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败家子》 第1章 梦与现实 公元1435年,宣德十年,正月初三,时年35岁的宣德帝朱瞻基驾崩,让本应热闹非凡、走亲访友的新年随着八十一声钟响,一下子陷入了冷清之中。全城满是手持长枪的士卒、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缇骑们满脸肃然的在街道上巡视着,青楼妓院、酒楼赌坊均关门歇业,勋贵大臣们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变。 宣德十年,正月初十,清晨。 紫禁城内廷东六宫之一的咸阳宫,这里也是当今太子朱祁镇的居所,也就是太子东宫,一座闪烁着微弱烛火的殿宇内,这座殿宇便是当今太子朱祁镇的寝殿。 “恩~” 在寝殿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儿,一道微弱的sheny声毫无预兆的自小男孩儿的喉咙中传出,侍立在周围的两名身穿袄裙、年龄约莫16岁的宫女或许是因为太困的原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小小的动静。 这个小男孩儿正是当今大明帝国宣德皇帝朱瞻基的嫡长子,大明帝国的太子殿下——朱祁镇。 此时的朱祁镇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还带着稚气的清秀面容,紧皱着的双眉间透着一股亲切感,让人在下意识中产生好感。 “这里是……?” 朱祁镇悠悠的睁开双眼,眼眸中带着一丝迷惘,略显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侍立在一旁的两名宫女终于被朱祁镇的声音惊醒,不知所措的两人面带惊色的急忙上前。 “殿下,您怎么了?” 两人中看起来比较稳重的宫女小声的开口询问道。 当朱祁镇看到宫女的第一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关于她记忆。 宫女名叫紫芙,很小的时候就进入宫中,成为朱祁镇的贴身宫女。 朱祁镇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前世网络上传说的穿越,但是,他的记忆非常清楚的告诉他,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而是大明帝国正处于强盛时期的15世纪。 两名宫女见朱祁镇陷入沉思,也不敢擅自出声,只得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另一名宫女悄然离开,前往内廷禀报。 “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朱祁镇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自宫殿外传来。 很快,便有人出现在朱祁镇的视线之中。 为首的是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这四人朱祁镇都认识,准确的说是原来的朱祁镇都认识,他们正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和太监。 果然,接下来出现的那道身影证实了朱祁镇的猜测。 只见一名身着盛装的妇人径直朝他走来,妇人肤如凝脂、肃穆、端庄的美丽脸庞似上天的恩赐一般,微微皱着的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让人不敢直视。 当朱祁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亲切感涌出,让前世从未感受过的他有着一股立刻扑入妇人怀中的冲动。 这个妇人正是朱祁镇的亲生母亲,也是在原本历史上朱祁镇土木堡惨败之后,带着大明帝国度过亡国之危的孙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 侍立在一旁的紫芙急忙跪拜行礼。 “皇儿,你怎么了?” 孙皇后快步来到朱祁镇床榻前,看着朱祁镇满头的汗滴,不由得担忧的开口问道,下意识的伸手朝朱祁镇那满是汗水的额头探去。 “额…” 原本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沉思之后,朱祁镇已经接受了两世记忆,心中也不再紧张。 但是,伴随着孙皇后的玉手越来越近,一股香气也随之涌入朱祁镇的鼻孔,让刚刚融合两世记忆的他不禁心底一阵发慌,稚嫩的面颊上也浮现出一丝潮红,不自然的开口解释道:“母后,儿臣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 “原来如此。” 闻言,孙皇后也收回按在朱祁镇额头上的素手,看向朱祁镇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本有些凝重的面色也随着朱祁镇的解释缓和了许多,望着朱祁镇叮嘱道:“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一定要听话,不能在天下臣民和藩国使臣面前丢了我们皇家和大明的脸!” “请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不会丢皇家和大明的脸的!” 朱祁镇已经完全从心底接受了他现在的新身份,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朱祁镇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妇人,便是他这一世的生身之母,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今天以前,他都不怎么说话,就像痴呆儿一样。 但是,在他看来,那是因为他前世的记忆被封印在了他现在的体内,导致灵魂有缺陷,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而如今融合了前世记忆的他,补全了灵魂上的缺陷,他不仅能够和正常人一样思考、行动,而且脑海中还蕴藏着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先进知识。 随后,孙皇后便带着一干宫女太监离开了朱祁镇的寝殿,在一群贴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乘着凤撵浩浩荡荡的离开咸阳宫。 而在寝殿内,此时的朱祁镇已经成了一众贴身宫女的提线木偶了,要为登基大典做准备。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名看起来约莫三十余岁的太监进入寝殿,正是因为他,发生了大明历史上赫赫有名土木堡之变、让朱祁镇被俘、成为明朝所有权阉偶像的明朝第一权阉——王振。 当然,此时的王振还远远没有大明帝国第一权阉的威风,此时的他只是朱祁镇身边的贴身太监而已,上面还有很多宫内的老太监们、还有朝廷重臣和后宫的贵人们压着,所以,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启禀太子殿下,时辰已到,请殿下移驾!” 王振恭敬的跪伏在朱祁镇的面前,恭声道。 随即,一身孝服的朱祁镇便在王振一干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离开寝殿,来到咸阳宫大门。 咸阳宫外,迎接队伍早已等待在此,在宣德皇帝钦点的辅政大臣、行在礼部尚书胡濙的带领下恭敬的等待着朱祁镇的到来。 锦衣卫则是在指挥使刘勉率领下在周边警戒,外围则是由五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负责。 对于刘勉来说,这样在未来皇帝身边的好机会坚决不能放过,朝廷官员都讲究一朝皇帝一朝臣,对于凭借皇帝圣眷的锦衣卫指挥使来说更是如此,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帝一道旨意就罢了你的官,你还不能像文官那样骂上两句以彰显文臣风骨。 很快,朱祁镇便在一干重臣的殷殷期盼之下一身孝服出现,未来的大明第一权阉王振此时则亦步亦趋的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紧随其后。 因为按照仪式,新皇登基之前,要先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服告几筵。 也就是要先由礼部派遣官员分别到天坛、先农坛、太庙禀告新皇登基,然后由新皇身穿孝服亲自摆放祭品。 上了御撵,朱祁镇便随着开始进行一项项繁杂冗长的礼仪,直让他不由暗自感叹古人的毅力,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这一出出的。 当然,在这么重要的典礼上,朱祁镇还是不敢太过放松,若是闹出了笑话,那可就是大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丢掉性命,丢掉脑袋,被抄家流放,既然来了,也就只能入乡随俗了。 终于,在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折腾之后,朱祁镇终于完成了仪式的序幕。 已经换上明黄色衮服的朱祁镇带着金英、王振等一干太监登上了天安门城楼,也就是奉天门,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登上奉天门的朱祁镇一眼便看到了已经经由金水桥进入紫禁城的勋贵重臣们。 只见他们身着朝服、以文东武西的方向跪伏在午门外广场上御道两旁的文武百官们。 四周旌旗飞扬、军卒林立,场面肃穆寂静。 “殿下,吉时已到。” 就在朱祁镇忍不住在内心yy的时候,金英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响起,这让朱祁镇很是无语,但是他还是故作镇定的将金英双手捧着的祷文,开始按照礼部官员的嘱咐,有模有样的祷告起来。 也就是和天上的各路神仙沟通起来,大体就是晚辈刚刚升职,让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给点面子,别三天两头的来事儿,不是发洪水就是没有水。 耗费了朱祁镇无数的口舌,终于将祷告完毕,口干舌燥的朱祁镇便随手将祷文递给了随侍在旁的司礼监右监丞金英。 虽然宣德皇帝对内廷宦官的放权,但是,却对他们的监管也非常严格,所以,现在的司礼监还不像王振那样大权在握。 离开了奉天门之后,朱祁镇便带着金英和王振等一干太监宫女朝奉天殿赶去。 因为按照流程,他还要到奉天殿接受勋贵重臣们的祝贺,整个‘登极仪’才算完成。 “王振,你赶紧到奉天殿,给我把茶水准备好。” 实在是渴得不行的朱祁镇干脆开口吩咐了王振一声,奉天殿距离奉天门并不算远,如果真要忍的话,还是能够忍住。 但是,前世作为考古行列一员的他,对于王振这个明朝第一权阉怎么可能不了解,既然迟早要废了他,那就得趁着现在废物利用才是正理。 “奴婢遵旨。” 王振闻言,急忙躬身领命,向奉天殿飞奔而去。 对于宦官而言,天大地大都不如皇帝大,所以,对于朱祁镇的吩咐,王振不仅没有丝毫的怨言,反而与有荣焉,觉得这是朱祁镇的赏识,否则的话,身边这么多太监,怎么不叫金英他们去? 野心勃勃的王振觉得这就是他崛起的开端,什么金英,什么朝廷重臣,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目视着王振飞奔而去的背影,金英只感觉内心沉甸甸的。 第2章 登基为帝 同为宦官的他,对于王振心中所想非常清楚。 因为王振本身就是一个读书人,之所以入宫,就是因为屡考不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其考科举奋斗一生不知未来,还不如赌一把,要是赌中了,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由于他入宫之前便是教书先生,所以,便被宣德皇帝朱瞻基选为太子朱祁镇的贴身太监,负责照顾朱瞻基的日常饮食起居和辅导学习。 “殿下,王公公他…” 金英有些犹豫的向朱祁镇开口道,但是却仅仅说了一半,便见朱祁镇脸色微变的停下脚步,转头朝他望来,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金英,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出乎金英的预料,变了脸色的朱祁镇却并没有开口斥责他,反而面带凝重之色的看着他,沉声道:“王振处心积虑,野心勃勃,一旦掌权,不论是对本宫、还是对大明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知道!?” 闻言,金英面露惊色的看向朱祁镇,似是发现自己的举动不敬,不由得赶紧低下头。 “是啊,本宫心里很清楚。” 说着,朱祁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继续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王振毕竟从小就跟在本宫身边,若本宫无缘无故的杀了他,岂不是会寒了内廷众多宦官的心?” “殿下,老奴愿为殿下尽忠!” 金英知道朱祁镇所说的是事实,因为他就是一个宦官,而且还是当今天下权力最大的宦官之一。 所以,当他听到朱祁镇的难处之后,便立即跪地请命,正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更何况是作为皇帝家奴的太监了。 “你不必如此,本宫尚有重任交付与你,你可不能为了一个区区王振就搭进去。” 朱祁镇笑着伸手将跪伏在地的金英搀起,这一幕,也看在周围一众太监宫女的眼中,常年在宫中生存的他们知道,金英恐怕不会因为新皇登基而被冷落,相反,还会受到重用。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们什么也没看到,我们走。” 朱祁镇扫了一圈众人,淡淡的吩咐道。 说完,也不管一众太监宫女怎么想,率先快步朝奉天殿走去,金英也紧随其后的跟上,其余的太监宫女经过初时的震动之后,纷纷面色如常的跟在朱祁镇的身后。 因为对于这些太监宫女来说,不管得罪谁,千万别得罪后宫的掌权者,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不出意外的话,金英将是以后后宫的掌权者,所以,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得罪。 而有了今天这一幕之后,这些太监和宫女毫无疑问的将是金英的‘自己人’,因为从来都是第一批跟随者才会或者最大的好处。 没用多久,朱祁镇便带着金英和一众太监宫女来到了奉天殿。 当朱祁镇进入奉天殿之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看到那张显眼的明huang色的椅子时,脚下的步伐不由一滞。 因为突然的停顿,差点让紧跟其后的金英撞上去,幸好金英经验老道,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住,才避免了尴尬的发生。 而此时,朱祁镇却直愣愣的看着摆在奉天殿正首的那张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椅子,他此时的内心很激动;因为他即将登上天下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巅峰,成为这个当今世上最强帝国的主宰者。 但是,朱祁镇的内心也是沉重的;因为他在享受这些权力的同时,也将承担起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 历史上,也正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发生了土木堡之变,让大明一夜之间损失了二十余万精锐大军,以及五十余名从宣德甚至永乐时期留下来的能臣悍将、勋臣国戚,更不用说皇帝被俘这一奇耻大辱了。 放眼整个中国历史,由秦始皇至民国初期,近三千年历史数百名皇帝,也就寥寥数人有此待遇,而他,便是其中之一,更是大明史上的唯一,宋朝好歹父子俩还能作伴。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对于大明来说,能用人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此战之后,使得大明在周边国家和民族心中的声望严重受损。 自此,内部军权旁落文臣之手,边境亦是战乱不断,谁都敢来撩一下大明的虎须,大明帝国由此从主动进攻变为被动防御,永乐五征的盛况从此不再重现。 当然,万历时期因为张居正回光返照了一下。 ‘呼~’ 深深的出了口气,朱祁镇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对端坐在龙椅后的帘子躬身行礼道:“孙臣朱祁镇见过皇祖母,见过两位母后!” “免礼。” 朱祁镇的话音刚落,一道柔和、亲切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官员们马上就到,你先上来坐好,别一会儿闹了笑话。” “是,孙臣谨遵皇祖母教诲。” 刚刚直起的腰再次躬了下去,可把朱祁镇郁闷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因为这是体现孝心的一种方式。 朱棣就是以建文帝不孝,不尊太祖朱元璋的遗训擅自削藩,才以‘清君侧、靖国难’的名义将建文拉下马来…哦不,应该说是拉下龙椅,然后自己坐上去的。 当朱祁镇坐上能够让他横躺着睡觉的宽大龙椅之时,朱祁镇只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很是舒爽啊,大有一股‘口出成宪’的味道。 等待多时的王振则屁颠屁颠的为朱祁镇奉上温热的香茗,早已渴得嗓子冒烟的朱祁镇哪管这是贡茶,端起咕噜咕噜的一阵猛灌,喝完之后瞬间觉得浑身都通透了许多,将茶杯又递给了一旁躬着身子的王振。 王振笑眯眯的从朱祁镇手中接过茶杯,却不料,他刚刚的一番举动全都被坐在帘子后面的张氏、孙氏和胡氏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目睹了这一切的三位大明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一道微弱的冷哼声更是从向来仁和的张氏喉咙中传入孙氏和胡氏的耳中。 王振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端着空茶杯便离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苦日子竟然从今天就已经注定了。 金英见王振在朱祁镇左边站毕,便一脸肃然的向前一步,嘶哑的声音在整个奉天殿中响起:“文武百官入殿,恭贺新皇登基~” 很快,随着外面太监的一声大喝,在一道道声音的传递之下,一直等待在紫禁城中的勋贵重臣们才依照官阶高低,有序的进入奉天殿中。 当然,由于奉天殿占地有限,能够进入奉天殿的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只有站在外面,艰难的忍受着刺骨寒风。 待得众文武百官站毕,站在朱祁镇右手方向的金英捧着一卷明黄圣旨走了出来,这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遗诏,必须要当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面宣读,才能确定朱祁镇继承皇位的合法性。 事实上,这份遗诏早在宣德皇帝驾崩后便由内阁和通政司誊抄之后加急发到全国各地藩王、各省三司主官、云贵川土司、各卫所指挥使,各州、府、县主官手中,然后再由他们发布告示,通知辖地内的百姓。 这里宣读,只是一个流程而已。 “众文武大臣,皇亲国戚跪接大行皇帝遗诏!” 只听金英尖锐的声音在奉天殿中响起,而后又经由外面的太监传递,响彻在整个紫禁城中。 闻声者,无不下跪,额头触地,都察院的御史们在到处巡视,一旦发现有人礼仪有失,他们便会在事后上奏弹劾。 除了巡视礼仪的都察院御史之外,奉天殿内外便仅有坐在垂帘之后的皇太后张氏、皇后孙氏、废后静慈仙师胡氏以及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朱祁镇和宣诏的金英没有下跪。 “朕以菲薄,获嗣祖宗大位,兢兢夕惕惧,弗克负荷,盖今十有一矣,而德泽未洽于天下,心恒愧之。比者遘疾日臻弥留,夫死生常理,修短定数,惟不能光承列圣之洪业,终奉圣母皇太后之餋,中心念之,虽殁弗宁。” “长子皇太子祁镇,天性纯厚,仁明刚正,其嗣皇帝位,在廷文武之臣协心辅佐,务以安餋军民为本,毋作聪明,以乱旧章。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太后、皇后,然后施行。中外大小臣僚各敬乃职,效忠嗣君,务忝朝命。” “丧制悉遵皇考洪熙元年五月遗诏,勿改山陵,务俭约。宗室亲王藩屏任重,谨守封国,各处总兵及镇守官及卫所、府、州县,悉心尽力,安抚军民,勿擅离职,赴阙进香者,令左贰幕职或遣官代行。” “两广、四川、云南、贵州,七品以下衙门,并免进香,故兹诏谕,咸使闻之!” 待得金英将遗诏宣读完毕之后,大殿内外抽泣声响成一片,就连朱祁镇的眼眶也微微发红,里面还有泪花闪动。 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这是眼睛持续睁久了没眨眼所引发的正常现象,因为现在需要他伤心。 “臣等谨遵大行皇帝遗诏!” 在杨士奇、杨溥、杨荣、张辅、胡濙五大辅政大臣的带领下,纷纷以头触底,痛哭流涕的接受宣德皇帝的遗诏。 而后,便向朱祁镇叩头高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 朱祁镇学着脑海里礼部交授的那些皇帝的礼仪,对着下方大殿内外跪着的勋贵重臣们挥了挥手。 待众人起身之后,一旁的金英又拿出一份圣旨,念道:“朕初登大宝,以明年为正统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遵大行皇帝遗诏,丧制依洪熙旧制,一切俭约。一应事务由内阁会同各部各司商议后上奏皇太后,朝廷其他事务遵循旧制处理。” “臣等遵旨!” 自此,大明帝国便迎来了它的第六位皇帝。 是夜,朱祁镇一袭纯白孝服走在前往太皇太后张氏所居的清宁宫,金英则和王振两人一左一右,带着一干打着灯笼的太监宫女紧紧跟随在其身后,小心翼翼的侍奉着。 大概一刻钟之后,朱祁镇便来到了清宁宫,守在门外的太监远远的看见朱祁镇之后便进入禀报去了。 朱祁镇刚刚到清宁宫,张氏身边的贴身太监,也就是如今差不多六十岁的内宫总管余枫,便从清宁宫内出来,对朱祁镇躬身道:“陛下,太皇太后召见,请陛下随老奴入内。” “好,你们就在外等着。” 朱祁镇先是朝着余枫点了点头,随即向金英和王振吩咐了一声,便随着余枫进入了清宁宫。 第3章 皇帝日常 清宁宫很大,前殿是用来升坐召见各府命妇的,当然,如今也会召见朝中重臣商议朝廷大事,后殿就是太皇太后张氏的寝殿了。 北京皇宫本是永乐帝靖难之后按照南京皇宫为蓝本建造,但是,因为没有钱这一个尴尬而又无比现实的问题,在规模上远远不如南京皇宫宏大、豪华。 所以,后宫除了御花园之外,其余各宫的建筑都非常简易。 除了调皮皇帝朱厚照在宫外建了豹房之外,就只有后来差点史无前例的被宫女杀死的炼丹奇葩嘉靖皇帝才大肆修建,而且嘉靖皇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炼丹将宫殿焚毁才重建的,不像后世满清,到处建避暑山庄和皇家园林,不但将大量的国力白白浪费,还无数隗宝搞得最后被西方列强一锅端。 很快,朱祁镇便在余枫的带领下来到寝殿。 床榻上,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左右但却实际已五十余岁的妇人,她是当今大明帝国最有权力的女人、她是明仁宗朱高炽的原配皇后、已故宣宗皇帝的生身之母、当今正统帝的皇祖母,大明开国以来的首位皇太后、太皇太后—张氏。 “孙儿朱祁镇,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朱祁镇快步来到张氏的面前,恭敬的下跪请安。 “皇帝来了。” 张氏脸色显得有些憔悴,略显无力的向朱祁镇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很明显,宣德皇帝的突然驾崩,对身为母亲的张氏的打击还是非常巨大的。 不过,在十年之中先后经历公公太宗皇帝、丈夫仁宗皇帝和自己儿子的相继离世,见惯了悲欢离合和勾心斗角的她,并没有过度的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因为历经六朝的她非常清楚,这个时候还不到她可以放松的时候。 “陛下,您请坐。” 朱祁镇刚刚站起身,便有宫女搬来凳子。 “孙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明的皇帝了!” 张氏看着朱祁镇,若有所思的感慨道:“皇祖母一生从太祖皇帝、建文皇帝、太宗皇帝、仁宗皇帝和你父亲,再到你这一朝,就是六朝了,我们老朱家的重担,就将压在你的身上了。” “皇祖母放心,孙儿定不会丢了咱们老朱家的脸面的。” 朱祁镇满脸肃然的起身回道。 “好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还没去看望你母后?” “是,皇祖母。” “去,估计你母后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张氏对朱祁镇摆摆手,吩咐道。 “是,皇祖母,您也要保重身体,孙儿明日再来请安。” 说完,朱祁镇便向张氏躬身行礼,礼毕,便在余枫的带领下离开朝外面走去。 出了清宁宫,等候在外面的金英和王振便立即迎了上来:“陛下。” “恩。” 朱祁镇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余枫,道:“余公公,父皇驾崩,皇祖母心里肯定很是伤心,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一旦皇祖母身体不适,便派人来通知朕。” “老奴遵旨。” 余枫急忙下跪领旨。 随即,朱祁镇便带着金英和王振朝坤宁宫走去。 因为现在朱祁镇刚刚登基,又还年幼,并没有皇后,所以,孙氏并没有从坤宁宫中搬出去。 清宁宫距离坤宁宫并不太远,很快,朱祁镇便带着金英和王振来到了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朱祁镇并没有让人进去通报,而是带着金英、王振径直走了进去,周围的太监宫女也没有丝毫阻拦,早已见怪不怪了。 “都是皇帝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朱祁镇轻车熟路的进入内殿,还没看到孙氏,孙氏的声音便传入朱祁镇的耳中。 “嘿嘿,这不是在母后这里嘛!” 朱祁镇一脸谄笑的进入内殿,便见脸色略显苍白的孙氏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中的苍白容颜。 听到朱祁镇的话,孙氏没好气的白了朱祁镇一眼,问道:“去给你皇祖母请过安了吗?” “母后,儿臣刚刚从皇祖母那里过来。父皇驾崩,对皇祖母的打击挺大的。” 朱祁镇有些担心的看着孙氏。 “是啊,世上最大的打击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于你皇祖母来说,就是折磨,要不是你还年幼,需要她辅佐,恐怕她早已经和你胡母后一样,常伴青灯古佛了。” 孙氏转头看向朱祁镇,叹道。 “母后,儿臣有事想求求母后。” 朱祁镇略显迟疑的对孙氏开口道。 “什么事?” “儿臣想请母后多多陪伴皇祖母,让她尽快从父皇驾崩的悲伤中走出来。” “臭小子,你这话是说你母后不孝了?” 孙氏狠狠的瞪了朱祁镇一眼,随后才道:“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跟着阁老们读书才是正事。” “儿臣知道了。” “你还没吃饭,就在这里吃。” “是,母后。” 随即,孙氏便吩咐贴身宫女去御膳房吩咐膳食。 御膳房24小时都有人,更何况,皇帝还没吃饭,他们就更不能休息了。 很快,一桌丰盛的膳食便摆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让朱祁镇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你们还不赶紧伺候皇帝用膳!” 孙氏没好气的对周围的太监宫女喝道。 朱祁镇看着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只感觉食欲大开,也不管礼仪不礼仪的,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孙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犹如饿狼一般的朱祁镇。 “呜呜~” 满嘴都塞满了饭菜的朱祁镇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呜呜呜的胡乱回应着。 见此,孙氏虽然表面上很生气,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感到很温暖。 很快,朱祁镇便吃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毕竟才九岁,虽然很饿,但是却根本吃不了太多就已经撑了。 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王振送上来的茶水,只感觉全身一阵通透。 “母后,儿臣吃饱了。” 朱祁镇站起身,对孙氏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去。” 孙氏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略显郑重的对朱祁镇吩咐道:“对了,吏部尚书蹇义病重,你等下派人去看看,明天你亲自出宫去慰问一下,毕竟是六朝老臣。” “儿臣记下了,一会儿就让王振带着太医前去蹇府看望。” 朱祁镇点点头,应道。 出了坤宁宫,朱祁镇便对王振开口道:“刚刚母后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你就带着太医出宫去。” “奴婢遵旨!” 王振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宫去了。 待得王振离开之后,朱祁镇这才带着金英朝乾清宫走去。 一路缓行,所过之处,太监宫女无不下跪行礼。 没过多久,朱祁镇便回到了乾清宫,一直等待着的紫芙急忙迎了上来:“陛下,您回来了,是否要传膳?” “不用了,朕刚刚在母后那里用过了。” “那陛下,奴婢服侍您沐浴。” 闻言,朱祁镇浑身一阵,不由自主的看向紫芙。 虽然现在正值寒冬,穿得比较多,但依然无法阻挡紫芙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躯,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却非常坚挺。 似是感受到挺拔处传来的灼热感,紫芙微微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朱祁镇的炙热目光,俏脸忽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娇羞的看着朱祁镇:“额…陛…陛下~” “咳咳~” 被紫芙的声音从yy中惊醒过来的朱祁镇也不由有些尴尬,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也没有管周围太监宫女们略显异样的目光,径直朝乾清宫内走去。 面带淡笑的金英和俏脸绯红的紫芙紧随其后,隐隐间,一道道细微的笑声传入紫芙耳中,让她更加不知所措的娇羞起来。 而这时,听到笑声的朱祁镇猛地停下脚步,眉头微皱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太监宫女,对金英开口道:“很好笑吗?金英,要是再有人用此事来笑话紫芙,你就送他们去掖庭笑去,朕宫里的人都这么管不住自己吗?” 朱祁镇的目光所至之处,无不瞬间安静,待得朱祁镇的话说完,整个乾清宫彻底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的跪伏在地,不敢发出一声,只剩下众人微弱的呼吸声。 “奴婢遵旨!” 金英也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周围的太监宫女,对朱祁镇躬身行礼道:“请陛下息怒,他们不懂事,老奴明日再另选一批来服侍陛下。” “不必这么麻烦,你明天去请示一下皇祖母,整顿一下内廷。现在宫里贿赂成风,内廷一有风吹草动,外面就传言满天飞,整个紫禁城就像是一个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洞’!” “老奴领旨!” 金英一边躬身领命,一边暗暗摇头。 作为宫中老人的他,对于宫廷中的太监宫女以传递消息作为灰色收入非常清楚,历代皇帝也是心知肚明,但却是屡禁不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既然朱祁镇有令,他也只能依令行事,只希望这些人能够收敛一些。 “你别以为朕年幼好糊弄,实话告诉你,如果你整治不到位,朕就让王振来试试,到时候,别怪朕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朱祁镇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金英,提醒道。 闻言,金英心头一震,急忙出声道:“是,老奴定然不负陛下信任所托!” 金英知道,要是真让王振负责此事的话,那整个宫中,以后只怕就是王振的天下了。 这不论是金英,还是其他宫中老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紫芙,伺候朕沐浴。” 吩咐完了之后,朱祁镇才转头面带微笑的看着紫芙。 “是,陛下。” 紫芙虽然对朱祁镇刚刚的命令感到有些震惊,但是,向来稳重的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开口向朱祁镇为那些太监宫女求情,因为这并不是她能够插手的,没见金英都只能老老实实的领命吗? 从刚刚发生的这一幕中,紫芙明显的感觉到朱祁镇变了,变得果断、狠辣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儿。 第4章 调戏紫芙 烟雾萦绕,朱祁镇不着寸缕的泡在浴桶中,手脚不安分的在紫芙的身上胡乱的摸索着,俏脸通红的紫芙不敢反抗,泪眼婆娑的为朱祁镇擦拭着身体,娇躯微微颤栗着。 “怎么了?” 朱祁镇感到有些不对劲,停下手中动作,将紫芙的柔荑紧紧握在手中,柔声询问道:“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 “奴婢万万不敢有此等大不敬之想!” 紫芙闻言,急忙抽回被朱祁镇握着的芊芊玉手,也不管地面潮湿,毫不犹豫的就跪倒在地,恭声解释道:“陛下,您现在年龄还小,一旦过早经历人事,会伤及陛下的根本的,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她们知道了也不会罢休的。” “原来如此…” 朱祁镇不由一阵无语:“你先起来。” 