴的命。 那样的话,同归于尽的结局都算是好的,他怕就怕,她报不了仇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放心不是现在,我不会拖累你。” 秦沐的眸色不深,声音也是异常的冷静,厉青澜心里微微地安了安心。 他还是低估了秦沐的承受能力,她向来都是个足够理智和聪慧的人,自己早该相信她。 “你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拖累”,厉青澜苦笑着,声音里透着些痛苦和后悔。 “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从何间那里泄露出消息,厉清宴也不可能会知道姚婶就是当年的姚氏嫡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只想确定一个答案而已,我承认一开始对于你和姚婶我是特意接近来试探,但之后我再也没对你们动过半分要伤害的心思。” 厉青澜终于敢对她说出这一番话来,日日夜夜都藏在心里,如履薄冰。 这件事像一根尖锐的刺抵在心脏上,他却又不敢把它拨开,他害怕一拨开这根刺只会把自己扎得更鲜血淋漓。 秦沐深吸了口气,说完全不怨他是假的,她和娘亲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小村子里,本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为着油盐酱醋茶而烦恼的生活。 但无端被人打破了生活的平静,但是她知道这也非厉青澜所愿,自己的敌人也不应该是他。 他们终究是站在对立面,他没有叛离他父皇宿命的勇气,她也没那么圣母为了一个朋友放弃杀母之仇。 今日若皇宫一别,怕是做朋友也再是困难,不过这也是每个人各自的选择。 她无法帮他脱离父弟的牢笼,他也无法帮助她斩杀弑她母的凶手,各有各的立场罢了。 “没关系了,我们快走!” 秦沐努力展了展微笑,心里头似乎有什么轻松了,但好像有什么也更加沉重了。 仇人还逍遥法外着,自己的命怎么能丢。 厉青澜想过无数个可能,唯一没想到秦沐在得知真相后会这么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跟他说没关系。 心里面似乎有那么些不可置信,那么多个日夜他辗转反侧在隐瞒着的真相,秦沐是真的没有责怪自己吗? 只是为什么他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远了。 天朗气清,云雾清明。 简五却在空无一人的后花园里直愣愣地站着,双腿不住地抖着。 究竟是为什么让一个魁梧的八尺男儿如此惧怕?一个人的时候快要失声痛哭。 他跟丢了太子的准夫人!还在这种极其危险的境地下,他早在灵境里就跟他家太子说过的嘛!他明明就是做明卫的,哪能干暗隐的活计。 但是暗隐本就不能离了太子身边,毕竟是保命的最至关重要的筹码,回天乩国对付摄政王这种危险又未知的事情,陆隐更是不能缺席太子身边,这不他才被留了下来又委以重任。 哪能料到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简五愁得眉间皱纹都深了几道,他还没娶媳妇嘞! 这不等于是让种菜的去干卖肉的吗?乱了套! 这不光华殿里乱了套他才知道自家太子妃丢了! 本来丢了他还有时间再找一找,但是突然在宫里的远墙头看见了陆隐的信号。 那不就真的完蛋了!太子陆隐赶回来,一问他没了秦掌柜的下落,那他简五不就真的要被大卸八块了。 先冷静!假装没看着陆大人的信号,在宫里找一阵再去负荆请罪去,许是他运气好就给找着了呢!那就不用被太子知道他把秦掌柜给弄丢了。 越想越觉得是个不错的好主意,简五使唤着哆哆嗦嗦的腿,赶忙儿在宫里搜寻着秦沐的影儿。 “简五没有回信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隐半天等不来简五的消息,又不明白现在宫里面的局势,颇有些着急。 只是某个人比他更着急,离大婚的吉时还有两刻,他该怎么把她去给偷出来! “我入宫,你去备马,要最快的那种。” 简莲生冷不丁地说了这句话,虽然语气依旧沉静但是步子已经急不可耐地迈了出去。 第五百十六章 堵人 陆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刚刚简莲生要他去干什么。 太子这是准备直接进宫把人家玄化国的准二皇子妃给直接从婚礼上抢出来,然后抱上马直接跑掉? 越想越觉着自家太子做不出来这么疯狂又不理智的事情,但是这一回陆隐还真是猜中了。 某个男人就准备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劫走秦沐,扫一扫玄化国皇室的面子,也让他们知道这究竟是谁的人,凭他们也敢动。 而这一头的厉明谋因找不着人而大发雷霆,大婚的良辰在即,他不得不令厉清宴先随意找个人假替上,然后之后再想办法。 只是这秦沐他不愿意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看到她厉明谋就不禁会想到自己这辈子在姚姿的眼里,不如那个男人就算了,甚至还不如一个低贱的农人。 “若是大婚之后找到秦沐,直接杀了便是。” 厉明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她的一丁点儿联系。 “是!父皇。” 厉清宴的眸色晦暗不明,心里的想法谁也不知,但是表面上很快便应承了。 “殿下你的腿疾未好,慢些跑也是无妨”,秦沐忍不住出声,见他跛得似乎更严重想必在忍受着疼痛。 虽然现在情况很是危急,但是不管如何她不想欠他更多。 “出了这条小路就可以看到宫门口,届时我便带你出去。” 厉青澜的语气颇有些愉快轻松,似乎是看到了秦沐可以获得的生机。 虽然再留不住她,但现在觉得只要她能活着,就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厉青澜知道自己对于秦沐,是越陷越深,但是此刻的他却丝毫不畏惧。 从一开始怀着心思故意接近,到之后对她生出好感与钦佩,再到后来希望她能陪自己最后一程,甚至私心里希望他们能够在黄泉之下做个伴。 到现在他希望她活着,好好的快乐地活着,从喜欢自己到喜欢一个人,一点点把自己的内心全部剖出,秦沐也算是让他觉得不枉此生了。 如此循序渐进地爱一个人,厉青澜知足了,可能这辈子他就不配得到一个喜欢的女人。 他懂得这个世界上的喜欢和爱不能勉强。 秦沐,只要你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我也不会怨天怨命。 “厉青澜,谢谢你” 秦沐的声音很低很低,声若蚊呐,却依然清晰地被厉青澜听着,这一回他没有再说什么。 厉青澜领着走的路确实很隐蔽,四周绵密的草和叶把人的身子罩得严严实实的,尽管秦沐可以依稀听得见其他人的脚步和谈话声,但却再怎么样也看不到人。 想是同样的道理,外边的人应该也不会轻易发觉有人在这里面穿梭着。 若是能顺利到达宫门处,确实能省了很多在宫里冒着风险乱窜的麻烦。 秦沐此时想归想,只恨当时没能花时间去搞清楚,当时简莲生多次来带她偷偷出宫时,走的究竟是哪一条路。 明明他进出皇宫,甚至抱着一个她都显得那样来去自如,而如今原来不靠他,竟是那般的艰难。 如果是简莲生,怕是根本不会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秦沐,你看就是那”厉青澜突然兴奋地转头来用手指给秦沐看。 本是让她看那触手可及、又大开着的宫门,只是秦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一个不太想看见的人。 觉察到秦沐的眼神有些深,表情也有些奇怪,厉青澜转回头,只是那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厉倾城带着一大帮下属就堵在了这条隐蔽的小道的出口处,冷冷地笑着,似乎是笃定了他们会从这里出来。 “秦姑娘,青澜哥哥,倾城等你们好久了呢!” 厉倾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俏皮和和善,但是谁都知道这般无害的语气下,等着秦沐的是什么。 “倾城,你怎么会知道此处?”厉青澜下意识地把秦沐拉到身后,蹙着眉厉声问她。 明明只有他会走这里,而且还是很小的时候,旁人根本不会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条路,小时候瘸腿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总是躲避宫人偷偷沿着这条路走到宫门口。 也不出去叫别人瞧见,只将小身子藏在这远比他人高的草木堆里,日日等,夜夜盼,等母后说的小赤舅舅来接他走。 只是却没有盼来的一日,如此往复整整一年,久到连潭梧宫的宫人都习惯了大殿下每日要消失两个时辰后,大殿下突然不去了,也再也没有消失过。 “青澜哥哥,你看着她的同时,知不知道倾城也在看着你?” 厉倾城的语气突然凄婉起来,像被戳到了什么悲哀之处,愤愤地用食指点着秦沐。 “从小到大,只有倾城关注着你,爱着你,就连你小时候日日跑到这里也只有我知道,十几年了倾城以为只要我努力,就一定让你能看到,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在期盼着,有一日能成为那个在你心里的人。” 声嘶力竭至极尽癫狂的样子让秦沐颇有些震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厉倾城做出那么多坏事何尝又不是因为这执拗而变态的爱。 求而不得最是痛苦,虽然秦沐还不曾尝到这番酸甜滋味,但这种滋味直接导致的苦果她可尝得够够的了。 “倾城,我一直把你当成最重要的妹妹看” 厉青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倾城一口打断,“谁要做你妹妹,我们只是表兄妹,合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你是血统尊贵的皇长子,将来我定帮你坐上皇位,你便是爱民如子的皇上!” 厉倾城的眼睛因为激动而一片通红,眼睛里只有被湮灭的希望与无奈。 秦沐知道现在想这个不对,但是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近亲可不能成婚呐!还好厉青澜对厉倾城不上心。 “可是为什么出现了个她?你就全变了!”厉倾城把眼神剜在秦沐身上,目光里是满满的嫉恨和仇怨。 第五百十七章 大婚之变 “是我长得不如她好看么?” 厉倾城无助又可怜地看着厉青澜,柳眉颦蹙,娇柔生媚。 “与样貌无关,今日之前,我并不知秦沐真容”,厉青澜撇过脸,声音有些硬梆梆的,他从小到大不知与她说了多少次,他只当她是妹妹,可以疼她护她,唯独不会爱她。 但是无论说了多少次,她都是这般的充耳不闻,甚至更千般万般地对他好。 厉倾城可以欠任何人,唯独从来没欠了厉青澜,这些年在宫中若不是她倾城郡主的照拂,他在宫中的生活并不会如此轻松。 “所以我对青澜哥哥十几年的情谊比不上这个卑贱的女人之前那副丑陋的恶心模样?” “倾城,慎言!”厉青澜蹙眉,他不想听到有人这么说秦沐,人可能出身有高低,但人的本身并不分贵贱。 而且在他看来,秦沐的秉性和身上所具备的特性很多人都没有,甚至根本做不到。 “你以前从来不会凶我青澜哥哥,你不想疼惜着倾城了么?” 厉倾城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妹妹小心翼翼地问着厉青澜,眼神里充满了害怕与委屈。 “可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杀人!那些救助处的老弱病残完全手无缚鸡之力,也根本无法指认你,你为什么连他们也不放过?” 厉青澜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安抚她,而是失望地问她,带秦沐回宫的那个雨夜路过富贵村的救助处,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多次出现。 都是平日里活生生接触的人啊!善良弱小,热情友善,却在那个午夜骤然变成了一个个死人。 “青澜哥哥,是他们自己倒霉啊!怎么能怪倾城,他们要是乖乖地待在屋子里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也不会死呀!多管闲事要帮秦沐的人难道不应该去死吗?” 厉倾城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秦沐的拳头不禁咯咯作响,不过这形势还是硬生生极力忍住了。 “倾城,你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可怕?”厉青澜失望地喃喃道,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厉倾城,他变得不认识了。 厉倾城自嘲似的轻笑一声,不知悔改地摇了摇头,再抬起头,眼神里已然充满了杀意。 “青澜哥哥,希望你不要恨我,杀秦沐是皇伯伯的旨意,今日可怨不得我。” 她勾起一边的嘴角,俨然是一副极其恶毒的邪笑。 “倾城,不要动她!” 厉青澜面色一紧,把身后的秦沐挡得严严实实,只是很快就被厉倾城带来的两个大武师给牢牢禁锢住了押到一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秦沐一动未动,她知道厉倾城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厉青澜,她也知道,接下来的战斗都是她一个人的。 “秦沐?”厉倾城盈盈一笑,妩媚又俏丽,就像是一朵开在百花里的罂粟,美则美矣,但是满身满心都是致命的毒素。 而此时的秦沐则像一朵荷兰的野蔷薇,充满着致命的野性美貌却暗暗地敛着锋芒。 荷兰的野蔷薇是世界上飘溢最远的花,能香至数十里,因此又名十里香。 在现代被誉为牙加买的夜皇后,一年只在一个夜晚开放,纯白又充斥着生命力的剔透,最为聪慧与珍稀。 “想不到你竟有这般容貌,果然姚氏的后代怎么会出个丑八怪,不过今日没人能救得了你。” 厉倾城一下子敛起笑容,阴测测地说出最后这一句话。 “厉倾城,那你便试一试。” 秦沐抬手,五指收拢,紧紧握住敛煞的刀柄,刀随心动,顿时煞气四溢,即刻便开始嗡嗡作响。 厉清宴所居的大殿,红布高悬,喜烛成双,桂圆红枣高叠,万事都沾了个喜字。 唢呐声响,非喜即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俨然此回办的是个盛大的喜事。 其实这婚事本该去着宫外办,自古皇子成婚便要封爵并且自立门户,大多都在宫外已有了自己的府邸。 但这回皇室二皇子成亲仓促又昭告天下,隆重再三,才被特许依然在皇宫的寝殿内大半,甚至为了大量前来祝贺的达官显贵而动用了皇宫里置办喜宴的场所,这场婚事不可谓不真实。 但是厉清宴知道是没有那个父皇等着的人来的,他同意成婚最大的目的就是秦沐。 一来光明正大地举行了婚礼,她生死都由他掌控,哪怕是被他凌虐致死,谁也无法说个不字,二来是那枚找不到的六芒戒,若是秦沐落在他手里,还怕没有六芒戒的下落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在那个姚姿身上,肯定是早交托到了秦沐手里,等他神不知鬼不觉套出六芒戒,再将秦沐灭口,无疑就是为自己多得了一条后路。 就算到时候父皇没把太子之位传给他,他也能凭着六芒戒的威力来逼宫。 因此现在他才是最心急如焚的时候,秦沐若是真逃了,他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吉时已到,他却又不得不秉承着父皇旨意穿着喜服站在这里,装模作样地迎娶着假的新娘。 皇亲贵胄满满地挤在两侧,红布袭地,花瓣零落,新娘由两个面容喜庆的宫女搀扶着款款而来,大红盖头延至下颚,里面的容貌根本就不可得见。 传闻姚姿因与乡下粗人结合,因而生出的女儿秦沐自来皮肤黑差,脸上又有一块骇人的胎记,实在是粗鄙不堪。 众人都好奇得紧,却也实在瞧见不得红盖头之下新娘的容貌,也只能把好奇心吞回肚子里作罢! 一位大臣贪杯先在家中喝了几口才来,瞧不见二皇子妃样貌有些讪讪,嘟囔着无趣便转身,却骤然瞧见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只是再定睛一看,那个戴面具的人又不见了,仿佛从未有出现过。 “莫不是刚酒喝多,出现了幻觉?”那位老大臣拍了拍自个儿的脑瓜子,好似是清醒了些,却又循着酒香之气先去酒筵那占位了。 只一眼,简莲生就确定了她不是秦沐,皇室随意找了个人来替,那人的体型又与秦沐完全不同,想来是仓促。 秦沐定未逃远,甚至可能还困在皇宫。 第五百十八章 你去死,秦沐 隐约听得着唢呐与锣鼓声,但现在实则秦沐耳里更多的是刀肉的刺剌声。 厉倾城带来的人修为个个都不弱,似乎跟那夜晚上是同一批的人,出手狠辣,招招致死。 秦沐下手也并不含糊,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就且看一看,谁能战到最后。 出腿侧踢,急速闪避,秦沐的动作反应都很快,饶是这么多人一同围剿,也没能伤到她的要害。 反而秦沐左手执短刃,右手挥大刀,让人防不胜防地被她划伤,根本就不敢轻易地靠近。 “上啊!杀了她本郡主重重有赏!” 厉倾城急了,在这里打斗动静自然不小,很多人仓皇避让地逃开,想必很快就会传到厉清宴的耳朵里。 原先她想着秦沐带到厉清宴那里定然不会以什么好下场收尾,但是现在厉倾城怕了,怕秦沐的这张脸让那个色胆包天的二表哥改变心思。 而且她也想明白了,秦沐这样的女人一旦给她另一条死路,她绝对有能力从死路里破出一条新的生路来,所以今日必不能让她活着离开皇宫。 听到有赏二字,无疑是给本应该拼命完成指令的下属们打上了一剂兴奋剂。 秦沐蹙眉,侧身刚避开一道凌厉的气雾,又被一柄避无可避的利剑划伤了腰侧,形式更是惊险万分。 “住手!厉倾城你给我住手!” 厉青澜大吼着反抗,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被钳制住的双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沐身上淡粉色的宫女装一点一点被血染红,慢慢地沁出血来。 这一次,厉倾城没有听她青澜哥哥的话,充耳不闻地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秦沐在刀剑之中命悬一线。 “都住手!厉倾城,你疯了吗?你知道她在这里为什么不把她抓过来成婚!” 突然一道暴怒的男声出现在厉倾城耳畔,正是穿着大红喜服的厉清宴,语气不善地来质问于她。 “二表哥这是拜完堂了?怎么不去陪好友宾客,这里交给倾城便行。” 虽然没料想到厉清宴这厮竟然来得这样快,但是厉倾城也是丝毫不慌,本来她就想到了厉清宴会赶来阻止这一可能。 她的语气轻轻松松,让厉清宴颇有种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感觉,不禁心火四起,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何其糟糕。 不过还好秦沐未被她杀死,他还有机会问出六芒戒的下落。 “厉倾城,你这是不想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同样会让她死,早晚又有个什么区别,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厉清宴硬生生压下心里的火气,尝试着与这个已然不理智的女人来沟通。 “是皇伯伯下的令,大婚之后对秦沐格杀勿论,二表哥你现在凭什么来质问我,本郡主又不想要什么六芒戒。” 厉倾城轻轻笑了起来,嘲讽似的加上这最后一句,明显是对厉清宴的心思意有所指。 “厉倾城!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试一试今天能不能在我面前杀的了她。” 厉清宴挥手甩袖,一群人也凭空从暗处跳了出来,加入了这场本胜负已定的战斗里,场面一时间变得异常地混乱。 除去秦沐,两批人马的实力几近旗鼓相当,战况实在是胶着,秦沐搁人群里站着,却不再挥刀。 说来也是挺可笑的,在那个雨夜里,在自己身侧的这两批人,一批杀了她的娘,放火烧了屋子,一批杀了保护她的人甚至连那群老弱病残都不放过。 这两批人的心都是黑的,都不值得被放过,奉人之命成人之事也得有个原则和底线,而这群人显然没有。 厉清宴焦急地朝厉倾城咆哮着,“你带这么多人进宫,究竟是何企图?” 没料想到自己的人竟然会落了下风,明显今日厉倾城是有备而来,恐怕今日无法在她手里抢走秦沐,厉清宴有些恼怒。 只是他话才刚出口,脖颈就被一个冰凉沉重的东西抵住了,敛煞刀的刀气缓缓渗入皮肤里,既是灼热又是阴冷,可想而知若是被这柄刀抹了脖子,死状会有多痛苦。 趁所有人不备,秦沐脱出重围径直奔向了厉清宴。 “是你杀了我娘?”秦沐伸直着手臂,露出的一截皓腕白皙,再瞧到半截小臂上,肌肉线条却很是好看。 握着刀柄的手很稳,刀锋不偏不倚抵在厉清宴的侧颈,秦沐的声音很冷,冷到像地狱爬上来索魂的厉鬼。 仿佛只等他说一个是字,她的刀就能劈断他的脖颈。 “秦姑娘,冷静,可千万要冷静呐!你要是动了我,别说厉倾城的人不会放过你,这个宫里你也是决计走不出去的,有有话好好说,别跟自己性命过不去,我可是在帮你啊!” 厉清宴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面前这个女人一身的血气,从脸到脚上的靴子,血迹斑斑到根本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她刀下的亡魂的,她的眸色更是肉眼无法忽视的暴虐和狠戾。 比起现在,之前那幅丑陋的样子还显得不那么恐怖些。 “你们表兄妹可真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不要脸呢!” 秦沐轻轻地勾起嘴角,那一刹那,眉梢滴落一滴的血,美艳得惊煞万物。 “秦沐!小心!”突然厉青澜睚眦俱裂地大吼了一声,一滴热泪从眼眶不由得溢出。 那般出刀的速度与位置,又是这般近的距离,秦沐 竟然抓住了!刀口深深地嵌入了手心里,离左边心脏只一寸的位置,却再刺不进分毫。 厉倾城的眼眸惊讶地睁大,不可置信自己用了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刀动不了分毫。 场面有一瞬间的窒息与异常诡异的宁静,这一切发生得电光火石,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女人竟有这般强大的意志。 空手接住了这猝不及防的白刃,甚至还能不让刀前进分毫。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刀面淌下,滴落在泥土里,迸溅在绿色细长的叶上,染红了底下的一大片。 “你给我去死!秦沐!”厉倾城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和精神力去推那柄短刃。 第五百十九章 厉倾城之死 只是她却突然听到一个更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听起来却诡异又阴森百倍。 “是你去死才对。” 骤然,厉倾城惊慌地抬脸,仍不敢相信秦沐敢把那柄充满邪气的大刀捅穿自己的身体。 她是玄化国最尊贵的郡主,这里是玄化国的皇宫,秦沐是富贵村最下贱的丑女,前一刻钟她还是她势在必得的猎物 脑海里这一生一幕幕地划过,但是厉倾城觉得自己连抽气都困难,她还没有嫁给青澜哥哥,她还没有成为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皇后。 “你你怎么敢” 厉倾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富贵村救助处的这么多人命,还有梁空空与凤鸣他们,你以为只因为你是郡主他们就合该死吗?下辈子投胎记住,谁都不比你卑贱!” 秦沐着字着句,都清清楚楚让厉倾城听明白了,花开需要花期,花落却只需要一个瞬间,在秦沐毫不犹豫地抽出敛煞刀时,厉倾城的身体即刻就疲软了下去。 瘫倒在地上,身体却还在轻微地抽搐,腹部的血洞汩汩地淌出鲜血来,触目惊心。 “秦”厉青澜的沐字还未出口,秦沐的刀快得已然再次朝厉倾城心口落了下去。 再拔出时,地上已然完全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唯一还有些温度的是那贯穿心脏而出的刀面上不断淌下来的人血。 厉青澜痛苦地闭上眼睛,就算厉倾城再怎么狠毒,对他而言也是从小护着他陪着他的表妹,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她依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倾城郡主。 但是厉青澜知道,他没有立场去为一个杀人凶手去责怪受害者,秦沐心里的仇怨太深,倾城又不知悔改,如今落得这个结局实在是咎由自取。 底下是一片血腥的风,上头的空气略好些,冷冰冰的青面獠牙面具里,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终于也会流露出一丝心疼来。 他找到她时她的刀已经贯穿了她想让死的人胸口,她很勇敢也很果断。 简莲生知道她是个有自己执念的人,不会轻易地放弃她想要的,就算他这次来迟了,面对千军万马她也不曾退却过。 她坚强得让他心疼,真是个傻姑娘,明明已经是满身的伤还敢这么孤注一掷地去赌。 梁空空、凤鸣、凤花婆婆以及救助处那么多条性命,她从来不曾真正放下过,而这个命悬一线的时机,她豁出去了。 那么等她做完她想做的事情,他就带她走,仔仔细细又认认真真地呵护着她。 这个仇由她来报才是她想要的得偿所愿。 一旁的厉清宴从小到大还没有这般对一个女人感到害怕过,活像个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他突然觉得厉倾城要快点把她杀死的这个做法是对的,这样的女人留在这个世上只会是天大的隐患,她根本就不会乖乖按照他的意思把六芒戒交出来,然后束手无策受他凌辱。 秦沐这样的人只会把仇怨千倍万倍地报复回来,用尽一切办法从死路里杀出一条活路。 厉清宴的身子在不断地颤栗,沾满厉倾城鲜血的敛煞刀又重新抵在了他的脖颈。 不是他不想逃,而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几个瞬息之间,他怕他慌张地逃窜反而让她一刀贯穿身体。 秦沐的修为比他高,速度定然也比他快,他现在可不敢惹怒这个什么都不顾的疯女人。 “秦秦姑娘,有话好好说,我可没有要害你的心,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人命可是只有一条,莫要误伤失了和气。” 厉清宴此人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却是最为惜命的,老人说野心愈大的人愈是怕死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像厉清宴这种人锦衣玉食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才敢这么放肆,皆是因为有人护着又身份高贵,乍然遇到个不管身份又不怕后果的秦沐,可不得受着惊吓了么! “二殿下的这张嘴,可真是变着法子地会说啊!你生生掐死我娘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人命只有一条?” 秦沐将敛煞刀换到受伤的左手,用右手直接掐住比她整整高一头的厉清宴。 五指收拢,厉清宴的脸色顿时青起来,后边的下属们想冲上来,却被秦沐一记冷眼瞪了回去,顺带着左手上的刀离厉清宴脖子又近了些。 显而易见是在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敢冲上来他们亲爱的二殿下只会死得更快。 “被掐着感受如何,嗯?”秦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厉清宴喘不过气来的面部。 厉清宴不断用手去拨扯她钳制住自己脖颈的右手,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的力气大得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竟然分毫都拉不开她的手。 脑子里似乎逐渐开始缺氧,极难喘上气来,厉清宴是真的害怕了,早知道秦沐是这样的女人,他早该让父皇将她解决掉。 至于什么六芒戒,哪里有命重要,就当厉清宴的大脑已经空白得不能思考时,从天外而降一个熟悉的声音。 “贱人!放开宴儿!”是中气十足的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秦沐冷笑着把视线移到匆匆赶来的厉明谋身上,今日倒是一窝子都齐了。 正好当年的事情她想搞搞清楚,这厉明谋不是个好鸟,秦沐从见他第一眼就知道。 这样的人若是跟娘曾经有纠葛,八成也是不好的纠葛,何故娘亲一个大家族的嫡女,会沦落到富贵村嫁给秦海那般境地。 “皇上是来与秦沐解释的?缘何不问一问我的意见就能直接订下今日的婚事,召见,囚禁,甚至被压上厅堂,这就是玄化国皇室成婚的规矩?那么您那与强掳民女的土匪有何区别?” 秦沐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嗓音脆亮,若厉明谋赶来时没命人看住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恐怕就要出了洋相。 “贱人尔敢这样与朕说话!还不速速放开宴儿!” 厉明谋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敢轻易命人冲上去,毕竟厉清宴的命在秦沐手里,生死不过一瞬间。 第五百二十章 断右臂 “你一口一个贱人,想必与我娘也不是多么好的旧识,你这种虚伪的作风与那些个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不遑虚让。” 秦沐右手依然扣在厉清宴脖子上,丝毫未松,甚至还有继续收紧的趋势。 能这么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番话,还依旧把人钳制得死死的这份胆识和心理素质,简五越看越觉得他们的准太子妃是个传奇女子啊! 没错,简五也艰难地凭一己之力找到了此处,正要去帮秦掌柜,却被自家太子一把拽到了树上。 一腔要御敌的热血瞬间被泼了个冰冷完全,简五蹲在庄主身边,身子手脚因愧疚心虚而缩在一起,不敢占用简莲生的地方,因此看起来弱得像只受了惊的小鸡似的。 “她跟下贱农人生出来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的不知好歹!若姚姿当年乖乖地就范,早已经是我玄化国至高无上的皇后,偏偏她就这样地犯贱,假清高,以为从崖上跳落就成了吗?瞒天过海十几年不还是不得善终吗?” 许是儿子落在秦沐手上惹怒了厉明谋,又许是想到了在姚姿心里,自己甚至还不如一个低贱的男人。 总归是厉明谋此番话将心里最阴暗龌龊的一面给完全发泄了出来。 “那是不是要问一问你养出了个什么好儿子,非得跟我们母女过不去!” 秦沐冷笑着,死死地盯着厉明谋,五指又收紧了几分。 厉清宴的双目里已然痛苦地开始充血,面部狰狞起来反抗的力度较一开始已然少了许多。 “你杀了倾城,现如今难道还想杀了这玄化国的皇子吗?!胆子就算大也要有个度!” 厉明谋依然不肯放下身段去恳求去道歉,那种目空一切的样子秦沐倒真是为他这两个儿子感到悲哀。 “杀了又何妨,他对我母亲动手的那一日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秦沐的语气很淡,轻描淡写般的无所畏惧,倒是真不在意手上是不是多这条人命。 “你不在乎自己的命,那么澜儿的呢?你在不在意?” 厉明谋突然阴测测地说出了这一句。 此时不光是秦沐和被钳制住的厉青澜,便是连那些侍卫和下属们,皆被他这句话给惊住了。 皇上的意思是若是秦沐把厉清宴的命给害了,他就让厉青澜为秦沐的所作所为陪葬? 同样都是他亲生的儿子,厉明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沐其实早想替大殿下问你一句,他难道不是你亲儿子么?为何皇上你作为父亲,竟然这样的厚此薄彼。” 秦沐不经意地在厉青澜身上瞟过一眼,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她真的挺佩服厉青澜的忍耐力,一直把这种伤害自己的负面情绪往自己肚子里咽。 厉明谋明显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冷冷地哼了一声,等着秦沐的选择。 他相信她不会要了宴儿的性命,因为这样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连累和亏欠别人,姚姿是这样,秦沐也是这样。 不得不说,厉明谋确实是料对了,秦沐不敢拿厉青澜去赌,即使知道厉清宴若是真死了,他八成便不会轻视厉青澜,但是她还是不敢跟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去赌。 不连累便决不会再连累。 “今日所有的事,全部都是秦沐一人所为,若是我饶过厉清宴的性命,你能否答应我半分都不与大殿下追究?” 秦沐仅站在那里,就是一身的血气,声音爽利豪气,音色却带着几分冷意。 “秦沐!你想做什么便做,不必顾及我,莫要带着遗憾” 你一旦放开了厉清宴,定是走不出皇宫,那么在那之前,我定拼死护你,所以这条命你不必委曲求全替我留。 “厉青澜你这个逆子!想害死你亲弟弟吗?”厉明谋恶狠狠地用食指对着厉青澜,对他向秦沐说的话表示强烈地不满。 这一回厉青澜没有理会他的父皇,而是无奈地朝秦沐笑着,一如往昔般温润和煦,她有多想手刃杀姚婶的凶手他知道,只是之前他替她选着,今日他想把选择交给她。 “从今日起,我们两不相欠,日后若能再见便是陌路。” 秦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朋友关系断得干净对他们双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声起刀落,厉清宴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一只右胳膊连着火红的喜服袖掉落在地。 “你你竟敢” 厉明谋的声音不断地颤抖着,秦沐竟然生生砍断了宴儿的一只右臂,他的两个儿子现在都成了残废! “依照约定,我未取他性命,你也不能牵连到厉青澜。” “好好!放开大殿下!”厉明谋怕她会再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来,急忙下令让厉青澜自由。 秦沐一松开厉清宴的脖子,他就因断臂之痛倒在不断地抽搐,很快便疼晕了过去。 厉明谋身边有眼色的太监战战兢兢地来把厉清宴给抬了下去,急忙招太医去治。 “马上把秦沐万箭穿心!挫骨扬灰!” 厉明谋阴沉着脸,暴怒似的大叫着,一次次挑战他的权威,又当着他的面伤他儿子,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秦沐死! 秦沐淡淡一笑,虽然脸上糊满了不同人的血,每吸一口都是令人窒息作呕的血腥味,但是也正是这股血气支撑着她不肯倒下。 左手心被短刃割开的伤口还不断地滴着鲜血,秦沐知道凭她天级武者的修为根本无法跟这密密麻麻的人过上几招。 纵然她有十手十脚也避不过这千剑万箭,但是再怎么样她也无法做到就此放弃,最后一战,她只敢把自己赌上。 参参,阿冗,外面的世界还很大,与我断了契厉明谋定不会伤害你们。 你们的生命与存在的价值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还很珍贵。 秦沐手握着敛煞微眯着眸,却尝试着去和灵兽们断了识海里的联系。 吓得阿冗哭着喊着把它从纳兽盒里放出来,就算它不能帮上多少忙,也要和姐姐一块儿战斗到最后。 参参从一开始觉察到秦沐不想拖累他们把他们放出来后,就开始喷火撞击一系列地在破坏着纳兽盒。 第五百二十一章 你要动谁? “你不想与我们一起战斗当初带着我们做甚!秦沐,我们赤幻兽一族就没有与人解过契的,参参才不要成为族里的第一个笑话,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着你,保护你的,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立契!心灵相通与同生共死一样都不能缺!” 参参大吼着,吵得秦沐脑子嗡嗡地疼,它还从来没有那么正经过。 秦沐心里既是苦涩又是甜蜜,看来总有些什么是撇不开的,也罢!就算是死,有参参它们在,竟然都不是那么害怕了。 “砰!”秦沐刚想去把它们从纳兽盒里放出来,那个盒子已然被烧成了一团的灰烬。 参参浴火而出,明明的黑灰色的皮毛此时却悬浮着熊熊的烈火,幻彩真火有着最霸道最炙热的温度,主火调仍是红黄但透着诡异的一股子彩光。 怒发冲冠为秦沐,参参现在可是要气炸了,一来是因为这群人竟然这样对它的秦沐,二来是因为秦沐这个傻女人竟然为保全它们想跟它们断了契。 说实话要是这只叫阿冗的淬宝兽敢真的丢下秦沐走了,它一定会一口先去把阿冗的脖子咬断,再毫不留情地一口火再喷死。 判主人者,死!这是它们赤幻兽传承不变的忠贞,虽然它平时老是吐槽秦沐对别的灵兽好,说秦沐太小心谨慎,但在它心里,秦沐是这个世界上它最喜欢在意的人类。 它愿意惯着宠着,哪怕是以命护着,参参也在所不惜。 “秦掌柜的狗平时看上去凶凶的,没想到还能把纳兽盒给毁了,是个什么品种啊!” 简五讪讪地看了看那地上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曾经是个盒子,纳兽盒里的咒法和禁制是专门为灵兽而下,没有人类的意识实则很难打开。 想不到这只平时看起来很一般的小土狗竟然浑身能冒火,这书上也没瞧见过啊!平日里只道秦掌柜的狗着实很凶,但真没想到人家还真有凶的资本。 简莲生蹙眉朝简五看了一眼,显而易见是对他无知满满的嫌弃,平常若认不出也就罢了,现在这浑身燃火的战斗形态竟然也认不出,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才导致的不学无术。 “竟然是赤幻兽!”厉明谋看着这浴火又剑拔弩张的小兽,那双湛蓝凌厉的眼睛,这气势汹汹的兽态,仿佛见到当年跟在姚姿身边半人高的雪白毛兽。 初识姚姿,赤幻兽也不过这般大小,他以为只是只小小憨态可掬的土狗,没想到抱起来却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时的姚姿温柔又不懂世事,愧疚地帮他悉心包扎好,夕阳墙头下,青梅竹马时,是多么地美好。 只是后来,谁都无法预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赤幻兽?秦掌柜契约的是赤幻兽?不是庄主你之前和江尧追了大半年都没有契上的灵兽吗?” 简五瞪大了眼睛,细细地打量那只像土狗大小的小兽,还是不能接受书上说的陆地最强战兽是这种样子。 而且连庄主都没有契约上的灵兽,秦掌柜果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今日秦沐真的把简五对她的认知给完全刷新了,杀人,断臂,赤幻兽,淬宝兽,玄武,以一抵百,有担当又有勇气。 这还是个女人么?分明就是跟他家庄主一样是个不能惹到的变态。 “你有天赋,不愧是姚家的后人,不过你选择与我们皇室为敌,就得承担后果,今日就算是你祖父还在你也得死!” 厉明谋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这样的人今日不解决掉,日后定是个大麻烦,必不可留。 “你最好今日别让我逃出去,否则终有一日厉清宴的命我还是会取走。” 秦沐的声音清脆却冷,丝毫未有任何的畏惧,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向这样的人摇尾乞怜。 “死到临头嘴还硬着,谁能把秦沐舌头割下来朕就赏谁!” 厉明谋冷笑着,看着那一大批乌压压的人涌向正中间那个女人。 只是突然“砰”一声,最里圈涌上去的人被一股巨大的力弹飞到空中,迸射而出的高深气雾分明是深红色,甚至红得已然发紫,是那种最为精纯的精神之力转化而成的气雾。 玄级大武师的实力,甚至是地级 玄化国能出几个大武师,虽然皇室招揽了不少,但大多都为黄级大武师,还得月月用丹药和灵石供应着维持着根基不稳的修为。 便连修为高深的国师陈鸣年过四十也只到了玄级大武师的境地。 莫不是姚家的那些老祖宗?也应没有这般强横又不管不顾的实力了啊! 厉明谋吞咽了一口唾沫,怕就怕是什么惹不起的人。 “你要动谁?”极尽清冷的一道年轻男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一瞬间鸦雀无声,只有他薄唇轻启,略带愠怒。 侍卫下属们皆不敢再轻举妄动,因为他们都瞧见了那拉起秦沐手腕的男人,脸上赫然戴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就是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曾经一夜之间就让玄宵山下堆满了肖楚派去刺杀的黑衣人的尸体。 别说是玄化国,便是在四国之内,这位莲庄的简庄主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世人都只知他的姓,鲜少有人直呼他全名,因此一来二去传也只传他简庄主或者莲庄庄主之称谓。 “一个姑娘怎么能被血糊住眼。” 这莫名娇宠的语气是肿么回事!众人眼巴巴地看着简莲生不急不忙地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纯白的帕子来,抬手将秦沐眼皮上脸庞上的血细细地擦拭干净。 “为自己多想着些,莫要再糟蹋我的帕子。” 一边细致地帮她擦,一边又絮絮叨叨地嘱咐她。 一旁一同突然出现的简五偷偷摸摸地瘪了瘪嘴,又被反常的主子给惊到了。 简莲生的出现于秦沐而言是意料之外的,更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生路。 明明那日他是带着气愤离开的,明明那日他说了他也不缺她这个人。 女人有时候就真的很会把自己理解的意思无限放大,某人那日仅只说了不缺她做个朋友,可没说不缺她这个人。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的人 但是秦沐私以为他们的这一点点交集都已经断了,他生气离开,她如愿以偿,以后便是不相往来。 谁知道他现如今竟然以这么高调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还还这么毫不忌讳地拿帕子擦她的脸。 好久未出现的尴尬秦沐又感觉到了,这么受众人的注目礼实在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他们感兴趣的是简莲生,关注的是简莲生拿帕子给她擦血迹的这件事,但是看的却是她的脸! 这就是为何她不愿意与他多做接触的原因,他总是让自己觉得她很渺小,甚至离了他就一事无成。 秦沐从他手里扯过帕子,自己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还给他又觉得不妥,只得紧紧地攥在手里。 简莲生用余光瞥了一眼,也不在意,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一步步朝厉明谋的方向走去。 穿过虎视眈眈的杀手们,丝毫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人群里有对丰厚奖励不死心的,偷偷摸摸地靠近,然后朝秦沐果断出刀。 因着左手被他抓着,秦沐现在可不敢拿唯一完好无损的右手再去接刀刃,只得想着先拿手肘去把那人的胳膊撞开,正思考着该怎么与持刀着拉开距离,人却已经飞了出去。 发梢被强劲的气雾带起的风吹起,一时间迷了眼,等到能定睛去瞧的时候,那个持刀者已然撞摔到地上,呕出两口鲜血便没了声息。 简莲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收回长腿,白色的衣袍又顺滑地垂直在腿前,他转头看着她,很是认真地教她。 “杀人不一定要用刀,以后记得像我一样直接用气雾,一击毙命就好。” 他的嗓音偏清浅又不急不缓,听起来像是随意说的一句话,可偏偏仅用了一脚就直接踢死了一个人。 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靠近这一男一女,怕是地狱里索人命的鬼都没有这两人狠,用刀出腿都不带半分犹豫的。 如此厉明谋也终于看清这个修为高深的大武师是何许人。 “朕以为是谁,原来是莲庄的简大庄主大驾光临,怎么今日是来参加宴儿大婚的吗?” 厉明谋眯了眯眼,这个男人出了名的不好惹他是知道的,几年前凭一己之力在玄化国创建了莲庄,接着在短短几个月把莲庄的各个产业霸散四国,成为声名远扬又腰缠万贯的男人。 他曾经也并不是没对莲庄的产业眼红忌惮过,但有了玄宵山的肖掌门的前车之鉴,厉明谋总共暗暗地派出三拨人去,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活着回来过。 这时他便知道了这个莲庄庄主除了背景来历,甚至是连他究竟有多少的实力,世人都一无所知。 好在这莲庄的产业做得虽然是大,但是也利国利民,动摇不了国之根本,因此才把此人的存在所暂时搁置。 没想到今日这传说里戴青面獠牙面具的简庄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破坏他的好事。 “大婚?”面具下的嘴角轻扬外人瞧不见,但是吐露出那两个字后的一声清晰的嗤笑让众人听了个明白。 “我的人你想让她和谁大婚?” 简莲生的声音蓦地冷下来,由原先的不辨喜怒到此刻的满含愠怒,这分明是一声质问,一声不给厉明谋留任何情面的质问。 “简庄主今日看来不是来吃酒,是来砸场子的?你可是想好了,就凭你们这几人能活着走出皇宫吗?!” 厉明谋见简莲生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副只护着秦沐的模样也怒极。 之前不敢动他是因为估摸不准他的人马与实力,现如今知道他的修为是很高深,但是横竖再怎么厉害也就带了这大汉一人。 难不成还妄想着凭他们三个人就能从这里重重的包围圈安然无恙地逃出去? 简莲生还未来得及回厉明谋的话,胳膊就被人轻轻地一抻。 他转过头去看秦沐,只见她的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显而易见在暗示着他不要乱讲话,平白地赔上性命。 虽然秦沐心里觉着他肯定有留的后路,简莲生这个人从来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但是再怎么样今日这局面都是凶多吉少。 他缓缓地抬眸,略有深意地看了秦沐一眼。 “乖!别怕!” 简莲生的声音带着笑意,又醇厚磁性,外人听来是几分宠溺,但是在秦沐听来却是显而易见的打趣! 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把自己拖下水,却偏偏说出这种令人误解的暧昧之语。 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是铁了心要来掺进这场敌强我弱的杀戮里么?他是为了她还是仅仅把这场挑战当成一场有趣的游戏。 “我的人自是要跟我走,你便拦着试一试。” 语气一转,声调骤然生硬冷漠起来,这句话是明显给厉明谋的。 话音才落下的刹那间,凝气成冰,温度骤降,数十颗尖锐锋利的冰凌从袖间拂出,势如破竹的架势迅猛而骇人。 连秦沐都惊了,她好歹在杀厉倾城之时还犹豫了几瞬,这位简大庄主竟然出手如此随心所欲,这一言不合直奔皇帝去了。 好在厉明谋的反应很快,只感受到些许凌厉的杀意之时,反射性地就近拉过一个侍卫完完全全挡在自己面前。 万凌穿身,血流涌注,瞬间毙命。 “皇上反应倒是不慢”,简莲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似乎刚才的出手只是一个随意的玩笑。 厉明谋却警惕似的站到了人群后边,不敢离这二人太近,背脊上已沁满了冷汗,若是刚才他动作再慢一些,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 这个男人极具危险。 “你竟然敢”厉明谋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他竟然敢对自己出手!敢对他这个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出手! 这口气今日让他如何能咽下去,“杀!给朕杀了他们!” 厉明谋叫喊着,怒不可遏,死令已下,他由密密麻麻的护卫围着退到高地上,居高临下地观战。 “怕死的孬种。” 秦沐离得简莲生近,就听得他低声吐槽了这一句,不由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第五百二十三章 锻炼 原来他也会骂人,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听着,感觉就像是天上的神仙突然变成了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竟让她感觉是这般的真实。 “不想死就凝神!”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诧异与出神,简莲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出这一句。 秦沐急忙转回头,有种被看穿什么的窘迫,为什么他的举手投足总是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心思与能力绝非常人可及,秦沐总有种感觉,那几枚冰凌穿透那侍卫再穿透厉明谋的胸膛,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简莲生似乎确实刚才仅开了个玩笑。 静心凝神,秦沐紧紧握住敛煞的刀柄,不敢再多大意。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来护着她,既然现在有生的希望,她便必不能放弃! “简庄主,你快点带秦沐离开!”厉青澜并未跟着厉明谋去安全之处待着,而是不知何时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杀的是杀秦沐的人。 简莲生挑眉,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敢杀人,杀的还是他父皇的人,现在看起来倒也没以前那么软弱生厌。 皇室的人因顾忌着他们皇室的大殿下,出手只得畏缩小心着些,如此竟被秦沐三人快逃至宫门口。 “关宫门!谁敢放走他们朕绝不轻饶!” 厉明谋瞧着这么多人都要不了三个人的命,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战他的威严,敢在玄化国的皇宫里闹出这样的动静! “皇上莫要动怒,他们为了皇室也是尽力了的,就算任务失败也不应予他们降责才对。” 陈鸣不知何时站到了厉明谋的身边,音色温吞带着安抚性质,却暗藏着噌噌发亮的锋芒。 “国师大人,您怎么也” 陈鸣出现在此处,定是事情已经闹到了喜宴那里,虽然他下令封锁宴儿的宫殿,不让那些皇亲贵胄出来看到这皇室的丑闻。 但是现在时辰太久,恐怕是纸包不住火,那些人定是觉察到嘈杂与异常,事情必须速战速决。 “陈鸣愿为皇上效力一战,只是臣刚因皇室灵境耗损了巨大精神力,若是不成还望皇上能体恤微臣。” 陈鸣恭敬地微微一鞠躬,主动为厉明谋解忧的模样像极了一位好臣子。 “这本也不该如此叨扰国师,但是这莲庄庄主的修为实在太过高深,怕也只能国师与他一敌。” 厉明谋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目的顺理成章地接下了陈鸣的话茬,有人帮助达成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陈鸣微微一笑,温驯谦和,疾步便走下了高地,不慌不忙却暗藏锋芒。 秦沐之前与皇室的人交过手,知道其动手的人实力大多为地级武者和天级武者居多,原本若是单挑,就算是与她同等级的天级武者,哪怕来上三两个,她也有信心凭敛煞与雷火能将其击败。 但是这像蜂窝似的源源不断飞出烦人的蜂来,自然就应接不暇,因此全程秦沐的状态都是精神紧绷,甚至自顾不暇。 再看厉青澜的情况比她还惨,虽然皇室的人顾念他是大殿下,处处避让,但是他本身就只是个药师,淬体未成,又是个残废,刀剑无眼,身上已然伤痕累累。 简五实在看不过去了,还会主动为厉青澜挑开几招。 反观简莲生,实则应敌绰绰有余,但他却不帮任何人,反而是走马观花式地杀几个人,但是眼珠子都只在意着一个方向。 “侧!出腿!倾身!左一步” 秦沐虽然精疲力竭,但耳朵总能听到这淡漠又精准的指导声。 每每觉着这一刀或者是那一剑要避让不过的时候,听他的指令却又能精准无误地避开。 一开始会手忙脚乱地去避这些气雾刀剑,但渐渐的,虽然握着敛煞刀的手愈发颤抖,但这么多人致命的攻击技法在眼里似乎都缓慢了起来。 甚至三四人同时出招,脑中自然而然就能显出一套避让招式的顺序来。 这是真正的浴血之战,秦沐虽然生理已然是疲惫至极,但是脑子里却是愈战愈勇的亢奋,甚至隐隐她觉得精神力愈取之愈痛苦,但是痛苦之后那盈盈补满的速度超越之前。 天级武者的境界是她停留时间最长的,也不知该怎么突破,但是现如今她似乎有几分明白了。 物极必反,若想要不断打破自己的瓶颈,就不能够害怕最后一丝精神力被竭尽。 相反的是愈没有的东西,就愈要去开发出来,精神力就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大矿,敲下去的是石头,若是不接着凿进去,那么这块石头就是终点。 秦沐明白了这些,就努力让自己的每一次出手都带上气雾,虽自损三千却招招毙命。 见这小妮子不仅懂了,还不要命地更深一步去试了,简莲生有些慌。 他的本意只让她在这群人里练一练敏捷度与反应力,可没让她这么不要命地去挥霍精神力。 人的精神力都是有限的,莫不是她以为靠这般就能拓阔识海,晋级成大武师?这丫头聪明归聪明,还是太虎了些。 刚想着伸手去把她捞回来就离开这里,却不想来了个不速之客。 两抹白影相对而站,同时出招,色泽相近的两道气雾相接,周遭一圈的人被相撞击起的力量给直接撞飞,对于这些连大武师都未上的修炼者而言。 这完全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这才明白刚才这简庄主怕真的只是在跟他们玩玩。 差一级对修炼者而言都是毁天灭地的,如今竟然能这般近距离地看到活生生两个大武师上的人争斗。 谁也不知最后会是谁赢。 本以为接下来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是却突然发生了一个意外。 他们玄化国的大殿下张臂挡住了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今日若要伤他们,便从我的尸体上先踏过去!” 厉青澜本觉着今日简莲生定能把秦沐带出宫去,但是现如今来了修为高深的陈鸣,他害怕他怕秦沐再一次被拘回宫里,他怕眼睁睁看她死在自己面前。 第五百二十四章 走! “大殿下,这几人是毁我们皇室清誉的犯人,更是杀死郡主、刺杀二殿下和皇上的凶手!你今日当真要护着他们吗?” 陈鸣眼睛里的光明明暗暗,谁也猜不透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是一副自诩正气大存的架势。 仿若他说的话是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上有多么地大公无私。 明明也不看一看这桩桩件件的事,是哪处的人先挑的头,明争暗夺地为了六芒戒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为了让他们闭上嘴不惜恬不知耻地派如此多的人来围剿。 厉青澜的这些所谓的亲人,真是一次次让她刷新了三观和下限。 这位国师大人看起来道骨仙风却正应了秦沐对他的第一感受,道貌岸然。 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选择跟什么样的主子,那个金时和这个陈鸣,倒是一样的虚伪,是条会暗暗咬人的蛇。 “国师大人,他们并不是心思歹毒之人,望你今日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 厉青澜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反而憋着一股子轴劲,丝毫不让陈鸣朝秦沐他们靠近一步。 “皇上之令,微臣不敢违背,望殿下体谅。” 陈鸣话音才落,就用拂尘一下就拍开厉青澜的胳膊,猝不及防地直奔简莲生而去。 化软毛为硬器,势若雷霆万钧,情况看似千钧一发,但是这番突袭却丝毫没给那个男人产生威胁。 只用长剑微微一挑,“噌”一声拂尘收回,长剑垂下。 陈鸣国师素来以高超符咒和一柄拂尘传扬于整个玄化国,众人皆知其拂尘出手的威力,几近无人可接。 可是这位简庄主竟然能拿剑轻巧撇开,可见实力非同一般。 只是再下一秒,众人又唏嘘,因为那位高深莫测的庄主的剑缓缓地碎成了三段,哐当掉到了地上,被扬起的尘给骤然覆上。 这兵器都毁了,看来还是他们玄化国的国师大人厉害些,这群人今日必被国师击败斩杀于此! 一时间,皇室的人皆士气大涨,叫嚣着对这几人冲上去发动进攻。 只有陈鸣知道,自己那握着拂尘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对方分明拿的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甚至连低阶灵器都不是。 饶是如此,这位简庄主还是用凝气筑剑轻轻松松挡开自己这使了七分力用出的一招。 此人怕就是这场战事里那个变数最强有力的后盾。 莲庄,姚氏,大殿下,原本心中算好的笃定的一切,似乎都被打乱了。 但是不论如何,今日这番交手是必须,看的出来对面那个男人并未用全力,对于自己的意图似乎也很是清楚。 陈鸣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人看穿的危机感,这种感觉很是不安,但这位简庄主既然不想管玄化国的事,这对自己来说暂时是一件好事。 “秦沐,你和简庄主他们快些离开,有我挡着国师无碍。” 厉青澜见形势更加危急,似乎再这般下去对秦沐等人更为不利,宫门已然缓缓开始向内推拢,再不走是当真出不去了。 “你一人怎么能扛住,不要再帮我们了,不然你怎么与你父皇交代。” 秦沐一脚又踢开一个,根本没功夫把脸转过去应答他。 这么急迫的形势厉青澜又能挡住多少人,倒不如现在和他们划清界限了,可能事落之后厉明谋对他能少责罚一些。 “走!”宫门半关,一个蒙面男人驰马而来,马蹄生风,扬尘踏土,势不可挡。 那噔噔的马蹄声极速而有力,马腿健美,黝黑的毛发油亮飘逸,一看就是上好的汗血宝马。 再细瞧上一眼,这蒙面男人手中竟还牵着另一根缰绳,所牵到是枣红色的良驹一匹,只是那驹上却空无一人。 明摆着这蒙面男人是来接应秦沐一行人,马蹄所落之处,皇室的侍卫纷纷避让,因为这蒙面人根本没有留情的意思。 “该走了。” 简莲生抓住秦沐的手腕,微微一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一挣。 “我在这里,你们能走。” 秦沐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她继续在这里,厉明谋的人就顾不上阻拦他们,简莲生一行人便能平平安安地脱身。 若是她也上了马,只怕马蹄断,人留下。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与她撇清关系的机会,若是今日他带她出了宫,恐怕日后莲庄与玄化国皇室将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如果她独自留下,生或是死,也仅是她一人与玄化国皇室的恩怨。 “你以为我真是来参加你的大婚?”简莲生冷笑一声,缰绳已缠在手,还与她多说什么。 秦沐一愣,愣神片刻之虞,腰肢就被他伸手揽了去,接着是自不可控的失重。 只一瞬间,她人就在那匹枣红色的大马上,整个人被他给包在了怀里,怡人的草木之气瞬间阻隔了脚边那些兵戎铁戈的血腥气味。 他的味道其实已很是熟悉。 “厉青澜”秦沐要把脑袋向后转探出去瞧看其他人的情况,却直接被一只大手按回他的胸膛前。 “他是厉明谋亲儿子,出不了事”,简莲生的声音虽然有些冷,但说的也是实话。 秦沐也明白这个道理,虎毒不食子,没有足够的利益相换,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折损一个儿子。 更何况现在厉清宴被她断了一臂,大殿下的承位胜算应该更是大些,他的性命定然无虞,如此想来倒也是放心了些。 就这般,她离开,厉青澜日后也不必因为她的事情而受到责难,如此甚好。 “还未出皇宫,你来得及将我丢下。” 秦沐的声音沉闷又低,她一次又一次地去问他去让他抉择,只是害怕他因为一时冲动日后而后悔。 而她也害怕自己因为他这一时的意趣味而越陷越深。 耳边的喧嚣声似乎一瞬间都沉寂了,秦沐满脑子在意的都是他的选择。 只是他只停了一秒余,突然觉得好笑似的轻笑了几声,遂勒紧了缰绳,腿夹马肚,用力一蹬,枣红色良驹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自由 秦沐因为惯性仰撞在他的胸膛上,身子一松懈下来,痛楚和感官总是会更加敏锐些,她晕得有些七荤八素的。 简莲生低头看了看她,慢慢悠悠地回答她。 “这么不容易,我为何要丢?” 秦沐惊讶地抬头,却依然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只是这回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他的下颚染着些短短的青青的胡茬,他是匆忙从哪里赶来的吗? 来不及去细究他这话的意思,总归是他铁了心决定插手她的事情,也不惧怕玄化国皇室的记仇报复。 走一步便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今日天留她一命,她必活得更精彩,厉清宴的命还是将由她来取。 觉察到她不再反抗,简莲生微微勾起了嘴角,心情倒是愉悦不少。 简五本还厮杀在人群之中,一转头却只瞧见庄主带着秦姑娘策马离开的背影,顿时急了。 “主子,还有我!” 追着喊半晌都不见人回头的,简五只好去追陆隐的马,这匹马他若是还追不上,今日怕就要在此殒身了。 “陆大人!陆大人!等一等我!” 可明明离得并不远,蒙了面的陆隐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管自己驭马。 简五以为他是因周围吵乱没有听见,跑得是更卖力,喊的也是更大声,喊到嗓子都快喊破了,陆隐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反应。 慢下马来接他上了马,简五在前,陆隐在后,两个大男人简直就要把这匹良驹给压坏了。 