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石：开局成为鱼人术士》 第1章 监狱开局 几道电光划破阴暗的天空，天地在一瞬间被照得亮堂，又在轰隆的雷鸣声中暗下去。紧随而来的是夏季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一座泛着黑曜石色泽的奇特建筑上。 “下雨了。” 莫洛克低声自语道，他站起来双手扒在房间里唯一的小窗户上面，用力且贪婪地深吸了一大口。空气里面饱含着从铁窗外飘进来的潮湿水汽，这让身为鱼人的他倍感舒适。 是的，他，或者说它，莫洛克，是一只鱼人。 浑身赤红色，头顶上长有一排代表鱼人标志的竖鳍直抵背脊，呈暗沉的红褐色。眼睛是一对永不闭合的黄眸，一层透明柔软的胶状物质覆盖在上面，取代了人的眼皮效果。为了方便进食，嘴里长满了一口细密紧致的尖牙。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只是上面的手指不同于人类，只有三根。 这就是鱼人。 “你在干什么？坐回去！”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身穿人类辉耀帝国法院制服的监狱警，年纪四十岁出头，头发稀疏地搭在上面，已经有了秃顶的痕迹。此时正站在牢房外挥舞着手中的警棍，声色俱厉地吼道。 乔治现在的心情很烦躁，自从这里关押了一个暗金教的大人物，松林镇的治安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管束，各种犯罪案件层出不穷，抓捕的犯人直接将这监狱挤了个满满当当，连带着他也得临时加班增强警备。 若是换做以前，按他这个年纪资历，应该是早早就溜回家开始享受小女儿做好的晚餐的。 该死的暗金教，该死的治安官，该死的鱼人，都该死！ 乔治心里不住地怒骂，恶狠狠地盯向不安分的赤色鱼人。暗金教与治安官他都惹不起，只能拿捏眼前的鱼人撒撒气。 闻声回过头来的莫洛克没有理会狱警，只是仔细打量了一眼阻隔在他俩中间的铁质栅栏。 监狱里的栅栏由不知名的合金加以熟铁经过铁匠锻造而成，上面隐约有黯淡的光芒闪烁，那是法师附魔的痕迹。这种材质的魔法构件，在他所在的鱼人小村庄里是难以见到的。 这是一间牢房，狭窄逼仄，除了休息用的床榻别无他物。整个房间的光源全部来自墙上仅巴掌大小的窗户，那是外界投射过来的天光。 里面空气浑浊，透着一股怪味，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墙角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也许是牢房的前任住客留下的。 见莫洛克没有理会他，乔治更加怒不可遏，他挺着肥胖的肚子走到牢房前，手里的警棍狠狠敲击在铁质栏栅，发出剧烈的‘砰’响。 “你个肮脏该死的鱼人，听不懂人话是？”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其余监狱警的注意，他们远远望了这里一眼，发现无事发生，就又懒洋洋地收回目光，继续守在自己负责的区域上。 这边，莫洛克无谓地笑了笑，脱离窗户朝乔治所在的位置悠悠走去。 暴怒的乔治直勾勾地盯着赤色鱼人一步步走近到自己的身前，想也没想直接抡起警棍透过栏栅对着鱼人硕大的脑袋当头砸下。 当！ 警棍摔落在地面的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莫洛克一把掐住乔治的喉咙，隔着监狱铁质栏栅单手把他提了起来，锁在手上的银白镣铐开始闪烁细小的电光。 “狱警先生，有话请好好说。” 牢房里逐渐散发出一股肉焦味，莫洛克近距离冷眼看着监狱警面色的逐渐涨红再由红变紫，才缓声说道。 被单手提起的乔治双脚离开地面，呼吸逐渐困难，他在半空扭曲挣扎着，双手按在掐住自己喉咙的赤红色手臂上，竭力想把它移开。然而这手似铁箍一样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牢不可摧没有半分松懈，乔治感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意识逐渐模糊。 远处有人察觉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开始快步朝这里赶来。 提起的手臂松开放下，被提起的人跌坐在冰冷的石砖上。 重得自由的乔治一时没有站起只是就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让自己赶紧喘气。好半天，他才缓过来。 “你……” 乔治嘴唇一阵蠕动，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他抓起之前落在身旁的警棍，往外连滚带爬几步远离了牢房到一个安全地界。 这时他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挣扎时弄乱的警衣制服赶在同伴到来前把它重新弄整齐。 “怎么了，乔治？”来的是一名年轻的监狱警，对着肥胖的老乔治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 乔治摆摆手要把人应付过去，让年轻的后辈知道自己刚才的狼狈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年轻的监狱警犹豫了一下，仔细审察一番监狱里的莫洛克，尤其是在其银白镣铐上重重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同伴的离去让乔治悄悄松了口气，怒火在此刻终于涌上乔治的心头，他一甩警棍发出破空的声响，立着指向监狱里的鱼人莫洛克，狠声道：“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就通报法庭把你送上绞刑架！” 听得此话，尚在铁栏栅后面的莫洛克终于抬起头来，粗大肌肉隆结的赤色胳膊双手抓住面前的铁质栏栅，其手腕上的皮肤已经焦黑。 他静静地盯着狱警，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监狱警被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莫洛克这才咧嘴笑着说道：“好啊，我等着，狱警先生。” 乔治暗骂一声，以这种方式为自己的胆怯找回了点勇气，随后才色厉内荏地继续在甬道上装模作样巡逻起来。 终于，磨蹭完最后的时间，与来人交接完手续，他吹着口哨离去。 临到出口，乔治想着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让人透不过气的牢房，而这只该死的鱼人也将会被送上绞刑架，心情不由地轻松了许多。 连带着外面的雨夜显得如此可爱，他回头朝自己的囚犯恶声打了个‘有趣’的招呼。 “晚安，该死的鱼人先生！” “晚安，狱警先生。” 里面远远一道回应传来，乔治浑身舒畅，像是完成了某种必要的仪式，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留在阴暗牢房里的莫洛克静静看着狱警离去的身影，目光毫无生气，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冷漠而不含情感。 第2章 委托 深夜。 一阵窸窸窣窣宛若老鼠爬动的声音惊醒了赤色鱼人，莫洛克睁眼，发现是隔壁的巨魔狱友闹出的动静。 见鱼人醒来，巨魔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卫的视线，对着莫洛克在身体侧边用大拇指与食指比划出半个药剂瓶的形状。 那是暗金教的暗号。 悄悄瞅了一眼尚在远处的监狱警，鱼人默不作声地往靠近巨魔狱友那边的牢房角落里靠了过去。 见鱼人终于过来，巨魔带着银白镣铐的手才又收缩回去，状若随意地枕在膝上，半靠监狱冰冷墙角，压低声音问道：“教里的信使大人让我问你，明天你这片区域能否如期乱起来？” “可以，但我需要先拿到尾款。” 鱼人的声音很是平静，但这样的回答显然超乎了巨魔的预料，他不敢置信地低声吼道：“我们暗金教已经付过定金了！” 面对情绪激动的巨魔，莫洛克依旧淡定，他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我也已经进来了，不是吗？” 这话里的意思很是直接：你们暗金教付了定金，所以为了配合你们我也来到监狱，想让我继续做事，那得先把尾款结清。 鱼人理所当然的语气并不能掩盖住在巨魔看来是相当无耻的逻辑，若是可以并且打得过，他发誓他会在下一秒直接用自己砂锅大的拳头打烂鱼人这幅堪称无赖的嘴脸。但这里毕竟是监狱，且事关重大，他只能压抑着怒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救出炼金师大人后，我们会在外事堂统一结清尾款。” 没有理会身边的巨魔，莫洛克瞥了一眼远处来回巡逻的监狱警，又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的黑暗，他的话语依旧平静：“你们那人太多，我不敢去。” 这般姿态终于把巨魔激怒，他压着声音吼道：“鱼人！我们是暗金教！” ‘暗金教’三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里面说不清是对自己偌大一个组织信用的自信还是对鱼人的威胁，或是两者皆有。 此话一出，监狱里似乎静了一个瞬间，针落可闻，直至下一秒才恢复各种白噪音。 走廊远处的灯光昏黄，映得鱼人的脸上半明半暗，莫洛克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低声笑道：“对啊，你们可是暗金教，专卖劣质药水的暗金教。” 鱼人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很明确，巨魔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别忘了，现在你也被关在这里！” 莫洛克敏锐地察觉到巨魔开始软化的表现，他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呵~我这只是偷窃罪，三个月而已。” 对方不拿钱不办事的态度很是坚决，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一直扯皮，巨魔决定挣扎着做出最后的努力。他眼睛死死盯着鱼人，像是狼群锁定住了猎物，恶狠狠地说道：“你总有出来的那一天！拿了定金敢不做事，我们暗金教到时候在外面等着你出来！” 这种故作凶悍的威胁行为反而让鱼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莫洛克此时的话语多了几分讥讽：“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好害怕哦。” 巨魔：“……” 也不等巨魔回答，鱼人便一个人自顾说道：“我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杂鱼，跑了也就跑了。这可不像你们暗金教的炼金师，门口蹲着两尊青铜阶守卫时刻不离。这监狱不乱起来，你们的大人物可走不了。” 说到这，莫洛克停顿了一下，收敛起玩笑的姿态，再开口时就带了分冷冽：“而且我这个人命短，以后的事情太长，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答应我的东西我现在就要！” 话语决绝似钉子般落下，又如一把刚硬的尖刀彻底撕破巨魔的防线。巨魔打了个哆嗦，杂糅着憋屈与愤怒的妥协声尖锐沙哑，像是徘徊在监狱里的恶鬼： “你们这群该死的亡命徒！” ———— 第二天，清晨。 “出来！” 莫洛克睁眼闻声看去，监狱的铁栏栅面前站着四个人，其中三个全副武装，盔甲从头包到尾，拄着把厚重长剑，身体笔挺站在一侧，还有一个身穿法院警官制服，是昨晚那个肥胖的狱警乔治，正在摸怀里的钥匙。 “狱警先生，你的动作还是蛮快的嘛。”看着这副法院传唤的架势，莫洛克瞬间明白过来了，对胖狱警调笑道。 乔治一边费力地低下头去躬身开锁，一边恶声回道：“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谢，我可是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去法院申报判刑，走的是加急程序。” 莫洛克咋了咋舌：“那可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下午你被押上绞刑架的时候，我会请假去看的。” 乔治狱警嘴角翘起，语气里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昨夜回家特意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可怜的脖子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被鱼人给掐得黑肿，这事他又不好意思和家里人细说：总不能说自己在看守牢房的时候被里面的一个犯人隔着铁栏栅差点给当场掐死。 于是乔治只能把两侧的衣领都高高立起，在妻子女儿的怪异眼神中熬过了一整晚。天一亮乔治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法院，他原本就统属于法院，有不少人脉在。经过一番运作，对鱼人的偷窃罪按越狱未遂从重处理，上午走审判流程，下午就能吊上绞刑架。 咔嚓。 钥匙转动锁芯，门开了。 “跟我走。” 盔甲三人里的一人出声说道，扭头朝外面走去。 莫洛克耸了耸肩，跟了上去。其余两人在后面并列跟着，呈押送状态。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幽暗的黑曜石长廊，外面的天光从敞开的监狱大门投射而进。 然而就在离开监狱的时候，莫洛克突兀地停了下来，立在门槛边回头对里面的肥胖狱警笑着高声说道：“再见，狱警先生。” 身后跟着的两位押送人员警惕起来，第一时间双手握紧随身带着的厚重长剑戒备。 “再见，该死的鱼人，朋友一场，我会去给你送别的！” 里面传来乔治得意的回应，他只恨自己还得坚守在这里，不能全程陪同，否则看完整个审判流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收到回应的莫洛克脸上满是笑容，露出尖锐细密而又整洁白亮的牙齿，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砰！”身后跟随的两个押送人员悄然松开按在长剑剑柄上的手，一把关上监狱的大门，发出巨响，把一切东西锁死在背后。 黑暗再次席卷而来，只有长廊上的壁灯添了些许光明。留在内部的肥胖警官见状撇了撇嘴，又是与犯人一同蹲监狱的一天。 ———— “有件事情我想说明一下。”还没走几步，鱼人莫洛克又开口说话了。 押送的三人没有搭理，只是沉默地继续往前走。押运过程中禁止与罪犯交流，这是辉耀法院的规矩。 鱼人也不在意，自顾自语道：“其实我是自愿进来的，暗金教在这里有大动作。” 三人脚步未停，全身罩在盔甲下也无法判断脸上是什么神色，但看他们不曾错乱的步伐，就知道他们对此事并不惊讶。 实际上确实如此，从暗金教大人物意外落网后，松林镇的治安一下子差到极点，大批的人被关进监狱。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暗金教在往里面塞人，可他们却不能不抓，这是出于对辉耀帝国法律尊严的扞卫。 所有人都知道暗金教在监狱里将会有大动作，为此松林镇也做足了准备。一面是立马派遣了两个青铜阶的狱警守在暗金教炼金师的牢房门口，一面也借调其余部门人员帮忙看守，同时法院也加快了案件审理速度，能死刑就立刻绞杀，不够的短期交罚金走人，尽量不在监狱多滞留人员。 一路上，这三名全副武装的押送人员也听到不少罪犯忏悔说自己只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是被暗金教的人胁迫进来的，自己有内幕要提供。 这样的话他们听得多了，但又有什么用呢，绞刑架下的挣扎与忏悔都毫无意义，只是惹人发笑。 “暗金教的行动日期就在今日。” 前方带路的人猛地止住脚步，他第一次转身，正对着赤色鱼人，全副武装的漆黑盔甲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深邃浓重的辉光。 莫洛克猜不出头盔下的这人是面色犹疑还是一脸慎重，但这不妨碍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具体什么时候？”沉默半晌，领头的人瓮声瓮气地问道。 鱼人咧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 同一时间，留在监狱内部的乔治狱警忽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他皱了皱眉，正要向值班室走去接水。但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瞬间渴得难受，就像是沙漠里呆了几天没喝水一样，嗓子疼地要冒火。 察觉到不对，乔治张口想要喊人，但是只能发出‘唔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立马低下头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将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却只干呕了几声。 乔治焦急地拿起警棍猛敲牢房的铁栏栅，发出剧烈的‘砰砰’响。他感觉自己要渴死了，就像喉咙里压了一团火一样。发不出声音的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吸引同伴的注意，试图得到救援。 乔治的举措是有效的，年轻的狱警看到了这里的异状，立马朝这边赶来。但还差几步的时候他就猛地顿住脚步，站在不远处惊悚地看着乔治。 正被喉咙里的火烤得炙热的乔治分外难受不解，他茫然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的嘴里居然真的喷涌出了火焰，绿色的。 火焰瞬间大涨，无声地将胖警官给笼罩，迅速燃尽化为飞灰，然后熄灭。 一声凄厉的警报响彻在这座黑曜石建筑的上空。 第3章 暴乱 “该死的恶徒！” 凄厉的警报像是一个信号，黑曜石监狱内部忽然发出剧烈的隆响，地面微微摇晃，这是许多人一齐在混乱奔跑造成的景象。 毫无疑问，监狱已经接近失控。 领头人怒喝一声，拔出腰间的重剑就朝鱼人的双腿斩去。 他很确信，这个赤色鱼人肯定知道些什么。但现在已经没有仔细审问的时间，当务之急是抚平监狱里的暴乱。他只能先将鱼人的双腿斩去以防其趁机逃跑，等忙完之后再回头慢慢审。 与此同时，一直跟在莫洛克身后的两人没有丝毫迟疑地迅速回返，赶往监狱内部前去支援。他们要在大部队赶来之前，协助监狱内的狱警不让囚徒们突破监狱防线。 “真是狂妄啊，你凭什么自信，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我？” 莫洛克朝面前的盔甲人讥讽了一句，指尖微动，一道散发着诡异波动的绿色骷髅头瞬间出现在鱼人的身前。 死亡缠绕！ 其绿色骷髅头一经出现便拽着幽蓝色的尾焰狠狠撞开劈来的重剑，直朝领头人射去。 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全副武装的领头人一时握剑不住，面对电射而来的惨绿色骷髅，身披重甲的他也不便腾挪闪开。 其心中戾气一闪，直接侧肘用臂甲拍向已经冲到眼前的骷髅头，覆盖在铁鳞下的臂甲重重砸在上面。 出乎重甲剑士的意料，这次他并没有感受到极大的力道，但幽蓝色的火焰已经粘连在自己的臂甲上燃烧。 铁质的盔甲在这道法术面前没有丝毫抵抗，绿色的骷髅头直接张开巨口咬住这个铁疙瘩，瞬间幽蓝色的火焰便蔓延至铁疙瘩的全身，将其吞噬殆尽。 “该死的术士！” 原先跑掉的两人见到老大瞬间被鱼人秒杀，怒喝着掉转方向冲刺而来，试图拉近距离。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在外面，他们也不敢仓促打开监狱锁紧的大门。面对一个入了阶的术士，尽管胜利的希望不大，但总归得搏一搏。 其中一人人还未至，借着前冲之势直接猛踏一步。地面顿时陷下一个脚印窟窿，其人却高高跃起，举起手中的重剑朝赤色鱼人重劈而下。 飞龙骑脸，来势汹汹。 莫洛克抿了抿嘴唇，脚步微动，身形似幻影般一瞬间后侧两步，险险避开砸来的重剑。 手中的剑没有劈到预想中的敌人，反而将地面砸开一个豁大的陷坑。其势已尽，身披重甲的男子坠落在地，绝大的重量将地面压得重重一颤。 整个人晃了晃，他终于稳住身形，也不顾已经发麻的双腿，接着就要强行迈开腿去拉近与后撤鱼人的距离。抬眼却是一个惨绿色的骷髅头飞驰而来，他来不及躲避，被当面命中。血肉瞬间被焚烧一空，步了领头人的后尘。 这是第二个。 视野里斜斜飞来一道旋转的黑影，莫洛克不闪不避直接空手接下，是一把重剑，泛着铁质光芒。 第三个重甲剑士已经放弃交战的意图，他已经看出赤色鱼人入青铜阶的时间绝对不算短，此时交手根本毫无胜算，赶紧找到镇里的治安官才是正途。 他在甩出手中的重剑之后，直接扭头朝外面跑去。怎奈身上披的重甲实在是不轻，这本来有着绝佳防御的盔甲在此刻却成了要命的累赘。 随着一串幽蓝色的星焰抵达，最后一个人也无法逃脱。 解决完两人的莫洛克也不停留，手上自动燃起黄绿色的邪能火焰罩住手腕上的银白镣铐。 不一会儿，镣铐马上如同掉入酸水腐蚀般兹兹作响，顷刻间变得暗淡无光，然后仿佛不堪重负般咔嚓断裂。 重获自由的莫洛克瞥了一眼紧闭的监狱大门，扫了一圈，从最后逃跑的那人怀里摸出一把银质的钥匙。 鱼人走到大门面前，拿着钥匙对着大门比划了两下，忽然止住。监狱的白皮铁门清洁如滑，顺着外界的天光清晰地映照出鱼人明暗不定的脸庞。 莫洛克思量一番，一把从锁孔里抽回钥匙，反而屏气费力地凝聚出了一个饭团大小形似手雷的圆丸，上面充斥着浓郁的暗影能量。 这是‘暗色炸弹’，莫洛克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术士二级技能。 他把这个圆丸紧紧握在左手手心，这才重新开始开门。 吱呀。 门刚拉出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装着暗紫色药水的不明药剂瓶摇晃着飞来，这显然是刚被人从里面丢出来。 暗紫色的药水在药剂瓶里摇晃，里面的药水在动能的作用下相互混合，产生炼金反应。瓶中的混合液体仿佛在这短短一瞬就被加热至极限，沸腾着疯狂冒出气泡。 淦！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莫洛克瞳孔骤然紧缩，想也不想地向旁边扑去卧倒，连插在门孔里的钥匙都来不及拔。 轰！！！ 一阵爆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直接将监狱的白皮铁门给掀飞老远。 暗金教炼制的诸多劣质药水有许多的副作用，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爆炸！这群暗金教的混蛋现在明显是把自家产的劣质药水当成炸弹来用了。 “门被炸开了！“ ”冲啊！兄弟们快跑，治安官马上就来！” 监狱里瞬间浩浩荡荡涌出一大批人，个个迫不及待地朝外边逃去。暗金教对外发布的任务到此为止，莫洛克敢肯定，这其中如自己一般接了骚乱任务的绝对不少。 只是假装在一旁扑街倒地的鱼人眯着眼睛观察了一番，等候良久，并没有瞅见身披暗紫色炼金长袍的巨魔身影。 莫洛克松了口气，暗金教的炼金师应该还在里面，看来监狱里专门为炼金师配置的青铜守卫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 抓紧时间，事不宜迟，鱼人没有犹豫，直接俯身再次进入黑曜石打造的监狱中。 短短时间再回到监狱，里面已经和几分钟之前大不相同。 已经空了许多的牢房，破碎的灯盏散乱地洒在甬道上，走几步就会遇上一具尸体，囚犯与狱警的都有，血液在其身下凝固成一大滩。 莫洛克没有管这一副落败的景象，视线掠过两侧的一间间牢房，快步往监狱深处走去。中间有许多无法自己脱困的人求助，他也没有理会。 “表哥，你终于来了！”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发声的是呆在一间小牢房里的灰红色鱼人。 这个鱼人与莫洛克身材迥异，四肢瘦弱，自腕上到鱼人的爪尖都是血红色。但是与四肢相反的是，他的头却异常的大。 “穆坦努斯，跟上我。” 莫洛克脚步不停，招呼了一声就继续往底下走，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他的眼睛不再瞟向两侧的牢房，直奔最深处，速度快了许多。 “哦哦，好的。” 瘦弱的灰红色鱼人愣了愣神，抬手拂过牢房的铁锁，锁头就像被啃了一口一样消失一大块，啪唧直接掉落下来。 穆坦努斯推开牢门，朝前方的莫洛克追了过去。 第4章 大宝贝 “表哥表哥，“ 瘦弱鱼人连跑几步追上了莫洛克， “我们这次跑出来这么远才接活，村里面应该不会再知道了，我可不想再被那群老家伙给关禁闭。” “不会，“莫洛克脚步不停，”我都打探过了，村里没人到过这里。” “连商队也没有？” “没有。” “那太好了，” 鱼人一阵欣喜，兴奋地瞪大眼睛看赤色鱼人，眼放亮光， “表哥，这趟挣得多吗？” “多！“莫洛克瞟了自己的表弟一眼，”都是大客户，挣完够咱们休息一阵子了，还能换个顺手的兵器。” 迎着莫洛克的目光，瘦弱鱼人显得有点可怜，“表哥，你忘了吗，我不用兵器，都是有啥用啥。” “我需要啊，堂堂一个施法者，连根法杖也没有，这像话吗？” “噢噢。“穆坦努斯低头应付了一声，”……表哥，我不要兵器，那部分可以给我换成钱吗，我喜欢吃卡司大叔的烤鱼，可他家的鱼好贵。” “可以，做完这趟我来请客，保你吃高兴…………不过你可不许敞开了吃哈，你也知道你那食量，真敞开吃全村的鱼都给你吃还不够。” “我晓得，嘿嘿，也就是尝个滋味。” ———————— 此时监狱的最深处，这里可比外界明亮了许多，顶上封有散发炽白光芒的魔法灯盏，纹有繁复花纹的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连床榻也不同于一般牢房，其余牢房顶多是一块硬木板随意扔在角落里，有些房间干脆只铺了些干草堆，这里却整了好大一副铁架床，上面更是铺了足足三层柔软的暗紫色绒毯。 这要是除却竖在门口的铁栅栏，完全看不出牢房的模样。毫无疑问，对比监狱的其它破落牢房，这是属于确确实实的优待了。 这间牢房里关押着一个大人物————暗金教炼金师，莱克顿。 讲道理，莱克顿之前在这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监狱方面对他有特别优待。除去不时的审讯和诱导，他也没遭受什么酷刑。他只需要呆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组织的营救。 身为一个炼金师，他对自己的价值有清晰的认知。暗金教以贩卖炼金药剂起家，他作为偌大一个教会中的中流砥柱，还是有营救的价值的。毕竟这只是辉耀帝国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而不是传奇遍地走的辉耀首都。 同样，也是因为炼金师的身份，松林镇这边一直想要招安劝降莱克顿。所以没有采用太过严厉的刑罚，在其监狱的起居衣食方面给予了足够的优待。 对于松林镇这边释放出来的善意，莱克顿是犹豫的。 在加入暗金教之前，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人类法师，还因为过于激进偏执的理念被同行们所排斥。在法师协会的他被所有人漠视，就像是一个异端，得不到丝毫资源援助，提交的申请永远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无奈之下莱克顿只能收拾包裹开始四处流浪，幸运的是因为法师研究耗费的资源过大，他一路上见到的流浪法师并不在少数。 大家都在寻找自己的机遇，他也是。 是暗金教改变了他，让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甚至被同行们排斥的流浪法师，成为一个‘大人物’。 暗金教炼金师就像是一枚徽章，没人敢小瞧一个势力遍布五大帝国的跨国大教派，人们也相信这枚徽章所代表的实力。 所以哪怕是莱克顿现在身陷囹圄，松林镇的执政官依然在监狱中给予他优待，试图通过劝降一个暗金教炼金师来给自己增添政绩，而暗金教也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小角色随手放弃，那日渐充盈的牢房就是明证。 两方势力为了他一人而大动干戈，这是何等隆重的场面。尝过流浪街头滋味的莱克顿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炼金术。 荣耀属于暗金教！ 属于伟大的卡扎库斯！ 现在的莱克顿回顾过去，他依然能够清晰地记住自己脱去破旧的布衣换上紫色长袍的那一刻。 那时他还年轻，懵懵懂懂感受不到命运的重量，只是觉得天有些闷热，自己披上的紫色长袍舒适好看。 但以现在的眼光回看，却止不住地感到庆幸，那是他命运改变的节点。 而现在，莱克顿眉头紧锁，又到了抉择命运的时候了。 此时的他身披紫色华袍，脸色却是阴沉，他盯着大马金刀坐在他对面的烈夫斯，止不住怒气勃发。 “治安官阁下，监狱上层的囚犯已经集体越狱，你却藏在这里伏击我的人，这是一个治安官应当有的作为吗？” 烈夫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拿起酒壶，自来熟似地先是给莱克顿倒了一杯，接着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满上。 炼金师莱克顿全程冷眼看着，一动未动，烈夫斯也不介意，他如老饕般低头仔细嗅了嗅杯中酒，陶醉似地感慨一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你是条大鱼，” 一口酒闷完，烈夫斯才指着莱克顿说道， “上面那群人加起来也顶不上你一个，暗金教炼金师，啧啧。” 说着烈夫斯打了个酒嗝，弥漫在空气中的强胃酸加酒气熏得莱克顿脸色越发难看，身体往后倾了一大步。 身为一个对气味敏感的炼金师，尤其是取得一定成就的炼金师，他可以通过鼻子分辨出不下数百种药材，然后通过嗅觉来判断其药性相融到什么地步。 这种胃酸溶液挥发再与酒精融合而成的气体，通过满是细菌的口腔，夹带有一股腐食的恶臭。 这种气味来得猝不及防，莱克顿直接感觉到自己鼻子似乎失去嗅觉，可能已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 烈夫斯却是毫不在意，他把身体前倾，越过大半张桌子，头凑到拼命往后靠的莱克顿面前，恶趣味地故意往他脸上吐了一大口气。 这一口气直接打破莱克顿的承受极限，他此时也顾不得仪态，当即俯身掐着自己脖子干呕不止。 “你是我的宝贝！大宝贝！” 看着直欲昏厥的莱克顿，烈夫斯一把坐回自己的椅子，得意的说道， “你是我亲手抓过来的，只要我把你守住，这份功绩就少不了我的。” 差点把肚子里的酸水给呕出来的莱克顿缓了许久，这才略微感知到自己的鼻子恢复了点知觉。但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谁也想不到身为一个小镇的治安官，居然会抛弃自己的守卫职责藏身监狱底层。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莽夫行径，但这种行为目前造成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现在他被堵在监狱内出不去，连带着让他们暗金教的人也折了不少。 牢房外面躺着的四具尸体，都是暗金教派来营救他的好手。莱克顿有些绝望，他现在也说不准还有没有第三波的救援人员到来，来了又是否能够打败白银阶的烈夫斯，而且更别提还有两个青铜阶的守卫守在门口。 “囚犯流窜出逃，这肯定会引起民众的大幅惊慌。你们松林镇人口外流，政绩不会受到影响吗？哪还有什么功绩？” 莱克顿指着烈夫斯咬牙问道，他实在是不甘心自己被这样一个憨货给阻了前程。 “那是执政官要考虑的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烈夫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挑衅似地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莱克顿，笑道， “宝贝啊，我只在乎你。” 说完，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有了你这个投名状，我就能去大城，谁管松林镇以后怎么样，听说城里的姑娘可比这穷山僻壤来的嫩滑。” 莱克顿气急，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此时外侧的走廊上却突然传出了些许动静。 第5章 该跑的是他们 监狱底部的整体设计呈一个长柄汤勺状，前端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都被坚硬的岩壁所阻隔。其实说是走廊，用甬道这个词称呼还是更准确一点。 莱克顿等人所在的位置处于走廊的尽头，这里开拓了一片颇大的空间。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长长的勺柄加上圆肚子的头部。 这种设计颇为独特，甬道上的一点声响都会沿着岩壁往前传播，然后在头部传漾开来。而这也使得，尽管两只鱼人已经压低了脚步往前赶，但动静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里面的众人听到了。 呆在内部的四人反应各不相同，莱克顿脸色依旧难看，但眼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希冀。有白银阶的治安官守在这里，被救出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不到万不得已，莱克顿实在是不想背叛暗金教。 对比之下，列夫斯倒是显得无所畏惧，他一个人坐在桌旁独自饮酌，神情怡然。绝对的实力让他拥有从容的资本，在这种乡下地方，白银阶就是妥妥的顶层战力，地上零散摆放的四具尸体就是明证。 两侧的青铜阶守卫则对视一眼，一人紧了紧手中的法杖，另一人拎着一把剑朝出口处摸了过去。他们一人身披银白祭司袍，宗教修女打扮，是位牧师，一人身着银月皮甲，剑士打扮，耳朵与寻常人类不同，高高竖起。一坦一辅，也能相互配合。 “看来我们这又要有新的客人了，会是谁呢？” 烈夫斯全身呈放松姿态，他慢慢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 莱克顿并不答话，他一只手撑在桌上，紧张地盯着甬道的出口。 ———— “表哥，我们好像要走到底了。” “这说明快到了，嘘，放慢脚步，轻点声。” 甬道的出口是一个半拱桥形状，外形似底端一个长方形，上方一个半圆形堆叠起来，外体铺有灰白的大块石板。 在四人或戏谑或警惕或期盼的目光中，两只体格并不出众的鱼人悄悄地从甬道砖墙一侧的角落里探出头来。 当自己从墙外偷偷探出一个脑袋去打探房间里的情况，然后发现房间里的人全都转过头正在盯着自己，这其实是一件很惊悚的事。 “风紧，扯呼！” 在看到烈夫斯的第一眼，赤色鱼人就瞳孔猛缩，二话不说招呼着自己表弟扭头跑路。这里没有他期待的打斗，甚至没有混乱，这看起来更像是个陷阱。 “原来是两个想浑水摸鱼的鱼人小贼。” 烈夫斯嗤笑一声，看了眼对桌从欣喜到绝望的炼金师，颇为遗憾地说道， “真是可惜，不是你们暗金教的教徒，这可贬值了不少。” 莱克顿神色苍白，他脸上最后的希冀随着鱼人毫不迟疑的扭头一起消逝了，就像夕日的阳光被群山遮掩，余下的就只有黑暗。 视线回到面前，他发现烈夫斯正用一种带着醉意笑意与恶意一齐混杂的眼光看着自己，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很恶劣的笑。 莱克顿稳了稳心神，第一次端起酒杯，里面的酒还是治安官之前倒给自己的。 他双手举着酒杯朝烈夫斯敬了一礼，然后小饮一口，轻喝一声似快意地说道：”我是个人类，也应当为以人类为主体的辉耀帝国尽力！“ 高浓度的酒气蒸腾而上，瞬间让还举着杯子的莱克顿脸色酡红。 身为一个炼金师，他是不喝酒的，酒精会扰乱他的思维，酒气会干扰他的嗅觉，他们一般都只喝教主大人调配的卡兹可乐饮料。 但现在的莱克顿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强行忍耐住，作陪似的与大笑着的烈夫斯又干了一杯。 另一旁，在看到鱼人冒头的第一眼，身披银月皮甲的剑士守卫就以一个突进冲刺到莫洛克的身边，一把闪耀着银辉的长剑狠狠劈向赤色鱼人的背脊。 寒芒就要临身，莫洛克的皮肤已经感受到了剑尖的寒意，然而他却恍若未觉，不管不顾闷头直跑。 “表弟，给我挡住！” 跑在最前面的穆坦努斯听到指令立马止住脚步，身体化作一团黑影从原地弹出，像一块布一样张大罩住拔剑劈来的剑士守卫。 “吃手手。” 奔跑中的莫洛克隐约间听见自己的表弟轻声应了一句，语气稚嫩兴奋，让他想起了他们儿时吃烤鱼的单纯与欣喜。 一口清脆地咬苹果的声音响起，剑士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视野突然一片漆黑，整个人像是被一团黑暗笼罩，肉身受到剧烈的侵蚀。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地融化，想要挣扎却惊恐地发现手臂软绵绵使不上劲，力量已经在被吞噬的瞬间被汲取一空。剑士的意识在绝望中消散。 黑影落在地上，重新变化成一只浑身灰红色的鱼人。 四肢瘦弱，自腕上到鱼人的爪尖都是血红色。但是与四肢相反的是，他的头却异常的大。张开的大嘴里满口利齿，细致紧密。它的牙尖上还挂着一块银灰色破布，是剑士的皮甲残留物。 落地的鱼人打了个饱嗝，猩红色的长舌伸出大嘴有一分米长。它的手里，正握着一把短剑，细细瞧去，明显是之前剑士守卫手里握着的佩剑。 ！！！ 突进过来的剑士被跑在最前面的鱼人回身一口吃掉，毫无挣扎反抗。这一变化不仅震骇了尚在甬道口的宗教修女，连跑到前面的莫洛克都给惊到了，他嚓地一声刹住脚步。 “这么勇？” 一脸惊讶的莫洛克喃喃了一句，他是知道自己的表弟有特殊的能力，这也是莫洛克带上穆坦努斯一起接活的原因，但他没想到表弟的能力居然这么给力。 他原先只是想让表弟暂时拖住追来的剑士好让自己这个术士小短腿跑远一点，哪成想穆坦努斯直接把追兵给一口吞了，这着实是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在他的视野里，自己的表弟头上顶着一个散发着橙色光芒的虚拟词条，吞噬者——穆坦努斯。 修女的惊呼声将鱼人的注意力拉回战场，回过神的他只能瞧见追来的宗教修女尖叫一声后又蹬蹬两下急忙跑回牢房处的背影。 “表……表哥，咱们还跑吗？”看到大家都停住脚步，穆坦努斯有些结巴地问道。 莫洛克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表弟，眼神里满是惊异之色，他想了想反问道：“你现在还能动吗？” “能！”穆坦努斯重重点了下头，“而且我感觉现在的自己更强壮了，精力充沛，能跑更远！” “跑个锤子跑，” 莫洛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表弟头上， “现在该跑的是他们！” 第6章 旋风斩 宗教修女一个人的狼狈返回打断了烈夫斯与莱克顿之间的觥筹交错，逐渐热烈起来的气氛出现短暂的降温，像是中途添了一泼凉水。 扫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女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惶恐，烈夫斯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如同莫洛克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感知到他的白银阶实力一样，烈夫斯身为一个战士，虽然不如术士感知敏锐，但凭其位阶压制也是一眼就看出那两只鱼人的底细。 赤红色的鱼人气息隐讳，但确实是青铜阶无疑。灰红色的鱼人同为战士，其未入阶的实力在烈夫斯的面前就是一柄颤颤巍巍的烛火，弱小到他都不屑于亲自动手。这比起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还不如，起码他们还颇费了烈夫斯一番手脚。 就这实力，连守卫那关都不一定能过去，所以这也是烈夫斯为什么笃定这两只鱼人只是胆大包天的小偷，趁监狱大乱试图过来浑水摸鱼。 眼下这情况，明显是哪里出了差错。 烈夫斯也不恼，作为松林镇的治安官，数年的任职履历已经磨足了他的耐心，尤其是在面对那个庸碌执政官的时候。 瞥了一眼不住往修女身上瞅的莱克顿，烈夫斯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将酒液含在口里簌了簌，直到辛辣的酒味充斥鼻腔，他这才悠然开口：“说，怎么回事，别把我们的炼金师给等急了。” 话音落下，修女还没什么反应，莱克顿倒是脸色一窘，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倒也没反驳，尴尬地笑了一声，他就彻底转过身拿眼盯着修女看，等她开口。 “我们去追那两个鱼人，剑士埃尔文心急，直接一个突袭冲刺到鱼人术士的身后拔剑劈砍，”宗教修女诉说着，回忆起刚才的场景，跪在地上的身体还在不住颤抖，“面对埃尔文劈来的细剑，术士没有反应继续往外逃跑，可是另一只鱼人却转身一口把埃尔文给吞了。” “吞了？怎么可能吞了？” 旁边有人忍不住问道，是莱克顿。他本来是决心低调旁观不想说话的，但耐不住修女的叙述实在过于离谱，一个不入阶的鱼人一口把青铜阶剑士给吞了？ “你确定不是术士鱼人用了什么手段？鱼人又不是食人魔，这怎么可能？” 炼金师的质问让修女更加惶恐，她缩了缩身子，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念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样的状态让莱克顿眉头皱起，这人明显是被那两只鱼人给吓破了胆，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这由不得他深思，以后靠在烈夫斯身上是否值得，或许投向执政官一方收益更大？莱克顿心里产生了待价而沽的心思。 “好了好了，别为难我的人了。”烈夫斯笑着给宗教修女解了围，他端起酒壶给莱克顿和自己的杯子各添了一杯，作势要共饮，“不过是两只鱼人而已，跑了也就跑了。来，喝酒！” “你们两个人喝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俩兄弟陪你们一起喝啊？” 一道声音遥遥传过来，带着一副无所畏惧的嚣张，是走进来的莫洛克。在他的身边，穆坦努斯还拎着剑士埃尔文的细剑。 莱克顿见到鱼人居然再次折返，喜不自禁，暗金教的援兵并没有抛弃他。但他紧接着就警醒过来，偷偷瞅了一眼对桌脸色阴沉的烈夫斯，小心地往旁边坐了坐，抿着嘴没有说话。 烈夫斯没有管这些，他瞟了一眼折返回来的两只鱼人，沉着脸仰头将手中的杯酒一饮而尽，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砸，然后才对着二人狞笑道：“我从来不和要死的人一起喝酒。” 话音未落，穆坦努斯身影一闪，瘦弱的四肢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力，整个人瞬间突进到烈夫斯的旁边，细剑直朝他的头颅斩去，与刚刚在甬道里被吃掉的剑士埃尔文招式如出一辙。 锵！ 盯着突进而来的灰红色鱼人，烈夫斯丝毫不惧，横刀直接将斩来的细剑挡住，发出钢铁撞击的嗡鸣。与此同时，他右脚一翻，宛如一根黑棍直扫，直接将立足未稳的鱼人给一脚踹了回去。 鱼人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到半空，落地翻滚几圈，直到撞击在石壁上才停下来，却也把上面附着的石板给撞碎。 “怎么？一口吞掉一个青铜的怪鱼，就这么点本事吗？”烈夫斯不屑地看了眼穆坦努斯，握了握自己的银白长刀，对着一直未动手的莫洛克咧了咧嘴，“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说完，他将身体微躬，后脚重重往地面一踏，地面顿时陷出一个窟窿，其整个人瞬间朝赤色鱼人冲锋而去。近战打远程，拉近距离永远是首选。 面对冲锋而来的烈夫斯，莫洛克冷笑一声，直接对着冲来的战士探出鱼人的赤色右手。一支惨绿色的能量巨箭迅速凝结成形，然后片刻不停的直奔袭来的战士，速度奇快。 这只箭矢由高浓度凝聚的邪能组成，在半空中还如液体般落下滴滴绿液，瞬间将地面上的石板腐蚀出一个小窟窿。 不稳定的邪能箭！ 这是术士前期的一费法术，法力消耗值小，但射速快，威力大，伤害是同为一费法术‘死亡缠绕’的三倍高。尽管因为不稳定，可能有伤到自己人的风险，但还是有办法精巧的避开，属于性价比极高的一类。 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转眼飞到烈夫斯的跟前。战士眼神锐利，动作敏捷，握着的长刀往上一撩划过玄妙的轨迹劈在能量箭矢上。 整体涌动邪能能量的惨绿箭矢没有被长刀给劈开，反而像是受到外力一般炸裂开来。极具腐蚀性的邪能液体迸溅到战士身上，转眼腐蚀出数个窟窿。这一下，就将烈夫斯的气势打落一个台阶。 忽视神经元传来的痛楚，烈夫斯咬着牙继续往前冲，才刚到赤色鱼人的面前，旁边又是一道黑影袭来，是之前被砸飞的穆坦努斯。 不等鱼人有所动作，战士的眼神忽然变得专注，他提刀的右手青筋隆起，以极快的速度完成蓄力，然后猛地转身一挥。 旋风斩！ 一轮银白的流光将三人全部罩了进去，冷硬而锋利的金属细刃划过绵软的肉体组织，发出悄不可闻的扑哧声，掀起一团血雾，于是银白的刀刃月轮也染上了些许血色。 第7章 委托 旋风斩，像旋风一样挥舞手中的武器，攻击范围内的所有敌人。 不同于术士之前释放的‘不稳定的邪能箭’，虽然同为一级技能，旋风斩的单体伤害没有邪能箭那么高，但其却可以说是每个入阶的战士所必学的。 这个技能对于战士而言是非常重要且特殊的，有许多人将自身的锤炼技巧依托在旋风斩的日常练习上。伤害的下限很低，上限却是高的离谱。 它在不同人手里威力也不一样，目前已知的极限就是剑圣手中的剑刃风暴，那是可以在军队中纵横的神迹。 老手与新手释放旋风斩的区别很大，这个技能普遍被看作是老兵与新手的分界线。 大部分新兵刚接触旋风斩的时候都会受其自转速度拖累，要么自身稳不住，要么速度太慢被敌人从容撤出攻击范围，要是碰到老练一点的对手，更是可以在施展的瞬间寻找到破绽打断技能。 唯有经过成千上万次练习的老兵才会说自己掌握了旋风斩的精髓，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在一次次练习的过程中熟悉了自身的武器，对武器的重量、质心、刃长等都熟稔于心。 他们使用自己的武器就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那个时候的旋风斩才会爆发出绝等的威力。 在一轮银色的流光中，长剑如一条毒蛇精巧地划过每一个敌人的咽喉。月轮闪耀之后，周身的敌人如同麦子一般纷纷倒下。 这是每一个习练旋风斩的年轻战士的梦想。 烈夫斯的旋风斩虽说不如那些武器大师追求一击毙命，可也是扎扎实实下了一番苦功的，比新手好了不知道多少。 银白的刀刃如一道跳跃的弧光在三人间转了一圈，当亮白的光芒逝去，三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是的，三个人，烈夫斯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在练习旋风斩的时候完全放弃了对细节方位的把握。 追求极致的速度，伤人伤己，不可躲闪，这是属于他风格的旋风斩，是在数千次挥剑练习中所探索出来的道路。 这三人，莫洛克伤得最重，肚子破开好大一块豁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旋风斩的预瞄准目标就是他。其次是穆坦努斯，他刚刚突袭过来，便遭到旋风斩的洗礼，左侧胳膊被划了一道开口，血液不断地从伤口渗出。至于烈夫斯，他只是在收刀时刀刃不小心掠过手臂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无伤大雅。 绝招之所以称为绝招，是因为只要它拿出来，就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你的旋风斩使得不错嘛！” 腹部堪称惨重的伤势貌似未对莫洛克造成过于严重的阻碍，淋漓的鲜血反而深深刺激了他的身心与感官，他感受到那份无比强烈的活着的真实。 咸腥的滋味儿在唇齿间翻覆，他含着一口说不清是血还是唾沫的液体，里面有一股铁锈的气息。 面对近在咫尺的战士，赤色鱼人没有后退半分，反而狞声笑着将左手一直扣着的一颗圆丸朝烈夫斯按了过去。 “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给你看看我带来的礼物！” 圆丸是莫洛克在返回监狱的门口特意凝结暗影能量制作而成的，是独属于术士的二阶法术——暗色炸弹。 它的完美品质应该是融合了地精或者侏儒的手工工艺，但此时纯粹由鱼人术士手工制作，在对付白银阶战士时效果也堪称不错。 含有浓郁暗影能量的暗色炸弹在接触到烈夫斯皮肤的瞬间顿时炸裂，爆散紊乱的腐蚀性能量将二人全部笼罩。 战士一方响起为了忍受痛楚而发出的愤怒低吼，术士一方则早已习惯到麻木，任由参与的暗影能量腐蚀他的皮肤，发出兹兹的响声。 一旁的穆坦努斯深得落井下石的精髓，嘶啦着舌头一剑朝战士的脖子斩去。 唾液飞溅，点点滴滴落在烈夫斯的脸上。 烈夫斯已来不及抹脸，爆散的腐蚀性暗影浓雾如同一剂强烈的麻醉剂阻滞了他的动作，他只能将身体往旁边侧去尽量躲避斩来的细剑。 一股血箭飙飞出来，染红了平滑的石板。 一道狰狞的伤口自脖子左侧下滑到左臂下端，像是布娃娃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深可见骨。 然而不等穆坦努斯再次动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圣光带着无可阻挡的辉煌气势从天而降照耀在烈夫斯的身上，效果立竿见影，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飞溅的鲜血，然后长出肉芽缓缓缝合撕开的裂口。 快速治疗！ 圣光牧师的一阶神圣法术，是之前的宗教修女，瑟缩在墙角的她此时终于发挥出了一个牧师该有的作用。 “表弟，你先去把那个牧师给宰了。” “好！” 接到指令的穆坦努斯立马就抛弃了面前的对手，转身要朝墙角的牧师扑去。 一道匹练的刀光自下方凶狠地冒出，重重劈在灰红色鱼人前进的路途上，穆坦努斯只来得及横剑抵挡。 如同一道银白的闪电直接将树枝拦腰斩断，穆坦努斯手中的细剑断成两截，剑尖一端落在地上，细剑被斩成了匕首长短。 烈夫斯横刀挡住了去路，他的眼神如一匹饿狼，凶狠地死盯着眼前的鱼人，脸上还溅有未干的血液。 “两条杂鱼，你们凭什么觉得击败了埃尔文就胆敢来挑衅我？” ………… 止住脚步的穆坦努斯转头望向自己的表哥，蓄势即将完成的莫洛克却是面无表情，只吐出一个字，“去。” 穆坦努斯不再犹豫，没有管拦路的烈夫斯，直朝角落里的牧师突进冲刺而去。 烈夫斯狞色一闪，刚想有所动作，视野的余光却发现一团紫色能量团突袭而来，上面的暗影能量浓郁到让他也觉得触目惊心的地步，外部在不断地膨胀收缩，呈现出一副极不稳定的架势。 不拦住会死，这个念头突兀地从烈夫斯的心头涌起，是来自一个战士的直觉。 他立马无视了一旁纵掠而过的灰红色鱼人，眼睛死死盯着飞来的紫色能量团，在即将临身时，将手中的刀高高抬起，然后猛地劈下。 斩！ 轰！ 一声爆炸声轰然炸响，暗影能量爆裂的腐蚀性浓雾扩散开来，顿时将地面上的石板侵蚀得斑斑点点。 莫洛克的脸色猛地一白，腹部已经开始缓慢愈合的伤口仿佛受到莫名的震荡突然加重了伤势，鲜血猛地喷洒而出，赤色鱼人的眼中却露出大局已定的释然。 不稳定的暗影震爆，对敌方造成6点伤害，超过目标生命值的伤害会命中你的英雄。 这是术士专有的二阶暗影法术，单体打6，伤害遥遥领先于其他职业一大截，名副其实的最强单挑技能，这才是莫洛克的底气。 浓厚的烟尘终于散开，烈夫斯破烂的躯体摔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把刀柄，但上面的刀背已经被浓郁的暗影能量给侵蚀大半。 他成功且准确的劈中了袭来的紫色能量团，但下一刻能量团便爆散开来，‘不稳定’往往意味着‘惊喜’。 “恭喜！你们的委托快要完成了，我们赶紧走。” 眼见战局已定，莱克顿这时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一下遛到莫洛克的身侧，拍了拍鱼人的肩膀以示友好，满脸笑容， “作为私人回报，我会亲自引领你们去我们暗金教的外事堂拿取酬金。” 莫洛克转身，对着热情满满的莱克顿一脸怪异地似笑非笑道：“炼金师先生，你误会了。你们暗金教的报酬，我已经提前拿到了。” 这话语让莱克顿颇为意外，他正低头寻思这句话的深意，却感觉到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莱克顿缓缓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无柄的细剑，直插在心口上，剑脊的末端稳稳地捏在赤色鱼人修长的手里。 他茫然地抬头，看到的是鱼人带着笑意的双眼。莱克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被什么卡住喉咙一样，最后只能徒劳地吐出一大口血沫。 披着暗紫色炼金袍的身影向后倒地，重重砸在监牢的石质地板上，他的瞳孔渐渐扩散失去色彩。 在世界变为灰白前，他终于听到了答案，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过来，带着几分缥缈，仿佛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我现在接的委托，是属于污手党的。” 第8章 图鉴 污手党与暗金教素有斗争，走私武器的商贩与制作药水的教徒互相看不顺眼，他们在艾尔大陆的阴影下彼此厮杀，阴谋诡计算是彼此的日常招呼。 这趟从浅水湾出来接活，莫洛克主要接了两份委托，一份是最早的犯罪潜入松林镇的监狱作暗子潜伏，在暗金教需要的时候引起监狱的一部分骚乱。 关于这份的奖励其实不少，毕竟要在监守人员的严加看管下徒手破开牢门引动暴乱，这种活计还是需要一定的武力值作为倚仗的。120个银币，在一个正常成年鱼人苦工干满一天才能拿到一个银币的鱼人村庄，这其实是一场不错的生意。 蹲几天的牢，在必要时破门而出，就能拿到一般平民辛苦干四个月的工钱。这样的酬劳对于那些对自己的武力值相当有自信，且不事生产的低阶职业者而言，也算是一笔收益大风险小的外快了。毕竟这次行动最大的阻力肯定是将暗金教炼金师劫出狱，他们只是负责敲敲边鼓拖延松林镇的治安警力而已。 莫洛克想要更多。 鱼人通过自己好友的渠道接了另外一份委托，来自暗金教的死对头污手党，任务要求是杀死暗金教炼金师莱克顿。 这种具有唯一性且需要正面对抗的任务可比暗金教的扰乱任务来得值钱，更不用说走私军火的帮派并不缺钱。一个暗金教炼金师的人头，在污手党的内部价格是2000个银币，约合20个金币。 当然，这个世界的金子作为重要矿产资源，珍稀贵金属，一般很少被当作一般等价物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实际上的兑换比例还得往上升，尤其是辉耀帝国的魔导科技作出突破之后。 监狱暴动事件发生的当天下午，此时莫洛克与穆坦努斯已经遛出松林镇的搜寻范围，正藏身在松林镇周围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中。小山郁郁葱葱，其山顶处坐落着一个破落的石亭，他俩在那里等人。 两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穆坦努斯还好说，战士的体质一向优秀，肩膀处的刀伤随着时间过去已经长出痂在逐渐愈合。 莫洛克的情况就糟糕了很多，他赤红色的鱼人皮肤已经被暗影能量腐蚀得破破烂烂。纵使术士对暗影侵蚀具有一定的抗性，在短时间内接连爆发的高浓度暗影腐蚀还是对鱼人的身体造成了一定损害。 鱼人最大的创伤在腹部，那是被烈夫斯贴近后一道老辣的旋风斩给撕裂开来的长条贯口，伤口两侧的肉往外翻着暴露在空气中，由于周围的血液都已流干而呈现出一片粉白的肉色，干裂如失水的土地。 之前在紧张的战斗与逃亡中莫洛克还察觉不出来，此时战斗停歇，肾上腺素浓度降下来，没有了身体本能的知觉屏蔽，他立马就感到了腹部一片火辣辣的痛。 牺牲契约！ 莫洛克一边呲牙一边将手按在一只紫色皮肤身材孱弱的恶魔小鬼头上，刚被召唤出来的小鬼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发出一声哀嚎，全身化作一道浓郁的紫色流光，顺着赤色鱼人的手掌融入他的身体。 在那道浓郁的紫色流光融入身体好，莫洛克苍白的脸庞明显红润起来，其腹部巨大的贯穿性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痂，长出新的肉芽，飞速凝合。 “表哥，我觉得术士这职业不错欸，单挑强，续航也强，受伤还能给自己治疗。你看看我这身板，能转学术士职业吗？” 盘腿坐在旁边的穆坦努斯看着境况明显好转不少的赤色鱼人，一脸羡慕地说道。 在他的左侧肩膀上，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虽是已经结痂，但裸露在外的条痕还是可以让人一眼看出刀劈的痕迹。在没有牧师等治疗职业在场的情况下，他只能被动地等伤疤消失，至少是看不出刀痕，这才敢遛回村庄去。 莫洛克认真地瞅了一眼自己的表弟，尤其是在其头顶金灿灿的橙色词条：‘吞噬者——穆坦努斯’上停顿良久，颇为纠结的嘬了嘬牙花子。 吞噬者穆坦努斯，传说级唯一随从，七费攻四防四，战吼效果：吃掉你对手手牌中的一张随从牌，获得其属性值。 以上信息就是莫洛克通过自己脑海里的卡牌图鉴册查询到的。 这张卡牌上面的动态图案也是一个灰红色鱼人，外形与自己表弟有几分相似，但比起他瘦弱的躯体，卡牌上的鱼人可是巨大了许多。通过其左手攥着的船棹以及水上漂浮的半截破船可以等比例粗略估计，其身形至少也有半座山大小。 莫洛克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跟在自己背后吃鱼的小玩意往后可以长到那么大，这简直是突破了鱼人的形体限制。 虽然暂时还弄不懂其属性值攻四防四的具体现实映射，但莫洛克已经确定自己表弟确实潜力非凡，以后一定是个闻名艾尔大陆的鱼人传奇。 未入阶的鱼人通过战吼效果直接一口吞掉了青铜阶战士，随后在一对一的单挑中砍翻了另一个青铜阶牧师，这就是拥有传奇潜力的表现。 拥有这么好的前置天赋，居然还想着转职术士，这就像是老天特意赏给你一口饭吃，你却想着把饭碗给砸了，这是硬生生的要把路走窄啊。 想到这，莫洛克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转其他职业，不用老族长动手，我就先把你给腿打折。” 穆坦努斯闻言缩了缩脖子，嘿嘿两声，“哪能呀，我对战士的热爱忠贞不移，刚才就是随便说着玩的。” 战士是浅水湾鱼人的主要职业道路，八成的入阶鱼人都是战士。由于这条路上有足够多的鱼人先辈，哪怕每个人都留不下多少积累，几百年下来他们也整理出了全面且系统的战士传承。 萨满职业是鱼人传承中的另一较为完善的职业传承，走萨满职业道路的最后大都成为了鱼人部落里的祭司。纵使比不上苍青帝国敢于向神灵咆哮的元素萨满，在近海领域控控水流还是没问题的。 除此二者之外，其余传承就没有什么新意了，大都破碎零零散散，留下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几个职业技能，不成体系。 没有前人开拓规划的路途注定是艰苦卓绝的，天赋、见识、心性缺一不可。为了节省培养成本以及让村落鱼人得到更好的成长培养，族长会对每个适龄的未入阶鱼人进行劝导。 战士，或者萨满，二选其一。 穆坦努斯现在还记得自己表哥当时宣布入阶术士的场景：赤色鱼人满脸兴奋地跑到自己家展示术士职业的专有法术‘死亡缠绕’，一个惨绿色的小骷髅头随着咒语出现，然后在高脚屋上晃晃悠悠地乱飞。鱼人手忙脚乱地加以控制，最后成功地把石墙融出一个大洞。 当时的老族长抄起身边的棍子就追了莫洛克三条大街，但他回来却是叹息地对着尚且年幼的穆坦努斯说：“你表哥把路走窄了，术士在鱼人中难有未来。可惜了顶好的天赋，我原想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的。” 第10章 借钱 浅水湾地处艾尔大陆的东南角，近海区域，理论上归属于潮汐帝国的管辖范围。之所以要加上‘理论上’这三个字，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相当特殊，西北方是强盛至极的人类辉耀帝国，东南方向则毗邻坐拥整个风暴洋的潮汐帝国。 浅水湾算是生存在两大帝国广袤疆域的夹缝中。不过说是夹缝，地图上狭长的一条缓冲带体现到现实也是有着几十万平方公里的绵延土地。浅水湾只是这狭长缓冲带的小小一部分，大略数百公顷，是风暴样往内陆凹陷出来的一个半圆形海湾。 有三个鱼人部落生活在浅水湾周围，日常以打渔维持生计。三个鱼人部落的规模都不大，数百人口左右。 莫洛克所在村落为铁棘村，规模最大，占有一块贫瘠的铁矿，以此成名。其次为沙齿村，驯养沙滩蟹是一把好手，但沙滩蟹严苛的生存环境限制了它的用途推管。最后一个村落为新木村，人口不多，势力孱弱，龟缩在浅水湾的一角，莫洛克很少听到来自那边的消息。 鱼人村庄格局大都千篇一律，由一堆杂乱无章的泥土和树枝小屋组成。这些村庄通常没有火，没有清晰的人行道，也没有防御工事。小屋简陋而朴素，除了经常在萨满小屋后面发现的浅盆外，定居点没有其他特色。大多数小屋都站在高跷上，以保护它们免受潮汐和洪水的侵袭。 莫洛克的家也是如此，不过远远避开了族群的集中聚集点，是后来搬迁的。新家倚靠在一座小山的山谷中，取地清幽。屋后就是一个七八米高的小瀑布顺流而下，再汇成小溪流经由浅水湾共同流入南海。 他原本将这里作为居住地是看重了瀑布底下的小水潭，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养些鱼什么的。小水潭周围是一片小沙地，适合自己的母亲无事种些什么花。这里也有些小贝壳什么的，虽然比之大海滩那里的小很多，仅拇指盖大小，可多少也能用作鱼人小屋的装饰。 作为养病之所，这里清幽安静。浓度适宜的潮湿水汽让莫洛克每次回家都感到一阵畅爽，仿佛回到鱼人的理想乡。 按理来说，这种环境优越的地址是不缺鱼人在这里驻扎定居的。以前也确实有鱼人尝试在这里建造茅草屋定居，但据说是因为时常遭受自山上下来到水潭边饮水的野狼等猛兽袭击，被迫放弃了这里，转到更为安全的族群聚集点去了。 刚搬来这里的时候莫洛克也的确紧张了好一阵，初始时靠着族群族长与鱼人祭司的帮助守了几夜，杀了几头恶狼，之后就奇怪地再也没有受到野兽袭击了。 为此莫洛克还心里不安好一阵，唯恐自己不在时母亲受到猛兽袭击。他在后面好几天都扛着把钢叉主动跑山里去找那些猛兽的麻烦，却是独自在山里白白转悠好多圈，一个大点的生物都没瞧见。 莫洛克无奈之余，只能暗暗加强戒备，同时委婉地向母亲诉说要注意安全。好在母亲也听话，大概是体量儿子的忧心。在搬迁之前还会出去转转，来到这之后是彻底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唯有在莫洛克归来时才会极少地一起陪伴在小潭周围四处走走。 “母亲，我回来了。” 刚一到家，莫洛克就招呼了一声，褪下好一大袋东西，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个药包轻车熟路地推开门就要去厨房熬药。 “等等，先歇会，我有话对你说。” 屋内的声音止住了莫洛克的动作，他稀奇地挑挑眉，转身回到屋里，打开里侧母亲的卧室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是一个颇显老态的雌性鱼人，身材枯瘦，从松垮的皮肤外观下可以看出与莫洛克身上的鱼人条纹有几分相似。 她见到莫洛克进屋，正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想把身子靠在土墙壁坐在床角落里的干草堆上。 赤色鱼人见状赶忙加快脚步上前帮忙将母亲扶起，又从旁边抽了一张绿色海草编织成的柔软毯子对折垫在母亲的背后。 “我说多少遍了，这种毯子你平常睡觉就铺在干草堆上。这是我特意从城里进的货，据说能储存水汽缓慢作用于鱼人的身体，活络筋骨血液。” 莫洛克一边弯腰努力地将母亲的身体扶正让她整个身体靠在软垫上，一边埋怨道，“这买了你别不用呀，多浪费。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休养身体，要更注意起居……” 正絮叨着的莫洛克不经意地抬头，正好瞧见母亲一言不发紧抿着嘴唇，蜷曲着身体紧缩成一团。 老人那副执拗的表情一下子击中了赤色鱼人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他立马止住话语，却又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你喜欢干草堆就睡嘛，毕竟这么多年的习惯了。” 莫洛克选择了妥协，他把母亲床上的其它东西收拾整齐，堆叠好放在桌上，“人能活得自己开心也足够了。” 这话语让老人松了口气，身体的姿态稍稍放松，她伸手拉住自己儿子在床边坐下，嘴唇蠕动了几下，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怎么了？” 见到母亲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莫洛克静下心来，转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 “没什么……就是……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还记得莫卡吗？” 老人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事情的大概，就是莫卡最近过得不好，找朋友借钱，正好也找了她，唠了半天嗑，临走前找她借了20个银币走了，保证这个月发工资先还一半，后面再还一半。 莫洛克是知道莫卡的，这是他以前旧居的邻居家小孩，比他小了五六岁。母亲在自己小时身体就不好，有时候自己不在身边，还是莫卡赶过来帮忙的。只是自己一家搬到这后母亲鲜少出门，没了老一辈维持，和村子里的关系就慢慢断了。 今天以这种方式听到故人的消息，莫洛克还是有些感慨的。 当然，借钱这事，20个银币，不算什么，还不还问题都不大。 第11章 善良 “莫卡找我借钱，我可以不借的。” 老人坐在床上反反复复叙述这件事，“我身体不好，出不了门。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自己挣到过钱，还得时常靠你接济，连累你那么小就要外出赚钱。” 莫洛克一时无言，他只拿手搭在母亲的手背上，试图传递过去一些安慰的情绪。 母亲手上的皮肤并不好，松弛，颜色暗沉，没有鱼人一贯的鲜艳和滑腻，摩挲在手里只能感受到犹如沟壑一般的割痕与粗糙。只有指肚上的皮肤还算平滑，然而这也是因为前些年母亲想要编织海草补贴家用给磨皮磨平的罢了，手指上的指纹已是不可见。 “我可以不借的。” 她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低下头，喃喃道，“我只是看他这么大老远专程跑这来看我，我于心不忍，还是借了他一点。我可以不借的……” 反复诉说的话语终于让莫洛克明白了母亲的纠结点与心里不安，他一下子理解了母亲的处境。 因为母亲生病这么多年是真的没有钱，很穷。家里的一应东西都是由莫洛克添置，母亲一个人出不了门，要出门也是有自己陪同。因此他也没想着给老人留多少钱，怕遭贼人惦记。 这20个银币看似不多，对于别的鱼人来说也就是十来天左右的工钱，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这些年积蓄的一半以上了。 母亲是善良的，是那种谨小慎微的善良。 莫洛克一家以前与莫卡一家是邻居，对于他家的情况莫洛克也知道一些。莫卡的父亲很早的时候就跑了，只留下孤儿寡母一对，不过好似还有爷爷奶奶居住在别处。那时因为两家境况相似，在同一个鱼人小村庄里，又都是邻居，关系还是不错的。 小时候莫洛克没少去隔壁家帮忙，而自己的母亲行动不便，大老远喊他，他也都会过来帮忙做饭熬药清理垃圾什么的。 再后来就是母亲病情加重，莫洛克自己忙着外出挣钱，又恰逢族长的儿子昏倒在自己的家里。那时起村子里的人似乎莫名其妙对他家起了隔阂，为了避免母亲在自己不在时遭受委屈，他便把家从鱼人村庄聚集点搬出来了。 两家联系渐断，莫洛克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听说莫卡的母亲后来死了，只是也没有多加理会。他当时自己负担整个家庭也忙得焦头烂额，鱼人苦工的薪资薄弱，市场竞争根本没有优势。哪里都不缺鱼人，到哪都是鱼人。 现在的莫洛克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咬着牙熬过那段年少时光的，只记得晚上睡不着时会掏出怀里捂热的铜币，红着眼一枚一枚地数，数过一宿又一宿。 “莫卡说他在他母亲死后搬去跟着爷爷奶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出去打工。但今年他爷爷生病了，奶奶也根本没工作。他现在不敢去打扰两位老人家，更不会找两位老人家要钱。” “他这次来看我陪我说了很久的话。他是这么些年仅有的还愿意来我们这的鱼人了。他比以前更黑更瘦了，也高了许多。” 老人陷入自己的回忆里，杂乱地叙述着，莫洛克渐渐在脑中拼凑出事情的脉络。 一个高瘦的鱼人可能是在城里遇上了什么难事，回到小村庄里寻求帮助，却发现自己仅有的亲人已经年迈患病。孝顺的鱼人实在是开不那个口，只得藏好自己的困窘，再出门寻找办法。 也许是办法已经用尽，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黑瘦鱼人最后还是来到了莫洛克的家里。 他走了很远的路，陪着老人说了很久的话，中间好几次犹豫都没有对老人说出借钱的话，直到临走前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只敢借20个银币。 当着老人的面，他认真地规划了还钱的日期，心里不安，还反复地问母亲这个月没钱买药怎么办。 也许莫卡只是骗人的，也许他根本还不起，莫洛克却还是从母亲的叙述中感受到了他的一丝丝善良。 但也仅此而已了。 莫洛克出去闯荡的时候和莫卡年纪差不多，甚至要更小一点。 他在少年时期同样面对着社会吹来的风雨，嘴里叼着馒头在浅水湾的货运码头当苦工，排队去背一两百斤的棉花，一大包鼓鼓囊囊的货物压在少年瘦弱的身体上，周围的工友都嘲笑说只看见一大布袋白棉花在路上摇摇晃晃地向货仓走去，根本就看不到半个人。 为了寻个好差事，他一个人跟着商队去到城里，却根本不舍得住城里的旅馆，最后是在拍卖行附近寻了片草地睡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去应聘拍卖行里的小厮，终究还是失败了。 那一刻站在人群里的莫洛克格外茫然，周围人来人往他只觉得孤单，无所归处。后来天色将晚，风雨欲来，他最后还是选了个方向匆匆而走。 听着母亲的话，说了很多的细节，莫洛克终于明白老人缺的是什么。她缺的是一个支持她的善良的人，让她可以有底气的善良。 想明白了这一点，莫洛克身体坐直，看着母亲的眼认真地说道：“你做的没错，我们两家以前算是相互扶持着生活。我和莫卡一起长大，他还给你熬过药做过饭，算是你的半个儿子了。” “现在莫卡大老远的过来看你，又恰好是处于人生低谷，你作为长辈给20个银币的帮助是应该的，算是长辈对小辈的鼓励，拥有向下付出的心态是好事。” “就算莫卡找的是我，第一次我也会直接给他20个银币的。” “而且有一点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在红枫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活计，帮人协调处理贸易关系的，待遇很好。20个银币对咱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些年我其实攒下了不少的积蓄。” 莫洛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的钱袋子，从里面数了一堆银币放到自己母亲皱巴的手里，“这里是100个银币，先留给你傍身，不够了我再给。之前没有多给你留钱，算是我的疏忽，现在我给你道歉。” 赤色鱼人玩笑似地给母亲做了个鞠躬的样子，却坚定地推开了老人抓着银币想要放回布袋中的手。 看到母亲不再抗拒，莫洛克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为了打消老人的纠结，他接着又说道：“我有个表弟你还记得，叫穆坦努斯的那个，以前还来过我们家玩来着。他这次酒醉在城里闹事被关起来了，还是我去把他捞出来的，足足花了60个银币。和他相比，莫卡这才算到哪儿呢？比起这，帮表弟我还真觉得不如帮莫卡。” “穆坦努斯？他怎么了？现在还好。”咋听到自己侄子出事的消息，老人还是比较关心的，心提起来紧张地问道。 “好着呢，我把他带回铁棘村了。他的族长父亲为了防止他再闹事，给了他一大笔钱，现在天天在卡司大叔那的店里吃烤鱼，哪儿都不去。” 莫洛克的脸上带着笑意，“表弟说为了感谢我这次把他从牢里捞出来，特意请我吃了一顿烤鱼。说起来，我这次还是在外面吃完才回来的。” 老人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母亲的状态好了许多，莫洛克这才缓缓地吐出口气。向母亲说声自己去厨房熬药了，他走出卧室，刚才的笑意不见，眼里全是冷静。 莫洛克其实并不在乎莫卡是否善良，是否是个‘好人’。他只是想要说服自己的母亲，让她觉得自己做得对。他在为母亲的行为寻找最合理化与感性化的理由，以让她能够心安地延续她那谨小慎微的良善。 第12章 困境 莫洛克所在的铁棘村名义上说是有五六百人口，但实际上是有些水分的。简陋的村落与匮乏的资源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口，青壮年鱼人大多选择外出打工，主要是集中在三十公里外的红枫城，单程要六七个小时。 鱼人村庄的常驻人口大概三百左右，除去部分的老弱病残，基本是靠铁棘村里的两项公共产业及其衍生副业养活。 所谓的公共产业其实是代表两项公共资源，一是村庄里处于半开采状态的贫瘠铁矿，之所以是半开采状态，是因为鱼人的挖矿及冶炼技术实在乏善可陈。 铁矿资源的储量不高，村庄希望交予委托的开采公司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不愿意费时费力特意把开采器械搬来这里建设。而能看上这点铁矿的公司又大多黑心无良，鬣狗之徒，招来损害太大。 想要招商的开采公司看不上这里，愿意来这主动上门的公司自己又不想要，这就是铁棘村的尴尬之处。但村子已经是简陋至此了，总不能放着这么一处资源点不去利用，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好歹能啃上一口。 于是村子在族长的安排下组织了一些鱼人对铁矿进行了简要的人工开采，虽然效率低下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但好歹也算是一些收入，多少能够养活一些人。 铁棘村的另一处收入来源是渔获，这也是靠近浅水湾的三个鱼人村庄所共有的支柱收入。海里的鱼类很多，本来鱼人凭借其两栖习性应当会成为鱼类杀手，可这个世界里还是遵循大自然的基本准则。 生活在浅水湾的不仅有各式鱼类，还有鱼人们的天敌，从近海区域的鱼人杀手蟹到深海区域的蛇颈龙，这两类物种的存在让鱼人外出掠食都要小心翼翼。 当然，铁棘村是坐落在浅水湾附近，属于近海区域，他们的主要对手是拥有一副厚重蓝色甲壳的鱼人杀手蟹。 一个物种的名称居然会被冠名为另一个种族的杀手，不用切身处地的观察也能猜到鱼人被克制到了什么程度。 鱼人杀手蟹普遍拥有一双巨大且坚硬的蟹钳，钳子的尖端是堪比金刚石强度的黑色钙化硬骨。只要其夹住鱼人的躯体，以鱼人的身体强度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鱼人杀手蟹只需要依靠手臂的巨力就能让鱼人血肉连带骨头一起被夹成两段。 在防御方面，除去厚重坚硬的蓝色甲壳，鱼人杀手蟹的背部长有与蟹钳尖端同样物质的黑色尖刺，像刺猬一样。 鱼人如果赤手空拳遭遇了一只鱼人杀手蟹，那就是一场彻底的悲剧，毕竟谁也不能期待鱼人用自己滑腻的拳头去锤报杀手蟹的巨壳。实际上就算鱼人特意携带了武器，他也很难破开鱼人杀手蟹的防御。 唯有锤类等重型武器才能对杀手蟹造成伤害，但又有多少鱼人能够像矮人那样抡起大锤敲击敌人呢？轻巧类武器才是鱼人的主流，比如弯刀，吹箭什么的。 莫洛克是远远地见到过鱼人杀手蟹的，他脑中的卡牌图鉴册同样记录有鱼人杀手蟹的信息。 卡牌上画有一只通体浅蓝色的异形螃蟹，头部比普通螃蟹小，眼睛的间距也小，却长有满口尖牙，它的甲壳处有岩浆似的斑点，背部是一根根直刺高耸的黑色尖刺。图中的它貌似处于海底沙滩的位置，由于没有参照物无法确定其相对大小。但鱼人杀手蟹的钳子却异常的长，就这样毫不遮掩地竖放在沙滩上，有一股虎踞的霸道。 生物：鱼人杀手蟹 稀有度：史诗级随从 属性：野兽 战吼：消灭一个鱼人，并获得+2+2 数据：一费攻一防二 备注：又是鱼人，开饭了。 莫洛克第一次见到鱼人杀手蟹的时候，在它的卡牌备注处停顿了许久，然后明智地选择了绕开不去招惹。 这只能说是大自然奇妙无比。在漫长的岁月进化中，鱼人掌握了驯养沙滩蟹，奴役全身赤红的沙滩蟹当作坐骑的技巧，但蟹类里却也异化出鱼人杀手蟹这种鱼人的天敌。 浅水湾的三个鱼人小村庄的渔获收成都不算太好，因为浅水湾这片水域恰恰就盘踞了一群鱼人杀手蟹这种生物。虽然它们不是群居生物，数量也较为稀少，但总归是存活在浅水湾这片水域。 受鱼人杀手蟹的制约，鱼人无法肆无忌惮地入海捕鱼，因为保不准就哪里突然钻出一只杀手蟹瞬间伸长蟹钳把鱼人给咔嚓了。 铁棘村的源头产业有这种那种的限制，其衍生的副业也是生存艰难。鱼人小村庄是有一只商队的，由老族长牵头组织，主要是运输贩卖开采冶炼出来的生铁，以及偶尔多出来的渔获。 生铁不像熟铁，含碳量高，硬而脆，几乎没有塑形。可用的地方基本都是建筑或工业用地，大都是用于铸造大型物件，需求量极大，于是像铁棘村这种商队跋山涉水运过来的小批量生铁基本找不到销售出处。 路途的遥远是另一个问题，要知道就算是抵达距离村子最近的大城红枫城，这一趟单程也要六七个小时。 可若是要再进一步提纯析出碳元素，降低碳含量，将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冶炼成熟铁或是碳素钢，铁棘村这个小作坊又实在是缺乏相关技术与器械资本。 莫洛克是接触过村里组织的商队的，在他看来这种商队更像是所谓的游商，主要利润在于将一地特产带到另一地售卖，赚取中间差价。要是依靠村里处于半废状态的生铁或是时有时无的渔获，商队早就饿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莫洛克和穆坦努斯接活时要远远走开，因为村里的商队是真把自己当游商了，四处乱钻。 当然，铁棘村的鱼人商队只是小商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也过不去太危险的路径，所以就只能在附近的几座大城晃悠，利润也不是很高。 莫洛克初始时也加入过村子的商队一起跑游商，但接触下来发现利润实在是不大，只够勉强糊口，便又退出了，毕竟他还要赚取给自己母亲的医药费。 从开采生产到游走销售，处处艰难险阻。这就是铁棘村长久以来面临的困境，也是制约鱼人村庄人口发展的最大障碍。 比起呆在村子里挣扎在温饱线上，铁棘村的青壮鱼人更愿意到红枫城搏一搏运气。要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在那里定居是最好的。 莫洛克曾迷失在红枫城的人海里，莫卡现在也还在红枫城的某个角落里暗自挣扎，未来可能还有更多的铁棘村鱼人出走，像他们一样。 第13章 意义 铁棘村的整体经济状况的困窘并没有影响到鱼人个体的居住特色，除去跑到红枫城定居的鱼人，其余鱼人和祖祖辈辈一样都生活在自己建造的鱼人小屋里。 鱼人小屋通常由极具粘性的泥土与防虫树枝混合而成，建在有汩汩水流的浅水区，下面安装一对或高或低的高跷，高度取决于是否受到潮汐的侵扰。 鱼人作为两栖生物，还是很喜欢潮湿的环境的。莫洛克以及铁棘村的村民都是属于生活在近海区的甜水鱼人一族，而非头顶吊着一个生物灯泡常年生活在黑暗无光深海里的寒光鱼人一族。 弥漫在空气中的高浓度水汽会让他们感到舒适，但若是要全年泡在水里则会让他们感觉难受，这也是铁棘村的鱼人小屋大都有高跷而非直接在水里建造的原因。 小屋的外观相当原始，看起来就像是泥土与树枝杂乱无章的堆积而成，很不显眼。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多数鱼人小屋的内墙通常都经过精心装饰。 一些描绘了分枝珊瑚，而另一些则包含贝壳和石头的马赛克，而另一些则拥有令人惊讶的精致海藻挂毯。 小屋通常向空气开放，用小木柱支撑屋顶。鱼人睡在水里或海藻编织的垫子上，绑得足够牢固以保持其形状，但仍然足够松散，看起来像长方形的小网。珊瑚钩在墙壁或柱子上固定武器和其他物品。 鱼人是一个智慧种族，他们的审美体现在自己小屋的内墙装饰上。 莫洛克的家外表与一般的鱼人小屋无二，土黄色的泥土与树枝胶合在一起，孤零零的耸立在山谷水潭的边上。因为不需要考虑海洋潮汐，其小屋底下的高跷比寻常鱼人弄的要低一些。 鱼人的厨房颇为简陋，一个被烟熏得有些黑糊糊的灶台静静躺在厨房的一角，已经蛛网密布，看得出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了。 莫洛克对此并不奇怪，铁棘村的鱼人大都生吃鱼，只有少数会追求所谓的格调弄点火吃熟食。 赤色鱼人翻出一把干枯枝叶扎成的扫帚样的工具将灶台上的蛛网打扫干净，又熟练地往里面塞了些柴火，打了个响指，一团微弱的火焰出现在灶台里散发出热量。 与寻常鱼人不同，莫洛克是坚定的熟食主义者，所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是会想尽办法生火给自己弄到熟食的。 打开买回的药包，将水与药材一齐倒入陶罐里熬煮，坐在灶前等待火候，莫洛克此时终于闲下来，他开始清理自己此行的收获。 这次外出接活莫洛克共得银币银币1720枚，在卡司大叔的餐厅和穆坦努斯一起吃烤鱼时已经按照八二分成分出344枚银币去表弟。余下的1376枚银币里，母亲的药200银币一包，共三包花去600枚银币，可以坚持三个月。 莫洛克带着余下的776枚银币回到了家，然后在卧室里对话时掏出了100枚银币给母亲傍身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一趟出行回来莫洛克的手里现在只余下676枚银币了，加上原有积蓄104枚，共780枚银币。 780枚银币，这其实不算是一个小数目。前文提过，一个底层的鱼人苦工干满一天也就能够拿到一枚银币的报酬。而在五六年前莫洛克在码头当搬运工人的时期，那会的工人价格还不到一个银币。 某位伟大的社会学家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工资是他的劳动力价值的显性表达。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工资是劳动力作为商品的价值的货币表现形式。 根据其提出的劳动价值理论，劳动力的价值，是由生产、发展、维持和延续劳动力所必需的生活必需品的价值决定的。 它包括三个部分： 1维持劳动者本人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 2为维持劳动者家属的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 3劳动者接受教育和训练所支出的费用。 此外，劳动力价值的构成还包含有一个历史和道德的因素。在不同的国家或在同一个国家的不同历史时期，劳动者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数量和构成也是有区别的。所以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是由生活上不可缺少的生活资料的价值决定的。 一旦劳动力价值降低到这个界限以下，劳动力就只能在萎缩的状态下维持。 换言之，一个银币已经涵括了一个人基本衣食住行所需的花费，780枚银币在现世还是相当有购买力的，足够莫洛克在家歇息一段时间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就是玩命的勾当所具有的特点。 鉴于这次自己能够在家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再出去，莫洛克对接下来的行动作了一个短期的规划。 除去趁着自己难得回家一次要把家里的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打扫干净，莫洛克还计划着要利用上周围这个环境。 山谷清幽寂静，小瀑布如一尺白绫披在长满青苔的岩壁上，流水冲击而下，形成了一汪不大不小的清潭。 潭水满溢而出，化作一条清澈的小溪，经由金黄色的沙滩流出山谷，最后顺着河流汇入浅水湾。 这种意境，这种开阔的环境，不种点什么可惜了。 莫洛克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呼唤，要开发利用好这片土地。 “那你想种点什么呢？” 卧室里，老人接过莫洛克双手端过来的浓稠汤药，低下头小饮了一口，对着鱼人问道。 “还没想好，”鱼人摇摇头，“我只是初步有了这个念头，在沙地上种点什么，魔药、果蔬都可以，然后再在水潭里养些什么东西，比如鱼之类的。” 老人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现在的生活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样做会让我们活得更好。”莫洛克迟疑着回答母亲提出的问题，他也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但灵魂深处的呼唤却如此强烈。 “我们现在不好吗？”老人将碗放在自己的腿上，委婉劝说着自己的儿子，“你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更应当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且说实话，我看不到这样做的意义在哪。若是有闲情，你或许可以把时间花在应该做的事上。” “什么才能算是有意义的事？什么才叫应该做的事？” “采矿、出海、捕鱼、贩卖，这才是铁棘村鱼人应该做的事，是我们从祖辈开始就在做的事。正是这些工作让我们换取到了物资，让鱼人的种族与血脉得以延续。努力修炼，然后将自己的经验技法记录在祭司传承石板上，这是你可以选择要做的有意义的事。” 老人的话语带着一股莫名的肃穆，如同从远古传来，在叙述中缓缓展开鱼人先辈生存奋斗的画卷，带着一种传承的意味。 莫洛克没有被这种奇怪的情绪感染，他只是摇了摇头：“我不明白，种花养鱼与这些事是相互矛盾的吗？” “不，这些事本身并不矛盾，是时间让他们矛盾。你现在处于修炼的黄金期，更应该打好基础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老人对莫洛克劝勉道，“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只是小孩子的玩乐，就如在海滩上堆沙雕般，一时兴起，然后或是被海风吹散，或是被潮汐冲垮。” “唯有自身的修为实力才永远跟随着你，是你最坚定的倚仗。青铜阶还远远不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分心在这些事情上。” 第14章 养鱼 老人似谆谆教导般的话语没有动摇莫洛克的决心，他已经在外闯荡六年之久，早已有了自己的认知与坚持。 这些蕴含着鱼人传统思维与超凡世界朴素价值观的言论或许会说服当年那个初出茅庐又饱受捶打的少年郎，说服那个抱紧自己的行囊落寞地站在红枫城街头的莫洛克，却无法对现在的鱼人产生任何冲击。 背着行囊善听人言的瘦弱鱼人已经饿死在红枫城某个巷道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的是提着滴血尖刀的赤色鱼人。 对于旁人的话语莫洛克已经不会在乎，他在暗月楼接了三年的活，他的心早已像手里的刀一样硬了。 这次的对话毫无疑问已经宣告失败，看着面前低头饮汤的老人，手臂上的暗色皮肤褶皱得层层堆叠，莫洛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 他这次以征求意见的口吻来找母亲对话，是因为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两人，对周围环境的改造没必要特意去隐瞒，不然产生了矛盾也是不好。但老人有自己生存处事的准则及对世界的看法，拒绝了莫洛克的试探。 现在他只能另寻办法，有什么措施可以瞒着老人，或许可以把地或是鱼塘弄远一点？ “你还是没打算放弃，对吗？” 后面传来一句话止住了莫洛克离去的步伐，他回过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抿了抿唇又坐回位置上去了。 老人好似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执拗，她端起碗仰头将里面的最后一点汤药喝完，然后说道：“你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这是好事。我虽然不赞成，但我依然选择支持你。” “你还有工作，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不一定有时间照料。你可以去寻到鱼苗，去寻好菜籽播种，然后我来照看……虽然我也活不了几年了，但总归还是有点用处的。” —————— 次日一早，莫洛克就出门去铁棘村农贸市场里寻鱼苗了。鱼类是村里鱼人目前最主要的食物之一，大家对鱼的各类品种认识绝对不少，但鲜有批量养殖。 海边不时游荡的鱼人杀手蟹阻碍了鱼人们在海湾旁边用渔网圈起一块地成规模养殖鱼类的计划，目前村里只是可能有鱼人三三两两的个体户用渔网围一个很小的圈，养些鱼，然后多的几条就拿出来贩卖。 莫洛克拥有的选择并不多，鱼人的聚居地铁棘村靠近浅水湾，这里私人养殖的鱼类都是海水鱼，如石斑鱼、大黄鱼、鲈鱼之类。而莫洛克家附近的小水潭是瀑布冲击而成的，水源来自山谷，是淡水。 淡水与海水间含盐量的差异导致海水鱼并不能在淡水中存活，而淡水鱼也是如此。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声惊喜的呼叫自后方传来，还未转身莫洛克就听出了出声的人，是穆坦努斯无疑。 他三两步跑到莫洛克的身边，有些奇怪又有些兴奋：“我记得表哥你可是很少来村子里这边的。” “我是想在自己后潭那里养些鱼，来这里看看有没有鱼苗卖。” 莫洛克边走边说，他瞅了眼简陋石板池里围着的石斑鱼等，语气有些无奈，“但来了之后我才发现在这里大家卖的都是海鱼，估计我还得自己跑山林溪涧里去寻淡水鱼的鱼苗。” “后潭？表哥你们家原来还有水潭啊。”穆坦努斯表现得有些羡慕，“我们这只有祭司家那里后面有个浅水池，鱼人萨满老在那捣鼓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莫洛克睨了自家表弟一眼，“我家后面一直有水潭，这都搬过去多少年了。你真该来我家好好看看。” “嘿嘿，我一时没想起来。”穆坦努斯伸手挠了挠脑袋有点憨憨地说道。 “话说，”莫洛克有些奇怪地问道，“我来是买鱼苗养鱼，你来这是要干什么的？” 身为穆坦努斯的表哥，他是很清楚自己的表弟的，好吃懒做，不愿意动脑筋，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家搬到卡司大叔的饭馆里，然后每天吃人家的烤鱼。 对于这样一个人，莫洛克是不相信他会勤快或是无聊到逛村子里的农贸市场。 “买鱼呀！”穆坦努斯不假思索地答道，“前段时间咱们不是弄了点钱吗，总要找个地方消费出去。” “哦？你也要开始养鱼？” 莫洛克面露疑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表弟会突然变得这么勤快。 对于表哥的问题，穆坦努斯回答得理直气壮：“不，我是买来烤着吃的！” ………… 莫洛克伸手‘咚’地一声直接敲在表弟的大脑门上，赏了一记板栗。 “不吃能咋办嘛，我家又没有水池水潭什么的可以养鱼。”穆坦努斯委屈地辩解了一句，他捂着自己的脑门，总感觉那里多了一个小鼓包。 “我家有呀，你可以弄来鱼苗放我这养，我现在就给你看看我那地方有多适合养鱼。” 莫洛克说着就去拉穆坦努斯的手，一副要把他拖回家好好给他介绍一番的架势。 “别！别！” 穆坦努斯机灵地把身子往下一缩，赶紧躲过莫洛克抓来的手，叫嚷道，“表哥你不是要找鱼苗吗？我知道哪里有合适的鱼苗。” “哪？” 莫洛克停住了动作不再打闹追逐，正事要紧。 “摩戈老爷爷那呀，他家后面那池子里养了些鱼，我以前还去偷过几条改善伙食。那味道，啧啧~” 语气里理所当然，回味无穷。 穆坦努斯说到这时，似是又沉浸在自己曾经的峥嵘岁月里，发出偷鸡般的窃笑。 好不容易缓了缓他才又对自己的表哥说道，“我对这儿熟，你光在这里找是没用的。这儿卖的都是海水鱼。海水鱼大，还比淡水鱼便宜，能让鱼人吃得更饱。” 说完他又吐槽似地在后面小声补了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真正从穆坦努斯口里听到答案，莫洛克反而迟疑了。 他知道摩戈，铁棘村的前任鱼人祭司，为人和蔼可亲，一副慈祥长辈模样。工作上很尽心尽责，操劳村子里的大小事项。退休后也多有善举，有时候还会把一些食物分发给村子里的鱼人小宝宝，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很受人敬佩，掌握有很大的话语权。 摩戈祭司与铁棘村里所有的鱼人关系都很好，除了他——莫洛克。 第15章 扣押 犹豫了一番，莫洛克最终并没有选择去找摩戈，哪怕表弟穆坦努斯已经几乎明示了对方手里有超凡种类的鱼苗。 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去询问铁棘村为了贩卖铁矿与渔获自发组建的商队。 商队在村子的西北角有一块自己的驻地，当然说是驻地也许有点夸张，仅仅只是在村庄一角立了块牌子划下了一片本就无人管理的地盘而已。 铁棘村的商队驻地有两幢鱼人小屋与一个大长方形的仓库，用于存储挖采出来的铁矿，有时也会添上一些海边收获的不知名的玩意，比如奇怪的贝壳绿藻什么的。 莫洛克看中的商队出行后带回来的东西。他以前跟着商队跑过游商，知道商队不仅会把村子里的东西运出去贩卖，通常情况下也会在带些外面的东西回到乡下的鱼人小村庄。 他想去看一看商队有没有可能恰好带回内陆的淡水鱼鱼苗，或者是快要产籽的鱼妈妈。尽管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呢？ 然而等莫洛克走到村子西北角的商队驻地，却发现情况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这里只有两个鱼人守着偌大一个商队仓库，当门卫的两个鱼人也是一副情绪低迷样子，与平时大相径庭。 要知道，作为村子里唯一与外界贸易接触的商队，这里的仓库平时热闹得和之前莫洛克所在的农贸市场差不多。 铁棘村的村民想要买点外界大城里的东西得来这里预购，也有些人在每次商队刚返回时就会第一时间来这里淘点新鲜货，莫洛克之前挂在母亲卧室的海草毯就是这里买来的。就算商队出去了，这里也是大门敞开，供渔民及铁矿里的工人将货物存入，不至于冷冷清清。 “问一下，你们这里还有东西卖吗？” 莫洛克走过去对其中的一个鱼人问道，这个鱼人很年轻，不是他以前混商队时的熟面孔，估计是新来的。 门卫鱼人头也不抬的答道：“没有，没有东西了，也暂时不收东西了。” 这个回答很出乎莫洛克的意料，他来之前猜测对面会礼貌地说‘东西已经销售光了，如果想要购买请再次过来。’什么的，但没想到会是‘暂时不收东西’。 铁棘村商队是在族长的牵领下组建起来的，它不是个人私有商队，算是整个铁棘村所共有的财富，它不能单从利益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说‘你这堆废铁太垃圾啊我运过去根本赚不到多少钱’或是‘这些鱼不好卖呀我们没有冷冻运输链运过去一堆死鱼没什么赚头’之类的话。 铁棘村有很多村民从事着相关行业，如果不把他们的产品给运出去贩卖创造利润再反馈回他们，那他们起码要饿死一大半人。 “额……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莫洛克追问道。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脸庞两侧有三道彩色条纹的鱼人抬起头看了莫洛克一眼，但情绪并不见波动，略带沮丧地说道：“我们商队在回来的路上被拦了，那群‘海狗’说我们没有相关的运输执照，扣押了我们的货物要我们缴纳罚金。” “目前我们商队的头儿已经带着一大批人去了，如果你要贩卖或是采购货物，那只能等我们解决了这件事之后。现在拉车的车队还被那群‘海狗’扣押着，得弄回来我们才能再次走商。” 这样一说，莫洛克顿时了然，然后他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 所谓的‘海狗’并不是真的指向生活在海里的海狗一族，而是特指潮汐帝国的那些娜迦，暗贬他们‘狗仗人势，做的事很是缺德。’放在鱼人小村庄的商队里，就是要更具体一些，具体指向自设关卡拦截检查过往商队的‘海上交警’。 前文提过，铁棘村虽处于潮汐帝国与辉耀帝国的缓冲地带，但由于历史上的一些原因，其名义上还是属于潮汐帝国的领属。也就是说，对于潮汐帝国颁布的法令，铁棘村不管执行得如何，名义上还是需要遵守的。 这一些列的法令，其中就包括对于商队贸易作出的些许限制。潮汐帝国作为一个建立在海中的帝国，它与艾尔大陆上其余的四大帝国均有接壤，更不用说那些零零散散的公国王国。独特的地理优势造就了异常繁盛的海洋贸易，这其中自然也聚集了巨大的财富。 据传依靠远洋贸易起家的佛罗伦萨家族已经自诩新贵族，并且纠集了一大帮附庸贵族正在向潮汐帝国的传统老牌贵族贝尔萨家族发起挑战。贝尔萨家族作为开国元勋家族，四世三公，自是不肯轻易让步，转手运转操控帝国议会颁布了诸多针对贸易运输的法令。 两大家族打出狗脑子暂且不说，铁棘村的商队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被拦截的。 潮汐帝国针对商队贸易制定了很多政策法令，比如关税，商税，在主要航道上设立关卡收取交通费等等。 原本这并没有波及到鱼人小村庄，毕竟铁棘村只是浅水湾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也没有谁特意跨半个大洋来这里瞧瞧有没有人违规。且不说有没有人违法，就算是真抓到违法的了，这小地方又破又穷，说不定罚金还不够缴纳这一路的油钱。 基于此，以往商队里的众人都说拿这些法令当故事听，譬如：‘欸我刚才行商遇到个人说哪里啊里又设关卡拦人了，我之前遇到个倒霉蛋听说他姑姑的二舅子走哪条海路被拦了，现在破产失业整天赖在他那不走啊’之类的。 正当莫洛克杵在门口与两位门卫闲谈的时候，主干道上哗啦啦涌现出乌泱泱一大群人。担任门卫的两个鱼人首先透过窗户看到，脸上立马浮现出忧色。 在回来的一大批人里，大多数鱼人沉默不语，少数几个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他们的后面空荡荡，并没有期望中的运输工具。 “这群海狗是真的不给人留活路，想赎个车还这么麻烦。” 三三两两的人陆续从大铁门前经过，间或有人骂道。 “我们被开了‘超重运输’与‘无证行商’两条罚单，超重的事还好说，罚得也不多，也就十几个银币。无证行商这条比较重，当初我看的单子上写的是处罚两千多的银币，几乎抵得上我们外出两趟了。” 看到莫洛克疑惑的目光，脸上三条纹的鱼人附在莫洛克耳边小声地解释。 莫洛克还是有些疑惑，同样小声地问回去：“这些钱虽然多，但以商队的积蓄勉强也能拿出来？” “对呀，”门卫鱼人点点头，“所以这次芬奇头领就是拿着钱带着众人一起去交罚款把车赎回来的。” “那怎么现在空手回来？” 对于莫洛克的这个问题，三纹鱼人双手往两边一摊：“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另一个门卫鱼人沉不住气了，他猛地站起向外面归来的众人跑去：“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弟弟还靠着挖矿过活呢。” 第16章 鱼人杀手蟹 看到这一幕，莫洛克面露思索之色。商队相当于铁棘村与外界的贸易接口，此次受阻，车队被扣押，铁矿算是基本废弃了，渔获也不能运到外面贩卖，很多人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不一会儿，刚冲出去的门卫鱼人耸拉着脑袋出现在门卫室门口。 三纹鱼人没有管这些，他赶紧站起来开门让人进来，急忙问道：“回来了？他们怎么说？” “我们的运输车太旧了，超出潮汐帝国交通运输法规定的使用年限，不能上牌照注册，只能报废才给处理。” “不可能！”三纹鱼人立马出声反驳，“我们的运输车是地精产的，使用寿命达五十年，这才用了二十年就说要给报废了？” 回来的门卫鱼人此刻也很烦躁，他狠狠地揉了揉脸才说道：“法令就是这么规定的，商业运输车队的使用年限只有十五年。听说是帝国为了打击佛罗伦萨家族才专门弄出这条法令来的，我们这是属于被波及了。” 三纹鱼人有些愤愤不平，“该死的贵族，就知道浪费我们的钱财！那我们赎回来以后偷偷地用。” “关键是现在赎不回来，我们需要重新办理行商通行证才能把车给赎出来。” “行商通行证？”三纹鱼人尖叫了一声，“他们不是已经罚过款了吗，怎么还要这个？他不能在我们交罚金的时候直接给我们补上吗？” “补不上，”门卫鱼人此刻也有些无奈，“行商通行证的办理需要向他们提供拥有官方承认的安全运输工具的书面证明。” 对方说了一大串，直绕得三纹鱼人头疼，他放弃了理解，直接了当地问同伴：“我们怎样才能继续跑商队。” “买新车，上牌，交罚金，拿证。” 这一番回答确实简洁明了，可是三纹鱼人的眉头又给皱起来了，他伸手捣了捣同伴的胳膊，小声地问道：“这样下来会很贵，我们的钱是不是不够？” “对，准确的说，是肯定不够。你以为为什么我们的地精牌运输车用了这么久还没买新的，不就是贵吗？这四个步骤里的每一步都不是能简简单单解决的。” 这样的回答让三纹鱼人哀嚎一声，他痛苦地抱住了头，“以后这可怎么办啊，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我是真不想回海里躲着大螃蟹去捕鱼了。” —————— 铁棘村内部的暗流涌动目前与莫洛克并无干系，他很早就脱离村子独自生活了。市场上日渐稀少的商品对于一个勉强能够自给自足的家庭来说还算是可以忍受的，如今的他只是需要不时去海边捕鱼以供日常所需。 入阶的职业者捕获效率自然是比一般的平民要快上许多，莫洛克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海湾处游荡以寻找超凡阶的鱼类。因为他听穆坦努斯提过一嘴，进入超凡阶的鱼类身体强度得到大幅度加强，它们对盐度变化的适应范围也更广，或许可以在淡水中存活。 浅水湾的景色与一般海湾并无二致，一望无际的湛蓝海域，在烈日烘烤下颜色金黄的沙滩，再远一点还有东一簇西一簇散立的椰子树。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只是每日来海中寻找鱼类的莫洛克敏锐的发现来海边捕鱼的鱼人日渐增多。他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代表着铁棘村并没有完好地应对商队被扣押的状况，与外界经济流通接口被堵塞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入海捕鱼，回归靠天吃饭的行列。 情况在逐渐失控，有可能滑入深渊，也有可能在某个契机之后迅速变好。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莫洛克的思考，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刚好看见一只一米高的大螃蟹伸出加长版的蟹钳将一个鱼人夹成两段。 鲜血迅速将其附近的海水染上一层红色，披着浅蓝色甲壳的猎杀者毫不在意，将鱼人的尸体往自己长满尖牙的嘴里塞去。 鱼人杀手蟹！ 它刚刚就是把自己埋在海底藻类覆盖的沙子里，然后等待某个贪心捕鱼的鱼人路过，利用其三米多长的蟹钳从底下暴射而出，一举拿下自己的猎物。 被猎杀的鱼人莫洛克并不认识，只是猜测应当是铁棘村的村民。同类被猎杀的景象让他挑了挑眉，只是还未作出什么反应，绕在鱼人杀手蟹腿边的小东西吸引了莫洛克的目光。 那是一尾有着亮丽色彩的不知名鱼类，其身上有淡淡的魔力波动，此时正绕着鱼人杀手蟹四处游动，颇为灵活。 晋升超凡阶的鱼类，这正是莫洛克此行的目标。 想必之前的鱼人定是被这尾灵动的鱼类吸引，然后追逐到鱼人杀手蟹埋伏的沙地上，从而被一击致命。 莫洛克立在原地细细打量着这对蟹类与鱼类的奇怪组合，心中思考着对策。鱼人杀手蟹是鱼人最不想招惹的存在，它一般深居海底沙地，长于身体数倍的蟹钳让它拥有远程攻击的可能。其一下就能把鱼人夹成两段的巨大力道与超高的爆发速度让鱼人在陷入战斗的瞬间就会陷入劣势，更别提其浑身覆盖的厚重甲壳。 高攻高防血还厚，鱼人杀手蟹天然克制鱼人中的战士。一般遇上鱼人杀手蟹，如果没有被其袭击到，那就只能依靠远超于它的移动速度远远避开，而杀手蟹限于自身庞大的体型与厚重甲壳，一般也不会追赶。 每个鱼人杀手蟹都有自己天然的狩猎范围。按照铁棘村的规定，此时作为第一个侦察到鱼人杀手蟹的莫洛克应该在其周围做好标识，以提醒后来的鱼人避开这片狩猎区域。这是海边捕鱼的渔民中的惯例，只是每一个标识都可能意味着要付出一条生命的代价。 海中的战斗其实更适合鱼人中的战士，或是法师中的水元素法师，一方面是因为水族生物的身体进化适应，另一方面是因为水元素亲和。作为鱼人中少有的术士，若是莫洛克此时发起战斗，其实他并不占有场地优势。 术士可以操控的能量主要是两种，一种是邪能，比如之前施展过的术士一费法术‘不稳定的邪能箭’。另一种则是暗影能量，如之前的‘暗色炸弹’与‘不稳定的暗影震爆’都是暗影法术。 这两种能量在海水中并无多少优势可言，反而是因为大量的水元素凝聚在一起而微微阻隔了其它能量的汇聚。再者，以空气作为介质凝聚能量释放法术明显是要比液体性质的海水作为介质凝聚能量要容易得多。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莫洛克的视线还是紧紧盯在鱼人杀手蟹的身上未曾移开。晋升超凡阶的鱼类他已经在海湾处漫无目的地寻找了整整三天，这次好不容易才撞见一条，他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 第17章 暗色炸弹 仔细思考一番，莫洛克下调位置，落在海底的沙地上。他估算着鱼人杀手蟹的臂展长度，又给自己留了大概一米远的距离，以其为圆心做足了标识，即收集附近的绿草绕成一个人工痕迹明显的似蟹壳类的半圆草环，最后再捡了几块石头压住以防被海水卷走。 这是铁棘村发现鱼人杀手蟹的通用标识，它利用了这种蟹类在白天一般固守一个区域不会轻易移动的特点。当然，莫洛克做这个不只是为了提醒其它渔民，同时他也在提醒自己。 做完这些后，莫洛克立马上浮来到沙滩岸。此时在海边活动的鱼人已经不少，有些人提了个装水的大木桶在岸边等待，老练的渔民则是已经下海抓鱼。 莫洛克与他们并无交集，尽管村里的人其实大部分都互相留有印象。他们记得这个赤色鱼人，小时候生活在村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搬走一个人了。很早就去了大城市打拼，好像最近混得还不错，但人好像蛮沉默寡言的。 他们对莫洛克的了解也就仅止于此了。 这年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奔波，来不及关心其余人太多。 赤色鱼人离开海面，独自寻了个草坪坐下，然后摊开手，魔力汇聚，很快一枚由阴影能量构成的暗色炸弹就浮现在他手中。莫洛克将其小心存放好，马不停蹄开始制作下一枚。 暗色炸弹，这是术士的二费法术，也是莫洛克此时唯一掌握的能够暂时封装储存魔力的法术。要不是限于制作的暗色炸弹会随着时间流逝而缓慢溃散，莫洛克会选择每次出门接委托的时候带上个十袋八袋。 鱼人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像现在这样先找个地方弄出五六枚暗色炸弹，然后回复好状态再下水去与那个一米大的鱼人杀手蟹一决雌雄。欺负的就是这大家伙不好动跑得慢，先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再下去往它脸上招呼。 这制作过程没什么悬念，晃悠晃悠折腾一番半天时间过去了，等缓慢回复法力又是几个小时过去。等莫洛克再次入海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午了。 被烈日暴晒了一个早上的沙滩早已滚烫，入海的海水却依旧清凉。赤色鱼人循着记忆向深处游去，最终在一片海底沙地找到了自己做的标识。 沙地此时静悄悄的，周围的鱼人看见村子里的标识知道有鱼人杀手蟹的存在都远远避开了这片区域。 由于鱼人的减少，此次沙地的鱼类也就多了一些。莫洛克远远打量了一番，失望地发现都只是些寻常的海水鱼类。 这里海草密布，偌大一个鱼人杀手蟹已经不见踪影。莫洛克确定它还留存在这片区域，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藏在哪片海草的泥沙下。 莫洛克谨慎地悬浮在海水中，与海底沙地保持足够的距离，来回扫视着底下的这片海草床，试图发掘出鱼人杀手蟹的隐藏踪迹。 底下绿油油的海草扎根在沙地上，长条形的绿叶覆在上面掩盖了一切踪迹，根本就查看不出泥沙翻滚过的痕迹。许是时间过了太久，海水已经带走了漂浮物，其余的泥沙等也沉淀下来。 时间一滴滴流逝，莫洛克在耐心地等待，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抓点什么扔下去引诱鱼人杀手蟹出手暴露踪迹。 长久的观察终于有了结果，一尾色彩亮丽的似金鱼一样的鱼类从一株厚叶海草中冒出，灵动地游来游去。在它出现的瞬间，莫洛克眼睛一亮，这正是他之前看见的身上蕴含着魔力的超凡鱼类。 这条金鱼一样的鱼类逡巡了一圈后，似是发现了悬浮在上空赤色鱼人，丝毫不惧怕地朝鱼人的方向游去。 莫洛克眯着眼盯着游来的不知名金鱼，只等着它游进到一定距离就出手。然而鱼类似乎读出了莫洛克的想法，在其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了，看样子是不会再靠近。 一人一鱼就这样隔着蔚蓝色的海水大眼瞪小眼，好似莫洛克上前几步就能把对方抓在手里。然而莫洛克只是冷笑，脚上蹬着水就是不过去。 这鱼的计策太简陋，莫洛克敢肯定只要他敢游过去，下一秒就有一把大蟹钳朝自己的腰部招呼过来，然后他们成功地再次开饭。 见这超凡鱼类确实不再靠近，莫洛克伸手在水中凭空绘了几笔，留存在原地的魔力艰涩地构成了一个魔法阵，然后一个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骷髅头自鱼人身前浮现出，向面前的金鱼模样的鱼类冲了过去。 术士一费法术：死亡缠绕！ 虽然水中的阻力比空气中大，但死亡缠绕是能直接撞开劈过来的重型巨剑的法术，它一经出现便如一支激射出去的箭矢直往超凡鱼类咬去。 金鱼模样的它察觉到危险，立马想要躲避，却速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骷髅头朝自己咬来。 锵！ 一把淡蓝色的蟹钳只海草丛中爆射过来，拦截在二者之间，其蟹钳尖端的黑色钙化部分精准地钳住飞驰过来的淡绿色骷髅头。 坚硬的骷髅头撞上更加坚硬的蟹钳，发出一声脆性金属瞬间碎裂的巨响，音波激得海水一阵荡漾。 骷髅头直接炸裂，这次它却未能再咬住对方，只给对方的蟹钳上留下一丝焦黑的痕迹。 一直一米高的鱼人杀手蟹从海草丛中爬出来，再抖落身上的黄色泥沙，叫嚣似地向远处的鱼人挥了挥巨大的蟹钳。 莫洛克不怒反喜，心道你自己主动出来了那就好办多了。他也不管底下的鱼人杀手蟹如何耀武扬威，直接将费了自己一上午时间凝聚的暗色炸弹一股脑全朝对方脸上甩了过去。 唰！ 鱼人杀手蟹挥舞三米长的蟹臂，准确地将电射过来的一枚暗色炸弹夹爆，接着又臂肩晃动，想控制蟹钳拦住下一颗。 轰！！！ 一道比刚才更响的爆炸声出现，爆炸中心立刻涌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巨大环形水团向四周扩散出去。 爆炸处已是沙尘四起，巨量的白色小气泡与飞舞起的黄色泥沙共同掩盖住了爆炸处的状况。莫洛克没有贸然上去查看，而是在远处谨慎地等待烟尘散去。 好一会儿，悬浮在海水中的泥沙终于沉淀下去，白色的巨量小气泡也差不多漂浮到海面，爆炸的结果终于可以被看清。 首先入眼的是一条齐根而断的三米长蟹臂，它的蟹钳处一片漆黑，淡蓝色的厚重甲壳已经被浓郁的暗影能量腐蚀地坑坑洼洼，但蟹钳尖端的那点黑色钙化物质却依然崭新如故，似是未受影响。 往后则是一个土黄色的泥沙大坑，周围碧绿色的海草已经被炸得往四周扩散开来。在泥沙大坑的中央，一只巨大的螃蟹仰面躺在上面，生死不知。仅剩的一只浅蓝色蟹臂软软地搭在肩膀上，其突出满嘴尖牙的位置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莫洛克思考一番，觉得还是要提防一下对方诈死搞偷袭。他稍微下降了一点距离，又往泥沙坑里的鱼人杀手蟹丢过去一记暗影震爆。 不稳定的暗影震爆，术士二费法术，给敌方造成六点伤害，超出对方生命值的伤害部分将由施术者承担。 噗！ 莫洛克脸色刹那苍白，他自己把自己给轰出了一口热血。 底下的鱼人杀手蟹一定死掉了，就算之前不死现在也死透了。莫洛克有时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绝对相信自己的法术。 赤色鱼人控制着自己降落在大螃蟹尸体的旁边，却意外地没有发现之前见到的超凡鱼类。他眉头顿时就又拧起来了，这是被暗色炸弹给炸没了？还是趁乱跑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突然冒出，是一个全身湛蓝色皮肤的雄性鱼人。 他悬浮在海水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赤色鱼人，在他的指尖，有一尾金鱼模样的鱼类不断地绕着他食指游走，但仿佛陷入迷宫一般就是游不出去。 莫洛克抬头细细地看了眼还在不断游动的金鱼，然后转头直视对上湛蓝鱼人的双眼，没有说话，橙黄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意。 第18章 合作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摩恩，目前暂任铁棘村护卫队分队长。” 没有莫洛克预料的半路冒出来抢夺战利品的戏码，名为摩恩的湛蓝色鱼人很痛快地将手中控制住的超凡鱼类还给了莫洛克，并且相当热情地做出了自我介绍。 莫洛克是知道摩恩的，鱼人所属的小村庄铁棘村范围并不宽广，数百人口在常年累月的生活怎么也总会见过几面，不过也只到这种程度了。 摩恩，白银阶战士，据说与现任鱼人祭司有亲戚关系，这就是莫洛克之前所知的全部资料了。信息很是简略，这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全都是被动接受，路人所知水准。 对于摩恩表现出来的热情，莫洛克没有多加回应，他只是用略带戒备审视的目光从鱼人流畅的身体肌肉线条一扫而过，最后眼神在摩恩的头顶上方停顿了一秒，似乎是在那看到了什么东西，微微失神一瞬，随即才收回目光。 这一瞬的失神被摩恩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对方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对方。 没有多少杂纹的纯色皮肤，代表着这个鱼人与他一样是世代居于铁棘村的近海族鱼类，血统纯粹。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却能够单杀鱼人杀手蟹，看来是术士没错。与人对峙观察时着重查看了四肢处的肌肉形状与胸腔，这代表着赤色鱼人有着丰富的搏杀经验。 很好，在摩恩看来，这个鱼人已经满足了自己心里的预设要求。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在自己头顶上停顿失神一瞬间是因为什么，但这已经无关紧要。 心里作出决定，摩恩也不再犹豫，当下给莫洛克表明来意，爽朗一笑：“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听到爆炸声，金属交鸣，猜测应该是有职业者在这边和鱼人杀手蟹交上了手，所以特意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赤色鱼人瞅了还被束缚在摩恩手里不断转圈的超凡鱼类一眼，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幽幽地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来帮忙吗？” “算是，至少是我在这条金鳞鱼逃跑时抓住了它。”摩恩强调了自己立场的正当性，然后又补充道，“当然，我现在可以把它还给你。” 莫洛克挑了挑眉，先一步说出这种句式的常用词：“但是？” “没有但是，” 摩恩被莫洛克这样现实的行为逗得一乐，哈哈一笑，将手里控制住的金鳞鱼一把塞到赤色鱼人的手上，“不过我确实有个请求，非私人性质，是代表我们铁棘村的数百平民向你寻求援助。” 莫洛克看着到手的金鳞鱼，着实意外了一把，他以为起码也会有一场明争暗斗或是扯皮的事件发生，但没想到眼前这个蓝皮肤的鱼人确实爽快。 不过现在拿人手短，哪怕这在某种意义上本来就算作是自己的战利品，可直接掉头走人的话也着实不好，于是只能：“说，我先听听看。” 摩恩没有直接说请求，反而说起了发生在鱼人小村庄的另一件事：“莫洛克你之前应该多少听到些消息了，我们铁棘村的商队被潮汐帝国的执法队给拦截了，扣押了运输载具。” 莫洛克点点头：“知道，他们商队的那群人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在那边。” “错，”摩恩看着眼前的赤色鱼人，纠正道，“不是‘他们商队’，是‘我们’商队。” 对于摩恩的批驳，莫洛克微微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由于我们铁棘村商队的瘫痪，我们这边产出的生铁这几天一直积压在仓库里，村子的资金链循环已经接近断裂，毕竟铁棘村目前只有与红枫城等几个大城有货币交易。现在铁矿那边的人已经相当于半失业，农贸市场的食物商品锐减，很多村民都需要自己下海捕鱼。” 通过上述一大堆分析，摩恩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个商队是维持整个铁棘村经济流通的一环，它不是属于具体某个人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缺了它这一环，我们铁棘村的每个人生活都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 莫洛克对摩恩的逻辑论证推理没有兴趣，他这几天在海边寻找超凡鱼类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沙滩上的鱼人越来越多了，铁棘村的鱼人村民生活受到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他只是冲面前特意留出时间等待他思考做出反应的摩恩眨巴了两下眼，“所以？”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摩恩睁大双眼看着莫洛克，眼里满是恳切。 “哈？？？” 这前后的跳跃太大，莫洛克没有跟上摩恩的思维。 “商队瘫痪，铁棘村里的鱼人只能靠渔获果腹。目前下海捕鱼的鱼人很多，但同一时间被埋伏在泥沙下的鱼人杀手蟹袭击的事件数量也在急速上升，这让我们村子的人口数量降了不少。” “铁棘村的鱼人祭司与族长商议之后共同决定，由铁棘村各护卫队队长自行组建队伍击杀鱼人杀手蟹，通过清理这片海滩上的鱼人杀手蟹来制止这类袭击事件发生。” 摩恩将事件的缘由经过都向莫洛克说清楚，才直视着赤色鱼人的双眼，正色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为了铁棘村。”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尽管蓝皮肤鱼人的表现已经颇为诚恳，莫洛克还是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加上我，你的实力看起来并不算弱，应该可以击杀鱼人杀手蟹。” 面对莫洛克的疑问，摩恩苦笑一声：“是可以，但我一个人太慢了。鱼人杀手蟹的甲壳太厚，鱼人战士大多属于高敏类战士，面对这种高攻高防的大螃蟹实在是效率过低，而且风险很大，必须全程保持注意力。” “哦，那没事了。” 莫洛克表示出了自己的体谅，最后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的目标是超凡鱼类，也就是类似你口中的金鳞鱼一样的晋升超凡的鱼类。若是在击杀鱼人杀手蟹的途中有所发现，我对它们享有优先占有权。当然，我也不白要，到时候我会根据贡献度相应放弃鱼人杀手蟹上的相关魔法材料。” 说到这，赤色鱼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鱼人杀手蟹尸体，杀手蟹身上那坚固异常的黑色钙化物质能够正面扛住死亡缠绕的骷髅头吞咬与暗影能量的侵蚀，显然不是一般物质。 “可以！”摩恩一口答应莫洛克的要求，“鱼全归你，大螃蟹平分。” 紧接着他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话说这些鱼虽说晋升了超凡，但也只是灵性更足口味更好吃了一点，你要这么多干嘛？还特意去和鱼人杀手蟹这种生物对上。” “我家后面有个小水潭，我想在那养点鱼，超凡阶的鱼类适应性强，也许能在淡水中存活，这样以后就能常常有鱼吃了。” “哦哦，”摩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以后得时不时就出海捕鱼，到时候要是遇见或许能一起合作。” “我为什么要时不时出海捕鱼？”对于摩恩的话，莫洛克反倒是不解了，“我都说在水潭里养鱼了，要是养得好我能天天宅在家吃鱼。” 第19章 唯物与唯心 “一条鱼怎么繁殖？” 莫洛克与摩恩的对话以此宣作结束，然后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不过成年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互相有默契地忽略，两人之后继续商议了一些合作的细节，最后莫洛克首次对摩恩伸出了自己的手：“莫洛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一只拥有湛蓝色皮肤的手有力地握了上来。 平心而论，莫洛克与摩恩的合作不是必须的。摩恩需要人帮忙斩杀鱼人杀手蟹，但这些对于莫洛克不是必须的，他只是想寻找超凡鱼类而已。 尽管有迹象表明这种鱼一般比较聪明，会与鱼人杀手蟹合作从而降低自己受天敌鱼人捕捞的风险。但这对他也只是小有麻烦，莫洛克完全可以抛开摩恩独自行动。 莫洛克同意合作的另一个因素是因为摩恩本人，可以说他才是在做决定的过程中占据了很大比重。 在莫洛克第一次观察这个有着深海般湛蓝色皮肤的鱼人时，他在摩恩的头顶停留了一个小小的时间间隙，大概是零点几秒。 这不是因为莫洛克故作神秘想迷惑对手，搞对方心态，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东西。 那时赤色鱼人一直留存在脑海中的暗金色炉石图鉴册子终于又一次出现异常，图册如一部厚重的史诗缓缓翻开，划过无数瑰丽奇异的各式图样，最终停留在一个拿着紫色占卜宝珠的鱼人生物图鉴上，那是一个拥有浅蓝色皮肤看起来略带瘦弱的鱼人。 生物名称：鱼人招潮者 稀有度：稀有级随从 属性：鱼人 效果：每当你召唤一个鱼人，便获得+1攻击力。 数据：一费攻一防二 备注：每当他和他的家人团聚时，这个家伙会变得特别厉害。 当时摩恩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看似老练的赤色鱼人会在面对陌生人时出现一瞬的失神，他猜不到原因，是因为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莫洛克的视野中，海里的环境未变，鱼人还是鱼人，但摩恩的头顶却顶着一个类似游戏npc的身份标识称号，上面写着：鱼人招潮者。 这种有时迥异于其它人的视野让莫洛克很是疑惑，他小时候曾产生过这样的念想，他怀疑这个世界会不会仅仅只是神创造的一个游戏世界，而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位玩家。 其余的生物都是提线木偶，只有自己走到那里之后神或是其它未知的主宰才操控着木偶行动，然后在自己离去之后又变成了一片永恒的死寂与黑暗。 这是他孩童时期对世界探索而产生的懵懂认知，当然莫洛克现在已经不会再对这个世界有这样简易的猜想了。 并且现在的他已经很轻松地分析出自己孩童时期，还是一个大胖的红皮肤鱼人宝宝时，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不切实际的世界猜想。 ‘我心即世界，世界即我心。’人的认知始终是有限的，一个人所能接触到的事物也是有限的。 尽管外在的事物在按照各自的规律在不断运转，但对处于内部的个体而言，一个人所感知到的就是世界的全部了，而这也就足够了。 简而言之，孩提时期的他对世界的认知并不清晰，因此很容易就陷入了唯心的论调里面，以自我为中心。 但这并不是错误的观点。 这个世界的物质肉体无需紧要，只有意识与心灵才是决定世界如何的唯一性力量，这是唯心主义派系的基本论点。 在意识与物质何者为第一性，也就是‘思维与物质存在谁才是世界的本原’这种哲学基本问题中，他们选择了思维，并由此产生了两个具有代表性的超凡职业。 一者是牧师，他们认为世界只是一个强大无匹的不可名状的最高神的梦，他们只需要付出信仰，就能收获各种神奇的超凡力量。 整个世界的各种规则都是由‘最高神’或者是‘天道’、‘上帝’等一类强大意识衍生出来的，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附着品、牧羊人。 生活在其中，替伟大的神管理这个世界，并且贡献出信仰。 这是客观唯心主义，他们认为意识为第一性，即意识是世界的本原。而作为世界本原的意识是独立于‘我’之外的客观精神，是天道至理，是神。 第二类唯心主义阵营的代表性超凡职业是圣骑士，他们相信心灵的力量。 圣骑士们同样认为意识赋予了他们力量，但与牧师不同的是，他们认为作为世界本原的意识是本我的意识，而不是所谓的神。 他们遵循正义、谦卑、牺牲等内心认同的骑士美德，并籍此得到改变世界的超凡力量。 控制法则的‘神’虚无缥缈，‘我’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本身！ 而在对世界本原的认知中，既有认为意识至高无上的唯心主义派系，同样有认为物质才是决定一切的唯物主义阵营。 世界的本原是物质，意识只是它的衍生品，即存在决定思维，这是唯物主义者的论调。 关于这一论调的拥趸者大都是苍青帝国的元素萨满，他们称自己信仰朴素唯物主义，认为游离在大自然中的元素才是世界的本原物质。 元素无处不在，不论是离地几万米狂风呼啸的高空还是幽暗无光的深海，萨满都可以操控到元素之力。 基于此，他们并不崇拜拥有元素权柄的所谓神灵，他们认为这只是一种相对强大的生物，是偷盗了世界本原的可耻窃贼。正是他们大量窃取了物质世界的元素之力凝结到自身，才使得这个世界的元素之力如此匮乏。 在这种意识形态认知背景下，身为世界最强的五大帝国之一的苍青帝国已经组建了庞大的超凡军团，在数万元素萨满祭司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进军元素位面，开启了屠‘神’征伐。 第一个倒霉的是风领主奥拉基尔，因为苍青帝国的元素萨满们已经喊出了‘狂风，听我号令！’的逆言。 当然，唯物主义阵营并不是一个小阵营，和唯心主义阵营一样，他们里面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派系。 比如地精和侏儒，他们就不认同那群元素萨满所说的元素为世界本原的观点，但基于苍青帝国的强大实力，他们也只是在暗地里鄙视草原上的那群兽人蛮子。 地精与侏儒们的先人集合了族群里最优秀的工匠大师制作出一台精密到无与伦比的微观显微镜，他们发现世界物质是由无数微小的原子等粒子构成的。 而这也就为他们族群的意识形态发展划定了方向，并且由此一步步发展到聚焦于微观层面的机械唯物主义。 世界的本原为物质，而物质是由无数的原子等微小粒子在相互作用的力下聚合在一起才形成的，这才构建成我们眼中看到的宏观物体，我们生活在原子构成的世界中。 这是他们秉持的理论基础，称自己为机械唯物主义，并由此毅然踏上了机械领域的研究。 尽管随着地精科技不断发展，他们已经从原子中解析出比原子更微小的粒子，但这丝毫不动摇他们基本的科技信仰。 世界是由原子等微小粒子物质组成的，每当在对粒子的认知上前进一步，他们的种族科技就会有一个井喷式的突破。 死神4000型，这是地精科技的最新产品，堪比神灵的传说级机械造物。 其首次登场是地精与豺狼人的北亚战场，看着是个可可爱爱的大胖子农夫造型，但屠戮起来似死神在挥舞自己的镰刀，割草无双，在战场上肆虐纵横。 一句冰冷机械语音的‘安全限制已关闭，收割系统已启动’，至今仍是豺狼人士兵的梦魇。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这是地精一族最近主流的宣传论调，处于炙手可热状态，很有市场。 其主要基于地精一族的三点共识： 1世界的本原是物质，物质具有第一性，是物质决定了这个世界而不是意识，意识只是物质的衍生物！ 2物质是由原子等更微小的粒子构成的，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我们！ 3只要寻找出衍生出意识的那团原子物质，将其加载到研发机械中，我们就能抛弃我们孱弱的肉体，改用性能无比优越的机械造物！ 这种狂热的言论在短短几日席卷了地精整个种族，无数卓越的地精科学家投身到这一伟大的构思中，连他们的死对头侏儒一族也为之感叹地精的疯狂。 这种现象级狂热的诞生背后是有一定原因的。 有社会学家认为，这是因为与豺狼人一族的战争让地精们深刻认知到他们肉体的孱弱，同阶位下所谓的地精战士根本无法匹敌豺狼人战士。 一旦突破地精机械的封锁，每一个豺狼人都能创造出在地精大军中杀个七进七出的冠军风采。所以地精一族固然在北亚战场上凭借无法匹敌的传说级机械造物打赢了战争，但其损失也是相当惨重。 正是在这种战争创伤背景下，将意识寄托在机械上这种‘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思潮才会席卷全国，得到人民的支持。 这种构思其背后也蕴含了一个美好的期许，那就是到时候地精一族可完全转成灵械一族，躯体将不再是劣势，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凭借钢铁之躯碾碎眼前的任何敌人，真正做到‘人人如龙’。 第20章 金鳞鱼 当然，艾尔大陆上探索世界本原的各大思想理论派系目前对坐落在浅水湾的小小鱼人村庄并没有产生影响。在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上，鱼人一族还没有实力发出自己的声音，更遑论参与意识流派理念之间的争夺了。 浅水湾附近的三个鱼人小村庄就代表了鱼人种族绝大多数鱼人聚居地的现状，目前这个因为商队殃及池鱼被潮汐帝国的‘海上交警’扣押而陷入贫困的铁棘村，正在组织人手费尽心力地入海清理鱼人杀手蟹，想以此保证普通鱼人村民的觅食安全。 在拜别摩恩之后，莫洛克带着自己这几天唯一的成果——一条被摩恩称作‘金鳞鱼’的超凡鱼类向自己的家走去。 时已近黄昏，夕阳斜落，高大繁茂的树木映照出长长的影子，将地面的一切遮蔽在阴影里。 空鸣的山谷，哗啦啦的小瀑布，从浅潭溢出汩汩淌过金黄沙地的清澈流水，还有一幢孤零零没有烟火气的鱼人小屋。 小屋里面没有一丝响动，连虫豸之类的也不见踪影，没有一点杂声，像是没有活物生存般，一切都处在静默当中，透着一股死寂的感觉。 在山谷的入口出现赤色鱼人的身影之后，这一切才开始改变，里面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厨房里传来刀剁砧板的切肉声，带着些许单调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一缕袅袅青烟从鱼人小屋的烟囱处缓缓冒出，不知藏在哪儿的虫豸开始一阵一阵的嘶鸣，像是伴随着哗啦啦的瀑布流水声在弹奏乐章。 一切都活过来了。 走进山谷的莫洛克没有进屋，他已经听到厨房处传来的切菜声，他担心自己先回屋的话说不定母亲会把自己好不容易抓回来的金鳞鱼当辅食一起煮了。 他甚至在脑海中想象出这样一副画面：“瞧我看见了什么？一条身上带着魔力的小鱼，正好煮了给儿子涨点修为。”母亲这样满含惊喜地说道，然后对尚在砧板上不住扑腾地小鱼‘啪’地很快就是一刀，可怜的金鳞鱼自此断成两截，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这样的场景设想让莫洛克觉得颇为有趣，他自顾地笑了笑。在找了几根竹片将瀑布底下的小潭出水口给挡住之后，他就把提着的金鳞鱼给倒了进去。 金鳞鱼在重新入水之后变得异常活跃，它异常熟练地迅速地绕着小水潭游了一圈，粗略地探查周围的环境，惊讶地发现没有其它的什么生物，也没有什么吃食。它这才把鱼头给露出水面，圆圆的头部正对准赤色鱼人，像是在注视莫洛克。 莫洛克倒是没有想到这鱼会这样表现，愣在那里，一大一小两个相互对视，也不知道这鱼要干什么。 金鳞鱼等了一会发现面前这鱼人还傻站在潭边，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它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探头下去深吸一口又浮出水面，然后对准鱼人的蹼脚就吐了一口水。 “哇，你这鱼！” 自己居然被一条鱼给袭击报复了，莫洛克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这样想道。 知道这鱼灵性足，知道配合鱼人杀手蟹设下陷阱诱杀鱼人，但刚到新地方一得自由就报复性地朝自己吐口水，这是莫洛克没想到的，这报复心也太强了点。小人报仇，只在朝夕。莫洛克稀奇了一阵，也没在意，转身就朝自己的鱼人小屋走去。母亲的腿脚不方面，既然回来了那就得赶快上前帮忙做事。 在他身后，浮出水面的金鳞鱼看着赤色鱼人终于离去，还以为自己的提醒很有效果，这个呆子终于悟了，它满意地绕着这不大的小水潭游了两圈，然后就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干等起来。 日落西斜，天色渐暗，水潭里的金鳞鱼看着莫洛克越走越远却失踪没有再回来，它不禁露出绝望之色。原以为是这个鱼人终于醒悟要去拿吃食，但现在看来这个呆子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这是直接回家吃饭去了！ 这样的状况不禁让金鳞鱼一阵哀嚎，水潭光秃秃的啥也没有，新主人看来也没有经验，不说什么魔法材料，这一点鱼草都不给加的，这可让鱼怎么活呀。 一点经验没有，就这还想养鱼？金鳞鱼心里一阵腹诽。它不禁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上任主人，那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总是笑眯眯的鱼人小老头。 