看着扭扭捏捏的站起身的紫芙,朱祁镇没好气的开口道:“在你眼中,朕就是这么急色的啊?” “额…” 闻言,紫芙明显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道:“难道陛下不是想那什么…” 话音刚落,紫芙便意识到了不妥,但是,话一出口,肯定收不回来了,只得红着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朱祁镇。 果然,听到紫芙的话,朱祁镇脸上的笑容更甚。 不过,更让朱祁镇满意的是,紫芙明显并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这就让他能够放心的和她厮混了。 毕竟,他现在年龄还小,可以玩闹,但是绝不能动真格的,否则的话,他肯定会和原历史上一样英年早逝的。 “我说紫芙啊,你说的那什么是什么?” 朱祁镇戏谑的看着紫芙:“你不给朕答疑解惑?” “哎呀,陛下…” 紫芙看着朱祁镇,满脸娇嗔的道:“您就知道戏弄奴婢!” 话虽然这么说,但紫芙心中却感觉很温暖,因为她非常清楚,作为朱祁镇的贴身丫鬟,她这一生都只能陪伴在朱祁镇身边。 “好了,不逗你了。” 一边说着,朱祁镇一边在紫芙的搀扶下,从浴桶中出来。 待得朱祁镇出了浴桶之后,紫芙便拿着丝帕开始仔细的擦拭着朱祁镇身上的水渍,然后拿起一件丝质的明黄里衣为朱祁镇穿上。 紫芙为朱祁镇穿衣时手指不时的触碰到朱祁镇的肌肤,感受着紫芙丝滑的肌肤,朱祁镇的心头便没来由的一阵悸动,幸好朱祁镇还年幼,表现还不算明显,再加上他脑海中的两世记忆赋予他的厚脸皮,倒是没让紫芙发现异常。 待得紫芙将衣服为朱祁镇穿好之后,朱祁镇这才带着紫芙朝浴室外走去。 “紫芙,母后让朕明天去看看蹇义尚书,你要不要跟着朕一起?” 朱祁镇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的开口对跟在身后的紫芙问道。 “啊!?”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正入神的紫芙突然听到朱祁镇问话,猛地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朱祁镇瘦小却挺拔的背影。 微微向后瞥了一眼,一张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般的俏脸映入朱祁镇的眼帘,见此,朱祁镇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暗自偷笑,萝莉养成计划第一步成了。 “别不好意思。” 朱祁镇就像没有发现紫芙的异样一般,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开口说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朕就算你默许了,你明天跟着朕出宫转转。” “陛下,这会不会不妥,奴婢毕竟是女子,哪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 紫芙对朱祁镇的自作主张并没有任何反对,她只是向朱祁镇说出了她的疑虑。 “没关系,明天你去找王振,让他给你弄几件小太监的衣服。” 朱祁镇摆摆手,紫芙的担心在他看来完全就不是问题,随口便说出了解决之法。 “几件!?” 紫芙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朱祁镇的背影。 “那当然。” 朱祁镇并没有对紫芙说,他打算明天去了蹇义府中之后,便径直在北直隶周边的府县转转,学学前世电视剧里的康熙,也来一出微服私访,视察视察民情,万一有不长眼的官宦子弟欺男霸女被他撞见,那他也能就地化身正义,为天下穷苦百姓们主持公道。 不过,以朱祁镇对紫芙的了解,一旦他说了这事儿,估计明天他连宫门都出不去了,毕竟,他年龄还太小,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不出事儿还好,一旦出事儿,没人能够负得起这个责。 夜深人静时,朱祁镇独自躺在床上,视线之中都是昏暗烛光,让他的意识有些昏昏沉沉起来,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不断涌现,在这些纷乱的记忆中,朱祁镇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朱祁镇强自睁开有些涩涩的双眼,亮如白昼的烛光映入眼帘,朱祁镇不由自主的抬手轻轻揉了揉,将眼角的眼屎揉出之后,才慵懒的伸了伸腰。 “陛下,您醒了,奴婢这就让她们准备热水和早膳。” 就在这时,一道柔声传入朱祁镇的耳中,赫然是紫芙。 “紫芙,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到紫芙,朱祁镇脸色猛然一变,他今天可是要去看望蹇义的,而且还要趁机溜出京城,要是太晚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陛下,现在卯时末,快辰时了。” 一边说着,紫芙一边为朱祁镇更衣。 “哦。” 闻言,朱祁镇暗自松了口气,卯时末、辰时初也就相当于现代早上六点到七点之间,还不算太晚。 朱祁镇任由紫芙在他身上摆弄着,这古代的衣服他也不知道怎么穿,现在这具身体更是从出生以来就从未自己动过手。 看着紫芙熟练的为自己更衣,鼻尖涌入紫芙诱人的体香,一双小手忍不住的在紫芙那曼妙的身躯上胡乱摸索,直把紫芙弄得面目通红,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刘勉大人在殿外等待召见!” 就在朱祁镇趁着紫芙为他更衣之际上下齐手、毫无顾忌的占着便宜的时候,王振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让朱祁镇心头暗恨不已。 “噗嗤~” 紫芙见朱祁镇稚气未散的脸上满是怒气的样子很是可爱,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不过紧接着笑容便收敛起来,毕竟她现在在笑的可是当今大明帝国最有权势的皇帝,即便尚未亲政,也绝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取笑的。 “咳咳~” 看着面色绯红的紫芙,朱祁镇并未计较紫芙的不敬,反而他自己都对此讪讪一笑,只能干咳两声以期将室内的尴尬气氛驱散。 在朱祁镇看来,如果朝夕相处的身边人都整天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怪不得正德皇帝天天叫嚣着不住皇宫,还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宫外修建豹房。 很快,朱祁镇便在紫芙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看起来很是宽大,但是,这样的服装穿在朱祁镇的身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这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只能入乡随俗了,想要改变,也只有以后待机而行了。 “你去给刘勉传谕,让他选派一批锦衣卫好手,朕一会儿要去看望蹇义老大人,你让王振也去内承运库看看,挑选几样好东西带着。” 朱祁镇一边整理着服装,一边对身旁的紫芙开口道。 朱祁镇口中的内承运库是专属皇帝的内库,还有一个外承运库,也就是国库,不过,随着宣德五年周枕巡抚江南,改革了江南税赋之后,将从江南带回来的金花银(成色上好的白银)存入内承运司,成为实际的国库。 因为这一批金花银是税银,所以,内外承运库由此开始合并,从正统元年开始,直到弘治十四年到正德四年,外承运库才正式废除。 他之所以让紫芙去传谕而不是召王振去传谕,其目的便是为了要逐渐将紫芙的地位提升起来,免得在私底下被宫里的一些老人欺辱。 “奴婢这就去。” 紫芙领命朝乾清宫外殿走去。 乾清宫内殿门外,只见王振毕恭毕敬的弓着身子等待着,见紫芙面带微红的从内殿缓步走来,双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并没有引起紫芙的注意。 “紫芙姑娘,陛下有何旨意?” 王振面带笑意的出声向紫芙问道,一直都没有听到朱祁镇的召见声,此刻紫芙却出来了,很显然,紫芙是带着朱祁镇的口谕而来的。 “王公公,陛下口谕!” 紫芙来到王振面前,脸色肃然的开口道。 闻言,王振急忙下跪:“奴婢王振,恭聆圣谕!” “圣谕:朕一会儿要去看望蹇义老大人,着内侍王振去内承运库挑选几样好东西带着,此谕!” “奴婢谨遵圣谕!” 说着,王振直起身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紫芙并没有因为传达朱祁镇的口谕而对王振有丝毫不敬,反而非常谦谨的伸手去搀扶王振:“王公公,陛下的口谕宣毕了,您请起!” “有劳紫芙姑娘,杂家万不敢受!” 说着,王振便避开紫芙的搀扶,独自站起身来。 如果紫芙是宫里的老人的话,就会知道王振已经将她恨上了。 紫芙虽然自小就在宫里,但却一直都在朱祁镇身边服侍,由于其一直比较稳重,所以深得孙氏的喜爱,在咸阳宫时基本没人敢欺辱她。 如今朱祁镇登基为帝,而她虽然依旧是宫女的身份,但却由于其在皇帝身边服侍,也没人能够欺辱她,从来没有吃过亏的他,虽然有老宫女给她说过宫里的腌臜事,但毫无经验,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王振细微的神情变化。 “王公公,奴婢还要去给刘勉大人传谕,您请便!” 虽然一番好意被王振无情的拒绝了,但紫芙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恭恭敬敬的对王振福了一礼,便径直朝乾清宫外走去。 锦衣卫虽然是直属于皇帝的亲军,但,刘勉作为外臣,没有皇帝的召见是不能随便在宫内行走的,所以,他一直都在乾清宫外等待着。 刘勉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忐忑的。 激动的是,新皇帝刚登基便想到了他,显然新皇帝对他的感官很不错,未来可期。 忐忑的是,万一新皇帝对他不满,虽说不至于撤掉他的职,但要塞人到锦衣卫怎么办? 刘勉站在乾清宫外陷入沉思,对乾清宫内传来的隐隐脚步声毫无察觉。 第5章 锦衣之患 “刘指挥使?” 紫芙还未出乾清宫,便看见穿着一身御赐蟒红袍的刘勉满脸凝重的站在乾清宫门前沉思,不由得好心的出声提醒。 “啊?”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刘勉一听到紫芙的声音,便脸色慌乱的回过神来,当他看见紫芙的时候,不由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紫芙,有些不解的躬身行了一礼:“紫芙姑娘,您这是…?” 刘勉作为锦衣卫头子,对于紫芙这位一直服侍朱祁镇的宫女自然是非常清楚,所以,并没有丝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刘指挥使,奴婢是来传达陛下口谕的。” 紫芙向刘勉还了一礼,面带轻笑的对刘勉说道。 “原来如此。” 刘勉恍然,径直下跪,道:“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恭聆圣谕!” “圣谕:着锦衣卫指挥使刘勉,选派一批锦衣卫好手,朕一会儿要去看望蹇义老大人,此谕!” 紫芙一脸肃穆的将朱祁镇的口谕宣给刘勉之后,才对刘勉笑道:“刘大人请起。” “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谨遵圣谕!” 话音落下,刘勉磕了个头便站起身,看向紫芙。 “敢问紫芙姑娘,陛下什么时候出宫去看望蹇义老大人?” 刘勉从怀中拿出一锭白银,约莫五两的样子,一边递给紫芙,一边向紫芙轻声询问道。 “刘大人不必如此,陛下不喜欢。” 紫芙面带微笑的伸手将刘勉递过来的白银推辞后,提醒道:“陛下已经更衣,现在正在洗漱,等会儿用完早膳就要离宫去看望蹇义老大人了,刘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准备护卫,虽说是在京里,没什么危险,可就怕出现意外,陛下又不愿动用大批护卫扰民,所以,还请刘大人慎重。” “在下省得,多谢紫芙姑娘提醒。” 刘勉感激的向紫芙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向乾清宫内拱手道:“请上复陛下,锦衣卫一定会护得陛下万全!” 说罢,刘勉便转身朝皇宫外走去。 目视着刘勉离开之后,紫芙这才转身准备回到乾清宫伺候朱祁镇,却不想王振皮笑肉不笑的迎面而来。 “王公公,您还没去准备啊!?” 紫芙并没有发现王振看向她时神色中的阴沉,好心的提醒道:“若是一会儿陛下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不劳姑娘费心,杂家省得!” 随意的对紫芙拱了拱手,一脸淡笑的对紫芙说了一句,也不等紫芙有所反应,便径直离开乾清宫,朝内承运库方向走去。 就算紫芙在稳重、单纯,也能够看得出王振对她的不满,不过,她对此却并不在意,一脸轻松惬意的去服侍朱祁镇了。 待得紫芙进入乾清宫之后,刚刚从乾清宫出来的王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乾清宫门前紫芙之前站的地方,脸上的淡笑瞬间消失,转而一脸的阴沉之色,轻轻的呸了一声,暗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蛊惑陛下,杂家将来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此时,正被朱祁镇戏弄得娇羞不已的紫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在数日之后陷入绝境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王振这个太监的嫉妒之心。 别说紫芙,就算是朱祁镇事先也没有想到他头脑发热做出来的举动,竟然差点让紫芙命丧掖廷,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让朱祁镇下定决心诛杀王振,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很快,朱祁镇便在和紫芙的调笑中结束了早膳,恩,用时半个时辰,也就是现代一个小时,直到辰时中,也就是八点过了,才带着王振和扮成太监的紫芙不急不缓的出宫。 王振和紫芙一左一右的跟在朱祁镇身后,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十位手提礼盒、亦步亦趋的小太监。 出了后宫,所至之处到处都是禁卫军,或一个个身体挺直、面目严谨的站岗值守,或一群群十余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神情紧张的按照既定路线巡逻,他们手持长枪,腰悬钢刀,端的是威风凛凛,让见过‘大世面’的朱祁镇都不禁热血沸腾。 朱祁镇一行所至之处,所有禁卫都神色恭敬的向朱祁镇躬身行礼,这让经受后世十余年人权教育的朱祁镇心里很是感动,他的生死可就掌握在这些默默付出的人手中,他可不想让这些忠诚的士卒流血又流泪。 上天既然让他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时代,那他就必须要有所作为,不过,目前因为年龄以及祖制,朱祁镇不好做什么大动作,不过,小孩子嘛,有时候胡闹一下,家里大人顶多吵吵两句就行了,更何况他还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呢。 朱祁镇暗暗打定主意,待得微服私访回来之后,便着手此事。 出了皇宫,朱祁镇一眼便看到了一群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高官毕恭毕敬的恭候着了,粗粗看去,大概四五十人的样子。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已奉命在此等候了许久的锦衣卫们,一眼便看见一身常服的朱祁镇带着紫芙和王振一干大小太监大大咧咧的从宫门中出来,急忙齐齐双膝下跪,口中山呼。 “免礼免礼。” 朱祁镇满脸笑意的向众人摆摆手,很是满意的打量着面前的一众锦衣卫。 很显然,这群人应该就是锦衣卫的骨干了。 “刘勉来了吗?” 朱祁镇打量了一圈,也没发现紫芙说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勉,毕竟,如果刘勉在的话,先不说其实锦衣卫中最大的官,光他那一身刺眼的蟒袍便能够引人注目了,正因为没有看到,朱祁镇才对一众锦衣卫询问道。 “这…” 一众锦衣卫闻言,都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朱祁镇,场面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的朱祁镇不禁眉头微皱,在场其他人也忍不住面色微变的看着一干锦衣卫,而作为全场焦点的众锦衣卫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皇帝问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因为他们一个回答不慎引得皇帝恶了指挥使,那他们可就万死莫赎了。 “让你们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吗?” 朱祁镇有些不耐的看着众锦衣卫,沉声问道。 蓝玉因为什么被朱元璋杀的,就是因为在蓝玉的军队里,朱元璋的圣旨不如蓝玉的军令管用,这无疑是触及了皇帝的逆鳞,正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蓝玉死得也不冤。 即便是有着后世记忆的朱祁镇,此时心里也对刘勉生出了一丝杀意。 “臣等有罪!” 很快,为首的一名锦衣卫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随着他的下跪,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又一次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朱祁镇见此,不由扶额,满脸无奈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干锦衣卫,很是无语。 之前第一个下跪的锦衣卫恭声道:“启禀陛下,刘指挥使在安排我们护卫陛下之后,便被太后娘娘召入宫了,所以,他并不在这里。” “哦,原来是被母后召去了。” 朱祁镇闻言,不由恍然,看向一干锦衣卫,没好气道:“起来,动不动就跪,好玩吗?” 跪伏在地的一干锦衣卫闻言,不由齐齐在心里给了朱祁镇一个白眼,暗道鬼才愿意跪,谁让你是皇帝呢。 不过,心中虽然牢骚满满,面上却丝毫不敢有所展露。 待得一干锦衣卫站起身后,朱祁镇这才满脸慎重的看着他们,提醒道:“朕希望你们记住,锦衣卫是朕的亲军,你们只服从朕一人之令,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亲军,指挥使不过是代朕执掌锦衣卫事而已,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臣等谨遵圣谕!” 一干锦衣卫闻言,急忙再次下跪,高声应道。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对刘勉的回护之心犯了朱祁镇这个皇帝的忌讳了,不过,让他们疑惑的是,按理来说,九岁的朱祁镇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啊。 不过,心中无论怎么疑惑,他们也不敢问朱祁镇原因。 “恩,你们起来。” 朱祁镇摆摆手,不再理会一干心事重重的锦衣卫,在王振的引导下,径直朝蹇义府邸所在的方位走去,一众锦衣卫心怀忐忑的在他身边护卫着,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不过,细心的紫芙发现,经过刚才的插曲,朱祁镇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不由得快步上前,在朱祁镇的身边轻声询问道:“陛下,奴婢看您不怎么高兴?” “没事。” 朱祁镇强颜欢笑的对紫芙摆了摆手,却并没有对她解释,虽然朱祁镇相信紫芙,可是有些事并不适合紫芙知道,朱祁镇希望紫芙能够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性格。 从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朱祁镇敏感的发现,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利太大,但是裁撤这个职位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锦衣卫的本质是军队,是军队就要有领军之人,如果没有领军之人那就是一盘散沙,如此一来,和一群乌合之众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想要改革锦衣卫,那就必须要改革三法司,因为不论是他还是大明亦或者是历史的发展,都需要一支有战斗力、忠君爱国的司法队伍。 而要改革三法司就必须要改革现在的选官制度,也就是科举制,只有从根本出发,才能杜绝那些文官为了名声或钱财或朋党而枉顾法律,在量刑时或轻判或重罚。 可如此一来,牵涉的层面可就广了,不仅仅是祖制,最重要的是,一旦改革科举,势必会引得那些科举出身的、或者准备以科举进入官场的读书人的强势反弹。 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一个不好,会让大明如今平静的朝局陷入动荡,甚至是混乱,因为大明现在正依靠着这些人在治理国家,他们已经进入了大明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方方面面,明末的东林党甚至把持了整个帝国的走向。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间,朱祁镇一行便来到了宣德皇帝于宣德七年在文明门(今北京崇文门前身)为蹇义新建的府邸。 看门的小厮远远的便看到了一大群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一人急忙迎上前来,另一人则急忙进去禀报。 “敢问诸位锦衣卫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小厮上前,满脸戒备的打量着面前一干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很显然,锦衣卫的大名即便是少师兼吏部尚书府邸上的小厮也对其忌惮如斯。 锦衣卫威名之盛可见一斑。 第6章 探望蹇义 “皇帝陛下前来探望蹇义大人,你这小厮还不快快头前带路!?” 跟在朱祁镇身边的王振见此,急忙跳出来冷着脸,对小厮嘶哑着嗓子喝道。 “啊!陛…陛下来了?” 小厮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过,毕竟是重臣府中的下人,好歹还是见过世面的,所以,经过了初时被震惊,他便很快回过神来,急忙顺着锦衣卫让出来的通道向一众锦衣卫正中望去,便见身着淡黄色绣龙常服的朱祁镇嘴角禽笑的朝他看来。 一接触到朱祁镇的目光,感受到周围无数道不善的目光的小厮立即吓得魂不附体,双腿无力的跪倒在地,口中疾呼:“小人见过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这就回府禀报。” 说完,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很是麻利的从地上跳起,飞也似的跑回蹇府,一进府门,便大呼小叫起来:“大公子,大公子,皇帝陛下驾到!皇帝陛下驾到!……” 所至之处,可谓是一阵鸡飞狗跳,由于事发突然,又加上没有主事之人,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场面很是混乱。 见此,朱祁镇心头却是感到一阵好笑,不过,他却是能够理解,毕竟,他现在可是皇帝,封建社会中最有权力的存在。 他可不会在外面等待着蹇府的人的恭迎,小厮飞奔离开之后,便带着紫芙和王振及一干太监在锦衣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朝蹇府行去。 这突然出现在蹇府外的一众锦衣卫引得周围过往者纷纷驻足侧目,不知道这些锦衣卫怎么如此兴师动众,都在暗暗猜测是不是蹇府里面有人犯了事。 若是蹇府中人知道这些外人如此猜测的,定然会高傲的回答他们,这是皇帝陛下驾到,你们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不过,和蹇府外行人的镇定相比,蹇府内众人的表现显然很不镇定,直到急急忙忙赶到的蹇义的长子蹇英,才算是稳定了局面。 随即,便在蹇英的命令下,一干下人有条不紊的打开中门,洒水净道。 刚刚做完准备,一众手按绣春刀柄的锦衣卫便气势汹汹的从两侧的侧门涌入,他们进入蹇府之后,便飞快的占据各个要害之处,神情紧张的戒备着。 朱祁镇则带着王振和紫芙紧随其后从大开的中门缓缓进入蹇府,蹇英及其弟弟妹妹以及一干府中下人见此,齐齐跪伏在地,蹇英则恭声道:“臣尚宝司丞蹇英,恭迎皇上驾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蹇卿免礼平身!” 朱祁镇对着为首的中年男子伸手虚扶,道:“朕今日本为蹇老大人而来。” 这个中年男子便是蹇义的长子蹇英,洪武二十四年生人,荫封正六品尚宝司丞。 说着,朱祁镇来到已经站起身来的蹇英身边,面色凝重的开口轻声道:“这段日子朕忙着准备父皇的丧事和登基的事宜,直到昨日晚间去向母后请安时听母后提及,这才知道蹇老大人已卧病在床,实乃朕之过也。” 说着,朱祁镇不禁想到宣德皇帝那个不知算不算见过面的便宜父亲,也忍不住心头一阵伤感。 “有劳陛下挂怀,下臣深感惶恐。” 听到朱祁镇的话,蹇英小心翼翼的应道。 “蹇卿不必如此紧张,蹇老大人毕竟为我大明六朝老臣,为我大明劳心劳力,如今更是在任上病倒,朕着实痛心。” 朱祁镇一边在蹇英的指引下朝后院走,一边满脸感慨的对身旁的蹇英说道。 “陛下言重了,臣父只是在尽一个臣子的本分而已。” 蹇英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指引着朱祁镇,一边还要分心回应朱祁镇,怎一个辛苦了得,可朱祁镇对此显然没有任何感觉,相反,他很是享受这种感觉,这才知道历史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做皇帝了,关键是做皇帝真的很爽,特别是像他这种太平皇帝。 “说得好!” 朱祁镇猛地一拍掌,赞同道:“好一个臣子的本分,若是我大明所有文武官员都有你这样的见识,何愁我帝国不盛,可惜…” 说到最后,朱祁镇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跟在一旁的蹇英不敢出声询问,只得在一旁赞道:“陛下请宽心,我大明文武官员无不尽心尽责,如今,我大明已然有了鼎盛之象,陛下定然可与汉时文宣二帝比肩,我大明也将远超强汉。” “呵呵…” 朱祁镇闻言,他知道,这是蹇英在恭维他,因此,口中仅仅发出两声轻笑,却并没有回应蹇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后院蹇义的卧室。 刚到蹇义卧室外,朱祁镇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走,带朕进去看看蹇老大人。” “陛下,这边请!” 将胸中的那口浊气吐出,朱祁镇这才出声对蹇英招呼了一声,便在蹇英的带领下径直朝蹇义所在的内间走去。 “父亲,陛下来看望您了。” 进了蹇义的卧房,蹇英便率先出声向躺在床上的父亲提醒道。 听到蹇英的话,躺在床上的蹇义苍白的脸上显得很是震惊,挣扎着想要起身相迎,然而,病体却没有丝毫力气。 “蹇老大人尚在病中,就不必起身见礼了。” 朱祁镇快步走到蹇义的床榻旁,看着满脸苍白,浑身消瘦的蹇义,朱祁镇不由动容:“老大人一生为国,却没能享受几天清福,是朕之过,是大明欠老大人的。” “陛下折煞老臣了,老臣万万不敢当。老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蹇义有气无力的开口对朱祁镇道:“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臣者的本分,不敢劳陛下挂怀。” “老大人侍奉六朝,为我大明劳心戮力,这,就是功!” “老臣谢陛下谬赞!” 随即,朱祁镇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侍候在侧的蹇英和王振以及紫芙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守着,让外面的锦衣卫也离远一点,告诉他们,朕有要事和老大人相商,没有朕的允许,周围十米之内不能有任何人员走动!” “遵旨!” 三人躬身领命,随即便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此时,整个卧房内仅剩躺在床上的蹇义和朱祁镇两人。 朱祁镇一屁股坐到蹇义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蹇义,道:“老大人,朕有一事相询,还望老大人不吝赐教!” “老臣见陛下将英儿他们支走,便想到陛下可能是有大事要和老臣商议,只是,老臣不知陛下有何事相询?” “老大人如何看待锦衣卫?” “锦衣卫!?” 闻言,蹇义大惊,本来苍白如纸的面色也因此升腾起一丝潮红,可想朱祁镇的话在蹇义心中引起了何等震动。 原本蹇义还在猜测朱祁镇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的将蹇英他们支开,是为了将来亲政的事呢,却不想竟是为了锦衣卫。 当今朝廷的军政大事都把持在太皇太后张氏和五大辅政大臣手中,一旦将来朱祁镇亲政,势必会受到这些人的禁锢,毕竟,朱祁镇弱冠之龄继承大位,没有丝毫根基,不像前几代皇帝那样,一上位便能够强势的快速掌握朝中军政大权。 却不想,朱祁镇竟然问了一个和亲政毫不沾边的小事。 所以,以蹇义沉浮宦海数十年的城府,也不禁陷入沉默。 “老大人?” 良久,朱祁镇见蹇义依然没有回过神,不由得轻声开口喊了一声。 “啊?…陛下,请恕老臣无状!” 回过神来的蹇义先是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随即当他看来朱祁镇的时候,面露苦笑的向朱祁镇开口请罪道。 “无妨。” 朱祁镇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不知道老大人可有想法?” “陛下可知,锦衣卫由来已久。” 蹇义并没有立刻回答朱祁镇的问话,反而出声反问道。 如果是一般的大臣敢如此托大的向朱祁镇开口反问,朱祁镇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发问之人的名字计入他脑海中的那个小本本,等到他亲政之后再算总账。 不过,蹇义毕竟不是普通的大臣,他可是做过十年有着大明天官之称的吏部尚书的,更不用说其历经六朝的浓厚资历,即便是看在他如今重病在身的份上,朱祁镇也不好再和他计较,那样只会显得朱祁镇这个皇帝的心胸狭窄,咳咳,即便他的心胸真的不算宽广,但依然要向外界表现出他心胸的宽广。 “朕有所了解。” 朱祁镇说起瞎话来神色丝毫不变,也不知道是他前世脸皮就这样厚,还是记忆融合之后产生的副作用,不过,朱祁镇也没纠结这些,依照后世从历史和电视剧上的了解,如数家珍般向蹇义开口道:“太祖于洪武十五年设置锦衣卫,以驾驭不法群臣为目的,为加强皇权,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南北镇抚司。据记载,仅胡惟庸、蓝玉两案,遭受株连者便多达四万有余,牵连广泛,开国元功宿将相继尽矣!” 闻言,蹇义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等待着朱祁镇接下来的叙述。 “洪武二十年,太祖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正式将锦衣卫废除,直到太宗皇帝在位,为了稽查建文余孽,才又复置锦衣卫。” “在太祖北征和太宗北伐时期,锦衣卫在情报收集上均立下大功,然,自皇祖父仁宗皇帝始,由于国库轮输转运日艰,便将主要精力转入内政,加之父皇承皇祖父之志,施行罢边主和的政策,锦衣卫对外情报日渐松弛,主要精力都用来缉捕官员。” 说到最后,朱祁镇深深吐出口浊气,总结道:“由于皇祖父和父皇的不重视,使得锦衣卫的军纪松弛,行事无忌,以致天下臣民谈之变色,已成疥癣之疾!” “陛下能在如此年龄便看清锦衣卫本质,老臣深感钦佩!” 蹇义满怀欣慰的看着朱祁镇,道:“老臣大胆猜测,陛下心中已然有了沟壑?” 闻言,朱祁镇面带微笑的看着蹇义,却闭口不言、 蹇义见此,心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但对于朱祁镇的闭口不言却毫不在意,神色略显凝重的对朱祁镇道:“可是陛下,锦衣卫虽然劣迹斑斑,但老臣却不赞成将锦衣卫裁撤,至少,在您彻底掌控朝局之前不能裁撤!” “哦,却是为何?” 闻言,朱祁镇面色微惊,虽然他根本就没有将锦衣卫彻底裁撤的心思,但他依然想听听蹇义这位六朝老臣的解释。 第7章 悄然离京 在朱祁镇看来,大明除了敢抬着棺材去见嘉靖皇帝而不死的海瑞海大青天之外,大明应该鲜少有容得下锦衣卫的文臣,实在是锦衣卫的名声太臭。 可今天,朱祁镇却从蹇义这样一位堪称天下文官之首的大明老天官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如何能够让朱祁镇心头不感到震惊? “陛下毕竟年龄尚幼,一旦以后陛下亲政,锦衣卫必将成为陛下最强的臂助!” “可朕还有东厂。” 朱祁镇紧盯着蹇义,道:“朕相信,即便没有了锦衣卫,东厂也不会让朕失望的。” “陛下所说也没错,可陛下,东厂毕竟是以宦官为首,其声名甚至比锦衣卫还要狼藉,更不会被天下人所接受。” 蹇义语重心长的对朱祁镇劝谏道:“对锦衣卫,只能循序渐进。” 闻言,朱祁镇不由得沉吟片刻,才对蹇义开口道:“老大人言之有理,朕受教了。” “呵呵,其实陛下心中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蹇义轻声笑了笑,看着朱祁镇,道:“陛下之所以问老臣,无非就是想从老臣口中得知天下大部分文臣的想法,无论老臣的回答如何,陛下应该都不会改变心中的想法。” “老大人果然慧眼。” 对于蹇义说出自己的小心思,朱祁镇丝毫没有感到尴尬,面带微笑的看着蹇义。 “陛下尚且幼龄便有如此城府,将来定然是一位明君,只是,老臣不能亲眼得见了。不过,老臣也能够安心的离开了,将来下去见到历代皇帝陛下,也能够让他们宽心了。” 蹇义一脸坦然的对朱祁镇开口道,丝毫没有因为死亡而恐惧。 “老大人这是哪里话来。” 闻言,朱祁镇脸色微怔,虽然明知道蹇义已经命不久矣,但还是对蹇义宽慰道:“老大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朕还等着老大人病愈之后辅佐朕治理大明呢。” “老臣谢陛下宽慰,只是,老臣自己的身体老臣清楚,早已油尽灯枯,怕是时日无多了。” 蹇义满脸感叹道。 “还望老大人保重身体。” 朱祁镇站起身来,对蹇义道:“朕要回宫去了,免得宫里担忧。” “陛下慢走,请恕臣不能起身相送。” 蹇义强打起精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受到身体之累,只能躺在床上向朱祁镇告罪道。 “无妨。” 朱祁镇毫不在意的对蹇义摆了摆手,便转身提腿朝外面走去。 ‘吱呀~’一声,朱祁镇将房门拉开,等候在十米外走廊之下的蹇英、王振和装扮成小太监的紫芙见此,立马齐齐迎了上来。 “陛下!” 三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朱祁镇对三人摆了摆手,接着对蹇英开口道:“你进去看看你父亲,最近多在他身边陪陪他。” “臣遵旨。” 见此,朱祁镇深出一口气,向蹇英点了点头:“行了,朕也该走了。” “臣送陛下。” …… 当朱祁镇带着王振和紫芙从蹇府中门出来之后,顿时引起了围在蹇府周围看热闹的民众的注意。 在明朝,甚至是整个中国的封建时期,大臣府邸的中门,唯有贵客临门,才能够打开。 显然,对于朱祁镇这样一个稚气未散的小男孩儿能够得到蹇府如此郑重对待,已经向围观众人昭示了其身份的高贵,再加上朱祁镇的护卫又是锦衣卫高手,这更是让围观众人对其的身份感到好奇。 事实上,朱祁镇虽然穿着常服,但是,毕竟不如冕服那么刺眼,况且朱祁镇此行又如此低调,因此,围观的人并没有大胆的认为他们看到的这个小男孩儿便是当今的小皇帝,只以为是某个皇室子弟罢了。 很快,从蹇府中出来的朱祁镇便在一干锦衣卫的护卫下离开,蹇府的大门也重新关闭,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一般,只有从周围人们相互交谈的言语中了解一丝半点。 离开了蹇府,朱祁镇便对一干锦衣卫吩咐道:“朕想要微服出城,你们立刻去准备去。” “这…” 闻言,不仅一干锦衣卫面露惊色,即便是在朱祁镇身边服侍的王振和紫芙也被朱祁镇的话震惊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尚在惊诧之中,紫芙便依然反应过来,急忙向朱祁镇出声劝谏道:“一旦宫中知道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娘娘还不知多担心陛下!” “是啊,陛下,紫芙姑娘说得有理,还望陛下三思。” 听到紫芙那轻柔中带着紧张的声音,一干锦衣卫也回过神来,急忙出声对朱祁镇劝道。 然而,还不等朱祁镇有所表示,一旁王振那嘶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大胆,陛下的决定也是你们可以质疑的?还不赶紧去准备!” “去,朕今天就要出京!” 朱祁镇摆了摆手,以不容置疑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径直朝前方的一间客栈走去。 进入客栈,锦衣卫便强势的将所有人驱散,遇到顽抗不服的,他们便拿起秀春刀,便毫不留情的一刀柄砸在那人头上,顿时便无人敢迟疑。 仅仅片刻,整个客栈之内便只留下客栈掌柜和杂役。 进入客栈,朱祁镇便径直带着王振和紫芙上了二楼,在店小二的引导下,进入了一间房间,在房中等待着前去做微服准备的锦衣卫的到来。 锦衣卫并没有让朱祁镇久等,没多久,便带着一应物事来到朱祁镇所在的客栈。 朱祁镇将王振赶出了房间,只留下紫芙在房中为他更衣。 “陛下,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偷偷离京?” 紫芙一边为朱祁镇更衣,一边在朱祁镇耳边轻声问道。 “朕既然身为皇帝,自然是要瞧瞧这天下的。” 面对紫芙的疑虑,朱祁镇淡然的开口应道:“不过,朕现在年幼,只能在北直隶这边转转了。” “可是陛下,您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遇到意外,那后果…” 紫芙为朱祁镇系好腰带之后,依然不放弃的出声劝道。 “好了,你别太担心,朕就在北直隶范围,再说了,不是还有这么多锦衣卫随侍吗?” 朱祁镇拉着紫芙的手,一边细细的感受着那光滑的肌肤,一边对紫芙笑道。 “想来陛下昨天就已经决定了。” 紫芙脸色微红的任由朱祁镇摩挲着她的小手,小嘴微微嘟起,看着朱祁镇。 看着紫芙可爱的模样,朱祁镇心里也是一阵的高兴,很有谈恋爱的感觉,别说皇帝,即便是在普通人家,在这个时代,谈恋爱显然是极其奢侈的。 现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部分夫妻婚前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他们的后半生便已经被决定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惊得紫芙急忙将被朱祁镇握着的小手收回。 紧接着,王振的嗓哑却恭敬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陛下,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吱呀~’ 紫芙将房门打开,便见一身管家打扮的王振站在门前。 “恩,很有一副恶管家的模样。” 朱祁镇打量了一番王振,不禁笑着的出声打趣道。 “谢陛下谬赞!” 王振满脸兴奋的对朱祁镇躬身行礼道。 “呵呵,那我们走。” 说着,朱祁镇便径直朝楼下走去,紫芙和王振两人则紧随其后。 楼下大厅,一干早已换好便服的锦衣卫高手静静的等待着,客栈掌柜则满脸惊惧的看着场中的众人,不知道这些闯入客栈的锦衣卫此刻为什么全都换了便装,可摄于锦衣卫的赫赫‘威’名,只能在旁沉默等待着场中这些贵人的吩咐。 然而,朱祁镇并没有打算节外生枝,所以,朱祁镇见锦衣卫准备齐全,便径直对众人开口吩咐道:“我们走。” “是!” 随即,朱祁镇在一众身着便衣的锦衣卫簇拥下离开客栈,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客栈掌柜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离开的众人。 另一边,朱祁镇带着众人出了客栈,便对跟在身后的王振开口吩咐道:“王振,等会儿我们出京之后,再让跟着出来的太监们回宫去禀报皇祖母和母后。” “奴婢遵旨!” 朱祁镇在紫芙的搀扶下踏上马车,进入车厢,王振则紧随其后,但却并没有跟着进入车厢,而是坐在了车夫的位置,显然,他负责驾车。 待得朱祁镇和紫芙进入马车之后,一众锦衣卫高手这才纷纷上马,随着王振双手握着马缰轻轻一抖,便听‘啪’的一声,马缰打在马背上的声音响起。 马车在马匹的拉动下缓缓前行,骑在马背上的众锦衣卫高手双腿微微夹在马肚上,‘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数十匹战马跟着马车缓缓而动。 半个时辰不到,朱祁镇一行便来到了东城门。 他们一行人数众多,身上又带着武器,守卫城门的士卒便纷纷警惕起来,一名守城校尉来到朱祁镇一行的前方,道:“你们是什么人,出城何事?”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立刻退开。” 就是那名之前在宫门外开口回到朱祁镇问话的锦衣卫官员伸手从怀中掏出锦衣卫令牌,递到守城校尉面前。 “卑职参见镇抚大人!” 城门校尉一见令牌,顿时大惊,急忙躬身行礼。 “竟然是锦衣卫的镇抚使!” 马车中,一直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朱祁镇和紫芙也听到了城门校尉的话,紫芙顿时对朱祁镇轻声道。 “恩,这人还不错。” 朱祁镇闻言,头也不回的点点头。 亮明了身份,自然没有人敢阻拦锦衣卫,朱祁镇一行有惊无险的从东城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北京城。 就在朱祁镇一行离开京城的时候,被朱祁镇放回宫报信的一众小太监也回到了宫中,他们一回宫,便分别朝太皇太后张氏所在清宁宫和皇太后孙氏所在的坤宁宫赶去。 “你说什么,皇帝出京了!” 清宁宫,太皇太后张氏满脸惊色的看着跪伏在地,跟随朱祁镇离宫回来的小太监。 第8章 厂卫离京 “太皇太后,您别太着急。” 站在一旁的余枫见此,不由急忙出声宽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召见皇后娘娘和几位辅政大臣商议对策,尽快找回陛下才是。同时封锁消息,免得引起天下震动啊!” “恩,你说的在理。” 本就历经风波的张氏经过初时的震惊之后,早已平静下来,此时再听到余枫的话,更是彻底的放下心来:“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尽快!” “老奴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坤宁宫,刚刚得知朱祁镇溜出北京城的孙氏也和张氏一样,对朱祁镇的胆大妄为又惊又怒,但一时之间却又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余枫快步自坤宁宫外进来,在孙氏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对孙氏躬身行礼,道:“老奴参见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召见!” “可是因为祁镇离京的事?” “娘娘已经知道了?” “是啊,这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让人回宫里报信。” 听到孙皇后的话,余枫心里只感觉哭笑不得,心中暗道果然是亲生母子,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太皇太后已经让人去召五位辅政大臣入宫商议对策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过去瞧瞧。” 说着,孙氏便带着余枫和一干太监宫女朝清宁宫走去。 正在内阁办公的杨士奇、杨溥、杨荣三人得到张氏召见的谕旨,纷纷面带疑惑的跟着传谕的太监进入后宫,但却遇到了同样接到张氏谕旨从宫外赶来的英国公张辅和礼部尚书胡滢。 五人相遇,免不得一阵寒暄,但在言语中,相互之间也感到有大事发生,否则,张氏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召集五位辅政大臣入宫议事。 随即,五人便心怀忧虑的朝清宁宫而去,一进入清宁宫,便看到了坐在张氏身边的孙氏,立时更是大惊,也更加的确定了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臣等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太后。” 五人进入清宁宫,便向端坐在上的张氏和孙氏齐齐下跪行礼。 “众卿免礼!” 张氏对五人一挥手,随即对殿中的太监宫女吩咐道:“给五位大人赐坐。” 很快,太监宫女便将凳子端了出来,摆放在五人的身后,五人见此,也不推辞,径直向端坐其上的张氏躬身拱手,道:“臣等谢太皇太后、皇太后赐坐!” 五人向张氏谢完恩后便齐齐就坐。 “不知太皇太后急召臣等入宫所为何事?” 坐毕,杨士奇身为内阁首辅,又是宣德皇帝朱瞻基钦定的五大辅政大臣之首,当仁不让的拱手向坐在首座的张氏疑惑道。 “今日,哀家之所以急召几位爱卿入宫,便是因为皇帝突然私自离京了。” 张氏脸色肃然的看着五人:“因此,这才急召诸位入宫,商议对策,尽快寻回皇帝!” “什么,这…” 闻言,五人顿时大惊,下意识的便站起身来,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面色肃然的张氏。 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他们感到震撼,否则以他们的城府,断然不会在张氏和孙氏面前如此失态。 不过,有着同样经历的张氏和孙氏并没有在意五人失礼之处。 随即,张氏便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孙氏,示意她来为众人解释。 孙氏会意,朝下方面带震惊、神情疑惑的五人开口解释道:“昨日晚间,皇帝来坤宁宫请安,哀家就向他提起蹇尚书病重,让他今日出宫去蹇府看望,没想到,就在离开蹇府之后,皇帝直接就带着锦衣卫从东门离开,然后才将跟随他离宫的小太监放回来禀报母后和哀家。接下来的事,诸位也都知道了。” 对于宫中异常关注的他们自然知道今天朱祁镇出宫去看望重病缠身的蹇义,这也是君臣之间的应有之意,所以,他们并没有太过在意,却没想到,朱祁镇竟然会借机偷偷溜出京城。 英国公张辅向张氏和孙氏躬身拱手建议道:“太皇太后,皇太后,老臣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封锁陛下离开京城的消息,不给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保证陛下的安危,同时,应敕令锦衣卫缇骑四出,尽早将皇帝陛下迎回宫中。” “没错,英国公言之有理!” 听到张辅的话,其余四位辅政大臣都不由暗暗点头,杨士奇更是直接向张氏和孙氏躬身拱手补充道:“但封锁消息只是眼前的无奈之举,一旦时间长了,陛下离京的消息依然会泄露出去,到时候,京师免不了震动,甚至发生混乱也未可知。只有陛下回到了宫中,到时消息即便泄露,也顶多就是在朝堂上闹腾一阵,掀不起什么风浪!” 英国公和杨士奇先后将各自想到的对策说了出来,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中便想出相对完善的补救之法,可见这些朝中老臣面对突发事件的应变,不愧是数朝老臣。 “臣等附议!” 杨荣、杨溥、胡滢三人齐齐躬身拱手出声。 “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此法,便依诸位爱卿之奏,着锦衣卫封锁消息,派人尽快将皇帝迎回宫中!懿旨即刻下达!” 最后,张氏才满是感激的看向殿中的杨士奇和张辅五人:“几位不愧是我大明的肱骨之臣,今日多亏了几位卿家,否则,哀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氏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孙氏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此言折煞臣等了。” 杨士奇五人闻言,急忙跪伏在地,杨士奇开口道:“臣等深受历代皇帝知遇、信重之恩,忝为辅政大臣,如今新帝年幼,臣等敢不尽心尽力以报皇恩。” “皇帝私自离京,哀家和皇太后也无心政事,朝中诸事还劳诸位爱卿不辞辛苦,多多费心。” “太皇太后言重了,臣等定当齐心戮力,不使朝廷动荡!” “诸位卿家这就去。” 张氏对五人的表现感到很满意,点了点头,开口对身旁的余枫吩咐道:“替哀家和皇太后送送诸位。” “臣等告退。” 随即,五人便躬身拱手退出清宁宫,然后在余枫的陪同下离开后宫。 内阁的办公地点是在前宫,所以,三杨离开后宫之后便径直朝内阁走去,而张辅则和胡滢在余枫的陪同下离开皇宫。 三人在皇宫宫门处分离,余枫带着张氏的口谕前往锦衣卫。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正堂。 一身蟒袍的刘勉带着留守京师的一干下属跪伏在地,余枫站在众人前方,面色肃然的传达着张氏的口谕:“着锦衣卫即刻封锁皇帝陛下离京的消息,同时,尽快寻回陛下,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谨遵太皇太后口谕!” 听完口谕的刘勉满头大汗的磕头领命。 “刘指挥使和诸位大人都请起,希望诸位能够尽快寻回皇爷!” “多谢余公公提点。” 满头大汗的刘勉站起身,来到余枫的身侧,一边掏出一锭月末十两的白银递给余枫,一边对余枫轻声笑道:“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恩。” 余枫熟练的将刘勉递过来的白银收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轻声提醒道:“听回来禀报的说,皇爷是从东城门离开的,刘指挥使兴许可以以此为主要方向。” “多谢余公公指点!” 闻言,刘勉直感觉这十两银子花得值,得到了朱祁镇的行踪,他心中愁闷尽去,他相信,以遍布天下的锦衣卫缇骑之力,找到朱祁镇根本就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无妨无妨,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余枫毫不在意的对刘勉笑道,毕竟他刚刚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是要投桃报李还给刘勉。 这样,这银子拿着才不会烫手。 “我送公公。” “有劳刘指挥使了。” 随即,两人便有说有笑的朝锦衣卫官衙外走去。 没一会儿,刘勉便面色慎重的进入正堂,看着堂中站着的一干下属,沉声道:“刚刚大家都听到余公公传达的太皇太后口谕,皇上悄然离京,这是大事,消息一定不能提前泄露,京城的传言监控一定要仔细,一旦出了差错,我们在场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属下等谨遵均命!” “让北直隶的锦衣卫缇骑和暗探都动起来,本官估计,现在东厂肯定也全员出动了,此事,关乎我们整个锦衣卫的脸面,希望诸位不要懈怠,都去准备去,一会儿我们就出京!” “是!” 这一幕不仅仅在锦衣卫中发生,位于东安门北侧的东缉事厂之中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一幕。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北京城中的臣民们依然在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知,他们刚刚即位的小皇帝已经不在城中。 如今表面上的平静,似乎是在预示着接下来这一场动乱的巨大,震动! 行走在街道上的平民百姓们突然发现,不知道何时,街道上多了许多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缇骑,一股浓浓的压抑感在北京城空中升腾起来。 由于先皇驾崩不久,新帝刚刚登基,东厂和锦衣卫突如其来的动作也没有引起什么动乱,只是少不得在心中暗暗发两句牢骚,然后没有什么急事的便纷纷回家,免得撞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厂卫手里。 刘勉带着一大批锦衣卫缇骑来到东城门,他前脚刚到,东厂的番子后脚便跟着到了。 双方虽说目的相同,但,都是凭着皇帝的圣眷生存,因此,谁也不想对方立下大功。 但因为事关重大,却也不敢相互使绊子,只好互不搭理。 从城门校尉口中得知朱祁镇一行的去向之后,刘勉便带着锦衣卫缇骑疾驰出城,东厂番子则是不甘示弱的紧随其后,双方人马虽然相邻,却也进水不犯河水。 东厂和锦衣卫的相继离京,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他们纷纷不约而同的开始四下查探。 在各方全力的探查之下,朱祁镇离京的消息显然隐瞒不了太久,身在宫中的张氏和孙氏以及知道缘由的五大辅政大臣纷纷停下手中的所有事务,开始默默的准备起来,以期应对即将发生的动乱。 第9章 驿馆隐秘 不过,此时已经身在通州城外的朱祁镇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此刻,在距离通州城约莫十里处的通州驿,迎来了一行数十名身着不凡的护卫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通州驿的驿官急忙迎上前去 “来人止步!” 为首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将满面谄笑迎上来的通州驿驿官喝止,自怀中掏出腰牌,道:“将驿馆之内的人全都清理出去!” 眼尖的驿官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锦衣卫的令牌,虽然没有看清令牌上的职务,但是,仅仅‘锦衣卫’这三个字就足够让他感到心惊了,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便要将众人迎入驿馆。 坐在马车中的朱祁镇听到外面传来的话,很是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对一旁的紫芙轻声吩咐道:“你去让他们低调点,偷偷出个门还搞得这么人尽皆知的,恐怕我还没进通州城,城内的那些官员就都知道有贵人来了,就在这里扎营,让驿馆把吃的送来,我们吃完就尽快入城。” “是,陛下。” 紫芙忍着耳中因为朱祁镇说话时的热风而引起的sao痒,顾不得心中的娇羞,急忙应了一声,便径直出了马车,来到队伍的前方,在那位亮明身份的锦衣卫镇抚使身边轻声开口道。 “公子有令,不必过于惊扰驿馆,我们此行要保持低调,我们就在外面扎营就是,让驿馆将吃食送来就好。” “是。” 闻言,那名锦衣卫镇抚使恭敬的向紫芙拱了拱手:“有劳紫芙姑娘了。” 亲眼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锦衣卫竟然对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恭敬有加,让天天和官员打交道的驿官心中深深的感觉到这支队伍的神秘,但由于对锦衣卫的畏惧,有自知之明的驿官也不敢多问。 “请问这位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待得紫芙离开之后,驿官才鼓起勇气,一脸谄媚的向锦衣卫镇抚使出声询问道。 “去将我们一行的吃食准备好送来就行了,记得把我们的马匹照料好!” “小的这就去准备,还请大人们稍待!” 驿官向锦衣卫镇抚使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返回驿馆去了。 随即,朱祁镇一行便在原地驻扎下来。 锦衣卫毕竟是正规军出身,扎营这种小事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没过一会儿便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然后恭恭敬敬的将马车中的朱祁镇迎了下来。 朱祁镇一行人多势众,距离驿馆又不远,又是骑马而来,如今更是就地扎营,这一连番的动静早已引起了在驿馆中停留的往来之人的注意,纷纷相互暗自打探他们的底细,却最终发现无人知晓,众人只得暂时作罢,等待着驿官的返回。 很快,驿官便回到了驿馆。 一回到驿馆,驿官便吩咐驿馆的杂役开始为朱祁镇一行准备午膳。 刚刚吩咐完,驿官便淹没在驿馆中众人的追问声之下,驿官初始时尚还能坚持拒绝,但是,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参与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驿官被追问得烦了,情急之下便开口大声道:“来得是锦衣卫的大人们,诸位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去外面询问好了。” 驿官此话一出,驿馆之内的嘈杂追问声立时停了下来,脸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锦衣卫的威名,无不对锦衣卫敬而远之,深怕锦衣卫上门,谁还敢主动去招惹他们呢,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吗?’。 朱祁镇一行并没有等待多久,驿官便带着一群驿馆的杂役将饭菜酒水送来。 驿馆的饭菜即便连北京城中的酒楼都不如,更不用说和皇宫大内的御膳房相比,菜色虽然不错,就连王振这个太监都没什么食欲,更不用说朱祁镇了。 倒是一干锦衣卫,由于他们常年四处奔波,却没有这方面的毛病,肚子早已‘咕咕’大叫起来。 “酒你们拿回去,我们不用了。” 没有食欲的朱祁镇带着同样没有食欲的王振出了帐篷,正巧看到抱着酒坛和酒杯驿官和一群杂役,顿时出声道。 “这位公子,我们驿馆的酒是的,而且,若是您晚上在我们驿馆留宿的话,我们驿馆还会提供官妓,这些也是的。” 驿官还以为朱祁镇是怕掏钱,不由得心中暗自腹诽,毕竟是能够让锦衣卫护卫的贵公子,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耐心的开口解释道:“当然,若是要从外面找的话,就需要公子自己负责花费了。” 听到驿官,朱祁镇满头黑线,当然不要钱,只是不要你们出钱,这可是老子这个皇帝的钱啊。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这些人糟蹋,朱祁镇心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悲哀,难怪明朝末期,崇祯皇帝将驿站卖给了商人,实在是这玩意太费钱,关键是这些钱还都是在皇帝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消失无踪了,想查都没地方查去。 不过,朱祁镇也无意间想到了东厂的未来。 经过和蹇义的一番对话,再加上脑海中的现代记忆,朱祁镇心中对锦衣卫和东厂都有了一定的规划。 东厂建立之初便是针对国内,所以,以后可以改编成现代的国家安全局,专司国家安全事宜。 而锦衣卫本就是皇帝亲军,属于军队,可以改编成现代的军事情报局,专司国家对外情报。 但是,为了不让双方有一方做大,朱祁镇觉得,东厂主要对内,但却依然保持对外侦查,同理,锦衣卫主要对外,依然保持对内的监管,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节省资源,又能让双方之间存在紧张的竞争关系,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咳咳~” 一旁的王振闻言,也是被驿官的话给噎得忍不住干咳出声,满是怜悯的看向驿官,脑海中想象着要是驿官知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当今皇帝的话,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先不说你大大咧咧的在皇帝面前说着如何花他的钱,即便是一个勋贵家的公子哥,你在知道有锦衣卫护卫的情况下,不应该低调谨慎些吗? 不过,这关他王振何事,他巴不得朝中那些鼻孔朝天的官员大臣们倒霉,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他的忠心耿耿,才能让他更快的上位。 “对了,现在驿官里面的都是来往上任、述职的官员和传递军政的邮差吗?” 朱祁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向驿官出声询问道。 “这…” 驿官闻言,就算他在如何迟钝,也感觉到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小男孩儿恐怕身份不一般,因此,不由得犹豫迟疑了起来,不过,面对朱祁镇越发森寒目光中,心中恐惧之下的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当然。” “驿官大人不用紧张,本公子只是初次离京,对这些事情都感到好奇,所以这才开口询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朱祁镇笑着对驿官摆了摆手,看向驿官的目光中也没有了刚才的森寒,就像是邻家的大男孩儿一般,让人感到亲和。 “公子,实不相瞒。” 似乎是觉得朱祁镇一个十余岁的小男孩儿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因此,也不再如刚才般谨慎,对朱祁镇轻声说道:“自先帝驾崩之后,天下禁歌舞曲乐,通州城内的青楼乐坊不敢开门迎客,所以就拜托我们驿馆介绍有需要的客人,本来我们是不敢的,不过…” 说到这里,驿官停顿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还抱着酒坛和酒杯一应物事的杂役们道:“你们先回去。” 将一干杂役打发回去之后,驿官这才大着胆子对朱祁镇神秘道:“可前两天,我们知州大人却派人来传令,说是新帝登基与天同庆,皇上怜惜来往官员的辛苦,让我们带一些青楼女子和乐坊的乐姬进入驿馆,只要是有需要、付得起钱的,便如平时一般安排歌舞,为诸位大人解乏。” “呵呵,价钱应该不便宜?” 朱祁镇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轻声笑道。 “那可不,平时双倍的价钱呢。” 驿官满脸艳羡的道:“那些外地回京的官员可真是有钱,虽说官不大,但花银子从来都是大方得很,我们驿馆的人也时常受到诸位大人的赏银。” “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我看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你带人把东西收拾了。” 说完,朱祁镇便转身径直朝马车走去,在王振的搀扶下踏上马车,一进入车厢,朱祁镇便陷入了沉思,就连紫芙什么时候进入马车的都不知道,还是马车行走颠簸,才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陛下,您刚刚是怎么了。” 紫芙略显担心的看着朱祁镇:“奴婢刚刚看陛下脸色难看得紧,是一路奔波劳累了吗?” “没有,只是刚刚知道了一些事情,心情不太好。” 一开口,朱祁镇就忍不住了,他急切的希望身边能够有一个人倾诉,王振这个太监显然是不适合的,目前也就只有紫芙,但朱祁镇又不想紫芙以后干政,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好被动的等待着紫芙的询问。 然而,出乎朱祁镇的预料,紫芙闻言并没有追问,而是伸出她那双洁白无暇的玉手,对朱祁镇道:“陛下既然选择微服出来,心里就应该有所准备才是,不必过于思虑,奴婢为陛下按按头。” “也好。” 朱祁镇对紫芙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径直在车厢中躺了下来,小小的脑袋就放在紫芙那温热的双腿之间,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 第10章 城卫索贿 随着紫芙双手在头皮间轻轻的按抚,朱祁镇的双眼渐渐闭了起来,一边享受着紫芙恰到好处的按抚,一边却又忍不住对紫芙开口道:“刚刚那个驿官告诉朕,通州的知州竟然不顾先帝丧期,为了敛财,联合青楼乐坊为往来住在驿馆的官员提供歌舞,而且收费还是平常的两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正在为朱祁镇按着头皮的紫芙闻言,不由得大惊,心思单纯的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朝廷官员们竟然会有如此的一面。 “是啊,朕本以为,他们就算再无耻,也不至于如此行事,父皇尸骨未寒,他们就这么的迫不及待了。” 朱祁镇睁开闭着的双眼,看着车盖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看来,太祖当年的严刑酷法并没有吓住他们,皇祖父和父亲的宽仁不仅没有让他们感怀在心,反而成为他们违法乱纪、贪赃枉法的底气所在。” “陛下息怒,想来朝中的大人们多数还是洁身自好的,自甘堕落的人仅有少数罢了。” 紫芙并没有趁机开口询问朱祁镇打算将来如何处理这些事,只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在朱祁镇的头上温柔的按着,轻声宽慰着朱祁镇。 “希望承你吉言。” 朱祁镇自嘲的笑了笑。 有着后世记忆的朱祁镇很清楚,大明帝国的灭亡,那些文臣是出了大力的,或许,他们的本意并不是要毁了大明,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外如是。 他们对外族的入侵束手无策,但又端着中原上朝的架子,一旦战事有所起色,便开始在内部争权夺利,趁机进献谗言,拖前线后腿。 无论是明朝中期的瓦剌还是后期的辽东女真,都是如此,毫无远见,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因此,大明想要不重蹈覆辙,就必须要从选官的根本—科举制度着手,慢慢将他们从先家后国的思想转变成先国后家,只有这样,大明才能长治久安。 很快,队伍便停了下来,马车外隐隐传来城门校尉的询问声,显然,是到了通州城了。 通州城北城门,此时在城门周围已经围满了进出城的百姓,城门校尉和一干士卒如临大敌的和护卫着朱祁镇的锦衣卫对峙着。 虽然通州城来往商队和官员络绎不绝,城内龙蛇混杂,但,也正因为如此,相应的,便对进城的人员严密检查。 然而,锦衣卫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帝亲军,一向都只有他们检查别人,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小小的城门士卒检查了? 因此,一开始便寸步不让的陷入了对峙,如果不是城门校尉眼尖,认出了锦衣卫身上佩戴的绣春刀的话,恐怕早就招呼着手下城门卫士一拥而上,将朱祁镇一行当做奸细抓起来了。 “王振,让他们尽快通过,不要暴露了身份。” 朱祁镇怕双方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便对车厢外的王振吩咐道。 王振领命前去城门口向领队的锦衣卫传达命令。 正在城门口和城门校尉对峙的锦衣卫得到王振传达的朱祁镇的命令之后,便很不甘心的从怀中摸出一锭白银,看样子应该是十两,然后面无表情的递给城门校尉。 城门校尉见此,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满脸蔑视的看着锦衣卫和前来传达命令的王振,冷笑道:“你以为就这点银子就将我们兄弟打发了?” 很显然,城门校尉根本就看不上锦衣卫的这十来两银子,不过,正因为这十来两银子,让城门校尉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若面前的这些人真是锦衣卫的话,他们只要掏出锦衣卫令牌,他不仅不敢阻拦,甚至连多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在大明,谁敢不给锦衣卫面子? 不过,当锦衣卫掏出银子贿赂他的时候,他便知道,这群人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很有可能是江湖中人,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为何敢胆大包天的仿制锦衣卫专属的绣春刀,而且还在光天化日之下佩戴在身。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如果面前这些人佩戴的绣春刀真的是仿制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不将锦衣卫的腰牌一并仿制出来,虽然仿制的肯定有瑕疵,但凭借锦衣卫在大明帝国内的威名,除了锦衣卫内部和其他少部分人之外,谁敢检查锦衣卫腰牌? 至少,他肯定是不敢的!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被心中的贪恋所充斥,并没有想这么多。 “给你。” 锦衣卫在王振的注视之下,一想到后面马车上的朱祁镇,不敢再迟疑,再次伸手从怀中掏出银票,一脸肉痛之色的递给城门校尉,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这小子犯在他手里,一定要让他好看。 “这还差不多。” 城门校尉满脸堆笑着从锦衣卫手中接过银票,一看银票上面的数额,心满意足的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行了,你们进城!” 说着,便见城门校尉一挥手,聚集在他身周的一干城卫纷纷收起武器,将入城道路让了出来。 王振见此,这才转身回到马车上面去。 没有了城门校尉的阻拦,朱祁镇一行浩浩荡荡的便向通州城内而去。 待得朱祁镇一行离开之后,城门口便再次恢复了正常,百姓们开始进出通州,而城门校尉也如平常一般从进出通州的百姓手中索要贿赂。 