陆隐当真是无比嫌弃地看了简五后脑勺一眼。 “陆大人,你这耳力得练一练,这么背怎么帮主子做事。” 一上了马,简五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于是即刻便吐槽起来。 “我的耳朵比你好”,陆隐不咸不淡地回答他。 “你你是故意当作没听见的!”简五声音一下子放大,满满地透露着震惊。 “给你发信号,你不是照样也没看见么?有召必应这一点,我手下的人做得可要比你好。” 陆隐颇具报复性地嘲讽他,简五果然心虚地不敢再反驳了,他超级无敌希望这一茬就此揭过,永远不要被主子记起来。 “国师!决不能让他们逃掉!”高台上的厉明谋一直关注着局势,一看这苗头似乎不太对,那两匹马的奔势根本非常人可拦,急得牙痒痒。 陈鸣先朝厉青澜的方向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而后便运用精神力急速朝那两匹马追去。 厉青澜见状,皱了皱眉,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阻挡陈鸣。 潇火也怒吼着配合它的主人先一步拦住陈鸣的去路,只是一拂尘就被狠狠地挥开摔在地上。 因着潇火的拖延,厉青澜才能够拦在陈鸣之前与之交手。 “小龟,放不下他便回去罢!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因着纳兽盒被参参搞坏了,因此几只小兽只能凭自己的力量抓在这匹马的马毛上,一颠一颠虽然很艰难,但哪只小兽也不敢放,怕放手了就不能和秦沐在一块了。 只是玄武的脖子老是伸长地向后去望,秦沐知道它在看什么,也知道它在担心什么。 为什么她不曾契约小龟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这只小龟还有对厉青澜的执念与情感。 有时候即使第一面的印象再根深蒂固,也抵不过日日植入在心里的那一份温馨与感动。 秦沐的话对小龟说完,但是它却傻愣愣地抓着马毛一动不动,似乎在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因为自己爬得慢,刚刚还是参参折返回去把它带上的这匹马,好不容易才跟上的秦沐。 “你疯了吗?你要是回到那个男人身边,以后我们会不会再见都是一个问题,你要背叛你大哥吗?!” 参参见它还真犹豫了,气不打一处来,小龟跟了它和秦沐这么久,虽然还没契它,但自己都早已经把小龟当成共同作战的同伴了。 现在搞什么啊,它难道还想回到它原先不肯契约的人身边?等到秦沐修为再高一些,契约玄武可是妥妥的啊! 参参的话不出意外地得了秦沐一个暴栗,当着她的面还大哥小弟,就是找抽!平日里欺负小龟还不够呢,现如今还带威胁利诱? 参参顿时不敢说话了,阿冗知道这当头也不能影响可爱的玄武做决定,乖乖地也不在说话。 顿时耳边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了,玄武抓着马毛的小爪子将松未松,它是不是个坏孩子,对哪一边都有它想要的执念,所以才迟迟做不了这个决定。 “大殿下,若是你现在不让开,可莫要怪微臣不留情面了!若是人逃了这责任难不成你担?” 陈鸣冷着脸,拿拂尘对着厉青澜,眼底里却映射出那两匹马已越跑越远。 “那可就不要怪微臣了。” 陈鸣的脸色阴沉下来,挥了挥拂尘,带着强劲的气雾,携裹着满满的杀意,那一瞬间,无人看清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森的笑意。 从来,他的目标就不是那两匹马上的人,而是厉青澜。 厉青澜脸色骤变,却已然避无可避,这一拂尘怕是躲不开了,但能为秦沐他们多赢得一丝生机便是不亏。 只是疼痛迟迟未能落下来,厉青澜抬脸,却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挡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 “玄武”厉青澜低声轻喃,下意识地朝宫门口看去,那两匹良驹驮着马上的人在这一瞬间跑出了宫门。 他们自由了。 “你怎么不和秦沐走呢?傻瓜,为何要随我一起困在这里?” 厉青澜心疼地摸了摸被拂尘打到的壳上,它还从来没有为了他,而变得如此大过。 玄武转过脑袋,用小小黑黑的眼珠子看着厉青澜,很是认真温顺,再没有以往对他不屑一顾的模样。 它在告诉他,它愿意和他一起,陪伴与成长,无论是怎样的境地,都会不离不弃。 陈鸣的五官一度有些扭曲,收回拂尘的当下已然错失了杀死他的最好时机。 如今两匹马已经跑出宫门,而他也没有再对厉青澜出手的立场,不然就得惹得猜忌。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我能要她 他不愿意顾此失彼,毕竟方法千万,他若是事事计较,怎么会有现如今的成就。 都怪这只突然出现的灵兽,想不到厉青澜还有这般的机缘竟然能引得玄武来护他。 陈鸣拂尘归臂,脸上的神色也如同平日般温和冷然下来。 劫后余生的厉青澜根本没有注意到陈鸣的异常,而是目光留恋而惋惜着瞥向宫门的方向,久久地出神。 “把大殿下给朕抓起来!不辨立场,不懂是非!” 厉明谋见这么多人连几个人都没有拦住,顿时怒不可遏,更把最后陈鸣没追上他们归罪于厉青澜的阻拦。 成事不足又败事有余,这个儿子他自来是不喜,招惹了这么个女人来毁皇室的名声,还有宴儿的手臂。 厉明谋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凤姬那里似乎不太好交代。 厉青澜苦笑着,任由侍卫们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拖下去,只是目光依然不住地朝着宫门口看着。 在有生的时间里遇上你,彷若花光了毕生的运气。 虽不得你,但我无悔,只感可惜。 这一回真的要说再见了,秦沐。 十月十三,玄化国二皇子与姚氏后人成婚日,大乱,倾城郡主殁,二皇子身断右臂,莲庄庄主于当日抢婚劫持新娘而去。 十月十四,皇室派兵上莲庄讨要说法,却无人生还,皇室未再派出第二批人。 十月十五,姚氏现任家主姚域由洛安郡城赶至皇都,进宫面圣,怒出,却平安归洛安。 十月十六,大殿下厉青澜因私通外敌,诓害亲皇弟,又刺杀皇后凤姬,被判于中庭处以断腿之刑。 众人皆知皇室大殿下自小患腿疾,此回要断的却是右腿,若是刑成,此生怕再不得行走。 唏嘘之余更确定了这皇位便是铁定要传给二皇子,大家伙儿议论纷纷,不免为这位大殿下感到悲哀。 只是行刑当日,金光迸射又天降彩凤,见着的人纷纷说是天神下凡,见大殿下实在困苦才将人掳了去。 总归是那行刑的中庭不再见了厉青澜的半分踪迹,之后都没有寻到半分的踪迹。 大婚事件似乎完全落幕,人人都说玄化国皇室损失巨大,机关算尽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也有人说是莲庄的简庄主后台太足,就算犯了事也没人敢动。 还有人说是那个姚氏后人太过于祸水,竟然惹了这么多个男人争相为她缠斗。 但又有知情人士说了,那个富贵村出来的秦沐呐,长得可是粗鄙不堪,皮肤又黑又差不说,半张脸上还是满满的胎记,这些人分明就是为了那一枚不知所踪的六芒戒。 总归这一系列皇室密辛的真相也只有当事人各自心里都清楚明白了。 秦沐本意欲出了宫门就与简莲生一行人分开,但是她想下马他不让,然后万万没想到被一记给打晕。 简五陆隐在一旁的马上看的是目瞪口呆,真不太敢相信自家太子还真能做出这样的打晕抱回家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秦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太子也真敢,难道不怕这姑娘醒来大发雷霆么? 简莲生淡定地瞥了那二人一眼,若无其事地策马飞驰而去,再到莲庄的庄子前,如他所想他那亲爱的三师叔已经等在那儿了。 “卧槽?你真的去皇宫劫人去啦?你你怎么能” 东机子远远地就看见简莲生抱了个人回来,瘦瘦小小的俨然是秦沐无疑。 “她不是秦沐!你怎么能见异思迁!我跟你说啊,虽然师侄女她容貌不济了些,但咦?” 东机子边说着,简莲生已然抱着秦沐走近,他不经意间多瞧了那怀中女子几眼,莫名觉得有些许熟悉。 “东机子大师,你最近眼神是不是不太好,这分明就是秦姑娘呀!” 简五难得能这么打趣上他一回,焉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就说那姚姿的女娃娃怎么容貌会差上那么许多”,东机子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然后抬眼若有所思地瞧了那与平日行径大相径庭的师侄。 “嘿!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毒辣,倒是什么好事儿都给他占尽了。” 确保他完全听不见,东机子不由得原地吐槽了几句。 “东机子大师,您经营药铺不善而亏空的一万两银主子之前给的期限便只有七日了。” 陆隐走至他的背后,冷不丁地好意提醒了一句,然后跟着前面的主子也快步走进了庄内。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一提着钱,东机子顿时就变了脸色,这谈钱多伤感情,大不了以后他就不在背后吐槽大师兄的徒弟了嘛! 对!对付他那个师侄子,就要投其所好! 东机子这么一想就觉着轻松些了,高高兴兴地也跟着进了庄子里。 “秦沐真是姚姿的女儿吗?我想去看看”,东机子正好赶上简莲生从屋子里出来。 听到这位三师叔的要求,简莲生轻轻地关上房门,丝毫不带犹豫的。 “她要休息。” “我是秦沐的师叔!你没权力拦着我”,东机子也倔,这小子非藏着掖着他的美娇娘,自己还非得看一看了。 “三师叔入女子房不妥,有违天派派规。” 简莲生依旧把房门挡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秦沐身上有不少被刀剑划开的口子,总露出些雪白的肌肤来,除了他,谁看都不妥。 “你小子不是也是同派之人,凭什么你能看师叔我就不行?” 东机子最讨厌他这副执拗难说话的模样,除了对秦沐容貌与身世的好奇,他更关心那丫头身上的伤是否严重。 好在是他那四师弟暂不在玄化国内,否则这爱徒被这般欺负,岂不是要把玄化国皇室翻个底朝天嘞! “我能要她,你不行。” 吼嚯,东机子被惊到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像是他这个冷心冷情的师侄子能说出来的话? 好,他输了,他确实不行,小秦沐好可怜,竟然被这个小兔崽子给盯上了,这两人这么非一般的身份,怕是这后半辈子可没有什么消停日子。 第五百二十七章 照顾 不过这一个遇佛杀佛,一个遇神杀神,倒也是绝配,他曾经还一度以为这个性格孤僻,容貌美艳的师侄子会孤独终老呢! “那我暂住你的庄子行不行?要是秦沐的伤有什么问题我还能及时照应一下,你总不能赶你师叔走!不然我就回天派去告你去!” 生怕简莲生又油盐不进地要赶自己出庄子,东机子急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如今这玄化国的皇宫内被他和秦沐这么一搅,莲庄势必要不那么太平一些,简莲生得处理着外患,他还是亲自看着秦沐为好。 要是南谷的这个宝贝徒弟真出了什么事,那疯子定会重操旧业惹出不知多大的祸事来,他们天派可是最护短的。 依他看来,那个什么郡主肯定做了什么坏事该杀!那个二皇子定然也不是个良善之辈,肯定是秦沐太仁慈,断了一臂都算是轻的。 嗯!一定是这样! “师叔你最近似乎有些聒噪,莲庄素来清静,日后望你谨言慎行。” 简莲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又再度推开了秦沐的房门。 轻轻的“砰”一声把东机子隔绝在了外边。 “东机子大师,我领你去隔壁院落的厢房,请跟我来。” 简五适时地阻止了东机子想推门跟进去,毕竟这可是四国之内不可忽视的大药师,拥有的威名声望可是顶层级别。 也只有自家庄主才对这样天赋卓绝的大师不屑一顾,换了其他大家族的人,定是求着念着要东机子大师炼高深的丹药来。 既然他同意自己住在庄子里,那么自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前辈就不跟后辈计较咯。 东机子和简五离开房门口后,简莲生才微微撇过脸,把视线完全放在被他打晕的秦沐身上。 她满身的血迹,根本分辨不清哪里有受伤,简莲生先把她的脸细细地用帕子擦拭干净,轻柔小心。 再之后就对脖子以下的血迹有些犯难,莲庄素来没有什么女人,有的是数不清的男人,这时候他真的由衷地想可能得招几个侍女来,专门来伺候着她。 若不是他们未成婚,她还没有全身心接受自己,他亲自来又如何。 简莲生蹙了蹙眉,想了想蒙眼也不妥,放任不管也不行。 正是犯难之际,简五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门了。 “主子,花氏夫妇在庄外求见,说是来为您送成衣。” 在这节骨眼上,简五不敢保证庄主是否有应付友人的心思,但是花氏夫妇到来还是得来通传一声。 “嘎吱”,房门开,简莲生竟走了出来,并低喃了一句“来得正是时候”。 “庄主,宫里出了事,我便领了安文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老花恭恭敬敬地和简莲生说着话,都是聪明人,老花总能解了他一时之急。 “沐沐受伤了,你能帮阿生去为她换衣上药吗?” 简莲生的声音温下来,半低着脖子柔声细语地问着花奶奶。 “阿生不急,奶奶去照顾沐沐,不会耽误大婚的!” 花奶奶摆摆手,一副让他不要着急的认真模样。 大婚?简莲生用疑惑的眼神瞥向老花,老花朝他使了使眼色,等花奶奶捧着衣衫去替秦沐上药后,老花才松了一口气。 “安文以为你与秦姑娘定了婚期,是皇室的人将秦姑娘掳走,我不敢告诉她今日是秦姑娘与别人的大婚,所以现在还好好地绣那副绣棚呢!” 老花抹了抹汗才和简莲生解释着。 “庄主你知道的,除了娘娘,安文最在意的就是你,一切你喜欢的她喜欢,一切你伤心的她也会伤心,秦姑娘从那个皇宫里脱身应不容易,你便放心让安文去照料着她,她呀一定会做得很好。” 老花笑着,欣慰又无奈。 “我知道,她也是这般将我照料到大的,不如老花你和她先在庄上住一阵子,本不该如此叨扰你们的生活,只是” 简莲生轻轻叹了一口气,谁知她的到来竟然这般的猝不及防。 “庄主莫要再说此言,于安文来说,这是你给她的一种幸福,自然也是老花我的幸福。” 老花笑着浅酌了一口桌上清冽的茶水,再不多言什么。 这个他和安文看着长大的孩子似乎哪里变了,但其实又哪里都未曾变过。 活泼俏皮的鸟语围绕着花香,点缀在阳光明媚的窗口,些许泛黄的叶飘落簌簌声响,一切都是那样的鲜活又有生机。 秦沐被这番明丽的秋意唤醒,已然是第二日的午后,浑身像被几个车轱辘碾过似的,手脚都抬不上半分的力气,特别是左手的手心动一下都是钻心刺骨的痛。 秦沐开始打量这个极尽奢华的房间,这个房间宽敞到几近跟富贵村的屋子般大。 金丝楠木桌椅,一人半高的精雕置物架,上边还陈设着数不胜数的瓶雕玉饰,纹路细致的锦缎悬挂做帘用,眼前这一大幕若隐若现的屏风竟用金线绘制着绝美的山水图。 这当真是有钱到刷新她的眼界,搁在现代的话应该就是个总统套房。 脖颈处还有的疼痛麻木一瞬间唤回她的理智,她是被简莲生一声不吭地给劈晕,那么此处是他的地方? 传言说富可敌国果然诚不欺她,这人的脑子若是全用在赚钱上,怕是富可敌四国了! 为何他要在宫门口打晕自己,把她带到这里,莫不是看中她的美貌,要来个金屋藏娇? 秦沐撇撇嘴,一下子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谪出去,简大庄主要什么美色得不到,还用得着来垂涎她?况且自己这副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不知道多少人已经看到她的真容,这着实不是件好事。 但是秦沐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简莲生的用意,为了她与玄化国整个皇室对抗,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莫不是他也看中了那枚六芒戒?秦沐的眸色一下子晦暗幽深,事到如今,她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远离谁。 她的身份,她娘的身份,导致现在自己的处境,真的没有再更糟糕的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给庄主轻薄 她对那些陈年旧事一概不知,照厉明谋的说法,既然对娘亲爱而不得,证明当时有种种复杂的因素在阻碍着。 又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参与其中,最后逼的娘亲跳落崖底,那么难不成是秦海把她救了,然后这才嫁予他为妻? 秦沐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似的,浑身又酸疼得厉害,娘亲离世突然,什么都没有留下,或者说她根本不打算把事情告诉她。 也是,原身秦木性格懦弱又立场不坚定,若是将真相告知定是平添烦恼,更何况娘亲本就做好了后半辈子待在富贵村,不理世事的想法,怎么又可能主动提起当年的事来。 不过这样的话,周边一切的人与事都要靠她自己来判断了。 “沐沐醒了!阿生阿生!” 花奶奶端着放置药瓶的搁板从房间外走进来,惊喜地叫出了声。 秦沐本来看见花奶奶还是感到挺亲切的,只是她叫后面的名字时刚扬起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能不能等她缓一缓,再去应付简莲生。 只是显然她制止不住花奶奶的嗓门,只一会儿,那抹白色的身影就进了屋子里。 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与怡然自得,步履彳亍之间步步生莲,风华绝代,这一回他未戴面具,长眉星眸,唇红齿白,真的是长在人审美上的男人。 “阿生,好好表现!”花奶奶把搁板不由分说地塞到简莲生手里,还拼命地使使眼色,非得把人给搞得面红耳赤起来,才作罢高兴地小跑出去,还贴心地带上门。 秦沐觉着花奶奶八成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一声不吭。 简莲生左手握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继而直接走到她的床边,把搁板放在床边小凳上。 “所以你也是为了六芒戒才拘我于此?” 秦沐仰头,看着他的脸,企图从那上面看出些像厉清宴厉明谋那般的贪婪,但是很遗憾,她什么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 “你知道的,不是。” 简莲生整了整衣袍,在床边慢慢悠悠地坐下,用极致冷静的语调回答她。 “我以为灵境里已经和你说清楚,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陪你玩这场游戏,简大庄主有钱有权,想做的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达成,但是我不一样,若是我自身不强大,最后必不得善终。” 秦沐一下子红了眼圈,虽然努力忍住不让那一滴滚烫的灼泪流出,声音依然还是在颤抖着。 如今的自己,又孑然一身于这个世上,无依无靠不说,甚至还是这个世界上被众矢之的的人,她不能赌也赌不起,因为若是赌输了就再无翻身之地。 娘亲大仇未报,当年的事又真相不明,就算撇去这一切不谈。 简莲生这样的人,复杂到让人怎么也看不透,她便是赌,也决不敢赌到他的身上去。 “简庄主不过是看中秦沐的新鲜罢了,朝夕相处之后你也会发现其实我与普通女子并无不同,甚至比爱慕你的那些人更加粗鄙不堪,若是简庄主不是为了六芒戒而留住秦沐,那么便放我走,让彼此在这一生里留个好印象。” 秦沐低着头,声音又恢复平静,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绣工精绝的缎面被上,未瞧看他一眼。 “若我说你的仇怨由我来报,你” 简莲生目光一深,右手的两指扣住秦沐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修长又泛着凉意的中指抵在她的颚下。 骤然逼近的男子气息猝不及防地撞进鼻尖,秦沐一惊,反应过来下意识急忙抬了右手拂开,心慌意乱地打断他的话。 “我不愿意。” “所以在你心里我不如他?”简莲生声音蓦然变冷,紧紧地盯着她。 “嗯?”秦沐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就被身边男人长臂一勾,不可抑制地前倾了身子。 因为这般的突然,秦沐的后颈被他的大手扣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软糯甘甜,一如记忆里那般熟悉的感觉,只是这般光天化日地顶风作案让简莲生也只得浅尝辄止,不然他怕是下一秒钟就会得了姑娘的一个巴掌。 他就是怒火冲心才做出这般不理智的事来,谁叫她可以为了厉青澜去犯身险境,去身陷囚笼,去暂时抛下杀母之仇,去以一人之力对抗万马千军。 为什么对他,拒绝得那样的干脆利落,不过,现如今她这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取悦到了他,不计夫人之过不是件丢脸的事。 “嗯,我自然不会不如他”,这般流畅的自问自答当真精彩,秦沐的第一反应除了震惊,剩下的就是这男人忒不要脸。 “简莲生,你” 秦沐下意识要用双手推开他,只是手还未碰着他,就被他抓住了左手腕。 “乖,先换药。” 简莲生淡淡一笑,竟然低头专注地去解她左手心缠绕的纱布来,这会子又正经得很,根本看不出是能做刚刚那种事的人。 秦沐深深地蹙起眉,她这是被轻薄了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吃穿用度现在都是他给的,然后还生生欠下这一次救命的大恩情来,往后该如何她真的没有头绪。 “不劳庄主费心,传传个侍女来换药便好”,秦沐犹犹豫豫地尝试着收回手,却怎么也抽动不了。 宛若白玉般的纤细皓腕握在手里不过盈盈一寸,感觉得到她使劲了,逃也似的要抽回她的手。 但他会放开么?当然不会。 “莲庄没有侍女,要我给你去雇一个么?”他蓦然抬眸,用眼神等着她回答。 “不不用了。” 秦沐急忙瞥开眼,被他这么满眼地看着,竟然脸都有些发烫起来,美色误人这话着实不假,若不是她定力强,指不定要被男人给迷成什么样。 现代多多少少的男人,形形色色的戏子,喜欢和深情演出来都像是真的一般,别说只是这样简单的肌肤之触罢了! 想到这些,秦沐的这颗心就微微冷了下来,大仇未报,千万的箭在弦上对准着自己,她凭什么去想别的事情,又凭什么放纵自己把仇恨交给别人来报。 第五百二十九章 摘枣 思忖几瞬的时间里,简莲生已经为她的左手换好了药,重新缠好了纱布,端起搁板便起身准备离开。 “养好身子,外面的事不必担心。” 他走至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微微转过脸来嘱咐她。 “我有离开的自由么?”秦沐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还是轻轻地问了他一句。 多少次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就如同现在这般永远在她的面前,高大而充满着安全感。 简莲生未答秦沐的话,只是摔了门,声音又颇有些大。 如果她现如今大仇已报,许是会愿意与他试一试,毕竟他予自己的恩惠已经足够大。 哪怕最后发现是他的一场游戏,一个骗局,她也能全无后顾之忧陪他玩。 但是只能说简莲生是错误时间遇上的人,她的选择只能是离得远远的,不与他有任何的联系。 秦沐的右手将被子紧紧攥着,虽然不想怀着恨意生活,但是厉清宴的命,她此生必得。 翌日,晴。 阳光很好,虽入秋季,但是太阳在白日里露面还是能烫灼了大地。 秦沐除了左手的手心里刀伤严重些,其实身上的仅仅也是皮肉伤,下地行走不成问题。 “沐沐,我们去花园里走走!莲庄的花园可大了,园里还有好多果子呢!” 花奶奶的气色一向很好,说话说得兴奋的时候整张脸总是红扑扑的,光是瞧着也很开心。 秦沐总是不忍拂了她的意,虽然花奶奶似乎心智略与常人有异,但是是个待人极真诚的人,往往跟这样的人相处,才是真正地能放松下来。 她点点头,只是在跟花奶奶去园子前,还是化成了以前那胎记满脸的样子。 毕竟这偌大个莲庄有很多的人,人多眼杂,这副真容还是不露在更多人眼前为好。 “沐沐,不要变这样,就不像夫人那样好看了,不要!” 花奶奶嘟起嘴,嘟嘟囔囔地去帮秦沐擦脸上的胎记,却被她笑着安抚住。 “花奶奶,好看的脸只有重要的人可以看见哦,沐沐跟外边的人都不熟,怎么能被他们瞧去呢!” 像哄孩子般耐心,秦沐笑意盈盈,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五官是极致的漂亮,花奶奶看惯了自然也不觉着她多丑了。 一想想她说的也对,好看的一面给阿生看就行了,要是人人都知道沐沐这么好看,还不得都像那个什么二皇子似的把她掳去当媳妇啊! “沐沐说得对,不给他们看,只给阿生看!”花奶奶开心地笑起来,拉着秦沐的手出房门去。 太阳光很是刺眼,秦沐微眯了眯眼,一眼望出去,长廊亭宇,便连花草都修剪得精致,庭院内的假山美观繁杂,景致入眼很令人觉得舒适。 简直比玄化国皇宫之内的精细程度更甚,这倒是简莲生那种一丝不苟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秦沐压下心里暗暗的惊叹,怕是她这辈子都赚不到买这个庄子的钱,简莲生的脑子光用来经商还真是浪费了。 “沐沐,以后你和阿生的孩子自小就可以在这里爬树玩儿,阿生小时候可是淘气了呢!爬树打鸟可是无一不精。” 花奶奶一脸憧憬地说着。 秦沐虽还是不习惯自己与简莲生的名字扯在一起,不过在花奶奶这里,她还是选择不反驳。 老花偷偷拜托过她,安文的情绪很不稳定,若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还请秦沐多体谅。 秦沐也知道花奶奶没有恶意,在她的世界里,认定了自己和简莲生是一对,那便这么认为着,这个世界不就正是我担待着你,你体谅着我。 对待与人为善的人,秦沐自来宽容。 “沐沐,你瞧这树上结了红枣子,奶奶去给你摘”,说着花奶奶就要摩拳擦掌地去爬树,吓得秦沐赶忙给拦了下来。 花奶奶一把年纪,虽然修为比她高深,但终归是不安全,哪能去做爬树这类的事儿。 “你们在这里争扯些什么?” 突然一道熟悉的清冷调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像是突然匆忙地赶来,之前未出一丁点儿声。 “阿生,你来得正好,沐沐要吃树上的红枣子,你去摘些来。” 花奶奶把简莲生拉过来,挤眉弄眼地对他两笑着,那些个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奶奶,我没有” 秦沐下意识地反驳着,哪敢劳驾这位神仙去爬树为她摘枣子,想想就瘆得慌。 “你不必去,外边也有枣子卖,让简五从度生堂回来时带些回来便是。” 她虽在和他说话,但是却一眼也不敢瞧他,自昨日那般尴尬地离开后,秦沐觉得自己一看见他的脸就能想到昨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你使我的人倒使唤得得心应手”,简莲生歪头去看了她撇开的脸一眼,轻轻笑了一声,俨然是一道打趣。 秦沐心里一囧,正想再解释着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人已经去了高大的枣树上。 这样的高度他轻轻松松地就跃了上去,白色的衣袂牵动着翠绿又细长的叶,这男人当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纵然简莲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但待人处事方面却极尽真诚,花氏夫妇这里就可见一斑,再怎么样,他也应该是个好人! “自家的枣子甜些”,简莲生又重新落回到地上,反手背后,挺拔又矜贵地站在秦沐面前,伸出一只手的手掌,手掌大而宽厚,上面小心翼翼地铺着五六颗红彤彤的大枣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样的男人手上只能捧着些宝石珍珠。 不知怎的,此时此景,秦沐竟不由自主地想去他手上拿上一颗红枣子,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只是她还未拿到男人就伸回了手。 “洗过才能食用”,简莲生一本正经地解释。 她怎的忘了,简大庄主可是有洁癖的男人,怎么能容忍食用没洗过的枣子。 “媳妇的话要听,你那一套日后给我收回去!” 简莲生的话音才刚落,秦沐就听得一巴掌拍到身旁男人背上的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还有人敢打简大庄主的?事实如此,花奶奶这番下手可没留什么情面。 第五百三十章 莲庄记事(杂) 秦沐想象中简莲生的冷脸闹脾气却并没有出现,反而她破天荒地听到了闷闷的一声“是。” 然后一颗大红枣子递到了自己面前,她自然是接过,看着简莲生那副吃瘪的模样,心里竟然异常地痛快。 原来简莲生这般害怕着花奶奶,他们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沐沐不生气,阿生不听话你就骂他,简家的男人历来都听夫人的话。” 花奶奶心满意足地拍拍秦沐的手,模样很是骄傲。 “奶奶放心,我不生气”,既然是演戏,连简莲生都在配合着,秦沐也自然这一场要演到底,反正再过几日便再无干系,也没有什么损失。 一生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也得经历千万场不同形式的离别,但是秦沐明白一个道理,值得珍稀的人在离别前要好好对待,这样在对方的记忆里才是值得思念与回味的。 花氏夫妇是和善又心好的老人们,纵然日后再不复相见,至少记忆里有过这些和顺开心的时光。 简莲生微微把头撇到一边,只是嘴角是自己也抑制不住地轻扬,虽没叫人瞧见,也算是独享这心里微微的愉悦。 接下来的几日,秦沐总之睡有意无意地总能在活动区域里见到简莲生。 频繁到仿佛回到了富贵村那时朝夕相处的日子,看他如常地煮茶品茶,看他与老花在院子里下棋。 每回他来,参参总能和阿端在她的院子里打得不可开交,阿冗蹲在石头上为它们摇旗助威。 有时候闹得不可开交了,扰到那个男人的棋局,几只小兽总被他一袖子拂开,呜咽着跑得远些再去打闹。 这般安适恬静的日子当真是让人心沉溺,很多时候秦沐觉着这一切虚幻得不像个真实样。 “你说说庄主是看上了秦姑娘什么?长成那副模样,性子又冷僻,大家都在说庄主的眼光和他的性子一样奇怪嘞!” 端着花盆的小厮与同伴边走着边谈论道。 “你懂什么!秦姑娘可是庄主从皇宫好不容易抢来的,听说是洛安城郡的那个姚家的人,你以为会是一般的人嘛!” 另一个捧着一大株盛开的大丹菊,金黄色的爪菊瓣挡住了容貌的半边。 “你们还敢谈论那秦沐的是非,她可是亲手把咱们玄化的第一美人倾城郡主给杀了,还断了二皇子一臂,如此的恶毒狠辣,被她听见就完了!” 第三人比那前两人谨慎些,特地是压低了声音在说,但是这三个小厮想来也是意见相合,才这般要好。 秦沐抱着手倚在转角处的白墙边,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原来在陌生人眼里,她的人设是如此不堪呐! 也是,他们说的也没错,那些事没一件不是她做的,简莲生她也确实高攀不上,在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外人再怎么说她也可以不理。 只是偶然这般听到了自己的瓜,倒还真让她心情不太明朗。 “男人竟然也这般嘴碎,秦掌柜我去帮你发落了他们。” 秦沐还没多气愤到去对峙,一险险不知何时出现的简五就要剑拔弩张地冲出去了。 “哎,不过一些年岁不大的孩子罢了,算了”,秦沐生生地把火爆的简五给拽回来,“况且他们说的也是实话。” 三个小厮继续谈论着走远了,阳光依然明媚。 “秦掌柜,你莫要听这些下人们说的,简五觉得你与我家主子就是极配!” 简五煞有其事地强调着,这番撮合的劲头倒真有几分媒婆的潜质,秦沐觉着那日富贵村来收田契的他,分明看着稳重又有安全感啊! 没想到竟是个这般热情聒噪的憨憨。 “这话花奶奶说说便是了,你日后不要说,对了,度生堂的生意如何了?” 见秦沐让他不要不要提及与庄主的关系,简五还以为是秦掌柜不好意思,于是应承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也不再提。 “度生堂亏得秦掌柜抓出张廉李河等人,金叔照着经营单子先薄利了些日子,然后再将价格提上去,赠予了些小物,华阳药铺果然没了我们度生堂的物资,根本那低价格就维持不了几日,于是度生堂就又把生意给揽回来了,现如今居头首不成问题。” 简五一提起度生堂,就想到了那生日如日中天般红火,也得亏了秦掌柜。 虽说主子也有那样的脑子抓出内贼,但肯定因为嫌麻烦不会再管其经营问题,莲庄旗下的产业实在太多了。 一个度生堂主子定不会多在意,让秦掌柜去管也不过是找个理由多与他牵连些关系罢了。 料想之中,秦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前欠他的如今快还完了,现在欠的她便也还了的话,日后再见便不会与他有纠葛了! 明日之后,便此生不再相见,她再不离开这里,真的要被这舒适美好给沉溺了。 家仇之所以为家仇,是她自己要承担的,与他无关,秦沐不愿成为养在这里的一只金丝雀,供人观赏,倚人而活。 从来,她自己便是自己,不会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更何况,她其实知道简莲生并不是多么简单的一个人,追杀、假意出殡、内贼,他的身份决不止于此。 就算他确实对她很好,她的心也不能交付,因为真正能与她换心的人,必将他的那颗心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地也交付于她。 “今日让你们一同来我这用膳,我亲自下厨”,秦沐略一思沉,浅浅地笑着对简五说。 “哎!好嘞!”简五满心想着主子一定很高兴,爽快地应承下来,再一溜烟儿地去报告简莲生。 秦沐的眸色深了深,低头瞥了一眼那个宝蓝色并蒂莲小香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书房,疏风暖日,砚台压着薄纸,浓密的黑墨深得连倒影都瞧不见。 陆隐趴在暗处,难得瞧着太子拿着墨笔发呆,也不算账也不写字,平白着浪费时间。 “陆隐。” 突然唤得自己名字,陆隐差点儿一个趔趄,反复瞧着周边没有人经过,这才跳进了窗子里。 第五百三十一章 亲自下厨 陆隐心里还颇为战战兢兢,平日里太子从不随便喊他现身,怕有探子会发现着,但今天这青天白日,发呆之余还喊他,莫不是中了什么邪? “女子要怎样才会想着不离开?”简莲生转过脸,用手背撑着下颚,疑惑地问他。 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让陆隐竟生出几分心焦来,自己侍奉着这么多年的主子,好不容易将他的心思脾性都摸清楚了,这会儿来了个秦沐就又乱套了。 “莫不是像宫里的女人那样母凭子贵?”陆隐想着若是秦姑娘真成了太子的人,那将来定要入深宫,唯一能把女人锁住的除了皇后之位,应该就是孩子! 于是说出了这第一个答案。 “不成,强迫在她这里讨不着好。” 简莲生低声自喃喃了一番,把陆隐的第一个答案给否决掉了。 “秦姑娘跟太子有一般的爱好,不如以敛财引之?” 转眼间,足智多谋的陆隐又提出了这第二个建议,越想还越觉着自己这提议靠谱。 “不成,银白之物于她在原则与底线之后,定然被她所拒。” 简莲生只思忖了数秒,又把这个提议给否决得干净。 陆隐在心里咒骂一声,太子明明什么都知道,何苦让他平白来动这个脑子。 “是我对她不够好?还是我让她看不上眼?”简莲生蓦然抬眸,慢慢悠悠地瞥过陆隐,明知道不可能是那么一回事,但是他就想问一问。 反正苦得是陆隐,还得千方百计想出措辞来回答,若非他是个连中三元的大理寺卿,换了简五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定然是会惹怒了太子。 “太子乃天人之姿,对秦姑娘更是从未有过的上心,陆隐在想,秦姑娘也不是不喜欢太子,恐怕只是心中有想去的天下要闯荡。” 陆隐冷汗涔涔,唯恐哪句话说错了引得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不快。 他倒还真没瞧出秦姑娘对太子有多么浓的爱慕之意,反倒都是太子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因此他也不敢笃定人家姑娘到底瞧没瞧上自家太子。 不过这话还是要说得让太子心情好些的,因为简莲生心情一不明朗,恐怕不会说话的简五就得遭殃,再殃及池鱼,他也得被发配到箭木林箭火林也说不定。 “主子!主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未见其人,先闻了其声,简五这咋咋呼呼的大嗓门越发地不知收敛,果然陆隐见得太子眉心一蹙。 “秦掌柜请主子晚上去她那用膳,她说要亲自下厨!” 此句话说完,简五已兴奋地跑进了屋子里,简莲生的眉头也已经舒展开。 微微勾唇,是不经意间上扬的幅度。 陆隐判断:此刻心情明朗。 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虚汗,危机解除,果然还是得来个女人收了这阴晴不定的妖孽,陆隐又深深看了眼呆头呆脑的简五,真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 入夜,月朗清。 鲜香软嫩的鱼头豆腐汤,外酥里嫩的炸素肉丸子,浓油酱赤的糖醋鱼,清爽劲脆的盐炒时蔬,再有炸得喷香的滚盐花生米与腌脆留香的辣猪耳朵,清清爽爽的一桌子菜叫人嘴馋。 简莲生进屋时就瞧见她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布置碗筷,像在富贵村那般。 每每用膳前,她总是专心致志地把碗筷摆得工整。 “阿生来了,沐沐的手艺可棒了!”花奶奶高高兴兴地把简莲生从门口拉进来,惊喜地朝他不停地夸赞。 “我知道”,他的嗓音清冽干净,此时却带着意料外的缱绻,带着年轻男子的磁性很是悦耳好听。 秦沐的耳朵微微有些烫起来,这男人怎的这般会撩人,仅说了这一句话。 也罢!等到他拿到他想要的,便不会再这般对她上心,到时候便没有这份虚假的悸动了。 “简五和花爷爷一同入座!今日秦沐专程做了菜答谢各位的照拂之恩。” 秦沐笑着,两个梨涡浅浅地浮在脸上,看上去没有平日里那般的拒人千里。 原来不是单请他一人,简莲生抿了抿唇,却也未说什么,自顾自地落座。 倒是简五与老花对看了一眼,简五可是知道今日得知秦掌柜要亲自下厨为主子做膳食,主子心情可好了整一个下午。 没想到是请大家用膳啊! 简五战战兢兢地夹了一个素肉丸子,本以为这种气氛下会味同嚼蜡,但是竟然秦掌柜的手艺是出乎意料地好吃! 简五在外处理铺子的事情奔波了大半天,本来就身心俱疲,又饿又渴,这般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真是彻底收不住手了。 怪不得主子能在那富贵村待这么久呢,合着天天这么好酒好菜地招待着,简五心里暗暗地想。 殊不知他家主子跟着人家也曾喝菜汤和薄粥呢!还是后来换了房子日子才好起来,也算是由贫到富都体验过了。 简五夹到第三颗素肉丸子的时候就被自家主子给盯住了。 夹在丸子上的筷子不知道是该将丸子放下,还是该夹回自己碗里,但是最终迫于主子眼神的淫威,简五还是拿了双空筷子回了碗里。 魁梧高大的汉子拿着双空筷子犹犹豫豫的,还真是又好笑又可怜。 “多吃点,后厨还有”,一道女声宛若天籁,突然降临在简五耳边,然后一颗金黄酥脆的炸素肉丸子跳进了自己的碗里。 简五惊讶地抬头,就看见秦掌柜在微微地对他笑,主子还是夫人好,这个认知要根深蒂固了。 “咳”,秦沐身边落座的那个男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然后放下了快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秦沐本想装着没有看到,这人演戏演得也太过头了些,倒真让她以为他有多在意。 不过她闷着头管自己吃,简莲生也就不用膳了,非等着她把菜捡进自己碗里。 这么一来气氛就有些诡异,秦沐心里又转念一想不妥,若他不食,这计划都将白费,简莲生不光要吃,还要吃得多一些,这样她和东叔的计划才可能成功。 第五百三十二章 晚膳 秦沐又默默地伸手取过简莲生面前的碗,舀了满满一碗的豆腐鱼头汤,放到他的跟前。 “多谢简庄主收留照顾。” 她的手指白皙纤细,声音温软,还极少有这么不长着刺似的行为。 简莲生眨了眨眼低下视线,长长的睫毛掩着眸中的情绪。 “秦掌柜,主子向来不爱食鱼,肉腥味鱼腥味一概不愿碰,你须得给主子做些清淡的素食” 不得不说,简五的眼力劲儿还真不太好使,老花在旁边捶了他好几下都没能反应过来。 “闭嘴!”男人今晚忍简五很久了,他这般不知眼色是想气死他然后霸占秦沐做的炸素肉丸子吗? “我以为你是吃这些的”,秦沐是当真有些尴尬,明明在富贵村的时候他也不像是挑食的模样,原来用膳规矩竟然这样多么? “那就”秦沐边说着边想着去端走他面前那晚鱼头豆腐汤,只是却被他一手按住。 “我吃”,简莲生冷冷地瞥过一眼简五,这话仿佛是特地说予他听,然后端起那碗汤,用小勺子稳稳舀一口豆腐连汤,送入嘴里。 只是眸色黯了黯,才把嘴里含着的豆腐滑入喉里,入口即化,鲜味留存。 “那便多用些时蔬”,秦沐抿抿嘴,总觉得被简五这么一说真能感觉出简莲生几分不情愿的滋味来。 原来他不喜肉鱼,不爱荤腥,怪不得上回那个肉包子吞咽得如此艰辛,不喜欢说便是了,明明就是个性子奇怪的人,竟然能委屈了自己。 秦沐又用筷子夹了一点脆嫩的茭白放入他碗里的瓷勺上,没沾染上荤腥的豆腐鱼头汤。 简五咽了口唾沫,想起刚才主子凌厉冰冷的眼神,还是没把‘主子用膳惯用公筷夹到碗中,再行食用’这句话给说出口。 简五的选择不说是对的,因为他又看见主子把秦掌柜夹到碗里的那几片茭白给细细咀嚼咽下了肚,这显而易见就是差别待遇嘛! 简五这下子学乖了,在秦掌柜面前,一切的不合主子常理的事情都是合理的,于是他便老老实实地闷声低头吃菜了。 暖黄的烛光交相辉映着月光,一切是如此的恬静又美好,众人多少又喝了些酒。 花奶奶喝红了脸,挽着秦沐的手臂一直把小酒杯往她面前递过去。 “花奶奶,我不会饮酒,一杯就走不动道了”,秦沐连连回绝,且不说有事要办,就算无事她可也不敢再喝酒了。 不然怕又要拿着什么别人的东西死活不肯放了,然后第二日又断片。 “一杯薄酒不妨事的”,花奶奶以为她只是推脱之词,哪有人酒量不济到一杯倒的。 “我真的不能喝,醒酒也醒得慢”秦沐用手掌把酒杯推回去,很是为难。 “她确实喝不得,我来喝,你总是也高兴的。”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了花奶奶手里的酒杯,秦沐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简莲生竟会为自己挡酒。 他仰头,不带一丝犹豫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滑动,薄酒已然入了喉。 秦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般微微酸涩的感觉是什么,明明一切都是照她期待着的样子发展下去。 “阿生喝!也好,夫妇本就是一体,嗝” 花奶奶的脸更加红扑扑,红得像个可爱的红苹果,明显是醉了。 饮了几杯但神智清明的老花急忙站起来将她扶着,怕安文又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来。 “庄主,我今日先带着安文去歇着,她这副样子应是醉了。” 老花满怀歉意地笑着,却是很细心地把花奶奶扶正,防止她东倒西歪地倒下去。 简莲生颔首,秦沐看不出他眼里这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是什么,但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安。 接着饭桌上的人接二连三地都回了房,只有简莲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秦沐从未见他饮过这么多酒,一杯连着一杯,麻木而沉默。 微撒出的酒水浸润了他的袖袍也不在意,他从来不是个不修边幅的人,究竟是心里怀了怎样的事。 但是不论如何,这酒不能再喝了,那紫萱迷迭草若是食用太多,对身体无益,恐怕是要沉睡上不知多少时日。 他今日食入的量早已够他昏睡两日两夜了。 “别喝,你今日饮得太多酒”,秦沐先是出言阻止他,简莲生一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把酒杯放下,而是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灿若繁星的眼眸里除了几分的迷离,便全部都是她。 秦沐一惊,不敢与他对视,这厮撩人的时候是真的挺难让人自持的。 “于你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他轻轻一笑,刹那间外边的星月之华都不如这个笑容惊艳,清冷又璨然,矜贵又出尘。 声音彷若那杯中的醇酒,稳重又带着磁性,拂响了那一串空灵的古铃,震荡了人心。 “做我所想之事,过了心里执念的那一个门坎”,秦沐说的是真心话,似乎也在说给自己听。 可能是因为四处静谧,也可能是因为简莲生这副半醉不醒的模样让她放松了警惕,亦可能是笃定了今日这些人入了深夜便会沉沉地睡去,所以她不曾惧怕。 简莲生又缓缓地勾起了嘴角,这一次的笑容隐在了举起的酒杯之后,杯中之物的辛辣似乎只会让这颗心看得更痛彻。 “别喝了,我送你回房”,秦沐这回是直接夺下了他手里的小杯,直接站起身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简莲生摆了摆手,声音却冷下去很多,也再没有看秦沐一眼,慢慢地走出了屋子里,再融入了漆黑的院落,那个清瘦的背影还是第一回这般的落寞。 秦沐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尽管她认为今日这次用膳自己自己筹划布置得很是细密,但是依照简莲生的脑子,她没有把握。 若是他发现什么,应该揭穿她、囚禁她,更不会饮那么多杯酒,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食用那么多下了药的菜才对。 第五百三十三章 再见 秦沐这般安慰着自己,虽然心中忐忑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件事情继续做下去。 毕竟她的人生,不应该让其他人来替她承担,古今之情,原是相通,情爱一事,足以惑人心神,如今的她赌不起。 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只有秋季的凉意和残羹剩饭的食物气息,只要不把人放在心里,是不是可以回到最原先的样子,去孑然一身做自己的事。 心思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深,清冷的月光都隐在浓密的云层之后,整个莲庄静悄悄的,连狗声都未有。 只是有人却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廊下,穿过长廊,出了院落,到了一个乌漆麻黑的房间之外,四周依然没有响动。 秦沐安静地站在那里,只是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坚硬的棱角隔着手心里的肌肤,有些疼痛,此时对她而言却无关紧要。 欠他的,还清了是不是就好了,就不会再因离开而这般难受。 欠厉青澜的,她努力去还了,欠简莲生的,她也会努力去还,这样她以后的世界里,只需要为自己考虑。 “秦姑娘?你怎的深夜来此?” 意料之中,陆隐出现在自己的前面,夜里黑,秦沐只能依稀辨别他的声音和人影,同样,他也只能看到她的人影。 “有一样东西,劳烦你交给简莲生”,秦沐的声音很平静,除去深夜来此的行径,与往常无异。 她伸出手,举到陆隐眼前。 陆隐虽然狐疑,但对秦沐也未有多少的戒心,离她近了几步,伸手去接。 只是未料秦沐张开手的同时,黄色的呛人粉末撒了陆隐整一身。 “秦姑娘,你”陆隐惊诧地睁大眼睛,踉跄了几步还撑着未倒下。 跟在简莲生身边的人果然个个不简单,经过东叔改良过的迷粉挥洒了这般剂量,竟不能瞬间把他放倒。 东叔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这迷粉的效力可瞬间迷倒一头大象来着。 秦沐叹了口气,还是手动上前去狠狠地劈了一手刀,才顺利将陆隐给劈晕的。 “明日帮我将东西给他,麻烦你了”,她低声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把东西轻轻塞进陆隐的手里。 再见了,简莲生,山高路远,以后你不必再照拂我了。 秦沐深深地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子,没有半分人醒的动静,最后转过了头,脚步沉重却匆忙地离开了。 只是她永远也不知道,那个黑沉沉又没有一丝响动的屋子里有一双清冷的眼,无比清明。 “太子,就这么放她走么?”黑暗里一道陌生的男声出口询问。 无人应答。 只是坐在梨木圆凳上的男人蓦然起身,扬了扬宽大的袖袍,露出半截腕来,轻轻推开门,月光洒落,落在高挺的鼻梁间,落在冷傲的眉骨上。 高大挺拔的男人出尘之姿,明明这世上少人能及,那姑娘怎么能不喜呢?那个出声的暗隐心内不解。 简莲生走到晕在地上的陆隐旁边,蹲下来,拿起她塞在陆隐手里的东西。 月光冷然,但那个东西却折射着不同的光彩,一束束的光仿佛留不在这天地,拼了命地往四处散发着,他转了转手,一道蓝光迅速将其包裹住,几道彩光在蓝色圈圈内交错蹦缠,四周又一瞬间暗黑了下来。 六芒戒。 简莲生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他现在才明白当初的求而不得是因为心里没有更重要的东西来替代。 而她这般轻松地入他的心,如今却想用这个戒指来换她自己的心安理得。 秦沐,你未免想得太过于简单。 你有执念,我又何尝没有,我可以食下了药的酒菜,我可以隐瞒陆隐来配合着你算计,我也可以让无数的暗隐不对你和三师叔出手。 但是你要知道,我只是想如你的愿让你去完成自己的执念,之后,我的执念还需要你来帮我,如此而已。 六芒戒既然是自家人的东西,他便暂时给她收着,虽然这丫头这么没良心说走就走,但是自己的姑娘该看着还得看着。 “把陆隐抬回去,然后派个人去跟着她”,简莲生嫌弃地看了眼倒得四仰八叉的陆隐,学富五车的大理寺卿也会落得这副田地,若是被简五知道可得笑死了。 三两的黑衣暗隐默默无声地遵从着指令,很快整个莲庄便恢复了平静。 “丫头,你快些,要是那个简莲生发现我把你拐跑了,肯定要追我三座山!” 东机子后怕地不时望望后边,就怕这空无一人的街道蹿出什么追杀的人来。 他那些皇室暗隐脚程可快了,要是追上来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为什么他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也要帮秦沐跑路呢? 一来自然是看不惯他这个师侄子搞这种囚禁的龌龊行径,可怜的小秦沐天天在庄子里待着都要长蘑菇了,多无聊! 二来是秦沐没有自由权就没有大机缘,姚氏女可是要睥睨众生,辅佐君王的,没有成长起来以后过日子肯定被简莲生压得死死的,翻不了身,要是连媳妇都治不了他,这厮肯定日后要上天的。 三来是他不想还钱,当然是跑路要紧,顺带想给师侄子添堵,把他喜欢的姑娘给拐出去让他急一急,看以后还敢不敢催他还钱。 这么认认真真的一想,就有了今夜这般带秦沐跑路的行为,虽然东机子也知道不作死才不会死的道理。 但是生活这般无趣,简莲生又要他还钱,自然要搞出些动静来才有趣嘛! 况且将来东窗事发,还有他大师兄可以保他,再怎么着,顶多还钱。 要是运气好,秦沐那时候已经掌控得了简莲生,许是这钱就不用还了,东机子越想就越美滋滋,带秦沐跑得也更加地勤快。 所以这一夜除了简莲生和跑路的秦沐东机子,所有人都睡得无比酣甜,特别是简五和陆隐,有了迷药的加持,还是从未有过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陆隐是被惊醒的,脖子痛得厉害,但是脑子里就一件事,秦姑娘算计了他!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东家父子 陆隐仓皇跑着甚至快要跌着去寻他家太子,却看见他们太子正坐在屋里怡然自得地喝茶。 他微微有些疑惑,莫不是昨晚只是一场梦,其实什么事也未曾发生,可是脖颈处分明还隐隐作痛着。 “太子,昨夜是否发生了什么?秦姑娘有异样吗?” 陆隐试探性地犹犹豫豫地问。 “她和东机子逃了”,他的语气很淡,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滚烫的茶水,却没有能感到通透舒畅之意。 这般波澜不惊的语气本没能吸引到陆隐,但等他细细咀嚼这句话后,提炼出来的信息量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媳妇逃了,太子还能这般淡定?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那要不要去把她抓回来?”陆隐小心翼翼地询问,无法判断简莲生现在的情绪,因此也不敢再称呼秦姑娘。 “注意你的措辞”,一瞬间,简莲生的声音就冷了下来,瞥眼瞧了陆隐一眼。 得了,对秦姑娘的心思看来没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马上道错。 “陆隐知错。” “不必管她,近日随我回天派,莲庄这里留几个人看着,日后机敏一些别再着了道。” 简莲生又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回倒是如常地在下令,但是这最后一句话却毫不掩饰地在嘲讽打趣他。 陆隐一窘,自十几岁成为皇室暗隐之首后,太子所下之令从来便没有失手过,知晓他的存在并能够把他算计进去的人还从未出现过。 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算计得死死的,只是陆隐他不知道。 不是他被秦沐一个人算计着,而且还有他主子视而不见并加以利用的功劳。 总之庄主带回来的那个丑姑娘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的传闻在整个莲庄迅速散布开来。 女人多乱,男人多也不见得是非少,总之是阴阳不均衡处总是是非多,关于秦沐的嚼舌根还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简莲生不想管,但简五可不能不管,一顿猛虎操作把那些个散播谣言的为首嘴碎者抓出来,发现竟然还是那日背后议论秦沐的那几个。 简五那个气啊!果然主子教的人固不能心慈手软是不会错的,上次因一时高兴放走了这些个嘴巴烂的小喽啰,竟还不知悔改。 不念着秦姑娘的好就罢了,竟然还敢逆着主子的心在背后妄论他心爱的姑娘。 简五自然是要杀鸡儆猴的,将那些个心怀嘴碎的小厮打了二十大棍,给直接发落了出去做矿里的最下等奴才。 仅仅一炷香的时辰,莲庄内的舆论顿时止了,很长一段时间关于那个秦姑娘的事情就是庄内的禁忌,自然这是后话。 离了莲庄的秦沐与东机子一路向西至了城郊,秦沐想着回富贵村一趟,去弄清楚和处理一些事情和拿回地里的地宝珠。 但是东机子怕简莲生的人追上来,到时候自己还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与秦沐商议好到天派再做会面。 反正简莲生不会拿秦沐怎么样,自己可就难逃一劫,不得不说这件事上东机子还是挺怂的。 总归是两人在此处便要分开,秦沐觉得这样也好,富贵村的事情她独自去处置方便一些,于是在分开前将皇室灵境里东老给的硬弥花和一些晚熟期的灵药分给东机子。 “秦沐你这是从哪盗了多少块地,搜刮来如此多的灵植?” 东机子一边诧异着,一边却乐不思蜀地把药盒子往自己的储物袋里装。 师侄子果真还是师侄女来得贴心,这真的非常好,她师父不肯念着他这个师兄,这徒儿来联络感情也是一样的。 东机子乐呵呵地夸着秦沐,把自己的储物袋装得鼓鼓囊囊的。 “皇室灵境里有个前辈,虽然修的是武者,但是对种植灵植很是有法子”,秦沐一想起东老,语气里满是钦佩。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东机子装药盒子的手一顿。 “对了东叔,我知道决星子晒好的重点在哪,那位前辈说翻决星子时需要用无温的棍棒,你下次可以试试。” 秦沐把腰袋里最后一个要给他的储药盒子递给东机子,抬了眼却瞧出了他的异常。 “东叔,怎么了?” 东机子一直摩挲着那最后一个储药盒,低声问了一句:“那位前辈也将决星子收入檐下么?” 秦沐不明所以,只是照实地点了点头。 “只有我们东家的人,才有晒决星子时把它放置到檐下的习惯,只是为了生存,我们摒弃了原本,事实证明,这是错的。” 东机子喃喃低语着,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秦沐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可以判定,东老与师叔定然有无比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甚至大抵上是关乎于血脉的。 “他快乐吗?”东机子苦笑着,用眼神殷切地看着,突然询问起了秦沐。 “你这般问我,不如亲自去看一看他,来日不方长,所有的想法都应该先暂搁下。” “何况东老虽然做着他想做的事,但是放下并不是那般容易。” 秦沐觉得这两人年岁恰好是差了两轮的样子,八成东老是师叔的长辈,无论如何,只有时间最是耽搁不起。 莫等了空花才欲折枝,既然双方对于对方都搁浅不下,便不该犟着耗着。 “父亲他不会愿意见我。” 东机子垂了垂眸,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奈和失落,从那日他一剑划伤自己时,便是对他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注定着这辈子他们的父子情分断了干净。 秦沐一愣,继而马上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父子啊!怪不得这眉宇神态之间有这般的相似,便连外冷内热的性子也是不失偏倚。 但是这般狠犟的两人闹成如此这般的田地究竟能因为什么事!秦沐不好问东机子。 “见或不见,不是由你选择,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东老给我的这么些灵植怕是也为了转赠给他的儿子,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友人是师叔你了。” 秦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无比认真地跟东机子说着自己的感受。 第五百三十五章 秦海死的消息 但是她依然觉得这把火似乎还燃得不够旺,秦沐的眸色深了深,又决定继续说些什么,至于这话的真实性嘛!就算真假掺半,但起了作用就是好话。 “可怜了东老,年岁这么大还得日日担惊受怕着皇室每四年一次的探入,诶,也不是个安生地啊!早前我听他似乎有症状不浅的咳疾,还想请教东叔你七品通气丹的炼制法子呢!” “他有咳疾?”东机子担忧地追问,但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又马上眼神闪烁起来,装作无意地说:“十八年前明明健康的很,怎的会落下这陈疾” “那灵境里禁制多,气候繁杂,东老所处的地方在主道偏西的一处诡异的芦苇荡里,虽有着很多桃树,但昼夜温差极大,想必生活得也很是艰难。” 秦沐装作一副很怜惜东老的模样,成功让东机子的面色焦虑起来。 “这样东叔,再过四年你一同随我再混进皇室灵境去,许是那时候东老还康健着,再多看着几眼。” 秦沐的微笑很是不怀好意,看似是爽朗地邀请,但实则句句提醒着对方莫等到子欲养但亲不待的那时候呀! “秦沐啊!你就自个儿上天派去,三师叔突然想到有要紧的事儿没办,一时间回不了派里去,遇上简莲生可莫要提起我一星半点儿的事哈!” 东机子紧张地拍拍秦沐的肩膀,单看他这凶恶的刀疤和小心翼翼地探看四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刚杀了人出来的呢! 现在被这小妮子一说,他还非尽快去皇室灵境探一遭不可了,但是没有天派大师兄的庇佑,他又很怕被简莲生抓个正着。 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可就亏了啊!所以秦沐这里半分的消息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则那小兔崽子肯定一猜就要来灵境里逮人。 秦沐这回是笑得无比灿烂,晶晶亮的眸子就这么水灵灵地看着东机子,也不说话。 东机子咬一咬后槽牙,他收回刚才那句师侄女比师侄子好的话,同样都是吸血的蚂蟥,就是来剥削他的。 “师叔我珍藏十年的丹书古籍,给你了!”恋恋不舍地把书从怀里掏出来,虽然这上面的丹方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是这一本是他日日得带在身边就寝时才能安神的。 上头还记载了十品上的丹方,就算长成尊级的大药师,这本古籍都是有珍贵的效用。 本来此书不传外人,应交替给他的亲传弟子,但是东机子觉得这辈子错过一个秦沐丫头,八成是再遇不上能配得上这本古籍的药师。 况且他们同为天派之人,细细推敲来也应该是不算外人,就当是给她这个师侄女的见面礼,顺带着感谢此回她给予他去见父亲的勇气。 “多谢东叔!”秦沐看东机子这小心翼翼不肯嗑着碰着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个好东西。 赤焰果对于东叔来说都不值得一提,龙潭纹炉这样的有炉魂的药炉也能说送就送,秦沐确实是眼馋师叔的‘大方’时刻已经很久了。 “等富贵村的事情办完,快些回天派啊!你师父要是得了你的消息一定会担忧着你,真让简莲生抓回去了也不要紧,你师父能够救你出来,放心哈!” 亲师叔才能这般地喋喋不休,秦沐心里微微流入一丝的暖意,笑着点点头应承着,目送着东机子先行离开。 随后秦沐往富贵村的方向走,很快也便走到了富贵村口的那块摇摇欲坠的缠满蛛网的破牌匾下。 再站到这里,似乎已经恍然隔世,从对这个世界的茫然无知到如今的经历这么多的悲喜交加,她不知道这样的经历是让她重生,还是仅仅是一场捉弄。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依然是她,无论身处哪里,都要活成她喜欢的样子。 秦沐微微攥紧的拳头松开了,这一次她会无所畏惧的。 “秦木妹子?你怎么回来了?”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压着声调,但是又掩藏不住声音里的惊诧。 秦沐正想与罗林打个招呼,却神秘兮兮地一把被他拉入了他的屋子里。 接着罗林又小心翼翼地去反复察看门外的情况,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大门。 