在生活在浅水池的那段时光是它这大半段鱼生中经历的最幸福的时光，有各式的兄弟姐妹们陪伴在身边一起玩闹，每天都有足量的含有魔力的草料供应。只要避开一个时常来偷鱼的灰红色皮肤的鱼人小恶贼，他们好像就能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被圈养的生活是过得如此有滋有味，以至于归于大海的时候适应了好久。 入夜，暗淡的月光无声地洒在这小山谷里，小瀑布已经在单调乏味地响着，水流自七八米的高处落下，有些遇到岩壁溅射开来，散在水潭上搅碎了半轮月影。 正睡得香甜的金鳞鱼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半迷糊地睁开眼。它浮出水面，发现是一道黑漆漆的身影，不高，看外形似乎是个鱼人，正径直朝着水潭走来。 “食物来了？” 下午只是寻了些附着在岩石边的水深苔藓勉强果腹的金鳞鱼呆呆地看着老迈的鱼人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水潭，然后伸出皮肤褶皱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最后撒了点猩红的血色颗粒状的东西到潭里。 血色的颗粒状固体遇水便晕散开来，有些像加工过的鱼饲料，金鳞鱼下意识地去吞了一些，感觉口感还不错，有当初吃的魔药的味道。这种充满怀念的味道让它一下子想起了以前被蓄养的快乐时光，金鳞鱼一下子对这个突然给自己投食的人好感大增。 它绕着小水潭游了一圈，像是一尾灵动的嫣红丝帛，之后又潜下去吐了些泡泡冒出水面，金鳞鱼以这种方式向老迈鱼人表达自己的感谢。 它是一条有被蓄养经验的鱼，知道此时应该向给自己投食的恩主表演些什么，产生互动，让他们欢喜，从而说不定可以多收获一些吃食。 然而让金鳞鱼有些失望的是，黑影人并没有对此作出什么反馈，她好似没看到金鳞鱼的动作般。在投喂完后，她就机械地转身，在暗淡的月光照耀下一瘸一拐地向不远处静立在沙地上的鱼人小屋走去。 一路上老人都是沉默，似乎她深夜来到水潭边只是为了给莫洛克养的金鳞鱼撒上一些吃食而已。 第21章 故土情深 第二天，莫洛克一大早就去了约定好的浅水湾海边沙滩处，那里有两棵椰子树长得颇为高大，比一般椰子树要高出五六米，是鱼人常见的约定集合地理标识。 “你终于来了！” 一身湛蓝皮肤的摩恩看到莫洛克的第一眼是相当兴奋的，昨晚他回家之后，是越想越担心对方会鸽掉这次合作，忧心忡忡，以至于差点没睡着。 毕竟术士一向是性情反复不定，从心所欲，独来独往这些名词的聚合体，谁也不能指望一个经常与恶魔做交易的人能讲信用。 对于摩恩所表现出来的欣喜，莫洛克是有点诧异的，但他也没有细究，只是朝对方点了点头。 “今天我们的目标是村子东南角的歇石滩，就是那块礁石林立的地方，那里的石头上通常会依附着很多扇贝你还记得？” 摩恩领着莫洛克朝村子的东南方向走去，一边介绍情况，“现在村子里是组织了三个小队清理鱼人杀手蟹，昨天晚上我去族长那汇报的时候分配我到歇石滩了。” 一旁跟着的莫洛克点点头：“我记得，小时候还去那里捞过扇贝来煮。不过……我们村子这么大一块地方，居然能组织到三个小队？” 听到摩恩的话，莫洛克是真的有点吃惊。因为在他看来，铁棘村的经济发展是不如之前的松林镇的，而在那仅是白银阶的烈夫斯已经混上了治安官的头衔了。 以铁棘村这种商队被搞立马瘫痪大半的鱼人小村庄，就这水平，居然也能凑出三个清理小队？ “对呀，三个队，都是铁棘村的护卫队。”摩恩好似猜到莫洛克会问这个问题，回答得相当肯定，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自己就是一队，当然，现在要加上你。” ………… “单人成队可还行，”莫洛克扯了扯嘴角，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不不不，这是我的荣幸。”摩恩赶紧摇头，正色说道，“比起另外两位，我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护卫队只有在村子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临时招人组建民兵，然而不是谁都能恰巧好运到能遇上单刷鱼人杀手蟹的超凡者的。” 说到这，莫洛克心里一动，朝摩恩问道：“现在村子里的超凡者数量不多吗，我是指能清理鱼人杀手蟹这种的。” “不多，”对于莫洛克这种世代生长在铁棘村的本土鱼人，摩恩也没有带什么戒备心，直接就说了，“单我知道的，族长和现任鱼人祭司肯定有这个能力，上任的鱼人祭司摩戈老爷子实力应该也很强，就是现在年纪大了不好走动。” “除此之外，就是我们这三个白银阶护卫队队长了。当然，现在还得加上你，青铜阶的异类。”摩恩补充时重重地看了一眼赤色鱼人，然后又轻微地叹了口气，略微沮丧地说道，“我们鱼人还是太弱小了，不然也不至于为这么点鱼人杀手蟹整出这么大架势。” 无论是对比人类建立的魔法之光璀璨照耀的辉耀帝国，还是相比于兽人建立的高耸在辽阔草原上的苍青帝国，亦或是精灵建立的掩盖在重重原始森林中的永夜帝国，他们都差的很远，单个物种的诞生与消亡从来不在这些帝国的考量当中。 就算是不事生产的深海娜迦们也在海域中建立有坐拥整个风暴洋的潮汐帝国，他们驱使数量众多的附庸种族为他们建造海底之城，然后自诩为城池的主人。 让摩恩感到颇为悲哀的是，这其中还大部分是鱼人苦工建造的。 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作为潮汐帝国的领属地同样被深海娜迦们要求派遣出鱼人当作建造城池的劳力苦工，摩恩眼睁睁看着五六十个鱼人一起被征召过去，三年后归来的只有孤零零的七人。 是的，七人，摩恩到现在还深刻记得这个数字。 幸存归来的所有人背部都留有深浅不一的鞭痕，并且还有三人负有断手断脚等不同程度的残疾。而其余的鱼人，则被永远留在了深海，自此陷入永久的沉眠，这其中就包括摩恩的两个表叔。 年幼的摩恩当时就冲进了族长的屋子里想要讨要一个说法，但族长只是用一股很悲凉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鱼人，用布满厚茧的手缓缓抚摸鱼人湛蓝色的背鳍，颇为难过地说道：“没有解释，没有赔偿，什么都没有。是我们这一代太软弱了，希望你们以后能为我们鱼人讨个说法。” 然而现在的铁棘村还是会因为商队被娜迦扣押而陷入半瘫痪状态，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出海捕杀鱼人杀手蟹来保证村民的捕食安全。 这种跨越时光的现状差异让摩恩显得颇为落寞，他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面对当时的族长到底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呵斥族人们息事宁人态度的软弱，有没有发出以后会亲自去讨要公道的誓言承诺。 摩恩现在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当初那股烈火灼心般的愤怒。 “我们鱼人会强大起来的。” 见同伴情绪低落，莫洛克不痛不痒地勉强安慰了一句。 不同于一直留在铁棘村的摩恩，莫洛克少时就因为母亲突发重病搬离了鱼人小村庄，然后一直独自居住，与村子少有往来。待到少年时光，他就离开家出去闯荡，大多数时光还是游离在各个大城，至今才有相对长的时间在这歇息一会。 因此，赤色鱼人对铁棘村还是多少有着一丝隔阂感，对村子的具体消息也只是了解个大概。他并没有如摩恩这般对村子的处境感同身受，为此奔波操劳，他更多的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同伴的行为表示理解，就如他路上看到同族遇到危险也会随手帮上一帮一样。 “是啊，总有一天我们会强大起来的。” 摩恩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惆怅，目光里却蕴含着一份对未来的坚定期许。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家乡能够发展起来，自己的种族能够强大起来，就如世上的其他国家一样。 看到这一幕的莫洛克目光微动，抿了抿嘴唇，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很特别的情绪。 以鱼人的身份来旁观另一个鱼人对自己种族、自己家乡的纯粹祝愿，这种新奇的视角让莫洛克收获了别样的感受。他似乎在心底升起了一种血脉上的认同感，让他对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多了一丝不明的羁绊。 他还记得前几天自己与母亲的对话： 当初自己向母亲问道：“什么才能算是有意义的事？什么才叫应该做的事？” “采矿、出海、捕鱼、贩卖，这才是铁棘村鱼人应该做的事，是我们从祖辈开始就在做的事。正是这些工作让我们换取到了物资，让鱼人的种族与血脉得以延续。努力修炼，然后将自己的经验技法记录在祭司传承石板上，这是你可以选择要做的有意义的事。” 现在的他终于开始有点理解母亲口中的‘有意义的事’和‘应该做的事’，作为自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母亲，应当也怀有与此刻摩恩同等的愿望与期盼。 那是厚重绵长的历史所赋予的，是对脚下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的眷恋所赋予的深沉至极的责任与期待。 “鱼人会强大起来的。”莫洛克喃喃说道，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再一次轻声重复了一句。 再次走在前面领路的摩恩没有听清，回过头疑惑地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莫洛克回过神来，他指着前面偶尔露出大块岩礁的滩涂地说道，“歇石滩到了，我们先查看一番。” 第22章 教徒 在摩恩与莫洛克正式进入歇石滩的时候，他们背后铁棘村的鱼人祭司小屋里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为了招待这位客人，才升任为鱼人祭司的年轻萨满摩萨忍着心痛特意从自己后屋挖开的水池里捞了两条鲜美的超凡鱼类来烹饪充场面。 这位来客的身份特殊，若是他能够达到预期目的，那么将在很大程度上改善鱼人所处的环境。 为此摩萨也算是下血本了，毕竟年纪不大的他在蓄养鱼类方面的技术远不如铁棘村的前任祭司，这两条超凡鱼类已经算是难得的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客人整个罩在一件浅蓝色的长袍里，长袍颇大，严严实实地把人从头遮到尾，只有兜帽下勉强露出半个脸庞，依稀可以看出是娜迦的模样。 “我叫西尔德，身份的话你们前几日也了解过，我今日过来想知道，关于信教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客人在屋里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饮一口，才悠悠地问道。 摩萨没有计较西尔德这主人般的做派，他只是赶忙走到西尔德的对面坐下，将言语在心里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试探着开口说道：“这个嘛，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意向，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讨论？” 西尔德反问了一声，他拿手撑在招待客桌上，身体向对面的鱼人祭司前倾了过去，直到在摩萨的黑色瞳孔里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倒映的半个娜迦脸颊，他才止住动作，颇有深意地说道：“铁棘村商队被扣押这件事，还不够你们讨论的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娜迦脸庞，摩萨身体似不舒服般扭了扭，往后退了退，与近乎贴在脸前的西尔德拉开两个头的距离，干笑了两声，才说道：“这个信教的事，光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得和族长一起商量着办，村里人才肯信，这事才能成。” “族长？”西尔德皱起眉头，狐疑地看了摩萨一眼，“鱼人村庄一般不都是鱼人祭司说了算吗？什么时候轮到族长了？” 听到这话，摩萨立马抓住这个机会向西尔德大倒苦水，言辞中颇为委屈：“上使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的族长穆多前段时间已经晋升到黄金阶了，你说我一个白银祭司敢和他对着干吗？他现在还兼任着村长一职，管理着村子大小事务，我只能勉强算是个添头。” “黄金阶……” 听到摩萨的辩解，西尔德沉吟着，眉头拧在一起，感觉事情陷入了麻烦，这个村落看似平平无奇，居然还能冒出个黄金阶，比祭司修为还高。 这里就要插上一句，一个完整的鱼人聚居地的架构主要是由两部分组成，一是鱼人祭司，二是鱼人族长。祭司负责部落传承，族长负责对外进攻，而强势一点的萨满祭司也有二者兼任的。 通常鱼人小村庄的实力担当绝对是鱼人祭司，因为祭司掌管着鱼人的职业传承，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完全可以转化为领先一步的实力。 而且换一个角度来说，鱼人祭司通常是萨满职业，而族长一般都由战士担任，遇上战事的战损率也是战士更高。毕竟族长没了可以重新选，祭司没了传承可就断了。 现在摊上这么一个祭司实力比不上族长，话语权也比不过对方的奇葩鱼人部落，西尔德感觉自己有点倒霉，这次要稳住传教业绩可能有点悬乎。 “上使……要不这样，”一旁察言观色的摩萨看出了西尔德的纠结，在一旁热心地建议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现在就去把我们村长找过来，你俩当面谈。” 说着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去，看上去颇为急切。 “站住！” 西尔德断然清喝一声，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摩萨的旁边，一把将他按回原位置上，然后再自己慢慢坐回座位，略带埋怨地说道：“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再在这商量商量。” 乖乖坐回位置的摩萨眼睛眨巴两下，一脸懵懂的样子，像是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这样慌张。 看着对面的鱼人祭司这幅茫然无知的样子，西尔德更加烦躁了。他现在深刻意识到对面这个萨满就是个废物鱼人，难怪会被族长给压着打。 现在的局势对西尔德来说属实有点艰难了，村子的话事人是族长，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二把手，但偏偏他又不能去找族长。西尔德之所以在刚才急忙阻止摩萨去寻找村长，是基于潮汐帝国的行政体制与现实的考量。 族长与村长是两个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的东西。虽然两者都拥有对自己领民的管辖权，而且大概率可能是同一个人身居这两个职位，但这两个东西内里所属的派系却不同。 族长顾名思义是一族之长，是整个族群的人心依附者，对自己的族群具有号召力，外出征兵打仗时的军心所在，是世俗上的领导者。 而村长则是属于一个行政单位级别，是对国家负责的，由国家派任并且记录在案，是有官方编制的，是名义上的管辖者。 如果是正常的教派要传教，和村长打声招呼，以西尔德深海娜迦的身份，拥有官方身份的村长大概率不会阻拦，甚至要主动提供便利。 现在的问题是，西尔德他所属的教派并不正经，信仰‘上古之神——克苏恩’，妥妥的被五大帝国乃至是全世界打成邪教的存在。 西尔德不敢贸然将鱼人小村庄的村长叫过来商量，以这种方式来赌对方到底对潮汐帝国有几分忠诚。 虽然他出身的家族颇为高贵，但只是旁支的他也扛不住这种检举。邪神信徒的事情要是被爆出来，他敢相信自己背后的家族会第一时间声明与他断绝关系，甚至亲自出兵逮捕。 正当西尔德冥思苦想思考破局的时候，一旁的鱼人祭司摩萨怯怯地举起自己的手，以此吸引了西尔德的注意。 “上使，这个……之前在信上答应给的物资还作数吗？” 这副贪婪的嘴脸让西尔德心里满是不耐烦，越看越觉得这个鱼人祭司啥用没有，他气道：“你还好意思提信，信上怎么说的，我给你们运来物资，你们集体加入我们教派信奉古神。现在我过来了，你们这边倒好，堂堂一个鱼人祭司居然说不上话。你这个祭司是怎么当上的？” “这也不能怪我呀，我才上任没多久，没资源被卡在白银阶巅峰迈过不去我也没办法呀。”摩萨委屈地辩解了一句，然后说道，“还有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说，你如果把物资带过来了，我们可以直接挨家挨户去分发，然后一对一举行入教仪式。” “你以为举行入教仪式用的材料便宜吗？还一个一个来？”西尔德下意识怼了一句回去，然后突然从对方的话里发觉到什么，忙说道，“等一下！” 摩萨被西尔德这突然的暴喝给吓了一跳，呆立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西尔德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如同一只鹅缩立在对面的鱼人祭司，感觉对方的面孔的确年轻，于是有些不确定的诧异问道：“你真白银阶巅峰了？就差资源了？” “是呀，当初要选祭司，排下来的萨满就属我实力最高。”摩萨看起来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道，“这有问题吗？” “没问题！”西尔德像是重新认识对方一样，想了一会问道，“你感应到‘气’了？” ‘气’是踏入黄金阶的标识，尽管因为各人走的职业路径不同会有大大小小的差异，但总体而言这算是一个公认的评判标准。 摩萨没有说话，直接抬起了手，一道泛着淡金色光芒的气团萦绕在他的指尖，似游龙入云海翻滚。 “太好了！”西尔德一拍大腿，觉得破局之路来得如此突然，自己这趟不亏，甚至还有得赚，立马向摩萨表态，“晋升黄金阶的资源我来负责，你先入教，以后就跟着我混。” 前文说过，西尔德出自一个大家族，他的全名是西尔德·贝尔萨，就是那个掌握议院与远洋贸易起家的佛罗伦萨相互较量的贝尔萨。作为一个老牌娜迦贵族，传奇之前的晋升资源从来就不是问题，他们担心的只有族人没那么强的天赋继续走下去。 现在偷偷拿家族堆积如山的共有资源，给自己换一个稳稳进入黄金阶的不大不小的鱼人天才，这笔生意对于西尔德来说其实很赚。 他本人在古神教派的地位其实不高，不然也不会被下派到乡下角落来发展信徒。如果自己多了一个黄金阶的小弟加入，这在古神教派内部也能帮衬自己一下，算是小山头吸纳发展小跟班了。 相较于西尔德的振奋，摩萨表现地相当含蓄，他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算是个天才。”西尔德嘀咕了一句，终于起身，向屋外走去，“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连你的入教仪式材料和晋升材料一起带过来。” 摩萨唯唯喏喏地跟在后面，一路送到门口，直至不见西尔德带着兜帽的身影，才慢慢折返回屋内。 此时屋里没了外人，摩萨终于松了一口气，卸下温顺怯懦的伪装：“该死的‘海狗’，拦了我们的商队，现在又假惺惺地过来传教，真把我们当傻子糊弄。” 摩萨骂骂咧咧地走着，忽然瞅到桌上摆放了许久没有动过的超凡鱼类，似是想起了什么，直接一个箭步来到桌旁，揪着两条鱼的尾巴就提了起来，用力地左右甩了甩，然后提到眼前紧张地观察它们的状态。 其中一条鱼诈尸似地蹦跶了一下，另外一条也有气无力地瞪着死鱼眼微张着嘴巴开始吐气。 摩萨大喜过望，拎着手里的鱼匆匆忙忙地向自己屋后挖出的浅水池奔去。 第23章 蟹 歇石滩位于近海区域，算是一片滩涂地，是沿海大潮高位潮与低位潮之间的潮浸地带。这里的物质多为岩类，各处不大不小的岩礁四处横斜在这片滩涂上，故以歇石滩命名。 这里本应该成为铁棘村的优质海洋水产业，发展滩涂养殖，可在这里大规模蛰伏生存的鱼人杀手蟹制止了这一切。 莫洛克与摩恩来到这里的时候，歇石滩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鱼人在拾捡扇贝、牡蛎等贝类海鲜，但也只敢在沙滩靠岸处徘徊，并不入海。 他俩来此本就是来清理鱼人杀手蟹的，自然没有这个顾忌，由摩恩打头，莫洛克不远不近地吊在背后，径直朝深处走去。 这是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的对策，鱼人并不是一个以力量出众的种族，族群里的战士也多偏向高敏类，摩恩也不例外。 说起这的时候，他还向莫洛克吐槽道，要不是铁棘村里的潜行者职业传承很不完整，他其实更倾向于走潜行者路线。 潜伏在暗处，化身阴影中的利刃，追求一击必杀，这种刺客行径才是摩恩的心中理想。若是这样，他大可以潜伏去娜迦主城，伺机而动。 在职业选择这一方面，摩恩就很钦佩莫洛克，因为术士职业在铁棘村的祭司传承处同样很不完整，在这种条件下莫洛克能在青铜阶走到这种地步还是很让他惊讶的。当然，对于同伴的感怀，莫洛克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歇石滩滩涂地里最多的还是厚重堆积的泥沙，摩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上面，以身作饵。 现在的时间还是清晨，加上来这里拾捡贝类海鲜的鱼人们心里也有数，里侧大概率有埋伏在泥沙里的鱼人杀手蟹，所以暂时也没哪个会主动犯险走入海里。 只有到中午或是下午，沙滩外侧的贝类实在是捡不到挖不着了，才会有收获不足的鱼人选择铤而走险。 这一趟路途并没有平静太久，海水还未浸没过摩恩的膝盖，一只粗壮的淡蓝色蟹钳就从灰黄色泥沙里暴射而出，如一枚蓝色导弹直轰鱼人的腰身。 摩恩无愧于白银阶的实力，其像是早有预料般往侧里一翻避开袭来的攻击，散乱的颗粒状泥沙粘满了摩恩的湛蓝色身躯。 蟹钳掠驰到摩恩原先所在的位置狠狠一夹，蟹钳上的两处黑色角质物瞬间咬合在一起，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却只是夹了个寂寞。 发现鱼人杀手蟹踪迹的摩恩也没管满身的泥沙，直接对准大螃蟹就是一个冲锋。鱼人的身体似被装了加速装置，三米的距离一跃而过，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蓝黄色的残影。 摩恩突袭到鱼人杀手蟹的身前，提起腰间的短剑对准螃蟹凸出来的进食大嘴巴就是一剑劈下去。 锵！ 鱼人杀手蟹在千钧一发之际伏低身体，短剑斩在螃蟹厚重的蓝色甲壳上，却是连半颗火星都没有激起，只有一声硬物交击的嗡鸣。 耳边恶风疾来，摩恩也没留恋，身形一闪避开再次袭来的蟹钳，直接绕到鱼人杀手蟹的另一侧。 大螃蟹身躯沉重，转身不易，被敏捷的鱼人玩起贴身近战，腾挪不及跟不上，一直处于挨打地位。 只是摩恩抄起短剑围着鱼人杀手蟹劈里啪啦砍了好一顿，握剑的手都给震麻了，却只是在其蓝色厚重甲壳上留下几道浅白色的印记，连裂缝都没有砍出来。 这就是高敏战士对打高防高攻的重甲生物的无奈，自己辛苦砍半天对方血都不怎么掉的，而自己这边擦到对方半下就是血管下降一大截，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残废流血状态。 对于摩恩而言，鱼人杀手蟹的弱点在其长满白色尖牙进食的嘴部。 依靠冲锋突进到鱼人杀手蟹的跟前，迫使其三米长的大蟹钳直接废掉大半，然后再在辗转腾挪的僵持间隙中寻得契机用短剑对其进行弱点打击，这就是他的一贯对策，只是耗时颇长，也相对危险。 普通螃蟹的蟹钳长度其实是依据其本体大小而生长的，一般是将蟹臂弯折可以恰好伸到进食的口部，可以辅助进食。 鱼人杀手蟹是螃蟹进化中的异种，它将自身的蟹臂钳大幅度伸长进化，这使得它可以在三米之外就袭击追索逃遁的鱼人，如同青蛙可以伸长舌头来捕食般。但这样做的代价是回防贴身近距离攻击时会显得格外缓慢，就跟用一柄长枪的武者被人使一把短刺突进到身前一样，伸展不开，颇为难受。 这只鱼人杀手蟹并没有难受太久，在它与摩恩互相腾挪僵持时，一个蕴含着浓郁暗影能量的紫色光团从斜里飞驰偷袭而来，正中鱼人杀手蟹的头部。 不稳定的暗影震爆！ 术士二费最强伤害技能，单体打六，放在这还能预防对手诈死，因为溢出伤害会反噬回施术者。所有受术者在挨上一记暗影震爆后都要进行一个死亡判定，没死的话那没什么好说的，六点伤害全吃下，要是死了的话就把溢出伤害轰回去。 术士的职业特性就是这样，极端，并且或多或少都伴随着点副作用。 术士里的聪明人往往会利用自己有限的法术位构筑成套的法术体系，以此有效地规避甚至是利用这种副作用。这就形成了每一个法术都能够获得相当于超模法术的优势，在战斗中逐渐累积并获得碾压态胜利。 但兴许是由于术士其终日与邪能、恶魔、暗影等负面事物为伍，除去不死族的亡灵帝国，流落在外的术士传承并不多见，而关键的法术传承缺失导致很少有人能完整地构筑出自己的法术体系。 单吃下一整记暗影震爆的鱼人杀手蟹只是受到重创，并没有马上死亡，但也被随后爆散开来的暗影能量腐蚀得全身坑坑洼洼。 它似乎被这一记砸得有点头晕，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只是还未有什么动作，一把短剑刚硬地从其凸出的尖牙口部缝隙直插而入，直至没柄，溅出一大团蓝色血液。 鱼人杀手蟹这才浑身抽搐了一下，巨蟹钳重重摔落在地，荡起一层薄薄的海底泥沙，仰面倒地死亡。 第24章 天才 将短剑从鱼人杀手蟹的口器里拔出，随便拿水冲洗了一番，摩恩就伸手叫来几个在岸边拾捡贝类的平民鱼人一起把这个大家伙抬了回去。 一米宽的大螃蟹加上三米长的蟹钳，就算是不算上其背部的黑色尖刺这种超凡材料，普通的蟹肉也可以拆解出来作为鱼人的日常吃食。这些放在目前经济紧张的铁棘村，大小也算是一种缓解食物需求的办法。 处理完这只大螃蟹后，莫洛克与摩恩就继续向前探索出去，一路上都只是有惊无险，杀了好几只鱼人杀手蟹。 这其中主要是因为莫洛克作为术士的单体法术伤害够高，通常流程就是摩恩上去卖屁股，等到吸引住了大螃蟹的注意，莫洛克就在后面捅冷刀子，不稳定的暗影震爆是越放越熟练。 当然，这套战术能够成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鱼人杀手蟹这种生物只能算是野兽，不能归属于智慧生命。它虽是会埋伏在泥沙下袭击靠近它狩猎范围的鱼人，但终究还是属于野兽的本能猎食行径，没有社群意义上的交流。 关于智慧生命的定义，艾尔大陆上已经有了一个统一的认识，即：拥有定义的能力、拥有传播知识的能力并拥有种族文明的生命体就是智慧生命体。 这定义适用于艾尔大陆的众多种族，如人族、精灵族、不死族、兽族与深海娜迦一族等。当然，这五个种族成立了当今艾尔大陆最为强盛的五大帝国，他们同意这个说法，某种意义上也就代表了生活在艾尔大陆上的所有种族对此都无异议。 但对于智慧生命文明等级的判定标准，各国的学者却各执一词，观点不一。唯一勉强达成的共识即是：智慧生物的存在形式、思考方式及其衍生发展出的一定社会形态与科学技术，很大程度上受限于环境，这些东西不能作为判断智慧生命文明等级的标准。 不过，无论是按照五大帝国所奉从的哪套标准来看，鱼人一族都在那一长排的智慧生命文明等级中排在倒数的位置，毕竟这是一个连自己的文明国度都没有建立过的族群，普遍以村落的形式存活。 当然，莫洛克与摩恩此时并没有为这些既不能提升实力也不能填饱肚子的虚无标准所困扰，他们目前也不会琢磨到这个层面。 此时他们已经探索到了歇石滩的深处，是一路杀进来的。在他们的身后，基本每五十米就横躺着一只鱼人杀手蟹的尸体，共同连成了一条歪歪曲曲的行走路径。再往后一些，则是小心翼翼地追随的普通鱼人。 他们有的是被摩恩调动来处理鱼人杀手蟹的尸体的，也有的是纯粹是跟随两人一起进来的旁观者。 毕竟这条‘安全路径’是刚刚开拓出来的，底下的泥沙藏着大量贝类海鲜。这种状况大都是因为大潮汛海水退的远又快，特别是贝类海鲜行动较为迟缓。当海水退下去的时候这些贝类海鲜就被搁置在沙滩或泥滩上了。除此之外，鱼人杀手蟹这一道防线在侧面上也很好地守护了这些贝类海鲜。 两人并没有驱赶身后算是跟上来捡漏的渔民，毕竟他们主动清理鱼人杀手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为了开拓鱼人捕食的区域。 只是莫洛克到此时还是颇为沮丧，因为已经走了这么久，他从早上到现在连一条超凡鱼类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过。 对此，摩恩倒是很体谅同伴的心情，安慰道：“没事，我哥养了好几条超凡鱼类，回头我上他那要一条给你。” “你哥是谁？”莫洛克倒是好奇了，因为鱼人小村庄有这个资本蓄养超凡鱼类的人可是不多。 这种东西需要的投资很大，收益的话目前还没有谁探索出来，大部分都是养来吃的，譬如摩戈就以蓄养的超凡鱼类味道鲜美而出名。但其年纪已经很大，显然不可能是摩恩的哥哥。 “摩萨，村子里的新任鱼人祭司。” 谈起他的哥哥，摩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是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他的确有理由如此，摩萨自小以来便以聪慧着称。 当初刚开采出来的铁矿石杂质太多，将烧结出来的铁矿石炼成铁水时往往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要么是铁水温度太高粘连在炼铁炉上影响冶炼，要么是其余矿元素太多严重影响铁水的质量。 是摩萨在一次冶炼中创造性地加入了白云石作为熔剂，降低了矿石、脉石和焦炭灰分在造渣时的熔点，形成易流动的炉渣，并且去除硫分，成功地改善了生铁质量。 自此，铁棘村的铁矿才真正算是产出了正效益，运到外面的小地方也终于有人收购，成为养活铁棘村的主要经济支柱产业。 经由此事，摩萨在铁棘村的声望就很高，让人更振奋的是，其修练的职业者天赋也比起铁棘村的其它鱼人超出了不止一大截。 在拜入当时的鱼人祭司摩戈麾下后，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抵达白银阶顶峰。而与此同时，那些比他大一辈的候选鱼人祭司们却只是青铜阶的实力，还在为如何突破到白银阶而苦苦挣扎。 基于此，摩戈将鱼人祭司的位置跨代传给摩萨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半点阻挡，连暗地里散布谣言制造舆论下绊子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相信，铁棘村会在摩萨的带领下发展得更好。这一思潮，随着村长摩多突然宣布突破到黄金阶的消息传开达到了顶峰。 这也是为什么商队遭到扣押重创鱼人小村庄整体经济的时候，铁棘村的表现也只是农贸市场日渐凋零，自发来海边捕鱼的鱼人逐渐增多，而没有发生恶性治安事件引起骚乱。 人们都相信，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熬过这一段时间即可，新任祭司摩萨一定会带着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努力以及等待。 摩恩是这一言论的主要拥趸，他对自己哥哥的相信超出了他对自己的相信。 而且他还从年迈的摩戈老师那里知晓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闻，那就是他哥哥摩萨早就已经感受到‘气’的存在，有了突破黄金阶的迹象，只是窘困于晋升资源不足而停下脚步。 摩萨把铁棘村这些年辛苦积蓄出来的晋升资源退让给了族长穆多，这才有穆多沉寂多年却一举突破黄金阶的消息传出。 当摩恩夜里跑到自家哥哥房间证实此事的时候，摩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爽朗笑道：“这有什么，我还年轻，族长却是等不了那么久了。而且我已经有办法了，不用担心。” 摩恩不知道他哥哥是真的有办法还是仅只是在安慰他，现在的他只能越发卖力地刷起鱼人杀手蟹。 一方面是保证铁棘村鱼人捕食的安全，尽量减轻哥哥作为鱼人祭司所承担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尽自己所能地多收集一些超凡材料，想以这种方式缩短铁棘村积蓄晋升黄金阶所耗资粮的时间。 第25章 剧情 莫洛克与摩萨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他刚在修炼道路上踏出一小步，折返回鱼人小村庄的祭司处找寻有什么可以用的术士技能传承的时候。 当时还是候选祭司的摩萨将他领进了一个造型别致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白石板，上面仅印刻着一个技能：术士的核心一费法术——死亡缠绕。 莫洛克在那间光芒暗淡的小屋子学会了自己术士生涯的第一个法术，并且成功地召唤出一个惨绿色的骷髅头，用它把族长穆多家的土砖墙腐蚀出好大一个窟窿，然后被撵得抱头鼠窜。 “我哥他干啥都好，就是养鱼没有得到他老师的精髓。他家后面小池塘里的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仰泳或是沉在池底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的样子。” 摩恩为了稳住莫洛克让他陪自己多宰几个鱼人杀手蟹，拍着胸脯做出承诺， “我看他家的鱼八成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厌倦了。你先陪我干完今天这趟，晚上我就提两条鱼去你家。” 莫洛克连连摆手拒绝，“哪里的话，我们本就是约定好合作一起刷鱼人杀手蟹，遇不到超凡鱼类是我无缘，哪能让你麻烦。” 摩恩见状还要坚持，但莫洛克突然两眼一瞪，手指指向左侧方一块岩礁的位置：“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有个人倒在那里。” “嗨！老弟你这样转移话题就很没意思了，说给你的我还会赖掉吗？”摩恩一边鄙夷一边顺着莫洛克指的方向瞅了一眼，然后看到一个黑乎乎全身沾满泥巴的长条形物体扒拉在岩礁上，于是也瞪圆了眼，“咦？那好像是有个人？” 彼处距离两人当前的位置还是有点遥远，足足有两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算是歇石滩的深处了，其周围凸起的岩礁相较于外层多了许多。 莫洛克眯着眼瞅了好一会也没看清那人躺在礁岩上有什么动作，有些纳闷：“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总得去看一看，万一是哪个族人呢？” 摩恩简要地回了一句，然后收拾一番准备动身。莫洛克对此不置可否，两人当即改换方向朝凸起的岩礁那里开辟道路，同样是保持摩恩在前面当诱饵，莫洛克跟在后面防备意外的阵形。 这两百多米的路程走得并不容易，歇石滩深处的鱼人杀手蟹分布得颇为密集，每走个几十米就有一把浅蓝色的大钳子招呼过来，整得像闯关游戏一样。 好在鱼人杀手蟹并非群居生物，每个成年的鱼人杀手蟹都有自己的狩猎区域，领地意识相当强，排斥同族的入侵，这也给了摩恩与莫洛克两人逐个清理的机会。 “这里可埋伏着不少鱼人杀手蟹，那家伙是怎么到歇石滩的深处的？” 摩恩费力地将随身的短剑从一只巨大的螃蟹尸体口器中拔出，一边喘气一边对莫洛克吐槽道。 此时他们的距离终于更靠近一点，然而却发现躺在岩礁上的长条物体并非鱼人，而是一个职业者装束的人类，似是已经陷入昏迷。具体职业辨析不清，只知道披着一件已是被滩涂淤泥浸染成黑色的长袍。 这种发现让摩恩的热情大为消减，自小生活在铁棘村的他其实是个单纯的种族主义者。对于陷入险境的鱼人他可以不计代价地前去帮助，但若只是个人类的话，那就兴趣寥寥，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费老大劲绕路过来。 “也许是鱼人杀手蟹不吃人类的尸体呢？他就这样顺着海水漂过来了，然后被浪潮拍起停搁在那块岩礁上。” 对于摩恩的困惑，莫洛克嬉笑着做了个不负责任的猜测。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我总要去看一下躺在岩礁上的那家伙到底怎么样。”摩恩摇了摇头放弃讨论，一边提剑向对方走去，一边安慰自己道，“也许有些其它的什么收获呢？” 搁浅在岩礁上的确实是个人类，女性，肤色白皙，是那种藏身黑暗许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般的苍白，与溅粘在皮肤表层上的斑斑点点污泥形成高对比度的黑白两色，在阳光下反而显得有些刺眼。 罩在身上的长袍被污泥浸染大半，褶皱缩在一起，看不出原来的样式，只有半轮弯月的图案露出一角。 其露在外面的脸庞倒是显得颇为精致，有着符合人类审美的秀气。人的胸膛还随着呼吸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微微起伏，表明她此时并未死亡，只是已经陷入昏迷。 但腹部一个血肉模糊的豁大缺口显示其人状况并不乐观。血液不断从伤口流出，浸染了长袍，又把底下的岩礁染得暗红。 其人一头淡金色的长发被海水打湿，和淤泥与泥沙混杂在一起，然后又晾在底下的岩礁上慢慢风干，倒是有些像潮水退去后裸露在阳光下曝晒的海草。 落魄的处境掩饰不了她的姿色，反而有种雨打花残的凉意，染血的岩礁更是为这一幕添上凄美的注脚。 此等状况，换做是别的人类到来或许会有些别的什么故事发生，或好或不好的。 然而到来的只是铁棘村的两个鱼人，以人类的审美来硬套在鱼人身上怎么也有点牵强。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偏僻所在，在他们身后颇远的地方还远远跟着一大堆普通渔民，正顺着两人清理出来的安全路径在打扫战场，也许在不久之后就要到来。 靠近的摩恩细细瞅了一眼昏迷的人类女性，发现还有呼吸，就心里放下一个大包袱般吐出一口气，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然而他紧接着又把眉头给深深拧起，颇有些纠结应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的选择一般有三个，一是赶紧运回村内让自己的哥哥进行紧急救治，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活过来。 若躺在岩礁上的是个铁棘村不小心误入此地被鱼人杀手蟹袭击的鱼人村民，那摩恩肯定二话不说把人背起就往自己哥哥家赶。 第二个选择是遵循艾尔大陆上五大帝国制定的共有协定，这种职业者打扮的女性很大概率出自辉耀帝国。按照他们那边的律法，若是在异族手里救下辉耀帝国的职业者，那么不仅可以得到被救助者的私人感谢，还可以在行政厅领取一笔酬金，当然这需要经过一段相当复杂的验定程序。 这个选择算得上是高风险高回报，因为职业者的话一般都不怎么缺钱，对于异族的平民来说这可以算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另外帝国的酬金就算是按最低标注也有三十个银币，这抵得上鱼人苦工一个月的收入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救助的职业者是善良守序侧的存在。 在当今世界广为流传的骑士话本小说就经常出现这样的桥段，一辈子呆在山沟沟的老实农民偶然捡到了一个落难的贵族小姐，然后历经艰难险阻把贵族小姐重新送回了城堡。 在这共患难的旅途中两人的友谊逐渐升华，但却被固执己见的公爵父亲给强硬拒绝。世俗的偏见形成了一把枷锁让二人分离，贵族小姐含泪摘下胸口的水晶吊坠作为二人约定的信物。 之后来到大城市的农民小子开启主角模式，凭借帝国给予的救助酬金作为启动资本，成功成为世界上举足轻重的资本大鳄，凭超凡的个人实力与富可敌国的绝对资本成功地让公爵岳父低下傲慢的头颅，最后与贵族小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还顺便纳了十几房小妾。 当然，这种话本小说主要是面对男频向的。 换做是女频的话，背景应该是落魄的贵族为了家族振兴进行政治联姻，对象是个又老又丑还有家暴倾向的恶心男。 视角主要集中在被迫联姻的贵族女身上，其为了家族大义忍辱负重准备屈从。结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俊俏男不干了，原来他早已倾心女主，实在是不忍看到女主之后整天以泪洗面。 于是帅气地登场在婚礼上大闹一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女主的反对强行掳走女主，将其锁在一个偏僻的小屋内就匆匆回去处理后事。 但这个青梅竹马只是舔狗男二号，就算长得帅也没用。此时一个更帅的男一号出现了，被锁在小黑屋的女主看到来人疯狂呼救，并说自己要急忙回家完成婚礼，遭恶人陷害希望能得到救援。 男主的人设必须是善良的，于是善良的他基于五大帝国的共有协定，毅然破开小黑屋解救出女主，然后准备护送她返回家族。 然而此时男二号已经听到了消息，于是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事务前来阻拦，但男二号毕竟只是男二号，怎么能打过真命天子。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青梅竹马男二号败下阵来，男主成功地护送了女主回家族去完成婚礼。 此时两人经过这一长段冒险，其实已经互相在心中暗生情愫。但女主救家心切，执意要挽救落败的家族，所以忍痛拒绝了男主传达过来的好感。 把自己锁起来独自大哭几天后，女主收拾好心情决定重新回到自己既定的命运上，与最初的那个恶心男完婚。 彼时婚礼上高朋满座，她看见自己认识不认识的族人都在欢笑，父母在旁人的恭维声中或骄傲或矜持地走在红地毯上。 女主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悲恸，这种感觉异常强烈，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 然而就在她几乎站立不稳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她，是刚刚到场的新郎官。 但此时的女主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她只是推开对方的手，独自努力稳住了身子，转过身来冷淡地看向新郎官。 新郎官收回手丝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然后目光坦然地看向女主。而女主此时已经陷入呆滞，因为这个新郎官正是帅气的男一号。 在女主的不断追问中，男主才缓缓说出真相。原来他是邻国的王子，在与女主共同患难的旅途中已经彻底动情，在临别时被女主婉拒的他并没有放弃。 男主在后来打听到女主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她的家族已经衰败，而她要政治联姻的未婚夫是一位帝国侯爵的子嗣。 于是男主利用自己王子的身份强行替换掉倒霉的侯爵子嗣，最终借着对方的婚礼出现在现场迎娶了女主。 故事在此时并未完结，在男女主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男主的国家传来急报，说有敌国入侵，局势已危在旦夕，而领兵大将正是当年落败的青梅竹马男二号！ 男主匆匆拜别自己的妻子到战场作战抵御敌军，然而青梅竹马男二号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舔狗了。 男二号远走他乡卧薪尝胆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的东山再起，就是为了带着军团来报夺妻之恨的。 男主惨败遁回，而敌国大军已经团团围住首都，兵临城下。 这个时候话本的剧情走向有两个，一个是女主奉献自己独身走向敌营，再度上演一场相爱相杀。但为了缩短无关篇幅，我们现在选择打出第二个支线剧情结局。 女主看着日渐颓唐消瘦死气沉沉的男主，终于忍耐不住彻底爆种，一人横扫敌国百万大军，将敌国领军大将——也就是男二号一刀斩于马下，传首四方，彻底解决了当前危势。 原来女主的身份比之男主更加不凡，她是位面盖亚意志所钟爱的子嗣，身上流淌着真神艾露恩隔空赐予的血脉。 （注：此为精灵族永夜帝国版本。） 第26章 叛徒 让我们再回到湛蓝色鱼人摩恩所面临的场景，现在已经交代完前两个选项，剩下的最后一个就不多赘述了，就是选择遵循丛林法则，给这个人类一个痛快，然后扒掉她身上的装备啥的。 在摩恩正犹豫着应该选择以何种方式‘帮助’这个重伤的女人的时候，莫洛克来到了他的身边，并替他做出了选择。 “她活不下去了，还是我来处理。” 莫洛克眼中的视角与摩恩并不相同，或者说关注点不一样，人类女性的容貌无关紧要，腹部的巨大创口也只是小事。当然，这种严重到鲜血淋漓的伤势的确代表了这件躯体的损毁。 关键点在于被污泥浸染大半的法式长袍，上面的那轮残缺的月亮图案样式并非是因为被污渍遮掩才显得残缺，而是它本来就如此。 更准确一点的说，那根本就不是月亮，那只是一根怪异的触手行走在阳光的伪装。一旦回归到暗影下，衣袍上的残月就会长出密密麻麻的斑点，显示出活似章鱼触须的狰狞样式。 女人比常人更显苍白的肤色则佐证了这一点，唯有活在阴影中的生物才会常年避讳阳光，而正常的心有信仰的牧师则会毫不抗拒地迎接阳光，她们一般会把阳光当作至高神的天道法则显化，是圣光在凡间的表达。 为了佐证‘阳光是圣光的其中一种形式’这种说法，据说辉耀帝国的学者还特意研究过阳光对艾尔大陆居民健康程度的影响，通过举行严格的对照试验，尽可能地排除影响参数控制变量，得出了一个各大圣光神殿都非常赞同的结论。 即：多晒阳光可以提高大陆居民的身体抗性，使其免受邪祟侵扰。并且其对改善人的心理也有很大作用，能从细微处潜移默化地影响人变得开朗乐观而不再阴郁。 这一理论的提出瞬间让辉耀帝国的圣光神殿收获了一大批浅信徒，帝国麾下的人类居民基本都觉得学者说得有道理，多晒太阳确实让各种疾病的发生概率减小了，而且感到体内温暖可以驱逐寒冷等负面状态。 既然牧师施展出的浓郁圣光能够让伤者瞬间治疗恢复，那么阳光这种能够缓慢改善人体健康的东西也应该是如神殿牧师所说，是至高神的圣光力量在凡间的微弱显化，是仁慈的祂对于凡人的恩泽。 生活在艾尔大陆的凡人们应该对此感到感恩，应该将自己的信仰奉献于祂。 当然，其余不信仰圣光的神殿大都对此嗤之以鼻，发展机械科技的地精们更是直言阳光只是外界的天体恒星太阳所释放的光芒，人体感到健康只是因为其中携带的一种特殊射线具有杀菌作用，然后还列举了诸多有力的论据。 对于这种异端言论，辉耀帝国的各大圣光神殿则宣称最高神本身就是世界的本原，祂的规则力量无所不在，你们这种研究也只是祂具现规则内的一部分，我们应该一步到位直接对祂献出信仰。 在散出这种说法的同时，辉耀帝国的神殿们还纷纷调遣圣光军团直抵地精国度的边境表示拟计划举行友好的两国军演，增强两国友谊，于是地精们只好骂骂咧咧地闭上了嘴。 不过此时人类女性的白皙皮肤并不单纯是因为缺少阳光，它更多的是来自另一个因素，宗教因素。 依据似章鱼触须的‘残月’和这过分白的肤色，莫洛克有理由怀疑面前这个昏迷的女人是一个邪教徒，她所信仰的是四大古神中的深渊之神恩佐斯。 信仰古神恩佐斯的教徒一般都会获得一个‘亡语’特质，这种特质融入肉体的一个显性特性就是肉体肤色会在一定程度上变白一点。这种白不是肌肤滑腻的那种奶白，而是秽土转生般的那种骨白。 ‘亡语’的全称为来自死亡的低语，即在自身死亡后获得一些效果。 一般的教徒都是向恩佐斯祈求灵魂的二次转生，即肉体坍塌重新组成一个新的空白肉身，然后灵魂寄生其中，相当于拥有两条性命，另类意义上的重生。 当然，也有些极端分子宁愿舍弃重活的机会，也要将敌人一起拖入深渊，或者是献祭自身换取亲人复活，这时他们的‘亡语’特质会根据他们的构思呈现出千奇百怪的效果。 这种‘亡语’特质其实相当强悍，相当于一般的普通人物模板上再套一个额外的死亡效果。 只能说，古神教派被称为邪教被艾尔大陆各大帝国联合抵制还能混得如此风生水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于为何莫洛克一只普通鱼人会对深渊之神恩佐斯这种‘亡语’特质如此清楚，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个故事了。 只说当下，摩恩在听到莫洛克要接手这件事之后，耸耸肩很干脆利落的转身到外侧戒备四周。 当然，这种举动的目的主要是望风，毕竟他两后面隔着几百米还有一大团的普通鱼人正在艰难地沿着他们开拓出来的道路推进，只是因为要处理各类资源而有些滞后而已。 遇到濒死的冒险者主动上去‘帮忙’结束痛苦，这种行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到底还是有些争论，趁外人到来之前赶紧了结此事减少传出去的概率是最合理的。 莫洛克这边也不含糊，直接燃起一团绿色的邪能火焰就朝躺在礁岩上的女性罩了进去。邪能火焰兼具腐蚀与灼烧两种效果，简直是打家劫舍必备神器，在这一方面术士或者说法系职业就要比战士好很多。 本来就处于昏迷中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人类女性，在碰到两个打着‘人道主义援助’旗帜的鱼人恶徒之后，直接被火焰烧断了最后一点生机。 她的身体好似燃料一般，绿色的火焰一经接触便快速地往其身上攀爬。没有常见火焰灼烧布料的噼啪声，散发着绿色光芒的邪能火焰无声地将其整具躯体笼罩焚烧，顺带着将原本一直支撑她的岩礁也腐蚀出好大一个窟窿。 绿色的火光摇曳，缭绕的焰尾拂过赤色鱼人的身前，莫洛克却并没有感觉到暖意，反而感觉皮肤表面温度低了几度，像是一阵寒风吹过。 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关于邪能的一切都显得有些神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性。就如眼前的这团惨绿色的火焰，诡异阴冷，悄然无声地附着、灼烧、腐蚀。 火势渐小，一只臂架上还沾粘着几朵焰花的苍白骨爪猛然从火堆中探出抓向莫洛克。鱼人却早有预料，嘴角一勾，右手蓦地燃起火焰，直接将骨爪再次强压回火焰中。 面前的火堆顿时火光大盛，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像是虫子临死前发出的哀嚎。 “怎么回事？”外围戒备的摩恩转头疑惑地问向莫洛克，“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叛徒’这两个字？” 莫洛克转了转手腕，冷眼盯着残留在岩礁上的的绿色火焰最后一点点熄灭，直至寸缕无留。 他这才转身，对摩恩温煦地笑了笑，“你听错了。” 第27章 食物 莫洛克与摩恩在歇石滩的清理工作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夕日下的红霞印染了天边的一角，摩恩才在周围渔民的不舍中对同伴宣告了今天工作的结束。 “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摩恩拍了拍莫洛克的肩膀，迎着夕阳的鱼人脸颊晒得红彤彤的，他此时的语气颇为振奋，“今天一共清理了24只鱼人杀手蟹，这可比我一个人干快多了。” 莫洛克很理解摩恩现在的心情，他看着周围渔民因为满满的食物收获而露出的真诚的喜悦，心中也升起一股淡淡的满足感，这是一种切实帮助到自己血脉同胞所赋予的心灵慰藉。 今天的活动是卓有成效的，歇石滩被他们清理出了一条歪歪曲曲的安全路径，收获了一大堆可食用的蟹肉，以及些许超凡材料——也就是鱼人杀手蟹不知为何物质构成的超坚硬的背部尖刺。 这些超凡材料莫洛克一个术士是没有办法处理的，虽说他外出闯荡那几年点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技能，但工匠这种需要系统教学，要求拥有完备知识体系的副职则不是一个四处流浪的鱼人能够学会的。 对于这些超凡材料，莫洛克原本是一筹莫展的，铁棘村的鱼人他熟悉的并不多，而他自己的处理渠道都在离村子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都是他接委托处理货物时认识的狐朋狗友。 不过在他询问摩恩怎么处理这些材料时湛蓝色鱼人在当时就非常骄傲地对莫洛克表示道自己的亲哥摩萨就拥有使用超凡材料制作魔杖的工艺基础，自己只需要找他处理就行了。 莫洛克于是一边感慨道摩恩真是拥有一个宝藏哥哥一边坚决地把自己份额的那份统一交由摩恩委托他哥进行处理。 不过这些都只能说是次要收获，这次出行的主要缘由还是铁棘村商队被扣押这件事，他们是为了减轻鱼人的生存压力，降低他们在捕食过程中遭遇的风险才特意来到歇石滩清理鱼人杀手蟹的，而这也是摩恩真正高兴的原因。 虽然歇石滩上他们今天清理出来的安全路径明天就会因为夜晚鱼人杀手蟹的活动而重新变为普通鱼人的禁区，但这次行动在总量上还是有效降低了鱼人杀手蟹的存活数量。 当前时节是相当炎热的夏季，而鱼人杀手蟹的繁殖日期一般是在冬季，从十二月到次年三月。这其中给鱼人们留有足够长的时间，如果铁棘村决定对这片区域进行持续性的清理活动的话，还是有可能完全开拓歇石滩的。 与莫洛克道别之后，摩恩从之前帮忙收集切割鱼人杀手蟹的鱼人村民那里把少部分蟹肉和其余的螃蟹背部的黑刺这种超凡材料整理成一个包裹，也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径直朝自己的哥哥摩萨那里去了。 留在原地的村民则是一阵欢欣鼓舞，因为二人携带的蟹肉并不多，他们只是为了尝个鲜，24只体型有一米大的鱼人杀手蟹大部分肉类都留给了原地的鱼人，这足以让他们饱餐几顿了。 人群中共同推选出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有威望的老鱼人来组织分配，他点出几个壮年鱼人将蟹肉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几块，最小也有半个木桶那么大。而剩下的鱼人则是依次上前领取自己的那份，场面有条不紊。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鱼人领取到蟹肉都是直接折返往村子里跑。因为现在的鱼人小村庄并没有冷冻技术推广开来，他们的食材是难以长久留存的，这么大一块吃不完，通常是赶紧叫上有血缘关系的亲族一起消耗。 没有有效的能大批量推广开来的冷冻保鲜技术，这也是鱼人村民生活困难食物缺失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原因。 鱼人的食物大都是各种肉类，最偏好的就是海中的鱼类，不过也有少部分种类的草料也能被鱼人给消化，譬如鲜嫩可口的鱼草。 然而无论是肉类还是鱼草在常温下都难以保存，如果你因为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食物忍住不吃，那么过几天你就会在自己的橱柜里发现一团爬满蛆虫的腐肉或是一堆黄兮兮的枯草。 严格来讲，鱼人属于杂食性生物，即吃植物性食物也吃动物性食物，但腐食这种东西对于鱼人来说还是相对困难了一些，也不是不能吃，但要做好拉肚子拉到虚脱的准备。 没有相应食物储存技术的鱼人们很大程度上是处于看天吃饭的状态，食物丰盛时胡吃海塞，食物匮乏时则去扒拉草树根。但有些遗憾的是，这种艰难的处境并没有让他们进化出能像沙漠里的骆驼一样储存能量的驼峰。 作为铁棘村的新任鱼人祭司，摩萨曾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一问题，也粗略构想了几条解决方案，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奈放弃。 首先是冷冻保鲜技术，在浅水湾附近拥有完整的冷冻保鲜技术的种族只有地精和人类，而地精的制冷机需要一整套的工业体系支撑，单买一台机器根本没用。 人类辉耀帝国的法师们倒是开发出了冷冻保鲜的魔法阵，但提供能源的源晶消耗量大不说，那玩意还贵，以鱼人小村庄这样的经济体量是绝对买不起的。 排除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还有一条思路就是从食物的种类出发了。这里是处于亚热带区域，能够种植水稻玉米番薯土豆等这种可长久储存的粮食作物，然而这些东西目前的产量并不算高。 摩萨之前叫人试验过，水稻算是位于浅水湾附近的鱼人小村庄勉强能够稳定产出的优质粮食作物，其谷粒虽然小但晒干后小心干燥储存能存放很久。 但水稻的种植推广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困难重重。鱼人终究是鱼人，相比于像人类一样在干燥的陆地上种植，他们更倾向于入海捕鱼。 毕竟他们可是连居所都要建立在浅水上感受潮气的鱼人，长了个鱼头却像人类一样背一把锄头到土里刨食这种行为未免滑稽，不仅会让同伴讥笑，要是遇见村里的老人，说不定还会被狠狠痛斥一顿，说什么‘数典忘祖’之类的话。 摩萨是凭借着自己的鱼人祭司身份与个人威信加持才强压了一群人扛上人类城镇买来的稻谷秧苗来到犁好的田地。也就是看着秧田里有浅浅一层刚没过脚踝的积水，鱼人们才不情不愿地下去插秧。 由于没有足够的经验积累，买的种子也未适应这里的土壤气候，或是其它的什么原因，总之当年首次试种植的粮食收成并不算好。 好些老人于是就在边上冷嘲热讽，说什么折腾这么久费一大笔钱到人类城镇购买种子器具就弄出这么点东西。 譬如一个皮肤松弛的老迈鱼人指着收割上来摆在地上的小小一团不足半个箩筐的稻谷，不屑地对周围的同伴高声讥笑道：“费时费力搞了这么点收成，就算是我这个年纪，随便去海里抓几条鱼也比这来得多！” 当时好些年轻鱼人是摩萨的忠实拥趸，一个个身材高大体型粗壮，被这个老人的话激得面红耳赤，愤怒与羞愧混杂在脸上，却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事实如此，半箩筐的谷粒就在他们面前孤零零地堆着。 摩萨是最后赶到现场的，他一来老人们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般噤了声，个个顿时闭嘴装作无事发声。 村里的老人终究还是不敢当众挑战鱼人祭司的威信，哪怕他上任的时间并不算长。 场上的年轻鱼人则像是见到了主心骨般，纷纷对其投向求助的目光。他们很希望这位在他们看来是英雄般的人物给他们出口气，哪怕是随便说点什么也好。 然而急匆匆赶过来的摩萨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刀子般的眼神冷冷地剜了一圈旁观看热闹的老人们，直到他们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摩萨随后才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半箩筐谷粒，仿佛抱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般，一言不发地直接走了。 第28章 送鱼 摩恩抵达自己哥哥家时天色已晚，夜色渐浓，天光被黑暗一点点吞食殆尽，只有习习海风吹拂在湛蓝色鱼人身上。 看着怀里还抱着一大堆稀奇古怪材料的弟弟，摩萨倒也已见怪不怪，猜到了摩恩的诉求。没有多说什么，他打开门将对方迎进来，然后趁着灰朦的天色转身熟练地点燃了油灯。 豆丁大的星火在灯盏中燃起，伴随着时不时噼里啪啦的油炸响声，一股松柏油脂燃烧的奇异香味在鱼人小屋里扩散开来。 进门的摩恩也没客气，直接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摩萨的桌上，红白相间的蟹肉，鱼人杀手蟹甲壳上的黑色尖刺，零零散散地凑成了一个小堆。 摩萨瞥了一眼桌上密密麻麻的超凡材料，挑了挑眉，“看来今天收获不错，歇石滩清理完了？” “哪有这么快，”摩恩白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得意地说道，“我请了个帮手，莫洛克。” 顿了顿，担心哥哥听不大明白，他又详细地补充道：“这个人你应该不太了解，他一般都在外面闯荡，很少回来。他实力不错，法术伤害很高，我俩配合着清理效率提高了很多。” 然而出乎摩恩意料的是，摩萨也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莫洛克，青铜阶术士，家住在村子的东北角那边的山谷里，记得他家附近应该还有一个小水潭。” “对，水潭。”摩恩对此表示肯定，然后想了想意有所指地斟酌着说道，“他想找些鱼养在水潭里，我答应和他一起去找，顺便清理鱼人杀手蟹。” 基于对自家弟弟的了解，摩萨呲了呲牙，感觉自己有些牙疼，直接一个反问：“所以？” 摩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他似害羞地腼腆了好一会儿，才吞吐道：“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两条鱼？” “啥？你说啥？你哥我可没养活几条鱼呢？” 摩萨的情绪兀然激动起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身体，然后只是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弟弟，满脸不敢置信，言语间很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你要夺取我最宝贵的财富吗？能在我手里活下来的每一条鱼可都是天选之子，身负大气运的那种，它们可是担负着铁棘村的未来。” 摩萨这种夸张而富有感染力的飙戏直接给摩恩整懵了，瞅了瞅自家还满脸痛心弟弟不懂事的哥哥，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瞅了瞅桌子上堆了小半堆的黑色尖刺，当下开始怀疑反省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看着最后表情变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心里狂笑的哥哥，摩恩在心里不断地自我说服催眠，进行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找回自己熟悉的节奏。 他一拍桌子，话语也直白了许多：“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十条鱼能被你养死八条。” 说到这，摩恩想起前段时间两人合伙都根本吃不完的超凡鱼类，心里更加气愤，气势也变得咄咄逼人：“摩戈老师教授的蓄养技术你根本就一窍不通，还把老人家辛苦养殖出的超凡鱼类给养死了大半，纯粹就一个‘宠物杀手’。” “什么‘养死’？那叫试验，试验的事，能叫杀吗？”摩萨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自家老哥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态度让摩恩直接翻了个白眼，他站起身，也不再与之继续争辩，意识到这样做纯属是浪费时间。 摩恩掀开挂帘就往屋后的池塘走去，声音从里面遥遥传来：“反正这鱼在你手里迟早祸害光，我还不如趁现在还活着赶紧提两条去莫洛克家里。” 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噗通’一声入水声，紧接着就是鱼尾巴胡乱拍打水花的噼啪音，显然已经动上手了。 摩萨就这样听着水声，身体像是一下子失了魂一般，往后倒瘫在椅子上，不起身，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口中徒自哀嚎道：“我可怜的鱼呀，要被我那没良心的弟弟送去外人了啊。我对不起你们啊……” “少说废话，” 没过多久，摩恩掀开挂帘回到大堂，他的手里抓着两条身上带绿纹还在不断蹦跶的超凡鱼类，也没停顿，自顾从一个柜子的角落里熟练地翻找起来，最后寻了个鱼篓把它们装进去。 搞完这一切，他才大功告成似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对摩萨半埋怨似地说道，“要不是商队扣押，这些天村子里有些鱼人要吃不上饭，我何苦一大早到歇石滩和那些大螃蟹较劲去。” “人家莫洛克是出来找寻超凡鱼类的，现在陪我把螃蟹杀了一大堆。鱼呢，半条影都不见。这我怎么也得给人家送两条过去，我还指望着能把那片滩涂地清理完给鱼人们搞点扇贝养殖呢。” 认为自己已经简要地将这些条理给解释清楚了，没等自家哥哥回话，摩恩就一把提起鱼篓，推开门打算赶紧把鱼给人家送过去。 “站住！” 像是刚反应过来般，屋内猛然传来一声断喝，准备起身的摩恩顿时如遭雷击，迈到半空中的脚步僵在那里，迟迟放不下去。 空气突然安静，天地似乎沉默了一个瞬间。 “明天再去可以吗？” 似乎是意识到不妥，屋内的声音和缓下来，里面的人用着商量的口吻对摩恩认真说道，“晚上还是有些危险，我们可以明天再给他送去，或是你到时和他一起过来，我可以让他自己来挑两条。” 门外的人依旧沉默，只余下海风在夜晚不断吹荡，涌进屋里引得烛光摇曳，光影晃动。 两人的距离不远，仅仅一个房门的间隔，摩恩却蓦然觉得像是隔了好远，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哥哥是在打闹还是认真，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是过于唐突了。 然而仅在片刻之后，大概是一个思索的时间，屋内就继续传来缓和下来的声音，这次换了个说法：“送完早点回来，不要在那过夜。” 世界在这一刻重新恢复喧嚣，摩恩听到自己的心似乎松了口气。他也不答话，只是将脚步放下就匆匆远去。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事。”摩萨在屋内自言自语了一句，安慰自己道，“那位好似没有主动伤害鱼人的先例。” 说完他又有些不确定，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摩萨的脸色还是颇为纠结，最后索性放弃了思考，一把躺倒在椅子上：“不管了，要是摩恩那臭小子回不来，我待会就叫上老头一起去她那寻人去。” 第29章 静 铁棘村的夜晚是寂静且黑暗的，仅有的微光大多来自于上面高远的苍穹。除此之外，偶尔有几户人家点亮油灯，星星点点般点缀着这个鱼人小村庄。 村庄的路面并不平整，旁边也没有辉耀帝国制作的魔法充能路灯，显得黑漆漆一片，乡村土路的尽头似乎要蜿蜒到黑暗深处。 这一切并未对摩恩造成阻碍，鱼人普遍拥有着黑暗视力，虽然不是太强，但也能让他们在深海中生存，或是借着黯淡的月光与星光看清路面。 他一手提着鱼篓，低头一口气往外走出了两百来米，彻底远离了身后那栋泛着昏黄烛光的鱼人萨满小屋，才开始放慢自己的脚步。 清凉的海风不断从大海深处吹来，与之伴随的还有潮涨潮落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在海岸颇有节奏感的浪花。 许是这里距离鱼人萨满小屋，距离屋里的那个人足够远，许是海风过于清凉，也有可能是周围的寂静终于可以让他冷静思考，摩恩脑中激荡的情绪开始冷却下来，心中的激愤像是潮水般慢慢退去。 冷静下来的摩恩仔细回想刚才那一幕，发觉自己很有可能是错怪了哥哥，摩萨最后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责怪他拎了两条鱼出去。 于是他立刻止住了脚步，一个人站在铁棘村空旷的土道上，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 暗淡的星光从高远除垂落，给鱼人的道路提供了光亮，却没有替他做出选择，前进的路和回去的路都一样地亮。 他有些想回去给摩萨道个歉，但这种刚摔门而出就回去认错的行为似乎显得颇为愚蠢，摩恩也不想就这样回去被自己哥哥阴阳怪气地嘲笑。 他已经能想象出回去后摩萨那嘲弄人的一副丑恶嘴脸。 打小他就和摩萨住在一起，知道自家哥哥除了常人眼中的璀璨且高不可攀的天才光环外，私下里还有一套爱捉弄人的经典恶趣味，这经常让扮演跟屁虫角色的他苦不堪言。 许是童年时期的悲惨回忆促使摩恩做出了选择，他拎起鱼篓继续往村子的东北角走去，那是莫洛克家的方向。 一路上人烟逐渐稀少，垂落的星光也被道旁齐人高的杂草所遮蔽，昭显出这偏僻处少有人来的痕迹。 作为一个白银阶的鱼人战士，好歹也经历过不少战斗与搏杀，自然是对这些颇为阴森的景象无动于衷的。 事实上，摩恩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什么嘛？”摩恩一边沿着乡间小道走一边抱怨，“明明是想帮你来着。要不是看你当祭司要解决村子里的困难，你以为我会这么急着要带人解决歇石滩里的大螃蟹吗？” “那些大螃蟹也真是，吃什么不好，非得吃鱼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浑身是壳，我堂堂一个白银阶拎把短剑连砍都砍不动，就离谱！什么歇石滩，干脆叫蟹石滩好了，全是大螃蟹！” “欸，我要是把那里的大螃蟹都给清理干净了，以后岂不是可以把那块滩涂地围起来直接发展水产养殖业？不过要这样的话我最好去隔壁的沙齿村请教一下，那里的鱼人搞驯养是一把好手……” 就在摩恩一边脚步不停一把在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不时骂骂自家没脸皮的哥哥摩萨，不时畅想一下未来的美好发展的时候，身体下意识拨开两簇草丛的阻碍，前方的视野在下一刻豁然开朗。 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细白的沙地，七八米高的小瀑布，倒映在水潭里皱成几团的弯月，还有一幢平平无奇的鱼人小屋，孤零零地立在潭水溢出汇聚而成的小溪流上。 他的目光集中在那幢由泥土与干树枝构筑的鱼人小屋里，小屋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透出。 “不是，这么快就开始睡觉啦？” 一手拎着鱼篓的摩恩有些迟疑，踌躇了一番，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走下去，还是直接回返明天再来。 幸运的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鱼人小屋的门已经无声地开了，里面走出的是一个老迈的鱼人。其浑身罩在一件很大的长袍下，正扶着阶梯要下去。 不过老人似乎是年纪有些大，肢体不协调，动作僵硬，看上去腿脚有些不利索，显得颇为艰难。 欸？还好，看来还没有睡下。 摩恩也没有多想，双手一拨面前的草丛就钻出到开阔的沙地上了，也没停顿，直接朝面前的老人奔去。 这大概就是莫洛克留在家很少出门的母亲了，既然见到了，多少也要上前去帮忙搀扶一下。 皎洁的月光无声地投向大地，为地面披上了一层银纱，像是蒙了月白色的滤镜图层。 摩恩快步走到老人的身旁，正要开口，才惊觉自己还不知道莫洛克母亲的名字，斟酌了一番该怎么用词，才礼貌地问道：“伯母，请问莫洛克是在家吗？” 老人抓着扶梯，并没有回应摩恩的询问，她似是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只埋头费力地让自己从鱼人小屋下到底下月白色的沙地上。 “欸，你小心点！” 老人颤颤巍巍的动作总让人以为她下一秒就要从扶梯处摔落下来，一旁的摩恩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一直拎着的鱼篓，直接上前帮忙一把抱住老人，想要将其放在地面上。 当手隔着罩在外面的长袍触到老人的躯体的时候，摩恩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面前这个老人实在是瘦了点。 手中传来的触感不是软绵绵的肉质感，反而硬得咯手，像是松弛的皮肤直接裹住了一堆坚硬的骨头。 抱起来后手中感受到的力量也证实了这个猜测，轻飘飘的，不像是一个正常鱼人的体重，像是仅仅抱着一堆骨头。 瘦得皮包骨头，这个形容词用在老人身上恰到好处。 “莫洛克也真是的，”摩恩心里埋怨道，“老人下楼不出来搀扶一下也就算了，还有他家里也不算穷，怎么能把老人饿成这样。” 当然，现在是面对着一位母亲，他是断然不敢当着一位母亲的面这么吐槽她儿子的，，哪怕摩恩和她儿子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所以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摩恩打算等会和莫洛克私下里说说，建议以后让他给老人多煮点东西吃，再怎么说也不能把老人饿成这样呀。 现在铁棘村的食物是紧张了一点，但也没有到必须要老人做出牺牲的地步。何况莫洛克本身也是一个入阶的职业者，再怎么说养活一个老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将老人小心翼翼地放落下地，摩恩才半躬下身，让自己的脸正对着老人，确保老人能看到自己，再次问道：“伯母，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吗？我是来找莫洛克的。” 这次他的声音特意加大了许多，之前老人面对询问全然不闻的反应让摩恩觉得这位伯母可能是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 然而出乎摩恩的意料，哪怕是他已经把老人抱下了屋，哪怕是他已经正对着老人来询问，对方还是没有作出回应。 就好像是她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外人一般，老人直接无视了一旁还躬着身询问的摩恩，一瘸一拐地向屋子后方的小水潭走去。 动作迟滞，缓慢，却又坚定不移。 摩恩在后面看着老人的背影，莫名想起了地精一族制造的钢铁机械，也是这般，沿着设定好的动作程序作出行动，对外界毫无回应。 站上沙地的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四周太静了，这不是没有声响的那种静，是那种缺少虫豸叫声、风吹叶动的静，仿佛鱼人小屋附近的活物全都被噤了声。 大自然各种复杂事物相互作用影响共同构成的白噪声背景已经在不知何时被褪去，留下的是一片让人无所适从的空荡荡的死寂。 摩恩在耳边能听到的只有单调的瀑布落水声，老人窸窸窣窣一瘸一拐拖在沙地上的声音，以及，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第30章 亡灵瘟疫 月亮依旧无声地高挂在苍穹上，此时天空中的云朵不多，皎洁的月光直接披洒在潭水旁的沙地上，将其染尘月白色。 这里的景致与摩恩初来时并无不同，然而现在的他却是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放松。这满地的月白，在他的眼中看来更像是一种骨白。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虽然摩恩现在还没找出原因，但他敢肯定这里一定有什么与外界不同的隐秘藏在这片区域。 往常熟悉的认知已经被打破，寻常的景象就平白添了一份诡异感。然而最让摩恩心中隐隐约约感到不安的是，他并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这片区域有些诡异，此地处于一个小山谷中，纵然因为沙地的原因少了许多生物，但周围的树木可是不少，怎么也应该有一些禽类会藏身栖息在树林里发出夜鸣。 就算没有，摩恩记得自己来时的海风颇大，可这里的树木虽长得繁茂，却是一动不动，没有一丝被风吹过的感觉。一点树叶婆娑的沙沙响都没有，简直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这显然不正常。 现在可是盛夏时节，蝉鸣最烈时！ 铁棘村可是坐落在浅水湾的海边小村庄，全天候吹拂的海风也不应该会在这里中断。 除此之外，这里的‘人’也不对劲。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摩恩还是直觉伯母应该也或多或少出了点问题。 之前坚硬的手感他一直以为是伯母被自己的儿子给饿瘦了，下楼时的迟钝也以为是老人手脚不好，然而换成现在的他回味过来，这更像是一种活死人的表现，像是只具有懵懂意识的骷髅兵。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摩恩心里的担忧也大多来自于此，那就是：他来到这的时间已经不短，之前发出的动静也不小，最少对伯母的两句询问是没有压低声音的，那么莫洛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一个青铜阶的术士，对周围的环境变化会拥有最基础的感知，反应不应该如此迟钝。 唯一的解释就是，莫洛克无法出现在这里，他已经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一瞬间，摩恩的心里想过很多种猜测，最有可能最符合当前状况的就是：亡灵瘟疫！ 一场亡灵瘟疫不知为何在这座小山谷里爆发开来，以某点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隐藏在角落里的虫豸首先被感染，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其次就是一直居住在这里的伯母，老人过于脆弱的身体完全无法抵挡瘟疫的侵袭，直接变成活死人。 接着莫洛克下午回到这里，可是没有察觉出问题，也被亡灵瘟疫感染。但职业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为他争取了些许时间抵抗转化，也许此刻已经倒在地板上陷入昏迷。 现在，轮到自己做出选择了。 摩恩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月光下的湛蓝手臂透着一种异样的骨白色。开始他还以为是正常的月光映射，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亡灵瘟疫是具有感染性的，而摩恩对于铁棘村能否抵挡住这种层次的感染是相当没有信心。 当今之计，唯有趁自己意识尚且保持清醒，寻到瘟疫爆发的源头，将其重新掩埋，然后再杀光此地的亡灵，最后一把火将这里与自己一齐葬送！ 是的，从摩恩意识到这里可能正爆发着一场亡灵瘟疫时，他就不对再次活着出去抱有希望。 苟活下去的唯一结果就是无意间将瘟疫扩散出去，然后感染整个鱼人小村庄，然而摩恩并不想当铁棘村的罪人，死亡会是自己唯一的归宿。 站在鱼人小屋旁的摩恩拿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莫洛克的母亲，眼光里露出一丝凶狠，却没有轻举妄动。 感染转化为亡灵的生物大概率会无意识地继续着生前的行动轨迹，跟着对方走下去，很有可能会找寻到其接触的瘟疫源头。 老人依旧一瘸一拐地向前缓慢且艰难地走着，在柔软的沙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步。 摩恩则是在其身后不远处缓缓跟着，也没有掩藏，就这样大刺喇喇地走在后面。 通过先前的接触摩恩已经确定，眼前的‘伯母’并不会对他的行为做出正面或负面的反馈，那他也就没有掩藏踪迹的必要了。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摩恩还想进鱼人小屋去察看一番莫洛克的状态，但他害怕自己的闯入会加速莫洛克变为亡灵的转化，更害怕被其缠斗住耽误寻找瘟疫根源的进程，然后波及到整个鱼人小村庄，因此只能作罢。 路的尽头是一汪小水潭，上方七八米高的小瀑布不断地往其注入新鲜的活水，然后再流经小潭往外边的沙地溢出，汇成一条清澈的溪水流向浅水湾。 老人终于来到小水潭处，她站在围成岸边的石头上，缓慢伸手从怀里摸索了一顿，最后掏出一团东西，然后揉碎朝着水潭一一洒落。 老人身上罩着的颇大长袍挡住了摩恩的视线，他特意绕到水潭的另一侧才看清楚，那是一些血色的颗粒状固体，遇水便晕散开来。 这是？？？ 正当摩恩在奇怪想要弄清楚这些颗粒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水潭里突然冒出一条金鳞鱼，趁着这些血色颗粒固体还未融化的时候连东西带水一口给吞了进去，还颇为兴奋地绕着小水潭游了一圈。 看起来只是些鱼饲料而已。 老人洒完东西就不再理睬，转身慢慢地朝鱼人小屋走去，似乎是循着一套固有程序。 摩恩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跟上去，反而是蹲下身细细观察着这个水潭，与生活在水潭里的这条金鳞鱼。 也许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就藏在水潭底下，这片寒潭就是根源。 这一看摩恩果然就看出些许不同，他发现这条金鳞鱼身上有些问题。 他是接触过金鳞鱼的，这是一种超凡鱼类，有着瑰红色的外表，底下腹部则是一团浅白色的鱼鳞。 而此时活跃在水潭中的这条，显然就是他与莫洛克第一次相见赠予的那条，但它此时的样子已经和原来有些细微的不同。 水潭里的这条鱼虽然还是金鳞鱼的外表，鱼唇两侧稍上端却长出鲶鱼这种一般食肉鱼类才长有的长须，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明显，但确实是长了的。 摩恩纵使是对曾经过自己手的鱼印象并不深刻，但金鳞鱼只是呈普通金鱼样并不长有鱼须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条金鳞鱼毫无疑问已经发生了变异，那么到底是什么才导致了这种结果呢？ 摩恩的脑子里浮现出刚刚老人手里洒落的固体颗粒饲料，又低头看了一眼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清的潭底，心里陷入迟疑。 就在此时，一个小水团突然从潭里激射而出，最后喷在了摩恩的腿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摩恩愕然看去，发现是那条金鳞鱼，它此时正欢快地摆动着鱼尾，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报复行为成功而庆祝。 然而不等摩恩做出下一步举措，一道超出逻辑他自认为不可能出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他骇得差点摔落到潭底。 “你在这做什么？” 第31章 扑上去 “你在这做什么？” 一道惊诧的声音在摩恩的身后传来，是莫洛克的声音。 摩恩好不容易止住往前扑去的趋势，也顾不得对眼前的可恶金鳞鱼展开报复，在慌乱中急忙往后扫了一眼。 一个浑身赤红色皮肤的鱼人挺立在月光下，肤色因为月光的照耀而显得有些白。头顶上长有一排代表鱼人标志的竖鳍直抵背脊，呈暗沉的红褐色。眼睛是一对纯色清澈的黄眸，此刻正满脸诧异关切地看着他。 摩恩直觉这有些不对，但此时实在容不得细细思索，所以他只是赶紧站起身来，一边眯着眼细细地观察，一边试探着回答道：“我是来找你的，还记得今天我们去了哪吗？” “找我？”莫洛克意外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马上就收敛下去。他走上前来，疑惑地问道，“找我干什么？是歇石滩那里还有什么事未完成吗？” 摩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一步，与莫洛克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但也没有离得太远，而是保持着一个战士对法系职业具有压制优势的距离，然后才解释道：“之前我们一起在歇石滩走了一趟，你不是没有找到超凡鱼类嘛？我今天从摩萨那带了两条出来，算是表达对你的感谢。” 摩恩说这话时，他指了指不远处鱼人小屋旁放置的鱼篓。而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莫洛克的母亲已经不知在何时返回了鱼人小屋中，沙地上失去了她的踪影。 莫洛克心下恍然，来之前他就瞅见自家小屋旁放了一个鱼篓，里面还有两条长有绿色条纹的小鱼，端是活泼。 在后来见到摩恩的那一刻莫洛克心中就隐约有所猜测，果然是他带来的。 “客气了。” 莫洛克也没有假作推辞，毕竟人家已经在大晚上亲自用鱼篓给提遛过来了，因此对着面前的人微微点头轻声道谢。 看着眼前能够正常通畅交流的莫洛克，摩恩在心里默默地排除了‘新生亡灵’的选项，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之前在哪里？我刚来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 “我一直在屋里啊。”莫洛克自然无比地回答道，然后又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眼摩恩，“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对于这个出乎摩恩意料的回答，他结巴了，“我来这的时间也不短，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莫洛克奇怪地瞅了眼摩恩，口气略带无奈地说道：“这里这么吵，我在屋里能听到什么动静。” “吵？”摩恩怔住了，额头开始隐隐作痛，隐约感到哪有什么不对。 “还不够吵吗？”莫洛克一指摩恩背后七八米高飞溅奔腾而下直击岩壁的小瀑布，又转头示意了一下山谷两侧因海风呼啸而不断摇曳着枝叶哗哗作响的山林，“这里就没静下来过。” ！！！ 仿佛是某种认知屏障被打开，摩恩脑中有雷霆绽放轰然作响，视野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耳朵也在一瞬间捕捉到更多细微的信息。 仿佛常年的近视终于佩戴上了具有高清度数的眼镜，又像是积灰蒙尘的窗户玻璃一下子被擦拭干净，世界在一瞬间亮丽了许多，色彩也变得鲜艳，有了活物的气息。 从万里高空的苍穹垂落洒下的月光皎洁若银纱，披覆在这片金黄的沙地上，不再是那种诡异的骨白。 远处的山林随着常年呼啸的海风而不住摇晃着枝叶，有一种松海林涛的浪声远远盘旋在这片山谷中，不复之前如水墨画般的静止背景图，一波一波宛若潮汐。 最重要的是声音，各种潜藏在泥土草丛里的虫豸在盛夏歇斯底里地吼出生命最后也最强的乐章，再配有林间山鸟的清脆鸣叫，演奏出一副大自然的嘈杂乐章。 这是生命律动的气息，与摩恩之前猜想的亡灵瘟疫感染的荒芜之地完全不一样。 我错了！ 摩恩心里反复回荡着这一句话，有问题的不是这片区域，而是……我？ 摩恩这时将他原本的猜测给全部推翻，并在心中构建出一个全新的故事框架：自己在来找莫洛克的路上被不知名如蜃类一般的超凡生物给蛊惑了，蒙蔽了视野感知，导致自己对外界的信息接受极为有限。 比如大自然的白噪声背景就被这种迷瘴给隔绝在外，视野中所见的事物投射入眼中也被微微扭曲变形。 甚至是触觉，摩恩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接触到的伯母到底存在与否，若是确切存在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实。 在有限且片面的信息接受中，摩恩当时并不大清晰的思维通过他以往的认知推导并向他输送了‘亡灵瘟疫’这一概念。 并且出于对现实环境信息并不能全盘接收，摩恩在随后的交互过程中不断深化佐证自己的猜测，最终成功地将白玉月光看出是感染亡灵瘟疫的骨白色。 这是一种夹杂着现实与虚拟的幻觉，若是没有莫洛克的外部干扰，摩恩可能会深深沉浸其中，最终困于自己不断衍生的思维猜想中。 清醒过来的摩恩满心震撼，心中不由对突然冒出的莫洛克涌出几分感激。除此之外他也开始暗自戒备，因为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幻术让他警惕不已。 周围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可能还掩藏着一个幻术高手！ 摩恩心里产生了这么一个心理认知，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朝莫洛克的身边靠去。打破这个局面让他挣脱幻觉的莫洛克应该是可以信任的，这多少给了他一点安全感。 “小心！这里可能隐藏着一个敌人。” 听到摩恩的突然示警，莫洛克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两人背靠在一起屏气凝神等了好一阵子，然而只有夜风微微摇着草叶，月光如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 “额……可能是已经走了……” 面对莫洛克询问中带着明显狐疑的眼神，摩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他觉得今晚自己的确是有些一惊一乍了，过度惊慌乱了手脚，像个马戏团里的小丑。 然而对此莫洛克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对摩恩关切地问道：“你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舒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不用了。” 摩恩连连摆手否决这个提议，他赶快跑到鱼人小屋的旁边提起自己一直放在地上的鱼篓，把里面一直放着的两条有着浅绿条纹的超凡鱼类给捞起，通通塞到莫洛克的手中：“这些鱼你先留着，我还有事就先回了，明天继续歇石滩见！” 说完也不给莫洛克拒绝的机会，直接扭头就跑，往自己哥哥摩萨家的方向赶。 摩恩从现在的角度回看出发之前与他哥哥的对话，很明显摩萨是知晓他今晚一定会遇上一些事情的，所以才会出言劝阻他明天再来。 只是摩恩当时理解错了，也就是在气头上，才没有理会。 换言之，他哥哥摩萨应该在很久之前就清楚这里存在了一些什么问题。因此，与其这样费心费力的冒险调查，不如赶紧跑回家找自己的哥哥问个清楚。 这一边，看着直愣愣地跑远的摩恩，莫洛克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嘴角翘起，莫名笑了一下。 接着他低头瞅了眼还不断在手里挣扎的两条长有浅绿条纹的超凡鱼类，用手掂了掂，感觉分量还蛮足的，很是肥美。 砸了一下嘴巴，噗通一声，他扬手就把这摩恩送来的两条鱼给丢到瀑布下的小水潭里养着了。 对于房里新来的住客，原住民金鳞鱼看起来很是警惕，围着两条鱼不断转圈。游速极快，一尾嫣红拖成了一条浸在水里的灵动丝巾，将两条鱼包裹在其中。 岸边的莫洛克盯着在宣示自己领土主权的金鳞鱼，拧了拧眉毛。他发现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问题，那就是：这条鱼，好像变大了一点点？ 对着金鳞鱼稀奇了好一阵，莫洛克蹲在岸边思索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无奈只能放弃。 此时夜已深，莫洛克踏着月光，一步步走回到自己搭在沙地上的鱼人小屋中。 而在瀑布底下的黑暗小水潭里，感应到赤色鱼人已经远去的金鳞鱼，终于按捺不住，朝对面的两条浅绿色条纹鱼凶狠地扑了上去。 第32章 加时 “什么？莫洛克的母亲早就死了！！！” 听到自己哥哥的阐述，摩恩惊得一下从坐着的椅子上蹦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可……我刚刚……还见到了她来着，这怎么……怎么可能？” 说出这话时的摩恩声音都在颤抖，语无伦次，完全没有半分镇定。 在他从村子东北角莫洛克的鱼人小屋所在的山谷一路跑回摩萨的家中，他在路上其实也脑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心中也有了各式各样的猜测。 可是即便是最离谱的猜测，摩恩也没想过所谓的‘伯母’居然早就已经被判定为死亡。 他接触过莫洛克，也在与莫洛克的接触中了解到他的母亲还健在。就在昨天去歇石滩捕杀鱼人杀手蟹的路上，他们还一起讨论过工作的意义，还听莫洛克感慨着说过他母亲虽然不同意他的想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他。 摩恩在这么多天的接触中早就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抱有传统老派鱼人思维，但最终还是无条件地支持儿子的一个活生生的慈母形象。 说实话，有时候他还会羡慕莫洛克能够在这个年纪享受有母爱，不像他和摩萨，在很早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 现在，有人突然告诉他，一个被朋友不时挂在嘴边分享日常的人物，一个有着清晰鲜明的近期活动履历痕迹的鱼人，居然是一具尸体！！！ 这是一种惊恐过于震撼的消息，像是一些恐怖片的结语。 要知道，就算是摩恩之前在与莫洛克的母亲接触过程中察觉到些许不对劲，身形动作像过亡灵多过活物，也是只敢猜测她是‘当日’被亡灵瘟疫感染而变成类似活死人的尸体，而不是‘早’就死了。 “她确实是死了。” 摩萨还是一副懒散的表情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椅子上，自弟弟摩恩从那里安全归来，他就一直是这个表情，此刻更是嘴角勾出一份嘲笑，“看你这激动样？坐下，能不能像我一样镇定点。” “镇定？这是镇定的事吗？” 摩恩愤愤地反驳了一句，脚步不停地在大堂来回走动，手无意识地胡乱摇甩，以此来宣泄内心的激荡，但他最后还是回到摩萨的身边，神情紧张地忍不住追问道，“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我前几天还听过莫洛克为他母亲买药来着。” “这得有些年头了。”摩萨感慨了一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斜眼瞥了紧张兮兮侧耳倾听的弟弟一眼，心里转了转，停顿了一下，换了话题调戏道，“怎么？你想知道？” “想啊，这我肯定想啊！” 摩恩此时的心已经如同百爪抓挠，但他深知自己哥哥的秉性，所以果断地跪下认怂：“求求你告诉我！” 然而弟弟的求饶并没有得到哥哥应有的回应，摩萨只是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然后对着伏低做小的摩恩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我可记得你拎了我两条鱼出门了，去把它们要回来，我就告诉你。” “什么？不是，我都已经送人了。” 对于哥哥的刁难，摩恩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后颈，显得有些为难，“要不你换一个？我给你端茶倒水洗盘一个星期好不好，以后这个星期吃完饭的碗筷都由我来洗。” 弟弟的让步换来的是哥哥的不依不饶，摩萨一下把自己贴在椅子上，开始干嚎道：“不！我就要我的鱼，你都不知道，在它们离我而去的两个小时里，我有多么地想它们！我可怜的小红小白啊，就这么被一个大恶人进屋当着主人的面给强掳走了。” “小红小白？那不是两条带有浅绿色条纹的绿尾鱼吗？”眼见自己的哥哥使出传统老伎俩，摩恩有些招架不住，在一旁小声地辩解道。 “要你管！”摩萨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你居然还敢还嘴？ “里面养着的每条鱼在我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从小红到小紫。它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货物，每一条都有属于自己的活的灵魂。能在我手里活到现在，那它们就是铁棘村气运的象征，它们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怎么办？”对于胡搅蛮缠的哥哥，摩恩已经缴械投降，然后开始摆烂，“鱼呢，反正我是要不回来了。人呢，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要杀要埋随你的便。但我最后只有一句话，莫洛克他母亲的真相要告诉我。” “三个月！” “啥？” 对于哥哥突然的松口，摩恩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圈。 “接下来三个月你负责打扫整理厨房，收拾用餐。”摩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个星期不够！小红小白是我最喜欢的两条鱼，所以……得加时！” 面对从一个星期延时到三个月这样扩大十几倍的高额债务，摩恩表现得不能接受，他使劲地摇着湛蓝色的鱼头，“不行！不行！三个月时间太长了！我才刚刚偿还完我之前欠下的天数，讲道理接下来应该是我们轮流清理厨房才对。” 接着他又抬出了自己的理由，开始揭摩萨的短：“别以为我不知道，后屋里的鱼都快要被你养死了。我之前去抓的时候还看见一条鱼翻了肚，另一条则趴在池底一动不动。这鱼照你这么养下去迟早被祸害光，还不如趁还活着赶紧送人。” 听到这话，摩萨的脸罕见地红了一下，嘟囔一句：“小绿小黄是没休息好才这样的。” “我不管它们是没睡好还是在仰泳，”看到哥哥的气焰低了下去，摩恩说话也开始硬气许多，“你把消息内幕告诉我，我负责一个星期的家庭卫生。”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摩萨却只是摇头：“一个星期太少了，最少两个月。” “一个月！”摩恩为了心中的好奇，开始主动加码。 “成交！” 这回应来得太快，就像是生怕对方后悔一样，摩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摩萨给坑了。 然而一旁的摩萨可不管这么多，一个月的时间本就在他的预期方位之内，已经是赚到了。弟弟与莫洛克近期走得太近，他本就想提点几句，透露出一些消息，免得再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 在摩恩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在鱼人小屋摇曳的昏黄烛光中，在满屋子的松脂清香中，摩萨坐直了身体，神情凝重了些，缓缓开口讲出一个老旧的故事。 “莫洛克的母亲在五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当时病得很重，年少的莫洛克作为一个普通的鱼人苦工，一天只有八十多枚铜币，码头上的那点工钱根本就无力购买神殿昂贵的药物。” “等半年后他提着自己破旧的行囊从里面捧出一小堆废弃边角药料的时候，屋子里早就空无一人。老人在那之前就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当时还是我的老师摩戈给收的尸。因为无人照料，尸体在房间里已经腐败生臭。” 说到这里，摩恩注意到摩萨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清是哭是笑的很复杂的神情，然而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声自我调侃：“鱼人祭司嘛，总得干着各种各样的黑活累活，不是吗？生前帮不上什么忙，死后总归是讲究个入土为安的。” “也没有多加宣扬，就在当天夜里，还是鱼人祭司的摩戈老师用席子裹住尸体，用法术操控着搬运到海边一个地方给悄悄埋了。鱼人居住讲究近水，喜欢潮湿，那地方也算不错了，当初那坑还是我给挖的。” “那怎么会？”一旁听着的摩恩此刻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两只手绞在一起，纠结着说道，“我今天可明明见到过莫洛克的母亲。莫洛克他也一直住在那里，他们这几天可都是生活在一起的。” “这就是这件事情奇怪的点了，”摩萨此时的脸色也是颇为古怪，哪怕时隔多年，他依旧是觉得惊奇，还带着些许惊悚。 “就在莫洛克回来的当天，他央求摩戈祭司过去他家帮忙指导用药。我老师当时已经在心里思索准备如何安慰他了，但最后却见莫洛克的母亲活生生地躺在床上，只是看起来病得颇重，脸色苍白，气息萎靡而已。” 第33章 落寞 且不提问得隐秘的摩恩当夜是如何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也不说莫洛克第二天起来发现水潭里刚送来的两条鱼已经消失不见是如何诧异。 单指他们在第二天来到歇石滩的时候，莫洛克与摩恩就发现在岸边拾捡贝壳的普通鱼人村民又多了许多，这次的人群相比之前也多了些青壮年的加入。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无疑是一个饥饿来临的信号，商队联通的经济通道已经被阻滞，铁棘村要如何找寻到可持续性的替代粮食，关于这个问题摩恩一点头绪也没有。 鉴于此，摩恩也顾不得深究莫洛克母亲身上的重重问题，只是抿着嘴更加卖力地清理起鱼人杀手蟹。 因为有些急于求成，他有好几次都深陷险境，幸好还有莫洛克在一旁照看。然而面对同伴担忧的眼神，摩恩也执拗地不说话。 他现在只想加快这个清理过程，一方面是为了收获更多的肉类缓解村子的粮食消耗，另一方面也是尽早开拓这片区域，将其变成滩涂养殖地。 到时候随便在上面弄点什么，只要能养活铁棘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歇石滩的鱼人杀手蟹也被清理了大半，而村子里也在这一天终于传来一个噩耗：有一个年迈孤寡独居的普通鱼人因为缺乏粮食而被饿死了。 这位老人原本是村子所拥有的贫瘠铁矿一处矿坑的看守员，但因为开采生产出的铁迟迟销售不出去，铁矿厂早早地就把人员给解散出去，然后锁上了大门。 老人的余粮只坚持了两天，然后就不得不出去拾捡贝壳，然而浅水湾的海滩边上已经有太多人在拾捡贝类，老人折腾了一下午，也只是收获寥寥。 家里存粮愈少，腹中饥饿愈盛，老人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入海捕捞鱼类。 鱼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鱼类的天敌，在水中的矫健丝毫不下于那些游动的鱼类。因此，老迈的鱼人终于吃上了一餐不错的伙食。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入海捕鱼的第二天，一只潜藏在海底泥沙下的鱼人杀手蟹就悍然出手袭击，只是因为老鱼人入海一直心怀戒备小心翼翼才侥幸活命，以一条腿的断裂为代价。 他艰难地游到岸边，然后被拾捡贝类海鲜的同村鱼人给发现。按照惯例，伤者被送往鱼人小村庄的萨满小屋处。 在年轻的新任祭司摩萨处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后，他摸了摸口袋想掏出点什么，最后却只是摸了个空。 摩萨看到老人坐立不安急促的模样，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表示这次不需要付医药费，然后继续低头处理弟弟送过来的黑色钙化物超凡材料。 老人旋即深深躬身真挚地说了句‘谢谢！’，看到祭司繁忙的样子他也不敢多加停留打扰，于是就杵着拐杖踉跄地向自己独居的破落鱼人小屋走去。 老人走到家门口时，他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望着与其相隔不远的邻居家的鱼人小屋，犹豫踌躇了好一顿，最后还是选择了先进屋。 但是不一会儿他就又从屋里走出来了，这回手里多了一条新鲜的海鱼，是他前一天入海的收获。 他把鱼紧紧地抱在怀里，冰冷的鱼鳞与枯瘦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像是抱住了一生的财富。 老人似是很珍惜与怀里的鱼相处的这最后的一段时光，抱着鱼在自家门口踟蹰不前了好久，最后才下定决心向外走去，脸上浮现出坚定且执拗的神情。 摩萨在屋里第二次见到之前来这里包扎的老迈鱼人是很惊讶的，然而在了解到老人的来意后他坚定地拒绝了收下其怀里抱着的鱼作为谢礼的提议。 摩萨从之前的表现中已经知晓老人的经济状况并不算太好，此时更不会做出让其雪上加霜的举措。 然而老人还是一再坚持，摩萨只好带着老人去到自己的后屋养鱼的小池塘，表示自己真的有很多鱼。 鱼人萨满小屋后面的小池塘有七条鱼在灵动地四处游转嬉戏，色彩艳丽，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似水中的精灵。 当然，这其中还有两条偷懒翻着肚皮在仰泳。 老人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超凡鱼类，两只眼瞪得很大，很久才回过神来，黯然地意识自己怀中的海鱼与它们相比确实差了许多，于是就没有再坚持。 在礼送老人出去后，摩萨马上就趴回自己的工作台开始紧锣密鼓地工作。弟弟摩恩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给他送回的超凡材料一堆接着一堆，一天比一天多。他今天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处理，想快些整完去弄别的事。 而在另一边，佝偻着身影回去的老人并没有走入自己的小屋，反而叩响了邻居的家门，然后对着走出来的邻居恳求了一件事，并且指了指怀里的鱼许诺为报酬。 铁棘村的粮食缺乏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影响了很多的鱼人，邻居面对这条肥美的海鱼明显很是心动，他家里的存粮也已经不多了。 他相信一向天才的新任祭司摩萨肯定有办法解决当前铁棘村商队被扣押导致的困局，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他，看着屋中日益稀少的存粮，不确定自己一家能否坚持到那个曙光的到来。 现在的他面对着这条看起来就异常肥美的海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条鱼若是接过来可至少能抵上一家人半天的饭食。 然而犹豫地瞅了一眼枯瘦还杵着拐杖的老人，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缓慢又坚定地摇头拒绝了老人怀里的海鱼。 身为老人一直以来的邻居，他很清楚眼前老人的家庭状况，这条鱼可能是他家中不多的财富了。 铁棘村的经济困局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老人的腿眼下也受了伤，他不忍心加剧这个一直以来相处不错的邻居所处的困境。 “这件事不算什么，举手之劳当不起这么大的报酬。”他说出这些话时似乎有些费力，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鱼你自己留着慢慢吃，我到时候肯定会来叫你的。” 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二份拒绝，老人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再坚持下去，而是转身将身体的重量倚在拐杖上，一步一挪地拐回了自己的鱼人小屋。 又过了三天，邻居按照之前老人的嘱咐敲开他的门，才发现静躺在床上的他身上已经长出暗紫红色斑痕的尸斑，于是连门都来不及关上，急忙去通知村子里的鱼人祭司。 当时的摩萨正在屋里处理摩恩带回来的鱼人杀手蟹身上的超凡材料，闻言二话不说便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跟着村民去到老人的屋里。 在看到两日前来自己家包扎伤口的老鱼人此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家里，摩萨显得颇为落寞。 老人的尸体蜷缩成一团，似乎在死前一刻感觉极为寒冷。他的腹部深陷下去，整个外表就是皮包骨头的一副样子，显然是饿死的。 在他床边相隔不远处装水的一个木桶里，一条瘦了很多的海鱼在有气无力地耸拉着嘴巴吐气，奄奄一息的模样。 摩萨想不通为什么老人在自己还拥有一条海鱼的情况下会选择忍受饥饿而死亡，倒是一旁来报案的邻居见此情景哭出了声。 摩萨只知道，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位老人，也是最后一次见。 第34章 力量根源 老人的死亡消息不可避免地在坐落在浅水湾边上的鱼人小村庄中扩散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本就民生凋敝的铁棘村添上了一抹灰色的印记。 在此居住的所有鱼人居民都清楚，这只会是一个开始。若是铁棘村的经济运转再不修复，没有新的粮食渠道开拓出来，类似的事件将会大规模地发生。 作为鱼人小村庄的萨满祭司，摩萨哪怕是提前做出了预案，心里也很是凝重。 饥饿与死亡这二者里面蕴含有绝大的恐怖，它们与艾尔大陆上所有智慧生命的求生繁衍意志相悖。 尽管现阶段摩萨在鱼人村庄里的威望依然很高，但他并不想将自己押上去做赌注，去妄图让彼时饥肠辘辘的鱼人村民相信自己，那样必输无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村民消耗完家里的存粮之前寻找到足够的物资补给，或是开辟好新的粮食渠道。 摩萨曾经推广过稻谷种植，但可能是从人类城镇引进的种子并不适宜浅水湾的土地，今年夏季收获的谷物并不算多，仅勉强一箩筐而已。 他笃定这会是鱼人村庄发展的未来，稻谷晒干后远比海鱼容易储存，其对于鱼人的粮食消耗也没有那么大，只是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那个璀璨的未来了。 一位身穿浅蓝色长袍的客人在老迈鱼人死亡的第二天就造访了铁棘村的鱼人祭司所在的小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海鲨。 甫一进屋，他就直接掀开一直兜在头顶的帽子，露出一副年轻娜迦模样的面孔，是西尔德，‘上古之神——克苏恩’的信徒。 “晋级黄金阶的材料我给你带了一份，现在先把门给锁上，我先单给你举行入教引导仪式。” 似乎是之前的碰面认清了摩萨废物行政的本质，堂堂一个鱼人祭司居然连整个村落都无法掌握，他也就不抱希望再多加攀谈。 要不是面前这个瑟缩的鱼人天赋实在不错，他未必会来上这么一趟。但即使是现在，西尔德也无意多言，直接吩咐摩萨将外界屏蔽好营造出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此时摩萨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水，刚从里屋的小池塘捞出两条半死不活的鱼，他给装在大盘里二次利用来招呼客人了。 闻言他似是懵懂地应了一声，于是又折返回里屋掏出一块石板大的木牌给挂在屋外门口，随后给从里面反锁掩上门，又把窗口的布帘给垂下，屋内的光顿时暗了一个亮度。 而鱼人萨满小屋的门外挂着的木牌上赫然写着‘有事外出，谢绝打扰’几个字样。 西尔德看着坐回位置表示已经处理完的鱼人萨满，忍不住眉头微皱，显然是对这种处理方式不怎么满意。 但他也没说什么，反而掏出颈部一直挂着的深海项链摩挲了一下，一道水蓝色的魔法屏障激射而出，将包括二人在内的小半间屋子给笼罩进去。 潮汐帝国出产的魔法炼金制品，通过简单注入魔力激发就能营造出一个隔绝内外信息交流的屏障，防御力有限，胜在快捷方便。 “在给你举行入教仪式之前，我先给你讲清楚我们古神教派持有的基本立场与世界观，这些东西尽管目前对尚处于白银阶的你暂时还不起作用，但若是以后有朝一日你要冲击传奇阶寻找自己的道路，这些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 等摩萨在椅子上坐定，西尔德却没有立即拿出材料准备入教仪式，反而先给摩萨科普起来。 一旁的摩萨附和着点点头，端坐在自己位置上，手整齐地搭在一侧桌子上，在认真地倾听西尔德的叙述。 他长久以来一直居住在铁棘村，黄金阶已经算是这个鱼人小村庄的尖端战力。尽管自己身为鱼人祭司掌握着村子里的职业传承，但说是高大上的力量传承，落到实地也只是几块记载着职业技能的石板而已。 在开阔视野这方面，他与出身‘贝尔萨’家族的西尔德相比是差了不少的，起码人家能大半个潮汐帝国随便跑，接触到的信息也更新更广。而身为鱼人的他要是想进入潮汐帝国的一些核心区域，还得向上面打报告申请，尽管在名义上两人都同属潮汐帝国的子民。 “当今世界关于世界本原的认知不少，但大都归属于两派，一派认为世界的本原是物质，称为‘唯物主义派系’；一派认为世界的本原是意识，称为‘唯心主义派系’。” 说到这，西尔德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对面老实坐着的摩萨，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觉得，主导这个世界构成的是物质还是意识？” 然而面对西尔德看似随意的提问，摩萨的心却提了起来。他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阵营判定。 虽然心中有几分把握，就算是答错了对方大概率也不会扭头就走，但摩萨答得还是小心翼翼。 他拧着眉头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这些东西太高太远，对我们目前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算是没用的东西。我只在乎我们能不能吃饱，村子的人口能不能繁衍上去。” “不，不，不。” 西尔德否定了摩萨的观点，嘴角却是微微勾起，心中有几分得意，自己是来对地方了。 他之所以会不辞辛劳跨越大半个潮汐帝国来到帝国边境这偏僻的鱼人小村庄，除却教派内部的安排外，还不是因为帝国腹心内部的人民大都接受过帝国出版的通识教育，形成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与其耗费大力气去扭转他们的认知，还不如跑到穷乡僻壤去开拓新的领地。 这里人均教育水平有限，整日奔波于如何维持生存，对世界的思索也极为有限，事物认知浅显，三观并不牢固，正是需要‘引导’（忽悠）的好时候。 西尔德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用以一种确凿无疑很是笃定的口吻说道：“这些并不是没用的东西。弄清了这个问题，你就寻找到了力量的根源。” 第35章 真实世界 西尔德的否定并没有让鱼人祭司气馁，摩萨把自己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大半重量压在手底下的桌子上，似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么，你认为主导这个世界构成的是物质还是意识呢？” 这是深海娜迦西尔德之前对鱼人的提问，被摩萨给以这种方式问回去了，他本人也的确对此有点好奇。 “世界即是物质的，也是意识的。” 对于摩萨抛回来的问题，西尔德首先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作下了自己的论断。 “这个世界是多样的，它存在着两个不分先后、彼此独立、平行存在和发展的世界本原。一者名曰：物质；一者名曰：意识。” ………… 对于娜迦的回答，摩萨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不愧是邪教徒，果然阴险狡诈。 看似给了个选项让二选一，实则还有第三个选项，那就是两个都选。不过幸好自己用了第四种方法，那就是并不作答，问题在手里转了一圈又抛了回去。 “艾尔大陆的智慧生命们关于世界本原的思考产生了一个哲学基本问题——即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 西尔德在给自己未来的小弟摩萨，从头到尾详细讲解着当今世界的各大阵营派系与自己古神一派的立场问题， “这个哲学基本问题的内容包括两个方面：第一，存在与思维究竟谁才是世界的本原，即物质和精神何者是第一性、何者为第二性的问题。” 说到这，西尔德突然轻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很多人觉得精神能决定物质，也有一大堆人觉得物质可以决定精神，彼此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我们过去调和二者之间的矛盾，说思维与存在是平等的，物质不可以决定思维，思维也不能决定物质，它们是不分先后、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都是世界的本原。” “你说说，我们的初心多好呀，只要他们同意我们的观点，这世界上90的人就可以免于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争吵。” 说到这里的西尔德似乎融入了自己的语境，显得有些愤愤不平，“可他们倒好，不仅把我们通通驱逐出去，还联合起来把我们打成了邪派，说我们是错误的，让我们只能如同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暗地里宣扬自己的理论。” 对于此时突然情绪激动的深海娜迦，摩萨是默不作声的，他只从对方的话里提取到关键词，从而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西尔德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虽说蠢了点，但这丫的确实是个邪教徒，曝光身份人人喊打的那种。 虽说自己就要踏上一条贼船，但摩萨依旧保持冷静。此时铁棘村的经济受创，饥饿的阴影覆在鱼人小村庄的上空，随时可能压下来。 摩萨的意识一直很清楚，他现在并没有选择，铁棘村脱离粮食困局的路在眼前这个深海娜迦身上。 宣扬唯心主义的人很多，比如身为当今世界五大强国之一的辉耀帝国的大部分圣骑士以及牧师就这样，他们还拥有一大批嚷着要去教会捐钱的虔诚信民。 宣扬唯物主义的人也不少，远的有苍穹帝国的元素萨满，近的有专研科技封神的绿皮地精们。 然而这些大人物都不会对陷入粮食危机的鱼人小村庄伸出援手，他们的目光都在遥远的未来。 只有当前的古神教派派了人来，哪怕明知对方是少数派，是无法生活在阳光下的阴影，摩萨也必须抓住对方的手，拥抱过去。 而一旁的西尔德，此时也终于从咒骂愤怒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缓了缓气，才接着说道：“继续刚才的话题，哲学基本问题的内容包括两方面，第一方面存在与思维的争夺我已经说过了。第二个方面则是：思维能否正确认识存在的问题，即存在和思维有无同一性的问题。” “‘同一性’问题是区分可知论与不可知论的标准。那什么叫‘可知论’呢？” 说到这里，西尔德笑了一下，是那种自命清高的笑，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似乎是对持有这种论点立场的人感到荒谬与鄙夷，他自问自答地解释道：“可知论认为存在和思维具有同一性，即世界是可以被认识的。” “那不可知论呢？”一旁认真倾听的摩萨及时递上了话柄，用好奇地口吻问道。 对于摩萨抛过来的问题，西尔德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才说道：“不可知论与可知论相对，它认为存在与思维不具有同一性，即世界是不可以被认知的。” 顿了顿，他又在话尾补充道：“这个才是正确的论点，世界是不可以被认知的。” 言语之中，颇为平淡，是一种陈述的口吻，似在重述一个不可更改的真理，又像是在自我催眠，在进行自我说服。 对于西尔德的话，摩萨是一时不大能理解的。 对于前面唯心与唯物的划分，这个倒是很容易理解。比如现在一个人站在海滩上，在他面前有一条倒霉地在沙滩上搁浅曝尸暴晒的死咸鱼。 唯物主义者会认为是先有眼前的这条死咸鱼，在它映射到他脑中以后，他脑中才有了这条死咸鱼，然后他才认识到了这条死咸鱼。这是唯物主义者的观点。 而唯心主义者则会认为，是他脑中先有这条倒霉搁浅在沙滩上的死咸鱼，然后才衍生出了物质世界可能存在的这条死咸鱼。若是他脑中没有这条死咸鱼，那么这条鱼它就不存在。 在神秘的东陆上，还有一类名为‘禅宗’的宗派专门持有这种观点，他们主张心灵的修行，并由此衍生出‘武僧’这种职业。 其中最出名的是一位名叫惠能的和尚，其写过一首诗表达过这种主观唯心主义论调，据记载当时是一场关于佛法的辩论。 他有一位叫做神秀的弟子曾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此言一出，内中夹杂的精妙佛理赢得了同门的满堂喝彩。 而惠能大师则双手合拢面色平静地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又哪里会附着到尘埃呢，又何必需要去打扫呢。 这一句更是将佛门的‘空’阐述到极致，其主张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教人不要妄想执着，才能明心见性，自证菩提。 此次辩论以惠能大师的胜利而告终，其佛门偈语也得以广为流传开来，成为流传百世的佛家名言。 关于佛门的故事，还有另外一个也经常被人提及，是以古言的形式记载下来：“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是风动”，另一僧曰：“是幡动。”争论不休。此时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 这就是主观唯心主义的论调，认为我心即世界，世界即我心。我的精神世界是整个世界的本原，万事万物皆由我心派生出来。 当然，关于思维能否正确认识存在这点上，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都赞成可知论，即物质是可以被意识所认知的，只是双方的主导地位以及认知过程的先后顺序不同而已。 然而西尔德所推崇的不可知论放在眼下的情景又该如何解释呢？ 假如现在还是有一个人站在海滩上，在他面前还是有一条倒霉地在沙滩上搁浅曝尸暴晒的死咸鱼。 不管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他们都能认识到这条死咸鱼，只是过程途径不一样而已。一个认为是先有眼前的鱼再有脑中的鱼，一个则认为是先有脑中的鱼再有眼前的鱼，但呈现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那就是有一条死咸鱼摆在他们眼前，而他们认识到了这条鱼，这就是可知论者，他们能够认识这个世界。 但是二元论者并不这样认为，他们主张物质与意识共同是世界的本原，两者独立存在、地位同等、并不干扰。 现在物质世界中同样有一条死咸鱼摆在他们眼前，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并不受物质世界的干扰，他们的思维独立存在，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世界。 现在他们定睛一看，他们可能看到的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坨狗屎，或者是长出莫名触手的奇怪章鱼。 于是他们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世界是不可以被认知的。 这就是不可知论的根基立场，他们经常嚷着一句相当着名的话，那就是：眼见未必为实。 要是遇到外人诘问，他们也常常会斜睨着眼，用像是夹糅了沙子的嗓喉声音嘶哑地反驳道：“你如何论证你眼前所见的世界即是真实的世界呢？” 将这些基本的流派观点理论详细且形象地阐述完毕后，让我们把视野再次回归到当下。 初次听闻这些理论的摩萨短时间内并没有将这些不同流派之间的条条框框给弄得一清二楚，只是对哲学基本问题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别人家的主张摩萨自认为目前还是没必要多管，重要的是自己即将入伙的团体是秉持着什么理念。所以他只是紧盯着西尔德的眼，迫切地追问道： “什么叫世界是不可以被认知？那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此时的西尔德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眼神怪异地瞧了露出求知模样的鱼人一眼，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畅快放肆，隐约还带有一丝癫狂的味道。 西尔德像是回到了自己朝拜上古之神克苏恩所在的宫殿，远古的虚影自上万里的苍穹向凡间投下神的目光，黑夜的阴影里响起诡异嘶哑的呢喃，他所见到的听到的都是掩藏在表象世界下的真实疯狂。 在足足有半分钟之后，他才猛然收住笑声。在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中，他用带着古神信仰感染性极强的语气笃定说道： “不可名状！” 第36章 中秋节快乐 恰巧写到这里，又恰好是个中秋节，于是就来一个有趣的活动。 首先预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今天加更一章算作福利。 然后进行一个简单而有趣的唯物唯心阵营判定。 假如现在你得知你女票或是妻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前一天共同在一间旅馆呆了一个晚上，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以为他们发生了。 那么，你会怎么处理？ 是事实上他们发没发生重要，还是你觉得他们发没发生重要？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现在是否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拥有崇高信仰，追随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者呢？ 第37章 入教 西尔德是一个狂热的古神信徒，这一点，摩萨是相当地肯定。 作为艾尔大陆最强五大帝国之一的潮汐帝国，它与其它帝国一样都是一个多种族构成的联合国度。 不过相比于各族兽人与巨魔萨满平等共治的苍青帝国，潮汐帝国的法律宪章里明确规定了深海娜迦是潮汐帝国的主人，享有最高民众权利。 不管其在具体执行维持帝国运转的过程中体现了多少这种权利，一个普通的娜迦平民比之身居高位的异族人又能够拥有多少话语权。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在法律层面上确立了深海娜迦一族在潮汐帝国中的统治地位。 在这种施行类似种姓制度的国度里，一个深海娜迦纵使是如何落魄，也不可能因为走投无路被逼入古神阵营。 深海娜迦是潮汐帝国的主人，这一规定意味着哪怕是西尔德身无分文濒临饿死，只要他来到铁棘村，哪怕这个鱼人小村庄正在面临严重的粮食危机，他也有权要求鱼人们先给自己供应上应有的吃食。 作为潮汐帝国的附属种族，铁棘村的鱼人们也必须这么做。不然若是事件传扬开来，可就不止是饿死点人这么回事了。 当然，要是真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帝国法令仍在，可到底有几分执行力度就要看双方的实力强弱对比了。 只要消息封锁得好，没准还能加餐一顿。 不过换成是潮汐帝国稳定发展到当今强国的现在，西尔德一个深海娜迦是没必要因为自身生存等个人原因加入古神阵营的。更别说看起来他的出身颇为高贵，身后还有一整个家族的支撑。 这是一个真正的邪教徒。 他背弃了娜迦一族的统一信仰风暴女神，然后将身心交付给了不可名状的上古之神——克苏恩。 而现在，摩萨也要被迫交出自己的信仰，用以侍奉其实并没有了解多少，且已公认被其余正神所排斥的邪神。 在艾尔大陆上，信仰不止是内心对自己行为准则的坚守，更会对自己未来的道路产生影响，它是真正蕴含有力量的。 信仰圣光的能够释放圣光祝福，信仰恩佐斯的能够获得亡语特质，而摩萨若是迈入克苏恩的殿堂，也会获得其独有的‘祝福’。 入教仪式的关键道具是一块淡紫色的长幡，杆是用紫檀色的木料制作的，歪歪曲曲，似乎是顺着木头的纹理切割下来的。 木杆的顶端挂有一块紫色的旗帜，摩萨见识不广，没认出这种布料是何种材质，只看见旗帜中间用白色的涂料画有一颗淡白色的大眼珠子，颇为怪异。 不过相比这些，摩萨更为注意的是西尔德手指上套着的一枚古朴样式的青铜戒指，刚刚的淡紫色长幡就是从这枚戒指里掏出来的，此时上面还闪烁着魔法消散的晦涩光芒。 这类物品造型各异，或狰狞或普通或古朴或华丽，但都有一个通用的名字，储物戒指。 三百二十年前，来自辉耀帝国的人类工匠‘菱’结合了所学的魔法知识理论及自身娴熟的炼金技艺，终于攻克了空间折叠技术，制作出了拥有额外储物空间的便携式储物戒指。 一百五十年前，菱大师的一位天才弟子‘戈’改良了这个技术，他结合自身地精科技的前沿知识，开拓性地减去了其中两道需要卓越魔法师参与的高精度的大师级工艺，将其替换为普通工匠即可制作的生化反应。 这一创造性的举措成功地将炼制储物戒指的前置要求从大师级水准降低到精英级。 但出身地精国度的‘戈’显然比不上出身辉耀帝国的老师‘菱’，技术方面取得的突破意味着这种魔法道具的批量生产也出现了可能。 精英级的魔法工匠虽然稀少，但比起大师级的凤毛麟角，各大帝国还是能培养出来一批这样的人才来的。 这是一种军略物资。 在五大帝国的共同施压下，出身地精国度的戈被迫将自己改良的整个完整工艺流程以一个不低的价格售卖出去。 自此不少国家都开始培养起了专门炼制相关储物类物品的魔法工匠，使得储物戒指得以小范围应用开来。 当然，纵使是这样，摩萨本人也是没能拥有一枚储物戒指的。 凡是和魔法炼金工艺沾上点边的东西都意味着稀有与昂贵，整个鱼人小村庄拥有储物戒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老师，上任鱼人祭司摩戈。 提着钱袋子出门购物的景象虽然滑稽，但这确实是艾尔大陆上普通居民的日常生活方式。 西尔德没有顾得上摩萨的眼馋，他正小心翼翼地那杆画着白色大眼珠子的淡紫色长幡插在桌子的中间。 桌子上长幡的四周还摆有一些不知名的奇怪物件，比如泡在水里刚捞出来还在滴水的紫黑色海草，风化晒干的兽类头骨，还有一碗盛在盆里的有零碎触须漂浮在上面的深蓝色液体，其上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咸咸的海腥味。 “你们搞个入教仪式需要弄得这么复杂吗？” 望着不断移动长幡位置试图将这东西摆在其余物品中间的西尔德，摩萨忍不住咋舌。 要是每个人入教也搞得这么麻烦，那这邪神教派怕是很难发展起来。摩萨记得自己买谷种的那个人类城镇，只需要付出三十个铜币，去往神殿一趟就可以沐浴到圣光的力量。 “还不是为了你！” 西尔德睨了眼前的鱼人萨满一眼，有一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切齿，“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小弟，还算是有些实力，我直接给你插块旗子就完事了。” 古神教派的入教仪式也讲究排场，排场越大收获越大，要是一个普通没有入阶职业者的平民，他们大概率也就弄个手工木雕还是啥的让他们参拜一下就算完。 他没有说的是自己举行仪式的情景，也许是因为他身为深海娜迦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贝尔萨’这个姓氏，在西尔德举行入教仪式的时候，古神教派是花了大力气的。 诡秘恢弘的阴暗殿堂，高耸如从深海伸出海面直插云霄的苍白触手，四周挂满画有各式瞳孔的紫色长幡，还有似血管一般随呼吸诡异蠕动的石壁。 在周围一众信教的呢喃祷告声中，他怀着忐忑的心情闭上眼寻求混乱不可名状的真实所在，然后真的‘听’到了来自‘祂’的低语…… 第38章 低语 聆听到来自上古之神的低语，这就是正式加入古神教派的标识，低语里面也包含着克苏恩收到信仰所反馈回来的‘祝福’。 古神教派里面一共记载着有十二条来自上古之神克苏恩的低语，不同的低语蕴含有不同的力量，而教派也会根据这些低语划分不同的职阶。 从排在末尾的低语序列12到最前方的低语序列1，聆听到的上古之神低语每多一条，则代表着你对古神的忠诚又进了一步，而自身的力量也会有一个阶段性的提升。 西尔德现在的职阶是克苏恩的侍僧，地位很尴尬，就是一个扛旗擂边鼓的，算不得参与到核心事务，只能发展一下基层民众，然后试试能不能侥幸挖掘到一两个天才。 而这对比他刚加入教派时的排场，其实是严重不符的。 一个统属于当今世界五大帝国之一的深海娜迦，潮汐帝国的统治阶层，一个拥有着‘贝尔萨’这个庞大家族姓氏的教徒，居然沦落为一个边陲小喽啰，只能干巡山的活当。 这样的前后对比差距让他想起自己被表哥劳尔德碾压的恐惧，于是更加费力的了解克苏恩教的宗旨、哲学立场、教义，就是为了对自己的信仰进行充值，让自己更加虔诚，以聆听到更多的低语。 这种方式的努力在邪神教内并不被人看好，但就他自己而言，确实是多少起了点作用。起码现在他聆听到的古神低语又多了几条，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面对摩萨时能将世界各哲学流派说个大概。 然而这在教内其余人看来只是无用的挣扎，蝼蚁的努力并不能改变上古之神的意志，哪怕他出身‘贝尔萨’。 这与他当时听到的‘低语’有关，若是换做以往，这种规格的入教仪式起码能让人听到两条低语，杰出的人甚至有三条，而他却只有一条，还是最低序列： 来自上古之神的低语——序列12——“很高兴吃掉你。” 在克苏恩教众看来，这种高规格的入教仪式却聆听到这样低序列的低语，这只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在伟大的上古之神克苏恩看来，他只能算是个可口的祭品，连信徒都算不上。 当时一群古神教派的狂热分子不知道是出于对西尔德身份的嫉妒还是出于对古神虔诚的信仰，当场就嚷着要把西尔德给献祭掉，还得亏是主办仪式的教内长老制止了他们。 而就在西尔德的纷杂念想中，一个简易的入教仪式在浅海湾的鱼人小村庄里举行了。 但这一切都与还停留在歇石滩和鱼人杀手蟹玩耍的莫洛克无关，哪怕它对铁棘村的未来产生的影响是如此之大。 待到时日近黄昏，望着已经清空了一大片的滩涂地，摩恩心中是满满的成就感。 经过近两周的不懈奋斗，他与莫洛克终于把这片区域的鱼人杀手蟹给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这里已经成为铁棘村里拾捡食物的村民汇聚最多的区域，也是被誉为最安全的渔获区，而这都是他与莫洛克改变了这一切。 “等明天，明天我们就能彻底清理完这片区域。我回头就询问一下我哥，让他组织些人手把这片区域开发起来！” 摩恩对莫洛克说的话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自觉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显性的回报。若是能将这片区域开发为滩涂养殖业，那么鱼人小村庄的食物供应来源又多了一条渠道。 “不对，要不等下你和我一起去我哥那。这么多天过去，鱼人杀手蟹身上的超凡材料我们也已经收集了满满一麻袋，他应该是制作出武器来了。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处理，好像是……一把短剑和一把匕首。” 说到这，摩恩突然反应过来，歉意地看了莫洛克一眼。短剑和匕首，这些明显不是术士能用的装备。 说到底，就算是拿到这些装备，莫洛克也是要么把它送人，要么拿出去售卖，只有这两种用途。 对于摩恩表达过来的歉意，莫洛克倒是显得无所谓，早在当初污手党这个专门的武器贩卖商都没有术士专用武器，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好解决，也没有奢望过这个还是赤贫状态的鱼人小村庄能够解决。 从一开始就没有抱过希望，因此莫洛克说出来的话格外云淡风轻：“没事啊，我跟你回去一趟。” “说起来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去你那，上一次去鱼人萨满小屋的时候还是当初刚入阶术士，好不容易在那学了个死亡缠绕，结果却把族长穆多家的墙壁给腐蚀了一个大洞，害得我被他老人家提着扫帚追了好久。” 为了显示自己确实不在意，莫洛克还额外说了自己少时的囧事，勉强当作一个冷笑话。 “哈哈，穆多族长他老人家的屋子早就该换了，一幢鱼人小屋居然住了一百多年，还是从他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可真是个老古董。” 说起这件事，摩恩也有印象，当即接住话题笑着回道。实在是因为那是当时的小村庄里不多的轰动事件，喜闻乐见的那种。 一个刚学会法术的小鱼人愣头青兴致冲冲地跑到村长家招摇显摆，结果弄出来了一个惨绿色的骷髅头却没控制住，在屋子里胡乱飞舞半天，撞碎了不少东西，最后还把人家的祖传老宅给烧融了好大一个洞。 在旁边看热闹的鱼人说当时见到这一幕的村长穆多，自小生就的红皮肤鱼脸都给吓白了，脸上是一点血色没有，然后吹胡子瞪眼般抄起手边的扫帚就往那愣头青抡去。 那小鱼人闯祸之后自知大事不妙扭头就跑，后面的老族长甩开拐杖咬牙紧追不放，追了足足有三条街。 东逃西窜，弄得鸡飞狗跳。 这一幕被村里许多鱼人都给瞧见了，津津乐道许久。 有恶趣味的村民还弄了块写有‘老当益壮’的牌匾专门挂在族长的新家门口，说这么大年纪了腿脚还这么灵活，不愧是族长。 不过鉴于罪魁祸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摩恩的话里自然就有所偏向，当即哈哈大笑：“这也是好事！我老早就觉得村长他家破旧了，那屋子底下的高跷我之前还不小心捏过。你猜怎么着？居然都被潮水给侵蚀腐朽了，一捏就碎，手里全是一团一团木料粉末。” “莫洛克我看你是做了件好事，提前让他们重新建造了栋屋子，不然的话过些时候高跷断掉老屋子摔落下来，怕是会砸伤不少人。” 第39章 黑色触手 不必管正背着夕阳往回赶的摩恩与莫洛克二人组，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往前移，视野再回到铁棘村那个正在举行入教仪式的鱼人祭司小屋里。 屋外作出‘免打扰声明’的小木板依旧安静地挂在上面，里面西尔德激发出的水蓝色隔音屏障也显示出长时间运行的稳定性。 西尔德将桌面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摆成一个圈，又把随身携带的淡紫色长幡给插在最中间，他才开始对摩萨告诫了一番举行入教时应当注意的事项。 然而摩萨首先做的并不是听从吩咐循规蹈矩地马上进入冥想，而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对桌的娜迦，颇为不自信地向西尔德再次确认道：“你确定每位虔诚信仰的教徒都能聆听到来自上古之神的低语？万一我什么都没听到怎么办？” “你已经入阶了，肯定能听到的。” 似乎是因为早已知晓面前的鱼人祭司除了修为上的天赋一无是处的缘故，西尔德此时的耐心也极为充足，继续对摩萨宽慰道， “一般的教众最低也能听到一条，你的天赋很好，我猜应该是两条，当然，最好能三条。不过鉴于你的入教仪式还是简陋了些，可能会被尊神认为信仰值不够，若是一条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西尔德身为男性娜迦的淡蓝色脸颊有些微微发红，他想起了自己入教时的情形。 然而西尔德没想到的是摩萨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接着问道：“那你入教一开始听到了几条啊？我好歹有个参考。” “好几条……好几条……” 声音含糊，也逐渐低落下去。 摩萨见状也没细问好几条到底是几条，而是主动换了个话题：“我感觉光是听这些理论，我脑中没有具体的画面呀。” “我们古神教派信奉的二元论在现实中有什么表现吗？物质与意识独立并存互不侵犯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能够看上一眼所谓的真实吗？我觉得你应该摆出一些能够说服我的证据，这样我才能够相信这些。” 注意到摩萨措辞中用的是‘我们古神教派’，西尔德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他摇了摇头摆脱过去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开始饶有兴致地对摩萨讲解起来：“不！不！我要纠正你几个观点。” “第一，不是所谓的二元论世界究竟是什么样，而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本就是物质与意识并存的世界，否论这一说法的都是异端！” “第二，你说的‘先要证据才能说服’这种思维本身就是错误的，证据都是唯物主义那些派系所宣扬的错误论调。我们古神教派讲究的不是证据，而是恐惧。恐惧才是人最应该相信与信仰的东西。” “对混乱未知的恐惧！对不可名状的上古之神克苏恩的恐惧！对伟大真实的恐惧！” 说到这里的时候，西尔德的淡蓝色眼睛是死死睁大盯着对桌的鱼人摩萨的，他的语气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决绝，内里蕴含有强大的说服力。 而眼里则充斥着虔诚信徒才有的狂热，以及一份对自身钻研许久的理论的坚持。 好似一旦摩萨开口反驳他的话语，他立刻就会掀翻面前的桌子，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抽出一把一米多长的大刀将摩萨劈成两半。 好在我们摩萨察言观色的技能已经点满，对着突然间翻脸面色可怖的深海娜迦西尔德，他只是无辜似地眨了眨硕大鼓起的鱼眼，然后像是带有几分茫然地问道：“我明白了，那我们这就开始举行入教仪式？” 对面这种萌新啥都不懂的姿态给西尔德高扬上涨的情绪泼了一盆凉水，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既不是在和教派内部的大主教争论，也不是在和外界的那些顽固的异教徒辩驳，他正面对着的，只是一个啥都不懂还胆怯懦弱的新人。 想到这一点的西尔德心中憋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泄了，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不过他终究还是记得眼前这个坐着的鱼人好歹修炼天赋还不错，如无意外应该会是自己的属下，说到底还是要培养一下的。 西尔德摆摆手否决了对方的提议，然后示意摩萨注意观察，他决定在入教仪式举行之前让对方感受一下所谓的真实。 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一根两米多长的黑色触手从西尔德的长袍底下探出，慢慢顺着桌腿攀升至桌面，然后在鱼人摩萨震撼的目光中绕过摆好的仪式祭品，卷起一直放在另一侧无人理会的招待餐盘，将里面的一条小黄鱼紧紧卷起缠绕住，似活物般张开嘴，将其吞噬殆尽。 在吃完那条小黄鱼之后，这条黑色触手还颇有礼貌地朝一旁目瞪口呆的摩萨左右摇晃了两下，似乎是在挥手告别，最后才缓缓缩回到长袍底下的暗影中去。 这样呈现出来的‘真实’的确诡异。 摩萨用有着身为白银阶顶端的实力，能够初步感受到‘气’的存在，妥妥的半步黄金的水准。 可是刚才在他的感知中，桌上明明就空无一物，连带着那条小黄鱼是怎么消失掉的都不知道。 然而视野所见却与感知截然相反，明明有一根两米多长的黑色触手从桌子底下如蛇一般缓缓探出，然后吞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小绿’，还大摇大摆地对自己炫耀了一番，才最终退去。 这一条超凡鱼类‘小绿’逃过了上一次的宴客，眼看着也能活过这次，却无端地惨遭黑色触手的辣手摧花。 这一点尤为地让摩萨肉疼，他在刚开始见到这一幕时脑子完全僵住了，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至于视觉与感知呈现出来的差异矛盾，这倒是其次的了。毕竟摩萨还记得西尔德这个邪教徒之前说过，‘眼见未必为实’，感知想必也同理。 然而现在处于这个环境下，戏还是要演的。 所以对着满怀期待感看着鱼人的西尔德，摩萨似是被强烈震撼到刷新世界观一般，满脸呆滞，缓缓吐出一句：“这就是所谓的‘真实’吗？” 第40章 我看见了你的脆弱 在白天也是大门紧闭的鱼人萨满小屋，水蓝色的隔音屏障，屋子里对坐而下的怪异人影，桌子上摆成一个圈的奇怪祭品，滴水的海草、风化的兽骨、漂浮在蓝色液体里的触须，以及最后，正中间那面画着巨大眼瞳的淡紫色长幡。 在满满的邪教仪式感中，摩萨对着正中间的紫色长幡念诵出西尔德所教授的祝祷词，是一条莫名的祭文：‘繁星已经抵达特定的位置，旧日支配者即将重现人间。’ 随着祷告的话语声落下，小屋里的光影一阵晃动，隐约间摩萨看到长幡上画着的巨大眼瞳挣脱了幡布的束缚，直朝自己扑来。 摩萨所见的视野顿时被一只白紫色的眼仁所充斥，在其瞳孔的中间倒映着整片虚空宇宙。 他看到了。 摩萨的视野一下变得极广，在辽阔寂静的黑暗宇宙中，无尽的星辰在其中孕育，生长，茂盛，然后无可奈何地暗淡、衰弱，最后发出陨灭的悲鸣。 以恒星为单位的生灵在痛苦的哀嚎中走向了死亡，庞大的躯体最终也溃散成尘，没能在广阔的宇宙中掀起丝毫波澜。 在这种广阔的星河视角中，渺小如蝼蚁的人直面了整个宇宙的浩瀚与伟大，并且见证了恒星级生命的崛起与衰落。 其庞大躯体上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从不可直视的炽热到似火炉熄尽的灰白，最后龟缩于一团死亡的破碎，融于冰冷的黑暗陷入永久地沉寂当中，像是一曲在宇宙中绽放的宏伟乐曲走到了终章。 它们都奋力挣扎过，然而最后还是迎来了无可避免的毁灭。 这展现的一切画面对连浅水湾都没有出去过的鱼人祭司摩萨的震撼是空前的，它满足了少时鱼人抬头对高远的天空幻想，幻想那隔着亿万光年投射过来微渺星光的星辰们会是怎样的存在，但其像是宿命般的毁灭终局却引起了鱼人心中的极大恐惧。 一个亲眼见证伟岸巨人倒下的蝼蚁，如同一个经历了神灵陨灭时代的凡人，哪怕二者并无实际上的关联，其瞬间的冲击感却会让人不禁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是无与伦比的巨大冲击。 然而就在摩萨以为这一切要结束时，视野里陷入永恒黑暗的宇宙深空却又有了一股新的变化。 一道巨大的闪烁着亮紫色光芒的裂缝像是撕开了虚空般慢慢出现，光芒从竖着的虚空裂缝中喷涌而出，其也照亮了周围的区域，是一大块鼓起的淡蓝色，呈圆球形。 待到喷涌而出的紫色强光越来越多，摩萨最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只自虚空宇宙中睁开的巨型眼睛，只是因为太过巨大一时没看出来。 其外围是如深海涌动般的淡蓝色球体，竖着的瞳孔正是拿到喷涌出紫色光芒的虚空裂缝，裂缝周围则是一圈如岩浆般的火红色物质，似恒星内部物质涌动的颜色。 这是一种比那些暗淡的星辰球体更为庞大的生命，摩萨甚至怀疑这种东西是否只是自己内心的幻想，这已经超出了他想象的界限。 死寂的宇宙突然被撑开了一条缝隙，紫色的光芒喷涌而出，然后一只眼睛自虚空中睁开了眼。 这里蕴含的逻辑是荒谬的，也超出了摩萨的理解，然而现在这却是他目睹的一切。 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宇宙里的黑暗在阴影里涌动，一种怪异的呢喃直接在摩萨的内心响起。 那种不似正常生命那种生理结构躯体可以发出的诡异嗓音，似乎只是回响在虚空中的，不可被重复的毫无意义的低语，然而摩萨却莫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我看到了……你的脆弱。”（iseeyourweakness） 当摩萨从那巨大无言的震撼中久久才回过神来时，一直紧盯着摩萨神情紧张的西尔德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有聆听到上古之神的低语吗？” 面对西尔德的提问，摩萨在脑中仔细想了想，梳理了一番才迟疑着说道：“我看见……星辰……都在陨落，我听到了它们临死前的哀嚎。” “这是群星幻象，”听到这的西尔德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根据教内记载所言，能看到这一幻象的人都拥有着不错的天赋。你现在回忆一下，试着去解析它们，你可以明悟其中蕴含的低语的。” 摩萨照着西尔德所言仔细回想自己之前看到的画面，星辰在无声地破灭陨落，然而光芒却滞留在星空彼岸，以一种无言的序列。 茫然地望着这幅景象，好一会儿，摩萨突然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含义，那是用不同于艾尔大陆各种族语言的文字，它们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印刻在了摩萨的脑中。 “恐惧……哀嚎……希望……幻象……” 摩萨拼着支离破碎地单词，试图解读出这些用特殊频率刻印的文字，将其转成艾尔大陆通用语。 “我知道了！” 西尔德大叫一声，他脑中快速回忆着在教会里翻过的记载有上古之神低语序列的书籍，将其与摩萨说的关键词一一对应，然后迅速检索锁定。 “希望与幻象，这是对应着克苏恩的低语序列7：希望，是无谓的幻象！” “上古之神十二条低语序列里只有序列7蕴含有这两个关键词，这昭示着你以后可以走蛊惑或者是幻术的道路，也可以选择魔术师途径。真与假在我们这里并没有清晰的界限，物质与意识都是世界的主导者。” “另外根据哀嚎这个词可以锁定是低语序列10：恐惧，哀嚎。” “这句低语的序列其实略低，只聆听到这条的教众大都只能做执行人员，为教会的行动散播恐惧，基本要受人管辖。” “理论上根据恐惧一词推断应该还有别的低语序列，比如序列11的‘放纵你内心的恐惧。’，以及高等序列5：‘恐惧如影随形。’，这是潜行者职业的封神级低语。” 西尔德一连说了一大串，然后拉了拉自己戴在头顶上的兜帽，最后冷静地总结道：“但鉴于我们这次举行的只是初入教派的仪式，规格也算不上宏大，不大可能出现三条低语的情况，所以你听到的应该就是低语序列7与序列10。” “所有的低语序列都是以光幕的样式呈现吗？有没有其余的方式………我是说，恒星破灭时产生的波动音纹也能算作是低语的一种吗？我们或许看看从中解析出其它的什么？” 摩萨看起来似乎不太甘心只听到这两条低语，他用带着点希冀的眼神看向西尔德，“克苏恩教所有的低语都来自于那拥有异样频率的光谱解析吗？有没有从那些破灭世界幻象中解析出尊神低语的前辈们存在？” 听到摩萨的疑问，西尔德自个乐得笑了一下。 他看着眼中满是不甘心的摩萨，西尔德想起了自己最初入教时只听闻到低语序列12时的沮丧与不甘，也是这般神情。 不过现实虽然残酷，但总得要有人来揭破，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很遗憾，没有。据教派内部的史料记载，这一千多年从未有人能够从这些幻象中自行领悟到新的低语，一切伟大的信息都蕴含在了你脑海中的光谱频率里。” “我过去也曾像你这样，不甘于眼前的成绩，总想着在那异世的壮阔与诡秘中挖掘出更深层次的信息，但结果只是空耗了许多岁月。” 此刻的西尔德像是一个对初窥门径的学徒敦敦教导的前辈，在一手打破其幻想的同时，他又给予了另一种希望，里面有对后来人的勉励。 “两条低语已经不错了，序列7足以支持你前行很长一段路程，你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挖掘出它内在的力量。” “另外额外赠送你一个消息，你之前看到的那条两米多长的黑色触手，它也是从低语序列7衍生出来的一种应用。” “希望与幻象这一途径并不低于其他序列，要知道，真实与虚假的界限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明晰。” 第41章 克苏恩之眼 “哇哦，我们发达了。” 摩恩才一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货物给迷乱了眼，情不自禁怪叫一声，飞扑到其中的一个箱子，从里面抓起一把锃亮的铁质弯刀，爱不释手地抚摸道。 此时摩萨的鱼人小屋已经大大变样，原本位于客厅中央的饭桌已经被搬到角落里，和老旧的柜橱橱柜一起，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装饰精良的皮套箱子。 各式各样的箱子，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武器、粮食、皮甲，都有。数量之多，直接将摩萨鱼人小屋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一直延伸到后屋。 “哥，你真不愧是我哥！果然神通广大，你是从哪弄到这么多东西的？” 先是把这些箱子都上手抚摸一遍，摩恩才意犹未尽地砸两下嘴，对着自他进门起就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摩萨好奇问道。 摩萨对于自己家弟弟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看掉下来的反应很是满意，他一把靠在现在客厅里仅剩的一张背椅上，说出的话自是得意洋洋：“我呀，自然是神通广大，不然怎么能够有资格当你哥呢！”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给吹捧了，摩恩心里滋味倍爽，立马放开手里提着的银月弯刀，一下子窜到自己哥哥的身后，给摩萨捶起了肩膀。 视线从摩恩的身上移开，这时摩萨的眼光才落在入门一直没有说话的莫洛克身上：“这位是？” 不等摩恩解释，赤色鱼人就主动自我介绍道：“莫洛克。你就是摩恩的哥哥，初次相见，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话的莫洛克对着椅子上的摩萨礼节性地伸出手，鼓起的鱼人瞳孔却不由自主地骤然收缩了一下。 在他的脑海中，那本许久以来一直没有动静的暗金色图鉴集合再次打开，不受控制地快速翻页，最后定格在一只巨型的紫色竖瞳眼睛图案卡牌上。 卡牌名称：克苏恩之眼 稀有度：-（不可制作） 描述：克苏恩碎片（04） 效果1：消耗五点法力值，造成7点伤害，随机分配到所有敌人身上。 效果2：古神恩典，通过向上古之神克苏恩献祭特定祭品，获得等值属性加成，效果可重复。 备注：“我看到了……你的脆弱。”（iseeyourweakness） 莫洛克对着卡牌描述上的‘克苏恩’三字凝视良久，总觉得这显示出来的信息极其庞大。身为四大古神阵营曾经的一份子，他自然是了解过克苏恩的。 一番话打断了莫洛克的思考，是摩萨。 他伸手握住了赤色鱼人伸出的右手，指节骨架清晰，稳健有力，“你好，我叫摩萨，听摩恩说起过你很久了，感谢你这些时日照顾了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听得此话，站在身后的摩恩不乐意了，他用手使劲推了一下摩萨坐着的椅子，发出与地板摩擦的吱呀声：“什么叫照顾？首先我才是白银阶，他一个青铜怎么能说是照顾，我们这是在合作！” 一旁的莫洛克也帮腔说话了：“过奖了，应当是摩恩在照顾我才对，我刚回铁棘村不久，对周围的环境还不大熟悉，摩恩帮了我很多。” 摩萨对此也不反驳，反而笑意更胜，他转头对弟弟说道：“去后屋的池塘里捞两条鱼出来，莫洛克首次来我们家，总得弄点好菜端上。” “哇，你个抠门精这回可总算是大方了一回。” 看在堆积满屋的财富上面，此时的摩恩难得地听话，依造吩咐绕开堆积的皮套箱子就往后院养鱼的池塘走去，但嘴里还是毫不留情地损着自己的哥哥，打击他的威严，当真是亲弟。 然而才走到里屋的帘布前，刚要掀开，眼里的余光却注意到另一侧角落里的桌子上的一个大盆里还摆有两条鱼。 “小绿小黄怎么在这？” 他显然还记得自家哥哥给它们分别取的名字，此时嘀咕一声，也懒得再进后院池塘下水捞鱼了，直接过去拎住两条鱼的尾巴，打算就这两条做个好菜。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小黄还好，名为小绿的小黄鱼却是仿佛受到惊扰般，在摩恩手指接触的瞬间褪去颜色形状，化作一滩流动的深黑色液体，从大木盆的边缘攀附而出，然后飞速窜到桌子底下，与阴影融合在一起，彻底消失不见。 手里拎着仅剩的孤零零名为小黄的超凡鱼类，摩恩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时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 还留在原地与莫洛克寒暄的摩萨看到了这一幕，遥遥地对摩恩说道：“去后屋里多抓一条鱼过来，刚刚只是一个魔术戏法，别大惊小怪，另外小绿之前被我用来招待客人了。” 摩恩这才如梦初醒般，下意识哦了一声，然后跑屋后抓鱼去了。 然而这时莫洛克坐不住了，尽管知道这样不大礼貌，可他还是选择了问出口：“冒昧地问一下，你口中的客人指的是？” “上古之神克苏恩的信众，唔~一个邪教徒。” 面对莫洛克的提问，摩萨的回答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放松地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寻常事。 尽管早就猜到了答案，莫洛克的心底还是一沉，他与四大古神阵营的人有过接触，知道这东西一旦沾染上就不是轻易能脱离得了的。 并且摩萨这副毫不掩饰的态度说明的问题更大，联想到其鱼人祭司的地位，可能铁棘村的高层在与邪教徒接触的过程中已经达成了共识。 莫洛克先把话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番，才试探着开口：“这……似乎五大帝国颁布了共有协定，严禁地方势力与四大古神阵营的人私下接触，还为此成立了相关抓捕组织。” 呵~ 对于莫洛克委婉的提醒，摩萨只是轻呵了一声，充满嘲讽意味地说道：“话说的漂亮，五大帝国可不会管我们铁棘村的死活。你这几天都和摩恩在歇石滩清理鱼人杀手蟹，回答我，跟在你们背后拾捡贝类海鲜的鱼人是不是越来越多？” 莫洛克的眉头逐渐皱起，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坐在椅子上的摩萨也不看对方是什么反应，自顾地继续说道：“自从穆多好不容易才组织起来的商队被潮汐帝国的海上执法队给扣押了，铁棘村的经济状况就开始日益恶化。因为粮食供给的缺乏，许多鱼人平民被迫入海觅食。” “昨天出现了第一例饿死的案例，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他的邻居在三天之前就得到了他的嘱托，在昨天应约敲门才发现人已经饿死在床上。我亲手收的尸。” 说到这，摩萨稍稍停顿了下，抬头看向面前莫洛克的眼睛微微泛红，他的嘴角却是勾起，显出一副放肆的笑容： “你猜，他都有计划让邻居帮忙通知收尸了，为什么不干脆豁出去抢夺其他鱼人的食物？为什么村子所有人都知道快要遭饥荒了，但到今天还没有听说过有哪家去抢了别家的存粮？” 面对这一连串的发问，莫洛克的目光毫不闪躲，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摩萨，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在说，摩萨是铁棘村史上最天才的鱼人祭司，他总有办法解决这些困局，只是需要时间，我们应该选择等待，不能上去添乱。” “瞧瞧，这是多么可笑的言论，他们居然还相信这个？” 摩萨说着说着就把自己逗笑了，大笑起来，像是自己也觉得荒谬。 但随后他的语气就突然低沉下来，再说出的话是一种含有别样情绪的陈述口吻：“他们居然相信这个，居然选择……相信……我。” “莫洛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摩萨盯着赤色鱼人橙黄色的眼睛，里面饱含有关于请教问题的诚挚与恳求。 他认真地问道：“告诉我，莫洛克，除了投靠邪神阵营，我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第42章 去当海盗 莫洛克并不是铁棘村的鱼人祭司，他所居住的地方也远离着鱼人小村庄，对于这个村子所面临的困境也仅有一个粗浅的认知。 他知道铁棘村村长组织的商队被娜迦帝国的娜迦们给扣押了，也知道村庄里农贸市场里的货物日益稀少，在歇石滩拾捡贝类海鲜的鱼人逐渐增多，可也仅此而已了。 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母亲两人，连摩恩也是因为力所能及才上去帮助一把，可要是真对铁棘村的现状有什么具体清晰准确的认知，恐怕是没有的。 就像是掌柜店铺里帮工的小伙计，看着孔乙己来来回回排开几文大钱买酒喝，到最后终于是没有见到，才淡淡说上一句，许是死了。 面对摩萨提问的铁棘村还可以走什么路，莫洛克可以不负责任地轻巧说上一句，去攻打其他部落，去开垦农地荒田，去向名义上的宗主国潮汐帝国求援。 但这样说出来的话只会是让人失望与耻笑，你不知道双方的实力对比情报，你不知道从田地里长出庄稼具体要多少时间，你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潮汐帝国会不会搭理自己底下一个小小的鱼人小村庄。 说句准确的话，以莫洛克这几天的行动路线，他连摩萨是什么时候搭上克苏恩教派的路子都是不知道的。 基于这些，面对摩萨的提问，莫洛克只有抿紧嘴唇，然后保持沉默。 好在摩萨也没真正是想从面前的赤色鱼人这里得到切实有用的建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真要是强逼的话，那属实是特意为难人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摩萨话锋一转，开了另一个话题。 莫洛克摇摇头，这实际上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刚开始就谈及这些是有些交浅言深的意味了。 “我很早就在关注你了，从你少时外出打工然后第一次回村那时开始。”摩萨收敛好之前的情绪，换了个姿势躺在椅子上，恢复慵懒的姿态。 莫洛克对于这些话语不为所动，只等着摩萨继续说下去。 “你是特殊的，我有意将你列举为铁棘村的候选祭司。” 摩萨抛出了一枚深水炸弹。 鱼人祭司在鱼人部落的地位是特殊的，他名义上只负责部落的传承，可实际上却统属着鱼人小村庄的超凡力量，所有在小村庄学习晋升超凡职业的鱼人都得在某种意义上受他约束。 不同于潮汐帝国选定的村长职务，鱼人祭司的特权来源于鱼人种族千百年来的传承方式，在鱼人村民心中也具有更高的地位，享有资源优先供应权。 然而莫洛克对此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喜，他只是微微蹙眉，问道：“摩戈会同意吗？” “我的老师当然不会同意，但现在坐在鱼人祭司位置上的是我，不是吗？” 比起一无所知的表弟穆坦努斯，摩萨对他老师摩戈与莫洛克的矛盾心知肚明，他甚至比莫洛克自己更清楚为什么对待其余鱼人友善和蔼的老祭司摩戈在面对莫洛克时却显得如此刻薄严厉。 但他不是他老师，摩萨自觉拥有比他老师摩戈更宽广的胸怀，弱小的稳定并不意味着安逸，只是因为海上的风暴还没有到来。 如果鱼人小村庄要改变这种一点抗风险能力也无的处境，就得添加变量。 这次的缺粮事件已经彻底地将铁棘村的孱弱暴露在了摩萨的眼前，而他要做的，就是掀起变革。 而莫洛克，就是摩萨要引入的变量。 “我明天就会贴出告示，将你提拔为铁棘村的候选祭司，到时候我们会开一个小会多方协商来最终确定你要负责村子里哪方面的事务。这会是你的职责，也将会是你的权力。” 对于摩萨的安排，莫洛克显得有些纠结。 许是一直一个人在外面单打独斗的缘故，他心里对这种安顿领地发展的职能型事务有些本能性地抗拒，但候选祭司本身就意味着稳定的收入，相当于以后他再也不用四处跑外面接活了。 在外出独自面对风风雨雨奋斗与留在家乡躺平的艰难选择中，经历了五六年社会风雨吹打的赤色鱼人只在心里对丧去的自由缅怀了几秒，就果断选择了后者。 但莫洛克心里还是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村子里的候选萨满人选已经贴墙上公示了许久，难道现在还能临时加人吗？” “讲道理是不能的，”摩萨先是肯定了莫洛克的说法，他指了指身旁几乎堆满整个客厅的皮套箱子，然后在后面加了个但是，得意地继续说道，“但是，现在铁棘村粮食的缺额已经被我解决了。近段时间，村子里的事务，我说了算。” 莫洛克对此却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只是拧起眉头说道：“这些物资，就是村子加入邪神阵营的回报？那要付出的代价呢？一旦被外人察觉到我们这的事，辉耀帝国的审判军团马上就会奔赴过来把我们剿灭干净。” “你放心，铁棘村的未来不会与四大古神牵连上，我会带领所有愿意入教的鱼人出海。现在潮汐帝国的海上贸易开拓得正繁荣昌盛，南海那边的群岛里有不少人想要分上一杯羹，我也打算去那里凑凑热闹。” 摩萨说出的话有条有理，从容不迫，显然是事先已经深思熟虑过。 但这话确实是超出了莫洛克的意料，他没想到摩萨会放弃眼前鱼人小村庄的祭司地位。 毕竟铁棘村虽说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毕竟是潮汐帝国所承认的领属，只要自己不作死没人会傻到入侵这里来打帝国的脸面。 没有战争的威胁，铁棘村的鱼人居民日子其实也勉强算是过得安稳，比起在不知名小山沟沟里玩泥巴的同族要好上太多了。 不过对于个人方向选择上的差异莫洛克并没有多说什么，并且因为是加入了古神教派，这个选择其实也可以说是无奈的选择。 相比这些，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要去当海盗？我们连可以出海的帆船都没有。” 闻言摩萨一阵哈哈大笑：“我们没有，但有人有。实际上除了粮食，这些武器与皮甲就是他提供给我出海的物资，算是我拉到的投资。” “什么时候邪神教派这么大方了？” 莫洛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依据他的理解，应该是教派特意搞出些事遏住一个地方势力的命脉，然后以救赎的方式半自愿地引诱他们加入教派，可除此之外就别想他们多付出什么了，毕竟他们可是邪教徒。 又送粮食又送武器，还送出海的大帆船，这不叫邪教徒，这叫慈善家。 “你误会了，投资我的并不是克苏恩教派，实际上我与他们的联系并不多。粮食是我入教的条件，但武器和帆船则是属于个人投资的项目。” 摩萨说起这个时眉飞色舞，显得颇为自得，看得出是觉得自己这番操作是行云流水无比牛逼。 “我早看出那小子出身‘贝尔萨’。克苏恩教里的那些老家伙是想发展外围势力帮他们分担审判军团的压力，可这只是组织的选择，而不是个人的选择。对于一个‘贝尔萨’来说，如何阻击‘佛罗伦萨’的远洋贸易崛起才是最重要的。” 第43章 恶魔法阵 在摩萨家吃了个酒足饭饱，约定好第二天去帮忙给村民派发粮食，收取人望为提名候选祭司造势之后，莫洛克就推称告辞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方一走进山谷，就看见了一幢鱼人小屋孤零零地耸在金黄的沙地上。 屋里的烛光已亮起，却没有多少声音传出，许是母亲特意为他留了灯，莫洛克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自己的母亲总是以这种无言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 开门，进屋，熟练地将屋里的烛火吹灭，月光下莫洛克鼓起的眼睛依然很亮，依靠着微弱的夜视，他准确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床的上面垫了一层蕴藏水汽的海草，被编织得柔软舒适，是出自母亲的手笔。 在床上的莫洛克并没有立马躺下准备睡觉，而是就坐在床上，摆出一个打坐吐纳的姿势，闭眼开始例行修炼。 说起来，莫洛克所在的鱼人小村庄传授的修炼方法并不高明，战士只管打磨肉体，而法系职业统一按这个姿势开始冥想，以此增强或是回复自身的法力值。 若是如摩萨等鱼人萨满职业的话，还能拥有一个加快修炼的方法，那就是感受并且捕捉空气中游离的元素因子，但也增长得有限。 莫洛克在青铜阶已经卡了很久了，修为增长缓慢，也是多亏入阶早才不至于年纪大。今晚的他是幸运的，因为他体内的魔力已经到了溢满的状态，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容器刻度标准。 不同于黄金阶的晋升需要各种额外条件，比如首先要感受到‘气’的存在，还需要找寻与之配套的源晶修炼资源，青铜阶到白银阶实际上只是一个量的积累，并无本质的差别。 现在水到渠成终于晋升白银阶，也就意味着拥有足够的法力水晶去施展下一阶段的魔法了。 坐在床上的莫洛克闭上了眼，脑中却浮现出一本暗金色的卡牌图册，书页缓缓翻开，筛选到‘术士’那一栏，翻到三费卡牌，里面有着为数众多的卡牌，不过颜色都是暗色的，似乎是未被激活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图鉴上来回逡巡，最后停留在其中的两张卡牌上。一张是一口盛有绿色液体的大锅，里面蒸煮着两只尖角的青黄皮肤小鬼，另外一张是一个浑身笼罩在亮白色光芒的拿着法杖的模糊人影。 卡牌名称：恶魔法阵 稀有度：普通法术 属性：邪能 效果：召唤四个11的小鬼 法术费用：三费 备注：从此告别三缺一的烦恼了。 -- 卡牌名称：强制牺牲 稀有度：稀有 属性：暗影 效果：选择一个友方随从，消灭该随从和一个随机敌方随从。 法术费用：三费 备注：就站在……那儿。很好，很好！现在别动。 毫无疑问，这两张卡牌技能是能够相互配合的，且配合的效果相当霸道。 从纸面上的数据来看，相当于是自己可以决定用一个劣质产品召唤物去赌对方一个随机物的性命一样。 当然，具体的效果还有待观察试验，毕竟自己脑中的奇怪图册一向不怎么准确，与现实有着较大差异。 它还把自己表弟穆坦努斯画的像小山一样大，一口一个小朋友呢。但现在看来，若是其对阵起白银阶的摩恩，怕是撑不过三秒。 说起摩恩，莫洛克还记得他拥有一个鱼人招潮者的称号，可惜经过这几天一起在歇石滩狩猎的观察，莫洛克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表现有什么特异，纯就是一个普通的鱼人战士。 不过这也不能说自己脑中的暗金色图鉴就毫无作用，莫洛克的大半术士技能就是从里面自学过来的，虽说效果与之描述的有点出入，但也能自用。 若是仅依靠鱼人小村庄储存的那点术士法术，他怕是现在还只会甩一个大众级别的术士入门法术：死亡缠绕。 将脑中的注意力集中在‘恶魔法阵’这张金色卡牌上，不一会儿，莫洛克就发现这张卡牌出现了熟悉的图案演示，而图鉴里其余的卡牌则一一黯淡下去，最终褪出视野不复存在。 最先变化的卡牌的长方形边框，它内里出现魔力的光芒流转，划过一道道玄奇的轨迹，莫洛克轻车熟路地控制着体内的魔力凝聚到指尖，然后对这些魔力运转的轨迹进行复刻。 尝试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是成功了一次，凭空刻画的法阵顿时光芒大放，将黑暗的鱼人小屋照亮了一瞬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莫洛克眉头微皱，这和以往的现象并不相同。按以往的经验，到了这一步应该是法术学习成功，代表着法术的这张卡牌也消失归入到那本奇异的暗金色图鉴，同时自己的法术位里也刻录完成。 但是现在，在法阵刻画完成后，内里的图案却又开始了演示，那口盛有绿色不明液体的大锅溃散分解，然后还原成了各式各样的药材，还有几根不知名的兽角。 它们若动画演示般一一被扔进那口像是煮汤的大锅里，里面是汁液一步步被弄成了粘稠的绿色，随着猛烈的火焰蒸煮，四只拥有暗青色皮肤的尖角小鬼从里面爬了出来。 似乎是怕莫洛克记不清楚，这几个过程在其脑海中反复演示，连抛进锅里的药材次序都进行了慢动作播放，真是贴心到极致的教学。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纯属媚眼抛给瞎子看。 因为从未经受过正统教学的莫洛克根本就不认识这些药材到底是些啥子玩意，人均小学幼儿园文化的鱼人并没有足够的草药学识，更别指望他们成为一个全职业大师。 也就是靠着村子边上有一个贫瘠的铁矿，鱼人村里才通过耗费大量的劣质铁矿培养了几个并不算出色的铁匠，打造几把民用渔叉，面前算是开拓了一个生活副职。 因此，算是半个文盲的莫洛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草药一样样被添入那口大锅里，然后慢慢熬成了绿色的汁液，整个过程不明觉厉。 他深恨这破卡片也没有半个文字提示，哪怕把这些东西标识出来他记下来拿出去一个个询问也好。 才观想完这一个技能卡牌，莫洛克就感到自己的精神陷入极度的匮乏，一阵困意止不住地上涌。 由于本身就在床上，他也没有强撑，直接倒头就睡了，另一张卡牌的事以后再说，时间还长。 至于这些认不出的草药，或是自己一一用笔临摹出来去问别人，或是找本植物大全去翻，一一比对，总归是有办法的。 第44章 出海 第二天，莫洛克起得很早，精神力的耗尽让他昨晚睡了一个香甜的好觉。 此时正值夏季，天亮的快，太阳还没冒出头，坐落在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往了。 莫洛克没有径直去摩萨家为派发粮食做准备，而是转了个弯，朝着表弟穆坦努斯的家的方向走去了。 穆坦努斯的家在村子的西北角，离铁棘村原本的商队驻地不远，地址是他父亲穆多特意选择的，据说是为了方便照看好村民寄售在商队仓库里的物资。 当然，现在的商队已经被扣押了有小半个月，这里也比往常冷清了不少。 走到表弟家的门口，莫洛克看着面前崭新大气尤其是在墙壁上别出心裁裹了一层铁皮的鱼人小屋，来回徘徊了几次，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敲门，反而开始打量起周围，寻找视线能直通里屋穆坦努斯房间的窗口。 穆坦努斯的父亲就是如今铁棘村的村长穆多，这栋鱼人小屋之所以看起来比旁的建筑要新一些，就是因为五年前他一发死亡缠绕把人家的祖宅给弄塌了。 莫洛克到现在都觉得这并不怪他，一发一费的死亡缠绕而已，又能有多少伤害。肯定是那屋子年久失修，又是在海边受到海水潮气积年累月地给在内部腐蚀了，一推就倒，这怎么能怪他呢？ 虽然如此，奈何对面不听他解释，以至于现在莫洛克来叫个人出来都得偷偷摸摸，避免被穆坦努斯的父亲给发现。 穆多他是禁止儿子穆坦努斯跟着莫洛克混的，以前还好，虽说初出茅庐的莫洛克第一个战绩就是把族长的祖宅给烧毁了，但最多也是在与穆多照面时收获到一个冷哼而已。 问题出在另一件事上，彼时莫洛克刚加入暗月楼接活不久，经验尚少，遇见的事又颇为棘手，一个人分身乏术，于是回到自己出生的鱼人小村庄寻找帮手。 彼时穆坦努斯饭量大增又嘴馋，偏偏家里管得又严，正是缺钱的时候。 而莫洛克刚好就注意到自家表弟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特异称号，看着也有几分实力，又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加亲戚，信得过，于是就给拉上一起入伙了。 双方是一拍即合，合作过几次，狠狠赚了一小笔。 可惜好景不长，或者应该说是到底年轻还没有积累到足够的经验，两人在一次行动中没有做好足够的伪装，被铁棘村组织的四处游走贩卖货物的商队给撞了个正着。 眼见村子里出来的两个鱼人小年轻正事不干，反而参与到如此恶劣的事件中，甚至其中一个还是族长的儿子，被穆多亲自任命为商队头领给寄予厚望的芬奇自觉要做出身为长辈应该做出的教育。 于是当时就已是白银阶的芬奇直接一手一个小朋友把他们俩给拎回到商队里禁锢住，最后随着商队一起返程，回到村里立马把外面撞见的事报告给穆坦努斯的父亲。 穆多当场勃然大怒，当场把两人给关了好几天的禁闭，并且坚定地认为是莫洛克‘带坏’了穆坦努斯，坚决阻止两人玩到一块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说或许有些过了，但内里的含义其实差不多。 穆多并不排斥小孩应该多锻炼锻炼才能成长，适当的战斗也是欢迎，却是不愿意参与到这种无意义的赌局中去。 用三个字来说就是，不值得。 但能听进老人言的少年也就不叫少年了，穆坦努斯见识到外界科技与魔法交相辉映的大城市，又怎会甘心老老实实地留在浅水湾处的鱼人小村庄里玩泥巴呢。 拥有一笔不小的资金，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可以自由支配这笔资金，这对少年的诱惑是无与伦比的。 不过纵使少年坚决表示不想退出，莫洛克还是降低了表弟穆坦努斯参与委托的频率。这无关穆坦努斯的个人意志与立场，而是代表着对其父亲穆多的尊重。 眼下莫洛克来找表弟，自然不是为了出村接委托。 因此当从窗户处听见动静看到莫洛克后兴冲冲跑出来之后的穆坦努斯知道事件的具体缘由后，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什么呀，还不如我自己呆在家吃螃蟹肉呢。” “一大早起来偷吃螃蟹肉，可真有你的。”莫洛克一巴掌拍在穆坦努斯的肩膀上，转身往摩萨的鱼人小屋处走去，“先干活，完事了随你吃什么。” “我有什么办法，我爹不让我多吃，但我们最近清理的鱼人杀手蟹这些蟹肉吃起来真的很有滋味呀，肉嫩鲜美又有嚼劲，就只能偷着来了。” 虽是这样抱怨着，但穆坦努斯的脚步还是自觉地跟了上去。 ………… 派发食物的地方就在摩萨的家门口，莫洛克与摩恩他们当初在吃完晚饭之后连夜搭了个大棚，又提前贴出了告示。 因为之前村子里运来一个车队的武器粮食等物资这件事许多人在昨天就知道了，所以今天来此领粮的人顿时将大棚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莫洛克第一次意识到三百多人看似不多，但挤在一片小空地上在视觉上还是有些拥挤。在年轻人普遍前往大城的当下，放眼望去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年迈鱼人。 莫洛克拉上自己表弟与摩萨兄弟两忙活了一天，将一些行动不便或是有事耽搁的鱼人村民家里一一送往粮食，才确保了每个村民的手里都有了足够两个多月的余粮。 而原本摩萨家里从客厅一路堆到后院的粮食箱子也空了大半，剩下事先规划好的一点，也是用来当作出海的吃食。 “贝尔萨家提供的帆船已经到了，我明天就要出海。莫洛克你候选萨满的事我已经弄好了，分配的权责是管理我之前栽种的水稻。” 一圈人最后聚在一起，摩萨先简要做了下交代，然后看向了赤色鱼人，怀有歉意的解释了一句， “很抱歉，毕竟这是后来补上的名单，之前候选祭祀本身的权责已经分配完了，只好让你接管我空出的那片耕地稻田了。我知道这有些难，但还请尽心尽责。” 对此，莫洛克先是表示理解，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允诺自己定竭尽所能。 摩萨又将自己的头转向了一旁的摩恩，这次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之所以不让你一起跟过来，是因为这条路还不明朗，往前面走还不知道归宿会是在哪。克苏恩这种邪神……终归是不大方便的。所幸我们村里的战士传承还算完善，你且安心修炼，若是感受到了‘气’，我会回来送你一件礼物。” 摩恩红着眼看了自己的哥哥一会儿，咬了咬嘴唇，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点了下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哥哥这次完全是因为村子才做出如此的牺牲，放着好好的鱼人村祭司不去做，反而要跑到南海当海盗去拦截佛罗伦萨的商队。 可佛罗伦萨作为潮汐帝国的顶尖家族，一手建立了庞大的远洋贸易网络，又岂是哥哥摩萨这群小小的鱼人能够撼动的？ 此去当是前程未卜，却也只能临别无言。 而对于最后纯粹是被莫洛克拉来帮忙的少年鱼人穆坦努斯，摩萨说的话就显得轻松多了：“你且回去告诉你父亲，这次算是我摩萨对不住他。村子里仅存的青铜阶职业者本就不多，我还拉走了二十个，给他留下一堆老弱病残。” 说到这里，摩萨充满揶揄地笑了笑，“不过也请让老爷子体量我的难处，毕竟一个人的话可干不了海盗的活当。而且我已经够意思了，村子还扯着潮汐帝国这张虎皮，日子还可以安稳地过。我这可是把有潜力的年轻人和中层的白银阶支柱都给留下来了，自己一个黄金阶带着一帮才青铜的乡人跑到南海风吹日晒。哇，这以后的日子想想就有滋有味。” 在这种送别的气氛感染下，穆坦努斯却是无法像摩萨这般轻松地笑出来，所以他只是紧张地望着眼前这个披着祭司袍的鱼人，努力地记住他所说的话。 对人一一告别后，摩萨也不磨蹭耽搁，直接扭头去组织安排自己的人马了。 毕竟这说上去是好听，出海创业，其本质上却是因为村子经济被逼加入邪神阵营，是一种完全不敢正面撼其锋的逃跑。 这种东西拖得越晚风险越高，指不定什么时候辉耀帝国的审判军团那群疯狗就闻着邪教徒的味道给寻过来了，到时候更可能波及整个鱼人小村庄。 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船一到就走，自此过上刀口舔血的日子。 富贵尽在手中取，生死皆是由天命！ 第45章 璀璨灯塔 西历2316年7月13日，在一望无际的风暴洋深处，一只偶然间猎取到食物的巨型海蛇高昂着头浮出水面呼吸，在它的嘴里还叼着条被咬穿腹部的肥硕大海鱼，而眼睛却茫然地望向了一侧的天空。 在它巨大且狰狞的蛇形竖瞳里，倒映出的是闪烁在天空中的两颗太阳。 而仅仅距离它几十公里外的一座海岛试验场上，一群深海娜迦的眼睛也在放光。许是受到了强光刺激，他们的眼框微微湿润，内里饱含有晶莹的液体。 他们的胸前统一佩戴有佛罗伦萨家族的专属徽章，刻印着机械飞艇样式的蓝色纹章在两颗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星芒，他们的心里也是涌动着一雪前耻的欣喜欲狂。 真正的太阳只有一颗，另外一颗散发出如此璀璨光辉的是一座占据了这偌大海岛三分二面积的超巨型航海灯塔。 这座刚刚才被点亮的巨型灯塔完美地融合了奥术的智慧与机械的力量，它将以这堪比太阳的光辉破开常年笼罩在风暴海的重重迷雾，为佛罗伦萨的远洋贸易商船照亮来回往返的航道。 这不仅是一座物质性的高塔，更是佛罗伦萨家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精神丰碑。 它意味着二十年前面对鬼雾涂潮吞噬数十支舰队的溃败，七年前众议院上被所谓安全令扼住喉咙的耻辱，在灯塔点亮的这一刻已经通通成了过去式。 拥有了这座巨型灯塔的指引，他们可以在鬼雾重重的黑涂潮中寻找到回家的方向，也可以在海盗拦劫时以最快的速度派出空中飞艇进行支援，甚至可以引动灯塔内的能量对跑到海上闹事的深海巨怪进行超远距离裁决。 为了看到这一天的到来，佛罗伦萨的掌舵人不惜在两年前关于帝国娜迦军团权限制约的决议上投出否定票，彻底叛出艾萨拉女王阵营，转而投入掌管军队的四大神殿祭司的怀抱。 而这样做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当天夜里，甚至不用等到第二天，佛罗伦萨掌管的海上航线有七条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其中三条主航道更是到了要从头开始铺设的程度。 众多的商船堵塞在离岸的港口里出不去，外面的货轮也进不来，协商好的交货日期通通被迫延期违约。 佛罗伦萨家的财富顿时如开闸泻出的洪水，瞬间完成瘦身。 更别提突然猖獗起来的‘海盗’，火力之强到了面对由祭祀神殿派出的娜迦军队护卫都能与之抗衡两下的地步。 情况紧急之时，佛罗伦萨的空中飞艇都派出去充当货运的运输机器，神殿方面为了这个投入自己阵营的盟友也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不仅每条船队都配备了不少的娜迦暴徒，更有至少一位的娜迦海妖随船跟行。 佛罗伦萨动员了主脉旁支所有的族人一齐上阵，族长辛德·佛罗伦萨更是以一个巅峰半神的实力，提着斩鬼刀亲自坐镇其中最大的一条主航道，震慑宵小之徒，这才得以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决绝的政治投机换来的是异常丰厚的回报，神殿方面主动出头联系各行业的顶尖人才参与灯塔的建造。 那些大师可以对暴发户佛罗伦萨家族的邀请视而不见，却无法拒绝敢和艾萨拉女王陛下掰腕子的潮汐神庙。 而佛罗伦萨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挖空了半座海岛，再结合半个帝国的行业大师设计，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家财瞬间又清空了一半，这才有了这次恍若小太阳的璀璨放射。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座巨型灯塔的成功运行，神殿将履约自己把掌有的权力分润部分给佛罗伦萨家族，其中就包括最关键的对外开拓权。 这就为海外殖民地的开拓提供了可能。 因此由不得他们不兴奋，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他们佛罗伦萨家族依然会是垄断世界海上贸易的霸主，是潮汐帝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大族。 这座刚刚点亮的航海灯塔，必将永远扞卫佛罗伦萨的荣耀，并将其带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而在这个举族欢庆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一群来自浅海湾的蚂蚁正打算悄悄爬进佛罗伦萨家的仓板。 对于这次摩萨的出海航行，铁棘村鱼人表现出了极大的重视，村子里的所有重量级人物都过来了送行。 除却新上任不到一天的莫洛克外，还有当了有好多年的老族长穆多，比穆多还要年迈一些的前任祭司摩戈，暂时闲置的商队头领芬奇，以及另外三个在暗暗较劲的白银阶鱼人候选祭司。 摩萨这一走，鱼人小村庄的祭司地位可就又空了出来。 为此，原本就被表现过于突出的摩萨给隔代挤掉位置的候选祭司们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们三人先是联起手来把新来的莫洛克给排斥在外，在内部又为了能坐上那把交椅各自暗战不休。 在一旁的莫洛克只是冷眼看着他们三人和别人眉来眼去，一把年纪了还整得跟个小姑娘调情似的，简直惹人发笑。 摩萨在出行之前已经在暗地里给他说过了，他退下的鱼人祭司位置会由他的老师——也就是前任祭司摩戈暂代一段时日。 以摩戈在村子里的威望，这几人的打算注定落空，而莫洛克自己，若是要想向鱼人祭司的位置发起冲击，也能收获一段不短的发育时间。 在一艘悄然出现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帆船上，摩萨指挥着几个人把准备好的物资都搬进船舱里，便随同几个罩着黑色长袍的鱼人一起登上了船。 莫洛克的目光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注视着撑开风帆准备起航的新船上，而是看着那几个披着黑色长袍静默在角落里显得毫不显眼的鱼人。 这些鱼人基本都是三四十岁左右，正是壮年时期，个头不小，手上拱起的肌肉疙瘩表明了他们的战士身份，但也有些鱼人的身体部位有不正常的凸起，形式各样，只是都被宽大的黑袍给遮掩住了。 凸起意味着畸变，邪神的‘祝福’一向是来得畅快，也拿得烫手。 在举行入教仪式后，他们青铜阶的战力固然是得到了一波不小的提升，可有些人的身体也出现了额外的问题。 或是有莫名其妙的眼睛突然破开鱼人的表层皮肤，睁开眼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或者是有些人的脚上手上长出不受控制胡乱晃动的阴影触须，像章鱼爪一样抓绕着碰到的任何物体。 也有些是受到了莫名的低语折磨，被不可名状的呢喃声所环绕，平时交流还好，但偶尔会神经质地怪异桀笑几声，像一个半疯的人。 这些人都是摩萨昔日的手下，一个人独行良久的莫洛克其实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抛家弃子选择跟随一个准备跑路的老大，自愿接受‘祝福’忍受身体出现各式各样畸变的风险，然后还要去往那还没有怎么见过的南海海域。 若是摩萨恰好在旁边的话，他总是会在这个时候笑话莫洛克内心冷漠，对脚下这片土地爱得不够深沉。 不管莫洛克内心是如何活动，也不管场上的众人是何种想法，总之到场的就寥寥数人，而摩萨的帆船也避开普通鱼人的视野开始向远处航去。 木质的帆船离开破落的小码头，在烈日的照射下张开崭新的帆布，靠着风力的吹动飞速离去，如一条离群的游鱼。 他们要去开辟新的未来。 而留下来的几个关系都不怎么融和，莫洛克也不想和他们逢场作戏，简单礼貌又暗含疏远地招呼了一声，就直接回去了。 第46章 语言 摩萨留下的那片稻田莫洛克已经看过了，说实话，很不理想。 蔫蔫的长条带状叶子耸拉在绵软的脆杆上，结出来的谷粒稀稀拉拉，青中带了点草黄，也是干瘪得厉害，看不出有半点高产的希望。 莫洛克怀疑要解决这种稻谷驯化的难题，应该下重金去聘请永夜帝国的植物学专家，那些精灵族中的德鲁伊过来，让他们与这片稻田里的秧苗们好好沟通沟通，才能实现养活村庄全体鱼人这个伟大的构想。 好好的鱼人不去养鱼，非得去种水稻秧苗，莫洛克也不是很能看懂摩萨的操作，这完全是背离种族天赋的一件事。 不过鉴于这目前是他的职责所在，摩萨在走之前也一再嘱咐让他看好这片稻田，莫洛克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唯一还能说的上算是幸运的一件事是，摩萨走之前将自己家里储存着的所有关于植物学的知识书籍都一股脑地送给了莫洛克，里面还包含着摩萨自己研究怎么栽种稻谷产量更高的心得。 莫洛克看着摩萨写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特有的鱼人文字里潇洒中带有不羁的味道，都属于雄性的凌乱中又透着一股含有独特韵律的行文思绪，只能感慨摩萨果然是个学霸。 他也看出摩萨对水稻的研究确实是很用心，只是不知道是看中了这些谷粒的哪一点。 毕竟种在铁棘村一片开垦出来的空地上那些惨兮兮像是发育不良的水稻，怎么看也不像是未来可期的那种，就算是哪天突然遭遇台风把这些秧苗全给卷走了莫洛克也毫不奇怪。 植物学的书籍很多，从书籍新旧不一的程度上可以看出来源混杂，其储存文字的形式也不同。 地精一族的印刷术高度发达，喜欢用防水防腐的纸张记录便于阅读存储，据说在地精国度的一些发达地区已经采用了芯片这种高度保密的手段来收容知识，不过目前这些书籍里莫洛克是没有瞧见。 大概是就算是收集到了，因为没有地精公民统一分配的身份id识别验证也无法阅读，因此放弃了。 精灵族的书籍则大半是树叶的形状，这些树叶形的书页在柄端尖部用特殊的结构契合在一起，形成类似可以翻页的灵活装置。 据说树叶来自是德鲁伊们培养的一种芭蕉叶的变种，特意为了方便制成书籍传播，防虫，也防水。 上面写的都是精灵文，莫洛克勉强能读个大概，靠着摩萨不时写在一边的注释也能看下去。 令莫洛克颇为震撼的是，他还从摩萨给的半座小山高的书籍里翻到了一块用野兽皮毛记载的‘书籍’，破破烂烂像一块抹布，上面写的是一些象形的文字，山鸟绘画一样，看得莫洛克是一头雾水。 摩萨特意给莫洛克留下的徒弟吉尔斯说这是来自于苍青帝国的兽族文字，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 对此莫洛克深表怀疑，在看到前面那些各有民族特色也各具风华的书籍后，他很难相信这会是五大帝国之一的苍青帝国的书籍，这种破布充当文字知识的载体，这也太掉价了。 然而吉尔斯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们托村子里的游商特意收集到的，绝对是来自那个能吊打元素位面领主的苍青帝国，而且这块不知名兽皮上记载的也确实是兽族的象形文字，这是经过我的老师摩萨祭司辨认的！ 人家把摩萨给抬出来了，莫洛克也不可能单凭长得不像就毅然进行反驳，只好嘟嘟囔囔地继续翻下去。 潮汐帝国的深海贝壳，辉耀帝国的奥术晶体，还有鱼人一族专有的石板记录，可以看出摩萨的藏书确实是丰富，也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要不是有苍青帝国的兽皮垫底，莫洛克是绝对无法正视鱼人族的厚重石板的。 艾尔大陆目前流行的通用语言是人类语，因为其语言并不如其它语言般追求内涵的力量，而是强调简明简洁。 这样做的做法就是让其语言能够被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智慧生命所学习，其口腔结构也能发出此类的音调，故称为世界通用语，这点打破了种族间的交流壁垒。 不过许多种族在自己的国家内部还是习惯使用自己的种族语言，执拗者如永夜帝国的精灵们哪怕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也会使用精灵语，用那漫长且饶舌的语调来诠释自己种族的美感，还常常喜欢在语句的最后加上一个微卷的小翘舌。 虽然大家在语言的交流上为了顺畅而做出了一番共同的努力，譬如一起学习了辉耀帝国的人族语，但是对于自家记录知识的传承书籍，却是纷纷采取了加筑壁垒的保密措施，采用自己家的文字记载，有些还要求有指定的工具进行读取，比如地精一族近年陆续在推广的硅晶芯片存储式书籍。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植物学书籍中最多的就是来自永夜帝国的精灵语。 那群囔着与自然共生的德鲁伊们也的确有几分本事，将植物学探索到了给他一颗种子能长出一片森林的地步，遥遥领先于世界各国。 永夜帝国是最大的农业生产国，但这并非贬义，他们除了出售普通的食物，还批量种植蕴含有充沛魔力的魔药，这是制作超凡药剂的原材料。 据说依靠这种发达的生物手段，永夜帝国的精灵们从一出生就开始食用各种配套的魔药套餐，最终有很大概率成为相应拥有专职天赋的职业者。就算不是，其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 莫洛克是能看懂精灵语的，只是说不出来。 永夜帝国的精灵语衍生自远古精灵一族的高等精灵语，内里蕴含的些许魔法力量制止了其余种族对其部分单词的发音学习，顺带着也阻断了它成为世界通用语的可能性。 但奇怪的是娜迦语其实与精灵语也有几分相似，而鱼人一族作为潮汐帝国的统属，自然也是会的，铁棘村推广的小学教育就有教授。 一旦被巡查员发现有帝国附属种族私自取消了娜迦语的教授学习，后果很严重，众议院的一位官员面对采访时甚至当众说道：“这种行径罪同叛国！” 作为潮汐帝国的领属，你可以说不出作为帝国官方语言的娜迦语，但不能认不出。 得益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铁棘村的鱼人虽说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对于尖端科技没什么研究，但起码语言还是很经得起考验的。 浅水湾位于潮汐帝国与辉耀帝国的狭长缓冲带，年轻鱼人普遍去往的城市也是人族的大城，自然是会人族语言这种大陆通用语。 而作为潮汐帝国的领属，娜迦语作为官方语言，在每个鱼人还是鱼人宝宝的时期就已经被强制学习，且不说效果如何，起码阅读起来是没问题的。 最后则是作为鱼人自身种族所用的鱼人语，这种语言其实流通得并不广。 虽然鱼人一族遍布艾尔大陆各地，但并没有发展出自身的种族特色科技，普遍日子过得也惨兮兮，没有学者会研究记载在石板上的这些拗口文字是个什么东西，有这个精力搞点什么不香。 摩萨收集的书籍很多，自身记录的笔记也堆了有十几层薄石板，通通交给了莫洛克，寄予厚望，大概是希望莫洛克能触类旁通沿着他给出的方向继续研究水稻。 虽然语言并不有构筑成很大的阻碍，但莫洛克对此还是只能对着远在海上航行的摩萨在心里说句：“抱歉，这种伟大的科研事业你是不应该委托给一个学渣的。” 第47章 召唤小鬼 长着锯齿的厚肥树叶，长条坚韧的椰子树枝，还有在其底下撸来的一大把不知名野草，经过一只赤色鱼人的滑腻鱼手，通通被丢进一口足一米宽的圆肚子大锅里。 莫洛克在锅底下辛勤地添了些捡来的干枯柴火，看着逐渐沸腾变绿的浓汤，擦了擦额头上实际并不存在的汗液，忍不住吐了口气。 靠着摩萨留下来的植物学书籍，莫洛克没有找到研究水稻增产的方法，却是意外地发现了几棵举行恶魔法阵仪式所需要的药草，都不是什么稀有药草，在村子里随便逛上一圈就收了足足两大麻袋。 既然有了原材料，还是便宜量大管饱的那种，莫洛克怎么可能不动手试上一试。 于是这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可能是仪式所需药草种类不足的缘故，尽管莫洛克加大了其余几种药草的剂量，可大锅里的汤液还是没有变绿。 实验走到这一步讲道理是进行不下去了，可莫洛克毕竟只是个不怎么将道理的野路子出身，于是就自作主张地添了些私货上去。 在赤色鱼人紧张的眼神中，里面的汤液总算是随着‘辅料’的熬煮慢慢变绿了，妥妥地成为一锅黑暗料理，一股怪异地香味从锅里泛了出来。 闻着那种怪异的香味，莫洛克忍不住动动喉咙，咽了口唾沫，这汤看起来颇为好吃，让他想起了在卡司大叔家吃的熬煮好的鱼汤，香气盈人，似乎可以尝上一口。 似乎是因为小时候吃食的匮乏，莫洛克对食欲的抵制力并不算强大，生平一大爱好就是吃烤鱼，只是没有表弟穆坦努斯表现得那么明显。 他确实还是属于吃货一枚，遇见什么好吃的心里也会产生购买的欲望，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开销，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给母亲买药治病的急用金。 但这毕竟是自己胡乱折腾出来的汤液，面对这可能是黑暗料理的万一，他表现得足够谨慎。 虽然颜色是绿色的，但这么香，不可能出问题，莫洛克在心里安慰自己，争取给自己做到足够的心理建设。 犹豫半晌，他最后还是拿起搅拌锅底的一柄巨大有小臂长的实木汤勺，小心地从里面舀了一勺，把它盛到自己面前，低下头认真嗅了嗅。 这气味是带有丝甘甜的香气，颇为浓郁，看起来确实是上好品质的汤液。 但闻得久了，莫洛克就猛然躬下身，连掉落在地上洒了一地汤液的汤勺也来不及管，‘呕’地一声把早上随便对付过去的吃食给吐了出来。 这种香味初时还是香气喷喷颇为好闻，但闻久了俨然变成一股食物腐败的味道，是那种甜到极致时反而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的那种甜腻。 好不容易才把胃里的饭食给吐干净，莫洛克拍着胸口站起身来，很是庆幸自己足够稳健先是嗅上了一口，不然现在估计就给躺下了。 这是自己手艺的锅，莫洛克对自己炸厨房的厨艺一向有深刻认知，可到最后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下次不能这样了！” 莫洛克对自己n+1次说道。 炸厨房的小组成员一向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可每每到关键时刻就不会缺乏放手一搏的勇气。 “积累了那么多失败的经验，这次总该有点收获了。” “我有预感，今天是我出成果的一天。” 这些是他们对自己说的常用话术，连自己都欺骗。 视野回到莫洛克这里。 虽然这锅泛着诡异绿色的汤液已经确定是不可食用了，莫洛克还是把自己从地上拾捡起来的勺子来回清洗了许多遍，才重新放回蒸腾着热气的锅里。 这是一个厨子对于卫生的信仰。 草药的部分已经完结，莫洛克看着汤液已经完全变绿的大锅，自觉已经到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时候。 由于没有辨认出‘恶魔法阵’这张卡牌演示时添加的兽骨到底是什么动物尸体死后留下的尸骨，莫洛克也准备采用一些替代品。 而既然是替代品，那就干脆一点，就地取材，找些容易弄到的东西扔进去。 这就是莫洛克此时的逻辑思路，所以他将自己之前屠宰的鱼人杀手蟹留下的一些浅蓝色坚硬甲壳给扔了进去，并且考虑到演示里有添加不知名的黑色兽角，那玩意看着和鱼人杀手蟹背上的黑色尖刺也差不多，所以他将这玩意也给一齐弄进了锅里，一共八根。 按照卡牌演示，这锅里总共会爬出四只青黄色的恶魔小鬼，一只小鬼两个角，正好！ 既然是做实验嘛，就该这样严谨，某野路子出身的民科学渣莫洛克这样想道。 关键的材料都已经被加进去，在熊熊大火的熬煮下，独属于鱼人杀手蟹的破碎甲壳和在熬煮中丝毫不变幻表象的黑色尖刺在深绿色的浓汤中翻滚，气味倒是蛮好闻的。 莫洛克对着面前还在烈火中熬煮的大锅伸出苍青色的右手，魔力沿着身体脉络涌动，最终以鱼人的右手为宣泄口，轻车熟路地在其指尖勾勒出一个玄妙的法阵痕迹。 淡青色的恶魔法阵在成型的那一刻便脱离莫洛克的指尖，直接朝着面前这口黑色的大锅贴了过去，最后法阵隐没在其中消失不见。 而还在干柴烈火中猛烈灼烧的大锅下一刻就显现出异状，似乎是有一根无形的巨棍在搅动里面盛有的绿色汤液，将以旋转成一个漩涡的形状。 见这状况，莫洛克是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顿瞎折腾居然还能真的出现正反馈，自己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前途。 在莫洛克紧张的注视下，两只尖角首先从绿色的汤液漩涡中冒出头来，紧接着就是半个身子，不同于卡牌演示中肌肉相当粗壮的恶魔小鬼，莫洛克弄出来的这个小鬼貌似更加威武，因为它披着一层属于鱼人杀手蟹的厚重甲壳！ 这是加强版！自己果然天赋异禀！谁敢再说我是学渣！我要改名叫学霸！ 莫洛克在心里疯狂咆哮，大感未来可期，已经幻想到自己成为在艾尔大陆上声名远扬的大召唤宗师，走到哪都有一帮鱼人小弟跟着，巨龙见到也要对他低头问礼。 首先冒出的恶魔小鬼还在艰难地挣扎着爬出绿色漩涡，仿佛这不是一个漩涡的引力，在其背后有着一个世界的力量拖拽。 终于！ 其脚尖在挣脱出大漩涡吸附的那一刻，它用两根钳子夹住黑色大锅的边缘，借力一把调到大锅外的空地上，胖胖的躯体身形却异地地灵活矫健。 接着又有一只，两只，三只，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地跳出大锅，一共四只。 然而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莫洛克早已傻在了原地，因为……钳子。 对，没错，就是属于螃蟹的两只大铁钳。 在两只大铁钳伸出水面的时候莫洛克心里就隐隐感到了不妙，后面发生的情景也没辜负赤色鱼人的期待，属于大螃蟹的身躯也跟着冒出了水面。 现在站在莫洛克身前的，是四只披着湛蓝色甲壳的大螃蟹，唯一区别于其他普通螃蟹的大概就是其头上顶着的两根长长直插天空的尖角。 如果在一旁仔细观察的莫洛克没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他之前丢进锅里的那八根黑色尖刺了。 什么嘛，缝合怪？ 莫洛克在心里无声地吐槽着，他拿汤勺轻轻地捅了捅站在一团的四只大螃蟹，对方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对鱼人的试探毫无反应。 “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我到底弄出来些什么东西啊？” 第48章 缝合怪 歇石滩上的鱼人杀手蟹虽说与旁处的不同，可也都精通螃蟹一族的传统手艺——卧沙。 会卧沙的螃蟹为了避免自己在潮水退去之时受到太阳的暴晒，受到海鸟的啄食，一般会在短短半分钟内就手脚并用挖出一个足够容纳自己躯体的大洞，把整个身躯埋在泥沙下保全性命。 而会赶海且有经验的鱼人在赶海时往往会带上一把铁质的小铲子，见到一个沙堆微微鼓起，又留有一个出气空，就直接一铲子下去，往往是能有些收获。 有时候被翻出来的青蟹还会掩耳盗铃般在短短几秒手脚并用又把自己给埋在浅层的沙子底下，不过这一切行为都是展现在赶海鱼人的眼前，所以也显得颇为滑稽。 若是赶海人遇到小型还未发育完成的螃蟹被自己给翻出来了，往往会将其扔回大海，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很多赶海的鱼人都懂。 鱼人杀手蟹作为鱼人一族的种族克星，则是没有它的同族那样好欺负。 它惯常的属性也是卧沙，用巨大的蟹钳开凿出一个大洞，然后把自己一米高的身躯整个埋在泥沙里，但这不是为了躲避海鸟的啄食，一般的海鸟也不愿意去招惹这种残暴的家伙， 掩藏在泥沙下的卧沙是为了更好地埋伏捕食，它们的猎物鱼人很是有警觉性，若是暴露了痕迹，鱼人们是绝不会进入它们的狩猎范围的。 一眼望去，滩涂地上绝对是风平浪静，一点动静没有。 而此时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这边，因为摩萨及时搞到了一批储量巨大的粮食，鱼人们暂时是不用为吃食发愁了，现在的歇石滩冷清了许多。 这与莫洛克是没什么太大干系的，或者说人少了反倒是更好，赤色鱼人控制着四只半个人大小的螃蟹小鬼摇摇晃晃地向歇石滩的深处走去。 因为摩恩与他这段时间不遗余力的清理活动，此处鱼人杀手蟹的密集程度已经降了很多，而且也大都集中在歇石滩深处。 他来此是为了测试一番自己折腾出来的螃蟹小鬼战力的，虽说卡牌图鉴上很明晰地写着召唤出来的是四个11的恶魔小鬼，但现在的这几个呆头呆脑的螃蟹显然是与画上的恶魔小鬼不同。 操纵着四只螃蟹小鬼遥遥走在前面当肉盾，莫洛克则是在后面隔了几米观察戒备。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终于有一只三米长的螃蟹手臂从泥沙中爆射而出，直朝走在最前面的一只螃蟹小鬼袭击而去。 若是换做以往的湛蓝色鱼人摩恩，这个时候已经机灵地向一侧翻滚敏捷躲开了鱼人杀手蟹的埋伏一击，但现在呆头呆脑的螃蟹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奔袭过来的蟹钳，像娃娃机的抓手一般把它一把抓起。 钢铁似的蟹钳在触到猎物的时候骤然紧合，螃蟹小鬼的浅蓝色甲壳顿时如同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如同铁板到了屈服强度极限，开始急剧地弯曲内陷，眼看着就要往碎裂的地步滑去。 一发暗影震爆自后方突袭而来，闪烁着夺目紫色光芒的暗影能量团掠过其余三只像是被吓愣在原地的螃蟹小鬼，精准地砸中三米开外的鱼人杀手蟹，将其砸得头昏脑胀。 紫色的能量团爆裂开来，冲击波将一米高的大螃蟹掀翻在地，蟹钳里夹着的一只螃蟹小鬼再也把握不住，摔落在地上，逸散开来的暗影能量将其身上的厚重蓝色甲壳腐蚀得坑坑洼洼。 此时好不容易挣脱魔爪的螃蟹小鬼貌似生气了一般，愤怒地迈开六亲不认的螃蟹步伐朝被掀翻在地的鱼人杀手蟹‘冲锋’而去。 它背上的浅蓝色甲壳和前方淡白色的胸甲都被之前的鱼人杀手蟹的钢铁巨钳给夹得深深凹陷进去，在钳子尖端夹住的位置还被夹出两个黑黝黝的洞，里面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螃蟹小鬼的表现也不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创伤，只是愤怒地冲上前想要报复回去。 许是受同伴感召，另外三只始终在摸鱼划水的螃蟹小鬼也如梦初醒般，跟在后面一齐冲了过去。 此时的场景在莫洛克看来颇为滑稽，四只螃蟹小鬼明明长着一个螃蟹的样子，走起路来却不是横着走，反而像一个哺乳动物一般直愣愣地往前走。 “当真是个缝合怪。” 莫洛克在心里吐槽一番，直接一发不稳定的能量箭赶在螃蟹小鬼到来之前收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鱼人杀手蟹的性命。 比起之前，现在莫洛克对阵鱼人杀手蟹的手法已经娴熟了许多，除了孱弱的肉身扛不住鱼人杀手蟹的第一击之外，他一个人完全能打出超额伤害。 之前和摩恩合作也是他当诱饵走在前面吸引埋伏在泥沙底下的鱼人杀手蟹袭击，然后莫洛克再给暴露出来的鱼人杀手蟹补上伤害，简单快捷。 现在摩恩不在身边，莫洛克有了新召唤出来的四只螃蟹小鬼，效果其实也是一样的。 经过实战检测，这些螃蟹小鬼的其它方面似乎有些呆，但防御绝对是可以的，不至于在鱼人杀手蟹的面前一招都抗不下来，身上的厚重蓝色甲壳多少起了点作用。 前方冒出头的鱼人杀手蟹已经被干翻在地，四只螃蟹小鬼却没有就此止步，他们如恶狗扑食一般冲到倒下的鱼人杀手蟹身前，伸出两只大钳子在其身上扒拉些什么。 内里没有血肉的螃蟹小鬼也需要进食吗？食尸鬼？通过进食尸体回复伤势？ 好奇的莫洛克走上前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现场比自己想象的更要来得惊喜。 最先冲到前方的是那个胸甲与背部的甲壳都被夹出一个破洞的螃蟹小鬼，它正趴在倒伏在滩涂地上的鱼人杀手蟹的身上比划着什么，时不时用钳子钳下一块甲片，看看能不能塞进自己破碎的洞口，它竟然在给自己筹算着换上新鲜的胸甲。 其余三只后面赶到的螃蟹小鬼也是类似的行为。全程摸鱼的它们身体没有遭受到损害，但都打起了死去的鱼人杀手蟹的蟹钳的主意。 一只体型稍大的费力地把地上尸体的蟹螯拆解下来，然后直接用另一只手把自己的蟹钳一用力给直接拔断，然后将地上事先拆卸下来的蟹螯给自己装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痛觉，也不需要半点人工干涉，就像是在执行提前预置好的程序。 把东西直接接到自己的肩上，这只螃蟹小鬼就定住不动，似乎在进行内里同步协调，待机了好一会，才终于行动自如，却是能够熟练使用新换上的鱼人杀手蟹的蟹臂了。 另外两只瘦弱一点的小鬼螃蟹也是类似的举动，为了争抢另外一根蟹螯还互相打起来了，最后就是胜者成功地换了加强版的新式蟹钳，败者也如第一只小鬼螃蟹一样爬去寻找类似甲壳修补自己的伤口。 “缝合怪呀缝合怪，这还真是缝合怪……嗯，傻不啦叽的螃蟹缝合怪。” 莫洛克对着眼前的呆呆愣愣的螃蟹小鬼一阵嘀咕，然后给此行的测试试验树立了一个额外的小目标：将这四只呆头螃蟹打造成小一号的鱼人杀手蟹，都给鸟枪换上大炮。 第49章 投敌 歇石滩的滩涂地与别处是不同的，在其潮涨潮落常年布满淤泥的地表上，还长有与这片滩涂地彼此共生的岩礁，大大小小凌乱地散落在各处。 红褐色的岩礁很少有干涸的时候，一日数次的潮汐容不得这片滩涂地有干涸的事物。 它裹挟着泥沙不知疲倦地将这些岩礁一次次打湿，然后将一层层浅浅的海水留在这片歇石滩，最终形成了这踩上一脚能陷进半个小腿的滩涂地貌。 莫洛克操纵着已经近乎改造完成的四只螃蟹小鬼走在歇石滩的深处，这里的岩礁比起外面要大了许多，有些甚至比赤色鱼人还要高，到了两米的程度。 这是一片鱼人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但带有四只肉盾的莫洛克并不会因此感到不安，甚至还有闲情来欣赏潮水拍击在岩礁上留下的浅红色浪痕。 自从他晋级到白银阶，又折腾出了螃蟹小鬼这种典型的重甲战士型肉盾，其实力就已经超出了这片滩涂地的试炼范围。 而且本身青铜阶的莫洛克彼时也能在这片区域横着走，颇为费力而已。 心中盘算着将自己弄出的四个螃蟹宝宝身上全部换成鱼人杀手蟹的装备还需要狩猎多少只大螃蟹，莫洛克遇到了意外的情况。 一只近乎完全由黑色钙化物构成的蟹螯自泥沙中爆射而出，凌厉的袭击瞬间夹住了本就走在最前方充当诱饵肉盾的螃蟹小鬼。 和以往情形不同，那只可怜的螃蟹宝宝并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胸甲破碎，背部甲壳像内深深凹陷进去，随着那把比寻常螃蟹大得多的蟹螯一用力，直接咔嚓断裂成两半，再起不能。 莫洛克脑中的意识仿佛被针扎一般，一阵剧痛，与那只被夹断成两半的螃蟹小鬼断开联系，四大缝合怪之一的呆头螃蟹显然是死掉了一只。 “变异种？” 莫洛克来不及心疼才刚刚收集好大半材料的缝合怪宝宝，直接一发不稳定的暗影震爆就朝刚从泥沙中冒出头的鱼人杀手蟹丢了过去。 亮紫色的暗影能量团瞬间越过其余三只愣在原地的呆头螃蟹，把这个刚钻出泥沙个头大得惊人的鱼人杀手蟹砸得晃了晃，溃散的暗影能量散乱在其厚重的深黑色甲壳上，却是没有显示出明显的腐蚀效果，反而如水滴一下顺流而下，滴落在螃蟹脚边的泥沙处。 看到这一幕的莫洛克眼睛骤然收缩，想也没想直接往后撤退。 这只异种螃蟹比起其余的鱼人杀手蟹已经强出一大截，一发暗影震爆能放翻一只普通的鱼人杀手蟹，却只是让这个变异种微微摇晃，溃散的暗影能量更是连起背上的甲壳都腐蚀不了，显然这只螃蟹已经把那种属于超凡材料的钙化物质整得全身都是了。 面对一个高攻高防的战士，自己扛不住也打不动，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看着自己的主人一言不发直接跑路，处于殿后位置的三只呆头螃蟹这才反应过来，稍大的那一只是立马跟着掉头转向，朝赤色鱼人追了过去，速度居然比莫洛克疯狂迈动的小短腿还快。 剩下的两只就慢了一步，一只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陷入懵逼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另一只干脆就摔翻在地，然后疯狂划动自己的蟹钳与蟹腿开始向底下的泥土钻去，真把自己当作一只螃蟹，遇事先卧沙。 一把蓝黑色的蟹钳刺破空气再度袭来，直接将处于懵逼状态一动不动的呆头螃蟹小鬼一钳子夹碎，步了第一只螃蟹的后尘。 但它对赤色鱼人却是无法，因为莫洛克一直是靠着这四只大螃蟹走在前面去躺雷，与冒出来的这只蓝黑色的变异种鱼人杀手蟹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一击不见效，莫洛克当机立断撤退，直接就退出了鱼人杀手蟹的攻击范围。 而估算着自己跑出对方攻击范围的莫洛克这个时候也终于有空回头打量，想要探清自己留在身后当诱饵挡住追兵的螃蟹小鬼能否检测出对方有几种攻击手段。 不过还未观察清楚现场状况，一道浅蓝色的螃蟹身影便撞进了视野，吓得赤色鱼人双腿一抖，还以为是那只变异种大螃蟹追过来了。 险些将捏在手里的暗色炸弹给当头按下去，心思敏锐的莫洛克立马察觉到不对。螃蟹一般都是横着走路的，哪有傻愣愣地朝自己直奔过来的道理。会这样直走的，也只有自己召唤出来的螃蟹小鬼了。 手势缓了下，莫洛克眼里的动态视角也聚焦完毕，果然如此。 他没好气地重重敲了一下奔到自己身边的螃蟹小鬼的头，那只稍大的螃蟹也配合着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不知是在为自己吓到主人而道歉，还是因为自己的临阵脱逃。 不管莫洛克这里发生的小剧场，留在原地的另外两只螃蟹小鬼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呆头呆脑一直愣在原地的那只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被变异种鱼人杀手蟹给爆了头，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重点是另外一只，那个会卧沙的螃蟹小鬼。 本来按照莫洛克的推断，鱼人杀手蟹的领地意识都极强，一般就算是不猎杀侵入自己狩猎领域的同类，也会做出驱赶的举动，卧沙的那只螃蟹小鬼在劫难逃。 那只变异种鱼人杀手蟹却没有如莫洛克的预料的那样操作，在解决完入侵者后，它似乎对这只螃蟹小鬼颇为好奇，巨大的蓝黑色蟹钳在卧沙的位置扒拉两下，就把那只螃蟹小鬼给翻出来了。 而这只瘦弱的螃蟹小鬼似乎也真把自己当螃蟹了，横着往外走了几步，又是躺下去一顿划拉卧沙钻进了黑黄泥沙里。 这一表现让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莫洛克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在变异种出现之前，他的四只螃蟹小鬼明明是直着走路的！ 不过对方显然是不知情，属于变异种的蓝黑色蟹钳又是一顿划拉，把藏身在泥沙里的螃蟹小鬼给翻出来，然后也没让对方继续跑远，反而是夹着放到自己的眼前，开始用自己绿豆大的螃蟹眼睛观察起来。 被夹着悬在半空中的螃蟹小鬼是手脚乱抓，一副想要挣脱束缚的模样。 此时它的身躯已经完全替换成鱼人杀手蟹的模样，厚重的甲壳，背部还有黑色的坚硬尖刺，蟹螯处也换上了都属于鱼人杀手蟹的蓝黑色，外观看起来就是一只小号的同族。 观察许久，变异种大螃蟹也不知是看出了什么东西，又把小个头的螃蟹小鬼给放下来了。 蟹脚始一接触到松软的泥沙，螃蟹小鬼就划拉着想横着向外走去，向自己的主人处汇聚。但往外还没走几步，一把巨大的蓝黑色蟹螯就又把它给夹回去了。 个子瘦弱的螃蟹小鬼自是不甘放弃，又是往外走，又被异种大螃蟹给逮回来了。 如此重复几次，螃蟹小鬼终于醒悟过来，不再外逃，反而横着走绕巨大的蓝黑色鱼人杀手蟹打圈不止，一副臣服的模样。 你这浓眉小眼的家伙就这样叛变革命啦？ 螃蟹小鬼这顿投敌的骚操作让远在入口悄悄观望的赤色鱼人莫洛克看得是叹为观止（目瞪狗呆）。 异种大螃蟹却是为这小个头的螃蟹如此灵性表现而感到高兴，迈开笨重的蟹腿，开始缓慢又坚定地朝着歇石滩的更深处走去。 而在它异常庞大的躯体一侧，一只小个头螃蟹也有样学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向深处走去。同时其一只臂上的蟹螯还高举着不断左右晃动，似在对入口处偷窥的人群挥手道别。 第50章 探寻 再度回到自己的小山谷里的莫洛克是非常郁闷的，一锅汤熬煮出了四个螃蟹小鬼，带过去歇石滩测试数据，结果却是这样。 好嘛，两个没脑子傻愣愣的憨货直接见面就被捶死了，还有一个瘦弱点的螃蟹小鬼看起来还算是机灵，也被一只蓝黑色的鱼人杀手蟹变异种给当着原主人的面强制性拐走了。 现在跟在自己身边回来的只剩一个憨货，看起来是个大个子武力不俗，但一旦遇事开始跑路居然遛得比自己还快。 回顾之前歇石滩的一段测试旅程，莫洛克才惊觉，这群家伙除了当肉盾挨打之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作用，对鱼人杀手蟹的输出全是莫洛克自己打的。 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尴尬了，作为召唤物的恶魔小鬼被带走了一个，没法主动回收或是销毁，‘恶魔法阵’这个技能就相当于在长久处于激活状态，无法进入冷却cd进行一轮新的召唤，这就是被迫锁死一个三费技能了。 而且在歇石滩的深处居然会出现鱼人杀手蟹的变异种，作为高攻职业代表的术士一发暗影震爆还打不大动，这种级别的防御力基本宣告了铁棘村里大部分的鱼人职业者攻击都可以宣告无效。 通过之前简短的交锋，莫洛克基本可以确定，蓝黑色变异种是鱼人杀手蟹的加强版，高攻高防的属性进一步有了强化，同时怀疑其还具有不低的智慧属性，毕竟它能单杀两只蠢蠢的螃蟹小鬼，却又特意留下了一只机灵的带走。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种变异种究竟是偶然进化出来的，还是说是这些鱼人杀手蟹随着年岁渐长自然而然异化成这样的。 前者意味着其具有唯一性，很难掀起什么大风浪，集合鱼人小村庄的高战进行火力覆盖还是有希望除掉的。 而若是后者的话，莫洛克就要为摩恩的不幸感到默哀了，因为此前摩恩一直叫嚣着要清除蜗居在歇石滩上的鱼人杀手蟹，为铁棘村开拓出一个专门的海产养殖滩涂地。 也就是最近因为摩萨带了一批人走，摩恩才不得不停下清理大螃蟹的步伐，来腾出时间专门安排人来补上人员出海导致的工作缺漏。 对于此等状况，莫洛克持有悲观的看法。 因为这只变异种螃蟹体现的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它只是个头比寻常鱼人杀手蟹庞大，身上的浅蓝色甲壳在向深黑色转化，却没有突兀地多出一条蟹臂这种畸变的现象。 而且先前居住在鱼人小村庄的先辈鱼人未必没有尝试过开发歇石滩这片滩涂地，可到现在铁棘村掌握的资源也只有一块贫瘠的铁矿而已，连所谓的渔获都得鱼人们自己下海去进行渔猎。 若是鱼人杀手蟹只有当前这种程度，远的不说，起码它们是无法阻挡族长穆多这个黄金阶鱼人的征战步伐的。 但现在村子的态度很是诡异，完全没有组织起超凡者队伍大规模清理鱼人杀手蟹开拓海产养殖地的打算。 联合起之前铁棘村遭遇的粮食危机，这恐怕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直到此刻，莫洛克才终于算是大略摸索出了村子持有如此静默态度的真相。 “莫洛克，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摩恩惊喜的声音突然在山谷里响起，像是找人找了许久终于是寻到了一般，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大口气。 “嗯？” 莫洛克才发现歇石滩隐藏的真相，正思索着要不要告诉摩恩，没成想他自己给寻过来了，不过这样突然的到来倒是让莫洛克不知怎么整理措词开口。 急匆匆奔到莫洛克身边的摩恩没想那么多，连气都没喘匀就继续开口了，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知道吗？今天村子里来了一个人族组成的商队。” “来了就来了呗，有商队来不是一件好事吗，村子里的鱼人还可以拿自己多余的东西向他们置换点必需品。” 莫洛克的语气带着些许并不关注的随意与冷漠，同时也为摩恩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感到纳闷。 来铁棘村的商队虽说少，但一年也能遇上个两三次，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更与莫洛克扯不上关系，又不是要他负责接待。 况且作为常年外出的职业者，他并不缺乏要去和商队换取才能购置到的生活必需品，因此眼下只剩下了疑惑与不解：“你现在不抓紧去召集普通的村民准备交易的货物，反而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这群人族商队除了买卖货物外，他们还拿着一张画像在四处打听人！” 听到这一句，莫洛克的耳中是响起了平地惊雷。 联想到摩恩放下手中事物专程过来寻找自己的架势，莫洛克第一反应是自己以前接的活暴露了，这是要被仇家寻上门的节奏。 没想到啊，跑那么远去接活还是会被查户口一路给查到这里来。 会是哪一方呢？污手党？暗金教？ 莫洛克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众多纷杂的面孔一一在脑海中掠过，有些是仇家，也有些是曾经的合作伙伴。 不等摩恩继续说下去，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干脆利落地就往山谷外面走去，边走边问：“跟我详细说说，那队人族商队里有多少人？实力如何？来了有多久了？” 匆忙跟在赤色鱼人身后的摩恩似乎也知道事态紧急，直接回道：“人不多，就三个。实力倒是不弱，至少是白银。来了有两个小时了，客套一番后就一直在打听人，还说若是哪个人有线索的话可以直接拿商队里的货物当报酬，我看他们不太像是普通的游商。” 对于摩恩的猜测，走在前面的莫洛克只是在心里冷笑，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游商，寻常商贩哪有为了打听人把手里的货物白白送人的道理，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这群人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有他们的装饰有什么特殊的样式吗？比如暗紫色的炼金术士袍？或者是圆帽短衫？” 莫洛克继续向摩恩追问线索，因为他思来想去，这片区域只有暗金教和污手党这种大型势力有这个时间和底气广撒人手来探听消息。 鱼人小村庄终究是一个封闭的内部自治区域，里面居住的也都是鱼人。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孤身一队来到并不以善良守序着称的鱼人部落中，这无疑是需要绝大的勇气。 为什么来铁棘村的外来商队很少，一年才堪堪出现两次，不就是怕浅水湾这群穷山恶水处的刁民直接动手进行零元抢购吗？ 而在这样的背景下，离最近的大城要走七八个小时路程才能抵达的铁棘村里突然冒出了一支外来的商队，还四处打听人，还只要给出线索就送货物。 这种投入也只有污手党与暗金教这种大型势力才能做得出了，不过这样简陋低效的寻人手段，这种丝毫不具备专业性的伪装……应该确认是外围成员无疑。 如此种种，不由让莫洛克微微放松，心里落下一块大石，看来这次的对手并非有备而来，应该是还处于探寻阶段。 第51章 野狗 “没有，他们都是寻常商贩打扮，没有明显的势力标识。” 摩恩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出乎莫洛克的意料。 因为一般只要不是深入敌后的刺杀行径，在来到一片野蛮区域后，将自己的背后大靠山势力亮出来通常是最好也最有效的办法，能避免很多麻烦，这就像某些人通过危险战乱区域时会随身携带表明身份的大国国旗一样。 但不等莫洛克做出什么反应，摩恩又是一把拉住了前面的赤色鱼人：“而且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吗？不先统一一下口径？万一那群人问起女人的行踪我们该怎么回答？” “女人？什么女人？” 莫洛克一脸迷惑，隐约感到这其中似乎存在着什么误会。 看着赤色鱼人这傻头傻脑的迟钝表现，摩恩不由气急：“那个女人啊！歇石滩上的女人啊！那群人是来找她的！我见过他们给出的画像。” “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找我的。” 莫洛克此时才恍然大悟，深知是自己虚惊一场。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摩恩不耐烦地一脚将路边的一颗石子踢出老远，对莫洛克抱怨道，“你说这群人类怎么这么麻烦，不就死了个人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来找？还嚷嚷着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类的话，这人都死了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不，不，你说错了，死人有时候可比活人有用。” 莫洛克一边纾解着摩恩焦躁的情绪，一边心里思量着对策。 首先这队游商不是奔着自己来的，这点很重要。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没见过画上的那个女人，就能完全地把自己给摘出去，那女人早就被自己挫骨扬灰一把邪能火焰烧得啥痕迹都没有留下。 其次莫洛克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在他与摩恩在歇石滩清理鱼人杀手蟹的时候出现在一块岩礁上，还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这代表着鱼人们与她并没有冲突，对她的动机及前因后果也毫不知情。 这点很好，代表着对方若是从源头开始查探女人的踪迹，从利益牵扯与动机分析，根本就分析不到摩恩与莫洛克的身上。 最后，现在的自己对他们并非一无所知，敢独身来封闭性与排外性极强的鱼人小村庄探查失踪的同伴，还通通具有不俗的实力，联想到歇石滩上那女人诡异的白皙皮肤，死亡时的异状，莫洛克敢肯定这些绝对是深渊之神——恩佐斯的教徒。 只是有一点让莫洛克很是郁闷，先是破碎之劫——克苏恩折腾一番，把铁棘村的现任鱼人祭司摩萨给折腾走了。这才过了多久，深渊之神——恩佐斯的教徒也扮成商队的模样过来了。 莫洛克寻思着这坐落在浅水湾上的破落鱼人小村庄也不是什么重要交通枢纽呀，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战略价值，怎么这些古神教徒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凑热闹。 难不成果真是人类辉耀帝国的审判军团太过凶猛，把四大古神教派都逼得只能往帝国边境穷乡僻壤发展信徒？ 这也太掉价了。 对此，赤色鱼人只能摇摇头，表示想不通。 ………… “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见其中一个同伴回来，守在商队马车旁边一个戴着土黄色遮阳帽的瘦弱男子迫切地问道。 回来的人是个身材粗壮的高大汉子，也带有一个宽檐的遮阳帽，白顶的。对于同伴的提问，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有鱼人说之前隐约间看见有人类女性在村子的东南角出没过，但记不清是哪一天了。” “噢，这些该死的鱼人，连个日子都记不清。”瘦弱男子忍不住咒骂一句，然后似又想起什么，赶紧接着问道，“你有把画像给他们看吗？日子记不清，人总该是有印象。” “给了！”刚回来的高大汉子一屁股坐在瘦弱男子的身边，看起来也颇为无奈，“他们鱼人说看我们人类都长得一个样，只能分辨得出一个男女。拿画像给他们看也没用。” 听到这话的瘦弱男子气得再次破口大骂：“我看他们还长得一个样呢，身上花花绿绿跟个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啥都不知道不记得，真是一群废物鱼人！” “小声点！”粗壮汉子拿胳膊使劲捣了捣身边的瘦弱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现在可是在一个鱼人村庄里，这话可别被人听了去，不然想离开这还得花费一番功夫。” “就这个发展配置，也想拦住我们？” 不屑地瞥了一眼连基础防御措施都没有的鱼人村庄，瘦弱男子嘟嘟囔囔了一句，似是对鱼人的怨念颇大，但声音终究是小了下去， “我们至少也得寻到她的尸体。她失踪前传回消息说发现了源种，正在准备夺取，然后就断了消息。源种一定是在她的死亡地点周围！” “不会有尸体留下，”粗壮汉子纠正了瘦弱男子的观点，他扶了扶自己的白顶宽檐帽，冷静地说道，“有了尊神的‘祝福’，死亡并非我们的终点。若是有尸体留下，她会自己回到教内请求派出援兵的。万一真走到那一步，莲娜不是会担忧摊平功劳降低贡献的人。” “那一定是这群该死的鱼人囚禁了她！我以前就听说这些卑劣的异族会囚禁人类女性，把她们关在一个小地窖里以供玩乐。我当初就不同意让莲娜一个人来探查源种！” 瘦弱男子的脑子里飞速掠过各种黑暗的画面，最后定格的是一个只留下半扇窗户的小房间，熹微的天光自外面投射进来，隐约照着一个被捆绑在光秃秃木桩子上的人类女性。 是莲娜！ 她正用万念俱灰的空洞眼神看着他。 瘦弱男子像是受伤的野兽愤怒地低吼一声，双手抱住自己的脸，无力地揪着自己不多的头发，语气里带有极度的懊悔。 “她已经死了！” 粗壮汉子一点安慰瘦弱男子的意思也没有，抿起的嘴角倒像一抹泛起诡异弧度的微笑。他的语气冷静地近乎冷漠，清晰的话语如同地狱恶鬼贴在耳边发出的残酷低语， “你喜欢的人连尸体也没有剩下，说不定只留有几块骨头曝晒在不知道在哪的荒地里，正被浑身长满藓毛的野狗们啃食。” 第52章 罗盘 “真是两个疯子。” 布莱克侧目看着自己旁边的瘦弱男子和粗壮汉子在短短几句话就情绪外露吵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这类不能控制住自己混乱情绪的货色，放在尊神恩佐斯的死亡教派中也是只配外派巡山的喽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由此观之，那个所谓的莲娜恐怕也是如此的货色，见了可以源源不断生产物资的源种就被内心的贪欲冲昏头脑，想要一个人夺取却反而栽了跟头，沦落到下落不明的地步。 这样想想布莱克突然觉得自己也真是可怜，身为堂堂群星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居然被排挤到和这群还不能消受尊神‘祝福’的炮灰共处一室的地步，眼下还要负责给另一个莽撞的家伙擦屁股，当真是有辱母校辉耀帝国最高学府的门楣。 一个人轻声叹了口气，他也没有管两人的争吵，而是低头开始摆弄手中的一个圆碟状的罗盘，上面有一个特殊金属构成的黄铜指针。 这确实是一个指引方向的罗盘，但指的并非南北方向，而是指向死亡气息浓厚的区域。准确的来说，是指向受过古神恩佐斯‘亡语祝福’的人，无论生死。 拥有这种特质的装备无论制作工艺与损耗材料是多么简便或是便宜，这都是受到死亡教派所严格管控的。 因为这种东西一旦落入到审判军团的手中，那对教会的潜藏人员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就像是一件查验身份时直接看身份牌的武器。 布莱克这次能把这玩意带出来，还是得亏自己过去在教派内部地位还算是高，这次也是探查任务，还涉及到‘源种’那种属于是生产资料的关键性物事。 纵是如此，他手上的这个也是一次性用品，时限只有12小时，用完就报废的那种，不过对于此次行动来说也足够了。 布莱克操作了好一会儿，终于调试好各环境参数，设置完检测变量，罗盘指针开始无规则地转了起来。 铜黄色的指针在急速地左右转了几圈之后，速度放缓，最终停留的位置，赫然指的是布莱克本人。 对于这个结果布莱克已是见怪不怪，自己也是死亡教派的人，距离最近，对其影响最深。 他按了圆碟上的一个标记按钮，指针立马跳过他，又重新开始检测，接着就是粗壮汉子，瘦弱男子。 对于这些布莱克都进行标记操作表示已经记录可以跳过，罗盘指针终于又晃晃悠悠地开始转动起来，这次检测的耗时颇长，黄铜指针转了很久也没有停下。 布莱克也不心急，就这样等待着。 无论多久，它总会停下的，而它停下时指针标记的方向，就是除他们三个之外死亡气息最浓厚的区域，也会是莲娜尸体留存的地方。 铜黄色的指针晃晃悠悠地转了很久，最后才停着指向一个方向，是村子的东北角。 “那边是什么地方？” 布莱克拉了一把外出探寻过的粗壮汉子，皱着眉头问道。 粗壮汉子顺着罗盘指针的位置望了一眼，在脑中回忆半晌，才声音带着点不确定性地说道：“那儿好像是一个山谷，据村里的村民说有一户鱼人在那里定居，不过我没有过去查看。” 顿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补充说道，“其实我探听到有鱼人说村子的东南角之前有人类出现的痕迹，那里有一片充满礁石的滩涂地。我觉得……” 粗壮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布莱克抬起了头，眯了眯眼，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是夹了一层灰的淡漠，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般，眼里没有丝毫的生气。 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仿佛刻印在粗壮汉子的脑海里，像是一方极度寒冷的冰块冻结了他的脑子。 粗壮汉子张了张嘴，却是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话语，于是那句‘我觉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嘴唇在蠕动，也就没有了下文。 “在拿出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 入夜，整个鱼人小村庄陷入了黑暗，只有偶尔几户人家点亮了烛火，像是繁星点点映照黑暗的夜空。 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的布莱克每处于这种蛮荒地区，都会异常怀念自己在群星学院求学的日子。 那里有白色大理石铺设的光滑街道，有在每天的傍晚六点准时亮起的魔法照明灯盏，也有很多再见面已成陌路的故人，那可真是一群伟大的天才。 大家看起来似乎都拥有美好的未来，而自己却只能在帝国的阴影下生长蔓延…… “到了。” 前方带路的粗壮汉子蓦然停下脚步，退到一旁等候布莱克上前观察。 布莱克不着边际的思绪被打断，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些什么，直接走上前拨开挡住视野的草丛。 面前确实是一座静谧的山谷，暗色的月亮自高空投射而下，只能隐隐让人看得个大概，像是披上了一层月白的薄纱。 七八米高的瀑布水流簌簌地落下，搅乱了底下的清潭，也揉碎了映在潭面上的圆月。 溢出的潭水自那汩汩流出，绕过在那横档着的一处人为立起来的栏栅，经过一片金黄色的小沙地，最后向山谷外面流去。 一座竖着高跷的鱼人小屋就坐落在这片缓缓流出的小溪水上方，屋子里一片黑暗，静悄悄地，大约是居住在里面的鱼人已经睡着了。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布莱克对着罗盘上的铜黄指针来回测试了一番，才发现它确实是指向这片山谷，准确地说，指向的是山谷里面由瀑布的流水砸落堆积而成的小水潭。 那个蠢女人的尸体是被人切成块丢进这水潭里喂鱼去了吗？ 布莱克这样想着，往后向跟在后面的两人招呼了一声，收敛起自身动静，进入到了这山谷里面。 无论这里的情况是什么，既然定位罗盘的指针指向了这里，那么就一定会有什么收获。就算只剩下了几块骨头，凭他在死亡领域的造诣，也能让它‘开口说话’。 第53章 恶狼 走进山谷，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一个度数。 许是周围水汽潮湿的缘故，三人都隐隐地感受到一股阴寒，表层的皮肤泛起一颗颗细小的鸡皮疙瘩。 “该死的鱼人！” 瘦弱男子首先就忍不住再度低声骂了一句，这样的潮湿环境，对于人类来说并不适宜，过高的湿度让他感到身体有些许不适。 粗壮汉子看到瘦子毛病这样多，嫌这嫌那的，开口就想要习惯性地嘲讽，但余光不小心划过走在最前面的布莱克，又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前面那个高瘦的男子并非是他们团队中的一员，是属于上头给委派下来的，拥有对队伍的指挥权。 他们和已经失踪的莲娜才是原来的一队，三人间摸清了对方的脾性，也经常拌嘴，互相冷嘲热讽也只当是寻常的玩闹。 当然，许是因为‘祝福’对情绪的扰乱，尺度都超出常人许多，但因为多年的相处，彼此间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线，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但这个新来的布莱克不同，粗壮汉子只觉得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呆在一旁的男子很难相处，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脾性。 之前他尝试建议去鱼人小村庄的东南角寻找莲娜的踪迹，因为曾经有鱼人在那片滩涂地附近看见过人类女性的身影。 从最近的人族大城红枫城到这个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足有三十公里的路程，不借助交通工具的话单走路就要七八个小时，粗壮汉子觉得一般人是不会孤身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 会这样做的只有莲娜，她一定是在那片滩涂地上出现过。 粗壮汉子觉得他们应该去那块叫‘歇石滩’的地方，或许能在那里找到莲娜的些许踪迹，这样对寻找源种的下落也有帮助。 然而这个从天而降的队长布莱克却是直接罔顾了他外出探查得出的行动建议，只会摆弄手里的奇怪罗盘，宁愿相信这么个炼金玩意也不愿相信自己这个一线人员归纳出的结论，着实让人生气，果真又是一个学院派出身的榆木脑袋。 粗壮汉子看似外表粗犷，但他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在自己还未说出口的提议被对方用冰冷的眼神给逼回肚子里的时候，粗壮汉子就在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哪里快要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 而布莱克随后的警告话语也证明了这一点。讲话要拿出证据？ 拜托，光听这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辉耀法院的法庭审判现场呢。 粗壮汉子当时是有满腹的牢骚要发泄，可是在对方冷得要结冰的眼神中，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只得在口里翻覆几次，最后又努力地咽回到肚里。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还要试图质疑对方的决定，那布莱克是真的会动手格杀，而自己也将毫无胜算地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回归尊神的拥抱。 恩佐斯作为伟大的四位古神之一，祂所赐予的‘亡语祝福’给予了侍奉祂的信徒们奇迹般的第二条生命的同时，那来自死亡的低语也给了信徒们不小的副作用。 除了表象的皮肤更白皙甚至偏向骨白色之外，更严重的是作用于心灵的死亡低语，这才是与古神恩佐斯接触获得‘亡语祝福’所真正要付出的代价。 它会化作炸弹埋伏在一个人的心底，若是某个人不经意间触碰到，就会爆炸成焚尽世间的洵烂烟火，就像龙的逆鳞般。 粗壮汉子很早就猜测出了自己那个瘦弱男子的同伴所付出的代价，情绪的引爆点不是所谓的死去的莲娜，而是异族！ 同伴言必称‘该死的鱼人！’，其实这不是普通的抱怨，而是因为对方真的管控不了自身对异族的情绪。 所以他才会在对方猜测莲娜被关在地窖上受异族欺凌时，用残酷的话语说出莲娜已经死去，而根本不去提及所谓的鱼人。 关于这个新来的队长布莱克，由于现在接触到的情报颇少，粗壮男子只能一旁暗自猜测，这或许是与其队伍领导权有关，不许他人质疑自己的权威吗？ 布莱克没有管小队成员的种种异样心思，他是进了山谷之后直接朝着瀑布底下的水潭里奔去的。 只要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有了源种这种可以控制一个族群生长的关键物资，他就能凭借这一份功劳重新回到恩佐斯死亡教派的中层管理，他注定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踩过柔软的金色沙地，无声无息地掠过静默在一旁的鱼人小屋，在距离两米左右的距离上，布莱克终于看见了自己手中罗盘指针指向的东西。 那是一条怪异的红色鱼类，似乎有些像金鳞鱼，却长满了狰狞的骨刺，满口尖牙利齿，完全没有半分食草的模样。 难道真是被喂鱼了？ 刨开来看看？ 另一边，水潭中的超凡鱼类见到岸边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欣喜地浮出水面，却发现对方托着一个奇怪的罗盘，不是常给自己喂食的那个老鱼人。 敏锐感知到对方目光中带着探究神色的恶意，金鳞鱼浑身哆嗦了一下，转了一圈迅速往潭底深处潜去。 而布莱登看着手中罗盘乱转但始终是指向这条红色鱼类的铜黄指针，终于确定这条鱼就是罗盘指向的目标。 只是还不等他行动，周围突然传出的一声凄厉惨叫打断了他的动作，是属于那个瘦弱男子的声音。 山谷的静谧顿时被打破，夜里林梢摇动，惊起阵阵飞鸟。 躺在床上的莫洛克像是受到惊扰般猛然睁眼，匆忙地粗略感知一番，直接就冲出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莫洛克，是你吗？怎么了？” 里屋那扇关着的门里出现一道苍老的声音，是赤色鱼人的母亲，她用带着关切的语气紧张问道。 对于母亲的挂心，莫洛克只得放缓脚步，一边谨慎地推开鱼人小屋的窗户观察，一边安慰母亲说道：“没什么，外面好像是来了两条打山上下来的狼，我出去看一看。” 嘴里是这样说的，此时莫洛克的心里却是颇为懊悔。 他知道有恩佐斯的教徒扮作商队成员来到了鱼人小村庄，本以为是寻找那名死去的人类女性的，与自己无关，于是远远地瞅了一眼就回家睡觉了。 却不成想那原来是一个幌子，对方趁着夜色是直接入侵到了山谷里，都给打上门来了。 母亲睡眠一向是极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而自己却是莫名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这下却是不好解释。 果然，隔着门的里屋顿时就响起了老人窸窸窣窣准备下床的声音，“你先等会，我起来和你一起出去，多少也有个照应。” “别！” 顿了顿，莫洛克又缓声补充说道，“你腿脚还不好，出去不方便。而且外面凉，你本来就体弱，别风一吹把你给吹病了。” 说着莫洛克就推开大门从客厅里出去，又立马从外面加上了把铜锁，轻声对里面安慰道：“左右不过是外面来了两匹恶狼而已，我出去驱赶一番就回来。你就先在房间里等着。” 第62章 赌徒 深夜，红枫城，东城区暗巷的某家赌档里。 此时夜色已深，本是寻常人们入眠的时候，可赌档里却是人声鼎沸，往来的赌客络绎不绝，远比稍显清冷的白天要来得热闹。 在吊顶的昏暗黄灯下，一群形态各异的人通红着眼围挤在一张木质长桌前，死死盯着在高山矮人手里不断摇晃的骰盅，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开！十二点，大！” 随着骰子停止转动，一个身穿褪色西装，黑瘦模样的小个鱼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其身上还透着股劣质黑麦酒的浓厚酒气。 围拢在赌桌前面的人有的眉飞色舞，有的则咬牙切齿，重重一拳砸击在木质长桌上，但他们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这个脸色难看好像要心脏病发的小鱼人是一堆要被扫到大街上的垃圾一样。 “来来来，买定离手啊。” 摇骰子的黑牙泰头发散乱，独属于高山矮人的长长胡须被他随意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挽在身后，被熏黑的牙齿则咬着半截大麻卷烟，正红光满面的吆喝着。 “等，等等，这把我还压小！” 眼睛发红的小个鱼人沙哑着嗓子尖声叫道。 “拿钱啊，小弟弟。” 黑牙泰吞了口浓痰，语气乖张地冲着面前这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小个鱼人喊道。他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这个年轻鱼人身上已经半个铜币都没有了。 如果这时候他敢嚷嚷着什么拿手指来赌这样的话寻衅，黑牙泰一定叫人把他拖到档坊后面，扒光以后做成剁椒鱼头来尝个鲜。 小个子鱼人嘴唇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支扁平的木匣。 “这个能值多少钱？” 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银白色的机械怀表，其材质似是由白银铸成，在内壁精密的零件小齿轮相互啮合下，刻有地精工艺大师的专属纹饰。 “别！” 黑牙泰还没说话，鱼人旁边红色皮肤同样个子瘦弱的狗头人倒是焦急地俯身一把压在打开的木匣子上，将银白色的怀表重新盖回匣子里，“这是嫂子给你的定情信物，怎么可以在这里随便押掉。” “你起开！” 鱼人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开碍手碍脚的狗头人，将从其怀里抢回来的木匣子啪地重重拍在这条木质长桌上，双目赤红看向黑牙泰， “你说，这个值多少钱？” “这个嘛……”黑牙泰瞥了一眼面前因为用力过度手脚都在颤抖的小个子鱼人，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卖相不错，可一看就是仿制品……算你七个银币。” 小个鱼人一手拦着要往这边扑的小狗头人，一手指向黑牙泰红着眼说道：“好！我押了！就当七个银币，这把还押小！开！” 黑牙泰眯着眼瞅了瞅已经上头的小个子鱼人，没有说话，按在骰盅盒顶上的粗壮胳膊纹丝不动，像是压着一座山。 “开啊！”小个鱼人盯着面前的矮人吼道。 “开！开！开！” 此时周围看热闹的赌客也在起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似是要把这家赌坊的屋顶给掀掉。 扫了圈围挤在长木桌前兴奋吼叫的赌客，黑牙泰无谓地咧嘴笑了笑，直接翻手打开底下的骰盅，将里面的三颗雪白色骰子暴露在大家的眼前：“七点，小！” “莫卡哥，莫卡哥……欸，你慢点走，你等等我！” 东城暗巷的赌坊街外，一个瘦弱的狗头人朝着前面正在急速往外走的黑瘦鱼人追去，边走边喊。 “走！走快点！” 莫卡悄悄拉了一把后方追赶上来的红皮肤狗头人，低声提醒道，“这附近可不是什么太平区域。” 他此时身上还穿着褪色的旧西装，身形却是比在赌场时要高大了许多，不过整个人还是黑瘦黑瘦的。 “哦，哦。” 小个子狗头人懵懵懂懂应了句，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对了，这个给你。” 莫卡说着，将一枚圆溜溜的东西扣在手心悄悄递给了一旁的狗头人。 红皮肤狗头人握到手里，摸起来是枚硬币的形状。 当着周围深夜还在外游走鬼鬼祟祟四处乱瞄的行人，他也没敢打开，只是借着暗淡的月光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了眼，是枚银币。 “莫卡哥……这……这太贵重了。”红皮肤狗头人捏着银币的手使劲往身旁的鱼人手上靠，“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好，这么一大笔钱我不能要。” 莫卡的手掌却往一边躲去，避开了试图递回过来的银币。他用略带生气的口吻说道：“给你你就拿着。” 狗头人拗不过，一看莫卡要生气的态势，只得边走边将手心握住的硬币贴身收好。 “我这回可是赚了不少钱，”没走几步，莫卡又得意洋洋地向狗头人炫耀道，“两个银币的赌注，一夜之间，换回来三十枚银币。这都快够我们一个月的工钱了。赌博真是一项神奇的艺术。” 然而看着年纪不大的小狗头人对此却并不感冒，他在口里埋怨道：“你还有脸说？我下次再也不跟你来赌场了。你这回可是差点就把你和嫂子的定情信物给押过去了。” “我这几天见到嫂子的脸色都不太好，你最近还是少惹嫂子生气了罢。” 莫卡听着狗头人的话，脸上浮现出不以为意的神情，双手背在脑后，慵懒地说道：“你嫂子哪是我给惹生气的，她那是病了。” “病了？”红皮肤狗头人满是诧异地问道，“我看见她最近还天天上班来着，你怎么不让她向老板请假？” “我提过，是她自己天天要上班来着。” 说起这事，莫卡的脸色也变得无奈起来，他双手往外一摊，“你说就她赚的那点铜币，够个什么用？累死累活的，说不定这病就是给累出来的。” “就这么点钱，我随便到赌场里赢几手就是她一个月的工钱了。唉，我都让她别去干那份工作了，她又不听我的。” 这番言语听到狗头人的耳里却并未站稳脚跟，他狐疑地瞅了瞅旁边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的黑瘦鱼人，“莫卡哥，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因为你老是去赌，弄得家里没钱了，嫂子才不得不每天早晚出去打工的？” “哪有？我哪有？”听到小弟的质疑，莫卡的脖子一下子红了，青筋条条绽出，他睁大眼睛争辩道，“你知道你嫂子的医药费有多贵吗？我昨天去辉耀神殿问过了，想要根治的话，足足二十个银币。我这不去赌一把，你觉得凭咱们的工资这病得拖到什么时候？” “啊？这么贵？” 狗头人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他的日薪是以铜币为计量单位的，二十枚银币对他来说是一笔相当大的存款了，这意味着他至少要不吃不喝一个月才能凑足这么些钱。 “难怪你要把你们的定情信物都给押上去。” 小狗头人突然有点理解了自己大哥的作为，因为他知道以莫卡的工资标准，也不过就是一枚银币一天而已。 人拖得，可病拖不得。 正想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从怀里摸出之前贴身放好的那枚银币，再次往对方手里塞去：“嫂子的病要花钱，你怎么也得多留一些傍身，这钱我不能收！” “嗨呀！都说了给你就给你，你怎么这么墨迹呢。我这有钱……明天你嫂子生日，我去把药买了，然后咱们三一起再寻个地方吃大餐，多少庆祝一下。” 莫卡一把推开狗头人要递过来的拳头，可这回狗头人却是坚决不肯再收了。 两人正推攮着，这条长长的街道尽头却突然涌现出几道身材粗壮长得凶神恶煞的匪徒一般的人物，个个都戴着一顶标志性的宽檐帽子。 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莫卡的瞳孔骤然猛缩，连对旁边的狗头人说上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毫不迟疑地扭头往回跑去。 第65章 光芒 “莫卡哥！这里！” 在黑瘦鱼人收拾好情绪掀开遮挡的帘布刚踏出赌档的时候，一个头上顶着跟小蜡烛的红皮肤狗头人就自一旁的阴暗角落里冒出头朝他喊出了声。 “道吉？你怎么藏在这里？怎么也过来了？”听到喊声的莫卡朝自己的狗头人同伴走去，捂着鼻子疑惑地问道。 狗头人藏身的地方是赌档旁靠墙一角几个盛放垃圾的大桶边上。许是白天的垃圾没有清理干净，此时的桶里还残余着些许醉酒赌客的呕吐物，和其它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肉质垃圾堆在一起，正散发出在胃酸里酝酿已久的难闻臭味。 “因为这边没有坏人。” 说着这话的小狗头人利用自己干瘦的躯体从垃圾桶间的缝隙处往外钻，结果钻到一半却被卡在两个垃圾桶的中间，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被勾住了。 “诶。” 看到这一幕的莫卡果断上前，也顾不得臭气冲天熏人，伸手费力地把卡住的小狗头人给拉出来。 他蹲下身一边拍打道吉衣服上沾染的脏污，一边略显无奈地责备道：“就算是怕遇到路边的歹徒，你也不该藏在这呀。得亏这次是我在，要不然你这怕不是要挂到天亮去。” “不会的。”道吉嘿然一笑，稚嫩的脸庞上闪过狡黠的神色，“我是跟着那群人过来的，我知道莫卡哥在这里。” 之前那群戴着宽檐圆帽的大块头看到扭头就跑的莫卡立马就加速追了过去，根本就没管留在原地的小狗头人。 但道吉看到这副架势，很是为黑瘦鱼人同伴担心，于是就一路悄悄尾随过来，也不敢进赌档靠得太近，只好藏身在这角落里的垃圾桶旁苦苦等候。 谈及那群讨债的人，莫卡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揉着狗头人的脑袋轻声叹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莫卡哥，我认得那群戴帽子的家伙，那是污手党的人。”道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往外躲开了鱼人揉搓的手，然后转头用担忧的眼神看向鱼人，“你是不是向他们借了高利贷啊？” “是啊。” 对于狗头人的疑问，莫卡并没有隐瞒，他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沮丧地说道：“那时候你嫂子急用钱，我从红枫城回乡借遍了所有的人，可还是不够，所以就只能去向他们借高利贷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现在还差多少能还完？我听说高利贷要越早还完越好。”听到鱼人肯定的回答，道吉赶紧追问了一句，然后开始掰算起自己的小手指，“其实我这几个月给家里打工帮忙送东西，也存了不少铜币……” “哈哈，瞧不出我们小道吉还是个富少爷呢。”莫卡笑着拍了拍狗头人瘦弱的肩膀，没有正面回答，“不过呢，这些我能自己搞定的。” 道吉听到鱼人这么说，心思伶俐的他一下子就听懂了莫卡隐藏的含义，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莫卡哥欠下的贷款绝对不小，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点积蓄能够补平的。 而看着沉默下去低头不语的小狗头人，莫卡心思一动，放缓脚步，然后扭头对道吉说道：“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一个请求，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道吉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鱼人。 “是这样的，你之前不是知道吗？明天你嫂子生日，我本来想给她买点生日礼物的。” 解释了一番之后，莫卡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可我这暂时没钱了，所以……你能把之前给的那枚银币借我吗……” “哦哦。” 看到鱼人脸上的窘迫，道吉立马就伸手往自己最里层的衣服口袋摸去，扒拉一番，最后将一枚还残余着体温的银币放在了鱼人的手中。 “这本来就是你的呀，莫卡哥，说什么借不借的话。” 这场景有些煽情，鱼人颇为不适应地扭了扭身子，假装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谢谢……这天色有点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别让你妈一个人在家里担心，我这先去夜市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嗯嗯。”道吉先是应了下来，然后看着莫卡脸上的伤痕，犹豫了一番又说道，“莫卡哥，其实我哥也是污手党的人，上个月还调往帝都那边去工作了。实在不行……我给我哥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们缓几个月来催债。” “我知道的，道尔格嘛。你哥可是我们西城区双门洞的天才，有文化有知识，可比我们强多了。”莫卡拍拍狗头人瘦弱的背部，催促道，“快点去回，这个时间，你母亲会担心你的。” 对于鱼人的再次催促，小狗头人道吉没有再说些什么，抿了抿嘴唇，沉默着离开了。 而莫卡就这样站在赌坊暗巷大街的出口，静静地看着红皮肤狗头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然后返身一个人往回走去。 脚步顿住，眼前是面厚重的灰色挂帘，莫卡再次站到了暗巷赌档的门口。 换做是以往，莫卡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够在一天之内三次进入这家赌档。 在今天之前，他要么身无分文被里面的人当作一条死狗给扔出来，要么赢得大笔钱财遮遮掩掩在路人鬼祟的目光中迅速离开这条暗巷，绝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可是现在，莫卡摊开手心，定定地瞧了好一会儿手中的这枚银币。 在赌档吊顶的透过厚重帘布缝隙所散出的昏暗黄灯映照下，莫卡手中仅有的这枚银币闪烁出耀眼的银白光芒。 他觉得这种光芒比外面的人天天宣扬的所谓圣光更加珍贵，这是他一直期盼着渴求着但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光芒。 鱼人没有对小狗头人道吉说实话，实际上他缺的不仅是明天给恋人送生日礼物的钱，他缺的更是给患病的恋人买药的钱。 莫卡这几天在家瞧得清楚，妻子近来上下班走起路来愈发瘸拐，这病怕是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惜自己入城这么些年，辗转打工然后在双门洞定居，蹉跎了许多岁月却是一无所长，只剩下赌博方面还算是纯熟。 当今之际，所能倚靠的也只有它了。 将摊开的硬币重重一把握在手心，莫卡抬头看向面前依旧人声鼎沸的赌坊。他的眼里浮现出与之前不同的坚定色彩，掀开厚重的布帘，第三次走了进去。 第67章 纸板 不知道躺了有多久，月亮西垂，星星都悄悄地隐没，莫卡最后还是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朝自己居所所在的贫民窟走去。 然而没走几条街，他就顿住了脚步，因为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靴挡在了鱼人的身前。 莫卡茫然的抬头，发现是一个披着华美的深蓝色牧师长袍的英俊男子，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先生，请问可以借我一点时间吗？”男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纹有精美纹饰的袖口，礼貌地问道。 莫卡后退半步，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衣着华美的男子，尤其是在其牧师长袍上顿了眼，随即脸色黯淡地绕开到一边：“抱歉，先生，我们鱼人不信仰圣光。” “不是的，先生，我今天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男子追了上来，一把拉住鱼人的手臂。 手臂被陌生人牵扯住，莫卡本就低落的心里猛然涌起一股被骚扰的燥意，他垂下身的拳头吱吱捏紧。 注意到鱼人的情绪并不稳定，握紧拳头呈攻击性倾向，男子下意识松开了自己攥住的鱼人手臂，双手上举表示自己刚才没有恶意。 对此，莫卡圆睁着眼睛怒视着男子的脸庞，但随后他的目光就下落到其身上明显就价格不菲的牧师长袍，只好闷闷地吞了口气，将握紧的拳头松开，一言不发，换了个方向继续行走，这次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然而让鱼人没想到的是，这位牧师教徒打扮似的男子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了上来：“先生，你要不要和我玩一场游戏？” 许是被纠缠的狠了，莫卡生气似的重重呼了口气，停下脚步，看着对方不耐烦地问道：“什么游戏？” 他上下打量着男人身上貌似价值不菲的衣饰，闷声问道：“你是哪家熊猫人杂货商的推销员吗？最近做生意的花招还真多。虽然你追着求人的样子很可怜，但我真的一分钱也没……” 然而说着说着莫卡的声音就逐渐变小，最后更是把嘴巴彻底闭上了。 因为就在他说话的当口，穿有牧师长袍的男子就不知从哪变出一支木匣子，干净利索地打开，里面是一堆堆整齐码好摆放的银币。 粗略看去，恐怕是不下二三十枚，属于金钱特有的银白光芒晃花了鱼人的眼，也乱了他的心。 这显然不是给什么商品推销的推销员，没有人会在拿出货物贩卖之前，反而给人展示自己殷实的积蓄的。他们追求的是售出自家的货物，而非将自己的钱财外流出去。 “先生，你玩过纸板？”牧师教徒打扮的男子将一蓝一红两块折叠好的正方形纸板夹在手中，向黑瘦鱼人微笑，“你和我玩打纸板，只要你每赢我一次，我就给你一个银币。” 一次一个银币…… 刚从赌档出来身无分文的莫卡轻呵一声，瞅了瞅对面怎么看怎么像骗子的牧师男子，又低头瞧了瞧木匣子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雪白雪白的银币，最后目光定在其身上精美华丽的牧师长袍上，他不由再次向对方确认道：“所以我只要将你的纸板打翻一次，你就给我一个银币？” 牧师男子点头，说道：“同样地，如果我赢了，你也要给我一个银币。”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看着鱼人犹豫不决的样子，为即将倾斜的天枰添上了最后一块砝码：“我让你先攻。” “我跟你说哦，我刚从赌档那里输了钱，最近心情很不好。” 对于男子直视过来的目光，莫卡颇为不适应地扭了扭身子，色厉内荏地恐吓道，“要是你敢骗我，你是真的会死在我手里的。”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它就代表着鱼人的内心已经动摇了。单手夹着两张厚实方形纸板的英俊男子笑着对鱼人点了点头，以温煦的笑容抚平了莫卡心里的不安与犹疑，然后用极尽坦诚的目光看向了他。 “我真的要拿先手权哦？”莫卡此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向传教士般披着牧师长袍的男子再次确认道。 英俊男子对此直接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示意了一下手中一蓝一红两块纸板，面露微笑：“你要选哪个颜色？” 莫卡将对方手中的两块方形纸板都仔细捏了捏，确定二者只是在颜色上有所区别。他犹豫一番，最后伸手取下了其中蓝色的纸板。 对着手中的蓝色纸板重重呼了口气，像是要把自身的运气都给传递过去，鱼人的手高高抬起，将板子对准正面摆放在地上的红色纸板就拍了过去。 手中巨大的力道化作一瞬间的加速度传递莫卡选择的蓝色纸板，纸板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与孤注一掷的赌意重重砸击在静静躺在地面的红色纸板上。 没有期盼里的翻转，属于英俊男子的红色纸板依旧正面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反而是莫卡自己的蓝色纸板被巨大的反震力道给弄得倒扣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鱼人心下一沉，然而此时英俊男子已经将地面上的红色纸板捡起，将繁复精美的牧师长袍袖扣熟练地捞起大半，翻折上去，然后示意他退远一点。 莫卡顿觉不妙，但事已至此，只能抿了抿嘴，退到一旁暗暗祈祷。 也许是鱼人并不信教的缘故，没有神明回应了莫卡的祈求。红色的纸板顺着男子长长的手臂滑过大半个圆的轨迹，最终将属于鱼人的蓝色方形纸板拍翻在地。 他输了。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规矩，赢一局拿一枚银币，输一局出一枚银币。 然而现在的鱼人口袋空空，身上的财富大起大落一波最后却是一个铜子也没有，遑论一个银币了。 “先生，你没有钱吗？” 看着遮遮掩掩始终没有掏出相应钱财的鱼人，英俊男子直接上前一步问道。 “钱——”莫卡说这话时，拖了一个长长的尾调，试图拖延时间，同时脑中急速转动思索对策。 他的目光不住地往外左右四处游离着，却并没能整理出一份说得过去的措词，于是那长长的尾调过后，只剩下了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那就只好用你的身体代替了。”英俊男子说着，他修长的手化作一道黑影迅捷地劈向了鱼人。 啪！ 莫卡还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他的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记耳光。一声脆响回荡在夜间空荡荡的街道上。 “一个巴掌，抵掉一枚银币。”对上鱼人愤怒惊讶兼具茫然的目光，身披传教士牧师袍打扮另类的英俊男子笑着解释道。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70章 污手党 红枫城是人类辉耀帝国的边境城市，和许多地处帝国边界的其它城池一样，它内里的居民也是由多个种族构成。 艾尔大陆上的交通还算顺畅，绚烂发展的文明思潮也给予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彼此种族更多的包容度，更别提力量与资本对底层人口劳作的旺盛需求也在推动着多种族以城市或是国度为基盘的融合趋势。 有人将这种现象的出现归结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大陆通用语的普及，这为不同种族间和平友好的交流奠定了基础。但更多的人认为第二个因素才是大陆种族和平共处的主要原因，那就是朊病毒的发现。 国际定义，朊病毒是空间构型改变了的正常蛋白质，是正常蛋白质变性所致。从功能上来讲，它是一类能侵染动物并在宿主细胞内无免疫性的疏水蛋白质。 它是病毒中的另类，在要么是dna病毒要么是rna病毒中显得如此卓尔不群，居然没有核酸成分，一度打破人们认知。 而且由于其自身的体型结构特性，尽管从组成结构上来说它也的确是由基础氨基酸构成的小型蛋白质颗粒，但常见的蛋白质灭活措施对朊病毒的作用相当小。 对寻常蛋白质活性破坏巨大的高温与物理辐射等手段施加在朊病毒这种神奇的蛋白质病毒上，效果不大，基本被其本身所具有的耐受性给阻在墙外。 而对于化学试剂与生化试剂，抑或是各种暗影能量的腐蚀性侵蚀，朊病毒也表现出强抗性。 永夜帝国的那群德鲁伊们说朊病毒是月神艾露恩仁慈的规则具现，它像是一道禁锢在各族血脉深处的枷锁一样，约束了同类相食这种恶性事件的扩散与普及。 无论是娜迦、鱼人、精灵还是矮人、兽人、人族等，基本上艾尔大陆所有的智慧生命种族都要受到朊病毒的制约。 以果腹填饱肚子为由的任意吞食同类行为都有感染上朊病毒的风险，而一旦被确诊感染上朊病毒，目前已知的治愈方案为零，完全没有痊愈的可能。 即上到半神下到平民，一旦中奖，都只能坐以待毙，等待死神的裁决。 在早期兽族部落还有不少并不忌讳吃人的氏族，他们彼时并没有意识到朊病毒的存在，只将这种染病暴毙的现象称为恶魔抽签般的邪恶诅咒。 但随着后来时代发展与信息数据的大量采集，本就在生物信息领域有卓越建树的大德鲁伊们首先论证了这种病毒的存在，然后逐渐推广为艾尔大陆的各族共识。 由于这道至高神灵设下的朊病毒枷锁，食人魔种族也被迫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食人习性，开始改食用捕捉到的各类兽肉，并且在族内智者的带领下尝试脱离原始的荒野群居生活。 经过了长久的努力与所展现的数百年累积的信用保证，食人魔种族直到上个世纪才为艾尔大陆各国所接受，允许他们入城安居。 得知这一消息的食人魔大喜过望，因为各类生活设施齐全的城池怎么也要比风吹雨打日晒的荒野丛原来得舒坦，于是拖家带口纷纷入城。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各城池能不时见到几个身躯高大的食人魔光明正大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的原因。 由于其自身种族的强壮体格与抗性皮肤特性，食人魔们主要从事保镖护卫之类需要一定武力的工作。 当然，也有族人并不满足于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因为这些普通工作所得的薪水对于食人魔庞大的食量来说仅是堪堪抵达温饱的水准，并不足以让他们得到城市里其余奢侈的娱乐享受。 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一个年轻有勇有谋的食人魔领袖带着拥护他的部族辞掉了无聊乏味的看门护卫工作，决定自己创业。 在一番谨慎的市场考量之后，他们将手伸向了各国严令禁止的黑色军火走私贸易地带，并且最终诞生出了污手党这种势力庞大的跨国性犯罪集团。 这种白手起家最终赚取巨额财富利润的事迹是如此振奋人心，这位曾经年轻的食人魔领袖如今也被无数食人魔在私底下争相传颂，并且被一致奉为食人魔种族的传奇英雄。 他就是污手党家族的缔造者，双头食人魔唐·汉古。 当然，这些并不意味着污手党不会遇到困难，能够一帆风顺地发展。 事实上污手党近些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好，在打造出联通数个国度的偌大地下军火走私帝国的同时，势大的它也遭到了不少统治者的联合抵制，很少有统治者能纵容手下的蛀虫倒卖自己国民辛苦生产出来的武器。 不过地精国度对于污手党的到来却是颇为欢迎，已经发展科技完成工业化并具有机械自动生产流水线的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大批量生产枪械等武器。 相反，污手党带来购买武器的巨额金钱才是地精们所急缺的。工业与科研对资源的消耗也是一个无底洞，更别提之前他们还走错路子——试图从微观结构分析朊病毒这个从凡人杀到半神的异类，从中解析出凡人通往神灵层次的道路。 那场失败的科研攻关项目耗费了地精几代人的杰出头脑智力，也将前期科技革命带来的先发优势挥霍一空。与其一同烧掉的，还有地精先辈们累积的巨额财富与资源。 因此，拥有技术的地精与拥有金钱的食人魔是一拍即合，双方如今正处于如胶似漆的蜜月期。 而在隐秘的地下世界，污手党过得还不如明面世界上好过。 起码明面上在武器交易渠道方面污手党已经彻底打通，供货源稳定，而无数的小买方在这个武德充沛的世界上更是从来不缺。 地下世界的污手党走得是如履薄冰，因为四大古神教派不仅在硬实力方面靠着各种邪门传承稳稳地压了它一头，在隐秘性方面这些邪神教派也比污手党要来得擅长，甚至人家本身就是靠着足够隐蔽才能大而不倒地在各国不余余力的围剿绞杀中存活延续数千年。 而在和污手党处于一个层级的帮派中，同样有暗金教这种体型不输于它的庞大势力在一旁通红着眼觊觎，只待污手党出现失误就插足军火走私领域分食利润。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本身就干着军火买卖的污手党在实力上从来不虚同级别的任何存在，何况是搞毒品假药贩子的暗金教。 最让双头食人魔唐·汉古感到头疼的是，这个暗金教的教主卡扎库斯外表看着是巨魔，却和龙族隐隐有着联系。而他们教内贩卖的各色违禁药水，则更像是五大帝国之一的苍青帝国里的巫医出品。 根据手中掌握到的不少证据，他很有理由怀疑这个所谓暗金教是苍青帝国的那群萨满祭司们为了准备元素征伐战争而抛出来敛聚大陆财富的资金筹备工具。 