进入通州之后,朱祁镇便命令队伍径直朝通州城中的锦衣卫百户所而去。 “什么人!” 来到通州锦衣卫百户所,朱祁镇一行便被阻拦了下来。 本因为锦衣卫的威名没几个人的街道上,因为朱祁镇一行的到来变得有些许生气起来。 ‘刷刷刷…~’ 负责值岗的锦衣卫缇骑见朱祁镇一行人多势众,齐齐将悬挂在腰间的绣春刀抽出,发出一连串的出鞘声,如临大敌般戒备起来,同时向在里面的百户报信。 然而,让百户所的缇骑们感到疑惑的是,对面这些不知身份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大喇喇的端坐在马背上,连瞧都懒得瞧他们,似乎并没有将他们这些在大明内威名赫赫的锦衣卫缇骑放在眼中。 “本官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徐恭,你们还不快去禀报你们百户大人。” 端坐在马背上的徐恭从怀中掏出腰牌,向一干如临大敌的锦衣卫缇骑们喝道。 “镇抚使大人!?” 闻言一干锦衣卫缇骑大惊,纷纷收刀归鞘,为首的校尉更是急忙上前参见:“卑职通州锦衣卫百户校尉吴东,见过镇抚使大人,还请大人入内,百户大人就在百户所里面。” “恩。” 徐恭点了点头,翻身下马,但却并没有朝百户所走去,反而转身朝队伍后面走去。 在校尉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徐恭来到马车前,躬身拱手出声道:“公子,到通州锦衣卫百户所了。” “恩。” 车厢内,躺在紫芙腿上的朱祁镇听到车厢外徐恭的声音,才直起身子,对紫芙道:“我们下去。” 说完,便在紫芙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朝车厢外走去。 一直在车厢外注意着动静的王振适时的将车帘掀起,弓着身子等待着朱祁镇从车厢内出来。 出了车厢,朱祁镇一跳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马凳都省了,只是把紧随其后的紫芙和王振两人给下了个半死,就连躬身在一旁等待的徐恭也被吓了一大跳,纷纷一脸后怕的围在朱祁镇的身边:“陛下,您没事儿?” 朱祁镇闻言,不由得给了三人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言不发的径直朝百户所走去,不过,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朱祁镇对锦衣卫这个在大明史上毁誉参半、赫赫有名的机构的好奇。 百户所外的锦衣卫缇骑们虽然不知道这个身着华丽的从马车上下来的小男孩儿是谁,但从身为锦衣卫镇抚使的徐恭的表现来看,便能够窥探一二。 至少,这个能够让徐恭马车旁躬身等待的小男孩儿的身份肯定不像他表面的年龄那么简单。 毕竟,能够让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如此恭敬的人,整个大明都没有几个,更何况年龄还如此之小。 因此,对于一张小脸满是兴奋之色的朱祁镇并没有多加阻拦,任由朱祁镇进入百户所。 随着朱祁镇从马车上下来,周围的一干锦衣卫也都纷纷翻身下马,手按绣春刀柄,满脸警惕的冲入百户所,然后便在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带着百户所内所有锦衣卫缇骑的通州锦衣卫百户所百户李洵的诧异神色中,将整个百户所控制起来。 “百户大人,镇抚使徐恭大人到了。” 还不等李洵从诧异中反应过来,一名下属便小心翼翼的来到他面前,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后,便将徐恭到来的消息禀告,随即,见李洵的目光在那些冲入百户所的锦衣卫身上扫视着,不由得低声提醒道:“大人,这些都是徐大人带来的。” “镇抚使徐恭大人到了!?” 听到下属的禀报,李洵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但依然面露惊疑的道:“徐恭大人怎么会突然驾临?” 下属闻言,毫无反应,心中暗自腹诽着,但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 就在这时,朱祁镇在紫芙和王振的陪同下、带着徐恭等一干随侍在侧的锦衣卫高层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晃晃悠悠的进入百户所,来到李洵的面前。 “你就是这里的老大?” 朱祁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出声对李洵问道。 “这…这…” 本就对徐恭的突然到来感到疑惑的李洵被朱祁镇突然的问话给问蒙了,虽然李洵不知道朱祁镇的身份,但是,就凭身为锦衣卫镇抚使的徐恭甘心在旁随侍这一点,便知道,他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男孩儿的身份定然不简单,否则,徐恭岂会甘愿如此? 第11章 通州李洵 “这什么这,见到当今皇帝陛下,还不赶紧下跪!” 一旁的王振见此,不由得脸色一寒,沙哑的嗓音响起。 “皇上?” 闻言,李洵一愣,接着下意识的便跪倒在地,口中高喊道:“臣锦衣卫通州百户所百户李洵,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驾临,未能出城远迎,请陛下降罪!” 随着李洵的动作,百户所内的所有锦衣卫都齐齐跪伏在地,口中高喊道:“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平身。” 朱祁镇见此,暗暗点头,面带笑意的对众锦衣卫摆摆手,口中发出稚嫩的声音:“朕微服而来,不知者不罪!” “陛下,您这边请。” 站起身后,李洵满脸恭敬的弓着身子在旁为朱祁镇指着路。 没一会儿,朱祁镇等人便在李洵的指引下来到锦衣卫通州百户所大堂。 进入大堂之后,身为皇帝的朱祁镇当仁不让的坐在大堂之上,紫芙和王振随侍左右,护卫着朱祁镇的一干锦衣卫高中层便伫立在大堂之下。 只有李洵,有点悲催的发现,在场就他的身份地位最低,即便是紫芙和王振,因为是皇帝身边的人,所以,即便是朝中大臣也对其礼敬有加,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所能比拟的。 “李洵。” 端坐在大堂之上的朱祁镇看向站在堂下鹤立鸡群的李洵。 “臣在。” 李洵急忙出声上前。 “你对通州的官吏有多少了解?” 朱祁镇毫不迟疑的向李洵问道。 毕竟,李洵是通州锦衣卫的头头,对于通州城内的情况肯定是一清二楚,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徐恭等人的身份远远高于李洵,但对通州的情况,肯定不如李洵知道的清楚,这也是朱祁镇选择一入城便来到锦衣卫百户所的原因之一。 闻言,李洵猛然一惊,不知道朱祁镇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但此时的朱祁镇正等着他的回答,所以,也不敢迟疑,只得一边回答,一边脑中思绪急转:“请陛下恕罪,不知陛下想要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皇上面前,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哪那么多废话!” 随时在朱祁镇身旁的王振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毫不留情的呵斥出声,心中对李洵更是腻歪得紧。 别说是他了,就连同为锦衣卫的徐恭等人也是对李洵怒目而视,连他们都只是向皇帝劝谏,不敢对皇帝提问,就李洵这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竟然敢向皇帝提问,这不是嫌命长吗? “臣知罪!” 听到了王振的呵斥之后,李洵也反应了过来,顿时跪伏在地,请罪道:“臣狂悖无礼,请陛下将罪责罚!” 冷汗,自李洵的头皮中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 有些无语的朱祁镇见此,伸手在下巴轻轻摩挲了两下,对李洵道:“那你等下去领三十军棍。” 其实,就连朱祁镇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王振的呵斥声让他反应过来,他现在身处的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而是皇帝为尊、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以李洵的罪责,朱祁镇现在就将他拉出去砍了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也就是朱祁镇体内大部分是来自现代意识,所以,才会对李洵如此宽容。 “臣谢陛下隆恩!” 跪伏在地的李洵闻言,激动的对朱祁镇磕了个头。 封建时期,讲究的就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别说朱祁镇只是给了他三十军棍的惩罚,即便是当场砍了他,他也得认命,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常说‘伴君如伴虎’的原因所在,一不注意小命就玩完了,这一般人谁受得了? “起来。” 朱祁镇面带笑的看着缓缓站起身的李洵,道:“现在你该回答朕了?” 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捡了条命的李洵连脸上的冷汗都不敢擦,躬身拱手道:“启禀陛下,通州知州林胡贪赃枉法、收贿受贿,在国丧期间违反朝廷禁令组织歌舞,这些臣都有证据,正准备上报。” 李洵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擦拭着额头和脸上的冷汗,暗暗观察朱祁镇和堂中众人的神色变化。 朱祁镇闻言,什么话也没说,而是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有了刚才的一幕,到也没人敢打扰朱祁镇。 至于堂中的徐恭等人则是对李洵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纷纷向李洵投去欣赏的目光。 因为一旦李洵不知所谓的说已经上报了的话,那他们这些锦衣卫高层免不得要面对朱祁镇的诘问,虽然不至于因此获罪,但经此一事之后,他们在朱祁镇心中的地位明显会变得很低,这无疑对他们的未来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而李洵,其实他也有参与到通州知州林胡的这些事情当中,他毕竟是通州锦衣卫百户所的百户,通州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绕得过他去。 所以,这些年李洵也从林胡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他也确实为林胡解决了好些事情,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登基的皇帝竟然就突然来到了通州,而且显然对林胡的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面对来自朱祁镇这个皇帝带来的巨大压力,李洵毫不犹豫的便将林胡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难道是最近才发现的吗?” 就在李洵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的时候,端坐堂上的朱祁镇稚嫩的声音响起:“前些年难道你就没发现?” 虽然朱祁镇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但,整个正堂的气氛都随着他的这一句问话而凝固起来,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额头上还有汗渍的李洵。 作为当事人的李洵更是浑身一震,只感觉身周本就寒冷的气温再次在瞬间又下降了好几度,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冻住一般。 “陛下,臣有罪!” 李洵顿时跪伏在地,满脸恐惧、面如死灰的向端坐在堂上的那个小男孩儿开口道:“臣收受了林胡的贿赂,请陛下降罪!” “看来这些年过于太平了,不仅文武官员相互贿赂,就连朕的锦衣卫亲军也开始腐败了。” 听到李洵的话,朱祁镇并没有如众人想象中的暴跳如雷,而是淡淡的喃喃道:“是应该慢慢开始整顿了,不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臣有罪!” 听到朱祁镇的话,以徐恭为首的一干自北京城随侍而来的警衣卫高层也都纷纷跪地请罪。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在这儿吗?” 朱祁镇听到众人的请罪声,不禁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跪在堂下的众人,问道。 “启禀陛下,南镇抚使镇抚使骆方留守北京城,并未随侍。” 徐恭恭敬的回道。 “王振。” 听到徐恭的话,朱祁镇点了点头,毕竟,北京城是锦衣卫的大本营,他微服私访不可能一下子将锦衣卫的高层抽调一空,刘勉肯定是要留一些人的。 “奴婢在。” 王振听到朱祁镇的喊声,知道朱祁镇肯定是有旨意要下,便急忙转身对着朱祁镇躬身拱手行了一礼,便静静的等待着朱祁镇接下来的话。 果然,如王振猜测的一般,只听朱祁镇看着下跪的众人,口中发出稚嫩的声音:“传旨:锦衣卫通州百户所百户李洵收受通州知州林胡贿赂,着其限期将贿银上交内库,降职一级为锦衣卫通州副百户,代行通州锦衣卫百户所百户一职,以观后效!” “罪臣李洵领旨,谢陛下隆恩!” 李洵闻言,急忙磕头领旨,他知道,随着朱祁镇的这句话,他犯的最大的罪就这样过去了,至于那些没被翻出来的事,有了今天的事,以后肯定没谁追究了。 朱祁镇的这个处理结果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就连李洵自己都没想到,朱祁镇只是降了他一级,交换贿银。 在他想来,这次最轻怎么也得被罢职才是。 不过,朱祁镇并没有让众人起身,众人这才发现,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果然,接下来朱祁镇稚嫩的声音继续响起:“传旨: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骆方,监管失职,罚俸一年;锦衣卫指挥使刘勉监督不力,罚俸一年,通传全国锦衣卫上下,以儆效尤!” “奴婢遵旨!” “臣等遵旨!” 王振和一干锦衣卫齐齐出声应道。 朱祁镇的这一连串的惩罚有理有据,让在场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希望锦衣卫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朱祁镇对下跪的众人摆摆手,道:“你们起来。” “谢陛下!” 一众锦衣卫站起身,恭敬的等待着坐在上面的那个小男孩儿的命令。 经此一事,在场的一干锦衣卫心中才知道,他们面前的这个小皇帝并不像他的年龄一样幼稚,可谓是心有沟壑。 “李洵。” 一件事情过了,另外一件事情,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便要开始了,而刚刚受罚的李洵,显然就是在场众人中的最佳执行者,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正五品的锦衣卫百户了,而是被降成了正六品的锦衣卫副百户。 两者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权力却是天差地别。 “臣李洵在。” 李洵急忙躬身拱手应道。 “你立刻带着通州百户所所有缇骑跟随徐恭前往通州知州府、城门卫,将知州岑琦、和今天午后值守东城门的城门卫校尉带来。” “臣领旨!” 朱祁镇稚嫩的话音落下之后,徐恭和李洵齐齐跪伏在地,磕头领命。 “王振,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朱祁镇有些不放心的对躬身在旁的王振和跪伏在地的徐恭、李洵吩咐道:“切记,不可伤及无辜,他们府内的东西暂且别动,派锦衣卫封锁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等朕回京之后会让内阁下旨善后的。” “奴婢领旨!” “臣等遵旨!” 随即,三人便齐齐起身,离开大堂。 第12章 抓捕岑琦 出了大堂之后,徐恭和王振并排走在一起,李洵则紧跟在两人身后:“徐大人,王公公,请随下官一并前去召集人手。” 走在前面的徐恭和王振闻言,齐齐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均对对方微微摇了摇头,有着相同想法的两人见此,不由默契的相视一笑。 “呵呵,你是百户所的百户,你去就行了。” 徐恭面带微笑的对李洵道:“本官和王大人就在百户所外面等你就行了。” “有劳徐大人和王公公稍待片刻,下官这就去召集人手。” 说罢,李洵便转身快步去召集人手。 慢慢悠悠的徐恭和王振离开百户所没多久,才刚刚翻身上马,李洵便满头大汗的带着一干缇骑从百户所内冲出,气都还没喘匀,便来到徐恭和王振面前,道:“徐…呼…徐大人,王公公,我…哈…我们是一起先去抓捕知州岑琦,还是兵…兵分两路,将…将城门校尉一起抓起来?” “夜长梦多,本官便带着京里来的锦衣卫去抓捕那个城门校尉,你便随着王公公去抓捕知州岑琦,给本官一个带路的就行。” 端坐在马背上的徐恭闻言,不加任何思索,便对李洵命令道。 他早就和王振商议好了,这样能够尽可能的避免意外的发生,也能快速的完成朱祁镇交代下来的任务。 “下官遵命!” 李洵闻言,见一旁同样端坐在马背上的王振并没有出言反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异常,知道两人定然在刚才就已经商议过了,因此,没有丝毫意见的他便干脆的向徐恭躬身拱手行了一礼,便对身后的一干锦衣卫缇骑挥手示意。 一众锦衣卫缇骑会意,纷纷翻身上马。 徐恭见此,便对王振和李洵两人点点头:“如此,就开始,免得一会儿陛下等急了!” 说完,徐恭手中的马缰一抖,胯下战马吃痛,抬蹄狂奔而出。 跟随徐恭的一干锦衣卫见此,齐齐手抖马缰,腿夹马肚,纷纷紧随着徐恭冲出。 王振和李洵也不甘示弱,也纷纷开始驾驭着胯下战马离开百户所。 一时间,马蹄声自锦衣卫百户所所在的位置响起,随着分为两批的锦衣卫的前行,‘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整个通州城内响起。 锦衣卫缇骑所至之处,无论军民,纷纷避让,深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这些锦衣卫。 待得锦衣卫缇骑离开之后,街道上的军民百姓这才对着锦衣卫离开的方向指指点点,愤愤不平起来。 “这些锦衣卫真是无法无天!” “行了,小声点,万一被人告到锦衣卫,可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别说锦衣卫没有伤到我们,就算是把我们撞到了,那也是我们的罪过,得罪不起啊。” …… 周围的百姓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身着锦衣的小男孩儿和一名美丽的少女,以及数十位腰间悬挂着绣春刀的护卫。 这位锦衣小男孩儿便是朱祁镇,而少女和护卫自然就是紫芙和一干锦衣卫了。 现在正是黄昏时分,一时之间无事可做的朱祁镇便带着紫芙出来逛街了。 “看来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 朱祁镇听着周围百姓小声的谈论,对随时在侧的紫芙轻声道。 “说到底,他们虽然有些张扬,却也是为了完成皇上交代下来任务,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紫芙闻言,不由笑着对朱祁镇为锦衣卫解释道。 “你说得我也明白。” 朱祁镇看着锦衣卫离开的方向,叹道:“只是,长久以往,锦衣卫的名声就会越来越臭,这对锦衣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锦衣卫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行事的啊。” 紫芙有些不解的看着朱祁镇,不知道朱祁镇为何有此一叹。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纵马伤人并不是锦衣卫才有的,纵观历史,也不是大明才会发生,只是因为时代的限制,因为观念的原因,没有人对此放在心上罢了。” 朱祁镇若有所感的道。 “时代的限制?” 听到朱祁镇的话,紫芙不禁满是疑惑的看向朱祁镇,想要从朱祁镇的口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并没有等到朱祁镇的解释。 朱祁镇在说完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暗暗思绪他该如何着手改变大明的方方面面,带着大明强盛起来。 片刻之后,朱祁镇回过神来,见紫芙仍然是一脸疑惑之色,不由得无奈的笑道:“行了,别再想了,陪朕逛逛,朕还没见过大明…额…民间的风俗呢。” 差点说漏嘴的朱祁镇说完,便率先朝前方走去。 就在朱祁镇在紫芙的陪伴下和一众锦衣卫精锐的护卫下在通州城游荡之时,通州的知州府,却迎来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群人—锦衣卫。 ‘哒哒哒~…’ 随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通州知州衙门门口的差役们和街道上的百姓们远远的便看见一大群锦衣卫鲜衣怒马而来,心中纷纷忐忑起来,不知道这些锦衣卫因何而来。 若说大明能够让官府差役害怕的,就只有锦衣卫的缇骑和东厂的番子了。 这些差役认识迎面而来的锦衣卫,正是他们所熟悉的通州锦衣卫,而这群锦衣卫的为首者,正是通州锦衣卫百户所的李洵。 “你们知州大人在何处?” 李洵一行一到通州知州衙门前,便停了下来,齐齐翻身下马,李洵更是直接将手中的马缰扔给了一个缇骑之后便毫不客气的上前,向门口的差役开口询问道。 “百户大人请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知州大人。” 为首的差役一看李洵等人来者不善,便想着先去给知州岑琦报信。 然而,差役心中的这点小九九怎么瞒得过李洵? 只见李洵一挥手,跟随在他身后的一干锦衣卫缇骑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绣春刀纷纷出鞘,将衙门口的一众差役全部羁押了起来。 “你只告诉本官岑琦现在何处就行了,其他的不劳你操心!。” 李洵冷冷的看着刚才说话的那名差役,寒声道:“本官自会处置!” “是,是,是。” 本就被锦衣卫的动作吓得全身颤抖的差役听见李洵的话,知道知州大人肯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再隐瞒,如实道:“知州大人就在后衙。” 闻言,李洵便不再迟疑,一挥手,便带着一众锦衣卫缇骑冲入知州府。 李洵等人一进入知州府,便径直朝后衙而去,然后在一干丫鬟仆役的尖叫声中,将整个知州府控制了起来。 随着李洵等一干锦衣卫的毫不留情的粗暴举动,知府衙门外看热闹的众多百姓心中明白,通州知州岑琦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当得到消息的岑琦从房中出来,便看见老熟人李洵带着一干锦衣卫在自己的后衙‘为非作歹’时,脑中便‘轰’的一下,一股邪火便从心底冒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向李洵快步冲去。 一边向李洵走去,一边口中还怒气冲冲的大喝道:“李洵,你这是想干什么?” “岑大人,本官奉命请你去锦衣卫坐坐!” 李洵看到岑琦满脸怒气的朝他冲来,满脸轻松的笑道:“还请岑大人移驾!” “你…” 岑琦做梦都没想到,前来抓捕他的竟然是李洵这个‘自己人’,心中很是不甘,恶狠狠的开口威胁道:“李洵,别忘了,本官的事情你也有一份儿,本官若是不好过,也要让你不好过!” “呵呵。” 面对岑琦的威胁,李洵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神色恭敬的将随同前来的王振请上前来,对岑琦道:“容本官介绍一下,这位,是宫里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王公公!” “秉笔太监!怎么可能?” 闻言,身为官场中人的岑琦如何还不明白,能够指使动司礼监秉笔太监,这定然是宫里的意思。 只是,他不明白,宫里谁会如此大张旗鼓,不顾内廷外朝之别而插手地方官的事,不过,若是如此,兴许他还能够接着内外之别寻得一线生机也不一定。 “看来岑大人不明白杂家为何在此?如此,杂家便费费口舌,为岑大人解释解释。” 王振面带笑意的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岑琦道:“那是因为,皇帝陛下也在这里,所以,杂家在这里不是很应该吗?” “皇…皇上,在…在这里!?在通州!?” 岑琦闻言,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的难以置信。 “行了,解释也解释过了,你就别怀什么期望了,有什么想说的,等见了皇爷,亲自向皇爷说。” 王振笑着对岑琦说道,说完,便对一旁的李洵道:“李大人,让人将岑琦抓起来带回去,估计皇爷都等急了。” 李洵一挥手,便有锦衣卫缇骑上前,熟练的将岑琦押了起来。 岑琦被抓,便昭示着此次行动已经圆满结束,接下来,便是将知州府封锁起来,等待内阁的处理结果。 其实,在今天以前,锦衣卫抓人便会抄家,哪还等内阁的处理决定? 不过,既然是朱祁镇这个皇帝的命令,李洵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何况,王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李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将岑琦这些年来积攒的家财留给其他人了。 当岑琦被锦衣卫从知州府带出来之后,无论是府衙中的差役,还是周围充当吃瓜群众的平民百姓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通州的锦衣卫和知州府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却没想到结果竟然真的如他们猜测一般,锦衣卫将通州的知州大人抓了起来。 “封锁起来,没有皇上的圣旨或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违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李洵杀气腾腾的命令,周围的百姓心中似乎有了更大胆的猜测,他们的知州大人似乎犯在了皇帝陛下的手中,如此一来,通州锦衣卫的这一连串动作也就说得通了。 毕竟,锦衣卫再怎么和岑琦穿一条裤子,那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军,皇上一声令下,锦衣卫还敢抗旨不成? 李洵下达了命令,安排了留守人员之后,便和王振押着岑琦、带着大部队向百户所回转,只留下一干震惊不已的知州府差役和一干吃瓜围观群众。 随着李洵这边顺利抓捕了岑琦,徐恭那边也开始了抓捕行动。 第13章 奉令抓人 通州城外,通州千户所驻地。 ‘哒哒哒哒…’ 随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原本懒洋洋的值守着的士卒们纷纷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这里是通州,靠近北京城,周围有着数量庞大的京营,因此,他们也不惧是鞑靼的骑兵,而且,马蹄声并不密集,应该是自己人。 然而,当徐恭等人的身影出现之后,他们面带震惊,略显慌乱的关上营门,洪亮的铜锣声瞬间在整个千户所中响起,将整个千户所内的士卒和校尉都惊动了。 一时间,通州千户所内灰尘滚滚,呵斥声此起彼伏,铠甲的碰撞声更是响彻一片。 “吁~” 徐恭一行来到营门前,勒缰而住,对着营门内如临大敌的士卒高声喊道:“本官乃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徐恭,尔等还不快快打开营门!” “锦衣卫?” 闻言,营门处的士卒纷纷露出疑惑之色。 在他们的印象中,锦衣卫想来是鲜衣怒马,横冲直撞,哪遇到过如今这自报家门的一幕,或许高官贵戚云集的北京城和南京城才会让他们如此客气? “你说你们是锦衣卫,有何证据?” 已经来到营门处的校尉大着胆子,开口朝徐恭反问道:“若无证据,请恕下官不能打开营门!” “哼!” 徐恭冷哼一声,道:“你不将我们放进去,怎么给你证明?” “不…” “放他们进来。” 就在营门校尉准备开口拒绝徐恭的要求时,一道略显沉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将他打断。 “是,千户大人!” 校尉刚刚转过身,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他大步走来,惊得他急忙躬身拱手行礼,随后才转身命令道:“千户大人有令,打开营门!” “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看着缓缓打开的营门,千户对周围的军官士卒命令道:“一旦他们不是锦衣卫,立刻绞杀!” “本官先进去看看情况,一旦情况有变,你们就立刻返回通州,将情况如实向皇上禀报,并保护皇上回到北京城!” 当营门完全打开之后,徐恭谨慎的对身边的锦衣卫吩咐道:“记住,就算你们全部死在路上,也要确保皇上的安危,否则,我等就将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卑职等谨遵镇抚使大人之令!” 随即,徐恭双腿一夹马肚,胯下战马便在他的驾驭下缓缓朝千户所缓缓行去。 “来者何人?” 当徐恭进入营门之后,千户所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卒便将他团团包围起来,千户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徐恭,喝问道:“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本官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徐恭。” 徐恭从怀中将令牌掏出,隔空扔给了发问的千户,道:“这是本官的腰牌,你可以查验!” 千户接过徐恭扔过来的腰牌,细细的查验起来,并未发现不妥,显然,面前这人说的就应该是实话,是锦衣卫镇抚司镇抚使。 但让千户感到疑惑的是,徐恭堂堂锦衣卫镇抚司镇抚使,从四品大员,为何微服至此?若是徐恭身穿飞鱼服的话,他们恐怕连稍加阻拦都不敢,更遑论刀兵相向了。 “原来这是一个误会。” 既然确定了徐恭的身份,那继续刀兵相向就不合适了,因此,千户一边对徐恭笑道,一边对周围的士卒下令道:“虚惊一场,都退下!” “是!” 周围千户所的士卒得令,纷纷退下,只留下一干千户所百户随侍。 随着千户所的士卒的离开,等待在营门外的锦衣卫们纷纷进入千户所,来到徐恭的身后。 “下官通州卫千户所任安,见过徐大人。” 任安恭敬的将徐恭的腰牌递还给徐恭,躬身见礼请罪道:“不知大人驾临,下官竟对大人刀兵相向,请大人恕罪!” 正千户只是正五品的官,而徐恭是从四品的锦衣卫镇抚使,所以,在官阶上要比徐恭低一级,更何况,通州卫是地方卫所,而锦衣卫则是皇帝亲军,双方天然的便不是一个等级的。 因此,任安向徐恭行礼也是应有之意。 “不必多礼!” 徐恭接过任安递过来的令牌,点了点头:“不知者不为罪,任千户这也算是应对得当了。” “谢大人原宥!” 任安闻言,不由对徐恭笑问道:“敢问徐大人,您此来可是有何吩咐?” “任千户,今日你们卫所谁在东城门值守?” “是百户洪旭。” 任安不假思索的回道,接着指向一名百户,道:“徐大人,这就是百户洪旭。” 徐恭的目光随着任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正是今天在城门处遇到的那位城门校尉。 “下官通州卫千户所百户洪旭,见过镇抚使大人!” 洪旭没有认出徐恭就是他今天索贿的那个人,他也没有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来人,将洪旭抓起来!” 徐恭没有接洪旭的话,而是径直开口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 徐恭身后的锦衣卫闻言,便有数名锦衣卫翻身下马,粗暴的将洪旭的双臂反转在背,然后将其捆绑起来。 “徐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任安和其他九名百户都大惊失色,任安更是不解的看向徐恭,出声道:“为何抓捕我千户所百户?” “任千户,本官是奉令前来抓捕洪旭的。” 徐恭面无表情的看着任安,道:“今天不止洪旭被抓,通州知州岑琦也一并被通州锦衣卫抓捕。” “这…” 如果说徐恭当着他的面将洪旭抓走让任安感到羞愤的话,那徐恭透露的通州知州岑琦同样被通州锦衣卫抓起来的消息就让任安感到震惊了,不知道是谁下令抓捕的。 但不管是谁,就凭徐恭这个从四品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甘当马前卒亲自出马的情况来看,下令之人的身份绝对不低。 因为在锦衣卫内,能够指使动徐恭,让徐恭心甘情愿的为其驱使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而这数人无不是二三品的锦衣卫高官或宫中贵人。 任安不知道的是,徐恭并不是奉令,而是奉了朱祁镇亲自下达的口谕,不过,为了朱祁镇的安危着想,徐恭并没有向任安透露。 “既然如此,徐大人就请自便。” 任安知道,徐恭是铁了心要将洪旭带走,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肯定是拦不住的,与其得罪徐恭这个从四品锦衣卫镇抚使,还不如现在任其行事,待徐恭离开之后,再去通州城寻通州卫所指挥使,打听一下情况。 没有了千户所的阻拦,徐恭顺利的将洪旭从千户所带走。 出了千户所,徐恭一行纵马疾驰狂奔。 通州城胭脂铺。 只见一个锦衣小男孩儿带着一个妙龄少女,身后跟着一群腰悬钢刀、浑身煞气的护卫。 这小男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带着紫芙逛街的朱祁镇。 “喂,老板。” 一进胭脂铺,朱祁镇稚嫩的声音便大呼小叫的响了起来。 “哎哟喂。” 朱祁镇的声音刚刚落下,胭脂铺掌柜那热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随着声音,一个颌下带须的中年男子便自胭脂铺内快步迎了出来,当他看见仅十岁左右的朱祁镇时,登时愣住了。 “掌柜的,把你这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来。” 朱祁镇并没有在意胭脂铺掌柜看到他时脸上和目光中的诧异,而是自顾自的打量着摆放出来的胭脂水粉。 “呵呵。” 胭脂铺掌柜闻言,顿时从惊诧中惊醒过来,从朱祁镇的衣着就能看出来这个小男孩儿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得急忙收起脸上的震惊,尴尬的笑了笑。 