这种情况让秦沐不明所以,但是罗林的人品她还是信的,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也没有多做反抗。 “还好,是我发现了你,否则就麻烦了”,罗林松了一口气,虽然担忧着她会因为回村受到什么威胁,但是他这颗心又因为还能再见到她感到无比的愉悦。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秦沐狐疑地问他。 “秦木妹子你应该是不知道,你爹死了”,罗林的表情有些复杂,这话也确实比较难说出口。 “村子里人人都说是你和莲生表哥杀死了救助处的所有人,然后烧了房子带着姚婶子跑路,但是后来又不满秦家的人之前对你们的苛待,所以半个月后又折返回来亲手杀了你爹。” 罗林是不信秦沐和姚婶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所以这些脏水说出来他认为对秦沐是一种残忍。 “谁说是我杀了秦海的?”秦沐冷笑一声,这盆子脏水泼得可真狠。 她都消失半个月,还能把这盆子脏东西往自己头上倒,那是不是改日谁家的阿猫阿狗死了,也是自己回来泄愤杀的啊? 最主要的是,这样的说法还被传得这般言之凿凿,这其中定然有人有些功劳。 果然,罗林接下来的话应了自己的猜想。 “是秦家人一同都看到了的,说是那晚你叫嚷着回来,然后直接用斧子砍死了在睡梦里的秦海,溅了睡在旁边的秦李氏一身的血,然后又用气雾打在秦海身上泄愤,接着村里有人被叫喊声惊起,就看见你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村子。” 罗林说得很细致,这确实是当晚的情况,正因为连细节都是如此的真实,村子里的人都死死地相信着。 “村里人看到的是我的脸?”秦沐问,如果真有人连脸都能冒充的话,可真是麻烦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富贵村的糟心事(一) “似乎不是,但是听说背影与你别无二致,凶手不仅用了斧子,还是个修炼者,根本不可能是村中的女子。” 罗林也是没有半分的隐瞒,他知道秦沐聪明,就算是这样人证物证俱在的局面,只要她不是凶手,她也总能为自己洗刷冤屈。 “逃走的人与是否会修炼,可以完全没有关系。” 秦沐勾了勾嘴角,似乎是什么答案已经在脑子里,轻轻启了启唇,慢慢地说出那句话来。 “可是秦家的人都看到了逃走的那人动了手,然后径直跑出了村子。” 罗林不理解秦沐的话,她的逻辑与秦家人的口供完全对不上边啊! “如果秦家的那些人都是凶手呢?我知道我不是,那么他们与那个凶手打了照面之后还一口笃定那是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惧怕那个凶手,顺水推舟把杀父之名落到我头上,第二种就是这一场戏本来就是由他们所演,为的是秦海身上什么重要的事。” 秦沐的字字句句都是清晰冷静,有理有据,罗林的脑子还从来没有这般跟着人的思路走过。 这个假设太过于大胆,村里的人基本也不敢如此去设想,毕竟秦海是秦家的主心骨,乡下农村里的妻女,又哪个敢去这样谋害当家人,岂不是断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好日子么? 但是秦木妹子提出的这个假设却当真是有可能性的,甚至若是秦家人联合起来谋害,得逞那便是相当容易,那个村民们看到的‘秦木’也极有可能是那晚说是熟睡的秦乐相扮。 但是秦沐不敢确认下来的就是一个动机。 究竟她离开后的半个月之内秦家发生了什么,秦家人为何要谋害了秦海? “秦木妹子还是早日离开这里为好,秦李氏到处在村里宣扬着,胡村长也下了令,若谁碰上弑父放火的就押到祠堂里捆绑着打死。” 罗林面色为难,再看到秦沐是好事,但是他更怕她收到什么祸端。 “蛇鼠虽然一窝,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盆子脏水我可不接”,秦沐淡淡地说着,况且上一回斗兽场的事情那还没吸取够教训,此回还敢这般构陷。 胡轩秦乐的胆子倒是不小,恐怕是被那位方贺大师找过麻烦之后恼羞成怒至此! 不管再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让秦海死,这件事她要搞清楚,有什么不知名的外来因素她也想弄明白。 “是不好平白被诬陷,秦木妹子你和姚婶就住到我家里来,你的屋子被火烧了也不方便。” 罗林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同秦沐应该为自己讨回公道。 “我娘那日起火便没了”,再说出这句话时,秦沐还是觉得这颗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钻了般疼。 “凤花婆婆她们的杀身之仇我已为她们报了,解决完富贵村的事情,我便会离开,不会在这里耽搁。” 秦沐的声音逐渐趋于平淡,但是罗林知道这种平淡早已掠过了千难万险的痛楚。 他不知道那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夜之间大火燃,人薨毙,秦木和姚婶平白消失了踪迹。 但是现在再次看见她,罗林依旧相信秦沐不会是那个存坏心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她的未来在远方,这个村子无论如何都拘不住她。 秦沐本想着来问一问秦海当年娘亲落难的事情,看一看是否还有别的蹊跷,没想到竟然无端惹上这样的事情。 既然如此便一并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天派寻师父。 “秦木妹子,有什么帮的上忙的事情一定要与我说,不要一个人扛得太多”,罗林虽然得知她很快就会离开,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很想能帮她一些。 “嗯,好的罗林哥哥,不过遇到什么紧要的事,千万还是先得顾着阿庆婶婶和你自己,你只需记住这里的人现在都伤不到我。” 秦沐念着罗林和阿庆婶婶这母子俩的好,知道这两人肯定会不顾全村人而帮衬自己,到时候她一走了之,这两个普通人可是讨不着好。 “秦木妹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罗林一如往昔地憨厚地笑笑,秦沐也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不用她多操心。 鉴于罗林一再的坚持,秦沐答应在他的陪同下到了被烧毁的院子里。 推了院子里的门进去,就落下不少尘灰来,本以为会看到一片狼籍,但院落内竟然搭建了一处极其简陋的草棚,里面堆满了柴草和杂物。 秦沐的脸一下子沉了。 “秦李氏说你是杀人的凶手,这块地基就算当作是赔礼也不够抵的,便光明正大地占了,再加上有胡家的偏袒,也没人敢说什么” 罗林声音艰涩,秦沐出了事,他却什么也为她做不了,想想也是失了朋友的信任。 “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啊!”秦沐微微有些气了,遇上这些个恬不知耻的奇葩可怎么真是有趣,轻轻地冷笑一声:“这么想要我的屋子,也看看看她们有没有那个命要得起。” 罗林一愣,秦沐好像是微微有些变了,之前的她虽然冷淡要强,但是似乎总顾忌些什么,现在的她身上有一种更为凛冽的气势和勇气,让他觉得她根本无所畏惧、无可匹敌。 这样的秦沐好像离他更远了,离那些外面的人却更近了,跟那个叫莲生的表哥似乎是越来越像。 “秦沐!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你竟然还敢回来!”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秦沐的思绪。 没想到会面这么快呐!秦沐勾起嘴角,不急不缓地转身,虽然容貌依旧是那般的丑陋,但是她身上的气质与气势让秦乐惊愕地不自然后退了半步。 这几月不见的秦沐怎么身上是一身这么凶煞的血气,那眼眸里的冰冷狠戾犹比之前更甚许多,虽然是笑着,但是那阴测测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来人啊!杀人凶手回村啦!秦沐要杀人啦!” 秦乐反射性地就把怀里捧着的柴火一丢,对着屋外大喊起来,唯恐招不来人她会吃亏。 第五百三十七章 富贵村的糟心事(二) “胡秦氏,你怎么能胡说?秦木妹子根本连动都未动,怎么就要杀你了?” 罗林见她一嗓子就要把人给喊来,不禁有些着急,待会儿村里人全围聚起来怕秦木妹子八成得吃亏。 “她是得喊,我若是动手她顷刻之间便没了”,秦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秦乐看。 才短短两个月不见,秦乐竟然胖了,脸圆腿粗,连眼睛都被脸上的肉给撑小了,看来是日子过得不错。 只是这身上穿的这身衣服竟是玫红色,再配上头上那支艳俗的梅花簪子,再没有什么少女的娇俏,活脱脱已然活成了个农妇样子。 听到秦沐毫不掩饰的威胁,秦乐脸上明显闪过畏惧之色,本刚才想先发制人震住她,但是秦沐根本是毫不在意。 等着,等待会儿万夫所指,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秦乐站在院门口,恶狠狠地剜着她。 上一回好不容易和胡轩从斗兽场里逃回来,未过了几天,竟然有一群打手来富贵村找上了她,还点名道姓地专找她秦乐。 平白挨了一顿揍,后来才知道要打的是那个胜了死斗的“蚁女”,气得秦乐好些日子都顺不过气。 没想到从那夜后,那对母女竟然如凭空消失了,有些人说是那晚死在了火里,但是她要秦沐在传言里活着,把一切的脏名臭名推到她身上,生死都要受人鞭挞。 没想到她竟然活着,而且还敢回这个村子里,那么正好,承受一切的流言蜚语! 秦乐冷冷地抽了抽嘴角,除非她把这个村子里的人杀光,否则她一辈子都逃不出这种舆论里。 村子里的消息一般都是传得极快,谁家嗓门大的吼上一声,人瞬间便会聚集过来,更何况是没有行踪的秦沐的消息。 更是像苍蝇们闻见了食物腥味,蜂拥而至,人顿时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这杀人凶手竟然还敢回来呢!” “弑父真的是丧尽天伦啊!看不出来以前那老老实实的木讷人一个,能干出这样的事啊!” “谁不是这样说呢!救助处的那么多人都死绝了,以为派她表哥来收个尸就没事了,我早看出她那个表哥可不是个普通人。” “那凤花婆婆不是跟她娘关系好嘛!许不得是知道了她们的什么事,才被灭了口,那娘俩八成一开始就都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说那十五年前,姚宣突然被人带来了富贵村,那副孱弱的身子怎么可能这么快能怀上她,说不准根本不是秦家的人哩!” “嘿,你小点儿声,她在死死地盯着你看呢!” “” 众说纷纭的嘈杂声里,秦沐没想到还能提炼出这样的信息量来,看来当年娘亲来到富贵村果然不是一件巧合。 既然娘能认清厉明谋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没道理会看上秦海那样的男人。 到底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秦沐越来越想搞明白。 “秦沐!既然你今日敢回来,就要为我爹偿命!”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人群后头来,挤开重重挡在前边的农妇,赫然就是胡子拉碴的秦丰。 秦沐觉得好笑,这群人贼喊捉贼的本事可真有趣,八成那一斧子就是他这个亲儿子看着劈下去的。 “偿命?不该让凶手偿么?”秦沐把视线放到秦丰的脸上,轻描淡写地问他了这一句。 秦丰被她意有所指地盯着看,心里不免有些发毛,这丑丫头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我们全家人都亲眼看见你杀了爹,大家也都亲眼看着你跑了出去,爹的尸体上还有被修炼者的气雾打中的痕迹,人证物证确凿,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秦乐见哥哥有些发怵,走进院内了几步,用手指着秦沐愤愤地指证。 “人证物证”,秦沐笑出了声,“是指你们秦家人制造出来的那些么?” 此话一出,语惊众人,这个丑丫头的话的意思是不承认弑父吗?甚至这话意有所指是秦家人联合起来害了秦海吗?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秦丰气急败坏,恨不得想冲上去把她这张嘴给打烂。 秦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丝毫不惧怕他会冲上来有何动作。 “总而言之,未把我当场就法,就没资格认定我是凶手,你口口声声说大家都看到了我逃出村子,那么我秦沐请问在场的父老乡亲,有谁看到那日逃走的那人是长着秦沐的脸?” 秦沐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一圈,语气里是笃定。 “秦沐和娘自诩没伤害过这富贵村的任何一人,那夜遭了横祸,娘亲死了,好不容易秦沐才活下命来,便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再被人欺辱了去,今日这番弑父的罪名,秦沐决不能认!” 秦沐的声音清晰坚定,字字句句慷慨激昂又极致真诚。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秦李氏苛待了我,若秦沐心里有不得不发的怨恨,杀得也应该是秦李氏这个姨娘,而不是当家作主的父亲呐!” “再撇去这些,若我存心回来复仇,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家人也是杀,实话说秦家的这些人待我都不好,我何故会留着这些人证?” “今日秦沐在这里控诉这些人,谋害我父亲秦海,又把罪名嫁祸给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秦沐伸出手指,坚定无比地指向秦丰的方向,目若泣泫,虽面容可怖却不掩楚楚可怜。 在场议论纷纷的村里人一时间心里的天平动摇了,确实除去能修炼的这一点,秦沐在他们心里一直是处于劣势的。 被秦家的人一再相逼,才退让至此,说明母女二人本性良善,又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残忍的行为能力更何况听秦沐所说,姚宣又已经 人本能地就更偏向于弱势那一方,已经隐隐有点相信秦沐的控诉来。 一直以来他们只是不敢去想一家人都是凶手,但是被秦沐这么一说,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 “你你不要再狡辩了秦沐!那日晚明明就是你突然闯进来,杀了爹,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把罪名嫁祸给你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富贵村的糟心事(三) 秦丰被她这三言两语搅得有些慌乱了,因为秦沐说的确实是事实,她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就更让他觉得心虚。 “既然大家都各自没个证据,又在这儿多说些什么,现在我要你们把这些破东西从我家里拿出去,马上!” 秦沐的声音突然一冷,侧了侧身,让出了背后那一间简易小杂房,再露出里面堆杂着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连狗知道不是自个儿的房子都会避让着走开,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馋个房子,怎么就这么穷啊?” 秦沐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她看见了秦氏亲兄妹同样气急败坏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的表情。 村民们都互相交换起了眼色,早些时日也不乏有羡慕秦家人的人,平白多了个屋子,但现在他们却纷纷为秦家人感到难堪。 秦沐说的对,当初认定的人证物证都是由秦家的人引导着,其实现在想来也并不是什么铁证,这件事情怕是当真另有玄机。 但是人家二话不说把凶手往断绝关系的女儿头上一套,借着人家房屋失火又不知所踪,直接霸占了人家的院落地基,岂不是就是强取豪夺么! 如今主人归来,难不成还想恬不知耻地再占着,想想也是说不过去。 “话也得一分为二地说,秦沐你莫要逼人太甚!” 胡华良沉着脸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这当头的一句就已经表明了他站的立场。 虽然胡村长在村里向来还算是公正廉明的,但是现如今是儿媳妇的娘家与别人,胳膊肘子往一边拐些也是正常。 “逼人太甚?村长说的话是怎么个意思?” 秦沐就等着胡华良的出现,等着他假模假样地来主持公道,才能把话给说个清楚明白。 “你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小小年纪心肠却如此歹毒,真是罪无可恕!” 好大的一顶罪帽,竟这般直接盖了下来,看来胡华良迫不及待地想让她顶了这罪,胡家的那对父子八成与秦海的死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秦沐倒是越来越好奇了,秦海究竟因何人何事而死,值得这两大家子联起手来谋害隐瞒。 “胡村长,你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可不能因为秦乐是你的儿媳妇去帮衬她,秦沐还是那句话,秦家人若是有铁证证明是我弑父,便拿出来瞧看,若是没有,把她们留下的这些个脏东西全部给我搬出去,并当众为抢占房屋而向我道歉!” 秦沐的语气未有半分的惧意,反而带着些理直气壮的轻蔑,村长又怎么样,还想一手遮天不成? 据她所知,富贵村的村长也不是不能换人。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你说秦海不是由你所杀,那救助处的那么多条命呢?为什么她们死的当夜,你和你娘就逃了呢?” 胡华良声声地指控她,一定要把秦沐的名声给搞下去,再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她身上,这样才不会暴露那个秘密来。 “如果我说,那夜的凶手是当今的倾城郡主呢?” 秦沐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怕将这些告诉他们,等他们去通知皇室的人前来抓捕她之前,她定是离开了。 只有如此,才能不必动手地将这群乡野村夫给震住。 “你胡说!堂堂郡主怎么会来我们这个小村落里,杀一群老弱妇孺!” 胡华良没料到秦沐会说出这么句话,别说皇室的人,这辈子他见过的有钱的人物都没几个。 “各中缘由你就不必知晓了,总归是我已经为凤花婆婆她们报仇了,厉倾城薨的讣告已经发出,过不久消息应会传到这里,于我而言杀人却不是难事,但你们想清楚秦海的脏名还是要泼我头上么?” 秦沐笑得明媚,却在这烈日灿阳下无比的阴冷,她这番话无疑如同重磅的炸弹投进了这些见识浅薄的人群里。 特别是秦乐,扶着门框双腿开始打起颤来,秦沐杀人了,杀的还是皇室里至尊无上的倾城郡主,她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想起那一日斗兽场上的死斗,她仅凭一人之力将那个大武师斩杀,又一险险,她和胡轩要被她害得折损在那处。 变了之后的秦沐,从来都是不好惹的,只是那日大火之前,她虽然不愿被人欺负了去却也是有所顾忌,愿意进退。 但是今日归来的秦沐,秦乐毫不怀疑再惹到她的话,她会一刀砍了自己,像是个恶鬼似的,莫名让人发怵。 若是知道她会回来甚至变成这般,秦海的事情推到她身上肯定要思量再三的。 “就就算现如今没有证据,但那日大火已经把这里烧得灰烬也不剩,这屋子是秦家的秦丰所搭建,再怎么如何,也得容人家几日来搬走物什不是,旁边的救助处还空着,你可以先住到里面去。” 胡华良也被秦沐的话给惊到了,杀了皇室的郡主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一会儿他就让胡轩去城里探听探听。 但是现如今胡华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胁迫她了,秦沐这丫头看起来深不可测,此番回来也是一身的杀戮气息,保不准真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没必要平白惹上这一身的腥气。 左右不过是一间屋子,先安抚住秦沐再慢慢想法子就是。 “容几日” 秦沐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胡华良以为她是在问时限。 “便五日,秦丰,你在五日内把东西搬回去”,胡华良朝秦丰使使眼色,许是五日内秦沐已经被解决掉了呢! 话音刚落,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众人眼前房梁断裂,屋顶坍陷,屋子里的旧物瞬间被砸得七零八落。 大家分明看到了一道浅红色的气雾凌厉地冲了出去,击溃了整间的屋子。 若是胡轩在此,定是大惊失色,才不见月余,秦沐竟已破了大武师的境界。 人说天级武者至黄级大武师虽只一个境界的差距,但困难程度不比断骨重塑逊色,但是秦沐从全无根基到如今仅短短半年余,这番速度若是交代出去定然惊煞了众人。 第五百三十九章 当年的情况 “我让他搭了吗?这番推了不就好了,没有他的什么情了罢?现在不搬,我便一把火再烧了,回归了最初。” 秦沐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双手抱胸看着脸被气得铁青色的胡华良。 秦沐知道,单是秦家腾不出来这么多旧物,秦丰一人也盖不成这么间房子,既然胡家要与他们并成一家,那么自然祸事得连坐,再怎么生气也该受着。 “你”秦丰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捋起袖子给秦沐来上几巴掌,却被胡华良给及时拦住了。 “既然如此,秦丰你便找几个朋友今日就把东西搬回,也顺了秦姑娘要的方便。” 胡华良沉下气来,脸色微微好了一些,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副表面公正的模样,来主持公道。 但实则这话却让旁听的人对秦沐的急迫和不容情有了些许微词。 秦沐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也不愿意去费心计较,毕竟这个村子里她也不会多待。 事情看似解决了,既没有秦沐弑父的铁证,大家伙儿也都散了,不过今日这一遭让他们改变了原先对秦海死的看法,看起来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屋子也没法子住人,秦沐摸走了埋在土里的地宝珠,也储了些紫萱迷迭草的种收起来,看着院落内的一片狼籍,心里还微有些失落感。 从此,她真的再无定居,也再无牵绊了。 罗林见她情绪低落,却笨拙地不知如何安慰,既然秦沐村里的事情还未处置完,罗林便请了她去和阿庆嫂同住几日,毕竟这里也确实不能住人。 这一回秦沐倒没有坚定地拒绝,因为她想弄明白的事情,阿庆婶婶许是清楚。 用完晚膳,阿庆嫂用粗针翻绕着被褥,已经入了秋,保暖的物什可不敢马虎,罗家长年累月就母子二人,孤儿寡母的又没有多甚亲戚,因此房间也只才两个。 秦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定是要单独分上一间,阿庆嫂将干净的褥子利落又细致地铺上秦沐的床。 趁此机会,秦沐无心似的问了一句。 “阿庆婶婶可知道我母亲曾经的事?” 阿庆嫂的手一顿,微微叹了口气,整理被褥边角的动作是放缓了些。 “知道自是知道一些的,你母亲那样子就不该是个乡下的人儿。” “阿宣是十五年前突然来的,那年干旱甚重,大家伙儿连饭都吃不饱,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村里适龄的小伙子和姑娘能成婚的都成了,两家过一家盼着日子能好过些,秦海原本也要和那李氏成婚着。” 阿庆嫂的话说到这里,秦沐也是有些明白,想是那时侯秦丰已经由秦李氏未婚先孕地在了。 “却不知突然秦海三言两语从哪里骗回了你娘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总之那日他出富贵村办事后就领回来了你娘,柔柔弱弱又样貌出众,好多人上门去问秦海从哪拐来的姑娘哩!” 阿庆嫂想起当年姚宣那若风拂柳、步步生莲的娇俏模样,还在不住地感慨着,她此生就见过一个那般标志的人儿。 “那时候我娘是健康的吗?”秦沐问。 “倒也不像普通姑娘般康健,似乎是受了些伤落了难来着,在秦家还养了些时日。” 阿庆嫂细细地回忆,确定地说,因为那时的姚宣不常出门,脸色也不太好。 秦沐心里有了思量,那便是落崖就来了富贵村,如果娘确是姚氏嫡女,为避开那一切跳崖后,觅得生机定不会轻易回去露面。 “总归是都是秦海和那秦李氏害的,在你娘坐月子时便苛待她,落得这一身的病根,才到了这药石无医的地步。” 阿庆嫂想来还是心酸着,那般良善的美人儿竟这般凄苦度了这一生。 “虽说当时富贵村也没有别的适龄男子,但也不至于能瞧得上秦海,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想的,便是去别村找一个靠得住的男子也不至于如此,唉!不过当时也不知道秦海和那李氏早就已经私通,是你出生后,李氏才领着秦丰插着腰上门,阿宣也真是可怜。” 说到了这里,秦沐隐隐觉得这件事更没有那么简单了,娘亲不像是个会这么交托终身的人,这么急吼吼地嫁给秦海,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而且那日落崖后若没有人接应照拂,凭娘亲一人之力怎么可能遇得上离崖底甚远的入城的秦海。 “阿庆婶婶,娘亲怀我是入了门就有了喜吗?我是否是早产而出?”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也是秦沐此番心存的疑虑,若不是已经有了她,她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解释娘为何要急迫地嫁给秦海。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问得出口!”毕竟这事情不光彩,阿庆嫂嗔怪地轻轻打了打秦沐的手背,皱了皱眉,才压低了声音与她说。 “婶婶也倒希望你不是那个薄情男人的孩子,但是你娘虽成了亲马上就有了你,但你却也是足月生的,怀了整十月,怎么就能是别人的孩子,但是现如今你既然与秦家断了关系,也就淡了那份血缘,好好做你自己就是。” 秦沐听了阿庆嫂的这一番话,倒有些出乎意料,生子在村子里是件大事,定不容易瞒得住,难不成娘亲嫁给秦海此事并没有什么蹊跷? 但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脑子里的东西也乱了许多,她还是得去秦家那群人里问出些东西来。 乡下地儿入夜更早,时辰虽是不迟,但是已经是鸡鸣声停,人足声消,家家都已经大门紧闭,在屋内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烛火,正是一家人安静地商量些什么的时候。 秦沐无声无息地从罗家后门摸了出去,准备去秦家探探情况。 好家伙!还正是去对了时候,秦沐在黑暗里看见一个鬼祟的身影,不自觉地盈盈一笑。 等着眼前的秦乐偷摸着入了秦家大门后,她才轻而易举无声地翻过秦家院子的墙头。 看来好戏才刚刚开锣,偶尔来听一听墙角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 第五百四十章 夜间的谈话 “娘,可怎么办呐!夫君去城里头寻了消息,当真是说有一个面容丑陋的农女在前几日与二殿下的大婚日杀了郡主,还断了二殿下一只右臂,那人定是秦沐那个贱丫头无疑了。” 里头传来秦乐沉不住气的焦急声,虽是刻意压低着声音,但还不免能透出些许的急迫和惧怕来。 “看来姚宣的身份果然不一般,那个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然哪能随便就说交不出人就要还了他银钱去。” 秦李氏略沉的声音应和着。 那个人?秦沐挑挑眉,心里微微有了点数,继续屏气凝神地听着。 “一千两的白银呐!爹也真是个藏得深的黑心肝,若是早得知家中有这么些钱,我哪能在这个年纪还讨不上媳妇。” 接着听到了秦丰恨得牙痒痒的声音,满满是对着秦海的怨气。 “哥,别生气,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就要快点把爹藏起来的白银给找出来,我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秦乐安抚性的声音丝毫没有怀有对秦海的留恋。 “可是那个修炼者万一再寻来” 秦丰为难似地看了眼秦乐,又看了眼秦李氏,面带些许的忧愁。 “那又如何,拿他银钱的是秦海,还能寻到我们普通老百姓头上来?你们的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们便假装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谁拿的出钱来还他。” 秦李氏哼了一声,这说话内容倒是丝毫不留情面,哪有之前秦海活着时的那般体己小心。 秦沐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自己这姨娘果然就不是盏省油的灯,本以为她依附着秦海,却不曾想她倒跟条毒蛇似的。 “娘我们是不是当初其实不必将爹给杀了?”秦乐的声音带着些踌躇和感慨。 “阿乐,你犯什么糊涂!东窗事发了爹他还不肯把那一千两白银的下落告知我们,你说说这还把我们当成是一家人吗?” “而且你再想一想,爹跟那个神秘男人说三日后给他姚宣母女的下落,他能想出些什么法子,还不是想让我们来顶包!” 秦丰的嗓音很粗,又带着气愤,看来对秦海倒是积怨颇深。 “娘,爹真的真的说了要让我和哥哥顶了欺负秦沐她们的声名吗?” 秦乐到现如今还是不肯相信一直还算疼爱她的爹会这般的自私自利,让她们来承担这个修炼者的怒火。 “阿乐,虽说你爹是说了那修炼者不会要了你和阿丰的命,但是为娘不敢呐!凭什么让你们来担这风险,那个修炼者若是把怒气发到你们身上,娘也不活了!” 秦李氏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急切悲伤的情绪总是能较为容易地扰乱身边人的情绪。 “娘,你别哭,既然爹他不仁要害我们,我们自然要为自个儿做打算,你放心等我们找着了那笔银钱,丰儿一定会好好孝顺娘亲的。” 接着是秦丰那孝子似的安抚性言语,这没了秦海,这里连过脐带的血缘三人倒还真更像是个和睦家庭。 秦沐觉得有些好笑,弑父弑夫的杀人凶手们围聚一堂,还觉着自个儿委屈,她虽然不喜秦海,怎么就也这么听不下去呢! “别提你爹了,现在主要就是那个突然回来的死丫头,屋子倒还是小事,要是真有人信了她的话,认定是我们杀了秦海,我们以后可在这富贵村里怎么活呐!” 秦李氏紧张兮兮地看了看自己这一对儿女,眉带愁虑。 “娘,别慌,夫君已经去城里上报过了,现在整个玄化国都在通缉秦沐,她很快就会被抓回去的。” 秦乐拍拍秦李氏的手背,心虽然慌但是还是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到时候她定是要被处以死刑,爹的这条命我们推到她身上还不容易,官府一定能把她抓回去的。” “怕就怕她没等到官府来抓她就逃掉了,那丫头留着定然是个祸害!” 秦丰的声音也一脚插了进来。 “听说她现在住到了罗家母子那里,我倒是有一法子铁定能多留住她几日,你们附耳过来” 接下来秦李氏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是对所说的话多有防备,特地更压低了音量,看来吐露的这些话便连夜间也上不得台面。 第五百四十一章 给罗林的陷阱 这些话秦沐想听却也着实听不真切,索性也就不在意了。 总归是这三人预备着算计自己,但是现在她有所防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可怕的。 况且这三人敢把念头动到自己身上来,那总是要回馈些苦头给她们尝尝,白受算计这种事儿秦沐不愿意做。 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能怎么办,自然是要好好地让她们长了记性,她才能安心离开不是。 况且今日虽然得到了一些信息量,但是明显这三人知道的更多,富贵村看来没几日还不能离开。 秦沐的眸色深得跟身后吞噬着世界的夜色一般,一眼看不到边。 但是有一些可以确定,某些人是要倒霉了。 更深露重,夜秋风更为凄冷,秦沐也不愿在那个屋子外边多呆,秦乐出来了,她便也跟着她走入了村子的小路里。 本想着上去恐吓恐吓,但却瞥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秦乐面带惊恐地又偷摸着被那人拉入了暗处,但是她并未出声叫喊。 秦沐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将上去会会秦乐的想法作罢,轻轻地勾起嘴角。 事情倒还真愈来愈有趣了。 烛影摇晃,品质上乘的灯油燃出的火苗有力而明艳,映照着红衫飘摇,隽美生姿。 庄主今日又穿的红色,他已经许久不穿红色,简五总觉得有些瘆人。 “庄上事务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便可启程离庄。” 简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稳妥,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太子,跟秦姑娘去的人回禀,似乎她要在富贵村多留几日。” 陆隐行色匆匆来报,现如今秦沐的消息是第一要紧事,得注重实时性,不过那姑娘做出来的事倒是为难了他。 “为何?”简莲生问。 “许是因为秦海死了……”陆隐给了一个可能性的回答,不过秦姑娘的心思不比他家太子好猜多少,他又怎能预料得准。 简莲生的眸色一闪,这个消息倒有些意外,他继续问。 “富贵村屋子已无,她住在哪里?” 陆隐心里咯噔一下,他就知道这个问题无可避免,不过这答案铁定又要给自家太子添堵了。 “是村口不远的罗家,不过回禀的人说同屋不同寝,秦姑娘是单独一房。” 陆隐战战兢兢地回答,又郑重其事地强调。 “她倒是敢和罗林同寝看看”,简莲生冷冷地嗤一声,虽然这个答案他心中已有闪过,但从口中听到还真是不爽。 “那主子我们要不要去富贵村把秦掌柜找回来?”简五被他那黑沉的脸颤着颗心,竟一时无比怀念前几日好心情好脾气的简莲生。 果然人一旦尝过甜头就尝不得苦了,简五此刻恨不得秦沐日日来震着简莲生,自己才能过起舒坦日子。 “不必,由她去,遣人拖着玄化国皇室通缉秦沐的进程,让她把富贵村的事情做完,我们明日回天派。” 简莲生虽沉着脸,但语气还算是和稳,这一回便连陆隐都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了。 一夜过去,天色大亮,秦沐的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似乎是因为富贵村的空气和被褥床榻的相似,竟让她觉得回到了娘亲还在的日子。 只是原来岁月静好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秦丰很早来叩的罗家的门,说是请罗林来帮忙,秦家预备着就院子里再建一个小柴房。 村里一般家里有青年汉子的,多少都会些手工活,大房子没本事建,小屋子还是马马虎虎能成,而其中能干出了名的,罗林就算是一个。 因此秦丰来找上罗林,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奇事,虽然说秦李氏和阿庆嫂关系不好,但一般帮忙做这些工的,都会结算给辛苦费。 “罗林兄弟,帮个忙!五百文的辛苦钱今日便结。” 秦丰倒是难得的诚恳,仿佛将之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农村里的汉子忘性大,心胸广,罗林在意的也不是他之前手伤的事,而是秦家人实在欺人太甚,如此这般欺辱过秦木妹子,他是看不得这秦丰的人品。 于是罗林倒也是再三拒绝,只是秦丰可不能这么空手而归。 拉下面子好生软磨硬泡着,又口口声声说着不只请了罗林一人,还再三强调见那一间柴房的急迫性。 罗林本就心软,心想那便拿钱办事,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搞得太过难堪也不得劲,也就跟他去了。 彼时秦沐还未起,因此没来得及拦住罗林,等阿庆嫂招呼她用早膳时提起此时,秦沐才隐隐觉得不太对头。 秦家人明知道她住罗家,没道理这般急吼吼地来与一向不对付的罗家来拉近关系。 请人造房子不过是一套说辞,怕是醉翁之意并不在酒,想用罗林来牵绊住她。 那么罗林去秦家,分明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晦杂阴暗的阴谋。 只是不管那母子三人筹划着什么,今日都得不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第五百四十二章 秘密 秦沐够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粥,又细细咀嚼了一个馍子下肚,才往秦家赶去参与那场好戏。 果然,这仅一个时辰,秦家院落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秦乐哭哭啼啼地坐在小藤椅上抹着眼泪,额上有一片乌青,秦李氏插着腰,嘴里尽是些入不得耳的腌臢话语。 而老实巴交的罗林站在一群汉子的前面,着急地抹着额上的细汗,显然是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呦,这院子里可是好生热闹。” 秦沐拨开人群,笑着径直穿过人群,就在又哭又闹的当事人前露出了脸。 秦李氏的脸上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秦沐竟来得这般快,明明还刚刚想让秦丰传出消息去。 只是她又眼骨碌一转,指着秦沐哭天喊地地叫:“肯定是你!谁不知道罗林是你的老相好,今日对我的阿乐动手,定是为了你来出恶气,无论如何,我们今日都要送罗林去见官。” 本来大家伙儿还对罗林会对女人出手而心存狐疑,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为了秦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秦沐一回村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保不准就是她唆使了罗林来出口恶气。 “罗林哥哥,怎么回事?” 秦沐没理会哭闹不休的秦李氏,她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可不弱,有些话还需要罗林来说。 “刚才胡秦氏说分发给大家的茶水不够,让我帮忙去屋子里抬罐子出来,哪知等我入内她竟平白地往桌角一撞,口口声声还说是我推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个女人!” 罗林的语速很快,显然是着急了,就算他再为秦沐妹子鸣不平,断然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 “罗林!你好没担当,虽我不知你是不是故意推的我,但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说是我自己撞的构陷于你,人人皆知我怀了身,又怎会拿腹中胎儿作赌,天地良心,我平白自己去撞这一头作甚!” 秦乐哭得更为惨烈,简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众人一想也是,罗林与秦乐也没什么大瓜葛,演这一出戏作甚,因此转向罗林的眼神颇有些异样了。 无论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何故要说出这样不着调的狡辩话来,倒显得人品更为不堪。 这时候,也只有冯江替罗林站出来说了句话,“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罗林不是这样的人。” “能有什么误会!跟这样的杀人凶手亲近着,保不准明儿个也去杀了人,然后空口白话地一顿狡辩,该过日子还过日子!” 秦李氏指桑骂槐着,各个来帮忙的汉子们也忍不住朝秦沐瞟了一眼,昨日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头绪,秦海究竟死在谁手里还是个谜团。 在真相未明之前,秦沐是凶手的可能确实不小。 “你说我便说我,何故要带上秦沐妹子,今日这工也是秦丰千说万说我才来帮忙的,而且刚才做工也没有丝毫的懈怠,屋子也非我主动所进,今日便是再怎么也说不清我罗林也是一句话,我不曾推过胡秦氏!” 罗林涨红了脸,梗着个脖子,素来这种事情是最难说清,怪就怪自己今日太过大意,才连累秦沐妹子也被一同议论。 “说得清”,突然被一道清丽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自然是说得清。” 秦沐脸上是浅浅又胸有成竹的笑意,看戏的众人把视线移到她脸上,颇有些讶异她会说出什么。 “秦乐让罗林进去搬茶水罐此言大家是否有人听见?” 有几人七嘴八舌地应答起来,这一点倒是确实是胡秦氏让罗林进去帮忙的。 “确是我让他进屋,也不过是他离屋子最近,最好帮忙搭手而已,但我万万没想到,罗林他竟然对我下狠手。” 秦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语气娇弱,里头更是说不尽的委屈。 原来是怀了,倒怪不得胖了,饶是这样还不想着安生些,秦沐真对这些人的想法捉摸不透,也不怕给孩子折了福气。 不想再看这些人哭啼着演戏,吵得脑子嗡嗡嗡地疼。 秦沐便继续顾自己说下去:“说是请人帮忙到屋里搬出茶水罐子,罐子口却不冒热气,显然这只是个由头罢了,推或未推,也没有旁人瞧见,大家都是空口白话,是事实总得拿出证据来,至于胡秦氏这般冒着风险也要坑害罗林哥哥的理由……” 她笑得灿烂,朝秦乐走近了几步,只耳语几句,秦乐的面色就蓦然惨白了,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沐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都好奇秦沐到底是对她说了什么,但是已然不可得知了。 “造房子是高兴事儿,这其中若有什么误会还是说说清楚,不然传出去谁也没有面子,你说是不是,胡秦氏?” 秦沐扬声,瞥了眼秦乐,用的语气还算是柔和,但是晶晶亮的眸子里却透着一股猫的玩味。 “是误会,我现在细细想来,罗林似乎是没有碰着我,是我不小心磕了脑袋,浑了心思。” 秦乐的语气颤抖又隐忍,甚至顾不上刚才自己的说辞,自己一下子全推翻了。 秦李氏和秦丰皆变了变脸色,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秦沐那个贱丫头说了什么竟让秦乐改口,今日这一番的算计落了空。 母子两面面相觑,不再吱声,这场戏竟然就被秦沐的三言两语而顿时戛然而止。 这一群青年汉子也算是对秦家的这一大家子开了眼界,秦沐这个不会说话的丑姑娘看来真的变了。 这么一来,罗林自然是在秦家待不下去了,待二人走后,秦乐都没能回过神来,但是无论秦李氏和秦丰怎么问,她都没有说出刚才秦沐在她耳边留下的话。 良久,秦乐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 “我一定要秦沐死!” 至于为什么她这个念头骤然如此强烈,那是因为被逼到绝路上的人,大多心里最重要的那个秘密被别人当作把柄抓在了手里。 而唯一让秘密一直成为秘密的方法,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全部去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套话 “主上,投杀上报来的目标是她,动否?” 黑衣黑罩的人双手虔诚地递上一个小小的竹信筒,安静地等着面前的主上有所动作。 扬了扬白色的宽大衣袖,手指捻过那个小竹筒,打开竹塞,慢慢地展开信纸。 上面只有两个字:秦沐。 展信人的眸色蓦然一深,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良久,他才唇齿轻启。 “杀!多派些人去,她身边的人不简单。” 窗明几净,日色生辉,他觉得自己的选择似乎从一开始便错了,但是这条路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就算与一切强大的“变数”作抗,他也要赢! 而富贵村的胡轩得到自己请求被上头应允的消息,简直就是欣喜异常,回去兴高采烈地安抚秦乐。 有了那些高阶修炼者们的帮助,秦沐那个死丫头必死!就算不是怕秦海的事被查出而堵住她的嘴,单单是秦沐一次次的反击也足够有胡轩要杀她的理由。 这辈子在富贵村顺风顺水惯了,秦沐这样不敢动的存在无疑是横在胡轩心里头的一根硬刺。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迫娶了秦乐,也不会三番两次地受挫,成为全村人的笑柄,甚至差点还在斗兽场那里丢了性命。 可以说,秦沐与他胡轩结的仇无法消散,不死不休! 日头落下长长的光影,正是晌午,人最为倦懒之时。 只是秦沐却与罗林与阿庆嫂告辞,因为秦家的人这般迫在眉睫要构陷罗林,想来很快胡轩也会来对她动手。 胡轩招致来的狐朋狗友她虽是不怕,但于普普通通的罗家母子而言,或许将是不轻的灾祸,她便就随意蛰伏在村子里,寻个时机去秦家捉个人出来好好问一问。 孤身一人办起些事来可能还更为方便些,本以为秦家人做事情也有个底线,没想到竟然不折手段到利用无辜的人,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是再不能连累罗家母子的。 “秦沐妹子,我是个男人,不在意被村里人说上几句闲话,大不了日后遇上秦家的人便避着些,你的屋子已经被烧掉,你还能住到哪里去?” 罗林见秦沐突然告辞,颇有些着急,就算是整个村子都不接纳她,他们罗家也愿意为秦沐留个地儿。 今日这事摆明是秦家那伙人故意诬陷,来损秦沐和他的名声,如此黑的心肠光凭秦沐一人怎么能对付,更何况她现在在这个村子里居无定所,又何谈为自己正名! “我今日便离开村子,你不必为我忧心,阿庆婶婶年纪也愈发大了,罗林哥哥也该找个好姑娘不是”,秦沐微微一笑,半是打趣半是认真。 结识罗林也差不多有一年整了,刚到这个世界时就听着村里人说要给罗家小子找个好姑娘,但是到了现在也没半个音讯。 秦沐知道终归是她误了罗林的年华,只愿他能真的就此放下,找个踏实本分又单纯美好的女孩子,共度一生。 想必会是真的很幸福,而她的这辈子,注定要为了一些东西而奔波劳碌一生,永回不了头。 “秦沐妹子是要与姚表简庄主会面吗?”罗林的脸色细微地变了变。 想来皇室成婚当日的消息已然也传了进来,毕竟在所有的舆论里,只有莲庄庄主简莲生掳走新娘的这一个版本。 秦沐犹豫再三,终是点了点头。 管它是什么理由,能叫罗林死了心的都是好理由。 “姚表哥是个好人,纵是脾气不好,但是他一直那么喜欢你就是极好的。” 罗林轻轻地搓了搓手,扬起一个微笑,像是极力掩饰什么情绪,但又是极为真诚。 这种真挚的语气让秦沐不由得一愣,简莲生一直?喜欢她? 富贵村的时候,她并未觉得简莲生对她有多上心呐!一天到晚发着脾气还挑三拣四的,多少次还因为他让她在别人面前下不来台。 但是不可置否的是,欺负她的人也从来就是他的敌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本来也不该做,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自己动手做桌椅?怎么会为她来上药? 就是因为简莲生这个人太过于让人捉摸不定,她才不能分清他对于自己的好到底是因为那个戒指、她的身份还是仅仅因为她这个人。 不过现如今也不必去深究了,后半辈子就算再与他见面,也应该没有交集了! 秦沐在罗林与阿庆嫂的目送之下出了村子,在村口的树后边躲了许久,然后又悄悄地潜回了富贵村里。 这个当口,秦丰应该在下田未归家,秦乐无事也不会回去娘家,秦李氏定是一个人待着。 秦李氏跟秦海早,当年的事情定是半分也不会遗漏,而且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肯定做贼心虚,正是绑票逼问的好人选。 确实秦李氏怎么也不会想得到上午刚来过的秦沐会杀回来一个回马枪,看见她阴鹜着脸出现在家门口,腿肚子就有点开始打颤。 “姨娘不用想着要不要大喊叫人来,毕竟若是不想和秦沐来谈一谈,那是选择想直接去死?” 用最平静的语气来说最残忍的话,秦沐的笑意浮在脸上,但是阴得却像能冷进秦李氏的心里。 “你你不要乱来,咱们好歹也做过一家人,你要是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李氏防备似的后退了几步,与秦沐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她,却也不敢大喊呼救。 秦沐骤然微微勾起了嘴角,没有动脚去靠近她,反而是一种无比闲适的姿态挑眉盯着秦李氏。 “一家人?恐怕不能够?无亲无故你凭什么?” 秦沐的话在秦李氏听来似乎是意有所指,不由得骤然就沁出了冷汗,这丑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怎么能说是没有关系呢,好歹你也称呼我一声姨娘不是。” 饶是秦李氏强撑着镇定下来,但这种态度还是逃不过秦沐的眼睛。 平日里她可不会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是姨娘,此时这般着急地和自己攀关系,无非是想掩饰些什么。 第五百四十四章 秦李氏的求饶 秦沐眯了眯眼,霎时敛起笑容来。 “我跟秦海都没有什么关系,就凭你一个乡下农妇,也敢与姚家来攀关系?” 语气阴沉沉的,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让人有些发怵。 这会子秦李氏是真的有些被震住了,而且几乎是真的有些确信秦沐知道了些什么。 这么些年,她明白秦海一直在忌惮着那个修炼者,才会做出心甘情愿养野种的窝囊事,因此她也忍了这么多年。 是的,秦沐不是秦海的亲生女儿,姚宣当年嫁给秦海时就身怀有孕。 村里人一直奇怪为什么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成了下堂妇,那是因为秦海本来就从不曾拥有过姚宣。 没尝过美人的滋味,又忌惮着那个神秘的身份未知的男人,秦海当然只能一口气憋回心里忍着,然后转头就把她和丰儿从外面接进来。 其实开始两年还好,秦海还顾忌着那个修炼者可能会马上回来,对姚宣母女也不敢苛刻,但是年数多了。 大家心里都觉得那个修炼者是不会再回来的,再加上姚宣长年累月的重病加身,一切都由得那母女自生自灭好了。 却没想到竟然在姚宣母女消失后的几日,那个十几年不曾出现的修炼者突然回到了这个村子里。 秦海一开始还推说母女二人去了城里享乐几日,但是那个男人也不是个糊涂的,不过才半日又折返回来。 钳制着秦海的脖子让他交出人来,而且这些年姚宣母子的境遇也被他给探得。 若不是秦海说的快一些,铁定直接要被取了性命去。 总归是秦海说他三日后交出姚宣母子的下落来,然后条件是不要取他的性命。 那个修炼者同意了,说了过三日来,但是秦海这个自私自利的,竟然想让她来承担苛待那母女的主责。 至于下落就全推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姚莲生身上,这样一来,那个男人留着秦海倒也还有用,他平平安安地保全自己,却半点没顾及这么多年她为他生儿育女的情分。 这话是秦李氏趁秦海喝醉时套出的话,她当真是整整心里斗争了一夜,终于眼一沉,做出了那个决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前半生靠的是秦海,但是她还想活后半生,那么秦海必须被推出去当靶子。 事情很顺利,两个孩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什么秉性当娘的自然是一清二楚,这怕事又无能的性子自然是率先考虑各自的利益,再加上捏造出那一千两白银的事情。 薄情寡义的爹自然是该死的了。 再联合胡女婿的能力,没有防备的秦海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果真事情如她所想般顺利,三日后那个修炼者来,得到了秦海被秦沐杀死的消息,苛待人的罪魁祸首已死,剩下的都是她们这群老弱妇孺,再加上秦沐也算是有了消息。 那个神秘的修炼者果真是走了,像从未来过一般,是否去寻姚宣母子秦李氏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这一劫已平安度过了。 但是日子消停了些时日,她万万没想到秦沐会回来,甚至他们做的这些龌龊事她好像隐隐有察觉。 最恐怖的是,秦沐竟然知道她不是秦海亲生的孩子,那若是让她与那个修炼者相会了,再一合计,自己和丰儿乐儿定然是没有好日子过。 再者,都不用等到那时候,秦海的死因若真被她揭发,官府里的人可不忌讳她们这些普通农人,坐牢用刑定不会手软。 “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再怎么样秦家也养了你十多年,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秦李氏不确定秦沐是否知道那个修炼者的事情,心里忐忑不安着。 但是她这副反应恰好做实了秦沐的猜测:秦海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微微地上扬了嘴角,问出了她想知道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修炼者是谁?现在他的去处?” 秦李氏的脸色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变,刹那又没了颜色,秦沐这个死丫头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修炼者”,秦李氏撇过脸,嘴依然还硬着,却在下一秒,顿时无法呼吸起来。 秦沐的手指死死地已然掐住了秦李氏,“你还没搞清楚局势,嗯?” 她的声音很冷,没有丝毫的温度,但最后一个语气词却显着几分威胁。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得知秦海死了后,就就再也没来过。” 秦李氏努力地发出声音,来做最后的讨饶,秦沐眼里的狠意与杀气不是假的,虽然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修炼者姓甚名谁又来自何方,但现在要做的就是得让秦沐相信。 “样貌年纪打扮。” 秦沐轻飘飘地对着秦李氏说出这些字,但是手却是丝毫未松开一分。 秦李氏强忍着脖颈的不适,知无不言起来。 “那人约莫比你娘要大些,样貌不差却很是邋遢,腰间配着一柄黑色的长剑,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蓝袍子。” 秦李氏努力回忆起那修炼者的样貌,虽然看上去一副邋遢模样,但眼神里那股子杀气却是一想到就让人发怵。 “你爹秦海说当年就是他将姚宣送到了富贵村,还给了不少银钱让秦海去买了那五块地,说是有一日会来接你们母女,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秦沐,你就放过我!” 看来这秦李氏是真的惜命,喉口几乎发不出多大声音却还不肯放弃地求秦沐饶命,她真的怕了这次归来的秦沐。 连皇亲国戚都敢杀,她这么一条普普通通的人命肯定也是说杀就杀了,她可还要过下半辈子的好日子,可不能就这么死掉啊! 秦沐掌下感受到她不断颤抖的身体,这般自私自利的人自然有天收,不必为了她脏自己的手。 况且虽然这秦李氏这些年来心很黑,经常欺辱压榨她们母女,但好在有她和她子女的存在,娘亲和秦木的日子才能这般自由和光明正大,一定程度上来说,秦李氏罪不至死。 所以,她不会杀她,反而只会留着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五百四十五章 邪魔人 秦沐松了手,秦李氏便一下跌在了地上,像一只有气也不敢出的狗,无比地狼狈。 “记住了,再有下一次的构陷,可就不一定能这样须尾全好了。” 她冷冷地哼一声,深深看了眼秦李氏,不知道日后是否还会再有相逢,但是人之间的纠葛,不是愈来愈深,就是逐渐淡去,再不相见。 秦沐走出秦家的大门,心里却是沉重了些,当年的事情虽然在富贵村的这一块已然明了,但是在外面的世界那里还乱得像一团麻似的。 那个修炼者定然是娘亲身边之人,亲近之人,但是若真的在乎,为何长达十多年没有见过其踪迹? 又为何在这个当口来寻她们母女?还有她的亲生父亲,不是秦海的话,又会是谁? 秦沐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不过又很快地否决掉,厉明谋的那股子怨气,明显是当年未曾得手过。 况且秦海厉明谋这些品性不端的男人,她总觉得娘亲瞧不上他们。 她现在迫切地想搞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那么是不是得去洛安城郡的姚家探上一探。 “太子,我们不和秦姑娘会面么?”陆隐看自家庄主眼巴巴地盯着秦沐看,视线一刻也不离她,就知道有些人真的是陷入恋爱的陷阱里面了。 简莲生还鲜少有求而不得的时候,秦姑娘可确实是个硬茬。 “不去”,无比生硬的二字,陆隐却听出了些许的哀怨,那分明就是被自己媳妇嫌弃的在意,在赌着气呢! 陆隐不说话了,但是突然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自家太子,发现他也觉察到了。 而不远处的秦沐竟然也及时又敏锐地躲过了突如其来的一击,敛煞刀出锋,与黑色的气雾相交发出剧烈的一声“砰”。 她顿时警惕起来,这场飞来横祸倒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刚才那一招的气雾黑中带邪,与普通修炼者凝出的气雾尽然不同,但是这种凌厉邪气的攻击力却是莫名的熟悉。 “太子,是邪魔人。” 陆隐下意识地就要冲下去护人去,不知邪魔人实力几何,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定是有预谋来着,秦姑娘一定不敌。 只是他却被简莲生给按住了,意思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陆隐不明所以,但他知道太子有太子的道理,于是也屏气凝神地静看事态发展。 秦沐避开了袭向要害的一击,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这伙人眼神里满含着杀意,释出的气雾又是这般的诡谲有特性,不正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那波邪魔人么! 刀面铮鸣,可见阻那邪雾的不易,这批人的修为程度恐怕比皇室那群人,还要高深许多,怕是她并不能以一己之力来阻挡。 但是秦沐想归想着,闪避与防御也不曾有丝毫的懈怠,这些人着了统一的黑衣,想必自然有组织有指令。 那么那个指令他们的人为何要杀她?且是一副直接想将她灭口的打算,似乎并不为六芒戒而来。 秦沐头上沁出密密的细汗,周围一圈已全是黑衣人的层层包围。 “你们受何人指使而来?”她问。 “死人不必知道,安心赴死即可”,一群识不清面容的人之内只有一人发了声。 声音是陌生又苍哑的,像一管喑哑的铜号,比起常人而言听起来有些特别,不是那种好听的低沉,反而有点剌耳朵,秦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看来这音色沙哑之人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只是却依然不知受了何人之令而来,这嘴倒是严实得很。 “那你便努力些最好今日就让我死透”,秦沐轻转手腕,将敛煞刀顺势挑起,做出应击姿态来。 只是声音却冷,神情也并未有丝毫的惧怕,倒让那个出声的黑衣人有些讶异。 此女的修为虽然在她这个年龄段已是不凡,但是也决不至于主子来派出他和这么多手下来收了她性命。 不论如何,速战速决,马上就得让这个女人毙命! 黑衣人挥了挥手,杀戮一触即发,躲在暗处的胡轩的笑简直要咧到嘴角,眸色也阴沉得紧。 他激动地紧紧握拳,满怀期待地等着看秦沐的惨死过程。 “太子,是他。” 陆隐瞧见在不远处草垛子里鬼鬼祟祟的胡轩,转头示意简莲生。 “棋子而已,去动手,一个不留。” 简莲生的视线除了那个人,再没有移到别的人身上过,是那样的专注又执拗。 “可是这群人的来源不知所踪,不留几个问一问?”陆隐下意识地追问,狐疑道。 简莲生缓缓地瞥了一眼陆隐,笃定又平静地回他:“你问不出来,但我许你一试。” 陆隐一愣,继而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油然燃起一股战意。 他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了,什么人是他陆隐问不出来话的,太子说他不行他就偏要抓到几个人来问出些东西。 一呼百应,两拨人马很快便打在了一起,秦沐和邪魔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暗隐们,有一瞬间愣神,继而是一场压倒性的厮杀。 那批气势汹汹又招式诡谲的黑衣人竟然半分不是陆隐等人的对手。 秦沐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是隐隐有些生气,陆隐能够这般的及时出现,可见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说好听些是保护,说难听些性质不正与监视一个样么? 简莲生从来没想过放了她,甚至她这些天的一言一行可见是都被陆隐给传了回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裴家熔罗石 这种被人监视而不自知的感觉真的不是非常的美妙,原来一直她以为的摆脱仅仅只是她以为。 当一个人的底线被触及,那种感觉只会越发强烈地侵蚀整颗心脏。 秦沐绷着脸,心底强压着一股对简莲生的不满与怒火。 算是也赌着气,但也确定了陆隐等人的实力比那群邪魔人高得太多,于是索性就顾自己驱敌,也不去多搭理那些暗隐。 “秦姑娘,小”心还未说出口,秦沐就一脚狠狠地踢开了那个企图偷袭的邪魔人,然后凉凉地回瞥了陆隐一眼。 这眼神是无比的熟悉,这浓浓的不悦和疏离就跟自家太子平时瞪他们的一般模样。 陆隐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就算是像简五那样迟钝也该觉察到秦沐的不高兴了。 得了,八成是因为他们这群人跟在人家姑娘身边让准太子妃不开心了。 陆隐不敢再去轻易地搭话,一来太子还在那儿瞧着,二来以他所感,秦姑娘的脾性生起气来可不比太子好哄。 