第71章 道尔格 让我们把视角再移回到行走在红枫城西城区贫民窟的莫卡身上，借助一场来得莫名其妙的游戏，他现在已经成功解决了自身短期内的经济问题。 此时的鱼人手里提溜着两袋由黄油纸包裹着的小药包，里面的药材是他彻夜在辉耀神殿外排着队买的，打折之后也足足花了他十八枚银币。 按照神殿牧师的说法，贵有贵的道理。这些浸润了圣光的魔药对普通人的治愈效果明显，想来是用不了几天就能治好妻子的病。 口里开心地哼着走样的小调，莫卡双手插兜，在道吉家的水产商铺门口等候的同时不自禁地用脚‘哒哒’地配合节奏踩着拍子，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 为了今天这个所谓的庆祝生日，他在这足足买了十斤大鱿鱼。 “莫卡，你又喝酒啦？” 店铺老板娘是一个狗头人老婆婆，她是小狗头人道吉的母亲，年纪已经颇大，手脚却是相当利索。眼下她正一边抄起刀熟练地将砧板上的大只鱿鱼剁成小细条，一边听着鱼人跑调的哼唱，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没有。”莫卡抖擞着身子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一夜没睡的他眼睛里却浮现出异常振奋的色彩，“不过我没喝酒却好像已经有点醉了，脑子里晕乎乎的。嘿嘿。” 这种在等待空隙间与店家不避嫌般的闲聊是有原因的。得益于自小在双门洞长大的妻子，搬到这里居住的莫卡与周围的邻居处得相当融洽，算是把这层邻里关系给继承了下来。 其中莫卡与这户人家的关系最好，平时两家也有互相帮扶。他妻子从小就体质瘦弱，老婆婆性情善良以前帮了她很多，经常给她们家送些卖剩的吃食水产养身体。 如今莫卡在这买东西也有着几分照顾邻居生意，投桃报李的心思。他早些时候还专门利用自己工作上的职便给年幼的道吉也寻了份工作，在一家小赌场里当门童，活少钱也不多，但多少也能补贴点家用。 在某种程度上店家的小儿子算是跟着莫卡混了，这也是为什么道吉一个狗头人在之前称呼鱼人为‘莫卡哥’的缘故。 而两家人亲近，狗头人老婆婆自然也没张嘴多问鱼人开心的原因，只是拿眼觑着莫卡，等着鱼人自己解释。 迎着老婆婆疑惑的眼神，莫卡嘴角上扬，将自己装着银币的钱袋往上抛着掂了掂。硬币在半空碰撞，发出金属特有的碰撞脆响，叮叮啷啷，是金钱的声音。鱼人得意地说道：“因为我今天赚到钱啦！哈哈哈。” 听到这话，狗头人老婆婆切着鱿鱼的刀停了下来。她仔细地瞅了一眼高兴得手舞足蹈的鱼人，注意到其通宵导致的黑眼圈，悄悄爬上眼角的倦容，担忧地问道：“莫卡，你还在赌博吗？” 莫卡好赌的习性在邻里街坊间都已经传开了，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缺点。她很担心鱼人不肯好好过日子，到时候连带自己看着长大的鱼人小姑娘也没能留个好下场。 所以目前既然碰见了就多少劝诫一番，有多少作用另说，求个心安。 但从客观上来讲，对于二者的结合老婆婆还是抱着真诚且美好的祝愿的。在烂人扎堆的贫民窟，赌博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这里的很多人都有，顶多算是沾染上的一点不大不小的恶习。 至少他对自己的老婆还是很好的，不像老婆婆知道的某个无赖，逼迫着自己老婆去卖，酗酒，家暴，然后还拿着钱出去耍。 对于出身低下的普通人来讲，在这个有些绝对力量压迫的超凡世界，其实可以选择的所谓良人并没有那么多，大部分是凑合着将就着就一起过了大半辈子。 生活一向如此，落得一地鸡毛，仔细看看却也有别样的美丽。 而这边，对于邻居老婆婆的质问，鱼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他梗着脖子争辩了一番道：“我没有赌博，这真的是我靠自己的力量赚的钱。” 听到莫卡的回答，老婆婆撇撇嘴，显然是不太信。多年的习惯怎么可能朝夕改掉，还留宿在外彻夜未归。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老人也不好再说下去。 然后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下一扫，却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话说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盯着鱼人红肿的右侧脸颊，老婆婆担忧地问道，“你现在还打架了？” “哎呀，没有啦！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莫卡口不由心地说着，目光向外飘忽过去，瞥向摆在店面侧边立着的晶石留影图像，里面是一个年轻的狗头人穿着学士服和狗头人站在一起的相片，他选择岔开了话题，“莫吉他哥现在怎么样了？工作还顺利吗？” “道尔格现在很忙了，说是调到帝都那边去了。”狗头人老婆婆说起自己的大儿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老人的嘴角眉梢都忍不住往上翘，用一副子女有出息的口吻说道：“他现在还时不时给我寄东西呢，都是我们这没有卖的好货。” 莫卡切了一声，他是知道老婆婆一向是以大儿子为荣的。道吉的哥哥天赋好脑子转得也快，在接受完红枫城的平民教育后直接就进入大公司工作了，是这附近双门洞居民给自家小孩树立起的榜样。 不过鱼人来这居住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与常年不在家的道尔格并不熟，很多相关信息都是听说过来的。因此莫卡也没有搭话，不然说出口也是坏了人家的好兴致。 这时十斤的鱿鱼正好被老婆婆切好，妥贴地给装进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子里，递了过来。 “给你。”接过鱿鱼来的莫卡递出一枚银币给老婆婆，大方地朝着穿着工作服的老婆婆说了一句，“不用找啦。” 付完钱的莫卡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转身离去。 “是一百二十枚铜币，臭小子。” 老婆婆看着莫卡摇摇晃晃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她也没计较，拍拍手将银币放到工作服前面缝制的特大号口袋里，又折返回店里收拾去了。 现在天还是蒙蒙亮，凌晨五六点的时刻，她得赶在人群在街道上出现之前把店铺商品给收拾干净摆放好。 第72章 猫 “角落有条腌在盐里的咸鱼呀~咿呀~哇咿啦喝啦呀” 狭窄逼仄污水横流的贫民窟暗巷处，莫卡口里哼着不着调的鱼人小调走在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破落街道上。 此时的他一只手提着一大袋被装得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是刚买来的十斤大鱿鱼，还有些狗头人老婆婆好心塞入的其余零碎，都已经被给切成细条状。而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拎着一个黄油纸包裹着的处理好的魔药药材。 绑住黄油纸包的草绳粗砺坚韧，它的绳头在鱼人右手的细长三指间挽了几圈，牢牢系在莫卡的手里。 这里属于红枫城的西城区，是安置外来入城人口的第一站，人员混杂，基础设施也颇为落后。 “喵~” 醉醺醺的鱼人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道猫叫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朵。 脸色酡红的莫卡顿住脚步，眯朦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小猫藏在街道旁早已损坏的路灯下面。 这个路灯灯杆外界裹着一层涂漆铁皮，许是年代久远，被刮掉涂层的部分被风雨吹打得都生起了铁锈，底下还有些电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刨坑挖开咬断了，过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来修理，断裂的双绞铜丝就这么裸露在泥土外面。 这些是地精工业化扩张的遗留物，曾经普遍用于红枫城的夜晚街道照明，曾是流落在荒原上的人们所向往的城市奢华设施之一。 现在红枫城改用了自家辉耀帝国出产的能源转化效率更为先进的奥术灯塔，灯塔以源晶为基础供能器件再辅以太阳能充能，完全舍弃了电力铺设，实现亮度更高光源稳定的照明。于是这些对地精工业线路网络铺设有着极大依靠的电力路灯也就逐渐地被废弃了。 只是整座城市的设施迭代更新并不意味着能够无死角的普及，至少目前而言，奥术灯塔的应用主要还集中在红枫城的南北两个城区，那是统治者阶层与富人区的聚居地。 至于莫卡这里，电力系统长期得不到翻新维修，就靠着旧有的框架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这些也造成了些许街道时明时暗的破落景象。 口里不自禁地打了个酒嗝，鱼人站在原地迎着冷风呆立了一会儿，哆嗦了一下，然后才扭动着身体走出一条歪歪曲曲的线条，到小猫藏身的路灯杆处蹲了下来，醉醺醺地低头对着小猫瞧过去。 “喵~” 流浪的小猫体型瘦弱，许是饿得狠了，也不怎么怕人，再次叫唤了一声后反而主动靠近来。 围着莫卡转了一圈，通体脏兮兮的白色小猫拿头亲昵地贴了贴鱼人的膝盖，然后伸出爪子开始扒拉鱼人的裤腿，看样子似乎在试图攀上去。 “不可以哦，她不让我把小猫带回家的。” 莫卡咕囔了一句，伸手在瘦骨嶙峋的白色小猫背部轻轻揉了一把，将它提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转身打开自己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拿了几条肉片出来。 “肚子饿吗？嗯？” “吃，你应该也喜欢吃鱼……不可以剩下喔。” 看着瘦弱的小猫闻到味道立马舍弃了自己，开始低头与鱼人丢出来的细条肉片较劲撕咬，莫卡不自觉地咧嘴笑了笑。 他此时的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处于半清醒的状态。 蹲下身来的莫卡无意识地呆呆看了小猫一会儿，头脑眩晕，身体重心控制不住，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倒在地上。 啪！ 一手重重撑在地上，好不容易才重新蹲稳，鱼人克服了一阵酒喝多了的头晕，努力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他才又看清楚了自己眼前扒拉肉片时受到惊吓跳到一旁的小猫。 “喵喵喵~” 小猫朝莫卡急促地叫唤了几声，似乎在担扰面前这个大高个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下来。 “嘿嘿~” 莫卡脸色还有着醉酒的酡红，先是看着小猫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傻笑，然后又从自己的黑色塑料袋丢了几块肉片过去。 看着对方又是低头嗅着鼻子一点点过来撕咬肉片，莫卡趁着小猫进食的间隙像老父亲说教般对它教育道：“要吃完哦……嗝……这可是用我被打巴掌赚来的钱买的，很痛的啊。” 做完这些的鱼人捏了小猫松软的皮毛一把，最后又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小猫还没自己手掌大的头，才最终起身，两手各提着东西朝着前方不远的住处摇晃踉跄走去。 “我真是个傻瓜呀~咿呀~哇咿啦哇喝啦呀~看到猫猫就开心得不得了~”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此时天色将明，晨光熹微。 一个人开着店铺的狗头人老婆婆将供应商装在箱子里拉过来的水产品一一从水里捞出，然后吃力地提着网兜打算放到店里准备好的安置水箱里。 “哎哟~” 许是商铺的地面浸润足了网兜滴下来的水，过于湿滑。老婆婆踩在上面脚滑了一下，身体站立不稳，朝着正前方摔去。 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狗头人老婆婆就意识到不好，然而迟钝老迈的身体并不允许她做出什么三百六十度回旋重新找回平衡这种职业者高难度动作。 因此她只能控制还提着网兜的手垫在身前要护住头部，同时眼睛随着身体本能下意识地闭上。 然而身体重重砸击到地面的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老婆婆茫然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给扶住了。 好心人是一个身型样貌都很普通的鱼人，青红色鱼纹混杂在皮肤表面，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是贫民窟居所常见的流浪汉打扮，但内里却是整洁。 其手臂看着不粗壮但是结实有力，老人携着不小重量的动能冲击到其臂上，却不见多少晃动，稳稳地扶住了老人的身体。对方仅用了一只手。 “老婆婆，请问道尔格最近有回来吗？” 将快摔倒的老人扶正的时候，莫洛克随意地瞥了一眼裱装在店铺显眼一侧的晶石留影图像，里面是年轻狗头人道尔格的相片无疑。他这才朝狗头人老婆婆嗓音温和地问道。 老人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站稳，闻言的她先是匆忙对鱼人鞠躬道了一声谢。 然而接着并没有立即开口回答莫洛克的问题，而是用浑浊的瞳孔略带警惕扫过鱼人身上并不精致的伪装，老人能看出眼前人想要隐瞒身份的痕迹。 事情涉及到自家的大儿子，眼前的鱼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能光明正大在阳光下行走的人物，哪怕是对方刚刚在危机时刻掺扶了自己一把，老人的心也提起了十足的戒备。 犹豫了一会儿，迎着对方灼灼的目光，老人还是斟酌着开口：“他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或许你可以留下姓名与联系方式，若是我回头见到他，可以让他来找你。” 第73章 质问 莫卡在双门洞处的居所是一幢坐落在小河边的低矮小楼，不同于他的故乡浅水湾铁棘村那些常见的竖有高跷用泥土和树枝堆建起来的鱼人小屋，莫卡的家采用了偏向人类居所的砖石结构设计，方方正正。 之所以是这样的设计，一方面是因为红枫城毕竟是一座人类城池，在这里竖起一座具有种族风格特色的鱼人小屋并不是很合适。另一方面，由于靠近城市工业区，造房子所用的砖石水泥等建筑材料获取得也相对快捷便宜。 纵使外型上已经摒弃了鱼人小屋的传统构造，然而在选址上，出于鱼人亲水的天性，这座小楼的落址还是选择了临近小河水汽潮湿的一处。 当然，由于城市部分工业化进程的废水污染，这条宽浅的小河里已经是很少能见到肥硕的鱼虾了。 这也一度让后来搬来到这里居住的莫卡感到十分遗憾。 临到家门口，莫卡并没有马上推门而入，而是候在门外，借着清晨习习冷分将自己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些。 这是他每次喝酒后的常规操作，因为妻子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酗酒的酒鬼。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莫卡是怕老婆。 “我只是体谅她一个人在家辛苦操劳罢了。”每逢有旁人取笑，鱼人总是会睁大眼睛，直到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泛起，这样争辩说道。 过了段时间，天色微明，酒气被风刮得几不可闻，连脑中的醉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莫卡才将地上装着大鱿鱼的黑色塑料袋以及游纸药包一把提起，推门而入。 进到屋内，莫卡先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厨房，将手里拎着的食材与药物一一分门别类细致地放在橱柜的一个个用石板隔开的小空格里，然后才像是完成必要工作程序后休息似地长吐一口气，迎着客厅里某人炯炯的目光走了出来。 莫卡的妻子模样并不算周正，远远瞧着是个瘦弱的鱼人小姑娘。据邻居狗头人老婆婆的说法，是小丫头自幼体弱营养缺乏所致，哪怕长大了吃食好了些，可身体却也是不再生长了。 不过黑雅虽然体弱，性格却是极有主见，半点没有柔弱的姿态。 她的父母在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就遭到意外丧去了，在莫卡没来之前，是她一个人凭借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这个家。 这份格外坚韧的顽强也使得她不远的邻居们颇为感慨，亲眼看着瘦弱的孩子一个人为了些许吃食谋生，推己及人，难免心疼。虽说都是穷苦人家，可也或多或少帮扶了一把。 黑雅并不是一个愚钝之人，待到自己岁月渐长，逐渐有了继续存活下去的能力，在机会来到时她也有回报过去。 几次三番，双门洞处黑雅家与街坊邻居的关系就愈发不错，也就没有再发生过如贫民窟其他街区一样被偷鸡摸狗入门盗窃的龌龊事项。 莫卡从厨房回到客厅时，手里已经多了一瓶小瓶装的酒水。彼时黑雅正坐在餐桌前，用手端着一碗白粥往自己口里扒拉，她打算随便把早餐应付过去，赶着出门干活。 在家里一向没什么话语权的莫卡此次难得硬气了一回，他随手拉了张椅子给自己在妻子的正对面坐下，然后将身体整个靠在椅背上，将提着的小酒瓶噔地立在木质饭桌上。 这番动作还不算完，在妻子停下吃饭动作看过来的审视目光中，他又用左手自顾解开自己西装衬衫的前二排扣子，将规整的衣领扯乱敞开，露出一副恣意放纵的模样。 同时莫卡一边用提着酒壶的右手对准瓶口一勾一拨，摆在饭桌上的小酒壶就这么轻易地被拨开了。 随着盖住瓶口的木塞掉落在饭桌上弹跳几下，一股浓郁的芬香味道自空气中扩散开来。 瞧着丈夫这般仿若回到酒馆饮酒姿态，黑雅眉头逐渐蹙起，将手里的饭碗重重顿在桌上。她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被早已用余光偷偷瞅着观察妻子脸色的莫卡用噤声手势给打断了。 制止住妻子的发声，莫卡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钱袋，往里细数出来五枚银币，在木质饭桌上一一排开，发出小人得志般的得意笑声：“给，你的零用钱。” 此时天色已经透亮，五枚一字排开的银币静静地躺在陈旧的木桌上，散发出朦胧的银光，这些相当于黑雅好多天的工钱了。 黑雅抬起头呆呆望着自己的丈夫，身体却一动不动。 在对桌坐着的莫卡看见妻子这般无动于衷的反应，心里有些急了。他站起身一把将排开的银币给重新收拢到掌心里，又上前捣了捣黑雅的胳膊，将钱塞进对方的手里，重重说道：“收下啦！” 黑雅低头瞅了一眼手里这几枚亮闪闪的银币，又抬头看向了莫卡，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你又去赌博了吗？” 黑雅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嗜好赌博的，因为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莫卡就在红枫城的一家小赌场里帮忙干活。 莫卡那时自己也承认，混赌场的难免会跟着赌，他和那些狐朋狗友的同事一起玩耍，兴致来了难免会下场玩几把。 多的时候一天能赢六七十枚银币，只是这些钱，基本用来偿还前一天输的债了。一分都存不下来。 黑雅生气的点在于，当初莫卡说要和自己在一起时，已经郑重承诺过，说以后不会再去赌场赌了，要把赌瘾给戒掉。 说完这番话的莫卡确实也老实了一段时间，可近几个月黑雅却发现他又是开始重操旧业，不好好做事干活，三天两头旷工瞒着她偷偷去赌博，今天更是变本加厉，还明目张胆地玩彻夜不归。 然而鱼人莫卡此时并没有猜到女人想得有这么多，他只是从饭桌靠墙一角摸出来一个空碗，自顾地给自己从锅里盛了一碗粥。 折腾一晚上没吃东西的他有些饿了，一边吞咽着妻子煮好的白粥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有啦。” “那么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黑雅并没有轻易放过这件事，她觉得得趁着事情还不严重及时地将丈夫给拉回正轨，于是揪着线索继续追问道，她已是发现丈夫脸上没有遮掩好的伤痕。 正喝着滚烫白粥的莫卡闻言翻了个白眼，毕竟总不能当着妻子的面说是被一个玩游戏的怪人给活活扇肿的，这也太损伤一个丈夫的颜面了。 于是他就索性低下头，也不再说话，直接将脑袋埋进碗里，做出一副忙着跟白粥较劲没时间搭理你的姿态。 然而莫卡这副沉默逃避的态度让黑雅更加的愤怒，因为这相当于是坐实了她心中赌博的猜测。 黑雅的理性推导出来的事实已经在焚烧她的内心，但两人同居这么久却多少酝酿了情感上的眷恋。 怀着对丈夫背叛曾经誓言的不敢置信，黑雅只能强行按捺住心里喷薄欲出的怒火，看也不看碗里吃到一半停下的白粥，执着甚至是偏执地对莫卡继续质问道：“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 第76章 入场 时间来到第三天的夜晚，莫卡忍不住掏出兜里的褐色卡片再次细细打量起来。 此时距离拿到它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这张卡片上除了方形圆形和三角形三个简单图案之外别无信息。 莫卡现在开始有点怀疑这个自己瞅了无数次的卡片是不是藏了什么隐秘自己没有解答出来，而传教士所谓的游戏早就已经开始了，只是自己还未察觉。 要不……拿火烧一下？ 他的面上露出略有些迟疑的神色，传说中有些东西是需要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出相关文字，说不定这张卡片也是如此，这也很符合那个怪人神神秘秘的做派。 而且根据手感，这张卡片的材质确实特殊，不像是常接触的那种纸张摩挲的粗糙感，光滑平整，质感更倾向于金属，具有相当高的柔韧性，形变后可以缓缓恢复原状。 鱼人瞅了眼灶台里熊熊燃烧的碳火，想了想，没有直接将卡片放进去烧，而是对准灶台添柴的洞口，借着火光看了起来。 然而许是卡片具有相当厚度的缘故，他发现并这样做不能透视出文字的阴影。 眉头微皱，强忍着接近火源的不适感，莫卡将卡片又往火堆里靠了靠。 直到鱼人一向湿润的表层皮肤也被火团烤得皲裂，手掌处传来的灼热感难以抑制，他才将吸取了足够多热量的褐色卡片给收回来。 此时不知名材质的卡片被炉火缭绕熏得边角处微微发黑卷曲起来，可是在莫卡紧紧盯着的目光中，直至卡片恢复成正常的形态，其表面上除了三个并列的简单图形外也没有出现其余信息。 这一连串的失败让莫卡有些泄气，最后扫了手中恢复崭新如初的卡片一眼，他决定做出最后的努力。 从橱柜里端出个木盆，又接了点清水进去，莫卡此时也没耐心再做小剂量测试，直接就将手里捏着的长条形卡片就扔进了木盆里。 在鱼人炯炯的目光中，径直沉入水底的卡片是丝毫异状不显，排成一列的三个简单图案并没有对他的努力尝试作出反馈，依旧是平平无奇的模样。 然而正当鱼人脸色黯淡失望地想要将目光移开时，莫卡突然间心有所感，像是冥冥中卡片在呼唤他一样，他伸手将卡片翻面过来。 在卡片的另一面，一排用大陆通用语标识着的红枫城某处地址显现了出来，其边上还附上了截止时间，就在今晚。 看着在水中荡漾着的荧光文字，莫卡兴奋地怪叫了一声，为自己独立破解了这个谜题而喜悦自得。 “果然是要用水，我还是有点天才的嘛。” 鱼人在心里洋洋得意地自夸了一句，看了眼还有些剩余的时间，低头又给灶台里的炉火添了把柴。 他原本就是在厨房给妻子熬药来着。 但莫卡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有所感伸手入水中翻开卡片另一侧的时候，同一时间，红枫城里有无数角落，至少上百号人，也都是这一刻在心里有了莫名感应。 其中，一个藏身在废弃建筑流浪汉打扮的青红皮肤鱼人也是从怀里缓缓摸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褐色卡片，看着显现在背面的一处地址，喃喃自语道：“终于要来了。” 绕开熟睡中的妻子再悄悄掩上房间的门，莫卡走出到荒凉的大街上，夜晚清冷的河风裹挟着湿寒的水汽将他吹得打了个哆嗦，忙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出乎莫卡的预料，卡片上的地址并非藏身在荒郊野外，而是隐居在闹市的人群中，就在一条繁华街道的尽头一角。 这种地点给莫卡添了些许安全感，毕竟他只是想赚取足够多的钱财来偿还已经超支的家庭债务，当然若是在这一过程中能够收获到额外的职业者途径是更好的。 莫卡所在的浅水湾鱼人小村庄里拥有战士与萨满的职业者传承，但是很可惜，在接受初等教育的过程中，他被评判为没有踏入这二者超凡职业的潜力，或者说是不够优秀，不足以让本就资源紧缺的铁棘村在其身上倾注资源，所以只能以普通平民的身份外出打工。 而只有走到外界离开了乡族的庇护，莫卡才深刻体会到拥有超凡力量伴身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按照鱼人的粗浅理解，当一个人拥有一人敌一军的超凡武力时，这个人也就拥有了构建小型社会的基础，并可以在其中掌握绝对主导权，对治下内平民生杀予夺。 虽然自己并没有成为战士和萨满的潜力，但超凡者职业路径还有很多，法师、潜行者、德鲁伊、牧师、术士等，随便哪个都可以试试，万一有机会呢？ 当然，莫卡并没有想一跃成为城池领主这么大的野心，他对超凡实力的渴求仅是因为自家日子过得凄惨，各种税赋压在身上令他实在难以喘息。 而据莫卡以前的入阶小领导说，若是一个人晋升超凡者层次的话，他在红枫城生活可以免除其中的一些杂税，享有一些微小的特权与优惠福利。 这已经是足够让鱼人眼馋了。 穿过七七八八的商铺，掠过三三两两的行人，莫卡循着卡片上浮现出来的地址，终于是走到街道的尽头，那是一堵暗色的石墙。 看着面前这堵许是饱经岁月还长了些青苔附着其上的石墙，莫卡愣了愣，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展开。 结合之前在水里破解出卡片信息的经验，鱼人饶有兴致地带着探究的目光仔细敲了敲看似平平无奇的古老石墙，结果却只是沾了一手灰。 这真的只是一堵石墙。 莫卡颇为无语地将双手重新弄干净，然后看了看周围，发现还没有其他人到来，便自顾在旁边寻了个角落等了起来。 从之前玩纸板的怪人说的游戏所剩空位不多，他就知道这躺绝不是他一个人来。虽说拿水浸泡卡片的操作具有一定隐秘性，但莫卡相信还是有人能够破解出来的。 出乎莫卡的意料，他站在一旁左等右等，直至终止时间快到了，还是没有看到其余的参赛人员出现。 鱼人正处于疑惑间，随着卡片上标记的时间已经到来，碎皮剥落的斑驳石墙上陡然出现细微晦涩的光芒流转，描绘成一个繁复的六芒星阵模样。 眼里看到这一景象的鱼人诧异了一下，莫卡心里升起戒备与好奇，试探性地用手指对浮现的星阵戳了戳。 没有预想中碰触到石墙的坚实触感，莫卡凭直觉感到这个繁复星阵的后面是一个广阔的空间。 此时的他已经反应过来，其脸上满是惊色，同时心中一阵窃喜。 这把赌对了，那个玩游戏的怪人果然属于超凡势力，这个游戏里应该有着职业者传承。对于那些庞大的超凡势力组织来说，所谓的钱财也肯定是不缺的。 就在鱼人暗自窃喜的时候，刻画在石墙上的星阵突然传来一股不容反抗的巨大吸力，顺着他的手臂将来不及反应的莫卡给整个吸入石墙中，然后瞬间隐去不见。 与此同时，街上不远处路过的一个行人带着茫然的眼神抬头望了望这边，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普通的石墙，于是颇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现在也有些不确定刚才在余光里看到的一闪而逝的黑影是不是真的了，许是看错了。 第77章 老头 迷迷糊糊的睁眼，莫卡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一张铁架子的床上，大厅顶上的白炽吊灯晃人眼球，亮得刺眼，激得人脑袋隐隐发痛。 慌乱地爬起身，掀开纯白毛毯从简陋的铁架床上坐起来，鱼人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至少有几百平米的广阔空间里，整体像一个巨大的仓库，里面堆满叠放了规制统一的大铁架床，少说也有三四百张。 上面都坐着人，似乎和自己一样刚刚苏醒，正在警惕着互相打量，大家身上都换上了整齐划一的浅蓝色运动制服。 这样的大阵仗让莫卡心里一时无言，大受震撼，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惶恐紧张的情绪。 这次与之前夜里的纸板游戏不一样，是一场多人竞技。 此时不知名的声乐突然在大厅里回荡开，像是早铃在催促人们起床一样，有些人开始翻身下床朝外部的开阔处走去。 莫卡下意识地跟随密集的人流起身缓慢地往前走，沿着一排排铁架床间留出的空道朝仓库前方的大空地走去。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开始不住地四处逡巡移动，扫过仅盖着顶棚与吊灯的仓库设置，掠过和他一样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人群，最后锁定在一个仍停留在床铺上用手指指指点点专心致志在数着什么的老人身上。 这个老人很特殊，头发花白，年纪看起来比这里的大众人群高了一个年龄段，因为这里的参赛者包括莫卡自己，看起来都是处于青年与少年的阶段，连壮年的都已算是少见。 而且不同于常人的茫然疑惑不安，老人目前的行为不是一个人猛然在陌生的地方苏醒所能做出的，大多数人在初始阶段其实都在和莫卡一样打量熟悉环境。 这个老人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心里产生了这样一个认知，莫卡目光一闪，很快有了行动。只见他脱离熙攘的人流，径直朝着老人所在的床铺上位置挤了过去。 一路上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幕，神色微动，也没有阻挠，反而是在其走到跟前的时候特意为鱼人让开位置，在鱼人过去之后，也有意无意地脱离队伍跟在后面。 “五十、五十二……五十六、五十七……” 在老人的铁架床前止住脚步，莫卡先是侧耳认真倾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老人念念叨叨着确实是在数数。 鱼人抬头顺着老人指点的方向仔细张望了一番，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还在往前流动的人群，吊在仓库顶上的刺眼白炽灯，那里别无它物。 按捺住心里的躁动，莫卡耐心地观察且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异状发生，只有耳边传来的老人断断续续数着的数字。 “七十一、七十三……七十七……” 时间和耐心都很有限，鱼人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他用带有毫不掩饰的好奇神色，躬下身礼貌地对老人问道：“老先生，请问你是在做什么？” 然而对于鱼人的询问，老人连头都没有偏转过来，仍目不转睛地用手指在数着什么东西，只是在口里说道：“不要和我说话，我会搞混。” 搞混？ 莫卡心中若有所思。他扭头又顺着老人注视的方向观察了一番，想了想问道：“你是在数人数有多少吗？” “对，所以不要跟我说话。”老人口中这样说着，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流动的人群，但转眼脸上就出现了茫然困惑的神色，“然后……嗯？那个，我数到多少来着了？” “老先生，那里有写这里人数456。” 莫卡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用手臂指向了旁侧仓库大铁门上方的一块带有浓重机械科技风格的电子牌，那里有用细小的led灯排列出456的数字，正散发出显眼的红光。 远远尾随过来隐秘围观着的人群瞅到这颇具戏剧性的一幕，不少人用鼻子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他们暗道自己是想多了，左右不过是个记忆力不佳反应迟钝的凡人而已，只是年纪大了点行为举止怪异，哪有半分像是知晓内幕的样子，倒不如趁此时间探索一下其它地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但也有些人的耐心更足，他们选择候在原地继续远眺着注意这一幕，听着鱼人少年与老人的对话继续下去。 其中有心思细腻的人将目光迅速地在两人衣服上的编号掠过，嘴角勾出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觉得这两人的身上可能确实是藏有线索。 而此时还在场上目光焦点中如表演者一般的鱼人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咦了一下，用看稀有物种的眼神看着老人的制服编号，发出惊呼。 “天呐，你是第一个来的。”莫卡诧异地指着老人胸口001的标号，然后下意识地翻折开自己裹着的衣服编号，456，“我……嗯？我是最后一个。” 听到鱼人这副话语的老人口里吐气重重呵了一声，感觉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终于把脑袋转过来看向了莫卡：“电子牌上标有人数，这我也知道，我只是单纯在数而已。地精医院的那些医生说，数数可以预防老人痴呆，要时不时锻炼思维激活脑神经元强度，防止衰竭。” “你都到了担心得老人痴呆症的年纪，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你应该要吃着媳妇做的热腾腾的饭，躺在温暖的床上盖着衾被看孙子玩耍才对，真是的。” 莫卡看似热心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诉说着自己对老年人生活的预期幻想。 然而这只换来了老人一声冷笑，他用嘲讽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鱼人，反问道：“那你父母，有吃着媳妇热腾腾的饭过生活吗？” 闻言的鱼人尴尬地掩饰性咳嗽两声，没有正面回答，他避开了老人的质问。 莫卡的父亲早就抛家弃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母亲在前几年也死了。爷爷奶奶倒是还生活在铁棘村，可乡下这样的日子在他看来也不能说是过得好。 而老人这边没有理会对方的心思百转，他自顾叹了口气，说出的话语气颇为惆怅：“我能活的日子没剩多少了。” “什么？” 莫卡下意识问了一句，他不是没听清，只是这话语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忍不住再次确认。 “医生说，我头里面长了颗肿瘤。” 老人的语气很是坦然，带着点释然的意味，他脸上是一副看淡了看开了的神情。 莫卡惊了一下，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看着还算是身体正常情绪稳定的人患上了如此严重的病症。他指了指老人头发花白的脑袋，不敢置信道：“肿瘤？” “脑瘤。” 老人纠正或者是进一步精确了鱼人的措词。 莫卡闻言沉默了半晌，过了一会儿他才期期艾艾地安慰道：“得了脑瘤也不要放弃希望啊，辉耀神殿里的圣光牧师他们治疗人很有一手的。那些地精们处理不了的疾病放到神殿那里也是有希望的。” 对于鱼人的安慰性话语，老人只是充满讽刺意味地轻呵了一声，然后把头偏向一旁，也没有继续接话。 自知失言，莫卡黝黑的脸颊微微泛红，浮现出窘迫的神色。 他也知道自己的建议有些不靠谱。且不说神殿里的那些圣光牧师能不能治疗，单是普通疾病的治疗费就不是寻常家庭能负担得起的，更别提脑瘤这种棘手的重病。 莫卡私下猜测估计一下，这起码也得大主教级别的牧师出手治疗才有希望，那这费用也得是个天文数字，远非平民阶层能出得起。 鱼人也只是听到老人说有去地精医院看病，还有医生提点养生，这才寻思对方家里应该颇为富裕，所以往牧师治疗这方向提了一嘴，结果自讨了个无趣。 第78章 半精灵 目前为止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展示出关于这里的独有消息，似乎都只是刚进入这里的普通人而已，然而就在偷窥者暗自皱眉之时，场外又有新的变故发生。 仓库前方本来拥挤的人群突然涌起一阵喧哗，然后迅速往外扩散，哗啦啦瞬间就退开了好大一片空地。 快步往后退的人们都带着一脸看热闹的兴奋，有的脸上还浮现出要看火爆场面的潮红。他们总是这样，无论是多拥挤的地方，只要有人要打架，总是能腾挪一番在不可能之际再度给人让开足够让人发挥的擂台。 其余人包括莫卡看到这一幕，也停止了与旁人的交谈，陆续朝着众人围成的一个有着大弧度的圈挤了过去。 而一排吃瓜群众围成的圈子里面站着的两位在打架斗殴的勇士是一男一女，二者在体型上有着相当明显的差异。 男性身体粗壮庞大，高度近乎两米，是场内所有人里面最高的。套在大部分人身上都显得宽松的运动服被其结实隆起的肌肉撑得鼓鼓的，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直让人怀疑其是不是有兽人的几分血统。 女性的身体则十分娇小，仅一米五左右的身躯高度与前者两米的身高在视觉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冲击。而且与男人的满脸横肉的凶相不同，女人的样貌是相当清秀，皮肤也是平滑白皙，裸露在外的手腕在仓库棚顶的白炽吊灯映照下闪着淡淡的奶白色光华。 这是一张很符合人类审美的脸。 若非是她现在被身躯高大一脸狞笑的男人牢牢扣住手腕挣脱不得，而不是反手将男人提起再一把甩出十几米摔到挂在墙上，恐怕会有不少人认为她是出自永夜帝国那些嗑着魔药长大的暗夜精灵。 这个女人，她有着能与那些以外貌着称的精灵们相媲美的姣好容颜。 抓住女人手腕疑似拥有兽族血脉的壮汉用手随意地一甩，女人就控制不住身体随着巨大的力道飞了出去，倒扑在地上。 而随着女人遮掩的头发挣脱束缚披散开来，将略有些尖尖的耳朵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围观群众们才露出了然的神情。 怪不得如此相貌，原来是个半精灵，人类与精灵的混血种。 半精灵如今整个族群都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一方面他们并不被注重正统的深居于原始丛林内部的永夜帝国精灵们所接受，而在强大的人类辉耀帝国中，他们也只是因为姣好或是俊秀的容貌充当一个花瓶玩物。 许是因为族群的整体数量相较于其他种族并不算多，没有领属资源与完备职业技能传承的他们在很多方面都居于劣势，大部人的境遇都带着悲惨的色调。 视野回到现场，被掀翻在地的女人忍着砸在坚硬地面上的伤痛一骨碌马上爬起，身体正对着男人保持十足戒备的模样，同时用眼睛狠狠地盯着对方，宛若一头陷入困境的幼兽，试图对敌人露出还未长全的獠牙。 “哇喔，看看你的眼神，你的脾气还是没变。”男人丝毫不在意女人眼睛里透露出的凶光与敌意，扭着手腕几步走到女人面前，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笑道，“也对，你不是那种被打几下就会退缩的类型。” 但是说完这话的男人紧接着就把笑容一收，脸拉下来，铜铃大的眼睛居高临下俯视着盯住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半精灵，像是锁定住自己的猎物一样。他冷冷地说道：“我供你这个没地方去的人吃睡还教你技术，你竟敢背叛我？” 女人并没有被这近距离的压迫感给吓到，她毫不畏惧地仰头将目光直视回去：“我给你的比欠你的还多，拿到的钱我基本都给你了。” 男人气极反笑：“你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还要逃跑？” “不是逃跑，我只是想独立而已。”女人执拗地解释道。 “独立？”男人像是气极般一扯嘴角，深吸口气，脸色突然变得极度愤怒，提起手一拳毫无征兆地往女人头部锤去。 然而这来势凶猛的一拳却被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中的女人抬头后仰，同时脚步敏捷地往后一退身子往下一压及时给躲开来了。 不等女人稍松口气，铁塔般的男子直接上前伸手一把攥住女人的衣领，脚下一撩轻轻松松再次把女人掀翻在地。 “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还想跟我斗？”男人看着摔倒在地的半精灵恶声说道。 女人咬紧嘴唇没有言语，将手撑住地板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在旁人的惊呼声中又是被男人重重一脚踹出一两米。 不等女人缓过气来，男人就快步上前扯住她的头发，让女人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的脸庞对准自己，狞笑道：“独立？你以为你是索伦吗？嗬，那你也得有个恐惧魔王的妹妹罩住你。” 听到这句充满恶意的调侃，围观看热闹的群众顿时有人嗤笑出声。 这是一个关于半精灵种族曾经出现过的仅有的强大神力神明索伦的一个梗。 在艾尔大陆远古时期的动荡之年，混乱时空内爆发了一股可怕的能量风暴，所有的神灵都暂时失去了全部的神力，被迫以圣者的身份降临世间。 在现存的大陆史记载中，那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期。彼时各族矛盾不断征战不休，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与机遇，有强大的诸神陨落，也有卑微的凡人封神，无处不在的混乱厮杀波及整个多元宇宙。 在那个前所未有的动荡时期，后人曾用‘圣者多如狗，巫妖遍地走’来形容其身处的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而在那个混乱年代里，一个名为索伦的半精灵少年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时代主角。 其从一个充斥着小偷、强盗、人贩子的贫民窟里崛起，带着自己的妹妹开挂般一路干翻了沦落下界的众多神灵圣者，并且夺得相关神格碎片成功迈入登神长阶。其最终也实现了信仰封神的道路，而且还顺手帮自己的妹妹坐稳了恐惧大魔王的宝座。 这种完全彻底有着明确记载的草根逆袭案例激励了艾尔大陆的一代代人，其事迹也被半精灵族群一辈辈地传颂下来。 纵使自索伦失踪后半精灵一蹶不振走了几个世纪的下坡路，他也还是整个族群口口相传的英雄，支柱般的人物，其影响注定长久且深远。 那个动荡年代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神灵与信徒的距离变短，大家生活在同一个物质位面，认知的隔阂高墙被打破。 艾尔大陆上的许多人开始察觉到所谓的神灵也非无所不能，其中甚至有卑劣者比之凡人也要来得不堪，那些东西根本不值得人们去信仰。 传统的客观唯心主义逐渐势弱，更多对于世界本原的理念被人提出接受，而许多唯物主义派系的人更是以索伦为例论证所谓强大的先天神明也只是一类尚且未完全认知的强大生物，根本就不存在主宰一切的至高天神。 此时男人提及半精灵唯一的强大神灵索伦，更像是一种侮辱，无论是对女人个体还是对半精灵这个族群本身。 而相当有趣的是，索伦少年时期在贫民窟也是以扒手谋生，其最初始的职业也是一位大盗贼，对标于如今的潜行者职业。 第79章 恶霸 在男人要教训这个胆敢叛逃独立出去的手下时，一个黑瘦的鱼人也终于在乌泱泱一大片围观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吃瓜群众的位置。 一开始他看热闹也看得好好的，颇为兴奋。一个恶霸教训自己底下的扒手，二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他们打成什么样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莫卡甚至有些遗憾，女人的实力似乎太弱了些，不能把那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打出狗脑子。 但是鱼人看着看着就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在男人扯住女人的头发让对方白皙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时达到了顶峰。 女人拥有精灵血统的容貌确实是超出常人一大截，配上其自身白皙的肤色就像是挂在树梢的栀子花，只是如今被风雨吹打着簌簌落下，沾染了人世间的尘埃。 面对着男人的欺压与威吓，她死死抿住嘴唇不肯低头，眼神里有一股倔强的光芒，为这副本该凄美的画景添了一抹野性抗争的注脚。 隐约间有惊雷阵阵在莫卡的脑中脑中炸响，他此时立马回忆起一副画面，同样是这张让人惊艳的脸庞，不过地点不是在这里，而是……赌档！ 扒手！是那个扒手！ 鱼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大笔钱财被顺走的愤怒与后来被人堵在厕所威胁的委屈在此时一起爆发出来，犹如休眠已久的火山喷薄而出，脱离理智的束缚一齐冲昏了他的头脑。 死死盯着围在圈里面的那张熟悉的面孔，莫卡携着满腔的怨愤冲进去一把推开男人，提起还无助躺在地上的女人衣领，摇晃着怒吼：“你给我过来……你，终于被我找到你了，你这个扒手，把我的钱还来，我的钱在哪里？把我的钱还回来！该死的小偷！” 声音若雷霆在这片仓库空地上绽放，轰隆作响，情绪上头的他此时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可恶的偷了他大笔钱财的卑劣扒手。 然而鱼人还没等到女人开口说出自己丢失的钱财下落，自己却又是被斜里插进来的猝不及防一脚给踹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是那个两米多高的男人。 莫卡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身来，眼球因为自身情绪激动而血脉贲张被充得通红，他扭头朝阻碍自己向小偷要账的男人怒吼道：“可恶！你想怎样？” 男人瞅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打搅自己办事还显得格外理直气壮的黑瘦鱼人，拧了拧眉头：“你是谁？” 我是谁？ 怒火中烧的鱼人下意识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突然愣住了。理智守住了高地阵线，激动的头脑稍稍冷却，他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莫卡，一个住在贫民窟里啥也没有的鱼人平民而已。 鱼人看着对方肌肉隆结如小山般的大块头，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怎么看自己也经不住对方几下锤。他咽了口唾沫，突然有些怂了，一时支吾着没有回答。 然而男人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上前一步再次对鱼人追问道：“你这家伙是谁？” 看着两者之间的距离变短，莫卡下意识将双脚悄悄往后挪几步，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我是……住在浅水湾的莫卡。” 气势已经大不如前。 “那么，浅水湾先生。”男人看出了鱼人的色厉内荏，他踩着地板步步紧逼，眯起眼盯着对方，冷声说道，“我跟这婊子还没讲完呢。” 莫卡受其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但转念想起自己丢失的大笔钱财，咬牙生生止住退缩的脚步，手指向女人硬挺着梗起脖子说道：“不好意思，我和这位姐妹，也急事要谈。” 鱼人死撑着不退的态度让男人微微诧异，他眉头皱了皱，似探究般虚着眼仔细问道：“你这家伙，和这婊子是什么关系？” 此时已箭在弦上，容不得鱼人示弱，然而现状却是敌强我弱。 莫卡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朝左右看了看，见到围观的群众密密麻麻，心思一动于是故意高声叫囔道：“真是的，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一看就知道你是躲在她后面靠他吃饭的无赖，是你叫她偷我的钱吗？”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两米高的壮汉被人当众说成是靠着女人吃饭的软蛋，男人顿时怒不可遏，甩开肩膀就要上前动手。 然而莫卡这边却是早有预备，见到男人想要动武的模样就立即后退，边退边向周围的众人大声喧囔：“大家过来看看，这个流氓要杀人啦！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里顿时就有人噗嗤笑出声来。 一个头上顶着根短白蜡烛的狗头人用胳膊捣了捣旁边抱手看戏的青红肤色鱼人，打趣着说道：“看起来你这个老乡要顶不住了呀。” “左右不过是挨顿毒打而已，也能改改他这个毛躁的性子。” 莫洛克的语气很平静，一副打定主意冷眼旁观的架势。 从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里出来的他此时已经不再是一身显眼的纯赤色皮肤，其身上用特殊的涂料抹了几条青色的条纹，看上去像是天然长在上面的一样，外貌和普通的鱼人相差不多。 流浪汉模样打扮的他比起之前去老婆婆店铺时要细致了许多，内里的皮肤也沾染了不少污渍，尽管现在已经被游戏方换上了统一的深蓝色着装，但他确实也老老实实地在废弃建筑里呆了几天，为目前的流浪身份添了一层真实气息。 “我说，老哥你不会是还打算隐藏身份。”红皮肤狗头人的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是对鱼人的选择感到不理解，“要知道这次的主办方可是四大古神教派当中的‘命运’，既然你能受邀请出现在这里，那他们肯定是基本把你的底给摸清了。” 对于狗头人的疑问，鱼人显得很淡定：“只要是外出接活，我都要开小马甲。有没有用另说，主要是别被村里的那些人给认出来，不然我母亲一个人在乡下呆着难免受人指点。” “嗨呀，你这还真是……” 红皮肤狗头人话只说了半截就闭口打住，因为他看到此时鱼人已经将看向场内的目光移了过来，眼神淡漠不含情感。 于是他故作洒脱似的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然后手上也不见使劲，轻轻一拨便推开人群往前走了过去，留下一句慢吞吞的话语。 “既然你不打算出手，我总归是要管一管的。毕竟这鱼人我还算是认识，我弟弟小道吉还蛮喜欢他的。” 第81章 猴 “来人啊！有没有人来管管啊！流氓要杀人啦！” 此时的莫卡正在和体型壮如牛的男人绕圈，他一边是瞅着尝试靠近扑过来的壮汉不断往外躲闪，确保自己牢牢站在男人的对角，保持二者之间有一小段的距离，一边嘴里喧嚷着‘要法律要公平’之类挑拨旁观者情绪的话语。 出乎鱼人的意料，尽管他此时已经在卖力地吆喝着，可现场的围观群众或是一副幸灾乐祸想看一出好戏的兴奋样子，或是脸上挂着犹豫神情踌躇不前，在对上莫卡偶尔望过来的求助目光时又带着愧疚转向了一旁。 总之，莫卡的话语并没有能成功地激起众人的正义之心，反而因为众人的无动于衷衬托得黑瘦鱼人的表现宛若一个穿着滑稽戏服在演出自说自唱的小丑。 完了！完了！ 莫卡看着双方在腾挪间不断缩小的距离，一边不住地在心里哀嚎念叨，这下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他此时心中很是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因为一时意气冲出人群来的，等那个恶霸教训完女人自己再过去质问扒手要回自己的钱财该是有多好。 此时场内的救援已经不可指望，他只能一面紧张地盯着对面狞笑着靠近的男人，一边不住地拿眼角的余光去瞟仓库入口处紧闭着的大铁门。 然而饶是莫卡此时已经折腾出不少声响，可仓库内的这些动静似乎并没有惊动到游戏的主办方，至少现在并没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维持秩序，而那扇不知道算是入口还是出口的大铁门也牢牢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开启的迹象。 就在鱼人没有留神的间隙，被接连躲闪开好几回的男人脸上戾气一闪，身体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光，其原本笨重迟钝的高大躯体就仿佛是受到加速符文般，直线推进速度瞬间上了一个档次。 其脚部发力，整个人像是一头蛮牛般冲开层层阻挡携着无法匹敌的气势撞了过来。 砰！ 在触到男人两米高大块头的一瞬间，鱼人就像是一根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击飞了出去。但在其被撞飞到半空不过半秒，就有一只粗壮的胳膊自后面一把紧紧攥住了他。 莫卡在被男人一把扯住胳膊的时候整个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属于是身体被撞飞了但魂还没跟上来的那种，他不明白彼此之间足有五六米的距离以对方的速度是怎么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就瞬间越过来了。 但紧接着鱼人就察觉到不妙，整个人已经落入敌手。因此他也顾不得胳膊被巨大力道一拉一扯间遭受的韧带损伤，下意识开始扭动奋力挣扎起来，同时其嘴里嚎得愈发激烈昂扬。 “来人啊！要杀人啦！” 男人并没有打算给鱼人继续叫唤的时间，他的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一出闹剧，闹得越久他丢的脸越大。 因此他只是盯着鱼人惶恐的眼睛，对着落入手中的猎物恶声说一句：“该死的鱼人，这回我可算是逮到你了。” 然后他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制住莫卡身体的手就开始逐渐发力，将鱼人整个身体弄得背对着他低伏下去。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不可抗拒的巨力，莫卡的心中很是绝望，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要被对方给拧成麻花了。 瞧着鱼人手臂上被逐渐扭曲的肌肉，两米多高的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中涌出嗜血般的兴奋。 他打算好好当着众人的面好好炮制这个落入自己手中的小家伙，让对方在绝望中看着自己身体被一点点碾碎，从而震慑住周围的人群。 这是一个目的并不单纯的举动，里面藏着男人他自己的小心思。 因为这里已经并不是他所熟知的街头巷尾，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男人逮到这种小老鼠一般是直接弄死灌水泥桶里完事，可这是一块陌生的地方，他还未弄清楚这里的潜在规则。 长久以来街头斗殴的流氓经验告诉他，想要在一个互不相识的陌生群体中树立自己的地位有很多种方法，而直接展示出自己的强大与残忍往往是效率最高的那种。 它能够在短期内对数量众多的懦弱者产生心理震慑，让他们下意识地选择屈服或是不敢明着反抗，从而在整个群体决策圈里占据到足够的话语权。 当然，限于游戏主办方尚未表明接下来的事项，行事风格尚不清楚，他也并不会真的对鱼人痛下杀手，只是吃一番苦头总是免不了的。 所谓杀鸡儆猴，他手里捏住的这个胆大妄为敢于主动挑衅的鱼人就是那只鸡，而周围瑟缩着不敢出言阻止的观众就是那群猴。 男人用双手如铁钳般遏制住鱼人瘦弱的手臂，再控制着力道与速度一点点地交错往两侧掰折。 鱼人已经被迫拱起的身躯随着巨大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往下躬身减缓自己的痛苦，然而这种程度的减缓终究是有一个极限的。 随着人体肢节的最大弯折角度的抵达，男人的手却如上满齿轮驱动的机械一样毫无停止下来的意思，以一种相对恒定的速度继续向前推进。 骨头弯折到极限，凭着骨质本身的硬度抵挡了额一个瞬间，然后在巨大的力道下，表层的皮肤与内里的肌肉一点点扭曲成麻花状。 莫卡此时身体如抖筛一般，除了男人固定住的双手，上下从头到尾都在颤栗。 他脸上浮现出杂糅着绝望与惊悚的扭曲表情，一方面是胳膊上传来的不可抗拒的巨力已经一点点地让他开始感到痛楚，一方面是他脑中总不时闪现出下一刻自己的手臂就被掰折到极限断裂成两段的血腥场景。 莫卡此时已经死死闭上了眼，他怕自己看到这样的场景：胳膊处弯折到极限的骨头噗嗤一声便刺破皮肤崩裂开来，红白色染着血的尖锐骨刺就这样裸露在空气中，还有如泉水般喷洒在半空的黏稠血液。 莫卡已经想象到束缚住自己的男人盯着飞溅出来的鲜血露出残忍的笑容，可他闭着眼睛等待了好一会儿最终的凄惨结局到来，却发现身体并没有那种巨大且突然的痛楚传来。 原本如齿轮精确驱动的机械装置像是在瞬间就被断了电，停下了缓慢却不可抵挡的推进。 莫卡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旁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第82章 洁癖 在莫卡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男人已经又惊又怒地看向了自己身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狗头人，是对方阻止了自己。 旁边伸过来的一只红色皮肤的爪子就这么随意地搭在男人的手臂上，壮汉就感觉自己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气。 斜眼瞧着男人表现出来的惊怒，道尔格的脸上露出戏谑嘲弄的神情，他也没有开口多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手稳稳地继续按在那里，同时嘴角上扬，挑衅的意味很是明显。 男人本来就是在黑道上混着的人物，对此等状况自是再熟悉不过。这是对方特意上来找茬的，而尤其让他感到气愤的是，对方这是把他当作立威的对象了。 不过，被当作立威对象并不是‘柿子挑软得捏着’那种纯粹的贬义。当然，这都打上门来一副摆明是吃定他的样子也不能说是褒义，只能说是相对中性的意思。 男人本就是在红枫城街头暗巷里训练调教扒手小偷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流氓头目，本就行走在法律边缘，自是很清楚地下世界划出的各种道道。 在红枫城的监狱那边向来流传着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若你是一个犯事被治安官逮住刚蹲牢里啥关系都没有的新人，在两眼一黑还没弄清里面是什么状况的时候，就看到一堆五大三粗的肌肉壮汉朝你围过来了。 这个时候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地撅起屁股走完整个粉嫩新人流程，要么就逮住其中面相最为凶恶的一人往死里打，只要能打出点什么东西，就有了摆脱遭受新人潜规则的机会，并且拥有与之相配的地位。 其余人看到你小子是个刺头不好惹，下手又黑又狠，自然会顾忌你三分，无事不会来招惹你。 当然，这是在打赢了的情况，若是输了又啥本事都没有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境遇了。 而此时熟谙此道的男人瞬间也懂了狗头人此番举动的意思，就像自己想要用手里的鱼人杀鸡儆猴表现出自己的凶横与霸道，对方也想通过自己来确立自己的威势。 眼下这间没有出口的仓库就是一间大牢房，而现在两米高在众多人群里鹤立鸡群的自己就是监狱里看起来最是凶恶的那个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男人的脸庞就开始涨红充血，他死命地咬住牙齿，手臂逐层地往上施加力道试图震开狗头人压住自己的手掌。由于太过用力，他的两只手臂上青筋根根绽起，就像青黑色的树根盘虬纠缠在枝干上。 他的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角逐已经不限于如何处置自己手里的这个黑瘦鱼人了，更是在争夺在众人眼中的资辈排名。 若是他就这样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狗头人压住动弹不得，那么男人之前在女人和鱼人身上表现出来的凶恶霸道可谓是前功尽弃，而追随着狗头人的人群也会看轻他一分，对方也将踩着他上位。 可出乎男人的意料，尽管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对方爪子一样的手按在上面却还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任凭他如何使力，对方都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吃力的迹象。 这样下去男人定要颜面扫地，而他此番即是要在众人面前立威，自是不肯轻易屈服。于是男人半点都不拖延，也无暇顾及翻身慌忙爬走的黑瘦鱼人，当即决定变招。 只见他眼里戾气一闪，暴喝一声，身躯在两米的高度上由又涨了几分，浑身皮肤烫红，像是激活了体内的血脉，整个看起来像是一座烧红的铁塔，隐隐散出几分灼热的气息，连仓库里原本清冷的空气都升了几个点的温度。 道尔格这边只感觉自己搭在男人胳膊上面的爪子恍若是铁板上被火架着烤的鱿鱼一般，兹兹作响，还伴随着一股焦糊的奇异香味。 他皱着眉往后一把收回手，低头认真地朝自己的掌心瞅了一眼，原本覆盖着手心光滑油亮的红色皮毛已经有一小簇微微卷曲起来，像是烫了个卷发。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莫洛克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其实是知道道尔格是有轻微的洁癖的，说洁癖也不对，许是接受过红枫城高等教育的缘故，对方比一般的狗头人要更注意自己的整洁。 无论莫洛克何时见他，道尔格覆盖在皮肤表层的红色毛发永远被打理得油光发亮，简直像是抹了好几层发胶一样。他的衣服也永远是干净整洁，丝毫没有矿洞狗头人同族的脏污。 哪怕莫洛克找狗头人的时候他正在被污手党的人追杀，道尔格也是穿得整整齐齐一副社会精英阶层的打扮，旁若无人地选择在餐厅里进餐，而非表现得像一个无处可去的流亡者一样蓬头垢面躲在哪个贫民窟角落里。 事实的确如此。 道尔格一直自诩是个体面人，体面到连自己头顶上的那根短白蜡烛都打理得晶莹透亮。 他自小生活在红枫城西城区的贫民窟里，因为家里开着水产店的原因，每次他都天不亮就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在店里忙活搬运城外送进来的货物，直到日出东方时间差不多了才脱下工作服去学校上学。 道尔格的成绩很好，他是少有的能从贫民窟走出接受高等教育的学员，而他的同学，大都是居住在富人区的孩子。 道尔格与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密切，这不是他心里自卑孤僻，而是他的那些同学嫌弃他身上一直有着一股海腥味从而拒绝和他交流，哪怕道尔格的课业成绩一直是班级里的第一，年年都是拿奖学金免学费的学霸。 道尔格心思剔透，自小在贫民窟长大的他比同龄人见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并未因此就形成反社会人格怨恨他的那些同学，他只是自那以后就越发独来独往，身边也时常备着几片气味浓厚的香叶草。 香叶草是一种很奇特的植物，价格便宜且并不罕见，是贫民窟里的常种菜类，也可做调料使用，有着浓烈的怪味，有人说香有人说臭，两极分化。 而自他毕业进入社会后，由于工作的缘故也没时间再给家里的水产店帮忙，一直萦绕在身上的海腥味终于是消散了。 道尔格自此就再没有佩戴过那个装着香叶草的熏布，但他也变得比以往更加注重自己的外表。 如今，狗头人凝眉看着手里这块被烫得卷曲的皮毛，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它就像是光滑皮肤上的一块疤痕，洁白画布上的一抹墨迹，引人不适。 然而铁塔般浑身冒着热气的男人却没有管对方如何，他这边刚脱离狗头人的束缚，其眼里就凶光一闪，脚下微微弯曲蓄力，顿时要将身边这个胆敢阻挠自己的狂徒扑倒。 然而才踏出一步的他就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神情惊骇地看着对方。 挡在男人身前的是一根立起的尖细手指，手指的主人是道尔格，上面飘浮着一团捉摸不定的鲜红火焰。 男人脸上满是悚然，因为这团火焰本身就意味着很多。这说明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狗头人并不是如自己意料般的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战士，而是掌控了火焰元素的法系职业。 在对方并不专修的肉身上就已经如此强势，男人很难想象狗头人主职的元素会有怎样的表现。 这种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足以让男人震怖。 停下发力的动作，男人已经没有勇气去试探水面下的冰山硬度，此时的他不自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缓和矛盾。 但是男人停了，道尔格却是没有停手的打算，心里生气的他决定要给男人一点教训。 然而就在其指头上的烛火瞬间膨胀成龙卷风大小时，一阵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仓库紧闭着的大门开了。 第83章 游戏 仓库的大铁门并非是常见的那种开闭式结构，而是像卷帘般由内嵌齿轮的特殊绳索拉动，整体重量观其声势大略就有数十吨重，表面泛着黝黑色金属光泽似是由特种金属构成。 门一经打开，就有一队披着深红色长袍传教士打扮的执行人员迈着整齐的步伐呈队列走了进来。 他们的外表都是一件带着兜帽的纯红色长袍，而在兜帽的底下则是佩戴有一张完全遮住脸庞的黑色硬质面罩，整个人信息除了身高外是分毫不漏，仅在面罩表层用白色颜料涂了圆形与正方形的图案作为区分。 值得注意的是，此番进来的人群中，黑色面罩上涂有正方形团案的只有一人，作为领队走在最前面。 对方甫一进入仓库，就被撩人的热浪掀得身后披着的红袍不住向后翻滚，彼时狗头人道尔格手指点燃的烛火正迅速膨胀然后冲男人脸上怼了过去。 领头人见到这一幕只是扭头朝旁边跟随的人微微一示意，面罩上刻有圆形图案的一人收到指示立马踏前一步。 而仅仅是这一步踏下去，整个仓库里的光线就突兀地暗了一圈，道尔格手里咆哮正酣的火球顿时就像被剥离了燃剂一般迅速萎靡缩水，最后变成星星点点的烛火退回到狗头人的手心消失不见。 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手骇得道尔格瞳孔猛缩，第一次对四大古神教派的帮众实力有了直接的认知。 他的职业是法师，承袭的是人类辉耀帝国职业教育系统里的法师路径，或许是因为狗头人种族对火系元素的天赋亲和度，他在对于火元素的掌控上一向是领先于学院里的其他同学的，对自己的掌控力也颇为自信。 别看刚才由烛火膨胀为火龙卷风扑得凶猛，其实这只是狗头人在吓唬眼前这个两米高的大块头，想要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 虽然这火烧得旺盛，最多也只是把他身上的毛发还有衣服烧光，道尔格有把握通过自己的控制做到这一点而不损男人的性命。 毕竟现在形势未定，他在没弄清这里规则的情况下并不会主动出手杀人。 刚才那个圆圈红衣的出手干预，将已经成型的火团压回烛火大小再移回狗头人的手中，看着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道尔格心里很清楚，这说明在对火元素的掌控力度上他完败于那个带着黑色圆圈面罩的红袍人。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个圆圈图案还是处于较低地位，听命于方形图案的领头人指示。而这样同样披有纯红色长袍戴有圆圈面罩的人，足足有二十个。 光凭此次出场的阵仗，就是狗头人在污手党工作多年未曾见识过的。 想到这道尔格就不由地心头惴惴，为自己能否通过游戏考核成功加入对方教派感到忧虑，心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在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中，面罩上涂有正方形图案的领头人开口说话了，也无需地精科技出产的扩音话筒，他的声音经过一种奇异频率的波动就清晰地响在众人耳边。 “诚挚欢迎各位来到这里，在往后六天，各位将参与六项游戏。六项游戏全部获胜的人将会获得高额奖金，当然，还有一些额外的小礼物。” “现在，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当众提出来。” 伴随着领头人声音的落下，众人继续安静了一个瞬间，然后开始有人四处往旁边观望。很显然他们其中有一些人对此有些想法，但碍于红袍人刚出场时的威势，并不敢主动表达出来。 过了一会儿，这几百号人里才终于有人壮起胆子提出质疑：“我们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你们突然通过传送阵把我们带来不知名的地方，还未征询我们的意见就把我们身上的随身物品给搜罗走了，现在又突然出现说只要玩几个游戏就会给我们高额的奖金？这要我们怎么相信？” 面对下方人群里的质疑，涂有方形图案的领头人戴着黑色面罩并看不出喜怒表情，但他的声音却透过面罩清晰地传了出去：“我们请各位来到这里的过程，是为了保密而不得已的做法。等游戏结束我们就会把东西都还给你们。” 见到红袍人确实有回答问题解释的态度，人群里马上又有一人大声喊道：“那你们为何要戴着面具？” “不将工作人员的长相和身份向参与者公开是我们的原则。这是为了维持游戏公平和报保密的措施。请你们谅解。” 领头人的声音依旧礼貌和缓，若不是那张黑色面罩完全遮住了面容，完全像是一个尽职尽责回答玩家疑问的游戏客服人员。 道尔格见对方如此态势，心中略一思索，也出言说道：“我完全不相信你说的话。你们诱拐，绑架，监禁我们。做尽了违法行为，却找各种借口，不公开自己的身份。给我们一个该相信你们的理由。” 这话里半真半假，他本身就是查清楚了四大古神教派之一的占星教派要在近期内举行邪神献祭仪式‘命运’，这才想办法混了进来，又怎会在心里质疑呢。 这番话里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趁着他们目前态度和蔼，向对方要出一个能提高己方信任度的‘理由’才是获取额外信息的关键。 而对于狗头人的要求，佩戴有方形图案面罩的领头人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抬手吩咐身后的人操纵起一台晶石图像投影仪。 圆形图案红袍人对着道尔格的号码确认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投影仪上就投影出一些画面。是狗头人在和一个披着深蓝色牧师长袍的人在玩拍纸板的游戏，赌得是一些金闪闪的物件，还不时有被扇耳光的清脆声响传出。 其字幕上同步配有信息说明：218号，道尔格，原污手党党内外事堂职员，据其党内通缉公报上宣称，此人于数月前擅自挪用党内分部现金存款投资航海贸易失败，损失一万六千金币。 对此狗头人的脸色有些发黑，整个人站在那里咬住嘴唇一言不发。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自己的底倒是被对方随意地掀开暴露在众人面前。 第84章 规则 “在场的各位，都欠下了难以负担的债务，站在人生的悬崖边缘。我们一开始找各位的时候你们也不相信我们，然而如你们所见我们和你们玩游戏，并且给你们约定好的金额。因此各位便相信我们。全部自愿参与进这个游戏没有遭到任何的强迫，现在我再次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你们要回去过着被债主追债如垃圾一般的余生，还是要抓住我们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呢？” 领头人在台上侃侃而谈，站在他的立场对台下的众人主动劝导。 这番言语无疑是有效的，不少人脸上已经浮现意动之色，他们本身就是游戏主办方精挑细选处在人生困境中的目标群体，基本每个人都处于低谷当中，单靠自己的力量无法挣脱出去。更何况在他们选择来到徽章上所标明的地点时，实际上在内心处就已经做出了一次选择。 “我们要玩什么游戏？” 其中有人再次举手问道，是个人类城池中相当少见的牛头人，说话的声音嗡嗡的。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领头人却选择了回避：“很抱歉，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不能事先公布游戏的内容。”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当即出现一小波骚乱，但此时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是莫卡。 “那个……不好意思，奖金大概有多少？”他举了举手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同时又急切地补充问道，“还有，所谓的额外小礼物可以透露一下吗？这其中是否有完备的职业者传承路径呢？” 佩戴有黑色面罩的领头人讶异地往黑瘦鱼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也被其不问内容细节先问游戏奖励的操作弄得有点无语。但他也没过多在意，迟钝了一会儿就掏出一个小型的金属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一个红色按钮。 一阵机械振动的嗡鸣声响在众人头顶，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动，又像是什么外壳罩子被逐渐打开。 台下的众人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他们此时才发现在极高的仓库顶端还用合金钢条悬挂有一件貌似玻璃材质的存钱罐头，一看就能装取很多枚钱币的那种。 但其中少数人包括莫洛克的远眺目光却直接掠过了这个颇吸人眼球的巨型小猪存钱罐，落在其旁边的一侧。在靠近它的最左端，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支小木匣子。 木匣子此时已经呈打开状态，在它的正中心上方，有一枚通体晶莹的白亮种子颇为奇异似不受重量般飘浮在上面，正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那是源种，可以稳定产出超凡资源的规则性物品，有价无市。它是一个小型势力晋升为中型的根基，是红枫镇升级为红枫城的倚仗。 “每项游戏结束，奖金就会累积在存钱罐里，奖金的金额会在第一项游戏结束后向大家公布。而所有的奖品会在所有游戏后统一发放，包括奖品。不想参与游戏的人们，请现在告诉我们。” 领头人说完这句后便束手站立，结果也很符合他心里的预期，场下众人无一人出声拒绝。在他的挥手示意下，一直站在其身后佩戴有圆形图案面罩的红袍人立马动作迅速地将一份份格式统一的协议派分下去。 莫卡从执行人员的手里接过一份协议合同，然而合同刚一入手他便察觉到不对，不是说合同上的内容有问题，而是这材质不对。 这种平滑的触感不像是地精造纸印刷工艺的产品，普通的纸质莫卡接触过，是那种划过纸张指肚上会出现酥痒的摩挲感，而手上的这种则更像是某种皮毛制品。 难道用的是苍青帝国那边的兽皮制成？真不愧是有钱人。 莫卡的心里暗暗称奇，然后才开始低头看协议上的具体条款。 出乎黑瘦鱼人的意料，这是一份游戏的参加同意书，协议上的内容非常简洁明了，只写有三行。 1参与者不得任意中断游戏。 2拒绝进行游戏的参与者将视为淘汰。 3过半数参加者同意时可中断游戏。 看着协议上异常简明的三条规则，莫卡的心里还是隐约不安，毕竟他前几天才刚从赌档里的黑恶势力那里被迫签了一份放弃身体承诺书，现在的他有些产生生理性的厌恶感，下意识地排斥在任意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只有这样吗？” 将协议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反复查看几遍，莫卡并没能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于是他抬着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再次确认道。 但出乎黑瘦鱼人的意料，刚才将协议递过来的圆形图案工作人员对他的问题恍若未闻，并没有回答，只是站在身边静静地等待他签订协议。 莫卡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才想起这些圆形图案的人似乎自从进来仓库里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难道是有什么不能开口回答问题的规定？黑瘦鱼人在心里暗暗想着，颇为气馁地放弃了继续问话的打算。 自己一个人又寻思了一会儿，莫卡始终是没能做下决定，因为他心里始终有种不安的危机感萦绕，仿佛这协议签下去会发生某种不好的事情。 踌躇着将拿起的笔又给放下，莫卡抬头观望四周，才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签完协议，包括刚才从男人手中救出自己的红皮肤狗头人道尔格，而少数人里也基本都开始提笔躬身签字。 沉吟间，莫卡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转头瞥到连开始时和自己聊过的001号的白发老人也在低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浩浩荡荡四百来号人，无人拒绝。 莫卡此时才松下心长出口气，暗笑是自己多虑，连小道吉的哥哥那种超凡者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多人，这协议要是有什么问题也轮不到自己怀疑。 拿起工作人员提供的笔干脆利落地在协议栏底下签下自己的名字，莫卡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鱼人只好当作是自己做了一个重要选择所以情绪波动微微失神，也就抛掷脑后没有再去管。 此事过去他的心里才升起一股明悟，那就是他自己拥有的选择其实本就寥寥无几。那群高利贷的人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此番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行险一搏寻找出路的。 大家都一样，把能走的路都已经走绝了。 第87章 我将带头冲锋 突然升起的淡蓝色结界屏障阻断了众人后退回去的道路，将他们与场地上另一头趴坐在大树底下的巨型蟾蜍给共同罩在了一起。 然而不等惊慌的众人有所动作，之前的广播里又响起了冰冷的电子合成声音：“第一项游戏是木头人，在‘鬼’闭上眼睛的时候各位可以往前移动。其余时间需要保持静止不动，若被侦测到，就算淘汰。赢得游戏胜利的要求是在规定时间内跨过‘鬼’身前的那道白线，倒计时为五分钟，请各位加油。” 电子广播如此重复播放几次，众人的骚乱终于平息，陆续理解了游戏规则。 黄毛男觑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对面合上眼静止不动的巨型蟾蜍，歪了歪头对一旁的黑发男低声说道：“看来所谓的‘鬼’就是那头的巨型蟾蜍了。我们待会要跑快点，争取第一个到那边。” 黑发男听到这话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为啥呀？” 瞧着对方的蠢样，黄毛男是气不打一处出，他深吸口气，直接在同伴头上敲了一记暴栗：“笨啊！在场这么多人，四五百号，都是欠债身无分文饿得眼睛发红的穷光蛋，等下他们看到我们在薅那个蟾蜍的皮肤组织黏液，会猜不到我们是想搞点东西出去卖钱吗？” 随着‘咚’得一声闷响，黑发男捂着泛红的额头终于醒悟过来，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对哦，所以我们俩要第一个冲过线，然后趁着他们还留在原地不敢动的时候转到蟾蜍后面去，避开众人视野撸些东西出来。” 黄毛男像是看到自己教导的笨小孩终于开窍般露出欣慰一笑：“你终于是聪明了一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长一层楼那么高的蟾蜍，这肯定是野外那些魔兽的变异种，我们偷偷弄点样本回去卖给探险者协会，肯定能发一笔大财。但若是这样做的人多了，这里四五百号人人手一块样本，那我们手里的就不值钱了。” 听着同伴的诉说，深受市场供求关系毒害过的黑发男不住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用很豪迈的语气说道：“所以还是要避开他们偷偷搞，等下我带头冲锋！” 此时一直在重复播报的电子广播也恰巧进行了最后一次播报：“再复诵一次，第一项游戏是木头人，在‘鬼’闭上眼睛的时候各位可以往前移动。其余时间若被侦测到，就算淘汰。在五分钟之内躲过鬼的侦查跨越终点线的人，就算过关。那么，游戏开始。” 随着电子播报的声音响起，场地尽头足有一层楼高的蟾蜍像是也听懂了广播里的话，缓缓闭合上如两盏大红灯笼的眼睛。 而随着巨型蟾蜍的眼睛彻底合上，黑发男与黄毛男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通红的脸庞上看到了眼眸里的兴奋，双方领先众人一步在同一时间发起冲锋，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超出人群一大截。 然而仅过了几十秒，蟾蜍就再次睁眼，眼皮抬升的速度不快，但一骑绝尘的黄毛男比说好要带头冲锋的黑发男冲得还快，此时已经提升起来的速度根本就无法在短短几秒内降下去，刹不住车，身形站立不稳被捕捉到。 看着从巨型蟾蜍的眼瞳里放射出的蓝色光柱精确地锁定在同伴的身上，黑发男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嘲笑：“那个白痴被逮到了。” 却不想浑身被罩在蓝色光柱里的黄毛男此时也对黑发同伴回了个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他想得很清楚，淘汰过去也是一种方法，而且更为快捷。 全场一共四五百号人，有六轮游戏要玩，这其中还突然冒出来几个超凡者参与，他根本就对夺取最终冠军不报希望。与其如此，不如趁早淘汰薅点举办方的羊毛然后赶紧走人，左右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就在他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头称赞的同时，一道深紫色的光华猛然从远方巨型蟾蜍的口中喷射而出，瞬间将黄毛男的额头洞穿。 在黑发男惊惶的目光中，黄毛男像是被抽出了全身力气般，软瘫倒地，而此时那道刚刚停下的电子广播也响起冰冷的音调：“324号，淘汰。” 在瞬间收回自己的紫色长舌后，巨型蟾蜍的眼睛刮地一轮转动，并没有发现被吓到僵在原地的人群有什么异动，于是再次缓缓合上了眼。 所有人看着被‘淘汰’瘫倒在地的黄毛男，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脑海里对所谓游戏的概念还停留在上一个输了要挨巴掌的纸板游戏中。 这其中只有黑发男已经死死盯着躺在地面的黄毛男，一步步缓慢地向其位置挪移过去。 在巨型蟾蜍又一次睁开眼睛时，黑发男也配合地立住不动，但他此时也已经来到倒伏在地的黄毛男旁边。 “喂，你被淘汰了，白痴！”黑发男四肢立住像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口里却用着颤抖的声线小声地对前方的同伴尝试唤醒，“别装了，快起来。我答应下次跟你喝酒带上我妹妹一起出来了。” 倒伏在地上的黄毛男对同伴的呼唤毫无回应，尚未合上的眼睛瞳孔已经涣散开来，呈一股死白的灰色，身体也抽搐痉挛般从嘴里一连喷涌出好几滩血。 从小玩到大的故人轻易地倒在自己的面前，看着沙土上的那几滩流动的殷红，黑发男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晕血，心底升涌而出的恐惧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转头往回跑去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逃离出去，梦就会醒过来。 仓皇失措的少年只是往回走了几步，就在一声冰冷的播报中再度被巨型蟾蜍的深紫色长舌洞穿在地，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溅了附近的女人满脸。 女人下意识地抹了把脸，看着满手的猩红，眼睛翻白再也忍受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嚎，转身死命地往来时的出口奔去，然后又是被紧随而来的紫色长舌贯穿身体。 这一幅血腥场景吓散了不少人的心智，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没有做好在此丢失性命的准备，也不顾作为‘鬼’的巨型蟾蜍还在睁着双眼扫描，扭头就往来处的铁门入口奔去。 第89章 血色 时间滴滴答答地在走，标示着剩余时间的电子倒计时来到了最后一分钟。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陆续越过场地上划下的那条象征着终点的白线，其中就包括了头上顶着根短白蜡烛的红皮肤狗头人。 他在越过白线之后明显是松了口气，因为面对体型足有一层楼那么高的巨型蟾蜍他也没有硬扛住的把握，而且就算是顶住第一波把对方给解决了，道尔格也不确定举办这次游戏仪式的占星教派会不会亲自下场来解决他这个破坏游戏规则的变数。 舔了舔路上一直紧抿着的干燥嘴唇，狗头人开始往周围四处打量起来。 他的目光来回逡巡着，第一时间就寻找且锁定到不远处同样过线的青红色皮肤鱼人身上。 紧接着道尔格就发现莫洛克的感知相当敏锐，对方在下一秒就感应到他遥遥注视过来的目光，并且还抬头对自己回了一个温煦的笑容，似乎是心情不错。 道尔格也礼貌性地微微躬身示意，然后在下一秒就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避免了和鱼人对视下去，同时其在心里暗自撇撇嘴，知道以这种烈度的游戏在不触犯规则的情况下对超凡者都是造不成威胁的，自己刚才属实是多此一举。 想明白了这一点，狗头人的视线就开始如游鱼般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游动，这次显然是随意了许多。其先是打量了一会儿立在巨型蟾蜍一旁的半精灵女人，默默欣赏了一番对方确实值得称道的姣好容颜。然后目光再掠过她，在刚刚过线现在伏低身子止不住剧烈喘息的两米高大块头身上顿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还在比赛场道里焦急奔跑的黑瘦鱼人身上。 莫卡此时是极为慌张，他紧紧盯着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的电子计时牌，按捺住心中焦虑强迫自己粗略估算了一番自己与终点线的距离，发现如果加上‘鬼’睁眼抓人的时间，实在是很仓促。 身体感受到危机拼命地向前奔跑，眼睛则时刻注意着巨型蟾蜍有没有要抬眼的趋势，鱼人在这最后一段路程已经没有也并不需要掩体的帮助了，他欠缺的只是时间。 前方巨型蟾蜍合上的眼皮又开始耸动，有往上抬升的趋势，莫卡心下一紧，赶忙降速欲止住前冲的脚步，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没把注意力放回地面的他终于吃到了恶果。 自刚才开始一具横陈在地面上的尸体就挡在莫卡前行的路上，而鱼人在奔来的路上要么就死死盯着巨型蟾蜍闭合的眼皮，要么就用眼角余光去扫电子牌上的倒计时。 心内焦急的他直至一脚踩在尸体的手臂上打了一个滑往前摔去时，才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然而此时巨型蟾蜍的眼睛已经开始缓缓睁开，他已经没有控制住身形的机会了。 他的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粗壮的手臂从后面揪住衣领稳稳地捞住了下坠过程中的黑瘦鱼人，将他悬停在一个往前扑倒的姿势，仿佛是画面定格在摔倒的一瞬间。 面对着巨型蟾蜍来回扫描的目光，侥幸捡回半条命的莫卡是一动不敢动，下意识撑开的双手就像是个晾衣木架一样，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身体有什么抖动被捕捉到。 值得庆幸的是，纵使这相当滑稽的一幕让朝这边观望的道尔格都忍不住面带笑意，对其后面出手相助的牛头人在心底留了个印象，黑瘦鱼人此时却没有再出现什么状况，成功定住了身体。 而莫卡身后那条属于牛头人肌肉隆起的胳膊更是稳得像一个嵌在石墙上把他挂起来的铁钩子，没有丝毫波动。倒是旁边不远处有人控制不住自己身形站立不稳被巨型蟾蜍给一舌头穿刺倒在地上，失去生息。 在最后十几秒的时候，身为‘鬼’的巨型蟾蜍终于再次缓缓合上了灯笼大的眼瞳，此时莫卡生死一线间也来不及向身后的好心人道谢，踉跄着脚步就朝仅有七八米的终点白线处扑去。 随着电子倒计时无声地抵达零刻度，在莫卡两人前扑着堪堪落地的扑通声中，作为‘鬼’的巨型蟾蜍又一次睁眼。 然而这次的它对于仍停留在场中一动不动的木头人却是不再注意，足有一层楼高的它直接提起巨大的脚蹼重重在地上一踩，数不清的土石构成的尖刺顿时从地底冒出，将白线以外的场地全部覆盖，将尚未抵达白线的残余人员扎了个对穿。 身为蛙类属种的巨型蟾蜍由于生理特性的确不会捕捉静止的事物，可在倒计时完成不被束缚的它也无需有所顾忌了，并不需要依靠生理本能来杀人。 第一轮游戏到此为止，四百来号人经此一关直接减员到三百多，大部分是在第一例死亡出现后没控制住自己的心态试图往后逃跑被点对点击杀的，剩下通过意志判定检测的人也有少部分由于身体协调性等各种原因出现抖动死亡，当然还有最后一部分没注意到五分钟限时中途耽搁住了的倒霉鬼。 一阵轰鸣声在游戏结束后突然响起，众人循着声音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整片天空都黯淡下来，两块足以遮蔽足球场大小场地的铁片被机械装置控制着翻转盖在众人的头顶，将苍穹垂下的光芒全部遮盖，不过此时场地内部倒是相当贴心地亮起了白炽灯来替代。 而已经离场颇久的披着纯红色长袍脸上都带有黑色面罩的工作人员又再次出现，开始引导着幸存的人们陆续回到他们居住的仓库。 这些人脸部面罩上的图案统一画有一个白色的圆圈涂装，无一例外。 心绪起伏过大的众人也没有反抗，下意识地就跟随着工作人员的脚步引导往来处归去，但其中仅有少部分人注意到，留在场地上的尸体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出鲜血，像是要把生命躯体内的血液都给排挤出去一样。 被血液浸染的土壤呈现出一片鲜艳的猩红，而场地表层却没有多少黏稠的液体堆积，这更像是被这片场地缓缓吸收了般。 在工作人员领着众人全部走后，亮起的白炽灯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瞬间暗下去，这里恢复成黑漆漆的一片。 然而此刻在游戏中一直笼罩在场地上断绝了人群后路的蓝色结界屏障又再次出现，其表层在一片黑暗中闪烁起浅蓝色的荧光，忽而浓郁忽而淡薄，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像是呼吸一般。 渐渐的，这块本身浅蓝色的结界屏障也染上了薄薄一层血红色。 第91章 恶意 随着鱼人柔和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在众人隐隐抱有希望的期盼目光中，戴有正方形图案面罩的领头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言简意赅地开口说道：“对。” 见到红袍人给出肯定的答复，莫洛克步步紧逼，盯着对方继续说道：“那请让我们投票。要是不想再玩的人更多，就放我们离开这里。” 看着越过众人出头的鱼人顶着对方的威压，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跪在地上的普通平民都是把他当作了救世主来看待，觉得鱼人能够说服这群冷漠的红袍人，从而让自己获得公众投票权并且在投完票之后成功离开这里。 然而当鱼人收获了普通平民的感激目光时，其后方依旧倚在铁架子旁对先前状况不为所动的少部分人却是开始带着明晃晃的不善恶意看向了青红色鱼人的背影，连带着与莫洛克有过几次接触关系还不错的红皮肤狗头人的脸庞都阴沉下来，看向自己好友背影的眼神中带着浓重的不解。 他们与普通平民的目的不同。 普通人的身体与心理素质对比于常年接触各种诡秘超凡力量的他们在各方面都有所欠缺，在这种残酷的淘汰游戏里死去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第一目的是安全离开这种古怪的地方保全性命。 而超凡者依靠着老道的经验与各种超凡的能力，自身安全受威胁的程度没那么高，排不上第一位。而且作为超凡者能够来到这里必然是不会因为所谓的少量钱财负债的，他们往往有着别的什么需求，或是资源类如源种，或是迫不得已来这里寻求四大古神教会的庇护。 在这个普通人占大多数，而超凡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游戏参与者中，一旦发起人手一票地位平等的群体投票，那么他们就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鱼人的这一手出头，拿知情同意书的第三项说事，虽说是在事实上帮助了那些跪伏在地上的普通人，可也得罪了那些走投无路或是别有所图的超凡者，背叛了他自己的阶级立场。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立在仓库后方对这群普通平民的哭嚎哀求只是当作闹剧的超凡者们会一改漠不关心的态度，用带着明显的恶意目光看向自己这边损害了超凡者利益的背叛者。 知情同意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第三项条约他们并非不知道或者是不记得，只是很有默契地保持了统一的沉默口径而已，超凡者们还需要借助占星教会的游戏仪式进行下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在这边，作为红袍阵列领头的正方形图案人遥遥盯了提起诉求的青红色皮肤鱼人一眼，就用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们将会依照各位的意思进行是否中断的投票。” 说完这句话，她一反常态地改变了之前留给众人的雷厉风行简洁印象，顿了顿之后又继续补充道：“不过在投票之前，我先向各位公布第一项游戏所累积的奖金。” 话音刚落，仓库的顶棚上一直被钢索吊着的小猪存钱罐就被额外的工作人员操控着连接起一根空心的合金管道。 随着乒乒乓乓的一阵金属敲击的脆响，大量的金币被注入到原本空着的小猪存钱罐里。在仓库顶上白炽灯的照耀下，这堆金币闪烁出两眼的金黄色色泽，将下方众人的眼瞳映得金灿灿的一片。 “在第一项被游戏淘汰的参与者有141人，每位参与者的奖金相当于一百枚金币，因此有一万四千一百枚金币的奖金累积到小猪存钱筒中。要是各位放弃一万四千一百枚金币的奖金，将会发放给遭到淘汰的参加者遗属，一人一百枚金币，而各位将会空手而归。” 红袍领头人不复之前的简洁，唠唠叨叨叙述了一大堆，同时还用手指指着仓库顶上的透明小猪存钱罐里的巨额金币财富，详细说明了里面的金额，然后在‘空手而归’四字特意强调了一下。 克莉丝之所以变得如此磨蹭啰嗦，做出这种明显有诱导性的行为言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身为这次向伟大的‘命运主宰’——尤格·萨隆献祭的游戏仪式主导人，她主要的职责就是保证整个游戏的顺利进行。 但这种顺利进行并不是指游戏能够完整走完全部流程就可以了，由于古神仪式的特性，迎合‘命运主宰’对于公平与自愿的需求，他们必须保证游戏参与人是自愿进行游戏的，而在操作流程上也要保证具有整体公平性。 正是因为这其中种种束缚，占星教会才会特意用数目颇大的钱财去引导那些跌落人生谷底陷入经济困境的负债人，大费周章地派出销售员一个个找上门去引导，而不是直接随便攻占一个城镇村子把里面的人口俘虏过来强制参与游戏进行献祭。 同样地，为了体现出所谓的公平性与自愿性，他们这才被迫地在游戏参与人一开始签订的知情同意书上加上很是累赘且致命的第三条：同意书第三项，过半数参加者同意时，可中断游戏。 尤格·萨隆古神仪式虽然充斥着种种诡异，但在其各种看起来荒诞可笑的操作下，内里却是严格遵循着公平与自愿的特性，像是一场赌局博弈一般。 之所以让世人迷惑不解，觉得有些举动或是条约要求毫无意义，不过是因为它遵循的不是凡间定义的公平，而是从古神角度出发所认定的‘公平’。 现在整个游戏仪式环节到了她这一块，若是克莉丝没能保证游戏的顺利进行，让眼下这群怯懦的凡人投票成功地中断了古神仪式，纵使占星教派有把握让这群本就处于负债境地的人们跌落真正的地狱，被自愿地再次回到这个游戏仪式献祭场上，她在教内大人物的职责评分体系却已算是失职。 因此她才会一反常态地格外啰嗦，试图用钱财激起众人心中的贪婪，让之后的投票还有些挣扎的余地。她在日常生活里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说话的女子，寡言少语才是她的标准配置。 想到这，她不由地恨恨地瞪了率众而出的青红色鱼人，不明白他一个超凡者突然出来冒头捣乱是什么意思。 当然，由于克莉丝的脸上还戴有涂着白色正方形的黑色面罩遮挡，莫洛克并不知道对面这个红袍领头人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只是现在强行替普通人出头的他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心里却不由地苦笑出来，这次怕是把整个超凡者阵营都得罪光了，背后那些毫不掩饰的像针扎一般的恶意就是明证！ 第93章 决意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破坏超凡者阵营的默契替普通平民出头？为什么要发起投票来中断这场游戏献祭仪式？ 道尔格接二连三的迫切追问昭示了其内心涌动着的巨大困惑，当然其本人也并没有半分想要掩饰的意图，他只是拿自己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涂有青色条纹的鱼人，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对于狗头人异常执着的追问，莫洛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淡淡的又有点哀伤的表情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道尔格啊，你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见自己的老友自顾转移话题，道尔格虽说是心中焦急，可扫了一眼暂时还轮不到自己的投票队列，还是强行按捺住焦躁的情绪。 他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回答的声音是闷闷的。 “从第一次在我家见面开始算起，到现在大概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了啊，可真不短了。”鱼人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追忆的表情，“记得我当时是随着村庄里的商队给你家的水产店补给渔获来着，那时你刚好也放学在家帮忙……” 对着貌似对现状毫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莫洛克，道尔格抿了抿嘴唇，闷闷地没有接话，只在一旁等着鱼人自己说累说完。 彼时两人都未成长到现在的地步，一个是第一次从乡下偏僻的鱼人小村庄里出来，跟着村子商队到红枫城一心想赚大钱给母亲治病的瘦弱鱼人，一个是自贫民窟出身在学校里备受孤立咬着牙要出人头地的矮小狗头人。 两人从相见到相知互相试探着磕磕绊绊一路走来，最后各种因缘际会形成了如今颇为稳定的委托代理人与执行人的合作关系。 实际上这里面蕴含了很多内容，双方算是互相参与进对方的超凡起始之路了，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也有过几次全心全意地彼此扶持配合，二人共同拥有的回忆要细细诉说的话也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为了要尽快缩短这个时间，在这个不合适叙旧的地点，道尔格是半句话也不接，闭上嘴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听着鱼人自己诉说。 看了眼生闷气明显是不想配合的红皮肤狗头人，莫洛克莞尔一笑，也顺势打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者陷入无言的沉默，双方也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仅仅相隔一米的距离好像开始无限拉长，虽然也可能是从未靠近过。 顿了好一会儿，鱼人最终还是先行抬起头正面对着道尔格。 这次他的脸上那份漫不经心的随意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像抹了一层灰的晦涩神情。 莫洛克看向面前狗头人的眼里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感，他抿了抿嘴，然后才开口轻声对自己的好友说道：“道尔格，你要是还愿意信我，等会你投票的时候也投否定票，这次的仪式……和以往不同。” 声音极远极轻，像是从天边的云层里传来那样远，飘渺得有些不真实，又像是恐怕惊扰到什么未知存在被别人察觉到那样轻。 道尔格听出了鱼人话语里那份恳切的真诚，他现在很确定自己的好友掌握了自己目前还不知道的消息，因此才做出损害己方超凡者阵营共同利益的行为，并且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劝告。 但狗头人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般死死盯着鱼人的眼睛继续追问占星教会的这一仪式到底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只是低头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带着一脸的决意摇了摇头。 狗头人用自己的眼睛正视着眼神里像是蒙了一层灰的鱼人，用深思熟虑后才会有的坚定语气缓缓开口说道：“很抱歉，我已经退不了了。” 接着也不待鱼人继续开口劝说，道尔格就自顾说道：“在上一次松林镇分别之后，我就回污手党的驻地了，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样，我现在已经被污手党给党内通缉了。” 说到这里，狗头人脸上还笑了一下，只是表情颇为怪异，像哭又像笑，远远地看着有几分讽刺自嘲的意味。 “目前我在那还有些人脉给我拖延追兵，但如果我不能趁着这次机会靠上占星教会……污手党的那群人是知道我家住哪的。” 说出这句话的狗头人微微沉默半晌，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喃喃道：“我不像你住在满是同族的乡下，红枫城那么多外人看着，我不敢擅自给我弟弟他们换地方。而且……我也不想拖累他们，让他们到城外再去过啃食腐肉的原始生活。” 闻言莫洛克也是垂下眼眸久久无言，没有做出继续开口劝说对方放弃的举动。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狗头人朋友其实是个内心很骄傲的家伙。 就像是其读书时沾染上的洁癖一样，道尔格讨厌的从来不是所谓的附在身体表面的污渍，他以洁癖为借口，讨厌排斥的东西实质上是代表着处于社会底层不敢抬头见人的卑微地位。 这是一个从读书接受教育时就心里憋着一股气要出人头地的红皮肤狗头人，从人均社会底层的贫民窟里一步步晋升超凡者，再加入污手党这种放眼世界也算是一流组织的跨国大集团，他不会甘心回到狭窄逼仄污水横流的贫民窟里过日子，也绝不会选择带着家人像老鼠一样躲到荒原的阴暗角落里藏上一辈子。 “我听说，像这种规格盛大的古神献祭仪式，暗月马戏团一般都会派人来督察。他们有着从这类仪式的失败者里捞人的权力与传统，这段时间我们好好表现，说不定也能被看上选中呢。到时候就算是仪式凶险一点也会与我们无关的。” 道尔格看到鱼人的沉默，以为是自己的决意会让对方被迫继续参与游戏而失落，因此他脸上带着勉强的笑，这样安慰着说道。 面对狗头人干巴巴毫无感染力的话语，莫洛克的脸上出现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纠结神情。他表情怪异地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附和道：“是啊。” 第94章 礼品 在道尔格扭头匆匆疾走过去投票的时候，一个黑瘦鱼人搓着双手，在原地似乎是调整了很久的状态，才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往莫洛克的方向过来了。 莫洛克远远看着径直走过来的黑瘦鱼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他很久以前的童年小邻居，看对方这副别扭的表现，莫洛克有些奇怪是不是自己的伪装什么时候暴露了。 “这位……大哥。” 莫卡来到青红皮肤鱼人的身前，干瞅着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个能够表现友好的措词，看着眼前的同族鱼人年岁应该是比他大，于是就这样问候道。 “嗯？”莫洛克斜眼觑去，感觉黑瘦鱼人这表现有些怪怪的。 “没什么……我就是……我来这就是想对你道一声谢谢，你之前在第一项游戏里说的过关诀窍对我很有帮助。” 莫卡说完就对着青红鱼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就顿了下，大概还是觉得单纯地来道声谢谢有些尴尬，而自己也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的，于是也不等莫洛克回复，慌忙地结束对话转身赶紧跑开了。 整个照面说不定还不到一分钟，莫洛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对方已经跑远的身影，心里默默吐槽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果然还只是个单纯的少年。 而鱼人紧接着就看到莫卡又往一个体型粗壮的牛头人那边走去，似乎打算把同样的操作对着帮过他的牛头人再来一遍，心里顿时涌起好笑的感觉，连带着之前和道尔格谈话引起的人生艰难的感慨都给冲淡了。 此时场上的投票环节还在继续，已经轮到了那个两米高疑似拥有兽族血脉的大块头。 大块头的名字叫德里斯，就如其先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是一个混黑道的流氓组织头目，手里平时管束着十几个流氓地痞打手，也有养着一群年龄稍小还没有太多战斗力的扒手小偷。 那个半精灵女人属于他养着的那群扒手小偷里的一员，是他手里偷窃技艺最为高超的手下。 虽然德里斯现在与对方有了不小的矛盾，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半精灵女人是其所见过且培养过的天赋最为杰出的小偷。 许是其拥有的一半的精灵血脉给了她敏捷的身手，也有可能是她下手的对象都被女人的姣好容颜给吸引了注意力，总之其每次出手都拥有着很高的成功率，对于目标是职业者也不例外，譬如德里斯自己，稍不留神也会被半精灵顺走身上的东西。 是的，尽管在之前面对红皮肤狗头人时的表现看起来有些不堪，但德里斯整个人确实是一名踏入超凡领域的青铜阶战士职业者。 不过颇为特殊的是，他并非是经过系统的职业训练晋升超凡的，而是属于野路子出身的觉醒派，没有多少正统职业技能可以用，但结合自己不知从哪继承传下来的特殊血脉也开发出了几道秘技，譬如之前逮住黑瘦鱼人时突然爆发的速度，还有面对那个难缠的狗头人时的‘爆种’。 至于为什么拥有晋升超凡的天赋却至今也没有得到过正统的战士职业传承，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 最主要的一条是：尽管作为当今世界五大强国之一的辉耀帝国官方并不禁止普通类型的超凡职业传承的流通，其城池里的社会各阶层却有意识地把持了这些职业传承的流通渠道，在中下层人民之间建立了厚实的阶级壁垒。 底层人民能够接触到超凡力量职业传承的机会极少，连带着德里斯这种明显是体格异于常人的地痞流氓，在黑道上混的人物也只能落魄到凭借街头丰富的打架斗殴经验刺激血脉觉醒步入青铜阶。 而之所以红枫城的贵族统治阶级与富人食利阶级在‘限制超凡力量向底层群众扩散’这方面能够达成默契的一致态度，这其中有一个很明显的社会缘由。 毕竟目前为止所有的社会结构都可以将里面的人群粗略地分成两层，一层是统治者阶级，一层是被统治者阶级。 而前者为了更好地剥削后者，就得有意识地阻断底层向上流通的渠道，同时在武力方面严格把持，禁止超凡职业传承流落民间而使得这群草民修练有足够的力量揭竿而起发起叛乱。 从这一角度上讲，莫洛克所在的鱼人小村庄这样拥有完整的职业传承与自治部落体系其实比阶层固定的红枫城要来得好，毕竟地处浅水湾的铁棘村大小也算是一个完整的势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过虽说当地城池的豪强们基于共有的默契，为了每个人能多吃一口肉就通过各种手段阻止底层阶级的力量获取渠道与社会上升通道，这却并非辉耀帝国官方愿意看到的结果，毕竟这世上还有其他四大帝国在帝国边境上虎视眈眈。 由帝国官方出面举办的超凡职业教育学院是中下层平民可以选择的，有着最大概率提升自己阶级的超凡晋升路径。 这条路径对天赋才智的要求非常高，毕竟国家资源有限，不培养吃资源大户的废材资质。 但是关于通过走辉耀帝国推出的学术路线从而让自己实现阶级跨越的例子还是有很多，道尔格本人就是这样，通过系统教育一步步从贫民窟里爬出，拥有了不弱的超凡力量。 只是不像他的那些前辈们，他们在已经完成资本实力积累阶段后就立刻变为新贵族，加入一同抑制超凡传承向底层流通的旧有势力行列，而道尔格则是还在赚钱的第一阶段就被污手党打落到了人生低谷。 德里斯就属于那种有些天赋但缺了点头脑的人，他的超凡职业是战士，然而由于缺少职业传承，连战士最基础的神技‘旋风斩’都没有学会。 关于他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一个黑势力的流氓小头目私自赌博，挪用了自己管理的这个小分部的公共钱财，然后亏得分文不剩，被上级‘大哥’发现且满世界追杀得无路可逃，最后被占星教会挖掘出来找上门递出游戏入场券。 实际上这场游戏的很多人都是因为还不起赌债而跌落人生低谷，最后被古神教派闻到腥味找上门来。 毕竟这类人本身自带赌性，也不会轻易放弃，而现实的糟糕处境让他们必须要死死抓住教会抛出来的救命稻草。 诚然如红袍领头人克莉丝所说，他们并非是强迫，只是给了这群已经处于地狱边缘的赌徒恶棍们一个翻身的机会。 这群走投无路的落败赌徒才是向伟大的‘命运主宰’——尤格·萨隆，在古神仪式中献上的最好游戏礼品！ 第95章 投票 在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偌大仓库里，一场由占星教会控制的关于游戏是否中断的投票正在有条不紊地举行。 看着周围正身静立的红袍工作人员，由于其先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威势，在场的众人倒也没有什么愣头青表现得不配合，都在老老实实地排队，投完票就规规矩矩地走到其划分出来的休息区。 此时的投票人数已经累积了一百多号人，在工作人员悬停出来的晶石荧幕上，清晰地计有之前的众人投票比例，继续游戏vs中断游戏：52：50。 在见到那名初始时开口说自己还未给孩子取名的风尘女也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继续游戏的绿色按钮之后，看着一下子多出来的三票，场内终于有人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认知受到了冲击，忍不住吼叫起来： “是疯了吗？大家都想继续做这种事吗？为了所谓的钱要继续去参加这种危险的游戏？” 打扮风尘的女人在投完同意票后，听到那人的质问，直接转身和他争辩：“当然要做，出去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出去也会活在地狱里，混账！” 说完她不屑地扫了一眼那个神情崩溃的男子，往地上重重呸了一口，似乎是极其瞧不起那男子的懦弱，干净利落地离开。 “没错！” 投完票的休息区里有一人起身说话表示附和：“现在终止游戏的话只对被淘汰的人有好处，只有他们可以拿到一百枚金币，赢的人是我们耶，这像话吗？” 不平等的分配总是挑立起矛盾最好的催化剂，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在很多场景多适用。 而一条人命一百枚金币，这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就算是按照未涨价前的通用标准，也是一万枚银币，相当于一个社会底层苦工不吃不喝持续工作30年。 这三十年工作，又有哪些人可以保证途中不出意外不生病呢？拿命换钱的职业在哪个世界都不会稀缺。 尽管各大帝国的法学家都开始有意识地宣传生命无价，也一直在做出努力尝试在帝国法律中将生命的衡量标准给去除掉，然而在常人的日常生活中，生命乃至于灵魂，都是有着明码标价的商品。 眼瞧着众人态度有所转变，似乎更加倾向于投继续游戏的选项，马上又有人哭嚎道：“拜托！拜托大家不要这样！我们得回家去。在那里还有我们的亲人在等着我们啊！”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持有不同态度的另一方人里立马就有人站出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反正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在这里我至少还有希望，要是出去的话，我一无所有。” 说完他又转身朝尚未投票的众人号召蛊惑道：“这里有着可以让我们的后代都过上富足生活的金钱，是我们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接触到的巨额财富，让我们留下来玩到最后！” 所谓只要舍得把自己一条命给押到赌桌上，就有概率撬动这座几代人的努力才能积聚起来的钱财，想法和机会都如此诱人，常人都免不得有人会心动，何况是这群本就负债累累无路可走的赌徒。 在其号召的声音刚落下去，就立刻有一个衣裳褴褛的壮年男人嚷出声表明态度附和：“与其出去活得像条狗一样死去，我宁愿在这试着做点什么再死。” 然而在他刚说完，旁边立刻冲出一个人狠狠揪住对方领口，对其喝骂道：“你这个家伙，要死自己死，该死的家伙。不要把大家拖下水，混账东西。” “你发什么神经？”被揪住领口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回骂了一句，然后用拳头捶击回去，誓要好好教训这个无理的家伙。 两人推攮争执间，头上戴有三角形面罩的红袍人就走到两人身旁，也不见言语，直接有两根黑色的藤蔓自红袍人的脚边升起，然后迅速地自下而上往上攀升，将两人分开牢牢束缚住。 戴有正方形面罩的红袍领头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向仓库空地上的众人出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宽恕任何妨碍民主投票进行的行为。那么，再次开始投票。” 随着领头人克莉丝的发话，那名始终未曾言语的三角红袍人才一跺脚，将束缚住两人的黑色藤蔓收回自己的体内，整个过程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执行命令的士兵一样。 脱离藤蔓束缚的两人满怀忌惮地看了他们周边的这个戴着三角形头罩的红袍工作人员一眼，似乎在刚才的短短捆缚过程中吃到了苦头，这下重得自由也没有闹将起来，老老实实地各自走开蹲坐在角落里。 剩下的投票程序在红袍人的维持下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包括莫洛克和之前容颜姣好秀气的半精灵女人都投完了票，最后走向了平局。 除去已经死亡的一百四十一人，现存的三百一十五人里已经有三百一十四人投完了票，而票数也非常巧合地来到了一百五十七票，两边出现惊人的同票。 此时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待投票区仅剩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这位在众多游戏参与者中年纪最大的老人，在这种两边均势的格局下拥有决定游戏是否继续进行下去的权力。 “现在剩下最后一位投票者。1号。” 似乎是知道投票意向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克莉丝一向清冷的声线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丝紧张，毕竟若是这向古神献祭的游戏仪式真正地在她的主持下被中断，那肯定是要遭受责罚的，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职位晋升。 在众目睽睽下，头发花白的老人脚步蹒跚的走向了投票台，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一票很是关键，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正方形红袍领头人克莉丝看到对方这副样子，联想到年纪大的人一般都记忆不大好，还颇为贴心地主动给老人解释道：“如果想继续游戏，请按绿色按钮的圈。如果想中断游戏，请按红色按钮的叉。” 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抬头看了看晶石荧幕上标示着‘继续游戏vs中断游戏：157：157’的同票比计数牌，又低下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绿色与红色两个按钮，将手移了上去。 第96章 稳了 在场的许多人都觉得老人看到之前第一项游戏‘木头人’的血腥场景，肯定会优先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年纪因素，几乎没有概率在以后的死亡竞争中获得胜利，从而投下拒绝游戏进行的否定票。 此时赞同游戏中断的一方已经开始忍不住狂欢，而想把游戏进行下去的人群则是紧紧地咬住牙齿，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盯着投票台前站立着的孤零零有些手足无措的老人。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无疑是愚蠢的行径，更别说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场上不少超凡者如道尔格等都痛苦地闭上了眼，不忍见到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 此时他们的表情大多愤恨不甘，面对苦痛现实心中涌起的无可奈何有几分，暗地里对提出这个投票表决搅局的青红皮肤鱼人的恨意也就添了几分。 然而在两方不同立场的人表情各异的时候，莫卡却是一脸惊悚地想起了他之前刚来到这里苏醒后与老人闲聊的一幕。 “地精医院的那些医生说，我的脑袋里长了颗肿瘤，脑瘤！” 老人当时用最为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其已经命不久矣的残酷事实。 对于在这种艰难境地的他而言，人世间包括自身生命安全问题已经无所谓了，相反若是获得了以万为计数单位的巨额金币，这倒是有希望请到神殿大主教层次的牧师施展圣光术来治愈自己的疾病。 叮！ 在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头发花白的老人用自己满是暗沉色斑皮肤松弛褶皱的手按在了代表着继续游戏的绿色按钮上。 静静投影在晶石荧幕的投票计数比在众人难以置信的震骇目光中无声地跳动，变为‘继续游戏vs中断游戏：158：157’。 看到最终投票结果，戴在正方形面罩里的红袍领头人克莉丝暗暗长出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心中紧张的心绪，然后才用清冷的声线继续开口说道：“根据投票结果，过半数的游戏参与者同意继续游戏，因此本次游戏继续。” “喂！让想出去的人出去，想留下来的人留下来继续玩。”想要离开的人听到这个结果再也忍受不住了，直接朝红袍领头人喊道，“反正这个破游戏也有一半的人会继续玩下去，我们这些不想玩的就让我们走好吗？求你们了。” 眼见一人带头，其余怀着同样想法的人也跟着起哄，说道：“已经有四分之一的人死了，这还不能结束吗？我们只是想要离开而已！” 面对众人纠缠不愿接受最后结果的姿态，克莉丝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直接上前踏一步，无匹的传奇等阶气势如一座大山直往这群想要耍赖不认帐的人群压去。 那群直接叫嚣的人直接如被狂风吹拂的麦子般齐齐跪下，看着他们瑟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出声，展现完自己强硬态度的克莉丝扭头就走，不想跟这群玩不起的人间垃圾多浪费一点时间。 然而此时的仓库在维持秩序的红袍人依次退走后，整体局势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有着青红色皮肤的鱼人所独自呆着的角落里，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了上来，全都是个体气息不弱的超凡者。 这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靠墙角落里的不懂事鱼人的想法，于是各有默契地成一个半圈心照不宣地对着鱼人围了过去。 由不得他们不生气，本来好好的按计划进行的游戏突然被人弄得横生波折，差点就给半途夭折了。 纵使是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个老头投了赞同票使得游戏继续进行，这群心情不是很好的超凡者在无端地提心吊胆大半天后，也决定让这鱼人好好吃点苦头，要让对方明白不是什么事都是可以插上一手的。 莫洛克此前正背靠在角落里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然而在那群超凡者带有恶意的目光投注在身上的一瞬间，属于术士的敏锐感知就察觉到了，鱼人顿时带着警惕的目光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族男子，由于被弄进仓库来时全身上下连衣服都给换了，此时众人全都两手空空也看不出是什么职业，只能依据体格粗略分析，大概是战士一类型。 在趁着对方还未围将过来时凝神感受了一番对面的实力气场后，莫洛克嘴角就挑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也不待对方完全围过来，就懒洋洋地起身踱着步伐要主动往对方走去。 “喂！小子，当初你从鱼人泥塘里爬出来的时候，你那该死的爷爷没有告诉你在外闯荡要缩起脑袋不许出头说话吗？” 莫洛克还未靠近这群人，就听见对面一个高瘦模样的男子主动开了嘲讽，抱着双手立定首先出言扬声讥笑道。 “瞧他那副蠢样，居然敢说出要发起公投的话，指不定是小时候就爹妈死全了，没得家教！哈哈哈哈。”一个矮矮的不足一米五的人也在一旁帮衬道，声音倒是格外刺耳。 “别多啰嗦了，我看占星教会的那群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回来，抓紧时间把这个不识相的家伙收拾教训一顿。” 站在合围圈里的另一个男子低声制止了其它人的嘲讽，然后首先上前一步要对鱼人动手。 轰！ 最先上前的男子在下一刻胸口就挨了重重一脚飞了出去，接连撞倒不少的空铁架床，噼里啪啦一阵响。 “你！” 身高矮矮的不足一米五的超凡者下意识用手指向缓缓收回腿的鱼人，满脸震惊，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么多人围过来的情况下选择奋起反抗，还第一时间就把己方团队的一员给废了大半战斗力。 然而不等他有多余动作，一道黑影就当着他的面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突袭过来，是那个青红鱼人。 危难之际，矮个子张嘴怒喝一声，整个人凭空涨了一圈，露在外面的手臂顿时肌肉隆起，将罩在身上的衣服都撑得鼓鼓囊囊，一副似矮人般矮小精悍的模样，对着袭来的黑影就是一手抓去。 面对矮个子大张着抓来的手掌，奔到对方身前的莫洛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同样以手对手径直朝对方轰去。 在手掌触到坚硬实感的一瞬间，变身完成的矮个子就忍不住喜上眉梢咧开嘴笑，他主修战士职业，全身的修行锻炼都在这双手上，其内部掌心厚积的老茧和手指中明显鼓起的指节就是明证。 为了测试威力曾徒手捏弯钢管的他，在握住鱼人滑腻右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鱼人会有的下场，其在心里直呼：这下稳了！ 第97章 教训 指节粗大的矮个子在握住鱼人滑腻右手的一瞬间，就运动全身的力气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掌，防止鱼人逃脱，同时迅速合拢手指，要把鱼人的手指绞碎。 然而在他未曾注意到的视角里，鱼人张开的红色手掌里已经悄悄钻出了几条黑色的小蛇，在触到矮个子手心的一瞬间就已经攀附了过去，然后开始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 术士二费技能，虚弱诅咒，是凭本身物理属性攻防的战士侧天然克星。 事实上在所有的超凡职业当中，同等阶内战士的战力可以说是最弱的，论群攻打不过法师，论以弱胜强比不过专攻刺杀一道的潜行者，就算是一对一的正面单挑，术士才是将所有职业踩在脚下的王者。 五大帝国中关于战士侧的传承说不上多优秀，几乎艾尔大陆上所有的职业者都知道，战士最好的系统传承在南海海盗那边，那群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洋大盗才是对战士侧力量体系开发得最全面的人，一手海盗战职业传承培养出来的势力舰队是能和各国海军面对面掰腕子的存在。 战士侧的次选传承则是高山矮人那边的防战传承，那群矮人们依靠自己高超的铸造记忆疯狂给自己叠甲，然后凭借超长的续航战力硬生生地磨死对手。 其从头裹到脚武装到牙齿的厚重盔甲也算是一个明显的特征，任何职业者对上这样装扮的高山矮人都会大呼头疼，因为不管你是否能解决对方，首先你要面对的就是必须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沉下心一点点撬开对方的乌龟壳。 第三个令人眼前一亮的战士侧传承则是地精国度那边结合自身科技体系研发出来的炸弹战，他们地精的个体力量虽弱，但在战斗中会以巧妙的手法投掷出各种威力大小不一的炸弹，对手也不知道这些炸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炸开，通常要手忙脚乱地解决。 这种炸弹战体系传承还是在地精国度与豺狼人国度交战时暴露出来的，效果却异常的好，有一种钢铁碾压血肉之躯的视觉，也可以说是经受住了实战的考验。 只是炸弹战对科技侧的工业体系依赖度相当高，差不多每场战斗都要损失不少炸弹，需要实时补给，因此这种职业传承只是在地精国度内部流转，很少有外人会使用，在所有战士侧传承中目前只能排到第三位。 基于这种传承分布格局，莫洛克对上这明显是人类辉耀帝国战士侧的矮个子，可以说是丝毫不带怂的。 在代表着虚弱诅咒的黑蛇攀附上矮个子手掌的那一刻，矮个子人类就惊骇地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已经丢失了一部分，与鱼人接触的手掌完全是使不上劲的，手臂上紧梆梆的肌肉绵软松弛下来，就像是一块耸拉着的海绵一样。 感受着对方手掌传过来的力道尚不如一个人类婴儿，莫洛克对着这个胆敢出言嘲讽自己的矮个子人类狞笑一声，直接合拢手指握紧对面的手然后用力往外一扯。 刺啦！ 一截绵软的断臂被齐肩扯掉，飞溅的鲜血将游戏方派分的运动服都给染红大半，然后淋漓了一地，伴随着这一幕的还有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在众人惊悚地看过来的目光中，有着青红色皮肤的鱼人飞身一脚，将这个跪地捂着自己断臂肩部痛呼的矮个子人类同样踹到一旁空着的铁架床中，不省人事。 在此之后，莫洛克才抬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溅到的血迹给抹掉大半，然后才转身看向最后一个满脸惶恐的高瘦男人，狞笑道：“你家里人没告诉过你，出头挑衅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吗？” 高瘦男人下意识喉咙蠕动，没有回答，反而是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这不是他要看着自己临时组成小队的另外俩个同伴挨打而不上手帮忙，而是他有心无力只能看着他们被青红鱼人一手两手迅速解决。 在高瘦男子僵立的身前，贴在其心脏处无声无息地飘浮起一团赤红色的赤红色火焰，但这团散发着灼人热量的火焰却并非是属于这个瘦高男子，而是被一个不知何时来到一旁的红皮肤狗头人所操控着。 见到青红鱼人已经把另外两个小喽啰给解决了，道尔格轻笑一声，放开了对瘦高男人的控制，一直紧贴在其心脏部位的赤红火焰瞬间熄灭，留下一道袅袅升起的青烟。 重新获得自由的瘦高男人没想那么多，在狗头人解开控制的一瞬间就往外奔逃而去，他心中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这里，尽全力远离这两个怪物。 仅仅是经过这短短几分钟的接触，强弱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拥有人数优势的己方居然被摧枯拉朽地碾压了。 瘦高男人已经意识到，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此时场上的超凡者还有很多，他要跑到别人那里去，赌一把这两人不敢追过来。 走过来的鱼人无奈地看了一眼被道尔格嬉笑着放跑的瘦高男人，也不含糊，抬手就是一道由绿色邪能汇聚而成的邪能箭矢，呼啸着将逃跑中的瘦高男人双腿扎了个对穿。 瘦高男人痛呼着跌倒在地，却只能惊悚地看着沾染上邪能的箭矢在将他的腿部扎了个窟窿之后，并没有停息下来，反而似乎是以血肉为燃料般顺着大腿朝根部扩散蔓延。 好在他能够晋升超凡也还算是有几分超出常人的勇气，当即死死咬住牙齿，双指鹰爪成钩忍着痛将那部分沾染上邪能的肉块狠狠剜了出来，这下总归是解除后患，可双腿却也算是暂时残废，已然失去行动能力。 对于瘦高男人的惨状毫不在意，莫洛克也没有打算要犯占星教会的忌讳，上去特意给这三个送上门的蠢蛋一一补刀，反正就凭他们那稀松平常的技艺，再加上已经受了伤，在之后的游戏中活下来的机会极小，没必要为了这点去试探占星教会的规则。 “说，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对着再次来到身边的红皮肤狗头人无奈叹了口气，莫洛克直截了当地问道。 第98章 暗夜精灵 “你说什么？团队吗？” 莫洛克听到狗头人的提议，拧了拧眉头，心里有些捉摸不定。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作风，向来是独自行动居多，再不济也是叫上表弟穆坦努斯打个下手，毕竟表弟那啥都可以吞的能力有时候在特殊情境下还是蛮好用的。 “对，团队！” 道尔格盯着青红鱼人犹豫不决的眼，竭力尝试着说服道：“毕竟接下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游戏，组成团队才有利于应对各种情况。” “而且我们的单体战力并不是这里的最强。” 狗头人这样说着，为自己的提议添加砝码，然后用眼底余光向莫洛克悄悄示意了一下仓库的西南一角。 那里有着一个年轻的女性独自坐在铁架床上铺，在肆无忌惮地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周围远远空出了一大片，并没有人敢于靠近那片区域，仿佛她是一个裸露在外的危险源。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这个‘人’与常人不同，其身上是暗紫色的皮肤，不加掩饰的耳朵也是尖尖的往上翘，明显的纯血暗夜精灵的身体特征。 如果说半精灵一族因为血脉和历史的问题在艾尔大陆上并不是很受各方种族待见，传承凋零破碎，只能说一句祖上阔过。 那么暗夜精灵就是现代版的豪强，其组成的以精灵为主体的永夜帝国是当今世界顶尖的五大帝国之一。 在地理位置上，永夜帝国疆域内地域广袤的原始丛林一向是外族的禁地，危机四伏少有人敢于踏入，整体颇有远离大陆纷争的超然意味。 以前的精灵们安安静静地偏安一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没有几方势力敢去招惹。 而自从数十年前永夜帝国的那群精通自然法术与魔药学专研的大德鲁伊们开始革新自己的魔药种植技术后，永夜帝国的整体局势就发生了改变。 生活在那里的德鲁伊和精灵们过上了相当富足的生活，外界价值数十到数百银币不等的魔药水各种超凡药剂被他们当作零食喝，真正地实现了嗑药长大。 据说在永夜帝国的帝都翡翠都里，这一代野心勃勃的女王陛下为每一位在那里出生的臣民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让大德鲁伊们亲自到家中造访，检测身体各项天赋数据并且专门配置符合其成长情况的超凡魔药序列。 在整体经济花费上，永夜帝国靠着不断催生种植的魔药材料加工成超凡药剂再往外贩卖，然后用这些成品药剂取得的高额垄断利润源源不断地为这些新生儿输血。 经过数十年这样持之以恒的大投入，其取得的成果也是令世人瞩目的。 随着年轻一代的精灵们彻底成长，在他们离开永夜帝国的领土与外族的接触中，同阶位的精灵对上其他种族，翻遍近期所有有明确记载的战斗记录，所有战斗基本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碾压。 