紧接着,胭脂铺掌柜便一如往常一般开始围绕在朱祁镇的身边,不时的看看同样跟在朱祁镇身侧的紫芙,嘴角不由得挑起一丝异样的微笑,对朱祁镇道:“这位小少爷,您看,我们这摆放出来的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 “也就这样儿了。” 有着现代的记忆,朱祁镇确实看不上这些所谓的‘精品’,淡淡的摇了摇头,对身侧的紫芙道:“一样挑选几件,我们带回去试试?” 紫芙闻言,略显犹豫看向朱祁镇:“公子,这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让宫…家里知道了…” “没事儿,听本少爷的。” 朱祁镇闻言,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脸傲然的对胭脂铺掌柜的开口道:“每样都包上三件,本少爷要带回去。” 听到朱祁镇的话,胭脂铺掌柜本就满是堆笑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急忙吩咐杂役去准备,而他则是殷勤的引着朱祁镇在店铺中的椅子上坐下,奉上香茗。 “有点儿苦。” 朱祁镇装模作样的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学着印象中品茶的模样,品了一口,然后说出了一句让胭脂铺掌柜差点吐血的话。 “小少爷请见谅,小店条件有限,这是去年雨后的龙井,水也是后院的井水,肯定不如您府上的甘甜爽口。” 胭脂铺掌柜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向朱祁镇开口解释道。 正所谓天大地大顾客最大,更何况朱祁镇不仅穿着华丽、身上气质不俗,最重要的是还带着一群腰悬钢刀的护卫,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胭脂铺掌柜能够招惹的。 “你这解释倒也差强人意。” 朱祁镇喝不惯茶水,语气被人看笑话,还不如干脆别喝了,于是,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胭脂铺掌柜道:“你也别费劲脑筋解释,不怕掌柜你笑话,本少爷不怎么喝茶,茶香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看来,回去是应该把库房里的好东西翻出来了,免得便宜了里面的‘耗子’。” 听到朱祁镇的话,一旁的紫芙捂嘴轻笑,掌柜的也是连连点头。 遇到朱祁镇这样一位主,他心里是又好笑又无语。 第14章 刘勉到来 这时,店中杂役双手中提着一包包装好的胭脂水粉来到店铺掌柜的身边,道:“掌柜的,已经准备好了。” “小少爷,已经准备好了。” 店铺掌柜从杂役手中接过胭脂水粉,递给朱祁镇,道:“总共是十两一钱二分银,算您十两整好了。” “恩。” 朱祁镇并没有从掌柜手中接过胭脂水粉,而是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因为朱祁镇突然想到,他出宫根本就没有带银子,王振肯定是带着的,但他此时陪着李洵去抓岑琦去了,没在。 紫芙身上肯定也没有这么多,还不如不考虑呢,不过,虽然紫芙没有,但是,跟着他从京城出来的这些锦衣卫身上肯定是不差的。 无奈之下,朱祁镇只得对门口处的护卫招手道:“把银子付了,回头自己去报销。” 对护卫吩咐完,朱祁镇便又对店铺掌柜的道:“你用纸给他写一张明细,盖上你店铺的印章,也好让他回去报账,免得他吃亏!” “是,是,在下这就去。” 说着,掌柜的便对朱祁镇拱手行了一礼,回到柜台上去写朱祁镇吩咐的明细去了。 在今天之前,掌柜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因为现在大明还有着奴籍,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生死都由着主家,根本就不存在欺瞒的事情发生,因为一旦被主家知道了,轻则断手断脚、送官法办,重则打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就是了,反正是民不举官不究。 朱祁镇等了没一会儿,掌柜的便将写好的单据交给了护卫,而护卫也将十两银子递给了掌柜。 从掌柜手中接过单据和胭脂水粉,护卫心中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掌柜的,你这十两银子上多少税啊?” 就在店铺掌柜准备恭送朱祁镇时,朱祁镇那代表着他年龄的稚嫩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回小少爷的话,太祖皇帝降恩,托历代皇帝洪福,我们商人的税收都是三十税一。” 掌柜先是一脸诚恳的感谢了太祖朱元璋和历代皇帝,然后才向朱祁镇道:“这十两银子也就三钱三分的税。” “是挺低的。” 朱祁镇一听,顿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店铺掌柜:“这十两银子除干打尽,掌柜怎么的也得赚上八两。” “小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 掌柜的闻言,顿时一惊,急忙道:“除了本钱,也就能赚个五钱到一两罢了,堪堪能够养家糊口。” “呵呵。” 朱祁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点点头:“罢了,本公子就不打扰了。” “恭送公子。” 额头冒着虚汗的掌柜急忙跟在朱祁镇的身后,看着朱祁镇一行的身影消失之后,这才惊魂未定的伸手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 朱祁镇虽然是瞎猜的,但猜得也挺准的。 将所有的开销除尽,他这一单,足足赚了有七两多,可谓暴利,但这种事却只能自己知道,决不能与外人道。 另一边,朱祁镇一行离开胭脂铺之后,朱祁镇便对之前付钱的那名锦衣卫道:“你把刚刚胭脂铺那老板给你开的单据交给紫芙,算是罚款!” “这…” 听到朱祁镇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那护卫更是委屈的想着,难道帮着皇帝付款还有错了? 见此,朱祁镇也不在意,看着那名面带委屈不解的护卫道:“这些银子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锦衣卫整顿的时候,你就给负责的人说,朕已经罚过你的款了,若是到时候他们不相信,可以请紫芙去为你作证,谁让是她拿的你的钱呢!” 说完,朱祁镇便毫不在意在场众人异样的目光,一脸笑意的当先朝通州城锦衣卫百户所驻地走去。 从护卫手中接过单据的紫芙急忙朝着朱祁镇追了上去,跟上朱祁镇的步伐,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锦衣卫满脸艳羡的看着那名被罚款的锦衣卫。 那名锦衣卫在一干同僚艳羡的目光注视下,手按刀柄、一身轻松的朝朱祁镇离开的方向追去。 半个时辰后,朱祁镇才带着紫芙晃晃悠悠的在一干便衣锦衣卫的护卫下回到通州锦衣卫百户所驻地。 朱祁镇一出现在街道,一直等待在大门口的王振、李洵和徐恭带着一干锦衣卫齐齐迎上前来,躬身拱手行礼道:“恭迎陛下!” “行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朱祁镇对众人摆了摆手,一边向百户所里面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对着跟在身后的众人淡淡的问道:“人抓回来了没啊?” “回禀陛下。” 跟在身后的王振闻言,顿时恭声道:“岑琦和洪旭都顺利的带回来了,现在关押在百户所里面呢。” “恩,抓回来就好。” 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 “陛下,不知何时开审?” 这时,跟在朱祁镇身后的徐恭恭声请示道。 “明天。” 朱祁镇抻了抻腰,看了看已经见黑的天色,道:“今天累了,先晾他们一晚。” “是!” 众人躬身领命。 是夜,朱祁镇吃饱喝足之后,在紫芙的服侍之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略显暧昧的热水澡,将紫芙弄了个大红脸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房间。 虽然白天他乘坐的马车还算得上舒适,但根本就无法和后世相比,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官道虽然还算平整,但也仅仅就是平整罢了,根本就不能和后世的水泥路、沥青路相提并论。 因此,白天坐马车朱祁镇被颠得浑身酸痛,一躺上床,朱祁镇便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朱祁镇舒舒服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满是雪花覆盖的院子里跑着步,没一会儿,朱祁镇便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起来。 “陛下,陛下。” 紫芙站在一旁带着满脸的笑容、柔和的目光,看着在场中跑得满头大汗的朱祁镇,略显心疼的道:“陛下,您也休息休息。” 朱祁镇闻言,不由在心中暗自给了紫芙一个大大的白眼。 其实朱祁镇也不想跑,但为了自己未来的寿命着想,必须得好好的运动运动。 有明一代,十四位皇帝,除了不知所踪的建文帝之外,开国的太祖朱元璋和靖难的太宗朱棣以及信道入魔的祸害嘉靖帝之外,鲜有活过四十岁的,都是年纪轻轻三十多就去找朱元璋报到去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朱祁镇能不在意吗,他还想多活几年,多享几年的福呢。 朱祁镇跑到紫芙身边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才对紫芙笑道:“锻炼身体从小就要开始,朕还想以后和父皇一样,带着大军出征塞外呢!” “陛下要亲征!?” 紫芙闻言大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土木堡之变’这个英宗生平影响大明百余年的最大耻辱还没发生呢,更何况,现在大明可谓是兵强马壮,朝中的将领大部分都是经历过靖难、太宗五次北征、宣德北征的老将。 所以,对于皇帝亲征,朝野上下并不怎么担心。 不过,现在朱祁镇的年龄还小,这事儿现在还太早了,因此,紫芙也没有往心里去。 “陛下,热水和早膳都准备好了。” 紫芙向朱祁镇开口禀道:“刚刚王公公来请示,什么时候开审岑琦和洪旭?” “恩。” 朱祁镇听到紫芙的话,点了点头:“让他们先候着,等朕吃完饭就去。” 说着,朱祁镇便朝屋内走去。 吃了早饭,朱祁镇便带着紫芙来到前衙,开始准备审讯事宜。 然而,朱祁镇和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进出人流汇聚的通州城东城门却沸腾了起来。 ‘哒哒哒哒~’ 如雷般震彻天地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引起了东城门内外进出的百姓和城卫的注意,一干城卫更是全神贯注起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来人也渐行渐近。 远远的,一颗黑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很快,他们眼中的黑点变成了一个个跨在马背上、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东城门狂奔而来。 看见是锦衣卫之后,城门处的百姓和士卒纷纷在暗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中有忐忑起来,暗自猜测着这些气势汹汹的锦衣卫是因何而来。 “吁~” 当突然出现的这一群锦衣卫来到城门之下时,众人才惊愕的发现,为首的竟然穿着一身大红蟒袍,赫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勉,而跟在他身后的锦衣卫足足有百余位,仅仅从气势上,就能看出这些锦衣卫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众人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不知道锦衣卫为什么会如此郑重其事,但这显然不是他们能够询问的。 只见刘勉勒缰住马,朝着城门校尉开口问道:“最近通州城内有出现什么异常的人吗?” “回禀大人。” 城门校尉恭敬的拱手道:“昨天城里来了数十位护卫,不知是否是大人要找的人?” 刘勉闻言,顿时和周围的锦衣卫下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齐齐点了点头,显然,朱祁镇一行就是在那里了。 得到朱祁镇行踪境况的刘勉不由心中一松,随即才急忙向城门校尉开口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回禀大人,他们应该在通州锦衣卫百户所驻地。” “我们走,立刻去通州百户所驻地。” 只见刘勉一挥手,便带着他身后的上百名锦衣卫浩浩荡荡的进入通州城。 通州锦衣卫百户所驻地。 刘勉一行径直来到百户所,守在百户所外的缇骑见此,急忙齐齐上前躬身行礼:“见过指挥室大人。” “废话别说了,皇上是不是在里面?” 刘勉顺势翻身下马,不等缇骑多问,便挥了挥手,径直问道。 “回指挥使的话,陛下正在里面,准备御审犯官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卫百户洪旭贪赃枉法,索贿受贿事。” “赶紧带本指挥使进去觐见。” 刘勉闻言,心中不由一阵哭笑不得,急忙对回话的缇骑道。 第15章 返回京城 此时,朱祁镇正端坐在大堂之上,看着跪在堂下的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卫百户洪旭,一拍惊堂木,稚嫩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的喝道:“堂下所跪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罪臣通州知州岑琦(通州卫百户洪旭),参见皇上。” 跪伏在地的岑琦和洪旭被惊堂木的声音惊得浑身一抖,随即恭声道。 “……” 朱祁镇正准备问罪,却不想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将他下面的话堵在了嘴中。 “启禀陛下,刘勉指挥使堂外求见。” “刘勉这么快就顶不住压力找来了?” 朱祁镇当然知道刘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他偷偷溜出京城之后,给刘勉下了死命令,刘勉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肯定是顶不住宫内和内阁的压力的。 “让他进来。” 朱祁镇如是对身旁的王振开口轻声吩咐道。 “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觐见!” 王振沙哑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 王振的声音刚刚落下,堂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刘勉那一身刺眼的大红蟒袍便出现在大堂众人的视线之中,跪在堂下的通州知州和通州卫百户也悄悄转头,将目光投放在刘勉身上。 “臣刘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勉一进来,便撩袍跪在大堂上,恭声道。 “行了,起来。” 朱祁镇没好气的看着站起身来的刘勉,打趣道:“你这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朝廷正二品的重臣,抗压能力不怎么样啊,怎么朕这前脚刚到通州,你这后脚就追了过来呢?” 闻言,刘勉不由哭笑不得看着朱祁镇,道:“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娘娘急得都快想亲自出京来寻您了,内阁的三位阁老、英国公和礼部尚书胡滢五位辅政大人昨天就知道了,臣听京里留守的锦衣卫禀报,其余五部以及五军都督府的诸位大人、将军今天也得到了消息,京里现在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咳咳。” 朱祁镇闻言,略显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无奈道:“看来朕今天想御审是不行咯,那就退堂!” 说着,朱祁镇拿起惊堂木,无力的拍在案上,然后便从堂上走了下来,径直朝堂外走去,边走还边出声道:“把这俩人带回京,交给三法司,王振给三法司下旨,让他们依大明律审判。” “臣等遵旨!” 堂中一干人等齐齐跪地,本就跪伏在堂上的岑琦和洪旭闻言,更是面如死灰。 朱祁镇出了锦衣卫百户所,顿时被外面的场景震得目瞪口呆。 只见此时的锦衣卫百户所外,聚集了通州一干大大小小的官员,外围更是被士卒阻拦者的一圈一圈前来看皇帝的百姓。 “臣通州同知龚云,率通州全体官员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龚云便一撩官袍,跪倒在地,跟在他身后的一众通州官员也齐齐撩袍下跪,恭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些官员的动作,百户所周围的士卒和围观的百姓也都纷纷跪倒在地,一时间,万岁之声连绵不绝。 “诸位都请起,都请起。” 一身锦衣的朱祁镇对着面前下跪的臣民遥遥抬手,略显不高兴的看着通州的一干官员,道:“你们也见过朕了,赶紧回去各司其职,干好了事,比多见朕几次好使。” “臣等遵旨!” 在朱祁镇无奈的目光注视下,龚云有些忐忑的跪地领旨,随后,朱祁镇一摆手,他才站起身来,满是探询的看向朱祁镇:“臣还有一事请示陛下。” 朱祁镇略显疑惑的看着龚云:“你说。” 龚云道:“岑琦大人被锦衣卫抓捕,没有知州,州府的事物多有不便。” 朱祁镇若有所思的看着龚云,笑道:“那按照章程应该怎么办?” 对于龚云的小心思,有着后世记忆和见识的朱祁镇那是门儿清,这就是要权了。 在朱祁镇看来,龚云要权也没什么,关键的还是要看怎么使用这权力,这才是关键。 “启禀陛下,按照章程,在吏部派员下来之前,由微臣暂代,行知州事。” 龚云毫不避讳对朱祁镇恭声开口说道。 “那就这么着。” 朱祁镇点点头,看了看面前人山人海的,不由对龚云道:“赶紧带着他们散了,这刘指挥使都快急得恨不得上房梁待着,朕马上就要回京了,宫里也担心着呢。” “臣遵旨。” 龚云再次跪倒。 这一次,朱祁镇没有让龚云起身,而是看着一干通州官员,告诫道:“通州的事情,朕会让内阁和锦衣卫东厂都盯着的,干得好,那自然皆大欢喜。” “臣定当谨记陛下勉励!” 一干通州官员闻言,齐齐跪地道。 朱祁镇无语的摆了摆手,然后便目视着一干通州官员的离开,顺带的,周围围观的百姓也被他们带走了。 “陛下,该启程了。” 刘勉来到朱祁镇的身边,恭声道:“再晚,今天就到不了京了!” “走。” 朱祁镇点点头,当先带着紫芙和王振朝马车走去,在紫芙和王振的搀扶下踏上马车。 随着朱祁镇进入马车,一干随着朱祁镇而来的便衣锦衣卫和刘勉带来的上百锦衣卫齐齐护卫在马车周围,浩浩荡荡的朝东城门的方向走去。 通州东城门。 已经得到消息的通州卫一干将官齐齐聚集在此,等待着朱祁镇的车驾。 看着毫无动静的街道,立于一干将官首位的通州卫指挥使吴生略显焦急,额头上都渗出汗滴来了。 不过,朱祁镇并没有让通州卫的一干将官久等,没一会儿,马蹄声便在东城门周围的街道响了起来。 “末将通州卫指挥使吴生,率通州卫上下将官参见陛下!” 吴生远远的看着朱祁镇的队伍出现,便领着一干下属跪地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朱祁镇正将头倚在紫芙的双腿间假寐,鼻间嗅着紫芙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体香,一脸猪哥样,看得紫芙白眼连翻。 和朱祁镇独处久了,紫芙越发的了解朱祁镇了,在她看来,他表面上是一个爱占她便宜的小男孩儿,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智成熟,做事有理有节、思绪周全、内有沟壑、行事果断、嫉恶如仇的皇帝陛下。 “陛下,通州卫指挥使吴生将军率通州卫全体将官在城门口呢。” 王振的声音自车厢外传入朱祁镇的耳中。 车驾随着王振的声音停止前进,等待着朱祁镇的决定是否接见通州卫上下将官。 紫芙见朱祁镇许久没有动作,不由有些担心的喊道:“陛下,陛下?” “王振,你告诉那个吴生,让他做好自己的事儿,麾下出了洪旭这样的人物,他没有责任吗?” 被打扰的朱祁镇很不爽的开口道:“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王振领旨,随后就坐在马车上向跪伏在地的吴生转述道:“陛下口谕,让他做好自己的事儿,麾下出了洪旭这样的人物,他没有责任吗?罚俸一年,以示惩戒!此谕!” 听到王振转述的朱祁镇的口谕,跪伏在城门口的通州卫一干人等齐齐大惊失色,为首的吴生更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还以为能够借机得到皇帝陛下的接见,从此简在帝心,那以后还不得前途无量? 却没想到,等来罚俸一年这样一个让他后悔不迭的结果。 “臣吴生,谢陛下隆恩!”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容不得吴生怠慢,王振的话音落下,吴生急忙想着朱祁镇的马车磕头道。 随即,王振手中马缰一抖,便在一干锦衣卫的护卫下驾着马车离开了通州,踏上回京的路途。 下午,太阳西下,北京城东城门。 此时,已经得到消息的一众朝廷官员齐聚在此,恭候着朱祁镇的到来,为首的,就是朱瞻基为朱祁镇留下的五大辅政大臣。 城门周围已经被巡城兵马司的士卒、锦衣卫缇骑、以及东厂番子严密把守戒备起来。 远远的,一大队人出现在灰白一片的官道上,为首的,赫然是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 “是陛下到了。” 看着没有皇帝銮仪的队伍,一干朝廷大员纷纷暗自叹息,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随着朱祁镇的车驾越来越近,一干朝中文武勋贵大员,在五大辅政大臣的率领下齐齐跪伏在已经将积雪清扫一净的地面上。 “臣等恭迎陛下还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的高呼声不用王振转述,非常清晰的传入了车厢内,将头枕在紫芙双腿间的朱祁镇的耳中。 朱祁镇听见这震耳的高呼声,急忙起身,紫芙也知道,朱祁镇此时可不能像离开通州城时对待通州卫指挥使吴生那样,对这些前来迎接的朝廷重臣视而不见。 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内,紫芙帮着朱祁镇整理了一番服侍和妆容,这才掀开车帘,搀扶着朱祁镇从车厢内走去,而后,朱祁镇再在王振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然后带着紫芙和王振以及刘勉等一干锦衣卫高层的陪同下,来到跪伏在地的杨士奇等人面前。 “诸位大人都请起,地下湿凉,现下寒冬未过,免得着了凉。” 朱祁镇双手虚抬,口中发出稚嫩却礼敬有加的声音。 “臣等谢陛下挂怀!” 随即,一干朝廷重臣便在杨士奇等人的率领下站起身来。 “行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诸位大人也早些回衙处理公务。” 朱祁镇对着群臣摆了摆手,随后对站在前方的五位辅政大臣道:“五位老大人,让您们担心了,朕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和朕一起进宫用膳。” “臣等领旨!” 群臣再次跪地领旨,不过,朱祁镇不走,他们也不敢离开。 朱祁镇见此,便带着紫芙和王振转身离开,朝马车走去,然后在紫芙和王振的搀扶下踏上马车。 第16章 皇帝拜师 刘勉带着一干锦衣卫继续护卫着朱祁镇进入北京城,当位于队伍后方、分别坐在两辆囚车中的原通州知州岑琦和原通州卫百户洪旭出现在群臣视线中时,群臣均面露不解之色的相互打听着。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短,在加上抓捕岑琦和洪旭时都是在下午,所以,他们被捕的消息并没有传入北京城,更不知道他们被捕的前因后果。 杨士奇、杨荣、杨溥、张辅、胡滢五名辅政大臣与在场的群臣吩咐了一声,也踏上马车,紧随在朱祁镇的车驾离开城门,朝皇宫行去。 皇宫宫门处。 刘勉一行锦衣卫只能将朱祁镇护送到这里了,当然,在宫里,朱祁镇有着禁军的严密护卫,那肯定比刘勉他们的护卫要强得多。 “王振,你让禁军安排个人驾车送朕,然后你就传谕,让五位老大人不用下车了,一起跟着朕的车驾入宫。” 朱祁镇坐在车厢内,对车厢外的王振吩咐道:“你顺便让锦衣卫把岑琦和洪旭移交刑部,然后再去三法司传朕的旨意,让他们马上派人去通州抄家,后天开审,你去旁听,别发表意见,他们怎么审讯的,怎么判刑的,回来以后一五一十的给朕说说。” “奴婢遵旨!” 王振领旨,便下了马车,去传达朱祁镇的口谕去了。 马车在一名禁卫士卒的驾驭下,轧在宫中那平整的路面上,缓缓前行,杨士奇五人的车驾则是紧随其后。 来到后宫,朱祁镇才在紫芙的搀扶下出了车厢,下了马车,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紫芙的陪伴下裹着厚厚的裘衣站在马车旁,等待着后方的杨士奇等人的到来。 “陛下!” 杨士奇五人下了马车,急忙快步走到朱祁镇身前,躬身行礼,告罪道:“烦劳陛下等待,臣等惶恐!” “几位老大人不必多礼,朕虽然是皇帝,但在五位老大人面前也只是小辈罢了。” 朱祁镇笑着对五人摆了摆手,然后贼兮兮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一脸苦涩的对五人道:“等下见到皇祖母,还请五位大人多多美言几句,朕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罢,朱祁镇恭恭敬敬的向五人拱手行了一礼。 “陛下言重了。” 杨士奇五人哭笑不得的连忙避开身子,他们虽然是辅政大臣,也不能大大咧咧的随便接受朱祁镇这个皇帝的见礼,以免给人一种以臣压主的印象,然后纷纷面带笑意的对着朱祁镇躬身还了一礼。 “陛下,太皇太后身边的余公公来了。” 就在这时,侍奉在朱祁镇身侧的紫芙看着远远行来的一人,在朱祁镇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哦,这么快?” 朱祁镇闻言,连忙转过头来,顺着紫芙的目光望去,果然,只见余枫正快步走来。 “老奴见过陛下!” 余枫来到朱祁镇等人的面前,便率先向朱祁镇躬身一礼。 “免礼。” 朱祁镇一摆手,向余枫开口问道:“是不是皇祖母召见。” “回陛下,正是太皇太后召见!” 余枫向朱祁镇躬身回道,然后侧身向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陛下,诸位大人,太皇太后还等着呢。” “好,我们这就去。” 朱祁镇点了点头,然后对身侧的紫芙道:“你先回乾清宫。” “奴婢遵旨。” 紫芙向朱祁镇福了一礼,然后目送着朱祁镇一行在余枫亦步亦趋的带领下前往清宁宫,知道朱祁镇一行彻底走远之后,她才转身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回到乾清宫,紫芙明显感觉到宫内太监宫女们看向她的目光中的异样色彩。 “紫芙姐姐,您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皇上出京竟然只带着您和王振公公。” 和紫芙关系较好的一名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的宫女,一脸艳羡之色的看着紫芙,开口调笑道:“以后您若是成了宫中的贵人,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小姐妹啊~” “小辛,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姐姐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哪能像你说的成为宫中贵人!” 紫芙闻言,不由一阵苦笑,随即才对一众太监宫女吩咐道:“你们赶紧去准备热水,等会儿皇上从清宁宫回来之后就要沐浴安寝了,这两天赶路,皇上累得够呛。” “是!” 随即,一干太监和宫女便在紫芙的监督下开始为朱祁镇准备热水。 清宁宫。 此时,太皇太后张氏一脸肃穆的端坐在大殿首座,皇太后孙氏则是一脸担忧的坐在张氏的右下方,不时的抬头朝宫门口望去。 “老奴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就在这时,余枫快步从清宁宫外进来,先是向端坐着的张氏和孙氏躬身行礼,然后才向张氏禀道:“启禀太皇太后,陛下和三位阁老、英国公以及礼部胡尚书在宫门外。” “请皇帝和三位阁老、英国公以及胡尚书入殿。” 张氏淡然的开口对余枫吩咐道。 “老奴谨遵懿旨!” 余枫向张氏行了一礼后,才躬身退出大殿。 没一会儿,余枫便带着尚一身便装的朱祁镇和杨士奇等人进入大殿,一进殿,六人便跪地磕头:“孙儿参见皇祖母,儿子参见母后,愿皇祖母和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面对朱祁镇不顾身份的对着坐在上方的张氏和孙氏狂拍马屁,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憋笑的模样,场景别提多尴尬了,孙氏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朱祁镇,就连一脸肃穆的张氏也是嘴角一抖,狠狠的瞪了朱祁镇一眼,却并未开口说话。 作为当事人的朱祁镇对此似乎浑然不知,说完也不等别人吩咐便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杨士奇等人见礼的声音响起:“臣等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诸位大人请起!” 看到杨士奇等人,张氏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对大殿中的太监宫女吩咐道:“还不快给五位老大人赐坐!” 一干太监宫女领命,很快便从内殿端出五张独凳,放在杨士奇五人身后。 站在一旁的朱祁镇见此,心里别提多腻歪了,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张氏在敲打他,也只能无奈认罚了。 而坐在张氏下首的孙氏对此不敢有丝毫异议,她也知道朱祁镇这次偷溜出京却是做得太过,因此,张氏对朱祁镇的敲打她也乐见其成。 就在这时,杨士奇向张氏躬身行礼道:“陛下尚未就坐,臣等不敢僭越!” “臣等附议!” 听到杨士奇的声音,杨荣、杨溥、张辅、胡滢也齐齐向张氏躬身行礼道。 “哀家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张氏毫不理会五人,道:“你们为了大明呕心沥血,在皇帝胡闹的时候,稳住朝野上下,别说在皇帝面前就坐,就算是让皇帝给你们行礼,那也受得起!” “这…” 听到张氏的话,不仅杨士奇五人感到震惊莫名,就连孙氏也是一脸不解的转头看向张氏,至于大殿之中的太监宫女,则是一个个低着头看着脚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张氏的话一般,只是从他们微微颤抖的身体,才能知道此时他们心中的不平静。 在场唯有朱祁镇对此毫不意外,有着来自二十一世纪意识的他,对张氏的任何操作都能欣然接受,最起码他看得清现实,不就是拜师嘛。 坐在张氏下首的孙氏虽然嘴微张,话道口边但却并未出声。 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挑衅张氏的威严。 “皇帝!” 就在在场众人内心因为张氏的话震动不已之际,张氏却突然对朱祁镇喝道。 “孙儿在!” 朱祁镇无奈的对张氏躬身拱手应道。 “还不快给拜见五位大人!” 张氏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中响起:“从即日起,你就拜他们为师,从他们身上学习为君治国之道!” “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有着后世记忆的朱祁镇对给老人行礼并没有太多的抵制之心,况且,张氏也说得明白,这是拜师,那向师傅躬身行礼,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于是,朱祁镇没有丝毫犹豫,便对杨士奇五人拜道:“弟子朱祁镇,见过三位杨师傅、张师傅、胡师傅!” “这…” 五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他们知道,这是张氏在预防他们未来仗着托孤大臣的身份欺压朱祁镇,或者朱祁镇亲政之后因为和杨士奇等人的政见不和而打压他们,这也是主少国疑的具体体现。 但是,一旦他们成为朱祁镇的师傅,那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不得不说,张氏却是思虑长远。 因此,五人在受了朱祁镇的拜师礼之后,便以杨士奇为代表,急忙上前将朱祁镇搀扶起来。 “多谢杨师傅!” 朱祁镇顺着杨士奇的搀扶起身,对杨士奇拱手谢道。 看着殿中君臣和睦的一幕,张氏和孙氏均是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张氏强令朱祁镇向杨士奇等人行礼,但一旦朱祁镇强顶起来,那场面可就超出了预料,这也是张氏确实了解朱祁镇的性格,才敢做出如此决定。 “好了,皇帝等下到祠堂去向列祖列宗请罪,然后再回乾清宫。” 张氏对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 随即,朱祁镇和杨士奇等人齐齐向张氏和孙氏行礼告辞。 待得朱祁镇一行离开之后,孙氏也站起身来,向张氏福了一礼,告辞道:“母后,现在天色已晚,儿媳也先回坤宁宫了。” “恩,你先回去。” 张氏闻言,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随即,孙氏便带着一干太监宫女离开了清宁宫。 第17章 常德公主 孙氏刚刚从清宁宫出来,便见等在宫门处的朱祁镇,身后的宫女太监齐齐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皇儿怎么还在这里?” 孙氏看着朱祁镇,疑惑道。 “皇儿就是专门等母后,先送母后回坤宁宫,用了晚膳再回乾清宫去。” 朱祁镇笑嘻嘻的看着孙氏,上前搀着孙氏的手臂,道:“皇儿这次偷偷出京,让母后担忧了。” “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让为娘的担忧了啊!?” 孙氏闻言,没好气的伸手在朱祁镇的小脑袋上敲了个爆栗,直疼得朱祁镇龇牙咧嘴的,让孙氏看得一阵心疼:“活该,让你调皮。” “母后,皇儿真的只是想要出去看看而已,没想到让皇祖母这么生气。” 朱祁镇一边搀扶着孙氏向坤宁宫走去,一边向孙氏开口解释道:“皇儿毕竟是大明皇帝,不能对天下的情况一无所知,任由下面的大臣们上奏!” “儿子,你是皇帝,这下面的事情自然有忠心的大臣们处理,若什么事都要你亲自去办,那朝廷还养着这么多大臣干什么?” 孙氏闻言,没好气的瞪了朱祁镇一眼:“你皇祖父就是太过操心了,才当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驾崩了。” “那也是因为曾祖父太好战了,而且每次和残元打仗都没得到什么好处,才让皇祖父累的身心俱疲。” 