这等头疼事,还是交给太子去想为好。 邪魔人是没想到一下子能涌出来这般多实力强劲的另一拨人来。 声音沙哑的那人眉头一凛,眼神不断闪乎着,趁机要跑。 陆隐疾跑去追,而那人跑的速度极快,又不时地扯过就近的人来挡住陆隐。 很快距离就逐渐拉远,陆隐要顾着分清敌我又要追人,是又气又恼,恨不得把那个邪魔人给马上剥皮抽筋了! “回来!” 远远传来一声低冷又熟悉的男声喝住了陆隐,他愤愤地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是满满的不甘。 “就算追得上,你也套不出半句话来,况且那人得先留着。” 简莲生一步步从暗处走来,略带着训斥和严肃的意味,似乎对陆隐这般冲动的追击表示不满。 怎么会问不陆隐心里才闪过半个念头,但是一看身后暗隐们本生擒着的邪魔人现在已经全四仰八叉地倒着,了无声息。 “你们没扣住他们下巴,不让他们吞食毒药吗?” 陆隐下意识地去问那些眼神躲闪的暗隐们,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会犯。 “大人,他们是自毁识海而亡,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一个暗隐讪讪道,今日这一战看似赢了,但一点信息都没能得到,没想到这些邪魔人竟这般狠,自毁识海是多痛苦的死法,但是竟然个个都 陆隐叹了口气,他终于懂了太子所说的‘问不出来’的意思,是他过于自大了,轻视了对手。 简莲生根本没有理会情绪低落的陆隐,人顺风顺水惯了,总要让别人来搓一搓锐气。 现在重要的是,她好像在生气。 他静静地站到她面前,微微低着头看着她的脸,明明才未见了几日,却偏偏感觉像好久没见了似的。 秦沐本来想等他开口说话,但是半晌他都只这么盯着自己,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不准再派人跟踪监视我!” 秦沐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硬气的话,依然是不敢跟他的视线对上。 “他们是来保护你”,简莲生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措辞,监视与保护还是差得许多。 秦沐一愣,反射性地蹙了蹙眉:“我不需要人跟着,烦请简庄主将人收回去。”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确实生疏得像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装得倒是挺好。 简莲生默默地将她紧紧攥着却微微颤抖的拳头尽收眼底。 傻丫头,明明就是紧张得要命。 “莫不是你以为还回我这些人,便能把你我的界限划得分明了?” 简莲生朝她逼近一步,压倒性的身高优势让秦沐觉得心里一窒。 “那你还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肯彻底放了我?”秦沐深知斗他不过,不如先搞搞清楚,究竟简莲生为何这般阴魂不散。 难不成除了六芒戒,他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般一次次地,甚至不惜用美色来引诱她,秦沐可不太相信凭他这样的人能真的看上她。 “两个月内,帮我寻一物什,到时候我便不会再让人跟着你。” 简莲生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但是又没有丝毫在开玩笑的成分在其中。 “还有简大庄主自己拿不着的东西?”秦沐冷冷一笑,这男人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也罢,自己逃出来和他正大光明地放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既然他提出了条件,帮他完成也该还清一次次的救命之恩了。 最主要的是,划清界限后再不会因他而动摇内心。 “强取豪夺也未尝不可,但我不愿与那些人撕破脸皮” 简莲生心里默默补充:那些人可是残暴冲动又小肚鸡肠得紧,一致对外的本事没有家族可以匹敌,他现在还没成功成为他们家的人,自然是得注意着些。 让铁铁山的大宝贝去偷小宝贝,自然是能在那座山头搅出不得了的大事来,不愁引不出那个人来。 “何物?何地?” 秦沐心里不断在鄙夷着,他自己不愿意撕破脸皮的人,倒恬不知耻地让她去偷去树敌,果然这狐狸般狡猾的心思,还是那个惟利是图的大奸商。 不过她也不想再多加废话了,母亲大仇未报,当年的真相又沉在地底下,她是一定要摆脱简莲生的,再难取得的东西她也要去给他拿过来。 “独立于四国之外有个炼器大族,裴姓,且族中之人皆为大武师上的修为,但此族虽实力强盛,却素来与世隔绝,不与任何皇室任何势力有半点牵连,他们所炼之器必是灵器中上品,而他们所居之处,是由万千灵力屏障所隔的铁铁山,非大武师上的修为不可入。” 简莲生的薄唇轻启,微微开合,倒是也算实诚地先和她说清楚这个情况。 靠!这分明就是一块能踢痛人的铁板!进入的界限便是大武师上,拿他们的东西焉能有好果子吃? “我要你所取之物,乃是铁铁山最深处的至宝,裴家的传承之物—熔罗石。”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处置胡公子 简莲生的此言未落,秦沐心里已然要吐血了。 得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实心的铁坨子,用全身去撞怕是也得不着什么好结果。 去一群大佬的地盘偷他们的族中之宝,她是得有几条命去拼,这分明就是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简莲生此言怕不是故意给她下套,让他的人能名正言顺地一直跟着她,供他逗趣解乏? “好,两月之后,我帮你取来熔罗石,只是我要你在这期间撤走你放在我身边的所有暗隐,不然我没法办事。” 秦沐冷着脸应承下来,谈判的口气是无比的坚定。 简莲生也不与她再多争执,轻点了点头,只是这嘴角是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 这股子别扭劲现在看来还真的挺像那回事。 “太主子”,陆隐话到嘴边急忙改了称呼,一把拉过被他折了一臂的胡轩。 胡轩又疼又怕,嗷嗷直叫唤着。 “他如何处置?”陆隐鄙夷地看了眼胡轩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不过是一个乡下村子里修为低下的村长儿子,也敢三番两次来要准太子妃的性命,竟然现如今还敢勾结上邪魔人。 太岁头上动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陆隐下意识地去看自家太子的表情,可是某人隐藏得很好,一切如常的样子。 简莲生并未马上开口,而是略有深意地看了秦沐一眼,等着她先来开口。 只是秦沐上齿碰下齿,犹豫了几忖,就听着低沉的男声。 “不若杀了?就此省事。” 他的音色虽低,但丝毫没耽搁里面那满满的凉意和冷冽,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胡轩吓得冷汗涔涔,顾不上那条被折的右手胳膊有多痛,连滚带爬地朝秦沐方向而去。 眼看着就要抓到秦沐的衣袍角,却被一双白靴抵住了胸口,胡轩像触电似的仓皇后退跌在地上,胸口处的衣袍竟然生生凝结了一片霜气。 胡轩不敢再贸然靠近那站着的男女,心里是满满的忌惮,只是此刻他的命还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再怎么样胡轩也不肯放弃自己的生机。 “秦沐!求求你放了我,我们好歹一起长大,而且之前是本要成为夫妻的,念在往日的情分” 胡轩现在是被吓得脑子都不清了,那么多厉害的人都被姚莲生的人给顷刻间覆灭,他蝼蚁一样的修为还不是他动个手指的事情。 早知道姚莲生一直都在秦沐这死丫头身边,他就不该来算计她,他完全没能想到秦沐身边的人会这么厉害。 现如今他只有求饶的份,自然恨不得把他和秦沐所有的好关系给搬出来,许是她能饶他一命。 只是这话听在陆隐耳朵里,都不是那么有滋味,更别说某个男人,脸色已经黑沉到了极致。 若不是秦沐已伸腿踩在了胡轩的胸口上,简莲生怕是早已经动手让他闭嘴了。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恶心的话?真倒胃口”,秦沐啧啧嘴,反手就给了胡轩啪啪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又响亮,秦沐自然是用了力的,胡轩的两边脸顿时红肿鼓起,像个猪头。 在场的一众人万万没料到秦沐竟然会如此果断地出这样的手,当众劈男人两巴掌,还真的挺惊世骇俗的。 只有简莲生猜到这两巴掌的缘由,怕是在还曾经那富贵村口,胡轩给罗林的那巴掌。 这丫头还真的是睚眦必报,简莲生不禁惴惴不安起来,他好像瞒着她的事情还挺多的。 如果日后她想出气的话,在屋子里解决他应该可以接受。 胡轩被秦沐猝不及防的两巴掌给劈得晕头转向的,又被秦沐接下来的话炸得脑子疼。 “既然闹到了这步田地,我不妨来问一问你,胡公子还记得王癞子否?” 秦沐盈盈一笑,眸色里满是狡黠。 胡轩以为她要翻那日月亮湖边算计的旧账,连连说那是秦丰和秦乐的主意,他不过是被那两兄妹利用而已。 “胡公子别急,我也没有责怪的立场不是?毕竟是你娘子的名声被毁,我也没有半分的损失,秦沐提起这王癞子也只是前日回村时,竟瞧见了有人去了那棵老槐树旁的土坯房里,看身形似乎就是胡李氏呢!我倒是奇怪,王癞子不是早就被驱逐出村了么,你娘子还去那里做什么呢?” 秦沐笑得很纯洁,但分明又是一种嘲讽的意味。 胡轩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但是心里却也因秦沐的这番话而在汩汩地流血。 他知道秦沐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再回想这几日秦乐确实鬼鬼祟祟的,回娘家的频率也多,莫不是去了王癞子那? 胡轩越想越觉得窒息,但是秦沐的一面之言他也不能全信,现在他只能受着秦沐的冷嘲热讽,毕竟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不是? “听说胡公子不久后要做爹,可真是恭喜恭喜啊!可别做像秦海那样憋屈一辈子的男人,还不得善终。” 秦沐一直都是笑盈盈的,但是踩着胡轩的脚又是丝毫不松。 暗隐们互相面面相觑着,这姑娘看来不仅不是个娇娇滴滴的傻白甜,还是个跟太子一般厉害的黑心思呐! 之前他们私下也不是没议论过这位秦姑娘,毕竟凤鸣等四人白白为她送了性命,想来是个毫无作用又拖后腿的女人。 没想到今日近距离地这么一观望,这姑娘不仅是执拗大胆,竟然还清醒果断,甚至出手狠辣又有谋略。 除去这面容不佳外,姚氏女的身份倒也于太子登基有益,看起来也并不是不般配。 “秦沐你是姚家的人,身份尊贵,何必与我这一个小人计较,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胡轩日后定不再构害于你,求你。” 胡轩哭喊着,哆哆嗦嗦地朝着祈求,已然是没尊严到了极点。 “今日可以放你,但杀害秦海的罪名”秦沐的话说了一半又突然不说了。 “秦海自然不是你杀的,自然不是!今晚便能抓到凶手了。” 胡轩也不蠢,急急忙忙接过话头,眼泪混杂着鼻涕,狼狈得紧,祈盼着秦沐能松了脚,放他逃离这血泊之地。 第五百四十八章 玄化国篇结束 “我希望胡公子能想想清楚,究竟是谁能杀了秦海,毕竟不是这亲近之人也是极难下手的不是?” 秦沐弯腰,笑脸盈盈地又是一阵语言上的敲打,没错,她要的就是胡家的人亲自去处理那秦李氏三人,狗咬狗的戏码应是好看。 “可阿乐怀”胡轩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秦乐肚子里的种,虽然他对她也并不是特别爱,但虎毒不食子,这毕竟是他第一个要出生的孩子。 “胡公子可莫要误解什么,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一句,现在弄清楚真相尚还来得及,是处置了两人还是三人全凭你自个儿做主。” 秦沐也不把话说死,有些事情不是亲眼瞧见怕是也不会信的。 说着她笑笑,松开了脚,得以让胡轩能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胡轩拖着那只折了的右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踉踉跄跄地拔腿就跑。 “你能确定秦乐的孩子不是他的?” 背后蓦然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发了问。 “不能”,秦沐转身与他对视,斩钉截铁又理所当然,“但我能确定秦乐与王癞子必定有染,胡轩头上就是绿的。” 好在是胡轩跑得快,否则听到她这番话定是要气得吐血。 “如果是我,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男人垂了垂眸,声音比她还要冷冽几分,祸患留着依然是祸患,甚至还会冷不丁地日后再咬上一口。 秦沐撇撇嘴,男人果然是男人的处事方法,虽一劳永逸,却未免落人口实。 留着胡轩,不仅是省了不少处理秦家人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让富贵村的人能有所忌惮,甚至会因为胡家的关系再不会议论她。 自家人处理的自家事,又跟她秦沐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处理胡家不急于一时,若是折了一臂的胡轩还不吸取教训,到时候收拾也不过覆手而已。 等她去将要办的事情办成,再来收拾不迟。 “简庄主,那便就此别过,希望我们彼此的意愿都能顺利达成。” 秦沐抿了抿唇,不由自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人生来来往往,有多少个路人就这么一眼之后,再不相见。 简莲生是她人生的曾经人还是未来人,秦沐不知,但是此刻的别离是真实而已知的。 至少这之后的两个月,是既定的南辕北辙,各自成事。 秦沐轻轻颔首转身,日色沉暮,只剩闷黑的远处矮房和星点青翠的田垄。 简莲生的眸中那个姑娘的身影愈远,终是完全消逝了。 “太子,真的撤了护秦姑娘的暗隐么?”陆隐看看头也不回的秦沐,又看了看站得直挺又丝毫未动的简莲生。 “撤。” 男人眸色很深,却毅然决然地说出了这个字。 “那是不管着秦姑娘了?”陆隐的心跳得很快,太子可不像是个会这么容易放弃的人,莫不是因为被秦沐所拒而受挫,对爱情要失去希望? “她不喜欢被你们看着”,简莲生认真又无比嫌弃地转头看了陆隐一眼。 眸中的意思分明,他要亲自去守着她,然后拐回家。 陆隐骤然间就懂得了简莲生心里的盘算,合着回天派不是去做什么大事,是去守株待兔来着。 秦沐不喜欢被他们这些暗隐跟着,难不成就一定喜欢被太子跟着么! 陆隐觉得简莲生想得简单了,甚至说严重些,到时候太子以泊宁君的身份这么作下去,东窗事发。 在秦姑娘那里肯定会被标榜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不过现如今除了这个法子,也确实没有其他什么好办法,秦姑娘确实也过于油盐不进了些,依着普通女子,太子这般容貌与本事早是得死死扒着不肯放了不是。 不过太子这二十几载也顺风顺水惯了,遇上个秦姑娘怕也是命中注定。 风沙混雨,湿尘落土,正值秋雨缠绵之季,出行赶路皆是不宜。 秦沐在边富城中多留了两日,做了些事情又确定好了富贵村的消息才离开。 听闻近日那胡轩在半夜亲自在王癞子的屋子里抓到了秦乐。 本来也是没有捉奸在床的,若是大事化小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但是胡轩本就被秦沐之前的话所影响,边富城里养的女人又像是赶着趟儿地闹。 如此,这‘不守妇道’的秦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留了,正好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自然要先遂了秦沐的愿保住性命为好。 更何况事情发展到这里,胡轩心里对秦家人算计他娶秦乐的那股子潜在的怒气也由心里发出来。 总归是胡轩休了秦乐的事情在整个富贵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再之后官府的人来押走了秦家的三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之后有消息从官衙里传回来,秦海的死原是秦李氏和一对儿女下的手,证据确凿怕是锒铛入狱再回不来。 但是私下里村民们还在茶余饭后热烈地讨论着,秦家那三个黑心肝的竟然谋害当家人还不够,还企图把脏水泼到秦沐那丫头身上。 逼得现如今那丫头也离开了富贵村,这些事儿,倒是遭了什么祸岁! 秋雨沁凉如丝,细细密密地冲刷着土壤叶络,顺着挂在廊外的蓑衣笠帽淌落到地上,淅淅沥沥。 “她不会回来了” 罗林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着的世界,喃喃自语道。 从秦家的事情落幕开始,他们是真的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完完全全。 她的世界在外边广袤的天地,而他八成这辈子都只会待在富贵村里,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庄稼人。 再见了,秦沐妹子。 罗林的视线移到身后黑漆漆的桌面上,那厚实的银票是她留给他最决绝的断念想方式。 不过他不是早就知道了的么,他于秦沐而言,最多也只有帮扶的恩情。 秦沐离开边富城本来是径直要去的天派玄群山找南谷的,但是刚出了玄化国,在天乩国的边境她就遇到一个不小的麻烦。 天派所处的群山虽不隶属于天乩国和玄化国,但却得穿过天乩国的一角才得以到达。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入城 秦沐初来乍到,又没有任何身份牌或者证明公文,自然妥妥地被守城的卫兵拦在了城门口。 进城前,秦沐用淡酒将脸上的胎记抹擦去,但是皮肤依然伪装着较为暗沉,还用了一块普通面纱覆面。 玄化国大婚那一日的事情一出,脸带胎记的农女身份已然不再安全,甚至还会成为这世间人的目标。 毕竟那日六芒戒并没有在众人面前显出,谁也不会知道这戒指究竟是被玄化国皇室取了,还是依然在姚氏后人秦沐的手中。 因此恐怕各国都会格外注意面带胎记的年轻女人,秦沐不想多惹纷扰自然不能再画胎记。 此时虽五官未有大瑕,但乍一眼瞧看还是不夺目的,毕竟一黑百丑,再以面纱覆面,顶多只是眼睛灵动生辉一些,其余极为普通。 进不去城门自然得想法子,秦沐本来想问一问那卫兵进城的要求,但突然城门那另一边人声嘈杂,似乎快要动起了拳脚之争,于是这边的卫兵们统统围了过去,瞬间阻起了拦刺。 不得不说,这天乩国的卫兵警惕性和处事能力确比玄化国要高上不少。 秦沐挑了挑眉,也不急着询问进城,跟着过去预备着瞧一瞧,看看是什么热闹。 听闻这天乩国摄政王当权,这摄政王原是太祖最小的一个儿子,虽是老来得子却是骁勇善战,大家伙都说若是这摄政王早出生几年,怕这皇位也轮不到先皇来坐。 因此这天乩国的国法条律甚是严明,在其余三国眼中更是捏不动的硬石头,是有四国之首的势头的。 且天乩国地处富饶之地,地势占优,易守难攻,可谓是得天独厚的强国之态。 在外人眼中根本就是无懈可击,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这天乩国不干实事的太子殿下。 听闻先皇驾崩之后,这位年幼的太子就主动要求去天派求学,本也是一件上进事儿,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只是个外门弟子。 天派不属于四国任意一国,因此也从不卖什么皇室的面子,混了这么些年还只是个外门弟子,那无异于昭告天下这位太子是真正的废物。 久而久之,这位封号为泽芝的太子成为四国茶余饭后的笑柄,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直到半年前那位泽芝太子带了人打了胜仗,本以为是少年长成,却不想那位随心所欲的太子殿下烂泥扶不上墙,又屁颠屁颠回天派当外门弟子做任务去了。 其实秦沐对天乩国还是蛮好奇的,摄政王当政的事情在历史上层出不穷,最后的结局也大致都是挤掉了懦弱无能的在位者,这些摄政王的特性大致都是有野心谋略,甚至狠心冷血。 天乩国的摄政王比泽芝太子大不了几岁,照有野心抱负而言的话,是早应该除掉太子的。 但是现在这位泽芝太子虽然不干什么事儿,也不握实权,但却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要说一点本事也没有,秦沐也是不信的。 但是皇室的事情又与她何干呢?她现在的打算就是快些到达天派与师父汇合,看看有没有快些把修为提上去的法子。 就算到达了大武师的修为,但那个简莲生要求她去的地方,大武师也不过是底层而已,况且她若是要取得人家的宝贝,肯定要些保命的法子。 还有厉清宴的狗命,这一系列的事情皆是迫在眉睫。 秦沐觉得思绪远了,凝了凝神,将关注放到了那吵成一团的众人身上。 “分明人家给五两银便可取了通行牌,为何就我等人不可?” 一个国字脸的男修忿忿地用手指点了点旁边刚取了通行牌的人,神情上是对不公平满满地抗议。 秦沐将视线扫过去,发现这一行人的服饰倒是统一,笼统是七八人的样子。 再细细一瞧,秦沐还有些吃惊,那个为首之人似乎还是个玄化国的熟人儿。 他怎么会来此处?还是满身的狼狈模样。 分明那个杜家不是被长亭公主委以重任,大街小巷地在张贴通缉她的缉捕令么? 秦沐认识杜海不是个值得深究的稀奇事儿,毕竟这人曾经在富贵村的屋子外盘旋了多日,却迟迟没有对她下手。 再谨慎也总归有个疏忽的时候,秦沐早就发现了这个人,虽疑惑着他怎么不对自己下手,但杜海是厉倾城派来的人她大抵还是知道的。 玄化国的人怎么会到天乩国来,莫不是来广撒网探寻她消息的? 可是如果是那样,应该会提早准备好身份名牌才对,既是潜伏,更不会与卫兵这么脸红脖子粗地起争执。 秦沐思索一圈都没想通这杜海出现在天乩国城门口的理由,便又静静地在一旁等着这事态的发展。 “人家都是行贩贸易的商贾之人,自是五两银便可入城,你们一行人分明就是修炼者的行头,入我天乩国是想做些什么?” 守城的卫兵嗓门也并不比那个国字脸男人低,两人明显是僵持不下。 那国字脸男人气鼓鼓地冲上前几步,似乎是想要出手但是及时被杜海拦住。 “这位守城门的大兄弟,我们七人不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只是听闻天乩国佣兵团业繁盛,来谋个生计而已,望你们能行个方便,让我们买了身份牌进出天乩国。” 杜海的这一番话倒是说得诚恳,比那个方脸男人脾气要好上许多,听着也算让人觉得舒服。 秦沐虽识得杜海的脸,却是没听见过他讲话的,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脾性,但是至少现如今的一番话倒让她觉得,这个杜海不是个蛮横无理又沉不住气的。 “进城可以,每人交了一百两的入城费用,换给你们身份名牌。” 那个卫兵瞥了眼杜海,对方态度一好就不好与这群人在城门口作争执了。 但是心里总归是憋了一口气,这些人不过是颠沛流离的散修,居无定所,凭什么刚才敢这么豪横! 既然如此,总要给他们写下马威瞧瞧,本来像他们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第五百五十章 做大做强要挣钱! 天乩国繁盛,物资流通便捷,交易贩售方便。 因此佣兵团大多都愿意汇聚于此,久而久之这个团体便逐渐壮大,以致于成为佣兵团成长的天堂。 这些信息,秦沐在预备着进入天乩国之前已经大致了解过了,不得不说,这天乩国的国力确实比玄化要强盛得多。 处于这里,秦沐本并不想要招惹什么事,只想快些穿过,到往天派玄群山。 但是现如今,她却有点想转变这个想法了。 杜海等人听了那卫兵的话明显是面露难色,分明是交不出每人一百两银。 据她所知,杜家佣兵团是玄化国出名的佣兵团,是传承几十年的家业。 佣兵是以武力气力化财富的一种正规职业,以猎杀低阶灵兽、采取灵草药、捕捉攻击性小又观赏好看的灵兽作宠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任务来换取报酬。 佣兵团声名越大,往来流通的货物贸易越多,自然得到的盈利更多,可以说这种盈利是不计成本的,是从人自身所平白衍生的。 完全就是财富的枢纽,只要有本事就不会少银钱的一种职业。 这个杜海不是那杜家的现任家主么?怎么会拿不出这区区七个人的入城费用。 “明明别的修炼者入城只需八十两银,为何偏我们要一百两?” 那个国字脸男人听那守城的卫兵说完,再抑制不住那股子爆脾气,冲上去抓住了那个卫兵的衣领子。 “一百两一人,爱进不进”,那卫兵冷哼一声,紧紧捏住国字脸男人揪着他衣领的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周天宇!松开!”杜海一把拉住那国字脸男人的胳膊,呵斥他放手,不要起争执。 秦沐微微挑了挑眉,这杜海看起来倒真像个稳重的,和他那眼神阴鹜的弟弟倒是不太一样。 “对不住,我这兄弟有些鲁莽,容我们商讨再作决定。” 那个叫周天宇的国字脸倒是听杜海的话,虽面上还忿忿不平,但是松开了手。 杜海这一行七人走到了不远处的边上,似乎在为那入城费多做考虑和踌躇。 秦沐思忖了几瞬,转身便消失在了人来人往之中。 “海哥,我们从玄化国出来已是不易,哪里带来了那么多的银钱。” “是啊!本以为在天乩国里,我们有本事便不会饿死,看来也不是一条出路,我们连人家的城门都进不去。” “依照我说,不如我们去了那黄晌国,虽然贫苦野蛮些,但好歹脱离了长亭长公主和杜天的视线外,入城也断不会比天乩国这里困难。”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着,却没有一个答案让杜海满意。 天乩国得入,这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在这里才不会被人轻易找上门来,只有在这里或许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们是想入城?” 突然一道柔软细腻的女声打断了这群大老粗们热烈的讨论。 众人反射性地把视线转向声音来处,却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是一个姑娘,一个顶好看的姑娘。 肤若凝脂并霜雪,柳眉细长如翠鸟之羽,极尽秀美之态,长长的眼睫毛轻动,上下忽闪间满是灵气,只是这眉眼间栩着一股子随意与冷冽,睁闭眼时已然是邪魅无双之态。 分明那如玉似水般的脸颊上旋着两个小小又娇憨的可爱梨涡,偏偏又冷傲得不可方物。 那双晶晶亮的璀璨星眸更像是渡入了一汪子潭水似的,波光粼粼又神秘夺目。 只是杜海却莫名觉得这个姑娘的神韵有些眼熟,但搜索脑海之中,又确定并未见到过这样容貌出色的妙人儿。 “姑娘问我们做甚?”周天宇自来是一股勇莽在胸,对谈情说爱并不上心思,乍一下被这姑娘的美艳给惊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就将戒备提上了第一位。 “自然是帮你们”,秦沐对他们警惕的眼神并不在意,盈盈勾起了嘴角,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周天宇脾气向来火爆,秦沐的这番吊胃口的行为让他很是恼火。 心里更是揣着一种猜测,害怕这仙女样的姑娘是那个背信弃义的杜天派来的狐狸精。 “你可以称呼我小木,至于目的赚钱而已”,秦沐咧嘴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小牙齿。 “我可以帮你们支付入城的费用,也可以花钱提供住所与修炼的丹药给你们,但是” 秦沐的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自然不好受,杜海眸色一沉,终于开了口。 “但是什么?” “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我的要求是要你们成为天乩国最强大的佣兵团。” 秦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一块巨石,顿时在那七个人心里炸开了。 “我们杜我们不会为其他佣兵团出力的。” 周天宇梗着个脖子,涨红了脸,他们的父辈都曾是杜家佣兵团的主力军,一辈子只效忠一个,这是佣兵的信仰与道义。 就算现在他们落入了现在的境地,也不会融入其他的佣兵团里,为他人卖命。 “嘿,听清楚我的意思没有,谁要你们为别的佣兵团卖力,我要你们在城中自立门户,再给我做大做强,给我挣钱!” 秦沐在周天宇眼前打了个响指,试图将他偏离正轨的想法给驱出脑子去,这般理解能力低下又冲动易爆,怪不得能与守城的卫兵吵起来,不过这骨子里的忠义与执拗倒是难得。 “我们怎么可能做得到,姑娘你简直就是在天方夜谭!” 队伍中的一个瘦高的男人自我否定地摇着头来反驳秦沐。 “做不做得到不试一试吗?你们现在虽是七人,但是难道不想做成七十个,甚至七百人的佣兵团么?跟我进城,明日就去干一票大的试试手怎么样?” 秦沐这循循善诱的语气倒真有几分让人感兴趣的说服力来。 只是现在这模样又与刚才那冷傲不一样了,这语气怎么就这么像是要带领小弟去打家劫舍的土匪似的,却不由得让人甘愿亲近几分。 第五百五十一章 找药铺 “我们可以试试,但是我们绝不干奸杀掳掠、违背本心之事。” 杜海应承了,他自然是看出了这群兄弟们的自尊抱负,杜家佣兵团的人素来有血性,特别是曾经跟在父亲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友人叔伯们。 他们的后辈自然也是不遑虚让的,有这种跟着他背弃一切荣华富贵的勇气,注定脾性血气就非同一般。 而他杜海,既然把这群兄弟带出来了,就更要带他们闯出一番天地来,就算是没了杜家的财富与光环,就算是还得提防着弟弟,他也要带着这群兄弟来好好地活! “我才不要让你们杀人放火嘞,我只要钱”,秦沐狡黠地朝他们眨了眨眼。 “任务佣金我要三成!”她又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杜海眼前晃了晃。 那模样似乎是真的只在意钱,只是若是这样,这位小木姑娘又怎么会拿出这么多银两来帮助他们入城呢?拿这些钱去城中找人组团岂不是更香? 见杜海又闷声不响地在思考,秦沐知道他这心里的防备与疑惑不是这么容易消的,只要今日肯跟她入城,她就有信心把这七个傻大个给诓过来给她做事。 “跟上!”秦沐说着便系上了面纱,自顾自地朝城门走去了。 杜海虽未完全答应,但是与同伴相视一眼后,也跟上了秦沐的步伐,毕竟这天乩国,他们想进。 秦沐花了整整八百两银后,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来着,她真觉得自己像个散财童子似的把好不容易积攒起的钱一下子失心疯地花个精光。 之前炼的丹和卖了东老给的晚熟期的灵植得了八百两银,然后再加上厉青澜让她逃命时塞给她的两百两。 可以说,这入城费的钱交出去,秦沐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 不过啊这都是小钱,秦沐预备着放出杜海这七人作为长线,去钓回来源源不尽的大财富。 养一个成功的佣兵团有多大的好处呢?护命!权名!发财! 秦沐不知道杜海是发生了些什么,但是遇到他这样的人落难机不可失,原因可以慢慢搞清楚,人必须先笼络到手里。 特别是她要是想在天乩国养一个佣兵团的话,杜海是送上门来的组织者。 好在秦沐没有用人上的洁癖,又足够的明理大度,就算之前杜海是厉倾城麾下,她也不是敢用他。 “既然小木姑娘领了我们入城来,我们七人愿先听姑娘的,帮我们接这到城中的第一个任务。” 杜海此番话一来确实是把主动权交到了秦沐手上,但是二来却也是在试探秦沐的想法与能力。 既然她提出这样高的要求,那么杜海倒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与大家走下去的资格。 毕竟就算是银货两讫的利益关系,但是只要他们之间有所交往接触,那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这小木姑娘与他们的道不同,那自然不能与他们相谋,入城的费用他杜海假以时日一定会带利息还给她,与她划清干系。 “好,明日我来这客栈里寻你们,一同去佣兵楼接任务。”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客栈前,杜海一行人没有多少闲钱,也是只够住这样价位的客栈。 本来秦沐的财政情况也与他们差不了太多,但是为了瞒一瞒底细,做事情方便些,她便先不急着在这间客栈落下脚来。 秦沐开始在这个城里兜兜转转,这个天乩国边境的城池竟然是格外的繁华,这个城池叫齐贤城,城内环境果然是整齐洁净又井井有条。 贤人能人也不少,卖布老板吆喝的口才爽落利索,贩卖小食的摊贩挥勺行云流水,来来往往也有许许多多一身劲装的修炼者出入各大丹药坊和灵器库。 秦沐在街上溜达了半天,想找些交易丹药的铺子,但转悠来转悠去发现大多都是莲庄的产业,因为牌匾右下角总有那一朵熟悉的莲花。 那男人手倒伸得挺长的,原来不仅是玄化国,便连如此繁盛的天乩国都有他的产业,果真不是一般地富得流油。 秦沐自然不会选择他名下的铺子,她总觉得一切的消息都能传到他耳朵里,就算这个城郡里没有人能认出她。 所以她选择了一家相对较大但是不隶属于莲庄的丹药铺子。 能在简莲生那样的人经营的铺子间杀出一条血路来,还这般门庭若市,想是这经营的主子也该是有脑子的。 那么应该是能认出她用雷火炼制出的丹药的价值。 任何世界做任何事情,没有钱都是万万不能,而往往这钱却是不禁花。 秦沐一路走来身上可换钱的就只有自己炼制的丹药,从低阶到中阶,她都在不同的丹药铺换过银钱。 虽然丹药价值高,但因为量的原因并不能换得许多,秦沐一直想要想个法子,为丹药们赢得一场更大的利益。 “裴” 秦沐看着牌匾右下的那个小小的字,喃喃道,而后便走进了铺子里。 一般普通药铺只交易普通药材,供普通人买卖,而丹药灵药又属一类,供修炼者固本升级所用。 但有些财大气粗又名气超凡的药铺,便会同时经营普通草药和灵药的买卖,度生堂是,这个铺子也是。 进入了铺子里,除了各路形色的修炼者,更吸引秦沐目光的是这个铺子里的伙计们。 因为这些人长得都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被布衣包得结结实实的胳膊下是肉眼可见的肌肉突起。 这伙子人看上去不像是经营药铺的,倒像是山上扎营驻寨的土匪们。 这药铺主子的‘喜好’倒是还挺奇怪的,也不知道从哪找来这么统一的肌肉男,也是不容易。 秦沐不禁猜测这药铺主子不会也是个膘肥体壮、肌肉发达的壮士!所以才喜欢招这样的伙计。 毕竟像简莲生那样的男人就喜欢用秀气的伙计,保不齐这爱用猛男的药铺主人也就是个猛男壮士。 但是等到秦沐被请到里屋里时,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裴绎 虽然这药铺主人比简莲生略壮实一些,但分明也是个体态修长匀称的翩翩公子。 金丝腾花的锦缎长袍角绣着繁复的纹路,镶宝金冠束发,倒像是厉清宴那般毫不掩饰地炫耀着他很有钱! 但与厉清宴不同的是这男人的外貌和气质可见出色许多,至少瞧着不是个不聪明的。 特别是那一双荡波含翠的桃花眼,柔媚得倒要比她还女人些,这样子跟外面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完全是背道而驰。 “在下裴绎,是姑娘你要寻我?” 这金光闪闪的男人声音偏清亮,自带一种正义凌然又正气十足的气势。 虽同为经商,这个裴绎倒和简莲生又有些不同,至少不像他那样生人勿进,城府颇深! “如果裴公子想做我这个生意,那唤我小木即可。” 秦沐的视线落到裴绎桌前那几个白瓷瓶里,想必他也是看过了她炼制丹药的品相,才放她进来谈话。 谈生意她还是比较喜欢单刀直入,毕竟商人的时间都是格外宝贵。 “小木姑娘,请坐”,裴绎笑笑,只是那个笑容浮在脸上而已。 “这些都是小木姑娘亲自炼制的?”裴绎无意似的用手指捻起那桌上的一瓶来,浓郁的药气迫入鼻尖,让人生出几分心旷神怡。 这几瓶丹药里,就算是低品阶丹药,这质量也比市面上有的要高上好几倍,皆因这炼制之人修为不低,又有雷火那种东西 异火入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呢! “我哪有这种本事,我修的是什么裴公子应是能看出来罢,只是若你想谈这笔交易,我可以全权替这位药师做主。” 秦沐微微一笑回敬给他,她知道修武者的事情是瞒不住,呼吸吐纳、脚步轻重甚至周身的气流都能让人瞧出来。 况且出门在外,武者的身份远比药师要安全许多,她还是异于常人的能药武双修,这个度掌握不好便会招致麻烦,只有借别人之名交易,才不会引火上身。 “哦~小木姑娘倒是有本事,能结识如此独特的大药师。” 裴绎开了手中的扇子,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秦沐心里一咯噔,这裴绎倒是个真识货的,她在托伙计转交的几瓶丹药里,确实放入了一瓶四品品阶的通络丹。 通络丹成丹呈土褐色,与一品固基丹很是相像,若是光凭外表气味是为有些雷同,秦沐匆匆交到伙计手上时也是拿错了。 但是她马上发现过来已是拦不住伙计入屋的脚步,想是问题也不大,但是裴绎这么快发觉倒让她挺意外的,至少这位裴公子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那么谈话交易应是也顺利些。 “千金难买药师驻,这句话裴公子想必也是听过,不知道你对这个交易有无兴趣?” 秦沐蒙着纱,但是露出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裴绎总觉得她在下着什么套,这种眼神聪慧里带着狡猾,还怪让他觉得害怕的。 但是一个常驻药师对他裴家的产业而言又是多么地重要,特别是他一手打造的裴家,武力值有余,但在简莲生手里竞争药铺实在欠缺了些。 应该说黑暗斗兽场裴绎经营得风生水起,有关防御攻击的兵器产业他也几近能一揽四国,但是在这药铺酒楼这种类型的产业上,他还真的死活都搞不过简莲生。 但是裴绎是绝对不会认为是因为莲庄不开兵器和斗兽场这类产业他才能坐在龙头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挺优秀的。 只要把药铺这种产业再抓紧追上去,他妥妥地就能超越简莲生,成为商业界的第一巨头! 因此这个小木姑娘带来的丹药让他眼前一亮,趁着简莲生那棵千年老铁树忙着搞爱情,他一定要把事业先搞上去! 这个雷火炼制的丹药就是他最大的商机,他感兴趣,他当然对这个交易感兴趣了! “但是小木姑娘,炼制这种丹药的药师只一个,我们可是一个每日供求量数不胜数的药铺,况且若只是这些低阶的丹药,来买的人不识货,识货的人不需要,也并无什么商机。” 裴绎稳住情绪,谈生意自然是得端着,不然怎么谈下最大的利益。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谈判的对家比他更沉得住气,开始有条不紊地教他做起生意来。 “没让你放药铺里来卖不是”,秦沐的嘴角抽搐,丫的还想通过这样贬低价值来谈条件,先抑后扬,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 “裴公子也知道我这丹药的独特性,发挥出原本丹药效力的三倍不成问题,你放在这泱泱大众的药铺里抬了价格,自然无人问津,好东西是需要包装的,舆论价值与物以稀为贵不仅能打下一个独一无二的口碑,还能得到大量的金钱财富,况且我这里的这位药师炼制六品之下的丹药都不是问题,你我都不是什么糊涂蛋,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好么?” 秦沐的笑意有些冷了,原以为这位裴公子是聪明人,但若是心肠太贪,也是不合适合作的。 “小木姑娘莫生气,一切都好说,不如先说一说姑娘的想法。” 裴绎被她这脾气给吓了一跳,本来就只是装模作样地想给个下马威,没想到这姑娘还直接给爆了,说出的话如此直率。 万一把这商机给逼走了,她肯定是要去度生堂那里了,那不得更翻不了身,裴绎自然忙不迭地先安抚住。 况且这小木姑娘说话条理分明,话语字句之间似乎对之后的营销策略也有想法。 嘿嘿,这下还不是妥妥地要把度生堂的客源拉到自己这里咯!先是让天乩国的度生堂没生意,然后再是玄化国的 裴绎本以为他的药铺占了地理优势,先让秦沐看到了,只是裴绎还是想太多了,秦沐路过多少个莲庄旗下的大小药铺,特地才找上他的。 接下来秦沐觉得事情似乎格外地顺利,裴绎不但答应了药师不必留在天乩国裴府,甚至还答应一月交付一瓶五品丹换一百两黄金的条件,只要这丹药单给裴家贩卖即可。 二人签字画押,算是达成了盟友的协议。 第五百五十三章 他抢亲的那位? 市面上一瓶五品丹药的价值充其量也在五十两黄金的价格,不得不说,这裴绎为了留住这雷纹丹药的独特性也是下了血本。 裴绎不是人傻钱多,相反秦沐觉得他挺有远见的,现代一个驰名商标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况且雷火如果以师父所说的那么珍贵的话,那么雷火所制的丹药确实也能算是宝藏了。 等包装过的雷纹丹药出名,裴绎得到的,将远比现在承诺的要多上许多。 有人问既然如此,为何这桩买卖秦沐不自己来做?一来她没有那个人力物力财力去费心思包装扬名,二来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时间上也不能允许。 如果裴绎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秦沐实则也是高兴的,如果不是,那么到时候她也自会想法子解除这个合约。 总归是秦沐把刚才拿出的那几瓶丹药留在了那里,揣着两百两黄金换成的白银票子出了药铺。 裴绎本派了人想去偷偷瞧一瞧这小木姑娘是什么底细,但派出去的人不到一刻就被拎了回来,还附带着来了一位老朋友。 要不说人怎么不禁念叨呢!刚刚有想过他的心思,这人就来了。 某人轻车熟路地走进裴绎的屋子,身后跟着熟悉的简五,简莲生扬了扬白色袖袍,在锦缎软垫上慢条斯理地坐下来,不辨喜怒。 那副清冷高倨地模样倒是和以前没有丝毫的改变,亏裴绎以为他现在有了喜欢的姑娘会变得食人间烟火一点呢! “你怎么回天乩了?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在玄化国抢亲来着,怎么着,那女人呢?是不是跟来做太子妃了?” 裴绎一把将扇子合拢,心中的好奇心泛滥,眼神不时地往屋外瞟,期待看到一丝女人的身影,但是满个后院只咿咿呀呀躺着他派出去跟踪的人。 简莲生不语,只略有深意地看了裴绎一眼,说说也是个聪明人,但是有些时候着实也不是那么识趣开窍。 “你说说你,来了便来了,干嘛还顺手拦下我派出去的人,跟踪那个女人还挺重要的呢!” 裴绎撇撇嘴,索性也在凳子上坐下,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茶,刚跟小木姑娘说话都说渴了。 “你想知道什么?”简莲生幽幽地盯着他,冷不丁地问裴绎了一句。 裴绎咽下一大口茶水,嗓子甜润了不少,但还未完全把杯中茶水饮尽,想着要快点回好友的话,便端着杯子先答上几句。 “当然是家世啊!全名啊!样貌啊!对了,婚否也挺重要,我看一看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不然干嘛这样遮遮掩掩,难不成丑得不能见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绎本来想着和简莲生算起来也有一年半载不见,开点其他人的玩笑活络一下气氛,却没想到这玩笑开到了某人的逆鳞上。 简五的脸一下子绷紧了,他觉得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裴公子跟主子也算有好几年的情谊了,他怎么看今天都要绷,他想八成是秦姑娘又易容才让别人给误解了。 “秦姑娘其实也没那么其貌不扬,而且很有本事,待人也好。” 见简莲生实在黑着个脸,也不说话,简五替裴绎感到无比地尴尬,好心给提了个醒,示意他快些住口,及时折损。 “什么秦姑娘,简五你认识那个小木?”裴绎下意识地问起了简五。 她不许他叫阿沐,却让别的男人叫她小沐?某人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从入城到这里,有多少他莲庄旗下的药铺她都避而不进,偏偏故意进了裴绎这里。 简莲生的目光在裴绎身上来回打量,确实人模狗样,也不寒碜。 若是真叫秦沐取得那熔罗石,他们之间那层关系还瞒不住。 这个朋友越想还越觉得交得不是那个滋味。 “秦姑娘是玄化国度生堂的掌柜”,也是我们主子心尖上的姑娘。 简五不敢说后面半句,怕裴绎笑主子连个女人都留不住,于是吞吞吐吐地只说了前面一句。 只是裴绎一听就变了脸色,气愤地拍案而起。 “好哇!简莲生,我当你是朋友,你变着法儿唆使个女人来骗我,是不是想让你们度生堂在四国一家独大,特地来使坏的?我倒想这么独特的雷纹丹药怎么就挑了我来谈生意” 裴绎满脑子就只有简五那句话,根本也没想着去细究什么逻辑。 他为什么要跟简莲生做朋友呢,一来两大商业巨头若是不和定然撕个头破血流。 二来他吃了简莲生太多的亏,也就是真的被他坑了太多次,怕了,于是就腆着张老脸挥白旗求和,好在成功,自此他的商路畅通无阻。 简莲生无缘无故来诓他干嘛??? 裴绎是又惊又怕又气,但是那个面色不悦的男人却开口了,是凉薄又不满的语气。 “她骗你什么了?” 裴绎一愣,都到这当头了还要装蒜?不正是他派了个女人过来做间谍的嘛! “裴公子,秦掌柜叫秦沐。” 简五还是看不下去了,为避免自家主子脸色更难看,他偷偷又小声地提点着裴绎。 “他去抢亲的那位?”裴绎蓦地一惊,低声与简五确认。 简五急忙点头如捣蒜。 这下裴绎是想明白了,这简莲生再怎么想诓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过来,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对这个秦沐失去控制了。 所以才这么悲戚戚地跟在她身后,等她离开了才找自己来算账。 怪不得这位小木姑娘没有选择比他裴家药铺声名更盛的度生堂,感情是在躲着简莲生。 裴绎既觉得好友有些可怜,但又莫名觉得有点解气,这么传奇般的男人竟然也有这么吃瘪的一天,可真是要让他笑掉大牙了。 哎呀!亏了!刚刚怕小木姑娘转投度生堂才这么事事依顺,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去那里的嘛,早知道刚才就 但是裴绎眼睛轱辘一转,不如就妇债夫偿,反正泽芝太子那么财大气粗,为夫人付些照拂费总是不为过的! “莲生,是我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来秦沐,该罚!该罚!” 裴绎赔着笑,心里却要乐开了花,帮简莲生斟满一杯清茶,推到他前面。 第五百五十四章 黑色任务 简莲生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开口。 “不过我也没怠慢了那位姑娘哈!她从我这儿可诓走了不少好处,我本预备着派人跟上日后讨回来,现在她既然是你的人,这损失我也就不问小木姑娘要了,你看” 裴绎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就是要让简莲生来‘意思意思’。 但是那个男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既然交了裴绎这个朋友,他是个什么路子他又怎么会不知。 “从你这诓走是她的本事,找我做甚?” 简莲生薄唇轻启,这句话显然是要气死裴绎不偿命。 “你”裴绎的你字还没说完,简莲生又勾了勾嘴角,恶趣味似地补充道。 “不过你要是敢动我的人,我就让你一穷二白,回山里去。” ?裴绎很想爆粗口,但是憋了半天也才憋出一句。 “怪不得秦沐看不上你,你就是个扒人皮吸人血的!” “不过帮我护好她,天乩国的生意你来做”,简莲生反常理地没有生气,而是顿了顿,抬眼看着裴绎说出了这么一句。 “你为什么不自己护着?倒叫让我来,你就不怕你那小姑娘看上了我” 裴绎越说着就越飘起来,这还是简莲生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拜托他,想来还有些得意。 “她的眼光不至于如此”,简莲生冷声打断裴绎的调侃,之后又极为严肃地说。 “天乩国内我不便多留”,简莲生的语气低沉又缓慢。 “你们之间的形势竟如此紧张了么?在我赚够钱之前可别开战”,裴绎的语气紧张起来,天乩国内什么都好,怕就是怕有一日,国内起战,摄政王与太子只留一雄。 虽然裴绎口口声声说着开战影响他赚钱,但是简莲生知道他不过也是不愿看到繁华盛世血流成河罢了。 “总之你要是看不住,就预备着卷铺盖回大山去,她在城中也逗留不了几日便会去天派,这笔交易你不会亏。” 简莲生起身,语气颇有些强硬,却也有那么几分调侃的意味。 在天乩国内,裴家一霸也是出了名的,不至于连个人都看不住几日,若是裴绎连这个本事都没有,可真的给他那座大山丢人了。 “得嘞,简大庄主发话,我自当应承着”,裴绎语气轻松地接过话茬。 就算是简莲生不说,这秦沐他也预备着管住喽,兄弟的姑娘自然得多照拂几分。 简莲生虽然神通广大,但为了天乩国的百姓,他免不了得给皇宫里那位心安,势必不好插手天乩国内的事情。 但是等简莲生一行人离开后,裴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秦沐是简莲生从玄化国皇宫里抢来的那位,那么不正是传闻中的那位姚氏女的后代? 想当年姚姿与他族中的那位还发生过一些缠绵悱恻的事情,总不该 裴绎越想越觉得事情很离奇,但总又觉得不可能,族中那位可是刚正不阿惯了,不可能在与姚氏女未有名分前做那个事情。 甩甩聪明的脑袋,他可不管那位小木姑娘是谁,总之能带他赚钱的就是个好姑娘。 天乩国齐贤城主街道。 包内有黄白之物总是走路也硬气几分,秦沐从裴家药铺前问裴绎要了些基础炼丹的药材。 杜海等七人修为也只有杜海稍高了些,其余皆是大武师下的武者修为,不宜服用品阶过高的丹药。 反倒是一些低阶的固元丹、舒气丹、聚神丹于他们有益,秦沐想今夜加班加点给赶制些出来,供他们自行服用或者疏通作用。 现如今钱倒是不愁,但是在这佣兵团巨多的城中开辟出一席之地来还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是选择一个最为正确的任务来打出名声,所以秦沐紧接着就去了城中领任务换报酬的佣兵楼。 这第一趟任务秦沐预备着和杜海他们走上一趟,毕竟患难之中才可见心,这七人和秦沐,现如今依然还是一个你不信我、我不信你的关系。 而秦沐的想法就是在这一次的任务里看一看这几人究竟适不适合与她成为真正的盟友。 佣兵楼的任务基础分为三级,由蓝、黄、红三种颜色分别对应简单、中等、困难三种难易程度。 列如在毒蛇虫蚁的箭木林中砍伐指定木材作灵器用是为蓝级任务,采撷五品之下伴生兽护着的灵草灵花为黄级任务,进入指定幻境区域找寻生擒五品上灵兽为红级任务。 除这三种之外,还有一种黑色任务,代表为超级困难任务,往往伴随的代价总是无可避免殒命,所以那块区域几近是没人靠近,毕竟也没有哪个佣兵团肯为了一次任务而送死。 而不同等级相对应的佣金报酬也都不一致,难度越高报酬越高,秦沐也是料到的。 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她径直走到了黑色任务的那块区域,空落落的地盘只站了她一个蒙面又瘦弱的姑娘,显得格外地突兀。 秦沐却丝毫没在意周围人打量过来的异样的目光,只专心看着任务发布的黑色大字。 许是因为黑色任务太过于渺茫艰难,发布的报酬又过于繁重吃力,因此发布的任务仅仅只有一个,根本不像别的任务区域那般有密密麻麻的选择榜。 这倒让秦沐有些许的犹豫,因为这单一个的黑色任务是去凤凰山取两颗朱雀卵。 看起来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只是秦沐却明白这究竟有多么艰难。 朱雀与凤凰一样,隶属于火性,需居住在炎热高温的凤凰山脉,但一般凤凰为首,朱雀在低,未得高位。 经年累月无法飞驰高处的朱雀自然心生怨愤,因此这凤凰山的朱雀暴虐凶残是出了名的。 况且这朱雀虽不为神兽,但也位列星宿对应之灵,乃天地之珍稀灵兽,属八品之阶位,相当于人类玄级大武师的修为,偷得此灵兽之卵,自然如同火中取栗,难如登天。 更何况朱雀虽栖息凤凰山低处,但也在守护凤凰的结界之内,那结界是高温所结,极少有修炼者可毫发无伤地走过。 第五百五十五章 林千里 因此导致这个任务更是难上加难,根本无人想去碰触,已悬挂在此处一月有余,早是佣兵团之间出了名的棘手货。 现如今这任务前站了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倒让不少人纷纷侧目猜测起来,大家都心想八成是这个姑娘来这里见见世面而已。 却不曾想,那小姑娘竟缓缓揭下那张黑色任务单,做出了常人都不敢做的举动。 众人屏气凝神地瞧着,任务单离墙便会自动生成玉牌一枚,断不能后悔退回。 越是高难度的任务佣金虽高,但相对而言需要赔付抵押的押金也高。 如这一个黑色级任务所要抵押出的押金便是十两黄金,相对获得的佣金报酬却是五百金。 这姑娘莫不是想钱想疯了,若是揭了任务单又拿不出押金,甚至未能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生门的人可不会轻易饶过她。 不少修炼者们等着看好戏,看一看这姑娘待会儿交不出押金的窘迫,只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让秦沐的任务单只揭下了一半。 “姑娘三思,朱雀卵不好取,十两金的抵押太可惜。” 来人的声音粗粗的,却带着几分熟悉,体型也高大魁梧,秦沐略讶异地抬头看他。 却发现果然是一张熟面孔,还是一样杂乱不羁的络腮胡子和高大匪气的壮实身子,却明显比在皇室灵境里多来几分沧桑和狼狈。 外面闯荡的日子总是不太好过。 “楚阔,好久不见。” 秦沐含笑望着他,并未继续改变声线与他说话。 这番突如其来的坦荡倒是楚阔十足地吃了一惊。 这有些像是秦姑娘的声音,但是那秦沐在与二殿下大婚当日手刃郡主,又断厉清宴一臂之事在玄化国闹得沸沸扬扬,早已成玄化国的一等通缉犯。 此时竟然敢大剌剌地出现在这里,并要揭下这黑色任务单么? 楚阔不敢贸然相问,犹豫间秦沐已经将那黑色任务单揭下,他连阻止都不能够。 布单即刻化为黑色玉牌一枚,被秦沐攥在了手心里,很快从佣兵楼二层下来了着黑色统一劲装,戴着同样统一的半截面罩的几人。 步伐整齐有序,与嘎吱作响的木阶梯相接发出机械的脚步声,几人行进的默契度极高,分明是受过什么训练才出的人。 等这几个人站到秦沐面前时,她真想感叹一句这齐贤城中当真是卧虎藏龙啊!不是说修炼这件事情很困难么,怎么这佣兵楼做事的都已经直逼大武师的修为了。 因着秦沐是刚由天级武者突破的大武师,虽然才仅仅是大武师境界的最低端,但也让她明白修炼这件事并不是努力就足够的。 天级武者的境界是她修炼以来停留时间最久的,就算她如何地急迫,如何地勤奋,但是却是迟迟打不破识海里那巨大的阻碍力。 相反,欲想之,愈疲之,甚至曾差点耗尽过全身的精神力还是无法突破。 还是那一日皇宫之内的血战,与那数之不尽的人与招数过了手,在技法上大有长进,在莲庄休憩调养之余,竟猝不及防地突破了大武师的界限。 但她心里却是知道,这一级的提升是她多少心血的奠基,况且她本来识海能承受的精神力就异于常人,又有自己所炼制的丹药加持,才堪堪得此修为。 而雇佣这些戴着半截面罩的黑衣人是怎样的来头,竟能集拢这些近大武师修为的人来看管佣兵楼。 “是生门的人!” “喏,是冲着那姑娘来的呢!来讨要押金来了。” “若是这姑娘交不出,是不是要像上回那捣乱的男人一样拉去箭木林的毒蛇坑去喂蛇啊?” 见这群戴面罩的黑衣人出现,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顿时嘈嘈杂杂,人声鼎沸。 生门?秦沐倒是不在意他们为自己交不出押金的担忧,反而听到了这个新鲜词汇而感到好奇。 能开像佣兵楼这般庞大的产业,这生门定是不简单,不知道是涵盖了哪些产业,与莲庄旗下的商业相比,哪个赚的钱更多? 不过钱都是别人的,她什么也没有。 这么一想,秦沐就回过神来,还是处理了眼前这桩件的事才好。 “是你接下的黑色任务?” 这些佣兵楼的面具男人个个都身材高大又看上去孔武有力。 不过一般做佣兵出任务的也确实是男人居多,而且是气力大的男人,像她这种的说要接佣兵任务简直就是一件无比稀罕的事。 也怪不得这为首的男人浓眉一蹙,他们的面具遮的是下半张脸,因此秦沐很容易就看到了这出声男人轻视和不耐的眼神。 秦沐点头。 “你可知道佣兵楼内的任务单一经揭下,概不退回,你所揭下的黑色任务单请支付十两黄金。” 为首男人语气冷冰冰的,颇有种不近人情的鲁莽意味,若不是这体型年纪与那莲庄庄主大相径庭,秦沐倒是想是不是简莲生又假扮着来诓骗她的。 “是林千里,佣兵楼的林队长亲自下来了,这姑娘要倒霉了,交不出押金肯定要被即刻带到箭木林喂毒蛇去。” “是啊,林队长可是天级武者的修为,差一点点就要突破大武师的境界了,这姑娘看着年纪还小又发育未全,定是来捣蛋的。” 围观的人群里又一下子炸开了锅,似乎这个叫林千里的佣兵楼队长还挺有名气的。 秦沐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想摸摸鼻子,却一下子又记起自己戴了面纱。 “林队长莫急,我只是想先问一问这关于此任务的禁忌,不知可否?” 秦沐的声音未有惧色,反而是充满了从容不迫的意味,瘦小的身躯里满是别人窥探不了的勇气与力量。 这倒是让识人无数的林千里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点都不怵林千里还是未曾料到的。 这姑娘的年龄尚且不大,衣着行头也是朴素到了极致,这双眼睛美则美矣却完全没有在记忆里有印象。 在生门待了这许多年,莫说天乩国各家族的世家小姐的样貌,就连是其余几国达官显贵的儿女,他也能通过识记认出来几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天重佣兵团 可是这一位应该确确实实不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小姐啊! “可以。” 林千里确定不了这来人的身份,但是因着秦沐问答的这一份魄力与冷静让他莫名觉得有些欣赏,于是也破天荒地愿意留着来与她继续对话。 “敢问林队长,这朱雀可是有主?” 秦沐的第一个问题是有关于朱雀的归属,林千里轻蔑地打量了眼这个戴着面纱的姑娘。 她莫不是想收服或者是斩杀?年龄不大口气野心倒是不小,却也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那朱雀是珍稀的八品灵兽,非玄级大武师上不能将其制服,况且此兽凶狠野性,在那凤凰山底作威作福惯了,根本就不可能被人类驯服,有主无主就是个没必要的问题。 这个姑娘太过于浮躁了,林千里心下又有了一种判断。 “天生地养,又岂会受人照顾。” “那再问林队长,此任务期限几何?”秦沐听到她所要的答案,浅浅一笑,继而继续提问。 “蓝级任务限时两天,黄级任务限时三天,红级任务限时五天,而黑级任务限时七天。” 林千里说话顿了一顿,接下他们佣兵楼黑级任务的人,一年到头也碰不上一两个,因此这时限他倒还真要考虑一下。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押金交予你。” 秦沐这一回连眉眼都带了笑意,同时将紧攥着的手伸到林千里面前。 开合之间,两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已经交到林千里的手上。 “姑娘!你们佣兵团的名称及团员名?” 林千里没想到她真能立马交出这十两金来,等反应过来急忙喊住秦沐。 接了任务的佣兵团必须在佣兵楼登记在册,算是留个记录,也方便之后交付任务时领佣金什么的流程。 “天重!”取天地重生之意,于杜家那群人也是,于她也如是。 秦沐的声音艰涩,却又带着一分释然与轻松,就这样一步一步,她总能走到自己想要的终点。 “至于成员录入,明天我会带人过来。” 秦沐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就出了佣兵楼,闪进一个小巷子里就停住了脚步。 背倚着墙,双手抱胸地看着巷子口,果然莽莽撞撞跟进来了一个体型壮大的熟悉人。 “是秦姑娘吗?” 楚阔犹犹豫豫地靠近,声音不敢太大,防止被有心人给听了去。 秦沐笑着点点头,然后摘了面纱,露出容颜来,却硬生生地把楚阔给吓退了两步。 不是因为丑,而是因为这张脸太过于完美无暇,与那印象中的秦沐差距太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还是那般黝黑的肌肤,但也已经让楚阔惊艳无比。 “你那胎记” 楚阔不好对姑娘指指点点,只能吞吞吐吐地指指自己的脸,再看着仔细点,确认是秦沐的五官无疑。 之前因着对秦姑娘的尊重,他也不好总对着人姑娘瞧,况且那时秦姑娘是大殿下的女人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因此只记着她脸上胎记明显,样貌丑陋了,却没想到拂去那些胎记痘印黑痣,这底下竟是如此让人惊艳的五官。 现在的秦姑娘别说是不丑,甚至连那些美人都不一定能轻易把她给比下去。 “治好了而已,我依然还是我。” 秦沐再次把面纱挂上,语气轻描淡写,随意地与楚阔说话。 “倒是楚兄弟,怎么流转到这天乩国里来,还进了那佣兵楼里?” 面对秦沐的问话,楚阔颇有些感慨地抓了抓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瞒秦姑娘,那日从玄化国的皇宫里离开,皇城中都知道我曾是大殿下的门客,原还没什么,后来大殿下被判断腿之刑后又不知所踪,我便不好在玄化国熬下去了,不过我原就是天乩国人,此番也不过是混不出去回来罢了。” 秦沐蓦然抬头,因为听到了极为敏感的信息,“断腿之刑?” 楚阔微微一愕,倒是没想到秦沐竟然不知玄化国这么大的消息,于是便也说得细致了些。 “秦姑娘离了皇宫后不出七日,宫内就传出了大殿下毒害二殿下未遂,又遣人去刺杀皇后的消息,被皇上判处在中庭处以断腿之刑,再贬为庶人。” 秦沐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脸色也煞白了些。 所以厉青澜终究还是被自己连累了么?断腿与贬为庶人,她还是毁了他拥有不多的东西。 纵然一开始他怀着目的接近,纵然之后那么多糟糕的事由他间接所致。 但平心而论,她想的是他能过得好一些,要说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是假的。 厉青澜从来不是她的敌人,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是个可怜人。 “秦姑娘?”楚阔见她愣神,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让秦沐回过神来。 “楚兄弟也明白秦沐已是玄化国的通缉首犯,出门在外便不再方便称呼这个名字,若是不介意直接喊我小木!” 秦沐的眸子晶晶亮,自有一种聪慧狡黠的光彩,言语之间亦是落落大方,与之前无异。 “冒犯了,小木。” 楚阔也并未多扭捏,确实秦沐现在的全名是个忌讳,因着玄化国那日的事情,厉清宴成了四国的大笑话,也让姚家后代秦沐的名讳成了大家伙的谈资。 楚阔原以为秦姑娘逃婚以及大开杀戒是因为不甘嫁予厉清宴,是与大殿下定了情。 