若是再加上一个词，那就是无敌。 也就是红枫城位于辉耀帝国的东南一角，毗连浅水湾和潮汐帝国的风暴洋，与永夜帝国并无实际的领土接壤，才使得这里的人对年轻一代暗夜精灵的实力并没有直观感受，所以现在还处于观望状态，没有人敢于主动向其试探或是靠拢。 但是暗夜精灵通过完美培养方案弄出来的强悍个体实力大家都有所耳闻，虽然不知道占星教派是如何神通广大居然可以千里迢迢弄来一位暗夜精灵来参加这种游戏仪式，道尔格还是在心中对其忌惮不已。 当整个竞技场上存在一位公认的最强者时，剩余次一等实力梯队的众人组成联合团队就成为了最优选。 因为狗头人经过第一项游戏已经看得很清楚，这就是一场零和博弈，奖品的总量就那么多，游戏的胜者也只是个位数，不存在共赢的说法。 相比于找那些不相识的陌生人当队友，他还是倾向于找莫洛克，毕竟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也多少知根知底，在没有出现明确不可和解的利益矛盾前，他并不担心鱼人会抽空在背后给自己来上一记冷刀子。 “好呀。”青红鱼人在眯起眼远远望了暗紫色皮肤的暗夜精灵一眼，就满口答应了道尔格的要求，然后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吗？” 道尔格沉吟一会儿，抬起头刚想回答，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大哥，你们都在这里啊？” 红皮肤狗头人皱着眉头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只黑瘦的鱼人，此时正兴高采烈地向这边走来，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头脑憨憨的牛头人，整体肌肉壮实，不过身高倒是不高，只是和莫卡相当。 “嗯哼？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莫洛克瞅见莫卡两人走过来，抬头主动出声问道，脸上的表情倒是平淡中带着点和蔼。 “是这样的，大哥。” 莫卡透过对方的眼神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不知名同乡鱼人所释放出来的善意，主动接过对方的梯子，然后用力扯了一把犹豫着不敢靠近的牛头人，强硬地将其拉到两人身前，嬉皮笑脸还带着几分谄媚说道， “我刚才在外面逛的时候看到好多人都在陆续找人组队，然后就想到了你一个人单独在这里，所以才厚着脸皮想和你一起组队的。人多有优势，而且我知道大哥实力很强，敢顶着红袍人的威势往前冲，相比起来我就是个菜鸡。但我多少也能打个下手干杂活，求两位大哥收留。” 听到这话，在一旁的道尔格面上没有动静，心中却暗暗皱起眉头，因为眼前的人员并非是他理想的队友。 尤其是在莫卡第一个投出要中断游戏的否定票后，狗头人对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好感就已经消耗殆尽了，甚至还在心中添了一份对其贪生怕死懦弱选择的厌恶，只是顾忌到对方和自家弟弟的亲密关系才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然而不等狗头人在心中思索好该如何委婉拒绝，莫洛克已经替他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好呀。欢迎你们加入。” 青红肤色鱼人毫无诚意地欢迎了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显示出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乎，整个人颇为随意。 “好啊好啊，你真是我大哥，果然是出门要靠乡人同族帮扶。”莫卡在鱼人应下声的瞬间就喜笑颜开地嚷嚷着，还拉着手边迟钝的牛头人有模有样开玩笑似的给两人鞠了一躬，“两位大哥受小弟一拜！” 既然同伴率先作出回应，道尔格这边自然就放弃了出言拒绝的想法。 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直接略过一脸笑嘻嘻模样不正经的黑瘦鱼人，将目光放到喘着粗气急促扭动不安的牛头人身上。 第104章 绝境 “现在请打开盒子，确定内容物。第二项游戏是糖，各位选择的图形就是你们要取出的糖的形状。时间限制半小时，在半小时内完整取出图形就过关。那么，游戏开始。” 随着场上电子广播的声音落下，挂在黑色树木树梢上的倒计时牌开始了半小时计时，时间在往下减少。 道尔格在打开铁盒子看到里面的三角形瞬间，就用异样的眼神看了青红鱼人一眼，心里越发笃定莫洛克刚才所说的不知道内部消息是托词。 因为在这四个图形中，伞状和星星都是较难的，而笔画少的三角形和圆形就相对容易得多，这很难让狗头人相信纯粹是运气的缘故。 盒子里面装着的透明玻璃表面光滑平整，道尔格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对手中的玻璃稍微用力按下去，这块玻璃就会像蛛网一样整体破裂开来。 而关于如何将玻璃里带着特别颜色的三角形图案给取出来，占星教会这边也给出了解答方法，关键道具就是那根随着盒子一起发下来的细细银针。 此时场上已经有不少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有时间的限制，都迅速地捏起盒子里的银针在玻璃表面开始划痕，试图像切割机器一样经过持久的划痕顺着图形的边缘将其完整地切割出来。 莫卡在听到整个游戏规则的时候呆了一下，看着自己手中玻璃片内部像是封印在里面的一把粉色的小伞，抿了抿嘴唇。 其余和他同样选择了伞形的人已经开始崩溃，然而此时那道深蓝色的结界屏障已经再次在场地中升起，将参与游戏的众人紧紧罩在里面，断绝了人们逃离的想法。 咔嚓。 在第二项游戏开始的不久，场上就有人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将手里的银针划得太过用力，直接把另一块透明玻璃划得碎裂开来，连带着里面的图案也断成两截。 看着手里握着的碎开的玻璃片，这人脸色一片惨白，大滴的汗液源源不断从他头上冒出，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裳。 场上维持秩序的红袍工作人员注意到了这一幕，却并没有过来，只是在远处记录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人惴惴不安地以为处罚没有那么快可能要等到这项游戏结束之后的时候，他身下的土地里突然涌现出一道深蓝色的尖刺，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将其整个刺了个对穿。 在周围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将失败者整个贯穿的蓝色尖刺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化作能量光点消散，而这个人也是软软地倒在铺了一层细沙的场地上，殷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在低洼处汇聚成一小滩。 这种毫无征兆的攻击是看得在场的超凡者都心头一紧，自忖很难避开这种深蓝色尖刺。 其中道尔格更是将目光看向了罩住众人的这张大范围的结界屏障，猜测这两者恐怕是同一种能量供源，所以二者在外在特性上才表现得如此相近。 可也算是受过辉耀帝国系统职业教育的狗头人盯着这道蓝色结界看了许久，还是没能在脑中检索到相关的资料信息，最后只能暗自感慨对方不愧是横行大陆千年的占星教会，果然是有些不为外界所知的神秘底蕴。 经过这一事件后，包括道尔格在内的所有人，对手中这块捏起来不薄不厚的透明玻璃片的处理更加小心翼翼了。 莫卡的进度在所有挑选伞状图形的人里处理速度是最快的，黑瘦鱼人的手灵巧而又稳定，他捏着细细的银针一次又一次地在光滑的玻璃表面描绘着内部的伞状图形。 银针尖端的锋利处划过硬度不是很高的玻璃，发出一种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又像是虫子在爬过人的耳朵。 银针反复描绘的次数多了，莫卡手里握着的玻璃片表面就变得不再光滑，上面出现了一层紧紧贴合着内部粉色伞状图形的划痕。 看到这块逐渐清晰的小伞划痕出现的瞬间，莫卡神色振奋，手里的动作加快了许多，银针沿着划出的细小沟壑如一把木锯般反复拉扯。 黑瘦鱼人之前对老人表露出来的自信并没有错，他确实是很擅长雕刻，哪怕是拿到难度最高最不规则的伞状图形，他也比其余人进度更快。 当然，场上有如莫卡一般雕刻技艺娴熟操作顺利的游戏参与者，也会有笨手笨脚不是那么容易控制好自身力道的游戏参与者，比如，德里斯。 在听到电子广播说出第二项游戏规则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懵的，心里立马就开始后悔自己选择了星形图案。 选择三角形或是圆形图案的参与人好歹可以完全放弃银针，拿起铁盒子里的玻璃片就往场地上的碎石磨，从边缘处磨起，一点点总能磨出合适的形状。 事实上这点已经有不少人意识到了，当有人带起头利用场地上零星的碎石开始打磨后，其余人包括牛头人里夫这类手指灵敏度不高的也开始效仿起来。 虽说速度不如用银针直接在玻璃表面划拉快，但胜在安全。 德里斯现在两米高的身躯已经完全地趴在了地面上，他也不顾其余人的看法直接将肥硕的屁股高高拱起，头则是怼在摆放在地上的铁盒子前，粗大的指节捏着那根细细的银针，眼睛恨不得贴在透明玻璃片里面的那块紫色星型图案上。 捏着和手指体积完全不成比例的银针，他紧张得满头是汗。 一方面是因为德里斯要保持高度注意力控制在玻璃上刻画的力道，防止一不留神把脆脆的玻璃给戳裂了。 另一方面，他心里已经隐隐计算过，根据目前的缓慢速度，他很难在半小时内把玻璃片里的星星图案给分割出来。 事情走到这种处境似乎已经到了绝地，尽管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在前期信息不足的情况下选择了星形图案而已。 周围不时就有人因为过于紧张而把透明玻璃片弄碎，然后被深蓝色尖刺给贯穿头颅无声地倒地，每倒下一个，德里斯的心就重上一分，可却也只能死命咬着牙让自己握针的手指别抖。 第105章 蛋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续有人把自己分割出的完好图案交给入口处的工作人员，然后踩着轻松许多的步伐回到之前的仓库里。 就在德里斯心里越发焦急绝望的时候，一块装着完整星形图案的铁盒子悄悄地抛在他快低垂到触地的头颅前，在场地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出诱人的色泽。 将视角艰难地从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星形玻璃上移开，德里斯茫然地抬头，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不知不觉腾挪过来一个女人，是之前在仓库那边遇见过的风尘女。 她此时的眼睛已经弯成了两轮勾月，正在看着自己笑，目光里似乎有着一种很微妙的，别样的意味。 在与好似重新认识的风尘女对视半晌之后，德里斯终于读懂对方的意思。 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他就松开了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方形小铁盒，连同一齐放在里面的透明玻璃片，玻璃片上的刻痕完成度还很低。 小心用身体遮掩住入口处红袍工作人员的视线，风尘女直接将德里斯手里才堪堪划出一半痕迹的玻璃片给接了过来，然后也不说话，捏起自己手边的银针就顺着内部的星形图案继续勾勒。 盯着速度明显是比自己快上很多的风尘女，德里斯脸部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松弛少许，他抬头看了看倒数计时牌上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不到。 没敢出声惊扰对方，德里斯也帮忙主动利用自己的身躯优势来为风尘女的行动做掩护，将可能暴露的视野角度基本遮掩住。 做完了这一切，他侧目看了眼正低头专心切割德里斯这块玻璃片的风尘女，心思转动间，在一边悄悄把她抛出来的已经完工的铁盒子给收了起来。 此时披着红袍的工作人员大都驻守在场地的入口处，他们并没有踏入这个深蓝色结界屏障的内部。而与德里斯距离较近的游戏参赛人员也大都在争分夺秒地划刻着自己手上的玻璃片，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场上的时间又过了不久，莫卡独属于鱼人的滑腻右手捏着银针利落地在玻璃片已经深深划出的沟壑里添上最后一笔，他手中的伞形终于完整地从透明玻璃里整个切割掉落下来。 一把将掉落的粉色伞状玻璃接住，黑瘦鱼人终于长呼口气，一边将自己切割好的伞形图案小心翼翼地装回铁盒，一边开始转头打量起其余人。 选了三角形的莫洛克和狗头人道尔格是全队里最先完成任务的，此时已经不在场地上，似乎是已经回去了。 对此莫卡并不奇怪，因为目前还留在三角形区域的人也是四个区域里最少的，那里的游戏难度最低，身为超凡者的他们不可能连常人都不如。 让莫卡有些疑惑的是，当他把视野转向圆形区域时，没有瞅见牛头人里夫，然后再带着探寻的目光在星形区域寻找老人的身影时居然也没有看到，似乎整个团队里除去他都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 这样也好，所有人都安全地通过了第二项游戏，莫卡默默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 此时时间来到了最后五分钟，莫卡远远望了一眼挂在黑色树梢上的倒计时牌，也没敢多加停留，将铁盒子收拾一番，就起身准备离开。 在走到结界出口前，黑瘦鱼人似有所感，用相当怪异的眼神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这片伞形区域，这里还有很多蹲着身满头大汗在焦急地刻画着自己伞状图形的众人。 望着这一幕，他心里很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还留在这里低头费力地刻画着图案的大部分人他恐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莫卡怀着一股相当复杂的心绪从蓝色屏障打开的缺口处穿过，再掏出自己刻好的伞状图形给驻守在那里的红袍工作人员检查，最后也是离开了。 这是他来到仓库参与这个游戏以来，第一次纯粹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任务，而且是可选任务中难度最高的一项。 就在黑瘦鱼人离开后的短短几十秒后，披散着头发的风尘女长出一口气，将刚才小心翼翼从透明玻璃上拆卸而下的星形图案递给在一旁紧张候着的德里斯，眼里满是带着大功告成的骄傲与得意。 向对方投过肯定与赞赏的目光，德里斯赶紧双手接过本属于自己的紫色星形玻璃，同时也将刚才收纳的属于风尘女的铁盒子给递了回去。 完成任务的两人也不顾趴在地上沾染的泥沙，直接就是前往戴有圆圈图案面罩的红袍人出口处，赶着最后两分钟离开了现场。 值得一提的是，经此一次，两人的动作亲昵了很多。 随着挂在黑色枝丫上的电子倒计时牌最后的位数归零，还仍留在场上为数不多的游戏参与人一脸慌张地抬起头看已经归零的倒计时。 正在众人茫然不知所措间，位于入口处的红袍工作人员‘砰’地将大铁门给关上，将他们留在这空荡荡的场地内。 也不等众人如何动作，一直罩在人们头顶的深蓝色结界屏障猛地颜色转红，无数细密的蓝色尖刺从地面穿透而来，将许多人自下而上像是串糖葫芦般扎了个对穿。 这里面被锁在结界中的普通人自是反应不过来，瞬间就失去了生命气息。 可其中也有不少超凡者咬着牙扛住了第一波攻击，比如之前被莫洛克给拧伤了手指而导致灵活度不够没能完成任务的那个仅一米五高的人类，他此时就以超卓的反应速度加上一点点对攻击方式的提前预判，直接避开了场地上的第一次穿刺攻击。 然而还不等他稍稍松口气，已经由蓝转红像蛋壳一样的结界屏障瞬间从薄壳上面凝结出几条猩红色的触须，顺着矮个子人类躲避的方向追了过去。 其速度比刚才从地底钻出的蓝色尖刺还要快上许多，直接将逃窜不及的矮个子人类捆缚在半空中。 此时场上还活着的游戏参与者已是不多，但这些猩红色的长长触须仿佛无穷无尽般，转眼就将零星的几个超凡者一齐给捆缚住，像是绑粽子一样。 留在场地上的众人看着由蓝转红的结界屏障已经意识到不对，有的甚至直接惊恐喊叫出声，然而这些惨嚎的声音都被红袍工作人员最后合上的大铁门给紧紧锁住，半点讯息不露。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捆缚着众多超凡者的猩红触须长出细密的根须，深深扎入这些血肉生命的个体里面，随着血液的吸取一节一节地鼓动，像是道路上来回搬运货物的马车般，也像是人体中运输血红蛋白等营养物质的粗大血管。 第109章 残酷 鱼人这边的团队陷入了不利的处境，狗头人道尔格连续释放的两个火属性法术都被淡蓝色的屏障精准地拦截下来。 这道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薄薄屏障看似脆落，然而在连吃道尔格两个技能后还是保持原样，半点受损支撑不住的迹象都没有。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在之前的几场比赛中这块薄壳似的屏障都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最让狗头人生气的是，这道明明看起来是可以防范各种法术袭击的屏障，面对对面那伙流氓时却就像是不存在一般，直接视对方的小动作不存在，连带着一旁维持秩序的红袍工作人员也像是未曾看见一样，让那个黄毛流氓明目张胆地作弊。 被这道‘不公平’的淡蓝色屏障搞得心态炸裂的道尔格是直接开口飙出各种污言秽语，要不是现在正在场上拉扯着这根‘生命线’一样的铁索，狗头人都想直接冲过去揪起那个戴面罩的红袍工作人员质问对方是不是收受贿赂了。 他现在还以为这道覆盖众人的淡蓝色结界屏障受着在场红袍工作人员的操控，不然精准拦截法术或是斩杀拖走游戏淘汰者的尸体清理现场这些有意识的行为很难解释。 没有注意到立在道尔格后方看着土黄色地面已经露出细细思索神色的莫洛克，德里斯这方的众人在看到狗头人的束手无策之后变得更加兴奋了。 他们自觉身上力气大增，像是打了各类激素一样升高血压死命地拖着手中的铁索一次又一次地有规律地往后拉。 原先那个一头黄毛身子像个高瘦竹竿的流氓更是深吸口气再次重重一脚跺在地上，无形的震荡传递过去直接把后排的莫卡给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排在队伍最前方的德里斯察觉到机会，眼眸里闪过一丝血红，再次激发了体内的血脉天赋达到觉醒的效果，身体素质大为增强，其握住铁索的双臂再次壮大了一圈，胳膊处的肌肉块块鼓起犹如实质。 在他首次踏足战士职业的超凡领域时，曾有一位年迈的东方武僧捏了捏德里斯的筋骨，说他本来是不该走血脉返祖觉醒的道路，反倒更适合修行东方武僧的秘技。 像他这种多类兽族血统参杂的混合血脉，在超凡战士职业的顶点也不过是白银巅峰。 但德里斯并不为此后悔，正是靠着体内这份混杂的血脉，他才得以从红枫城众多的地痞流氓中脱颖而出，得到上头的赏识成为小头目，也再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喊他‘大块头’。 在窃取会长钱财被曝光追捕的那个雨夜，他也是凭着这招突然爆发的血脉觉醒，提着一把短刃尖刀扎透了三个追击而来的手下心脏，然后跳入汹涌奔流的江里得以逃生。 他体内传承自远古的血脉在庇护着他，而这次也会是一样。 尽管脑中像是放映晶石影像一般不断闪过纷杂的画面，德里斯的动作丝毫没有耽误。他手里紧紧拽住这根自初始时就被两端绷直，在众人的力道下不住摇晃的铁索，狠狠地往后一扯。 鱼人这队的队头，本就在黄毛竹竿的持续干扰下艰难保持稳定站立的红皮肤狗头人顿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铁索犹如脱缰的野马飞速从自己手中滑走。 糟了！ 道尔格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他确实是在开始时低估了对面跟在德里斯后面一直未出声的三个流氓，没想到那边还存在着一个超凡者。 若论绝对的硬实力狗头人是丝毫不虚对面的，甚至可以自信到一挑二，而且有相当大的把握分毫不损。 然而他的超凡职业是法师，在这种纯粹是力道比拼的拔河比赛中，他顶多也就靠着本身强悍的身体素质和两米高大块头德里斯互相掰一掰腕子。 就在道尔格逐渐心生绝望时，众人手中飞速向对方滑去的铁索猛地一顿，然后被一股不大的力道轻易地往这边拉过来了一些，让挂在铁索中间的三角形小红旗远离了对方的胜利终点线。 造成这一现象的人是莫洛克，他此时原本充斥眼瞳的暗影能量缓缓地褪去，虽说握着铁索的双手没有松开，整个人却伏低身子在止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 而在他的对面，原本精神抖擞对获取最终胜利满怀期望的德里斯众人一个个面色苍白，五人身上各有一条细瘦的黑蛇缠绕在他们身上。 这黑色长蛇就像是从他们体内长出的一样，没有在外界显形，而是直接在心脏处顺着血脉管道爬升，绕着手臂蜿蜒吸附在皮肤里层，没有实体，但却实实在在地将众人的力气远远不断地汲取过去。 诅咒术士专属二费技能——虚弱诅咒！ 此时德里斯一方的五人纵使还在使出全身的力气拽着手中的铁索往后拉，却再也影响不了当前局势，他们的手臂都好像软绵绵的一样，透过铁索传递过来的力道几近于无。 红皮肤狗头人道尔格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战斗经历并不稀缺的他深深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短小精悍的手臂握住被汗渍浸得半湿的铁索就是狠狠一拽，对方五人顿时站立不稳，被巨大的力道牵扯着摔倒在地。 后方坐镇的牛头人里夫和黑瘦鱼人莫卡察觉到对面抵抗的力道已经消失，顿时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身体成倒仰的姿势拼命往后拉。 仅仅是几十秒的时间，作为标识物的纯红色三角小旗就被拉得重新越过最开始的中间点，然后在对面德里斯众人的绝望目光中又一刻不停地飞驰到属于莫洛克这边的胜利白线。 赢了！ 黑瘦鱼人莫卡发泄似地放声大笑着，给旁边松了一大口气的牛头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拉起拍胸咳嗽的老人的手挥舞了两下。 道尔格眯眼看着瘫坐在地面的德里斯被地上钻出的血色荆棘一把贯穿头颅，两米高的庞大身躯软倒在地，然后被血色荆棘卷起残破的尸体有意识地拖离了比赛的场地，只在土黄色的沙地上又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色路径。 “真是残酷啊。” 红皮肤狗头人心有戚戚地呢喃道。 第110章 同伴 占星教派的游戏献祭仪式第三关就以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落下了帷幕，而参与比赛的人数也直接就进行了减半运算，从两百人变成了一百号整。 再次回到仓库的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一点沉重的表情，因为从第一关的木头人到第二关的雕刻再到第三关的拔河，比赛的性质以及从独立争取过关变成了团队间的对抗，变成了游戏参与者之间的相互淘汰。 也就是说，届时最大的困难将不仅局限于游戏场上的形式，也有着同样处于规则束缚下的同类竞争。 在众人紧张不安的等待中，吊在仓库顶棚的电子广播用冰冷的机械腔调宣示了第四关的开始。 这关的游戏策略与上一关看起来并无二致，都是在规定时间内先寻找同伴，然后组队到红袍工作人员处登记。 只是这一次人数有所变化，不再要求是五人小团体，而是转为要求两个人组成一队。 至于找到同伴之后的内容，目前也暂时没有公布，莫卡猜测大概率还是要到比赛场上之后才会作出详细内容贴士。 基于目前所宣布的组队规则，几乎存活至今的所有队伍都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原本组成的是五人小团队，但现在的要求是两人一组，那么原本的团队中势必要有一人被抛弃，去和别的队伍被筛选多余的一人临时组队。 这个问题同样存在于莫卡他们的团队之中，在电子广播说出第四关的游戏规则之后，这个五人小团队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中。 红皮肤狗头人道尔格一会儿转头看看居于队首的莫洛克，一会儿又看看正低头紧张不安地拨弄手指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莫卡，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从他个人的意愿上来讲，道尔格是倾向于和青红鱼人莫洛克组成同伴的，毕竟从第一关的投票环节到第二关的三角形选择，对方都展示出了优于他的信息情报。 这代表着鱼人绝对是有预谋地来到这里，更别说他还在身上不知用什么方法改变了自己身上的伪装，在一身赤红显眼的纯血肤色上添了表示杂交血脉的青纹。 抛开情报的优先级不讲，在个人实力上，刚才也是莫洛克想办法避开了淡蓝色结界的拦截成功将虚弱诅咒施加到德里斯队伍上，力挽狂澜，以此奠定了第三关胜利的根基，这是一个在危难时刻靠得住的队友。 于情于理，道尔格都应该选择莫洛克作为他下一关的队友，甚至是和他一起走向游戏终点的同伴，在占星教派举行的最终游戏仪式中获取胜利。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选择是双向的。 道尔格自身是有与青红鱼人组队的意愿，但据他的观察，莫洛克似乎是更在意他身边坐着摆弄指头的黑瘦鱼人。 一开始狗头人并没有察觉到莫洛克对他的这个同族鱼人有什么情感，连大家刚进来仓库莫卡被两米高的德里斯按着锤的时候，也是道尔格自己出面给解围的。 但是从莫洛克在第二次游戏未开始时主动开口同意将黑瘦鱼人拉入他们的队伍，道尔格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对劲，因为这并不符合莫洛克一贯独来独往的风格。 要知道就算是他提出组队也是基于现在几百号人一齐呆在这个小小仓库的未知复杂局势，而能促成这件事大概率里面还有很多两人以前的交情在起作用。 如果青红鱼人想继续扶一把他的鱼人同族的话，道尔格绝对相信对方会直接拒绝他的组队邀请，然后对莫卡抛出橄榄枝。 两人已经认识了数年之久，狗头人相信莫洛克干得出这种荒唐事，放着好好的超凡阶队友不要，选择去带上一个毫无能力可言的拖油瓶。 而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道尔格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对面头发花白一脸茫然的老人，心里默默估算起是否要冒风险去组一个尚未确定是否是暗月马戏团监察员的弱体质平民，这点概率能否值得自己赌上一把。 “里夫老哥，我和你组一队。” 莫卡首先打破了小团体间的沉默，他嘴里重重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把一切东西给想明白了，对自己身边的牛头人抛出了第一份邀请。 一直在用小心的眼光不住打量其它四人的牛头人闻言诧异地抬头，对上黑瘦鱼人期盼的目光，心思流转间，面上就憨厚地应了一声‘好’。 在这两人的视角里，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团队中的五人队里，狗头人和青红鱼人肯定是要组成一队的，他们在之前的几关游戏就一直黏在一起，成双入对的。 超凡者的强强联合已成共识，没有人会奢望到在这种动则要人命的血腥游戏还有人会带上一个仅是普通平民的累赘。 在这种事态下，剩余的三人里，年迈的人族老人、黑瘦鱼人少年，以及身体健壮的青年牛头人，最优组合可想而知。 莫卡这次主动开口就是为了避免最后强制排除老人的尴尬局面，再说他本人心里就对在第一关里伸出关键援助之手救了他一命的牛头人里夫更加亲近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黑瘦鱼人在刚来到这里时误以为场上年纪最大的老人是特殊的工作人员，所以主动上前套过近乎，他现在还记得老人自己说过脑袋里长了颗脑瘤。 依据之前几场老人平平无奇的表现，莫卡有时候都会在心里暗自猜想老先生是不是已经要接近于丧失取胜的意志了。 五人小团体的两人已经先行选择了自己下一关的队友，提前做出了选择，剩下的三人也就没有多做犹豫。 用满是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脸上依旧茫然的老人，道尔格颇有绅士礼节地朝他低头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用诚恳地语气诉说道： “老先生，形势如此，实在是很抱歉。你可以去外面的团队里找找有没有适合的队友。要是过了这一关，我若是还活着，就一定会过去把你接回团队。” 第111章 迟暮 “要是过了这一关，我若是还活着，就一定会过去把你接回团队。” 道尔格心里很确定甚至可以对着黑暗之主发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真正的这么想的。只要过了这双人组队的第四关，哪怕老人是双腿残疾走路不便身体受到了损害，他也会想办法将其重新纳入团队。 只是这样真心实意谦和礼貌的措词并不能掩盖住当下一个冷酷的事实，那就是老人在这一刻的队友相互选择中已经被战略性的放弃了。 而以老人前几轮游戏中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哪怕是最后好运地在一众被各自团队淘汰的普通人中找到一个身体健壮不那么弱的，他也很难挺过下一轮的比赛。 虽然纯粹从人口的计算来看每个人的淘汰概率都是相等的，但实际上受到各种自然条件制约，这种统计学上的概率放到一个具体的人上并非均等，种群数量的减少往往是老弱病残的那一批最先淘汰。 对于狗头人道尔格所作出的抉择，莫洛克仅仅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就抿紧嘴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般地同意了。 现在所处的局面并非一片平和，谁也不能保证占星教派的死亡镰刀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困难处境中，莫洛克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个拯救苍生的圣人，反而像是被各种现实处境给挟持着往前努力攀爬的蝼蚁。 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脸上还是一副迷茫的神态，惺忪的睡眼还在望着仓库顶棚处的位置，似乎还停留在电子广播说要选择队友的时候，有些老年痴呆的模样。 在其余四个人紧张地看了他许久之后，他才终于缓慢地回过神来，然后就听到狗头人把之前的话语又给说了一遍。 扫了一圈看到四人复杂但都带着担忧关心的眼神，老人脸上竭力扯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嘴唇蠕动着，似乎是想表达点什么，比如‘我一个人也能很好’，‘能够找到队友’，‘大家不用费心’之类的话语。 只是他张了张嘴，气流从他的口齿间穿过，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发出几个怪异且空洞的单音调。 这样努力重复了几次之后，老人猛地顿住，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额上的皱纹一下子深了些许，也添了几分苍老。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光芒陨灭，年华不再，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原本挺立的身形也垮拉下去，精气神像是被不知名的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走，整个人弥散出迟暮老迈的气息。 轻轻地叹了口气，老人也不再尝试，只是沉默着缓缓站起身，独自向着一个无人处的角落走去，留给众人一个佝偻落寞的背影。 “喂，跟我一组。” 半精灵女人还站在仓库的空地上四处张望着寻找能够合作的伙伴组成双人小队，她的面前就伸过来一只有着暗紫色皮肤的手，耳边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低头看了眼暗夜精灵伸出来的不同于正常人类的手，半精灵女人并没有立刻握上去，而是后撤一步，对着来到她面前的暗夜精灵警惕问道：“为什么我要跟你一组？” 高挑的暗夜精灵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上前一步反问道：“那你要去缠着那些臭男人吗？有够丢脸。” “丢脸有什么关系？”半精灵女人看向暗夜精灵的眼神里包含着倔强的光芒，像是小女孩赌咒般说道，“我一定要赢。” 听到这话，暗夜精灵嗤笑一声，但也没有选择驳斥对方。 她只是低头瞅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暗紫色肌肤，上面有很多纵横交错的青色脉络，那是常年灌注的超凡药剂药效堆积却没有完美消化所留下的后遗症。 “那跟我一组，我一定会让你赢。” 暗夜精灵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要怎么赢？”半精灵女人盯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暗夜精灵，执着地追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属实有趣，一说出口就把暗夜精灵给逗乐了。 这换做是任何一个有点见识的超凡者，譬如莫卡那边的红皮肤狗头人道尔格，若是他接受到暗夜精灵的邀请，多半是会在一顿犹豫挣扎后果断甩开莫洛克的手，然后开开心心地和暗夜精灵组队抱大腿。 原因无它，在最近艾尔大陆记载的众多天骄战绩中，永夜帝国的暗夜精灵就代表着职业者同阶位的顶峰。 而关于这一说法，纵然是道尔格先前未曾接触过有些怀疑，在看到暗夜精灵在刚才的拔河比赛中直接一挑五轻松克服对面的五位职业超凡者之后，也就直接选择了赞同。 当着目前场上纸面实力最高，且有很大概率在实际中也是如此的战力面前一本正经地询问和你组队要怎么赢，这无疑是一件会让很多人忍不住发笑的事。 不过暗夜精灵在捂嘴笑完之后并没有嘲讽对面的这个矮个子女孩没有见识，反而是微微低头看着对方毫不闪避的黑色双眸，偏头想了想后，认真地回答道：“不择手段也要赢。” “你为什么想跟我一组？” 半精灵女人，或者说是半精灵少女，此时并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心。 就算是脑子再愚笨的人，看到之前暗夜精灵的表现也不会认为对方是一个弱者。而一个属于超凡职业者这一梯队的人主动过来找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平民说要组队，这种天使降临般的无谓幻想早就在生活血淋林的毒打中被抛弃了。 她是一个扒手，也曾干过用自己姣好的面容吸引目标的注意，然后趁机下手偷走对方钱包的勾当。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找我？” 暗夜精灵感受到了对方的戒备，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她指的是第二项游戏开始前半精灵拎着根破铁棍主动走入仅有她一人场地的时候。 对于这个问题，半精灵女人想都没有想直接回答道：“因为你帮助了我，我想向你表达感谢。” 她很明白，如果当时和德里斯对峙的时候没有那一根从西南一角飞驰过来横插在两人中间的铁棍，她大概率是打不过肉身半强化的德里斯的。 虽然袖口处暗藏的利刃能确保让对方狠狠地吃上点苦头，但最后输的一定会是她自己，这就是普通人对上超凡职业者的无奈。 “我现在也这么想。” 暗夜精灵咯吱笑了声，也不容半精灵女人的反抗与疑惑，直接上前一步拉住对方的手，朝红袍工作人员所在的登记处走去，“快走，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第112章 第四关 又是熟悉的光秃秃的黑色黝黑枝干，一尘不变崭新如故的土黄色场地，莫卡每次跟着引导的红袍工作人员来到这个玩游戏的场景，都会在心中暗自感慨。 之前被鲜血浸透的沙石已经不出意料地又一次被清洗干净，黑瘦鱼人心里都在幽默地猜想这个游戏举办方的高层是不是有洁癖，所以才会孜孜不倦地在每轮游戏之后都会安排人手把场地清洗得干干净净，一丝血迹不留。 “欸，你看那边是什么？” 就在鱼人不胜感慨间，他旁边的牛头人里夫拍了拍莫卡的肩膀，用干多了农活结出厚厚老茧的粗糙手指指着场地对岸没有叶子的黑色大树底下侧边杂乱摆放的一堆物事，嗡声说道：“那里多了好多方块形的东西。” 黑瘦鱼人循着同伴指着的方向望去，用力地睁大了眼睛。 优于牛头人的视力让他提前看清了那些方块形的东西，那是一排排简陋的泥土木板搭建而成的小房间，三三两两横七竖八没有规律地摆放，倒像是平常在港口处见过的大集装箱。 说是集装箱或许还是太过谦虚了，直白一点形容就是一个个仅仅两米左右被隔板与粘土堆积起来的小隔间而已，就像是追求速度粗制滥造一夜完工的豆腐渣工程而已，只是有个屋子的雏形。 然而吸引莫卡目光的不是这些简陋到可笑的土质小屋，而是摆放在房间里的东西。 在一个正好对着他视角方向的小屋里，一张普普通通的长条形板凳露出了半截。在那条木质板凳的对侧，同样摆着一张矮矮的板凳，中间则是一个四面正正方方的平面桌子。 小屋内这样熟悉的布局让黑瘦鱼人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一个半椭球形倒盖在桌子上的物体时，莫卡的瞳孔忍不住骤缩了一下。 尽管视线跨越遥远的距离抵达这个小东西上时已经有些模糊，但莫卡还是凭借着常年在赌档厮混的经验判断出来了，那是一个骰盅。 一股隐隐的不详预感浮上心头，关于之后的游戏方式，鱼人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某种很恶趣味但极其冰冷残酷的猜测。 他的心狂乱如擂鼓，一股极度缺氧的窒息感猛然袭了上来，压得他胸口喘不过气。 “或许是要我们俩个人为一团队和别的团队竞争赢取钱币，用这种赌博的方式。” 鱼人勉强自语说了一句，这样在心里安慰道。他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因为上一轮的拔河游戏都是以团队为基本单位的形式对外竞技。 然而随着引导的红袍工作人员将仓库里的众人带到指定的小屋里就位，事情的走向还是朝着黑瘦鱼人最不希望看见的方向滑落下去。 “欢迎各位来到‘命运游戏’的第四关——掷骰子。现在摆在各位面前的是一个骰子以及二十枚金币，二人小队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十枚金币的初始本金，你们自行选择游戏方式，将对方手上的金币全部赢取过来则表示着游戏取得胜利，失去所有金币者将被淘汰。” 场地上的电子广播用冰冷无情的机械腔调说出了本轮游戏的规则，和上一次的团队间对抗不同，这次赫然是要组成团队的两人内部竞争，决出胜者才能走到下一轮。 在众多进入小屋的游戏参与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戴着圆圈面罩的工作人员已经分散成每组一个各自守在了一间间土砖小屋的门口，束手站立一动不动，似在准备监督众人把掷骰子的游戏进行下去。 而此时，挂在黑色枝干树梢的电子广播也传来了游戏倒计时启动的声音：“本轮游戏时间为半小时，现在游戏开始。” 随着通告广播里的电子音落下，绝大多数的小屋里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无声，没有人直接就循着规则来开始玩游戏。 众人才刚刚在一百号人里选定了自己最亲近的人，然而游戏规则却是要求各位尽力去淘汰彼此，这在一定意义上已经是属于自相残杀的格局。 莫卡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他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坐在自己对桌这个在上一刻还说要并肩奋斗一起努力活下去的队友，这个曾经亲手救了自己一命的牛头人。 黑瘦鱼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感谢回报那个在危机时刻伸手捞了他一把的牛头人，不然他也不会带着对方一起强行挤入青红鱼人同族的团队。 他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身体健壮也比不过牛头人，除了依靠厚脸皮带上对方一起强行蹭点好处，莫卡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报答上对方救命之恩的地方。 其实道尔格对他隐隐的排斥鱼人也有从细微处感受到，所以他也没想过可以依靠着与狗头人的亲弟弟小道吉的关系，说‘道尔格你和我组一队，我要抱大腿。’。 这无疑是天真不切实际且懦弱的幻想。 莫卡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性，所以才会先行一步开口说要和牛头人组成一队。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要出人意料，他也只是战战兢兢摸着石头小心翼翼地过河，居然要面临这般艰难的处境。 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这般地步呢？ 沉默半晌，没有结果的他最终只能认命般艰难地抓起桌上整齐摆好的二十枚金币，从里面细细数出十枚分给牛头人里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涩声说道：“来，每人十枚金币，抛骰子。” 牛头人没有去接莫卡递过来的十枚金币，只是低头坐在对面看着桌上一处地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卡循着牛头人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只是方桌上一处无意义互相拧结扭曲的木质花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不由得再次出声试探性地问道：“里夫？” 牛头人的两只手绞在一起，脸上一贯带着的憨厚笑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杂糅着生气与无奈的闷闷的表情。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吐出一句：“我没有玩过这些。” 第113章 里夫 和本就在赌场厮混的莫卡不同，牛头人里夫是红枫城里一家木材厂的帮工，是凭着本身种族赋予的强健身体和超出大陆寻常种族的力气才找到的工作。 红枫城是一个以人类为主的辉耀帝国边境城市，虽说居住在城里的外族也是不少，但城池附近的主要资源型产业的主人都是人族，里夫所在的木材厂也不例外。 木材厂的主人是一个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族，不过与红枫城寻常人族平民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嫁入了红枫城贵族阶级的妹妹。 当然，虽然对外宣称是‘嫁’，但实际上还是包养的情妇意味多一点。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这句话虽说没有在红枫城流传过，但兄妹俩从周围邻居处偶尔听闻的绯闻故事里也悟出了相似的道理。 妹妹是个长在普通平民家庭的女孩，虽说在姿色上胜过其他人几分，可也没有在注重家世与传承的红枫城贵族圈里打败正妻上位的幼稚想法，于是捞钱搬入富人区就成为目前唯一可行的事。 靠着妹妹枕边风的日夜吹拂，兄长才得以有资格包下了红枫城外的一小片树林，成为一个小木材厂的主人，并且建了个伐木场开始财富积累。 他很清楚，这种裙带关系的根基并不牢固，唯有趁着开发权还握在手里的时候赶紧捞上一笔才是正途。 为了减少劳动力的开支，木材厂的主人并没有选择雇佣常年居住在红枫城有着复杂人脉的本地人，而是将眼光投入了近期才来到红枫城的外族身上。 在众多种族中，身材高大，性情憨厚温和的牛头人毫无疑问是一个很适合的人选，毕竟正当壮年的牛头人可以单手拎起一根起码要四个人族力工合力才能抬起的粗大原木。 里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加入了木材厂，和着他的一小群同族。 按照初始签订的招聘合同，木材厂给出的工资其实并不低，因为伐木本身就是一项受到红枫城管制的资源采颉型项目，他们在拿到开采资格后，赚取的是垄断利润，而且牛头人也值这个价。 就算是除了禁止砍伐的枫树品种，那片枕边风吹来的小树林里也还有众多其它的树木。 里夫在刚得到这份工作的时候也是斗志满满，每天都卖力地干着活，因为他暂居在破落贫民窟的妻子刚刚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小牛头人。 他需要这份工作给出的薪水让妻子从污水横流湿气满满的租住地搬到一个适合牛头人居住的，洁净且干燥的地方，也需要薪水来在红枫城买上一栋真正属于自己的屋子，让自己扎根下来。 平心而论，里夫也曾为自己找到这份工作而眉开眼笑过。 因为一个初到红枫城的外族并不容易在城里找到正当且稳定的活计，在很多时候都会受到普通居民隐隐的排斥，而他除了一身起不到大用的力气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专长来让人另眼相待。 工作了几个月之后里夫才发现这份工作的不对劲，因为尽管这片木材厂本身就意味着不低的财富，可老板总是说自己资金周转困难，欠下各种外债要还，最后硬是拖着将五个月的酬劳只是发了两月。 也就是说，除去一开始入厂时按照惯例扣押下的一个半月押金外，还有一个半月的工资没有发全。 这种情况下有点心气的人肯定是一走了之，顺带还要顺走点什么东西自行当作抵押品。 可里夫只是一个初来乍到还不熟悉红枫城运行规律的普通人，他也还有一个刚刚才添了一人口的小家庭要养，于是他只能看着本就不多的同族三三两两离去，然后对自己说道：“再忍忍，毕竟老板还是发了工资的，这两个月工资也不少，省省还是够用的。” “伐木场的效益不错，最近的活很多，等老板将这些东西卖出去了，有钱了，他总归是会发下来的。因为他要是不给我们发工资，把我们赶跑了，就没有人给他干活了。他总不可能自己挺着个大肚皮去搬这些几百斤中的原木。” 最后兴许是想到一个大肚便便的肥胖秃顶男人在空无一人的伐木场上吃力地推着一根圆滚滚的原木，换了各种姿势却怎么也推不动的滑稽场面，里夫还被自己脑中幻想出来的画面逗得笑了笑。 里夫还在伐木场上干着，只是没有刚来时那么勤快，也学会了磨洋工。而老板的钱包还是时鼓时薄，有一下没一下地发着，拖欠的工资越来越多。 过了一段时间，木材厂里又爆出过一起大规模离职事件，因为很多人说老板的外债太多，根据厂里的效益很难短期还上，他也拖欠了厂里面很多人的钱。 刚来不久的新人里有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选择了离开，及时止损，这两个多月没发的押金及工资当不要了。 这些人里也有人痛骂木材厂工作的老员工，责备他们为什么不早说老板拖欠工资，若是在进厂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绝对会一天都不会多呆，扭头就走。 这个时候有些老员工面上就会显得很委屈，说这是老板不让说的，说了会被责骂，还要扣薪水。 然而里夫在后面很偶然的情况下才知道这些老员工的小谋算，他们想骗这群招进来的新人干完这几个月，然后再曝出欠薪丑闻把他们逼走。 这样木材厂既多赚了钱，工资也能少发一笔，到时候老板也能更快地还清外债，然后就会发全自己欠下的薪水。 当时里夫就觉得这群人恶心，但他也在那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站出来斥责他们的勇气，连主动去劝阻新人入坑也很难做到。 于是原本开朗温厚的他也变得愈发沉默，只是在新人主动问及他时才会缓缓开口说出厂里的真实欠薪情况。 但听到这番话的新人也只是会拿着狐疑的眼光看向牛头人，觉得这人面相老实却是个心里黑透的家伙，想要故意排挤唬走新人从而保住自己的地位。 他在进这家木材厂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伐木类工作在红枫城是属于垄断行业，要有贵族背景的人才能拿下小树林的砍伐权，那些大人物怎么可能在意新人这几个月的工资。 这样的情况多了，牛头人也就很少再开口了，往往是直接掠过这群神色好奇四处打量追问的新人。 很多时候里夫会强迫自己不去想工资什么时候发放，老板到底还完了口中的外债没有，他也很少再考虑离开的问题了。 因为里夫看其他已经离职的工友状况，没一个要回来了自己的欠薪，血淋林的现实摆在面前。 这也意味着，一旦离开，他被拖欠的工资就是彻底打了水漂，很难要回来，而那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于是他就守着这片小树林，就在这片伐木场里吃住，因为这些是他眼里唯一能看得见的代表着财富的东西。他怕自己有一天不在，老板就会连夜卷铺盖把这些东西打包带走。 许是牛头人的憨厚与坚守让同在伐木场工作的工友也看不下去了，夜晚休工时有一名平时不大爱说话的工人凑到里夫身边悄悄地说：“你别等下去了，老板不会给你们发全工资的。” 第114章 散落的金币 “你别等下去了，老板不会给你们发全工资的。” 对于工友的劝诫，已经在木材厂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里夫并没有轻易相信，不知不觉中他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开始学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是心里抱有几分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来得还更早一点但不怎么说话的人族平民，皱着眉头细问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老板根本就没有欠下外债，只是有钱没有发，故意拖着你们。他大肆招聘你们这些外族就是看中了你们在本地没有根基，闹起事来也会被红枫城的治安队优先镇压抓走……” 在这位工友的叙述中，牛头人里夫才逐渐明白木材厂主人的玩法。 大肆招聘刚进红枫城来寻活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员，然后尽可能地拖欠工资盘削剩余价值，最后等小树林的承包期限一到就卷款跑路。 这条逻辑链简单粗暴，也很符合厂里目前的状况，脑子并不怎么灵活的牛头人光是听着就感觉很有道理，也没能察觉出里面隐约存在的漏洞。 不过近来的遭遇让里夫多长了个心眼，所以他将自己发现的疑点问了出来：“老哥你是在劝我跑路，可你自己不也是在这场里工作吗？你既然想清楚了的话也应该和我一起跑才对。” 听到这里，工友神情诡秘地对牛头人一笑：“我和老板是本地人，工资一项是发全了的。” 拉拢一部分，挟持一部分，打压一部分，分化矛盾的技巧可谓轻车熟路。 在这番对话结束之后，回到宿舍的牛头人是越想越气，脑子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怎么琢磨工友的话都觉得令人气愤。 这些积攒的怒气在之后不久偶然一次见到老板储存的钱财时彻底爆发了出来，在里夫怒火中烧的眼里，那一柜子的银币只需划出十分之一就已经足以付清他近两年积攒拖欠的全部工资，可现在它们却只是堆积在这里，静静躺在老板敞开的柜子里，闪耀着淡淡的银辉。 “老板根本就没有欠下外债，只是有钱没有发，故意拖着你们。” 工友的这句话又一次响在牛头人的耳边，以前的他对此尚且持怀疑态度，而这回他终于是信了。 这时刚刚出去办事的老板偶然间回来撞见了这一幕，正打算开口斥责牛头人擅自入侵他的办公区域。。 眼睛通红的里夫凭着一身的蛮力几拳就捣碎了老板的头颅，仅是人族普通平民没有超凡之力的老板根本就无从抵抗一个壮年牛头人的愤怒。 慌忙地拿了一个包裹将这些染血的银币装起带走，里夫马不停蹄地赶到在红枫城西城区贫民窟的家中，让妻子带着孩子还有这些钱财去回城外他们坐落于荒原处的老家，自己则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去引开治安队的追击。 当然，牛头人不知道的是，在他把木材厂原来的老板杀了闹出事之后的不久，那里就换上了一个新的主人维持运转，正是原先告诉他‘内幕’的工友。 不过这些东西已经与当时的里夫无关了，他正在被分配过来的几位追捕人员撵得像老鼠一样上蹿下跳，直到遇见了一位披着奇怪牧师袍的传教士才得到稍稍的喘息。 这样一个走投无路无所归去的亡命之徒，恰巧也是占星教派所满意的人选，这也就是为什么不参与赌博的牛头人里夫会出现在游戏仪式里的原因。 当一个人处于近乎溺亡的状态时，哪怕是别人抛过来一根满是尖刺的浮木，他也得忍着剧痛死死地抱住。 牛头人的故事到此为止，尽管莫卡颇为诚恳地表示我们可以只用一枚骰子猜大小就行，最后的结果却还是随着金币的散落进入终局。 十枚金币，一条人命。 将手中长有墨绿色尖刺的荆棘重重鞭笞在淡蓝色的结界上，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荆棘条被这薄壳似的结界以一种无损的方式反弹回来，暗夜精灵长呼一声，泄气似地松开对手中棘条的控制，于是整条青绿的长鞭就这么化作光点溃散在空气中。 “两个拥有相同高等精灵血脉的人被困在笼子里像野兽一样厮杀，这是自永夜帝国建立以来最大的悲剧，对？” 终于放弃尝试的暗夜精灵坐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用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侧脸，向对桌紧紧抿住嘴唇的半精灵女人吐槽道。 然而半精灵女人并未对身前人的吐槽进行回应，她只是用眼睛盯着自她们进屋时就静静摆放在木桌上的骰盅，面无表情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要玩什么游戏？” “真冷酷，简直是冰块。” 暗夜精灵毫不遮掩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感受，说完之后她瞥了一眼半精灵女人尖尖的耳朵，好奇问道：“你们半精灵现在真的没有自己的族群聚集地吗？” “别说废话了，告诉我你要玩什么游戏？” 索西娅语气激愤，盯住对桌暗夜精灵的眼神很是锐利，里面满攒着她的斗志与决意。 自从在电子广播中听到规则是队内竞技取胜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这轮比赛恐怕是要竭尽全力才有机会可以艰难取胜。 对桌的暗夜精灵是个超凡者，而且是相当强大的超凡者，这在前几轮的游戏比赛中已经体现出来了，譬如之前的拔河项目中完全是靠着对方的超凡力量才能取胜。 但人可以仅仅是因为对手太过强大就跪地认输献上自己的生命吗？ 这怎么可能，索西娅有自己绝不能输的理由。 哪怕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靠着对方的帮助才能走到这里，然而这又怎样，难道要因为这点恩情就能甘心情愿地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存活于世的理由与羁绊，哪能遇上点困难就缴械投降，她偷摸着穿梭人群做扒手也不是为了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索西娅知道自己一个普通平民面对超凡者劣势很大，但幸好这场游戏里比拼的并不是纯粹的力量，有骰盅充当双方比赛的道具，她还有机会搏上一搏。 在残酷世界挣扎苟活的勇气与决意，她从来不缺！ 第115章 索西娅 “我也不晓得。” 暗夜精灵一枚一枚捡起摆在桌子上的属于自己的十枚金币，然后将盖在木桌上的骰盅掀开好奇地瞅了一眼。 骰盅里面扣着的是三枚通体深蓝的骰子，上面的点数似未凝结的血一般猩红。 看着盛放得整整齐齐的骰子，暗夜精灵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将盖在上面的骰盅又给摆回桌上，嫌弃般说道：“这是那些人族赌徒才会玩的东西，我们永夜帝国的精灵们从不会在这种器具上寻找乐趣，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外面观察魔药植物的生长培育，感受生命的律动。” “游戏规则要求我们要依靠里面的骰子赢取对方的金币来取得胜利，我们要通过掷骰子的方式来对赌。” 索西娅的语气很坚决，不肯轻易放弃这种对赌形式。她心里明白，一旦放弃这种理论上各有一半概率获胜的骰子游戏，换做其他考验身体素质的游戏，她输面很大。 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瞥了嘴唇紧抿一脸坚定神色的半精灵女人一眼，有着暗紫色皮肤的暗夜精灵捂嘴轻笑：“既然如此，那就用上这个骰子喽。他们说我们可以自己决定游戏的方式，我想想看。” 说着话的暗夜精灵仅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就眼光一亮，兴奋地对坐在木桌对面身体紧绷的半精灵女人说道：“我们，玩一盘定胜负。赌上全部，就只玩一盘。” 索西娅面露迟疑，不确定对方打得是什么算盘，心里沉思着一时没敢随便应下。 在看到对方露出犹豫的表情后，暗夜精灵倚着身子靠在桌上凑前一步，带着不屑的神色讥笑道：“你想在剩下的时间和我做这种事吗？无聊的抛骰子游戏？” 索西娅本人和暗夜精灵一样，都对这种在人类辉耀帝国中大肆流行的赌博游戏并不感兴趣，但这并不代表着在这种要赌上性命的危险游戏中她会仅仅因为生理上的厌恶就放弃‘重复性的无聊的抛骰子游戏’。 若是那个电子广播说抛上一千次骰子她就能获得胜利，那么索西娅绝对会毫不犹豫立马从骰盅里拿出骰子开始抛。 仅仅只是思考了片刻，半精灵女人就点头表示同意，抬头看向暗夜精灵的眼睛里有熊熊战火燃起，直接问道：“好，要怎么玩？” 她在刚才已经在心里想明白了，面对一个在绝对实力方面超出自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大偶然性意外。 而将掷骰子的次数从未知数n降低到1，就是将偶然性扩大到最大的一种方法。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提出这种明显不利于她自身的一次性将全部身家押上的赌局，但既然对面如此爽快，索西娅觉得只要对自己有利，那么她就没有退缩的必要。 “干嘛这么着急？你这么想要我死啊？” 看着对面斗志满满杀气四溢的眼神，暗夜精灵假装被吓到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嘟囔着说道，“我们就只玩一盘啊，还有很多时间，最后再玩。” 索西娅搞不懂对面身为一个超凡者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番可笑的弱者姿态，但若是只玩一局的话时间确实有很多，于是她皱了皱眉，看着对方问道：“那在玩游戏之前要做些什么？” “聊天。” 暗夜精灵的回答很干脆，简洁明了。 索西娅眼眸低垂，将自己的凶意尽皆收敛回去，问道：“聊什么？” “聊没有跟别人讲过的事。” 暗夜精灵将身子慵懒地倚靠在木桌上，一手支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拨弄起自己的银色长发发梢，头也不抬地说道：“反正我们其中有一个人会死在这里，不管彼此说了什么，都不会再见面，不会尴尬。不是吗？” 半精灵女人抿了抿嘴，没有出声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为什么会选择过来红枫城，据我所知，这里好像并没有你的半精灵同族？” 暗夜精灵把头斜倚着偏向一侧，让自己能更好地看清半精灵的脸，直接睁大眼睛朝对方好奇地问道。 索西娅微微沉默了一下，眼睛无意识地瞥向了房屋入口处的光线，上面有很多粉尘在耀眼的光柱上无规则地飞舞，忽前忽后，没有目的，也偶尔被气流裹挟着吹出好远。 最后半精灵女人还是开口轻声说道：“我以为这里比较好。” “所以呢？这里有比较好吗？” 暗夜精灵好奇地继续追问道，她其实也想知道外人对红枫城的看法。 然后暗夜精灵就看到了对方情绪低落的脸庞，当即醒悟过来，走到了这一地步又怎么能说好呢。于是她主动换了个问题：“你的家人呢？有一起过来吗？” 索西娅脸上的失落未曾褪下，低垂着头的她声音也小了下去：“只有我弟。” “那你父母呢？”暗夜精灵关心地问道。 “我父亲在丛林狩猎的时候遭遇了枭兽，死了。我母亲……在来红枫城的路上被人贩子给绑架走了。” 索西娅的声音还是低低的，说出的话语没有蕴含太过强烈的情感，却只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哀伤的意味。 暗夜精灵听到这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半精灵这一种族大都来源于精灵与人类的结合，在漫长的繁衍中已经褪去了精灵中如暗夜精灵等特征明显的暗紫色肌肤，只剩下了微微尖起上翘的耳朵作为显性基因性状表达。 而这种演进的方式恰巧就迎合了大众人类的审美，在他们看来拥有俊秀外表的半精灵完全可以等同于人类来对待，还是拥有顶尖容貌的那一批人。 这就造成了地下市场上某一方面的需求格外的大，从这个角度去想，对方的母亲怕是很难有好的结果，也许当场死亡反而是一种比较体面的结束。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处于这种状况下的暗夜精灵也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只能略过尽量不去撕扯对方的伤口。 微微顿了顿，于是她又问道：“那，你弟在哪里？” 第116章 散落在角落里的人间苦痛 “那，你弟在哪里？” 低矮的小屋，简陋的板凳，两个身形瘦弱的少女。半明半暗的光线自半掩的门口照射进来，带着柔软无骨的风一起。 这轻声的询问里，满是小心翼翼怕打碎东西的呵护。 索西娅对此并没有什么别样的感觉，她的生长环境里容纳不了这样隐约含蓄的脆弱情绪。这只是聊天而已，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的故事，在这种最后的时刻。 因此她的回答里满是不在乎的语气，半精灵直接说道：“辉耀神殿那边的收容院里，他们这有救助一些苦难儿童的传统。” “收容院……” 乍听到这个名字，暗夜精灵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旋即又松开了，只是对着对面的人好奇问道：“我记得神殿的收容院要缴纳一笔不低的押金，那里的收费可不便宜，而且环境还差。” “我有钱。”说到这里，索西娅秀气的眉毛扬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些快意的味道，“我后来到红枫城的时候，在西城区的贫民窟遇见了当初一个劫持我们的人贩子。我尾随他回家之后就把他宰了，从那里拿了些钱出来。” 暗夜精灵在脑中想了一下那副场景，污水横流的脏乱街道，一个体形瘦弱头发乱糟糟灰扑扑的女孩谨慎地尾随跟踪一个手中沾满了鲜血的积年人贩子，在对方回到家要掩上门的那一刻从背后发动了致命一击。 她顿时有些感慨道：“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最后还是我赢了。” 索西娅语气冷淡地说着，似乎对曾经的经历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我在他房间里翻出了一些现金，但也不多，于是就只能先把我弟送到神殿那边的收容院去了。” “没事，这里有很多钱。”暗夜精灵安慰了一句，然后又偏头瞅着半精灵女人姣好的脸庞问道，“你在这里赚到钱出去要做什么？” 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索西娅直接就将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看得出是早就有所计划：“我要在红枫城买一栋和我弟一起住的房子，然后再去把我母亲找回来。” “喂！这里可是有四万多枚金币，做完这些事还会剩下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暗夜精灵听到半精灵女人的话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除此之外还有吗？你有没有想去哪里？” “翡翠梦境。” “翡翠梦境？”骤然听到熟悉的地名，暗夜精灵忍不住重复地对半精灵女人确认道。 “嗯。”索西娅微微点了点头，“我听那些职业者说，翡翠梦境培养出来的战士是最强大的，我想要去那里学习超凡技艺。如果我有超凡力量，也许就不会让父亲出去狩猎，也可以打败那群人贩子，也能保护好我的弟弟。” 说到后面，半精灵女人拳头微微收拢攥紧，内心并不平静，但面上也没有显露出太过激烈的情绪。 “哈，去翡翠梦境也太简单了。”听到索西娅的理想，暗夜精灵直接吐槽道，“只要踏上永夜帝国的领土，就能够感知到翡翠梦境的召唤。” “召唤？”半精灵女人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没听别人说过吗？只要是拥有精灵血脉的生物，在永夜帝国的领土上都能感知到翡翠梦境的召唤，这是绿龙女王伊瑟拉与精灵女王上古盟约的条款之一。你不晓得？” 西索娅对着暗夜精灵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还未触及超凡领域的半精灵平民，并没有听过艾尔大陆另一个庞大帝国的上古盟约。 “喂，你这样不行啦。” 暗夜精灵看着眼前仅一米五高的半精灵少女，像是遇见无知少女的热心大姐姐一样拍着胸脯承诺道：“离开这里后，我教你怎么在翡翠梦境闯荡。有了金币开路，我们在那随便阔气花钱。” 然后只是说着说着的暗夜精灵马上就反应过来，啊地一声低落下去，表情黯淡：“我们没办法一起离开。” 将两人罩住的淡蓝色屏障仿若是一道与世隔绝的铁壁，却也将两人一齐生还的可能给堵死了。 暗夜精灵在这一关游戏规则刚宣布的时候就尝试过，超越白银顶峰直抵黄金阶的攻击轰到结界上没有掀起半点波澜，这种蓝色结界的耐久度根本就不像是能批量生产的东西。只能说不愧是四大古神教会之一的占星教派，底蕴果然雄厚。 铺在场地上的黄沙里又钻出一条长满倒刺的血色荆棘般的触手，将两人屋子对屋的一具尸体卷起拖了出来，大滩的血自那一输掉所有金币的淘汰者身上流出，又一次染红了底下的沙土。 屋内的两人看着不远处汩汩流动的鲜红血液，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你觉得他们这样死去有意义吗？生命会有价值吗？”还是暗夜精灵在开口。 “我小时候在荒原的聚集地里爆发过瘟疫，当时每天都有人死。然后圣殿骑士就会来我们这把尸体聚集起来烧掉，那时我爷爷、奶奶、哥哥，都被火烧了。” 索西娅静静地看着在沙地上缓慢漫延的大团血液，脸色很平静，“生命意义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想过，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暗夜精灵瞅了眼脸上没有悲恸也没有过多哀伤情绪的半精灵女人，摇摇头苦笑：“你还真多过度悲惨的故事。” 索西娅抬起头看向自己对桌的暗夜精灵，目光在其身体表面的紫色皮肤上停留了许久，第一次开口问道：“那你呢？超凡者的生命会比常人有价值吗？” “我第一次看到的尸体，是我母亲。” 暗夜精灵用右手撑着自己侧方的脸颊，看向屋顶的目光似乎穿过遥远的光年抵达到了过去，没有直接回答索西娅的问题，却是用平淡的声线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天我在服用帝国分派下来的魔药之后就去野外锻炼消化了，等我晚上再回到家，就看到我母亲躺在房间的地板上，死了。” “在她身边，有个叫做父亲的人拿着刀站在那里。” 第118章 没有 看着骰子上的五个像未凝固的血一样的猩红点数，索西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 如果是想要赢的话，自然是点数越高越好，若是直接丢到六点，那就算是不能赢也能打个平局。现在的点数是五，说实话，结果并不算差。只是，不够稳妥。 暗夜精灵看着静静躺在木桌上的五点数骰子，自顾笑了一声，仔细端详了手中的骰子一眼，也不见什么先手准备，直接用暗紫色的手指摩挲了骰子一面，在其一角狠狠剜了一下，然后高高上抛。 索西娅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高高抛起的蓝色骰子，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按照正常的推导，若是想要确保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控制落在木桌上的骰子点数，使其停在一个范围内，就应该如她一样尽量控制住上抛的高度，使其在符合最基本的两下弹跳后就应该立刻停止，把一切外部因素降低到最小。 如果暗夜精灵捏着骰子毫不犹豫地上抛到足够高的高度，其落下时的速度也不会小，很有可能在木桌上弹跳好几次，这样的话相当于是把不可控的偶然性因素扩大了。 要知道木桌并不是绝对平滑的玻璃，其上不仅有如树木表层凹凸不平的槽痕，还有没有磨平的尖刺凸起。弹跳过程中的骰子随便碰撞到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凹痕，就能让骰子上的点数比自己预估控制的差了好远。 这样的状况越是不合常理，索西娅的内心就越是焦虑，因为这代表着对方有足够的自信，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然而半精灵少女不知道的是，当她的目光紧紧黏在空中翻舞的幽蓝色骰子的时候，坐在对桌的暗夜精灵却是丝毫没有去管自己抛出的骰子，而是含着一抹盈盈的笑意正在看着她。 这种笑意似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似远峭山头的绯红云霞，内里满是宁静美好的味道，却也暗藏有一道时光终将流逝的几不可闻的黯然失落。 幽蓝色的骰子翻转着划过一道华丽的抛物线曲线，在快要触到房屋屋顶的时候才终于下落，摔落在木桌上后又再次弹跳起，足足四次，才终于开始停落下来。 “恭喜！你赢了。” 暗夜精灵笑着将自己手边堆放的十枚金币全部推给了半精灵少女，洒脱的仿佛这不是押上双方性命的赌局，而仅仅是一场儿时的游戏。 索西娅没有去看那十枚金币，尽管这原本应该是之前所费尽心思渴求的胜利品。她的目光焦点紧紧地锁在木桌上已经停止跳动的通体蓝色的骰子上，在那正上方所呈现出的猩红一点上。 是的，一点，暗夜精灵所抛出的骰子点数是一点，所以她才会笑着说出‘恭喜’二字。 然而此时在索西娅的眼中，这具体的点数并非是最重要的。静止在桌上的骰子已再无动静，只是模样已经和完好的骰子有了些微微不同，其右上侧一角那里有一道微微裂开的缝隙。 骰子本身的材质索西娅在入手时就已经感受过，虽然看起来是可以磨粉的石灰料，但刮磨起来却是一种硬度高韧性也高的不知名金属。 那并非是普通人力所能施加影响添上沟痕的，要不然她大可以在点数六的那一面悄悄磨掉几层皮，这样在下落的控制上可以极大增强落到点数六的概率。 眼睛怔怔地看着对方骰子上的那一角裂缝，索西娅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诉说这不过是上抛坠落过程中磕到木桌上给弄裂的，材质过脆受力道冲击裂开一角也是正常。 然而在这样反复催眠自己几次之后，索西娅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直接掠过去揪起暗夜精灵的领口一下子将其按撞到墙上，眼里的怒气喷薄欲出：“你在做什么？” 十枚金灿灿的硬币在这一过程被巨大的力道给弹起到半空中，然后翻转着坠落到地上，发出清晰悦耳的叮啷响。 被按到墙上的暗夜精灵没有丝毫生气的情绪，对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半精灵少女，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再次用柔和的声线平静地宣示了结果：“我输了。” 这显然不是索西娅想要听到的答案，她抬头死死盯着暗夜精灵的紫色双眸，再次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面对情绪暴躁激动的半精灵，暗夜精灵蓝音很有耐心地再次解释了一句：“是我的力量没有控制好，骰子下落过程中出现偏差结果到了一点。我输了。” “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会让我赢的意思吗？你以为这样我会感谢你吗？”索西娅一边眼睛发红地吼着，一边固执地掏出最后一枚幽蓝色骰子强行塞到暗夜精灵的怀里，“再抛一次。” 暗夜精灵看了眼放在面前的骰子，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什么？”按在暗夜精灵身上的索西娅一时没有听懂。 “你有理由要离开这里，可是我没有。自从你问我出去要做什么，我就一直在想理由，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到。要让有理由的人离开才对，这样才是对的。你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然后，去见你弟弟，去找你母亲，还要去翡翠梦境。” “你问我超凡者的生命是否比常人更有价值，当时我没有回答出来，现在的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那就是没有。” “自小哺育我的母亲被我那个叫做父亲的人给杀了，我给我最亲近的人报了仇，可我也只剩下一个人了。在监狱里服刑出来后帝国法庭就放逐了我，国家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反倒是平平耗了他们许多的超凡魔药。” “我所在意的东西都已经离我远去，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支撑我继续活在世上。既然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眼下正好是一个适合离开的时候。这不是牺牲，我只是，不想再走下去了，仅此而已。” “索西娅，谢谢你，也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朋友。” 第119章 鱼人vs狗头人（一） 随着破土而出的血色荆棘在低矮的小屋里绽放开来，有的人的故事已经落下了帷幕。然而在仅仅距离她们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有的人还在为续写自己的故事而拼尽全力。 此时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往前调，回到电子广播刚刚将游戏规则说出口的那一刻。 同样的低矮房屋构造，同样简陋的一张小方木桌，同样对桌放置的两张小木板凳，还有一个同样形状紧盖在桌上的骰盅盒。 “我现在相信你不是提前知晓具体的游戏规则了。” 在听到内部竞争的游戏规则后，红皮肤狗头人就苦笑着叹了口气，主动掀开骰盅盒，然后将里面静躺着的三枚幽蓝色骰子放置到木桌的正中心，不偏不倚，与二人都保持有相同的距离。 做完了这些，道尔格才抬起头，带着疑惑的神色向青红皮色鱼人问道：“只是我很奇怪，在第二关选图案的时候，你直接就选择了四个图形中最为简单的三角形图案，你那时当真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是要我们在玻璃上刻画选择的图案？” “你这是第二次问我同样的问题了。” 陷入当下这种局面中的莫洛克看起来并没有太过纠结的情绪，他的脸色依旧平静，说出的话也有几分清冷： “我这次的回答也是和上次一样，关于游戏关卡的具体任务我并不知晓。那次是我隐约猜测到应该与雕刻有关，而我们鱼人对自己的雕刻技艺一向自信，便没有太过犹豫就选了最近的一个，仅此而已。” 再次听到相同的话语，道尔格此次却是没有当即质疑鱼人，而是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整个放松下来，恳切地说道：“这次我信了。” 虽然明面上的问题问的是上两局的游戏内容，但再次听到否定消息的狗头人还是默默在心里排除了一个比较黑暗的猜想。 这种猜想道尔格之前是从未有过，毕竟他与鱼人已算是认识了足有五六年的故友。就像是之前从松林镇逃出来的莫洛克没有丝毫戒备就见了他一样，道尔格对鱼人也有着最基础的信任。 但此情此景此种局面却是让狗头人忍不住地猜想，会不会是鱼人提前设套让他给一头钻了进来，就是为了要避开众人耳目从自己身上夺取自污手党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那件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实力相差不多，一方却提前做足了准备，那他这回可能是要栽在这里。 眼下鱼人依旧说自己是不知道具体规则，这其实对狗头人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在双方已经入局的情况下，鱼人已经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了。 莫洛克没有去管对面狗头人的异样心思，只是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些造型别致的骰子打量，然后问道：“怎么，我们要来抛骰子吗？就像广播里说的那样，按点数定胜负？” “当然不是。” 道尔格首先就对鱼人的提议给予了否定，这种情境下的他也不敢让自己循着对方的思路走，但他也为自己的躲避找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并且提出了替代的建议。 “好歹我们两个都是已经入阶的职业超凡者，像普通平民那样掷骰子定生死未免也太滑稽了。若是就这样死去，哪怕化成亡灵我都会为这种死法感到屈辱与憋屈。超凡者嘛，怎么也要做过一场，生死押在自己积年累月修行来的实力上才是最让人放心的，不是吗？” 这样说着说着狗头人就自顾笑了起来，他一边伸出一只手轻叩着两人面前的薄板木桌，一边用另一只手微调了下一直固定在头顶上的那根短白蜡烛，最后前倚着身子，正对着青红鱼人认真地说道：“而且说实话，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比我强一点。” 莫洛克颇有深意地瞥了眼一脸坚定的狗头人，整个人也像狗头人般前倚在并不大的方木桌上。两者身形越来越近，最后在快要触到的时候终于停止。 鱼人直视着毫不闪躲的狗头人，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如食人鱼般细密交错的狰狞尖牙弥漫出属于掠食者的森然气息：“既然你想玩玩，那我们就打完再谈。” 鱼人的话音刚落，狗头人的身上就开始急速涌动闪烁出灼红的光芒，一条条宛若活着的红色蚯蚓在狗头人的皮肤底下游动，又犹如地底岩浆的脉络。 这一刻，从气息上感受，仿若站在鱼人面前的不是一个常年蜗居在矿洞里的普通狗头人，而是一座真的喷薄欲发的活火山，连屋内的空气都多了几分燥意。 没有丝毫的动作停留，道尔格一脚就将挡在二人身前的薄板木桌踹成两半，整个人朝仅在身前咫尺之内的青红鱼人扑了过去。 他知道鱼人是术士出身，和他一样属于法系职业。原本法系间的比斗是要拉开距离法术对轰，但很不巧，他的身体素质要比鱼人强出远远一大截，几可比拟青铜阶的战士。 如此近的距离，他没有理由放弃自己的优势。 莫洛克冷眼瞅着飞扑过来的红皮肤狗头人，凝聚着魔力的手指在空中轻点两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半个玄妙的圆形弧度。 时间在这一瞬间过得极快又极慢，两米长的间距被咆哮中的狗头人眨眼掠过，此时的两人距离已经只剩一条手臂的长短，而在一连串的指尖残影中，术士的法术终于在狗头人的拳头轰来前成型。 虚弱诅咒！ 一条颜色淡淡的细瘦黑蛇从狗头人的背部猛地钻出，顺着他的臂膀一口咬在道尔格轰击而出的右拳处，融入其身体内部的黑蛇躯体时隐时现。 原本带着无匹气势轰来的拳头顿时僵滞住，像是有一道黑色的锁链死死锁住他抬起的手臂，离着莫洛克的距离越近，他的拳头就越是绵软无力。 在这种距离下，莫洛克甚至能看清对方胸膛的每一次鼓动，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每一股灼人的热浪。 然而仅仅是在下一刻间，狗头人身上自初始时就一直在闪烁的红光猛地一震，咬住其拳头的黑蛇顿时节节崩碎。 第123章 鱼人vs狗头人（五） 莫洛克没有去尝试体谅狗头人纷繁复杂的心绪，他只知道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口舌多的人。 而且，莫洛克相信，就算是自己将自己接到的委托告诉给狗头人，两人也是不知道这次占星教会的游戏安排是同伴间的互相残杀。 最后两个人还是有可能基于抱团取火相互帮助的理念组到同一队，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次游戏关卡的任务本身就是充斥了满满的恶意，用诱导的方式使最亲近的两人相互残杀。 所以面对着狗头人的怒吼，鱼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也是声音淡淡的继续说着自己接这个任务的缘由： “死亡教派，我和他们交过手，杀了些人。那些人说他们只是先头部队，后续死亡教派还会派人过来浅水湾我所在的鱼人小村庄调查。古神教派实力强盛，铁棘村扛不住，于是我就找上了实力更强的暗月马戏团调停。” “代价就是我要加入他们暗月马戏团，这次是他们的试炼任务。” “若是游戏在当时投票的时候就中断，我也算是完成了试炼的。” 说到这里，莫洛克顿了顿，看向一脸颓败模样耸拉着身体的狗头人，认真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这次游戏仪式，不一样。” “暗月马戏团给我的内部情报里说，这次是‘命运主宰——尤格·萨隆’的一次意志降临召唤。当然，关于这些马戏团的人他们不会在乎，毕竟四大古神每隔一两百年就会降临一次。但我已经预料到了，这次会比以往的仪式要死上更多人。” “为了更好地贴合尤格·萨隆的精神特性，这场游戏会更比以往更加注重‘公平’。它不会在游戏初始时我们签订的契约里设下自相矛盾的狡诈陷阱，就像是祂的命运之轮一样，所有的选项都明白无误地写在了上面。若是你也投了否定票，这场仪式也许真的就停下来了。” 说着这些话的青红鱼人叹了口气，仔细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红皮肤狗头人，再次说出口的话就带上了点宗教气氛感染的宿命的味道：“只是当你开始选择转动命运之轮的时候，一切就将遵循命运的指导了。” “你应该投否定票的。”莫洛克唏嘘着又一次地叹道。 瞅了一眼脸上还带着伤感神色的青红鱼人，道尔格发现认识了有五六年之久的这个硕大鱼头是第一次如此地惹人厌烦，极其碍眼，和他求学时的那些用丝帛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他的贵族同学一样。 狗头人的心态裂开来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虚弱诅咒还束缚着狗头人的身躯，他也是竭力抬起头圆睁着眼瞪向鱼人，口里的唾沫简直要喷到莫洛克的脸上：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你们这群站在胜利者立场，居高临下打着建议的旗号来指导我做事的混账玩意！” “你们的所谓建议根本就不切实际，听着这些说教的我只在心里面感受到你们纯粹的，恶心的傲慢！” 在对着青红鱼人破口大骂发泄几句之后，歇了好一会儿，道尔格上下鼓动的胸膛才回归平稳，情绪也终于回落到正常水平。 用歉意的眼神看了眼垂下眼帘抿嘴不语的莫洛克，狗头人的声音低落下去，用着无奈的口吻解释道：“在我收到游戏入场券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要在沙漠里渴死的人了，就算面前摆得是瓶毒药，我也得咬着牙喝下去。” 顿了顿，狗头人又用带着点哀求的口吻对莫洛克说道：“听着，你若是能走到最后，回去后告诉我母亲和小道吉，让他们找些同族，回荒原那边的矿洞去……是我对不起她们。” 听到这话，自刚才起就一直闭嘴不言语的鱼人终于又是开口说了句，声音很平静：“既然你还挂心你的家人，你当初就不应该叛出污手党。” “有我这样叛出的人吗？身家老小都没安排好就开始挪空财产，还在党内分堂被曝光，从一群食人魔里面杀出来？” 道尔格先是带着讽刺的笑容反问了一句，然后用极度自嘲的语气说道：“我是被人陷害了，他们说我拿了仓库里的一件传说级武器。” 说到这，他还咬了咬牙，似乎还是有些气愤到底是谁在暗地里陷害他，害得他要狼狈出逃。 但是紧接着，莫洛克就看到红皮肤狗头人的脸上就浮现出莫名的神色，是那种欲言又止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去形容的词穷表情。 仿佛还在为在当时污手党基地内所遭遇地戏剧性事情所感到惊奇，狗头人用一副惊叹且十分奇怪的口吻说道：“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丢失的那件传说级武器的确在我这。” 然而用微微得意的眼神看了眼青红鱼人之后，道尔格却发现对方面色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于是整个人顿时像被强光曝晒的草一样蔫了，一下子就失去了往下说的兴致。 没有接着说自己经历的惊险而神奇的事件，迎着鱼人静视目光的他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也许你也察觉出来了，就是我头顶上的这根蜡烛。” 但是并没有过多久，许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段时间，回顾自己的生平，道尔格还是愤愤不平地流露出真情实感进行破口大骂起来，也不顾自身一直秉持的礼节与体面，活像泼妇骂街。 “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我从贫民窟里拼命挣扎出来，却还是再难往上爬一步，我不甘心！” “为什么我那群连学校里教授的简单法术铭文都理解不了的蠢材同学能日夜有超凡魔药供给，我自己这般的天才人物却得每日起早摸黑干活然后拖着一身的海腥味去被他们看不起？” “为什么他们可以毕业就当上红枫城的治安守卫整日里大街晃荡闯祸弄得鸡飞狗跳还有人上赶着去给他们擦屁股，我却得成天和这群酗酒赌博野蛮粗鲁的污手党恶棍打交道？这群该死的混账！这该死的世道！” 在临终前狠狠宣泄了一番之后，道尔格才喘着粗气摘下了一直固定在头顶打理得很好的那根短白蜡烛，对静默在一旁的鱼人说道：“这蜡烛是我往上走的渠道，现在给你了，大幅度提升火系法术强度，加强肉身强度。” 临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狗头人还是用略带担忧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多年好友，最后嘱咐道：“对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偷学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法术技能的，下次就别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用了。” “你知道我当初在辉耀职业教育学院求学时学到的第一个知识点是什么吗？这天下的技能传承都是有主的！” “下次要用，要么改头换面，要么斩尽杀绝不留痕迹。” 一口气将这些话语都给说完，狗头人才终于自顾叹了口气，带着极度留恋与不舍地眼神，悄然松开一直紧紧扣着的最后一枚金币。 鱼人看着自底下破土而出将狗头人心脏贯穿的血色荆棘，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站起身，就像是狗头人一直表现出的绅士礼节那样，对着被血色荆棘倒拖着远去的身影缓缓鞠了一躬： “受教了。” 第126章 猜 秃顶男人这次似乎是选错了格子，场地上原本被黄沙覆盖住的泥土，突然被长满猩红尖刺的血色荆棘给上涌着迸溅开来。 一条粗大的棘条自他站立的方形格底下破土而出，锐利的钩刺以无比迅捷的速度直接洞穿了男人的身体，鲜血泼洒了一地，将场地上零碎的沙石染得斑红点点。 这个秃顶男人整个软瘫倒地，连惨叫声有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然后紧接着就被粗壮的血色荆棘给整个拖动到了松软的沙地里。 跟在后面的二号已经跳上了原本一号跳过的安全格子，他看到那个秃顶男人惨烈的死状，顿时一个哆嗦，用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 看着已经用一条人命给试探出的第二个安全格子，他咬了咬牙，跳到了右侧那个秃顶男人没有踩过的方块格。 结果如他所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二号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满眼紧张地看向了第三行方形格子。 而此时，还站在处尚未轮到入场的其他人观看到这幅景象，瞬间明白了这场游戏的规则所在。 其中有不少超凡者，更是直接眯起了眼，在心中掂量起自己能否扛住那道血色荆棘的袭击，或者说是尝试采用什么方法能避开底下陷阱的感应。 许是要求一个人主动去选择概率为一半对一半的生或死的抉择太过残酷，站在方格上的二号腿哆嗦了许久，却是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 “喂，你在干嘛？别傻站着了！” 后方还在看台上尚未入场的人有人接受不了二号的这般磨蹭，主动催促道。 “快站上去快跳！” “该死的家伙，你要一直站着吗，喂？” 旁边也有人跟着起哄，都是号码牌上的数字偏向后方的，他们不在乎前面的人是生是死，只是希望前方的人早点走出去。 毕竟虽说这关游戏虽说阔绰地给出了两个小时的游戏时常，但相较于要号码数一个一个排队列上去的人来说，总归是有风险的。 “你再不走，我就要推你了。” 后方的一个身形颇壮的人类用出了杀手锏粗声粗气威胁道，他的手里闪烁起淡金色的光芒，显然是一个超凡者。 此时仅是站在第二个方形格上的二号只是个普通人类，看到对方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是慌了神，顿时唯唯诺诺边转身边说道：“我走，我走不就好了。” 就在二号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腿深呼吸准备前跳时，站在他后面的一个人，三号，用恳求的神色看着他，说道：“拜托你好好选好吗？” 二号闻言对自己身后的三号回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二选一搏概率的事情，这到底怎么才能好好选？ 定定地看了眼自己左边的正方形空格，二号男人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直接跳了上去，没有选错。 “做得好！” “继续走，很好。” “你就这样一块接着一块走，很棒，你可以的！” 后方看台上的四号五号陆续下场，纷纷为二号做对了的选择加油。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愿意二号能够一直做出这样正确的选择然后抵达终点。 “一开始是左边，第二块是右边，第三块左边安全，所以接下来还应该是……右边！” 二号从自己跳过的三个方形格里捉摸出了点规律，然后因为后面看台上的众人一直有声音在催促，所以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下就朝着自己推测出来的安全空格跳了上去。 沙地里的血色荆棘再度破土而出，将二号整个人给翻卷着拖入地底。 …… 又用几条人命试探出了几个安全方块空格，转眼场地上的号码数就轮到了七号。 与前面的人不同的是，七号是一位潜行者职业的超凡者，虽说在这众人里仅是青铜位阶的他还不足以说出有分量的话，但比较起前面的普通人来说还是要更好一点。 “你可以的，快点走！” “在干嘛？快跳，别磨蹭了！” 尽管他后面的普通平民不敢催促，但其后方不远的位置还是有人喊出了声，有的是带着鼓励的语气，有的是肆无忌惮地催促。 恨恨地从那几个有恃无恐地表露出自己白银阶气势的超凡者身上收回眼神，七号一个人望着前方足有数百米长的条形长廊，绝望的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能够全部正确猜中的概率，最后的数据结果只能让他愤怒地咒骂了一声。 时间在不停的流逝，后方的催促声愈演愈烈，七号不敢久待，他看了一眼尚在远方的终点线，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 体内的法力向双脚涌去，七号的腿部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然后他整个人直接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方冲去，拖出一道道残影。 在职业者超凡之力的作用下，他整个人像是一道风一般，身体轻盈无比，足尖点在柔软的沙地上却是根本不留丝毫痕迹，像是根本不受力般。 七号就这样一鼓作气瞬间掠过了七八个格子，最后许是力量衰竭身形有所迟缓，然后还是被破土而出的血色荆棘一口吞噬，整个拖入泥沙底下。 不像死去的七号拥有着潜行者职业的超凡力量，他身后的八号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人看着前方完好无损连足迹都没有留下的方形格子，嘴角极度抽搐。 他睁大了眼睛反复看着自己前方的空格好几次，地面上确实是没有丝毫痕迹残留。 最后他只能一脸惶恐的转头，用求救的目光问向了自己后方的九号：“请问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他接下来走的是哪一边？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九号闻言也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他走的太快了。” 同样作为普通平民的她根本就看不清对方是怎么走过去的，只是感觉一道黑影闪过刷地七号就到达七八米远了。 然而八号根本就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好不容易有人给他趟了七八步安全路径，他却根本就没看清没记住，在这种要命的关头。 因此他只是用着半是哀求半是威胁地口吻死死盯着自己后方的九号，无助地说道：“你再仔细想一想，我要猜对你才能活下来。” 第127章 实验 “你再仔细想一想，我要猜对你才能活下来。” 八号这样求助的话语立竿见影，站在他身后的九号立马绞尽脑汁般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才带着不确定的神色犹豫着说道：“那个……好像是左边。” 然而就在这时候站在九号后面的十号却斜着身体凑过来插嘴说道：“不对，他好像先走的是右边，然后再走左边。” 话音刚落，十一号又冒出头说话了，言之凿凿：“不是，他直接走向左边了。” “不对，他是在左边，然后选了右边。” 十号直接回头与他身后的人争辩道。 八号绝望地看了眼吵成一团的两人，只能把希望重新放回自己身前的九号，颤抖着问道：“你确定是左边吗？” 九号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中年妇女，听到对方无助的询问，她瞪大了眼睛，重重点了一下头，说道：“确定，是左边。” 八号表情凝重地看了前方的两块方形格子很久很久，然后回头用‘我信任你’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九号，那是类似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上去的信任。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转过身，望着自己面前俩个简陋的方形空格，喘着粗气，大口呼吸了几次，仿佛要把腹部里的气全部给置换掉，这种动作给他积聚出足够的勇气。 最后，他选择了跳往自己前方左边的空格。 那是个陷阱。 九号的中年女性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八号被血色荆棘拖入地下吞噬掉的位置，很久才喃喃道：“原来是右边。” “右，右，左，左，右，左，左。” 迎着众人或诧异或饱含深意的目光，还留在看台上的青红鱼人站出来特意朝如今位于队列最前方的九号这样喊道， “这是之前那个七号走过的位置。” 靠着法系职业本身的敏锐感知和术士对暗影能量的熟悉，莫洛克在当初直接看破潜行者超凡职业的行藏，并且记下了他走过的位置，这时候正好发挥出用处。 听到鱼人的话，身为九号的中年妇女立马用感激的眼神看了鱼人一眼，然后转过身对着前方右边的空格，也没有多少迟疑，就这样跳了过去。 不是她信任一个自己还未认识的鱼人信任到能把自己的命交出去，而是在这种情况她本身就没有什么选择。 对于眼前这两个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方形格，靠她自己一个普通平民的话根本就只能瞎选，还不如选择相信别人的话。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八号之前选择相信九号的行为也是一样的道理。 咚。 九号跃起的身体重重砸在松软的场地泥沙上，留下了一双痕迹明显的脚印，没有意外发生，这是正确的格子。 安全落地的中年妇女发现自己没有受到袭击，顿时将一颗提起的心稍稍放松，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 在对鱼人再一次投以感谢的目光后，她对莫洛克的信任也大大增强，直接就按着鱼人话语里说出的空格顺序跳了过去。 “老大，为什么你要告诉她正确的顺序？” 见到已经完好度过三四个格子的九号女性，莫卡是彻底地不理解了，他迷惑地看着自己身边只是高了一点点的青红鱼人同族，说道， “反正我们号码数在后面，让前面的人多死一点我们多拿一点奖金不好吗？” 看了眼号数在自己之后的黑瘦鱼人，莫洛克直接低头解释道：“首先，如果前面的人开始害怕而拖延时间，后面的我们也会有危险。” “其次，”说完这句话后的青红鱼人明显停顿了下，瞥了眼正满怀信心奋力往前跳的九号，然后才慢慢吐出了一句，“谁说我告诉她的就是正确顺序了。” “不是正确顺序吗？” 莫卡茫然地转头看了眼还安全地不断蹦跶的九号，正疑惑间，一阵血色荆棘破土而出的爆裂声伴随着众人的低声惊呼传到了黑瘦鱼人的耳朵里。 九号在七号超凡者走到的第六节空格位置被粗大的荆棘条给刺穿然后拖入了地底。她站的位置正是莫洛克所说的左边，原本应该是安全的位置。 这一幕发生后，有不少人怀着疑惑或是忌惮的眼神看着青红鱼人，但也有不少超凡者脸色阴沉，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心情不佳。 “这是一个实验。” 瞥了眼脸上挂着懵逼表情像是呆头鹅一样傻愣愣的黑瘦鱼人，莫洛克轻声叹了口气，无视了其他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正要低头解释，旁边就传来了之前一直没有动静的老人的声音。 “如果我这个老头子没猜错的话，这位鱼人小兄弟是嫌弃这群人走得太慢，又想知道刚才那个可怜的七号小娃娃是凭超凡实力凌空踏过了陷阱而没有触发，还是纯粹是好运走到了第七步才走错位置。” “所以他才会先告诉那些人前几个正确的位置，免得那些人磨蹭猜疑徒耗时间，又故意把第六步的位置说反，这样就能确认七号的情况。” 拿着写有‘50’号码牌站在队列尾部的老人这样慢吞吞地说着，抬头再看向青红鱼人的眼里已经带上了一分毫不掩饰的赞赏。 “你看前面站在队列前排的超凡者有几个是不是脸色很差，就是因为鱼人小兄弟通过这套实验已经给他们排除出了心中的侥幸。在九号死亡的时候，她已经证明了七号真的是运气好。” “可是……如果是前一种情况的话，又得出第二种情况的结论那又该怎么办？” 黑瘦鱼人满脸纠结地说出了口， “我是说，就是一种猜测。会不会是七号真的能以凌空跨越的方式飘过陷阱，但巧合的是，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直到第七步他气力没跟上，又恰好踩错了位置，所以才被陷阱给吞噬掉。” 此番话说完，头发花白的老头只是嘿然一笑，倒是一旁抱手闭嘴有一会儿的莫洛克讶异地瞧了黑瘦鱼人一眼，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小时候的邻居还有杠精体质。 “这种猜测没有意义，且不说双方选择概率大小，若真的是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这个七号超凡者的尝试举动对我们的作用为零。” 第128章 祈祷 这是一条简陋的单纯用白石灰画在沙石场地上的条形长廊，而走在上面的参赛者却像是走在峡谷之上靠着铁索攀爬的蚂蚁一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此时场上的人数已经减半，而这条用一条条鲜活生命趟出来的安全路径也走到了一半。 在代表着最后尾数的花甲老人也追随着黑瘦鱼人的脚步踏在了这些方形格子上的时候，场中的形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站在整个长长队列最前方的人是个有着一头璀璨金发高大魁梧的人类，这个人定定地瞧了眼自己前方完全看不出异样的两块玻璃，又回头远远瞅了眼初始时的看台，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 在这位中年男子的眼中，看台那里已经没有了人，这代表着所有的参赛者都踏入了这条危险致命的条形长廊。 仅仅是经过小幅度的内心挣扎，这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就不再去看自己前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块块危险不明的方形格子，而是转过身用决绝的目光看着后方稀稀拉拉排了大概五十米长的参赛者队列，口中开始喃喃自语。 “祈祷伟大的圣光，愿人都尊称您的名为圣，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伟大的您会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不让我们陷入诱惑……” 中年男子后方的人是二十七号，他看着二十六号停下脚步转身的奇怪举动，惶恐地问道：“你在搞什么？你是在那里祷告吗？” 后方的二十来号人感觉到队伍突然停下了缓缓前进的脚步，连带着位于倒数第二位的黑瘦鱼人莫卡也是在心里奇怪。 他侧过头尝试努力绕过前方的人群去察看队列最前方的状况，可视野被鱼人前面同样侧着身子观察情况的人的一个个后脑勺给完全挡掉，他只是无奈的放弃。 但莫卡看不清不代表其余人也看不到，位于队列后方的不少人看着最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脸上立即浮现出一副怒容，纷纷斥责道。 “快点走，你别耍花招。” “快点站起来，轮到你了。混蛋！” “快走，我们会被你害死的。” 然而这些斥责催促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最前方代表着二十六号的那个中年男子，他用带着决意的目光对望着自己前方排成一条长龙的队列，双脚稳稳踩在方形格上一动不动。 “圣光之主的召唤是没有顺序的，审判的日子即将来临，反正我们都会下地狱。我愿意背负一切！” 众人看不懂这个神神叨叨的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新晋的队伍领头羊可能是害怕了，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状若癫狂也不敢再前进，于是纷纷皱起眉头想着能不能采取其它办法。 “想办法让他往前走，不然我可能得推你。”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间，二十八号用颤抖的声线这样对着自己前方的二十七号说道。 本来只是个普通平民的他不必这么快的出头，但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的二十九号不断加重的喘息声。那就像是一头蛮荒巨兽的愤怒呼吸让他有些担心，若是自己这边的人再不采取行动，他身后的战士侧超凡者会暴躁地将挡在他前方的自己给拎起一把扔开，然后自己跑过去和最前方的中年男子对线。 基于对这种设想情况发生的恐惧，二十八号已经不敢回头去看那些催促的人群，只是不断地用强装起来的凶狠眼神盯住自己前面的二十七号，色厉内荏地对同样是普通人的二十七号恶声说道：“如果你不想先死，就让那个祷告的家伙往前走。” 由于后方众人的一致催促，二十七号只能被迫跳往这个不断祷告的人站立的空格上，然后揪住他的衣领往前拽，一边拽一边愤怒地喊道：“你个该死的胆小鬼，振作起来！往前走！” 然而任凭二十七号如何用力，体格魁梧的二十六号就像是脚底扎根一样一动不动，对他的举动毫无反应。 队伍后方众人的催促愈演愈烈，已经不知道有十几个人在喊快点走了。 二十七号被这股喧闹声催得心慌，恨恨地看着眼前木头人一样的中年男子，咬紧牙直接抬脚就往对方身上踹去：“给我往前走，你这个疯子！” 沾满了场地泥沙的鞋印狠狠印在魁梧中年男人身上套着的衣服上，给这件整洁的统一制服添了一层灰黄的泥印。 然而二十七号只感觉自己是踢到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上，五根脚趾都在痛。还不等他哀嚎着抱脚痛哭，变故就发生了。 许是被对方扰得烦了，这个一直在祷告的中年男子只是皱了皱眉，用粗壮的臂膀像是驱赶苍蝇般轻轻一挥，他旁边的二十六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 二十七号被这个施加到身上的巨力掀得整个人摔出了白石灰草草绘出的条形长廊，直接落在外部的大片空地上。 后方叫嚣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这个第一次‘走出’条形长廊的人。 被掀出去的二十七号尚且还瘫坐在地上痛呼，突然就看见队列里的人个个都用一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懵懂间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仅仅只过了一秒，数条枝干粗大的血色荆棘就从二十七号坐着的位置四周翻涌土地冒了出来，然后像是狼群猎食般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他给分尸成不均等的五六份，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重新卷着残躯遁入地下。 “该死的古神！都该死！” 看着二十七号的惨状，作为‘罪魁祸首’的魁梧中年男子同样停下了祷告，死死盯着不断蔓延蠕动的粗大棘条愤恨地叱骂出声。 然而就在这时，二十八号捕捉到了机会。 他趁着中年男子被血色荆棘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眼中凶光一闪，蓄力一把冲出自己所在的安全格子，然后对着目光尚留在侧边的魁梧男子就往前用力推了过去。 二十八号这一把当真是吃奶的力气都给使了出来，他是见过二十七号与对方角力的姿态的，那是完完全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前车之鉴未远，二十七号尸骨未寒，还血淋林地散落成碎块洒在地上，由不得他留有半分余力。 第129章 白银之手 二十八号的身材并不高大，至少比起他面前壮硕如牛的二十六号是远远不如。但这本身就是一次卑劣的偷袭，所以二十八号心中还是有那么几分把握的，只要他成功的推到了对方。 近了，更近了。 时光的流逝变得缓慢，二十八号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触到了中年男子的胸膛，他心里已经在发出胜利的欢呼。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自己的手掌处，然后屈臂用力地推了出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对方胸膛处的衣服后面放置的仿佛是一层薄薄的空气，并没有坚实的肉体触感传来。 这一刻，二十八号心中猛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但现实已经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了。 他整个人由于没有受到足够的阻力，控制不住自己前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了过去。 瘦弱的身子直直掠过下意识往一旁躲闪的二十六号，摔倒了在前方还未踏过的方形空格里。 那里恰巧是一个陷阱空格，通体披覆着妖冶红光的血色荆棘在沙地里绽放，张开大口然后把倒霉的二十八号吞噬殆尽。 靠着危机预感与身体本能闪到一旁的魁梧男子没有指责二十八号的卑劣偷袭，而是看着对方被血色荆棘刺穿拖入泥沙底下的残破躯体，默默地在心中又祈祷了一波。 由于二十八号的死亡，二十六号前方的方形空格路径已经被安全的试探出来了，但是这个中年魁梧男人带着一脸的坚定，并没有踏上那用生命开拓出来的空格路径。 他只是转身用冷漠的目光望着自己面前仍在骂骂咧咧的二十余人，双鬓微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牺牲的决意，他的口中低声自语说道：“为了圣光！” 这声呢喃自语被紧随二十八号而来的后来者所捕捉到，顿时奇怪地向眼前人问道：“圣光，你是哪个辉耀神殿下的圣骑士？” 被二十八号打自心底恐惧的二十九号，显然是个超凡者。 他的眼神很犀利，从刚才魁梧男子下意识的闪避动作，就已经看出这个男人拥有潜藏的超凡力量，因为那心神被吸引住的普通人反应绝对没那么快。 而结合二十六号于此处表现的怪异言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拥有圣骑士职业，但欲放弃信仰转投古神阵营的超凡者，故因此问出了声。 没曾想，二十六号的魁梧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眼体格粗壮恍若蛮荒巨兽的二十九号，摇了摇头说道：“我隶属于辉耀帝国第七审判军团。” “白银之手，你居然是一个白银之手，那你为什么会来参与这个古神仪式？” 二十九号如兽人般青面獠牙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因为白银之手本身就属于辉耀帝国的官方力量，他们对各种邪神异端的打击最为强烈，甚至其所属的审判军团就是将四大古神教派按在阴影里不敢光明正大抛头露面的主要力量之一。 若是其中的白银之手成员主动参加到这一尤格·萨隆的古神仪式中，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能被各路超凡者津津乐道的大新闻，而且无疑是一种对自诩正义的审判军团的赤裸裸背叛与堕落。 对于面前这个状似兽族的二十九号的质问，挡在队列最前方的魁梧中年男子抿住了嘴唇没有继续回答。 实际上，他并非是主动加入到这个仪式中，而是在基层巡逻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一个人行踪鬼祟，在上前质询后才搜查出那张奇异材质的游戏邀请函。 因为那张卡片上标识的时间紧迫，他只是简单给同伴留了一路足以尾随的标记，然后就替代了那个游戏参与者通过刻画在墙上的传送阵，最后传送进来的。 只是二十六号不理解的是，尽管占星教派发现了他身上隶属于辉耀帝国审判军团的工作制服，仍然是未立即解决他或是关起来严刑拷打索取情报，反而给他替换了游戏参与者的统一制服。 在后续游戏过程中，占星教派出动的这些红袍工作人员也没有特意针对他，显然是已经把他算作是一个正常的游戏参赛人员。 这一路上，他也很是犹豫，不知道如何是好。 毕竟初始时他只是以为这可能是某个邪神信徒团体组织的简单聚会，所以才会盯上那些一无所有的普通平民进行蛊惑，然而在一头扎进来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可为时已晚。 自仓库里那个戴着画有方形图案黑色面罩的红袍管理者显露出传奇威势，他就知道自己生还的几率，其实已经不大。 而同伴们迟迟未来的救援也已经表明了这点，毕竟古神教派不是一个什么人数仅有数百上千的邪神小势力，而是能够在五大帝国眼皮子底下猖獗蹦跶数千年还传承至今，和各大帝国一样拥有自身独立传承体系的超大型势力。 就这么浑浑噩噩跟随着大众一起走到了第五关，中年男子在这个关卡才终于发现了机会，能够为心中的圣光信仰发挥点作用的机会。 最关键的一点，这是一条单行道游戏，即所有人都必须按号码数排成队列依次在规定时间内走完的多人公共游戏，而不是如以往那般，每个个体都是单独进行的单机或双人游戏。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堵在这里，不继续往前走的原因。 只要自己牢牢守住中间的这一小节，在其他人已经排成队列，走入这条形长廊的情况下，所有人在超过两小时时限后都会死去，这个仪式自然而然的就破坏了，虽然是以牺牲自己性命的方式。 魁梧男子带着视死如归的决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堵在那里，他的脑袋里反复回荡响起自己刚加入白银之手时所听到的骑士长的训诫，这是一种崇高的牺牲！ 这种觉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死亡有了升华，这或许要比袍泽们在审判军团与异端的战斗中死去得更为高尚。 他将在这里如那些先辈英雄般，独自阻断一次古神于人间的邪恶降临仪式。这种强烈的价值认同感，让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栗，精神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魁梧男子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殉道者般的狂热，他狠狠盯住面前体格不逊于他的二十九号，心中燃起熊熊战意。 第130章 过来 同为超凡职业者的二十九号读懂了面前男子的战意，他咧了咧自己的嘴角，脸上满是嗜血的神色，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如凶兽猎食般扑了上去。 面对兽族战士的迅猛扑击，身为白银之手一员的魁梧男子起手就是圣骑士的招牌动作，给自己刷了一套力量祝福。 他的右手涌现出浓烈的圣光力量，而且与普通神殿内牧师释放的柔和治愈光环不同，这道圣光带着刺眼的锐利。 仅仅是经过不足半刻的加持，魁梧男子的右手就完全浸染在炫目的圣光里，仿若一个灯泡般。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直接用右手狠狠迎击对轰在兽族战士挥来的利爪上。 兽族战士吃痛似地惊呼一声，已经扑过来的身体却没有半分后退，而是径直往圣骑士的身上撞去。他满脸狰狞地怒吼着，整个人陷入狂暴状态，本就壮硕的躯体再度膨胀了一圈。 魁梧男子见此态势，急忙给自己刷了一层神圣之力，也没有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冲击，而是身体一斜同样侧着肩膀汇聚全身力量朝对方靠去。 两个看着各有两百来斤的壮汉携着无匹的气势撞在一起，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二人撞了个平分秋色。 仅仅只是后撤半步便化解了冲击力道重新稳住身体，兽族战士没有给面前的圣骑士太多喘息的机会，粗大的手臂握手成拳直接狠狠朝对方的太阳穴处砸去。 魁梧男子不是初历战场的新人，没有被对方这般残暴的气势吓到，而是狞色一闪，直接无视了对方朝自己脑袋砸过来的拳头，右手凝聚起刺目的圣光，如刀一般直劈对方的心脏。 如果自己的拳头能先对方一步砸中那个男人的太阳穴，兽族战士自认为是绝不会退让半步。但是很可惜这并不现实，所以他的拳头也是紧急回缩，侧起臂肘堪堪挡住对方的手刃。 然而好不容易占取到先机的魁梧男子并没有打算轻易撤退，他的左手也涌起浓郁刺眼的圣光，鹰爪如钩直接对准兽人敞开的厚实胸膛剜去。 看着对方手上的耀眼圣光，兽族战士表示出了足够的谨慎，他低吼了一声，粗糙的绿色皮肤表层浮现出一种古铜色的光芒，整个肉身强度高了一个层次。 圣骑士施加了力量祝福的指钩剜在兽族战士的胸口，发出了一声钢铁交击的嗡鸣，却是被对方的古铜色皮肤所阻隔，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于是只能临时化钩为掌拍了过去，仅仅是将兽族战士击退了半步。 兽族战士此时已经叠够了护甲，跟本就不惧魁梧男子造成的这点些许损伤。他怒吼一声，完全舍弃了身体的大部分防御，直接上前与浑身闪烁着圣光力量的圣骑士狠狠撞在了一起，两个人在这个小小的方形格子里贴身搏斗。 两个体型都比常人高出一截的超凡职业者，在队伍最前方进行拳拳到肉的打击。这让其后方的普通人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面前人形巨兽互殴，根本不敢靠近分毫，而整个队伍也因此停滞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莫洛克远远的望了一眼仍挂在树上的倒计时，此时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只剩下了五十多分钟，而现在的路也只才走到一半。 青红鱼人的眼里闪过忧虑的色彩，然而还不等他私下有所动作，就有另外的超凡者出手了，是一位金发披肩的中年人类女性。 没有遵循所谓的同族互帮原则，她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一只纯粹由奥术能量凝聚而成的浅蓝色箭矢就在她身边迅速成形，然后直朝着队列最前方挡住所有人的魁梧男子射去。 正在与兽族战士在这一狭小方形格子里角力的魁梧男子根本无暇抽身应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奥术箭矢飞越了七八节格子直直射向自己的胸口。 猩红的血液自男子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喷洒出来，而那支奥术箭矢在命中之后，就已经化为消散成点点光辉星芒。 见到此景的兽族战士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也不见什么动作，他粗大的双手就浮现出一层仿若铁石般的黝黑色泽，直直朝圣骑士的受伤胸口处压去，欲以此定下胜负手。 魁梧男子此时已经落入绝对下风，看着对方的临时变招，他连用圣光给自己治愈伤口的时间也没有。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咬着牙生生承受了兽族战士这势在必得的一击，与此同时体内的圣光力量也被迅速牵引涌动圣骑士的右手。 仅仅片刻时间，魁梧男子竖起的手刀就化作一道光刃，直直地劈下，从兽族战士右边的粗大眉骨斜往下直接斩断鼻梁，将对方的下唇撕开好大一片裂口，鲜血点点洒落在地。 然而，骁勇善战的兽族战士根本就不在乎脸上鲜血淋漓的伤势，反而是趁着对方旧力用尽的时刻，狠狠抬脚直接将魁梧男子给整个踹出场外。 倒飞着出去的二十六号眼睛死死盯着满脸是血的兽族战士，心中闪过一丝遗憾。 若不是伤势影响，他刚才可以直接将对方的头颅斩成两半！ 潜藏在沙地里的血色荆棘嗅闻到新鲜的猎物，在第一时间就翻涌着从已经染了层红意的泥沙中破土而出，将本就受伤的白银之手给整个穿透，卷起拖入到泥沙底下。 不一会儿，场地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在这场斗争中艰难取胜的兽族战士一边瞅着自己对手的尸体缓缓沉入沙底，一边撑着身子不断地喘着粗气。 刚才的争斗短暂而激烈，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他体内的超凡力量已如开闸的洪水宣泄而出，整个人也损耗了大半的精气神。 瞅了眼自己刚才的对手所掉落的场外，那里已经没有了魁梧男子留存的丝毫痕迹，身为胜者的他又得意地笑了几声，然后就迈开脚步站到了原本就被试探出的一个方形空格上，却没有冒险沿着未探明的格子继续走下去。 兽族战士只是用自己还鲜血直流的狰狞脸庞看向了其身后仅是普通平民瑟缩着身子的三十号，然后充满恶意地对他招了招手，笑着说道： “过来。” 第132章 潜藏规则 作为队伍排头兵的二十九号止住脚步不再前进，其后面的所有人都被迫停顿下来，骚乱渐起。 在原本身为三十号的普通平民已经死掉的情况下，拿着三十一号号码牌的人与兽族战士正面对上，他就是原本在后面把三十号往前推了一把的那个人。 这个人的手臂比寻常人要长的多，整个人也很是高挑，其头上染着一小撮绿毛，看起来带着几分痞气。他对在暴怒状态面色狰狞的兽族战士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喂！队长，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来推你了哦。” 看这称呼，似乎这两人曾经是组过一队。 兽族战士没有对自己曾经的手下队员有半分客气，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张痞痞的玩世不恭的面孔，扯着裂开的嘴唇低吼道：“好啊！来呀！都过来呀！看看我们谁先死。” “你这家伙！” 三十一号的高挑男子似乎被兽族战士的固执态度所激怒，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就冲向了自己曾经的队长。 人还未到兽族战士的身前，一抹薄若蝉翼的青色光刃就在他的指尖成型，三十一号靠着其本身就超出常人的过膝臂长，直接捏着一道光刃往兽族战士的皮肤处划去。 兽族战士没有管对方的花哨攻击，只是低吼一声就张开粗壮的大手如一张大网般对着扑来的三十一号抓去。 了解过对方力道的高挑男子丝毫没有与之硬碰角力的打算，他眼神一凝，指间夹着的青色光刃就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瞬间变换方向，往兽族战士抓来的手腕筋处切去。 然而，在青色光刃快要触到兽族战士手腕处的皮肤时，兽人本身绿色的皮肤蓦然浮现出一闪即逝的黝黑金属色泽。 三十一号手中紧紧捏着的青色光刃狠狠劈在上面，连对方的防御都没有破去，只是发出了一声钢铁交锋的嗡鸣，在人家手腕处留下一道细深的白印。 虽然高挑男子的长长手臂被这股巨大的反震力道给弹开，但是兽族战士本身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转眼之间，他的手指就完全成功触到了三十一号的衣裳。 没有过多的犹豫，再抓到对方衣领的一瞬间，兽族战士就以自身为轴点，无视对方的抵抗将男人直接拽住提起，然后用力摔往自己前方未探明的空格。 没有之前的那个瘦弱平民的运气好，高挑男子摔落的第一个空格就是个陷阱格，血色荆棘涌动着，不容分说就把这个超凡者拖入到沙底下。 看到自己的求生路径又被新开拓了一个空格，兽族战士快意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才往松软泥沙的底下重重呸了口唾沫，低声骂道：“你这家伙，这下知道为什么是我当队长了！” 这样说着话的他突然抬高音量，又止住脚步对着后方已经不足二十来人集体喊道：“喂！你们这群王八蛋，我不要替你们去死，想要活命，都给我一一放马过来！” 整个队伍，只是前进了仅仅一步，然后就被迫停了下来。 兽族战士心里的小算盘很清楚，他就是要靠着时间限制倒逼他后面那些运气好的家伙作出决定，然后他再复制之前的战斗把那些人一一扔往空格，试探出安全路径。 在三十一号已经死去的情况下，身为三十二号的普通平民根本就不敢上前与这个恍若蛮荒凶兽的大块头贴身搏斗，只是瑟缩着与对方拉开距离，同时也注意着防止后方的人推自己一把。 局面一下子陷入僵持。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在队伍后方释放过奥术能量箭矢的那个金发女郎看了眼仅剩40多分钟的时间，终于是忍受不了这种走一步停一步如蜗牛爬动的速度。 数道奥术箭矢在她的身边快速凝聚成形，然后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掠过中间的十多个人射往拦在队伍最前方的兽族战士。 兽族战士见到这些奥术箭矢驰射过来，在与白银之手争斗中就领悟到其威力的他根本就没有硬扛的打算，闪避过其中一支，又用手臂拍下另一支直往头颅射过来箭矢。还没松口气，马上就有第三支奥术箭矢奔袭过来。 这样持久的被远距离单方面殴打，根本不是一个战士打法师的正确打法。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对方给活活消耗死，而久经战场的兽族战士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看着丝毫没有停手打算的金发女郎，兽族战士只好怒吼一声，整个人主动离开自己的方形格子，朝队伍后方的众人冲过去，他想要拉近距离，将对方给斩于马下。 然而，暴怒中的他忘了一件事。 在他刚刚离开自己的空格位置，踏上三十二号普通平民所在的空格位置时，一条粗大的血色荆棘条就从他脚底下的沙土中破土而出，然后将这个兽族战士瞬间洞穿，像是钉子一样稳稳捆缚定住这个体型粗大的兽人。 这个恍如蛮荒巨兽的兽族战士引以为傲的力气在血色荆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下一刻他就犹如那些踩中陷阱格子的人一样，整个人被拖入到泥沙底下。 其队伍后方已经所剩不多的几个超凡者见到兽族战士此时的下场后眼光爆闪，这是第二个由于违反游戏规则被强行抹杀的人物。 而那个被踹出场外的白银之手就是第一个违反规则的人物，他违反了不能离开条形长廊的潜规则。 现在的人们终于知道了这个游戏隐含的第二条潜规则，那就是前面的人不能往后退，详细一点说就是，不能离开自己的格子站到自己后方的格子上。 见到这一幕的金发女郎直接面露微笑，因为这是对她这个攻击距离长的法师很有利的规则，这几乎可以说是她的主场了。 远远望了眼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她直接接替了整个队伍的指挥权，用清朗的声线对着前方的人喊道：“继续往前走，不要停下。” “如果你们往前走，还能留下一条性命。一旦停下的话，在后方的我可是会毫不留情用奥术箭射杀你们的！” 接替兽族战士担任队伍领头羊的三十二号只是一个普通平民，面对如此威胁，断然是不敢拒绝超凡者。于是，他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前试探挪动。 第136章 献祭仪式第五关 “为什么你一个鱼人，会使用我们亡灵帝国历经数代呕心沥血才开发出来的术士技能？” 老人的语句虽然是疑问，但在场地上响起的声音却颇为平淡，并不含有其它太过激烈的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莫洛克只能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唇，他回答不了，或者是无法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场上一片寂静无言的等待中，看着并不打算配合开口的青红鱼人，老人的眼里逐渐有冷意上浮，而两人间的空气也愈发压抑紧绷。 站在两人中间的莫卡此时是一脸的紧张与茫然，虽然不知道老人口里说的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 被两位超凡者正巧夹在中间的他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黑瘦鱼人小心瞅了眼脸色冷峻都不打算让步退缩的两位队友，只能低下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在心中拼命祈祷他们待会儿不要打起来。 不然自己这在之前那么残酷的空格猜选中坚持过来了，结果却是在安全路径已经挑明离最后终点线只差四步的情况下，被本该是队友的打架双方没有收住手不小心给误伤捶死了，那得多冤。 莫洛克没有管黑瘦鱼人那些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微垂的眼眸深处有不间断的光芒闪烁，他的大脑在急速运转着。 他是知道老人的意思，对方指的就是那个术士二阶技能——不稳定的暗影震爆。 而直至此时，青红鱼人才终于对之前狗头人道尔格在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有了新的认知，这世上所有的技能传承都是有主的。 人家苦心钻研出来的技能被你用不知名的手段学会了，你平时偷偷用几次没人看见是没事，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可一旦碰见正主，矛盾就出来了。 莫洛克不得不承认，他大意了。 哪怕是平时有意识地避免了特征明显的技能使用，但一旦面对强硬的对手时，那个性价比极高的暗影震爆还是作为争取先期优势的技能给顺手使用了出来。 面对此种状况，莫洛克在心中思考片刻就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想清楚了的他眼神一定，抬手就是一个亮紫色的光团，直直对准老人甩了过去。 面对内含着紊乱能量来势汹汹的暗影震爆，头发花白的老人呵呵一笑，一道与原先那个护住半精灵女人一模一样的黑色护罩就出现在老人的头顶，然后像一口倒扣的大钟一样将其整个包裹住。 亮紫色的光团碰撞在黑色护罩上，本来内部结构就不怎么稳定，这下更是像熟透的球果般直接炸裂开来。 数不清的暗影腐蚀能量凝成实质的液体小虫在上面爬行，试图找到这个黑色护罩被轰开的裂缝然后钻进去。 然而这个古朴黝黑大钟形状的护罩在硬生生扛了一记暗影震爆后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损伤，连一条被腐蚀的缺陷凹痕也没有，依旧完整如初。 这个色彩并不艳丽的薄壳护罩面对无往不利的亡灵帝国招牌技能显示出惊人的抗性防御，这是鱼人之前所未曾遇到过的。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习惯用暗影震爆来轰开局面，比如监狱那里的烈夫斯，比如歇石滩的那群大螃蟹，又比如伪装成商队来到浅水湾探查的那几个死亡教派教徒。 见到这一幕的莫洛克瞳孔骤然紧缩，对着老人所在连甩几枚暗色炸弹，然后整个人头也不回的，沿着安全路径的终点处奔去。 青红鱼人此时心里止不住的庆幸，好在这条安全路径已经被人用生命给堆出来了，而自己与终点的距离也足够近，只有最后的两个格子而已，不到两米的距离。 至于原本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半精灵女人，她早在双方动起手护罩消失的那一刻就已经掠过最后一道安全空格到了终点线。 对于她来说，后方一触即发的热闹打斗远没有静静躺在前面仅一步之遥的终点线来得重要。她渴求的是活着赢到最后，对可能藏有不为人知的帝国隐秘事件不感兴趣。 而在老人那边，那两枚被莫洛克随手扔出拖延争取时间，只是弹丸大小的暗色炸弹仅仅是到达他面前就仿佛受到莫名的力量禁锢被定格在半空中。 在对方的静静注视中，暗色炸弹也没有爆散开来，而是停滞在那里，然后里面涌动着的暗影能量也受着压制逐渐失去活力，像是翻涌沸腾的热水受到混入冰块的加速冷却，最后平息下来。 暗色炸弹整个外观都在腐朽褪色，就像是那些长时间放置，然后材料外壳变脆坏掉了的玩具般，最后悄无声息地破裂开来。 身为001号的头发花白老人，只是眯着眼看着青红鱼人竭尽全力向标志着终点线的条形长廊尽头冲刺而去。 脸上带着莫名神色的他并没有动手阻止，只是瞥了一眼悬挂在不远处黑色枝丫上的倒计时，那里只剩下了最后两分钟不到。 莫卡面色惊恐地看着显示出骇人实力的001号，两腿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和老人关系一般的他也说不出什么献殷勤的话语，最终还是循着青红鱼人的脚步，慌忙地追跟了上去。 “走，走，这样也好，在最后一关里，我们两个慢慢谈，那里的时间还有很多。” 老人这样低语着，看了一眼仅剩下几十秒的游戏倒计时，最后也是跨上了标示着任务完成的终点线，蹒跚离去。 随着又一轮游戏关卡的完成，场地出入口处的大铁门猛然闭合，而原本照耀着整个场地的灯光也骤然灭掉，这里恢复了一片宁静黑暗。 然而只是过了一小会儿，短暂的安静就被打破，整个场地回荡着一阵咀嚼吞咽的声音，是从原本堆积了泥沙的地底下传来的，仿佛是血色荆棘在消化那些早期拖入地底的游戏淘汰者。 这是四大古神之一的‘命运主宰’——尤格·萨隆献祭仪式的第五关。 第140章 期待 “慢着！” 这一声断喝是山陵崩断中气十足，然而在看到老人和莫洛克一起诧异地看过来的眼神，吼出这句话的黑瘦鱼人，突然就有些慌了。 迎着头发花白一身气势深不可测的001号老人询问的目光，莫卡脸色涨红，第一次顶住超凡者的凝视压力，硬着头皮说道：“我与洛克哥，不是，我与这位鱼人老哥，还有一些话要谈。” 此时黑瘦鱼人身上一直笼罩着的红色光柱已经消失，而原本悬停在他头顶上的那道造型怪异的紫色圆盘，也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身体。 莫卡恢复了行动的自由。 “哦？我们新晋的圣子殿下，看起来您似乎与我手中的这个小猎物有些渊源啊。” 老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没有自己正在进行的行为被打断的恼怒，而是对着黑瘦鱼人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 “基于您尊贵的身份，老朽愿意让你们先谈一谈。可问题是您的需求，仅仅只是谈一谈吗？” 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有礼貌，也表达出了对教派圣子的尊敬意味，甚至言语里的态度也很是诚恳，但莫卡却并没有感觉到对方有丝毫准备退却的打算，直接下命令让对方放人怕是有些异想天开。 黑瘦鱼人面色不由得踌躇起来，脑子里也在急速的转动，可短时间内却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因此只好打着哈哈敷衍道：“具体要做什么……当然是得先根据谈话的结果来确定。” 