朱祁镇撇了撇嘴,反驳道:“您看父皇,不是当了九年的皇帝!” “臭小子,还敢顶嘴!” 孙氏闻言,不由柳眉倒竖,教训道:“你曾祖父也是你能评议的?” 对于靖难起家的朱棣,在整个大明史上争议不断,他发起‘靖难之役’造自己侄子的反,五次北征,每次都劳民伤财却效果不大,朱祁镇却是不怎么看得上眼,但说到底,那也是他的祖宗。 “皇儿知道了。” 面对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礼制,朱祁镇也只能投降。 没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坤宁宫。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早已得到吩咐的御膳房已经在朱祁镇和孙氏回宫的途中便已经准备好了,因此,当朱祁镇一踏进坤宁宫,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让他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小弟!” 朱祁镇刚刚踏入坤宁宫,一道带着惊喜的娇柔声便在坤宁宫中响了起来:“你回来了啊。” 朱祁镇闻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稚气俏脸。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纯白裘袄的娇小身影便一蹦一跳的出现在朱祁镇的视线之中,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朱祁镇,道:“被皇祖母罚了,活该,谁让你出京城去玩都不带姐姐的。” 这个面带幸灾乐祸的少女就是朱祁镇唯一的亲生姐姐,常德公主。 “常德,别胡闹。” 孙氏不由喝道:“你看看你,蹦蹦跳跳的那有点公主的样子,你弟弟刚回京就被你皇祖母召去了,现在还没歇口气呢。” “切。” 常德公主虽然对孙氏的话毫不在意,却也没再继续胡闹下去,昂头挺胸的看着朱祁镇,道:“看在娘亲的面上,今天就先放过你。” 朱祁镇顺势向常德公主拱手笑道:“那小弟就在此谢过姐姐大恩了。” “无妨,无妨,谁让你是我亲弟弟呢。” 常德公主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着朱祁镇摆了摆手。 “行了,别聊了,快用膳。” 孙氏哭笑不得看着姐弟俩,一边开口说道,一边牵着两人的小手朝内殿走去。 席间,常德公主兴致高昂的询问着朱祁镇此行发生的趣事,当她得知朱祁镇竟然抓了通州知州和通州卫百户时,小嘴因惊诧而张得老大,看向朱祁镇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跃跃欲试。 “你竟然抓了通州知州?” 孙氏也是首次听到朱祁镇此行竟然抓了地方的文武官员,不由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 “他们贪赃枉法,索贿受贿,皇儿便让锦衣卫将他们抓了起来。” 朱祁镇并没有因为孙氏的表情而感到有丝毫的不妥,径直开口解释道:“本想在通州御审的,不过,刘勉来得太快,刚刚开了一个头,所以,皇儿便将他们带了回来,交给了三法司审理。” “呼~” 闻言,孙氏不由大大松了口气,连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说完,便有些后怕的看着朱祁镇,提醒道:“他们这些地方官员错综复杂,幸好这次没出什么事儿,否则一旦他们乱来一通,那你可就危险了。” “母后放心,皇儿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以雷霆之势,将他们抓捕起来。” 朱祁镇点点头,道:“皇儿此行,对今后朝廷的施政方向也有了大致的脉络,还抓了两个地方上的蛀虫,倒也算不虚此行了。” “真是太刺激了。” 常德公主听了朱祁镇的讲述,顿时一脸向往的看着朱祁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带着我,否则,就别怪姐姐我对你不客气。” “好,好~” 朱祁镇无奈,只得连连点头:“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常德姐姐不是。” “你别想。” 孙氏闻言,一双水灵灵的凤眸不禁狠狠的向常德公主瞪去:“你再有几年就该出嫁了,这几年就好好的待在宫里修身养性,然后出嫁,也算了了母后的一桩心事。” “母后~” 常德公主闻言,顿时起身,小小的身躯猛然扑在孙氏的怀中,嘟着小嘴撒娇道:“孩儿一辈子都要陪在母后身边,才不嫁人!” 然后常德还不忘恶狠狠的回头看向朱祁镇,挥舞着粉拳威胁道:“小弟,到时候你要帮姐姐。” “我怎么帮你?” 朱祁镇不由一阵无语的看着常德:“你出嫁之后我也要成亲了。” 一想到这个时代成亲的年龄,朱祁镇就不由一阵头大,十三岁就要成亲,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 “我不管,反正到时候你不帮我,我就要你好看!” 说完,常德公主便再次扑入孙氏的怀中,撒起娇来,直看得朱祁镇一阵无语。 “傻丫头,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孙氏满脸宠溺的拍着常德公主的小脑袋,嗔道:“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不嫁人?” “不嫁不嫁就不嫁!” 常德公主猛地将小脑袋从孙氏的怀中抬起,扁着小嘴,晶莹的泪水覆盖在灵动的双眸上,楚楚可怜的看着孙氏,抽泣道:“若是母后再逼我,我…我就学着皇弟遛出京去。” 孙氏闻言,只得连连道:“不嫁就不嫁,母后不逼你就是了。” 说完,孙氏还不忘抬头狠狠的瞪向朱祁镇:“看,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朱祁镇一脸无语的伸手在鼻尖上摸了摸,看了看扑在孙氏怀中心满意足的常德公主,然后又看了看瞪了他一眼就转而小心翼翼安慰起常德公主的孙氏,放下手中的筷子,无力的开口道:“母后,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皇儿还要去祠堂给诸位列祖列宗告罪,先告辞了。” “去去。” 孙氏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便不再关注朱祁镇了。 朱祁镇默然的离开坤宁宫,前往位于后宫内的皇室祠堂。 清宁宫。 就在朱祁镇前往祠堂之际,披头散发正准备安寝的张氏却在接见一个人,一个朱祁镇的身边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朱祁镇身边服侍的司礼监秉笔王振。 只见此时的王振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听着张氏的话。 “王振,你给哀家实话实说,这次皇帝私自出京究竟是谁的主意?” 在张氏看来,年仅九岁的朱祁镇知道什么,还不是被王振这些身边人鼓动的,因此,在傍晚时,朱祁镇和孙氏等人离开之后,便让余枫将王振召来清宁宫,询问朱祁镇离京的前因后果。 “回禀太皇太后,是…是紫芙姑娘!” 王振支支吾吾的对张氏禀道:“紫芙姑娘说想回家乡看看,皇上听了,就起了离京的心思了!” “当真!” 张氏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难道你们没有劝谏皇帝?” “奴婢所言句句是实,太皇太后明鉴!” 王振一听张氏还有疑惑,不由得急忙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同时向张氏哭诉道:“奴婢等苦心劝谏,但皇上心意已决,奴婢等也无计可施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 张氏闻言,也不疑有他,微微点点头,看着王振磕得通红的额头,有些不忍的开口道:“你一路照顾皇帝也辛苦了,下去。” “这都是奴婢的本分,不敢言苦!” 王振站起身:“奴婢告退!” 说完,王振便缓缓退出了清宁宫。 出了清宁宫,王振这才放下心来,一边长出一口气一边伸手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布满额头的冷汗,不时的触碰到额头上的痛处将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又想到他刚刚对张氏的那番话,便心中窃喜。 “小妮子,让你蛊惑皇上和杂家争宠。” 王振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小声自语道:“看你这次还不死!” 心情大好的王振返回了乾清宫。 而清宁宫中,在王振离开之后,张氏便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余枫道:“你立刻带人去将那个小妮子送到掖廷,暂时保密,别让皇帝知道了。” “老奴遵旨!” 余枫躬身领命,退出了清宁宫,带着一干小太监朝乾清宫快步走去。 张氏并不是没有想过这是王振对紫芙的陷害,但是,对于她来说,紫芙在朱祁镇心中的地位已经能够使得她提高警惕了。 朱祁镇现在年龄还太小,一旦悄悄行人伦之礼,尝到了其中滋味的他难免不会沉溺其中,那无论是对于朱祁镇本人还是整个大明,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对于这种关乎大明未来的事,张氏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必须要防患于未然,而紫芙,就是她用来警告宫中那些心思不纯的宫女的。 第18章 宗祠告罪 乾清宫。 正在宫门口等待着朱祁镇的紫芙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人影缓缓的行来,顿时面色大喜的迎了上去。 然而,当紫芙走近之后才发现,来人并不是朱祁镇,而是王振。 见此,紫芙驻足,对着王振倾身福了一礼,道:“原来是王公公啊,奴婢还以为是皇上回来了呢!” “皇爷因为私自离京被太皇太后罚去祠堂向列祖列宗告罪去了,估计还得在太后娘娘那儿用膳,得等会儿才能回来。” 王振面带微笑的对紫芙拱手还了一礼,道:“有劳紫芙姑娘在此等候,杂家就先回去了。” 说罢,王振便转身离开。 “王公公慢走!” 紫芙对着王振的背影福了一礼,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只感觉刚刚的王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也就没有在意,继续回到乾清宫宫门口眺望着转角处,等待着朱祁镇的身影出现。 紫芙不知道的是,王振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角落处静静的注视着她,等待着他期望的那一幕出现。 片刻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紫芙为了避免刚才的尴尬,没再第一时间迎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全神贯注的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紧接着,余枫带着数名小太监出现在紫芙的视线之中,径直来到紫芙面前。 “余公公!” 紫芙恭敬的向余枫行了一礼,疑惑的看着他,道:“不知余公公到此有何贵干?” “紫芙姑娘,太皇太后有请!” 余枫一脸微笑的看着紫芙,道:“紫芙姑娘,这就请!” 紫芙见此,虽然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要召见她,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是不敢对太皇太后的口谕有丝毫怠慢,更何况余枫等人就在她面前,容不得她拒绝。 因此,紫芙只得嘱咐了一番乾清宫中的众人之后,满心忐忑的跟着余枫等人离开。 紫芙在一众乾清宫的太监宫女的目送下跟着余枫等人离开乾清宫之后,本早已离开的王振却出现在了乾清宫。 一干乾清宫的太监宫女见此,心中都不由对紫芙此去的结果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摄于王振一向的威势,不敢多言。 “紫芙姑娘只是被太皇太后调到其他宫里去服侍了,你们也不要有什么忧虑,好好做事,别在皇爷耳边多嘴多舌!” 王振看着面前的一干乾清宫内的太监宫女,神色淡然的告诫道:“若是让杂家知道谁在皇爷耳边乱嚼舌根,别怪杂家到时候不念旧情!” “奴婢不敢!” 一干太监宫女面对王振的胁迫,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在此时忤逆他的意思。 皇宫内就是这样,争权夺利无处不在,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使绊子,诬陷你。 此时,跟随着余枫等人的紫芙终于发现了不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向余枫开口质问道:“余公公,这条不是去清宁宫路,您这是要带奴婢去哪儿?” 这时,余枫等人也停下脚步。 余枫带来的一干小太监将紫芙隐隐的包围起来,防止她逃跑闹出动静,惊动了宫中的贵人。 “紫芙姑娘,王振对太皇太后说你蛊惑皇爷私自离京,太皇太后震怒,令杂家带人送你去掖廷。” 余枫倒也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对紫芙说道。 “这…” 紫芙闻言,不禁愣在当场。 她做梦都没想到,王振竟然敢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诬陷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紫芙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心如死灰。 她虽然心里清楚朱祁镇回来后没看到她肯定是要问的,但以王振的手段,糊弄朱祁镇那还不是小事一件,再加上太皇太后肯定也不愿意此事被朱祁镇过早得知,所以,也会瞒着朱祁镇。 等到时间久了,想来朱祁镇也就忘了,到时候她就算不死,也肯定会在掖廷一辈子。 掖廷,那可是皇宫里面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永乐朝建成至今,三十多年的时间中,不知多少贵人都葬身在那里。 “走。” 余枫对紫芙开口说了一声,也不等紫芙回应,便对周围的一干太监挥了挥手。 一干太监得到余枫的示意,齐齐上前将紫芙羁押起来。 本就身弱力小的紫芙没有丝毫反抗,任由数名太监将她的手臂禁锢起来,朝也挺走去。 皇家祠堂。 朱祁镇晃晃悠悠的独自一人进入了祠堂,清冷的皇家祠堂正中摆放着数块灵牌,最大的当属开国太祖朱元璋的灵位了,然后就是太宗朱棣,至于朱元璋之前也有几位,不过朱祁镇并不在意。 先不说朱祁镇和他们之间相差了多少代,就说他们的地位,除了是他的老祖宗之外,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了,就连他们灵牌上的名字还都是朱元璋取的,其原因,那就是他们的本名太丢人。 不过,朱祁镇并不在意这些,而是上前为这些祖宗们上了一炷香,跪在神龛前的蒲团上,道:“不肖子孙朱祁镇向列祖列宗告罪,不该不顾安危私自离京,让皇祖母及母后和朝中大臣忧心!” 说完,便站起身来,转身朝祠堂外走去,出了门,朱祁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朱元璋那显眼的灵牌,心中暗道:我一定会解决掉您没能解决的残元势力,让大明帝国威震寰宇! 离开了祠堂,朱祁镇便径直朝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 灯火通明的乾清宫此时却充斥着一股压抑,紫芙被带走,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他们在王振面前不敢有丝毫放肆。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身便装的朱祁镇独自一人回到乾清宫,宫内的一干太监宫女在王振的率领下齐齐跪伏在地,恭声道:“奴婢等恭迎陛下回宫。” “都起来。” 朱祁镇扫视了一圈众人,却没发现紫芙,不由得疑惑出声:“紫芙呢?” “回禀皇上,太皇太后想要了解陛下离京之后的详细情况,便将紫芙姑娘召到清宁宫去了。” 站起身来的王振来到朱祁镇身边,轻声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 听到王振的话,朱祁镇不疑有他,了然的点了点头。 毕竟,他私自离京一整天,又在通州抓捕了知州和百户,张氏自然是要召人了解这其中的缘由的。 所以,朱祁镇也就没有继续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陛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先洗漱。” 一旁的王振见朱祁镇相信了他的说词,心头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继续分散着朱祁镇的注意力。 “恩。” 朱祁镇点了点头,便在几名宫女的服侍下进入内殿洗漱去了。 被马车颠簸得不轻的朱祁镇闭着双眼、一脸享受的躺在浴桶里面,不时的sheny出声,那名和紫芙关系最好的宫女小心翼翼的为朱祁镇擦拭着身体。 闭着双眼的朱祁镇在热水的包裹下有些迷迷糊糊,以为现在在为他擦拭身体的是紫芙,下意识的便伸手将那在为他擦拭着身体的小手抓住。 然而,为朱祁镇擦拭身体的小宫女感受到小手被朱祁镇握住,浑身猛地一抖,下意识的便用力将小手从朱祁镇的手中抽出。 小宫女的这一举动登时将迷糊中的朱祁镇惊醒,还没回过神来的朱祁镇面带疑惑的转过头,却见小宫女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口中连连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无妨,朕还以为是紫芙呢。” 见此,朱祁镇只感觉心中一阵烦躁,但脑海中来自后世的记忆又让他不愿对这个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宫女施以重惩。 “你起来,替朕更衣。” 说着,朱祁镇便从浴桶内出来,任由小宫女为他擦拭着身体上的水渍,然后穿上衣服。 此时的朱祁镇并不知道,紫芙并不是如王振所说的被太皇太后召去了清宁宫,而是去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掖廷。 是夜,朱祁镇因为奔波的原因睡得很香,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了过来。 “陛下,您醒了。” 昨天为朱祁镇沐浴的那名宫女出现在朱祁镇的视线中,道:“陛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恩。” 朱祁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就起床。” 说着,朱祁镇便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忍着殿中的丝丝寒意,任由一干宫女为他更衣。 朱祁镇穿上常服之后,便在一干太监宫女的服侍下来到外殿用膳。 朱祁镇一边用着早膳,一边扫视着众太监宫女,疑惑道:“怎么没见紫芙呢?” 一干太监宫女听到朱祁镇的问话不敢应声,只低着头,装着没有听见。 就在朱祁镇不解准备追问之际,宫门处王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启禀陛下,紫芙姑娘从今天开始就要到太皇太后的宫里服侍了。” 一边说着,王振一边来到朱祁镇的身边。 “恩?” 朱祁镇闻言,不由一愣,心中不禁疑窦暗生。 张氏乃是宫中第一人,她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为何偏偏要将紫芙调过去? “陛下。” 王振见朱祁镇不信,顿时心中焦急,连忙开口解释道:“太皇太后知道了陛下在京外的一切都是紫芙姑娘在照应,觉得紫芙姑娘心灵手巧,便将紫芙姑娘调了过去。” “即便如此,她也应该过来给朕说一声啊。” 朱祁镇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并不怀疑王振敢欺瞒他,因此,并没有多想,只是心中暗自决定,等会儿去清宁宫看看紫芙。 王振也没想到朱祁镇对紫芙如此伤心,心中暗暗担忧起来,但一想到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也就有了些许底气。 心中有事的朱祁镇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了,随随便便吃了两口便站起身,径直朝乾清宫外走去。 王振见此,急忙带着一干太监宫女亦步亦趋的跟了出来,满脸疑惑的看着朱祁镇:“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19章 紫芙被陷 “朕到外面跑跑步,热热身。” 朱祁镇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看着王振:“怎么了?” “奴婢就是随便问问,若是陛下要去其他地方,奴婢也好吩咐人安排。” “恩。” 随即,朱祁镇便就在乾清宫前慢步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金英来到了乾清宫,他本来昨天就知道朱祁镇回宫了,但他也知道,朱祁镇刚刚私自离京,这一回宫肯定很累,因此,并没有连夜觐见。 而是等到了今天一早,算着朱祁镇起床的时间,才匆匆赶来,却正巧遇到朱祁镇在锻炼,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得侍立在旁等着。 “呼~呼~” 没一会儿,朱祁镇便跑完了,喘着粗气回到乾清宫。 回到乾清宫后,朱祁镇先是去清洗了一番,又将被汗水打湿的衣物换下,这才注意到侍立在旁的金英,不由得笑道:“金英,你怎么来了?” 对于金英这个历史上阻止景泰帝朱祁钰换太子的太监,朱祁镇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他遵从自己的本分,不像王振那样乱伸手,又对朱祁镇忠心耿耿。 一个太监有了这两点,对皇帝来说就足够了。 “老奴昨日就听闻陛下回宫了,但老奴担心陛下已经安寝,不敢打扰,就等到今天一早才过来。” 金英躬身向朱祁镇出声解释道。 “恩,你有心了。” 朱祁镇满是赞赏的点点头。 “陛下,老奴今早听闻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英一脸犹豫的向朱祁镇开口道。 “哦,什么事?” 朱祁镇闻言,又看着金英犹豫不决的表情,心中暗自发奇,径直道:“有什么事还是你这个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能说的?直说就是。” 一旁的王振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下子就紧了起来,偷偷望向金英,深怕他将紫芙被太皇太后打入掖廷的消息说了出来,心中也不禁暗自懊恼,怎么就把金英给忘了呢。 不过,王振也暗自祈祷,希望金英要对朱祁镇说的是其他的事,不是紫芙的事。 “老奴遵旨!” 金英微微躬身,道:“老奴一早就听闻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在议论,说陛下身边贴身的小宫女蛊惑陛下私自离京,昨晚被太皇太后打入了掖廷。” “什么!” 朱祁镇闻言,顿时大惊:“竟有此事?” 同时,朱祁镇也想到了昨夜回宫就没见到的紫芙,很显然,那名小宫女应该就是紫芙了。 “陛下,您不知道?” 对于朱祁镇的表现,金英表面上震惊,实则却有意无意的看向一旁早已脸色大变的王振。 经过登基大典那天和朱祁镇短暂的接触,一生阅人无数的金英便认定朱祁镇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所以,今早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明白了这是王振对紫芙的陷害,身为皇帝的朱祁镇肯定被蒙在了鼓里,否则紫芙绝不会被太皇太后打入掖廷。 想通了这些,一直防备着王振的金英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到乾清宫。 “王振!” 朱祁镇并没有回金英的问话,而是冷声喝道。 “奴婢在。” 一旁的王振一听朱祁镇语气不善,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跪伏在地:“陛下,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奴婢不敢违抗啊。” 王振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借助张氏的地位对朱祁镇进行压迫,这样一来,就算朱祁镇想要惩处他,也得先想想太后那边的反应。 “皇祖母?” 闻言,朱祁镇脸上的表情便一如王振所料的那般缓和了下来。 如果是张氏的意思,那朱祁镇确实不好惩治王振,而且想要将紫芙从掖廷中放出也不容易,他也不想把和张氏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 “陛下。” 就在这时,一直关注着情势发展的金英再次在朱祁镇耳边轻声道:“老奴还听说,太后在将紫芙姑娘打入掖廷之前,召见了王公公询问。” “王公公?” 初听金英的话,朱祁镇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看到跪伏在地的王振才明白,王振可不就是王公公吗? 朱祁镇满含杀意的目光投向跪伏在地的王振身上,本想过两年再收拾这个开创大明权阉先河的死太监的,却没想到,他一个不注意,紫芙都栽在他手上了,这着实让朱祁镇不能忍。 他能容忍身边的宫女太监争宠,但绝不能容忍他们相互之间因此在暗中诬陷、使绊子。 “陛下,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此时的王振连头都不敢抬,金英的话刚传入他的耳中,他便冷汗直冒,而当朱祁镇的目光投到他身上,他只感觉后背升腾起一股渗人的寒意。 “你们昨天晚上就知道此事了?” 朱祁镇收回王振身上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乾清宫内除金英之外的一干太监和宫女,出声问道。 听到朱祁镇的话,一干太监宫女如丧考妣的跪伏在地,和紫芙关系最好的那名宫女向朱祁镇开口解释道:“这都是王公公的意思,奴婢等不敢忤逆,还请陛下恕罪!” “呵呵,朕记得你和紫芙一起从小服侍朕,你们之间也算是情同姐妹了。” 那名宫女闻言,不敢出声,只得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朱祁镇继续开口道:“可是,你昨夜服侍朕沐浴的时候明明有机会为紫芙说话,但你宁愿欺瞒朕也不愿意开口为紫芙求情,似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如何留在朕的身边服侍?” “金英,将这些太监宫女一个不留的全部撤换!” 朱祁镇毫不留情的对身边的金英开口道:“至于王振,先撤去司礼监秉笔一职,送入掖廷。” 朱祁镇本想借机将王振这个祸害出掉,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毕竟,将紫芙打入掖廷的命令毕竟是张氏下的,朱祁镇也不敢过分惩处王振,以免引得张氏不喜。 “老奴遵旨!” 金英躬身领命。 虽然这次没有将王振一劳永逸的除掉,但好歹也将他从朱祁镇的身边赶走了,不用再担心他在朱祁镇身边出幺蛾子了,也算得上圆满。 而跪伏在乾清宫中的一干太监宫女则一个个面若死灰,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自今日之后,他们将在宫中毫无出头之日,谁让他们得罪了皇帝呢。 按理说,此时朱祁镇就算将他们拉出去杖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欺君之罪,别说他们这些皇帝的奴仆,就算是朝中的大臣等闲也承担不起。 这也就是朱祁镇心善,你若换成后面的嘉靖试试,把这些太监宫女全部赐死那都是轻的。 “陛下宽仁,此乃天下社稷之福啊!” 金英在旁面带笑意的暗暗颔首,顺口拍着朱祁镇的马屁。 “行了,别拍马屁了。” 朱祁镇闻言,不由无语的摆了摆手:“随朕一起去掖廷,先将紫芙接回来再说,免得那些不知轻重的家伙伤到了她。” “陛下,掖廷老奴一个人去就行了,您还是去清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金英制止了朱祁镇,在朱祁镇耳边轻声劝谏道:“毕竟,紫芙姑娘是太皇太后下令打入掖庭的,陛下还是要和太皇太后解释清楚,免得太皇太后不喜!” “恩,你这话提醒了朕。” 朱祁镇点点头,然后对跪在地上的王振道:“王振,你随朕一起去清宁宫面见皇祖母,向皇祖母解释清楚,否则的话,朕让你去南京为太祖皇帝守陵!” “是是是,奴婢领旨!” “你们也都起来。” 王振闻言,急忙从地上站起身。 太祖的孝陵,那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掖廷和其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特别是对那些得罪了皇帝而被发配过去的太监来说更是如此。 随即,朱祁镇便带着王振离开了乾清宫,径直朝清宁宫走去,而金英则带着一干想要在紫芙面前卖好,以期求得紫芙原谅从而留在乾清宫的太监宫女们前往掖廷。 待得众人离开之后,偌大的乾清宫只剩下那名和紫芙关系最好的宫女,因为在听完了朱祁镇的一番话后,她觉得她没脸再见紫芙了,也就没有跟随众人去紫芙面前卖好。 掖廷。 掖廷是一个统称,其主要是宫中女官、宫女及婕妤以下位份的妃嫔居住的地方。 “哟,乾清宫的紫芙姑娘也有今天啊!” “活该,让你蛊惑皇上。” “还敢带着皇上私自出京,我看呐,太皇太后把你发配到掖廷都是轻的,应该直接杖毙才是!” …… 此时,紫芙正面带梨花的任由一干宫女数落。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娇喝声响起,然后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麽麽手持一根拇指大小、长约一米的藤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朝紫芙一行走来。 见到来人,紫芙脸色顿时一变,也顾不得伤心,急忙伸手在冰冷的水中清洗着一件件衣物。 紫芙虽然才刚刚来到掖廷,但却也领教了这些麽麽的手段,因此,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紫芙虽然认真的清洗着衣物,但她毕竟之前是在乾清宫服侍朱祁镇,所以,哪做过这些粗活,再加上水又寒冷刺骨,所以,动作未免有些慢。 况且,内廷二十四衙门中,有位于宫外的专门清洗衣物的浣衣局,但掖廷众人为了教训紫芙,才让她清洗衣物。 “啊~” 而走过来的麽麽见紫芙慢慢腾腾的,手中的藤条便猛地打在紫芙的背上,直把紫芙打得痛呼出声,手上的动作不免一停。 “鬼哭狼嚎什么?” 那管事麽麽见此,又是一藤条实实的打在紫芙那瘦弱的背上,直把紫芙疼得在地上翻滚起来,以此来减轻痛楚。 “住手!” 管事麽麽见此,手中藤条一挥,就在藤条即将落在紫芙身上之际,一道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阻止了管事麽麽的动作。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引起了注意,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唯有几名管事麽麽和紫芙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正是当今宫内最有权势的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 第20章 贬斥王振 没错,来人正是奉朱祁镇口谕,带着乾清宫一干太监宫女前来接紫芙的金英。 “见过金公公!” 数名之前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管事麽麽齐齐来到金英面前,福身行礼。 之前用藤条打紫芙的管事麽麽一脸谄笑的看着金英,问道:“不知金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闻言,金英也没有因为她打紫芙而教训他,在他看来,这种事在皇宫是免不了的,况且,得罪了紫芙这个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女,即便紫芙不说,恐怕那些想要攀上紫芙高枝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于是,金英径直开口道:“杂家奉陛下口谕,前来接紫芙姑娘回乾清宫,不知麽麽有何见教?” 那管事麽麽深知,虽然她是在王振的授意下修理紫芙的,但这种事只可意会怎么好宣之于口。 但今日她确实是把紫芙得罪惨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过,金英她也得罪不起,更何况金英还有朱祁镇的口谕,她可不敢阻拦。 “奴婢不敢,只是,送人来的是清宁宫的余公公,奴婢不敢擅自放人。” “呵呵,陛下已经去清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了,更何况,陛下想要一个宫女难道也要去请示太皇太后不成?” 因此,她便想以张氏来震慑金英,却不想,金英根本不为所动。 而另一边,紫芙在一众谄媚献好的太监宫女的搀扶下已经从地上起来了,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是有疼痛,但心里却是甜甜的,朱祁镇果然让人来救她了。 “当然不是。” 管事麽麽连忙摆手,开玩笑,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一个小小的宫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管事麽麽见此,知道她无法阻止,也就不再继续阻拦,恭恭敬敬的将金英和被搀扶着的紫芙送出了掖廷。 在回乾清宫的路上,金英略带怜惜的看着紫芙。 不过,当他看到紫芙满脸感激的看向周围太监宫女时,毫不留情的淡然道:“杂家今日前来乾清宫向陛下请安,无意间透露了你昨夜被太皇太后打入掖廷的消息,陛下这才得知你因为王振的陷害身陷掖廷,很是震怒,下令革去了王振的司礼监秉笔之职,又要撤换乾清宫的一干太监宫女。” 冰雪聪明的紫芙一听金英的话,便明白这些太监宫女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为了卖一个好,不想被撤换出乾清宫,却不料被金英戳穿。 一干乾清宫来的太监和宫女自然也听到了金英的话,纷纷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不敢多言,只得默然前行。 紫芙对此却是不置可否,在她看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一切自然是要先紧着朱祁镇,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可以忍受的,这一点,也是朱祁镇为什么这么喜欢紫芙的原因所在。 