但如今瞧来,似乎她对大殿下并未达到男女关系的情谊,那么莫不是…… 楚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子身影,而后又把脑子里这些黄色废料给撇撇干净,因为秦沐问了他一句话。 “楚兄弟,你是不是需要朱雀卵?” 楚阔的惊愕愣神让秦沐确定了她的猜测,于是便缓缓地又说出接下来的话。 “佣兵楼内从黄级任务处走到黑级任务处,耗时也不算短,你能及时阻止我揭下任务单,证明你本来就徘徊在那附近,甚至你一直在注意那里,因为你想得却得不了。” 秦沐的语气颇为笃定,又字字清晰分明。 “至于为何阻止我”,秦沐的眼带着浅浅的笑意,话说到这里微微一个停顿。 第五百五十七章 花朝节 “无非是瞧我孤身一人,看着嬉闹,根本就不可能接纳你一起出了这任务,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解决朱雀卵的问题,其实本来也没什么要紧,七日后若我等殒命,朱雀卵之任务会再被贴上佣兵楼,但是现在看来,你却是等不起的。” 秦沐依然是那般懒散又闲适的姿态,倚在背后的砖墙上,却是字字珠玑,让楚阔要冒出冷汗来。 因为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窥探到他内心似的,情况确实如她所言一字不差。 “你所言确实都对,楚阔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瞒着人的,我确实急需朱雀卵来救人命,且在十日内,若取不到,他就有性命之虞。” 楚阔的神情很是严肃,眉宇之间更是浓浓的忧愁。 “是姑娘,还是兄弟?”秦沐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却没想到这一句倒是让楚阔直接红了脸。 “是曾在玄化国救过我的一个孩子,才十五的年纪,还小着。” 楚阔说得有一些隐晦,似乎对这不受控的悸动感到莫名的羞耻。 但是秦沐可真不这样觉着,楚阔虽说比普通青壮年男人看着显老些,但厉青澜说过他也不过才二十七,正值盛年。 大叔与萝莉,看着多养眼啊!又未必不幸福,楚阔着实不该执着于这种事。 “既然如此,楚兄弟你可愿意明日随我们重天佣兵团去凤凰山去取朱雀卵,若成你便直接分走一枚去救那位姑娘。” 楚阔对秦沐的提议蓦地一愣,他知道这秦沐的脑子以及实力,若非对这件事有笃定的自信和筹划,她不会轻易接下。 可以说,他知道揭下任务单的人是秦沐后,就知道这件事情被完成,稳了。 所以刚才跟着她的一路,楚阔满脑子都是在考虑用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去交换,去请求她多取得一枚朱雀卵能卖给他。 却没想到她仅仅只提出了个跟着她的条件,就能把价值千金的朱雀卵给他一枚。 楚阔知道,他其实去与不去,对秦沐取朱雀卵实在无什么实质性的有利影响。 所以这一枚应允下来的朱雀卵是秦沐相送。 从灵境内的救命之恩到如今救他水火的允诺,楚阔说心里一点都不佩服感激这个女娃娃是假的。 无论是智商还是心怀,秦沐超脱于一般这个年龄的少女太多太多,楚阔心里莫名对她有着一种信服,仿若她在,就没有解不开的难题。 而这一趟九死一生的凤凰山之旅,他总觉得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楚阔替朵朵多谢小木了!” 楚阔骤然单膝落地,极为诚挚地朝秦沐作揖。 秦沐没料到他会这么大反应,虚扶起楚阔的同时,突然觉得朵朵这个名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有无比强烈的熟悉感。 “朵朵是玄化国人士?” 秦沐问他道。 “我们原是在玄化国相识,那时候我与人起了争执被暗算,差点儿就要死在那个冬夜,是朵朵救了我,悉心照料,我们也成为了朋友,再后来,她天乩国的亲人将她寻了回去,但是却没有好好保护她,朵朵受冰蟾之毒,现性命危在旦夕,但是梁家却不管她。” 说到后边,楚阔满脸都写满了忿忿不平,朵朵就像是梁家一条招之即来又挥之即去的狗,葬送着她的整个人生。 姓梁啊那便是没错了,秦沐心下感叹,世界说大也大,却是说小也小。 那张少年的脸,露着两颗尖尖小小的虎牙,拿着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羞赧地笑着。 这样的音容笑貌仿佛已经恍若隔世,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必谢我,事情能否成功,楚兄弟你也很关键,明日辰时,佣兵楼再见。” 秦沐留下这一句,便对他轻轻颔首离开了,有些事情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他到底是不是个若有若无的人,得靠自己想明白。 天已然微微地沉了下来,像被蓝墨渲染开的一大片深邃的湖泊,混迹着一簇一簇朦胧的彩霞,等到最后一丝晨光消失殆尽,齐贤城就彻底入了夜。 “哎,姑娘,要不要买个面具过今晚的朝花节啊?” 秦沐刚从巷子小道里头出来就被吆喝的摊贩给叫住了。 递过来的是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有些像日本神社里的那种,狭长的狐狸眼间点缀着两颗小黑圆点,异常的狡黠精美,秦沐不禁接了过来,在手里无意识地摩挲。 “花朝节?” 一看着这生意兴许能成,摊贩便来了兴致,“姑娘怕不是我们天乩国人?十月初二是我们的花朝节,是未出阁姑娘放花灯祈愿的日子,也是男女相识、互生情愫的好时机嘞,不若今晚留街上凑个热闹?” 面纱下的秦沐勾了勾嘴角,热闹么她向来是不爱凑这种的,但是这面具她倒还是挺喜欢的。 “这面具我买了。” 秦沐付了银子,将狐狸面具拽在手里,便离开了逐渐开始热闹喧哗的街道,找了家离佣兵楼不远的客栈住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想凑的热闹,两只小兽可是按捺不住。 自那日参参将纳兽盒给搞毁了,两只小兽只能藏在秦沐的包裹里,整日的沉闷一点也不有趣,两只小兽早已经暗戳戳地筹划逃出去玩耍了。 花朝节这样又好吃又好玩的节日它们怎么能错过!这不趁秦沐专心炼药为明日去凤凰山做准备的时候,两只小兽偷偷就溜出了客栈。 等秦沐在房间内感应不到它们气息时,夜色已然很深沉,外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盛况却不禁让秦沐皱起了眉。 虽然这是天乩国边境的一个小城,但是今日过节如此盛大,保不齐有什么高阶修炼者。 参参那副灰扑扑的小土狗模样倒还不惹人注意一些,就算是遇到什么危险,它也有一战的能力。 让她觉得担心的是阿冗,淬宝兽的外形与皮毛本来就漂亮得让人多看几眼,再若是被修炼者们认出了,就算额头有印记,也免不了要抢夺一番。 第五百五十八章 哥哥妹妹 真的是不让人省心,秦沐从窗口往外看,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在花灯炫彩的灯火下,每个人的身上光彩都是格外幸福与兴奋。 那一张张五彩斑斓的面具像是蛊惑神仙的人间烟火,秦沐转头看了眼桌上那张妖冶的狐狸面具,深深叹了一口气。 “公子,这里人太多,不如还是先回客栈等消息?” 萧机虽今日未着金甲铁盔,但声音仍是不合常人的粗哑和严谨。 “不回。” 黑袍男子剑眉星目,手指执着扇骨在另一只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露出的薄唇上下开合,自带着一种恣意冷傲。 “萧机,你说一说,他们这些人是真的开心么?” 简辞生眸色很沉,眼神划过这些形形色色拿着花灯的男男女女之间,他们的眼中似乎都荡漾着一种他体会不到的东西,那种期待与悸动看上去是令人向往的。 “自然是开心的,国家安定繁盛,人们才能这般安居乐业,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萧机的态度一直是坚定恭敬,认真到简辞生自己都信了。 “公子,你可长得真好,买个面具戴一戴!你瞧大家伙儿都在瞧你哩!” 简辞生与萧机二人面前突然横出了一只手来,萧机下意识地倾身挡在简辞生面前,反射性狠狠地打开了那只手。 面具摔落在地上,扬起一地的尘土,那是一个金色颜料勾勒全脸的黑色面具,左右脸勾勒着三道金色斜线,整体色调是黑沉郁闷。 简辞生不禁盯着地上的那个黑色面具,沉思了许久。 “瞧瞧,这两人不买面具也就罢了,还动手。” “是啊!今天花朝节谁不戴个面具,偏这二人还特立独行,还这么豪横。” “嘘!你可别说了,那黑衣男人这样的气质八成不是个普通人,别引火上身咯!” “都不晓得我们花朝节的传统,我看就不是我们天乩国人。” 摊位前人顿时就围了一圈,都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面具底下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萧机素来与简辞生在皇宫内居高位居惯了,面对这么多市井小民野蛮地围住指点,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想拔出剑来却硬生生给忍住。 明明是摄政王一手打下来的疆土,此时他们只觉得原来离了宫一切也只是如此的陌生。 “是他们的不是,这样,我们多买几个面具给您赔个罪。” 突然一道柔和诚挚的女声蓦地插入,打破了这副窘境来。 来人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身量不高却比例不差,是个偏瘦弱的姑娘。 她戴着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如幼狐般灵动狡黠的眸,那眸中光彩却足可与月色相媲美,可见这面具之下该是和那黑袍男人一般的绝色。 她从人群里钻来,毫不嫌弃地弯腰捡起地上落着的黑色面具,又脆生生地朝黑袍男人喊了声“哥哥。” 大家伙儿有些懂了,这个像小狐狸一般的姑娘怕就是这个凶巴巴又冷漠的男人的妹妹。 众人看着她从腰间那个灰扑扑的钱袋子里拿出一小锭银子,是足以买上五个面具的银钱。 然后有礼地双手递给了那个面具的摊主,还连连与他致歉,乖巧有礼又娇嗔可爱,倒真像是哪个大家族养来的教养极好的世家小姐。 莫说围观的人,便是被打红了手的面具摊老板也被这姑娘的诚心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起来。 “哥哥,日后莫要这般莽撞了,我们快些走,爹娘还等着我们呢!” 众人看着姑娘扯着那黑袍男人的衣袖,急匆匆地钻出人群里。 萧机本嚅唇想说些什么,又想阻止那个女人碰自家摄政王,只是胳膊却暗暗地被简辞生按在袖袍之下,万般无奈下他只得闷声跟上。 拥挤的人群中大家本都是顺流而行,只有这扯着衣袖的一男一女,特立独行地反方向跑着。 有些姑娘被挤着了想抱怨,但细看那个肩宽腰窄又面容俊美的黑衣男人,都一时失了声。 惊鸿一瞥却再不得相见。这是往后多少个朝花节都流传着的黑袍男人的故事,自然这是后话。 简辞生被秦沐扯着袖子跑,他也没想着反抗,一来他知道萧机也跟在后头,二来这姑娘的修为在他之下,他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她要拉他去哪里?做什么事? 秦沐将这个黑袍男子拉进了一个无人烟的小巷子里,巷子里往深一点看就是满眼的黑咕隆咚。 她也不将人继续往里拉,借着巷子外热闹的烛火,秦沐松开了简辞生的衣袖。 “把阿冗还给我。” 秦沐的声音骤冷,淡漠得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态度转变之快令简辞生瞠目结舌。 他挑一挑眉,用眼神快速打量这个只到他肩头的小姑娘。 刚才对那些围观者和摊主的娇嗔温和与现在这充满防备冷然的眼神可是大相径庭。 倒是有些有趣,简辞生毫不忌讳地直视秦沐眼底深不可见的冷意,分明这双灼灼其华的星眸该生不出这股子血气与防备来才对。 “放肆!怎么能和我家公子这么说话!” 萧机对这来历不明的姑娘本来就充满了怀疑,现如今她竟然还用这种语气跟摄政王说话,当然下意识地就呵斥秦沐。 本以为这小姑娘会被萧机吓住,毕竟他征战沙场多年,嗓音气势都自然而然带着杀气与威严。 但是简辞生却是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嗤”的冷笑,他略为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背挺得老直的姑娘。 分明这一声轻蔑的冷笑从她喉底发出。 “我不管你家公子是谁,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既然是瞒了身份出来办事,就收敛些,入乡随俗些。” 秦沐朝萧机瞥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到简辞生身上,是赤果果的警告和劝诫。 毕竟下属那么虎,没有一个主子是无辜的。 “还有,拾到别人的东西得还。” 秦沐的目光落到他胸前的外袍里,阿冗的气息无比强烈,分明就落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上。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这位叔叔请离我远些 “你凭什么说是我家公子拾到你的东西,难不成你叫它一声它能应么?” 萧机冷笑,双手抱着胸,一副等着看她难堪的姿态。 淬宝兽一族,呼其全名,生必应召,但是契之主人必承之代价。 萧机是故意的,简辞生知道,秦沐也知道。 “说实话你这个小厮还挺讨厌的,但我不后悔替你解围,既然你拾到了阿冗,也知道它是只有主兽,那么提条件!” 秦沐顺势倚到了身后的砖墙,曲着半截小腿抵在墙底,反而整个人都松懈随意起来,像个横霸街头的女流氓。 确定了淬宝兽在他手里,那么一切事都好办了,无论他是想利用淬宝兽取得什么宝物或者是以此换得什么财富,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 “你指的阿冗是那只白色的淬宝兽?” 他迈腿,朝她逼近一步,低沉沙哑的嗓音骤然在耳边清晰。 太近了!秦沐下意识撇过脸,远离那股致命的男性气息。 “这位叔叔,请离我远点!” 她冷着脸,伸出两根手指,戳着他肩胛前的衣衫,把他缓缓推开。 看得出来简辞生也并未有真要侵犯的心思,只是眉目里先是不可置信的一愣,然后就顺着她的手指力道,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不是叫的哥哥么?” 简辞生的眉眼深了深,勾了勾唇,喃喃自语但又像是在嘲讽着秦沐的善变。 秦沐面具下的脸一僵,这黑衣男人的脸美则美矣,却带着经历世俗沧桑的阅历,又有不少伤口愈合后的豁口,虽然孔武有力保养得极好。 但大体还是比简莲生那样的年轻男人要成熟上不少,便连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了他浑身的荷尔蒙,她猜测这男人应该约莫三十左右的样子。 她现在的这副身子才十六,可不正是叔叔的年纪嘛! 简辞生见秦沐没有说话,便继续往下说道。 “我没有条件,只是与那小兽投缘就带了一路,现在能物归原主便好。” 他掏出一只纳兽盒来,金光闪闪又镶满了彩钻的那种,比厉青澜给的那只和市面上在卖的不知道要浮夸多少倍,简直就要幌花秦沐的眼。 若是这个黑衣男人真提出什么财物上的条件来,怕是自己可能还不够他卖的。 不过好在看来他当真不想以阿冗易钱,让阿冗顺利地跳回了自己怀里。 只是这完璧归赵的阿冗毛发脏脏的,细闻还有一股大型兽的腥臭味,让秦沐下意识蹙了蹙秀气的眉,这小兽看来是玩野了,平日里素来爱干净。 夜色黑,秦沐却没来得及看到阿冗偷偷瞄了眼简辞生后又快速地缩回了脑袋,直往她怀里钻。 “淬宝兽虽珍奇,但小姑娘还是需要契一只凶猛些的灵兽好,命可比钱重要不是吗?” 简辞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淬宝兽忙不迭地钻进那小姑娘怀里,颇有些觉得好笑,原本他觉着这只小兽的性子倒是讨喜,现在瞧来原是和它主子一个样。 听到他的话,秦沐却忍不住轻轻一笑,这大叔管得还真有点宽,不过看得出来这人心不坏。 见狐狸面具里那双星眸微微带着笑意,简辞生觉得今夜一切的仓皇和陌生似乎都消散了些。 “叔叔还是管好自己,还有,入了乡便要随俗,这个面具很合适你。” 秦沐不由分说地把那个黑色面具往简辞生手里一塞,就侧身走了几步,要就此离开。 “你也觉得我合适一辈子在黑暗里,像这个面具一样,不配有精彩纷呈的配色?” 简辞生没有转头去追随她的背影,但是声音却是喑哑低落了些许,攥着面具的手指骨节泛青泛白,几乎要把那个面具给生生捏碎。 秦沐停住了脚步,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个叔叔倒还有这执拗和自卑的一面。 “配与不配,又由得着谁来说呢!” 秦沐轻笑一声,似乎对他所说的刻板印象表示极不认同,虽然她也觉得这位叔叔当真像是活在黑暗中似的。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远古族有一个传说,黑色代表勇毅与所向披靡,那时候有个将军出征必涂黑满脸,并在脸上画上左右三道金痕,是破开黑暗释出黎明的祥瑞之象,于是他屡战屡胜了。” “所以黑色,并不是个贬义词。” 秦沐用余光瞥了瞥他攥着面具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干净,只是手背上大大小小难愈的新旧伤和指腹间那层厚厚的茧叫她觉得有些惊诧。 该是多么艰难的长成,才能在这样的年纪弄出这厚到离谱的茧来。 “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你叫什么?” 简辞生抬了抬眼,松了松拿着面具的手指,倒是转为闲心地改成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面具面上摩挲。 “名字不重要,但是我会记住下次让阿冗不要跑到你这里,这位叔叔,我们应是不会再见了。” 秦沐直觉这个黑袍男人也是个危险的祸害,可别刚逃了简莲生的手心,就转入另一场纷争里。 她头也不回的脚步加快,娇娇小小又莫名果断的身影倒映在简辞生深邃的眸中。 “跟!” 他却并未多加思考,薄唇轻启说出这一个字来。 “完了!招惹谁不好,竟然” 裴绎听着传回来的消息,狠狠地一拍大腿,那姑娘是较普通女人聪明了些,但究竟是有什么本领,竟然让简辞生派了萧机去跟踪她。 这天乩国素来不近女色的叔侄二人接二连三折到那秦沐手上也真是天方夜谭了。 裴绎总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这简辞生派人跟踪秦沐这事儿总是真的。 他答应兄弟要护好他媳妇,自然不能玩虚的,发动他聪明的小脑筋,当机立断就派出了几个和秦沐体型相近的姑娘,兵分几路,吸引火力。 秦沐当然不知这背后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也觉察到了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现如今阿冗虽已找到,但是参参她却还感应不到,甚至它的气息微弱到无法判定所在方向。 如不是它受了重伤,便就是被什么高阶的灵器给阻了气息。 第五百六十章 战师兄 秦沐心下有一阵慌乱,凭参参一只小兽,断然不能惹到什么大麻烦,怕就怕有人将赤幻兽给认了出来,并将它捕捉藏匿。 她的手脚有些发凉,但是现在顾不了太多,摆脱身后那不知名的人才要紧。 秦沐加快步调,却似乎怎么也摆脱不了身后的那个人,情急之下就得用非常的法子。 她便故意往黑巷子里走,换做是平常的姑娘在这么黑不隆咚的环境里怕是要吓破了胆,但是秦沐除了看不清路,倒是不怕遇到什么其他东西。 她的视线受阻,她就不信后面跟上的那个人能看着跟白天似的。 齐贤城毕竟也只是个边境的小城,古道小巷子数不计数,其中更是错综复杂。 况且秦沐也想好了,若是这个跟踪的人是存了杀意来的,那么在这里动手也不易被别人发现,总归是傻傻地让他跟到自己住的客栈要好。 脚步声愈近,回荡在整个巷子里,秦沐索性住了脚,无声地抽出腰间的短刃来,屏气凝神地等着那脚步声由远至近。 只是那脚步声还未靠近,秦沐的嘴就被一把捂住,双手背后被男人一只大手就给禁锢住。 就这么直愣愣地被抵在后边那面墙与那个男人之间。 秦沐倒是想反抗,却压根是动弹不得,心里当下是觉得完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一点声息也未露,定然是修为极高。 但是不幸中的大幸是看样子他并没有要自己命的打算。 秦沐努力定下心神,想看清楚面前这人的脸,却只能隐约瞧见这人面上覆着一层纱,是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秦沐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股不安与气愤迅速在心里蔓延开。 “简莲生?”她不确定地轻声问出口。 “他是谁?”男人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半分波澜起伏,但是这音色很清冷,比起简莲生更为冷漠和不食烟火。 就像是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声音虽好听却让人能浑身打个颤栗。 战泊宁之于简莲生,原先秦沐总觉得二人太过于相似,除了身份背景和那颗朱砂痣外,两人皆气质清冷,身形清瘦偏高,还有一点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态度,让她不禁感叹过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但是现如今她却觉得两人实则挺不像的。 简莲生爱钱聚财,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头脑算计的皆是利益,且他实则是在那烟火之气里混得如鱼得水,有气急败坏的时候,也有委屈无奈的鲜活。 而这个战泊宁,虽也同样的我行我素,但一般厉害的人谁没有个脾气呢!最重要的是,他就像是雪山上走下来一朵未染世俗烟尘的雪莲,不懂世事,不在意任何,也没有喜怒,有种少年老成之感。 于秦沐而言,战泊宁此时的出现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如果她的猜测成真,那么也是情理之中。 她没有挣扎,跟着战泊宁一路小跑,直到他推门进了一处小院子里。 “谁在追你?” 他松开她的手腕,单手提着衔音剑,站在院落里,高大挺拔。 “我不知,多谢泊宁君相助”,秦沐摇摇头,又弯腰作了一揖,有礼有度。 “刚才你说的简是何人?秦姑娘已经第二次将我认作是他了。” 战泊宁停顿半天也想不出她刚才所喊的名字,因此便继续他下边的问话。 “一位友人罢了”,秦沐笑笑,似乎并不想再多提起,“不过泊宁君怎么知道是我?” 说着秦沐同时解了系住的带子,摘下了那个狐狸面具,露出容貌来。 看似无意的一句却暗藏着电光火石般的试探,如果他只是战泊宁的话,才仅仅一面之缘又怎么能准确认出她来。 战泊宁抬眼认真地看着秦沐的脸,手指却缓缓地指向她腰间挂着的那个灰扑扑的腰袋子。 “我师父多年前送给四师叔的储物袋。” 秦沐了然地低头看了眼,不禁咬了咬下唇,她倒是小看了这个灰旧袋子,本以为无人能识,没想到在有心人眼里自己早已经无所遁形。 “让师兄见笑了,本想着等正式上了玄群山再来拜会,没想到倒是先被师兄瞧出来了。” 秦沐的嘴角微微上扬,两个浅浅的梨涡乍现,小而直挺,饱满又殷红的嘴唇,两道秀气的弯眉,纵然她故意把皮肤涂黑,也难掩这五官的无瑕。 “你长得很好看。” 冷不丁的,这位泊宁君反常态地对秦沐的脸予以了高度肯定。 这种直男又不谙世事的点评着实让秦沐噎了一噎,尴尬地讪笑几声,这位天才师兄倒是挺让人出其不意的。 “师兄也”想着象征性地回礼一句,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并未完整瞧过他的脸,只觉得气质与简莲生相近,便下意识以为脸也该与他那般惊艳。 “这是你的东西?”战泊宁没有在意秦沐的尴尬,而是从袖口处递过来一个平平无奇的雕花木制圆盒,大小与纳兽盒一般。 秦沐一时难以确定这是个首饰盒还是个装其他物什的盒子,但这并不是她的东西。 她如实地摇摇头,战泊宁却像没看见她摇头似的,把那个木制圆盒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我见过你的赤幻兽,我将它收在里面。” 战泊宁依然眉眼舒平,未有波澜,像是任何事情实则都与他无关。 听到参参的消息,秦沐自然是立马接过了那个木制圆盒,却握在手心里没有鲁莽地打开。 离这么近都未感觉到多少参参的气息,这定然不是普通的纳兽盒,她有点害怕把人东西给拆坏了。 “我已抹去意识,你用精神力即可将它放出。” 秦沐犹豫地将意识传入那个木制圆盒,唤出参参来,生龙活虎地又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丝毫没有给她添了麻烦的愧疚感。 看着这厚脸皮的小兽,秦沐满心的担忧就顿时化成了漫天的怒气。 人家小雌兽阿冗知道犯错了还晓得到她怀里撒个娇蹭蹭她,换了参参这里,闯天闯地还不知收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大师叔送的纳兽盒 这被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给收盒里去了还这么开心,是太没心没肺了还是根本连颗兽心都没有! 秦沐越想越气,一把拽住参参命运的后颈毛,提溜到自己的眼跟前。 “你给我再乱跑试试,跟谁走都这么惬意是不是,小心被抽筋剥皮挂出去卖。” 参参看到秦沐的一颗兴奋的心顿时冷了下来,它一愣,它才没有跟谁都走。 明明是它自个儿玩得正开心,被这男人给逮个正着,二话不说关进了他那个破盒子里,害它就舔到了一口扑落在地上的糖葫芦。 至于担心,倒却是没有,这男人讨厌归讨厌,肯定是会把它还给秦沐的,就是他警告它堂堂赤幻兽让它觉得很是不爽。 凭什么不许它跟秦沐说简莲生和战泊宁是同一个人,这不是在诓骗它主人嘛! 可怜又无知的秦沐,还是不如它堂堂陆地最强战兽能闻息断人。 嘿嘿,它一定要找个最厉害的时机来揭穿这个人面兽不对!人面坏心的男人,兽心可是顶好的,才不像这个凶凶的男人心这样黑呢! 参参可是半点儿不承认它是怕简莲生,它就算是打不过他,也仅仅是在未长成的小兽和已长成的人类之间的那一点点小差距。 “多谢师兄帮我找回参参,盒子还你。” 秦沐乖乖地把那个木制圆盒递给战泊宁,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动作。 只是战泊宁却没有接过,而是用极为平淡的声线来阐述理由,依然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我师父说,四师叔的礼不是我们天派的水准,故让我再见你时将他的礼送上,它虽其貌不扬却是上上之品,再强大的灵兽气息都能掩藏住,就算是立过契的一时间也难以探得其隐踪。” 这点秦沐是领教过了,赤幻兽就在她面前她还是无法追寻准确它的方位,若要藏匿些什么惹人眼红的灵兽,可不就是个瞒天过海的作弊神器么! 果然天派出品的东西没有一件是能让人失望的,若是师父每收一个徒弟这些师叔们都要大出血一回,岂不是要送个精光? 而且如此贵重的东西,无功不受禄,她尚且不知天派上各位师叔们的关系如何,贸然收下实为不妥,她怕终究会成为一件负担。 “战师兄,无功不受禄,秦沐且” 秦沐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简短而斩钉截铁的二字。 “收着。” 接着再细瞧时,那抹白影已踏至院门之外,只掠下一道白光,如第一面见他时那般,走得随心所欲与毫无对诸事感到留恋。 月光渐渐拨开云雾,探出了狡黠的光,洒落在大地之上,秦沐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木制圆盒,身后是不透一丝光亮的黑沉沉的屋子。 只是偶然一簇光落到那院落内的牌匾之上,小小的陈旧的一方里篆刻着一朵精致又娇憨的莲。 花朝节落,第二日又是极为普通的一日,但于秦沐一行人而言,却是生死赴会。 杜海一行人听得秦沐接了黑色级任务的时候,整整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还是周天宇又向秦沐确认了一遍,在得到她丢过去的那块黑色玉牌后,才慢慢地信了。 在他们还在玄化国时,杜家佣兵团确实曾接过一个黑色任务。 但那时候杜家派出多少个天级武者,又折损了多少条人命,才堪堪将那个任务给达成,应该说报酬固然丰厚,杜家佣兵团的名声也一炮而响,但是那些流尽了血的兄弟们却再也回不来,杜家佣兵团也因此元气大伤了半年。 所以现在秦沐提出接下了个黑色任务时,那七人是震惊又惧怕的。 他们单单就七人,加上秦沐与带来的这个络腮胡子也不过九人,九个人能干什么?一起下河摸鱼吗?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面面相觑又好笑至极,这姑娘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是想直接为了一个任务去送死吗? 秦沐当然也看到了这些人的表情,有不屑,也有鄙夷,不过这都是预料之中的。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朱雀卵是不好取,我们确实人数少寡,却也并不是全无办法,如果你们愿意信我,不妨与我赌上一赌。” 秦沐的声音冷冷淡淡,却是自信笃定,不狂傲却莫名地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小木姑娘倒是一张嘴上下一翻即可,悬在刀尖尖上卖命的却是要再三思量。” 人群里有一道粗犷的声音率先讥讽的起来。 “我为何将天重佣兵团的名讳报上佣兵楼,团名是为天地重生之意,不问前尘,入团之人便自成一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共享未来之荣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在这里,我不会强迫你们半分,愿意随我去凤凰山的,我定将你们完完全全地带回来!不愿意随我去的人,一年之内将入城费还回即可,那么就是干干净净的自由人。” 秦沐的话说得很明,也让人心里听得清楚,一刹那场面鸦雀无声,大家心里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若是这个黑色任务成功的话,那么小木姑娘的天重佣兵团定然在天乩国内一炮而响,站稳了那一席之地,到时候就是各个修炼者们挤破脑袋想进的地儿。 而且说实话,若想离开退还入城费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整整一年的期限算是仁至义尽,况且本来就跟这姑娘非亲非故,已经算是盛了情。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对于杜家佣兵团的这几人而言,秦沐都是个好的。 “小木姑娘,可否单独相谈?” 良久,没有人能做出个决断,因为他们的头头杜海也一直沉默没做声,本就是跟了杜海出来的这些人,大都把目光投到了杜海身上,但却没想到他却提出和秦沐单独说话。 秦沐点头,率先出了客栈的门,杜海跟上。 一直走到了一个做糖人小摊身后的深巷里,秦沐才停了脚步,转身看着他。 “多谢杜大哥那日帮我熄了炉灶上的火,也多谢你时常帮我喂院子里的鸡。” 第五百六十二章 摊牌与合伙 秦沐双手抱胸,戏谑地笑着说道。 果然杜海的脸局促地霎时红了,但是还是难掩讶异。 “你原来知道,那为何在富贵村时装作不知?” “那杜大哥为何奉了厉倾城来杀人的令却踌躇不定?” 秦沐并未回答于他,而是将话题一转,笑着反问于他。 杜海语噎,继而浓眉一皱,梗着个脖子声音粗粗的。 “我们杜家是佣兵团没错,但做的从来不是滥杀无辜的买卖,就算为公主府效命,也不是他们公主府的狗。” 秦沐在面纱之下一直都是微微笑的表情,她就知道杜海这个人的秉性要比他那个弟弟好上太多,恪守原则并有血性,无疑是佣兵团最为合适的头首。 觉察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杜海尴尬地轻咳几声以作掩饰。 “我们都已然几近重生之人,也都知道寻求庇护难,所以你不想成为自己的庇护么?” 秦沐这一问着实问到了杜海心里,别人强大自然都抵不来自己强大。 扪心自问,若是他的能力能早些被杜家那些下属认可并誓死效忠,又怎会抵不过杜天和长亭公主给的权利金钱。 许是看出了杜海的懊悔与气愤,念及他是想到了往事,秦沐又理所应当地在把她引起的炸毛给稍稍捋了捋平。 “前尘人做前尘事,输赢与否并不是个关键,杜大哥只道是自己输了,秦沐倒是觉得,是你赢了,有血性成大事者,非人人,而你所从杜家带出的,至少个个都有这个秉性。” 她倒说的都是真话,正是看中了这些人死心塌地跟着杜海,她才在城门口管了一回闲事。 “你谬赞了,我们现在无权无势,不过落魄度日罢了,又怎会是相赢的局面。” 杜海勉强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意与无奈,显然对秦沐并未有多强烈的抵触。 “一个人只有自己放弃自己才会真正是个废人,杜海,你没有时间了。” 秦沐的语气里是肯定和洞悉,她的这番话让杜海蓦然抬头,惊诧地望着她。 是的,他没有时间。 他带着人从玄化国逃出,若不能快速延展出自己的势力,那么很快就会被杜天和长亭公主追杀而来的人绞杀,甚至面对他们将不堪一击。 所以他才选择来到机遇最多的天乩国内,想吸纳更多的修炼者,快速能立起声名来,许是如此杜天才能有所忌惮,才可能得以一线生机,釜底抽薪。 “凭你的能力,却不愿意投身于知名佣兵团以作傍身,无非是心里还存着那股野心罢了。” 秦沐低着头闲暇地剥着手指,声音平静却无比地笃定。 “现如今若是与我合作,我可以保证这个佣兵团将会有你一手建立,除我之外只听命与你,只要你保证银钱别入不敷出,保谁的命,要谁的命,全都由你。” 这一会儿秦沐又缓缓抬头,直直地将目光放到杜海的身上,像一匹虎视眈眈的饿狼,在黑夜之中锐利地窥视。 “可是黑级任务我们做不到,我不能仅因为自己迫切而搭上兄弟们的命。” 杜海并不是妄自菲薄,别说是他们七个人,就算是杜家佣兵团来一半的人数,也不能确保能将那朱雀给制服,再盗取卵。 “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完成这个任务呢?” 秦沐的语气很是轻松,却不乏认真。 “姑娘何计?”杜海不觉得她是在说笑,顿时紧张严肃了起来。 “朱雀所在之地环境特殊,据我所知,凤凰山上有守护凤凰一族的苏氏一族,凤凰领地意识强烈,这也是朱雀多年来只敢在山脚栖息的缘故,若我们有法子把它引至山上或者是将凤凰引至山脚,到时候鹬蚌相争,渔人获利,我们都有机会取得朱雀卵。” 秦沐此言一出,着实惊到了杜海,她的意思是挑起朱雀与凤凰的纷争? 单不说别的,挑起两只八阶上的灵兽矛盾,这是普通人敢干的事儿?一个不小心要是引火上身,两只灵兽都不够人跑的。 “或许我们想个办法将朱雀引入陷阱斩杀?”总之就不要再牵扯一只神兽进来了罢! 杜海自然没说出后半句话,他这会儿感觉到自己比秦沐怂多了。 “朱雀虽残暴凶猛,但没有必要致它而死,它敌不过凤凰,经此战役定在凤凰山下待不下去,离远了去也离人流所在远些,故此结果最为稳妥。” 秦沐摇摇头,当即就拒绝了杜海的提议。 “况且凭我们几人,能置出多大的陷阱?此法决不可通,因此凤凰与朱雀一战,我们势必要引。” 杜海叹了口气,心里莫名怵得慌,随即就反问秦沐道:“那你说,如何引?” 听得杜海没好气地问话,秦沐知道他是急躁了,因为对这个黑色任务的恐惧,也是对未来束手无策而感到的压力。 “朱雀对神兽有天生敬畏,因此要让它往山上走困难,但让凤凰至山脚下却是不难。” 说到这里,秦沐像卖了个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杜海知道这姑娘是个有计谋有想法的,她既然这般成竹在胸那定然也是个靠谱的法子,自然迫切地等她再开口说话。 “凤凰山上的成年火凤与火凰在多年前不知所踪,只留下几只未成年的小凤凰,凤凰喜食火竹果,闻犀角香,二者以量交叠自然能将其引来。” “可是凤凰山上自然是不缺火竹果的,凤凰又岂能被我们引下山来。” 杜海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么要是送火竹果的人送不上山呢?”秦沐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杜海只能瞧见她那双笑眯了的星眸。 他一下子就懂了秦沐的意思,颇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思路,他却会被层层的困难而阻碍自己的思想与考量,但秦沐不会。 她的想法与勇气会替她破除一切不可能发生的阻碍,秦沐说的对,不试一试怎知自己做不成。 这一趟凤凰山之行,他的整颗心已经迫切起来。 第五百六十三章 劫持苏芽 “好,我愿意暂且加入天重佣兵团去凤凰山。” 杜海此刻心里是平静的,似乎是因为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他才莫名地心安。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或是错,但在此刻,杜海想信这小姑娘一回,想如她所说,天地重生一次。 “合作愉快,杜大哥”,秦沐习惯性地伸手,却又马上意识到古人似乎没有握手的习惯。 正当要放下时,杜海却握住了她的手,并且极为真诚地与她说。 “杜海岂能让小木姑娘与我言和,此刻开始,我们便是性命交托的同伴,以往一切便抛诸脑后,多谢姑娘不计前嫌,愿与杜某交好。” 秦沐微微挑眉,有握手言和那味儿了,这感觉似乎也不是太糟糕。 摸摸腰袋里昨晚从裴绎那里坑来的银犀牛角香,不得不说,秦沐现在的心情是明朗的。 上凤凰山并不需要做什么额外的准备,唯一需要筹划部署的怕就是凤凰山的那层结界,但是这早被秦沐考量在内。 就在昨晚,回客栈之前,她又去找了裴绎一趟,虽然那裴绎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带着点疑惑可能还有一些探究,但也不妨碍她谈个判。 既然已经是同一条线上的人,说话自然也容易得多,于是她以两瓶五品归阴丹的代价换得炼制五瓶归阴丹的月间草和山露寒花,还有最为上乘的银犀牛角香。 今早把归阴丹给裴绎送去时,他的表情有些龟裂,似乎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一个晚上能成两炉的五品丹。 但他又反复确认这归阴丹出自同一个药师之手,都有那独特雷纹的痕迹,才半信半疑起来。 一般修武者的战斗需要精神力,修药师的炼丹自然也需要精神力,但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 他们裴家也不是没有常驻药师,但好东西好价钱供着,也不过一月能炼出两瓶好品阶丹药来,其中因各种因素未成而耗费的灵植更是不计其数。 一夜之间成丹两炉,这是个什么逆天的药师,不行,他一定要和这简莲生的小娇妻打好关系,把她那个背后的药师给挖出来。 裴绎不知道的是,昨夜并不是成丹了两炉,而是整整成了四炉,他以为自己占到了大半的便宜,却不知道秦沐不花一分地赚得钵满盈盆。 若不是时间紧迫,秦沐本会再稳妥些,虽觉得这裴绎大抵上是个有原则的商人,但也不该如此快地叫他吃上甜头。 不过这个裴绎也暂且算是她来天乩国遇上的一个贵人,若是品性过得去倒也可以做个长期买卖。 只是这两人现如今还不知道,这流转来流转去,不过就是个内部流通,自然这是后话。 有了五品归阴丹的加持,进入那凤凰山下的高温结界当然不是个问题。 众人只道是小木姑娘花重金买来的丹,只有杜海深深地朝秦沐看了一眼,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起来。 在富贵村时他就知道她能炼丹,却不知秦沐现如今竟能炼制品阶如此之高的主丹了么! 这个姑娘仿佛注定要站在云端之上,睥睨众人,与她为敌,必不得善终。 所有人都在找她,而她却似乎什么也不在意,什么都也不惧怕,杜海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缺少的就是这种放下一切的勇气。 那么从今日开始,他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单单为杜家。 “杜大哥,来人了。” 一辆装满火竹果的木车静静地停在狭小却平坦的小路中间,火红又晶莹剔透的小圆果子垒得高高的,散发着专属果子的清甜。 而站在木车旁的国字脸男人微低着头,不经意地往旁边的深草丛里瞟上几眼。 秦沐勾了勾嘴角,拨开杂草的胳膊死死地绷紧,不动半分,一双星眸却目光如炬,是像猎豹般敏锐的窥伺。 杜海回了回神,果真瞧见从山上蹦跳玩耍下来两个红衣少年,八九岁年纪,明眸皓齿。 苏氏族人。 秦沐轻轻一笑,朝杜海使了个眼神,他点头,无言地朝周天宇挥了挥手。 “都怪你,非要去找什么蛐蛐,要是送火竹果的人等不及走了,看我们怎么和小赤族长交代。” 一个少年喋喋不休地嘟囔着。 “你瞧他不是还在那儿嘛,咦,今日来送火竹果的怎么是个大块头?” 另一个少年敏锐地觉察到了些许的异常,脚步颇有些放慢下来。 “你管他是谁呢,反正常人也进不来我们这结界里,快跑几步,小凤最怕饿最馋,怕是会飞出火熔岩洞,要是小赤族长知道我们过了喂食凤凰的时辰,定要责罚的。” “小赤族长天天去青澜殿下那都来不及,怎么还会顾得上小凤。” 那个抓蛐蛐的少年撇撇嘴,显然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脚步依然不急不缓的。 “苏芽!你要是再不抓紧,我就去告诉全叔你因为抓蛐蛐而误了时辰。” 那个叫苏芽的这才脚步快了起来,他最怕全叔了,更怕那个看上去漫不经心实则比谁都让他害怕的男人。 只是苏芽越靠近那辆装火竹果的木车,越觉得站在那木车旁的男人不对劲。 凤凰山有结界,因此隔三日来配送火竹果的人身上会佩一块他们凤凰山上特有的冰玉牌,以供出入。 但是这个大块头腰间却什么也没有,甚至这脚上靴子也新,不像是推了木车一路上来的。 苏芽眉心一皱,顿时喊那个少年后退,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同伴被那个国字脸男人给一掌劈晕了下去。 看到这个场景,苏芽当然转身拔腿就跑,同时拉下腰间的储物袋,举过头顶用力一捏。 “嘿,这丫头片子反应倒快!” 从草丛里及时跳出的楚阔一把擒住了苏芽,三下五除二用大绳子给捆了起来。 “呸!谁是丫头片子,我是个男人!真正的男人!” 苏芽气愤不已地朝楚阔吐了口口水,似乎极其厌恶自己的性别被误会,满脸的忿忿不平。 周围顿时围上来了七八个人,苏芽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是还是梗着个脖子狠狠地瞪了一圈这些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朱雀威压 “呦,这暴脾气,还真是个男的,长得这样花枝招展,我还以为女娃娃呢!” 男人开起玩笑来总要带点荤腥,苏芽还是个心智幼稚的孩子,被这样三两下挑衅,顿时就涨红了脸。 “你们等着,我刚才已经给我们族长发了信号,他马上就会带人来把你们这群混蛋给杀光!” 苏芽的双手放背后被擒着动弹不得,所以只能言语激烈了些。 周天宇想到刚才这孩子似乎确实是捏碎了储物袋里的什么,一时间变了脸色。 现在他们连朱雀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别说就这样被苏氏的人给处置,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马上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个沾灰的储物袋,下意识地就要打开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信号。 苏芽脸上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冷笑,但是很快就被虚假的惊慌给替代。 少年佯装大叫着:“不要!不要把它打开!它不能见光!” 听了他这话,周天宇当然更为迫切地要将这个袋子打开来仔仔细细探察上一番。 只是手指还未伸到袋子口,储物袋就直接被扯走了,是小木姑娘。 秦沐捏着这个储物袋的口子,笑眼弯弯地在苏芽面前蹲下来。 “如你所愿,我们不打开。” 若有所思的眼神反复在这个少年身上流转,秦沐这话在苏芽听来就像是往肚子里塞满无法承受的棉花,把他的希望一丝一丝挤掉。 储物袋里有苏赤的一丝精神力制成的玉牌,若是敞开口子便可飘散出去,那么苏赤就会知道他遇到了危险,也能感知他的位置。 但若是他们不打开储物袋的话,这个信息就传不出去。 “小木姑娘,为什么不打开?万一消息真的已传到苏氏族长那里” 手里空空,周天宇有些着急了,得快些让里头那东西见光,然后阻断消息才对啊! “打开了才会传出去。” 秦沐将那储物袋往旁边的深草丛里头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条斯理地和众人解释。 苏芽见自己的计谋被这个女人一眼识破,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哼,一群没脑子的傻蛋,还想来算计我们凤凰山,等着死无全尸!还有你这个女人,也不得好死。” “你”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这群铁铮铮的男人焉能忍,脾气不好的几乎想冲上去给这个嘴欠的孩子一巴掌。 特别是楚阔,听到这少年竟然这么骂秦沐,已经一把拽起苏芽的衣襟,只是那要挥下来的一巴掌却被秦沐给拦住了。 “既然敢说,怎么又怕打?” 清亮而冷静的女声蓦然在耳边响起,苏芽许久都没感觉到要落下来的巴掌,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发现众人都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只有蹲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神色平静,神态如常。 他都这么说她了她不生气吗?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们凤凰帮个忙,所以现在不能放你,小孩,嘴巴别这样坏,你会更开心点。” 苏芽还来不及去消化这个女人话中的意思,脖颈间就一阵剧痛,接着就直接晕了过去。 碍事的人都解决了,接下来当然该办正事。 朱雀居所是凤凰山脚下一个小型熔洞里,秦沐他们一行人赶到时雄朱雀正好不在凤凰山,应是出去觅食了。 而雌朱雀窝在洞中,熔洞里连土地都是滚烫的,秦沐一行人难以入内,强行进入可能会受了火毒。 但是饶是如此,洞口堆积的层层叠叠的人白骨,也让他们顿时白了脸。 秦沐原以为这两只朱雀仅是性情暴虐了些,却没想到已然是食人肉喝人血的邪兽。 “看来外边流传的不是谣言,这两只朱雀果真离了凤凰山去抓人来吃,瞧这副白骨,不过是个孩子。” 杜海蹲下来,细细打量面前这副小小的白骨架,悲戚地感慨道。 吃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换了之前的秦沐,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但是在这个无常的世界里,秦沐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去收起那些泛滥的同情心,只有强大,才能保全自己,保全他们。 “按原计划行动,等凤凰鸣叫,我点燃犀香,你们藏匿。” 秦沐深吸一口气,将攥紧的手心缓缓舒展开来,大家都没有说话。 他们没有斩杀朱雀的能力,他们无能为力。 一切如秦沐所料,很是顺利,山上的凤凰三天未进食,今日又等不来火竹果,长啸声响彻整个山谷,一声比一声急迫。 “族长,不好了,小凤跑了!” 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显然是极度惊慌失措。 苏赤眉微微一蹙,朝那个窗前依然默不作声坐着的蓝袍男人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甩了甩朱红色袖袍,抬腿走出了屋子外。 高大挺括的梧桐树又零星而落几片斑驳黄色梧桐叶,慢悠悠地在瞳孔的倒影里飘落,而那个原本清澈的瞳孔却像是没瞧见似的。 明明坐在光亮里,世界却怎么这么暗呢?厉青澜苦笑着,握紧了木制的椅手。 唔好好闻的犀香,好香好香的火竹果,小凤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拼命啪嗒啪嗒地挥动大翅膀,朝它嗅到的食物来源飞。 只要不飞出凤凰山,阿赤就不会很严厉地骂它的,小凤想得美滋滋。 火竹果零星撒了一路,小凤就一下一下地啄,啄到最后它突然犹豫了。 那个洞里又有火竹果的香气,又有它最为讨厌的血腥之气,那到底要不要去吃呢? 秦沐一行人屏气凝神地藏在朱雀洞周围,却看见好不容易引下来的凤凰站在不远处就不动了。 杜海担忧地朝秦沐看了一眼,仿佛在询问她该怎么办。 “稍安勿躁。” 楚阔读懂了秦沐无声的唇语。 在众人没注意看的当头,一只雪白的小兽扑哧扑哧地跑进了朱雀洞内,接着里头传来了朱雀尖锐的警告鸣叫声,带动了洞周围哄臭的一阵疾风。 朱雀觉察到有兽进犯,暴怒地释放出了威压,却其实也并没搞清楚来兽何兽。 第五百六十五章 落了下风 真是个没脑子的,秦沐冷笑,用手捂住口鼻,眉眼却冷到了极致。 别说秦沐一行人被臭到了,就连稍远一点的凤凰也把头埋进了羽毛里,是真嫌弃。 嫌弃之后小凤后知后觉地愣了,这洞里的朱雀竟然敢挑衅它?谁还不是个暴脾气,小小八阶灵兽,竟然敢挑战血统高贵的神兽! 真的是反了天了!若不是平日里阿赤不允许它下山,它能忍着朱雀在这里生存繁衍? 可以说,凤凰主祥瑞平和,但要是哪个兽想找事的话,它也不介意来立一立神兽的威严。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刚才洞里面满满的火竹果气息一下子全不见了,肯定是里面的臭朱雀八它的火竹果全部吃掉了。 又饿又气的神兽是不会思考的,小凤顿时就发出了一阵更为强大的威压来煞一煞朱雀的威风,整座凤凰山一个剧烈地颤趔。 凤凰生气了。 阿冗蹦蹦跳跳地跑到秦沐身边,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已经把洞里的火竹果藏到地底下去了。 然后极其夸张地向秦沐描绘刚才里面那只雌朱雀气急败坏的模样。 秦沐揉揉它的脑袋,让阿冗先钻进纳兽盒里,要是让凤凰觉察到其他高阶灵兽的气息,怕是会有麻烦。 不管如何,阿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她的了。 秦沐不怀好意地笑着,将一个火竹果往凤凰面前丢,然后又马上放出雷火在它面前将果子焚烧个干净。 可怜的小凤刚看着从洞里丢出个火竹果,又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面前焚烧个干净。 最后一丝耐心和宽容心都燃烧殆尽了,这死朱雀竟然不知悔改,敢这样戏耍它,是可忍孰不可忍! 战!必须要战!它要把那只鸟啄死烧掉! 又是一声嘹亮又震撼的凤鸣,凤凰周身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每往洞靠近一步,身上的火苗豆随着空气里风的流动而张牙舞爪着。 长长的凤翎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光,几乎就要俯冲进朱雀洞中。 杜海下意识就要拉着秦沐跑开,凤凰体型巨大,若是冲进洞中,定是直接要让这洞塌陷掉,到时候在洞口潜伏的他们将会被压个正着。 只是秦沐却反手将杜海给拉了回来,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其他人见杜海和秦沐不跑,便也悬着颗心在杂草堆里趴着,眼睛却死死地看着冲过来越来越近的凤凰,大有随时准备跑的架势。 他们是一个团队,在没有收到队长之令时,谁也不会临阵逃脱,这是从杜家就带出来的职业素养。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巨响让他们下意识地捂住双耳,朱雀从洞中疾驰而出带起的旋风让杜海等人完全睁不开眼。 等再睁眼时,凤凰与朱雀已然在空中交缠,熔成一团眼花缭乱的巨火,烘发出灼烫无比的热气,热得快要将人给直接融化掉。 没有哪一种灵兽会任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之中,也不会在自己的巢穴里与其他灵兽打架。 所以朱雀觉察到凤凰的战意,势必要出洞来迎战,所以他们的位置不必暴露,一切还算在她的预料之中。 “快!杜大哥,趁现在带人去把朱雀卵拿出来!” 秦沐神色一凛,朱雀出巢,洞内温度降低又无兽在内,是最好的盗取朱雀卵的时机。 杜海也不犹豫,抬手一挥,手下的人就疾步小心地入了洞穴之内。 而此时,半空中缠斗的两兽战况也分明起来,面对生产不久的雌朱雀,凤凰自然轻而易举占了上风。 朱雀浑身羽毛呈炽热的火红色,而凤凰虽然浴火,羽毛却呈七彩之色,两兽在空中缠斗,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羽毛,但羽毛近乎为火红之色。 那只雌朱雀以肉眼可见地就要败了。 杜海带人从洞中很快便裹了朱雀卵出来,一共有五个,被裹在秦沐早就准备好的冰丝细布里。 被包裹好的朱雀卵分别由五个人抱着,一切进行得似乎是格外地顺利,杜海等人兴奋地朝秦沐挥手,招呼她准备功成身退。 只是他们脸上的笑意只维持了一秒便僵住了,因为不远处的天际急速冲过来一只更大更健壮的朱雀来。 像一团气势汹汹的烈火,承载着漫天的怒意,显然这是归巢的雄性。 “趴下!” 秦沐当机立断地大吼了一声,即刻卧倒在杂草丛里,朱雀与凤凰的争斗太过于惹眼,许是一时间从外归来的雄朱雀并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些小小的偷卵贼。 果然,那只朱雀直直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俯冲向那只七彩的凤凰。 同时从它的爪下扔下来一个被当作食物的女人来,女人落在地上顿时摔着便不动了。 额角汩汩的浓血却还鲜活,离女人就近的楚阔探了探她鼻息,朝秦沐摇了摇头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二朱雀一凤凰的大战一触即发,掠起方圆五里的疾劲强风,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整个世界一瞬间都快要天崩地裂起来。 秦沐抬眼看着天空中被搅乱的风云,莫名心里觉得一丝丝愧疚。 那只身量不大的凤凰似乎并不敌这两只成年朱雀,极有可能在这两只怒火冲天又凶狠残暴的朱雀围攻之下陨落。 凤凰自古以来就是腾云驾雾的神兽,寓意祥瑞与重生,最为秉直高尚,天生地养,极其稀贵。 若是这一只出了什么意外,莫说守护凤凰的苏氏一族不会放过她,她自己也会存下芥蒂。 本以为凤凰山上的凤凰总不止一只罢,但现在看来是她没思虑周全,秦沐紧紧地握紧了拳头,颇有些懊悔。 但凡是数量相抵,朱雀定没有胜算。 “小木,趁现在它们相争斗,我们快走!” 杜海虽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不乏急迫与焦躁。 他说得没错,如果要离开,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但是 秦沐却改了主意,深深地看了眼不远处那具无辜的女人尸体,再看了眼节节落败的小凤凰。 “杜大哥,你先带着人和朱雀卵走,我随后便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旧识 秦沐蹙着眉,声音却果断,显而易见她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小木,太危险了,它们是两只八阶灵兽,连凤凰都敌不过,你又怎么可以” 杜海下意识地被她的想法震惊到了,第一反应自然是阻拦。 “我原意并不是如此,但是现如今的这个情形,只能让那两只朱雀死,况且让它们死得并不无辜。” 说至最后几个字时,秦沐的语气很是不善,她并不是什么圣母心,只源于这一切事端是她挑给的凤凰,她只是为自己的行为作补,顺带着看不惯这两只为非作歹的恶兽而已。 因此这样的决定是必然。 “无妨,我不会平白无故送命出去,待凤凰脱逃,我自有法子全身而退,朱雀卵至关重要,还须得杜大哥费心护送。” 秦沐这话说的语气与平时无异,杜海也来不及细想太多,若是朱雀发现卵被盗,怕到时候拼死与之作对的人就是他们了。 确实首要就得先将朱雀卵带离凤凰山,可是秦沐 “要务必保全自己。” 杜海担心地拍了拍姑娘孱弱的小肩膀,经此惊心动魄的一场,这姑娘的冷静与智慧远比他们这里的这些人要高上许多。 如果她说有办法的话,那么他愿意真的相信她能全身而退。 杜海的心情很是复杂,曾经成为他暗杀目标的人,如今却带他走出了沼泽与深渊。 那几个朱雀卵带回齐贤城,无疑将卷起一阵惊涛骇浪的风波。 “杜大哥”秦沐突然在喊了他一声之后落入了沉默,而后又缓缓说道。 “等我们回了客栈,让楚阔拿走一枚朱雀卵去救他的心上人可好?” 杜海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听到是这件,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当然,朱雀卵的归处定等你回来决定。” 这一会儿的杜海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招呼抱着朱雀卵的兄弟匍匐在草丛里,一点点往外边移。 秦沐看着周边的人慢慢地撤退完全,抬手缓缓地抽出背后的敛煞刀,以刀御风,冲上云霄。 像一道锋利劲猛的风,劈裂一整个天空,凭着惯性,大刀在手。 秦沐使出全身的气力握着刀柄朝那只更为健硕的朱雀左翅膀一剌,一下子刺进血肉里,两截翅膀只能堪堪粘连。 一阵凄厉的鸟叫声响彻云霄,火红的一边翅膀流落下来漆黑的污血,雄朱雀火翅受创,身子一下往一边倾斜,从云端跌落下来。 秦沐拔不出深插在朱雀翅膀里的敛煞刀,也只能任身子往底下坠落。 无树无软土,秦沐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摔疼不要紧,可别直接摔断胳膊摔断腿,不然怕只能必死无疑。 只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秦沐眼前闪过一个七彩的庞然大物,而瞬间,她落到了温热的羽毛之间。 是凤凰。 秦沐是意外的,神兽固来高贵冷傲,不喜与人相触,或许它是知道她在帮她,所以才不愿看她摔到地上? 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么多,秦沐面前就怼上了两颗硕大又纯真的眼珠子。 是的,把她着实吓了一跳的眼珠子,这凤凰竟然扭过脖子来观察她,可不得是多惊悚。 秦沐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凤凰连忙支起羽翅来护,那眼神有点像参参护肉,阿冗护宝物。 似乎觉察到秦沐狐疑打量的眼神,凤凰突然从尖喙里喷出了一团烈火,直直地逼向了秦沐。 饶是她反应再快,也仅仅只够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凤凰背上的。 凶猛的火苗像有眼睛似的跟着她转了方向,一下子噌到她的鼻尖前。 秦沐瞳孔剧烈地一缩,反射性地锁紧了眉,这团小火苗却在她鼻尖前噌地熄灭了。 熔掉了她面前的纱,面纱掉落,却未让她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灼烧感。 说一点没被惊吓到当然是假的,只是秦沐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似乎只是凤凰与她开的一个小玩笑。 这种感觉似乎也是格外的熟悉,秦沐脑海里突然闪过的记忆告诉她,这只凤凰她认识。 “你是火灵幻境里的那个兽灵。” 秦沐用的是肯定句,同时这只凤凰的神情也得意起来,似乎对于自己独特的存在感很是满意。 这一场认亲很显然是让朱雀夫妇不满意了,本来赢凤凰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万万没料到竟然会半路出来个修炼者偷袭。 还如此心狠手辣地重创了雄性朱雀,这二兽哪里受过这样大的折辱,怒气值已然在心里积蓄到了极点。 特别是雄朱雀,火红色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秦沐,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哎,帮个忙,先把雄的解决掉?” 秦沐半蹲在凤凰的背脊上,伸手拍了拍它的头,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是已伸手直接去召唤敛煞刀。 敛煞在朱雀翅膀的深肉里,辗转反侧地扭啊扭,终于把刀臀从紧实的肉里给扭了出来,然后再“倏”的一声给飞回了秦沐手里。 雄性朱雀呼啦着半边的翅膀,叫嚣地已经冲了过来,目标直指凤凰背上的秦沐,来势汹汹。 小凤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么?不,它没有。 得亏是反应灵敏,驮着秦沐便直往上冲了,才躲过朱雀锋利的尖喙和炽热的毒火。 秦沐已然感觉到喷涌而来的那股子令人窒息的热气了,可想而知若是被朱雀的火给烧到,不死也得褪层皮。 雄朱雀半边翅膀被秦沐给捅穿等于已基本丧失了飞行能力,而雌朱雀见凤凰驮了秦沐上天,自然是想把一人一兽给赶下来。 如她所想。 秦沐冷冷勾起嘴角,又重新从凤凰背脊上跳出,御刀行进,与雌朱雀盘旋,它放火,她也令参参坐在敛煞刀头上放火。 再趁雌朱雀不备时,靠近去拔落它的羽毛,雌朱雀吃痛,奈何秦沐这个目标体积小又无比灵活,根本是攻击不中。 只是这过程是无比的惊险,密密麻麻的火团多少次擦过秦沐的周身,稍有不慎定燃成个火人。 “小木姑娘,我来助你!”一道直咧粗犷的男声一经耳畔响起,秦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朱雀丧夫 秦沐再低头往下望去,就瞧见了周天宇挥扬着他的武器——一根巨长的五爪铁链。 她要出声阻止已然来不及,周天宇的五爪铁链挥甩起来的力道声声生风,一下五个铁爪子就嵌进了空中雌朱雀的尾翼里。 周天宇顺势一蹬,想把雌朱雀扯离秦沐身边,却根本没料到此兽体型虽不大,力量却是无比的强劲。 正苦于无法飞天作战的雄朱雀一看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炼者,顿时把目标转到了周天宇身上,刹时喷出一团烈火来,冲向周天宇的面门。 周天宇还沉浸在自己没能把天上的雌朱雀给拉下来的错愕中,根本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防无可防,只能连连往后趔趄退避,却总归是没有那团恶火冲来快速。 只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天宇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拉,紧接着整个人被一股强大又炙热的气流给嘣了出去,摔到了不远的硬土地上,浑身上下是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痛。 