莫卡很清楚，对面这个老人固然有尊敬他的意思，但对方尊重的并不是鱼人自己的想法，而是尊重寄托于他身上的那个所谓古神尤格·萨隆的降临意志。 若是直接出言让老人放过这个帮助他很多次的邻居大哥一把，莫卡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个面子。不然现在那个老人应该是直接对着自己纳头便拜，而不是动不动就反问自己一句。 他目前能做的只能是拖延时间，但似乎也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走向。 “那个……你能放过他吗？” 尽管对面的这个001号老人已经优雅地给出了双方交流的时间，莫卡却只是用手指了一下还躺在地上无力挣扎的青红鱼人，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努力尝试着对老人说服道： “你看，我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关，而且你们的仪式似乎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我们这样和平的将奖品分完，各自高高兴兴的回家，不好吗？” “再说了，这鱼人老哥前期也帮我们度过不少难关，我们没有必要恩将仇报。” 思来想去，并没有好的说词的莫卡最后还是选择腆着脸直接对老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请求，这也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不是那种见多识广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纵横捭阖的外交专家，在进入到这血腥游戏之前，黑瘦鱼人也只是混迹流浪于红枫城贫民窟的市侩底层人物罢了。 然而对于莫卡的恳求，头发花白的老人没有气愤或是嘲笑于对方想法的天真，他只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袖口，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转过身对着黑瘦鱼人正色说道： “尊敬的莫卡殿下，首先有几个问题，您是需要知道的。” “第一，虽说我现在已经归属于占星教派，但我依旧是属于不死族的一个族人。这个鱼人盗窃了我们亡灵帝国的机密法术，出于我对自己那遥远国度的微薄责任，我认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应该去弄明白这件事。就算是弄不明白，也得阻止这个技能的继续散播。” “第二，虽然说游戏仪式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但是您似乎没有弄懂，在尊神的意志选择了你的时候，你已经属于占星教派的一份子了。别人或许可以走，但您不能。” 随着老人似谆谆教导说出这句话，黑瘦鱼人脸色蓦然变得煞白，他脑子里一片嗡嗡响，口里止不住地喃喃说道：“黑雅还在红枫城等我，我得回去。” “这个就不劳殿下担心了，我们的人会去那把她接过来的，毕竟您现在可是我们的圣子殿下啊。” 对于鱼人的慌张，老人微微一笑，就像是一个服务周到无微不至的体贴老管家。 听到老人不容拒绝的‘建议’，莫卡也终于明白这个组织强买强卖的霸道本质，于是也颇为丧气地垂下头，算是被迫接受了。 然而在心中下意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后，他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猛然抬起头，用跃跃欲试的兴奋目光看向老人，试探着说道：“你说我现在是你们的那个什么圣子，你们会保护好我的家人？” 面对黑瘦鱼人面色涨红的试探性询问，头发花白的老人虽然是怀疑这话里有什么陷阱，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洛克哥也是我的家人，他是我的哥哥！你们应该也要保护好他！” 莫卡几乎是看到对方点头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吼出了这句话，一边为自己的天才想法点了个赞，还一边对尚躺在地上的莫洛克偷偷眨眼暗示。 可相较于黑瘦鱼人的兴奋，莫洛克的脸上只有苦笑，而此时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悠悠地开口了：“圣子殿下，请您注意，我们对您的‘家人’的定义只包括您在红枫城的配偶，以及尚在乡下的爷爷奶奶。” 莫卡这时才突然想起，对方手里有这四百多的游戏参赛人员的背景资料，这点占星教派在游戏尚未开始时已经调查清楚了，初始时的那个晶石投影屏幕上也标明过狗头人道尔格的信息。 “而且，”老人瞅了一眼面色尴尬的黑瘦鱼人，微微一笑，再度补充了一句话，“老朽这有个微不足道人生小建议，想要教导一下我们的新晋圣子殿下。” “说。”莫卡表情闷闷的，沮丧说道，以为是这老头又要嘲笑他年轻不懂事。 然而鱼人不曾注意到的是，老人眯起眼上下端详着鱼人，他的浑浊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然后用期待的口吻说道： “您要知道，一个人若是想要对某件事拥有决定权，你就必须用自己的实力去告诉他，如果我不同意，这件事你做不成。” “嗯？所以呢，我应该怎么做？”黑瘦鱼人一时讷讷说道。 “打败我，您就能亲自把这个鱼人带出去。” 第143章 奖品 看着花白头发的老人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莫洛克心头一紧，短刺鱼叉随手一拨将半精灵女人击退半米，然后匆忙循着老人坠落的地方看寻找对方的身影。 一望无际的蓝色汪洋中，一条数百米长的触须状物体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海上孤岛的岩礁底下，由于阳光的照射，将其附近的海水区域都衬得颜色暗沉。 似两者早有配合般，这大团阴影就在老人投入大海的方位下方等候着，看到这一幕的莫洛克是瞳孔骤然紧缩，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还有后手安排，脑子里甚至浮现出话本小说里的常见桥段。 本来必死的反派朝着经过斗争取胜艰难来到此地的主角团嚣张一笑，然后转身跳入身后的大海，而海面上也非常应景的浮现出对方养的大白鲨等海兽宠物，载着他落难的主人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扬长而去，留给主角团一个潇洒的背影。 然而正当青红鱼人在心中提防对面老头是否要叫出水中巨兽一起上来的时候，接下来的剧情再次出乎鱼人的意料。 还未等老人完全坠落到大海，潜藏在水底下的那团黑影就以极快的速度破水而出，隐约可见是一条深蓝色肤色的柱形触须，表面光滑，尖端末稍处长有一张巨口，长得颇为怪异。 这触须并非是来接应老人，相反，还未等老人完全坠落，生长在触须顶端的那张嘴就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将老人整个完全吞食过去。 001号老人并没有抗拒这一切，他脸上的神态从容安详，只是张大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天空，那比大海更加广阔湛蓝的天色。 其实在与辉耀神殿的圣光主教交战败落之后，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然后就一直在准备安排后事。 在仓库里众人刚刚苏醒之时，他曾对莫卡说过他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脑瘤，他剩下的日子不多。 这句话是假的，也是真的。 在与辉耀神殿圣光主教的战斗中，他就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势，一团极致纯粹的圣光被注入到他的灵魂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洗涤破坏他的超凡根基，这是落败遁逃的代价。 他确实是命不久矣了，好在‘命运主宰——尤格·萨隆’的信徒从不抗拒命运的终结，他精心策划了这场游戏献祭仪式，也很荣幸将自己的思维与存在一同回归到尊神体内，以一种不朽的方式继续存活。 这是他主动营造的局面。 尊神的命运转盘已经种下了一枚种子在鱼人的身上，而现在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血肉去浇灌它。 等待种子完全成熟之际，古神的意志会在圣子身上凝聚降临，而他也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蔚蓝色的天空倒映在老人浑浊的视网膜，他好似第一次看到天空的模样，然后露出了生命初始时的纯真笑容。 看着老人的身影化作一个小点然后被大团的黑影吞噬，莫洛克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对方之前口中说的所谓向尊神尤格萨隆献祭的祭品是以怎样的方式来献祭。 鱼人正低头沉思间，四周的荒山岛屿海洋化作或蓝色或土黄色的光点缓缓消散，整个场景像一块玻璃般渐渐碎裂成无数的小碎片，等莫洛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占星教派仪式场地现场。 莫卡的领域结束了。 原先的众人里面，此时还剩下三人，只有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没有回来，似乎永远留在了黑瘦鱼人似梦似幻的领域内。 此时原本将众人囚住的由无数条血色荆棘向上蜿蜒攀升搭建成的穹顶建筑已经消失不见，还未等三人如何动作，场地上紧关着的大门又再次打开，戴着黑色面罩穿着统一大红袍的工作人员无声的将这剩下的三人给引领到了之前的仓库里。 在明黄色的灯光照耀下，经过几轮游戏被塞得满满的小猪存钱罐顶部再一次地被打开，从方形管道里流入了一百枚金币，这是那个老人的份额。 一条人命，一百枚金币。 这一场一共四百五十六人参与的游戏里，经过形势各不相同的六关走下来，最后决出了三位胜者，而在一开始稍显拥挤的巨型仓库里已是有了几分清冷的感觉。 原本高高吊在仓库顶棚的奖励品被机械升降台承载着缓缓的降下，在这过程中，沉重的小猪存钱罐内部不断发出金币碰撞的叮啷响，是财富积聚的声响。 此时，那里一共有枚金币了。 相较于目光火热的看着这些金币的莫卡与半精灵女人，青红鱼人将主要的视线投在了随着小猪存钱罐一起缓缓降下来的一枚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种子上面。 那是本次游戏仪式的奖励品之一，源种。 作为整个献祭游戏仪式明面程序上的管理者，戴着正方形图案面罩的红袍领头人进来，对三人说道：“按照游戏规则，这些胜利品由游戏的最终存活者自由分配。注意，请协商分配，强行使用武力者将被剥夺分配资格。” 克莉丝的声音依旧清冷，在场的三人也看不到她为成功举行仪式做出业绩而升起的浅浅笑容，他们只是在这话语落下之后就各自扫视了一眼其余两人。 三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莫洛克沉吟一声，首先说话了：“我知道你们都比较缺钱，想要这些金币。那就这样，我拿这枚种子，金币你们平分。” “凭什么？” 半精灵女人首先反驳道：“我们都知道那些超凡者大都是为了种子来的，你一个人就想把最大的好处给吞了？” 听到这话，莫洛克一时没有说话，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直接对着女人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这枚种子的价格不低，你得拿出其它的什么东西来抵。” 半精灵女人的回答很是果决。 听到这话的莫洛克转过身正对着女人，橙黄色的眸子直直盯住对方姣好的脸庞，冷笑出声：“你这是瞧上了我那把鱼叉。” 第144章 大海上的序幕 潮湿发霉，吱呀作响的船板不断从上往下渗着水，深浅错落的火把熊熊燃烧，被啃出几个虫洞的薄木板后面，是紧张粗重的呼吸声。 几个体型庞大的鱼人拥挤在小小的船舱底部，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与常人不同的畸变，然而他们大多习以为常，只是把目光投向簇拥在最中间的一个浅蓝色鱼人身上，那是他们的头头，摩萨。 摩萨的眼睛此时紧紧闭合着，可船板一侧舱室的某处阴影里却有眼睛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头蛇尾的娜迦赤条条地躺在床上，他的身材相当健壮，匀称的肌肉上还沾着湿淋淋的酒渍。 啃了大半的不知名骨头杂乱地扔在地上，扭七歪八的陶罐酒坛倒了一地，不断有辛辣的酒气从里面飘淌出来。 在他的右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十七八岁羊羔似的娇小女孩，同样是一个娜迦，尾巴细细的，呈淡红色，此时正紧紧缠在高大娜迦的黑色粗尾上，她的手也抱了上去，就像是只无尾熊挂在成年大娜迦的身上。 仔细地辨认着这个黑色娜迦的脸庞，将他与某张纸上的头像逐渐重合，确定好目标的摩萨自身还闭着眼睛盘坐在原处监视，手里却打了个手势对周围的人示意。 拥挤在船舱底部的壮年鱼人见到这手势，立刻意会地对视了一眼，也不出声，各自咬了一把弯刀悄悄从底部摸了上去，仅留下最后两人看守头领的安全。 黑暗在逐渐侵蚀船廊的灯火，有的人无声无息地永远闭上了眼。 躺在床上的佩辛盖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自觉地左右转动，一股冥冥的危机感让他豁然睁眼，但新晋传奇阶的他显然还未适应这种层次的力量，宿醉后的酒醒让他的头脑有些发昏，眼里满是不知所以然的迷茫。 他转头瞥了一眼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女孩睡得很沉，脸上还挂着泪痕，许是昨晚的战斗过于激烈。 佩辛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胳膊，手臂上的触感又滑又凉。他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女孩儿，突然笑了声，粗大的手指直接顺着对方白皙的脖颈往下，抚摸在对方细致分明的锁骨上，感受着滑腻肌肤下的点点坚硬。 冰冷的触觉瞬间把女孩从睡梦中惊醒，那女孩身子一抖，小拳头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爷~” 她的嗓子怯生生的。 佩辛盯着女孩瞅了好一会儿，从对方大大的眼睛到尖尖的下巴，再到白圆的肩膀，最后停顿在俏媚水灵的淡红色娇嫩尾巴上，然后才肆意地笑出了声。 “爷，您醒了……” 怯懦的表情添上这软糯的声音。 半天，佩辛才将自己身上的火气给压下去，心中逐渐加深的怪异感觉让他没有再来一番桃源春风的心情，因此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困吗？” 女孩没敢说话，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困了就再睡会儿。” 佩辛没有对床上的女人多加理会，翻身就下床悉悉索索地开始穿自己的衣服，眼见桌上还放置着自己的佩剑，翻手一拎就把它提了起来。 佩辛·佛罗伦萨，这是他的全名。 作为掌管海上贸易的佛罗伦萨家族新晋传奇，他近来可是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先是利用信息优势在一次与老牌贵族贝尔萨的较量中出其不意展现传奇势力重创了对方一个黄金阶的天才，马上又从原本不受人待见的支脉转为地位崇高的主脉。 这身份的转变带来的是醉人的权与力，别的不说，单指自己床边的这个小姑娘，按照佛罗伦萨家族制定的内部航运规定，他以前是决计无法带上船随船跟行的。 现在不同，晋升传奇的他已经成为了族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而那些高层也纷纷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在这种形势下，对于这种不算严重的违反规定行为，很多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仅如此，根据佛罗伦萨家族规定，传奇阶超凡者已经有了自主担任船长开始跑船的资格，这是佩辛的第一次跑船，他已经看到那片灌满了血腥与富饶、凶残与优雅的土地向他敞开了怀抱。 “爷，在想什么呢？” 姑娘的脸亲昵地贴在佩辛的脖颈上，满眼的柔媚。 佩辛轻笑一声，扯过姑娘白嫩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左手穿过女孩柔若无骨的腰肢把她抱了起来。 那姑娘呀地惊叫一声，就觉得天旋地转，昨夜的酒劲一催，脸颊发烫，睫毛都能滴出水来。 晄当一声，佩辛双手微微用力一把就将怀里的姑娘抛在了床上，他的脸上浮现出惋惜的神色，摇了摇头，然后提起手边的佩剑就向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刚才就一直存在的怪异感已经越来越重，连带着心头也涌起些许不安，他打算出去再把整艘船给巡视一番。 这是他的第一次出海航行，家族里的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结果，绝不能出乱子。 推开舱门，远方黑咕隆咚一片，火光下波光嶙峋，些微的海风吹过，佩辛的眼神顿时一冷，宿醉的酒意瞬间被激得挥发干净： “好重的腥味！” 咻！ 黑暗处有箭矢激射过来，佩辛仰天而倒，伸手抓住一杆包铁杆的长箭，箭尖擦过鼻头，尾羽尤自颤动不停。 甲板上喝酒的，猜拳的，甚至围坐一团扭打在一起寻乐子的水手船员连闷哼声也没有机会发出，就被潜藏在暗中的射手一个个接连不断地点杀。 铁矢入肉的噗嗤噗嗤沉闷声响成一片，那些个在火光照耀下的人像一个个刺破的血袋子似的，摔倒在船板上流出汩汩鲜血，很快扩散成一大团血泊。 “啊啊啊啊啊！” 女人凄惶的叫声响彻整艘大船，中间还夹带着一些老练水手的怒吼。 看着满船混乱的景象，佩辛心下一动，独属于传奇阶的气势还不掩饰地朝四面八方无差别碾了过去，瞬间将四周的混乱压得停滞了片刻。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一道刺破夜幕的闪电箭就直直地朝他劈了过来。 在甲板上滑行的粗壮尾巴如一条黑色长鞭狠狠抽向袭来的闪电箭，直接将其碎成斑斑点点的元素之力，佩辛拧着眉头将目光投向了船首处。 那里站有一个披着怪异祭祀袍的浅蓝色鱼人，正对着他笑。 第145章 眼瞳 没有过多的犹豫，佩辛将目标锁定在那个看似头领的浅蓝色鱼人身上。 他的身体似燕隼腾空而起，三两个纵越硬生生翻上两层船舱，直抵船首的位置。 对方作为一个萨满掌握的雷霆力量在已是传奇阶的佩辛看来颇为可笑，独属于娜迦的黑色长尾如千钧的实心钢铁，仅仅是一个挥扫就将好几条疾驰而来的风暴闪电箭直接砸个溃散。 “软弱无力！” 自认胜券在握的佩辛狞笑一声，伸出肌肉隆起的粗壮手臂一把抓向对方。 作为一个法系职业被传奇战士近身，他的败亡已是注定。 势在必得的一击在触到对方的瞬间就宣布告破。 站在船首的淡蓝色鱼人只是一道看起来逼真的幻影，在佩辛指节凸起的掌下似绚丽的泡沫般一触即碎，瞬间化成了片片凌乱的黑影，然后反向将娜迦包裹在内。 仅仅只是视野被遮蔽的佩辛处在这团莫名的黑影中却感觉到自己的感知都被剥夺了，连甲板处手下的喊杀声也消失不见，就像瞬间被转移来到了另一个地域。 传奇特质，明心见我。 佩辛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整个人散发出璀璨的金光，将笼罩在身上的黑暗全数驱散，身体的触感再次回归。 “可恶的幻术师！” 佩辛朝又浮现在一旁对着他挑衅微笑的淡蓝色鱼人咒骂一声，果断放弃眼前触手可及的敌人，转向了在黑暗中放冷箭的手下。 自从发现自己识破不了对方的幻象之后，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对方真身的他只能转换次要目标。 正对上夜色下十来个手捏长弓的凶狠鱼人汉子，离他最近的，是一个满口烂牙，面色黢黑的老汉。 那老汉看佩辛朝他疾驰过来，居然也丝毫不避，瞄准抬手就是一支铁箭直奔着娜迦的眼睛射去。 盯着速度在他传奇视角里看来慢得可笑的箭矢，上面居然还有佛罗伦萨的标识，分明就是他船上的货物。 佩辛心中满是戾气，就如当初走出船舱那样，连手中的佩剑也不拔，徒手就将直奔自己飞过来的铁箭折成两段。 那老汉瞳孔晃动，佩辛手里的包铁箭杆奔着他的眼窝插了进去！ 不是锋利的铁箭尖，而是毛刺呼啦的箭杆。硬生生从老汉后脑贯了出去。 没有花白的脑浆喷洒而出，倒下的也不是尸体，而是一团溃散的黑影。 这个似乎也是幻象。 盯着只剩下半截箭杆的空荡甲板，佩辛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直刺得他脊背发凉。 一直握着的长剑终于铮鸣出手，夜色下雪亮剑影飞旋，怒吼声和惨呼声交织在一起，劈碎弓身，劈断弓弦，黑暗中血汁崩射。 大概十个呼吸的时间，阴暗里没了动静。 气氛一时间降至冰点，没了声息的黑暗中，只有一双愤怒到极点的暴戾双眼。 除了碎裂满地的武器，这里空无一物。 此时船上还有大概十来号操弓对射的水手船员缩在船帆后面，个个神色枭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船长一个鹰跃滚进过廊，接着就是偶尔一闪的凛亮剑光和弓弦崩断的声音。 可夜色下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正各自猜疑间，一双冷冽的鱼人双眼透出黑暗，打得这些人后脊梁骨一阵发麻，然后就是狂暴的雷霆闪电链从天而降，烧出一大片的肉焦味。 看着自己的人不断被伏击死去，对方的这些鱼人海盗却仿佛鬼魅一般都是幻影，佩辛再也顾不得家族里的评价，从怀里摸出一个水蓝色晶石一把捏碎。 求援的信号才发出短短几个呼吸，一道璀璨至极的光柱就从风暴洋深处的某处灯塔出发，跨越大半个海域径直照射在了这条船上。 处于这条商道航线的船只在看到刺眼光柱后，立马如同漫无目的的游鱼找到目标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这里面有巡逻舰艇，也有载着货物的过路商船。 “这怎么办？” 看着夜色里已经露出大团船只模样黑影的海面，顿时有人紧张地问道。 暂代领头的是一个面色黝黑，胸口敞开疤痕交错的黑布衫鱼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聚拢一团人守在甲板上的黑色娜迦，咬牙切齿道。 “别慌！头头说了，把人宰了再把船烧光我们就撤。” “烧光？”看着满船的货物，有人露出不舍的眼神。 黑布衫鱼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快到近前的救援船只，口中吼道：“带不走了，放火！” 看着火光四起的商船，佩辛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但他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牙。 哪怕是将手中的长剑已经握得指节凸起，他也只勉力聚拢着手下的船员，不肯踏入黑暗一步。 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能从头再来！ 然而，在佩辛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四周的黑暗仿佛有了活性般缓缓汇聚在一起，逐渐形成一只巨型眼瞳的模样。 克苏恩之眼! 当凝聚成型的眼瞳瞬间跃至半空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睁开了紫色竖眸时，佩辛只感觉自己的视野被黑色的巨影遮蔽，经历战火考验过的意志依然无法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景象。 在冥冥之中，好像听见了两声骰子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佩辛就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混乱、邪恶、恐惧和愤怒一涌而出。 他的理性正在丧失。 传说中的不可名状之物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海面上现出了身躯的一部分，骇人的威势带来强大的冲击波，佩辛就像是狂风中的小草一样被吹倒在地。 附近的水手们大部分陷入了恐惧和疯狂之中，一部分四散而逃，还有一些提起尖刀就向身边的战友劈去，极致的混乱中只有大火熊熊燃烧。 锃亮的钢刀一把将黑色娜迦的脑袋砍下，黑布衫鱼人皱着眉头将佩辛的头颅系在了腰间，还不太相信地狠狠捏了一把。 手上传来的是娜迦皮肤的坚韧质感，确认是真货的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道：“传奇阶就这？” 然而在黑布衫鱼人纠结的功夫，其他人已经走远，于是他诶了一声就匆忙地追了上去。 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疾驰的鱼人身上满是裸露在外开闭不断的眼瞳。 第146章 税收 咔哒，咔哒，咔哒。 就在莫洛克拿着源种避开众人视线小心翼翼离开占星教派的时候，坐落在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也迎来了三位特殊的客人。 这三个人都是身披黝黑金属色泽覆盖到全身的骑士盔甲，胯下一匹人族不知道经过多少次魔兽杂交育种的狰狞战马，缓缓踏上了鱼人小村庄的集聚地。 将鱼人小村庄的族长和祭司都聚集到眼前，和着一大群好奇围拢张望的鱼人，这三个骑在高大战马上的人类骑士当着众人的面居高临下地传达了来自辉耀帝国的税收指令。 “帝国的军团已经在北境边界上集结抵抗亡灵潮的入侵，他们是在用生命守护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根据帝国指令，各大城市有权向各地方势力征收一定比例税款以充做军资，你们铁棘村也得收取人头保护费，每个人口六枚银币。” 税收骑士斩钉截铁的语句在鱼人小村庄的松软土地上响起，然而这些话就像是抛入平湖的巨石，激起的是惊涛骇浪般的气愤。 作为铁棘村村长的穆多拄着一根实心木柺，首先向三位骑士叫屈道： “大人，我们是统属于潮汐帝国的子民，辉耀帝国似乎无权向我们征收税款。” 对于鱼人立足于法理性的力争，领头的骑士冷笑了一声，说道：“有没有资格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如果你们不同意，就让那群深海娜迦亲自从风暴洋里出来跟我们说话。” 这话一出，穆多脸上的皱纹顿时又深了一层。 虽然那群深海娜迦很有可能为了税收这种确定领属所有权的东西而备上人马特意来这一趟，但作为引发外交争端的鱼人小村庄在他们面前怕也得讨不了好，事后必定会被追责。 然而就在铁棘村村长试图扯上潮汐帝国这张虎皮让对方有所顾忌从而撤走放弃征税打算的时候，领头的骑士又恶笑着出声了。 “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一下，我这次来不是来跟你们讲理由的，只是来通知你们。两天之后，我们红枫城的税收队伍就会和骑士团一起来，希望你们能提前准备好。”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没有是给铁棘村去潮汐帝国搬救兵的机会，听到这话的穆多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打得是一次性土匪行径。 事后就算是深海娜迦过来追责，他们也可以矢口否认，而且那群人会为这点银子做到什么程度也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看着隐隐围过来凶光渐露的各色鱼人，三人中为首的那个骑士踩马上前重重哼了一声：“穷山恶水，果然是刁民。” 不屑地说完这句话，他自身的传奇阶气势就毫不掩饰的展露了出来，然后朝前方的众多鱼人碾了过去。 许多仅是普通平民的鱼人，顿时像被强风吹拂的麦子般站立不住，纷纷往下倒伏过去，骚乱作一团。 冷冷地看了一眼前方仅剩的几个站定不动的老迈鱼人，领头的骑士语气缓和了一些，再次出口说道： “城主大人说了，我们这里有三个人，你们单对单，每击败我们其中一个就少13的税收，若是全部击败，我们扭头就走。” “对了，也不是说我们要欺负你们，我后面的这两位都是黄金阶。”说着这话的人类骑士轻声一笑，“努力一点，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这番话是有意说的，毕竟他们的目的是税收，而不是随意地屠村。 给对方一点希望，这税款才能顺利地收上来，不然对方真赖皮直接第二天来个集体消失，一个个找起来也是麻烦。 “你说的是真的？” 明白这劫是不能轻易过去了，穆多打算忍痛答应对方的条件。传奇阶不作指望，只要自己这边拼出老命硬换对面两位黄金，就能把银币税收降为两枚，这是一个可以承受的代价。 “当然。” 领头骑士咧嘴笑着应道，他偏头示意了一下，其左侧的一位骑士下属就沉默地走上前来，面对着对面的鱼人群缓缓抽出来自己的骑士长剑。 穆多定定地看了对方一眼，独属于黄金阶的''气''似一条赤红色的游龙般喷涌而出，整个人高高跃起，手中拄着的拐杖顿时重若千钧，直直朝对方的头盔砸下。 然而面对着鱼人如此惊人气势，这骑士只是用双手缓缓握住自己的长剑，然后拔剑，斩。 铁石交击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响，在纯粹力量的对拼中，穆多被击得倒飞出去。 看了一眼跌落在地的鱼人，披甲骑士罩在铁质头盔下的脸庞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只是冷冷地一夹自己座下的战马，整个人就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冲锋！ 面对着对方疾驰过来的身影，穆多怒吼一声，铁灰色的皮肤映射出如血一般的红光，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闪过对方的斩击。 在身体避开的瞬间，鱼人手里的拐杖如一把尖刺，斜斜的朝着坐骑上的骑士直刺过去。 锵！ 骑士用自己的金属臂甲直接挡住了对方的突刺，然后另一只手握着的长剑侧着旋转了半个圆圈的距离朝鱼人身上猛击过去。 鱼人身体表面再一次浮现出金黄色的游龙云气，他眼中厉色一闪，直接翻身跃上了对手的座驾上，拐杖头部当一柄重锤对准面前铁疙瘩的脑袋砸去。 底下的战马猛然高高蹬腿跃起，嘶鸣着将后座的老迈鱼人给掀翻下去，而此时一直乘坐着坐骑的骑士竟也跟了上来，手中的长剑瞄准对方滞在半空的身体直接横斩！ 鲜血在半空中喷洒，还杂着一声混杂有不甘与痛苦的怒吼，铁灰色的老迈鱼人重重跌落在地。 “族长！” 通体湛蓝色的青年鱼人急呼一声，从后方担忧的人群里跑出来查看穆多的伤势，是摩恩。 “不是要害，腿断了而已。” 这个沉默着的骑士第一次出声。 他刚才确实有手下留情，毕竟他的目标是税收，而不是将对方的头领斩杀以激起民愤反抗。 这样血腥震撼的场面，或许更容易让对方屈服。 第148章 跳转 “怎么了？你想来跟我玩上一把吗？” 在后方的领头骑士注意到鱼人的目光，饶有兴致地问道，他苍劲有力的手指缓缓摸上了自己握剑的剑柄。 对面这个鱼人实力不弱，他心里难得地升起下场活动一番身体的心思。而且他已经看出来，对方也有这个打算，不然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地营造出高浓度雷霆元素领域。 在这种环境下，所有的雷霆系法术释放时间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缩短，而威力则会有一个百分比的增强。 不这样做的话，一旦他发起冲锋，对方很可能没有出手的机会，而那个拄着木质拐杖站在地上的鱼人心里显然也明白这点。 鱼人祭司摩戈眯起眼看了领头骑士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第三局我们放弃。”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收回自己的法杖，转身走向还在村子内部观望的鱼人群，似乎又恢复成平平无奇的老迈鱼人，脚步蹒跚，而笼罩在其周围的雷云风暴也无声地散去。 “真没意思，难得遇到一个摸到领域界限的鱼人，结果还是太老了，不敢出来拼一把。” 领头的骑士松开自己的剑柄，表情可惜地自语了一句，然后就抛去了这些杂乱的念想，对着离去的老迈鱼人身影大声喊道：“你们输了两局，按照约定，每个人四枚银币的人头税费。” “明天我们带人来收！” ………… 一月后。 一只脚有力地踩在落叶上，飞驰的身影唰地刹住，高瘦的赤色鱼人仰面看向高悬在头顶上的六字金漆招牌，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怀着满是对未来新生活期待的思绪。 “终于到了……” 少年如释重负说道，缓缓摸出一封书信。 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与海族皇家学院的距离实在过远，一个在西北方向与辉耀帝国毗邻的沿岸边境上，一个在潮汐帝国西南内部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上。 这样跨越小半个潮汐帝国版图的距离，饶是莫洛克一路坐海运专线过来，此时也累得够呛。 然而就在莫洛克喘口气的功夫，七八道黑影从不同的角度逼了上来，把高瘦的赤色鱼人围在中间。 刚才，他们有的是在街边游荡，有的是摇把扇子坐在树荫下悠然地看新生入学，有的则像是候在一旁听着一头老海龟拉琴，都是假作行人的商贩。 “投影晶石图像要吗？传奇法师大战双头蛇怪。” “要游戏吗？来我们这里看，绝对沉浸式体验，不买不要紧嘞。” “软件游戏毛片嘞……” “走走走！学院门口不许摆摊设点，给我抓到一律罚款！” 值班的门卫切尔娜从传达室里蹭地跳出来，手里的警棍挥舞出道道残影，好似在下一刻就要把哪个倒霉鬼的脑袋敲碎。 倏忽之间，莫洛克身边半径两米内又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那些瞬间涌现的商贩又如同水滴般融入江河消失在人流里。 莫洛克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样热闹又有特色的欢迎仪式，是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 “喂，还有你。你这也算摆摊点？” 切尔娜一甩自己的警棍，指向莫洛克边上的大海龟。 大海龟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拉琴，脚下横七竖八摆着十几把漆成暗红色的劣质小提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海龟是一个打外地来玄岩岛的乐器商人。 “我这不是卖的，”大海龟看着切尔娜很认真说道，“我都是带出来拉拉看，看声音怎么样。” 大海龟说着话的功夫换了一把小提琴，继续一本正经地拉他的《纪念曲》，曲子里的追思与喧嚷的人群格格不入。 大海龟闭目仿佛沉浸在自己拉的曲子里，遗世独立。 他和那些初出道贩卖盗版光盘的后生崽不同，见的世面大了，知道切尔娜这种校警也就是看起来像警察，只是嘴上比较硬，其实是所谓的‘治安员’，没有抓人罚款的权力。 “奸猾！”切尔娜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手里两个拳头都给捏紧，瞪着老海龟。这个老贼头道行不浅，令她束手无策。 琴声如丝缕不绝，老海龟巍然不动，充分表达了他对这种世俗看法的不屑和本身出尘的风骨。 莫洛克远远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从教派献祭仪式里的血腥环境脱离不久的他看到这样富有生活气息的场景，心里满是平和温馨的感触，许是生活在强大帝国内部的生活就应如此生动有趣。 不过鱼人不知道的是，这老海龟在海族皇家学院的门口一拉就是五年，他的《纪念曲》一直伴随着莫洛克求学到毕业，已经成为了他学院记忆里的背景音乐，切尔娜与这老海龟还有得斗。 “嗯？你干什么的？”看到莫洛克一直向自己这边呆望，切尔娜丢开了老海龟，走到鱼人面前，粗声粗气地问他。 莫洛克浑身赤红色，头顶上长有一排代表鱼人标志的鱼鳍直竖到背脊，呈暗沉的红褐色，一副标准的鱼人长相。在这遍地是人头蛇尾娜迦的学院门口，尤为显着。 海族皇家学院别名又称‘娜迦学院’，鱼人种族的学生实在是少。 莫洛克鼓起的橙黄鱼眼眸望着面前的切尔娜，眨巴了两下，没有出声。他掏出自己初来时就准备好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 切尔娜接过折成两半的录取通知书，两只小豆眼盯着上首的名字和下手的印章仔细研究，一脸狐疑。 如今这年头魔法扫描科技这么发达，文凭都能随便买，五百金币专业任选还奉送毕业论文一篇。 “嘿，哥们，”旁边有人拍了拍切尔娜的肩膀，“别看不起附庸种族的同学呀，人家也是凭本事考进来的。人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就这站着凉快一下不行啊？” 切尔娜一转身，一个通体水蓝的青年娜迦出现在她的眼前，披着深蓝色法师长袍，双手抄在兜里，嘴里嚼着什么东西。 他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懒得打招呼。 第149章 巨壳龙的信息 这是莫洛克与科塞的第一次见面，初始时鱼人就觉得这个娜迦形象气质高，怕是生长于帝国高层的精英子弟，以后成就不会小。 事实的确如此，尽管在两年后学校就因为校长更换导致校园氛围从单纯的学术研究风格变为了优胜劣汰的血腥厮杀，但在四年后的学院史记载中，这个青年娜迦依旧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海族皇家学院中法师系的系主任沃特梅吉日后会发表一番很出名的教学言论，他在给自己老友的一封信中写道： “你知道吗，把知识灌进一个个不灵光的脑袋实在很无聊。可为什么当老师还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呢？因为你总有机会能教到几个聪明伶俐的学生，他们在你张嘴之前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和你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科塞，就是他口中的心有灵犀的学生之一。 科塞本想在这番豪言壮语后很热情地搂住眼前这个赤色鱼人一起往前走，让他体会一下潮汐帝国娜迦的高素质。不过瞅着鱼人表身滑腻的粘膜还没有完全干涸，就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莫洛克的肩膀。 对于这一看似平常举动，莫洛克脸色却相当复杂。 这是一个有着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各族或因力量强弱或因发展程度不同，彼此之间都建立起了森严的阶级壁垒。 在这一时代背景下，作为帝国统治阶层的娜迦能够如此对待鱼人平民，显然是难能可贵的。 当然，赤色鱼人毕竟见过了世面，在社会上打拼良久的他也不会因为这点举动就对娜迦纳头便拜，只是能够脱离时代观念束缚的人总值得让人高看一眼。 科塞是附近晃悠过来的，并没有把开学当回事。他家就在海族皇家学院的后面，父亲就是这个学院的教授。他下午玩了半天游戏，想起自己的宿舍还没有搞定，就一路溜达过来了。 “嘿，新生啊？哪个系的？海族皇家学院我熟，一起过去报到？”瞟了切尔娜一眼，科塞就招呼莫洛克一起进去了，就好像在自家门口招呼客人一样。 莫洛克没有拒绝，有人愿意带着他脱落校警的纠缠是最好不过。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包裹跟在后面，回道：“我叫莫洛克，是战士系的。” “莫洛克同学，”科塞一边走一边瞅了眼莫洛克的赤色鱼人躯体，说道，“这里就大前年从外族招收过学生，今年又开始招生啦？” “嗯，乌力尔教授招我们来的。” “乌力尔啊，”科塞恍然大悟，“听说他去年混上博导了，难怪会招你们。他一向主张大种族主义，开放平民晋升渠道。他老板是个牛人，沃瑞奥知道？” “知道，院士。” “去年老家伙不行了，要是他还在，没准过几年战士系主任就轮到乌力尔了。”科塞歪着嘴笑，“现在难说喽。” ----- 关于莫洛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从一个鱼人术士转为了战士职业学员身份入学，这事还得从一个月前鱼人小村庄遇到的强制收税事件说起。 由于三年前传奇大巫妖基加徳在帝国群星学院作出的战争宣言，如今辉耀帝国已经在北境边界不断集合大军来与从荒芜之地南侵的亡灵对峙。 伴随着二者不断加剧的势力摩擦，这庞大的军队耗费也是水涨船高直让帝国财政部大呼吃不消。 在这种形势下，就有人出了个馊主意，让上层人物将目光放在自家散养了好几百年的乡下土猪上，于是就这么粗暴地来上一刀放放血。 虽说每个村庄的税费都不是很多，毕竟它们的经济状况本来就运行得不怎样，对比大城池的税收可谓是九牛一毛，但架不住分布在帝国疆域的村庄存量极大，这是一个可以产生质变的量。 生活在铁棘村的鱼人每个需要上缴四枚银币的所谓保护性税费，那把刀落在浅水湾的小村庄身上就变成了这么个形状。 而恰巧在那个时候，坐落在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也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他带回来的是出海航行的摩萨的消息。 “所以呢？对于这不合理的税费，你们就这么痛快地给他们了？” 从红枫城回来的莫洛克刚推开族长家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有人用讥讽的语气这么说道，是一个浑身浅蓝色皮肤的陌生鱼人。 他戴着一顶怪异的海盗帽，身前还系着一套纯白色的围裙，整体打扮有些奇怪，此时正在屋里和照顾族长穆多的摩恩对峙，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你真的是我们船长大人的亲弟弟吗？这可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陌生鱼人的话里没有留情面，摩恩脸色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最后只能羞愧地低下头去。 然而取得言辞交锋胜利的怪异鱼人并没有多加理会已经败下阵来的摩恩，他只是随着开门的声音看向了推门进来的赤色鱼人：“你好，是莫洛克吗？” “嗯，我是。怎么了？” 刚回来就被通知有人找然后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的莫洛克很是诧异，他可没有对别人透露自己此行带了枚源种回来，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紧接着赤色鱼人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找他的怪异鱼人是为了另一件事，对方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曲奇，是摩萨船长手下的一名厨师。” 莫洛克仔细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自称为曲奇的鱼人，感受着无意识自主环绕在对方身上的元素之灵，这种强大职业者特征怎么也无法跟厨师这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但不分场合地质疑别人话里的真实性并非一件很有礼貌的事，因此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问道：“摩萨怎么样？他在那边过的还好？” “好着呢，就是最近有点忙没空回来。” 名为曲奇的浅蓝色鱼人随便应了一声，然后就说起了正事。 按照曲奇的说法，他的船长摩萨前段时间替老东家干了点杂活，作为回报那个老东家就走关系替摩萨弄到了一个去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进修的特招名额。 不过因为是走的特招名额，所以也不像普通学员那样可以自由选择职业方向，只能是战士，而且学院导师也已经固定。 关于那个名额摩萨预选的内定人就是莫洛克。 因为这次求学并非是简单的入学，根据其得到的可靠情报，皇院那里有着一条巨壳龙存在的痕迹。 “在尽量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那条龙带回我们鱼人部落。” 曲奇最后是这样对赤色鱼人转述着自家船长的话。 第151章 飞蛇 当然，第一次来到新环境的赤色鱼人现在并没有后来那么多感慨，正当莫洛克怀着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的时候，一片阴影罩住了他。 周围有惊呼声响起，扰了鱼人的思绪。 莫洛克抬头一看，头顶盘旋着一只蝙蝠样的飞行生物，正展开宽大又轻薄涂有流畅色彩线条的蝠翼在缓缓向下降落。 那是飞蛇，娜迦一族的轻型飞行单位，也是娜迦法师的军用空中坐骑。 能打能抗，还可以学习驱逐魔法，常见攻击就是喷出带有腐蚀性的唾液，空中和地面单位都可以攻击，是极其优质的坐骑，唯有娜迦一族掌握有饲养办法。 当然，既然没有大范围普及，其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贵。 飞蛇作为体系庞大的空中坐骑，肉类消耗恐怖，一顿是一个娜迦战士三天的食量。 这还是常规的饲养消耗，若是要激发飞蛇的魔力特性，更是需要掺杂魔药进行喂养，更别提之后的训练费用。 因此，能够骑乘在飞蛇上面的人，非富即贵。 潮汐帝国的传统，飞蛇坐骑是地位的象征，权与力，必占其一。 莫洛克已经认出了飞蛇上面的是谁，劳尔德，旧贵族派系的守卫者，这信息来源于摩萨在开学前递给他的一大沓资料其中之一。 对于赤色鱼人这次背井离乡的求学之旅，铁棘村的普通鱼人不清楚前因后果只觉得莫洛克幸运，是靠着那枚源种的功劳才能拿到这稀有名额，持着单纯羡慕的观望态度。 但摩萨那边却是表现出来足够的重视，他不仅给赤色鱼人准备了同期代表各方势力学员的详细资料，更提前联系了校中的导师示意鱼人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对方。 飞蛇盘旋着落下，被它覆盖在阴影下的人群纷纷惊呼着后退避让，挤出好大一块空隙让飞蛇降落。 这个时候，原地站着不动的莫洛克就凸显了出来。 一个赤色的鱼人孤零零站在一大片空地上，被一片阴影笼罩，再远些满是拥挤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像是在挤小饼干。 就像是黑色的背景画上有一个纯白色区域的圈，大块的圈里面又杂着一个小黑点，着实醒目。 飞蛇带着刺耳的风啸声往下降落，像一块石板盖住大块的面积从空中坠落。 阴影下的鱼人纹丝不动，身板挺得笔直，像一根铁杆立在空地上，对头顶急速降落的飞蛇恍若未闻，只有右手微微蜷缩，似在蓄力。 就在众人猜测这个赤色鱼人会不会被当场压扁的时候，飞蛇在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偏了一点，擦着鱼人的身体落下。 掀起的狂风刮起一大片落叶，向周围的人群罩过去，又是一阵喧嚷。 不远处忙着招生的各职业系主任远远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几个人对视一眼。 科塞的父亲斯坦是个体型庞大的肌肉男，他赞赏地看了一眼刚才和自己儿子勾搭在一块的鱼人，刚才赤色鱼人的表现不算怯懦，面对权贵也未退让，想来是不缺乏勇气的。 当然，这些只是小辈的交游，作为父亲的只是会多少留心一下自己子女有没有交到些狐朋狗友，防止其耽误前程坏了心性。 对于其他的东西，斯坦是不大理会的，毕竟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今天的新生入学报告处理。 想到这，他的目光下移，入眼的是候在桌前等着报到登记的同学一脸茫然的表情，似在奇怪为什么面前肌肉粗实的老师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 见到这一幕的斯坦面色一滞，他下意识偏头扫了眼排在桌前队列的长度，一眼望不到尾。 心中哀嚎一句，斯坦嘀咕着这次学院招生实在是有点多，以后开学的时候他应该教唆自己的好友沃特梅吉一起向校议会提出适当减少扩招名额。 但那是以后的事，他眼下只能低下头继续进行招生登记工作。 一个狗熊一样的大块头趴在一张小小的桌前抓着一支笔在填登记表，这画面着实充满喜感。 在常人的想象中，这样的体格应该拿着一把渴血战斧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而不是在这揪着一支纤细的笔在和表格较劲。 然而这些东西与莫洛克目前所遭遇的事件暂时是无关的，飞蛇落下掀起的狂风吹得拥挤的人群站立不稳，个别身体瘦弱的已经倒在人群里，所幸现在人群密集被周围的人扶了一把没有发生踩踏事故。 值班的门卫切尔娜呼喊着在现场辛苦地维持着秩序，她在工作间隙中飞快地扫了一眼飞蛇旁边如脚下扎根站立不动的赤色鱼人莫洛克，心中讶异，知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看着来时提着一个破行囊的赤色鱼人，却敢和骑着飞蛇的贵族当场对峙，寸步不让，只怕也是有不小的背景。 正当维持秩序的切尔娜私下猜测一个鱼人能搭上哪一方高层的关系时，落地的飞蛇上滑下来了一只深蓝色的娜迦，他表层皮肤的蓝色是如深海般的皇室蓝，略带着浅薄的红色。 劳尔德身上确实带有王室的血统，他是艾萨拉女王陛下的远亲，身上的家族徽纹也表明了这一点，那是如飞蛇尾翼的三道抽象蛇纹。 劳尔德的全名是劳尔德·贝尔萨，而贝尔萨家族就是控制着整个潮汐帝国飞蛇饲养的家族。 他这次特意骑着飞蛇来如此高调地进行入学报道，除了炫耀，或者说是示威，表明自己的家族实力背景之外，也是带有自己的私人目的。 这个降落位置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只是为了试探。 劳尔德是贝尔萨家族中新一代青年的领军人物，从一众兄弟姐妹的较量中取得最终胜利的他已经有了初步把控家族信息资源的权力。 在一次对于入学准备的例行信息检索中，他发现自己那个一向神神秘秘的堂哥西尔徳悄悄地借用家族在海族皇家学院的人脉关系弄了个特招名额给鱼人。 这件事情本身就蕴含着足够多的信息量。 第152章 地精飞艇 一向神秘的堂哥突然偷偷摸摸地弄了个学院的特招名额给鱼人，虽然由于年纪差距两人之间已经不存在实质性的竞争，但这种特异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劳尔徳的注意。 因为在贝尔萨这样的老牌贵族中，家族的资源与权力大多集中在各派系的老人身上，他很好奇自己这位堂哥拿出了什么筹码来说服那群顽固的老家伙为他做事，而对方这番大动作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这不是什么只要出钱就能上的野鸡学院，这是当今世界五大强国之一的潮汐帝国最高学府，代表着整个帝国未来的天之骄子一大半都出自这里，而他们的父母，很大概率就是如今掌控着帝国实权的各类权贵阶级。 这种无视学员过去成绩靠走关系上来的特招名额，哪怕是随意拿出一个，都能为他的堂哥笼络到一个娜迦社会中处于衰败过程的中等势力效忠。 这样珍贵的东西给了一个基本处于娜迦社会底层，已经沦为附庸种族的鱼人，说实话，劳尔徳觉得有些浪费。 若是这个名额让他自己来操作，劳尔徳可以肯定，这至少能让自己在与那个新晋的贵族之耻佛罗伦萨家族新一代的较量中积累到足够的先期优势，而非如今辛苦的僵持胶着状态。 独自站在一旁的莫洛克细细打量着从巨大飞蛇上滑下来的劳尔德，一身华丽典雅的幽蓝色法师长袍把他整个上半身罩住，外层有黯淡的光辉若隐若现，绝对是有着层层附魔。 兜帽下劳尔德面色有病态般的苍白，但是即使是站在远处的超凡者也能感知到其瘦弱的躯体里有汹涌的魔力在汇聚。 劳尔德瞥了一眼安静站立一旁的赤色鱼人，心里对自己那位堂哥的立场有了个大概的推测。 他的脚步没有停留，直接越过莫洛克朝前方走去。虽然眼下对堂哥手下招揽的势力见到贝尔萨本家的徽章却不主动向自己靠拢过来感到些微的不满与几分奇怪，但这些他以后可以回去和堂哥西尔徳慢慢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劳尔德抬起头朝前方看去，目光微凝，他视野的尽头是一座不断喷吐着白色蒸汽缓缓降落的地精飞艇。劳尔德知道，里面乘坐着的是他此行的对手，佩恩斯·佛罗伦萨。 佩恩斯·佛罗伦萨，出身于新近崛起的佛罗伦萨家族，在新贵族的势力中和他地位相当，都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其家族依靠不知从哪得来的地精飞艇制造技术起家，牢牢占据海上商路，主导了当今潮汐帝国的远洋贸易，以此攫取了巨大利益。 在各自年轻一代聚拢的交际团体中，二人都获得了一些或花哨或彰显其地位立场的称号。与劳尔德‘旧贵族的守卫者’相对，佩恩斯被称为‘新贵族的执剑人’。 很多人都将两人间的彼此争斗视为贝尔萨家族和佛罗伦萨家族交锋的缩影，甚至有更心怀否侧的人认为这是代表着潮汐帝国内艾萨拉女王陛下和潮汐神庙争夺的势力显现，是千百年来帝国王权与宗教神权的角逐。 当然，如果说前面这个还有些依据的话，后者这个观点基本就是一些无聊的人为了迎合某些人的喜好而做出的没有根据的阴谋猜测了。 但这并不妨碍这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将此类观点奉为圭臬，为自己游手好闲飞鹰斗犬的纨绔生活添上了一分历史性的庄严意味。 这样的后果就是，初次听闻这类话的浪荡子弟纷纷脸色潮红地参与其中，连叫上小伙伴去对家堵人的吼声都有了几分为帝国未来作贡献的热血气氛。 当然，已经作为海族皇家学院新生入学的劳尔徳是过去了那份纯真热血的年纪，他此番来此也不是为了当着数万师生的面表演上一段毫无体面可言被当作猴子一样围观的打架斗殴的。 标着佛罗伦萨家族族徽的地精飞艇平稳降落，轰鸣声响彻整个林荫道，喷洒出巨量的白色蒸汽。 伴随着机械齿轮的转动，地精飞艇的舱门通过液压装置被打开，一个穿着奢华金色法袍的娜迦从伸出的升降梯上面走了出来。 不同于劳尔德似终日不见阳光的那种没有血气的苍白脸色，佩恩斯拥有在娜迦族群中可以说得上英俊的脸庞。 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遥遥看见这边的劳尔德便径直走了过来。 原本挡在两人面前的拥挤人群自觉地往两边退开，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推挤，形成一条不算小的空道，好似地面铺着一条红地毯。 这股无形的力量，叫做权与势。 红毯的尽头一者是身穿精致幽蓝色法袍的劳尔德，他面色严肃又苍白，眼睛微眯死死盯住对面的那个人。劳尔德背后是潮汐帝国的特有战斗骑行兵种飞蛇，巨大的羽翼遮蔽了他背后的远山风景。 红毯的另一边是穿着奢华金色法袍的佩恩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透着一股温雅的贵族气质。 他瞧见道路尽头的劳尔德，面上挂起和善的笑容，向对方迎了过去。一艘充满炼金科技感的地精飞艇静悄悄悬停在他的背后，像一座一动不动的高山。 这一刻，很多人都在期待这两位明星般的人物见面，这是具有相当历史象征意义的会面。 他们完全可以预料到这次见面将是新旧两派贵族在海族皇家学院展开斗争的开始，这将是一声号角，也会是一个序幕。 他们将在未来的某一刻或主动或被动地选择加入双方的阵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在学院的各个领域展开较量。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的可能性等待着他们。或是给自己的未来谋取一个好前程；或是给自己身后的小家族牵线搭桥联系上之前根本不够位格接触的大人物，为家族的发展添上一份助力；或是别的什么。 这是一个机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 许多人已经在心里预见，接下来的学院四年，想必一定十分‘有趣’。 第154章 天才 “砰！砰！” 在这一步一个脚印的轰鸣声中，报到处所在的林荫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脑袋一片浆糊，呆呆望着那个巨大的冰蓝色元素巨人，在等着它的到来。 巨人一步步靠近，前面的人群陆续有惊呼声响起，有眼尖的人这时才注意到有一个披着冰蓝色法袍的年轻女生坐在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侧肩膀上。 劳尔德微眯的双眼闪过一道浅浅的蓝色流光，在调动体内法力获得超凡视野后，他看清了坐在冰蓝色元素巨人肩膀上的女性。 那是一个人类打扮的女性，披着一头纯黑色碎发，看起来年纪不大，两条细嫩白皙的腿悬在半空有一搭没一搭随意晃着，手里拿着一瓶盛着冒着气泡的黑色液体饮料对准嘴巴在嘬。 让劳尔德有些无语的是，她喝到一半大概是嫌手里的饮料不够冰，硬是从边上冰蓝色元素巨人的身上徒手掰下好大一块冰块扔进饮料瓶里，然后就着瞬间再度蒸腾而出的碳酸气泡又嘬了一口，‘啊’地一声，脸上满是畅爽的陶醉表情。 探查完毕的劳尔德回过头，刚好看到细碎的符文在佩恩斯的眼中消散。 “诸茵·雅利安？”劳尔德开口问道。 佩恩斯点了点头，给了一个确认的眼神。 无论是劳尔德所在的掌管飞蛇驯养技术的贝尔萨家族，还是佩恩斯所在的掌握地精飞艇制造技术的佛罗伦萨家族，消息都不会闭塞。 在来海族皇家学院之前他们就拿到一份学院在读天才的名单，诸茵·雅利安高居榜首，综合评分将第二名一个叫泰德的家伙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只是两人起初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两人自己就拥有相当不错的职业天赋，心计手腕都不缺，如此才能从众多对手中拼杀而出，作为新旧贵族两股势力的领头羊来到海族皇家学院。 至于所谓的天才，谁还不是了？以后遇到了再进行招募就是，他们的贵族派系背景给了他们这样的底蕴与自信。 劳尔德和佩恩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诸茵·雅利安竟有如此表现。 他们现在还清楚记得家族中人收集递过来的情报：诸茵·雅利安，年龄19岁，海族皇家学院大三，黄金阶法师，在元素召唤领域有不错的表现。 所谓在元素召唤领域有不错的表现就这？ 高阶传奇元素巨人，以黄金阶的实力就能掌控住，而且看其表现似乎还是不需要花费巨大代价就能长期召唤持有。 关键对方还如此年轻，19岁，赫然比现在的大一新生年纪都小，这几乎是将未来潜力明明白白地写在纸面上。 如果这也只能说不错的话，劳尔德和佩恩斯觉得自己是玷污了天才这个词。 避开聚集成一簇一簇的众人，冰蓝色元素巨人最终在海族皇家学院的法师系报道处停下脚步，披着冰蓝色法袍的诸茵·雅利安双手抱住大瓶装黑色饮料，也不顾周围人的眼色，从巨人肩膀上一跃而下。 见对方落到地上，劳尔德与佩恩斯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的眼里看到了对方眼眸里的火热，于是也不管一旁被传奇阶冰蓝色元素巨人的威势骇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飞行坐骑飞蛇，径直挤开人群朝法师系报道处而去。 对于如此的天才人物，谁先招募到都会在家族对自己的估算评价里涨上很多分。这种未来潜力股，绝对值得下重注投资。 被挤开留在原地的人群愣了一会，不知谁醒悟喊了一声：“去看热闹啊！” 于是这些新生学员就又挤成一团，咋咋呼呼朝着诸茵落下的法师系报道处蜂拥而去，像是一群扇起两侧翅膀在地上疾走的鸭子。 年轻人，总是爱看热闹图新鲜。 看着原本还算人山人海处处拥堵的林荫道顿时空了一大片，莫洛克哑然笑着摇了摇头，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向挂着‘战士系’牌子的报道处走去。 心态已老的‘年轻人’，更喜欢借此为自己谋点福利，比如不用站在一大群深海娜迦中尴尬地等候报道。 而在法师系报道处，已经和系主任沃特梅吉闲扯完毕的科塞此时正双手抱胸酷酷地倚在挂着‘法师系’牌子的大树下遮荫，他打算趁这个时候多认识认识新同学，比如那些还在老老实实排着队来报道，满脸胶原蛋白青春靓丽的新生学妹。 在他自认为相当无趣甚至是寡味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看那些娇滴滴很养眼的妹子算是他总结出来的一个为数不多的很好很值得打发时间的活动。 然而还未等科塞多瞅几眼那些粉嫩嫩的新生学妹，他就愣愣地看着一个秀气女孩从天而降挡住了他寻花觅色的视野，紧接着就听到了相当惊悚的发言。 “小梅吉，关于‘青玉之灵’的实验项目我有了一个崭新的想法。” 诸茵从冰蓝色元素巨人上面一跃而下，落在法师系系主任沃特梅吉的面前，嘬了一口特意加冰的黑色碳酸饮料，脸上满是清凉畅爽的神态，然后才睁眼对沃特梅吉如是说道。 小梅吉…… 偷懒躲在树下乘凉的人眼睛蓦然圆睁，懒散的身子陡然绷紧直立，就像是一个猝不及防被三观尽毁的人开始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感。 这是科塞第一次听到身为海族皇家学院法师系的扛把子——史诗级强者沃特梅吉先生，还有这种称谓，尤其是在被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女所称呼。 要知道他科塞也算是自认放荡不羁，逛海族皇家学院就像逛自己家一样，可遇见沃特梅吉的招呼也得老老实实过去恭敬地喊一声‘沃特梅吉老师好。’ 心里顿时像是有一只调皮的猫咪抓挠般难受，科塞立马竖起耳朵在旁边细听，而脚下则随时准备开溜，生怕听到沃特梅吉教授的黑历史而惨遭灭口。 不过虽是做出如此动作，他心里对此行为却不报太大的结果期望。 按照科塞的预想，沃特梅吉教授会恼羞成怒，斥责对面落下来的水灵妹子不讲礼数，再不济也会划下一道结界屏蔽无关人等，然后再与面前这个女孩私下交流。 第156章 投资 惭愧惭愧，沃特梅吉心中一边批判着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大徒弟给倒逼着往前走，一边又为自己手底下出了如此一个宝贝徒弟而兴奋，甚至已经替对方规划好了未来的进修路线。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鼓劲，等这波新生报道招收完毕也要回实验室通宵加紧赶出几篇核心论文发表，这样才好向学院里提前申请一个博士培养名额，提前为自己的大徒弟给留好坑位。 只是想到学院申请流程，沃特梅吉又猛然抬起头，看向诸茵双眼炯炯有神，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说道： “徒弟啊，待会儿带着这个大冰块疙瘩沿整个海族皇家学院绕上几圈，壮壮声势，弄得隆重一点。记得特意往校长玛斯特那里的塔楼处多转转，务必让这学院的老头都看到这个大家伙。这样项目奖金也好批下来，之后的文章发表得也快，受到的阻力会小一点。” 惊讶地看了面前的老头一眼，好似重新认识自己的导师一般，为这般奸猾的小心思默默称赞一番，诸茵点头颔首应道：“小梅吉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次来的时候让小冰走得这么声势浩大也有这层考虑。” “我记得校长有午睡的习惯，到点了我就去他那边敲门给他老人家跳个舞。活力小冰，上门献舞。” 两人对视一眼，发出偷鸡般的窃笑声。 “你好，我们贝尔萨家族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想要购买相关技术资料。请问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此刻难言的默契，静立一旁等候的劳尔德看诸茵与沃特梅吉的对话完毕，见缝插针说道，他示意了一下如木偶一般站在诸茵身后一动不动的冰冻粉碎者，递出一张绣有飞蛇纹饰的淡蓝色名片。 感受冰冻粉碎者身上不断释放的森严寒气，在心中默默比较一番之前自己的飞蛇坐骑与这个冰蓝色元素巨人的威势差距，在通过近距离观察的这一段时间，劳尔德已经很确定这个元素召唤项目很值得投资。 身为老牌传统贵族，贝尔萨家族的领地与人口是从来不缺的，其中有各种天赋的人才也从来不少，其中就包括具有高元素亲和度的黄金阶战将。 只要能利用这个项目的技术资料能够召唤出永久存在的传奇阶元素巨人，哪怕十个人里面只有一个成功，那也有的赚。 黄金阶只能算是潮汐帝国的中层实力，随便哪个组织都会有上那么一两个，而传奇阶已经算是到达另一个层面了，几乎是可以外派驻守一方镇压宵小的程度。 传奇、史诗、半神，登天三台阶，一个比一个难走，每一个阶梯都存在着质变。 “学姐你好，我是法师系一年级生佩恩斯，算是你的直系学弟。我代表佛罗伦萨家族想要与你签订战略合作关系，由佛罗伦萨家族出资赞助实验室，如果出了成果再以此占据一定比例。” “比如你之前提过的‘青玉之灵’项目，我可以私人先赞助二十万金币，之后再视研究进度进行家族追投。这是我的名片。” 说完，佩恩斯也不甘落后地递出了一张烫着暗金纹路的名片。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大部分来报到的新生目光热切地看着诸茵，人生第一次对知识制造财富这句话有了如此鲜明的认知，当场就把这个年纪不大披着冰蓝色法袍容貌秀丽的女生视为自己的偶像，哪怕这个偶像之前还没有气度地捧着一个空饮料瓶在试图嘬出最后一点饮料。 而对自己容貌颇有姿色的几个女娜迦当场就变了脸色，看向佩恩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暧昧，靠老板投资哪有直接拿下老板来得直接。 连一向针锋相对的劳尔德也不禁侧目而视，心里暗骂一句：“可恶的有钱人！” 要知道，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对于学生一个月的公共补贴也只有五个金币，而这已经是大多数平民一个月的家庭收入了。 要是换做莫洛克所在的甜水鱼人部族，他们的月产出更是以银币为基本计量单位，莫卡更是为了区区二十枚银币从红枫城徒步走了六七个小时回到乡下借钱，而莫洛克的母亲在借出后也一直内心不安。 二十万金币，这是一笔令劳尔德也为之嫉妒的财富。 就算他出身贝尔萨家族，手上也没有太多的余钱，想要投资也得借助家族的名义，而旧贵族里一向是上了年纪的老头靠着熬资历坐稳权力的交椅，只是给年轻人留了些边角余料。 贝尔萨家族身为传统老牌贵族，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理，对不动产更是执着，固定资产占了绝大多数，如领土矿脉魔药渔场等，流动资金实在是少。 这也是为什么劳尔德先盯着已经出成果的‘冰冻粉碎者’元素召唤项目，他需要拿已经做出来的成品去说服贝尔萨家族的财富管理人，用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预期利润去申请投资和资金调用权限。 许下如此重诺的佩恩斯脸色不变，虽然二十万金币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他有自己的打算。 佛罗伦萨家族不比老牌的贝尔萨家族，家族底蕴不够，没有那么多天才积累，要了冰冻粉碎者的召唤技术也很难充分利用。 但作为能与旧贵族分庭抗礼的新贵族，佛罗伦萨家族自也有其独到优势，那就是有钱，很有钱，极其有钱。 它开拓并占据了潮汐帝国的海上贸易通道，一年下来的利润堪比帝国最繁荣的中心城市海底之城的年度税收。 相较于对具体项目的购买，佩恩斯倾向于对人的投资，一个在十九岁年纪就做出如此成就的天才，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他在用巨量的资金赌诸茵的未来，哪怕只是仅仅听到‘青玉之灵’这一个项目名字，对其具体是什么都完全没有了解，佩恩斯也敢拿出自己的积蓄做一场豪赌。 更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一场赌徒的任性，而是各信息综合之后所做出的深思熟虑。 第157章 拒绝与答应 对于‘青玉之灵’项目的投资，这不是类似于赌场赌徒那样完全靠运气的盲目下注，佩恩斯这样做是有着自己的理由。 冰冻粉碎者的传奇威势就在眼前，诸茵已经对他摆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海族皇家学院的法师系主任沃特梅吉能够忍受诸茵对其如此无礼的‘小梅吉’称呼，还笑脸相迎，这足以证明其的科研天赋，以及她在沃特梅吉心中的地位。 佩恩斯觉得若是自己如此称呼这位能够在潮汐帝国最高学府任职的史诗级强者，就算是靠着佛罗伦萨家族的威势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可以后怕是也再难以开口说话了，而且在帝国中的政途也将断绝，只能去攀登那无比艰难的超凡阶梯。 从这个角度来考量，他完全能够承受整个投资项目失败的后果。 就算‘青玉之灵’项目最终失败，血本无归，他也以此买来了诸茵的人情，一个十九岁就有了传奇阶实力的顶尖天才的人情。 对于出身佛罗伦萨家族的佩恩斯来说，货币到达一定界限之后只是一串虚拟数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潮汐帝国的财政部门给收割了回去。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用它来买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足以在大厦将倾时保住佛罗伦萨薪火的天才的未来，哪怕这只是一份极小的概率。 更何况说，佩恩斯相信，这不是豪赌，这是一场必然回本甚至稳赚的投资。 将喝光的饮料瓶一个抛投准确命中路旁的垃圾桶，诸茵接过两人递过来的名片随手揣进兜里，只是冲着法师系主任沃特梅吉眨眼，狡黠一笑道：“小梅吉你看，冤大头来了哦。” 沃特梅吉面带苦笑，就算是冤大头，也没必要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然而他也不奇怪，能喊胡子花白的自己‘小梅吉’，做出这种丝毫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天才从来就有特立独行的资本。 本身资质就超出常人的史诗级超凡法师职业者，沃特梅吉认为，若是因为自身与众不同为人处世的方式被现实报以惨痛的回击，天才者会越挫越勇奋起直追直至将现实的阻碍碾碎，然后继续随心所欲地走着世界的旅途。 而被血淋林的现实所压迫从而改变自己的天性从而忍气吞声，那就说明这个人不够天才。 这个恶劣性格怕是改不了了，沃特梅吉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是颇为无奈的神情，但这并非是一种真情实感的遗憾，而是一种故作哀怨的自得。 在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海族皇家学院中，对方有足够特立独行的底气。 而一但自己的大徒弟完成学业构建好自身战力体系走出到外面的世界，他很好奇半神级别的敌人能不能挡住诸茵征服的步伐。 因为如今即使是史诗阶的沃特梅吉自己，也时常会为对方的天赋与奇思妙想所惊叹。 而在这边，对于名义上的直系学姐不加掩饰的贬义代称，独自站在一旁的劳尔德不为所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在所谓贵族身份的遮挡下，他首先是一个明白无误地活在世上的人，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要能拿下冰冻粉碎者的召唤技术，家族受益可以涌现十几名传奇阶战力，自己在族内的话语权也将增加，就可以以此撬动更多资源辅助自己修炼，这对自己和家族来说都是双赢的局面。 些许口舌之辩，意气之争，现在完全不是计较在意的时候，等他先把族内那群占尽资源优势却毫无作为的酒囊饭袋老家伙给一个个解决掉，那时候的他才是开始注重自身威仪的时候。 而另一边的佩恩斯则眉头微皱，瞥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劳尔德，也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还长，这账以后可以慢慢算。 “很抱歉。” 诸茵首先是转头面向佩恩斯，晶莹剔透的水蓝色眼瞳里满是明晃晃的拒绝神色，她用毫无诚意的道歉口吻说道： “我回学院之前与艾萨拉女王陛下见了一面，‘青玉之灵’项目已经获准由皇室全额赞助支持。而且二十万金币……” 说到这里诸茵面色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这点钱小学弟你还是留着零花用。” 可能是觉得这话有点伤人，她沉吟了一会儿，耐着心难得地多加解释了一句，“‘青玉之灵’项目的投资资金是千万级别的，你这点实在是不足以在其中占据份额。” 佩恩斯面色阴沉地听完诸茵的答复，脸庞滚烫，感觉自己的脸面被对面这个小个子女生丢在地面上肆无忌惮地用力在踩，而且是当着众多新生学员的面。 他堪堪忍住动手的冲动，佛罗伦萨家族的贵族修养让他无法在大庭广众下大爆粗口，可自身的怨气也让他无法继续心平气和地继续交流下去，于是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 佩恩斯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眯起眼深深看了一眼诸茵，像是要把她刻进眼睛里，最后扭头就走。 二十万金币是小钱…… 一旁听着的劳尔德虽窃喜于自己的竞争对手佩恩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脸面，可心有惴惴，觉得自己呆会可能也无法幸免。 对面站着的是个比佩恩斯还有钱的小富婆，这笔生意大概率要黄。 正想着，却是没想到诸茵已经转过头来对劳尔德说道：“我很欣赏贝尔萨家族的实力，我相信‘冰冻粉碎者’的元素召唤法术会在你们手里得到充分利用，贵家族的实力也会上一个台阶，你们需要付出的，只是一点点小小的代价。具体内容可以和我的导师沃特梅吉详细商量，他是我的项目管理员。” 说完诸茵笑着拍了一下一旁伫立的沃特梅吉的肩膀，一副哥俩好一家亲的兄弟态势，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 尽管对于学姐干净利落的应许感到有些意外，然而劳尔德并不会像个新手小白一样反复追问为什么，他当即鞠躬表示感谢，一口把到嘴的肉先给吞下来，同时表示将尽快和家族联系派人过来磋商。 第159章 鱼人希安 离开人群拥挤的报道处，再穿过熙熙攘攘的林荫道，莫洛克是在一处偏僻小花园里遇见希安的。 小花园地理位置偏远，因为远离学院的核心事务处，平时少有人来，不过环境还算整洁，平整的红色砖石两旁是一簇簇盛开的淡黄色菊花，看得出来是被海族皇家学院的园艺工尽心尽责修理过。 希安是一只一眼看上去就很‘鱼人’的鱼人，这样的形容有些拗口，但对希安而言是很贴切的形容。 披在鱼人瘦瘦身躯上的是一件脏兮兮溅了好几团黄泥点的袍子，没有其他学员法袍上或深蓝或火红或金黄的华丽鲜艳的颜色，它的整体呈灰黄色，看上去不是高贵法师身上的法袍，更像是一块不知从哪捡来裹在身上的旧布。 长袍垂地的一角不是剪刀裁剪的笔直样式，上面有一块大大的缺口，边缘细碎破烂，是撕裂的痕迹。在莫洛克看来，那更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下一块布帛留下的痕迹。 瘦弱，脏乱，破旧，还有标志性的黄泥巴点，这是一只符合大众认知的鱼人。 与某只刚入手传说级装备迪亚波罗的碎片增强体质使得身材高大肌肉壮实能和娜迦暴徒角力的赤色鱼人不同，普通鱼人缺乏足够的食物来增强体力，也没有一本留存于脑海中的暗金色图鉴来授予相关技能传承，更无法靠它获得与胆敢打家劫舍相对应的实力，他们光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已经耗尽了力气。 这其实也昭示着潮汐帝国中鱼人种族的整体窘困处境。 作为潮汐帝国的底层种族，基地建造者与资源采集者，鱼人以其庞大的人口消耗源源不断地为潮汐帝国的伟大建设添砖加瓦，回报却少得可怜，堪称新时代的农民工。 当然，能作为新生出现在海族皇家学院，希安还是有一点地方强于常人的，只是目前还属于莫洛克与希安的第一次见面，赤色鱼人对其并不了解。 鱼人手里的法杖表明着希安属于法师系，尽管那法杖外形就像一个弯弯曲曲的枯树枝，没有附魔独有的晦涩幽光，只是纯粹一团魔力凝聚在枯木枝上，像是从哪棵树上掰下来的，但这确实属于法杖的范畴。 值得一提的是希安脑袋上趴着一只沙滩蟹，那是一只火红色的螃蟹，有着和鱼人莫洛克一样的颜色。螃蟹像帽子一样盖在希安的头上，一动不动，许是在这个位置早已呆习惯了。 在满院的长尾巴娜迦新生中遇见了另一个生理结构和自己类似的鱼人，虽然不是摩萨说好让自己去寻找的那个忍者鱼人教师，但这样的缘分还是让莫洛克觉得有些幸运，连带着看这个偏僻幽暗的小花园也明媚了不少。 “请问你在这干什么？” 见对方神情沮丧地蜷缩在花园的一角，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莫洛克抬步向角落里的鱼人走去，在希安身前一米处站定，关切问道。 希安紧了紧身上脏兮兮的袍子，把手上的枯木法杖抱在怀里，瘦弱的身躯往后缩了缩，没有答话，只是用警惕的眼神瞅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鱼人同族，像一只离群心怀戒备的幼兽。 莫洛克对此并不意外，反而是露出了体谅的微笑，他之前初到红枫城时也是这样类似的风格。 在一个陌生的新地方，人的好坏并不能以乡族来作为判断标准，更甚者如你主观意愿上愿意相信的同乡同族的人才会是那个坑你最深的人。 对于彼时的赤色鱼人而言，初入红枫城闯荡时期的少年经历了很多事情，认清了很多人，也第一次对世间的恶有了深切的体会，那不是一段美妙的经历。 所以现在莫洛克只是礼貌地站在离对方一米处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可以营造出安全感的距离，然后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鱼人，笑了笑，和善地说道：“我是莫洛克，今年的入学新生，跟你一样也是鱼人，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听到话语的希安面色犹豫，心中踌躇着不知是否要应答，身体不安地动了动。 她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大好，为了避开进校时遇到的那群高大傲慢的娜迦，她躲入了这处偏僻幽深的小花园，打算在人群走光之后再去新生报道处报到。 然而由于是第一次来到海族皇家学院，被别人讥笑嘲弄时逃走得过于慌不择路，只是埋头往人少处钻。她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小花园在庞大的海族皇家学院里的具体位置。 简而言之，她迷路了。 “不要怕，小希，你可以的。”她在心中对自己鼓气道，心下做了决定不再犹豫。 再次把整个身子缩在角落里的鱼人终于抬起了头，希安静静地看了面前的赤色鱼人一会，抿着嘴唇缓缓摇头拒绝，又往里缩了缩身子，中途没有说一句话。 时间还长，希安心想，我总会找到出去的路的，刚好可以避开那些去报道的娜迦。 莫洛克看着眼前的鱼人如此表现，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也是如此倔强，哪怕已经陷入困境也是冷眼看着别人抛过来的绳索，依旧选择视而不见。 所以此时的赤色鱼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抗拒而放弃，反而是躬下身子，微笑地问道：“那你知道去往法师系报道的路吗？” 角落里的鱼人一愣，希安看着眼前高大健壮的鱼人，心里有些疑惑：这看着并不像是一个要去报道的法师，反而更像是一个战士。 也许是有别的什么缘由，她想。 披着脏兮兮灰袍的鱼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是带着腼腆的柔和嗓音，希安怯怯地说道：“我不知道。” “那我们一块去找。” 莫洛克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示意要拉起蹲坐在花园石阶一角的鱼人。 今天是新生报道日期，对方这副落魄打扮肯定不是已经入学数年的老学员，很大概率和自己一样是新生，那么对方遇到的困难就很好猜测，十有八九是与新生入学报到有关。 第162章 蛮夷 潮汐帝国是一个有着广袤领土与庞大人口的多种族国家，很多拥有足够智慧的奇幻个体在帝国里面也或多或少聚集成了不大不小的部落散落在帝国的疆域。 不过虽然各行各业都有其他种族的参与，但潮汐帝国之所以又被某些人称为‘娜迦帝国’而不是其他什么诸如‘海族共治联邦’的称谓，显然是因为娜迦种族在人口与实力上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当代娜迦女王艾萨拉出于某种考虑已经颁布了不少促进种族平等的律令，但由于基层吏员或是别的什么执行层面上的原因，收效甚微。 如兰克这般怀有‘娜迦才是高等种族，其余都是附庸！’的娜迦并不在少数，而潮汐神庙在教育、科研、工业、管理等领域的种族统计也大都表明这点，为潮汐帝国里盛行的这类种族主义者论调提供论据。 意识到眼前的娜迦是一个追求‘娜迦至上’的旗帜鲜明的种族主义者，莫洛克抿了抿嘴唇，放弃了无谓的辩论。 向前一步，高大的赤色鱼人低头俯视着面前这个距离自己不到一米身形矮胖披着臃肿金色法袍的娜迦，橙黄的眼眸里泛起冷色，一股肃杀的气势压了过去。 刚才还肆无忌惮的兰克这时才察觉到不妙，瞧着对方眼底的冷意，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感受到了鱼人眼里那股视人命若草芥的冷漠。 自小在家族驻地长大的兰克未曾直面过如此凛冽的气氛，有些慌了神，不安地扭了扭身体，作为一个法师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现在与鱼人的距离未免太近，对面那肌肉块头绝对是战士系的。 他有心想后退拉开距离，但这样做的话害怕的意味暴露无遗，气势就完全泄了。 心中对于娜迦的骄傲不允许他面对卑劣的鱼人做出这种退让，所以兰克只是昂着头梗着脖子眼睛死死瞪向眼前的鱼人。 兰克在赌，赌鱼人不敢动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死了鱼人也要偿命，这里的别称可是叫作‘娜迦学院’！ 莫洛克从娜迦发慌发白的脸色上看出了兰克的色厉内荏，他的目光仔细地在兰克的金黄色法袍上逡巡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些大家族子弟才会拥有的族徽痕迹。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赤色鱼人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他把头往前靠了靠，贴着已经完全僵住的兰克的耳朵轻声说道：“海族皇家学院有一门礼仪课，讲得还挺有意思，我觉得你需要他。” 看起来鱼人并不打算和他鱼死网破，兰克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僵住的身体一点点恢复知觉。 兰克最担心的就是眼前的鱼人是个啥都不懂的二愣子，上来直接莽，强行跟他一命换一命。 鱼人死不死无所谓，他的命可是金贵的很。 要是就这么在开学第一天被人莫名其妙地给换了，那这死法可也太憋屈了。 他绝对可以想见：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听到学院里传来的死讯后绝对会打杀一批家里做苦力搬运的鱼人作为报复，然后再狠狠地嘲笑哥哥的愚蠢。 不过现在，兰克昂头死死瞪着鱼人的眼睛开始回复色彩，心里的大石落地，他的自信也一点点回到了脸上。 娜迦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看向鱼人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嘲弄，既然你不敢拼命，那就轮到我了。 面对压迫过来的鱼人，兰克稳了稳身子，理了下思绪正要狠狠批驳对方说的什么狗屁的礼仪课，只有你们这些鱼人蛮夷才需要上礼仪课。 然而兰克张开了嘴话还没有说出口，腹部猛地传来的一阵剧痛顿时让他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力道炸开，像是有人拿刀在绞他的肠子。 手里握着的嵌满宝石的水晶法杖摔落在地，兰克双手捂着肚子躺倒在地面，身体躬成了一个皮皮虾，娜迦的蛇尾在胡乱地翻滚摆动。 莫洛克收回拳头，活动了一下指节，看着地面翻滚的矮胖娜迦冷冷地说道：“我不是在和你争辩。” 在地上翻滚的兰克疼得眼泪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散乱的意识里反复回荡着的只有一句话：“蛮夷，果然是蛮夷！” “你在干什么！” 旁边突然传来一句怒喝，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学院值班门卫切尔娜赶紧扭着自己的蛇尾朝这边奔了过来。 所谓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可能缺席，切尔娜赶忙跑过来主持她的正义。 “无故殴打同学，违反校规校纪，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跑过来的切尔娜没有去扶倒在地上的兰克，首先伸手紧紧抓住鱼人的赤色胳膊以防止他逃跑，朝着莫洛克质问道。 说这话时的她脸色潮红，纵使由于跑速过快现在口里还喘着粗气也遮掩不住她眼里泛着的光，整个人显得颇为兴奋。 这是她今天入选校警队以来的第一次业务开张，人赃俱获逮了个正着，正好可以给自己的偶像报告一下自己的战果，那可是能够在天才汇聚的海族皇家学院里横行的‘虎枭’啊。 被抓住胳膊的莫洛克首先举起另一只手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意图，然后才对喘着气的切尔娜说道：“不是无故，他之前用言语侮辱我们鱼人，我才动手的，只打了一拳。” “一拳也是打。” 切尔娜恨恨地盯了莫洛克一眼，难得生意开张的她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不过看着看着她突然反应过来，诧异说道，“嗯？是你？” 她已经认出自己抓着的莫洛克正是之前在学校门口拦住的那个鱼人，顿时气道：“好哇，之前在校门口没逮住你让你遛进来，现在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动手殴打我们的学生。目无法纪之辈，当真不把我切尔娜放在眼里。” “我真是这里的学生。” 莫洛克一本正经地拿出在战士系报到时斯坦发的学生证作势要给切尔娜看，然而对方只是挥挥手随意地把它应付回去了。 切尔娜当然知道面前这个鱼人是学院的学生，毕竟当初一个贵族做派的人骑着帝国军用兵种飞蛇大张旗鼓地在林荫道降落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当时她还猜测了一番敢和对方硬碰的赤色鱼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第164章 泰德 泰德咬着根烟卷，心不在焉地站在警卫室的门口。他的头顶，风吹大旗扬，招展着‘警卫室’三个大字。 他一米九五的身材比警卫室的红旗更像是一个标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海族皇家学院的学院地图整整一大张就在他背后的警卫室墙上张贴着，几个脸庞稚嫩的新生却在附近逡巡着不敢接近，最后宁愿闷头扎进人海里慢慢找。 如果没有不远处挂着的“海族皇家学院”这六个烫金体的大字，泰德更像是一个在某条挂着骷髅头旗号帆船上喊着开炮的海盗头头或骑着庞大的坐骑领着麾下在边境上驰骋的将军，而非趴在学院窄窄的课桌上读书。 他的身材和相貌使人很容易联想起他在那里是收买路钱的，横刀立马黑着一张脸就将过往的商船给一条条截住，而头顶应该是‘替天行道’这种更加性格鲜明的口号。 大三的他算不得学院里的顶级老鸟，只是站在警卫室看新生报道这件事激起了他的一些怀旧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开始变老，像守门的大爷。 泰德喜欢宽松安静的校园，蜂拥而入的新生让他有些忧愁，因为这意味着过去的某些人已经不在了，也许从此就音讯杳然。 他不是那个学院门口整日穿着礼服拉小提琴的老海龟，非常讨厌被这种伤春悲秋思念抑郁的情绪困扰。 泰德对着淡灰色的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手拦住在他面前过了三次脸色迷茫的新生：“是在找新生地图么？就是这里！别磨蹭。” “嗯，是……” “砰！” 泰德没给新生说完话的机会，转身回到警卫室，一手把门带上，把新生给晾在外面。 讲道理，要不是因为某些他挂念的人还对他怀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泰德更愿意去帝国的边境游荡几番，去好好尝一尝血液与死亡的味道，而不是在这和学院的师生来些点到为止的切磋，还被迫背上了一个‘虎枭’这样不伦不类的称号。 作为单用自己的蛇尾就能活活绞死一头猛虎的深海娜迦，泰德总是觉得这个凭空得来的绰号含着其他人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故意嘲弄，连带着他对生活在永夜森林里不曾打过交道的枭兽也添了几分厌恶。 “咚咚咚！” 就在泰德胡思乱想越想越远的关头，有人在外面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也不待里面的人反应，直接就粗暴地把门给扭开。 莫洛克手里夹着兰克的头就给一齐拖进来了，然后瞧见一个壮汉土匪一样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愣了愣神立在原地。 “别杵在门口挡着，给我进去！” 后面跟着的切尔娜见两人把警卫室的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快脾气的她顿时怒气上涌，直接一甩如巨蟒般粗壮的蛇尾狠狠拍在兰克拱起在门外的屁股上，兰克‘嗷’滴一声被踹了进去。 鱼人感应到臂下一股巨力传来，立马松开拴住兰克头颅的右手，兰克下一刻就不由自主地踉跄着朝前倒。 咬着根烟卷的泰德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朝自己扑来，想也没想顺手抄起座下的凳子就朝对方的头给拍了过去。 “砰！” 凳脚传来坚实的触感，泰德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妙，松开手里抓着的凳子，兰克已经被砸飞到警卫室的墙角了。 “让让！让让！”切尔娜这时才费劲地挤开堵在门口的鱼人，钻了进来，然后看着眼前这景象就直接傻眼了，“什么情况？他怎么又晕过去了？” “咳咳！” 泰德咳嗽一声引回众人的注意力，他指着落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娜迦，朝切尔娜问道：“这家伙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们打架把他们抓过来的。”切尔娜摇摇头，捣了一下鱼人的胳膊问道，“和你打架的这家伙是谁？” 莫洛克抽手往门里面走几步特意远离了切尔娜，然后才笑着回道：“我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 切尔娜本就大大的眼睛登时鼓的更圆了，她瞪着莫洛克，语气满是不敢置信，“你都把他给锤昏过去了，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不也有一个敲晕人再问名字的吗？”莫洛克瞅着张牙舞爪的切尔娜冷笑。 一旁坐着的泰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舀起一杯水朝躺在墙角昏迷的娜迦直接泼了过去，满不在乎地说道：“把他弄醒再问不就没事了嘛。” 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个憨货搞这么大半天感情连人家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指望。 ………… “嘶~” 被浇了一头凉水的兰克幽幽地醒转，头痛欲裂，总感觉有一段‘嗡嗡’的音波在脑海里回旋，像潮水一波波涌来，伴随的是一阵阵刀扎般的剧痛。 他捂着头慢慢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地板上。脸上还有水渍，结合周围地上的水团块，毫无疑问，自己是被人当面泼了一壶水。 脑袋一团浆糊，断片一样，兰克忍着剧痛试图弄懂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抬头茫然地扫了一圈，最先入眼的是一个浑身赤色的高大鱼人，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兰克懵了一阵，终于记起自己是被这个卑鄙的鱼人夹住脑袋给强行拖着要前往警卫室。 不要脸！偷袭！不讲武德！ 兰克怨愤地瞪了一眼莫洛克，然后转动视角，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身穿警卫制服的女性娜迦正好奇地瞧着自己。 “哼！” 他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团气，他现在想起来了，在那个可恶的鱼人夹着自己推开门停在那里的时候，是这个女人在后面狠狠地踹了自己的屁股一脚。 自己被踹了一脚之后，踉跄着朝前倒去，然后一块板凳不知从哪突然就朝自己飞了过来，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兰克恨恨地瞧了一眼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扫了一圈周围的设施布置，还有摔翻在一旁的小板凳，完全明白过来了。 这里是警卫室，眼前这个对自己咧着嘴狞笑的大汉就是那个二话不说见面就拿板凳拍自己的人。 第165章 猪头 扫了一圈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三人，兰克总算是明白他刚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所以自己先是在外面被鱼人对着腹部给捣了一拳，好不容易醒转又被拖着去往警卫室，临到门口屁股重重还挨了一脚，踉跄着被踹进门，好家伙，直接一个板凳朝自己的头招呼过来。 现在居然还是躺在地上被水给直接泼醒，兰克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湿漉漉的金黄色法袍。动作一大牵扯到伤势，又是一阵痛感袭来。 他有点委屈，觉得这里像是审讯室，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自己就挨了好多毒打。 他们是一伙的！ 挨遍毒打的兰克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 问话的是泰德，原本他觉得迎面拍人一板凳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带着歉意笑容去释放善意，没想到收来的却是恨意的眼神。 不过泰德毕竟是泰德，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他也不恼火，只是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也失去了探究下去的兴致。 用手摩挲着自己的粗糙胡须，砸两下嘴，泰德决定公事公办，尽早结束。 “兰克·丁道尔。” 裹着金色法袍的娜迦老老实实答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泰德在一份值日记录表上唰唰写下名字，然后对鱼人问道：“你呢？” “莫洛克。” 赤色鱼人的回答也很老实，他多少能看出对面这个形若悍匪的大块头娜迦并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不想多生事端。 看着这一幕的兰克撇撇嘴，只是心里暗自啐道：还挺像那么回事，你们就演。出去我就跑教务处举报去，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听切尔娜说是你与莫洛克在林荫道相互殴打违反了校规校纪，有这回事吗？”泰德沉吟一会儿，先朝兰克问道，“如果你承认的话就写份检讨认错，然后就可以走了。” 兰克闻言脸色一黑，完全是单方面的挨打被定义为相互斗殴，受害人还得写检讨认错。这些人果然是一伙的，真是过分呀！ 堂堂娜迦帝国的娜迦子民，不照顾同族也就算了，还伙同卑劣的鱼人试图强迫一个无辜的人认下莫须有的罪名，要屈打成招。 此时的兰克心里已经在默默地暴风哭泣呼喊：风暴之神啊，您来眷顾一下您的子民，他是遭到了怎样的冤屈呀。 “怎么？” 见到兰克久久不语，泰德疑惑地瞅了一眼站立一旁的切尔娜。根据对方之前的说法，这两个人是因为大家被抓过来的啊，顿时有些奇怪地继续问道， “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切尔娜发现兰克沉默，眼见着自己就要被上司兼偶像怀疑办事不力在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了，马上不由地跳出来焦急道：“说呀，我们都在这里，一定会根据校规校纪办事的。” 说完，切尔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赤色鱼人，认为是他在用胳膊夹着兰克去往警卫室的路上对这个娜迦进行了低声威胁，所以对方才如此胆怯犹豫。 急了急了你们急了。 兰克内心仰天猖狂大笑，我要是就这样屈服，简直是有损丁道尔家族的名声。我兰克势与沆瀣一气的黑恶势力抗争到底，绝不屈服！ 这样想完的他用肃穆的眼神看着相当于主审人的泰德，郑重说道：“没问题。我这就写检讨。” 城下之盟，要识时务，先保存自身有生力量。 “那就这样，切尔娜给他们纸笔让他们写一封检讨书交上来。”泰德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在值日记录表上写写画画起来，弄出一副公务繁忙的景象。 切尔娜依言上前，给两人分别送去纸笔，之后还贴心地弄了块抹布把兰克湿透的金色法袍给擦了擦，把附着在对方身上的水迹给简略收拾一番。 兰克没有管这些细枝末节，深海娜迦不会因为水的附身而感到不适，而且他的法袍材质也是由疏水性超凡材料制成。 他正咬着笔头在琢磨怎么掏空肚子里的墨水运用春秋笔法将自己的委屈幽怨诉诸在纸上，将这一路上所遭受的毒打详细而委婉地记录在检讨书上，以便将来在教务处彻查下来时留下切切实实的证据。 而与一脸纠结神态的娜迦不同，莫洛克则拿起笔唰唰唰地直接开写，运笔如游龙，熟稔于心，十分流畅。 对于一个自小基础学业教育就不怎么优秀的‘半文盲’来说，写检讨那是家常便饭。 五分钟后，莫洛克就直接起身要将检讨书交给泰德，听到声响的兰克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纸上堪堪写好的两行字，越发笃定这伙人狼狈为奸，赤色鱼人的检讨书只是做做样子。 察觉到有人来，泰德停止了在记录表上的笔画，黝黑的脸庞微微发红，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本书册遮在上面，然后接过检讨书大略扫了一下，这才抬头对着赤色鱼人说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莫洛克表面上绷着脸默不作声，出了警卫室才嘴角上扬，忍不住笑起来。 他的眼神利落，一眼就看见大块头在值日记录表上写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和兰克打架斗殴的事情。 在他和兰克两个犯事人名字下，画着的是一个大大的卡通版猪头。 ………… 从警卫室出来，莫洛克直奔法师报道处，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他从对方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也是那般，一边在心里怀着对接触新事物的不安，一边又咬着牙倔强的独自往前走。 临到近前，莫洛克才发现天色已晚，报道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希安正在树荫下站着，看情形是已经报道完毕。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人喋喋不休对她劝说着什么，没有娜迦常见的蛇尾，顶着个略小一号的鱼头，是鱼人无疑。 仔细瞅了说话的鱼人一眼，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挥之不去。记忆匣子再次打开，和他在某张纸上看过的脸庞相似，莫洛克脸色一变，快步朝对方走去。 第166章 飞火流星 希安紧抱着她的枯木枝法杖眼睛紧张地盯着面前一套忍者装扮的鱼人，对方毫不掩饰的热情让她有些惶恐，也有点不安，就像是一个社恐在面对一个热情得一路跟着你走的产品推销员。 “我们黑水帮很好的，你看以你现在的经济状况，肯定没有足够的储蓄去供给接下来几年的学习费用与生活费用。我们黑水帮是纯粹由鱼人建立帮派，成员里也有海族皇家学院的学生与讲师，旨在鱼人间互帮互助，所以你不要怕遭受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你可以把它当作一个资源获取的渠道，多条路也不是坏事对。” 纵使是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吓到对方了，老鱼人还在努力劝说着，试图说服面前的鱼人小女孩加入自己的帮派。 没办法，鱼人族的法师太少了，大部分都是满脑子肌肉的战士，身为黑水帮帮主只能落魄到自己去新生群里拉人。 “芬杰大师，既然别人不愿加入，那就没必要步步紧逼了。” 尚在远处还未靠近的莫洛克扬声说道，打断了老鱼人的话语，也替局促不安的鱼人小女孩解了围。 见到赤色鱼人的出现，希安赶紧脱离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鱼人的纠缠，奔向赤色鱼人。 相比起面前这个过分热情很像外面骗子推销自己劣质药水的老头，她还是更愿意相信那个刚给自己解了围还因此去了一趟警卫室的莫洛克。 被打断的老鱼人一脸不爽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目光的尽头是一个战士系打扮的赤色鱼人，正快步走来。 瞅着鱼人样子的芬杰眉头一皱，感觉对方有些面熟，脑海里立刻浮现关于赤色鱼人的相关情报，不爽的表情从脸上消失，然后尽皆化作了嫌弃，驱赶道： “你来这凑什么热闹，回去好好修炼，你的摩萨船长还在南海的哪艘帆船上等着你加入，鱼人在那边的海盗群里可是没有什么优势。” “老鱼人你的情报落后了，摩萨祭司在我来学院之前就和他的那些同行们完成了一次火并，已经占据下一块小岛屿，他有自己的地盘了。”莫洛克走上前来，笑嘻嘻说道。 “老鱼人？” 比起所谓的情报落后，芬杰显然更在乎他的称呼，他往下一拉头顶的面罩，只剩下一双细细的鱼眼逡巡着赤色鱼人的身体，似笑非笑说道， “要不我们来搭把手，你来称量称量我这个老鱼人的分量？” 一道冷意在皮肤表面掠过，莫洛克感到针扎般的刺痛，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连忙打了个哈哈：“您老可是我们甜水鱼人一族的英雄，小子怎么敢有胆子称量您。” 这句话半是玩笑半是恭维，他确实是认可对面这个老鱼人的实力的，而且是有着明确的参考依据。 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莫洛克脑中那本安静了许久的暗金色图鉴就开始迅速翻页，然后停留在一个与眼前鱼人有九分相似的卡牌上，只是卡片上的人物打扮更加年轻一点。 生物名称：飞火流星·芬杰 稀有度：传说级随从 属性：鱼人 效果：1潜行2每当该随从攻击并消灭一个随从，便从你的牌库中召唤两个鱼人。 数据：五费攻二防四 备注：忍者大师，鱼人中的传奇英雄。 就莫洛克自身所见，凡是卡牌里挂出了标识着传说的橙色词条标签，这些人差不多个个都怀有一些与寻常人不同的天赋绝技，比如他那个尚未入阶就能一口吞掉一个超凡者的鱼人表弟穆坦努斯，更别提这次卡牌上还明晃晃地写上了‘忍者大师’四字标签。 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能一见如故，融洽相处。这固然是因为摩萨提前与芬杰有过交集打了招呼，让他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适当帮衬一下赤色鱼人，但更多的是两人的背景原因。 芬杰与莫洛克是有渊源的，两人都出自甜水鱼人一族。算起来，芬杰是莫洛克的前辈。 与常年呆在深海中的寒光鱼人不同，甜水鱼人是广泛居住在海岸边上的两栖鱼人中的一个庞大的种族支系，坐落于浅水湾的铁棘村鱼人也大都属于甜水鱼人一族。 莫洛克在小的时候就听老族长穆多用感慨的语气讲起过关于这位传奇人物的事迹，对方起先也是凭着鱼人小村庄的破落传承一步步发展，然后就在外面游历十数年。 后来据说是在神秘的东陆那边得到过奇遇，芬杰凭此一举突破传奇阶，在艾尔大陆上留下了‘飞火流星’之名，前些年更是凭开创的忍者体系获得海族皇家学院的任教资格。 在取得任教资格后，芬杰也曾努力冲破重重阻碍特招了几个甜水鱼人一族的鱼人使其来到海族皇家学院求学，彻底改变了这几个鱼人的命运，也为鱼人种族这一整体添了几个起着中流砥柱作用的强者。 自身强大之后回报族人的举动得到甜水一族的感谢，芬杰也因此在莫洛克的族群中享有崇高的声望，这也是‘芬杰大师’与‘英雄’一词的由来。 言归正传。 芬杰上下打量了赤色鱼人一番，在其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停顿良久，最后眼睛一亮道：“我看你实力不错，不如你小子也加入我黑水帮，和这个小姑娘一块，也能互相关照。” “我可以，她不行。”莫洛克凑到芬杰跟前，低声说道，“希安的法术天赋很好，我希望她能加入诸茵学姐的课题组，这对她的提升更大。” “诸茵啊……” 芬杰砸着嘴，紧锁的眉头写满了迟疑。虽然他是混潜行者系的，可也知道法师系出了个逆天的妖孽，入校三年就有了传奇战力，这可比当时的他牛逼多了。 毫无疑问，身为法师的小女孩跟着这样年轻的法师系天才无疑更有前途，而且芬杰自己是潜行者系的学院教师，论起法术理论基础造诣，毫无疑问是比不过对方的。 但是就这么放弃不是芬杰的风格，他盯着莫洛克说道，“如果这个小女孩没入选，那你负责把她劝说加入我们黑水帮。” 眼光老辣的他已经看清楚了小女孩更信任眼前这个赤色鱼人。 第168章 呓语魔典 第二天，莫洛克一早就拉着希安到了海族皇家学院法师系主任沃特梅吉的教学办公室。 尽管诸茵是学院里公认的法师系不世出的天才，可她毕竟还是处于大三年级，距离拥有自己开设课题组这个权限实在是还有段距离，所以还是得挂靠在她导师沃特梅吉的名义下。 也因此，加入课题组的申请表是递交到沃特梅吉手中的，他算是诸茵课题组的半个管理人。 进入办公室带着希安刚刚填好实验室的申请表，莫洛克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科塞无疑。 “哇，有没有搞错？我居然才是b级？” 随着这种夸张的质问响起，科塞‘啪’地把一张奖状样的东西拍在桌上，指着登记册里的一栏对记录员瞪眼道， “我入学前特意搞了个潮汐帝国法师系竞赛一等奖，你现在告诉我它只值一个b级？”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是个萌妹子，带着厚厚地精工程学眼镜的她只是面带歉意地礼貌回道：“根据法师系青玉实验室评级条例，学员若在有相关竞赛一等奖项则上调一级，你在之前的基础测试中评级为c，现在上调一级为b级。” “按实验室补贴条例，b级人员每月可以额外获得20金币作为补贴。你若有疑问，可以按流程向实验室管理员申诉。” 科塞没有管对方的轱辘话，他一把扯过登记册，将它正面转向对方，手指扣着他上面一行的登记信息，向工作人员仔细说道：“我现在不关心什么补贴，我只是想知道，劳尔德这家伙是怎么评到a级的？” 其实科塞本身是无所谓实验室评级的，他来这申请加入青玉实验室纯粹是因为这个实验室是由诸茵主导的。 简单来说，他就是奔着诸茵来的。自从昨日在报道处见其风采跋扈，对沃特梅吉大魔王呼来喝去，诸茵在科塞心里已经晋升为女神一级了，这次他是来追星来的。 为此科塞还拒绝了父亲斯坦提出的给他走关系直接加入好友沃特梅吉冰系实验室的建议，执意选择青玉实验室，只是带上了父亲好说歹说劝带的竞赛奖状证明。 其实科塞来之前一直觉得带上证明这是多此一举，他被实验室拒绝接纳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科塞有这个自信的资格，他是通过全国竞赛保送入学的，天赋自不必说。在学术领域，入学前他就把海量的法师系知识给灌进了脑子里，入学时就能与沃特梅吉侃得有来有回，知识存量是足够的。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青玉实验室招生虽然严苛，但他还是取得了c级评价。目前而言，据测试人员所说，在基础测试中得到c级评价的仅他一人，加上那张竞赛奖状的加分可以到b了。 科塞对外待人处事是谦和的，但在他随意谦和漫不经心的外壳下，是桀骜不驯的骄傲。 他不计较自己的评级，因为无论如何以自己的表现在同届学员中都会名列前茅。 科塞就是这样，优渥的家庭环境，身为社会名流眼界开阔的父母，自身卓越到一骑绝尘的天赋，再加上绝佳的外表，让他做事只出七分力就能收获到百分之一百二的回报。 二十年来的顺遂经历，造就了他这份漫不经心的骄傲。 也因此，劳尔德的a级评级在科塞眼里就有点刺眼。 若是在平常，以科塞的性格，说不定笑笑就过去了。只是评级而已，以后自见分晓。 但这个青玉实验室不同，他现在是来追星的呀。若不能在同届学员中脱颖而出横压整个实验室，科塞自问这还怎么有脸面在女神面前晃悠，让诸茵注意到自己。 这个‘a’级一定有蹊跷，科塞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弄清楚。 “是科塞呀？”刚回系主任办公室的沃特梅吉见到自己老友的儿子对他打了声招呼。 双手正撑在登记桌上气呼呼的科塞闻言看去，第一次没嫌这老头啰嗦反而觉得沃特梅吉来的正是时候。 压在这欺负一个只负责登记的小妹妹不是科塞的风格，他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向眼前的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抱歉，科塞朝着沃特梅吉迎了过去。 “你是说实验室学员评级吗？我这里能看到记录呀。” 沃特梅吉脚步不停，一边说着一边领着科塞通过一道侧门进入办公室的里间。 在两人进入的一刹那，里面的魔法灯应声而开，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 房间四面各摆放了一架充斥着密密麻麻书籍的书架，正中间则放置着一本巨大的通体铜黄的书籍，呈打开状态。 书籍虽然有描有一页一页的纸张，但却不是常见的翻页式，纸张间都胶合在一起，只是书脊处延伸出一道红色的丝巾。 “查询：青玉实验室人员名单及相关学员评级。”沃特梅吉对着铜黄书籍输入指令。 书籍上一阵魔法蓝光闪烁，显示出工作状态。 “呓语魔典，我弄出来的一个小家伙。”看着科塞好奇的目光，沃特梅吉解释道，“通过它可以同步查询记载在法师系魔法书录上的一些资料，很方便，而且有时候还会陪我聊天。” “聊天？我可不聊天，我只是在叙述我的研究成果。”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铜黄色书籍的封面凸起构成一双眼睛的形状，由各色光芒交杂出虚拟的瞳孔，炯炯有神看着科塞两人。 “哦？你今天的研究成果是什么呢？”沃特梅吉饶有兴趣地问道，伸长耳朵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不稳定的传送门！”呓语魔典高声说道，“这是一个二级魔法，使用后随机传送来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的‘使用代价’会减少一个三级魔法的法力值。不稳定才是以小博大的精髓！” 说着，它的身上开始溢出淡蓝色光芒，光芒在空中运行流转，仿造着魔力运转勾勒出一个传送门的痕迹，在门的中心隐隐约约可见异界另一侧的景象。 科塞从后面探过头来好奇地观看其魔力运转的痕迹，然后与自身所学一一映射，发现除了中间两处自己看不懂外，其余确实符合魔法传送门的基础构建原理。 换言之，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第169章 活体应用 泛着淡蓝色光芒的铜黄色书籍此时在缓缓勾勒它口中的那个二级魔法‘不稳定的传送门’，身为创造者的法师系主任沃特梅吉对此是司空见惯，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但科塞却是从其身上急速闪烁的蓝光频率里感受到呓语魔典洋溢的兴奋情绪，就像是一个真的幼年娜迦站在自己前面对着长辈炫耀刚学会的魔法一样。 “魔法的魅力。”科塞喃喃道。 他的家里只有老爹斯坦收藏的各式战斧静悄悄躺在训练架，像这么充满灵性的物品对他而言也是少见，更别提对方看起来似乎还能自己根据庞大的资料数据进行模型选择然后深度学习，并且表现出如此符合自然语义的智能对话交互。 这一刻，他罕见地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点点期待，法师似乎是一条很有趣的职业道路。 自己以后完全可以仿造导师的思路，采用柔软的超凡橡胶材料活化几个随身仆从带在身边伺候，也不用去潜行者系找那些好看的学姐学妹养眼了。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出于目前需求的缘故他还是要先打好关系，毕竟科塞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标是来查询实验室人员评级的具体细则的。 于是他一边在心里悄悄寻思着自己以后有几分复刻出来实现额外构想的把握，一边对着旁边的沃特梅吉满脸敬佩地惊叹道： “沃特梅吉老师您在物品活化领域上的造诣实在是令人高山仰止，这么有灵性的造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另外我看它勾勒的这个传送门魔法似乎确实可行，这真的是它自己研究出来的吗？如果是真的创造魔法，那可太惊人了。” 作为自小在海族皇家学院里厮混长大的人，他很清楚这里的大部分教师都会对自己的杰作有几分盲目偏差的自信，夸奖他们的作品远比夸奖他们本人更讨人欢心。 事实并没有出乎科塞的预料，听到学员夸奖的沃特梅吉得意地捻起自己花白的胡子，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尽管在介绍呓语魔典时沃特梅吉说的轻描淡写好似随随便便就弄出来一样，但这实际上是他费了极大苦功才偶然得到这么一个成品的。 他曾在好友斯坦面前炫耀过这件伟大的造物，可那个肌肉狂只是捏着魔典柔软的书页撇撇嘴说这还不够他一斧子砍的。 这评价让沃特梅吉气愤不已，深感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斯坦接下来说的去参观他那个战斧藏品室的建议。 当时斯坦就一脸遗憾地说你可知道你错过了艺术，这话直接激得沃特梅吉想跳起来掐住斯坦的脖子摇晃：艺术就这么摆在你面前你视而不见，还非得拉着我去瞅你那几块破斧子？ 没有从那个榆木脑袋得到的赞美现在在斯坦儿子身上得到了，这让沃特梅吉一阵欣慰，不枉他特意带科塞见识过来一趟。 科塞夸奖得很到点子上，他不似沃特梅吉以前带过的学生。 那些人大都只会说这个魔法造物如何如何方便，普及开来放在大图书馆会减轻多少工作量，会让资料查询有多方便。 聪明一点就会赞美自己导师在物体活化领域上的造诣，称赞呓语魔典的灵性多么充足，不似凡物。 沃特梅吉对这些夸赞一向是不屑一故的，一般都是笑着脸同时默默在心里调低对他们的评价。 笑话，我沃特梅吉，堂堂史诗级法师，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法师系主任，费劲心思弄出来这么个玩意就是为了让人更方便查询图书内容的？ 你们这群蠢货，知道我弄这个有多费劲吗？还想量产装到各大图书馆？ 至于物体活化，我沃特梅吉在活化应用领域是国际公认的强，还需要你们拍马屁吹捧？ 在这么多人里，只有一小撮人能够抓住精髓，说到点子上。 呓语魔典最大的价值不是聊有可无的查询功能，那是它的附带价值，虽然确实方便了沃特梅吉许多，让他从繁琐的魔法书录查询中解脱出来。 它的灵性虽然强大，但其实也只是话痨的沃特梅吉强加上去为了让自己多个说话的人所弄出的。换而言之，这灵性他可以加载在任何物体上，比如来自神秘东陆的珍贵茶壶瓷器之类的，他不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会显得很吵，只此而已。 呓语魔典最大的价值是那些呓语，每一道呓语，都是一道切实可行的魔法！ 呓语魔典链接着图书馆的法师系学识库，它能够在后台运算研究这些魔法的可行性。当某一道法术切实可行时，呓语魔典便会通过呓语的方式具现出来。 所以说，科塞问这些法术的真实性，直接一语中的，说到了沃特梅吉的心坎上。 斯坦这个榆木脑袋生的儿子却是聪明伶俐一点不像老子，沃特梅吉对此在心里很是感慨。 他看着发问的科塞，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捻着胡须笑道：“传送门魔法行不行，你可以自己去尝试验证。创造魔法一说还有些勉强，它不能凭空‘研究’出魔法，但可以根据已有的资料‘改进’魔法。” 听到对方的解答，科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按照其解释，呓语魔典就像是一个产自地精国度科技领域的改进版算法处理器，它链接着庞大的原始数据，自己能够选用相关学习模型对海量数据进行调参适应，输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 尽管呓语魔典弄出的答案大概率不怎么靠谱，可能与原始输入数据预设的答案毫无干系，甚至是完全相反。 但在它的算法环境里，答案就是完全正确的。 就像真理与谬误只在一定界限内绝对，超出那个界限之后就可以相互转化。 “查询完成！” 呓语魔典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科塞的思考。 闪烁的蓝光稳定投射在摊开的书页上，形成一个海族文字汇成的表格，上面写的是青玉实验室的人员名单。 科塞抬眼看去，位列第一行的是诸茵·雅利安，鲜红的s级评级映入眼帘。 第172章 模板 尽管在石板上的法术翻译出来就知道自己亏了，但希安所在的鱼人村村长打不过鱼人智者，因此只能乖乖付钱，然后把气撒在石板上，将其从摆放在祭司后屋的传承地位一举打落成摆放在杂物间的垃圾地位。 这也给了希安机会，毕竟学习鱼人祭司的法术价格昂贵，凭她的身家根本就连门都不会给进。 对于资源贫瘠的鱼人小村庄来说，每个可以踏入超凡阶的名额都是珍贵的，莫洛克所在的铁棘村如此，希安所在的村落同样如此。 整整一个月，希安一有闲就往杂物间跑，连猜带蒙一个人摸索了许久，终于把石板上的内容吃透。 当一缕小小的火苗颤颤巍巍地从希安的指尖冒出，她怔怔地看了它许久。 那火光微弱到不足以照亮整个杂物间，却是当时的她世界里所有的光。 一个月对比半天，希安第一次对实验室的‘d级’与‘a级’评级差距有了清楚认知，不再是写在轻飘飘的纸面数据。 这样的认知让希安微微沮丧，好似自己从西部荒野的小鱼人村庄一路走到潮汐帝国的最高学府，却还是没能改变与别人的巨大差距。 在旁边打闹的莫洛克与科塞没能注意到小姑娘的小情绪，希安也不是个会把自身想法说出来的人。 当然，若是两人知道希安此刻的想法，科塞会笑着摇头安慰说这可不一样，我是学了十几年基础牢固临高建瓯，你是从无到有聚沙成塔。 接着大概率会打趣着补充上一句以我科塞这样强横的天赋，岂能与你那个小小鱼人村庄混为一谈。 而一旁的莫洛克就会使劲敲科塞的脑袋，然后转过脸双手握紧希安瘦弱的肩膀，盯着希安的双眼郑重说道鱼人不比任何人差，我们只是需要时间来积淀。 但希安还是那个腼腆的希安，她把自己的情绪藏在心底，大家哄哄闹闹着就走散了。 ………… 一个月后，学院举行的例行演讲中。 “你们知道当今世界种族林立，何以只有我们娜迦、人族、精灵族、不死族、兽族五个种族能够成就帝国，成就万国来朝的伟业吗？” 战士学院一处宽广的礼堂处，讲台上一个不同于众人打扮的娜迦在上面侃侃而谈，下方是黑压压一片坐满了战士系的学员。 主讲人的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在其精巧的技艺控制下清晰地传达到每个学员的耳朵里。 战士系的人，一般不屑使用法师系弄出来的扩音魔法阵，他们更执着于自身的力量。 当然，这是在有选择的时候。 莫洛克处于礼堂一角，混在一众听课学员里，目光冷冷地看着主讲人，面无表情。 主讲人外形与学员迥异，只能大概看出个人形。 头颅完全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人头，反而更像是龙龟的样式，只是通体深蓝。颈部是厚厚呈放射状的鱼鳍，身躯威武庞大，筋肉隆结高高鼓起，双臂与尾巴处各有锋利如刀的鱼鳍，只是比颈部上的稍短一点。 那是莫洛克名义上的导师，乌力尔，去年刚升博导，就是他单招的莫洛克，摩萨通过西尔徳·贝尔萨走的路子就是他。 “因为模板！”不待学员回答，乌力尔便自顾地说出了答案，又问道，“艾尔大陆上所有人都在走职业者路径，那么职业者等阶划分为哪几阶？” “青铜、白银、黄金、传奇、史诗！”下方立马有人回道，学员里永远不缺心思玲珑主动为老师捧场的人。 “对。”乌力尔给予肯定，接着说道，“此为登神五阶。登神艰难，但我们潮汐帝国另辟蹊径，开发出可以量产的模板。” “乌力尔老师，什么是模板？”学员里很快有人问道。 “模板，是规则！” 台上的乌力尔赞赏地看了一眼捧场的学生，然后郑重说道：“模板可以让加持的个体拥有细微的规则之力。最明显的就是活跃在北境战场的安东尼奥大法师，当然我说这个你们有些人可能没听过，他现在还有个更响亮的称号————战争炮台！”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战争炮台’是当下声名鹊起备受热议的人物，十堂时政课里有八堂要提起他，成为法师学院里无数娜迦的偶像。其率领一支军队驻扎在落日堡垒上硬生生拦住亡灵帝国数十万大军南下的步伐，半步不退，迄今为止已有三月。 听说食尸鬼烧焦的骨粉已经铺满了北境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安东尼奥以一手无限大火球之术正面扛住遮天蔽日的亡灵之潮，如炮台般屹立在落日堡垒之上。 骤然听到熟悉的事情，莫洛克也是一阵恍惚。 从当初不请自来闯入山谷中的那个死亡教派人类教徒，到占星教派那个源于不死族的神殿祭司，还有后来铁棘村所遭受的强制税收，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在战争背景下，都或多或少地影响了赤色鱼人的生活。 这段时日里的学院生活太过平和，以至于他有些忘却了帝国边境上正在演绎的血与火还有那些身处其间的人们的奋力挣扎。 辉耀帝国与亡灵帝国的战争宣言早在三年前的学院比斗中就已经发出，而眼下终于是到了正式面对的那一刻，双方都为此筹谋了数年做足了准备。 辉耀帝国里有那么一群人，或是其中的学员或是任职的教师，为了洗却三年前在与巫师学院当众决斗中落败的耻辱，毅然选择加入了备战军团中，而此时正在北境第一线抗击亡灵的南侵，正在写就自己的传奇。 “安东尼奥大法师现在是国际上公认的无可争议的加载了模板的英雄人物，他自己也不否认这点。其每施放一个法术，就可以将‘火球术’这个四级法术的法术位给重置，相当于无冷却释放。这就是他以一己之力阻拦数十万亡灵潮的倚仗！” “这是模板，也是规则！” 乌力尔冷冽的声音在众多学员耳边响起，烧起了学员心里的火热。 “老师，你说我们潮汐帝国可以量产模板，那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战争炮台’吗？”台下立马有学生目光热切问道。 其实这想想也不可能，但总有人架不住内心的火热。 第175章 助手 “由于材料的稀缺，娜迦暴徒模板加载目前不提供面向大众学员的出售，但会作为学院特定活动的奖励供给。” 在学院教师区斯坦不耐烦地驱赶着泰德的时候，其内部的礼堂讲台上乌力尔还在卖力地高声宣讲着，他在说出模板获取渠道后又继续说道， “我补充一句，从娜迦暴徒到娜迦皇家护卫，这是潮汐帝国现有成品身份模板中关于战士侧的最优解。” “我毫不夸张的说，单论战力，娜迦皇家护卫是诸多批量生产的身份模板里最强的！” 话音既落，似乎是为了展示其效果对比，乌力尔重重一掌‘砰’地拍在特殊金属材质构成的讲桌上，全身发出畸变肌肉高高鼓起，个头长至三米，原本就大张的黄色鱼鳍更是弹射而出，锋利如剑。 他的身体颜色由娜迦暴徒的深蓝变成娜迦皇家卫兵的靛青色，一股雄壮威猛的气势散发出来。 礼堂上的一众学员亲眼看见乌力尔的变身，从块头到威势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娜迦暴徒与娜迦皇家卫兵的差距。 随着那股凶猛残暴的气势冲击而来，整个礼堂都兴奋了，这种威势有了几分他们见过的深海巨兽的味道，是一种直让人窒息的颤栗兴奋。 然而处于下方看台的莫洛克仅仅是远远瞅了几眼，就不屑地私下撇撇嘴。 这东西在他看来更像是街头做戏的耍把式一样，差了几分味道，作秀更胜实际，浮于表面，还不如他初入警卫室时遇见的那个土匪一样的大汉，起码他初见泰德时也切切实实地愣了几秒。 “眼下就有一个得到加载‘娜迦暴徒’模板的机会。站起来上到讲台，只要打败我的助手，我将自己份属的名额奖励给你们。” 乌力尔语气昂扬，同时身上散发出狂暴的气势似山岳一般朝礼堂下方的学员压了过去，就像是开了高等掠食者的威势光环般，连空气也似乎变得有重量。 自乌力尔始，还算宽阔的礼堂里像是一阵飓风刮过，巨大的风压将一众学员死死压在位置上。 传奇阶的实力配以特殊的手段成倍数放大然后毫无保留地碾向一众青铜学员，座位上的人一个个脸色苍白，唯有其颤抖的身躯显示了学员的挣扎。 这其中只有莫洛克面色闪过一丝诧异，其斜倚在椅子上继续嚼着嘴里的什么，并没有像是感受到丝毫压力的样子。 “上来，你做我的助手！” 乌力尔的声音单独在莫洛克耳旁响起，这是他早已规划好的安排。 作为鱼人莫洛克的导师，他实际上是不清楚自己这个特招弟子的实力，只知道对方是走了贝尔萨家族的路子。 而乌力尔没有收到贝尔萨那边传来的特意照顾赤色鱼人的消息，那就说明二者关系只是一般，对方只是通过某种手段从那些贵族手里得到了自己手里的特招名额而已。 现在的舞台已经铺设完毕，他正好可以顺势称量称量这个鱼人的实力，看对方究竟有几分成色，又是否和以往塞进来的那些酒囊饭袋一样。 至于比赛的输赢，他并不在乎。 赢了有赢了的好处，输了也有输了的用法。 于是乎，不少还在学院教师与众不同的掠食者威压中苦苦挣扎的人顿时就惊骇地发现，一个赤色鱼人视这气场于无物般，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向礼堂讲台走去。 身为潮汐帝国的正统娜迦，居然被一个鱼人就这样轻易地超过，这让许多学员脸色羞愧不已，不少人咬着牙努力试图站起来。 轻描淡写第一个走上礼堂讲台的莫洛克回过身静静地站立一旁，鼓起的橙黄色眼眸不带任何情感地扫视了一圈被压在座椅上的众人，面色平静。 这不是说他有多强，可以将这可以比肩龙威的恐怖威势视若无物，而是乌力尔散发的压迫气场特意绕开了他。 不过这传奇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特意散发的恍若深海巨兽一般的加强版气场对于一群刚踏上职业者道路的菜鸡来说固然霸道，可还是有些天赋异禀的人能够扛住。 只见礼堂左下方的一个角落，一个青壮娜迦怒吼一声，通体碧蓝色的身躯似扛住巨大压力般颤抖着一点点站起。 他充血似的眼睛死死盯着走上礼堂讲台的赤色鱼人，脖子上鼓起的青筋攀爬上他的额头，脸上满是倔强不甘的神色。 一步一步，汗如泉水般不断从青壮娜迦的身体里流出，再沿着躯体向下，顺着颜色逐渐变黑的尾巴在礼堂过道上拖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走得辛苦，却始终在前进。 讲台上莫洛克面无表情看着下方众人的挣扎，看着青壮娜迦一点点艰难地从位置上站起，看着他一步步顺着过道挪到讲台上，又看着另一个浑身罩着黑袍的娜迦缓慢又坚决地超过他，一脚踏进讲台上。 “呼——” 上到讲台的青壮娜迦压力骤松，这是属于威压不曾覆盖的场地，原本像是顶着深海巨兽的嗜血眼神中前进的幻觉顿时消失，他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呼吸大口喘气。 好不容易把气给喘顺了，他呼哧着抬起头看向周围，才发现除了乌力尔教授和最先的那个赤色鱼人外，还有一个身披黑袍的娜迦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不像是走得很艰难的样子。 自己是这些走上讲台的人里最弱的，青壮娜迦心里猛地涌起这么一个念头。 在弱者自觉的潜意识驱使下，青壮娜迦身躯微动，迎着众人目光的他不自禁就要后侧一步，可随即又咬牙止住。 娜迦才是潮汐帝国的主人，怎么能输给一个鱼人！ 他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赤色鱼人，牙齿紧咬。 对于自身种族的优越与刚才下意识后侧半步的弱者自觉让他视之为耻辱，怒意勃发，他将一腔怒意归结到眼前的鱼人，仿佛莫洛克是他的什么仇人。 另一边，莫洛克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娜迦奇怪的表现，有些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眼睛却毫不退缩地直视对方怒睁的双眼。 第177章 心能流派 “不对呀。” 看着一直跟在赤色鱼人后面吃灰的青壮娜迦，台下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有些郁闷地说道：“这蓝憨憨怕不是个傻的。追了人老半天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你才蓝憨憨，你全家都是蓝憨憨！”一个身体大半浅蓝的娜迦学员首先反驳旁边开群体扫射的同学，但是接着他砸了嘴自己又说道，“不过他这样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傻。” “速度不够，追不上也没办法。”边上有人给解释了一句。 “那也不能老追呀，这像话吗？合着这鱼人是肉包子不成？”第一个人坚持己见，觉得这样没法看下去。 “没办法，现在就看这个披着黑袍的老哥了。”第二个说话的浅蓝娜迦应和道，他觉得这两人实力比这青壮娜迦高了一筹。 “这藏头露尾的，最好都赢不了。大家重新处于同一起跑线。” 有人用鬼祟的目光看着讲台上的三名同届学员，窃声说道，这是属于心理不平衡想要搞个平局然后指望更改筛选规则重新比赛的。 讲台上，站在一侧的乌力尔目光始终跟着被莫洛克带着四处奔跑的青壮娜迦，眼里的喜爱之色愈加浓厚。 “你要收他入你的师门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乌力尔的耳边响起。 讲台上突兀出现了一道拄着拐杖的苍老身影，然而却没有多少人察觉到这一幕，似乎这个人本就该在那里。 “对的。” 乌力尔回答道，他没有回头看身边的老者，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那道通体湛蓝的娜迦身影，像是在看一道绝世珍品，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可他现在的表现并不好，他马上就要被驱赶下台了。” 老者继续说道，平淡苍老的音调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只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仿佛说这些话已经费了老人很大的力气。 “无所谓，他展示的已经足够多了。”乌力尔不在乎地说道，“我的老师，身为心能流派的扛鼎人，你应该很清楚：实力无关紧要，情绪才是创造奇迹的唯一力量。” 乌力尔的目光追随着青壮娜迦在讲台上的湛蓝身影，看他的每一次受挫，看莫洛克与黑袍娜迦绕过青壮娜迦视他为无物般照常交手，看青壮娜迦的又一次无能狂怒，作出了论断： “他是一块璞玉，只等着我们去雕琢。” 乌力尔看向讲台的眼神火热，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如此明显的愤怒来源，如此充沛饱满又取之不尽的情感。他是我们心能流派的瑰宝！” 老者，也就是乌力尔的老师兼老板——沃瑞奥看着自己弟子这幅狂热的姿态，目光有些不忍。 这弟子与自己一脉相承，才情天赋也很是卓越，他本想是趁着自己退休之前将其推上战士系主任的位置，让其放开手脚来积攒‘心能’，然而却是被斯坦给半路截胡了。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致命性的打击，顶多是让对方积攒心能的速度变慢一点，自己也能依靠着史诗级的实力把后患强行压下去，压到对方彻底成长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刚才，泰德找上了他…… 对此，沃瑞奥只能说，对方不愧是皇院里数百年难得一出的战斗天才，‘虎枭’之名名副其实，而自己也是真的老了。 踌躇几番，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直接挑明说道：“我不赞成你再用异族去刺激娜迦的情绪，这样做的后患太大了。” ………… 听到自己老师拒绝的话语，乌力尔第一次收回注视讲台的目光，他也没有立即出口辩争，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地板，那是一块被浅灰纹路浸染的白色大理石。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乌力尔转身看向自己的老师沃瑞奥，目光很是平静：“仇恨与爱恋被奇迹之力排除在外，我们能够选择的情绪并不多。” 简简单单的陈诉里，是再三衡量后的坚持。 心能流派属于唯心主义阵营流派的一类，和大部分的圣骑士职阶类似，都分类于主观唯心主义。不过不同于圣骑士遵循所谓的内心信仰‘圣光’，他们认为人的力量根源是个体情绪。 愤怒、傲慢、贪婪、偏执，这些都是跨入超凡领域的路径。 挖掘自己内心各色纷杂的个体情绪，找到与世界契合的那部分，那部分就是创造出整个世界的本原。而你只要推开那扇门，就能获得改变世界规则匪夷所思的奇迹之力。 心能流派中最杰出的一位门徒，曾经就靠着睥睨于世的‘傲慢’推开了自己的心之门，然后在半日之内从传奇阶一连跨过史诗、半神位阶，直接将一名在人间行走的神祗斩落马下。 