本分,毫不起眼的两个字,但它所代表的含义却是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奴婢多谢金公公在陛下面前求情!” 紫芙满含感激的对金英福身行了一礼。 她深知,金英此举,不但得罪了王振,更在无形中忤逆了张氏,以后难免会被张氏所恶,所以,金英完全当得起她的感谢。 至于乾清宫的众人,她没有决定他们去留的权力,能够做出决定的,唯有朱祁镇。 清宁宫。 刚刚起床还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们梳妆打扮的张氏便得到朱祁镇前来请安的禀报,便听张氏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请皇帝进来。” “是!” 太监领命,躬身退下。 朱祁镇并没有在清宁宫前等待太久,带着张氏口谕的太监便从清宁宫内快步来到朱祁镇的面前,躬身道:“陛下,太皇太后召见!” “好,朕这就去。” 朱祁镇点了点头,便在太监的引领下带着王振径直朝清宁宫内走去。 一进入清宁宫,朱祁镇便看见了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素装的张氏,跪地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奴婢参见太皇太后。” 王振也紧随朱祁镇之后向张氏跪地行礼。 “皇帝来了,免礼。” 听到王振的声音,张氏心里便知道朱祁镇肯定是得知了紫芙被她打入掖庭的消息了,于是头也不回的开口道:“你今天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因为紫芙的事,来向皇祖母兴师问罪来了?” “皇祖母言重了,孙儿岂敢做此等大逆之事!” 刚刚站起身的朱祁镇闻言,顿时又毫不犹豫的跪伏在地,恭声解释道:“孙儿今早得知皇祖母昨夜将紫芙打入掖廷的消息,知道皇祖母肯定是什么地方误会紫芙了,这才特地带着王振过来向皇祖母解释。” “误会?” 闻言,张氏忽的转过头,一脸怀疑的看着朱祁镇:“难道她蛊惑你私自离京是误会?” “额…” 朱祁镇闻言,不由一阵尴尬,讪讪道:“是孙儿自己的主意。” “你!?” 张氏惊疑不定的看着朱祁镇脸上的神情,确定朱祁镇并不是为了给紫芙开脱而撒谎之后,才面带不解之色的开口向朱祁镇问道:“为什么?” 跪在地上的朱祁镇看着张氏,回道:“孙儿毕竟是大明帝国的皇帝,自然是要了解一下帝国的现状。” “你才多大?” 张氏闻言,不由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随即,脸色严肃的看向朱祁镇,开口教训道:“你现在的第一要务不是了解国家的情况,而是跟着阁老们学习圣贤的治国之道!知道了吗?” “是,孙儿受教了!” 朱祁镇只得乖乖领命,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意,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反驳:“孙儿定跟着阁老们学习圣贤之道。” “恩,这就对了。” 对于朱祁镇的表现,张氏显然感到很满意:“行了,这就去。” “是,皇祖母。” 朱祁镇起身,便向张氏躬身一礼,准备告退离开,就在此时,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振,不由开口问道:“皇祖母,那王振…” 站在一旁本以为逃过一劫的王振听到朱祁镇的话,顿时只感觉一阵天塌地陷,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你是皇帝,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询问哀家。” 经过了朱祁镇的一番解释之后,张氏也知道王振肯定是为了和紫芙争夺朱祁镇的圣眷才在昨夜说出那番话陷害紫芙,为的就是借张氏之手将紫芙从朱祁镇身边调离。 想通了这些的张氏心中顿时对王振警惕起来,现在她还在世,王振便敢在她面前陷害紫芙,若是她离世,没有了她的镇压,那王振还不得翻天覆地? 因此,张氏心中对王振杀心大起,不过现在看朱祁镇的样子,也不准备轻饶王振,于是,干脆放手,交给朱祁镇处理。 事实上,原历史确实如张氏所担忧的那般发生了。 亲政之后的朱祁镇因为从小就生活在深宫中的原因,对从小陪伴在他身边的王振异常信任,从而导致了有明一代最大悲剧‘土木堡之变’的发生。 五十余位随驾的文武大臣、皇家勋戚、自永乐时期留下来的精锐三大营一扫而尽,就连身为皇帝的朱祁镇都被瓦剌太师也先俘虏,成为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不过,这一世因为朱祁镇有着后世的记忆,所以,一开始便对王振起了杀心,只因为觉得现在留着王振还有用,这才一直将他留到了现在。 “陛下,陛下。” 跪伏在地的王振一听张氏的话,内心深感恐惧的他便急忙抱着朱祁镇的小腿,痛哭流涕的哀求道:“还请陛下看在奴婢多年尽心尽力服侍的份儿上,饶过奴婢这一次?” “唉。” 看着痛哭流涕的王振,朱祁镇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怜悯,毕竟是多年相伴之情,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的朱祁镇拥有着后世的意识记忆,理智占据了上风,毫不留情的对王振开口道:“看在你多年在朕身边尽心尽力服侍的份儿上,自今日起,你就去掖廷。” “奴婢谢陛下隆恩!” 虽然早在乾清宫时便知道了朱祁镇的决定,但当朱祁镇真的作出决定之后,王振依然感到不敢置信。 不过,他虽然有些发蒙,但谢恩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认为他是在蔑视皇威,到时候就不是贬斥能了事的了。 王振的话音一落,殿中的太监便将他带离清宁宫,送往掖廷去了。 “皇祖母,孙儿告退了。” 随即,朱祁镇便不再理会被带走的王振,对张氏躬身一礼之后,便退出了内殿,径直离开了乾清宫。 “奴婢参见陛下!” 一干得到消息的贴身太监便齐齐静立于此,一见从清宁宫中出来的朱祁镇,纷纷跪地行礼。 “你们来了。” 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监们,朱祁镇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让他们起身,而是借着王振刚刚被贬的威势,淡淡开口告诫道:“王振的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只要你们实心用事,朕绝不亏待你们,但若在背后使阴谋诡计,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奴婢等谨遵陛下教诲!” 跪在地上的一干太监闻言,不禁纷纷磕头领命。 “你们起来。” 朱祁镇摆摆手,看向一名太监,吩咐道:“范弘,明天三法司会审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百户洪旭,你去旁听,别发表任何意见,回来给我说说会审的过程和结果。从今天起,你就提督东厂,朕等会儿会给金英说的” “奴婢领旨!” 在场众太监闻言,纷纷面色大变,范弘更是下意识的跪地谢恩,等他谢完恩才反应过来,一脸迟疑的看着朱祁镇,道:“陛下,现在东厂是金公公在提督,陛下是不是…” 范弘以为朱祁镇忘了现在是金英提督东厂,有些担忧的提醒了一句。 “无妨,金英那里朕去说,你只管去就是。” 看着跪伏在地的范弘,他不骄不躁的表现看得朱祁镇连连暗自点头,宫内的太监也不完全都是王振之流嘛。 “奴婢谢陛下隆恩。” 范弘在一干同僚艳羡的注视之下,磕头领命。 第21章 大明国安 从今天起,范弘便是站在大明最顶尖的那几名大太监之一了。 “起来。” 朱祁镇挥了挥手,待范弘起身后,才继续道:“你接手东厂之后,将全国大小官员的生平都收集起来,在东厂和宫内分别建立一个专门的档案库存放,并协助锦衣卫对国外的事物进行打探。” “不过,你们东厂主要的精力放在国内就行了,国外的事主要还是交给锦衣卫,不过你们也不能放松,将打探到的消息禀报给朕就行了。” 朱祁镇这就是要着手开始改革东厂,逐步将东厂打造成现代的国家安全局。 “奴婢定不负陛下期望,一定完成陛下交代的重任!” 范弘闻言,急忙激动的跪地恭谨道。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 朱祁镇无奈的摆摆手,道:“也不嫌麻烦。” “陛下,礼不可废。” 范弘一边站起身,一边对朱祁镇恭声道。 “我们走,还要去给母后请安。” 说着,朱祁镇便率先提步朝坤宁宫走去。 很快,朱祁镇便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摇摇晃晃的来到坤宁宫,不等守门的太监进去禀报,便径直进入坤宁宫。 “母后,母后。” 一进入坤宁宫,朱祁镇便听一道肆无忌惮的声音在内殿中响起。 一听到这道声音,朱祁镇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昨夜发生的场景,让他只感觉一阵头疼,想要转身离开,却一想到自己堂堂皇帝,怎能落荒而逃,因此,不得不得硬着头皮继续朝内殿走去。 朱祁镇还未进入内殿,便听到内殿中太监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因为现在尚处于孝期,不适宜操办大典,所以,现在宫里对张氏和孙氏依然用以前的称呼。 “啊~皇上弟弟来了啊,快让他进来!” 还不等孙氏开口,常德公主惊喜的声音便在内殿中响了起来:“我一定要让皇上弟弟带我出去好好玩玩儿。” “常德,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老想着出去玩儿啊?” 常德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孙氏责备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哼哼,嫁不出去就不嫁,本公主才不在乎。” 常德公主毫不在意的哼哼道,她的话音刚落,朱祁镇便进入了内殿。 刚进入内殿,朱祁镇便感受到一股不怀好意的目光向他望来,刚刚听到内殿中对话的他心中明白,定然是常德公主在打他的主意,心中感到头疼的同时,径直走到一身盛装的孙氏面前,跪地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皇儿来了。” 孙氏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免礼,吃了吗。” “谢母后,儿臣在乾清宫吃过了!” 朱祁镇站起身,见孙氏一身盛装,不由疑惑问道:“母后这是…?” “哦,母后等下要去向皇祖母请安。” 不等孙氏开口,一旁的常德便来到朱祁镇面前,抢先道,随即在朱祁镇耳边轻声道:“等会儿你要帮姐姐我出宫,否则,哼哼…” 说罢,威胁似的向朱祁镇挥了挥小粉拳。 “额…” 朱祁镇被常德公主的可爱模样噎得一阵无语,一旁的孙氏见此也不由抿嘴轻笑,因为朱瞻基的死而悲戚的情绪也因此减轻了许多。 “我也想出宫,不如你去找皇祖母说说?” 片刻后,朱祁镇才对常德公主笑道:“只要你能让皇祖母同意我出宫,我就带你出去。” “额…” 这次轮到常德公主无语了,一脸不甘的看着朱祁镇,嗤道:“不行就不行,废话这么多,一点都不痛快!” “……” 朱祁镇闻言,不禁翻了翻白眼,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行了,你们别闹了。” 一旁的孙氏见此,不由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人,道:“天家子女,整天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虽然心中对朱祁镇和常德公主的吵闹感到很亲切,但碍于皇宫的礼仪,孙氏还是不得不开口斥责两人。 “母后,天家子女也是人,不是木头,也应该有感情。” 朱祁镇闻言,不由向孙氏笑道。 “就是就是。” 略显叛逆的常德闻言,顿时附和道。 如今的她正值叛逆期,最是反感宫内繁杂的礼仪,但作为大明的最高权威,皇宫却又不能失了礼仪,免得传出去失了皇宫的威严。 “行了,这样的事只能在私下里做,在外人面前,依然要遵循礼仪。” 说罢,孙氏便看向朱祁镇,问道:“我刚刚听他们在议论,说紫芙被太皇太后打入掖廷了?” “回母后,确有其事,不过,皇儿已经向皇祖母求情,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孙氏既然问出来了,那自然是上心了,于是,朱祁镇便向孙氏开口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夜王振被皇祖母召去询问皇儿私自出京一事,王振借机陷害紫芙,皇祖母感觉不妥,这才将紫芙打入掖廷。” “不过,刚刚皇儿已经和皇祖母解释过了,皇儿已经让金英去掖廷接紫芙了,我本想将王振杖毙,不过王振毕竟从小在我身边服侍,所以只是把王振打入了掖廷,不知母后以为如何?” “恩,皇儿此事处理得妥当。” 孙氏听完朱祁镇的话,不由点了点头,满脸欣慰的看向朱祁镇。 “儿臣尚有功课,就不耽误母后了,这就告退。” 现在才九岁的朱祁镇还要在文华殿上课,因为他是太子时便是在文华殿上学,所以,他现在的课堂依然在文华殿。 “去。” 孙氏挥了挥手。 随即,朱祁镇便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一脸不甘的嘟着小嘴的常德公主陪在孙氏身边。 出了坤宁宫之后,朱祁镇便对跟着他的一干太监开口道:“阮安,你现在出宫去把会昌伯请进宫来,朕有事和他商议。” 会昌伯名叫孙忠,现任中军都督府正二品都督佥事,和正一品的左右都督及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同管中军都督府事,是孙氏的父亲也就是朱祁镇的外祖父。 宣德三年,因孙氏晋升为皇后于次年被宣德皇帝加封为会昌伯、加推诚宣忠翊运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并赐世袭铁券! “奴婢领旨!” 阮安躬身领命,随后便转身出宫去召会昌伯去了。 待阮安离开之后,朱祁镇便带着一干太监朝乾清宫走去,在去文华殿上课之前,朱祁镇必须要回乾清宫看看紫芙。 此时,金英带着在被一干乾清宫太监宫女簇拥下的紫芙回到了乾清宫。 紫芙一回到乾清宫,那名和紫芙关系最好的宫女便面带强笑的上前搀扶:“紫芙姐姐受苦了!” “金公公,奴婢已经去太医院将金疮药拿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乾清宫的太监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来到金英的面前,恭敬道。 深知紫芙在朱祁镇心中地位的金英在离开掖廷的时候,便吩咐乾清宫的太监去太医院寻治疗皮肉伤的金疮药,虽然紫芙身上的伤势并不是刀剑所致,用金疮药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在皇宫内廷,金疮药反而不算什么。 不过,因为金疮药的特殊,太监在去太医院寻药的时候,倒是惹得太医院的众太医以为是朱祁镇受了伤,连连追问,直到太监解释得口干舌燥之后,才明白只是一个宫女受了鞭笞,于是,便没再放在心上。 “将金疮药给紫芙姑娘敷上。” 金英吩咐了一声,便没在关注,而是在宫门处静静的等待着朱祁镇的到来,对乾清宫内的热闹场面冷眼旁观。 紫芙在一干献殷勤的宫女的围绕中进入内殿,然后任由她们为她宽衣、擦拭、上药,没一会儿,一应动作便在一众身手娴熟的宫女的服侍下完成,然后又为紫芙小心翼翼的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收拾完了之后,紫芙这才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下朝外殿走去。 “老奴参见陛下!” “奴婢等参见陛下!” 刚刚进入外殿,紫芙便听到金英和一干太监的声音响起,转头朝宫门处望去,朱祁镇那瘦小却挺拔的身躯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起来。” 朱祁镇阻止了金英等人的行礼,一边在宫门处四处张望,一边开口询问道:“紫芙呢?” 朱祁镇的话音刚落,不等金英回话,一道曼妙的身躯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赫然是紫芙。 紫芙一见到朱祁镇,便梨花带雨的向朱祁镇冲了过来,口中连连抽泣出声:“陛下,陛下!” “奴婢参见…” 紫芙本欲跪地见礼,却被朱祁镇伸手制止了,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别跪了。” 虽然紫芙身上的伤势已经被一干宫女初步处理过了,也重新换了衣服,但,紫芙那芊芊玉手上依然残留有淡淡的紫色和伤痕,依然看得朱祁镇一阵心疼。 不过,朱祁镇也从中看到了宫中底层太监宫女生活的不易了,说不得对一旁的金英开口道:“金英,你传朕的口谕,从即日起,寒冬腊月和正月期间,宫内洗衣均用热水,让内廷多准备煤炭。” “老奴领旨!” “陛下,奴婢没事。” 看着朱祁镇眼中的担忧,紫芙只感觉心中甜蜜,口中连连宽慰道:“陛下不用担心奴婢,奴婢很好。” “唉~苦了你了。” 朱祁镇见此,心中更是内疚不已:“都怪朕没能及早发现王振的诡计。” “……” 对于王振,紫芙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沉默。 “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王振也被朕发配去掖廷去了。” 朱祁镇松开紫芙的玉手,道:“你今天先在乾清宫休息一番,挑选一些太监宫女,朕先去文华殿了,不能让杨阁老等太久。” 不管今天是内阁哪位大学士教学,反正都是姓杨,内阁现在三位大学士: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武英殿大学士杨溥、谨身殿大学士杨荣。 仁宗皇帝为了确定内阁在朝廷内的领导地位,均对他们加尚书或侍郎衔,不过,这只是仁宗皇帝面对六部反弹的无奈之举。 第22章 三七之分 随即,朱祁镇朝着金英招了招手,然后便带着金英在一干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离开乾清宫,朝文华殿的方向走去。 因为未登基之前的朱祁镇便在文华殿接受宣德皇帝指派的大臣的教导,所以,朱祁镇并不感到陌生。 途中,朱祁镇将范弘任命为东厂提督的事和交代范弘的任务毫不隐瞒的告诉了金英,金英闻言,恭谨的开口道:“老奴定会协助范公公掌管东厂大小事务,不使厂务停滞!” “恩,你这样想很好,朕很满意。” 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小手在金英的肩上拍了拍,道:“不过,你的责任也不轻啊,朕决定在司礼监增设掌印太监一职,负责替朕在奏折上盖印,你就任第一任掌印太监。” “这…” 金英闻言,顿时一惊,周围的其他太监宫女也都纷纷面色大变。 宣德皇帝朱瞻基虽然给了司礼监批红权,但掌印的权利却一直都紧紧攥在手中的,毕竟掌印太监的权利实在太大,可代行皇帝之权,能够和权御天下的内阁首辅相抗衡。 万历朝初期冯保便是如此,以掌印太监提督东厂之威,即便强势如张居正,也不得不对其处处忍让! 虽然现在司礼监还没有掌印太监一职,不过,朱祁镇仅一句‘代朕盖印’就足以说明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因此,金英等人纷纷感到震惊。 “怎么,想抗旨?” 朱祁镇面色不善的瞥了一眼金英,冷声问道。 “老奴不敢!” 此时反应过来的金英听到朱祁镇的话,在看朱祁镇一脸寒霜,顿时跪伏在地,磕头道:“老奴遵旨!” 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金英知道,一旦消息传出,他金英将成为朝廷上下的众矢之的,无数弹劾他的奏折就会如雪片般飞来,飞到朱祁镇的案头上。 “好了,你这就陪范弘去东厂交接。” 朱祁镇摆了摆手,待金英从地上站起身后,又对范弘道:“范弘,你接手东厂之后便开始朕交给你的任务。” “奴婢遵旨!” 金英和范弘两人闻言,齐齐躬身领命。 随即,朱祁镇便带着其他太监宫女朝文华殿走去。 文华殿内,杨士奇正满脸无奈的负手立于殿上,等待着朱祁镇的到来。 就在这时,满心不耐准备前往清宁宫禀报张氏的杨士奇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臣杨士奇,恭迎皇上!” 本负手立于殿上的杨士奇一听朱祁镇来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殿门处,跪地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阁老快快请起!” 朱祁镇刚进门,便听到杨士奇苍劲有力的声音,急忙加快脚步,来到杨士奇面前便附身伸手将杨士奇搀扶起来,而后才躬身拜道:“学生朱祁镇见过老师!” 受了朱祁镇的礼之后,杨士奇才开口道:“坐,我们开始上课。” …… 一个上午,朱祁镇都在文华殿听着杨士奇讲四书五经,只听得他头脑发胀、晕晕乎乎的,军政要点还好些,没那么磨人,不过,也让朱祁镇暗暗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饭点。 “老师,学生告辞了。” 朱祁镇恭恭敬敬的对杨士奇行了一礼,见杨士奇点头同意后才转身朝文华殿外走去。 “臣恭送陛下!” 文华殿内,杨士奇对着朱祁镇离开的背影躬身道。 出了文华殿,便见被他派出宫去阮安迎了上来,向他躬身道:“启禀陛下,会昌伯现在坤宁宫等待。” “怎么去了坤宁宫?” 朱祁镇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阮安。 他要会昌伯经商这事儿,还没和孙氏商议呢,要知道,明初的皇亲国戚可不想中后期那样没什么权利,现在的他们可是手握重权,孙忠不仅仅是孙氏的父亲,更是中军都督府的正二品都督佥事,掌着军队呢。 “陛下,不知太后娘娘从哪里得知了皇上召见会昌伯入宫的消息,奴婢刚刚带着会昌伯入宫,便被太后娘娘派来的人给截住了,然后会昌伯就被太后娘娘召到坤宁宫去了。” “罢了,反正也到午时了,朕就去坤宁宫用膳。” 朱祁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正好和母后商议一下。” 说完,朱祁镇便在一干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离开文华殿,朝坤宁走去。 坤宁宫。 此时一身盛装的孙氏坐在大殿正位上,常德公主则陪伴在侧,嘴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刚刚入宫不久的会昌伯孙忠则恭谨的坐在孙氏右下方,面带微笑的看着围绕在孙氏身边的常德公主,感叹道:“公主殿下真是活泼啊。” “父亲还说,都是被我给娇惯坏了。” 孙氏闻言,不由抬头白了身旁的常德公主一眼,叹道:“您看,整天疯疯癫癫的,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太后娘娘言重了,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要迎娶公主。” 孙忠看着常德公主,对孙氏笑道:“娘娘还愁公主殿下嫁不出去吗?”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要谨慎,一误终身啊!” 孙氏看着孙忠,道:“更何况,太祖时就有祖制,驸马及其亲属不得为官,真正的有识之士又有谁愿意迎娶公主呢,至于其他愿意的,无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这样的人是靠不住的。” 孙氏的话音刚落,不等孙忠开口回话,坤宁宫外便响起一道太监特有的沙哑声:“皇上驾到!” 闻言,孙忠急忙起身迎接,见到朱祁镇明黄色的身影进入坤宁宫,便跪地磕头道:“臣孙忠,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外祖父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朱祁镇急忙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孙忠搀扶起来,笑道:“朕怎敢劳外祖父跪迎,这不是折煞朕吗!” 随即,朱祁镇便转头看向坐在大殿正位的孙氏,一撩袍便要下跪,却被孙氏哭笑不得的伸手阻止了:“不想跪就别跪了。” “儿臣谢母后。” 说着,朱祁镇便躬身道。 “皇儿,不知你有何事召你外祖父入宫啊?” 坐在凤椅上的孙氏看了一眼孙忠,便对朱祁镇开口道:“正好,趁着你外祖父在这儿,你就直说了。” 朱祁镇闻言,转头朝孙忠望去,却见他小心翼翼的半坐在椅子上,任由孙氏开口,便对孙忠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事实上,历史上对孙忠此人也大有赞赏,称其‘亦谦恭节俭,不曾因贵自傲’。 也正是因为这样,朱祁镇才会选择让他负责赚钱的事宜。 “是,母后。” 朱祁镇也没有对孙忠向孙氏求助而感到不满,事实上,朱祁镇也知道这种事瞒不了孙氏,再说了,这也是好事,免得孙家子弟整天无所事事的,仗着孙氏的身份在京里为非作歹、欺压良善,孙氏是明理之人,她不会不明白这里面的好处的,也就不会不同意朱祁镇的想法了。 “母后,儿臣前两天在通州微服私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新的生活用品,只要将它们制造出来,那就是一大笔数之不尽的钱财啊!” 朱祁镇表情夸张的开口道:“回京之后皇儿便准备让内廷负责的,可一来内廷有自己的事,二来,皇儿的身份毕竟多有不便,因此,就想到了外祖父,所以,今天就让人把外祖父请入宫来商议。” “原来是这样。” 凤椅上的孙氏闻言,不由点了点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孙忠,道:“父亲这下该放心了。” “臣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臣放心了。” 孙忠起身分别向孙氏和朱祁镇躬身行礼道:“只是,臣才疏学浅,怕有负皇上的重托啊。” “外祖父多虑了,朕会派遣内廷太监协助外祖父的。” 朱祁镇对孙忠笑道:“所以,外祖父不必担心,只要负责平常的经营和管理就行了,至于分成嘛,就以三七,你三成,朕占七成。” “臣谢皇上看重。” 孙忠闻言,顿感满意,虽然知道朱祁镇派遣内廷太监肯定也有监视他的意思,但他对此却是毫不在意,毕竟,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瞒着朱祁镇的,因此,便面色严谨的对朱祁镇躬身道:“臣定不负陛下之托!” “好了,既然正事谈完了,我们就用膳。” 首位上的孙氏见此,顿时笑着出声,然后对身边的贴身太监道:“吩咐传膳!” “皇上弟弟,姐姐我呢?” 就在这时,常德公主的声音便在大殿中响起:“你和外祖父都有份,那我呢?” “额…” 朱祁镇闻言,顿时抬手扶额,心中暗道怎么把这个小魔女给忘了? “常德别闹,皇儿和你外祖父有正事要办,你不能掺和。” 孙氏的声音适时响起,制止了常德公主对朱祁镇的步步紧逼。 “皇姐放心,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 朱祁镇早就想好了,要将现代的生活用品和奢侈品都在这个时代重现,而其中的化妆品,本是朱祁镇为他未来的钱皇后准备的,不过,既然现在常德公主开口了,那也不妨先交给常德做两年,等钱皇后入宫之后再收回来,给常德一部分股份就是了。 “是什么,能先给我说说吗?” 常德公主一听有她的份,顿时一脸开心的来到朱祁镇的身边,轻声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现在还不能说,等样品出来以后,皇姐自然就知道了。” 朱祁镇可不敢让常德一个人乱来,毕竟现代的化妆品可不是这个时候的胭脂水粉,那可是需要加入化工品的,制作流程包括原材料都必须要严密监控,而且他对此也不熟悉,只能在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慢慢的改进。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得到朱祁镇首肯的常德公主依然心满意足。 而朱祁镇也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忍受常德公主的折磨。 至于孙氏,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一双儿女。 然而,此时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一股大风暴,却在宫外酝酿。 第23章 篡位谣言 “你们听说了吗,仁宗皇帝竟然不是太宗皇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真正的皇位继承人是汉王!” “难怪先帝驾崩之前,将汉王处死,又将赵王圈禁了起来,原来是因为太宗皇帝本意不是传位给仁宗皇帝的!” “嘘…噤声,小心锦衣卫缇骑。” “多谢兄台提醒!” …… 关于仁宗继位不正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在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在新帝刚刚登基之际,便传扬开来。 皇宫内阁。 此时,给朱祁镇上完课的杨士奇刚刚才回到内阁,正坐在他的正位上小口小口的酌着太皇太后以皇帝名义赐下的贡茶,耳中不时的响起杨荣和杨溥两人商议的声音。 “三位阁老,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在偌大的内阁中响起。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正在和杨荣商议朝廷大事的杨溥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本就有些性急的他顿时心头大怒。 内阁是什么地方,岂容人大呼小叫,下意识的便开口呵斥道。 “回禀杨阁老,京中不知何时起了太宗皇帝传位于汉王、仁宗皇帝得位不正,先帝之所以杀汉王囚赵王,是因为害怕事情败露的谣言。” “什么!?” “有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 小厮的话音刚落,内阁中当今地位最高的三位文官便齐齐惊呼出声,杨士奇就连口中滚烫的茶水都忘记了,咕噜一下吞入肚中才发觉,不过,他也没时间在意,可见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动有多大。 刚刚开口呵斥的杨溥也急忙来到那名传话的小厮面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宫里知道了吗?” “回阁老的话,这股传言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就来内阁了,那时候锦衣卫正派人稽查传播流言者,估计消息已经传入宫里了。” “这样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了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入宫觐见太皇太后,并且让刑部下令五城兵马司严查。” 杨士奇站起身,看向杨溥和杨荣,对两人开口道 三人齐齐站起身径直走出内阁,朝皇宫里面而去。 清宁宫。 张氏正准备用午膳,便听到外面来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勉前来觐见,虽说张氏对于刘勉的到来略感意外,但还是召见了他。 “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参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勉一进入清宁宫便跪地磕头,对端坐在凤椅上一身盛装的张氏恭声道。 “刘指挥使免礼。” 张氏先是抬手对跪地的刘勉微微虚扶,而后才面露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不知刘指挥使这么急着入宫觐见哀家所为何事?” “启禀太皇太后。” 刚刚站起身的刘勉一听张氏的问话,急忙躬身拱手禀告道:“臣在不久前得到下面的禀报,说今日早间京城内流出了一股针对仁宗皇帝和先帝篡改太宗皇帝遗诏的流言,臣深感此事重大,安排了锦衣卫缇骑四下侦查缉捕后,这才急忙入宫觐见,禀报太皇太后。” “什么!?” 张氏闻言,面色大变的从凤椅上‘蹭’的一下站起了身:“竟然有这样的事?” “臣初闻之际也是震动不已,但京师内却有此谣言,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擅专,这才入宫请太皇太后示下!” “这有什么好请示的?” 张氏闻言,顿时咬牙切齿、一脸怒容的看着刘勉,寒声下令道:“给哀家查,一定要将幕后指使者查出来,不管是皇亲国戚、文武勋贵还是皇族亲王,一经查实,统统打入锦衣卫诏狱!” “臣谨遵懿旨!” 刘勉跪地领命道,随即,脸色略显犹豫的看向张氏,请示道:“敢问太皇太后,此事是否禀报皇上?” “恩,你去。” 张氏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对刘勉点了点头,然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刘勉退下。 刘勉见此,恭敬的磕了个头便起身退出了清宁宫。 出了清宁宫,刘勉便转身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要去向朱祁镇禀报。 清宁宫。 就在刘勉刚刚离开清宁宫不久,得到消息就急急赶来的内阁‘三杨’此时也来到了清宁宫。 “启禀太皇太后,三位内阁阁老在外等待召见。” 虽然刘勉已经离开了,但张氏依然端坐在凤椅上,听到刘勉带来的消息,此时的张氏没有丝毫食欲,只想尽快将京城中的流言平息,正巧,此时杨士奇三人便赶到了清宁宫,让张氏有了可以信任的人商议对策了。 “快快有请!” 张氏立时激动的从凤椅上站起身来。 “臣杨士奇、杨溥、杨荣参见太皇太后!” “免了免了!” 杨士奇三人一进入清宁宫便准备跪地行礼,却被张氏出声制止,只听张氏强作镇定的开口道:“三位想来也是因为京中谣言入宫的?” “……” 杨士奇三人默默的对视一眼,显然事情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般,张氏已经得到了消息,因此,三人便齐齐躬身拱手,为首的杨士奇向张氏开口道:“回禀太皇太后,臣等三人正是为此事而来。” “来人,给三人阁老赐坐!” “谢太皇太后赐坐!” 等到杨士奇三人落座之后,张氏才一脸希冀的看着三人,问道:“三位阁老可是有了平息之策?” 三人闻言,相视一眼,而后性格稳重、资历最老的杨士奇才开口道:“启禀太皇太后,臣等一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只是在路上简单的商议了一番,已有了几条应急之策!” “哦?” 张氏闻言一惊,但面对杨士奇这三位宦海数十年的重臣来说,这样的事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因为涉及太宗遗诏,才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棘手,不过,只要朝廷和宫内不乱,那这些谣言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臣等以为,只要京营不乱,百官不从,谣言不需多时就会平息。” 杨士奇沉声道:“不过,臣等就是不知此事背后是否有皇家子弟参与,特别是外地藩王。” “此话怎讲?” 张氏略显不解的看着杨士奇。 “启禀太皇太后,此事若是有外地藩王参与,那事情可就复杂了,需要谨慎对待。” 