而他朝面前望去,却蓦然惊诧住了。 一个小小的瘦弱姑娘托着一把快齐她人高的大黑刀死死地架住了那团滚烫炙热的巨火,衣袂飘扬,空气里噼里啪啦地燃着点点星火。 秦沐领他们上山前,特地将每个人的衣裳上撒了具有防兽火功效的特殊粉末,因此衣衫不着火燃烧不令人意外。 但是离那团火尚有一段距离的周天宇都能感受到那喷涌而来的窒息感,别说离那团火仅一刀之隔的秦沐了。 可想而知,那该有多么的炙热滚烫。 那一刻,周天宇看着秦沐的背影竟然生出无限的感慨和欣赏来。 这一路来的缜密的布置与沉住气的心态早已超然多少他曾见过的人,本以为这是个倨傲自狂的漂亮小姐,空有那些身外之物和好看脸蛋,不知天高地厚。 说是与他们一同,说不准半路就能后悔临阵脱逃的那种。 却万万没想到她真的随他们一行人走到现在,甚至现如今还为那无辜惨死在朱雀手下的人在讨回公道。 他之所以没随杜海离开,也正是因为他心里对朱雀们的一丝恨意未驱,一女子尚有此勇毅,他又怎能一走了之。 当瞧见秦沐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面前时,他自是忍着胸中被火灼烧的疼痛,要上前帮她。 却蓦然被人拉住了胳膊,往反方向拖去。 “你拖我作甚!”周天宇一看来人还是小木姑娘带来的楚阔,顿时更加怒火冲天。 下意识以为楚阔是藏着坏心的,自然是剧烈地反抗他。 “闭嘴!跟我离开这里。” 楚阔本就生得比周天宇更为高大健壮,拖起受伤的他来其实也根本不费劲。 等到拖至有一段距离后,楚阔冷哼一声松开他的胳膊,让他仔细来看当时的局面。 原是那团朱雀火一出必中,无法抵消,若贸然将其火撇开,十有八九会再追上原定的目标——周天宇。 所以他不走,秦沐便不能撤刀。 楚阔拉走周天宇之后,因为距离过远,秦沐撤刀后,直接将那团炙火撇入就近的地木。 一瞬间,周身燃起熊熊的烈火,所有人都被黑浓的巨烟顿时迷了眼,根本看不清浓烟里面的局势。 周天宇虽懂得了楚阔的用意,但对现在的这副情景还是充满了担忧,还是想入内相助。 “她总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姑娘不喊,我们便不要轻举妄动。” 楚阔的目光深邃,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比人高的携卷着浓烟的烈火之中,里头只有火噼里啪啦的焦杂声,没有半分秦沐的声音。 周天宇扭头深看了眼楚阔,最终还是强逼自己沉下气来,毕竟他不能拖累小木姑娘第二次。 但是火噼里啪啦地在烧,两个大男人的心却也同样在煎熬着,终于他们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凤凰惨叫后,同时惊喜地抬头。 断了半翅的雄凤凰扬空而起,挥着仅剩的一片羽翼,也是伤痕累累,看上去应在底下又经历一场恶战,它看上去极致地痛苦与隐忍,但饶是如此它也不得不飞往天际。 是那团火中有什么令它惧怕的东西么? 楚阔与周天宇屏息凝神,还没反应过来就又看到一个黑影快速随雄朱雀上了天。 火光烈焰,像一颗极度而过的流星,去捕捉那苦苦追寻的光亮。 二人定睛一瞧时,那抹娇俏敏捷的身影以气为剑,竟然硬生生在空中凝出了一道长剑模样的气柱来。 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一簇红中透紫的火焰席卷上那柱气雾。 周天宇本心道一声不好,但细细一瞧,却发现那火焰非朱雀处而来,竟然从是小木姑娘手里给凝出来的。 那是 “异火。” 周天宇心中的答案与楚阔喃喃出口的话相合,二人的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是又震惊又自卑。 本以为这忙活大半辈子好歹也算有点成绩,阅历和修为也自我感觉尚是不差,没想到完全被一个小姑娘给碾压得死死的。 特别是周天宇,上凤凰山之前对秦沐存着的偏见是一下子消失殆尽,他真的隐隐能感觉到在她手里的天重佣兵团之后会有多么辉煌的成绩。 说时迟,那时快,秦沐缠满雷火的气柱不带丝毫的犹豫,尖锐而猛烈地一下子捅穿了雄朱雀的腹部。 火星迸溅,无声却热烈,雄朱雀的双目狰狞,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秒,目中满是邪气的血红和嫉恨,显然是对折在一个人类手上的结果而死不瞑目。 雷火诡钻,一经精神力凝聚的气柱指引探入就直接钻入雄朱雀体内,蛮横地横冲直撞,霎时就把它体内的五脏六腑损耗殆尽,再加之秦沐以气为剑正中心脏,雄朱雀焉有命在? 与凤凰缠斗的雌朱雀看见另一半直直地从天际坠落,自然是睚眦俱裂,看着秦沐的双目已然通红渗血。 “砰!”它急速冲向秦沐,却倏然又被小凤给撞开,秦沐暂时有了喘息间。 “楚阔,带他走!”秦沐转头,凌厉又果决的一声,不容置疑也不容他们讨价还价。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战斗 雌朱雀丧夫,定拼死相搏,输赢不定。 她多么清楚那撕心裂肺的痛意之后能迸发出的力量,受了伤的周天宇已然是个缺口,而她不能让这个缺口彻底匮断。 说好了完完全全带他们来,便完完全全带他们走。 “朱雀已彻底被激怒,我们不能走!” 周天宇梗着脖子,虽然心胸之内郁结疼痛,被毒热火气烧得苦不堪言,但此诚危急存亡之时,又怎么能做出把小木姑娘一起留在这里之举。 秦沐并未理会周天宇的抗议,而是蹙眉牢牢地看着楚阔,重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个大块头的络腮胡子头一回觉得抉择是如此的艰难,他何尝不知秦沐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所以才静静等在暗处,不敢露面。 楚阔知道只有他把这个受伤的周天宇给完全带走了,秦沐才能真正心无旁骛地一心战斗,可是凭她与那只凤凰的力量能顺利把暴怒的雌朱雀击杀吗? “还不走!”秦沐见楚阔僵着没动,不禁怒了,她以为她和楚阔在皇室灵境里至少有了些默契,他该知道她的意思。 小凤阻了雌朱雀的路,暴怒下的雌朱雀根本就处于极度暴走的状态,招招拼命。 没有雌朱雀这口怒气的支撑和上长时间不知疲倦的消耗,再加上它得防着拦着朱雀去攻击秦沐,小凤凰一时间便落了下乘。 没有时间了!秦沐蹙眉,又厉声喊了一记楚阔。 声落手刀起,周天宇根本对楚阔的出手不察,一声闷哼过后就晕软了过去。 “秦姑娘,待我将他送至安全处,再来助你!” 楚阔搀着周天宇的两边胳膊,把人给拖了去,虽然他心里也不知道是否还赶得上来得及,脚步因心里的急迫而无法抑制地发虚,但是他却不敢有一丝的停歇。 这下子人算是都走光了,秦沐沉了沉眸,在下裙袍擦了擦刚才穿膛而死的雄朱雀的血液,手心里不那么滑腻了,她才将敛煞刀的刀柄紧紧捏拢。 她从来不是个正义的人,但是今天也想这么替天行道一回,在这个杀戮无忌的世界里。 雌朱雀知道这场战役已到了殊死一搏的时刻,因此自然不会再小瞧那个瘦小的人类,秦沐的飞身上前它自然有所防范。 “砰!” 尖喙与刀面发出剧烈的碰撞声,秦沐的手腕一震,险险是握不住刀,只是现在若是一放她怕再也将握不住。 不能秦沐咬牙,将精神力努力引入敛煞刀面之上,借力在小凤背脊上急速一蹬,再度临空腾跃而起。 风声疾唳,刀锋亮明,秦沐丝毫不惧朱雀周身燃着的熊熊烈火,倾身而去,雌朱雀大惊,没料想到这个人类竟这么大胆子,不管不顾地就冲自己扬刀而来。 她的把柄刀弥漫着浓浓的血气和煞意,一刀便能要了它伴侣的性命,雌朱雀莫名地觉得心慌几分。 它忙不迭朝秦沐喷吐而出一团烈火,想着能阻碍这个人类飞到跟它齐高的空中,若是她强冲而上,除非穿过那团火。 雌朱雀不屑地象征性挥动翅膀往上飞了几尺,想着等那女人匆忙避让那团火时找时间再偷袭。 只是那团火还未落地,雌朱雀却猝不及防地等来了一个锋利诡异的刀尖,这是左目看到的最后一幕。 右目里是一个全身布满紫红色雷丝火焰的女人,眉眼坚定凛洌,像一柄欲火而生又浑然一体的冷血兵器。 雌朱雀惨叫一声,盘旋上更高的天际,用仅剩的右目死死盯住秦沐来。 它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活着穿透它的朱雀火。 丧夫与夺目之仇彻底让雌朱雀怒红了眼,它现在已经丝毫不在意与那凤凰的争执,一门心思都在那个拿着大刀的女人身上。 而秦沐虽用雷火护身穿过那团朱雀火,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受伤,就算能撇去大半的高温毒火,也是有部分的火毒侵入体内,现在的五脏六腑像被火灼般难受。 秦沐跌在凤凰背脊上深深地喘着气,一时间也难以回复。 参参和阿冗还是幼兽,就算是不要命地与那雌凤凰缠斗,也只能堪堪拖住一时。 秦沐落在凤凰的背上,小凤也不敢贸然驮着她去对付朱雀,毕竟现在这个雌朱雀已然是巅峰的拼死一搏之态。 “驮我到它顶上去。” 秦沐的声音相较一开始已经显得有气无力和极度虚弱,但是其中的坚持不言而喻。 小凤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了这女人一眼,她是不是疯了,现在这情况不是应该让它带她落地,然后乖乖等着它去将那瞎了一眼的朱雀给啄死烧死吗? 若是她离那疯了似的朱雀近了,那雌朱雀定然与她不死不休,到时候靠它一只凤凰可保护不了这个人类。 “听话,你也受了伤打不过它。” 秦沐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却因此莫名的娇嗔,小凤眨巴眨巴凤眸,她说的也是。 阿赤说了它还小,打不过别人不丢人的,若是它败了多丢脸呀,这个人类虽然受了伤但还不算没用。 若是让她拖着,它一定能把那只朱雀解决掉的,可是她很有可能会死掉。 “快点!小凤凰。” 秦沐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痛意,轻笑一声,拍了拍纠结的小凤的背脊。 再迟她可就撑不住了啊! 小凤被这么一催,索性就扬了扬凤翅,呼啦一声飞上了天。 参参,拖着它。 秦沐在识海里指挥着,参参的幻彩真火虽小,威力却大,就算只是一簇一簇烧到朱雀身上,也足够让朱雀受创。 只奈于它和阿冗都是陆地之兽,只能跳在朱雀身上以作攻击,三番两次被甩到陆地上来,根本无法与其正面相对。 参参得了秦沐的意思,不由分说地就跳上阿冗的背,“噗”的一声努力朝雌朱雀喷了超长火柱,果不其然还是烧到了些朱雀羽的尾翼。 雌朱雀吃痛,自然低头下意识估量底下来的麻烦,判断为不与它们纠缠所要预留的距离。 第五百六十九章 盗贼姑娘 就是这么的一瞬间,它感受到一阵凌厉与熟悉的疾风,雌朱雀上过一次当,心中早有防备。 但奈何秦沐的刀与气雾实在太过于快速,饶是雌朱雀尽力往侧边一避,还是在胸腹间被敛煞刀砍上了重重的一刀。 只是与此同时,雌朱雀的一半边翅膀也挥到了秦沐的整条胳膊上。 巨大的挥拂力像无可承受的飓风,一下子将秦沐的整个人甩到了天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臂膀根本动不得半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沐以为,重重坠落到地上应该是不可回寰的趋势。 也罢,她的精神力也将尽耗竭,依雌朱雀现如今的伤势,哪怕是没有她也不能活着逃出这凤凰山。 就算她运气不好死了,也算是个死得其所、为民除害,只是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秦沐的脑子噼里啪啦闪过一大堆拥挤的东西,这种疼痛和不甘甚至比胳膊上移位错骨的疼痛还要强烈。 “小腰儿挺细~” 一道略为轻佻却年轻的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秦沐的后背撞进了男人的怀里,因为惯性撞得生疼却令人踏实安生。 秦沐警惕地抬头,却是一瞬间惊了,这般妩媚众生又妖冶如花的男人,她还真是长见识了。 如火般张扬艳丽的朱红色锦袍,勾勒出他那张似笑非笑的绝美容貌,若不是他那道年轻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和后背抵着的那平平的胸膛,她第一眼定是要瞧错了的。 “别人家的东西,使得可得心应手?” 苏赤一手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似笑非笑地低头俯视她,只是这笑意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秦沐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红衣男人有些莫名其妙。 实话实说,他的这一袭红衣给她带来的震撼无异于那日夜晚红衣的简莲生,日月之华都堪堪能比下,更别说一个人的目光了。 他揽着她落到实地上,等她站稳了才是松开,倒是怜香惜玉得很。 “等我收拾了那个畜生,再来处理你个盗贼姑娘!” 男人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是极为妖冶的一抹坏笑,狭长的丹凤眼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秦沐,而后几步飞身跃起。 这种种的行径让秦沐不禁有些气恼,若是没有那张脸,这不是活脱脱就是个扰乱社会治安的流氓么? 但这个流氓看起来应该挺有本事的,几步腾空便直跃那凤凰背脊,一声兴奋的凤唳响彻了云霄,那凤凰的精神头竟与刚才完全不同。 红衣男人使长鞭,袖袍善舞,行招踏式之间竟是与他外形截然不同的阳刚英气,鞭鞭狠辣精准,抽得那雌朱雀嗷嗷直叫。 他的这番武技着实叫秦沐有些大开眼界,比起她刚才那蛮横又毫无章法的砍法,他这样的才是令人惊羡又游刃有余的打法。 不费力气就耍的朱雀团团转。 这人的恶趣味还挺足的,秦沐不禁这样想着,这时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腥气的浓血,此回她却再也咽不下。 一口黑血呕到褐色的土地之上,渗进土壤里,秦沐额角狼狈地搭着几根被冷汗浸湿的发丝,这朱雀火毒倒是特别真实的伤害。 苦笑着用敛煞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堪堪只能半跪在地上,就连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苏赤微微侧了脸,余光扫落至地上,那女人似乎是快撑不住了。 苏芽怕是说错了,这为首的女人不止诡计多端,而且还强悍冷静至非常人的境界。 甚至就是她,拿走了姐姐存放在火灵幻境里的雷火。 苏赤的眸色沉了沉,收回长鞭,踏上凤凰的背脊,敏捷地闪避团团而来的朱雀火,红色袖袍翻动,一注深红色气雾急速而出。 一击即中,没穿透心脏,击中的部位是朱雀双目之间,精准又残忍,雌朱雀顷刻之间便毙了命。 连一丝的思绪都不许过了那朱雀的脑子,怪不得古人从小学习拉弓射箭,这般的精准性怕是连天上的飞鸟都能够随意打落,还怕什么出手成空呢! 况且这雌朱雀早已被她消耗许多,这个红衣男人刚才分明就存了看她笑话的心思。 与雌朱雀的打斗也更像是一场突生兴致的逗弄。 这个人应该是凤凰山上的人。 秦沐虽伤势颇重,两条胳膊像被车子碾断了似的疼痛,五脏六腑也像是要被火灼烧起来,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她用脑子来判断局势。 直觉告诉她,虽然这个红衣男人救了她,但是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先走为妙。 秦沐当机立断,偷偷地唤回了两只小兽来,想趁着那红衣男人补刀朱雀时全身而退。 “盗贼姑娘想偷偷去往哪里?” 眼前闪过一抹红光,秦沐暗道一声不妙,却已是被那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好好的一个人偏生长了张嘴”,秦沐低声嘟囔一声,而后才抬头回的话。 她以为她这极低的吐槽声没叫人听见,殊不知当事人却早已听了个分明。 “首先,盗贼一词请你慎用,其次,我去往哪里与你并无干系。” 这么硬梆梆的语气与她那娇俏的容貌倒是还挺不相符的,这姑娘怕是个硬茬。 不过苏赤却不能轻易让她走了,或许只有她身上的雷火才能让一蹶不振的外甥打起精神来。 “你走不得。” 苏赤见她并不怵自己,并不打算继续与他说话,心里头一急便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刚与朱雀尖喙相震,手腕里的经脉不知是断了几根,堪堪握住刀柄已是忍耐极限。 此时被他一拉,秦沐额角顿时沁出冷汗来,脸色霎时变得更加惨白,连唇都没有一丝的血色。 而苏赤因探得她的腕间,才知道她体内五脏六腑皆损,脉搏气息紊乱虚无,是极重的朱雀之火毒。 她怎么还能这么嘴硬地站在这里诽腹他?她难道当真不怕死么? “扰了凤凰山的清静是我的不是,但我们也并非是不死不休,改日我会向凤凰山来赔罪。” 第五百七十章 失踪 秦沐以为苏赤是因诓了凤凰而不肯放她走,因此以作承诺便想离开,体内的火毒她怕是再难以抑制住多久。 “姑娘欠我的,还多着。” 苏赤勾了勾嘴角,微扬起了惊艳众生的幅度,而后大步流星地朝秦沐逼近,不由分说地直接将秦沐给打横抱起。 女子纤瘦,而这个姑娘更是没有多少重量。 “你要做什么?”秦沐一惊,想反抗挣脱,但却被这个红衣男人抱紧,半点儿力也使不出,胸膛内是被火毒侵蚀的翻江倒海的痛意,还是极为难得有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 “你的命得留着,才能还我的东西。” 苏赤低头朝她不怀好意地邪魅一笑,脚下步子却是快了,方向是那凤凰山之上。 秦沐蹙着眉,却没有多大心力去深究他话中的意思,整颗心脏像是被烧烫的铁链狠狠地拧着,极难喘上气来。 她的这条命怕是会交代在凤凰山上了,但是秦沐已然无法再向苏赤开口。 不可控制地晕在了他怀里。 静,叶落,凤凰山下再无朱雀,黑级任务成。 “她不见了。” 楚阔送了受火毒的周天宇至山底的摊子后,火急火燎再赶往朱雀的熔洞口,却只发现了两只被取了兽晶的朱雀尸体和几摊黑血。 秦沐的身影与那只凤凰均不见踪迹。 楚阔搜寻了附近几里范围,皆没有秦沐去过的痕迹,甚至行至到了凤凰山半山腰,差点儿被戍守的苏氏护卫发现也没能探着秦沐的半点儿消息。 他丧气地坐在熔洞外的一棵大树下,没等来秦沐,却等来了将朱雀卵安置好的杜海等人,才有了那句糟糕透顶的回话。 “小木会否已经安然下山?朱雀已死,她真的成功了。” 杜海虽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上这一大摊子血迹,但是心里依然信的是秦沐没事多一些,毕竟那个姑娘,让他看见了这么多的奇迹。 “安然?”楚阔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周天宇仅仅被那朱雀的火拂开就受了重伤,谁知道她付出了多少致命的代价。” 楚阔的话中有刺,之内的敌意也是不言而喻,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沐会非看上这批人不可。 照刚才的局势,除了那个周天宇有几分硬气,这几个人似乎都不怎么样。 “你怎么说话的,咱们头儿也是关心小木姑娘,有必要句句都带着刺吗?” 其中一人忍耐不住,争了先为地杜海鸣不平,却是更惹起了楚阔的怒火。 “你们头儿的关心倒是真值钱,值得她费神费力地炼丹来供你们,来豁出性命替你们完成任务去声名大噪。” 楚阔冷笑一声,心里的急切与担心转化为一个宣泄的口子,突突地往外冒。 她没从皇宫里拿出些什么?杜海一愣,原以为秦沐出手大方又愿意疏财,应该是从厉青澜那里得了不少财物出来。 却原来什么也不曾有么?那么她一介农女,又不曾去寻求母族姚氏相助,反而豁出了命去开拓自己的天地,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海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原来一直她所说的都不是虚无的构想,而是她真正在付诸努力做的。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她想在这个世界上一手建立起一个无可匹敌的佣兵团。 这一刻,他倒是真的觉得这个姑娘足有与世界匹敌的傲气。 “你这人嘴可真臭,小木姑娘的好我们自是念着的,那也容不得你这么说我们头儿!” 那个出头的男人被楚阔的语气气着,就要冲上去打上一架来。 “都别吵了,朱雀尸全,而兽晶皆无,定是有人取了,此人不是小木姑娘就是带走小木姑娘的人,我们现在重中之重是得快些寻到她的下落。” 杜海将自己的人一把扯住,阻止没有必要的争端,事已至此,应该先马上冷静下来,拖一时秦沐的危险便多一分。 楚阔没有再不依不饶地与他争辩,确实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秦沐的下落。 “山脚下动静如此之大,又引下了凤凰,会否是苏氏族人” 杜海欲言又止,虽然这个可能性是目前最大,但就凭他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和后台的人,要上凤凰山去寻人要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有个人我们或许可以一找。” 楚阔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出了声。 日落。 热烈而震撼的火烧云席卷了整片天际,而凤凰山上却趁着晚膳纷纷杂杂地谈论着今日的一大桩趣闻。 第五百七十一章 凰阁外的苏芦 他们苏氏素来风流成性,但流连百花丛不折一朵的族长大人,竟从山下朱雀手里英雄救美来了一个姑娘,带进了他的凰阁里,还不许人去瞧看。 这可是山上破天荒的一件大事,族人们都巴不得把头能伸进那凰阁里,看一看这从外而来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那姑娘三日都未出了凰阁的门,大家都说怕是要被年纪大却未曾婚配的苏赤族长给收了做夫人。 “表哥,你可多当心着自己的身子,前几日小凤下山受了伤,族里已经是人仰马翻,而表叔近日又被那个女子迷了心窍似的,这都三日了还不曾出他那阁门,若是这里伺候的人怠慢了你,你可千万要跟我说。” 一位面容姣好又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抿开着唇角,殷殷地嘱托着,又抬手细细地展开一系列细腻香甜的糕点,煞有兴致地布盘。 对窗而坐的男人一身朴素棉布蓝袍,没有应话。 年轻姑娘似乎对这一情形习以为常,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 “表哥,平日里阿爹总说我的画像个孩童涂鸦似的,表叔说你丹青一绝,能不能指点芦儿一回?” 苏芦笑盈盈的,像春日盛开的芳菲,只是却未能引得有心人相瞧一眼。 这姑娘倒也不在意,只是撇了撇殷红的樱桃小唇,暗怯怯地朝那深色木椅一旁悬挂的锦兜那儿望了一眼,又快速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防止被他瞧出些什么。 “我不作画。” 只陌生而冰冷的一声,再无声息。 冷窗外落梧桐叶,木椅上不离失心人。 “表哥说不作画便不作,但是这桂花糕你可要尝一尝,现如今入了十一月,我这十月存的桂花酿蜜可恰是好时,入的软糯糕点可好吃了,表哥你尝一尝。” 苏芦捧着一碟子金灿精美的小方糕像献宝似的往厉青澜面前递,却骤然瞧见他疲倦的眉宇之间一闪而过的抗拒与厌恶。 姑娘捧着碟子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不自觉地扣住了碟沿。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小时候偷偷跟表叔去皇宫瞧他时,他不是这样的。 “苏芦,我不食甜食,日后不必送了。” “还有我有些乏了。” 厉青澜垂眸,鼻尖萦绕着那桂花糕清甜的香气,甜腻绵密,却让他提不起来半分的兴致。 索性倒让这双腿确确实实全断了,他或许就有那个了结自己的勇气。 苏赤既以前不管,又何必在他最狼狈悲惨的时刻来替他做出这个苟延残喘的选择。 他既不是源源本本的苏氏族人,又不再是玄化国皇室人人尊崇的大殿下,甚至还傻乎乎地在厉明谋虚伪欺骗下认贼作母,与皇室那群自私自利的豺狼虎豹们生活这小半辈子。 自始自终,他都是一枚棋子,一枚任取任求、自欺欺人的棋子。 原来从一开始,他厉青澜就是个完完全全没有家的人。 如今拖着这双重伤难愈的腿和那颗逐渐失温的心脏,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或许有一天,他会有那个勇气去了结自己这一生,但是却不是现在。 “那表哥你先歇息,芦儿先不打扰了。” 苏芦将精致小碟原封不动地再放回篮盒里,只是来时的甜蜜期待已然替换成了心里表述不尽的苦涩。 她轻轻地阂上门,那一瞬间眼眶才红了,只是没让任何人瞧见。 苏芦提着那一篮子沉甸甸的各色糕点,一路上遇着人都暗暗低着头,倒叫熟人都好生奇怪。 好不容易跑到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细细一看竟然是表叔凰阁后的一片野竹林。 平日里族人们怕叨扰到亲爱的族长大人,因此也不来这里伐木做活,故而与凰阁内的清静有得一拼。 阴阴暗暗的长枝长叶错综复杂,虽然不大却是隐蔽。 苏芦索性一屁股坐到一块小石墩上,抽抽嗒嗒地开始啃起桂花糕来。 “这么好吃的糕点,你怎么就不愿吃!”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却像是赌气似的连软糯的糕点都咬出声来。 似乎是料定这地方不会有人,苏芦的情绪再也不加掩饰,任由自己哭得眼泪汪汪的。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却让趴在墙头上的秦沐有些羡慕。 在现代长年累月为生活奔波,对于各种人情世故已然麻木,根本就没有时间为自己掉个眼泪。 而在这里的几次落泪皆是临近生命之苦痛极限,她倒也挺好奇为爱情而黯然神伤的人是个什么心理。 秦沐用手托着下巴,极有兴趣地打量着底下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苏芦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精致的小糕点被她胡乱啃咬着,碎屑散落一地。 秦沐有些心疼,心疼那些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糕点,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敲着墙头上的片瓦。 “嘿!能不能分我吃几块?” 第五百七十二章 若是摔死 从头顶上突然传来的声音着实让苏芦吃了一惊,愕然抬头,她更是愣住了。 这墙头上的姑娘长得太过于好看,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细瞧那双晶亮如星子般的大眼闪着一片睿智与清明,而脸颊上微微旋起的两颗梨涡若隐若现。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若说唯一的不足之处可能便是这姑娘皮肤黝黑了些,总是掩了些五官本身的光华。 美人她看的也不少,他们苏氏族人自来生得美艳,男女都是偏于秀美,其中乃他们苏氏族长苏赤最过。 那堪比绝色美人般的样貌风情,传说与那嫁入玄化国皇室的苏乌先皇后如出一辙,姐弟二人曾名誉四国,人人得而求之。 只是后来他们苏氏败落退居于凤凰山,固守一角又实力薄弱,为求庇护苏氏与厉家联姻,只是红颜薄命,苏氏主脉嫡长女苏乌,在诞下皇子五年后香消玉殒。 其中缘由苏芦不知,只知道自此凤凰山与玄化国皇室也就断了联系,苏氏族人不得轻易出凤凰山。 “你就是表叔藏在凰阁里的女人?” 苏芦快速用袖子抹掉眼泪后,直言向秦沐问道。 秦沐扬扬眉,显然是对自己在别人口中的定位有些许意外。 据她这几日对苏赤的了解,这位年岁不大的苏氏族长应该不是那种洁身自好的男人。 虽长了张妖媚众生的脸,却更是多情,时不时的玩笑话里带着荤腥的打趣,逗撩之功力更是一绝。 比起简莲生那种生人勿近又自我自大的冰块,苏氏族长这样的男人品种显然更受女人亲睐。 所以应该不至于他院子里搁了个女人就这么兴师动众的!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苟且,我只是欠你表叔件东西,暂时还不出罢了。” 秦沐说的神情坦荡,语气爽朗,在苏芦眼中倒与她那副楚楚动人的娇弱模样大相径庭。 莫名的,苏芦觉得这墙头上的女人与所有庸脂俗粉全然不同,她还是第一回瞧见急不可耐与她表叔撇清关系的。 “既是债务关系,那便不是我们苏氏的人,这般居高临下与主人说话可是合适?” 苏芦羡慕这女人的通泰恣意,也为表叔抱着不平,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好不容易想通一回带了个女人回凰阁,怎么这姑娘还不领情。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近距离好好将这女人瞧上一瞧,探探她究竟是个什么底细。 “唔确实不合适。” 秦沐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又哼哧哼哧地从墙头那边爬出来,再扯扯衣衫裙角,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地跳下来,一边拍拍一屁股坐到地上后的灰,一边又不可控地轻咳了几声。 苏芦下意识地蹙蹙眉:竟还是个没修炼过的弱女子么?这么弱盈盈的。 “失礼,小木。” 秦沐若无其事地咽下胸膛内翻滚而上的血腥气,朝苏芦微微颔首,算是介绍过自己。 见她语气和缓又礼貌周全,苏芦也不好再端着拿着,只是还颇有些介意自己刚才的窘迫被她瞧见,因此没什么好气地只回了个名字。 “我叫苏芦。” “你手艺还挺好的,这桂花糕虽是过了时节的,但入味甜而不腻,清甜香糯,是糕中上品。” 秦沐细细抿了抿唇边的糕屑,一抿就酥了,这桂花糕做得细致又煞是新鲜,合该这般可口。 她并没有在意苏芦不佳的态度,也没有提刚才半分,只是着实认真地在评价桂花糕。 这副模样和表现在苏芦看来倒是颇有些意外和另类。 “算你有见识。” 未经人事又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心思本就单纯,逢人一夸就容易引起女儿家的小傲气,忍不住得意起来。 “有你这么个姐姐,苏芽那小子倒是有口福。” 秦沐摩挲起手里剩下小半的桂花糕,若有似无地挑起了这个话题。 “你怎么会认识阿芽?” 苏芦的神情一下子警惕起来,苏芽那浑小子虽然聪明,可是办事鲁莽脾气又暴。 平日里在山上闯闯小祸也就罢了,但前几日凤凰朱雀一战,不知道浑水摸鱼又进来多少个外族人,万一着了谁的道都不知道向谁说理去。 这个表叔带回来的叫小木的女人,怎么会可能认识苏芽! “那就要请苏小姐在入夜后跟一跟令弟的行踪,好好瞧瞧他这日日夜里做的什么好事儿。” 秦沐浅浅地笑着,表情里未有丝毫的不悦,也没有开玩笑的轻浮,仿佛她只是一个极尽公正的旁观者。 “你怎知阿芽与我是姐弟?” 见她并不说明,苏芦的柳眉更是蹙隆起了一团,直觉告诉她苏芽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同样喊的表叔,又悬着配色工艺相仿的令牌,出于同宗同府,概率极大,更何况你弟弟的样貌若是着了女装应与你一般无二。” 秦沐的目光在苏芦身上打量着,不得不说相似的样貌,男生女相的苏芽更让人惊艳些。 由此可断,那位苏氏族长妖冶到多么人神共愤。 “今夜苏赤会来我这。” 秦沐勾了勾唇,留下这意味不明的一句,又重新去攀上墙头。 她盈盈一跃,不像是没修炼过的,但是怪就怪在,那女子像有什么痛楚似的蹲在上头了半天。 苏芦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了,刚想问一问她怎么了,就听到了表叔的声音。 “你在上头作甚?” 吓得苏芦拔腿就往野林外边跑,万一被苏赤知道她到了这里,保不准又得狠狠批自己一顿,还是先跑为妙。 苏芦是跑了,秦沐却是被抓了个正着,她现如今五脏六腑被朱雀火毒所侵,照理说运不得半分的力,这墙虽不高,但生爬也是不能。 所以一运了气就剧烈疼痛一回,本想着坐在墙头歇歇,但没想到低头就见了红衣黑发的男人,扬着笑意地在打量着自己。 看着这笑里藏刀的模样,秦沐觉得自己就是块在砧板上任人宰杀的鱼肉。 可是谁让她占了他们苏氏的东西还不出来,又赶着趟儿地惹上凤凰山的事,也是自己作的。 “若是宿主不小心摔死了,不知道我们苏氏的雷火会不会能自个儿跑出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 交易 苏赤的左手臂抵着右手的胳膊肘,用修长的二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 秦沐没好气地把脸撇了过去,这苏氏族长着实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偏生长了一张嘴。 如果不是拿人的手短,而且那东西还不回去,她何必这么处处忌惮着苏赤。 “那苏族长究竟想让我怎么做?” 秦沐猜不到苏赤将她拘留在这里的意图,但总归是与在火灵幻境内取得的雷火和前几日在山下挑起的纷争有关。 但无论是哪一件,她都无法挽回,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苏赤大大方方将弥补之法说出,是刀是剐还个清楚。 毕竟雷火与此次朱雀之任务是她所不可弃,而完成这些确实是欠了这苏氏的。 “说了今夜告诉你,房中等我。” 苏赤的笑意里满是邪魅和深意,如果是心思单纯的少女定羞得面红耳赤,如此露骨之言语竟被这样绝美的男子青天白日给说出来。 只是这话说给的是秦沐听,此女只冷冷地轻笑了一声,苏赤的魅力人设在她这里可立不住。 她这副冰冷通透的样子,经过这些日子,苏赤倒也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容忍她待在凰阁内多日。 这个女人的来历并不一般,取雷火斗朱雀,身边那两只幼兽似乎也是品种不凡,苏氏灵兽谱中皆没有记载。 甚至还有这副容貌,虽皮肤黝黑些但终是瑕不掩瑜,是他见过的五官最好看的女人,就是年龄小了些,外加上这张嘴却是天下少有的紧,让人总觉得别扭些。 难不成现在外头的女子都这般厉害么?还是自己与外头隔绝久了 又许是自己年纪大了? 苏赤暗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并郑重决定着空去凤凰山外的楚楼妓馆里走一遭,看看现在外边儿的世面。 入夜,烛火起,秋虫声不停。 苏芦没有像往日那样早早就寝,因为那个小木今天的话还在让她耿耿于怀着。 她和苏芽父母早逝,一直是相依为命着,虽然离苏氏嫡系血脉相近,但总归是只有姐弟二人。 苏芽虽然性子冲,但是平日里其实很看重表叔,要说他为了表叔对小木干出些不妥的坏事来倒还真有可能。 虽然那个小木姑娘口口声声说与表叔没有干系,但万一日后真成了表嫂,阿芽岂不是捅了自家人的大篓子? 况且表叔都三十的年纪,确实也该找个夫人来管一管。 这样一想,苏芦就在漆黑的院里守株待兔了半天,果真等到了苏芽这个小兔崽子鬼鬼祟祟地从自己房间里头出来,背上还背了一个上山采药用的背篓。 苏芦自然是及时拦住了他,等看清他背篓里头是满满的毒蛇蜈蚣后,气得直接将弟弟劈头盖脸一顿骂。 “小木这么个瘦弱女子,你怎么能拿这些去吓唬人,万一真将人咬到,你怎么跟表叔交代!” 苏芦双手叉着腰大声教训着,对亲弟弟拿人命当草芥的行为很是惊异失望。 “她才不会被咬到呢!前几日她把我好不容易抓到的菜花蛇都给一刀一条给劈死了,她瘦弱什么!分明就是个不怀好意又害人匪浅的坏女人!” 苏芽也委屈,他这也是确定几条蛇不是那女人的对手这才大了胆子放几条毒的,谁叫她每次都像是在他身边安了眼睛似的,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去捉弄她。 一来二去,少年心里感到挫败,自然是萌生出不甘来,谁曾想这亦正亦邪的年纪干坏事被亲姐抓了个正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回屋子去好好地讲清楚!” 苏芽被苏芦揪着耳朵进了屋子里。 没把毒使出去,平安夜。 而苏芦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从弟弟口中听到那些夸大其辞的抹黑性话语,愈发觉得那凰阁的小木姑娘是个深藏不露的奇女子。 这种并不是不好的认知,而是产生的一种对人的好奇,这种好奇迫使苏芦想进一步了解,再进行判断她究竟有无资格做自己的表嫂。 毕竟表叔年纪大了,总是没有多少挑人的资本了嘛! 而这一夜,幸是苏芽未去,苏赤在秦沐房中待了半宿的风声在第二日不知被凰阁内哪个下人给沸沸扬扬地传了出去。 众人都说,凤凰山不久后该办大喜事了。 只是那房中二人却谈的是最清白不过的交易,这交易谈得虽然费劲,但好在最终是谈拢了。 缘起那枚在秦沐身上的六芒戒。 为何她能在几日内从五脏六腑俱焚的濒死之态而生? 不因其他,正是苏赤将奄奄一息的她捡来,用尽苏氏各种秘发都无法,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宝蓝色并蒂小香囊掉落,顺势落出一个不一般的戒指来。 年纪大就是有年纪大的好处,苏赤一眼就觉得这东西似乎像是人人向之的六芒戒。 惊诧之余将戒指握在手中,却不曾想是灼热得烫手,下意识地抛落。 只见那戒指像长了腿儿似的,直奔昏迷不醒的女人而去,闪出万丈红光,几乎要将他的眼都闪瞎了去。 苏赤赶忙将屋子设下阻挡屏障,才没能惊动外边的人。 只是这红光骤现只一瞬光景,“哐啷”,六芒戒落在床沿边上,什么光都消失殆尽。 苏赤定睛一瞧,原戒指上有颜色的三面已然只剩了两面,那一面红色的宝石之面色泽已然褪尽,泯然众顽石。 纵然心中大骇,他还是先去探了探那女子的脉,只是才触到她腕间就被一股极其凌厉的火性给震开。 而原本面色青黑的女人却仿佛在刹那之间有了颜色,连唇都红润生动起来,决然不是濒死之态。 这下苏赤是更为确定这枚戒指是传说之中的六芒戒无疑,传说中尚且对国家都有倾覆之力,一个人的性命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 苏赤忘不了刚才手心里那骇人的滚烫,深深地瞧了一眼床沿上那个失了光泽、平平无奇的戒指,再伸手去探。 这一次,他还未曾握到手里,却直接被巨大的火力拂开了一丈之远。 这六芒戒认主。 第五百七十四章 想要什么 有了这个认知,苏赤自然不再轻易去碰,毕竟这外头人人豁了命去夺的东西他并不感什么兴趣。 让他觉得好奇的是,床上那紧闭双眸、从鬼门关活转回来的女人身份。 跟姚家那嫡女的年纪也对不上,做事也势单力薄没有靠山的样子,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六芒戒认她为主。 于是苏赤便遣了人下山去,这不是几日后人将外边儿的消息带回凤凰山,苏赤才到底是顿悟了。 这普天之下符合这种种特征的女人怕不是就那么一个,虽然还有许多的地方对不上,但也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比起她身上的流言与秘宝,苏赤更为在意的是那与她有关的亲外甥。 “姑娘是要谢谢我,若是没有在下的见义勇为外加有些疾恶如仇,确实你就算有着绝世宝贝也是活转不过来。” 苏赤毫不避讳地坐在屋内的梨木花凳上,用折扇敲了敲桌以强调语气来。 “苏族长想要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秦沐翘着二郎腿,双手闲适地抱在胸前,波澜不惊地盯着苏赤看。 呦呵!苏赤勾了勾唇,红烛暖焰,更照得那张脸妩媚动人又风情万种。 人间尤物。秦沐暗暗地给这男人下了个定义,堪比花儿娇,堪比女人艳,真的是绝了! “凤凰山平日里吃穿拮据,听闻玄化国的莲庄庄主与姑娘熟识” “不熟。” “听闻玄化国姚家人脉宽阔,家大业大,少有大事置办不成,姑娘可有门路?” “不识。” “啧啧~”苏赤可惜地摇摇头,将折扇往手心里轻拍几下,再抬眸时,哪有半分的失落。 “姑娘这可就不厚道了,分明是让苏某自己提的条件,却怎么桩桩件件都不愿意帮我完成。” “我的债与外人何干?你便将想成之事说了,上天入地我自会去想办法。” 见他恶趣味似的试探,秦沐也有些不悦,她知道六芒戒一出,苏赤定能马上查到她的身份,既是如此,便什么事情都瞒不住。 因此她才想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这笔交易捋清楚了,再去办未办完的事儿。 “不用姑娘上天入地”,苏赤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挑眉看着秦沐,“只需姑娘做我的族长夫人如何?” 本以为这次总该能瞧见这女人收到惊吓的表情了,哪知她脸上竟连半分羞赧和震惊都没有,反而是冷笑挂在嘴角。 苏赤的自尊心着实受了挫,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他撩不动的姑娘! 虽然他这也只是逗弄她的玩笑,但是真的被狠狠抛掷在地上的时候,苏赤还是觉得喉口堵着的那口气咽不下去了! “苏族长日理万机,倒还是应该成熟些,把事儿放到明面上来如何?” “事儿?本族长除了缺一个族长夫人,还能有什么事儿,美人儿若是要赔,把你赔给我正好。” 一撩不成,感到挫败的苏赤哪能就这么轻易低头,继续吊儿郎当似的用合着的折扇头抵住了秦沐的肩头。 “厉青澜在凤凰山上?” 秦沐没即刻将折扇拂开,而是蓦然抬眸说出这句话,眸中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子,赫然剖开了苏赤内心最深处的一块地方。 苏赤不语,神情却深。 “他有腿疾,我可让他双腿无虞,不受雨日之苦痛,变成跑跳无虑的正常人,这个交易你接受么?” 再提起那个温润努力的男人,秦沐的声音颇有些颤抖,若是早知六芒戒有这功效,在那玄化国皇宫就该让厉青澜恢复康健。 不过现如今既然寻到这个契机,以此来摆脱这苏赤也是一举两得。 厉青澜总归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你愿为了他舍掉一个戒面的晶石”苏赤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蓦地蹦出来一句:“你喜欢他?” 如媚如丝的眼睛里满是深意与探究,似乎是不问出答案来不肯罢休。 “苏族长的格局便是满脑子的情爱?你只需要考虑这交易做是不做,不做便就此作罢!” 秦沐冷笑一声,用五指拂开他抵在肩头的折扇,站起身来。 “看来是没看上我那软懦的外甥,唉,女人不愿意管他,自然只能我这个舅舅来管一管他了,这交易我允!” 苏赤浅浅一笑,是雌雄难辨的美艳,若没有那上下滑动的喉结及浑厚磁性的音色,秦沐八成要将他看成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苏族长,各项事宜还需你的配合,预祝合作愉快!” 秦沐习惯性地伸出谈判时的握手邀请,心情一加愉悦总是未免得意忘形些。 苏赤微微挑了挑眉,倒是很快能反应过来她的手势在邀请些什么。 掌心相握,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要把那软若无骨的玉手给包裹完全,却只是来得及相触到温热的几瞬后,被秦沐公式化地噔了两下,就势松开。 “夜深,秦沐便不留客了,苏族长请回。” 苏赤站在屋外的石板台阶上,看着屋内的烛火熄灭,敛起嘴角那一丝一毫的笑意,眸色渐深,却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厉青澜需要的只是一双健全的腿么? 不是。 夜色清冷明亮,却照不进人最晦暗深邃的内心。 第五百七十五章 通知简莲生 天派雪山之巅,山腰大雪。 “公子,这雪山之巅真是太难爬了,不如我们回去遣人慢慢爬,或者寻只不怕冷的灵鸟,总能将消息递上去。” 眉角凝着雪霜,哆哆嗦嗦的裴绎格外执拗地摇了摇头,对的是自己最为亲近的所带唯一随从。 “不成!不能找别人,他最多疑怕是不信,况且也不能随意泄他身份,小成子你可得争气啊!咱好歹一块儿从他那儿得了不少好处,这粗大腿可丢不得!” 裴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嘴前热腾腾地立马给凝成一片白雾。 “公子,上回我也见着了那位秦姑娘,总觉得眉宇之间莫名地有些熟悉,小成子我美人儿也跟着公子见过不少,但是您不觉着那姑娘的眼睛与咱们山上那” 小成子欲言又止地发着言,越是回想着秦沐的脸越是觉着原来世界上还有跟那一位眼睛如此神似之人。 “住嘴!那位的事情岂是你能议论的!你再敢抱怨东抱怨西,本公子就把你送回山上去,跟那群汉子去关在一起!” 裴绎自己想归想,但是涉及到他最崇拜的人,就不允许别人把想的说出来。 “小成子不说就是了嘛!不过现如今连那位难搞的太子殿下都有了喜欢的姑娘,公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忙活别人家的事儿,前几日铁铁山上不是来了信,若你一年之内不成个家,就要把我们给捉回去,押你去跟姑娘成亲。” 小成子怏怏不乐着,要是被山上给捉回去了,怎么随心所欲地花金钱银钱来吃香的喝辣的啊! “哎呀,你放心,他们才不敢押我去跟别的女人成亲,我那宝贝未婚妻的娘还不知道搁哪呢!赶明儿我寻到个喜欢的姑娘直接带到我叔叔那去,一跪!一哭!他又没有夫人孩子,肯定就断了这约由我去。” 裴绎信誓旦旦,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这婚约不过是空口白话,要是山上真有那娇滴滴的表妹,他这辈子也逃不出山来。 “公子,我冷得腿也直打颤儿,走不动路了。” 小成子噗通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厚积雪里,顿时陷下去半个深屁股坑。 “正好有人来接我们了。” 裴绎瞧见从山上慢悠悠走来的男人,银白立挺的长袍,外披着柔软暖和的大麾,行着踏步如履平地,优雅闲适,比起他们这狼狈的主仆二人,简直是致命的碾压。 裴绎心里突噜噜地冒着酸水,顿时觉得自己明明无妻无儿又家缠万贯,怎么就过得这么憋屈,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一丝表示都没有的男人。 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坏兮兮的小念头,他还非得看看莲庄庄主如流言里描述的那般为女人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们不能再往上,触了雪山的禁制会扰我师父,何事,说。” 简莲生一如既往地站得笔直,声音虽清冷但面对裴绎还算是柔和。 “说当然是你的事,还有你那位秦姑娘的事儿。” 见着他的人,裴绎自然是不着急了,语尾刻意地加长了些,卖弄着他的玄虚。 “说!” 这一个字比起刚才,俨然是冷了几分,裴绎又赫然看到他隆了隆眉。 不戴面具挂面纱的泊宁君,以往可没有这般情绪波动的厉害的时候。 “秦沐接了佣兵楼的黑色任务,去凤凰山取朱雀卵” 裴绎顿了顿,偷偷瞄了眼简莲生的脸色,嗯~戴着面纱看不清,应该还好那么接下来他要说的话还有那么一点勇气说出口。 “被苏氏的人掳上山去了,听说直接就被抬进了那苏赤的凰阁里,总之说是要做苏赤的人了!” 裴绎噼里啪啦地把这话说出口,同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某人保持一定距离。 “听说?” 凉测测的声音里俨然带着不悦,裴绎偷偷对上简莲生毫不掩饰的责问目光,自然是有些发虚。 “总是我们马不停蹄赶来告诉你已经三日了,秦沐有没有变成别人的媳妇我不知道!” 裴绎边豁出去地大叫着,边用手肘护住自己的脸,可以挨打,但脸上绝对不能挂彩! 只是良久都没有听到某人发火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放下,眼前早没了那个男人的踪迹。 “公子,他骑了白霜鹿下山了,简太子没有责怪我们,看来那姑娘也没对他多么重要。” 小成子话语之中还有些高兴,本来战战兢兢怕得罪了金主的这颗心有那么一瞬间安然落下,只是下一秒就被他家公子给泼了凉水。 “蠢蛋瓜子!他都召灵兽往他女人那跑了,还不重要” 裴绎骂骂咧咧地用手指着山下,“要不是你连个人都看不住,本公子至于担心他简莲生秋后算账么!” 小成子心虚地缩了缩后颈脖子,这次也不敢回嘴。 早知道那姑娘胆子那么大直接领人去斩杀朱雀的话,他也不至于来不及带人跟上。 本以为看住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三两人足矣,天王老子也想不到才三两日那姑娘就能捅出这样个大篓子来。 雪花零落,飘飘洒洒随风落入山脚,迅速融成叶上潮湿的露气,成为生机盎然的一处鲜活的景,天派雪山之巅,才终年不化。 而远隔百里的凤凰山上,还是响应时节的初秋,甚至因着凤凰常年久居,而宛若夏季般多彩。 腿疾许久未复发了,在这座温暖又陌生的山上,似乎只要他一辈子坐在这木椅上,就一辈子也感觉不到疼痛。 就算他新受的腿伤可以愈合,他依旧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站起来,不过就算他站起来了又如何?他厉青澜不还是那个被皇室遗弃除名又没人要的残废么? 听见木门的嘎吱一声,然后是刻意放慢的轻柔脚步声,厉青澜缓缓地睁开阖着的眼。 一袭鹅黄色的身影映入眼里,明媚娇俏得像冬季后的一抹迎春花色,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落日的傍晚,手捧着小龟蹲在门口微笑的少女,那两个浅浅的梨涡璀璨得像他从未见到过的阳光。 第五百七十六章 床上有人 “表哥,你终于醒了,你的腿感觉如何?” 苏芦急忙放下手里端着的水与毛巾,匆匆小跑到床边,关切地询问厉青澜的感受。 只是床上的人眼中亮起的光又突然暗了下去,替换上的是满眼的清明与淡漠。 苏芦僵了僵垂在身侧的手,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不灰心地又绽开微笑。 “腿?” 出了口,厉青澜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晦涩喑哑,像是几天几夜未曾说过一句话似的。 继而他又觉察到自己的腿很是异样,这种异样不是如往昔被酸痛缠绕之感,也不再是像一团破棉絮般的死气沉重。 双腿竟是从未有过的舒适轻松,厉青澜尝试着曲了曲腿,那颗心脏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苏芦,怎么回事?” 确定了自己的腿与幼时跑跳无虞时没有两样,厉青澜激动地一把拽住苏芦的手臂来要问个清楚。 这是他到凤凰山后第一次这么迫切地看着她并喊她的名字,苏芦的心迅速被喜悦填满。 “是表叔将要娶的夫人用的法子,你虽是沉睡了三日但你的腿真的痊愈了!” 苏芦笑眯了眼,语气里满满是对秦沐的敬佩。 “他不是从未看上哪个女人么?”厉青澜的第一句似是喃喃自语,并未叫人听个真切,不过这后一句是对苏芦说的。 “苏芦表妹明日能不能陪我去向他夫人致个谢?” 苏芦自是满口答应,表哥的腿好了,那位小木姑娘自然就是最大的功臣,现在在她心里,别说是住在凰阁里,哪怕小木姑娘要求明日就和表叔成婚,她也得把表叔打包送到婚床上去。 这无疑就是自家人了,是该让表哥好好接受新表嫂了。 入夜,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秦沐蹙了蹙眉,将外衣一披,半开了房门,是苏赤,她不预备让他进门来。 “苏族长倒是很喜欢夜深闯女人闺房。” 苏赤的红衣隐在身后的夜色中,眼底脸上的笑带着捉摸不透的神秘,让人不辨喜怒。 “青澜醒了,来与你说一声,若要见他我安排你们见面。” 苏赤的脸被夜色隐着大半,但声音却是平和,秦沐想着他大半是在试探自己。 苏赤这个人,看着多情轻佻,圆滑熟络,实则这颗心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冷硬。 若不是心底的坚韧与欲望,他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据守住凤凰山多年,又等待时机从皇室手里带走厉青澜。 敢与皇室撕破脸皮,一方面证明厉青澜在他心中是多么如珠似宝,另一方面也暗暗昭示着,他有,或者即将能有一个与厉明谋对抗的力量。 大殿下的这个亲舅舅,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必与他说起我,功过两相还,我与凤凰山已两清,请苏族长择日请人放我下山。” 秦沐身子在屋内,烛火虽映照在脸上,苏赤却也看不透她,不由得轻轻笑一声道。 “姑娘伤势未愈,何必走得急切,况凤凰山上所有族人都在传论,你是我的妻,若我连人都留不住几日,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不如我另寻个合适的由头,放你正大光明地下山?” 苏赤说着,但秦沐听他此言已然隐隐有暴怒的迹象,照他这说法,要是这由头没找到,岂不是一直要将她扣在这里? 虽然她也能想别的方法出去,但总归是更麻烦许多,况且她与师父相约的期限不多,简莲生的东西也还没有着落。 “这银货两讫的买卖苏族长要毁约?”秦沐冷着声,哪怕就是真要被他扣住,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吵一架舒舒气再说。 “秦姑娘莫要误会”,苏赤见她真要翻脸,又不慌不忙地改了口,“本族长的意思是不如对外宣称你是特意为青澜治疗腿疾的医女,族人皆知我看中外甥,定不疑其他,等青澜痊愈你便是能在族人眼里坦荡地下山。” 厉青澜实则腿疾已痊愈,与常人无异般跑跳也不过就是三两日的适应问题,也罢,苏赤既然给了个期限,到时候撕破脸皮也是他不得理。 “如此最好,夜已深秦沐便不送苏族长了。” 要说的话已说完,秦沐也不想多费精力去招呼苏赤,关上门来结束对话就是。 却不想这房门没能轻易让她给关上,秦沐的视线落到阻着门合上的那只大手上,抬眸安静地等他开口。 “大晚上的,你胆子倒是大,不怕引狼入室?” 苏赤凑近了来,微微用力地推开秦沐抵着的门,本以为要用上一些力气,却差点一个趔趄跌进屋里。 她根本没挡着门!这小妮子倒真让他出乎意料,苏赤莫名有些懂了自己那外甥为何会沦陷了。 这样的女人够特别,不过也太过让人产生距离感,他还是比较喜欢温柔贤惠的呢! “那么苏族长是狼么?” 秦沐轻轻笑一声,反问他的声音冷艳得像坠入冰点,听不出丝毫的温度。 苏赤莫名觉得失了兴致,他不太喜欢跟他一样聪明的女人,大晚上的还要动脑筋,太累了不是。 “那秦姑娘先歇息,明日见。” 苏赤勾唇,带的笑意味不明,不过说着人已经退到了屋外。 门合,声歇。 秦沐转身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可比动物难应付多了,她现在倒有些怀念现代那种忙碌却纯粹的生活了。 将外衣搭在床边木制的架子上,转身,心却猛地一跳。 她分明去替苏赤开门前将床帏给挂了上去,怎的现在,两边的床帏都落了下来,将整张大床遮得严实。 床上有人。 且此人修为在她和苏赤之上,不然怎能悄然无声地在二人谈话间毫不避讳地潜入。 去拿外屋桌上的匕首是不可能了,秦沐的呼吸只停了一滞,就如常地走去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不急不缓地梳了梳散落的发髻,却已暗暗将桌上的一根银簪藏在腕袖里。 看起来是女儿家日常的睡前梳理,不过秦沐的眼里已藏满了杀意。 脚步如常,呼吸如常,甚至连掀开床帘的方式也如常,不过这电光火石之间,秦沐右手暗藏的簪子已快如闪电地朝床内划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夜访 一道锋利的银光印射在瞳孔里,却不见他丝毫的慌张,有预谋的了解下,毫无疑问,秦沐失手了。 “以后要直接跑,听到没有。” 男人扣着秦沐的双手压在床上,她手上的簪子就像是一个狐假虎威的摆设,莫说是想划开对方的脖颈,就算是想在男人身上划出道血痕来也是难如登天。 他钳制住她的腕,秦沐根本就动弹不得分毫,力量的悬殊可见一斑。 因为看清了对方是谁,秦沐恼了,满身的疲惫与这一场虚惊让她不由得怒喊了男人的全名。 “简莲生!你是不是有病!” 他一愣,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平时不是简庄主叫得挺疏离挺欢? 惊愕的间隙,她又源源不断地发着怒气。 “谁允许你进来的?浑蛋!你放开我!”秦沐深深地蹙着眉,像要逃离什么似的拼命挣扎着手腕。 这股怒气源于她下意识想到,他又派人跟踪自己,甚至自己可能没有一刻不在他监视之下,这种丧失自由的人权受到挑战,让秦沐觉得自己拼命努力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想与他处于平等对话的位置,却原来一直是他恶趣味下没有抗争力的玩物。 “那你就由得苏赤进来?若是他想与你不轨又当如何?” 简莲生不在意她格外排斥的态度,他在意的是她待苏赤竟然比自己好。 莫不是那传言是真的,她想做那苏赤的族长夫人? “至少他是个正人君子,除了能从朱雀手下救下我,其余什么都不会做,不会派人监视我,更不会半夜爬窗轻薄我!” 秦沐在气头上,简莲生又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手,这副又羞恼又狼狈的情况下能说出来什么好话。 “所以你以为我只会做这些?” 简莲生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想发却发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小心耕耘着的宝贝一夜间被别的猪给拱了,找不回来了。 秦沐有些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但是又收不回那些,索性撇过脸不敢再看他。 简莲生以为她这是默认,气极,雪山之巅上长了二十多年还没受过这样的挫败。 他轻轻地松开了她,从床上跳下来,有些幽怨地站在床边,微握着拳,像个极其失落却又倔强不已的孩子。 这一次他的衣袍未理,布满着褶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秦沐也不着痕迹地瞥到了,她轻轻地抿了抿唇,有些发愣。 只是耳边却蓦然响起一声,冷冰冰又略带显而易见的不悦。 “若要做他的族长夫人,那我祝你意笃情深,夫妻琴瑟和鸣。” “嗯?”秦沐对他猝不及防的转变有些招架不来,想着要解释什么,但是某人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头也不回地甩甩袖袍纵身跳出窗外。 显然是原路来原路回,否则也做不到这般娴熟。 秦沐一时间有些愣住了,怕他一去不回,又怕他去了又回,他那般无时无刻看着找着,怎么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说今日是她先沉不住气,与他生气起了争执,但是现在心里像梗了一根刺又是怎么回事。 秦沐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要迫在眉睫想想清楚,但是这些事情都是凭空现在冒出来的又真分不出半分精力。 后脑勺撞到柔软的枕头上,眼一闭,耳边只剩了秋蝉迟鸣和萧瑟风声。 翌日。 “小木姑娘,你起身了吗?” 脆咄咄的女声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探问着。 今儿个倒是文气了。秦沐心里暗暗想,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 拢了拢衣衫,前去开了房门,露出一张少女娇俏愉悦的脸来,与那日所见的梨花带雨模样大相径庭。 “苏姑娘,有事?” 苏芦看着了美人反而紧张了,声音颇有些扭捏起来。 第五百七十八章 旧友 “芦儿先替弟弟与小木姑娘道个歉,阿芽本性不坏,就是心性还莽撞,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 苏芦想起那梗着脖子怎么也说不通的弟弟,就觉得有些头疼。 有本事的女人总是让人敬佩的,特别还是治好自己钦慕已久的男人,秦沐于之苏芦而言,是个不得了的奇女子。 “姐姐教训总比外人来教训得好,苏姑娘,今日来寻小木应该是有其他要事?” 秦沐浅浅一笑,将话题一笔揭过。 “是小木姑娘,我表哥候在凰阁之外,想亲自向姑娘道个谢。” 苏芦局促不安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有些紧张又有些心急。 秦沐微微一愣,继而马上是想通了,那人最重礼法道义,是最不可能闯进凰阁的人。 “谢意我便收下,你告诉你表哥,治他不过是还了苏族长的情,他不必有任何负担,故见面便罢了。” 秦沐微微一笑,眉眼微舒,虽是皮肤黝黑了些却仍是好看得紧。 苏芦心中暗暗想道:要不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呢,这般绝美的五官入他们苏氏族谱倒是绰绰有余,原是表叔一直没找到比他好看的。 这下倒好了,这位小木姑娘入了他的眼,确是给表叔这个老光棍添的好姻缘。 “小木姑娘既如此说,芦儿这就去回了表哥,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怕没个道谢机会。” 苏芦应承得也快,不说别的,就怕被表叔给知道她没经过允许就入凰阁来寻了这小木姑娘说事情,毕竟她可不是表哥,若是被表叔知晓了,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苏姑娘慢走。” 秦沐颔首,生疏又客气,她并不打算多加解释,苏氏的人日后当然让苏赤自己去解释。 而厉青澜在凰阁吃了个闭门羹后,虽对这亲舅舅的未来夫人感到些许好奇,但终归恩人是个姑娘,也就暂时将此事搁浅。 因为他更迫切的是,想要知道她的消息,就算只是远远地看她过得好不好。 “什么?表哥要下山?” 苏芦顾不上带来的刚出炉的花茶糕,心慌地问着照料厉青澜的族人。 “是啊!近日青澜公子日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知在画些什么,然后便突然铁了心要下山,现已去了凰阁求族长,去了近两个时辰了。” 苏芦顺着族人的话,将目光落在了窗边那一地散落的画轴上。 强烈的不安和心慌席卷了她整个大脑,她好像依稀看到了画上的半截女子的袖裙。 苏芦慢慢地走过去,继而是满眼的画作上的女人,娇嗔的,哭泣的,生气的,拘谨的,有些是粗布农衣,有些是锦绣宫服,却分明都是同一个人。 一颦一笑,仿佛跃然纸上,她的一切该有多么深刻才能被画得栩栩如生。 她的鼻子很酸,却想拼命忍住眼睛里的东西,不让它们滴落在他的画上。 原来表哥不是不作画,而是只为一个女人作画。 这不是 苏芦满心的伤心很快被更大的震惊所替代,因为她看清了这女人的脸。 是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什么。 苏芦快速地抹掉眼泪,攥着其中一副画轴,急匆匆又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 凰阁,园内。 秦沐从苏赤屋内确认出来,心情本煞是轻松,依他所言,明日她便可离开这凤凰山。 虽然这山下一大堆让她头疼的事等着她,但总归是所有事情在步入正轨。 凰阁之内没有外人,秦沐也难得放了两只小兽来园子里追逐嬉闹会儿。 阳光正好,笼罩着娇嫩的花花草草,就是照在皮肤上略略有些发烫。 秦沐坐在廊下的长椅上,没有目的地看着阿冗挠了参参一爪子,又看见参参咬了一口阿冗的耳朵,然后迅速扭打在了一起。 她不预备着管,反正这两兽一放出来就得干上个十架八架。 这懒洋洋的阳光和静谧无声的环境里,她却总想起那句琴瑟和鸣!意笃情深!