虽然代价是当天夜里就因为心能透支而灵魂崩灭，但这种以传奇阶上斩神明的彪悍战绩还是着实吸引了一大堆人修行，而各帝国学院也因此留存了这一派系。 虽然其中成果不多，也不如其它流派产出稳定，但只要能培养出一位拥有可以逆伐神明实力的学员，那也有得赚。毕竟从黄金阶开始，之后的每一步，晋升资源消耗就是以指数级增长。 而这边，对于自己弟子的拒绝，沃瑞奥低头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我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不是他时日无多，又何苦来这一趟。 “我来扛！” 乌力尔语气斩钉截铁，他的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坚决与崇高。 “我已经触摸到了心钥，必要时我会强行推开门，将学院里的异族屠光，为后辈扫清障碍。” 听到这句，沃瑞奥猛地抬头，怔怔地看了自己的弟子好一会儿。 在作为看客的师徒在交流的时候，礼堂讲台上的比斗还在继续，黑袍娜迦嘴唇紧抿，躬身向赤色鱼人冲杀而去，中途却又被突然冒出的青壮娜迦所阻拦。 尽管青壮娜迦依然红着眼死盯着莫洛克，但被折腾许久的黑袍娜迦再也按捺不住，抬手就是一轮剑光，直接将前方两人给笼罩进去。 旋风斩！ 黑袍娜迦手里握着的短剑化作了一轮银白的流光，以极致的速度绕着他自身躯体旋转了一圈。 第178章 帝国主人的骄傲 冷硬而锋利的金属细刃划过绵软的肉体组织，发出悄不可闻的扑哧声，掀起一团血雾，于是银白的剑刃月轮也染上了些许血色。 被短剑掠过的青壮娜迦如遭重创，身体破开一道肉眼可见的豁口，鲜血直往外流。 短剑化作一道银白中带点嫣红的流光继续向前，直奔前方的莫洛克。 锵！锵！锵！ 激烈密集的金属交锋撞击声响彻整个礼堂。 莫洛克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把匕首，正是它挡住了袭来的银白流光，将短剑阻在身前。 这把匕首形似制式短剑，只是更短。 它的握柄通体金黄，末梢系了一根不知名魔兽的羽毛，呈火红色，飘然欲飞。匕颚处则精巧地雕刻着一艘巨大的海船，狰狞怪异。 最显眼的还是它的匕刃，不似寻常匕首的细薄尖锐，反而宽大厚重地让人怀疑这是否称得上是匕首。匕刃的边缘是大大小小的锯齿整齐排布，像是嗜血的槽牙，少了几分刺客的隐蔽，反倒多出几分战士的残暴，隐隐似一根恶魔尖角的形状。 这正是占星教派的神殿祭祀中莫洛克从狗头人道尔格身上得到的传说级武器，听说还与跨国集团的武器贩卖商污手党有些联系。 基于眼前的形势，他并没有将其幻化成鱼人常用的长柄鱼刺形状，而是如一把贴身存放的战士级匕首模样。 旁边斜倚着的青壮娜迦已经捂着破腹的疮口软瘫倒地退场，莫洛克与黑袍娜迦对视一眼，看到各自眼里的坚定，两人没有丝毫言语再次拼杀在一起。 胜负很快就出现，在对拼第二记时，莫洛克的锯刃齿猛地上挑弹开黑袍娜迦的短剑，朝其胸口扎去。 被一股绝大的力道所震颤，黑袍娜迦一时间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握剑的单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锯刃齿朝自己心口扎来。 黑袍娜迦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下一秒就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向他袭来，当然黑袍娜迦也许应该庆幸自己还有意识来感受痛楚。 这里毕竟是战士系的大礼堂，众目睽睽之下，握着锯刃齿的莫洛克在即将扎入黑袍娜迦的心口之时，往外偏移了一点绕开体内器官。 尽管因为锯刃齿的锯齿把伤口撕裂得破破烂烂，黑袍娜迦看起来血流如注，但并不致命。 场面一时安静，只有台下观众学员的抽冷气声。 上场的三人现在还站着的只剩下了赤色鱼人，比寻常鱼人高上一点的身影在此时被脚边躺倒的娜迦的映衬得格外有气势。 鱼人狰狞的外貌，满口森然的细密尖牙，再配上莫洛克手里仍在滴血的锯刃齿，上面居然还杂着些许拉扯出的碎肉末！ 这样一副景象在刚离家不久来求学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眼里看来实在是格外残暴，以至于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莫洛克都被迫冠上‘血肉屠夫’的称号。 当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当下的胜负已无疑问，勇者败给了恶龙，荣誉与财富都离他们远去。 此时讲台上沃瑞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乌力尔出来主持大局。 安排人来照料力竭昏迷的青壮娜迦，又上前仔细探查了一番黑袍娜迦的伤势，乌力尔看向莫洛克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异。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这个赤色鱼人。不，应该说是这个鱼人与他之前从贝尔萨那边接过来的镀金子弟有些不同，导致剧本偏离了他的预料。 这是好事，乌力尔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对手越强大，被刺激的越深，就越接近奇迹之门。 “好了，看起来似乎是我挑选出来的测试员太过强大，导致无人得奖。这是我的失误，责任在我！” 对着礼堂下方的众多学员，乌力尔毫不掩饰地承认此番操作的失误。 他离开讲台，向众人鞠了一躬表达歉意，并一脸认真的说道：“考核仅计算第一阶段的成绩，他们二人成功顶住威势来到讲台，都已经算是通过测试。我会去承担他们的损失，并且这两人我会分别向学院写推荐信去申请加载战士侧娜迦暴徒的模板。” 乌力尔坦诚毫不推诿且勇于负责的态度得到了众多学员的一致称赞，顿时叫好声一片。大家议论着说着这不愧是潮汐帝国最高学府任职的老师，果然高风亮节有担当。 回到讲台上的乌力尔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话语却是不客气。 “不过，你们也许应该反思。这位鱼人种族的测试员同样是今年的战士系新生，他与你们一同处于青铜阶，也是刚来学校报道几天。众所周知，由于各方面因素，同等位阶上，娜迦对鱼人单挑的胜率有98以上。” 乌力尔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已经苏醒过来正躺在担架上的青壮娜迦，高声说道：“这是我们在座的全体娜迦的耻辱！”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礼堂讲台另一侧的赤色鱼人仿佛成了众矢之的，瞬间收获了满满的敌意。 角落里的青壮娜迦此时拳头紧握，绑着绷带的胸膛剧烈起伏，喘起重重的粗气。 而另一侧，半倚着同样包扎有绷带的黑袍娜迦只是看着讲台上高声宣讲的乌力尔，又瞅了一眼站在讲台另一侧一直面无表情的莫洛克，眉头微蹙。 “庆幸的是，我们还有机会，来挽回我们身为娜迦的尊严。” 讲台上的乌力尔此时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又回到了演讲状态，毫无之前与自己老师交流时的平静模样。 他把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重重地注视着面前的一众学员，眼里是看得见的一腔江海豪气： “我是这位鱼人族同学的直系导师。我现在可以当众向你们宣布，接下来我会依据特定方案全力培养莫洛克，毫不藏私。而你们，还有四年的时间，来为今天这场失败，做一个新的注释！” “我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刻，你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们娜迦，不输于任何人。我们会让对手充分发展，然后再迎头正面击败他。” “这是我们，身为潮汐帝国的主人，所能拥有的气度与骄傲！” 第179章 稻草 “这是我们，身为潮汐帝国的主人，所能拥有的气度与骄傲！” 乌力尔掷地有声的声音在满囔囔的礼堂上方回荡，这番话语像是一个火把，瞬间将学员们的热情所点燃。 这里都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学员们一个个心中都聚起满满的斗志，仿佛种族的尊严与帝国的骄傲齐聚于一身，就待着自己一雪前耻。 他们看向赤色鱼人的目光在愤怒之余也多了几分激昂，大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少年意气。 还躺在担架上的青壮娜迦更是眼睛通红，重重喘息，浑身都冒着热气，像是一头见了红布的公牛，粗壮的蛇尾把合金铁担架绞得吱呀作响。 回去就死命修炼！ 在这个瞬间，礼堂里不知道有多少学员心里暗下决心，都道自己是长缨在手，终缚苍龙的决心与意气。 当然，现在还年轻的学员们此时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莫欺少年穷！’还有另外一个现实版本，而另一个才是非主角的绝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 在‘莫欺少年穷！’后面，还有‘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以及最后的‘死者为大！’。 在海族皇家学院里的众多学员正斗志昂扬誓要雪耻的时候，在玄岩岛的另一面，灯火阑珊处，有人却失意踉跄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奥尔德是玄岩岛拍卖行里的一位干事，身份普普通通，职位不高不低。种族的限制让他跻身不了拍卖行的高层，熬到足够长的工作资历也让他避开了基层的一些辛苦活儿。 这样的人在玄岩岛比比皆是，他是玄岩岛里广大鱼人族群中的不显眼的一员。 此刻他的面容愁苦，在自己的家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没敢推开家里的门。哪怕他知道在这扇门的后面，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家。 踌躇一番，奥尔德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就倚着家门瘫坐在了地上。今天他在拍卖行的上级委婉地向他表示接下来几天他可以不用去拍卖行工作了。 奥尔德的上司原话是这样说的：“奥尔德兄弟，我隐约知道你家里遇上了相当大的困难，这让你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但我们是拍卖行，你这样整天苦着一番脸去招待客人实在是很影响来客的观感。作为多年的工作伙伴，我现在给你一周的假期去休整一下，希望你调整过来继续上任。” 上司的话并不算严厉，看在奥尔德多年的工作资历上，也没有多加为难，甚至还慷慨地承诺他休养调整好再次回到原位。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奥尔德的妻子生病瘫痪在家，已经有三年了。 这期间他拜访过岛上的医者，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师在看过奥尔德动弹不得的妻子后，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向了街后的一座辉煌的金色圣殿。 那是暴风女神的圣殿，里面驻扎着为数众多的娜迦祭司，牧师普遍拥有治愈的手段。 牧师的治疗费用对于鱼人来说过于昂贵，奥尔德央求了整座神殿的牧师也没有哪个对这个可怜人儿施予援手。他只能回到普通医者那里，开了一些药物勉强吊住了妻子的性命。 病情不见得恶化，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奥尔德就这样撑了三年，白天他在拍卖行笑脸迎人辛苦工作，晚上回来还得照顾妻子和年幼女儿的吃喝拉撒。 生活于他不过是麻木的重复，他就这样机械地折返在拍卖行、医馆与家之间。 辛苦地工作，然后拿着钱去医馆，最后回到只剩下疲惫的家，然后红着眼等第二天的天亮。 他此前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妻子的忠诚，对整个家庭的担当。可此刻他终于迷茫了，他已经分不清这一轮轮机械的举动是对于责任的坚守还是只是在本能下的麻木重复。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了。 三年的时间严重消耗了这个家庭仅有的活力，直至干涸枯竭。 奥尔德就这样半倚着呆坐在地上，背部传来坚硬而冰冷的触感，那是他家的大门。 从夕阳西下到暗月高升，他一直双眼无神地瘫坐在这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泄掉。 三三两两熙攘的人已经散去，陪伴他的只有夜已深的街道。皎洁的月光投在了街道旁的围墙上，不亮不暗地照着邻居家伸出墙的桂树。浑身罩在暗处的奥尔德这才感到一阵宁静，他不想也没力气动弹，只是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身后的屋子突然亮起了昏黄的灯，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奥尔德知道，那是他八岁的小女儿莉娜。恐怕是他太晚没有回家，小女儿终于忍不住担心要出来寻找了。 奥尔德站起身来，狠狠揉了一把脸，略微振作起来。之后他才试着拉扯自己两边的嘴角，试图等下给自己女儿一个灿烂的笑脸，一个还没有被生活打倒的父亲形象。 可奥尔德发觉脸上两边的肌肉仿佛木刻一般，实在是牵扯不动。他勉强挤了出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他已经太久没有笑过了。 奥尔德心底微微叹口气，放弃了这个打算。反正他接下来还要在家里呆几天，就好好陪陪自己的女儿。 至于妻子，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 伸手叩开家门，下一秒就是一个蓝色的鱼人宝宝雀跃着扑了过来。 “爸爸！” 奥尔德伸手搂住自己的女儿，一把抱在怀里，心中泛点温暖。 也许这就是坚持的意义。 “莉娜今天有按时吃饭有很乖哦。我还把妈妈的身体清洗了一遍。”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清脆，像是降落凡间的蓝色精灵。 宠爱地看着扑在自己怀里邀功的女儿，奥尔德揉了揉自己女儿蓝蓝软软的脑袋，上面有几根横竖不一的鱼鳍，歪歪斜斜生长着。 岛上的晚风透着一股凉意，他担心年幼的女儿冻着，于是用手贴在莉娜柔软的背部，轻轻地把她往屋里推去，自己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说道： “好了莉娜，你很棒哦！我们进去。” 第184章 玉莲帮 相较于寻常接受过正统超凡者传承的学院派职业者，从街头斗殴中拼出来的流氓普遍会采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毕竟制胜才是彼此的第一目的。 这些手段有的角度刁钻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棘手，也有的只是表象凶恶，实际上是震慑力大过于伤害，讲究的就是将自己搏命的决意表现出来，迫使对方退缩。 莫洛克没有心情去猜对方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确实想要搏命一击，此时小个子鱼人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废了，赤色鱼人便直接松开扣住许久的手，抬起右手成肘击状狠狠砸向咬来的鱼人头。 面对急速扫来的肘击，满眼血丝的摩尔多半步不退。 他的右脚脚踝处一道青色的玉莲印记闪过，整个人粗大一圈，速度也快了半分，堪堪擦过急冲而来的肘击，径直朝面前的鱼脸咬去。 猩红血口，近距离下分毫毕现，触目惊心。 砰！ 一道寒冰构成的屏障突兀出现在眼前，而摩尔多满脸戾气的面门已经凶狠地撞了上去。 血水混着汗水迸溅而出，两颗断裂的尖牙在空中打着转儿飞出擂台。 摩尔多被当头的寒冰屏障挡得一滞，莫洛克却没有管那么多，双手如箭狠狠轰在对手的身上！ 轰！ 摩尔多被砸飞老远，重重摔在地上，掀起大片灰尘。小个子鱼人一时没能爬起来，似是已经力竭。 此时莫洛克方才回头，朝希安投了个赞许的眼神，同时瞳孔中才涌现出不久的黑色长蛇状阴影逐渐消散下去。 对于同伴的认可，看到事变后就赶忙奔跑过来援助的希安害羞地笑了笑，手里的枯木法杖辉光散去，重新恢复成黯淡无关地树枝模样。 刚刚莫洛克身前的寒冰屏障就是她施放的，是她从学院开授的课上学成不久的法师冰霜奥秘法术。 寒冰护体——当受术人受到攻击时，在受术人身前形成一道寒冰屏障，该屏障具有一定护甲值，可以承受一定攻击。 只是希安没有想到的是这法术效果有这么好，厚硬的寒冰屏障还戏剧性地磕飞了对面这个鱼人匪徒的两颗大牙。 叮嘱了一声让希安留在后面小心戒备，莫洛克缓步走上前查看小个子鱼人的状况，才发现对手已经陷入了昏迷。 此时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打量自己这个钓出来的渔获，莫洛克这才观察到了战斗中未曾注意到的更多细节。 躺倒在地的小个子鱼人脸上满是血迹，色彩斑斓的身体布满了横竖不一的伤痕，有利刃切开皮肤血肉留下的豁口，也有钝物砸击的青肿淤黑。 衣服破烂多有补丁，但除开跌落在地溅起的灰尘，从衣服折角处可以看出洗得倒是干净浆白。 他的匕首现在看起来并不锋利，凝神之下还能看到匕尖已经微微曲折，似乎是曾经扎过什么坚硬物体。它的刃身上也有着道道划痕，似乎是最近才留下的，那是同属金属利刃划过表面留下的痕迹。 莫洛克注意到的是，此时匕首还紧紧地握在那条脱臼还是折断的右手上，哪怕对方从空中跌落砸在地面上也不曾松开自己的武器。 回想起刚才战斗中的情景，对方在扑咬过来的时候似乎借助了什么东西提高了瞬间的爆发力，莫洛克循着印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袭击者右脚处的裤腿。 果不其然，小个子鱼人的脚踝上纹着一朵青色的玉莲，无声地昭示着鱼人所属的帮派。 这青色玉莲由寥寥几笔写意绘制而成，又恰到好处地对称分布，看上去颇有种独特的神秘美感。 然而看着这独具美感的青色玉莲，蹲下身的赤色鱼人却无心欣赏，只是把眉头拧结在一起。 麻烦了…… 在衔玉街上盗窃或者说是抢夺玉石的人脚踝上有最近声名鹊起的玉莲帮标识，这代表着这种行动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因为贫困等原因的突发性作案，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 只要黑水帮收拾掉了一撮人，马上就会有另一团人来到衔玉街继续未完成的工作。而若是黑水帮态度强硬分毫不退，那么对上凶悍的玉莲帮，帮派大战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以玉莲帮一对多不落下风的强势，要是真的对上了，被它摧枯拉朽飓风扫地般除掉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玉莲帮的凶猛，莫洛克已经从摩尔多身上窥见了几分，强不强是一回事，凶不凶是另一回事。 事件从能随随便便自主处理的小偷小摸升级成为了帮派之间的外交事件，莫洛克只能上报现任的帮派首领芬杰过来处理。 ———— “玉莲帮？” 匆忙赶过来的芬杰扫了眼双手被死死缚在背后木桩上的小个子鱼人，无视对方抗拒的姿态，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裤腿。 一朵写意绘制的青色玉莲在鱼人的脚踝处无声地绽放。 对着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标识，芬杰的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麻烦。 他从旁边随意拉了张凳子正对着囚犯坐下，向被铐在木桩上的小个子鱼人问道：“姓名？” “摩尔多。” 小个子鱼人低下头，表现出一副老实配合的模样，这让站在一旁观看的莫洛克额外地多看了他几眼。 “我是玉莲帮分配在衔玉街的小头目，负责给帮主收集玉石。这次也是在收集玉石的途中落在你们手上，不过发生在大街上的事有很多人知道，很快帮里就有人会来联系你。” 摩尔多几句话就把自己交代清楚了，也扯上了玉莲帮的虎皮。 芬杰对此不置可否，他也没用政治宣告的姿态说你们收集玉石侵犯了黑水帮的地盘，只是继续对摩尔多问道：“你们帮主叫什么名字？” “艾雅，我们都尊称她为艾雅大人。” 听到这的芬杰点了点头，夺命之花——艾雅，这与黑水帮所掌握的情报相符。 “你们收集玉石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摩尔多迟疑了一瞬间，但他接着就老实地配合继续答道： “我不清楚，但我听帮里的兄弟说艾雅大人掌握了一种特殊的方法能够将这些石头里的魔力引出来创造青玉魔像，并让这些强大的活体雕像听从我们的号令。” 第185章 虎枭 青玉？ 站在莫洛克身边一直抱着枯木法杖的希安神色一动，插进来问了一句：“你们的青玉魔像你现在有吗？可以让我看看吗？” 希安不同寻常的举动引起了莫洛克的关注，他想起了自己忽略的一个点：希安加入的实验室名称就是叫‘青玉之灵’实验室。 两者的名称如此相似，很难不让人猜测其中有没有联系。 摩尔多本能地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重点头说道：“有是有，但没什么用。这种召唤出来的魔像太弱了，和帮派传闻里那些强大的活体雕像挨不上边，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他说完这些，略微喘了口气，努力扭了扭身子让自己被束缚住的身体松动出些许喘息的空间，抬头，对上的却是希安坚持追问的眼神。 小个子鱼人抿了抿嘴，沉默片刻，然后被缚住的手像是变魔术般弹出来一个小小的青色玉石饰品。 饰品跌落在地，变幻成一个通体青黑的小小魔像。 莫洛克略微感受了下，实力确实不算强。身旁的希安却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小小魔像，神色复杂。 “这是我们‘青玉之灵’实验室第一阶段的产品。” 迎着二人探究般看过来的目光，希安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话，芬杰与莫洛克的神色开始逐渐转为凝重，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玉莲帮是学院的暗手？还是那个新晋的传奇天才诸茵的麾下势力？抑或单纯是实验里的某个实验室成员与玉莲帮有合作，把技术成果给偷出来共享了？ 就在三人各自思考的当口，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沉闷，也很稳，每个声响都间隔了相同的时间段，像是一台精准计时的摆钟。 希安与莫洛克意外地看向芬杰，以后是对方还知会了帮派里的其他成员，却见芬杰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来得不是自己人。 敲门声还在继续，像是一道道惊雷。外面的人一声又一声有节奏地敲着，就像是有人握着一把木槌在捶着小屋的木门，好似丝毫不担心太过用力把木门给砸破。 屋外的敲门人在肆无忌惮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显得有恃无恐，也很笃定这间始终没有回应的小屋里确实有人存在着。 被绑在木桩上的俘虏开始疯狂地扭动试图造出声响，要不是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刻芬杰随手塞了一团布帛堵住了小个子鱼人的嘴，他现在怕是要直接叫喊出声。 而这边，屋里的众人对视一眼，芬杰首先隐去了身形，希安抱着法杖往后退了退，而莫洛克则调整了一番，准备上前去打开房门。 吱呀！ 门被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打开，却没有预料中的袭击。 外面投射过来的天光被门口一米九五土匪一样的大汉给堵住，遮住了大半光线。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而且这个人莫洛克还认识——警卫室里的泰德。前文说过，这个粗豪的汉子像混江湖的豪侠多过像循规蹈矩的皇院学员。 他此时见门终于开了，也没有计较之前为什么里面的人迟迟未开门，直接就对站在门口的莫洛克表明自己的来意。 泰德记得这个开学就被切尔娜给拉到警卫室强行写检讨的倒霉鱼人，拍了拍在他面前低了足足半个头的莫洛克的肩膀以示亲切，然后视线越过鱼人直接对着他左侧的黑暗一角爽朗笑道：“芬杰大师，我是来接人的。” 黑暗里本来空无一人，但随着泰德的声音落下，芬杰戒备的身影渐渐在那里浮现。 “现在的学员都这么变态了吗？”被喊破行藏的芬杰小声嘟囔了一句，稳了稳神色，然后才说道，“泰德你是玉莲帮的什么人？我这前脚才刚抓到人，后脚你就赶来了。” 芬杰是认识泰德的，或者说学院里的教师很少有人不认识泰德，泰德比莫洛克想的还要出名。 就像是每个学院里都有那么几个冠绝同代一骑绝尘只能让人仰望的天才人物，前面提过的诸茵·雅利安算是一个，泰德则是另一个。 身为一个法师，诸茵对元素领域的钻研无人能及，是学术研究同辈里面当之无愧的王者。在其余人还守着上面几代师兄师姐留下的研究方案沿着即有路线往前摸索的时候，她已经凭借自己的天赋与努力开拓新领域并在往前狂奔。 泰德是战士职业，他没有诸茵那么多的学术成果。不说出身平凡的他没有那么好的家教让他有打小在知识世界里徜徉的基础，性格粗豪的他也不适合干这种活计。 泰德是靠自己一双铁拳硬生生地打出了自己的威名，从同届学员，到上几届，再到学院里的导师。年纪不过二十三岁的泰德，有丰富的搏杀经验，其在战斗方面的天赋让人膛目结舌，有着‘虎枭’的绰号。 这两个字，是泰德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字字带血。 在泰德出现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面对着一米九五的泰德亲自过来提人，芬杰在心里仔细衡量了几番，然后不得不承认一个有些难堪的事实。 那就是二人如果真打起来的话，他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个粗豪的汉子，哪怕对面现在名义上只是个大三的学员。 有鉴于此，芬杰只是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是玉莲帮的什么人？ “芬杰大师你知道的，我很穷。”泰德貌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粗大的脑袋，嗡声笑道，“现在我兼职玉莲帮的副帮主，赚点外快。” “拿了钱就要办事，有个小女孩连夜找上了我要我救人，于是我就来你们这提人了。” 听到这番言语，站在后方的希安捣了一胳膊被捆在木桩上的摩尔多，有些诧异地低声说道：“副帮主亲自过来提人，你还真的有点关系背景啊。” 然而此刻的摩尔多也是一脸懵逼，他只是玉莲帮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级小头目，都没和副帮主说上过几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其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提人。 第186章 晚宴 要是有私人关系的话，他至于过得这么窘困吗？还沦落到自己出门抢大街？被抓了也是先老老实实招供以求自保？ 不过……小女孩？ 蓦然，还处于困惑中的摩尔多脑中灵光一闪，他认识的在玉莲帮中的小女孩只有一位——莉娜。 那是摩尔多小时候的玩伴，自己年岁大一些，而莉娜则经常充当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角色。他们住在同一条大街上，以前玩得很好。 后来摩尔多家庭里发生了变故，于是早早出来流浪，再就是加入了玉莲帮。 但前些时日摩尔多意外地在玉莲帮其中的一处小据点里见到了莉娜，儿童年代的美好时光在流浪已久的摩尔多心里是弥足珍贵且再也回不去的，这让摩尔多决定照顾一下自己的小妹妹。 在解决了一些内部的矛盾之后，摩尔多顺理成章地把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孩收到自己麾下，并承担起相应的玉石上供份额，扮演起哥哥的角色。 这就是莫洛克钓到摩尔多的原因了。 哪怕明知有饵，小个子鱼人也凶悍地咬了上来，只是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你把莉娜给怎么了？” 摩尔多死死盯着穿过众人走过来的泰德，一脸紧张地问道。 “没怎么。” 泰德没有给摩尔多弄清楚状况的机会，不顾小个子鱼人的挣扎直接连他带木桩一把拔起，虎背熊腰的躯体直接把这当百来斤的货物单手拎起，往停在屋外一旁显然是地精科技风格的三轮车上一推：“这车满了，走人了。” 说完一巴掌拍醒趁着这机会靠在车架上打瞌睡的光头同伴，于是这个黑着眼圈打呵欠的光头就这样蹬着三轮晃悠悠地走了。 走出十几米，车架上仍被锁在木桩上动弹不得的摩尔多木楞愣地回头看去，那个高大彪悍的副帮主正安静地站在浅灰色的天空下。 他已经又叼上了一根烟卷，非常有造型地溜达离开。 ———— 时间来到莫洛克二年级的九月，这一年是海族皇家学院建校的两百周年。 当莫洛克拎着饭盆和科塞一齐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时，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种节庆的气氛已经笼罩了整个海族皇家学院的校园。 这里要插一句，还记得希安的厨师身份吗？彼时他是要去希安住处蹭饭的，而科塞则是强行半路遇见然后强行顺路的。 对此莫洛克只有一句话评价，那就是这厮完全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当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洛克浑然忘了自己手里也正拎着个饭盆。 就像报到那一天各系挂起飘扬的大旗，林荫道两侧五颜六色的挂满了印着海族皇家学院标志的怪异服饰和绒衣，而衣服下成堆成堆的盒子摆开，活像贩售盒饭。 古色古香的盒子里没有莫洛克喜欢的烤黑鱼，却有从刻有魔法阵的钢笔到侏儒地精联合推出的情侣表等等东西。而且所有东西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比较贵，还有就是它们上面都镶嵌了一个刻着皇院标志的小铜牌。 人们要么三三两两，要么结成一列小队，晃悠着步子走来走去。到处都有笑声和说话的声音，一时间莫洛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站在皇院的校园里了。 “后天人还得多，这场面还一般。一百九十周年那次准备了两年，这次准备了五年，不多弄点人来说不过去。” 站在赤色鱼人旁边的科塞表示不要大惊小怪，他是见过海族皇家学院一百九十周年庆典的，虽然那时候他只有九岁。 “五年？”来自乡下小地方的鱼人无法理解用足足五年时间来把学院变成一个动物园的计划。 “每次校庆都这样啊。”科塞耸耸肩膀。 “真特么搞形式，钱都花这上面了！”莫洛克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不满，“校长怎么当的？” 莫洛克一贯是个苦哈哈会过日子的鱼人，这从他去好友希安家蹭饭还自带饭盆可窥一斑。 而要是再往前追溯，那就得从一把叫做‘恐惧魔王迪亚波罗的身体碎片’的可塑性传说级武器开始说起了。 那是他拿到的第一件趁手的武器，代价是自己狗头人好友的命。 鱼人部落里啥都匮乏的状况养成了他这点扣扣嗖嗖的性格，事实上鱼人很少有富裕的家伙，就算是‘飞火流星’芬杰大师，也是弄出来一个黑水帮收保护费来补贴自己。 所以说过惯了苦日子的赤色鱼人很难想象身为潮汐帝国最高学府的海族皇家学院会养那么多干吃饭不干活的人员，然后花出大把的教育经费去撑场面。 换做是他所在的铁棘村鱼人部族，这些钱去买各类粮食资源它不香吗？ 然而出身优渥的科塞则表示这都是你这个鱼人的一厢情愿，形式本身就是属于社会学里一个不可或缺的范畴。 “今年的庆典不一样，艾萨拉女王陛下会亲自过来祝贺。”科塞压低了声音，对莫洛克神神秘秘说道。 “这整百年的纪念日，谁都知道女王陛下会来好。” 对于科塞这幅偷偷摸摸像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宣布的模样，莫洛克直接对着青年娜迦翻了个白眼，念叨着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消息。 “这回不一样，女王陛下在祝贺完之后还会留下设晚宴。” 对于鱼人好友的不屑一顾，科塞脸上一急，说了点莫洛克不知道的信息。 “为啥？” 莫洛克有些诧异地问道，他确实是没想过身为潮汐帝国的最高领袖居然还会在这学院里设宴，但他紧接着就又翻了个白眼，“还有这与我们有关系吗？” “有！” 科塞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用下巴示意鱼人去瞅正立在学院门口的硕大宣传牌，得意地说道，“这晚宴是为我们实验室设的。” “哟嚯，你们实验室最近出成果啦？” 莫洛克一边开着玩笑地说着一边向宣传牌的方向走去，用鼓起来的橙黄色眼眸使劲去瞅那大块宣传牌上的东西。 彩色宣传牌上是用着潮汐帝国官方文字写就的几个粗大字样：热烈庆祝我校‘青玉之灵’实验室取得重大成果，在魔像召唤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 第188章 校长 海族皇家学院除了遍插小旗的林荫道、造型特异呈爪状的标志性图书馆以及颇费学员一番周折绕道而行的镜月湖，其实还有一座不怎么高的小钟楼掩在众多学院楼的后方，那里住着皇院的现任校长。 玛斯特作为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校长，其实很少出现在众多皇院学员的视野中。 对于皇院的众多学员来说，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就像一枚专属印章，出现在新生的录取通知书和各式文件审批中。 玛斯特与普通学员的唯一交集，可能就是出现在一年一次的新生入学典礼上。学员们坐在容纳上万学院的大礼堂远远目眺着主席台上一群模糊的身影，然后再听到经过扩音法阵传过来的致辞上配合地拍拍巴掌。 至于对他更多的印象，似乎就没有了，仅止于此。 但玛斯特不是一个符号，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校长。 玛斯特有时候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作为皇院的校长，他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独立梳理总结出《神学的演进历史》而获得潮汐帝国一等帝国勋章，当时电视上下无人不知玛斯特教授的大名。 玛斯特欣欣然成为潮汐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史学泰斗，在神学历史界树立了自己的权威。 他做报告的时候，下面几乎总是掌声雷动而很少问题。以玛斯特在神学问题研究上的成果，整个潮汐帝国历史界就没什么人敢质疑他的研究成果。 而在玛斯特从史诗踏入半神之后，更加没有人跳出来在他的报告会上捣乱，整场报告下来通常是一片寂静。 可是现在的玛斯特不再是史学界权威了，取代这个称号的是另一个称号——皇院校长。 自此玛斯特登上皇院院长的位置，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翻文献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天等待着他的应酬活动和一叠一叠的文件，那私人书屋里整架整架的书都成了故纸堆。 偶尔他出于兴趣跑去参加一些史学研讨的活动，一般也不会有任何人安排他做学术报告。他往往被安置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充当皇院的标志。 玛斯特觉得摆在他面前的牌子上根本不用写‘玛斯特’，直接写‘海族皇家学院’就可以了。 最让玛斯特遗憾的是，因为没时间读论文，他已经无力面对那些生猛的年轻学者提出的意见了。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倚仗半神级别的修为进行一场物理意义上的说服。 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玛斯特能做的只是坐在那里谦和地微笑微笑，表示对后辈学者的关怀，同时掩盖自己老想打瞌睡的念头。 后来终于有一天玛斯特和几个新生谈话，发现现在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他还搞过研究。其中竟有人想当然的以为他是个政工干部出身，凭借半神的修为和神殿的威势方才上任皇院。 玛斯特当时真想抄起桌上砖头一般的史学着作去砸那个学生的脑门，这砖头还是他年轻时候字斟句酌亲手编纂的。 回到家，玛斯特从书柜下面翻出以前写的论文看了又看。他女儿很诧异地看着自家老爸在灯光下小心抚摩着那些发黄发脆的纸页，悠悠地叹了口气。 从此以后玛斯特开始爱惜那些论文，非常爱惜——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写不出来了。 当年轻时勇猛精进的心态随着时过境迁一点点消失不见，他就只能用带着感慨的情绪去回忆往昔那些拼搏奋斗的日子。虽然哪怕以半神的寿命而言，此时的他并不算老。 今年对于海族皇家学院的众人来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年份，两百周年整的校庆，玛斯特做了整整五年。 他要纪念皇院建立的两百周年，也要纪念自己为期三十年的校长生涯。 他所要纪念的，是一个结束。 —————— 无论莫洛克承认与否，他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初来皇院的一年多时间里所度过的日子是平静而祥和的。哪怕有点小小的摩擦，那也只能算是生活中的小插曲，最多的还是平凡而忙碌的自由学习时光。 世界上哪有那种人，人走到哪哪就开始出事，人家筹谋了几十上百年的计划就是为了等你入场才开始启动。 现在就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这一年的九月，让我们重新把视野聚焦回故事的主角莫洛克身上。 这是校庆举行的前两天，彼时的他还拎着饭盆在和科塞插科打诨。得益于食堂师傅精巧的手艺，他们成功地在希安的家里相聚。 因为已经提前告知要来蹭饭，希安在家中早早就准备好了已经处理完成的食材与相关的厨具，例如盛放烤鱼专用的方形长盆、洗干净的香菜、豆腐皮、金针菇、还有调味用的干红辣椒、切好的姜、剥好的蒜，诸如此类等等。 在提前油炸了一遍的整条黑鱼旁边，还堆放着几团面条，这是因为得知科塞半路上插了进来怕不够两大汉吃而特意加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望着面前整整一大桌的食材，科塞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今天我是真不想去二食堂遭罪受。” 天可怜见，皇院虽然划出了一南一北两栋大楼充作两个食堂，但面对数万名师生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每天中午下课后的食堂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一楼挤到三楼，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人满为患’，是个人吃饭都要排上二十分钟的长队。 就算是好不容易排上队，轮到自己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大半，而且可挑选的菜品实在不多。好吃的菜都是热门，早早就被那些下课立马狂奔而来的吃货给扫荡光了。 就这，还得经过食堂阿姨的颠勺，给抖上两抖。 等你终于排队打好饭菜端着餐盘往回走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个让人有些绝望的事实。 那就是以食堂这可怜的容量实在是不足以容纳数万饥饿地眼睛发红的学员，那瞬间的流量高峰早已突破它的承受极限。 第190章 根源 “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科塞使劲推开凑过来的莫洛克，一副恶寒的表情，“我对我家女神是真爱，但这并不会阻碍我欣赏这个世界，你明白了吗？” “噢~噢，我——明——白——了。” 回答阴阳怪气，一字一顿，气得科塞抬起手肘直捅坐在一旁故意捣乱的赤色鱼人。 看着两人在面前打闹的希安轻声叹了口气，但并不是因为这个，她该叹气的地方有很多。 比如相较于现在在肆意玩闹的科塞，她在‘青玉之灵’实验室里的地位其实并不出众，只能算是个小喽啰，干着最基础的测试材料的活，拿着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的实验室补贴。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与科塞之间就有矛盾，事实上科塞在实验室还是蛮照顾她的，和她关系一直很好。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强行半路蹭饭，科塞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的人。 只是日常的共处更让希安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凡人与天才之间的差距。 尽管在第一次实验室课题组报名的时候，希安在出来之后看科塞在两人面前表演新偷学的‘不稳定的传送门’法术已经懵懂意识到她和科塞在法师天赋上存在着一定差距。 但实验室里的朝夕相处则是将这种差距更加清晰而具体地表现在了希安面前，尤其是科塞在不留余力地将自己展现给诸茵看的时候。 这种差距是方方面面的，从硬性的个人天赋到软性的知识背景经济。 就拿今天辉耀帝国的文章来说，同为一个法师同在一个实验室，若是科塞不提起这篇文章，希安根本就不知道辉耀帝国最近还弄出了这么个成果。 尤其是这‘传承之火’与她的火苗术还有几分相似，粗读这篇文章已经让她很受启发。 这种与自身相关的事，她应该要比科塞更早注意到的才是。 这从生活中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差距点滴汇聚起来，最终呈现在希安眼前的是一座高耸看不到头的大山，重重地碾在了这个瘦弱的鱼人小姑娘身上。 其实造成这种差距的理由有很多，比如每个人的自身天赋本就不尽相同，比如优渥的家境给了科塞坚实的后盾及海量的知识储备，比如在实验室里干杂活的时候别人对她说你现在需要的是把本科书本上的内容搞扎实，而却鼓励与她同年级的科塞去多翻翻国际上最新发表的相关文献，最好是挑几篇精读一下。 希安感到自己一直在奔跑，手慌脚乱地补着各式基础，却始终与科塞存着巨大的差距。 在饭桌上科塞提起过几天前读的一篇论文，她今天才趁着莫洛克与科塞闲聊地空档检索完成，那科塞没提过的呢？ 各式各样的理由能够给心灵聊以慰藉，但不经意展露的差距却是血淋林的现实，人是生活在现实中的。 面对着金光闪闪的科塞，身披灰袍的希安无疑是自卑的，但自卑的底色是不逊于人的骄傲。唯有心怀不低于人的骄傲，才会在面对差距时心中惶惶，然后挣扎着奋起直追。 骄傲才是一个人痛苦的根源。 希安曾在一本书上看到那么一段话，这一度让她心有戚戚，几宿睡不着觉，开始整宿整宿地熬，但最终还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 最痛苦的是什么呢？ 你恰巧有那么一点天赋，够你去觊觎天才们的那片殿堂，却不够让你进入。你在门前徘徊，隐隐约约看到殿堂内透出的光，却始终也推不开那扇门。 你颓然而坐，以为这是人世间最大的遗憾，却隐隐约约听到殿堂内传来一声叹息：我好菜啊。 黑鱼蒸腾着热气，浑浊的气泡从铁板底下浮起，在辣红鱼汤的表面炸开道道热气。 一股异常的烤鱼香味氤氲在饭桌上，直接阻断了科塞与莫洛克的打闹，他们也没有小女孩那么心思敏感容易陷入莫名的感伤，这是两个只顾着吃大餐的憨货。 “好香啊！” 科塞猛吸了一口，口水不由自主地在口腔里分泌，他迫不及待地摆开碗筷，又往烤鱼里加了些金针菇进去泡。 适当的蔬菜佐料总是会让食物的味道更加鲜美。 “真不知道你个娜迦咋比我们鱼人还喜欢吃鱼。” 莫洛克对着急不可耐的科塞吐槽了一句，然后首先夹了两块鲜嫩的鱼肉放进希安的碗里。对于这里的厨师加主人，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你个鱼人还吃熟食呢。”科塞不甘示弱地回击。 而在看见希安轻轻地咬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鱼肉，科塞与莫洛克才闭嘴动手开吃。 扫了一圈周围，莫洛克还专门拨弄出一个空白的小区域，添了些面条先进去煮着。 “要我说，希安的厨艺是真的好。我愿意以后自带食材来这里蹭饭！”科塞吞咽着嘴里的鱼肉，不忘吹捧了一句希安，作出郑重承诺。 “比起你娘的怎么样？”莫洛克把竖着筷子插在碗里，朝一旁的科塞坏笑着问道，他是知道科塞他家是他母亲范妮莎说了算的。 “我娘就是个写诗的，懂个屁的厨艺。” 科塞不屑说道。在他眼中，自己老爹那种不惜放低身段也要吃到自己老婆做的黑暗料理还昧着良心夸好的行为是极其可耻的。 “哈哈，难怪我老在食堂遇见你。”他这种鄙视自家老娘的态度把莫洛克给逗乐了。 “切，要不是没得选，你当我想跟你一块挤食堂？” 科塞白了莫洛克一眼，然后转过头一脸殷勤地看着希安，怂恿道：“以后我们就在这吃，我们负责采买食材，小希你负责施展厨艺。” 正在恬静吃鱼的希安默默摇了摇头，拒绝了大吃货科塞的提议。 “别想了，人家下课要先去图书馆占座，之后才去吃饭，平时也得和我们一样挤食堂。” 莫洛克吃得满头大汗，得空才出来插上一句解释， “这次是下午恰好第一节都没课，又没有别的实验安排，这才有时间凑到一块吃烤鱼。” 第191章 约定 “别想了，人家下课要先去图书馆占座，之后才去吃饭，平时也得和我们一样挤食堂。” 莫洛克吃得满头大汗，得空才出来插上一句解释，“这次是下午恰好第一节都没课，又没有别的实验安排，这才有时间凑到一块吃烤鱼。” 只是他在说完之后又感觉到有点奇怪，满脸疑惑地转头对科塞问道：“不对啊，你咋这么闲？整天晃悠一点屁事没有？” 希安是要补法师基础知识，晚上还得去青玉实验室帮忙打下手，而莫洛克也要在图书馆借阅各类书籍，一边补全自己的理论基础一边查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巨壳龙出现的记录，平时都挺忙的。 “我能有什么事。”科塞不在意地挥挥手，“这才刚开学，距离最后的结业考试还远着呢。” 其实暂管青玉实验室那边的系主任沃特梅吉有安排科塞阅读文献写报告啥的，但一周就那么几篇，以他的速度在实验室抽空弄弄就搞完了。 平时确实是没什么事，整天瞎晃悠是一点没说错。 莫洛克低头想了想，好像这厮确实是没什么事，闲得可以，于是也就没有说话，低着头继续与碗里的鱼肉斗争。 “欸，我说，后天校庆有迎接艾萨拉女王陛下的晚宴，咱们到时候还可以吃上一顿好的。” 莫洛克不搭腔，科塞却憋不住了，兴奋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学院会请哪个厨艺大师出手，还是说干脆就是女王陛下从皇宫里带人。” 科塞想起后天的晚宴，心情大好，感觉盆里的烤鱼又香了几分，忙夹了两块放进碗里。 然而餐桌上却半晌没有人搭话，科塞诧异地抬头，却发现两人都停下筷子，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莫洛克直接就开口骂道：“你是傻的吗？你们作为实验室人员可以去参加晚宴，我一个新生拿头去哦。” 希安则摇了摇头说道：“实验室的名额有限，我也是不能去晚宴的。”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被吓了一跳的科塞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回头我找人把你俩的学号报上去，后天咱们一起去吃大餐。” “那敢情好。”重新拿起筷子的莫洛克趁机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大块鱼尾巴，说出来的话无耻之极，“我要去好好地感受批判一番上流社会的腐朽生活。” 这边的赤色鱼人已经表了态，科塞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希安。 希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顾虑，不安地说道：“这不会对你造成一些麻烦？” “你想多了。”吃得满嘴是油的莫洛克头也不抬，“你知道我在开学遇到科塞他说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莫洛克抓紧吃完碗里的鱼尾巴，才放下筷子捏了捏嗓子，模仿道：“‘嘿，新生啊？哪个系的？海族皇家学院我熟，一起过去报到？’，这整得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你这家伙，”坐在一旁的科塞拿脚在桌子下猛踹莫洛克几脚，才对希安笑道，“不碍事。那就决定了，到时候一起去吃大餐，算是回报。” “你小子好算计啊，”莫洛克脚下一边躲一边咋呼道，“居然敢拿公家的粮还自己的人情。” “就你话多！”科塞对着莫洛克一瞪眼，“这晚宴你还去不去了？” “去，去，我们三个一起去。”莫洛克赶紧回答道，他还想着一起去吃大餐，顺带见识一下潮汐帝国的顶流社交，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消息。 希安也矜持地点了点头，她也是向往好奇帝国女王参与的晚宴到底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那说好了，后天下午镜月湖旁边的石台上集合，到时候我会来找你们，一起去吃大餐。” 科塞往外扫了一眼，正好见到占据了大半个校园的镜月湖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下漾起鳞峋的波光，就这样定下集合的地址。 彼时人间骄阳正好，风过林梢，他们正当年少。 玄岩岛，深水港码头处。 一艘巨大的货船横亘在深水码头中央，此时正搭了一板木桥在卸货，其巨大的躯体占了码头三分之二的空间。 这其中固然有红枫岛的码头只是小型码头的因素，但也至少说明了船身的庞大。 搭在陆地与货船上的木桥有络绎不绝的码头苦工如蚂蚁般攀附在上面，折返搬运货物。 “轻点！轻点！这可是从神秘的东陆运送过来珍贵货物，要是弄坏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的。” 一个身带圆帽灰黄色皮肤管事模样的娜迦面色紧张地焦急着冲四个搬运着一个大铁笼子的鱼人苦工呵斥道，生怕这群贱民出了差错连带着他也要受到责罚。 在他的视野焦点处，是一只拥有着华美翎毛的孔雀，此刻正受惊扰般缩着身子。它整个被锁在铁铸笼子里，正随着鱼人苦工的小心搬运而左右摇晃。 在深水码头的一侧小山坡上，是穿着金色法袍的佩恩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不像是精明的商人，反倒拥有温雅的贵族气质。 代表佛罗伦萨家族的地精飞艇正静静地悬停在一侧，如一头全副武装但尚在蛰伏的巨兽。 他此刻的目光也聚焦在那只缩着身子有华美翎毛的孔雀身上，语气不甚欣喜：“这回还是多谢老师了。没有您坐镇，南海的那群恶匪海盗可没有这么安分。” 佩恩斯口中的老师是一名状似中年的女性，身披一身紫色华袍，却与常见的洁白牧师袍区分开来。中短发，脸颊两侧各抹有三道怪异的紫色纹彩。 看得出，这位佩恩斯的‘老师’对于紫色有着独特的热爱。 她此时望着码头处熙熙攘攘为利奔波的人群，颇有感怀地说道：“顺手之劳罢了，这趟东陆之行，我学到了很多。” 听得这句，佩恩斯浑身一凛。佛罗伦萨家族以地精飞艇起家，以其为倚仗发展远洋贸易慢慢坐大。 从东海岸的辉耀帝国到西南海岸的永夜帝国，再到极寒北境的亡灵帝国，佛罗伦萨家族都以坚韧的精神与独特的优势打开了商道，可以说是参与进了艾尔大陆的世界经济浪潮。 但这个所谓的世界，并不包括神秘的东陆。 第195章 打断 科塞家只能说父母算社会名流，偶尔出入高档场所。可他自己根本就少有机会一起去，更别提和尊贵的艾萨拉女王陛下共用晚宴了。 经过这次，他觉得这次算是涨了知识，见识了一番大贵族式的做派，看那宝树银光，果然奢华。 而旁边的希安则带着挑剔的目光拿眼逡巡了一遍如大公鸡昂着头立在枝丫上的孔雀，如屠夫打量分析兽类的纹理筋络从哪里下刀顺滑，然后发出了属于一个厨子应有的专业评价，“毛光油亮，肉质鲜美，是个极好的食材。” “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到一口。” 忍不住地吞了口唾沫，科塞担忧地扫视了一圈眼冒精光全都在盯着俏立在枝头上的那只禽鸟的宴会宾客们，对于自己有没有这个口福表示很怀疑。 “所以说，下手要快！” 莫洛克盯着色泽亮丽的野鸡模样的禽类笃定说道，“呆会儿杀了烤完肯定是先端一部分给女王校长尝鲜，剩下的才会分给众人。这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等下我们就端着盆站一旁，服务员端出来之前我们就先扒拉两块到盆里。” “咱们到时候记得给希安带上一份。女孩子面皮薄，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好了。” 听了莫洛克的话，科塞在点头表示有道理的同时还不忘照顾一下希安，查漏补缺。 端坐着的希安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看来这两家伙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丢人现眼，这才撇开了她。 然而更让她好笑的是，这两人明明有这自知之明，却还是如此厚颜无耻，一本正经地商量计策，毅然决然地准备干了。 正当赤色鱼人和科塞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还在谋算如何吃上一顿好的给自己增加点营养的时候，此时大厅的宴会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整个宴会大厅位于海族皇家学院的内部，在二食堂三楼，大概在前几日改造了一番，多了几分华丽。此刻没有了往日下课便如恶狗扑食的学员大军，在严格限票的措施下，地方倒是显得颇为宽敞。 时至晚七点，人已经三三两两来得齐全。 晚宴由临时加装的魔法灯具照耀，明黄色的灯光将整个大厅照得富丽堂皇，配上时而高昂时而婉转低沉但从未间歇的乐队团奏曲，倒是颇有一番格调。 就在这样一副背景下，演奏的乐曲由平和巧妙地转向高扬，宴会毫无疑问的主人来了。 在一群穿着各式晚服的大员陪同下，乌泱泱一群人有序地涌了进来。 首先入场的女子穿着颇为寻常的宫廷装束，发髻随意地挽在身后，面貌绝美庄严，一马当先地走在队列最前方。 毫无疑问，这就是潮汐帝国名义上的共主，艾萨拉女王陛下。 皇院校长玛斯特作为二号人物出场，他戴着一副老学究似的眼镜，小心地与艾萨拉女王陛下保持有两个身位的距离，慎重地跟着向主席台走去。 在他旁边后退半步的距离，是刚从东陆赶回的伊露西亚，佩恩斯的导师。 今日她的打扮依旧是以紫色为主，束身装扮，唯有脸庞上的三对紫纹显得颇为妖冶。 此时走在宴厅的红地毯上，她的神情不同于老校长的慎重，大略是东陆之行的气息还未收敛，目光炯炯，显得张扬许多。 在她之后，才是一大批帝国与学院的要员，规规矩矩地紧跟其后。 哗啦啦一阵桌椅一动，赴宴的众人尽皆微微鞠躬行礼，向帝国的主人表达崇高的敬意。 严格来说，艾萨拉女王陛下此次出行并没有显得多么隆重，毕竟只是一个学院的内部宴会，也无需大费周折地操办。 “喂喂，我女神！瞧见没，跟在沃特梅吉那老头子身边的那个。” 在全体起立致敬的当口，科塞在底下悄悄地拿胳膊碰了碰莫洛克，他在一伙人里反复扫描，此时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女神诸茵，顿时兴奋不已。 手臂上的撞击让莫洛克从走在队列最前方的身影上默默收回目光，他微微顿了下，才偏头对着科塞揶揄道：“那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赶紧上去跟着一起和女神走红毯呀。” 科塞瞪了莫洛克一眼，气道：“是不是兄弟，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 “不然能咋办，”莫洛克双手一摊作无辜状，“今晚他们才是主角，我们苟在角落里吃大餐就好。” 科塞歪头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貌似也只能这样了。 认清现实的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感觉到些许挫败，决心化悲愤为食欲，等下好好犒劳自己。 ———— “我很高兴能在今天出席海族皇家学院的两百周年庆典，我在此忠实地祝愿，希望学院能够一直蓬勃发展，带领潮汐帝国的教育事业向前发展……” 艾萨拉女王陛下站在主席台发表讲话，柔和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在精巧的控制下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嗷嗷~” 还未说完，两声高昂怪异的响亮叫声就打断了女王的讲话，满堂的宾客众人惊骇地循声望去，发现是由被推进来的东陆珍稀物种孔雀发出的。 “嗷嗷~” 立在银树枝头的孔雀此时完全展开了它多彩的翎羽尾巴，高扬着头骄傲地冲主席台讲话的女王发出短暂又剧烈的嘶鸣吼声，似在挑衅，不满场内众人的注意力被主席台上的雌性生活所吸引。 这只孔雀主体呈深海蓝色，此刻蓝宝石模样的冠翎高高立起，而展开的尾屏在灯光照耀下更添几分梦幻色彩。 这本该是一副绝美的景象，可整个宴厅无人再敢夸赞。 “这鸟完了，可以提前吃烧烤了。”缩在大厅一角的科塞心里偷乐道。 在宴厅的另一侧，面色一直阴沉很难看的劳尔德看到这幅景象，顿时喜上眉梢，立刻扭头拿眼去看对桌的佩恩斯。 “一路上都不声不响，怎么就在这关键时候叫了起来。” 佩恩斯心里大骂不止，面色慌乱，温雅的表情在此刻褪去，急忙望向自己的老师，主席台上的伊露希亚。 第196章 宣誓 佩恩斯此时的目光有几分哀求之意，希望自己的老师能给他，或者说是给佛罗伦萨家族圆场，毕竟那只该死的鸟下面站立的树枝上还刻着他们家的家纹。 女王陛下的讲话声已经停了下来，她远远眺了一眼依旧骄傲地立在曜银枝头嘶鸣不止的孔雀，眉头轻轻蹙起，没有说话。 这时一侧的伊露希亚走出一步，上前向女王不卑不亢致歉道： “启禀陛下，这孔雀是我在东陆时的收获，特意带回将其献给母校作为两百周年诞辰的贺礼。本意是看它形貌绝美，故摆放在宴厅中稍添景致，却不想扰了陛下兴致，是臣的错。” 说完她只是拿眼一扫枝丫上的孔雀，眸中紫意一闪而过。 嘶鸣不止的孔雀顿时如同被人扼住喉咙般，声音戛然而止，满是灵性的双眼也变得呆滞，僵硬地立在枝干上，像一具提线木偶。 嘶~ 见到这一幕的科塞倒吸了一口冷气，揪了揪莫洛克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这新来的是谁？这手段有点恐怖啊。” 意识操纵一向是被公认的操作难度系数极高，而且限制颇多，这隔着大厅百来米距离用一个眼神如此轻描淡写地控制住孔雀的行为举止，着实惊骇了宴厅里的好一群人。 和众人一样用眼睛盯着伊露希亚的赤色鱼人抿了抿嘴唇，然后才玩笑似的放松身体双手往外一摊说道：“这个问题，你问我也没用。” 主席台上的女王收回远眺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在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的伊露西亚，没有作声。 伊露希亚是娜迦神殿数百年来最优秀的牧师，是娜迦祭司手中的利刃，与她立场相对。国内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她与神殿大祭司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艾萨拉不知道，这是不是那群终日宅在海底潮汐神庙那的神殿祭司们为了筹谋什么而特意设计的戏剧表演。 气氛一时陷入古怪地沉默，大厅里的众人开始在心底猜测原因。 而在这时，尚呆在角落里的劳尔德猛地睁开眼，精光暴闪，饱受贵族政治熏陶的他立刻察觉到了这个一闪即逝的机会。 他冷冷地扫了眼面前才缓过气放松神情的佩恩斯，没有说话，直接一步跨出饭桌的位置。 这一异动瞬时吸引了全大厅的目光，只见这个披着深蓝色法师袍的年轻学员眼角含着泪，直接向主席台扑跪而去。 “臣曾闻骑士有八美德，荣誉与英勇是其中冠冕上最璀璨的两颗明珠。此畜生之前对陛下不敬，臣欲拔剑将其斩落在地。请陛下予准，吾贝尔萨家的男人愿意誓死为陛下荣誉而战！” 在这种情势下，整个宴会大厅鸦雀无声，唯有劳尔德掷地有声的请战宣言响彻在众人耳旁。 我欲拔剑将其斩落在地，我贝尔萨家的男人愿意誓死为陛下荣誉而战。 这样决绝的宣言，配上此情此景。 听得懂的人满脸惊骇，心中狂雷呼啸，用满是忌惮的眼神偷偷观察位于主席台上的人将会作何反应。 这位贝尔萨家的族人已经疯了，在如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强拉着自己的家族和自己一起站队，作出如此正式的挑战宣言，就不怕到时局面失衡，累世三公的百年世家毁于一旦？ 听不懂的人诧异地望着突然扑跪落泪的劳尔德，不明白这个来自老牌贵族素有涵养的年轻人怎会在这正式场合做出如此举动，也不怕丢了贝尔萨家的脸面？一只吵闹的孔雀而已，费得着这样大费力气吗？ 此时他们的脸上有些茫然，这孔雀不是已经被从东陆归来的强大牧师给控制住了吗？你咋突然给自己加这么多戏，还打生打死的，这至于吗？ “有点不对劲。”科塞神情凝重，他扯了扯鱼人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和劳尔德在实验室接触过，这人不是傻的，他不会凭空搞这么一出。” 说话的时候科塞眉头紧锁，他已经察觉出这个事件不对劲，但限于相关情报的匮乏，他却无法推导出刺激劳尔德如此行事的诱因，也不知道这件事最终会以怎样的情况收场。 他知道现在他看到的只是浮于水面的冰山一角，也明白水面下定藏有巨型的山体。他只是缺乏相关的探测工具来测量出冰山的整体数据，这样的感觉让科塞有些难受，也有些烦躁。 这时候希安也凑了一头过来，好奇道：“他不是想通过斩杀违逆女王的这只奇怪的禽鸟来向艾萨拉女王陛下表明自己的忠诚吗？” “是，也不是。” 莫洛克沉吟了一会，在外闯荡时的小心谨慎重回体内，赤色鱼人这才从阴谋论的角度开口猜测道， “他想斩的孔雀和口中说的孔雀不一样，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斩不了他想斩的孔雀，所以他斩的孔雀只能是树上挂着的那只孔雀。不过我们不知道他唱这么一出是不是政治投机，或许他心里根本就不想斩那只孔雀，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什么呀？你说的好绕哦。”这一番话听得希安脑袋发胀，她晃了晃脑袋，放弃了思考，说道，“我倒是希望他能拔剑斩了那只孔雀，这样珍稀的食物我还没吃过呢。” 倒是一旁的科塞有点听明白了，他思索了一番才试探着说道：“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猜，这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 他的话语刚落，还不等莫洛克回答，宴会厅中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艾萨拉女王看着扑跪在地的劳尔德，庄严的神色和缓了几分，思虑了一下才说道：“禽鸟无慧，无需计较太多。帝国现今河清海晏，岂能妄动干戈造下杀戮。然卿此举为忠君爱国之行，不可不赏。” 说到这，艾萨拉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海族皇家学院校长玛斯特，用缓和的语气商量道：“玛斯特阁下，我意将伊露西亚女士献给学院的孔雀赏赐给皇院学员劳尔德，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院校长玛斯特身上。 第198章 反击 当家族里掌管刑罚的长老来到自己房间时，劳尔德已经清楚了家族里的众人对于自己在女王晚宴上宣誓承诺的不满。 虽然说贝尔萨家族在帝国议会上的大部分决策都是与艾萨拉女王陛下的立场一致，尤其是在遏制潮汐神庙的娜迦祭祀们对于军队的掌控上面有着共同的默契。 但是这绝不代表，贝尔萨家族愿意当着众多贵族的面，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彻彻底底地押到艾萨拉女王陛下的阵营。 四世三公的家族常年积累已经让贝尔萨家族成为了潮汐帝国中的一个庞然大物，根系深植于各行各业，与各大明里暗里的势力盘根错节。 他们完全可以独立于王权与宗教神权的斗争之外，待到二者的交锋出现明显的优劣势时再悠然下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锦上添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家族内的不肖子弟强行拉到赌桌上。 提前下场就要承担风险，比如之前七条海运航线被破坏了五条的佛罗伦萨家族就是前车之鉴。 若不是潮汐神庙违背自身律令主动派遣拥有特殊模板的娜迦海妖守护商船航行，现在帝国里已经没有了佛罗伦萨这个姓氏。 心里细细思忖一番弄明白了家族的立场与态度，劳尔德对着自己的三叔和缓地笑了笑，拉着一张椅子坐在了里格的面前。 “叔，你应该明白的。虽然我在晚宴上说着要代表家族向女王陛下效忠，但明理人都知道，我不可能，也没有资格，来代表贝尔萨家族说出这番言论。” “这最多只是一种趋势，贝尔萨家族愿意偏向艾萨拉女王陛下阵营的，一种意向。” “女王陛下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尊贵如她才会当众说，之后她有时间会亲自找我们的族长大人来确定这个消息。” “至于贝尔萨家的立场与决定，自然是由我们族长大人亲自开口告诉女王陛下。” 面对着家族里掌管刑罚的长老，劳尔德的话语很是笃定谦和，一副当初晚宴在他开口之前就早已想明白这一自己行为意义的姿势。 事实的确如此，今晚他这行为的本质就是一场，独属于其个人的，政治投机，是利用其特殊身份的邀名之举。 有了名声，表明了立场，他才能收获到和女王立场一致的皇院导师们更多的支持。 然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之前还稳坐在椅子上的里格·贝尔萨眉头一蹙，整个人瞬间失去了踪影。接着劳尔徳就感到自己的腰间传来一股剧痛。 劳尔徳看到自家三叔的身影浮现在面前，他手里捏着一把黑色的短匕，匕首的尖部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我说，贝尔萨的信誉不该这样被消耗。” 里格手中平平无奇的黑色短匕仿佛一把剔骨尖刀，轻盈地在年轻娜迦的身体里游动，又精确地避开了每一块骨头连接处，他的眼睛随意地游走在自己家后辈的皮肤上，口里的话满是带着审讯监狱囚犯的阴森： “你越界了，小子！” 作为一个老牌贵族的刑罚长老，里格很清楚，家族的稳定与长久在于约束族内纨绔子弟的僭越举动。而他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僭越之徒一个不伤及根本却又足够刻骨铭心的教训。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敢于触碰红线的居然是族里年轻一代的领头羊。 “我能有什么办法？” 忍着剧痛的劳尔德没有试图反抗施加在身上的刑罚，他也不管身体的肉块被切成一片片剥离出来，只是拿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家的长辈，咆哮着低声吼道： “佛罗伦萨的海上航船已经抵达过东陆，佩恩斯那小子也无声无息地从那里弄了头孔雀回来，他们已经打开了东路的航线！” “同为家族在学院里的代言人，佩恩斯，拥有的支持力度比我要大得多。” “他可以随意地掏出20万枚金币去做看不到成果的投资，他可以在家族航船抵达的第一时间将刻有佛罗伦萨家族族徽的样品大摇大摆地摆在女王的晚宴上，摆在众多学院导师与贵族的面前，显露自己的显赫家世。” “然而我有什么？家族里的每一项资源调配都需要打申请，走流程等批准，若是我今晚没有来这晚宴，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人从东陆那里运回来了一批货物。” “在这种支持力道的差距下，我怎么和佛罗伦萨家的小崽子们分庭抗礼？我只是在尽力做我该做的事！” 听到后辈这般歇斯底里的控诉，里格·贝尔萨微微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手里转动的匕首也逐渐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了一句，“这不是你可以代表家族宣示立场的理由。” “家族的立场态度？” 劳尔徳用手抹了一把自己腰间汩汩流出的鲜血，轻蔑地呵了一声， “当佛罗伦萨的小崽子们登上他们自己造的航船开始向外殖民拓取的时候，我们这些贝尔萨们，只会固守在潮汐帝国的内部疆域里，靠着地位权力，常年累月所积攒下来的人脉优势，来获得海外资源的二次分配权。” “这有用么？” “在一百年前，贝尔萨是帝国贵族里当之无愧的领头羊，所有人都要看我们的眼色，帝国议会里，我们占有大多数的席位。” “在二十年前，佛罗伦萨才刚刚冒头，他们就像是乡下来的那群卑贱鱼人一样，低声下去地与人攀谈着，我们随手就可以将他们统统关进大牢里。” “在七年前，我们发起的限制潮汐神庙军队管控权的议案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我们也能将那群满身铜臭气的家伙给堵在城池的外面，让他们的航线再也运转不了。” “但是现在，整个贵族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他们那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泥腿子居然已经可以和我们拥有同等的议会席位。而我们，四世三公的贝尔萨，居然被打成旧贵族，食古不化的顽固分子！” “为什么我们总是守着旧有的秩序，等新的变革在帝国里掀起狂风巨浪，我们才慢条斯理的穿起长袍，理好袖口去等待别人的进攻，然后再慢悠悠地去反击别人的挑衅?” 第199章 校长 海族皇家学院内部的学员房间里，黑暗在无声地向着年轻的蓝色娜迦侵蚀而去，然而劳尔徳却不顾自己的身体已是鲜血淋漓，只是眼眶发红地看着自己的三叔，里格·贝尔萨。 “在家族里，我看到的只是一片死气沉沉。帝国在发展，但我们还留在原地，而留在原地就是退步！” “三叔，不管家族的立场是怎样，我已经当众许诺出要向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效忠，此事已不可挽回。如果我在女王与潮汐神庙的对抗中，攫取到足够多的利益，我会带着部分族里支系的年轻人一起站队，这将会是我们变革的力量，我们贝尔萨将再次站立在帝国的前沿，一如当初的开国那样！” 听着这般掷地有声的话语，再看着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磅礴野心的年轻后辈，原本就寡言少语缄默着的里格眼神不自觉地恍惚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一贯以沉稳内敛着称的贝尔萨，更像是他们的老对手，连家主都敢不顾位格亲自下场拎着把斩鬼刀镇守海上商道航线的佛罗伦萨。 自从佛罗伦萨家的璀璨灯塔在前段时间建立起来，这群老对手的贸易航线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拓广，在援助与侦察更为便捷的情况下，对于周边区域的掌控强度也上升了一个层次，将自己这边埋下的不少暗手都给逼了出去，隐隐有把这几条航道彻底坐牢的趋势。 虽然里格只负责对贝尔萨家族内部成员的训诫与管束，但他还是能够察觉到，族里的决策高层们都对这个新晋的挑战者感到棘手，这个挑战者与以往的那些不同，更有韧性，也更凶悍。 想到这，里格手里的匕首一顿，瞬间收回自己的袖口，整个人也从微弯着身的姿势站直了一些，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的这个后辈，问道：“如果你失败了呢？” “失败？”劳尔徳瞅了一眼家里来的刑罚长老，笑出了声，“如果失败了，最多也就是我死亡而已。用家族的话来说，这是必要的牺牲，不是吗？” 这般将生死全给押上去的觉悟让里格暗自点头，在刑罚堂的这半生沉浮里，他见过族内很多不成器的子弟，临到落败关头，居然还渴求家族对其伸以援手，甚至期盼借助着家族的威势与力量来翻盘。 有些人救了也就救了，以贝尔萨在国内的威势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而有些人，真要落到那个境地，里格会亲自给他送上最后一程。 眼前这个怀着昭然若揭的野心，胆敢参与进皇室与神殿权力斗争的年轻后辈，无疑是属于后面那种。 眼下成败未定，他虽说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同于族内的其他年轻人，但也说不准未来会是何等走向，因此里格只是问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的孔雀呢？” 虽说晚宴上的众人都看到了这个年轻学员抱着从东陆万里迢迢运回来的珍稀孔雀离开了现场，但如今劳尔徳确实是独身一人回来的。 “杀了，他们的手段太过诡异，我不敢留着它，而且我怕有人会心怀芥蒂。”劳尔徳语气随意。 “谁会心怀芥蒂？” 里格语气莫名地反问道，眯起眼睛神态认真地盯着劳尔德。 劳尔德双肩一挑，手往外摊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或许是从东陆来的那个大人物，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人。” 直到此时，劳尔徳的三叔紧皱着眉头终于松开了少许，他拍了拍劳尔徳的肩膀表示认可，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贝尔萨家族在海族皇家学院的学校代言人，我们不需要一个擅自主张的冒险分子。” “但是我个人还是很看好你的，另外附赠你一个消息，你们的下一任皇院校长，就是你所说的要斩的那只孔雀，裂心者伊露希亚。” “贝尔萨的小子，祝你好运。” 回到自己房间的布洛克，并不知道有的人已经艰难而且幸运地度过了关于那只孔雀的难关，赤色鱼人此时的注意力紧紧地集中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暗金色图鉴，那一册厚厚的大部头书籍上。 在他的桌面，上面满是他从图书馆借阅过来，堆叠起来的各种各样的书籍，从《恶魔的种类辨析与召唤研究》到《各系元素的汇聚使用概论》，甚至还有少部分专属于术士的《灵魂的抽取调查》。 在入学以来的这大部分平静的时光里，莫洛克就像海绵一样吮吸着海族皇家学院的知识传承，用以填充着自己的知识储备。 他与希安一样，都是那个爪状型图书馆里的常客。 如今，基础的知识部分已经足够他做出一些尝试，莫洛克此时的眼睛紧闭，脑内的意识却循着缓缓翻开的书页，再次定格在自己未曾学习成功的一个术士技能上。 卡牌名称：强制牺牲 稀有度：稀有 属性：暗影 效果：选择一个友方随从，消灭该随从和一个随机敌方随从。 法术费用：三费 备注：就站在……那儿。很好，很好！现在别动。 当初在关于恶魔法阵与强制牺牲这两个看套牌描述就很容易形成互补的术士技能上，莫洛克并没有理解清楚关于‘强制牺牲’这个技能的目标选定，每每凝结出来的法印到最后总是莫名其妙的溃散。 这个技能的兼容性并不如恶魔法则那么高，后者是随便用一块大锅加一些骨头和草药，就能把恶魔小鬼给炖出来的技能。 然而此时，莫洛克再次看着图鉴上关于卡牌的分解与凝结动画演示，终于是理解了一些无意义魔力运行轨迹背后的指代特征。 赤色鱼人手指微动，右手手背上刻画的法阵‘拉法姆的阴谋’闪烁出微弱的光芒，一只浑身散发着微弱灼热气息的烈焰小鬼就这么被召唤出来。 而在鱼人前方的一侧空地上，正好立着一个宠物笼，有着丝丝的声响从里面传出，这是他专门购买准备的实验品。 第201章 尖角恶魔 面对着这么一个大家伙，全战士系的学员全都排成一列来测试，这很有可能是学校唯一的一台机器人，长着土匪模样的泰德一时间很怀疑自己的钱包能否覆盖住极有可能是天文数字的赔偿金额。 旁边一直拿着记事本在做记录的工作人员看着裂成一地的示数管愣了愣神，然后才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示数管我们这里有备用的。” “那我这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听到这话的泰德神色一亮，也没等对方回复直接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虽说自己做着各种各样的副业，比如校内的警卫室兼职和校外的一些帮派伙计，但家里的开支也是不小，能少出一笔钱就少出一笔钱。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粗豪人物在金钱上是这副性格，颇为无语似地点了点头，然后瞅着大块头远去的身影，默默在其一直端着的评定本上最高等级sss后面额外添了一个加号。 随着另一旁的工作人员重新换上了一个新的水银式测试计标尺，整个队伍在停滞了片刻后，又重新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排了许久，队伍的排头终于是轮到了莫洛克这边。 扫了一眼自己面前正在和守在测试机器旁边的工作人员询问注意事项的上一届学员，赤色鱼人直接将目光放在了桌上摊开的学员评级表格上，然后发现上面的大部分人都是c级和b级，除开少数落后于中位数的d级外，只有少量的a级和寥寥几个s级存在。 回想着之前队伍前方的喧闹，莫洛克迅速将自己的视线按名字在密密麻麻的学员记录册上搜寻起来，最后的目光定格在表单上唯一的sss+处。 排在赤色鱼人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娜迦，三年级的学员，神情沉稳，看起来是对这次的测试有那么几分把握。 “用出你所有的力量，拍在你面前的这块黑色铁板上，旁边的水银标尺对应的刻度就是你这次的评定的等级。” “注意，机会只有一次。” 白色服装的工作人员例行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在机器上操作重置了一番数据，然后示意眼前的学员可以开始行动了。 “可以用武器吗？”高大娜迦嗡声问道。 “可以。” 听到工作人员的肯定答复，高大娜迦嘿然一笑，手中晦涩的光芒一闪，掌心处就多出了一把硕大的实心铁锤，他显然是拥有储物戒指的。 由于前方测试完成的人并不受限制活动，可以自由行动，因此关于测试的种种细节早已被完成测试的好友传回了他这边。 听到消息后他直接打道回府，然后特意选择了这种能够集中全身力量的铁锤武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往后退几步，他整个人往脚下一顿，腿部微微弯曲蓄势，然后高高跃起，身体似一根紧绷的弹簧，双手握住锤柄，体内的力量随着身体的惯性往手部汇聚，然后重重砸在黝黑的坚实铁板上。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金属交响，旁边标尺内的水银汞柱突然抬高了许多，一下子越过了一条中等偏上的红线，然后稍稍多出了一格，停留在那个水平线上。 赤色鱼人眯起眼睛看得分明，虽然说高大娜迦整整抡起一把铁锤砸在铁板上，但那块由不知名金属构成的铁板表面却没有明显的形状变化，反而是其上落点位置凹下去的拳印引人注目。 “可以了，下一个。”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自己面前咧嘴笑着干等着结果的三年级学员，面无表情地在其对应名字的名册上写了一个大写的‘a’。 看到自己比认识同等水平的同届其他学员略高一点的评分，这个高大青年娜迦终于是抱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测试场。 “任何方式吗？” 长长的队伍现在轮到了莫洛克，他再次向着工作人员确认道。 穿着白袍的工作人员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心里那丝被问得多了的燥意逐渐扩大，然后又被基于职责的工作态度给强行按捺下去。 一般会这么问的，都是储物戒指里装了特别的东西要使用的，有备而来。 许又是什么增强或是凝聚力量的武器，另一把锤子？工作人员有些无聊地在心里这样想道。 看到肯定答复的莫洛克也如排在他之前的高大娜迦一样嘿然一笑，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右手轻轻抚过自己左手手心刻化好的召唤法阵。 幽蓝色的光芒亮起，一道怪异的吼叫出现在人满为患的体育馆内，骇了周围人一跳。 一个浑身赤红色的尖角恶魔出现在众人眼前，浑身肌肉隆起，身后还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此时正眼珠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显然灵性十足。 与此同时，莫洛克的脸色猛地变为苍白，一道浓郁的血色光团自鱼人的体内飘出，然后融入到被召唤出的精悍恶魔的身上。 两者的意识沟通桥梁搭建完成，被召唤出的尖角恶魔瞬间明白自己主人的任务，扫了一圈全是密密麻麻人头的深海娜迦们，他也很识时务地没有试图反抗或是大开杀戒，只是耸了耸肩就准备上前去拍摆在机器面前的实心铁板。 “慢着！” 联通意识里突然传来了这么一道指令，尖角恶魔诧异地回头，发现自己的主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怪异的锤子塞进自己怀里。 “用它去敲，用尽全力。”鱼人这样对恶魔叮嘱道。 尖角恶魔接过递过来的锤子，在握上锤柄的一瞬间它眼中就闪过一股兴奋之色，它在锤子上面感受到一股同类的气息，而且绝对是恶魔领主之上的层次。 出于对召唤契约的遵守，尖角恶魔拎着锤子就走到了泛着黝黑金属色泽的铁板面前。在传说级武器‘恐惧魔王迪亚波罗的身体碎片’的加持下，它整块躯体都庞大了一圈。 蓄力一轰。 砰！ 随着一声闷响，机器旁边用金属软管联通的标尺内水银汞柱瞬间越过一道明显至极的横线外两个刻度。 一旁的工作人员细细瞅了眼标尺示数，惊奇地看着面前的赤色鱼人，然后感慨着在鱼人对应的名字评级旁重重写了个大写的‘s’。 第202章 朋友 此时，体育馆内的其他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原来还有这种取巧手段。若论身体本身自带的力量，恶魔种族无疑是其中的翘楚，远比同阶鱼人要强得多。 然而莫洛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因为此时的红皮肤尖角恶魔在完成任务内容之后立马就想解除契约回归深渊位面，可他手里却是紧紧握着鱼人抛给他的锤子不肯松手。 这个恶魔显然是在刚才对锤子的使用中察觉到了锤子的本质，内部充盈着属于恶魔同族的气息。 红皮肤尖角恶魔脸上出现狡猾的神色，它想要趁着自己回归深渊位面的时候，据为己有。 这把锤子是一件传说级武器，也是赤色鱼人折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可以使用的顺手武器，莫洛克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弃，要知道在当初松林镇外的小山坡上他就试图在狗头人道尔格那购买过武器。 只是属于战士、猎人和潜行者的武器有很多，术士这种职业可以配备的超凡武器却是寥寥无几。 此时在赤色鱼人的意识操控下，尖角恶魔手中紧紧握着的锤子，形态再次发生变化，锤子的尖端不断延长变成一杆铁制长枪的形态。 莫洛克上前握住延伸出来的长枪一端，同时橙黄色的眼眸中有一片阴影掠过，随后瞳孔里倒映的尖角恶魔身上浮现出纠缠环绕的黑色长蛇模样。 尖角恶魔受到虚弱诅咒，它的脸庞满是惊恐之色，它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在大幅度下降。 就在这时，长枪的另一端传来鱼人往外拔出武器的力量。 这力量对它而言并不大，换做以往尖角恶魔可以随意应对，可此时它却感觉到浑身虚弱无力，根本反抗不了，于是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里觊觎已久的锤子，武器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回收到武器的赤色鱼人直接在心中解除召唤契约的坐标牵引。 一股无法抵抗的物质位面的排斥向着尖角恶魔挤压过去，红皮肤的恶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能狂怒的怒吼，就整个被放逐回深渊位面。 直至此时，赤色鱼人心底才悄悄松了口气，手里握着的长枪流光一闪，再次回到余人的体内。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他与自己的召唤恶魔爆发出了明显的冲突斗争，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沦为周围的人的笑柄，至少一个实力不足对自己认知不清的印象是跑不了的。 这也是鱼人刚刚掌握恶魔研习不久，对自己召唤出来的召唤物没有太过深切的认知，恶魔这种生物也不愧是容易反噬的危险分子。 在这一切结束后，莫洛克才有时间观察自己刚刚在意识海里面重新有了动静的那本暗金色图鉴，那本图册一样的东西感应到尖角恶魔而在无声翻动着。 掠过无数纷繁怪异的彩色图案，此时的暗金色图鉴最后停留在术士职业的一个随从召唤物上面。 这个随从恶魔和自己召唤出来的尖角恶魔一般无二，只是画里的场所不一样，里面的人似乎是在一个实验室内部建筑里，手里捏着一瓶和暗金教类似的，盛满血红色液体的药剂瓶，前方还有一个已经被煮得沸腾的坩埚。 卡牌名称：无证药剂师 稀有度：史诗级随从 属性：恶魔 效果：在你召唤一个随从后，对你的英雄造成五点伤害。 数据：三费攻五防五 备注：只不过配错了一瓶药水而已，就被吊销执照，真是倒霉。 学院里关于评级的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颇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因为学校在此之后并没有对应的举措，最后落到学员的实处，赤色鱼人最后收到的也不过是学院每个月下发的五枚金币补助更改为二十枚金币补助，仅此而已。 这么一点钱，或许能够让鱼人的日常生活过得更为舒坦一些，可若是想要购买什么超凡材料之类的，以皇院周围的物价水准，这远远是不够的。 毕竟这里不是当初在帝国边境的偏远乡下那个鱼人小村庄，费尽心思接一单以银币为计数单位的委托就能让人高兴好久。 之后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莫洛克又知道了自己的同族鱼人，希安，在法师系那边的学员测试评级中，并没有取得一个很好的成绩。 每个月的学员补贴不升反降，从五枚金币每个月降维了两枚金币。 相比于海族皇家学院内部昂贵的物价水准，这已经是有点不能覆盖住日常的生活所需了，毕竟这是一个充斥着各级政要与权贵子弟求学的地方。 不过在日常交流中小姑娘本身并没有说起关于自己评级的具体内容，这些都是科塞告诉莫洛克的。 科赛的天赋不错，实力也是有的，当赤色鱼人问及他自己关于全院举行的颇有些莫名其妙的学员评级时，青年娜迦得意洋洋地说道：“那肯定是同年级第一呀，法师系全系唯一一个在大二学员阶段就拿到的s级评分。厉不厉害？” 科塞在说这些的失衡脸上满是谦虚又炫耀的表情，看向自己好友的时候一脸‘我好棒，快夸我’的虚荣表情。 当时的莫洛克对此只是冷笑一声，虚着眼说道：“不好意思，我的评分也是s级。” 听到这个科塞是满脸的不相信，他先是自我怀疑了一会，然后就用狐疑的目光瞅着赤色鱼人，喃喃自语：“不可能，我为了这个s级评分，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都快把压箱底的手段给掏出来了。” “那台奇怪的测试机器里面不知道被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搞进去了一团混合元素，然后让我们感应。那里面各种元素杂糅在一起，能精确地写出它们的各系数值可是不容易。” 莫洛克听到这就嬉笑一声，自己这边的显然没有那么麻烦，他笑着说道：“嘿嘿，我们跟你们的不同，战士系的测量全是依据身体强度力量来评分，还有个猛人学长一拳把机器吹了个半瘫痪状态。” 二者之间的相互吹嘘打闹暂且不说，总之，他们在看到小鱼人女孩略微窘迫的处境下，默契地提高了自带食材去找厨子做饭的频率。 单独经济层面的金钱赠与行为很是敏感，也容易伤人心，作为朋友选择一种温柔的方式默默帮助，或许更值得鼓励。 第203章 差距 海族皇家学院的后手来得很快，在全校学员测试分级完之后的不久，从校长命令处就下达了一份通知。 原本仅对大三和大四学员开放的海渊榜和海魔渊试炼，现在已经降低门槛面向在学校求学的全体成员，这其中甚至包括刚入学不久的新生，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拿出一些过往战绩来表明你有能力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譬如在战士系，那些已有的零星几个加载了娜迦暴徒模板的学员，可是对乌力尔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要想晋升娜迦皇家卫兵，首要条件就是通过海魔渊试炼。 不过，在之后偶尔的见面中，科塞却悄悄地告诉莫洛克，这个通知还是各系主任和新校长据理力争之后的结果。 原本是没有实力战绩证明这个筛选条件的，是他老爹斯坦联合好友法师系主任沃特梅吉，与其他超凡职业系的系主任在新校长办公室与校长伊露西亚据理力争之后，原本进入海魔渊试炼的门槛才从本校学员都可以进去，提升到了各系各年级评分前十的学员。 而依据，就是之前大家伙在机器上测量得来的那个评分，只是需要学员自己用实力去扞卫这个高于寻常人的评分。 在通知下达的第二天清晨，莫洛克一觉睡到了七点，然后起床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去往了学校所说的集合地点。 一路上有不少和他一样的，都是海族皇家学院的学员，当然也有不少学员还是睡眼惺忪缩着脖子赶路，大概是还没有从昼伏夜出日夜颠倒的学院平和生活中把生活作息给翻转过来。 通过学校在入学时下发的身份卡进入到集合地点，莫洛克和着其他的人群一起走到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学院运动场上。 这个运动场占地面积按照鱼人的粗略估计，也就比铁棘村的一半面积还小一点，但这已经是非常惊人了，毕竟二者的地理位置和物价水准都不一样。 入学这么久，其实鱼人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前这里的大片区域其实是禁止外人通行的，这里的外人其实也包括学校的学生。 在这个运动场上，没有其余外界的常见的健身运动设施，只有一个个毫无花哨的对战擂台静悄悄地整齐摆放在这里。 因为还没有到正常的八点上课时间，学校领导也还没有来，一众学员便三三两两各自交流起来。 有的在吹嘘自己最新的能力研发，有的在讨论辉耀帝国与亡灵帝国在北境争端的最新战况，甚至还有阴谋讨论新旧校长的政治派别分歧的，相互争执才走不久的前任校长玛斯特到底算是个老好人还是纯粹是个无原则的骑墙派。 莫洛克在战士系也没有什么熟人能够聊天，周围的那些个小圈子都是拿鼻子看鱼人的娜迦，他也没有兴趣去拿热脸贴这些所谓‘帝国统治阶级’的冷屁股，索性只是站在原地当个听众，因为其它系隔得实在太远，这其中连学院新生都被集合来了。 十多分钟很快就过去，七八个学校领导踩着点走上了运动场处唯一的主席台。 这七八个人中有男有女，有正值壮年如大肉山一样身体特征明显的斯坦，也有双鬓斑白整天笑眯眯像个小老头一样的沃特梅吉，以及牧师系有着‘魔刀’称号的严厉教师普利西斯。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站在所有人前面正中央的那个身形略显单薄的紫色长袍身影。 莫洛克对其并不陌生，之前在艾萨拉女王陛下在海族皇家学院处举行的晚宴上见过了她。 彼时，她还位于玛斯特校长的身后，而现在，玛斯特校长已经不见了踪影，伊露希亚这个从东陆回来不久的大人物却站在了所有学院教师的最前面。 这些人气质各异，有的光是站在那里，整个粗大的体格就往外扩散着狂暴的气势，有的笑眯眯与周围的人低声交谈，浑身却环绕涌动着浓郁的魔力气息，也有的脸色阴郁，挡住阳光的身体阴影就好像能把场下学员的目光都给吸进去的一样。 但有一点特质他们都一样，在场上的所有学员也都能深切感知到的，那就是强，无可争议的强。 赤色鱼人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就像是幼年时出海捕鱼，不小心误入了那些深海巨兽盘踞的范围一样，都是同等的压抑。 而在彼时，鱼人杀手蟹还没有如现在这般在铁棘村周围泛滥成灾。 “好了，同学们，请安静一下。” 一道温和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运动场，止住了下方的喧闹。 主席台上没有任何音响传播的设备，但这对于半神级别的新任校长来说显然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原本站在学院教师最前方的短发女子看着台下逐渐静下来的学员，脸颊两侧各画有三条紫色长纹的脸庞上没有什么终于攀上权力高峰的迷醉与喜意，只是平静地开口说道：“各位同学好，我是海族皇家学院的新任校长，伊露希亚。” “在这，首先欢迎各位新同学，加入我们海族皇家学院。” “我相信你们为了进入这所学校，一定是经过了很大的努力。海族皇家学院是潮汐帝国无可争议的最高学府，你们既然踏上了这里，这首先就表明了你拥有着超越平常人的才情和天赋。” “我曾经也是在这里度过求学四年的学员，记得在毕业那年还获得了优秀毕业生的称号。如果不嫌弃我已经毕业太多年的话，你们其实也可以叫我一声学姐。” 此话一出，在此的新生有不少都是神色振奋地会心一笑，以为这新校长态度和蔼不摆架子，是个可以容易相处的人。 然而在场不多的几个去过女王晚宴的老生却和站在伊露希亚后面的学院教师一样，都是绷着脸把眉头拧紧，他们可没有忘记对方在与艾萨拉女王陛下对峙时的桀骜与强势。 果然，在下一刻，新任校长伊露希亚就话锋一转： “我与你们拥有着同样的求学经历，而那段经历告诉我，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着差距的。” 第204章 处罚 “无论你们过去有着何等的际遇，现在你们站在了同一条水平线上。而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将那些真正的天才给筛选出来。” 说出这句话的新任校长语气和之前没有多少变化，台下听着的众人却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紧张。 “也许在这里的很多老生都知道，当然，现在也被你们热议着，毕竟现在北境那边的战争正如火如荼地爆发着。” “曾经巫师学院去群星学院做学院交流时，群星学院的学员九败一胜，这样糟糕的战绩，直接成为了亡灵帝国和辉耀帝国两大帝国之间引发战争的直接导火索。” 说到这的伊露希亚嫣然一笑，说不出是嘲笑还是快意， “现在的你们心中也应该升起相应的紧迫感，因为现在的你们面临着同样的局面。在一年后，我们与永夜帝国的那群精灵，将进行一场友好的学院切磋。” “现在的我们，已经开始为了筛选出合适的人选而做准备！”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因为这是相当爆炸性的消息暗示，几乎是明摆着平静了数十年的帝国将要再起刀锋，目标直指永夜帝国这个同样处于世界顶尖层次的庞然大物。 虽然下方的听众惊骇连连，然而伊露希亚并没有停下说话给他们时间消化信息的意思，她继续说道： “至于已经大四的学员，如果你们在这次之后能够顺利通过海魔渊的试炼，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加入我们潮汐帝国军队的推荐。” “如若是表现杰出，而且超凡职业合适的话，我私人还能够提供加载潮汐神庙那边出产的娜迦女妖模板。” 这话一出口，原本忠于皇室王权的学院教师脸色多少都有些难看，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位新任的校长是潮汐神庙那边的人，但这样代表着军方明目张胆地开始挖人，也太过于有恃无恐。 而相比于教师们的阴沉脸色，底下的学员尤其是大四学员则是彻底被点燃了心中的斗志，毕竟战争是实现阶级晋升的最快方式，而加入军队无疑又是其中的捷径，功名但在马上取！ 说完这些的伊露希亚并没有去理会这些学院教师的难看脸色，也没多看一眼底下热血沸腾的众人，她的目光放在更远处。 要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则必须先提高军队的实力，至于这群倚仗着过往功绩攀附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贵族蛀虫，迟早要统统收拾干净！ “接下来的学院测试考核将由教务处处长，曼尼，负责，请她为你们讲话。” 伊露希亚在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并将话题交给了教务处处长，也不看接下来的事态走向，直接转身离去。 为了给自己心中预见的未来做准备，她要忙的事情还很多。 曼尼是一位身材纤细，打扮与传统娜迦有些不同的中年女子，她是潮汐神庙在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明目张胆安插的监视人员，原本的行政地位并不高，是在伊露希亚上位之后才提拔上来的。 此时第一次在全院学员面前露面，新官上任的她整个人脸色潮红，眼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大家好，我是曼尼，很高兴负责接下来的学院测试考核，关于这次测试考核，它主要关联的是两个点，但最主要的还是同一个目的，那就是筛选出其中的最优秀者。” “第一点是人员的评级，相信现在各系的学员都有了自己的评级，我现在要说的是这些评级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变更它的方法有很多，但就目前而言，将排在你前面的评级人员击败，这是目前可选的最便捷的方法。” “第二点需要大家注意的是，在各年级，评级为n级这种最低级的同学，需要做好延长学年毕业的准备，如果出现连续两次评级为n级，学校会作退学处理。” “以后我们学校的风格，将会从理论派转为实践派，从偏向学术的理论研究，转为战场方面的技能应用。” “这次的考核也很简单，看见这些擂台了吗？一会儿你们所有人按照各年级各系进入相应的对战擂台，进行混战。” “最先失去战斗能力或是被踢踢出擂台的十个人，自身的评级记录将会下降一个档次。” “或许你们各位还有其他的什么特长，但是要请各位记住，在战场上，自身拥有一定的实力才是不成为战友累赘的关键。” 曼尼不愧是从掌管军队的潮汐神庙出来的人，一说出来的这种肉弱强食的话就让习惯了玛斯特学术派风格的师生皱了皱眉头。 除去刚进入学院一脸茫然还没有感受多少的新生，二三四年级的老生经历了太久平和的日子，纷纷扭了扭身子感到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那些本身评级就处于n级边缘的人，看着这不认识的新教务处处长，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在前任校长的管理下，学校一般只有在毕业考核的时候才会留人延毕，退学一般是犯了很重大的法律层面上的错误才会被给予的处分。 然而，实际上，没有强势的新任校长的同意，曼尼哪敢说这样的话？ 要是不站出来主动当这个大恶人，她大概率现在还被压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被排挤出权力的中心，日以继夜者地干着乏味而繁琐的行政工作。 而且曼尼在前任校长玛斯特的领导下干了多年，军方出身的她也确确实实不习惯对方这散漫自由的学术项目研发风格，纪律与效率才是她所认可和追求的，只不过现在她才得到机会和权力去改变这所学校的行事风格而已。 当然，曼尼的话也还没有说完，敲了众多学员一根大棒，也要对应的抛出几颗甜枣，只听她继续说道：“当然，表现不好的要面临降级的处罚，但是那些表现好的也要奖励。” “留在擂台上的最后十名同学，除去自身可以评级上涨之外，还能拥有提前加入海魔渊试炼的资格。” “并且，对于一二年级的学员，可以尝试打一打学院里的海渊榜的天梯，与前辈们的切磋交流对自身的战力体系构建会有一定启迪。” 第205章 混战 听完教务处处长曼尼的话，所有的学员都炸锅了。 “太好了，我加载娜迦暴徒的模板可太久了，之前的那些理论研发积分太难弄了，我始终凑不够积分去进入海魔渊。” 这些是来自大三或是大四学员的抱怨与欢呼，就像是被森严制度压迫已久的武夫终于是见到了乱世用武之地的征兆。 至于那些什么都还没有加载的一二年级学员，主要是对学院里挂出的那个海渊榜大感兴趣，抛开榜上排名丰厚的实质性奖励不说，领先周围的同届同学提前一步上榜，那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当然，除去这些或是陷入瓶颈期止步不前或是新近入学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期待声，也有那些本来就在n级评分边缘徘徊的抱怨声。 “凭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随随便便的一些测试考核，就能将学员劝退吗？” “以前可是没有这种规定的，我把各选修学科都及格通过了不就好了吗？” 然而，在这些三三两两的抱怨声中，有一个人的发言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如果我把其他九个人也打下擂台，那会有什么奖励？对了，海魔渊我已经去过了，而且这学员的个人评级我好像也是sss+。” 说话的是泰德，周围待着的人默契地以他为中心空出了一个圆圈，他的双手抱在胸前，盯着曼妮的眼神很是放肆，有几分枭烈的味道。 身材瘦削的曼妮没有理会那些实力不足的学员多余的抱怨，却独独回应了这一句。 “你想要的是什么？”曼尼盯着台下这个看起来很有潜力的学员，态度认真地问道。 “钱，很多钱。” 泰德的回答朴实无比。 听到这句话的曼尼直接笑了。 潮汐神庙或许在划分一块内域贵族领地或者赐予能够被子孙继承的爵位当作奖励这方面会被女王和议会限制，操作起来有些困难，但是在开展殖民掠夺以及在与垄断海上贸易航道的佛罗伦萨家族有合作的情况下，金钱方面是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这种现实基础，曼尼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有底气。 “如果你能把所有人打下擂台，那么，你将代表我们潮汐帝国最高学府，在一年后作为优秀学员之一去往永夜帝国交流。此外，还有三百万的金币作为你私人资金使用。” 曼尼这句话不仅使得泰德提起了些许斗志，也顿时让人群中悉悉索索的抱怨声熄灭了不少。 毕竟这里可是潮汐帝国的最高学府，能来这里的对自己都有几分自信，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他们大多是在升学考中击败了数十万名同届竞争者才来到这里。 三百万枚金币，要知道，赤色鱼人之前参与的那个占星教派神殿的祭礼，对方抛出来的金币总额也才四百多万，这已经是足够数百人拿出命去挣了。 眼下这场学院的比赛，虽说获奖的机会同样渺茫，但至少，两者性质不一样，在那么多的学院教师看护下，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赢了血赚，输了不亏，干了。 这一刻很多学员都是这样的想法，斗志满满。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身为学员的他们本身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以反抗学校举措的资本。 要么选择隐忍顺从然后成功拿到毕业证远走高飞，要么负隅顽抗落得个草草退学处理的下场，毕竟他们本身就在这个运行的体制内，不借助外力的话，很难去否定赋予自己这个学员身份的这套机制。 教务处处长曼妮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学员们，瘦削刻薄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而后伸手在空气中随意地拨动了几下。 运动场上，原本那一个个静止的比武擂台突然就动了起来，拼接到一起成了几块超大的擂台。 不需要曼尼再多说什么，所有的学员按照自己的年级还有所属的超凡职业系，跳上了对应的擂台。 在所有人都跳上擂台后，一层厚厚的半透明光幕将擂台完全笼罩。 考核，或者说混战，正式开始。 如此多人的混战，而且对手也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作为在一群深海娜迦中颇为显眼的鱼人，莫洛克第一时间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选择了先防守观望。 同时，他也是趁此机会，暗暗准备跨界召唤恶魔所需要的法阵刻画与契约签订。 艾尔大陆上，许多才情杰出的天才都已经用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去践行了一个相当令人遗憾的事实，那就是，双职业或是多系职业，并没有璀璨的未来。 出于这种考虑，若是可以的话，莫洛克并不想暴露自己还修行了术士职业。毕竟这样一来，学院方面或许会判定他没有潜力，更甚者，甚至是在某个必须做出抉择的关键时刻，一定程度上减弱他应得的资源配置。 虽然莫洛克自己对双系职业的发展很有自信，毕竟他至今为止学习的技能，主要是依靠自己脑海中的那本暗金色图鉴，照猫画虎，并不是依靠所谓的信仰意念，或者是从大自然的感悟中学到什么。 战士系二年级的这数百人中，有赤色鱼人这般防守观望的，自然也少不了主动出击的。 比如莫洛克之前在学院礼堂对峙过的那个青壮娜迦，就怒吼一声，身体表面的皮肤隐隐泛起青色的光芒，整个人体格也猛的粗大了一圈，率先向着周围的人发难。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学员，瞧准了那些体格弱势或是以前就认识的那些实力稍弱的人，打算着率先将他们给淘汰出去。 毕竟按照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教务处处长的说法，每个擂台最先被淘汰的十个人，要面临自身评级记录下降一个档次的处罚。 能不能成为这几百号人中的第一暂且不说，先把最弱的那几个先淘汰出去，给自己上一个保底比什么都强。 整个擂台很快便乱成一片，其中也少不了一些想趁机下黑手混水摸鱼的，战士系的这边擂台上顿时传来了拳拳到肉的打击声。 第207章 报仇 而在另一侧同为大四的法师系擂台上，一尊明显是比周围的学员都高上一大截的深蓝色元素巨人，冰冻粉碎者，无声地屹立在场上。 泰德口中的劲敌朱茵·雅丽安整个人喜滋滋的抱着一大瓶黑色的不知名饮料在嘬，周围的人各系元素色彩纷呈打得热闹，却根本无人敢于进入到冰蓝色巨人所在的红色光柱笼罩的区域。 这其中甚至有另外几个s级学员，也是满眼忌惮着不肯踏入这个冰冻粉碎者的攻击范围，毕竟‘娜迦之光’的名头她们之前就切切实实地领教过了，结局并不怎么友好。 至于科塞这边，在红色光柱笼罩下来的瞬间，他就皱了皱眉头。 听完教务处处长曼尼的讲话后，科塞颇为无奈地看向一直挡在身后护住神色紧张的鱼人小女孩希安，笑着说了句：“抱歉，这次好像不能让你继续呆在这里了。真是无聊的手段啊，本来还想着以这份帮助为要挟，让你帮我多抄几份实验报告的。” 说完这些的科塞摇了摇头，又回复到以前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一边向前方的众人走去一边随意地往周围丢青色的玉石，这些玉石落地后纷纷化作一个个小型的青玉魔像，但是一个比一个大。 同时，他的手上动作也不停，勾画法术的手指几乎化作一片残影，粉红色一样的光芒在不断闪烁，科塞一个又一个地开始给自己挂奥秘。 而这边的赤色鱼人，看着前面众人全不怀好意齐齐看过来的目光，脸色一黑，预感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迎来被围殴的下场。 但紧接着他脸上就是戾气一闪，手背上刻画好的两个魔法阵光芒依次亮起，两个带着灼热气息的巨大恶魔就像两堵铁壁这样挡在莫洛克的身前。 轰！！！ 擂台上的比赛气氛如同被引燃的炸药桶般瞬间被引爆，无论是在哪个擂台，被红色光柱笼罩的那里都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通常那里的战斗也是最激烈的。 莫洛克已经无暇去观察别处的战况，因为眼下就有七八个人一起朝他扑了过来，余光里还捕捉到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两把斧子，正告诉高速旋转着直奔他的硕大鱼头。 循着赤色鱼人下的命令，蹲守在莫洛克前面的两大巨型恶魔之一直接抬起手，对着飞来的小型战斧就是一巴掌一个把它们拍飞了出去。 而另一侧的恶魔看着提着长剑或是短柄战斧三叉戟等各色武器扑过来的战士，直接抬起有大半个躯体大小的右脚重重地往地面一踩。 在擂台上的材质不知道是由什么特殊材质构成，坚硬无比，而且有着相当的韧性。 巨型恶魔提起的右脚踩上去并没有造成什么显着的破坏，只是将平滑的擂台踩出以落脚点为中心的蛛网状，但那股震荡却是让扑过来的娜迦战士齐齐陷入迟缓或者眩晕状态。 战争践踏！ 第一波扑过来的人陷入了虚弱状态，然而后方奔涌而上的人并没有把这些人当做统一战线的队友，不用等赤色鱼人的补刀，他们自己就是一人一脚把这些被战争践踏暂时控制住的同学给踢出擂台淘汰出去。 在这种零和博弈的擂台上，除开那种早已互相认识抱团取火的朋友，没有谁是谁的敌人，也没有谁是谁的队友。 莫洛克召唤出的两尊巨型恶魔，转眼就和像潮水一样不断涌来的娜迦学员打成了一团，猩红的血液在擂台上四处喷洒溅射。 也亏是这些恶魔皮糙肉厚，尽管时不时被人抽冷子下黑手挨上几板斧，但体型庞大的恶魔凶猛的威势丝毫不减，如受海潮不断拍打的岩石般，牢牢的屹立在那里，抵挡住了对方一波接一波的冲击。 然而，在这打成一团的混战乱战中，终究是有人觑得机会悄悄地绕过两尊红色铁塔一样的护卫摸了过来。 看着悄无声息越过两道巨型恶魔防线突破过来的黑袍娜迦，莫洛克的眼里尽是冷色。 他认识对方，应该可以说是有过一次交手的缘分，就是在入学初的战士系学院礼堂处那个总是罩在黑袍里神神秘秘喜欢握着一把短刃匕首战斗的娜迦。 明明是战士系，却不选择常用的刀剑或战斧，亦或是娜迦战士常用的三叉戟，而是选择了潜行者那边的匕首，这可真是够奇怪的。 不过赤色鱼人也没兴趣去探究对方身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他自己手中光芒流转，传说级的武器再次塑形化成了一把银白色的鱼叉，迎着潜入进来的黑袍娜迦心脏就直直刺了过去。 锵！ 一声钢铁交击的清脆嗡鸣，黑袍娜迦精准地拦截住了鱼人的扎刺，可他握住匕首的右手却是在不断地颤抖，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在不断地往下沉。 没有想到，仅仅是过去了一年，对面这个鱼人的身体素质就有了如此大的进步，莫非那个学院导师乌力尔当初说的是真的？ 这一年，他真的在全心全意的培养这个鱼人？ 莫洛克没有管对方是怎么猜想的，他在自己的鱼叉被对方格挡住的第一时间就侧转武器，仅仅是轻轻一拨，就把黑袍娜迦手里的匕首给旋转卡住。 随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黝黑铁质的短刃匕首仅仅只是僵持了片刻，就被卡得弹飞出去。 手中的武器脱手而出，毫无抵抗之力的黑袍娜迦眉头紧皱，正打算退后以避锋芒，不曾想背部立马就遭到了一下势大力沉的迅猛攻击。 黑袍娜迦一口鲜血喷吐出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摔落在擂台下方的运动场上。 随着一番大仇得报的恨恨笑声，它背后的袭击者出现在赤色鱼人的眼前。 对方也是莫洛克的熟人。 当初在学院礼堂上，总共有三名学员最终顶着乌力尔散发出的加强版传奇威势走到了主席台上。 除去刚刚被轰出场外的黑袍娜迦和赤色鱼人外，还有一个整体表现并不算太出彩，甚至是一度被沦为笑柄的青壮娜迦。 而现在，报得此仇的就是那个青壮娜迦。 第208章 地狱烈焰 看着被自己轰出场外淘汰的曾经队友，青壮娜迦眼里尽是毫不掩饰报仇雪恨的快意。 “现在轮到你了！” 青壮娜迦对着莫洛克狞笑一声，整个人发出震天的咆哮，身体也跟着泛起诡异的青色光芒，眼睛赤红如一头见到红布的发疯公牛，对准赤色鱼人就撞了过来。 看着情绪明显是不太对劲，行为偏激的青壮娜迦，莫洛克眉头一皱，并不想去正面感受对方明显加持过的冲撞力道，鱼人橙黄的眼眸底处有浅浅的阴影浮现。 在场上众人察觉不到的地方，两条细瘦的黑色长蛇无声无息地攀上了青壮娜迦挥斩下来的制式短剑上。 注意到对方动作被迟滞的瞬间，早已准备好的赤色鱼人手中的闪亮鱼叉如一道迅捷的闪电瞬间朝着青壮娜迦的胸口刺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把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小短斧突破乱战中的巨型恶魔防线，直直奔着莫洛克的鱼人脑袋袭来。 眼里余光看到这一幕的莫洛克只得暗叹一声，放弃了一击制敌的打算，转攻为守，将几个瞬息后就近在咫尺的飞斧拨挡开来。 抓住这个不知道被谁创造出来的机会，原本被小型的虚弱诅咒给束缚住的青壮娜迦怒吼一声，整个人身体又庞大了一圈，挣断崩碎系住身体的细瘦黑蛇，带着无比的力道向赤色鱼人劈砍过来。 莫洛克拧着眉头退后几步，避开了对方的袭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像是个猩猩一般，无缘由的暴躁易怒，每次打架还都要怒吼几声。 战至此时，莫洛克召唤出来的两只恶魔也终于承受不住潮水般接连不断的拍击，如岸边的岩礁般抵达承受极限轰然碎裂倒下。 见到场上已经毫无阻隔，仅剩的三四十人眼里都露出兴奋的神色，互相防备着再次靠近。 他们这个擂台，或者说他们这一二年级战士系，相比起其它擂台来说，还是比较废物，只有一个s级 不像是其它高年级的擂台上，一般会存在三四个抵达s级评分的人物。 也就是说，他们这群人里面，能够拿到稀有级武器或者是传承技能的人，只有一个。 看着皱起眉头似乎已经陷入颓势的赤色鱼人，他们脸上浮现出胜利近在咫尺的狂笑，还有少部分对周边同伴的戒备。 莫洛克关于战士系的修行的确不算很长，目前所习得的大范围的群攻技能只有旋风斩，而依据他在旋风斩上面花费的时间，显然这技能也没有这些常年训练的战士系学员来得精通。 不过，既然已经陷入到这种局势，莫洛克也不打算藏着捏着了，他的本职是术士。 尽管双职业在一定程度上会遭受某些人的不看好，但在眼前，如果他不想就这样认输的话，用术士技能清场是他的不多的选择。 心里既然做出了决定，莫洛克脸上满是冷色，拨动起独属于鱼人的三根指头，无声地开始勾画技能轨迹，一团比起其眼眸底部厚重得多的黑色暗影能量萦绕在鱼人的指尖。 这速度很快，仅仅是半秒钟之后，以莫洛克整个人为中心，向周围散发出了一股恍若实质性的半透明波纹。 远比之前暗搓搓地咬住青壮娜迦武器的细瘦长蛇要粗壮的多的黑色巨蟒，一条条地出现在各战士系学员的身上。 肉眼可见的，这些进攻者的体质在不断地衰落。 术士专属职业的二阶技能，虚弱诅咒，其实是个群攻技能。 莫洛克眼中有着火一般的赤色光芒一闪而过，鱼人直接将手里的鱼叉当做法杖重重驻在脚下的坚硬擂台上。 地狱烈焰！ 一股波及全擂台的猩红火焰咆哮着以施术者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散发着刺鼻硫磺气味的火焰仿佛真的来自地狱的烈焰，迅猛地向体质疲惫，动作缓慢的战士学员覆盖过去。 就在学员的生命即将燃尽的时候，一直倒扣在擂台顶上毫无动作的半透明色光幕终于发挥出了作用。随着一阵晦涩的空间波动，在那似乎来自地狱中的火焰即将焚烧干净学员躯体的时候，一道道细密的空间闪烁将濒死的学员通通转移了出去，还顺带着略微治疗了一波。 场中仅剩的鱼人莫洛克自身受到地狱烈焰的侵袭，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个地狱烈焰的威力似乎有些超出了莫洛克的预计，让他莫名的想到了原本戴在狗头人道尔格头顶上的那簇燃起的樱红色高温火焰 恐惧魔王迪亚波罗的身体碎片，效果有三个：第一，增强一定程度的体质强度。第二，对火焰技能有一定伤害加成。第三，可任意变换塑造武器外观形象。 而此时，随着这些术士技能的出现，周围才纷纷响起带着恍然之色的观众惊呼声。 他们在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虽然也有战士召唤恶魔护卫的先例，但哪会有这么频繁，而且顺手就召唤出了两个，经过实战的检验，战力都还不弱。 这些隐约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原来这个人还兼修了术士。众所周知，术士职业与那些深渊中的恶魔关系一向亲密，相互算计背叛，并乐此不疲。 而此时，主席台上的各教师脸色则各有不同，战士系主任斯坦的眉毛轻轻地皱了起来，心里暗暗叹息：又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走上了歧途，为了一时的战力加成而放弃根本的登神途径。 而教务处处长，脸颊瘦削的曼尼，看着原本还剩下七八十个人的擂台，瞬间被鱼人一套组合技能清场，眼中对他的兴趣陡然大增。 她不在乎对方到底拥有还是不拥有未来晋升传奇甚至是封神的潜力，只要对方现在这阶段的战力最强，就足够了。 至于赤色鱼人本身的导师，乌力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孤零零留在场上的鱼人，深若潭水的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波动，一切的情绪都潜藏在黑不可见的潭底。 随着赤色鱼人这边的率先结束，其余各系各年级打擂台也终于开始相继完成比斗。 第210章 吹箭鱼人 “我可以选择这种东西吗？” 在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些种子的说明后，莫洛克特意折回入口处去咨询了那里的工作人员。 其中一名不知道是学姐志愿者还是本身就属于学院体制的工作人员当即就陪同鱼人一齐进来了，她只是仔细地端详了一眼这个货架，然后就开始查阅手中携带的手册对应木架上的物品标识。 依照货架上的字母标识分类查找，最后停留在普通级源种储存一类上，然后就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你可以在这些种子里面选择一枚。” 莫洛克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两枚相邻着的种子上面。 一枚种子散发着浅红色的微光，底下的标识只有四个字，红树种子。 红树种子可以生长成红树林，而红树林是热带、亚热带海湾、河口泥滩上特有的常绿灌木和小乔木群落。 它生长于陆地与海洋交界带的滩涂浅滩，是陆地向海洋过渡的特殊生态系统；突出特征是根系发达、能在海水中生长。 莫洛克在浅水湾的海岸边上看到过很多，对它们是相当熟悉，而且那里的环境也适宜生长，不愁养不活的问题。 它具有呼吸根或支柱根，种子可以在树上的果实中萌芽长成小苗，然后再脱离母株，坠落于淤泥中发育生长，是一种稀有的木本胎生植物。 换言之，假以时日，它是真正地可以做到一木成林。 而一枚种子则通体散发着深重的红色微光，它的形状是圆鼓鼓的椭球形，底下备注的标牌也还是很简洁明了，标准四个字，莲花种子。 莲花是多年生水生草本；根状茎横生，肥厚，节间膨大，内有多数纵行通气孔道，节部缢缩，上生黑色鳞叶，下生须状不定根。 对于莲花这种遍及全大陆的双子叶植物，鱼人对它的熟悉程度也很高，而且其种植地的范围可选项也多了很多。 因为旁边还有人在等待，不好过多犹豫拖延时间，最后莫洛克还是选择了莲花种子。 红树林尽管优点也很多，但它对于鱼人而言有一个很明显的缺陷，那就是它很招螃蟹。 如果铁棘村周围是普通螃蟹那也没什么，换做是有驯养沙滩蟹技术的沙齿村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红树种子，可惜环绕莫洛克村子周围分布的是鱼人杀手蟹这种天敌超凡物种。 至于莲花种子的种植所在地，他也有所计较，自家山谷里的小水潭就是一个很好的莲花栽培地，那里还有一条奇奇怪怪的金鳞鱼养在那里。 想到这，莫洛克心里还是有些感慨，因为在最初时他便和自己母亲说了要在自己家的那个小山谷里种些什么，开启种田模式，可折腾了这么久，一年多过去了，居然只是养了条鱼在那里。 典型的三分钟热度，重度拖延症患者。 海族皇家学院的生活就这样暂时告了一段落，思来想去莫洛克最后还是将自己获得的这枚莲花种子带回了浅水湾的自己居所所在处。 因为他在外面总归算是一种漂泊的状态，居无定所，这种稀有机资源对那些豪奢大族的子弟来说，或许不算是什么，没有隐藏的必要，但对目前而言的赤色鱼人来说，还是种回自己的族群内部更加稳妥一点。 再次乘坐跨越大半个潮汐帝国的海运专线，莫洛克趁着学院例行的假期时间终于是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鱼人小村庄。 刚一回来，赤色鱼人就得知了一个很让人欣喜的消息，那就是他从占星教派带回来的那枚资源型源种，终于是生根发芽了，而且经过了一年的长期培育，已经是有着一小部分的产出。 听到这一消息，莫洛克赶紧与来迎接他的表弟穆坦努斯一起去到一个有着浅水池盆地一样的鱼人萨满小屋那里。 那枚源种就是种植在村子里的摩戈祭司的小屋后面。 赤色鱼人还未彻底靠近，远远就看见一株长相奇异的一小株盆栽一样的竹子，他的周围还被牢牢地围了一圈，显然是在被细心呵护中。 那枚源种，虽然是种子的形状，但最后长出来的却是以根系和枝节蔓延为主的竹子。 这棵竹子虽然高度还不大，仅到莫洛克的胸前，但根系极为发达，仅是观察其裸露在泥土外面的根系直径范围也超过了两米。 最为显眼的还是它的叶子，其上有着仿若白云银丝般的脉络，整体颜色也是青翠欲滴，有几分像科塞在擂台比斗时抛出来的那些玉石，而竹枝也是这般颜色。 “关于这枚源总的资源产出应用，我们已经开发出了一种。” 穆坦努斯这样说着，递给了赤色鱼人一根特异的吹箭筒， “我们发现经由这种箭筒吹出来的短箭有着惊人的伤害，这里面的尺寸大小合适，吹箭经由这种竹枝直接吹出来比那些用棕榈树树芯剥开制造出来的吹箭筒威力还要更大。” “最重要的事，虽然伤害提高了，但它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这对于村子里的很多鱼人来说都可以适配。” 听着表弟的这些话，莫洛克按照其之前的演示对着这个显然是用眼前竹枝制成的吹箭筒使劲吹了一口气，里面的竹刺箭矢飞出，瞬间洞穿了眼前泥沙沉积出来的礁岩，留下一个深深的孔洞。 看到这一幕的莫洛克眼里满是惊异，因为随着自己吹出那一箭的同时，他脑海中的那本暗金色图鉴就又有了反应，迅速翻页到一张中立鱼人卡片上。 这鱼人是典型的甜水鱼人一族打扮，只是皮肤是青色的，脚趾和手指之间则是土黄色，眼眸处各有一条向后拉伸的鱼纹，如莫洛克一样。 卡片上的鱼人眼下正鼓起两腮往一个筒子里吹气，其头上还戴着一串红色的头巾，腰间则绑着几支吹箭用的箭矢。 生物名称：吹箭鱼人 稀有度：普通级随从 属性：鱼人 战吼：造成一点伤害 数据：二费攻二防一 备注：有一次他吹得太用力，把门牙都给崩了出去。 这是莫洛克第一次，在自己脑海内的那本暗金色怪异图鉴内点亮自己相对应的种族，而且是成制式的兵种。 第211章 选址 有了另一枚源种的范例，莫洛克不由地也对自己怀中的莲花种子有了更为执着的期待。 而对于是否将这枚源种告诉村子里的人，莫洛克最初是有些犹豫的。 一方面，这枚源种的功效已经被海族皇家学院那边的人研究探测地很清楚了，就是增加食用者对火系元素的感知亲和度，只是不知道程度的大小。 另一方面，莫洛克自己又没有时间来照料和长久守护在这源种旁边等它彻底长成，他这次只是趁着学院的假期回来了。 “表哥，你这是还有什么事吗？” 穆坦努斯看出了赤色鱼人的欲言又止，主动抬头对莫洛克问道。 经过一番仔细的思索，莫洛克还是告诉了自己的表弟：“我又弄到了一枚源种，是学院那边的奖励，作用是提升火元素亲和度。” “真的？”穆坦努斯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表哥，你放心，这枚源种就种在这里，和这翠玉竹相邻，我会派人去照料的。” “人？你现在有可以自由调动的下属了？” 莫洛克察觉到了表弟话里的信息要素，诧异地看着穆坦努斯，然后才发现对方似乎长高了一点，似乎也成熟了许多。 “对呀！”灰红色鱼人回答地相当肯定。 在后面的交谈中莫洛克才逐渐了解到，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之前的税收事件，铁棘村原来的村长穆多，也就是穆坦努斯的父亲，感到自己已经逐渐年迈，就把村中的权利逐渐下移。 身为族长的儿子，表弟穆坦努斯虽然如今还处于青铜阶，却也得到了锻炼的机会，拥有着一定的兵力调遣权力。 只是还有一件事，赤色鱼人是相当犹豫，或者说还有一些顾虑。 那就是表弟的提议是将这枚莲花种子种在这与翠竹相连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是属于上任鱼人祭司摩戈的地盘。 现在他们站立的这个有着一块小小的盆地浅水池作鱼塘的鱼人小屋就是摩戈的。 说实话，莫洛克能理解这种举动，因为当初翠玉竹选择种植在这里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自从上次那个税收事件摩戈祭司直接在正面对敌中击败红枫城过来的黄金阶征税骑士后，村子里的鱼人已经默认现在族群里的第一战力是摩戈祭司。 而将莫洛克从占星教派带回来的珍贵源种种在这里，显然是能够显着增强安全性。 而且，别的不说，单指鱼人族群里对超凡物种的培养技术，那也是摩戈祭司最为擅长。 如今的翠玉竹能有这般产出，品相也很是不错，和对方的照顾是分不开的。虽不至于说是至关重要的因素，但起码也算是一个重要原因。 最初时，表弟穆坦努斯在赤色鱼人寻找超凡鱼类时就曾经说过，论及关于超凡鱼类饲养技术，摩戈祭司是最强的。 在他的饲养池中，村子里的鱼人小宝宝甚至能时不时的去偷几条鱼来吃，譬如小时候的穆坦努斯就经常干这件事，而非和他的继任者摩萨一样，养上七八条鱼都要担心它们随时翻肚皮，时常被自己的弟弟摩恩所嘲笑。 莫洛克迟疑的真正原因是，摩戈虽然为人和蔼可亲，平时一幅慈祥长辈的模样，工作上也很尽心尽责，在村子里面临税收困境时也会挺身而出，而且还起到了一定意义上的力往狂澜的作用，使村子里的鱼人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但就如先前所说的，摩戈祭司与铁棘村的所有鱼人关系都很好，只是除了他，莫洛克。 关于这个态度的转变，莫洛克是在初次去红枫城给自己的母亲赚取药费的时候确定的。 自从他离开红枫城回来以后，一向一视同仁对自己和蔼可亲的摩戈祭司对他的态度就隐约冷淡了起来，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层不大不小的隔阂。 莫洛克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特殊的。 因为这个原因，莫洛克对于自己将能提升火元素亲和度的莲花种子放置在对方的家里附近这种选择，在主观意愿上是怀有某种抗拒的情绪。 但是他的表弟穆坦努斯显然是没能理解自己表哥这种不便和人述说的这种敏感微妙小心的抗拒情绪，在他看来，由村子里的最强者来守护最重要的东西，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很传统，很正确的举措。 “所以呢？”铁灰色鱼人偏头看向比自己勉强高上半个头的表哥，“你想把这枚种子种在哪里？” “若是种在你自家的山谷里，源种的珍贵性不需要我多说，你应该选择一个能有力量来护住它的人。” “摩戈祭司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选择，当然，要不是我父亲在那一战之后，心气大散，其实你也可以将就着把它种在我家。” 表弟的话语让莫洛克心里产生了动摇，因为如果按他的设想种在自家的山谷里，他那时候如果出门在外确实是需要开始担心母亲的安全。 他没有忘记，在上一次最初得到源种消息的时候，就有一伙死亡教派的邪教徒来到自己的山谷里寻找源种。 要不是当时自己在家，很难说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发生意外。 “他会同意吗？我说的是摩戈祭司？” 莫洛克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放心，摩戈祭司肯定会同意的。你知道的，我们鱼人萨满的传承中也有火系的技能传承。只是限于火元素亲和度的原因，这些传承技能并没有很大的适用性，在鱼人萨满里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 对于表哥的顾虑，穆坦努斯大手一挥显得自信满满。 “这种能够产出增强使用者元素亲和度的资源型源种，摩戈祭司肯定会同意的。只是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将其中产出的一部分超凡修炼资源分润给摩戈祭司。当然，这其中或许还包括某些参与源种护卫的鱼人候选萨满。” “这样吗？我这边倒是没问题，毕竟也算是占用了你们一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消耗。” 莫洛克点点头，缓缓开口说道。 “你同意就好，我等摩戈祭司回来就向他说一下，这种对村子发展有益的事他不会拒绝的。” 穆坦努斯有些兴奋地回道。自从开始着手村子里的事务后，他的立场也开始逐渐向鱼人整体利益偏移过去了。 第212章 械斗 莫洛克再次见到摩戈祭司的时候，对方身上满是泥泞，原本的海蓝色祭祀袍也多了几团大大小小的污点，手上的法杖都沾满了粘稠的物质，隐约透着红白相间的色调。 在他的身后，由一群或拿吹箭或拿尖刀身体强壮的铁棘村鱼人押着另一批与之无二同为甜水鱼人一族的其它鱼人，三三两两迈着散乱的步伐，看起来似乎是要去往村子里的正中心空地上。 见到正主出现的表弟穆坦努斯赶紧上前对摩戈祭司说明了情况，表明在他屋子旁边多栽种一枚源种拜托其照看的计划，还有相关早已打好腹稿的产出资源分成。 摩戈祭司微低下头认真地听完穆坦努斯的叙述后，只是远远看了立在旁边观望的赤色鱼人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穆坦努斯长松一口气，然后就回到了莫洛克身边，脸色兴奋地比划了一个协议达成的手势。 有了这枚额外的源种，铁棘村的实力肯定可以得到进一步增强。 见到交易达成，赤色鱼人放下了心中的隐忧，却又是对另外一件升起了好奇。 “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莫洛克用眼神示意了一番被摩戈祭司带领缓缓押送着向前走的一行鱼人。 队里被押送的鱼人全部都是双手被缚在身后，或面色麻木或眼光愤怒且恶毒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像是囚徒一样被自己村里这边的鱼人牢牢看守着。 “你知道吗？现在咱们村子里和周围的邻居关系并不是太好。” 穆坦努斯压低了声音对自己的表哥悄悄说道， “他们这些都是沙齿村的鱼人。” “根据我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征税被征得很惨，沙齿村原来的鱼人祭司丧失了大部分的领导群，现在那里的村落主要分为两个派系。” “第一个是主张就地放弃独立领导权，然后转而投靠我们这边发展相对较好的铁棘村。他们作为附庸村落无偿向我们抄录那边的职业传承和相应兵种培养方案，然后我们这边需要对他们进行救济，提供相应的物资来保障对方村子的正常运行。” “第二个则是主张对外掠夺，通过战争来减少因食物和经济不足而导致的过剩人口，同时向外掠夺财富与资源来发展壮大。” “里面的鸽派和我们这边的摩戈祭司提前联系了，但是他们无法取得村子里面的话语主导权。而且好像是对方谋事不密，被鹰派得知了，然后他们就对我们发动了突袭。” “突袭？” 听到表弟穆坦努斯的叙述，莫洛克呆了呆，一脸诧异地问道：“那个总爱多管闲事的辉耀帝国呢？这种村落的械斗火并现象会引来红枫城的执法队。他们可就是等着这机会收取巨额调和费呢。” 对于鱼人的惊讶，穆坦努斯嘲讽地讥笑了一声：“辉耀帝国现在主要精力都在北境战场对抗亡灵潮，连红枫城都抽调了不少兵力去，哪有时间和富余的人手来管这穷乡僻壤。只是在强行征了一波税后，红枫城就再也不管这边的局势了。” “那我们呢？对面应该也是属于潮汐帝国那边的？都没有顾虑的吗？”赤色鱼人对这长久的和平局面被打破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表弟穆坦努斯听到这话奇怪地瞅了自家表哥一眼，有些怀疑赤色鱼人在那边读了一年书后被那边的深海娜迦给洗了脑子。 “哼，你也知道，那群海狗从来不会管我们的死活，甚至觉得死掉一些鱼人对他们反而更加有利，至少能减轻普通娜迦平民的岗位竞争烈度。” 听到这话，莫洛克微微沉默，然后看向自己的表弟，认真地问道：“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是什么？整体局势是怎么样？” “你知道的，因为我们有些人是去了海上，在兵员的数量上，我们是不如隔壁村落的，他们那边的螃蟹骑士多于我们的吹箭鱼人。” 这样说着的穆坦努斯指了一下旁边被围起来一圈圈住的翠玉竹，说道，“毕竟，你从占星教派带回来的源种还没彻底长成，我们没有太多这种已经长成的竹枝来制作吹箭筒。” 听到这话的莫洛克皱了皱眉头，然后追着问道：“其余方面呢？” “在顶尖力量上，我们是有优势的。” 穆坦努斯说到这，脸上笑了笑，“对面沙齿村的黄金阶在上次的红枫城征税事件中被打伤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伤还没有好，也没露过面。” “现在是依靠摩戈祭司坐镇，我们在小规模的遭遇战中占了一点优势。” “现在我听其他人的说法就是，要去将对面鹰派中的顽固分子给拔掉，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双方在实力方面存在着绝对的差距。” 听到这，莫洛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确定地说道：“对面这么多鱼人加入我们村落，那我们这边的经济状况也会吃紧？” 赤色鱼人可没有忘记，当初正是因为缺乏粮食，铁棘村才陷入了后续的一系列困境，连带着摩萨也要被迫出走，那个时候还狠狠地赚了他一把眼泪。 “你不知道？” 穆坦努斯疑惑地看了自己的表哥一眼，“在咱们的摩萨祭司确认加入海盗之后，我们这边的金银等货币就显着增多，当然基本都是黑产。现在缺的是洗白这些钱的渠道，财富已经不再是困扰我们的主要原因。” “而且隔壁的沙齿村加入我们，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你还记得吗？对方驯养沙滩蟹的技术，从我爹开始就觊觎好久了。” “要是能有成规模的沙滩蟹，说不定我们可以再次组建运行起我们的商队，把这些沙滩蟹当作海运劳力，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对应的工具，小板车什么的也可以。” “而且对面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他们村落专属兵种螃蟹骑士还是有几分威力的，在中层战力方面上我们这边是有了这翠玉竹生产的吹箭鱼人之后才可以抗衡。” 第213章 帮助 “而且对面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他们村落专属兵种螃蟹骑士还是有几分威力的，在中层战力方面上我们这边是有了这翠玉竹生产的吹箭鱼人之后才可以抗衡。” “总体来说，我们稍占优势。” 表弟穆坦努斯就这样对赤色鱼人讲解着自己这边的铁棘村和隔壁沙齿村要爆发冲突的情形，听得莫洛克是一脸的凝重。 不过说到这，穆坦努斯的眼睛一亮，伸出胳膊抓住自己表哥的手臂摇晃道：“表哥，既然你这次回来啦，那就帮一帮我！” “村子里已经开始进行预备族长的考核，可能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现在也在候选人的行列。但我现在的实力只有青铜阶，在某些战力和盟友功勋方面，对比其他候选人还有一些差距。” “你帮帮我，若是在攻略沙齿村的途中遇到有什么珍贵的超凡资源，除去向村落上缴的那部分以及对意外伤亡死者的抚恤，剩下属于我的部分可以全部让给你。” 穆坦努斯这样对着自家表哥言之凿凿地劝道，一脸恳切的表情。 听到这话，莫洛克看着自己的表弟思虑良久，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 得到自己表哥的肯定回复，穆坦努斯面露狂喜之色，简直要跳起来，然后赶紧招呼着手下说要把莫洛克递给他的这枚莲花种子给选快好地方种起来。 他是知道自家表哥实力的，且不说两人自小相识，就单指对方能一个人在外接受委托合作，这么长时间仍在这活蹦乱跳，而非如寻常冒险者一样曝尸荒野，其就是实力证明的一部分。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表哥肯帮忙，那他继承父业的机会又大了很多。 而在这边，对莫洛克而言，对方一方面在血缘关系上是自己的表弟，也与自己自小亲近。而在另一方面，头脑中的暗金色图鉴已经给了他异常明显的提示，传说级随从吞噬者——穆坦努斯。 这般宿命般的预言让赤色鱼人丝毫不怀疑自己表弟身上具备的潜力。 在要推选首领的情况下，如果有一个未来的传奇英雄来领导这个鱼人部族，那这个村落的未来无疑是极其可以期盼的。 就算是看在自己母亲的份上，他也要选择支持她的侄子。 不过，虽说先前答应了自己的表弟穆坦努斯去帮助他，试图二人合力在与沙齿村的争斗中取得竞争优势，但鉴于摩戈祭司才采取行动获得一次突袭的胜利不久，敌方很有可能做出了慎重防备，他们决定之后缓一段时间再做行动。 而且这次莫洛克回来也有自己在意的事，那是之前他行程匆匆或兼是实力不足所来不及完成的。 回家与自己的母亲说了一声，莫洛克准备了一番收拾了些东西就再次来到了曾经刷过很长时间鱼人杀手蟹的那个地方，歇石滩。 赤色鱼人没有忘记在之前他刚尝试召唤恶魔法阵的时候，有一只两米多高的蓝黑色大螃蟹把他那大锅炖出的四只螃蟹小鬼里面看起来最聪明的那个给拐走了。 歇石滩的内部也许还藏有什么玄机，此次假期正好有时间，赤色鱼人打算去里面一探究竟。 歇石滩那里的鱼人杀手蟹还是很多，但这次莫洛克已经不再需要摩恩来作为诱饵，一直守在家里没有露面的那只超大型螃蟹小鬼替代了这个职责，这还是莫洛克第一次尝试铁锅炖螃蟹，用恶魔法阵召唤出来的随从。 一年多的时间未见，这只幸存的螃蟹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探头探脑，一步一步的往歇石滩深处挪，看起来是生怕之前的那只蓝黑色巨蟹再次出现，一钳子就把它截成两段。 莫洛克对其谨慎态势也是很无奈，但看着对方确实在慢慢前进的份上，也就听之任之了。 歇石滩的深处明显蕴含着异常的情况，莫洛克也不知道当初偶遇的那只巨型蓝黑色螃蟹是否仍旧盘踞在那里的，也不知道对方在鱼人杀手蟹的族群里是不是boss级别的存在。 他这次的打算就是去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顺带观察一番被对方强势拐走的那只小螃蟹又发展的如何，这种层次的召唤物是否有着更进一步的成长性可能。 也许这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当初被拐走的那只看起来就很机灵的小螃蟹，如今还能罩着自己，然后看着自己的主人资源匮乏，一连送上七八枚源种给自己，然后用依旧瘦弱的钳子拍着自己肩膀宽慰道，以后你当小弟我当大哥。 莫洛克被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思想给逗得傻傻地乐呵一下，发觉自己居然还有试图吃软饭的臆想，还私下真觉得那样也很幸福，不由得脸色精彩纷呈起来。 一直走在前面带路兼当肉盾诱饵的螃蟹小鬼感知到主人怪异的情绪，停下直行的脚步回头诧异地瞅了自家主人一眼，觉得自家主人一年多时间没见，变得更憨了，这一路上动不动就傻笑两声。 莫洛克与螃蟹小鬼组成的整个队伍还是和之前的战阵一样，只是由当初的四只瘦弱螃蟹小鬼换成了现在仅有的一只肥肥的背着厚重尖刺蓝甲壳的大螃蟹，鱼人还是选择远远吊在自家召唤物的后面。 也不知道这铁棘村周围到底是怎么回事，浅水湾这里有三个鱼人小村庄，唯独铁棘村这里是最受鱼人杀手蟹所喜欢的场所，就像粮仓吸引老鼠一样，鱼人杀手蟹是杀了一波又过来一波。 在上次摩恩和莫洛克就已经把歇石汤这里的鱼人杀手蟹给清理了大半，但现在看前面的螃蟹小鬼不断遭受到袭击的情况，原本被他们清出来的空地与深入路径已经被后来迁徙到此处的鱼人杀手蟹给逐渐占领了。 好在此时的赤色鱼人实力有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从青铜阶晋升到了白银阶，许多曾经在暗金色图鉴里用不出来的技能现在也学会了，而他召唤出的这只螃蟹小鬼据他默默观察在缝合怪功能上也有着一定的增强进化。 第214章 探索歇石滩 许是移动中的感知范围没有普通的鱼人杀手蟹那么宽广，也许是螃蟹小鬼本身的属性并没有在这里生存的鱼人杀手蟹那么敏锐，总之，这笨头笨脑的家伙总是要在入侵别人狩猎领地之后挨上一下大钳子袭击，之后才意识到有鱼人杀手蟹埋伏在附近。 也就是这家伙皮糙肉厚，一路纯纯挨打挨过来还没有出现伤及根本的伤势，所以才能这么迈开六亲不认的螃蟹步伐明目张胆地继续往前走。 手里一发不稳定的暗影震爆直接将鱼人杀手蟹轰炸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莫洛克踮起脚远眺，发现距离上次进入歇石滩深处的入口已是不远。 一路当着肉盾趟水般走过来，螃蟹小鬼的胸口处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但它见到又一个敌人倒下，长长的蟹臂还是兴高采烈地摇晃着，乐呵呵地跑过去扒拉对方的尸体，还比对着对方的胸甲是否合身，像是应付脏了在挑选衣服一样。 看着自己这边的螃蟹小鬼用蟹臂艰难地拆下那具鱼人杀手蟹尸体胸甲的一部分来填补自己胸口的破裂处，然后又把对方的背甲给整体卸下来套在自己的尖刺壳外面，动作娴熟，莫洛克是看得相当无语，摇了摇头有几分不忍直视的怪异感。 他现在只是感觉自己召唤出来的这个螃蟹小鬼是个爱换装的小姑娘，对方不是站出来当一个无意识的肉盾的，反而是跟养宠物似的，比自己睡家里水潭里养的那条金鳞鱼还更有灵性。 不过对方除开喜欢缝合换取自己身上的零部件外也没什么多余的举措，因此莫洛克除开感到些许纳闷外也没什么动作。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往前推进，而由于鱼人小村庄的经济状况变好，饥荒现象不复，这次也没有人再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边歇石滩捡拾贝类海鲜，也就没有外人打扰。 莫洛克就这么一直走着，很快就到了之前抵达的两侧被巨大石块拥堵而成的狭长甬道处。 在抵达这个狭长甬道的入口处，莫洛克脚步微微顿了一顿，原本行走在外面漫不经心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慎重。 这是他当初意外地遭遇到那只巨型蓝黑色大螃蟹的地点。 说实话，当初的遭遇太过短暂也太过突然，他并不确定那只大螃蟹到底是什么打算，现在自己的实力是否能够稳压那只大螃蟹。 这些都是要在二者再次相遇之后才能确定的，而些许的不确定并不能让赤色鱼人打消这次探索。 好好调整了一番状态，又趁这段时间给自己的暗色炸弹给补充了点储备弹药，莫洛克这才驱使着这个大螃蟹逐步走了进去。 许是对这个地方有着深刻的印象，螃蟹小鬼也不复外面横行霸道六亲不认地嚣张走势，也是异常紧张，比在外面歇石滩的表层走得慢的多了，一步一踱间都透着谨慎。 当然，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莫洛克也没有催，目前尚不确定有没有超大型鱼人杀手蟹埋伏在滩涂地里，谨慎一点走能给螃蟹小鬼和赤色鱼人更多的戒备反应和观察时间。 终于，这片被鱼人杀手蟹占据已久的歇石滩深处，迎来了一个新的访客。 小心翼翼又奇奇怪怪地走了很久，莫洛克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将路边埋伏的鱼人杀手蟹给轰倒在地，却始终没有见到之前遇到过的蓝黑色鱼人杀手蟹，那只心心念念的巨型大螃蟹。 歇石滩内部深处的地貌和外面广平的滩涂地有了很大的区别，里面到处是被海润水浸着的。潮汐一波一波地向他们涌来，想把他们往后推，然后遇到二者身躯阻碍，于是只能无奈的从两人中间分行而过。 好在螃蟹小鬼对水并没有什么畏惧或者不适应感，鱼人本身也是一种海陆两栖动物，在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中，伴随着不时突然破土而出爆射袭来的鱼人杀手蟹，莫洛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了歇石滩的深处。 这已然是属于近海区域了。 因为少有鱼人能够深入靠近这里捕猎渔获，这里的鱼类异常丰富，海底下泥沙堆积的地方有很多被海鱼给啃食干净的蚌类，薄脆光滑的碎壳四散在地。 又往里面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莫洛克和那只超大型蓝黑色鱼人杀手蟹的相遇是短促而突然的。 严格来说，莫洛克他们是最先遭遇到自己丢失，或者说是被强制拐走的那个螃蟹小鬼。 一年多的时间不见，那只螃蟹小鬼已经变了模样，外表再没有那丝似有似无的诡异感，完全就是一个正常鱼人杀手蟹的样子。 但是双方还是凭借着意识海里那段若有若无的感知联系，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让赤色鱼人颇为惊讶的是，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身材瘦弱的螃蟹小鬼，它的全身覆盖在蓝黑色厚重甲壳底下，体型比莫洛克现在所拥有的螃蟹小鬼还大上三倍左右。 对比起外出闯荡现在鸟枪换炮的新螃蟹，这个一直留在山谷内部卧沙的老大哥突然成了一个弟弟。 要知道，在当初莫洛克依靠恶魔法阵大锅炖出来的这四只螃蟹小鬼中，这只最后留在他身边仅剩留存的这只螃蟹小鬼，原本体型是最大的。 此时见到故友，原本还在小心翼翼探路的螃蟹小鬼顿时朝着突然冒出的被拐走的同伴热情地招了招手，要不是口里发不出声，说不定还要喊上几声。 路上遇故识，这新冒出来的螃蟹小鬼原本还打算兴奋地跑过来，但是中途似乎是想到什么，立马止住跑来的脚步，还拼命地摇晃着蟹臂，似乎在催促他们赶紧走，等会儿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来到。 见到这副景象，莫洛克自然是清楚对方指的就是那只蓝色大螃蟹，谨慎为妙，赶紧拉着自己这边的大螃蟹往后退，先躲起来观察一波情况。 而这边的螃蟹小鬼也很机灵，见到这番架势，瞬间就意识到了那个曾经的恶魔又来了，赶紧跟着赤色鱼人一起往后方的岩礁处跑。 第215章 食人魔 莫洛克和自己的螃蟹小鬼同一时间意识到了对方提示的危险信号，那只体型粗大的螃蟹小鬼伸出长长的蟹钳就想要夹住鱼人向后跑去，就像是以前逃跑那样，他知道自己的速度要比主人这小短腿快上一点。 然而，螃蟹小鬼没想到的是，他手上的钳子才刚刚开始要夹向赤色鱼人，他自己整个身体就被莫洛克给一把拽起来，连人带球跑般提起来奔向甬道侧边的石缝处。 那里有一块竖立起来可以完全遮住身形的高大岩礁。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一步步地走来，这滩涂地首先就传来从泥土里爬行，把腿从泥泞里抽出又踩进去的唧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意外状况又出现了。 许是自身进入的姿势不对，也许是太过粗大该减肥了，这螃蟹小鬼在进入一半就被卡住，死活进不去。 看着远处影影绰绰隐约已经露出半块甲壳的巨型身影，莫洛克瞪了一眼被石头缝给卡住很是无力地扒拉自己蟹臂与小螃蟹腿的小鬼一号，心里一急，抬起脚就这样对着对方的屁股就是一脚，将对方给踹了进去。 来不及查看对方的惨状，听着这逐渐走近的声音，莫洛克自己也往前扑进了两块岩礁巨石形成的石缝里，将满脸无辜神色的螃蟹小鬼给牢牢挤成一团。 整个身体在这里被挤得动弹不得，螃蟹小鬼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倒是在滴溜溜地转，仿佛在对鱼人无辜地申述：长的胖又不是我的错。 然而这时候鱼人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的召唤小鬼，他只是悄悄地露出一角小心地朝原先失散小鬼战立的地方看过去。 在赤色鱼人冒出头紧张的偷窥中，一只超巨型体型全身覆盖在蓝黑色甲壳中的螃蟹啪嗒啪嗒的走了进来。 一年多的时间未见，这只变异种的鱼人杀手蟹整体外貌似乎并没有变化多少。 这超巨型鱼人杀手蟹的感知似乎并不敏锐，没有发现藏在暗处偷窥的鱼人，和一年前相见的那样反应迟钝。 在蓝黑色超巨型鱼人杀手蟹出现的第一时间，这原本静立一旁的螃蟹小鬼，现在应该叫鱼人杀手蟹二号，就侧过身子一路小跑了过去，还用头蹭了蹭对方。 贴贴！ 要不是赤色鱼人清楚这小鬼的来历，看这幅亲昵的景象绝对会以为这小只的蓝色鱼人杀手蟹是那只超巨型蓝黑色鱼人杀手蟹的崽。 这副乖巧卖萌的状态看的莫洛克是目瞪口呆，要不是看在对方先前还提醒自己有风险要注意隐蔽，鱼人简直要怀疑这家伙是想换个主人。 就在莫洛克看着双方互动，心里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出来的时候，自己伪装能力点满的那只失散螃蟹小鬼突然爬上了对方身上，然后从超巨型蓝黑色碰色鱼人杀手蟹的甲壳处取出一枚发光的种子。 巨型大螃蟹察觉到了这一举动，把对方扒拉开自己身边，放在身前一米处，似乎是疑惑对方的举动。 然后这螃蟹小鬼就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不一会儿，它就与那只超巨型蓝黑色鱼人杀手蟹吵了起来，两只螃蟹互相挥舞着蟹臂一大一小的在咋咋呼呼的。 莫洛克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是看着这般架势，深怕对方一个暴怒把自己失散一年好不容易再次遇见的小鬼夹成两段，又给对方强制下线。 然而似乎是这般语言不通的争吵交流有了效果，最后的巨型大螃蟹没有管螃蟹小鬼的动作，反而慢慢平息下来，似乎是同意了螃蟹小鬼的做法。 石缝处偷窥的莫洛克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虽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在鱼人的视角中，这两螃蟹只是吵了一会儿，然后蓝黑色鱼人杀手蟹就没有阻止自己小弟的动作，只是看着，最后就往来处的甬道方向去了 莫洛克看着自家螃蟹小鬼蟹钳处夹着的那枚小小发光种子，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然后就是脸色一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毫无疑问是一枚源种，新的源种。 在看到蓝黑色大螃蟹离开的时候，剪刀模样的手里钳着一枚小小源种的鱼人杀手蟹显得很是兴奋，他赶紧跑到苍生石缝处的莫洛克身边，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源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 在鱼人复杂的目光中，失散的螃蟹小鬼用破损的声带嘶哑着说些什么，同时又挥舞着手臂画手画脚，似乎是想表达些什么。 莫洛克侧耳听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听不懂对方想要说些什么，想了一会儿后干脆放弃了这个举动尝试，直接动用精神联系开始沟通。 在意识层面的交流中，莫洛克才明白这个螃蟹小鬼递给自己源种的真正用意。 这枚源种显然是属于巨型鱼人杀手蟹的，但现在它遇到了一个麻烦，然后螃蟹小鬼说他有办法能够解决，但是需要一些报酬。 经过一番思考，他们的首领把这么一枚奇怪的种子递给了他，并且嘱咐他小心，大意就是总之这东西还是挺珍贵的，让他不要弄丢。 那时的螃蟹小鬼是说他能用一些宝物去请求到帮手来支援，暗地里的意思也就是莫洛克这一伙人。 螃蟹小鬼就这样与莫洛克说着，还说起了额外的一件事。 就是大约在一年前，有一个奇怪的女人找上他的头领想要抢夺这枚种子，但是被他老大一个钢铁般的大蟹螯给锤成重伤，然后逃遁了出去。 说到这里，莫洛克瞬间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之前遭遇一切的起始就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死亡教派的女人。 当初也是在这片滩涂地上，她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躺在外层的歇石滩的一处岩礁上，最后却被他一把邪能火焰给烧得干干净净，连恩佐斯古神特有的死亡回响也没有起到作用。 这时候的赤色鱼人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初那伙死亡教派的人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源种，但为什么那群人会找到自己的那个小山谷里呢？ 莫洛克想了一会，却还是没有想通，然后就不管它了。 事情在后面总会浮出水面，如果未来能够遇上补充线索的话。 就像是今天，他来这歇石滩深处的初衷只是探索，根本没有想到这里还藏有一枚源种，然后就是它引来了之前古神教派的邪教徒觊觎，然后才发生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接着还有螃蟹小鬼说的这个巨型鱼人杀手蟹所遇到的大麻烦，就是说这个歇石滩甬道的路线，其实是绕了一个圈，到了另一半的浅滩上。 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五只野生的食人魔，它们在缓慢地入侵者鱼人杀手蟹的地盘。 这只蓝黑色的巨型大螃蟹对这些食人魔很苦恼，但又没办法把它们完全驱逐出去，它需要帮助。而现在，螃蟹小鬼选择了赤色鱼人作为求助对象。 经过一番犹豫之后，看着自己手中不知道特性散着微光的种子，莫洛克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召唤兽，对着自己用大锅炖出来的东西点了点头。 看到前主人做出肯定的答复，这失散一年多的螃蟹小鬼高兴地手舞足蹈几下，然后就领着他们向由岩礁堵塞形成的甬道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众人就看见了之前看到过的巨型蓝黑色鱼人杀手蟹堵在半路上。 看见对方的第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鱼人杀手蟹模样的螃蟹小鬼就一脸兴奋地摇了摇长长的手臂，表示一切已经谈好，这些就是帮手。 看到感觉是小鬼的帮手，这鱼人杀手蟹绿豆点大小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就顿在原地，任凭鱼人们小心的靠近也没有做出攻击性的倾向举动，反而是一言不发表向甬道深处走去。 随着甬道明显的方向转折，一排共有五个食人魔出现在鱼人的面前。 食人魔们都赤裸着上身，下身围着一张树皮简单制成的围裙，腰间还别着一个干瘪的袋子，脖子上挂着一串由各色头骨制成的项链，明显是野生食人魔的装扮。 毕竟，追求文明已经入城生活的食人魔，大多数的他们都追随英明的首领跑去城市里做护卫去了，或者是加入了地下国度，由双头食人魔唐汉古组成的污手党，大不可能混得如此落魄。 身高都是三米高，体格强壮，手中还有两米多粗的树枝，不知道是哪棵树遭了这个倒霉，被他们当武器使用，叶子都掉光了，粗壮的树干给拎在手里，看起来十分具有威慑力。 古铜色的皮肤粗糙，皮肤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划痕，这些划痕没有伤及里面的身体，表面有着这些‘战斗勋章’反而增添了一丝野蛮的气息。 最显眼的还是其中一头食人魔，体格最为粗大的那个，右手拎着棒槌的手臂明显被巨大的蟹钳夹出了一个豁大的伤口，虽然皮肤表层已经结痂，但里面的肉却是完全少了一块。 毫无疑问，这是鱼人杀手蟹老哥下的手，一个小小的杰作。 莫洛克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发现是两头成年食人魔带着三头崽子的经典配置，除去当中的两个呈蓝色皮肤的成年食人魔，另外的三头崽子身高明显矮了一截。 这些食人魔未成年体经验没有成年体丰富，在力气和体质方面都会差很多，战力不足。 当然，未成年体的战力低于成年体，这基本在每个种族都是这样的。 没有多余的沟通，抵达地方的巨型鱼人杀手蟹，只是看了前方的五头食人魔一眼，就拖动着七八米长的鱼人杀手蟹蟹钳主动出击。 绿豆般的小眼睛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队伍中间最粗壮的食人魔见到自己的老对手又来了，尽管眼里还闪烁忌惮的目光，嘴上却是咧嘴一笑，带着残忍的神色举起手中的已经没毛的树枝，直接横扫过去。 鱼人杀手蟹细细长长的蟹臂与粗壮的树枝直接相撞，食人魔手里圆滚滚的柱子直接断裂，但蓝黑色鱼人杀手蟹三个头颅大小的蟹螯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冲的甩向一边。 其余的食人魔见状不由得冲击过来，领头的就是第二只成年食人魔。 全身都罩在厚重的蓝黑色甲壳里的鱼人杀手蟹没有丝毫的退缩，他的另一只钳子如绷紧的弓弦，突然松开，如流星锤一般，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了领头的食人魔。 这第二只分不清是雄性还是雌性的食人魔，也学着第一头食人魔一样，手中的原木横扫。 两者携带着巨大的力道砸在一起，双方都停滞了片刻。 就在这片刻的停顿间，双头食人魔幼崽已经冲了过来。 见自己的老大双拳成了难敌四手的架势，一直靠在他旁边的螃蟹小鬼拼命的朝赤色鱼人和自己的同一胎出生的另一个螃蟹小鬼招手，示意这边的人赶紧出手帮忙。 看着用绿豆般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螃蟹小鬼，赤色鱼人叹了口气，然后向着已经袭来的三个食人魔幼崽走了过去。 由于两个成年在和鱼人杀手蟹交战打得如火如荼，出来的都是三个幼崽。 这些食人魔幼崽看到眼前突然有一只红色的鱼人冒出来挡路，他们个个眼中都露出欣喜的光芒。 食人魔的猎物一项是谁抢到就算谁的，他们中的每个食人魔都打算着不想和其他人分享。 眼中嗜血的光芒益盛，这三头急速突进过来的食人魔幼崽猛地在地上一踩，手中的树枝咯顿时高高抬起，然后从上往下的狠狠砸下面前的这只鱼人。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棒足以让猎物变成一滩食物，虽然有些粘稠。 在平时，为了适当的保持猎物的完整性，有些成年食人魔还会收一些力道以防止把食物压的太深，让自己之后的进食增添一些困难。 但现在还是食人魔幼崽的他们显然是没有得到学会这个教训，这一击配合食人魔本身的体格，加持在上面的力道足以让一块铁板深深地凹陷进去。 面对着从天而降的粗壮木棍，莫洛克脚步左边一侧，避开了还带着枝叶的柱子的攻击。 第216章 战斗 面对着从天而降的粗壮木棍，莫洛克脚步左边一侧，避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然后手中光芒一闪，‘恐惧魔王迪亚波罗的身体碎片’这传说级武器化作一把银白色的鱼叉，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向上挑正，刺在食人魔握着武器的粗糙手指上，鲜血喷洒。 吃痛的食人魔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撒手，不住的甩动手指。 圆滚滚的柱形树干砸在地上，‘咚’的一声扬起了几团还沾着黑色污水的泥巴。 比食人魔幼崽还矮一半个头的赤色余人撇了一眼对方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的手指，抿起嘴唇，微微皱了皱眉。 他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切断食人魔幼崽握着武器的手指的，只是刚才的角度不适合发力，这种族的皮肤韧性也超出了他的预料，导致只是将对方的手指切出大半个豁口，看起来有几分鲜血淋漓的视觉冲击感。 不过虽然伤势看着骇人眼球，颇为恐怖，但以食人魔种族本身的天赋恢复能力，只要拥有足够的食物量，这点伤口不出三天，他们就能恢复好。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有这个时间和机会存活下去。 在第一个食人魔幼崽吃痛停下进攻的举动的同时，其身后的第二只食人魔也露了出来，他是从第一个食人魔后面窜出来的。 许是见到自己的兄长被猎物反抗受了点小伤，这模样不仅没有让他们惧怕，弥漫在空中的血腥气反而刺激到他们，纷纷发出如野兽般的凶猛咆哮。 没有片刻的停歇，第二个食人魔幼崽就带着亢奋的神色，将手里的木棍重重一甩挥向赤色余人，直径有二十厘米粗的树干带着猛烈的呼啸风声向着赤色鱼人砸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赤色鱼人深吸了一口气，不退反进，只用双手紧紧握住自己一般长短的银色鱼叉，低头微躬着身体，偏头避开凶猛的食人魔攻击，然后自底向上要跃至半空，将手里的尖刺鱼叉由下至上地全力刺入食人魔的心脏。 鲜血随着鱼叉的拔出而向四周飞溅，食人魔幼崽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往后蹬蹬蹬退出三大步，原本狰狞的面孔逐渐失神，最后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两米多高的身躯往后倒去，重重砸在就泥泞的滩涂地上，和着静默的泥水一起陷入永恒的沉睡。 同伴的死亡骇得他们的进攻节奏微微停滞了一会，毕竟没有哪个食人魔能够想到这瘦弱一向被当成食物的鱼人竟能伤害甚至是杀死他们。 而这边的莫洛克看着脸上浮现出纠结神色的最后赶来的一只食人魔幼崽，满脸狞笑着紧了紧手中的银白色鱼叉，如同一个等待猎物自己撞上门的老练猎人。 然而见对方气势正盛，这第三只食人魔幼崽已经不敢靠近。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鱼人，一只手下意识的向自己系在腰间的袋子里面摸了过去，三两块圆滚滚的坚硬石块出现在食人魔如蒲扇大小的蓝色手掌中。 莫洛克在间隔不远的地方往食人魔幼崽手里的物体撇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石块大体形状为一个球形，直径基本二十厘米左右。 表面很是光滑，许是被食人魔闲暇时就给盘得久了，棱角已经被磨平，也不知道这些食人魔是从哪里挖来的石头。 这个食人魔幼崽将石块在手里抛了抛，掂量了一下重量熟悉一番，然后一直盯着赤色鱼人的眼睛中有精光闪过，抬起手就想将手中的石块瞄准对面站着的鱼人。 以食人魔种族超出艾尔大陆大部分种族的强壮体格，能把石头当做抛石机使用做远程攻击，这不是一个很难想象的事情。 莫洛克看着对方准备攻击，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也没兴趣去尝试以自己矫健的身形能否避开如投石机般的轰击。 细碎的魔法符文一闪而过，他手上一团亮紫色的光团直接朝着对方身上砸了过去。 轰隆一声炸响，还伴随有突然浮现而出的腐蚀性雾气，那是浓郁的暗影能量逸散在了空中凝结成了实质性液体。 也许是食人魔的血量太厚，不稳定的暗影震爆能一发解决一只盘踞在浅水湾已久的成年鱼人杀手蟹，却只是把这食人魔幼崽给炸了个瘫痪。 食人魔幼崽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石块抛出去，自己就被一发不稳定的暗影震爆给掀翻了在地上。 见到对方还在有气无力地躺在滩涂地里哀嚎着，莫洛克橙黄色的眼眸里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暗色炸弹，随手丢了过去。 暗影能量在那里无声的扩散，阻止食人魔本身躯体的恢复，于是这第三个食人魔幼崽最后的生机也被斩断，瞳孔化作一道死白的灰。 看到之前还和自己争抢食物的食人魔同伴接替死去，幸存下来的第一个食人魔幼崽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手指头的伤势还挺好的，还为这些以前很是讨厌的家伙惋惜了一下。 但就算是仍旧存活着，他也不敢再向鱼人挥出自己的武器。 对无法匹敌的敌人的害怕和对失去生命意识的恐惧这种原始而强烈的情感毫无遮掩的浮现在这只食人魔幼崽的脸上。 随着赤色鱼人缓步朝他走来，这只仅存的食人魔幼崽身体猛地一个哆嗦，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后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双亲的方向逃跑。 随着另一发有着浓郁的暗影能量的亮紫色光团呼啸着砸在浅蓝色皮肤的食人魔幼崽上，最后一个食人魔幼崽也陷入奄奄一息的濒死状态。 随着又是一枚储备好的暗色炸弹补上最后一刀，至此，三只袭来的食人魔幼崽已经全数被解决。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拉着大胖螃蟹小鬼同伴小心地远离战团藏在一边的螃蟹小鬼这个时候才终于蹦出来，兴高采烈的为赤色鱼人鼓掌，仿佛在称赞对方的英勇。 莫洛克虚心地接受着这一切，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哪有自己的召唤物不上前扛伤害，反而来当啦啦队鼓掌的，这些罩在乌龟壳里的家伙连治疗都不能给奶上一口。 虽说鱼人这边气氛轻松，已经暂时性地结束了战斗，但全身披覆在蓝黑色厚重甲壳里面的巨型鱼人杀手蟹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在最后一只食人魔幼崽发出凄厉的哀嚎后，另外两只成年食人魔见到自己的子嗣已经死亡更是狂性大发，眼睛赤红，原本浅蓝色的标准蓝胖子体型也迅速膨胀了一圈，变得如小巨人般高大，其手里的粗大木棍是挥舞得呼呼作响。 莫洛克看着对方的表现，这两人成年食人魔经过这一刺激连带着战力都上长了一层，压着巨型鱼人杀手蟹在打。 也就是这变异种的鱼人杀手蟹皮糙肉厚，全身的甲壳已经武装到了牙齿，这才能勉强扛住两个三米多高的食人魔暴打。 赤色鱼人盯着兽性大发，战力已经达到一个小顶峰的成年两个成年食人魔，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要上前帮忙，还是等两败俱伤再来一个传说中的渔翁得利。 对方的技能很像是苍青帝国那边在军团里元素萨满间流行的嗜血术，又有点像魔兽普遍性拥有的技能血怒。 但是这次赤色鱼人还没有犹豫多久，失散了一年多才被找回来的螃蟹小鬼就拉着莫落克的手臂，一副想要请求他上去帮忙的恳切作态。 看着对方来回转动的焦急姿势，莫洛克笑骂了一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也不担心您主人我上前去会被他们给误伤了。” 这个失散一年的螃蟹小鬼似乎是听懂了赤色鱼人的意思，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但两只蟹钳却还是紧紧拉住鱼人的手臂不肯松手。 而这边的赤色鱼人虽是这样说着，却也是紧了紧自己手里的鱼叉，对着鱼人杀手蟹和两头成年食人魔激战正酣的战场走了过去。 没有靠的太近，食人魔幼崽的武器挥击速度已经隐隐跟得上赤色鱼人的闪避速度，莫洛克绝对没有用肉身去测试常年食人魔爆发速度的尝试，毕竟那可是会一个不小心真正变成一团肉酱的下场。 此时的他只是在巨型鱼人杀手蟹一米远的地方就止住了脚步，这是一个遇到危险能够把三米多高的巨型鱼人杀手蟹当做肉盾的距离，然后发挥出一个控场术士应该有的作用。 握住鱼叉的三根鱼人手指蕴含着蓝色的魔力在空中划过几道玄妙的轨迹，随着意识海里念头的控制，魔力在其中汇聚成法术的印记，散发出晦涩的蓝光。 虚弱诅咒！！！ 两条粗壮的蟒蛇突兀地从成年食人魔三米多高的身躯里爬伸出来，然后牢牢咬住食人魔握着武器的手臂，整体虚幻没有实体。 身体里面突然多了一个小小的排泄口在吸取身体积蓄的力量，然而陷入嗜血狂暴状态的食人魔们似乎根本就对这虚弱诅咒幻化成的黑色蟒视若无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将手中的实心木棍重重砸在巨型杀手蟹的蟹鳌上，如一柄钝钝的铁锤不断地敲击着厚重的铁板。 就像是锋利的短剑划不开鱼人杀手蟹厚重的板甲，这巨型鱼人杀手蟹的厚重蓝黑色甲壳在两个三米多高的成年食人魔接连不断的实心树干敲击声中也逐渐开裂出一条条细小的缝隙。 重甲怕钝击，超凡圣骑士挥舞着他们的小木槌已经在一次次的战斗中证明了这一点。 成年食人魔在其种族天赋的巨大力道加持下用实心的树干作为武器正好很是克制鱼人杀手蟹的厚重板甲，或许这也是食人魔一家可以入侵鱼人杀手蟹地盘的原因。 他们是真的可以把这些变异中的怪胎鱼人杀手蟹给当成食物来敲开板甲烤来吃，而且以螃蟹这本身就庞大的体格，这也有可能是这些螃蟹同族里不多确实能供养其食人魔一家如同无底洞般进食的大螃蟹种类了。 不过，这一逐渐陷入劣势的战斗局势随着莫洛克作为术士的加入而好转起来。 两条能够汲取敌人身上力气的蟒蛇对于身材高大的食人魔来说，作用并不显着，但随着鱼人术士接二连三的施法，又是两条一模一样能够汲取精力的粗壮蟒蛇从食人魔体内攀升而出。 这回食人魔施加的力道就明显小了很多，但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接着又是两条一模一样的粗壮蟒蛇出现在成年食人魔的体内。 莫洛克手中的虚弱诅咒是一个回响技能，只要赤色鱼人体内的魔力足够，他是能不断的一遍遍对着标记为敌人的两个成年食人魔进行群体虚弱。 受到大幅度衰弱的食人魔原本似乎是被嗜血术加持的红光消退，然后理智回归，脸上纷纷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原本能抓住巨型蓝黑色鱼人杀手蟹的两支粗壮蟹钳暴揍的食人魔现在已经明确感知到自己逐渐握不住对方要挣脱的蟹螯。 与逐渐顺陷入虚弱状态的食人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身上各自挂着的三条粗壮蟒蛇吸取到了足够多的精气神而越发生动，原本纯粹由黑色的暗影能量汇聚成的虚幻身体在这一刻，浓郁的犹如要凝成实质性的躯体。 在这种逐渐陷入下风，敌强我弱的对抗中，最后的这两只成年食人魔哀嚎一声，彻底拦不住如一栋小楼高的鱼人杀手蟹激射而出的蟹钳，第一次被螃蟹夹住。 随着‘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碰撞，三米高的成年食人魔被夹成两段，就像大螃蟹以往的食物这般。 此次临时起意的帮助到此告一段落，战斗结束，地面上淋漓的鲜血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鲜血与污水一齐流淌。 拥有蓝黑色甲壳的巨型鱼人杀手蟹担任坦克在正面战斗中抗住了两只成年食人魔的正面进攻，其蟹螯处原本光滑泛着奇异色泽的蓝黑色甲片已经被接连不断的重击砸出几条淡淡的裂缝。 而赤色鱼人则是在侧翼先行解决三只食人魔幼崽后作为诅咒术士其辅助作用，至于剩下的两只螃蟹小鬼，只是负责作为观众发出捧场的惊呼。 第217章 叛徒 在两个成年食人魔倒下之后，莫洛克颇有兴致的上前翻了翻他们系在腰间的大皮袋，试图翻出一些什么掉落，可最后却只是翻出几块破碎的石头。 这些选择在荒野上生存而不依附于文明国度的食人魔并不是什么拥有庞大财富的生物，不像他们的污手党同族那样注意体面。 莫洛克从头到尾也翻了个遍，最后只是惊愕的发现，这些家伙身上唯一还算有价值的值钱东西居然是他们身体表层的抗性皮肤。 不过，作为与各大文明国度有着交流的鱼人部落，村子里已经不再制作或者传授以智慧生物骨骼或者鳞片作为武器的技艺，更别提此时已经属于是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学生的莫洛克了。 对于歇石滩深处的探索，就这样告下了一个段落，莫洛克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大螃蟹递给他作为报酬的奇异种子，一枚新的源种。 和从学院处获得的那枚种子不一样，这枚野生的源种没有经过学院处教师的精确探测，因此也不能如那枚莲花种子一样，知晓其具体产出的资源效果。 它就像是已经可以产出少量资源的翠玉竹一样，要种出来之后自己慢慢探索，具有一定的赌的成分。 不过，这些却也与鱼人没有什么关系了。和之前的那枚莲花种子一样，新到手的这枚种子仅仅在他手里停留了半天，就送给后来遇见的表弟了，或者应该是说拜托他处理。 看着自己的表哥接二连三的带这些珍贵的奇异种子回来，穆坦努斯像是傻了一样，满脸的吃惊神色。 虽然赤色鱼人在短时间内就凑齐了三枚奇异的种子，仿佛这些种子在一个短时间内就变成了大路货一样，但穆坦努斯知道，源种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最起码的事实就是，坐落在浅水湾旁边的铁棘村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哪位村民意外的发现过另一枚源种，连摩戈祭司一直寻找源种也没有发现过。 甚至是他自己，当初在自己的父亲口中知道关于源种这种能够产出超凡资源的奇异种子的时候，也曾想过自己某一天走好运，突然遇上了一枚珍贵的种子，然后给村子里带来了繁荣与发展。 对于穆坦努斯毫不掩饰的惊奇与夸赞，莫洛克只是笑了笑，然后就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往沙齿村的边境？” “过几天！我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 穆坦努斯犹豫地这样说着，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 夜晚，潮汐帝国的广阔疆域里，海底之城，卡洛斯亲王府邸。 上千颗在晚上也散发着微光的夜明珠嵌入在墙壁上，将大厅照得亮堂，明明白白地诠释着‘珠光宝气’这个词。 大厅里人影绰绰，却没有多少声音传出。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大娜迦高踞首座，面带威严，俯瞰着下方众人。 这个大娜迦通体水蓝色，一身金色华袍，气势如渊似海，面目与帝国明珠塔娜公主殿下有几分相似，正是卡洛斯亲王。 身为一个雄性娜迦，卡洛斯亲王已经抵达了娜迦族雄性地位的顶峰。但卡洛斯亲王对此并不满意，因为娜迦族是一个母系氏族。 娜迦女王高高在上决定一切，紧接着是娜迦神殿的四位女祭司坐镇四方，统帅军队，牢牢把握着对外开拓的权力。 而他，卡洛斯亲王，空有一身才华，却限于身份，仅仅只对娜迦的几个附属种族拥有管辖权，集合起来，也就下面这几个臭鱼烂虾。 不过，机会来了。 卡洛斯看着手里拿着的暗线呈上来的情报，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这一切都将改变，就从今晚开始。” 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校长更换是一个征兆，他或许可以顺着大势从中攫取一些利益。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布局，埋下暗子。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卡洛斯对着众人高声厉喝道，凌厉的目光盯着下方十数人一一逡巡而过，像狼王在洞察自己的臣民。 这突然的话语似惊雷炸开，在人群中激起一阵骇浪。众人悚然而惊，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之中必定有一个人会倒霉，那个人会是谁呢？ 有人仓皇与人讨论，有人低头沉默不语，也有的人堂堂正正对视回去，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的忠诚。 “芬杰！” 高首上的亲王呼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名字，这个名字许多人还不甚熟悉，是一个新近加入的新人，据说是海族皇家学院那边的人。 台下不少人悄悄松了口气，当即心下安定不已。也有人目光转动，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一个青色皮肤高高瘦瘦包着绷带忍者打扮的鱼人应声走出队列，在大厅中间站定，四周尽是目光闪烁意味难明的殿下亲随。 芬杰此时已经不复和莫洛克交谈时的上一辈长者姿态，其腰背笔挺，抬头看向坐在上首座的卡洛斯亲王，目光大大方方，里面尽是坦荡与自信。 不愧是拥有‘飞火流星’之名的传奇强者，好一副忠君爱国的蓬勃模样。 “好哇，原来你是叛徒。” 一片寂静中，一个刺耳的声音跳了出来。 芬杰回头望去，只见人群里窜出来一个胖子，人头蛇尾，大腹便便，是一只肥胖的娜迦，此时正指着芬杰喝骂道。 胖娜迦是亲王府私产的一个管事，负责管理酒肉供应。 此时他跳出来有自己的考虑，近日亲王府突然组织了一个清查队彻查府内机构，已经抓了不少人。眼看着马上就要查到他这方面了，然而他旗下却还有不少账没来得及平。 这事可大可小，他得趁机在私下会议里向亲王表忠心，为将来要爆的雷弄点铺垫，到时候也好求情。 胖娜迦作为府里的老人，他是知道这个鱼人是新来的，新来的才好欺负，更别说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至于叛徒一词，真相他并不在意，就算是他说错了又要什么要紧呢？他不过是在附和卡洛斯亲王殿下而已，是在捧场。 观点无关紧要，对亲王府的忠心，对卡洛斯亲王殿下的拥护才是他要‘说’出来的。 站在人群中的芬杰没有出言辩驳与这个胖娜迦争辩，只是抿紧嘴唇望着上首座的卡洛斯亲王。心下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 争辩没有意义，他是不是叛徒，后面这个胖子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亲王卡洛斯才拥有最终决定权。 卡洛斯如果说是，那他不是也是，若说不是，那他是也不是。 下方的众人一阵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个新来没几天的骨干教师是不是真的叛徒，或者只是因为真叛徒地位崇高，不便下手，于是推了个新加入他们派系的小人物来杀鸡儆猴。 但其中也有几个对此表示不屑的，例如站在队首的龙龟化形的老头，就轻蔑地扫了一眼急不可耐跳出来的胖子，心里嘲笑对方对政治的一窍不通。 卡洛斯亲王并没有出言阻止手下的骚乱，反而冷眼看着众人的表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续有人意识到不妥，瞅了眼亲王冷峻的脸庞，立马闭上嘴巴。 待到众人议论完毕，骚乱平息，卡洛斯亲王抬手将一把匕首扔到鱼人芬杰的身前，也不言语。 匕首落在芬杰的脚前，与砖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哈哈哈，自裁。” 后面的胖子娜迦猖狂地笑起来，为自己押对了宝而自得。 站着的众人有了之前的经验，也不再讨论，个个屏息看后续事情发展。队首站着的老龙龟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暗道自己猜错啦？ 这是芬杰没有猜想过的情景，事情至此已经超出了鱼人的预料。他的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按理来说，作为甜水鱼人一族的整体代表而遵循传统投入到卡洛斯亲王麾下不应该被如此对待才对，哪怕对方在帝国法律上拥有这一附庸种族名义上的管辖权。 声音仿若耳鸣般再也听不清楚，传到意识里的只有一钟一钟的心跳。芬杰低下头直盯着落在自己脚前的匕首，嘴唇抿得更紧了。 这把匕首形似短剑，只是更短。 它的握柄通体金黄，末梢系了一根不知名魔兽的羽毛，呈火红色，飘然欲飞。匕颚处则精巧地雕刻着一艘巨大的海船，狰狞怪异。 最显眼的还是它的匕刃，不似寻常匕首的细薄尖锐，反而宽大厚重地让人怀疑这是否称得上是匕首。匕刃的边缘是大大小小的锯齿整齐排布，像是嗜血的槽牙，少了几分刺客的隐蔽，反倒多出几分战士的残暴。 大厅里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屏气观望。 站出来的芬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自裁的觉悟，也没有反抗的迹象。他只是拿眼睛死死盯住这把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匕首，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好了。”卡洛斯亲王亲自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他手一指之前跳出队列的胖子，“拾起匕首，杀了他！” 听到命令的芬杰来不及思考，身体在一瞬间往前扑过去，躬身捡起匕首顺势往前滚了圈，横着匕首回头面对之前还在自己背后的胖娜迦。 “大人，亲王殿下，不是我啊。我没有背叛你啊大人！！！” 情况急转直下，胖娜迦完全没有想到事件会这样发展。此时还在拼命向卡洛斯亲王哭喊解释，试图表明自己的忠诚，代表娜迦身份的蛇尾焦急地甩来甩去。 迟则生变，芬杰没有理会猛冲过来，匕尖直朝着肥胖娜迦的心口扎去。 胖子也不还手，或者说面对传奇阶的芬杰也没有自信还手，他只是拼命往旁边躲闪，口里还喊着‘我不是叛徒’之类的话。 芬杰脚步一错，划过一个半圆轨迹，整个人陡然出现在胖子身后，手里握着的匕首径直从背后扎入娜迦肥胖的躯体，直没入柄。 锯齿刃冲破皮肤，再一重一重割开血肉组织，鲜血迸溅出来，沾在鱼人高瘦的赤红身躯上。 胖子娜迦体型庞大，一时还没有死透。他看着端坐在上首座的卡洛斯亲王，眼神里俱是哀求之色，哆嗦着说道：“我……真不是……叛徒啊。” 言毕，气绝而死。 大厅里一阵静默，芬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他视线的终点，是胖子临死前还圆睁着没有闭合的双眼。 鲜血从尸体的伤口处流出，红了满地。 战斗已经结束，芬杰从已经死去的胖子背后拔出匕首，退到一侧站定，一言不发，任由大厅侍从将尸体拖下去。 果然如此！ 老龙龟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场戏剧的结局，心中忖道。 他默不作声，脑子里开始分析起这件事情的影响：卡洛斯亲王殿下说这里存在一个叛徒，这个他暂且还不能确定真假。 但这个新来的鱼人莫洛克身上必有蹊跷，刚才这件事就是亲王殿下对他的一个考验！ 现在这个鱼人过了考验，卡洛斯亲王对他必有额外重要的安排。 至于是什么，老龙龟还不确定，要看以后事态发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之后，这个鱼人在卡洛斯亲王府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 想到这，老龙龟睁开了眼睛，对一旁作为新人站立的鱼人芬杰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先进行示好。 站立如木偶般的芬杰感应到目光，睁眼见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龙龟在对自己笑，目光透着和善。 他目光闪烁了几下，在学院呆了几年教书的芬杰也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因此悄然点了点头，也回以一个微笑。 ………… “芬杰留下，其余人退下。”亲王卡洛斯在会议的最后说道，单独留下了鱼人芬杰。 众人应是，陆续走出了大厅。 鱼人芬杰留在原地，看向上首座的娜迦亲王卡洛斯，面带疑惑。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单独留下你。”卡洛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到鱼人芬杰身边，笑着说道。 第218章 领土征伐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单独留下你。”卡洛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到鱼人芬杰身边，笑着说道。 “属下确实疑惑。” 芬杰低头应道，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手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手掌心，是先前捡起的那把造型怪异的锯齿匕首。 芬杰双手呈着匕首向卡洛斯亲王递过去，恭敬说道：“卑职幸不辱命，诛杀叛徒于此地。” 金色华袍的卡洛斯看了眼芬杰双手递上来的锯齿匕首，没有去接，反而盯着芬杰似笑非笑说道：“我可没有说他是叛徒。” 芬杰呈着匕首的手很稳，老练的经验铸就了老辣的沉稳，他只是垂下眼眸低头说道：“那他一定有该死的理由。” “没错，他确实有该死的理由。” 卡洛斯亲王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又抬头看了眼垂下头的芬杰，笑道：“你很有趣。” 芬杰沉默，没有说话。 “哈哈，我要是不把你留下，你是不是就要把我的匕首带走了?”亲王卡洛斯对芬杰问道，眼里带着一丝促狭。 芬杰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作为黑水帮穷光蛋帮主的他若有机会一定是会昧下这把看起来有些珍贵的匕首的，毕竟是一位亲王的随身之物，怎么说也能换不少钱。 不过眼下当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因此他只是低头赶紧回道：“卑职不敢。还请殿下收回。” “不用了，这把匕首既然给了你，那它就是你的。” 卡洛斯没有去看匕首，径直从芬杰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上首座坐下，对着芬杰正色说道，“这次本殿下留下你来，是想嘱托你几句。” 芬杰翻手将匕首隐没，对卡洛斯亲王躬身说道：“请殿下吩咐。” 卡洛斯看着躬下身的芬杰，沉默半晌，没有直接说自己的嘱托，反而自顾说道：“鱼人芬杰，出身甜水鱼人一族，传奇阶，拥有‘飞火流星’的称号，被本族鱼人视为忍者大师。三年前通过教师招聘考核收到海族皇家学院的聘任书，开设潜行者系的忍者一道。上个月，莫尔斯向我请辞回到甜水一族担任族长，我同意了。作为交换，他把你派过来继续服务我卡洛斯亲王府。” 说道这里，卡洛斯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芬杰，莫尔斯很看好你啊。” 芬杰心下默然。 甜水鱼人是娜迦潮汐帝国的附庸种族，归卡洛斯亲王殿下管辖。 按照传统，附庸种族要派出一名纯血嫡系血脉到亲王府充当护卫，也是当作质子。 为防止滥竽充数，并且加强统治，派过来的质子若是熬到一定年限没有出意外，回去必然受到亲王府的支持登上下一任族长。 所以，按照一贯以来的潜规则，芬杰大概率就是下一任的甜水鱼人族族长。因此，卡洛斯才说芬杰很受器重。 而且，传奇阶作为甜水鱼人一族的顶层实力阶级，除非有更年轻的后辈异军突起晋升为史诗阶，否则也基本足以担任甜水鱼人一整个种族的族长。 一根大棒加一颗甜枣都给完，卡洛斯才终于说起正题：“我卡洛斯亲王府的护卫不计其数，从青铜到传奇都有，你知道我为什么单单任命你为塔娜的护卫吗？” 芬杰低头思索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猜测道：“海族皇家学院？” “对！”卡洛斯亲王用赞许地眼光看着面前的鱼人，说道：“你很聪明。这次我的小女儿塔娜会在过完今年之后入学海族皇家学院，你作为她的护卫到时候要尽好自己的责任。” 说着，卡洛斯的目光严肃起来，挺直身板气势外发，郑重说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皇室威严不可辱！” 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 皇室威严不可辱！ 这几个字带着莫大的重量砸在芬杰的心头，他心中震撼，终于明白卡洛斯亲王府这一系列的诡异操作。 作为当今世界五大帝国之一的海族潮汐帝国，其实力之强自不必多说。身为首屈一指的强大帝国皇室成员，又是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一般也没有人眼瞎去欺侮。 除非，是同为皇室成员。 然而同为皇室成员，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去欺负另一个人呢，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卡洛斯亲王既然已经提出要守护好皇室威严，那么定然是笃定进入学院之后会遇到一些麻烦。结合芬杰之前隐约的捕风捉影，他已经得出了答案：为争位造势！ 这并不是说卡洛斯亲王要争位，掌控潮汐帝国的娜迦一族是母系氏族，坐上王位的只能是雌性娜迦。现在卡洛斯亲王府上唯一满足条件的就是塔娜小公主，额，这个还只会吃饭看书瞎逛，顺便对鱼人进化有些兴趣的小女孩。 要是强推她坐上王位，哪怕是当今的艾萨拉女王亲自指定，掌握数十万娜迦军团的四大神殿祭司也不会同意。 卡洛斯亲王的意思是要他看护好塔娜小公主，防止成为别人为争位造势的垫脚石。 这个任务说不容易也容易，与塔娜公主殿下接触的学员一般都是海族皇家学院同一期的入学新生，芬杰是学院教师，天然身份压制，无所畏惧。 说容易也不容易，毕竟是争位，卡洛斯亲王府肯定要选边站。 选定了立场，就一定有对手过来应对。 但是此刻留在卡洛斯亲王府的鱼人芬杰显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他只能低头应道：“我将以死亡扞卫塔娜公主殿下的荣耀！”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莫洛克在探索完歇石滩后的不久，终于是收到了来自表弟的信息。 没有收拾什么，莫洛克直接来到了穆坦努斯约定的地点。 那里站着的人还不少，表弟把自家的七个卫兵都带了出来，勉强算是继承了一部分自己父亲的势力。 随着赤色鱼人的到来，那里的目光齐齐汇聚过来。 虽然他们在村子里与莫洛克的接触很少，但是也听过对方获取多枚源种给村子做出很多贡献的消息，一时间也是纷纷单手抚胸，行了一个人类那边学来的礼节，表达了尊敬的意思。 一行人佩戴着鱼叉短剑或是吹箭筒之类的武器，离开了铁集村向着沙齿村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沙滩，地势平坦，加上天气晴朗，一眼可以望到一二十里外的情况，当然，仅限于海平面以上。 莫洛克抬眼望去，这边除了偶尔生长的椰子树外几乎是一览无余，只有在靠近陆地的地方，树木才逐渐茂盛了起来，将视野遮蔽。 穆坦努斯带出的七个卫兵有两个是鱼人斥候，他们没有过多的犹豫，径直向草木茂盛的丛林里探索了过去。 莫洛克见状，就换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和穆坦努斯一起缓缓对着沙滩那边的海岸线走去。 在表弟穆坦努斯的眼里，这视野范围内并没有什么情况，别说鱼人，连螃蟹也不见一只。 不过在这一行人里面莫洛克的视力显然更好一点，再加上有法系职业的敏锐感知度加成，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表弟，你看看前方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是不是有篝火的烟尘升起？”莫洛克伸手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对着表弟说道。 “哦，篝火？” 穆坦努斯闻言，踮起脚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极远处的视野落在他灰红色的眼球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显然是并没有看见什么所谓的烟尘升起。 半晌，他只能无奈的放弃尝试。 “是不是沙齿村那边的鱼人？” 穆坦努斯一边问道，一边打起了精神，如果能找到小范围的敌人，那这次探索就有了收获。 不过莫洛克却摇了摇头：“不是，那些人住着简易的帐篷，看起来应该是流民，不过确实是鱼人。” 穆坦努斯听到自己表哥的回答，顿时有些失望，然后还是决定去查看一番。 哪怕是流民，也是这个世界的鱼人，而因为某些原因，自己这边的鱼人小村庄已经开始缺乏人口了，不然他们先前遇见的摩戈祭司也不会把俘虏给押回自己的村落。 给外出探索的两个鱼人斥候留了方向标记以后，穆坦努斯带着剩下的五个卫兵向着莫洛克指出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约莫是小半个小时以后，穆坦努斯终于来到了这个破烂的小营地附近。 这时他已经能够看清那里的状况，这个营地简陋的可怜，四面白色的帆布就组成了四顶简易的帐篷。 营地的中间点燃着一团篝火。 十来个左右衣衫褴褛的鱼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似乎正在烤着什么肉，他们之间奇怪的很少交流，只是重复着烤肉这个动作。 他们的每个人都带着刀剑，这些刀剑似乎只是普通的粗铁锻造，而且似乎用了有些年限了，破烂不堪，濒临报废。 甚至穆坦努斯还瞥见了其中一个鱼人，竟然还带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人类城镇村民那里偷窃过来。 这简直是寒酸的不能再寒酸了。 在海族皇家学院那边求学完以后，莫洛克以为自己这边的铁棘村已经够落魄的了，毕竟那里可是什么奇奇怪怪威势骇人的坐骑都有，各建筑甚至是随处可见的地板砖也都泛着魔法的晦涩光芒。 但是在看到了这些人的装备以后，莫洛克才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勉强过活。 而在这个简陋营地的附近，还莫名堆砌着大量的白骨， 莫洛克勉强辨认了一下，有海里的鱼类的，有看起来是大螃蟹的，甚至还有一些形状类似人形生物的，附着在上面的肉都已经被剔除。 古怪，很古怪。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表情，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活在这里的仅仅只是一副空洞的躯壳而已。 为了活着而活着。 一直默默的跟随在穆坦努斯身后的一个高大的卫兵突然走前一步，他整个人鼻翼耸动着显然是嗅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焦躁不安。 “大人，这营地里有血腥味，很浓烈的血腥味。” 听到手下这么说，穆坦努斯微微撇眉，眼神警惕的看向这个古怪的营地，不确定这是不是沙齿村的埋伏，特意设下的陷阱，譬如自己一旦走过去那边的帐篷里面就哗啦啦冒出一大堆拿着精良武器的人。 而另一边，站在穆坦努斯身侧的赤色鱼人讶异地瞧了一眼走上前来的高大卫兵，对方能嗅出这是血腥味，显然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精英战士，而不是随意抽调过来搪塞的普通民兵。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着村子高层对表弟的重视。 有个身为族长的父亲就是好呀。 这样感慨着的莫洛克把自己的眼睛闭上，体内的魔力在运转，对于周围的感知距离猛地向外扩散，一下子将不远处的营地范围包裹进去。 在感知到帐篷内部的东西后，莫洛克转过头，突然对着自己的表弟询问道：“这是一伙流寇，我们这些人需要剿灭他们吗？” 穆坦努斯低头想了想，然后才迎着莫洛克的目光问道：“以对面的实力，我们这边会有伤亡吗？” 听到这话，莫洛克笑了一下，他的眼神逐渐锐利，冷冷盯着远处扎堆留在营地的流寇，露出就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时的目光。 “他们，不值一提！” 这话很符合穆坦努斯透过外表对双方实力的对比猜测，先前他问自己的表哥，只是担心自己感知和判断不够正确，怕对面设下陷阱故意扮猪吃老虎而已。 既然拥有敏锐感知且身为术士职业的表哥也这么说，穆坦努斯的心里顿时有了底，直接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道：“那么我们就过去。” 铁灰色鱼人身后的五名穿戴精良的鱼人卫兵听到命令，一起低头整齐地应了一声。 毫无疑问，随着亡灵帝国对辉耀帝国的战端开启，这艾尔大陆也逐渐陷入了混乱的纷争，而这坐落在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在平静了近百年后，也终于开启了领土征伐扩张的路程。 第219章 流寇 对于这些鱼人流寇，莫洛克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的想法，尤其是注意到帐篷内部景象的时候。 他现在唯一的好奇就是，这些流寇是从哪里过来的？ 这个问题很快就能揭晓，表弟穆坦努斯和他的五个卫兵都是战士系的职业，莫洛克本身也是术士职业兼修了战士，速度也是不慢。 一行人径直来到了这个流寇营地的外边，这时那些流寇才探察到敌人的踪影，纷纷起身，麻木的眼光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残忍，提起地上的武器以作威胁。 莫洛克凝神扫去，这十来个鱼人流寇的实力几乎都大同小异，青铜阶左右，其中只有一个穿着皮甲拿了一把断刃尖刀的家伙看起来要稍微厉害一些。 不过，以对方的战士对比自己表弟穆坦努斯这边几乎是全员顶配的实力，那完全是不够看的。 除了这个头目还算强健以外，其余的流寇实力都是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勉强晋升青铜阶的实力。可能以表弟的传说级模板，他一个人就能一挑五。 当莫洛克和穆坦努斯无视对面的威胁彻底的来到营地边时，这距离似乎给了这些鱼人流寇危险感，触发了他们的警戒线。 也没有用言语交流的打算，他们提起武器就径直朝着莫洛克一行人冲锋过来。 表弟穆坦努斯从后面的卫兵中接过来一面铁盾和一把单手剑，整个人低吼一声，一夫当关挡在了一行人最前面。 与此同时，表弟表层的皮肤浮现出一层精铁锻造般的银灰色晦涩光芒，紧接着身上就出现了仿佛是巨龙一般的细密鳞甲，身体的防御力肉眼可见的上升了一个级别。 虽然鱼人中带有鱼这个字，也能在水中存活，但显然鱼人的皮肤都是滑腻滑腻的，而且相当柔软，和带鳞甲的生物不是同一个种类。 可以说，表弟这一出手，着实是把莫洛克给震惊了一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过虽然心下吃惊，莫洛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歇，有心锤炼自己战斗技艺的他只是轻轻一个跃起，直接就跨越了数米的距离，然后落到了流寇的面前。 手中流光一闪化作的银白色鱼叉直接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圈的弧度，为首的流寇就溅起了一道鲜红的血花，然后无声地跌落在地。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种明显是实力差距过大的比斗没有对这些流寇造成丝毫恐惧，反而是纷纷对在队伍最前面的莫洛克发起了冲锋。 站在最前方的莫洛克看着对方集体冲锋的架势，咧嘴笑了笑，在数万公里外的海族皇家学院那会儿，他面对的那些娜迦战士系同学的实力，可是要比这些流寇要高得多。 那些装备精良体格粗壮的深海娜迦在擂台上尚且不能突破他的防守，那眼前这群实力孱弱的流寇更是不能。 来自传说级武器‘恐惧魔王迪亚波罗的身体碎片’对身体强度的增幅让他有了近战碾压对方的底气，闪亮的银白色鱼叉在半空飞舞。 赤色鱼人手腕的每一次旋转都是银白色流光飞舞的时刻，然后就是一簇鲜红色的血花溅射出来。 这场景说不上浪漫，红的与白的脑浆四溅，疲惫的躯体带着木然的死灰色的眼神还是终于闭上了眼睛。 另一旁的表弟穆坦努斯也扯着一面大盾掩护过来，其身边紧紧跟随的五位士兵里面居然有四位是高攻战士，手上拎着的武器完全不是普通鱼人常见的短剑或鱼叉，都是一把把小斧子，极像是苍青帝国的兽人用的那种，完完全全的高攻战士。 看来村子里的人也很清楚，这些卫兵可能直接就是根据表弟的战力体系配置的。虽然他们的胸口处都挂着吹箭筒特用的箭矢，现在看来，这些只能作为辅助兵器来使用。 随着这边阵营的短短一个冲击，十来个流寇就被干掉了一半，抛下来几具横七竖八倒在沙滩上的尸体。 虽然伤亡比双方差距巨大，但是剩下的人眼里却完全没有害怕或者退缩的意味，他们麻木的眼睛里没有情感，只是继续朝着举起大盾的穆坦努斯发起冲锋。 偶尔有劣质的刀剑劈砍在穆坦努斯的身上，最后先断裂的居然是流寇手里生锈的刀剑。 这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屠杀，然而，对方群体却并没有绝望或者是愤怒的情绪涌出，只有死气沉沉的木然。 这是一群很奇怪的群体，作为生者，他们似乎没有多少继续存活下去的欲望。可要是说他们是死灵，却又完完全全地表现着活物的特征。 这战斗毫无波折，很快就到了尾声，随着穆坦努斯一剑将最后一个鱼人流寇戳了个对穿，这场战斗便彻底的结束了。 “让我们看看这些奇怪的人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战利品？” 似乎是第一次完成率领小队将敌人全部歼灭的战斗，穆坦努斯显然有些兴奋，快步朝着他们划出作为营地的三顶大白帐篷走去。 旁边的莫洛克眼里有不忍心的神色，他站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自顾闭上嘴巴。 有些事，需要自己的表弟去慢慢接受，然后成长。 穆坦努斯带着手下的五个卫兵一起进入到营地之中，刚一进入，一股腥臊的恶臭就扑面而来。 除此之外，还有与外面的战场相匹配的血腥味，甚至这边还要更加浓厚一点。 穆坦努斯来到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边，下一刻就看到了让他极为恶心反胃的一幕。 大片大片被血液浸润的土壤，上面还有残存的血块、残渣和肉末，一旁的垂直木杆直直从底下到头部，串着一具被烤得焦黑的残缺尸体，看形状也是一只鱼人。 这些流寇，竟然吃人，吃的还是自己的同族？ 穆坦努斯脸色极为难看，甚至隐约有一种发绿的惨淡，像是吃多了苦瓜的人一样。 即便他本身的身体修炼天赋过人，但心态在村里的庇护下还是有些年轻，乍一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产生了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倒是站在其之后的五个卫兵，当初在嗅闻到这极为浓郁的血腥味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而随着距离的靠近，他们也早早预见了这一幕，此时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把这些尸体烧了。” 穆坦努斯转过头不再看尸体肉块堆积的篝火，对着后面的五个手下卫兵吩咐道，然后走向了那三个残存的白色帐篷。 没有靠的太近，穆坦努斯甚至把自己的盾横挡在了前面，然后用单手剑直接把帐篷给划开。 第一个帐篷中凌乱地摆放着一些资源，比如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常见的超凡材料，也不知道是这些流寇一路采集过来的，还是半路劫掠过来的。 不要穆坦努斯的吩咐，跟随在后面的卫兵就站出来一个拎着包过去默默的把它们收取集中在一起，然后背在身上。 他只是把其中作为风干的肉片的粮食默默地给全部丢弃了。 穆坦努斯没有批评对方的擅自主张，接着他又走向了第二个帐篷，这也是这三个帐篷里面最大的一个帐篷。 然而正当他准备挥剑将这些帐篷划开的时候，里面的帐篷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有人？ 穆坦努斯有些疑惑，握在手里的单手剑迟疑着要不要划下去。 “呜呜呜……” 帐篷里面传达了明显的呜咽声，似乎隐约察觉到了外面的状况，像是在求救。 穆坦努斯将大盾立在身前，遮住身体的大部分位置，然后举剑往上一挑就将帐篷的顶端原本被麻绳固定的位置给划开来了。 整块由白色帆布制成的帐篷就这样散落下来，它们失去了原本作为支撑的支架。 帐篷里面的情况就这样完全暴露了出来，穆坦努斯从盾的边缘侧过一边抬眼望过去，然后瞬间就愣住了。 帐篷里面都是鱼人，活生生的鱼人，八个人全都被麻绳给捆住了手脚，然后用破布塞住了嘴巴，挣扎不得。 穆坦努斯一时分不清，这些到底算不算是外面那群已经死干净的流寇的活着的便携式口粮。 这些被流寇所俘虏的平民的目光不像是那些流寇般那么麻木，灵动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他们的恐惧，还有恐惧当中极为明显的一丝希望，希望眼前这些人是救兵。 这时，穆坦努斯吩咐的那些士兵也将死去流寇的尸体丢进了篝火里，让他们化为灰烬。 最开始出头的那个高大士兵看见了帐篷里这些被流寇劫掠的可怜虫，主动上前对穆坦努斯说道：“大人，我们的村子里需要人口，我们可以把他们给带回去，这也算是一份功劳。” 对于手下的提议，穆坦努斯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摩萨在外面发展的势力正在急速扩张，兵力一直是处于吃紧状态，而除去他本身在海上招揽到的海盗外，主要的兵源其实就是来自于铁棘村。 被收拢在铁棘村的人口往往会在被短暂训练一段时间之后，就被摩萨祭司那边派来的人给强制举行入教仪式，一同加入古神教派，享受上古之神克苏恩赐予的‘祝福’。 令铁棘村的众人隐隐害怕的是，似乎在举行古神教派的入教仪式之后，这些人的自主意识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会对着其团队的首领摩萨极为忠诚。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与铁棘村的众人无关了，或者说是暂时无关，毕竟那些人虽然接受上古之神克苏恩的祝福后实力大增，可却也没有一个会回到浅水湾报复将他们关押起来的铁棘村。 在广阔海域上纵横的血眼海盗为他们提供劫掠获得的的资源，而坐落在浅水湾的这个鱼人小村庄则暗暗地为能在广大海域中纵横的血眼团队提供人口兵力补充，仅此而已。 收起这漫无边际的瞎想，穆坦努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收起盾牌，提剑一个接一个的劈开捆住他们双脚的麻绳，只是把他们手上的麻绳仍旧留了下来。 手下一个卫兵见状很是机灵，立刻上前扯掉了他们嘴里堵着的破布，以供人询问。 “你们是来自哪里？” 穆坦努斯首先认真的对他们问道。因为在这儿的浅水湾附近，除去他们三个鱼人小村庄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鱼人小村落，他想要知道是不是附近有一伙新近迁徙过来的鱼人小村庄。 “新木村。” 当头的一个平民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纷纷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虽然对方的回答很是简短，但这其实是一个蕴含很大信息量的回答，莫洛克与穆坦努斯相互对视了一眼。 坐落在浅水湾附近的鱼人小村庄一共有三座，除去他们所在的铁棘村和以驯养沙滩蟹谋生的沙齿村，最后一个就是新木村了！ 现在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路上随意救出一个被流寇劫掠的鱼人平民，居然就是出自最后一个少有信息传出的新木村。 这代表着新木村或许是出了什么很大的变故，才使得它们领地内的平民居然可以被流寇给随意劫掠。 此事不同寻常，没莫洛克一行人已经无心继续探查下去，简单问了对方一些问题之后，就将他们往村子里面带去。 那里有更为专业的调查审讯人员，他们能够辨别出这些鱼人平民是否有人撒谎。毕竟这里被流寇给扣押的平民不止一个，他们的信息可以相互验证。 如果只是简单的新木村那边的平民，在把所有的事情给交代清楚后自然可以以一个普通鱼人平民的身份加入铁棘村然后为了铁棘村的未来一起奋斗，但如果还有什么隐瞒或是有什么不老实的地方，那么摩萨那边的血眼海盗团队会很欢迎他们。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打道回村庄的时候，原本派遣出去的两个鱼人斥候终于是互相搀扶着回来了，情绪激动，脸庞也被泥水给浸染，都来不及抹上一把。 他们身上有着多处的刀剑伤口，浑身是血。 第220章 哨塔 自己手下的两名鱼人斥候外出侦察，结果却落得这副模样，穆坦努斯看着鱼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独属于鱼人滑腻的皮肤被直接切开，露出了里头鲜红的血肉，有些甚至到了一寸的深度，甚至隐隐要伤到骨头，足可见他们遭遇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穆坦努斯微眯着眼，语气冰冷的问道。 “我们在往陆上丛林的方向探索过去后，行了三十里左右就遇上了沙齿村的那帮巡逻队，他们还在那里修建了一座简陋的哨塔，我无法近距离观察。” “那个哨塔周围有经验丰富的斥候存在，我就是在外围窥探时被那些斥候后发现，然后就被哨塔里面紧急赶来的丛林巡逻员给围攻了。” “我立马选择往树林里逃去，一方游走以后靠着芬尔斯的接应才总算是逃过了他们的追击。”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芬尔斯绕了很远的路程才迂回到这里，然后寻找你们留下的标记一路找过来了。” “我们主要是担心把他们的巡逻队引过这里来，他们的人数很多，一个驻守哨塔的配置，二十五个人，都是超凡职业。” 说到这，摩考总算是停住了嘴，但还是低垂着脑袋，显然是有些消沉。 穆坦努斯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能回来就好，起来！在这里简单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就往村子里的方向赶去。” “这次出来能收获到一些鱼人平民补充人口，这已经是不错的收获了，没有白出来一趟。” “至于那些沙齿村的混账，我们的帐以后和他们慢慢算！” 莫洛克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听着，当知道这两个鱼人斥候是正面遭遇了对方的哨塔巡逻队之后一路杀了出来，他不由得对这看似寻常的两个鱼人斥候另眼相看，同时也在内心感慨，自家表弟穆坦努斯的队伍配置不愧是顶配。 仅仅是两个斥候，就能从敌方的一队巡林员中杀了回来，而且还能甩掉追兵。 要知道，尽管这两人说的轻巧，但对方居然是满编的巡林队，那么必定有相配置的辅助视野，如特殊的超凡职业或者是飞在高空的被驯化的鸟儿。 如果要躲掉他们的追踪，则必须在与敌方突进过来的斥候近战时，将对方的视野眼位拔除，然后将距离近的人全部杀死，如此才能摆脱追兵。 若是要极端一点，连身上的气味也要用特殊的植物汁液消除掉。 这两个鱼人斥候的实力，恐怕在铁棘村里面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这可以说是身为村长的穆多某种意义上对自己子嗣的偏爱了。 可惜现在这个队伍里面没有会治疗的职业，铁棘村里能够治疗伤势的基本都是萨满祭司，属于白银阶才能很好的使用治疗波来自于受伤的族人，那些人大都现在还呆在村里。 相对于拥有神明信仰，并且开设出牧师职业的势力来说，鱼人这一种族能够发展的职业还是有些单调乏味了。 除去莫洛克这个异端术士，村子里主要的职业发展也还是战士和萨满两类而已。 当然由此可见，莫洛克在海族皇家学院遇到的会火球术的鱼人小女孩希安到底是多么奇葩的存在，她不仅能自己晋升法师系超凡职业，还能把鱼人亲和度最差的火系元素技能给捣鼓出来。 此时回来的摩考还在继续报告着他的发现，这次则已经是他认为没那么重要的东西了：“大人，除了那处鱼人哨塔以外，我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在哨塔的周围进山小路旁的密林里，我发现了一座废弃的神灵殿堂，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那位大人物，那座殿堂也在对方哨塔的监察范围内，甚至以我的粗略观察很有可能那座哨塔就是为了这座庙宇建立的。” 此话一出，穆坦努斯和莫洛克齐齐振奋起来，一同问道：“你确定？” 这鱼人斥候摩考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人为什么这么兴奋，但还是懵逼地点了点头。 看到对方肯定的回答，莫洛克和穆坦努斯更加兴奋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因为艾尔大陆的神灵殿堂并不是随意建造的，每一处殿堂都是神灵收集信仰在人间设下的端口，而牧师职业的超凡晋升需要的就是一处完好的神灵殿堂。 莫洛克甚至可以肯定，对方这些沙齿村的鱼人一定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座神灵殿堂，所以才会在这两个鱼人小村庄的交界处特意设置一个哨所。 他们没有避开铁棘村的视野侦察在那废弃神灵殿堂处调动鱼人苦工去往那里大规模兴建土木的本事，却又不舍得好不容易发现的宝地，只得先在那建个哨所以作观察。 然而，这鱼人斥候摩考的话还没有说完，还有另外一个惊喜等着穆坦努斯：“在东北方向的山林和草场之间的交壤位置，有一处看起来很丰富的矿场，我远远望过去就有裸露在外的露天铁矿。” “我是被他们追着是无路可走才偶然地逃奔去到了那个位置，那里的矿产资源应该比我们的铁棘村里的矿产要丰富，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利用它。” “不过就在那个未开发矿场的入口处，有一只体长五米身高三米的铁皮獠牙野猪在那里徘徊，那里应该是它的领地，好像是魔兽的变异种。” “不过我这次应该是打草惊蛇了，不知道沙齿村的那些鱼人混蛋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搜查探索，然后也发现那处矿场。” 领头的另一个高大士兵听到鱼人斥候的诉说后有些担心的说道：“现在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离开，虽然他们不知道我的方向，但我担心他们会因为这座神灵殿堂的消息泄露而封锁我们回村的路径。” 这是一种很稳重的建议，安全为主，少冒风险。 听到这话，穆坦努斯顿时将征询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表哥莫洛克。 莫洛克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表弟的意思，然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只要黄金阶不出门，白银阶的我都能对付。而且他们只要不是大部队过来，单靠我们这些人的话也足够应付他们。大家伙的实力都不弱。” 听到自己表哥肯定的回答，穆坦努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补充说道：“嗯，那哨塔离这里至少有三十公里的距离，就算是他们传回消息，然后再派出大部队扫荡，想要抵达这里也要好几天的功夫，那个时候我们早就回去了。” 这番言语，实际上已经否决了对方紧急行军赶回自己所在的铁棘村势力范围的提议。 既然不准备通过急行军来快速返回村落，那么在回家路线的选择上，就有很多的选项了。 毫无疑问的，莫洛克和穆坦努斯一行人选择绕上一个小半圈，先去鱼人斥候摩考发现的那处矿产区，最少也是探测一下那只野猪魔兽的实力，确定那里的详细情报后再做打算。 把流寇营地的现场处理干净，莫洛克和穆坦努斯一行人启程跋涉了四十多分钟以后，跨越之前路过的丛林秘境，连带着避开沙齿村建立的鱼人哨塔的位置，一路向东北方向挺进，最后才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崖壁边。 这里并没有继续往前走的道路，前面的小山就像是垂直的墙壁一样陡峭，毫无疑问，这是一处悬崖峭壁。 在峭壁的下方，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向下延伸的矿井，入口表面用粗大的魔纹钢梁作为骨架支撑。 这些魔纹钢梁上遍布奇特的符文，似乎正是这样的原因，这里才能保持在经历漫长的岁月以后还未腐朽。 整个路口很大，是一个高度和宽度都在十米以上的方形路口，一条条的采矿轨道从内部延伸出来一直到穆坦努斯这边，可是它们的材质不如入口处的作为骨架支撑的魔纹钢梁，都已经腐朽破损了。 莫洛克试探性的轻轻踩了上去，整块木制轨道顿时化作朽木溃散开来，成为一坡尘土破烂。 因为峭壁的遮挡和矿井坐北朝南的原因，整个入口处是完全一片漆黑的状态，而在这个矿井入口的外边，还能看到一些矿车的残骸和古老的建筑遗址。 各种植被生长在废墟上，竟然有一种历经千年时光劫后余生的美丽，就好像昏黄色的阳光透过云层形成的光柱照在废墟上，给人一种心灵直击的震撼感。 众人在废墟外停下，最先开始出去探索的鱼人斥候摩考来到穆坦努斯的面前说道：“大人，就是在这里。” 穆坦努斯点点头，略微偏了偏脑袋，然后打量着这不远处的矿洞入口，以鱼人小村庄可怜的知识储备量，却只发现这是一个远古国度遗留下来的遗迹，并没有识别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把眼光看向自己的表哥，在海族皇家学院进修过的表哥或许要比自己更宽广的见识。 的确如此。 在海族皇家学院那把各式书籍堆积得如一座架空的小山般的大图书馆里翻了一年多书籍的莫洛克已经认出了这片废墟遗址的来历。 已经朽烂化成灰的木制轨道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在矿洞入口处架着的魔纹钢梁提示了这个矿场的建造年代，而其中只是单纯作为点缀的精美花纹则表明了这处矿场曾经的主人是属于精灵。 在现在艾尔大陆上的五大帝国崛起之前，精灵一族曾经有过一段相当辉煌的时光。 这也许就是他们留下的痕迹，只是后来随着其它帝国的崛起，亦或是他们内部的纷乱，这些无关紧要的资源点也被废弃了，他们成员龟缩在最重要的永夜森林，然后建立了一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帝国。 不过，这些信息到现在都无关紧要，因此莫洛克只是向自己的表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这个矿洞似乎仍然具有开采的价值，当然，前提是需要把整个矿洞给完全清理干净，另外，也要肃清从铁棘村到往这里的道路。” “也许我们得把沙齿村的那群家伙给全部干趴下才行，然后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调遣兵力，到这里直接占领这个矿洞，那个时候我们能够直接拥有一个现成的矿点。照我的推测，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好东西留下才对。” 穆坦努斯选择相信自己的表哥，然后就示意继续前进。而从他们所在的空地到矿洞之间，全都是起伏不平的上古废墟，而在废墟的空隙处，还有藤蔓和拥有铁刺的魔化荆棘生长出来 这个时候，他们携带的平民已经不适合在这种起伏的废墟上跋涉了，毕竟没有超凡力量的他们可能在某一个深沟的跳跃中直接掉落下去。 直接留了两个卫兵照看这些普通平民，莫洛克和穆坦努斯带着剩下的人直接踏上了废墟，逐渐接近着矿洞口。 “大人请小心，我们很快就要接近那只铁皮獠牙野猪的领地范围了。我之前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是在矿洞路口的附近遭到了它的袭击。” 在距离矿洞还有百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摩考突然暂缓了前进，然后带着有些警惕的神色转身对着众人提醒道。 这里因为地形的原因，阳光无法直接照射进来，所以显得有些昏暗，就像是暴雨将近的那种沉闷的昏暗，这让对方不由得有些担心。 穆坦努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而莫洛克则是直接运起法力，将自己的术士感知领域完全扩散了出去。 没有其余的发现，入口处很是平静。 而直到莫洛克一行人来到矿洞的入口处，这里也没有什么异样发生，队伍里顿时有人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方带路的鱼人斥候。 摩考首先就把眉头给拧了起来，感觉有些奇怪，疑惑着说道：“不对呀，那野猪跑哪去了？” 莫洛克见状没有多说话，手里直接一团炽热的橘红色火焰升起，然后随手一甩丢进了矿洞深处。 第221章 强制牺牲 一簇橘红色的火团自莫洛克手中升起，然后拖动着绚丽的尾焰呼啸着射进了矿洞里。 火团散发出的炽热光芒转眼就将原本漆黑无比的矿洞入口照亮，然后紧接着就狠狠地撞在了内部矿洞的石壁上，炸裂成一团团的小火花，伴随着一块块的碎石飞溅。 火团的爆裂声在矿洞里回荡，这条矿洞似乎很长，声音在里面盘旋了许久，不知道最后是触到矿井底部的哪块石壁，然后才悠悠的传了回来。 然而，借着火砖炸裂的火光，众人已经发现矿洞内部藏着的一些隐秘，那里堆积着大量的惨白色骸骨，什么类型的都有，山猪，野熊之类的。 显然，这个矿洞的入口已经被某个怪物给完全占据了，结合摩考之前侦查出来的情报，很可能就是从刚才开始一直未曾出现的所谓五米多高的巨型魔兽铁皮猪。 火团炸裂的声音还在继续，这矿洞经过无数年的采集，里面的矿道已经在废墟之下纵横交错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地下网络，声音在里面传播就像是在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里传播一样，发出类似于声浪海潮般接连不断的回响轰鸣。 而这时，矿洞中也传来了两声如汽笛一般的剧烈喘息声，这是明显区别于火团炸裂的声响。 下一刻，一道庞大的黑影就缓缓移动了出来，并且让原本一团漆黑的矿洞里出现了一些光影变化，是一个黑暗巨兽的轮廓。 这个黑影走出了矿洞，一众人这才得以看到它的全貌，是一只体长五米以上的巨型野猪，拥有着一对长度在一米左右尖锐且弯曲的獠牙，泛着金属般的奇异色泽。 它浑身的鬃毛是赤红色，就像是被滚烫的岩浆所覆盖的大地一样，眼睛瞪得像铜铃，颇为灵动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些不速之客。 两个硕大的鼻孔随着呼吸不断喷出浊重的气息，一团又一团，白色蒸腾的雾气在冰冷的矿洞里漂浮，像是抽风机一样。 不过这个大家伙却没有轻举妄动的发起攻击，面对着远高于它的人数，这野猪居然露出了小心谨慎的神情。 这是智慧胜过了身为野兽本身凶性的表现，这种情况就算是在魔兽中也实属罕见。 好家伙，这头铁皮猪还挺聪明的，很多人心里都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可惜莫洛克一行人里并没有能和动植物交流的德鲁伊超凡职业者在，对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灵性只是意味着想要打倒他需要更多的筹划计算，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是麻烦的标志。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穆坦努斯将自己手中的大盾举起来的同时就开始进行着战斗部署。 手下七个卫兵，除去最开始留在原处照顾平民的两个，其余五个卫兵被他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是两人为一组，准备渔网试试连续两头能不能控住这个大家伙，在连续投出两张渔网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快速散开，然后借助废墟地形来躲避铁皮猪的反击。 而对于之前就能够从铁皮猪的袭击里跑掉的摩卡做了更为灵活的安排，即让他悄悄绕到铁皮猪的侧面，先不要进行攻击，等到这家伙被激怒之后，再从后方攻击。 那里有一个很显着的弱点，如果是在必要的情况下，穆坦努斯相信摩考会把握住机会的。 至于剩下的最后两位卫兵，穆坦努斯只是向他们吩咐了一句，全力输出。 经过这一通部署之后，铁灰色鱼人穆坦努斯把最后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表哥莫洛克，说道：“表哥，看着野猪的体型恐怕对方的冲击力会很强，我不一定能完全防守住。你先找个安全的制高点，不用急着输出，尽量进行精准打击，攻击它的薄弱部位，最好是能把对方的四肢什么的给虚弱腐蚀掉！” 对于表弟穆坦努斯对他的安排，莫洛克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向着矿洞的一角走去，他要去查看一下这附近有没有高台，虽然这里倒塌的石柱倒是不少。 然而，随着穆坦努斯这简单而又迅速的部署，从矿洞深处不知道哪条隧道里走出来的铁皮猪敏锐地将目光锁向了他，似乎是认定了对方是这支队伍里的话事人，主心骨。 没有多余的话语，它微微俯身，一双粗壮的猪蹄朝前，关节处微微弯曲，对着穆坦努斯的位置蓄势待发。 这是即将发起攻击的征兆。 “投网！” 穆坦努斯大声喊道。 而随着穆坦努斯一声令下，从其身后头顶突然飞出两张晒干的麻绳所相互绞结而成的粗大渔网，向着准备低头往前拱的野猪就罩了过去。 鱼人这个种族对于渔网的使用有天然的种族加成，这两张厚厚的渔网都准确的命中了铁皮猪的头部，悬挂在渔网四角的载重物，齐齐向后面甩去。 然而，这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抛网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由于这铁皮猪五米多高的身躯，普通规格的坚韧渔网并没有将其完全束缚在原地，只是减缓了其冲击的架势。 不需要等穆坦努斯的第二次指令，另外三个鱼人卫兵就掏出一直悬挂在腰间未曾使用的吹箭筒，对着尚在远处的铁皮猪发起了攻击。 由于其庞大的体型，这些卫兵都不需要瞄准，随意哪一只吹箭都射进了铁皮猪的表层皮肤上。 由翠玉竹的枝干削尖制成的吹箭撞击在铁皮猪放着金属色光芒的厚实皮肤上，居然发出了锵锵的钢铁撞击的脆鸣，然后齐齐跌落在地，看起来竟没有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这时的莫洛克正在灵活地进行攀爬，矿洞里这些被折断倒塌的大石柱给了他很好的通道途径，他已经看见了他所要寻找的制高点。 在赤色鱼人的底下，仅仅只是过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这五米多高的铁皮猪就挣脱渔网的阻滞作用，然后奋力向着举起大盾牌的穆坦努斯撞击过去。 很明显，由于这魔兽巨大的体型与相当不弱的实力，原本能将猎物牢牢捕获住的渔网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效用。 不过就在这有着血色獠牙的铁皮猪刚刚挣脱原本覆盖在它身上的两张坚韧渔网时，从铁灰色鱼人穆坦努斯身后又猛然甩出两张渔网，又一次减缓了铁皮猪的冲击速度。 受到两次渔网的阻滞，此时铁皮猪的速度已经降下了一个维度。 而在它面前的穆坦努斯大吼一声，身上又放出那种银灰色的铁质光芒，然后整个人举着大盾牌就悍然撞了过去。 轰隆！ 这体型差距巨大的两者撞在一起却是一个势均力敌的效果，穆坦努斯脸上猛然涌起一股不加任何血色的苍白，可脚下立起的大盾却是分毫不退。 而这时，莫洛克也选好了合适的位置，其一边踩着有着道道巨大裂纹的石柱，一边着依靠在垂直的峭壁。 他运转体内的法力抬手就是一记熟悉的暗影法术释放，一团亮紫色的光团瞄准了铁皮野猪瞪得像铜铃一般的巨大眼睛。 不稳定的暗影震爆！ 这四周都是同乡的鱼人，此时的莫洛克根本就无心隐藏，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在短期内最能发挥效用的法术。 亮紫色的光团摇摇晃晃的飞驰过去，最后却是撞击在铁皮猪的血色獠牙上。 因为在最后关头，这铁皮猪察觉到了这个紫色光团所蕴含着的浓郁的暗影能量，因此，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偏了偏头，用自己的血色獠牙主动将飞驰过来的亮紫色光团给挑破。 然而，这不稳定的暗影震爆之所以能够名震大陆，靠的自然不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次性伤害。 随着铁皮猪用自己的血色獠牙将这亮紫色光团挑破，一同和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扩散而出的还有蕴含在里面的暗影能量。 这些暗影能量在半空中就很快凝成了实体性的腐蚀性液体或者是恍若活性生物的小蛇，都有那么几条小蛇直直的奔着铁皮猪的面门射了过去。 噗！ 一声闷响传来，就像是装满液体的皮球被戳爆了一样，混杂着血色与黑色的浑浊液体飞溅出来。 这铁皮猪还未从铁灰色鱼人后来抛出的两张坚韧渔网里彻底挣脱，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它的左眼赫然是被近距离爆炸的暗影争爆给伤害，恍若实质性的腐蚀性液体溅射到它的眼球上，很快就将这只眼球给腐蚀破坏掉。 这应该算得上是暴击伤害了。 受此暴击伤害的铁皮猪顿时将仅剩的一只灯笼般的大眼狠狠瞪向了站在高处上面的赤色鱼人，鲜血淋漓，脸色狰狞。 这铁皮猪在出现时就被迫遭受了几波远程攻击，这渔网挣脱了一张又一张，左眼还被对面的这个可恶的鱼人术士给弄得彻底的瞎了，属于暗影能量特质的腐蚀性效果让他疼痛难耐。 身为野兽的狂性终究是战胜了自然演化而形成的智慧，它发生了仇恨偏移。 铁皮猪的第一目标从一开始锁定的团队领导人穆坦努斯换成了爬上高处的莫洛克。 而这时，铁皮猪也终于是挣脱了第二轮的渔网束缚，穆坦努斯身后两个扔网的卫兵在将身上的两张渔网都扔出去之后，立马就四处散开奔逃，防止吸引到这巨型魔兽的仇恨。 然而，此时铁皮猪的仇恨目标早已牢牢锁定在对其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伤害的莫洛克身上，其厚重的四蹄微微弯曲，就如同一开始出现的那般，就想向赤色鱼人所在地突击而来。 然而这咆哮着的铁皮猪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又被一面大盾给堵了回去，是穆坦努斯。 全身泛着银灰色铁质光芒的他在与这巨型魔兽的角力中似乎并没有落入下风。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僵持中，半空中又是传出两声划破空气的劲响，在穆图努斯后面的鱼人卫兵抛出的厚重战斧穿透了这铁皮野猪厚实的猪毛和铁质的皮肤，插在了它肥厚的脖颈上。 这似乎是彻底的激怒了铁皮野猪，它抬头猛地向上咆哮了一声，浑身的皮肤都泛起微红的色泽，就像是沉眠火山底部流动的岩浆一般。 仅仅只是挡了半秒，全身泛着银白色铁质光芒的穆坦努斯就倒退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一旁矿洞入口处的碎石地上，掀起大大小小的碎石雨。 然而，将阻碍它动作的鱼人去除掉之后，铁皮猪的仇恨目标还是没有变化，一直是锁定在已经爬到柱子上方的赤色鱼人身上。 它对准莫洛克的方向，直接发动了像战士一般的冲锋技能。 那对尖尖凸起的獠牙上红光闪烁，携着像是可以捅破一切的威势。同时，他的四蹄上也开始散发着红光，就像他拥有了犹如岩浆流动般推开阻挠的力气，猛地用力就向前奔跑起来。 速度很快，配合它五米多高的肥硕身躯，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然后失控的大卡车，迎面向着莫洛克凶悍撞来。 莫洛克见其势不可挡，他连忙的从自己踩着的一根倾斜倒塌的石柱跳到了另一侧的石柱上。 而刚刚离开那根石柱，这已然发狂的铁皮猪就猛然撞了上来，将整个石柱都给撞成两截，而它只是摇了摇硕大的野猪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它下一刻就瞥见了赤色鱼人的身影出现在另一棵石柱上。 也没有多想，转换方向的这野猪瞬间就对着赤色鱼人继续撞了过去。 然而，这时的赤色鱼人已经早有防备，他手上刻画的法印闪过一道灰色的光芒，然后一头拥有紫色皮肤的孱弱小鬼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还未等着小鬼有何动作，一道强烈的白光就锁定了它。 强制牺牲！ 随着相继响起的仿若灵魂都被灼烧的痛苦哀嚎，在这紫色皮肤小鬼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的时候，一边尚在冲撞的巨型野猪也如同一块坚冰落入滚烫的热水中，瞬间融化消失，只剩下一对有着极高辨识度的血色獠牙掉落了下来。 这矿洞入口恢复了数百年来般那样的寂静。 第222章 蛮鱼图腾 将铁皮猪掉落的血色獠牙收容起来，莫洛克一行人进入到矿洞路口仔细探索了一番，发现确实还有存余的矿物质未曾被挖采干净。 这是一座资源未被采集完成的矿场，得出这个结论后的穆坦努斯大为兴奋，也没有过于深入那深不见底的矿洞，担心里面还会有别的什么魔兽生物存在，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出于安全考虑，一行人直接打道回府，主要也是他们这趟带来的人手不多，外面还有十来个鱼人平民等着他们，实在不是开采挖矿的好时候。 由于莫洛克和穆坦努斯带着人在这个峭壁处的矿场内探索了一番，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回到铁棘村的时候，原本被沙齿村所设立的防线早已被撤除，只留下几处设立栏栅关卡的遗留痕迹。 对方大概是猜测他们已经回去了，然后又担心铁棘村那边的黄金阶祭司会过来，所以才早早的撤除拦路关卡，回到了自己的沙齿村。 而再次回到坐落在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莫洛克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些气氛的微妙变化。 在这个超凡力量存在的社会，当一个村落的外来人口急剧增加时，尤其是这些人口大多数是以一种俘虏的身份加入到铁棘村时，原本村民之间大致平等的和谐协商权力地位就发生了转变，阶级这种概念性词语变成了某种可以看得见感受得到的具体性的东西。 回到浅水湾的鱼人小村庄处只是打算暂时性居住的莫洛克原本并不想管这些事情，但是后来的他因为想要尝试实现自己的某种建筑构思而向村子里的高层申请了三个建筑劳工名额，从而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加入到了这种身份转变的特性中。 出于铁棘村目前对人口有着异常高的需求这方面的考虑，莫洛克想了想自己可以帮上的忙，然后翻遍脑海中的那本暗金色图鉴，正好是找到了一样东西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需求。 那本暗金色图鉴无声的打开，翻开厚重纷繁的花纹页面，最终停留在萨满职业者的那一栏，那里有一张种族特征明显的卡片停留在那里。 卡片名称：蛮鱼图腾 稀有度：稀有级随从 属性：图腾 效果：在你的回合结束时，召唤一个1-1的鱼人。 数据：二费攻零防三 备注：蛮鱼图腾会播放只有鱼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也还好只有他们才能听到 莫洛克通过卡片上的画面来猜测这根图腾的大概构型，就是几块立在沙滩上的粗壮木头。 这些木头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十字架形，但横的那块却偏上，其两侧还各画了一只橙黄色的眼睛，好像是鱼人的眼眸。 两块木板侧边都插了一些蓝色或者是红色的海底珊瑚，不长不短，似乎是想用这些来代表鱼人的标志性鱼鳍。 底下则用一根弯曲的藤蔓做出牙齿的形状，都是尖齿型，画有白色的涂料。 在最底下，还有一些用绿色海藻和贝壳装饰而成的底盘，侧边则是用两张大渔网来挂住，渔网底下还用一根绳子挂了几块工艺雕刻品来当网锚，竖直垂下像是吊坠一般。 当然，莫洛克能有‘建造这奇怪的建筑能增加人口’这样的古怪认知，主要是因为其中一张卡牌上的描述，不过具体效果要等建筑实际建造出来才能知哓。 这个卡片展示的效果就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对方所定义的回合结束是依据什么标准？一天还是一个月？ 而那些召唤的鱼人，他们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是凭空突然冒出来，又或是算作是额外流入到村子附近的冒险者。 凭空冒出来的话，他们能算是一种正常的生物吗？他们是否具有属于文明社会生存者所特有的智慧？ 而若是流浪到村子附近的冒险者，那这个图腾总有一个作用范围，当超过这个作用范围的时候，流浪在外的鱼人可就听不见了。 但是如果这附近所有的鱼人都归属于铁棘村，而这个蛮鱼图腾作用的范围又没有其余没有阵营的鱼人存在，那么这个图腾还算是发挥作用吗？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东西，但是它也值得细细探究，现在最需要的是把这个东西给弄出来。 恰巧经过在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一系列求学经历，赤色鱼人已经是能看懂这卡片揭示的图腾召唤构造，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些工人。 等到莫洛克去村子领地中心领取分配给自己的鱼人苦工时，只见到一个大木箱立在那里，很是破烂不堪，有很多缝补的痕迹。 就在莫洛克观察的时候，这个大木箱门就被从里面推开来了，三个细瘦的鱼人身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他们身上代表鱼人身份的鱼鳍乱糟糟的，也不像普通鱼人那样有着鲜艳的色泽，全都耸拉下来。 身上则是穿着破旧的麻衣，脚上踏着的是烂烂的草鞋，很让人怀疑是不是他们自己潜入海底随便拽了一些海藻就出来给自己编织了一双。 不过整体上莫洛克还是看得出来，这三个鱼人苦工近期的生活并不是很好，也许村子里对他们的物资保障仅是提供一些基础性的食物。 这三个鱼人苦工，似乎是久经战阵，也就是主人换得多了，对这一套求收留的流程很是熟悉。 他们刚出来就直接的奔到了莫洛克的面前，然后跪下一把抱住了赤色鱼人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起来。 “主人，我们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这些海草是真的难吃。” “你放心，主人，有什么任务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好好完成您的需求的，只要你给我们提供足够多的食物。” 这三个人七嘴八舌争相诉说自己这些时日的辛苦，莫洛克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鼻子里还被他们身上一股子酸馊的气味充斥着，简直是在破坏嗅觉。 “停停停，闭嘴！” 莫洛克大吼一声，然后身体也不见怎么挣扎，轻轻一闪，就将大腿从他们的脏污手中给抽了出来，对着这三个看起来很像是逃难饥荒时选择将自己给贱卖了的流民，一脸懵逼的问道：“你们是谁？” 这问题问的这三个难民一样的鱼人有些茫然，顿时感觉到面前的这位大人和他们以前的主人不大一样，似乎是这奴隶市场的新人。 三人之间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鱼人站立出来，看起来似乎是三人里面的头头，那个人站出来说道：“大人，作为村子里的奴隶，我们是没有名字的，我们的名字是由你来定义，无论是叫什么，顺口就行。” 莫洛克奇怪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叫我主人？” “因为按照这市场的规定，你就是我们这三个人的主人，在给你们服务到一定的期限后，我们才能拿到这座村庄的正常居民身份，成为一个自由人。” 年纪最大的鱼人苦工老老实实地说道。 这话听的莫洛克皱了皱眉，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村子里居然搞起了奴隶制那一套，就是不知道成为奴隶主需要什么条件，他还是直接对着穆坦努斯说了一声就直接过来领人的，没有走正常流程。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看管这些奴隶的村子工作人员说了一声示意就领这三个人了，然后才转头看向眼前这三个脏兮兮的落魄鱼人：“行，我也不问你们过去是什么名字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叫沙一、沙二、沙三。” 莫洛克对着这三个衣裳褴褛的鱼人按高矮秩序取名道，最先站出来说话的那个年纪最大的鱼人正好是其中最高的，叫做沙一。 “你们会修建筑吗？” 过了一会儿，莫洛克又对着他们问道，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 “会的会的，我们以前就是鱼人苦工出身，参与过很多建筑物的建造。”这三个鱼人赶紧回答道。 这话勾引起了莫洛克的一些回忆，毕竟他也有蹲守在码头边背棉花的苦工经历，他好奇的问道：“你们也是鱼人苦工出身吗？你们是来自哪个部落的？” “我们是沙齿村的，其实离这儿不是很远，大人你应该听说过。”这三个鱼人殷勤地回答道，看起来似乎是想在新主人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沙齿村，我记得他们那里的手艺是训练大螃蟹？” 莫洛克皱着眉头回忆着说道，然后马上就是一脸兴奋，带有某种期盼地望向他们：“你们会训练吗？我们这里的螃蟹还挺多的。” “大人，不是大螃蟹，是沙滩蟹，通体红色甲壳的那种。” 年纪最大的奴隶鱼人沙一首先纠正道，然后又小声嘀咕道：“而且你们这里都是鱼人杀手蟹，我们哪有那本事训练呀。” 莫洛克听完手下的辩解，偏头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对于这生活在浅水湾附近的鱼人杀手蟹他有很深的认知，因为他此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歇石滩某位能将两头成年食人魔给压着打的巨型变异种鱼人杀手蟹。 此时的三位奴隶身份的鱼人苦工还在继续说道：“而且关于这沙滩蟹的训练，我们这里没有我老家——他们那里的蟹苗，恐怕是很难将各位大人训练成超凡职业螃蟹骑士。” 听着这话的莫洛克拧了拧眉头，然后就对着他们问道：“那你们以前的骑士是怎么训练的？为什么你们的螃蟹可以骑，这么听人话？” 这三人互相望了眼，最后还是沙一站出来说话：“大人是这样的，我们的螃蟹都是经过特殊的蟹苗筛选出来的，是那种体型很大，又很顺从鱼人愿意和鱼人亲近的大型沙滩蟹。” “现在那些蟹苗还存放在我们村的鱼人祭司那里，他负责统一培养。我们一般是等待他把蟹苗培育繁衍出来，然后再交由我们将螃蟹养大，最后才从里面挑选超凡品种让那些超凡老爷们相互适配晋升成为螃蟹骑士。” 话说到这里，莫洛克也就不再打什么额外的主意。 螃蟹骑士这种超凡兵种若想能成立，看来是需要等到铁棘村彻底征服隔壁的沙齿村的那一刻才能由此收获。现在打探到这么多也是没用，或许这也是村子里能够放心的将这些拥有螃蟹饲养技术的鱼人苦工当做普通工种来使用。 莫洛克甚至还能猜想到，在村子那一个个大笼子里关押的奴隶市场，还有很多来这样来自沙齿村的村民。 就这样，莫洛克带着他三个新来的手下，或者说是仆从，离开鱼人的集中居住点，来到了他家所在的偏僻山谷里。 好在这山谷里各种材料都不会缺，关于建筑所需要的木材，山上就有很多的大树，而石材也可以挖掘，至于用来装饰图腾的细小海藻和贝壳，这些对鱼人来说都不是什么事。 处于浅水湾的近海区域，鱼人小村庄从来就不需要担心这类海产品的问题。 因此，莫洛克在把家里的食物简单分享一番之后，决定就立刻让这些吃饱喝足的鱼人苦工行动起来。 “沙一沙二沙三，你们编为一个小队，由沙一担任队长带上工具出去采集资源。” “木头石块，还有海底的一些贝壳和藻类物质，对了，还有一些珊瑚，这些东西都要！” 最后，莫洛克看着对方三个心思迥异的鱼人苦工，顿了顿，威胁着说道：“你们在这附近寻找采集资源，但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也是知道这附近是有巡逻员的，而且我也不想费时间去把你们抓回来。” 这样说完，莫洛克还徒手托起一把火焰，用自己的超凡者身份威胁小小的威胁了一下。莫洛克不知道这样的威胁在他们心里有多大的分量，但至少能给自己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吃惊的看了一眼莫洛克徒手抓起的火焰，那火焰不是他们正常生火做饭所看见的赤红色，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惨绿色，映在鱼人的表层皮肤上激起一层冷意，这三个鱼人苦工顿时站直了身体，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是的，知道了，尊贵的老爷！” 第223章 森林狼 “是的，知道了，尊贵的老爷！” 三人在应完这句后，接着就在看起来稍微聪明一点的鱼人苦工沙一的带领下分别领取了工具，然后就离开了莫洛克居所所在的山谷处，朝着附近搜寻探索而去。 这山谷目之所及之处都是大片长得郁郁葱葱的丛林，其中有许多粗壮的树木和灌木，底下的碎石块也不少，至于要去寻找贝壳和藻类植物，那就得去村子那边的浅水湾海滩处。 由于这些都只是寻常的普通物资，暂时不涉及超凡材料，莫洛克也就对他们的行动没有多加关注。 这三个鱼人苦工一会儿就从莫洛克的家里拿了工具出来，人手一把斧头一把铁锹，还额外带了一个网兜和瓦罐，看起来不愧是有相关建筑建造或是其他服务行业经验的人，采集资源的工具挑选都是轻车熟路，而且很统一。 对于蛮鱼图腾的建造，首先最重要的主体就是木头，其次就是作为底座的石头，另外就是起装饰作用的珊瑚贝壳，还有渔网，这些使得鱼人苦工的工作范围锁定在了两个地点。 第一就是莫洛克家旁边的小山上，那里可以采集砍伐到粗壮高大的木材，也可以挑选一处石块多的地方去采挖石材。 第二个地方自然是在海边，因为之前村子制定的鱼人杀手蟹清理计划，村子里已经把包括歇石滩和一些其他的近海区域清理了一小部分的安全区，所以入海捞取藻类植物和拾捡贝壳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越过村子提示的安全地界就好，那里的边界处会有警示牌提示。 虽然这三个鱼人苦工去了外面进行资源采集工作，但莫洛克留在家里也没闲着，他抽出一张以前给母亲买着的海草垫，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种材质柔软的海草垫他以前在红枫城厮混的时候买了一堆放在家里，本来是打算着给老人保养一下身体，可是老人很少用，这下却是便宜他了。 赤色鱼人寻了个地方坐好之后就开始进行冥想，开始运用脑中的意识主动去尝试翻页那本一直停留在他脑海中时不时咋呼一下的暗金色卡牌图鉴。 虽然他已经大致分析出了蛮鱼图腾所需要的建筑材料，但显然，这图腾的建造并不只是普通材料的堆砌，里面还有一些魔法阵的刻画才是至关重要的。 不过好在随着莫洛克再次长久地盯着这张卡片，这蛮鱼图腾的萨满职业卡也如之前他见过的其他卡片一样，缓慢分解，然后重新聚合，无声无息的向赤色鱼人展示着蛮鱼图腾的制作方法。 而莫洛克比起之前更为进步的是，他这次已经是能够大半看懂卡牌周围飘动的繁复法力符文所代表的意思，这里面的符文结构他曾在海族皇家学院的大图书馆里翻看记录过。 只是还未等莫洛克学习蛮鱼图腾的制作方法多久，那三个扛着斧头和铁锹出去的鱼人苦工就呼喊着跑了回来： “大人救命啊！” “有狼，这山里有森林狼！” 莫洛克闻言立刻睁眼起身，一瞬间就来到了山谷入口处，只见三个鱼人苦工正在拔腿狂奔，那些采集工具比如斧头和铁锹之类的负重物品都被他们给抛在了身后。 而让他们如此恐惧的生物，是一只体长有一米左右通体雪白颈部有着厚重毛发的森林狼。 生物名称：森林狼 属性：野兽 效果：你的其它野兽获得+1攻击力。 数据：一费攻一防一 备注：其它野兽最喜欢和森林狼一起外出打猎了。 正在追逐着这三个鱼人苦工的森林狼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赤色鱼人，急忙将前爪扣在沙地上停下脚步，然后对着莫洛克低声嘶吼。 它从这个新出现的赤色鱼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莫洛克一边招呼着这三个才刚收进来的鱼人苦工进到这山谷里躲避，一边看着这通体雪白色的森林狼，皱了皱眉头。 这森林狼出现的很奇怪，不是说这山上不能有狼，而是说，在很久之前，莫洛克就因为担心母亲独自居住的安危提着一把钢叉去到了山上晃悠，却是不见得任何凶猛的大型食肉动物，连所谓的狼也没见到几只。 但是现在，往年难得一见的食肉野兽居然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山上，还追着这三个倒霉的鱼人苦工来到了这里。 这代表着有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所以在周围的野兽集群数量才会发生改变。 不过思考归思考，眼下赤色鱼人的动作，并没有多少迟钝。 他瞥了眼在他面前低声嘶吼的森林狼，有心在自己这边三个鱼人苦工面前立威，特意没有急着上前斩杀，而是只是冷眼盯着眼前的森林狼。 二者对峙了一会，最终还是这匹森林狼按捺不住，凶狠的朝赤色鱼人扑了过来。 莫洛克眼睛一眯，身体是半步不退，手上直接冒出一团绿色的火焰，然后对准着森林狼扑过来的头部就按了过去。 啪！ “嗷呜……” 一声沉闷的对撞响声与森林狼的哀嚎一齐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火焰灼烧皮毛的滋滋声。 在跑到安全区域的三个鱼人苦工目瞪口呆的观望中，这匹森林狼一头撞在了赤色鱼人拍过来的右手上，然后就像是被人用力掌捆一巴掌一样直接就退了回去，然后跌落在山谷的浅黄色泥沙上。 这三个鱼人苦工中，年纪最大的沙一满眼骇然的盯着摔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久久无法起身的森林狼，能够想象出这鱼人手里是具有了多大的力道，不由得脸色越发恭敬起来。 然而这还没有完，一团惨绿色带着丝丝冷意的火焰无声无息地附着在那匹几次撑起前爪都没能成功站立起来的森林狼身上，然后就是一股蛋白质皮毛被烧焦的气味传了出来。 绿色的火焰如同遇到了合适的燃料，瞬间就火光大盛，将这落地的森林狼给全身笼罩。 这三个鱼人苦工惊悚的看着之前还把他们追的上天入地无处可逃的森林狼在短时间内就被灼烧一空，连骨头都没有剩下，似乎是随着血肉一起融化了，全都化成了灰。 这三个鱼人苦工看着被邪能火焰灼烧一空的尸体，整个鱼脸都被吓白了，那可真的是连尸骨都烧的不剩了。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们逐渐从被狼追逐的阴影和对超凡能力的畏惧中回过神来后，又目光闪烁的看向了赤色鱼人。 莫洛克感知敏锐，瞬间就察觉到这三人的目光，顿时就奇怪的回看了过去，而这三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就躲闪开了，避免了目光的直接对视。 赤色鱼人见状也没有多加理会，他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而且这匹新出现的森林狼可能其背后也藏着某种危机，是某种东西来临的征兆，他要提前做好一些预备。 然而，这三个鱼人苦工在用眼神悄悄地交流了一番之后，还是为首身高最高年纪也最大的沙一主动站了出来，上前恭敬的对莫洛克说道： “大人，如果下次还有野兽入侵的话，你能不能采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手法？” “温和？”莫洛克疑惑着，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鱼人，有些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迎着赤色鱼人的目光，鱼人苦工看起来明显是有些畏畏缩缩，吞吞吐吐的说道：“就是……就是说，比如这匹森林狼，你下次杀的话，能不能留一个全尸？” 莫洛克眉头皱了皱，问道：“为什么？” 气氛陡然下沉，身为鱼人苦工奴隶的沙一感觉身上莫名起了一股寒意，可他的身上负担着同伴们的期望，因此哪怕是心中害怕，他也吞吐着说道： “大人，刚刚那匹森林狼也有一米多长啊！它是食肉动物不假，但其实我们鱼人也是食肉动物，它可以作为我们的粮食，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辛苦的去采集粮食了。” “以前我们在那个铁笼子里都很难吃饱，肉食更是少见。” 莫洛克听完这三个鱼人苦工的诉求，就冷冷的哼了一声，直接走到他们身后，抬腿对着屁股就是一人一脚直接将这三人踹倒在沙地上： “哼，你们这三个，杀狼的时候不来，就在一边看着，我打完收工，你们居然还敢提要求？” “你想让我给你们留点肉吃，那你们前面逃命的时候，怎么连采集资源的家伙都给我丢了呢？” “你们说，如果遇到一点事情，就要我出马，那我要你们何用？我自己干不是更快吗？” 这话说得很是杀机四溢，语气森然，顿时就将这三个鱼人苦工给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通通伏倒在地。 “哎呦！” “大人饶命啊！” “我们这就去把那些斧头和铁锹给捡回来，我们会把木材和石头完整的背回来的！” 赤色鱼人严厉的话语让他们脑海中不切实际靠着主人喂养食物的幻想与当作寄生虫的试探消退，顿时连莫洛克的眼睛都不敢看，齐齐跪在地上哭喊。 他们保持着跌倒的姿势，一边哀求着，一边说着好话。 之前的那番话就是一个试探，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这位主人似乎并不坏，也没有量化工作的具体要求。在见识了对方轻而易举地将森林狼焚烧一空的超凡手段后，这三个鱼人苦工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渴求的很多东西对于这位大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刚才那位大人心中有片刻柔软觉得留下一具齐全的狼尸也无所谓的话，那么以后他们或许可以借着大人物的这片善意得到更多的东西。 寄生虫一样的奴隶，这个生存模式是他们这些仆从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可惜令人惋惜他们的试探失败了，这个主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愿意轻易施舍上一点小爱心。 然而，这边的赤色鱼人就是看着生气，实际上并没有折磨或者是杀死他们的念头，毕竟这三个鱼人苦根还是他向自己的表弟讨要的，也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或者说是剥削的劳动力。 莫洛克不可能真的将他们如何，如今这样也就是训斥一番而已，就相当于是在给颗甜枣之前，顺手敲了一记闷棍。 “你们三个自己说，今天这事应该怎么算？” 莫洛克在这三个跪倒的鱼人苦工身边来回踱着步子，手里抓取的绿色火焰燃起来就没有熄灭过，绿色的冷光映着这鱼人苦工的脸色，很是惨淡。 很显然，莫洛克就是在吓唬他们。 “大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起贪心的，我们这就去把丢掉的工具和木材给捡回来！” 这三个鱼人苦工再次哀求起来，语气中是恨不得下一刻就跑回山里去继续砍木头，深怕被这火烫了屁股。 莫洛克这边感觉吓唬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微微叹息了一声：“嗯，起来。我能理解你们对于森林中的野兽的惧怕，我现在召唤出三只恶魔小鬼各跟着你们去一个，他会护卫你们的安全。” “如果这一次，你们再敢偷奸耍滑，那我也不用把你们给送过去了，刚刚那匹狼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样说着，莫洛克手背上的召唤法阵有灰色的魔法光芒闪烁，然后三头一模一样的恶魔小鬼就出现在了这三个鱼人苦工的周围，目光呆滞，像是没有自主意识。 “现在都给我滚去干活，还有把你们丢掉的工具都给找回来，如果少了一样，你们今天就给我饿着肚子！” 莫洛克这样说着，也不见什么动作，这召唤出来的三个紫色皮肤有着两个尖角的恶魔小鬼就迈开机械的步伐各选了一个鱼人苦工跟在身边。 “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就去干活，这就去。” 也不知道是赤色鱼人的语气太过严厉，还是站在他们身边的恶魔小鬼给了他们压力，这三个鱼人苦工连忙起身，然后丝毫不敢停歇的就往山谷外面跑去，要把未完成的木材砍伐工作重新砍完。 而在他们身后，这三个短小精悍的恶魔小鬼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像是一个人工放置可以自动跟随的眼线傀儡般。 第224章 月亮井 兴许是有着恶魔小鬼的监督，这一次的三个鱼人苦工回来的很快，沙二和沙三两个瘦一点的鱼人苦工一人扛着一棵小树，而沙一作为身材壮一点的鱼人则抱着一块大石头走进了莫洛克所在的山谷中。 虽然是感觉这些普通的鱼人苦工动作太慢，但莫洛克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独自闭目开始钻研蛮鱼图腾的魔纹构造。 虽然时间对于这世上每个人的标准都是一样，无时无刻的不在流失，但是很明显，决定时间价值尺度的是人。 就算是莫洛克比这三个鱼人苦工的效率快了七倍，但是若他放下手中的活转而替代这三个鱼人苦工去完成普通的资源采集任务，那完全是没有价值的。 至少对他自身来说是如此，是一种价值流失。 不过就在莫洛克准备潜心修行的时候，他的表弟穆坦努斯却带着一脸奇怪的表情过来找他了。 “你知道吗？村子里来了一位暗夜精灵女猎手，她说要给我们带来一口月亮井，目前摩戈祭司正在和对方商谈。” 这当然是一个具有相当震撼性的消息，莫洛克当即就放下手中的活就跟着他一起去看看了，自己村落的变化，总归是要关注一些的，而且莫洛克自己也有一点想不通。 来自精灵族的暗夜女猎手为什么会来到浅水湾这种偏僻的鱼人小部落？ 莫洛克对此感到难以理解，且不说永夜帝国的人很少离开他们居住的原始丛林，这鱼人小部落大概率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这偌大一个帝国另眼相看的。 不过直到和着穆坦努斯一起跑过去了，莫洛克才算是真正的见到了这位传说中来自精灵族的贵客。 这位贵客身穿一身绿色的轻甲，看起来很是简便轻捷，皮肤和头发都是紫色，身材凹凸有致，手中还抓着一把圆圆的月刃，骑着一只黑豹缓缓的走了出来。 且不提这些打小就灌着各种神奇的魔法超凡药吃着长大的精灵族女猎手拥有何等的实力，单只是瞧这个黑豹看起肌肉突起的四肢，也能知道它应该是比鱼人村庄一般的超凡者战士更为强大。 这只黑豹的毛发很短，颜色很素，很纯，很黑，可以看到它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充满着爆炸性力量的肌肉，实力不容小觑。 这精灵女猎手原本正在和摩戈祭司交谈，但是在偶然的一瞥中，不经意间看到了围观过来的莫洛克，于是就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近了赤色鱼人。 在一众鱼人村民的诧异目光中，这个很优雅的暗夜精灵女猎手翻身从坐骑上下来，然后当着众多鱼人的面对莫洛克微微躬身。 “你好，为了伟大的月亮母亲，暗夜女猎手萨拉向你问好，愿你沐浴在月神的光芒下。” 莫洛克这一次目光肃穆了许多，他庄重的点点头，然后也学着暗夜女猎手萨拉的礼仪，对着走过来的暗夜精灵微微躬身说道：“你好，尊贵的客人，愿艾露恩陛下护佑着你。” 听到莫洛克的话，精灵女猎手微微一笑，然后牵着黑豹缓步后退了几步，依然保持着骑行的姿态。 虽然两人间只是初次友好问候了一番，但对面的暗夜精灵这套操作下来弄得莫洛克对其的兴趣是大为增加，同时也是非常的迷惑。 因为莫洛克自认自己是在场的全村人物中并不掌握什么实质性权利的小角色，个人实力也非顶尖，他不懂对方为什么在与黄金阶鱼人祭祀摩戈交谈的时候，还特意中断下来，向自己问好，还当着村子里一众高层的面。 莫洛克将目光看向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这是一个身材婀娜，样貌美丽的标准的精灵族女性，还是属于其中人数众多的暗夜精灵一族。 其一头瀑布一样的直发中，露出了一堆标志性的精灵尖耳朵，总的来说，莫洛克觉得其看起来倒是比他在辉耀帝国见到的人类要好看的多。 对方身上穿着一套闪烁着魔法晦涩光芒的秘银轻甲，下半身只是遮住了大腿，露出了大大片大片的紫色皮肤，看起来很是光滑。 女猎手没有头盔，但是有一个银白色的月牙图案的头饰，莫洛克知道这是精灵族共同信仰的月之女神艾露恩的标识。 她的武器只有一种，那就是月刃，这或许是属于暗夜精灵女猎手的专属武器。 月刃是一种中型投掷类武器，射程略逊于常规的弓箭，但是杀伤力却绝对不小，配合如今精灵一族已经超越了大陆绝大部分种族的强健体质，或许能够一道月刃就洞穿一块石头。 这是精灵一族的特质性武器，至少莫洛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说过艾尔大陆上有其他种族使用这种月刃。 而且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胯下的黑豹体型也比莫洛克之前屠杀掉的那匹森林狼要略大一些，其肌肉更加的紧致。 明显看出，这黑豹更强壮，毛发更短，肌肉也更加恐怖，尤其是其四肢上全是鼓起的肌肉。 显而易见，这只黑豹具有强大的爆发力，没有生物会想不开跟它比赛短程赛跑，而换做是莫洛克之前杀掉的那匹森林狼，或许在这黑豹手下活不过三秒就会被咬断喉咙。 依据莫洛克在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大图书馆里看到的说法，在古老的暗夜精灵一族中，猎人兵种是其中的中流砥柱，战斗力很是强悍。 而在最近对猎人兵种的战力排名更新中，其平均实力甚至要比苍青帝国的狼骑兵还要高上一截，而且在隐藏、哨兵等潜伏与观察技能领域上还有更突出的表现。 妥妥的丛林猎手。 至于其专属武器月刃的弹射攻击，更是使得精灵女猎手这个超凡职业具有小范围的群体攻击伤害，在正面战场中也丝毫不惧大规模兵团的进攻。 而狼骑兵，在以兽人为主的苍青帝国军团配置中，更多的是以辅助、游走、骚扰为主的功能定位，甚至还一度配有渔网来进行劫掠操作，就是个打前锋和战后收拾战利品的普通兵种。 而莫洛克在暗夜精灵返回去和摩戈祭司交流之后，由于二者之间相隔的距离比较远，他也不可能故意上前去打听村子高层与代表永夜帝国来的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的谈判。 那不是一件礼貌的行为。 莫洛克在想，自身与精灵这个种族唯一的交集，或许就是占星教派的那次对四大古神之一的‘命运主宰’尤格·萨隆的神殿献祭仪式中，他在那里看见了唯一一个属于精灵一族的来自永夜帝国的人，但其实他与那个暗夜精灵的实质性接触并不多，甚至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叫什么名字。 这显然不能算是什么重要的关联。 只是记得对方在与一个半精灵的博弈中输掉了，话说起来，莫洛克倒是觉得自己与那个半精灵女人的交集还挺多的，对方也确实给他留下了还算是深刻的印象。 就是从在同等身体素质的冷兵器交锋中被对方强压一头，莫洛克才开始锻炼起自己近战能力的。 也不知道对方在占星教派过得怎么样？还有自己的邻居莫卡，好久没有见到了。 不过就算是再怎么想念，莫洛克也不可能一头就撞进占星教派那里去。一个传承千年的邪神教派，若是就这么突兀毫不做准备的进去，只怕是很难轻易出来。 而在莫洛克的胡思乱想中，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与村子高层以摩戈祭司为代表的鱼人谈判也终于是宣告了结束，也在某方面达成了一致。 “总体来说，这个月亮井建筑就是一个能够无限自动生产类似于圣光药水之类的治愈性建筑。” 在一众鱼人的好奇观望中，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缓缓讲解着月亮井的大概功能与作用， “这建筑受到了艾露恩女神的祝福，在每个夜晚都会产生新的月亮水，根据月光的浓厚程度不同，有时候月亮泉水会多一点，有时候月亮泉水会少一点。” “至于这些月亮泉水，你们可以制作成药剂来提高它的治愈性能力，也可以用简陋的瓶子装起直接饮用，它能治疗一些不太严重的伤势，或者是对魔力的损耗有一定的恢复作用。” “当然，还请贵村庄独自保留与使用关于月亮之井产生的月亮水，在关于月亮泉水的销售方面只有我们永夜帝国拥有售卖权，若是你们私自到市场上进行贩售，帝国将追究你们的责任，到时候可能就不只是收回月亮井这么简单了。” 萨拉就这样用淡淡的语言做出威胁，结束了关于月亮井的介绍，但是从上到身为黄金阶最高强者的摩戈祭司，下到还尚在青铜阶的表弟穆坦努斯，没人敢将一个帝国发出来的警告视若无睹。 可以预见的是，这村子里马上要建造的月亮井，怕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是自产自销自供，只是供应村子里的人使用。 不过这也是足够珍贵，因为除了可以治愈一切负面状态的圣光圣水，这种能够直接恢复生命值的泉水绝对不多见。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好宝贝，而且它几乎也打上了永夜帝国这一势力的专属标志。 在基础的合作项目谈好之后，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立马在这不大的鱼人小村庄里寻了一处空地，然后在周围人的提示下，将月圆井修建在那里。 毫无疑问的，这处地址同样是选择在摩戈祭司的萨满小屋旁边，在这地址的周围还整整齐齐地种着三科特殊的植物，都是莫洛克带回来的源种。 其中的两枚才刚刚种下去，还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露出了一节小小的芽尖，但是已经栽种了许久的翠玉竹倒是略微吸引了暗夜精灵女猎手萨拉的目光。 但女猎手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而已，在她的故乡，永夜帝国的那片原始丛林里，精通植物学的大德鲁伊几乎每个人家里都会种上几枚这种源种，不是什么罕见之物。 在确定好建造地址之后，暗夜精灵女猎手直接从怀里拿出一颗翠绿色的，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种子，然后将其小心的埋进了地面。 不需要多久，只是过了短短一分钟，地面上就突然拱起，然后就是一大团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 这藤蔓开始不断地向上生长，扭曲变形，仅仅是在十分钟以后，一座完全由藤蔓植物生长而成的绿色建筑便彻底成型了。 它像极了一个绿色的大水盆，然后中间有清澈的液体不断地缓缓从盆底冒出，然后积蓄在盆里，闪着粼粼的微光。 “现在是白天，月亮泉水要晚上才能再次蓄满。目前这只有初次建造完成时，植物本身自带的能源所产生的月亮泉水。” 暗夜女精灵萨拉难得的向周围的人解释了一句，然后就立刻得到了周围人的点头与附和。 且不说以对方主动找上门的架势，根本没必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对鱼人进行欺骗，就算这真的是一个假冒伪劣产品，难道这坐落在浅水湾的一众鱼人就真的能够抄起鱼叉进攻永夜帝国不成。 而在一众别有心裁的附和鱼人中，只有摩戈祭司看着对方植入月亮井的方式，若有所思。 无外乎这让人产生联想，实在是从暗夜精灵女猎手还里摸出的那枚作为一切起始点的绿色种子，确实是很像他们栽种在周围的几枚源种。 也许永夜帝国的那些大德鲁伊根本就是依据这些源种而改造而成的月亮井。 不过仅仅是凭借看一眼就想攻克这些技术，显然是异想天开。无论对方是用何种方法制作了这种几乎是拥有专属权的月亮井，其必然是通过了先辈们数千百年的努力钻研，才有的如此神奇的应用。 而在另一旁，穆坦努斯看着这月亮井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有了小小一池子的月亮泉水，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非常确定这是个宝贝疙瘩，于是越发的爱护，绝对不容有失。 身为一个战士，在鱼人中的萨满职业特别少的情况下，他是非常明白这种能够随身携带的治愈性药剂的重要性。 虽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生产出的月亮泉水还不够穆坦努斯喝上一口，但他显然是很明白这建筑的战略性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