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和苏赤浓情蜜意了?这被人误解的滋味还真他妈的难受。 心里想着事情,周遭的环境自然没放太多心思注意。 听到一声颤抖又惊讶的“秦沐”之后,她才迅速地回过了神。 再抬眼,阳光之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局促不安又小心翼翼。 旧友相见终是不可避免么? 秦沐抿抿唇,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但是又不得不面对。 “我的腿是六芒戒治的?” 厉青澜的笑容有些苦涩,却是抬腿靠近了一步。 “你不想见我?”再靠近一步。 秦沐不语。 “你就是我舅舅要娶的夫人?”厉青澜加快脚步去逼近她。 “不” 秦沐只来得及轻声吐出一个字的音,就被更响亮的男声给盖了过去。 “当然不是。” 她轻轻蹙眉,转头却跌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他的声音干净又坚定,这一瞬间,秦沐却不惧怕怎么面对厉青澜了。 “是你?”厉青澜的瞳孔一瞬间收缩,显然是被惊到,不过又很快地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好久不见,玄化国大殿。”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浑然天成的冷然与矜贵一如往昔,云淡风轻的神情里却藏着或深或浅的剑拔弩张。 第五百七十九章 忒不要脸! “你” 秦沐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厉青澜在只能说出一个字来,她暗自微微一挣,腰肢却离不出他的臂弯来。 觉察到她的抗拒,简莲生低了低头,略带威胁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青天白日他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秦沐只道是自己被他吓唬惯了,才能毫不困难地忽视他的面具看出他眼里的情绪来。 而厉青澜只顾着平复自己那颗从惊喜到失望到绝望的心,哪里能觉察得到那相依两人的不对劲来。 “秦沐分明是我舅舅从山下带回,简庄主又是何时到访?” 满满的疑问绕在厉青澜的脑袋里,却怎么也梳理不通。 “阿沐跟了我也是顽劣,非闹着去接那佣兵楼的黑色任务,也怪我没能跟住,如今阿沐既还了苏族长的恩情,那么我们也该即日离开。” 三言两语中,是从未有过的宠溺与温柔,但字字句句在厉青澜听来都是一把把快刀,在那颗肉做的心上凌迟。 “谁跟的你!” 秦沐咬着牙,脸上顿时因羞赧难堪而涨红起来,用极低的声音反驳着简莲生这番反常的肉麻话。 这男人也忒不要脸! “嗯是我跟的你”,男人忍着笑意的回话毫不避讳地当着其他人的面说着。 这副场面无疑是男女之间最正常不过的打情骂俏,厉青澜的眸色已然黯淡至底,他仿佛不应该存在这里。 被他如此厚脸皮的态度给惊到了,男人这种生物,善变的程度丝毫不比女人低,她一直知道简莲生的脸皮不薄,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厚。 前几日还愤怒地祝她与别人琴瑟和鸣,今日就能这般理所当然地搂着她跟别人炫耀。 虽然这无疑是让厉青澜完全死心的最好方式。 “那日走得匆忙,没想到会将你连累至此,今你腿疾初愈,我根据古籍上所瞧见的一张五品丹方为你准备了一瓶五品丹来,你每三日服一粒,服完这一瓶日后必不会受腿疾侵扰。” 秦沐从袋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来,递上前去。 厉青澜苦笑着接过,将紧攥着瓶子的手掩在袖袍之下,不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局面该说些什么。 “不知贵客登门,苏赤有失远迎。” 秦沐余光就能瞥到身侧略过一抹火红色的影,声音来得很近,故一会儿那舅舅外甥就站在了一处。 红光潋滟,顾盼生辉,煞是一道绝美好风景。 秦沐能明显感觉到简莲生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收紧了几寸。 他在紧张,甚至是些许不安。 若不是这下意识的小动作,面上还真瞧不出简莲生有任何异常。 “我的人在凤凰山,苏族长应早知我总要来此一趟才是。” 冰冷的面具将所有的情绪都阻挡个完全。 “哦?”苏赤的眼底满是深深的笑意,但这一个字却是拖了长长的延音。 “简庄主何意?”苏赤虽装着傻,只是他的视线却毫不避讳地向下转移,落到秦沐被大手圈着的腰上。 “择日,我与阿沐大婚的婚柬定不忘送上凤凰山,也自当为苏族长留着长者上席之位。” 简莲生一席话不急不缓,算是温柔一刀地暗讽了苏赤年纪大。 这话本意就是说给苏赤听的,但是该听的人无意,不该听的人又放了心上在意。 “我先走了。” 没等苏赤说些什么,就只能看见厉青澜失魂落魄的背影,苏赤的眸色微微沉了沉,却很快又回复了原先的光彩。 厉青澜一离了场,秦沐才舒了舒气,侧腿跨一步,从他怀里挣出来,蹙眉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 落了空的胳膊一僵,简莲生抿了抿唇,这小妮子变脸倒是真快,在苏赤面前生生给他落了面子 “倒也算不上什么长者,笼统也比小木姑娘大上个十载罢了,充其量只能算个哥哥不是?” 看见简莲生吃瘪,苏赤心情颇有些愉悦,俯身凑到秦沐面前,勾了勾唇,虽美更媚,颦笑之间仿佛能摄了人的心魂去,活像个摇着摄魂铃的狐狸精。 但这么绝的一张美人脸却是个高大的男儿身,还有那充满磁性的嗓子还是铮铮的男子气,真是可惜这张妩媚众生的脸了。 秦沐倒不止一次感慨叹息过,害!美貌这种东西肯定有利有弊,不然这大叔也不会到这个年纪还没有对象,整天算计来算计去! “哥哥着实高攀不上,差着辈儿呢!多谢这些日子的照拂,还望苏族长能守商议之约,今日将医女的消息放出去,明日我能顺利离开凤凰山。” 苏赤的笑僵在脸上,可别提有多么生硬,这女人有趣归有趣,但是真的一点也不可爱! 但是秦沐这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某人心情却愉悦起来,转念一想,再如何苏赤也没进了她屋子里,而自己似乎确实在夜里多到访了几次。 “自然,明日小木姑娘即可离开,那么今夜不妨一块儿用晚膳如何?当作践行宴,也给苏芽那小子跟姑娘当面致个歉的机会。” 第五百八十章 明目张胆 年纪越大脸皮越厚,苏赤虽然实实在在吃了个闭门羹,但是丝毫不妨碍他原本就在脑中的盘算。 听及苏赤的允诺依然履行,秦沐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于是便颔了颔首。 哪怕这是一场鸿门宴,也是她正大光明离开凤凰山的契机,既然是个践行宴的名头,秦沐也不怕他什么。 紧接着苏赤把目光转到了简莲生身上,却故意不作言语,想着总该能让他低个头。 “叨扰。” 却不曾想某人只撂下这两个字,是多么顺理成章的语气,自然到仿若是他苏某人深交多年的挚友。 苏赤一时间有些语噎,也不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人至贱则无敌,前人诚不欺他,苏赤讪讪地摸摸鼻子,却想再为自己争回些面子来。 “来者是客我自欢迎,只是我凰阁之内不居客,简庄主的住所我便为你安置在凰阁外的柳居,请。” 简莲生的眸色骤然一暗,但终归是颔了颔首。 秦沐虽觉察到他不悦,却也不敢跟他单独留在这里,苏赤要走她也紧跟着撤离。 只是某人存心要留,她又怎么能走得成。 “你没什么要与我说?”他挡在她前头问,秦沐差点没一头撞到他胸膛上去。 心有余悸地站稳,那夜的不欢而散因为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像明镜似的。 这毛今日她怕是不捋不行了。 “那日是气话,我自知简庄主不是那样的人,故你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饶是秦沐微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注视着她的灼灼的目光。 “那我的话,你可曾放到过心上?”简莲生蓦地朝她走近一步,语气微沉,并未有缓和下来的意思。 鼻尖满是熟悉而久违的男性气息,情不自禁就闪过他面具下那张清冷绝美的脸,秦沐有那么一时被美色误了神,怎么也猜不透他所指的话是哪一句。 “意笃情深?琴瑟和鸣?” 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出了自己耿耿于怀着的这八个字。 “秦沐!”简莲生声音里带着些许愠怒,像被戳中了什么提不得的事。 她倒好,他的心意弃之敝履,随口说的气话倒记得完全。 “简庄主的心思向来难猜,秦沐愚钝,请庄主明示。” 秦沐被他这连名带姓的称谓叫得有些懵,想着不再与他斡旋,只是话音未落,腰肢就被猝不及防地锁紧,继而唇上突然落下一片清凉柔软。 鼻尖蹭到的是冰冷的面具,但是息息之间,是强烈而又熟悉的男性气息。 她蓦地睁大了眼,心跳如雷,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稀薄到她快要喘不上气。 这是不是明目张胆的轻薄? “呼吸啊” 隐约之间略带笑意的男声入耳,唇上无物,鼻尖却是他言语之间的微薄热气。 秦沐暂是松了口气,以为这轻薄虽来得突然却也短暂,还不至于让她失了智,却没想到男人轻笑一声,再度俯身。 他虽锢着她,她却也不知道自己实则动弹不了分毫。 秋花尽了,万彩消褪,凤凰山本就光意融融,便连秦沐自己都能感受到脸与耳迅速蹿红。 “你从来不是个脸皮薄的。” 简莲生的声音里是略有的喑哑,却如春消融的冰泉潺潺,令人神往。 “那确实是没有你厚!”秦沐微微瞪着眼看他,反噎回他一句。 他抿抿唇,倒也是认同她这个话的,无论如何便宜都占了,况且被夫人说几句又有什么要紧的。 “六芒戒知晓的人便知晓着,莫不许再叫别人知道了,你可知每一面晶石的效用有多巨大,断然不能随随便便用来给人治腿了。” 特别是用到别的男人身上,那种不知分寸又对你虎视眈眈的男人,简莲生的眸色不着痕迹地微微变深。 “简庄主品德高尚,三番两次退回,现在又管它的用处做甚,怎么是后悔那日在富贵村将六芒戒还了我?” 那意笃情深、琴瑟和鸣八字的气她还没消,自然是要有意要与他唱个反调。 至于六芒戒缘何回了她手里,是那日富贵村外,秦沐离开后发现参参爪子里紧攥着六芒戒,想来是某人交还,因着熔罗石之已立下,她便自己收着。 此回也正是因这指环的存在,她才能焚尽五脏六腑之后侥幸留着性命,许是阴差阳错之间自有天意。 第五百八十一章 祸事 “有几条命够你这般挥霍的,嗯?” 尾音略延长几分,听起来酥麻又磁性,近在咫尺地喷薄在耳畔。 简莲生没有正面应答她的调侃,而是将她腰肢又锁紧几分,秦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拘在怀里,怪不得她觉得竟这般热。 “要你管!” 秦沐一挣,忙不迭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次简莲生没有去硬留。 欲速则不达,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提秦沐从来也不像只温顺的兔子。 他的眸色一暗,今夜之宴怕不是那么简单。 日色微霞,近昏之时,秦沐的房门被叩响。 “小木姑娘闻你明日就离开,芦儿特为你送别。” 苏芦微垂着眸,紧紧攥着木端的两边,情绪颇有些低落。 秦沐一眼便扫到了木案之上的一小碟精致的桂花蜜糕,方块大小,顿时将屋子一角充斥满了香甜之气,便连整颗心也甜腻起来。 “本不必如此劳烦”,食物都是有记忆的,秦沐深知手工之糕费时费力,非倾注心力不得成,故她从不喜下厨做羹汤之事。 “我们也算是因缘相识,且不说之后有没有再见的缘分,总归是离别时,合该好好为小木姑娘送别。” 苏芦将木案板放到桌上,取下同携而来的一小坛子桂花酿,突然出声询问。 “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秦沐一愣,继而是认真地想了一想,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摇头的动作来。 “许是算有”,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里颇有些踌躇。 苏芦的心更沉了一些,情投意合怕是世上最美好不过的事! “那么若是我与你说他就在凤凰山呢?”苏芦苦笑着抬眸看她,终是问出了这一句。 秦沐怔了一瞬,很快便晓得苏芦的话中之意,这姑娘怕是来与她摊牌来了,甚至可能还自以为是存了舍己为人的心思来的。 “他不是厉青澜。” 秦沐一口便阻了苏芦的胡思乱想。 “你知道表哥是?”苏芦蓦地睁大眼,吃惊地问道,继而才又细细地回味这句话。 昨夜她想了很多,套用过各个画本里的故事,猜想过各种导致表哥与小木姑娘不能在一起的缘由,却没想到竟是表哥一个人的情根深种。 “大殿是个好人,我们交集虽不浅,却不是那种缘分,早也是说清楚了的,如若苏姑娘有意,大可不必顾及许多。” 秦沐浅浅一笑,如春花之初绽,和煦至使人清爽,明是女儿家埋藏最深的心事,却未有半分的恶意及调侃。 苏芦虽听得惊喜,难免脸蛋微红,霎时无措起来。 “如今糕我便食了”,秦沐笑着轻轻捻起一块,怕是微用力酥软的糕便能碎了,直接便一口含入了嘴里。 “事情也说清楚了,今夜晚宴之后,便有缘再见。” 暮色渐深,赴宴时机将至,秦沐须得留时间休整下,此言便已下了逐客之意。 她言尽于此,与苏芦的关系虽是友善却也谈不上深厚,就此别过也再没有任何负担。 苏芦也知这小木姑娘独来独往,不愿牵扯上多少人情事,自是知趣地颔首道谢后,就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庄子里,苏芦才略松了口气,小木姑娘的一桩话梗在自己心头,是好事却也是难事。 她对表哥无意,那么岂不是自己又有了继续追逐的理由,只是这样重新燃起的希望不知会不会将她引向更深的渊池。 “姐姐,你发什么愣呢?” 苏芽的声音打断了苏芦的沉思。 “没什么”,苏芦不自然地攥了攥衣袖,“怎么今日遇上何事如此开心?” 听出自家弟弟语气里有些雀跃,苏芦猜想必是有顺他意之事。 “也没有什么,对了姐姐,那女人肯吃你做的点心吗?” 苏芽语气里有些不屑,但是莫名地又有几分期待。 苏芦眉心一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小木姑娘明日便走了,你是不是又做了害她的事?那个姐姐人不坏,又救了表哥,你断不可结什么梁子!” 相依为伴了十几年,苏芽也算是她拉扯大的,苏芦岂能不清楚他的脾气,心中暗道不好。 “哎呀!”苏芽不耐烦地挥开姐姐的手,“你放心,是好事!我知道表叔这么多年来遇上个喜欢的女子不容易,那女人既然难驯服,我定要帮表叔的,放心,我已经骗表叔去她那了,今夜若是她主动,定是半推半就乖乖成为族长夫人,姐姐你放心,她若是成了我们凤凰山自家人,我肯定放下与她的嫌隙。” 少年脸上写满了得意,显然对他所做之事感到无比骄傲,却不想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耳光,让苏芽顿时懵了半晌。 姐姐竟然打了他。 “苏芽你混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若是你姐姐被人这般算计,你且如何?何况小木姑娘的心上人根本也不是表叔!” 苏芦气得颤抖,看着面前酿下大祸的少年,吼出了哭腔。 虽父母早亡,但自诩苏芽桩桩件件的事她都亲自训导,虽是顽皮些,但她一直以为苏芽本性是良善的,但是今日 “姐”苏芽慌了,姐姐虽在他面前素来严厉,但还从未这般生气失控过。 他只是帮表叔来留住他喜欢的女子,那个女人若是不喜欢他表叔,又怎么可能住那这么许久! 苏芦并没有功夫理会苏芽的惊慌失措,而是慌张地往凰阁处跑去。 小木已然服用下糕点,那么若是表叔未把持住,那么小木姑娘的一生就毁了,无论表叔对她真心与否,都不是她自己所愿。 她帮了自己,自己却连同亲弟弟将她逼上绝路,苏芦的心被揪了起来,几次踉跄,紧赶慢赶竟然在族长府邸门口遇上了正要进府的苏赤。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表叔,你这是要去哪?”苏芦因跑得急,语气微喘,虽强镇定下来,却不免有些不自然。 苏赤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小木有事寻我,我先去她那一趟。” “小木姑娘说天色将晚,她要为赴宴梳妆,托我将她传予我弟弟的话截下,让表叔你不必去了。” 苏芦的心跳得很快,她不确定苏赤是否会相信自己而打消回凰阁的念头,此事断不能放到明面上。 第五百八十二章 乖!你莫要动 一来是为了姑娘的声誉,二来她也想再给那不懂事的弟弟一个醒悟的机会,三来此事若被更多人知晓闹大,依那姑娘的性子,怕不能善了。 “如此”苏赤眯了眯眼,将手反在背后,慢悠悠地拖长了音。 终于他颔了颔首,“那芦儿与我不如同去宴厅等候?” 苏芦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拒绝,她想去看一看小木姑娘的情况,但是蓦地转念一想,苏芽那小子用的定是家中药房的一时散。 这宴会时间定得急,他不仅来不及去其他地方准备,而且凤凰山上的族人也不能将那种药给他。 所以定是府上之前门房求子未用完的一时散无疑,该药粉无色无味,效力虽然不低,但也如名只存一时,药效褪尽未得疏解也仅有潮红无力等反应,对身体无碍。 等天色渐黑,久等小木姑娘不来的话,就算众人去屋内察看,也大不了以为是受寒病倒之相,看不出什么羞耻的端倪来。 反而是拖住苏赤来得比较紧要,这样一想,苏芦便同意了,无论如何保住姑娘名声最为重要。 至于她那犯下祸事的弟弟,之后再找机会来当面致歉讨讨苦头才是。 而凰阁之内秦沐已然觉察到糕点有问题,强烈的不适让她无法冷静地思考该如何,甚至身子疲软让她几近无法出去呼救。 这药效又急又猛,身上燥热得已然将内衫打湿。 秦沐掌心撑在桌沿边,勉强在桌边站立,只是眼中神色却并不清明。 “砰!”茶壶落地发出剧烈一声,碎片迸溅,秦沐蹙紧了眉,似乎是清醒了几分。 凭着仅存不多的意志,她弯腰拾起一片,毫不犹豫往臂间割去。 “不准做这样的事。”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继而秦沐拿着瓷片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动不了分毫。 迷离着眼,秦沐瞧不清来人的容貌,但是这双紧握住自己的大手,似乎是无比的熟悉与温暖。 “阿木,我是谁?” 简莲生单手将她锢在怀里,那只控制她握着瓷片的手却是分毫不敢松。 她瘦瘦小小,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咪,虽然比初见她时已蹿高了几分,但是还堪堪只抵在自己的下颚。 她抬起红彤彤的脸来,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似乎很想看清他的脸,却又怎么也看不清。 “表哥。” 她蓦地笑了,两只梨涡浅浅地挂在脸颊上,手上的瓷片摔落,懵懂又认真地仰脸看着他。 只有简莲生知道她这副异样的娇嗔有多么挠人心脾,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富贵村里的许多画面,或许在很早之前他就放不下那个努力又凶狠的丑姑娘。 心跳如鼓,他突然比任何时候都害怕这个烫手山芋,纵然他知道这一生只会是她,但是媳妇还没养大他怎么能动。 这里水深火热,屋外的人却是如尘入冰窖,那表哥二字的渊源他又怎会不明,许是在那个破落的小山村里他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再也不可能有一丝的机会。 厉青澜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来,这一次他应该是再也没有理由与她再生瓜葛了。 彳亍而行,凤凰山没有冬日,但这个背影却像一步步踏入尘封的冰雪里,迷茫而又绝望。 “有没有冰水” 秦沐蹙着眉,神智暂时又清明了些,虽体内依然极度燥热,但她直觉应该做些什么。 “冰水不行”,简莲生斩钉截铁就反驳了过去,她本就是大伤初愈,又是娇弱的女儿身,如此粗暴地去除药性,以后他的子嗣又该如何? “你做什么?” 秦沐虽失着力气,糊着神智,但也知道自己被他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揽在怀中。 心中自然是慌乱无比,只是那胸膛虽宽厚却自沁出一股子寒气,挨着的半边身子燥热得到缓解,竟舒畅许多。 脑子越发昏沉,只闪过了一个念头:若是将他整个抱住,是不是这燥热之苦能消退缓解。 觉察到怀里的人声音愈低,反而一寸一寸贴紧自己,简莲生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放在床上。 只是尝到了沁凉的甜头,神智不清的某人又怎会轻易放手,屈腿、环颈,本能地像一只无尾熊牢牢地扒在身上,简莲生是又无奈又好笑。 “你再这般,后果如何我便不能再保证了”,他的声音沉着,带着丝异样的喑哑与隐忍,“秦沐!” 最后一声音量略升,显而易见是带着些许的愠怒,因为某人的整颗小脑袋已然全埋进了他的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热气。 秦沐的脑子嗡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本能的反应就是:他生气了。 委委屈屈地缩回爪子,只是碰不着他的地方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浑身难受得厉害,眼眶顿时红了一圈,怎一个可怜了得。 莫说常人都看不下去,更别提满眼都是她的人。 “你乖些,莫要动。” 简莲生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大手揽过她的腰,抱着她坐在床上,空出一只手来去触碰她的,十指相扣。 温温凉凉从手心缓慢而舒适地贯至全身,被火燎般的身子顿时像浸润入了温凉而舒缓的池水里,眼皮因疲倦得到缓解而耷拉下来。 许是因为知道身边是他,她第一次敢这么沉沉地睡去。 看着她酣甜的睡容,难得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硬是这般生生坐着看着,从夜色渐暮到月色深沉。 直至房门被叩响,简莲生才小心翼翼让她躺平,起身去开门。 月色已然很深,门外只站了二人,苏芦与苏芽。 这二人未曾见过简莲生,因此一开了门,只衬着月光的照映,以为是对烛光坐了半宿,自个儿眼睛花了。 苏芽更是不自觉感叹一句:莫不是月神下凡,才能生得这般清冷艳绝。 饶是见惯多少貌美的男人,比起这白衣黑发,终是逊色几分。 还是苏芦反应快,眉宇顿时充满警戒,这个陌生男人怎么会出现在小木姑娘房中?不好,小木姑娘 第五百八十三章 手下留情 “你是谁,对小木姑娘做了什么?” 苏芦抽出腰间所配软剑,直指这谪仙一般的男人。 简莲生蹙眉,眉宇之间是浓浓的不悦,其他女人怎么都这般聒噪。 双指挑开,苏芦的软剑上顿时覆上一层刺骨的冰霜,若不是她扔剑迅速,定是手也会被这诡异的冰霜给冻伤。 这男人境界深不可测,她竟探测不出分毫,苏芦心里顿时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她虽说是天级武者的修为,但这人若是个大武师上,从他手里抢回小木姑娘,无异于以卵击石。 正是如此紧要的关头,这一个两个的人都去哪了? 说好今日晚的送别宴,表哥不曾来,表叔也像并不关心小木姑娘似的,让她姐弟二人来寻,如今又凭空出现个惊艳绝绝的男人,今日的一切让她觉得浑浑噩噩的。 “看来你似乎知道今日的事。” 简莲生眼微微一眯,神色具敛,眸中却毫无掩饰地闪过一丝杀意。 苏芦眼神躲闪,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的话,因为她还未想好该如何向众人坦白解释的说辞,却被苏芽抢了先。 “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我姐姐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芽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是羞愧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少年气性。 “她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只你一人挫骨扬灰你当是够了吗?” 他冷笑一声,本就清冷如雪的眉眼愈发凛利起来,冷得像那千年不化的寒冰似的。 “饶是现在未出事” 简莲生轻轻勾了勾嘴角,眼底一沉,手心里已攒起气雾,蓄势待发来候他的心情。 “此处是凤凰山,出了什么事表叔不会与你罢休的!” 苏芦大惊,那气雾之色俨然偏红紫色,被这道气雾打中,苏芽焉能有命? 这哪里是个谪仙,分明就是个索人命的阎王,从哪来的这么个变态的大武师。 “苏赤?”男人蓦地笑意更甚,但俨然满是嘲讽,“他算什么。” 此音一落,苏芦的心一沉,她丝毫不怀疑修为这样高的人会忌惮表叔,他既然敢出现在凤凰山,那么定然有安然无恙离开的把握。 苏芦的心跳得很快,探身挡在苏芽面前,“这位前辈若要替小木姑娘讨回公道,我愿替家弟受责。” “这么剑拔弩张地做甚。” 突然从内屋传来一声轻虚的女声,苏芦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手里的恐怖气雾一下子消失殆尽。 秦沐抚额缓缓从内屋走至门口,外衣未着,里衣领口紧拢,平挺整洁,虽脸上依旧带着些潮红,但神情目光已然清明。 “小木姑娘,你没事?苏芽年少不更事,差点酿下大错,特来与姑娘赔罪。” 苏芦见秦沐出现,像握紧唯一的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求她的宽恕谅解。 “与我赔罪?深更半夜来?想来是先来瞧一瞧我有没有事,再考虑此事如何解决,只是没想到那药我醒得这般快罢!” 秦沐轻轻一笑,不辨喜怒,字句所言却都是这姐弟二人的心思。 苏芦有些难堪,却也歉疚,秦沐这话入耳是刺,也丝毫没替她留了面子,但若是她遇上这样的事,怕是清醒后没几日冷静不下来。 沉默中,苏芦突感身侧略过一道风,接着她便听着秦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转身一瞧,苏芽已被钳制住脖子,本能地蹬着离地的脚。 “我倒是也没想到,你敢给我下药,嗯?” “求姑娘手下留情,饶了家弟一条性命。” 苏芦半屈着腿,颤抖又着急地请求着。 是的,她根本就不敢与秦沐动手,且不说一旁有这么个变态的大武师在,饶是没有简莲生,凭刚才的速度与把少年单手提起来的力道,她又怎么可能是秦沐的对手。 况且此事是她们不占理 秦沐未松分毫,一眼也没去瞧半跪在地上的苏芦,而是看着自己面前神情痛苦、青筋爆起的少年,像一只不能把控生死的蝼蚁刚降临于世,渺小又顽强。 是个不省心的麻烦,但也同时是温暖别人的光。 她看了眼愁眉苦脸又紧张不已的苏芦,似乎很久未瞧见这样真的亲情了,久到她以为所有人之间除了利益,便什么都没有了。 “做事之前要动动脑子,既然做了便不要让别人替你擦屁股,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第二次机会。” 秦沐的手又收紧几分,苏芽的整张脸已然涨红到发紫,似乎再多收紧一寸他的脖颈就会被掐断。 强烈的死亡感不由得让这个不更事的少年第一次感到绝望与恐惧。 “滚!” 蓦地,秦沐松开了手,苏芽摔在地上,苦痛地捂着脖子狂咳,贪婪着呼吸着濒死而复生后的新鲜空气。 脖颈处赫然是一圈被掐紫的伤痕,秦沐确实不是装模作样地吓唬他,苏芽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苏芽,你没事?”苏芦知晓秦沐这是暂时不打算再追究了,虽然这伤着实触目惊心,倒也是给自己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一个极严厉的教训。 “多谢小木姑娘手下留情。” “想真正为别人做些什么,基于本则,从于自身,蝼蚁便不值得别人高看一眼。” 秦沐瞥了一眼还未缓过来的苏芽,皮笑肉不笑地说了这一番话,转身便入了屋。 少年抚着疼痛发烫的脖颈,久久不能回了神,这个夜里,是一个少年走向正道的初始,也是一代战神骁勇善战但也能恪守本心的蒙始,自然这都是后话。 “你就这么放过他?”屋门一合上,简莲生便看见秦沐像个没事人似的倒了一杯茶。 这样的算计饶是他一个男人也觉得严重,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竟然丝毫未放在心上,如若今日来的不是他,她也无所谓吗? “他本性不坏,日后可用,况他死,凤凰山的麻烦便不会绝,青澜那里我也不好交代。” 她素来怕的就是麻烦,事情一件缠一件,纵然她并不畏惧,但也不想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一个凤凰山罢了,我不在乎。” 简莲生朝她逼近一步,蓦然将秦沐吓得一个趔趄。 第五百八十四章 我后悔了 “可我在乎”,秦沐蹬蹬后退了几步,局促地撇过脸,轻声喃喃道:“你不该来凤凰山,还在那姐弟面前露了真容,我们有过约定交易。” “那如果我说我后悔了。” 简莲生骤然搂紧她的腰肢,低头用额抵住她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一下就蹭到了秦沐的鼻尖。 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包裹着完全,心脏扑哧快得像要跳脱出来。 秦沐连大气也不敢出,她承认在男女之事上,她比他怂。 “还是你在乎的是那情谊深厚的大殿?” 他离她近,语气里的情绪转变得极快,分明是渲染上了几分失落与在意。 “你分明知道不是!”这男人戏真不是一般地足,若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保不齐还真能被他给骗了。 简莲生这明摆着就是在调侃挖苦她。 “既没有那么深厚的情分,那日后不许叫他青澜。” 原来目的在此。秦沐既好气又好笑,分明在外人眼里就是喜怒无常的冰山,怎的现如今能幼稚至如此。 “简庄主,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宽。” 秦沐用指头戳戳他的前胸,硬梆梆的,无比紧致的肌肉,竟然戳不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雪山那时从冰池出来的场面,这薄薄的衣衫下 她默默地伸回手指,虽然好看,但是她一定打不过他。 “你这可算是轻薄?”他含着笑,看着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煞是有趣。 “我饿了,先去寻些东西吃。” 秦沐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就算是夜,脸也已然悄悄红成了个虾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她消失在视野里,这般生龙活虎看来药性是退了大半,于她无碍了。 只是突兀地出现一道男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太子,雪山之巅没守住。” 陆隐蓦地现身,忐忑地紧锁着眉,屏气将事情全须全尾地告知。 简莲生微攥紧了拳头,眉宇之间突然升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 寒气渐消,凤凰山的夜晚一如往昔般平静,所有的不速之客似乎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逐渐消失。 苏赤如之前所言放秦沐安然离开,而仅少有人知晓莲庄庄主上过凤凰山。 毕竟那夜之后,谁也不曾见过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似乎只是兴致上来,来凑热闹似的走了一遭。 他的踪迹来去,自己又什么时候知道过?一日,一月,三月,六月,他都不曾递来只言片语,倒是一直有他在玄化国内风生水起的消息。 秦沐越来越觉得那过往的种种恍若一场梦,一场关于他的若即若离的梦。 她不想去揣测他的心思,毕竟那男人肚肠里弯弯绕绕也不是想一时能想出来的。 更何况现如今母亲大仇未报,她本该倚靠的就只能是自己。 于是这半年来,她几乎不曾出过天乩国,唯有与师父的天派之约。 她到过玄群山脚一次,遇见几位老熟人,皆形色匆匆,秦沐未表明与南谷关系,只有山悦与她说了句天派有大事,不接外来客。 于是秦沐便使了参参去与南谷递信,确认师父与东叔无恙,南谷道:天派如今乃多事之秋,你未正儿八经入天派弟子册,还是先莫要牵扯其中来。 天派坐镇的大武师数不胜数,确实也多她一个不多,既师父可解决,她确实也不该因身份为他招来微词才好。 于是她便再回天乩国中,这半年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也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 比如说天重佣兵团一战成名,在天乩国的佣兵团聚集处已占有一席之地。 再比如说秦沐在修武者上面的修为虽早突破大武师的阶段,但一直处于黄级升玄级的瓶颈,但修药师这方面上却大有进益,已堪堪能成七级大丹。 因此与裴绎的交易顺遂愉快,那人虽精嘴又欠,不过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除此之外,秦沐一直在筹划着一件事情。 虽然与他约定的两月之期已过,但是铁铁山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本从凤凰山下来她就打算去完成与他的约定,只是因杜海遭长亭公主与杜天的追杀,才一拖再拖,生生等到重天佣兵团在天乩国站稳了脚跟。 而这半年,她却依然没有等来他给的半分消息,纵然她已逾期,她几次三番陷入将死之局,简莲生再也没有像以前那般出现过。 “公子,那位来信了。” 小成子慌慌张张地从外边跑进来,握着特殊的传信灵筒,连喘气都顾不上。 裴绎屁股一滑,差点摔个屁股蹲儿,咽了口唾沫,极为不情愿地打开灵筒的塞。 盈盈的蓝光透了出来,虚虚实实的字显在眼前,却只有裴绎看得真切。 “公子,怎么说?是不是要来找你算账了?” 小成子担忧又迫切地询问道,却遭到了裴绎的一个怒瞪。 “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小成子撇撇嘴,“公子,你不心虚吗?那位给你使了那么多好处让你照拂着小木姑娘,你却每每都是在她受伤颇重,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帮些小忙,那位若是知道定要心疼坏了。” “你是本公子的人嘛你!”裴绎被人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个爆栗。 “你不说我不说他知道什么!我又不是不帮。” “可是公子你帮了小木姑娘,哪次又没问她要报酬!”真的是两面受贿,好不要脸。 这后半句小成子可不敢说出来,明摆着的绝世大奸商! “你把公子我给你烤鸡肉包子全给吐出来!” 裴绎气呼呼地追着小成子打,这小子哪次得了好处没分给他,还絮絮叨叨专门来烦他的心。 入了夏,天气渐热,太阳煞是毒辣,炙烤着这大地万物,却也不缺奔波在路上的行色匆匆的人。 “小木,此去铁铁山,务必万事当心,若遇难事,定要与我们传信。” 半年的光景,多少次出生入死的交情,杜海已然从一无所有的落难公子哥变成了踩着刀尖舔血的佣兵团首脑。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没有权力依傍和财力供给,走小小一步都是极难,在豁出命的争抢资源里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识人断事若是行错一步那更是致命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 打劫 好在这一切,有个人一直在头脑清晰地领着他走,与他探讨找寻。 杜海也渐渐明了,且不说姚氏女的传说是否为真,单秦沐这个人,注定非是池中物,而他能做的,只能用被她保下来的这条命慢慢回馈给她。 “好嘞,杜大哥,这里就托你全身心照料了,虽杜天上次携人来被我们重创,但保不齐会短时间内再卷土重来,若来,必是恶战,我此去不知何时会归,定要守住这里与你们的性命。” 秦沐的眸子晶亮,眼里却并不轻松,这半年来玄化国皇室与杜天的侵扰不计其数,若没有裴绎这条地头蛇的庇护,甚至几次就要将命折在这里。 她知晓修炼这一事除了努力与天赋,机遇和历练也极为重要,她再拘于天乩国城中,怕是再不能突破玄级大武师的修为。 一成不变于她这样的人无疑是致命的,秦沐不愿再陷入这样的困境里,二来听闻清同学院将在天乩国与玄化国交接之地举办三年一度的首花大赛。 这世道有四国,修炼者众多,而其中一派一院声名远扬,居于一地无人敢犯。 派为天派,门下十二峰十二宗,老祖宗为飞升第一人的尊级大武师,座下四位徒弟,皆是所处之领域大拿。 首徒西雪居万峰雪山,控冰雪之术,传说是即将飞升的修为,却不知缘何长年累月居雪山之巅,不问世事。 二徒来历身份不详,也从未显露于人前,听说早已殒身,未有记载。 再后来是三徒南谷,天乩国人士,骁勇善战的战神,好战好武力,人人知晓的火爆脾气,天级大武师的修为无人敢犯,但因刀下杀孽太重又不曾逢敌手,在天乩国先皇殒身后,再不入战。 最后是四徒东机子,听说曾是世代武者世家的东家人,但偏偏决定修药师,导致东家门楣低落,被万人耻笑,其家中大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家主更是不知去向,只东机子一人被玄天老祖收养,没想到竟在修药师上天资卓越,令人望尘莫及。 普通族中出一个大武师上修为的修炼者都能让地方忌惮三分,更别提其天派门下大武师数不胜数,更是何人皆不敢侵犯。 院为清同学院,与天派不同的是,其不为江湖派别,没有门下产业,旨意为培养修炼之栋梁,虽处于天乩国中,但招收学生于四国,也算是独立于世。 四国皇室提供灵石丹药,入学之界限标准为其天赋,门槛极高,声誉极佳,是人人所称赞的最高学府。 而这次所举办的首花大赛是清同学院固有的传统,面向所有修炼者,通过三道大关卡决出最后获胜者。 此修炼者不仅可以入清同学院的最高层藏宝阁选择一物什,还可无试炼成为清同学院的优班学生,享受最高档的资源。 且不说清同学院的优班生资源有多让人眼热,每月两百块灵石与三瓶四品丹药的月例。 单单只说那藏宝阁,由两名大武师上的老师日日看守着,沉淀着各国的财力与实力,听说曾有优班的学生从中契出过七品灵兽,上品宝器和八品丹药来。 虽然契约过程都极为不易,好在都是活着得到这些至宝,哪怕在床上养半年都是值得的。 固这次的首花大赛必定是人人蜂拥而至的,那么那些个故人总也会来,特别是那位断了一臂的二殿下,总得为自己寻多些保障才是。 首花大赛的地点正是书中记载的铁铁山附近,一举两得,因此这铁铁山她非去不可。 秦沐出了天乩国便将肤色画黑,戴上了密不透风的斗笠,隐隐柔纱遮去娇容,敛了大武师的气息,与路上行色匆匆的女修并无二致。 风餐露宿,馒果饱腹她也并不介意,因这一路人未注意她半分,看来这首花大赛倒确实是件能令修炼者们群而向之的事。 天乩国与玄化国交界之处乃是一处野山地,土地贫瘠,生得些棘草恶灌齐人之高,无兽之生气,亦无百姓居住,平日里素来生人勿近,无人到访。 殊不知为何此次大赛竟择此处而办,虽止山脚,也极为费力才开垦出了一些场地。 因此聚集而来的修炼者们都各自扎营,分派而居,徒增许多野外的危机来。 有仆从有丹药有银钱的还好,无非是居住条件刻苦了些,而那些一无所有的,凭着两条腿一张脸,也得想出个活命的法子来。 这不秦沐才刚行至这首花大赛附近,就遇到打劫的。 孤身一人又是一介女修,自己不是那待宰的羔羊谁又是?但是秦沐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微微叹了口气,细瞧了拦在自己面前的三人,衣袍灰蹭糟旧,满目凶恶,透着一股子匪气,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还算不错的灵气,盈盈地发着蓝光,能透光的应算是中品。 但这三人,最高只是地级武者的修为,所以秦沐不打算打开包着敛煞刀的封布。 “小娘子,乖乖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许是大爷们心情好,饶你一条性命。” 为首的正是那握着中品灵器的,抱着胸颐指气使地说着,那凶恶的神情里谁满满的不耐烦。 “各位好汉是否劫错了人?我虽来赶个热闹,却也头一次,不知要带银钱干粮,两手空空,正不知该往何处走呢!若是你们非要些什么,那么不如将我爹给我用来防身的大刀给你们便是。” 秦沐边说着,便将肩上的刀带一解,十分爽利地往他们面前一扔。 敛煞落地,沉重低闷一声,扬起一地的尘土,便再没有半分声响了,分明就是废铁一块。 “大哥,她说的好像是真的哎,这么瘦小的一个女修,身上也压根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啊!” 其中一劫匪动了动唇,附耳于那为首之人听,以为好几丈远的秦沐根本听不见。 却不知对面的大武师精神力灵敏到莫说人声,便连是一只苍蝇飞过,也能辨了来去方位。 第五百八十六章 井氏 “闭嘴,你懂什么!他说的有道理,这般穷乡僻壤的地儿,除了赶来分一杯羹的,谁敢不要命的来这里凑,这女的看似平平无奇,说不准储物袋里有好东西。” 那个为首的显然比他谨慎许多,声音更为放低传话给他小弟,只是这一字不落,还是入了秦沐的耳。 不好奇别的,她倒是挺好奇这劫匪口中的那个“他”是个什么货色。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她没有猜错,这个教唆他们盗劫的人,终会把主意打到这些窃匪身上,这样的人才更让人觉得厌恶阴险。 秦沐抿了抿唇,看来这些人不撞南墙不死心,还是免不了要动个手了。 “小娘儿们,别想着有什么人能来救你,这里不是赴首花大赛的正道,各家族的人不会从这里过,还是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大爷们心情好许是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见秦沐顾四周东张西望,以为她是怕了,找救命稻草见义勇为来了,却不曾想她确实在看四周有没有人,但是是为了考虑她动手会否被别人瞧见罢了。 “放你们活路吗?” 一声冷笑从斗笠下传来,女声好听却异常冷冽,与刚才大相径庭。 首匪心里微一咯噔,却正好在此时传来一个清丽娇蛮的声音。 “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劫财劫色!” 秦沐暗暗消了手心里的气雾,不自禁挑了挑眉,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斗笠下白纱拂动,微露出流畅的下颚和娇美的唇来,冲过来的井涟玥微微有些怔了,这女子容貌定是不差,但为何如此熟悉。 “姑娘救我。” 秦沐见她怔了半分,勾了勾唇,疾步跑到井涟玥身后,既阻止她的进一步打量,又存了些逗弄她的心思。 劫匪们亲耳听着刚才冷冽的女声一瞬间变得可怜惧怕,这女修莫不是戏剧班子里出来的? 井涟玥本就生得高挑,秦沐瘦弱单薄的身子往自己身后一靠,顿时让她生出几分无畏来。 “你放心,今天有我在,一定让这几个杂碎得到教训!” 许是想起了之前同样的遭遇,也想到了当时那个从天而降来救她的姑娘,井涟玥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在秦沐看来很是认真。 但是就凭井涟玥这同样地级武者的修为,打三个? 秦沐哑然失笑。 “这小妞姿色倒是不错,待会儿咱老大出手看看你还能这么口气大么!” 其中一个拿着大锤子的劫匪一看娇滴滴的大姑娘,眼中的好色就再止不住,不停地上下打量井涟玥的身子,似乎能隔着衣服将她望穿似的。 “呸!恶心!你朝哪看呢!” 井涟玥被那劫匪的色眯眯的眼看得十分不舒服,她这火爆脾气,二话不说就抽出了腰间长鞭,朝他甩了过去。 “呵,小妞天赋不错,都地级武者了,东西也不错呐!” 那首匪眼疾手快地一把拽开同伴,长鞭擦身而过,并未伤到分毫。 若说秦沐是不是只肥羊他们尚且不能确定,但这新开的妞小小年纪便得如此修为若说没有殷实的家底可叫人不信。 若他没瞧错,这柄蹭亮发红的长鞭肯定有所品阶,绝对是个好东西! “别用你那让人恶心的眼神看着我!”井涟玥的长鞭落了个空,不甘心地再收回身边,这一次是朝那首匪劈去。 力道有余,准度与灵巧度不足。 自突破大武师以来,原先快速的,现在在她眼中都能自动降慢一度,因此井涟玥的长鞭虽快,但所使的弊端与缺憾秦沐看得一清二楚。 鞭刀相缠,首匪那灵刀却刀刀生锋,极为准确地避开了井涟玥的鞭缠。 明明同是地级武者,武技与精神耐力,却完全是大相径庭。 这个道理秦沐很久之前就明白,一朵开在狂风暴雨里还能鲜艳绽放的野玫瑰才是生命特有的韧性。 莫说三个人,井涟玥连这一个都不可能打得赢,还是等 秦沐的目光不经意朝四周瞥去,果然来了! “玥儿,你又与人在起什么纷争?” 男人一脸担忧,蹙着眉匆匆小跑过来,身后跟着不少着统一服饰的人,皆束发红冠,玄衣相衬。 金陵井氏,井钦。 “哥哥,那三人乃是拦路劫盗的恶匪,专挑柔弱不能自顾的女修下手,连我都要被他们辱了去,快帮玥儿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井涟玥一看来了自家的救星,腰板儿挺了挺直,交了手她自然知道不是这三人的对手,逞强么是没必要的,重要的是结果。 “胡闹!”井钦听得她这毫不掩饰的话,“什么叫做你被辱了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的能说这样的话!” 虽是在责令她,井钦却是一把将井涟玥拉到了自己身后,把那些个男人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秦沐眯了眯眼,颇有些感慨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妮子的后知后觉。 “误会!都是误会,公子小姐们,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就给你们赔个不是,您说在这附近动手多不合适,引来别人看热闹没必要。” 为首的那个劫匪一看这形势不对,肥肉里掺了颗钉子,这肉哪还能吃得。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正派家族是不会轻易要人性命的,先低头对他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哥哥,不能轻易放了他们!” 井涟玥瞧见井钦眉目之间果真出现了犹豫之色,颇有些着急。 “爹嘱咐我们莫要多惹事端,这些混子贼心多,我们既杀不得他们,就先得饶人处且饶人,防止被他们阴了去。” 井钦低声朝妹妹嘱咐,想到这首花大赛上多少比他们实力强劲的大族,若是太引人注目了不好。 井涟玥是听出了井钦没有半分想要为她出气的打算了,虽然他的话在理,但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打便是打了,顾及那么多作甚!” 轻佻又不屑的一道男声插了进来,一条小道都顿时热闹起来。 秦沐循声而望去,锦缎长袍,金冠束发,熟悉而高挑的身形,正是这半年来她时时合作的阔绰金主。 第五百八十七章 挚友 裴氏裴绎。 也是,虽她此行已提前嘱咐杜海将丹药按时送去,顾没去与他打个招呼,但这般热闹又易敛财的地方,裴大公子怎么可能不来分一杯羹。 但是缘何凑巧与自己一路,这还有待考量。 “这种渣滓,便就是杀了也合着天意。” 裴绎深深地朝秦沐看了一眼,想看看扮猪吃老虎的她有什么反应,却没得着半分回应。 感慨似的摇了摇头,又瞥了眼气鼓鼓的井涟玥,这红衣小姑娘倒真是可怜,被这么个大武师拉着挡在前面当枪使还不自知。 扇面一开,顿时迸射出刺眼的蓝光来,竟是一柄罕见的上品灵扇,扇扇生辉,所过之处,皆是血肉撕拉之音。 仅一人一扇,三匪皆惨痛落败。 井钦心中大骇,分明是个年轻公子却是大武师上的修为,有如此蛮横的修为不说,竟然还有这常人决不可得的上品灵器,究竟是江湖上哪一号人? 而井涟玥的眸子晶晶亮,不是因为垂涎他那柄闪闪发光的扇子,而是裴绎那行云流水般的身手和强劲的气雾。 刚才与她苦苦缠斗的大灵刀在遇到这柔软的扇面时,竟碰触不到半分,真的好飒好厉害! 最最主要的是她好羡慕他那句打便是打了,顾及那么多作甚。 什么时候她也能如这般厉害,她决计就不要哥哥跟在身边了。 “求大爷饶命,我们再也不劫盗了,小人愿奉上所有积蓄,求饶性命!” 刚才那趾高气扬的三人被裴绎打得叫苦不迭,似乎真要被取了性命去,急忙跪下来真心讨饶。 裴绎若有似无地朝秦沐投去一眼,这女人真的好铁石心肠,就算不在乎那三个垃圾的性命,好歹也给他个台阶让他少惹点麻烦才是,也不看看他在为谁出气。 “小木,你说如何?” 等她主动开口怕是不行了,裴绎可憋不下去了,他也没计划杀人来着,毁尸灭迹有点麻烦。 井涟玥看见这个男人将目光投到这个戴斗笠的女子身上,心下顿时有点了然,原来是帮这位姑娘来出气啊!谈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她颇有些羡慕这位姑娘能认识这般厉害的人。 “便放了,得了教训就好。” 秦沐自然是要给裴大公子这个台阶下,否则让他失了财路他要郁闷多长时间她又不是不知道。 很奇怪,虽然与裴绎也从陌路相识,以利益相接,但是却是一个很能说出口的朋友,隐隐有种天生的契合让她觉得与之交谈舒畅,也能日益熟稔起来,这才能有心思跟他开起玩笑。 “好,听你的!” 裴绎灵扇当即一合,屁颠屁颠跑到秦沐身边,凑近附耳说了几句。 “小木,此行危险,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丹赠我几颗,六品七品我都不挑。” 秦沐默默地往一旁移了几步,她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多谢公子夫人饶命,小的们这就滚。” 怕裴绎变卦,三人屁滚尿流地急忙跑走,连个回话的机会都不给。 “哎!谁说她是我夫人了!”裴绎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几眼,那厮已然出关,保不准就已经来找秦沐了,要是被他听到自己和秦沐之间有半分的不透明 要是这对真成了,裴绎还是有些怕的。 斗笠遮掩下的秦沐下意识地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大呼小叫,虚荣浮躁。 井涟玥听他这句话音落下,眼眸里倏地亮起了光。 “交个朋友,我叫井涟玥,你们也是来参加我们学院的首花大会吗?” 她噔蹬蹬跑到两人跟前,虽是主动却也未靠得二人太近。 “我们是来凑个热闹的,对小木?”裴绎不知秦沐缘何到此的目的,只知道人没看住,他要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姑娘唤做小木啊!”井涟玥好奇地在秦沐身上打量着,越看越觉得身形有些熟悉,几番犹豫才问出。 “小木姑娘可曾认识个叫秦沐的女修?” 裴绎敲了敲扇骨,瞥向别处的视线意味不明,原来这姚氏女竟还有那么多旧友么? “不识。” 秦沐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井涟玥议论到的当真并不是她,若裴绎不知道她的身份,倒真要被她这临场反应给骗了。 “怎么,那女修是姑娘你的什么人吗?”秦沐不提及,不代表裴绎对二人之前的联系不感兴趣,装作无意地问了一问。 “秦沐是我的挚友,我们约定她来清同学院寻我,现如今却连个踪迹都寻不到,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姑娘的语气颇有些哀怨,倒真像个遭人冷落的深闺怨妇似的,语气里却也隐隐透着份担忧。 秦沐不禁咬了咬贝齿,她似乎并没答应她的邀约!不过这姑娘,确也真够有趣的。 “挚友”,裴绎倒还真难以想象秦沐那样的人会跟这样处事不深的大小姐做挚友,八成这挚友只是单方面的认为哈哈。 况且这挚友站在面前,却没有跟这小姐相认的打算啊!裴绎想笑,但是生生忍住了。 秦沐那么老奸巨猾,若叫她看出端倪来就不好了,到时候再连根拔起他与简莲生的交易,想想都觉得这后果有点瘆人。 “既是挚友,终有重逢的一日,井姑娘也莫要放在心上了。” 裴绎有口无心地安慰几句,对于不知道他本性的人而言,演技还是尚可。 “玥儿,不可无礼!” 井钦见妹妹就如此跑到生人面前,女子也就罢了,还有个陌生男人,定是不妥,急忙也走上来,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在下金陵井氏井钦,不知阁下身份,小妹多有莽撞,在下替她赔罪。” 谦和有礼的一个作揖,但是裴绎没回。 “原来是金陵井家人,说来我与你们井大公子还是旧识。”抢生意的那种旧识。 “我姓裴名绎,井二公子应听你大哥提及过?” 裴绎幽幽一笑,开了扇子,驱一驱夏燥之气。 果然井钦脸色一青,这原来就是前些日子日日让大哥不快的人,连收了他们金陵城中十余家药铺,耗费他们井家多少财力也没能挽回那局面。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大场面 “井小姐,看来我们是不能交朋友了。”裴绎吊儿郎当地又合了扇子,深深地朝井涟玥看了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与秦沐一道离开了。 “你又对人家做了什么?”秦沐边拍着裹着敛煞刀的布外面的灰,边不经意地问着。 “金陵城富庶,我当然要拿下了,他们井氏占着茅坑不拉屎,根本就不能将财富利益最大化,换我来挣钱保证金陵城更繁华。” 裴绎理所当然地说着,自从简莲生答应不与他抢天乩国内的生意之后,他简直就赚得钵满盆满,在银票堆里都要乐不思蜀了。 秦沐没有反驳他的话,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确实是最正常不过的本性了。 “既如此,不如就在此分开,裴公子赚银钱去,我也做我自己的事去。” “别这样,我知道小木你聪明,带我一路嘛,我还能给你帮帮忙不是?” 裴绎丝毫没理会秦沐口中的拒绝,像没有眼色似的又噔蹬蹬跟上去。 秦沐知道他向来跟块狗皮膏药似的,也隐隐觉察到他是有意想跟着自己,索性也就随他去。 人声鼎沸,个个又摩拳擦掌,偌大的场地里已然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修炼者。 几只灵兽在人腿间飞快地窜过,光彩四扬,看来这不仅是修炼者们的聚会,更是契了约的灵兽大会面。 秦沐不禁感慨这盛大的人流,更是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 天派山岚宗、雷鸣宗,陨海宗的人熟悉的人一个不落。 丁雯虽掩着半面纱,眼中那目空一切的轻蔑与一旁的雷景如出一辙。 山觅山悦一众人皆着了白衣,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而寻一低着头专心瞧着什么,与他周围那一群师兄弟紧张的师兄弟们格格不入。 天派来的人虽多,但却没瞧见任何一个宗主来,不过想想也是,那些已然有权势有声望之人,怎么可能入清同学院来做学生。 “怎么怕了?别怕,本公子在不是。” 裴绎见秦沐愣神,以为她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安慰性地抵了抵她胳膊。 “凭你?”秦沐轻轻笑一声,若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雇来的人力,他还真不见得能三番两次帮她打退长亭公主派来的人。 裴绎一噎,这女人挥着大刀砍人的场面他也不是没见过,药武双修也就罢了,还门门登峰造极这有多过分。 这种变态合该只能简莲生收得住,若是给了他,怕他要天天被她鞭挞百遍还没得还手的。 “快看!是天派的泊宁君!” 突然人群里一声惊呼,顿时让整个场面沸腾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身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彳亍而来,人群里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秦沐微微隆起眉,却未转过身去与旁人一同看他,虽她如今戴着斗笠,但那战泊宁深不可测,接触了保不齐他会瞧出什么端倪来。 “我们首花大会试炼分三场,三场中胜两场者得首花,此次有幸请得天派泊宁君来判定我们的试炼第一场,雪镜之心。” 突然高台之上传来中气十足又贯耳的一声,秦沐抬头往台上望去,是一个身着玄袍的中年人,目光如鹰隼,鼻梁很高,胡须半长。 而他的话因要传到每个人耳中,故而用了精神力来扩散,那么这么大块场地都要传达到 秦沐眯了眯眼,这个人的修为绝对不低。 “是清同书院的陈权大师,今年竟是他来坐阵,看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也难怪,近两年都出了那么多事,玄化国皇室的事多大啊!而且姚氏女出现,大家都怕有什么变数,依我看陈权大师来主持也好,他可是绝无仅有的地级大武师的修为,也能压住场子。” 一旁的人叽叽咕咕地议论着,一字不差皆落入秦沐耳中。 原来是地级大武师啊怪不得有这般的气势与声望,看来这个首花大会比她想的还要正式。 “在陈权面前,你可不要随意生事,此人可不好对付。” 裴绎暗暗地与秦沐小声说着,虽说他与秦沐都是黄级大武师的修为,但跨了两个大境界,捏死他们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裴公子不如先管好自己?” 秦沐上下瞥了一遍他这金光闪闪的行头,耳边还隐约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频频注视,愈发觉得还是应该与他分路走。 下意识地离他远了几步,但裴绎偏就觉察到了她对自己的嫌弃,恬不知耻地又贴近几步,朋友是不能嫌弃朋友的! “哎哟!”裴绎的屁股遭了一记暗算,疼痛的地儿一摸满手的水,要叫嚣的话顿时在瞥到地上的‘暗器’后生生地咽了下去。 眼疾手快地一脚踩住地上的“冰凌”,惊恐地朝四周看去,在接触到那道熟悉的目光迅速僵住了身子。 “怎么了?”斗笠的软纱让秦沐并未及时看到裴绎的情况,再问他也说是没什么,只说是内急,先撤一下。 秦沐颔首,走了也罢,不然她之后的动作都将因他而多少受些阻。 她环视一圈,却发现并没有看到厉清宴的身影,可能性有二,一是他根本没来,二是在暗处并没有露面。 秦沐觉得更倾向于第二种,因此她更得仔细小心,好在她这一身装束应不怎么会惹人注意。 “雪镜乃天派西雪大师的宝器法镜,内幻百象千镜,生路只一条,死路无尽条,而此回判定通过第一场的方式是” 陈权停顿了些许,算是卖了个关子,众人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一日一夜,届时泊宁君会打开雪镜的禁制,所有生者皆通过第一条试炼,当然,人命之贵,故每位参赛之人皆发一枚玉圆,遇到危机难以安渡时可催动,那么即刻将被安然送出雪镜,此则,望众人悉知。” 陈权的目光扫视全场,将不少人眼中显而易见的恐惧与担忧尽收眼底。 “什么?!竟然这第一场就是天派西雪大师的雪镜之炼,是听闻此回要更难些,却没想到连天派都掺了进来,以往可都是玄化国皇室出的第一场。” 第五百八十九章 在明在暗 “不过那万峰山上的人素来不问世事,此回也定是前些日子山上的那桩子事,才迫于将宝器借出,这样极品的宝器自然得让泊宁君出来护着,哪能损坏一丝一毫。” “泊宁君淡泊名利又实力强盛,我们这场的公允算是有保障了。” 秦沐身边的修炼者不停地窃窃私语着,让她不自禁地朝站在陈权身侧之人多看了几眼。 朱砂鲜红,黑发清眸,绝世出尘。 与战泊宁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花朝节,这位战师兄来去影无踪,实力高深又深不可测。 秦沐无法决断他于自己而言有多少危险性,只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他不是敌人。 战泊宁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秦沐心下一惊,自己带着斗笠又未将任何灵兽显露,总不至于能认出她来。 却不知某男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从未在她身上移开过。 “虽今年第一轮的难度增加,但还有一个于你们有益的规定—寻到雪镜之心者,将免试第二轮。” 陈权的话音无疑是在众人堆里炸开了锅,免试第二轮无疑是直通最后关卡的巨大诱惑,只是 “敢问陈权大师,这雪镜之心是为何物,有何特征?” 下面马上有修炼者问了,秦沐也想知道。 “这泊宁君” 陈权转身,面露疑难,别说是他,天下怕就没有几人知道的,若能被轻易悟透怎能被誉为世上最为难契的宝器之一。 “雪镜之心,寻之取之,可易主。” 战泊宁人高话不多,但这其中的信息量却足以让众人一时间都没消化过来。 他的意思似乎是若是谁能寻到雪镜之心,并让雪镜想要易主的话,就可以将这旷世宝镜收为己用? 这可是可以幻化出千百个幻境并凝出真实伤害的极品宝器啊! 一双阴鹜的眼透过软轿的布帘,死死地盯着修炼者们欢呼着举起双臂,而密不通风的饺子里,只有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垂在身侧。 “二殿下,皇上近日龙体情况愈下,我们该回国才是啊!” 何忠见厉清宴整日阴沉着脸,又夜以继日赶路来参与这场希望渺茫的首花大赛,颇为他感到担心。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得了一个狠戾清脆的巴掌。 “玄化国现在有几个殿下?还是你还舍不得那对主仆,想与他们一起去作伴?” 厉清宴的脸扭曲着,恶狠狠地盯着跪在面前的何忠,若不是厉青澜那日拼死放走了秦沐,他岂会不能报这一臂之仇! 厉青澜一日不死,他便不能安稳坐上皇位,终有一日他要攻上那凤凰山,将厉青澜与藏匿在世上的秦沐挫骨扬灰。 “殿下何必与一个仆从置气,他哥哥被您废了修为投入黑市交易贩卖,许是早就没了,至于那个瘸子,一辈子都翻不出花来,等您登上皇位,还怕灭不了一个凤凰山?” 语气娇嗲,句句都显着对厉清宴的崇拜与恭维,让听者好生畅快。 果然厉清宴盛怒的脸慢慢平缓下来,一把搂过衣着清凉的女人,反复在玉臂摩挲,而这女人的容貌,赫然是丹心无疑。 “你是个好的,本殿下知道,哪像这匹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滚回皇宫去!” 厉清宴一脚便踹在了跪在马车里的何忠肩膀上,他踉跄地差点儿摔出去,待稳了身子,低着头不敢再忤逆半分,默不作声地从袖内掏出一枚青色圆珠。 “殿下,此乃何忠护身之珠,可抵大武师一击之效,殿下留着我也能心安,何忠这就回宫等殿下凯旋。” 厉清宴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与讶异,将那颗圆珠握在手心里,轻哼了一声,目光再未落到何忠身上。 他下了马车,隐约还可听见那马车内的笑声,何忠没有回头,却不由得苦笑着,他为了殿下众叛亲离,为了他失去自己,这条路虽然累,但这辈子他也不算是那不还恩的人。 “雪镜之内险象环生,今为自愿报名入境之人分发玉圆一枚,遇险时将其打破即可马上被传送出雪镜,现将报名者作公示,至天派弟子处领取。” 陈权高声一呵,场下又热闹地私语起来,蜂拥而至奔去公布的榜墙处,看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讳,秦沐抿了抿唇,有点想将榜单看完。 说是场面巨大,但熟悉的名字也不少,井氏的人,山岚宗,雷鸣宗与陨海宗认识的一个不落。 也是,除了那些功成名就的,哪个不愿意来分一杯羹。 一目三行,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名字,莫不是那些身份敏感的并不公布示众? “小木,走。” 拥挤的人群里,秦沐被人攥住了手腕,往人群外拉,是内急回来的裴绎,不过此时却又换了身较为朴素的行头,至少不再是金光闪闪的配色。 见是他,秦沐也就顺势随他一同朝外走,毕竟想要的答案没能寻到,费时再看也是无益。 “我好不容易为你捏了身份报了名,你可要记着本公子的好。” 裴绎边走边嘟囔着,出了拥挤的人群,秦沐便甩了他的手,蹙了蹙眉,停了脚步。 “谁说我要入雪镜?” 裴绎一愣,有点不可置信,“有利可图你不干?你不是就为此而来么?” 平日里一分一毫都不叫人占去,要说她想要敛财的心可丝毫不比他裴绎少,他本想这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为何你我二人名讳不在名单上?” 秦沐没正面应答他的话,而是转问了其他一句。 “本公子是什么身价,岂能暴露人前?放心,你与本公子是好友,自然是也沾着光的。” 裴绎将扇子开了,挑了挑眉,自以为的风情万种在秦沐看来却略显滑稽,不过他也自来如此。 “你当真可是一朵解语花。” 秦沐这句,听不出来是暗讽还是夸赞,不过算是承了他的情,打算入雪镜了。 既然连裴绎都可以在那榜单上隐了名字,那么厉清宴想必也绝对能办到。 将他斩杀的时机,为这首花大赛间期,本她打算挑他不得不现身并疏于防范之时,她身份不便明示,亦没有户籍名帖根本无法通过正常渠道报名。 而分发玉圆之后,即开启雪镜,时间又是急促,她怕是也无法去寻来他人的玉圆,因此才消了入雪镜的念头。 况她实则并不想与这首花大赛有半分干系,这里不乏高手神人,皆是在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 第五百九十章 雪镜之门开 但现在她是改变了想法,若是能与厉清宴一同在雪镜里,许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为娘亲报了仇。 更何况裴绎将一切都打点完毕,她岂有不走捷径之理。 只是此回这裴绎着实是殷勤了些,是认定她不会空手而归么?那恐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而裴绎之所以这么殷勤,自然也有他的考量,唆使秦沐入雪镜是某人的意思,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好处赶着趟儿地要给他媳妇,自己跟得紧紧的,总也能分一杯羹不是。 况且这事若不给他办成,裴绎也是心虚得紧,毕竟可是也拿了那男人不少好处。 “走罢走罢,不过本公子可与你说啊,得了什么好机缘至少要分我三成。” 裴绎碎碎念念,翘起三根手指煞有其事地叮嘱她,秦沐没理。 二人一道往分发玉圆的天派弟子那里走,数不尽的散修将队伍都快排出了林子,而裴公子似乎就没有排队的意思,拉着秦沐的袖子大大咧咧地从一众人身边走过。 秦沐一下把自己的袖子拽了回来,顿住了脚步,因为他领她去的方向目标似乎是战泊宁与几个天派弟子所休憩处。 那颗妖冶的朱砂痣若有似无地在她眼中恍动,那人似乎瞥了自己几眼,秦沐的心顿时一慌。 纵然那战泊宁是天派的人,算是她师门之人,但她秦沐的底细已是众所皆知,六芒戒,姚氏女与赤幻兽,甚至还是玄化国万金悬赏的女凶手。 她是不是还有资格成为天派的人?与这样淡泊出尘的师兄站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已然是满身的血污和硝烟。 私心里秦沐并不想与战泊宁有过多交集,因为总觉得自己会被他一眼看穿,再被众人的贪婪与议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怎么不走了?” 裴绎看了眼自己抓空的手,有些忐忑紧张起来,莫非她知道那个秘密了? “泊宁君也参与这种勾当?”秦沐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 裴绎一怔,随即马上接话。 “各路皇室贵人本就有些身份特殊,不便显于人前,天派此举于情于理都不会让人诟病,就算是泊宁君监察也并无不妥呀!你可别考虑这么多了,一会儿便要开启雪镜,早些领了玉圆也好做准备。” 说罢又重新急吼吼地隔着衣袖拽起秦沐的手腕,往前头冲,唯恐她临阵脱逃似的。 秦沐被他强拉着,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心想若是戴着斗笠不言语,也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此回她腰间的灰扑袋子可是早早便收好了。 见她肯跟着自己,裴绎也微松了口气,看来秦沐指的勾当是单纯的给其他人开后门取玉圆的这件事,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秦沐这样的必定起疑。 “公子,姑娘,请将姓名告知。” 天派弟子礼貌问之后,不疾不徐地翻开记载姓名户籍的纸册,准备开始找寻。 “裴绎,裴沐,劳驾了。” 裴绎笑意盈盈,一副隐晦莫深的模样,天派弟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天乩国的出了名的富商之一原是位如此年轻英俊的公子。 不敢怠慢,他很快便寻到了裴绎的信息,并在侧旁又找到了裴沐二字。 原来这裴公子竟还有个嫡亲妹妹啊!天派弟子有一瞬间出神。 在这出神的间隙里,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已然将两枚玉圆递了出去。 秦沐瞧见着这只大手缓缓伸到自己眼前,近得似乎都碰着了自己斗笠垂下的面纱,展开,两枚并不小的圆润的灵石竟显得如此娇小。 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跟那个男人的很是相像。 “裴姑娘。”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意与试探,显而易见,战泊宁是在与她说话,秦沐一惊,莫不是他认出了自己来,故意在嘲讽自己?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应答之时,战泊宁突然又转了语气,朝向了裴绎,将玉圆往他手里一塞。 “既然是妹妹,可还要是上点心,将人带进去了可得记得带出来。” 战泊宁眉眼舒展,竟然是带着几分揶揄,秦沐更是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之处。 说罢他又回身去,似乎要准备待会儿主持大局。 “他与我是旧识,自是知道我没有嫡亲妹妹,虽平日不说话,说起话来就是阴阳怪气,八成以为我就是来玩耍,不必理他。” 既然笃定了秦沐不知道简莲生的这个身份,裴绎也就大着胆子胡诌了。 秦沐不语,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因为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必等我,雪镜再会。” 她快速取过裴绎手中一枚玉圆,疾步消失在视野之中,裴绎都赶不及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不见了。 “一个两个的,都属兔子的!”裴绎撇撇嘴,倒也不着急失了她的踪影。 那男人既然在,大抵上没他什么事了,况且秦沐既然说了雪镜再会,自然会来赴约,他还是得动动脑子怎么从这波比赛中获利才是。 而匆匆离开的秦沐之所以如此急迫,因为是她瞧见行色匆匆的何忠,继而果然又在附近瞧见了那顶软轿。 眸色流转之间,她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将那玉圆紧紧地握在手中。 雪镜之中,生死相搏是定局。 蓦然,天门骤开,天色剧暗,起了风,空中竟平白凝出雪霜,轻软飘落,划过脸颊竟是刺骨之寒。 秦沐眉心一凛,抬眼就瞧见一扇风驰雪打的巨镜凭空落地在不远的树后,正是刚才那报名擂台之地,必是战泊宁打开了雪镜之门。 她转头深望了眼那顶软轿,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些匍匐着的黑黢黢的气息,这大半年里,这种气息从未离过他身边,这种气息让她甚至觉得自内而发产生了危惧。 这也是她至今为止没有轻易对他动手的原因,厉清宴身后还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 而这雪镜神奇之处就在于一旦进入,无论你是否结伴,都会被分散开,她只要在那股神秘力量找到厉清宴之前找到他,那么她就有让他必死的把握。 虽这前路未知,她也不会迷茫。 第五百九十一章 凶兽(一) 天色骤变,阴晦不明。 秦沐薄唇轻启,低声轻唤了一声:“阿冗。” 破土破风,急劲而来,毛绒绒的小兽抱着奇大无比的敛煞刀灰头土脸地从土里钻出来。 首花大会人头攒动,不免有那实力雄厚的老古董,原不想被有心人认出敛煞才叫着阿冗沉入地下。 搜罗了这一圈,也就参参那灰扑扑的小土狗模样方便跟在身边,好在乐冗有遁地的本事,否则这光鲜亮丽的淬宝兽跟在身边,她岂不是成了人人喊打的人肉靶子。 不过终有一日,等到她有能力傲然于世,她必让身侧亲近之人之物,不惧任何。 秦沐将敛煞快速背好,再将乐冗和参参收入纳兽盒中,低头疾步走进了雪镜的结界中。 “老夫代清同学院各长老多谢万峰雪山此次的大力相助。” 陈权微微作揖,只是身未弯头未低,论年纪名分,实则战泊宁年纪太轻,担不起这年长者的谦逊。 但偏偏某人是个不愿上道的主儿,身板依旧挺直,出袖拂手间仍拒人千里,声音冷然只回了四个字。 “再不相欠。” 说罢陈权只瞧见那一袭白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眼中,他的眸色蓦地沉下来,满是细纹的眼周微微地抽搐,闪出不知名的情绪来,只是无人瞧见。 雪色连崖,白茫无边,鹅毛般的大雪花洋洋洒洒几近要迷了眼,鞋底踩在柔软的雪地上咯吱作响,鞋底已不断累积着化雪的白霜。 秦沐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雪景,她现代出生长成都在江浙一带,见惯的都是雪子或是雨夹雪,乍一见这波澜壮阔的雪景有些许的愣神,但是很快就凝神起来。 进入此雪镜的修炼者如此之多,何故这么大的地方竟一个人也没遇上? 这雪镜的玄妙之处在于虚幻与实境相交结,自身千百年来凝成的灵物与随机而成的虚景,危机四伏而难以区分。 这里绝对不像看起来这般平静。 她所处之地雪景漫天,但处于林间,不时有厚雪从树枝掉落,秦沐用敛煞刀面拂开,因此前进并不快捷。 “姐姐,姐姐,我想要出来。” 识海里传来脆脆糯糯的声音,是乐冗在和她说话。 秦沐将参参与乐冗放出,把小雌兽捞在怀里,低头询问她。 “姐姐往西去好不好,有好闻的东西。” 淬宝兽的眸子亮晶晶的,眼里的兴奋掩都掩不住。 秦沐挑挑眉,差点忘了阿冗可是个活生生的宝物探测仪,这种地方于它而言,还不是狼掉进了白羊窝里? “那走!”秦沐抱着阿冗,索性就往西边走,既然暂时还对厉清宴的位置没有半点头绪,去有机遇的地方想必遇到的人会更多。 一直往西边,原先浩浩荡荡的林路却逐渐缩窄缩小,厚雪撞落之下竟是荆棘丛生,走过去是极难,非被划刺个血肉模糊不可行。 往西的路是走不得了,乐冗恹恹地窝在秦沐怀里,退而求其次地闻其他好东西。 秦沐本也就志不在那些珍奇宝物上,一路走下去,也遇到过两三修炼者,皆套不出厉清宴的下落来。 走走停停,在阿冗执意的指示下,形形色色的灵花珍草倒是搜罗了一大筐,练丹的底材倒是不愁了。 秦沐是带着小兽们往灌木丛边绕行,却老远听到了众多的争执,她凝神猫腰前进,小心拨开转角的错综复杂的灌木,倒是意外地看到了些熟面孔。 发生争执的是丁雯与寻一,半大的少年吵得面红耳赤,秦沐印象里寻一这个少年性子软糯和顺,能让他都这般生气,这个丁雯也算是个能人。 “你们可是别吵了,这里危机四伏,若是不愿走在一道分开便是,我们宗门隶属于天派,何必做这种自讧之事。” 一旁人高马大的陌生青年忍不住插进来说了句劝慰话,剑眉星目又高挑健硕,乍一眼气质算是这些熟识的天派弟子之上,当然那一位‘朱砂痣’不在比较之列。 “云集大师兄,你素来是仙云峰最为明理之人,大家都是瞧见了有天派弟子被恶兽所掳往了东去,瞧这地上还滴了血遗留了玉圆必有性命之忧,同派之人怎能坐视不理?” 寻一气愤地剜了眼丁雯,继续忿忿说道。 “丁师姐贪生怕死也就罢了,何故非引我们向西行?” “实话不妨告诉你们,在遇到你们二人之前,我与雷景师兄用传音符通了信,他遇上大批雪狼围困需要帮助,此符由西传来,所以你们先得与我去帮雷景师兄脱困才行。” 丁雯倒是索性将想法全盘托出,并不在意她展示的是个怎样的人品。 秦沐觉得这女人有点好笑,能把自私自我这么冠冕堂皇地讲出来,果然脸皮厚则无敌啊! “雷景遇着了困境,大可催动玉圆出去,何必需要我们相救,倒是刚才那人,落了玉圆定生死未卜呢!” 寻一气得脸色涨红,这雷鸣宗的人无非就是不想在第一关就被谪了出去,而不顾同派人之性命,怪不得雷鸣宗的名声向来不行。 “你又怎知着我们门派服饰之人就一定是我们天派的,就算是,他的性命抵得上宗主之子吗?你不愿救雷景师兄我一定禀明宗主,云集大师兄你可要相助我们雷鸣宗,宗主到时必有重谢。” 丁雯口口声声间透着居高临下之感,根本也没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看着那个叫云集的面色神态,秦沐觉着他似乎并不是那种会被丁雯左右的人。 果然,下一秒就看那云集微微朝丁雯作揖,有礼有度却是疏离。 “丁师妹,救人水火都有先后缓急之分,雷景之困境不至于生死,恕在下不能随你向西行。” “你们蛇鼠一窝,他日我定要回天派宣扬你们陨海宗与仙云宗的见死不救的恶行!” 丁雯的神情因气恼而狰狞起来,恶人先告状的样子让秦沐瞧着有些忍俊不禁。 三人既撕破了脸又表明了立场自然不可能再同行,二人往东,一人往西。 秦沐瞥了眼地上那滩殷红的血,没有犹豫地抬腿跟在了寻一与云集的后头。 第五百九十二章 凶兽牙鲻(二) 恶境未必不好,兽愈凶,才越可能把人都吸引过来,人多了找人想必也更快些。 况且如果是值得救的人,搭一把手救人也未尝不可,毕竟她这徒弟该算是天派嫡门嫡系,像寻一这样有趣的男娃子少一个是一个了。 秦沐的速度不慢,在寻一与云集看到险境的同时,她也几乎看清了这个局势。 竟是出了名的六阶凶兽牙鲻,书中记载此兽爪巨大,身恶臭,獠牙可长数尺,如成人之臂出,此兽虽体型骇人,却是智低,简单来说,这个人在它眼中无非就是块能移动的肉。 而现在的这块“肉”此时正在它爪下,想来是并不太饿,才没有马上吞入腹中,而是布满这满场荆棘的地方慢慢地把弄。 秦沐眯了眯眼,因为她看清了牙鲻爪下的竟是个熟人,山悦。 “是山岚宗的山悦师姐!” 显然不止她一人认出,寻一的惊呼声已落入耳中。 情况很是惊险,那位柔柔弱弱的小美人儿一口一口有气无力地吐着血沫,想来是那巨爪压迫住了里头的脏腑,令她喘不上气来。 寻一大抵是个连大武师都远碰不上的修为,至于这个丰神俊朗的云集使的是雾气色泽判断应为黄级大武师,但气息并不沉稳,想来是刚晋升不久。 别说是这两人,就算是她玄级大武师的修为,也并非可以毫发无伤地斩杀这巨兽。 而在这个前路未知的雪镜里头,负着伤可不是件好事。 沉息之间,寻一与云集已被牙鲻打得节节败退白色统一的衣袍间已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云集反应快,武技又好,只发冠微斜,衫裾划损。 寻一却是个显而易见的大缺口,纵然云集倾身替他挡去多招,但像是拆了西墙补东墙般,根本无法全面地给予牙鲻重创。 “噗—”少年被巨爪击翻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眉宇间满是痛苦与疲惫。 再打怕也是徒劳,山悦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却看上去没有力气移动半分,倒在错石乱棘的地上,似乎是晕了过去。 似乎瞧出了这些“食物”都不是它的对手,牙鲻异常地兴奋,一爪就抓向了还在吐血的寻一。 寻一咬着牙朝边上生滚了几轮,才堪堪逃出抓地八尺深的巨爪,只是浑身衣袍更被地上的落石与短棘给划伤,汩出浓血来。 牙鲻怒了,抬起巨爪顺势往旁边刮,却突然像甩到了硬刺一般,掌心剧烈地刺痛,让它下意识就把自己的爪子收回来。 敛煞刀,回。 秦沐一手将少年搀起,顺势往旁一推,一手大刀回握手心,冷声对寻一道:“带她,离远些。” 寻一听到这声音有一瞬间地愣神,抬头却只看见一顶斗笠,柔和飘软却坚韧有力。 这声音虽说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拒绝的魄力,寻一下意识地就照了她的话去做,扶起山悦便往荆棘丛外逃去。 直至稍远处的安全地带,寻一探了探山悦的鼻息,才暂时松下一口气来,山悦师姐的伤势总归不会重上加重了。 一声巨兽的怒吼,寻一急忙向牙鲻的方向看去,以为是那斗笠女修与云集师兄不敌,出了事。 却不曾想刚才那捉襟见肘的战事因换了那女修而顿时改天换地起来。 那斗笠女修身影绰绰,曼妙的腰肢极度灵活地展探,虽灵器为一柄类似砍柴的大铁刀,但来回穿梭速度极快,与这女修竟是异常地投契。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女修补上他的位置竟还显得游刃有余,能分出精力去替云集挡开几招,牙鲻怒得连吼带扇,却根本不能碰触到她分毫。 这姐姐看起来虽应当比他大上几岁,但年纪绝对不大,究竟是哪个修炼大族出来的大小姐,竟然这般地风姿绰约又实力强劲,跟云集师兄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甚是相配。 一个晃神,寻一又兴奋地要命了!上一回飒爽女将军与白面弱书生的画本卖得极好,但之后就再没灵感了。 这一幕岂不是白白给他送来神秘大小姐与根正苗红门派大弟子的绝妙灵感嘛! 他的画本定又要在整个天派师兄师姐们再风靡一次,寻一暗暗地将二人的衣着特征记在脑子里,打了主意要赚个钵满盈满。 在外人看来,似乎二人实力相当,共同御敌配合正好,只有云集知道他多努力在跟上这个姑娘的武技。 她虽不用气雾直接重创牙鲻兽,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力量顺着那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大刀,直接引入牙鲻的兽肤里。 甚至每一刀都能让它龇牙咧嘴地暴怒,偏偏这姑娘身型轻盈,速度极快,出其不意的出招根本让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云集不知道她是因武技太出众,还是因为她本身的实力隐隐他有预感,这么年轻的姑娘可能是比他还高的修为。 有那么些许的愣神,云集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抬眼就瞧见了那女修掀起了半帘斗笠的纬纱,朝他使了道眼色。 云集一瞬间怔了,那绝对是他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的眼,虽然只露了一只,但好似一泓无杂的清水,自是清冷高华,眸色流转,是不可描述的灵动明睿。 再想到她这一身出其不意的武技和绝佳的力量,一丝丝的自惭形秽在心里蔓延开来。 秦沐很快将纬纱放下,蹙了眉,不懂他究竟在愣神什么,到底明白她意思没有,刚瞧着机敏,怎的现在又木讷起来,这天派的人,靠谱的能不能多几个? 云集虽是愣神了片刻,但也是个聪明人,很快觉察到姑娘使的眼色的用意,方向为左侧,左侧有一棵云杉荫蔽,离他的站位极近。 若他不曾错想,这位姑娘是示意他将牙鲻引去左侧,虽不知用意为何,但既有这棵云杉在前,就算是牙鲻兽暴怒,他也能周旋上几回。 挑剑倾身,几番回旋与闪躲,牙鲻才渐渐被云集转走了注意力。 秦沐微勾起嘴角,时机已到。 云杉长得又粗又高,无百年不得成,与牙鲻兽庞大的身躯而言,无异于一道令其厌烦的障碍,三番两次撞击竟也只微微地颤动,而绕过云杉去追逐云集这个猎物,树皮擦着肉,也够令其恼火的。 云集虽能凭树闪躲,却也体力不济起来,正是此刻,他听到噼里啪啦的滋滋巨声,放眼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 仙云峰云集 参天的巨树一瞬间通体焦黑,而碰触着树身的牙鲻兽也连同着被灼伤了大半个身子,空气里是令人作呕的焦臭味,上头的整片天空顿时弥漫满了浓浓的黑烟。 寻一修为低,一时间没想着净气,差点没把昨天的隔夜饭给呕出来。 云集蹙眉抬袖,净气诀的效力似乎都不太明显了,这恶臭强烈得令人窒息。 那位戴斗笠的姑娘 黑烟缭绕,云集看不清部分的局势,但似乎那牙鲻兽已然在地上动弹不得,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 “姑娘?姑娘你可无碍?” 云集强忍着恶臭的不适,朝那黑烟里走近几步,牙鲻兽的烧焦皮肤翻露在外,却没有半分生气,看来是死透了。 他越往牙鲻兽脑袋处走,“噗哧噗哧”声却异常清晰起来,云集不禁心生狐疑,待看清眼前这局势后。 一颗心仿佛从春意盎然沉坠到了冰窖子里,那双含春的柔眸一下子从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女子跨坐在那烧焦了半个的脑袋上,专注而认真地拿着一把匕首,不顾飞溅的兽液,正对着那牙鲻兽死不瞑目的巨眼,快速而用力地戳着那兽晶的位置,似乎还乐此不疲。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嫌弃,也根本丝毫不受外界的打扰。 不嫌脏也就算了,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敢生挖巨兽兽晶的女修,况且还是恶臭难耐的牙鲻兽。 虽说他没有多么严重的洁癖,但如此“奔放”的姑娘他自诩应当是无福消受的。 若是婚后她一个不顺心,是否他连逃出府的机会也没有?一瞬间云集的脑海里闪过的百转千回没有人知道,但终归是他日后相忘也忘不掉的阴影。 “道友可是想要兽晶?让你也是无妨。” 秦沐瞥眼就瞧见了云集眼里那藏也藏不住的惊愕和害怕,不由得觉得好笑,怕不是那些家族送去学本事的,倒也纯粹。 “不必不必,姑娘自取即可,在下天派仙云峰大弟子云集,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云集连连后退了两步,却也不忘作了一揖。 秦沐腕间一转,已将兽晶取出,速度之快显得她刚才那句问话更显得玩笑。 修炼之人没有年龄见识之分,境界上的一分一毫差异就是其一生的鸿沟,云集自然是不敢对秦沐有多大的猜忌和不满,何况若没有这位姑娘,今日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这位姐姐,你好生厉害,不知出身何门派,我禀告天派长老们好登门致谢。” 寻一颠颠地跑上来,好奇地打量,越发觉得这女修有几分熟悉之感,是谁却说不上来。 “多谢秦姑娘再次相助。” 彼时一道娇弱的女声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山悦颤颤巍巍地扶着树撑起身子来,生生比常人多几分怜爱。 “什么?是秦姐姐?”寻一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小声惊呼起来。 虽是有个两年不见,但这位姐姐变化也差太多了,蒙着面这身材体态俨然已是上乘,若说不足之处,那确只有微瘦削了些,不过此番飒爽的武技与高深的修为,他还真不敢认。 虽两年前已然不凡,但怎么可能在这短短光景里提升得恐怖至斯。 “秦沐姑娘今日救命之恩,他日若有难处,山悦结草衔环,也定当相报。” 秦沐的目光微微在山悦身上瞟了一眼,她的语气与神态虽一如往昔般温柔无害,但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 “服三颗,性命无虞,只三天内不可再运气,早些捏碎玉圆出去!” 秦沐想起刚才拾起她的那颗玉圆,于是从袖中掏出予她。 又顺手给了瓶四品的疗伤丹,私心里山悦的那件借她的白衫早就泛黄泛旧落了灰,她再拿不出手归还罢了。 “秦姑娘,我不想此时就出去,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可否跟着姑娘,熬过这一日一夜?” 山悦虚弱地倚在树干边,微垂着眸,充满着忐忑与不安,像一朵摇摇欲坠的百合花。 秦沐不语,山悦的目的与动机没有半分的征兆,私心里,她还是挺想搞清楚。 “山悦师姐,这样似乎不妥,秦姐姐也就孤身一人,且已助我们许多,这雪镜之中危机四伏,如何能护住你,依师弟看,你还是与我和云集师兄同行,我们再寻其他天派同伴,方可安全无虞。” 秦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寻一的这番话怕不是得让山悦记恨上,果真是少年无畏,勇气可嘉。 “如此也好。” 依然是懂事娇弱的模样,似乎是没有半分的强人所难,倒显得一直沉默不语的她不够大度。 秦沐觉得有趣,不过该着急的也不是自己,脸皮这种东西,她素来厚。 “嗯,那么就此别过。” 秦沐的语气波澜不惊,顺理成章地拒绝让山悦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又马上低了头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沐头也不回的背影。 隐约中,秦沐听着了山悦柔柔的一句。 “我们往东行好吗?玄化皇室的人在西边,莫要再与他们遇上才好。” 秦沐已离他们极远,就算这句话是否特意是说给自己听,她也不想深究。 阿冗的指示与她此行的目的,都是在西边,再如何她都要去瞧一瞧。 低头看了看腰间并未显露的腰袋,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有心人的目标,她远应该更谨慎。 一路西行,气候渐低,寂静诡异得可怕,寒风肃杀,秦沐的衣物愈发抵御不了这外界的寒,地面从落叶,到霜寒,再到这吱呀作响的厚积雪,无一不在显示着越往西越严寒的事实。 异象生险境,若是一般人走到这里,大抵是不会继续往下走了,这种程度的严寒已非衣物可以抵御。 但秦沐有雷火参参这种外挂,再往里头探一探也是无妨。 茫茫的雪地里,前方逐渐出现了一些紊乱的脚印,足长六七寸,分明是些男子脚印。 秦沐凝神,再然后就瞧见了一略黑色的身影,她急忙急速跟上去,身影掠近,竟然果真是她满心在找的仇人。 第五百九十四章 假 “厉清宴!”秦沐虽觉得有些诡异不寻常,但还是尝试喊了一声。 “你是谁?胆敢直呼本殿下名讳!”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果然是厉清宴。 为何他身边没有随行之人?照山悦刚才的意思,既然提及皇室的人,那么必定不止他一个。 又为何他头也不回地往越来越冷的西边跑去,是知道那里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说在引她入套? 更是凭厉清宴的修为,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得到这里? 这里的一切让秦沐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但是这声音与样貌,分明是厉清宴无疑。 “不论是谁,对本殿下不敬你就得死!” 容不得秦沐多加思考,厉清宴突然阴测测地笑起来,单手挑出灵剑来,势若破竹,呼啸声声入耳。 秦沐自马上唤出敛煞来挡,“噌!” 剑尖对刀面,迸发出强烈的白光,是巨大的精神力在对峙。 秦沐心下一惊,才短短一两年的光景,怎的厉清宴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挡他这一击,自己已然用了八分力,说明现在这厉清宴的修为也必是大武师之上。 咯噔一下,她心里头顿时没了底。 自己在雷火与阿冗开了挂的资源供应下,也不过是堪堪长进了些,这厉清宴甚至断了一臂,没道理修为能像打了激素这般快。 脑子里闪过万千思绪,手下脚下却半分也不敢懈怠,厉清宴这般的攻势势必要与她不死不休,一时间弑母之仇也一股脑随着血气涌上来。 本目的就在于手刃他,以报娘的血海深仇,现如今哪怕是他的修为临驾于自己,她也势必得拼死一搏。 血与命,她也不是第一次赌了,更何况,厉清宴虽出乎她的意料,但应该还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秦沐发现,她唤不出阿冗与参参了。 在这个漫天雪霜的地方,除了眼前这个一心要她死的仇人,她仿佛再也看不清其他。 秦沐握着敛煞的手在颤抖着,三滴四滴的鲜血顺着手腕流淌下来,落在雪地上,静谧无声。 厉清宴不知疲倦地出招,却又像长了眼睛般能准确地避开她的招式,纵然刀刀生风也无济于事。 反而是她,无法闪避开他不要命的连续进攻,身上已然千疮百孔,鲜血汩汩地浸润了整件衣衫,秦沐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已所剩无多。 好累 原来她这么努力去逃脱任何人给的舒适圈,还是无济于事么?她活该出生就是被人放弃,因为连最重要的她都守护不住。 “噗—”剑贯左肩,一股难以忍受的血腥味涌上喉咙,秦沐能瞧见厉清宴不屑的冷笑,而她却没有气力再挣脱他剑的禁锢。 “阿木,娘在这里,快跟娘走,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左胸是翻江倒海的彻骨痛意,本应该是生死相接的清醒,但秦沐此刻却贪恋这突如其来的悠悠的梦境。 温温柔柔的姚姿站在不远处,朝她焦急地挥着手,脸色红润,体态康健。 一年多她的梦中都看不清娘亲的脸,听不清她的声音,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刻她能清晰地看到娘的一颦一笑,生动得还像活着一样。 只是越这样瞧着,秦沐的泪却湿润了整个脸庞,这样的美梦她有多不舍得,但是理智告诉她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 秦沐抬眼看面前这凶神恶煞的厉清宴,他正阴测测地笑着,带着即将结束她生命的不屑与倨傲。 假的!都是假的!娘是假的!厉清宴也是假的!没道理他短时间能提升那么高的修为,没道理他会对一个仅直呼他名字的修炼者这样不死不休。 后仰侧身,忍着剧痛滚地一周才逃脱了剑刺穿左胸的束缚,等她再支起身子后,那个不死不休的‘厉清宴’已然消失不见,而完好无损的娘也不再出现在那个地方。 果然,意识到人心被窥探是唯一的生路。 秦沐的额角顿时沁满了冷汗,不是因为痛意,而是心底的一阵后怕。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对手就是自己,没人比她自己更懂出招路数,没人比她自己知道她的弱点。 如果她对自己彻底认输,那么那把剑最后贯穿的将是她的整颗心脏。 纵然她侥幸熬了过去,那么跟着那假姚姿逃亡,也终是一条不归之地。 秦沐疲惫地坐在雪地上,感受着血液缓缓地淌到雪地上,喉咙已干涸得说不出话,左胸前被鲜血氤湿的衣衫粘着生肉,便连呼吸都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雪镜果然非同一般,以无化形竟然能带来同等真实的伤害,它就像是一面能照透本质的镜子,所有的思想情感在它面前无所遁形。 而它便能随意根据内心深处最想的最恨的,来捏造出专属你的致命情境。 吞下几颗归元丹,干涸殆尽的识海才微微舒适了些,暖暖的袭来一阵的困意。 只是秦沐强咬着唇,贝齿咬破娇嫩的唇,纵然是满口腔的血腥之味,也根本不敢放松半分,她现在连走路都是问题,再遇上什么情况,怕是半条命都捡不回来。 参参与阿冗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双双消失踪迹,而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敢唤“乐冗”之名强行召回。 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子,三步踉跄,孑然一身,还从未有如此狼狈无助过,连短暂的休息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本捏碎玉圆她也可以得生机,可是两只小兽踪迹不可寻,雪镜内的修炼者鱼龙混杂,她断不能留它们在这雪镜之中。 许是走出这片雪地就能暂时安全,可是真的很痛,痛到她快要坚持不下去。 身子卸去了力,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预感着要摔着一脸的冰雪,秦沐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却不如她预想的那样摔进冰冷硬梆梆的雪地,而是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平时不是聪明得紧,今日怎的犯了浑?” 耳边竟是久违的男声,恍若隔世般又突如其来的。 是他吗? 秦沐蹙眉,强打起精神抬眼去看,不知为何心底泛上了一层淡淡的失望不是他。 第五百九十五章 认得 她的目光所及,依稀是一颗妖冶醒目的朱砂痣。 把简莲生与战泊宁混淆,看来真的是痛糊涂了,那么这个“泊宁君”是雪镜内的又一次试炼,还是秉于同门之义,看不下去了来带她出去? 秦沐的脑子混沌得厉害,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愿再想,雪镜她现在必不会出去,而这个疑点重重的“战泊宁”也不会是她要的生机。 “不必再幻出任何身份角色,战便是。” 她冷笑一声,推开男人,大刀支地倚着,脸色虽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身板依旧挺直着。 就连这种时候都要这么强撑着吗?简莲生默默攥紧了手,沉思了一忖,抬手一扬就掀落秦沐的斗笠。 斗笠带落了发带,及腰的青丝随即与冷风携卷,露出那双清灵又惊愕的眼眸。 这半年来,他日日夜夜放不下的人,多少个浴血奋战的夜晚,除了鲜血和应对的策略,满脑子就只有她。 她好像高了些,果然之前是年龄小些看起来瘦弱,不过这个子是抽高了,肉却未长多少,看来日后放在身边要好好养着。 秦沐原以为他的出招必是再难抵挡的死关,却不曾想他仅仅是掀翻了自己的斗笠? 再然后,他缓缓抬手,勾下了白纱,眉眼鼻唇赫然入目,依旧是清冷俊朗,如月如玉,除了比那人多一颗朱砂痣,样貌竟别无二致。 秦沐不由自主地轻甩了脑袋,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莫不是真糊了脑袋,连自己衍生出的幻象都这般离谱。 踉跄地后退几步,不知这‘幻象’是何用意。 “连我都认不得了么?” 他轻笑,一个箭步上前扬袍一揽,将她牢牢地禁锢于怀中。 如法炮制的熟悉手法,秦沐依旧是动弹不得,若说刚才秦沐不知幻想出的是谁,但现在定是简莲生居多了。 好家伙!这雪镜威力竟如此之大么,还能幻出一场美男计? 秦沐眼神落到不远处的雪地上,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假的假的,他是假的! 但是胳膊腰肢的禁锢却丝毫没有消失。 “我是谁,嗯?” 小巧白嫩的耳朵整个红了,又烫又痒,清晰得让秦沐都能感受他蹭在自己耳朵上那鼻子的高挺轮廓。 这美男计,绝!秦沐怔得一动也不敢动,既然这个幻象没有实质性的攻击,那么不反抗不回应是不是会消失? “看着我,我是谁?” 简莲生将她的身子彻底掰正过来,强迫她直面着自己,看着她带着迷惑倦怠的眼睛,就知道这小妮子还未分清虚幻现实。 这满身的伤怕是疼得不清,不过若是他硬将她带离这片雪地,凭她的警惕性和豁出命的劲头,八成会以为他要害她而导致伤上加伤。 正面暴击!秦沐的眼神避无可避,这张做梦都常梦见的脸她怎么可能会认不得。 男人隆着好看的眉,大有她不回答誓不罢休的架势,因此也不自觉地回答了他。 “简莲生唔” 唇齿相触,是最为契合的柔软,一而再再而三,简莲生早已熟能生巧,半年来入骨的思念相思再拦不住,熟练地撬开贝齿,感受那软糯甜润。 只是那怀中之人蹙着小秀眉,惊愕地瞪大了眼,不消一会儿,身子便渐疲软下去,晕了。 他怔了,将自家小媳妇儿小心地抱起来,站在原地杵了半晌,虽目的本想让她认出自己,但他还是久久不敢相信这人是给自己亲晕的。 月影婆娑,玄袍隐在夜色里,鹰隼般的目光远不似白天般平和,而是充满了狠戾与杀气。 “老师果真料事如神,战泊宁去了。” 男人半跪在地上,深低着头,是极度地虔诚。 “既然秦沐是南谷收的,那战泊宁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天派的人自来是护短得厉害,”陈权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笑着弯腰拍了拍男人的肩。 “感谢老师再造之恩,否则学生早已被活活打死,哪能有机会报仇。” 男人微抬起下颚,半张脸上赫然是一条毛毛虫粗的赫然刀疤,黑色的肉外翻着,骇人又丑陋,不过更惹人注目的是他那满怀恨意的眼神。 “她秦沐倒也确实难对付,凭你一人怎能扭转这天地命数,不过我始终相信一句话” 陈权顿了顿,眼神深晦不明,继续说道:“人定胜天。”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男人再度谦卑地低头,如果富贵村的人看到男人这张脸定能惊呼出声,这人不正是那娘子入了狱,岳丈家被抄,自己又落个右手残疾的胡轩嘛! 只是现如今不会有人理解他的遭遇,亦不会有人想到他辗转到了天乩国,又入了清同学院的外门。 “胡轩啊!战泊宁既同入了雪镜之中,那雪镜的本体必就近托了人保管,你可要争分夺秒去寻,否则这一切可是无用功。” 陈权眯眼,话语不容置喙。 “学生刚已将天派未入雪镜弟子都暗搜寻一遍,皆未发现雪镜本体,请老师明示。” 胡轩皱眉,将情况如实禀报。 陈权亦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突然又舒展了眉,向胡轩嘱咐道:“裴绎先前到过万峰雪山此人狡猾谨慎,不必想法子诈他,如此重要之物若托付给了他,定带在他身上,你直接与两个大武师接应,找个无人的地方去抢就是。” 胡轩诧异地看了陈权一眼,“是那位天乩国远近驰名的富商?他与战泊宁会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在战泊宁出雪镜之前,咱们一定要得到雪镜本体。” 势在必得的语气总能振奋人心,胡轩虔诚地颔首,再生他者,陈权也。 雪镜之内,不分昼夜,时间不知疲倦地运作着,耳边亦只有机械的风雪之声。 秦沐再苏醒时,发觉自己倚靠在一棵树旁,冰凉的雪渣子从树上落下甩在她脸上,顿时清醒了三分。 左胸的伤口似乎已然结痂,但已干涸的血迹连结着肌肤与衣衫,稍动便牵扯着剧痛。 秦沐的目光快速朝四周扫了一圈,虽然周身还是雪景,但是似乎已不在刚才那片诡异的雪地了,现在的寒属实比刚才要好受多了。 四周鸦雀无声,秦沐抿了抿唇,虽不知怎么脱的困,但回忆起刚才那最后一个匪夷所思的幻想,还是莫名觉得臊得慌。 第五百九十六章 确定心意 她甩甩脑袋,阻止自己再想这奇奇怪怪的事情,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愈合伤口的粉末来,抬起右手去扯左肩头上的衣衫。 小心翼翼地扯,露出小半个肩头来,却依然还是疼得冷汗涔涔,只是秦沐从来都是个对自己狠的,不快点好起来,谁都能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她入雪镜的目的,还远未达成。 “不是与你说过,异相多生异境,还不要命地往深处走。”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秦沐洒着药粉的小手猛地一抖,半瓶药一下差点给洒没了。 “半年不见,你似乎是迟钝许多。” 简莲生轻笑着,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与她眼神持平。 秦沐渐松了扶在腰间匕首的左手,抬眼看他,目光从一开始的惊愕顿时转到了气恼,有半晌说不出话来,再出口时已控制住了情绪。 “倒不知简大庄主原还是万峰雪山人人传颂的第一大弟子,之前是秦沐眼拙,有何冒犯之处还请泊宁君不要责怪才好。” 她的语气很冷,兜兜转转这些时日,没想到连人家的身份背景都没搞清楚,活该人家想来便来,想走就走。 “万峰山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不告而别我向你赔罪,只是那时你受朱雀的伤还未痊愈,若是与你说了,你八成要来” “谁要跟你去!”听着他这笃定的语气,颇有种夫唱妇随的架势,秦沐莫名地觉得又羞又恼,大声补上一句“简庄主道行高深,谁能是你的对手。” 合着他瞒天满地,是怕她跟定他了?还是觉得凭她的修为,丝毫不能帮到他? “你是。” 他含着笑,却是再认真不过说出的话,秦沐一怔,没想到他这直白来的这么突如其来。 “世人皆传万峰雪山逢致命的凶灾人祸,天派主峰派主力相助,必能相守,却不知那雪山屏障结界消融,师尊精神力大创,主峰派人受阻,我三日三夜不曾合眼才勉强相抵。” 简莲生的语气平缓,慢慢而诉,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不相干的事,但是在这云淡风轻的话语中,每一句都曾是豁出性命的大事。 秦沐蹙眉,不自觉地牢牢看着他,有点心疼又有点庆幸,他是经历了多少,才能这样完整地站在她面前。 良久才问出一句:“是什么人竟敢于天派为敌?” “修邪魔之道者,虽说是邪不压正,总归是逆天强劲的法子,同等修为也比一般修炼者强上数倍,在那一战,便连我的暗隐也折去不少。” 他的眸色微微变暗。 “秦沐,这世道必会变天,与我一道,你可愿?” 简莲生微微抿唇,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唯一没有把握就问出口的事,也是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的答案。 “你不必再推说桥路相归的事,你我皆不是可置身事外的身份,无关于同派之谊,无关于以往利益之分,我这个人,你可是要?” 他蓦然凑近她,眸中倒映出她惊讶的神情,这姑娘一遇上情爱之事喜欢躲避他是知道的,不主动根本就别想得到她的回应。 而如今这种形势,不把她带在身边他根本就不放心,如今连首花大会这第一关都敢下手,往后她的路只怕愈加难走。 为今之计,只有确定了她的心思,他才敢心无旁骛地去做任何事。 秦沐的心咚咚地跳得快了,这么直白的问话着实来得猝不及防。 简莲生就是战泊宁,怪不得参参会对战泊宁有不一般的熟稔,怪不得他在火灵幻境里一直照拂自己,又怪不得战泊宁一出现就再不见简莲生,原来他一直都在…… “是谁在里头?” 一道突如其来插入的男声打破了这你来我往的局面。 秦沐朝挂雪的错综复杂的树枝外望了眼过去,只能瞧见个模糊的人影,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他。 却不得不感叹某人动作真的快,已俨然又戴好了薄纱,顺手把她的半个肩膀的衣衫给扶了正。 看架势是要拨开树枝出去,秦沐蹙了蹙眉,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袖,同他摇了摇头。 无论是简莲生还是战泊宁,他的身份都一样的敏感,暴露在别人眼前总是不好。 况且这个声音倒也有几分熟悉,秦沐有把握将他支开。 “云道友。” 秦沐的斗笠早不知落到何处去,虽是狼狈憔悴些,这张脸却更显得楚楚动人,明眸皓齿,明媚胜花胜星辰。 饶是云集山上娇俏师妹众多,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云集的心脏结结实实地漏了一拍,半晌没说出话来。 倒是被秦沐的一声称谓给唤了回来,乱了阵脚,拼命思索哪里认得过这样的姑娘,突然对上她那双眼,才蓦然记得几个时辰前那剽悍特别的叫秦沐的姑娘。 “你…是秦姑娘?才短短几个时辰未见,你怎的受了如此严重之伤。” 云集瞧她衣衫遍布血迹,脸色又是苍白异常,料想她是受伤不轻,却不知是缘何如此。 见她走动时身形晃荡,仿若要被积着厚雪的矮权绊住,本就纤纤身躯瘦弱,云集也一时忘了秦沐之前斩兽时的剽悍,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扶。 简莲生蹙了眉,默默攥紧了袖。 “无碍,多谢”,秦沐微侧过胳膊,衣衫滑过手掌心,云集手落了空,方觉自己此举不妥。 常年在仙云峰照顾女眷惯了,秦姑娘也不是那自幼相识的师妹们,在外也确实不能是大师兄的做派。 “是云集失礼,坏了仙云峰礼数,望姑娘莫怪。” 云集后退几步,深深作了一揖,以示歉意。 仙云峰?某人的眉蹙得更深,想起南谷少年轻狂许下的那一桩荒唐事,还是在意得很。 “言重了,云道友缘何独自在此?寻一与山悦姑娘呢?” 秦沐意在先支开云集,那厚雪树枝后躲着的男人才能不暴露于人前。 “刚我们往东行,不想却遇上了雪暴,不止寒风肆虐,甚至隐约传来巨兽的嘶吼声,我们还看见很多修炼者皆往里面走,大家见我们是天派之人,料想我们许是知道些雪镜之心,于是便胁迫我三人入到雪暴里,雪暴内环境恶劣,我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此处,却再不见其他人,不知为何。” 第五百九十七章 我有点急 说到此云集羞愧地摸了摸后颈,显然是与同伴失去联系的焦虑和担忧。 “谁同你们说的那雪暴里头有雪镜之心?” 秦沐轻抿唇,不经意间问这一句。 “异景生宝,大家都多少知晓些,山悦师妹更是山岚宗最为勤奋聪颖的弟子,她道这场雪暴存在那处很是不合理,其实大家都担心雪镜之心被人盗走,毕竟雪镜是万峰山的宝器,若落入邪心之人手中,自是后患无穷。” “所以你们为了探查一番,靠近了风暴,导致被其他人擒住给胁迫分散了?” 秦沐缓缓勾起嘴角。又是山悦呢。 “是我们学艺不精,才这般轻易地着了那些修炼者的道,不过那些人虽蛮荒,但应是正经修炼者,感觉得到对我们天派还颇有忌惮,应是不会对山悦师妹和寻一师弟下狠手。” “可知那些人出自何门派?”秦沐抬眼询问,山悦丢了不要紧,寻一可是个好少年,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秦沐脑子闪过另一个护犊子护得厉害的少年的脸,怕是整个陨海宗得不得安宁。 听师父说过,陨海宗的两位小小少年,可是如珠如宝,轻易招惹不得。 这山悦…可是比以往要浮躁了点。 云集忧虑地摇了摇头。 “那些人一共五人,前襟皆着的是一块黄皮子毛,长的虽然英气,个头却个个不小,他们力大无穷,修为也都不低,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似乎…并不是我们这里正规门派的弟子,我猜测许是黄晌国人。” “黄晌国崇战,内部都纷争不停,若是他们以雪镜之心为目的,怕是要乱,不过现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寻一他们为好,就算不是那群人的危机,他们也不一定能从那场雪暴里出来。” 秦沐沉了沉眸,这个雪镜的变态之处她刚是领教过了,若没有简莲生把她从那里抱出来,怕是要折在这个冰天雪地里。 山集能安然走出不代表凭寻一那小朋友修为,也能够活着出来。 “秦姑娘说的是,云集自当尽力找寻,那么就此与姑娘告别,这雪镜之内危机四伏…望姑娘珍重。” 秦沐颔首,却打算跟着他去雪暴那瞧一瞧,云集虽修为不低,也没有从里面能救人的本事,虽然她也不能笃定,但带着某人,想必天派的人都出不了事。 待山集离开,秦沐转身拨开覆雪的权枝,男人竟出乎意料地乖巧,盘坐在原地,宽肩垂下的白袍收在身前,那一双清眸牢牢地看着她,只是这目光…竟是透着几分哀怨。 她肯定是看花眼了,秦沐如是想。 只是下一秒男人开口,“想是我长的不合你眼,不然为何对其他人皆赶着趟儿地去跟着护着,到我这儿却是一眼也不愿多瞧。” 这酸忸忸的语气饶是用这般好听清冷的声音说出来,也激了秦沐一身的鸡皮疙瘩,大魔王秒变林黛玉?这大半年不见他倒真是…花样更多了。 “你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从哪学的?好好说话。” 秦沐弯下腰,与他说话,隆起秀眉,略是带了些凶狠的意味。 虽像是警告,却是不自觉地与他的亲昵。 “好”,他蓦然笑了,眉眼如画,驱了那一抹冷意,虽是面纱覆了脸,眸中的笑意却掩不住,真叫人要迷了魂。 她不承认不要紧,不过是嘴硬,总归有心软的时候。 “如今雪镜是你控制?”秦沐弯着腰累,索性就蹲在他面前,与他视线持平。 “我耗着不少的精神力开关雪镜之门,契了主的神器断没有供侍二主的道理,而我可随意出入是它主人不排斥我的气息罢了,若是我师尊一有抗拒,便是我握着雪镜本体也打不开它半分。” 他不厌其烦地跟她耐心解释这其中缘由,这小妮子修炼速度太快,这学识可是半分没跟上,不过也无妨,日子还长他慢慢教就是。 “雪镜内景千差万别,幻出的险境皆因闯入者们的境遇而变,唯有几处固定的凶险之处,误入者不多,列如你方才……” 简莲生说一半便不说了,饶有兴趣地挑眉看着她,似乎对她每次能把自己搞成这个境地有些许好奇。 秦沐自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用他说,刚才那般凶险的地方她当然知道不是普通的幻境,只是本不是她运气背,而是那人为何这般花心思引她入套,又怎如此熟知雪镜? “那么那场雪暴呢?也是固定凶险之地吗?会危及性命?” 转了话头,她想知道寻一是否处于危险之地。 “是,不过因人而异,寻一山悦那种修为,轻易出不来。” 简莲生虽在天派的时光都处于雪山之巅,但各个峰宗的事情还是知道不少。 天派之人的身世背景入派皆明,唯有少数寻不着根或者是特地隐瞒了根,而这陨海宗的寻一知一是十年前从外带来,带来时才正方四五岁,说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但秉性完全不同。 一个天赋异禀又难以接近,一个天资平平却热衷于流传市井的插画文学,但让人离奇的却是这两人始终形影不离,甚至是亲密无间,容不得第三人插足。 知一志武,力大无穷;寻一志财,出手阔绰。这是天派众所皆知的,也知道是陨海宗两个宝贝弟子。 况且简莲生知道的,自然不止于此…寻一出不得事。 “此事虽需你所助,但你现在不便显于人前,你告知我怎样做即可。” 秦沐心想着他或许知道阵眼或者能判断雪暴中人的位置等,毕竟他似乎从来都是无所不能。 简莲生勾起嘴角,往前长臂一揽,扣住姑娘的后脑袋瓜,蹲着的秦沐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下巴一下硌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有点懵。 “终于不把我当外人了?” 他揶揄的声音围绕在耳边,秦沐的脸腾地红了,这算不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以等你,但别让我等太久,我有点急。” 清润低沉的男声带着丝笑意,慢慢又清晰地传入右耳,若不是定力非凡,秦沐此时定是不止只酥这半边身子。 第五百九十八章 娇娇阁 夜雾袭来,仿若整片天撒上了化不开的浓墨,星光月色被牢牢掩在黑夜之后,正是月黑风高夜。 裴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四下无人,想来都是进入了那雪镜之中,他不由得愤愤地踢了脚地上的碎石。 都怪那简莲生,非要让他保管这什么雪镜本体,自己就不该接这烫手山芋,临了不让自己进去也就罢了,还得绞尽脑汁甩掉身后这群杂碎。 以寡敌众的蠢事他可不做,只是这附近城中的修炼者一走光,整座城就显得空荡,倒叫他不好躲藏。 那群暗处的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在街上动手,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跟得很紧。 甩甩金灿灿的外袍,快步拐进了娇娇阁,阁如其名,正是齐贤城内规模最大的青楼。 裴绎生得俊美,看起来又有钱得紧,老鸨招呼着拥上前来,他将一块大金锭子放到老鸨手中,挑眉问道。 “最美的姑娘现在歇着?” 老鸨将热乎乎的银子只往腰包里装,笑得合不拢嘴。 “百合歇着呢,我这就领爷上去。” 裴绎摇了摇手:“爷能不认得么,你招呼你的,爷这就给小百合个惊喜去。” 财主发话,老鸨哪有不依得之理,虽然这财主面生,应不是常客才对,但他自诩找得到百合的房间,应该是也来过的。 老鸨压下心头的狐疑,热情地继续揽客,只是不消一会儿突然冲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着黑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语气虽低却满是威胁。 “刚才的男人呢?穿金色衣服的。” 老鸨哪里敢不回答,连连领着人去百合房里,推开门却只有一脸惊诧的百合一人。 “人呢?”胡轩凶神恶煞地一把拉过百合的衣襟,顿时露出半个雪白来,美人惊慌失措地拉好衣服,直摇头,倒是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忿忿地松开美人,胡轩的神情蓦地阴沉了,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抬手朝其他人做了手势,今日势必要将那裴绎找到! 而裴大公子此刻在哪,自然还在这娇娇阁内,却是跟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井涟玥甚是不懂她点的海棠姑娘怎么就进来个男人,还是那个她久久忘却不了的男人。 裴绎也破天荒地呆愣了半晌,本是准备解决了男客好以充数,没想到竟然是井氏那位小姐,思忖半晌间,门嘎吱被推开。 裴绎下意识地一个手刀劈晕了推门而入的海棠,劈完才懊悔该劈晕的应该是那位井家小姐,不过做都做了,三下两除二地将海棠拖到了床底下。 “是你!你也逛青楼啊?”井琏玥毫不避讳地把青楼二字挂嘴上,甚至还带着惊喜感,裴绎下意识地挑眉,这井家小姐似乎真与普通世家的小姐不太一样。 门外脚步声渐乱,裴绎拧眉,麻烦。 快步用手将这位井家小姐的嘴堵上,“配合我,报酬你开。” 低声,语气并不由得井涟玥拒绝。 井琏玥睁大了眼,并不明白他这话何意,不过下一秒他扯了她装男子束的发冠,泼墨顺滑的长发倾落,与青楼女子不同的是,这井家姑娘发丝的味道,竟是特别的清爽好闻。 门外脚步声渐密,动静比刚才大了不少,裴绎低声咒骂了一句,快速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和外袍。 “你…你要做什么?”井琏玥有点慌了,脚边已是层层叠叠的男子衣物,虽然她素来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但这突然的举动也足以让她摸不着头脑。 “冒犯了,他们在追杀我。” 一手攥了衣裳往床上丢,一手拽住她的手往床上拉。 要是换了普通的世家小姐,怕是现如今脑子已无法思考,并尖叫着抵抗,但井琏玥这孩子从小也跟别人不太一样,被家里的一众子男人给宠得也并太过把男女之防放在眼里。 因此一时间,裴绎的这句话在她听来,重点在‘追杀’二字,既是要她帮,那便帮到底罢。 “话本我偷瞧过的,放心,我懂。” 井琏玥一副可信赖的模样,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男子外袍也脱了,扔在地上,单薄的亵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裴绎不自然地偏过头。 却没想到,下一秒被压倒在身下柔软的被子上,女人的手又小又软,极为不熟练地扒着他仅剩的亵衣,一边还小声地嘟囔着“这样才行,要是被他们看出假的就不好骗了……” 原是怕吓着这位世家小姐,他才想着衣衫凌乱些也能蒙骗过关,但现在看来…竟是他保守了。 “我…自己来”,男人自诩脱衣从来没有这般窘迫过。 “砰!”此刻房门被强制撞开。 “谁?哪个不长眼的敢坏老子的好事!”裴绎压低声音,本是年轻男子音,硬是变成了粗犷蛮横的男人音。 井琏玥蓦然一抖,万是没想到他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人还能变声? 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随即附和上去。 “妈妈,别惹了奴家的贵人,快些出去罢!” 众人看隐约的帷帐里掀出半截白玉般的藕臂,甩出一锭白银来,语气里满是怕金主生了气,顺势露出帐内一览无遗的男子腹肌,靡靡之相不由得让人面红耳赤。 “各位少侠,我们再去看看别间,这客人正是兴致,莫断了咱娇娇阁的财路才好。” 老鸨麻利地收罗起帷帐里丢出来的银锭,急忙想把人往外带。 胡轩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男装,确定与裴绎所穿并不一致,况这音色实属不像。 帷帐散动,发出令人脸红的喘息声,胡轩黑沉了脸,转身去踹了旁间,老鸨急忙带上了门。 而帷帐之中,井琏玥略有深意地看着男人。 “哥哥说裴公子风流倜傥,极善结缘,没想到都是虚言,你好像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我倒想听原话”,裴绎挑眉,虽然他确实是风流倜傥,百花丛中过,一点不沾身,但井钦和井琏阳断不可能用如此措辞来形容他。 “花枝招展,阅女无数。” 井琏玥小声地说了八个字,想了想还是没把‘像穷了几辈子的”这句话说出口。 裴绎沉了脸,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第五百九十九章 熔罗石放出的玄矿山 “井小姐倒是也…与在下想的不太一样”,裴绎轻笑一声,本是带着些反讽之意,一边又在快速地收整好衣衫。 “此番不顾世家之恩怨救你一次,也不想裴公子以身相许,但的确是有个小小的小小的要求。” 井琏玥捏着大拇指和食指,脸皮着实是不薄。 裴绎心下了然,无非是胁着这恩来要回井家的产业,花钱消灾便是。 他点头,示意她要求便是。 “那明日子时,就在娇娇阁前的桥洞下见,莫要叫人知道了。” 井琏玥神秘兮兮地要求,裴绎私以为莫不是井家子女内部并不和谐,家产落到谁手里便是给谁?故而这井小姐要这么偷摸着要铺契。 不过也未多想,他除了破了个财,其他也与他并无干系。 只是他万没想到之后他遣了人去桥洞下送铺契,只是铺契没送出去还跟回来个哭得惊天动地的姑娘。 说他不守信用,不去赴约,谁要他的老什子店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她才啜泣着说了清楚。 “我想跟着你…修炼。” 这姑娘说起话的大喘气,把裴绎吓了一跳,不过纵然是这个要求,他也不可能答应。 开什么玩笑,要说是看上了他也比要跟着他修炼要靠谱许多,她井家虽然掌权人古板了些,好歹也是个传承下来的名门望族,不至于还找不到个大武师当嫡系小姐的师父,非得找他这个抢他们生意的死对头? 莫不是这井家小姐年纪轻轻,被派过来当奸细? “不可能。” 他高高坐在软椅上,高调又奢华的金色外袍在他身上却是异常的合适,居高临下地看着奔波一夜,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人。 是他见过她的从未有过的狼狈,颇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对待美人他还从未这么无措和强硬过。 至于之后,井家的人怎么样大闹裴府,裴大公子又为何收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徒弟,皆是坊间流传不休的后话。 临近雪暴之地,果然已然是昏天暗地,恶境丛生,本应是柔软细腻的雪子,落在脸上身上粗劣得像锋利的刮刀。 秦沐二人并未离云集太近,眼瞧着他真再次入了雪暴之内寻人,才紧跟着靠近。 “仙云峰的丛云宗主为人如何?” 云集这人倒也秉着一份正气也言行一致,被人教得不错,虽她平日里不了解,但之前在师父那里老能听到丛云宗主是如何美貌如何聪慧,故有几分好奇。 “师父不错。”徒弟不太行。 简莲生凉凉地撂下一句,抬腿先入了雪暴之中,秦沐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态度怎么又淡了,却又只能连忙跟上去。 一脚踏入,秦沐怔了,相比于外面的冰天雪地,这里和煦得像春天一样,抬头是蓝天白云,低头是肥沃的黑壤,再稍远一些,却又是连绵望不到头的红色的山脉。 还未见到过这般巍峨的红色山脉,鲜血一样的颜色,深浅不一处又透着富有光泽的铁锈红,诡异又沉重。 “怎么会出现这般巍峨的玄矿山……”简莲生蹙眉,一把拉住了秦沐的胳膊,拉到身侧。 “以前没有吗?是不是又是幻境?”秦沐倒是有点好奇,冥冥中她似乎感觉这座红沉沉又笨拙的大山透着灵气,像是一件活物,在热情地招着人进去。 “书中记载玄矿山乃极为罕见的天地灵物,本由万年灵石矿育养而来,各珍稀宝器皆由原始灵矿石锤炼而成,但因人过度开凿,玄矿山泄了灵气,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了。” 简莲生的语气沉了,怪不得刚才他感受到雪镜之内灵气动荡,这玄矿山并非幻境,而是真实显体于这雪镜之内。 “玄矿山属火土,喜火远冰,不该出现在此处,且是我们开启雪镜之门后才出现,怕是有不定之因。” “看来是真有好东西”,秦沐勾了勾唇,揉了揉刚刚就迫不及待要钻出来的淬宝兽脑袋。 从火灵幻境把它带出来过,她还不曾感受到乐冗如此兴奋过。 只是秦沐还没感叹完,缓缓在眼前又隐约平地而起了一座银白的山,锋利又光滑,通体亮白,不似雪山般冰冷,却像是刀面那种金属感,蹭蹭发亮,她已经有点按不住怀里那兴奋兴奋得要扑出去的小兽了。 这简直是…太诡异了! 这两人在山前踌躇,山里隐晦处内的几个人却更是焦头烂额。 皮肤黝黑的一个年轻汉子道:“怎么像疯了似的,连滴了那位的血都收不回去啊!” 与那汉子样貌别无二致,却是眼角有颗大痣的另一个汉子转头望向他:“这块石头怎么像思春似的?便是遇着族长也没连放好几座山出来过,而且在铁铁山上把玄矿山放出来也就罢了,非得赶着进这破地方。” 其他两个青年纷纷应和:“怎么办?它不肯把山收回去,族长又不能下来山,完了完了,若是被人知道……” “如今这雪镜由战泊宁控制,这异样会被他发现么?若被人知晓了,我们这几个可护不住啊!裴金裴银,你们快想个办法。” 这最后一个壮青年竟然是一头红发,语气比其他几人皆急迫许多。 这五个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块彩石,甚至还没他们一个拳头大,却叫他们束手无策。 “银弟,你快些回去禀了上头,此番怕是定要族长出关了,要叫人知道了熔罗石这本事,铁铁山怕是永不得安宁了。” 裴金沉思道,想用手去抓,却被这块石头毫不留情地震开,低头一看,手心里已然血肉模糊。 “裴金!”其他几个大高个汉子担心地凑上来。 “蠢小子,谁准你去碰的!”一声威斥呵来,急匆匆从远吼着跑来一个黑胡子的大块头,看上去年纪不轻,脚程却是出乎意料地快,转瞬就到了这群年轻人面前。 “裴越长老,你怎么出山了?”裴金等人皆一脸的诧异,族中长老及族长皆久不出山,听说是曾许下过什么誓言,似乎是出了铁铁山便会受什么诅咒。 因此就连熔罗石也叫他们这些小辈找回,却不想此次竟如此棘手,像是这里有什么吸引着它似的,死活也不肯回去。 “此回凭你们…怕是召不回去”,裴越眉心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