杨士奇面露忧色的解释道:“因为当今皇上年幼,若朝廷在此事上处置不当,那就很容易让外地藩王起兵叛乱!到时候,天下烽烟四起,百姓难免遭遇兵灾,即便朝廷最后平息了叛乱,也会造成许多无谓的损失!” “不过,士奇这是最坏的结果,局势接下来怎么发展,我们谁都不知道,我建议还是将谣言控制在京都内,然后下令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尽快平息,这样一来,即便有外地藩王在暗中搅风搅雨,他们也没了机会。” 杨士奇的话音刚落,作为仁宗皇帝和宣德皇帝亲信的杨荣便接着向张氏开口道。 “若他们依然还要跳出来,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朝廷就派出精兵,将那些心怀鬼胎之辈一网打尽!” “勉仁(杨荣的字)此话有理,臣附议!” “臣也附议!” 杨荣的话刚刚说完,杨溥和杨士奇便先后躬身拱手赞同道。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按照三位阁老的意思办。” 张氏见此,毫无异议的便同意了,她也确实没有比杨士奇三人更好的办法了。 杨士奇三人领命,而后便携手退出了清宁宫,他们需要尽快回到内阁,然后召集有关部门应对此次京中突然流传开来的谣言。 而张氏在杨士奇三人离开之后,便带着贴身的内廷总管余枫,离开了清宁宫,朝皇宫后面走去,不知道她准备去哪。 坤宁宫。 刚刚吃完饭,朱祁镇正捧着圆鼓鼓的肚皮瘫坐在椅子上。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锦衣卫刘勉在宫外求见皇上,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就在这时,坤宁宫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道。 “刘勉!?” 孙氏闻言,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朱祁镇:“皇儿,怎么回事?” 按理说,锦衣卫虽是皇帝亲军,但更是朝廷重要衙门,现在的朱祁镇还未亲政,刘勉有事也是去找张氏禀报才是,怎么会找到朱祁镇这个还在坐朝听政期间的皇帝? 在场不仅是孙氏感到疑惑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她的父亲孙忠。 本来孙忠吃完饭便要随朱祁镇到乾清宫商议如何开始做生意的细节,却不想刘勉此时前来觐见。 “让他进来。” 孙氏开口对前来禀报的太监吩咐了一声,太监便领命退下。 既然想不通,那就将人召进来问一问不就全都清楚了吗? 很快,一身大红蟒袍的刘勉便进入坤宁宫。 一进入大殿,便跪地磕头拜道:“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 “刘勉,你要见皇帝有何事?” 孙氏并没有让刘勉起身,而是面色不善的径直开口道:“皇帝现在还没亲政,若是有朝廷大事,要先禀报太皇太后才是,这是规矩!” 因为孙氏担心刘勉越过张氏直接禀报朱祁镇,会让张氏怀疑她心中有依仗朱祁镇生母的身份掌控朝廷的野心,所以,才会出言提醒刘勉,也算是对他的敲打了。 “启禀太后娘娘,臣已经禀报过太皇太后了,是太皇太后命臣前来禀报皇上的。” 正所谓‘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刘勉自然听出孙氏的话音,因此,急忙面带惶恐之色的磕头解释。 孙氏虽然没明说,但刘勉怎么听不出,孙氏分明是怀疑他破坏太皇太后和皇帝之间感情。 毕竟,现在身为皇帝的朱祁镇还在坐朝听政期间,由太皇太后监国,你有事不先禀报太皇太后而是皇帝,到时候太皇太后还不得将这一切都算在她这个皇太后头上? “启禀太后、皇上,今日京中出现了仁宗和先帝篡改太宗皇帝遗诏的谣言,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臣在请示太后之后,太后让臣将此事禀报皇上。” 刘勉开口禀报的时候,不动声色间还不忘向朱祁镇卖了个好,毕竟,现在朱祁镇尚未亲政,若不是他请示张氏的话,张氏估计就会把朱祁镇这个正牌皇帝给抛到脑后去。 第24章 祠堂哭诉 “竟有此事!” 闻言,孙氏和朱祁镇以及一旁的孙忠都是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勉。 没有在意刘勉话中的示好,深知历史的朱祁镇了解张氏监国期间并没有要独掌朝廷大权的野心,就连朝臣请她垂帘听政都被她拒绝了,她没有权力的野心。 事实上有明一代,没有一位太后干涉朝政,更别说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事了,朱元璋立下的诸多规矩中,‘后宫外戚不得干政’这一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贯彻执行,正因为此,也间接使得‘土木堡之变’的发生。 不过,刘勉带来的消息确实太过惊人,因为此事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像后世清朝雍正时期一样。 雍正一朝十余年,他篡改遗诏的谣言就自始至终没有平息过,这也造成清朝秘密建储制度的形成,立个国家继承人就跟地下党秘密接头似的。 “皇祖母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了?” 朱祁镇毕竟是有着来自后世的意识,因此倒是在场众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不由径直向刘勉开口问道。 不过,当他看到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的刘勉时,不禁摆了摆手,道:“起身回话。” “谢陛下!” 刘勉谢了恩,站起身后,向朱祁镇开口禀报道:“回禀陛下,正是。太皇太后懿旨,严查严惩,绝不姑息!” “恩。” 朱祁镇闻言,不由暗暗点了点头,脑海中思绪翻转,想着如何才能处理此事,张氏既然让刘勉来禀报他,那自然就是要看他是否有能力处理此事,如果是别的不了解的太皇太后,朱祁镇可能还会犹豫一番。 但张氏是历史上出了名的不干预朝政,更会限制内廷对朝政的干预,所以,朱祁镇明白,这是张氏在培养他。 就跟后世公司里面的实习生一样,只是,皇帝这个职位太特殊了,因此,张氏不得不趁着她在世的时候从方方面面培养朱祁镇,即便这个过程中朱祁镇有些事处理不当,那也有她和朝中的一干老臣补救,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这样,你出宫之后便按照皇祖母的旨意办。” 朱祁镇心中觉得这是一个将锦衣卫和东厂职责划分的好机会,免得双方职责重叠造成不必要的资源浪费,于是接着对刘勉吩咐道:“但你们锦衣卫的主要目标对准京外,朕会下令东厂辅助;京师就让东厂负责,你们辅助。” “臣遵旨!” 虽然刘勉感觉朱祁镇的命令和张氏相悖,但作为臣子,服从是他唯一的正确抉择,因此,毫不犹豫的躬身领命。 “对了,锦衣卫的整顿开始了吗?” 说话间,朱祁镇想到了在通州城下达的整顿锦衣卫的命令,说不得开口询问了一句。 “启禀陛下,臣已经下令南镇抚使骆方开始整顿了。” 刘勉躬身回道:“今天已经开始派员到各地方卫所去督查去了。” “如此甚好!” 朱祁镇先是肯定了刘勉和一干锦衣卫高层的态度,接着出声叮嘱道:“但要明白整顿的重点在哪里!” “请陛下明示!” 刘勉一听,顿时明白朱祁镇这是要给他和锦衣卫提要求了。 朱祁镇和刘勉对话的过程中,孙氏和孙忠以及似懂非懂的常德公主也早都回过神来了。 只是看他们一小一大两君臣你一言我一句条理清晰的奏对着,心中都不禁产生出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特别是才九岁的朱祁镇,竟然能镇定自若的面对刘勉这个手握重权的锦衣卫指挥使,让其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见在其心中,朱祁镇是一个真正的皇帝,并不是外人眼中的‘儿皇帝’。 “朕的要求很简单。” 朱祁镇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似乎并没有发现孙氏等人此时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只见他缓步走到刘勉身前,沉声道:“整顿的重点放在军纪上,严禁锦衣卫吃拿卡要、欺压百姓,朕会派东厂监督的。” “臣,遵旨!” 刘勉闻言,顿时头顶渗出冷汗,有些迟疑的向朱祁镇开口道:“可是陛下,如此一来,那锦衣卫的薪俸就过低了,只能满足他们像普通百姓一样的日常开销,无法让他们做到后顾无忧啊,那锦衣卫恐怕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为皇上尽心尽力了。” 刘勉的话里面大有要挟朱祁镇的意思,听得孙氏和孙忠都是面色一变,巾帼一般的孙氏更是站起身欲开口呵斥刘勉,却不料,朱祁镇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些事朕都明白。” 只听朱祁镇开口说道:“因此,从今日起,锦衣卫的俸禄全部改为白银,在原有的基础上增长一倍,你回去后尽快落实报到司礼监核实,今后锦衣卫也要逐步将主要精力转向国外的情报,这方面的经费你们核实之后上报给司礼监,由朕亲自审核。” “臣,领旨!” 刘勉满心震动的跪地磕头。 朱祁镇的这番话要是传出,不仅会在锦衣卫内部造成震动,就连整个朝廷都会因此而沸腾的。 因为天下大小官员对朝廷以贡品香料和宝钞折算官俸困苦已久,户部的官员每每在这里面上下其手,但一干官员却又不敢得罪,只能敢怒不敢言。 所以,一旦朱祁镇的这个决定传出去的话,那朱祁镇在朝中的威望便会瞬间提升,尽管这样的威望有些虚浮。 “你先起来。” 待刘勉起身之后,朱祁镇才继续道:“对于锦衣卫内部的监察制度一定要让南镇抚司落实,朕也会下令东厂和都察院对锦衣卫进行监督的,不过,你们也不要束手束脚,只要你们在国内遵守律法,在国外遵从命令,发生了任何事,朕都会为你们做主的!” “臣谨记陛下训示!” 刘勉一脸郑重的对朱祁镇躬身拱手道。 他虽然不怎么清楚朱祁镇此举的深意,但他隐约的感觉到,这是朱祁镇准备重用锦衣卫的前兆。 “你先下去,记住朕的话。” 朱祁镇淡淡的对刘勉摆了摆手。 “臣告退。” 刘勉恭谨的退出了坤宁宫。 “皇儿。” 待得刘勉离开之后,在旁的孙氏这才上前来,面带忧色的在朱祁镇的身边轻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母后。” 朱祁镇听到孙氏的声音,急忙转身向孙氏躬身行了一礼,同时心头大汗,怎么一激动就忘了这是在坤宁宫了? 不过,朱祁镇毫不隐瞒的对孙氏说出他自己心中的打算,开口回道:“锦衣卫是利器!虽然是皇帝亲军,但毕竟也是朝廷重要机构,皇儿打算将锦衣卫整顿一番后,对外打探军事情报。他们不应该在国内作威作福,残害百官为祸百姓的,而是应该抵御外敌、开疆拓土、为国立功!” “这样说来,皇儿心中已经对锦衣卫有了明确的思路了?” “正是。锦衣卫毕竟是太祖用军队改编而成的,虽然因太祖屠戮开国功臣、靖难之后又被太宗屠戮建文余孽而被天下人熟知,但他们在太祖和太宗朝征伐北元残余势力的过程中也立下了赫赫战功。” 朱祁镇一脸正色的对孙氏道:“相比之下,作为专门打探国外的军事情报更合适,所以,皇儿才会如此安排,不知母后以为如何?” “你都做好决定了才问我,有意义吗?” 孙氏闻言,没好气的白了朱祁镇一眼,随后叹道:“我只是担心你皇祖母那边,不知她得知之后会怎么想?” “母后别太担心,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清宁宫看看皇祖母。” 朱祁镇安慰了孙氏一番,才沉声道:“想来这次京中的谣言对皇祖母会是不小的打击!” “是啊。” 孙氏也是幽幽一叹,道:“她陪伴了你皇爷爷一生,对你皇爷爷当太子那会儿的艰难处境更是深有感触,你皇爷爷若不是担心你皇祖母和你父皇的话,估计早就辞了这太子之位了。” “是啊,皇爷爷没有野心,但汉王和赵王都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太宗皇帝心中摇摆不定,皇爷爷确实如履薄冰!” 朱祁镇对朱高炽这个当了二十多年太子,好不容易等到朱棣驾崩总算是熬出了头,却仅仅只做了两百多天皇帝的皇爷爷很是敬佩。 “行了,祖宗也是你能议论的?” 孙氏闻言,顿时开口呵斥了朱祁镇一声,四处扫视了一圈,发现那些太监宫女都很懂事的低着头时,这才松了口气,一双凤眸瞪向朱祁镇,没好气的开口道:“一起去看看你皇祖母。” “是。” 朱祁镇也是一时间忘了这是在古代,而且他还是皇帝,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一旦他这番话传出去,那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对于汉人来说‘百善孝为先’,更何况是执掌天下的皇帝,妄义祖宗那是大不敬! “娘娘,陛下,臣就先告退?” 这时,孙忠开口请求道。 “恩。” 孙氏闻言,沉吟了一下之后便点头同意了孙忠的请求,但却脸色慎重的叮嘱道:“爹,今日坤宁宫内发生的事你一定要保密,即便外面有什么传言也不要有任何表态!” “太后娘娘放心,臣分得清轻重。” 说完,孙忠便躬身退出了坤宁宫。 虽然他是孙氏的亲生父亲,但毕竟君臣有别,孙氏再怎么说那也是国母啊,该有的礼仪还是需要有的。 孙忠离开之后,朱祁镇和常德公主便一左一右的跟着孙氏带着一干太监宫女朝清宁宫走去。 到了清宁宫,孙氏和朱祁镇一行才得知张氏不在坤宁宫,心中担忧的他们只好浩浩荡荡的朝太监指引的方向寻去。 皇家祠堂。 只见此时的皇家祠堂入口处立满了太监宫女,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低头看着脚,祠堂内隐隐有哭泣声传来。 朱祁镇跟着孙氏从清宁宫一路找寻,这才找到了皇家祠堂,当他们看到站在祠堂外的太监宫女时,便确定了张氏此时肯定是在祠堂中。 第25章 祖孙相谈 显然,京师内关于仁宗皇帝篡位的谣言对她打击不小,此时正在祠堂内向朱元璋和朱棣这一干列祖列宗哭诉呢,当然,其中也有她的丈夫和儿子。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听到祠堂内传出的哭声,朱祁镇和孙氏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孙氏先是对一干尾随的太监宫女吩咐了一声,才带着朱祁镇和常德公主抬步朝祠堂内走去。 “参见太后娘娘,皇上!” 祠堂外的一干太监宫女自然不敢阻拦孙氏、朱祁镇和常德公主三人,齐齐开口行礼。 孙氏和朱祁镇面带凝重之色的快步向祠堂走去,即便是一向跳脱的常德公主此时也收敛了起来,一张俏脸上满是严肃之色。 很快,跟着孙氏来到祠堂门口的朱祁镇便发现此时祠堂内有三道身影,两大一小,赫然是张氏和静慈仙师胡废后,以及胡废后的儿子、朱祁镇同父异母的弟弟、未来的郕王,原本历史上‘土木堡之变’后的景泰帝—朱祁钰! “儿媳参见母后,见过胡姐姐!” “孙儿参见皇祖母,儿臣参见胡母后!” 孙氏和朱祁镇先后向跪在蒲团上的张氏以及胡废后躬身行礼。 “朱祁钰参见皇兄!” 待孙氏和朱祁镇的声音落下之后,朱祁钰的声音才接着响起。 “你们来了。” 张氏闻声转头,语气之中还带着抽泣之声,只是,看向孙氏的神色间很是不友好。 事实上张氏一直对朱瞻基无过废了胡氏的皇后之位耿耿于怀,认为是孙氏蛊惑的,但胡氏多年一直无子也是事实,而朱瞻基以此为由换后虽然有些牵强,但对皇家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氏被废,尽量在后宫善待胡氏。 “皇祖母,孙儿已经得到锦衣卫的禀报了。” 朱祁镇看着面带泪痕的张氏,也不禁心中一揪,开口道:“孙儿已经责令刘勉严控消息外泄,东厂负责清理京中谣言。” “那皇帝对此有何对策呢?” 张氏再怎么对孙氏有意见,但朱祁镇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子,更何况还是现在的皇帝,因此,她对朱祁镇很慈爱。 不过,再怎么慈爱也不能任由朱祁镇乱来,因此,面无表情的看着朱祁镇,等待着他的解释。 “孙儿以为,流言止于智者。” 朱祁镇开口道:“若太宗皇帝早有换储之意,那为何不早下旨,非要在遗诏上废立储君?” “这…” 在场三位大明帝国地位最高的妇人,听到出自朱祁镇这个九岁小孩儿之口的话,都不由一愣。 张氏之所以让刘勉将此事禀报朱祁镇,也不过是培养朱祁镇身为皇帝的君王意识而已,并不指望朱祁镇有解决之法,此时发问也是教导之意更多。 但,张氏都没想到,朱祁镇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沁人心脾的话来。 可不就是朱祁镇说的那样吗,若太宗皇帝早有换储之意,为何早不换、晚不换,偏偏要留遗诏? “都说汉王跟随太宗皇帝靖难、五征北元残部立下赫赫战功,性格又和太宗皇帝最像,那不妨往前看一看。太宗皇帝跟着太祖皇帝东征北战、又是诸子之中性格最像太祖皇帝的皇子,那为何太祖皇帝没有立太宗皇帝,而是朱标太子?后来更是直接传位给了建文皇帝?” 面对三位长辈希冀的目光,朱祁镇继续开口道:“太宗皇帝是一直跟在太祖皇帝身边的,也深受太祖皇帝的影响,脾气秉性又是和太祖皇帝最像。那么,太宗皇帝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换储的意思?汉王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根本就不会治国,太宗皇帝或许有传位给汉王的意思,那也不过是为了防止皇爷爷登基之后汉王学他起兵叛乱,再现手足相残之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恩。” 张氏、孙氏和胡废后在旁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历史总是那么的相似。 和朱元璋一样,朱棣刚死没两年,汉王朱高煦便起兵造反。 只是他的运气没有朱棣好,面对的是朱瞻基这个一直跟在朱棣身边、同样会打仗的侄子,而不是朱允炆那个被太祖朱元璋养在温室里不知兵事的朱允炆。 “既然如此,那就让内阁明示天下,皇爷爷乃国储皇太子,太宗皇帝驾崩自然是皇太子顺位继承,再有传播此谣言者,当以乱国论处!” 朱祁镇开口道:“东厂再配合刑部在京师逮捕散播此谣言者,此谣言当可平息!” “皇帝为何让东厂而不让锦衣卫处理此事?” 张氏对朱祁镇的建议很满意,但对朱祁镇让东厂协助刑部办理,而不是让锦衣卫处理此事略感疑惑。 孙氏和胡废后也齐齐朝朱祁镇望来。 当然,孙氏早在坤宁宫就从朱祁镇口中得知了他要整顿改变锦衣卫的想法,因此,到没有像张氏和胡废后那般疑惑不解。 “回禀皇祖母。” 朱祁镇恭敬的回道:“孙儿以为,锦衣卫是亲军,不适合行缉捕之事,而是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打探敌情上面,特别是现在北方残元势力蠢蠢欲动之际,更是应该如此。” “孙儿莫不是要启大战?” 张氏听到朱祁镇的话就是一惊,在她看来,一个皇帝若是好战,必定是一个暴君,所以,她心里是很不赞同朱祁镇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你莫不是要穷兵黩武?” “额…” 朱祁镇闻言就是一愣,孙氏和胡废后也是大惊失色的看向朱祁镇,虽然孙氏相信自己的儿子决不会穷兵黩武,但这谁又说得准呢? 因此,孙氏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看向朱祁镇。 “皇祖母息怒,孙儿自然不会穷兵黩武!古人有云:好战必亡,但还有一句,忘战必危!” 朱祁镇脸色郑重的看着面前的三位妇人,至于一旁的朱祁钰,则是被他赤oo的无视了。 毕竟,朱祁钰比他还小两岁。 “汉武帝因为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才致使其晚年不得不下罪己诏,以安民心;但宋朝就是因为生活太安逸了,没有危机意识,才会被暴元取而代之!” 朱祁镇口若繁花的给面前的三位妇人和一位比他还小的小屁孩洗着脑:“我大明应该取二者之长,战争打的是后勤、是国力、是银子,是粮食,所以,我们发动战争的目的也应该是对国家的发展有益处的,这样才能使得大明在战争中越来越强大。” “就说残元,我们为什么打他们?那是因为他们老骚扰我们边疆的城池百姓,如果不理他们,他们就会长驱直入,将我们奴役,这是生死之战。但他们是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长大之后,就会成为一名精锐的骑兵,可我们呢?每培养一个骑兵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更何况大军轮输转运不易,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但最好的结果却仅仅只能保持十余年的太平,等他们恢复过来就又会故态重萌,只有将他们彻底掌握在我们的治下,让他们的边境成为我们的边境,这样的情况才会缓解。” “哦,皇帝想要怎么做?” 众人闻言,齐齐面露惊色的看着朱祁镇,就连孙氏也是首次从朱祁镇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 显然,朱祁镇这一番话并不是突然有感而发,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张氏更是直接向朱祁镇开口问道。 “孙儿以为,想要关外之地尽入我大明版图,那需要结合先周的分封制和秦时的郡县制!” 朱祁镇一开口,便给祠堂众人一个晴天霹雳。 “分封?” 张氏闻言大惊,不说远了,就说大明,自太祖开国至今不过短短六十余年,但藩王造反就有了两例,其中朱棣更是成功的将建文皇帝给赶下了皇位,导致现在宣德皇帝和朝廷对各地藩王一削再削,仅仅剩下百余人的卫队负责保护其安全。 “没错,封其地而收其权,与其钱而断其兵!” 朱祁镇双目中闪烁着精光:“到时候,所有皇室子弟全部居于京城,皇室将不再奉养他们,他们的旁系子弟也可以放弃皇室身份和普通百姓一样以科举正途进入朝中任职,至于军权,那自然是朝廷统一负责,这就可以断了他们造反的途径。” “这件事牵涉太广,恐怕没那么容易办成。” 张氏也不知该怎么评价朱祁镇的想法,但也深知,此事若实施行,先不说现在那些正在各地飞扬跋扈的皇室亲王们同意与否,至少,朝中的文武百官是非常赞成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封国之主了。 “那是。” 朱祁镇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对张氏几人全盘托出,只是打了个提醒,还有后续没有说呢。 但张氏显然是把朱祁镇这一招给想简单了,若是他知道朱祁镇只是打着割韭菜的想法的话,恐怕更会被他的大胆想法给惊得六神无主。 在朱祁镇看来,一旦这些人有了封地,第一代、第二代或许还会谨慎行事,而到了第三代第四代,那这些有了封地的后人该如何作死还是如何作死。 到时候这些经过数十年过度的土地可不就自然而然的又回到朝廷手中了? 朱祁镇只不过是在他们的名下挂个几十年罢了,新入之地在前面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成为中央的负担,当然,有朱祁镇肯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到时候什么封地税、什么管理税、什么军队供养税之类的加在一起,不用太多,只需要五成,就能让这些人断了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他们只需要负责花钱就行,怎么治理那是朝廷的事儿。 这就是朱祁镇一直都在构思的新式分封制,和朱元璋那种顾前不顾后的分封手法完全不同,只要封地不在封国之主的直接管理之下,那就不用担心脱离掌控。 第26章 谣言平息 不过,正如张氏所言,这事儿太过重大,而且一旦形成制度和惯例,难免不会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情况。 “皇祖母,这只是孙儿的粗略设想,以后肯定会和朝臣商议完善的。” 朱祁镇躬身道:“孙儿还请皇祖母先回清宁宫,而今京师内谣言四起,若皇祖母来祠堂的事传出去,难免不会让天下百姓心生好奇,谣言就更不容易平息下去了。” “也罢,孙儿长大了。” 张氏站起身,看着朱祁镇一语双关的开口道:“哀家也老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多和内阁的三位阁老、英国公以及胡滢尚书几位先帝留给你的老大人商议。” “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朱祁镇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心中暗喜,连忙上前搀扶张氏:“皇祖母不老,孙儿还想第一个皇子让皇祖母多教导教导呢!” 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张氏向祠堂外面走去。 “皇祖母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孙儿这么会逗人笑呢?” 张氏没好气的在朱祁镇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笑骂道:“就怕你到时候嫌弃你皇祖母老不死!” 在朱祁镇的搀扶下出了祠堂,只感觉此时心旷神怡,和进祠堂时的阴霾雾罩完全不同,显然是朱祁镇的一番话让她感到心安,刚刚朱祁镇的一番话也让她彻底有了让朱祁镇提前参与朝廷事物的想法。 “怎么会呢?” 一路上,朱祁镇和张氏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谈着,随着常德公主和朱祁钰的加入,祖孙四人之间的场面显得更加温馨,孙氏和胡废后这俩母亲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不过,朱祁镇对此倒是感到很满意,这样有说有笑的才是一家人的样子嘛,整天板着一张脸,就算不是仇人,也得憋出仇来。 先将张氏送回清宁宫后,朱祁镇这才陪着孙氏和常德公主回到坤宁宫,至于胡废后和朱祁镇母子,则留在清宁宫陪伴张氏。 将孙氏送回坤宁宫之后,朱祁镇这才带着一干太监朝内阁走去。 内阁。 内阁外负责守门的小吏远远的看到朱祁镇一行浩浩荡荡的前来时,纷纷面露惊色,随即便跪地接驾和进入内阁禀报。 就在门吏进入内阁之时,太监特有的尖锐的嗓音便在内阁外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正在内阁中处理政务的三杨顿时一惊,纷纷对视一眼,紧接着,便见门吏自外匆匆入内。 不等三杨开口问话,门吏便率先躬身对三杨开口道:“启禀三位阁老,皇上驾到!” “还不快快接驾!” 三杨顿时抬步朝外面走去,性急的内阁次辅杨溥边走还边对周围的一干吏员大呼。 “是!” 随即,内阁的一干吏员便紧跟着三杨的步伐,朝外面急匆匆赶去。 待得三杨带着内阁的一干大小吏员来到大堂时,便见朱祁镇正面带笑意的坐在大堂正位上。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士奇等人分列整齐的站在大堂之中,对坐在正位上的朱祁镇跪地磕头高呼,而后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出声告罪:“不知皇上驾临臣等接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三位师傅,诸位卿家快快请起!” 朱祁镇看着杨士奇等人,摆手笑道:“士奇师傅,你也说了不知,既然不知,又何罪之有?” “臣等谢皇上宽宥!” 杨士奇等人从地上站起身,面带疑虑的看着朱祁镇:“不知皇上突然驾临内阁有何要事?” 朱祁镇扫了一圈众人,摆手道:“三位师傅留下,其他人都该干嘛去干嘛去,别因为朕而耽误了政务!” “臣等遵旨!” 一干吏员闻言,对着朱祁镇微微躬身,便离开了大堂。 待得众吏员离开之后,朱祁镇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脸上笑容收敛,面色肃穆的看着三人,询问道:“通州案的进展如何了?” 三杨对视一眼,眼中神色顿时一松。 他们虽然没有预料到朱祁镇今天会突然驾临内阁,但对于朱祁镇交代下来的任务也没有丝毫懈怠:“启禀陛下,臣等前日一接到皇上的圣谕便下旨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一同派遣吏员前往通州查抄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卫百户洪旭的府邸。” “今已将相关财物运送回京,据报,查抄通州知州岑琦府共计白银五万两、黄金一千两、田地一千亩、通州房屋五所、京师一所、另有古玩字画若干。按照市价,所有加起来合白银三十余万两!至于洪旭,和通州知州岑琦相比,要差上不少,所有财物加起来仅有十二万两左右。” “一个正五品的散州知州,年俸192石,四十八两银子;一个正六品百户,年俸不过120石,合银不过三十两,但是从他们家里查抄出来的财物共计四十二万两之多!” 朱祁镇怒极而笑:“可真是敛财有道啊!” “臣等有罪!” 刚得到这个消息时,杨士奇三人也对这个结果惊怒不已,因此,再见到朱祁镇的反应时,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说不得齐刷刷跪地道:“臣等身为内阁重臣,有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 “你们虽然有责,但这也不能全怪三位师傅!” 朱祁镇叹了口气,抬手虚扶:“三位师傅请起!” “谢陛下隆恩!” 杨士奇三人磕头谢恩后才齐齐站起身来,对朱祁镇拱手道:“明日三法司就会在刑部开审,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朱祁镇闻言,便知道杨士奇三人话中的意思,那就是在问他是不是要从严处罚? 朱祁镇摆了摆手,淡淡道:“依大明律处置就行!” 杨士奇三人闻言,顿时一惊。 大明律是在朱元璋的领导下修订的,因为朱元璋是正儿八经的农民草根出身,对官员的贪腐可称得上是绝对的零容忍,贪赃枉法者仅仅八十贯也就是八十两银子就判处绞刑。 而以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卫百户洪旭贪污受贿的财物才计算,就算他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陛下,这…这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些?” 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有些不忍的看着朱祁镇。 “严苛吗?” 朱祁镇冷冷的看了杨士奇一眼,道:“若他们仅仅贪污受贿八十贯以上百贯以下,又立有功劳,朕也不是不可以法外开恩饶他们一命。但据朕所知,他们在通州盘剥百姓,仅此一条,朕就不可能放过他们,大明律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臣等领旨!” 杨士奇三人此时此刻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刚刚登基不过四天,看起来只有九岁的‘儿皇帝’,竟然有如此果断的一面。 杨士奇三人现在还不知道张氏有意让朱祁镇慢慢的接手朝政,心中还有些庆幸现在尚是对他们信任有加的张氏掌权,若是知道实情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呢。 “明天朕会派范弘到刑部旁听的。” 朱祁镇才不管杨士奇三人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呢,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后便带着一干太监宫女潇洒离去,只留下杨士奇三人站在原地愣愣相送。 待得朱祁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三人的视线范围之后,三人才在吏员的呼喊声中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三人相视苦笑,但却又对此束手无策,谁让岑琦和洪旭好死不死的撞在了朱祁镇手中呢,他们不死谁死,他们只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在扩大范围就行了。 因为现在全国的政务在他们的主持下蒸蒸日上,又没有战争,府库也随着这些年的和平渐渐的丰盈起来,俨然就是一副盛世来临的景象,而他们,也将因此名留青史! 就在三杨因为朱祁镇的态度感到忧虑之时,京城中关于仁宗皇帝篡位的谣言在锦衣卫的封锁下局限在了京师之中,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为人津津乐道,又经过半天的发酵,大有愈演愈烈之象。 却就在这个时候,谣言毫无预兆的消失无踪了,原本因此暗流汹涌的京师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朱祁镇有着来自后世的记忆的原因。 东厂不再如之前一般张扬,根据朱祁镇的指导,将散布谣言之人暗中逮捕,又在暗中宣扬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乃法统正朔的说词,再加上百姓们失去了刚开始的新鲜劲和猎奇心理。 多管齐下,随着谣言的消失,躲在暗中搅动风云的人也不敢再冒头了,如此,这件朱祁镇登基以来最大的危机便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解决了,丝毫没有引起过大的震动。 当下值之后的杨士奇等人回到各自的府中,得到府中下人禀报的他们也不禁对此暗暗心惊。 这个消息,也彻底的让五大辅政大臣从心底感到朱祁镇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的不简单,但他们却并没有给予朱祁镇这个皇帝应有的重视, 也正因为此,仅仅几天之后,杨士奇便尝到了朱祁镇那让他哭笑不得的无赖手段。 是夜。 朱祁镇全身赤o的躺在冒着热气儿的浴桶中,任由紫芙的那双紧握着丝巾的芊芊玉手在他身上来回的摩ca着,鼻尖嗅着自紫芙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处子幽香,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沉迷之色。 当紫芙看到朱祁镇的那张稚嫩脸上的表情时,本就被热气蒸得绯红的俏脸更加的羞红了起来,就像是红透了的苹果一般,不断上下起伏的高耸胸脯昭示着她此时内心中的不平静。 待得水温渐凉,朱祁镇毫不避讳的当着紫芙的面出了浴桶,然后趁着紫芙为他擦拭身上的水渍时,轻车熟路的占着紫芙的便宜,惹得紫芙粗气连喘,小声求饶着。 “紫芙,要不今夜你就为朕暖暖床!” 趁着紫芙弯腰之际,朱祁镇毫无预兆的伸手将紫芙抱住,一脸坏笑的在紫芙的耳边轻声道。 “额…” 紫芙在被朱祁镇抱住的一瞬间,整个曼妙娇躯便犹如触电般一震,但因为担心伤到朱祁镇,所以,紫芙却并没有发力挣脱。 第27章 蹇义离世 “陛下…” 紫芙对于朱祁镇的动作虽然感到突然,但却并不反感,在被选为朱祁镇侍女的那天,她就已经知道了她这一生除了她所服侍的这个男孩儿之外,将再无别人。 更何况,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关系和感情也在调笑中加深、加重! “怎么了,不愿意?” 朱祁镇环抱着紫芙,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不…不是。” 紫芙转过身,看着朱祁镇,娇羞的摇了摇头,回应道:“只是陛下现在年龄还太小了,若是让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知道,说不得又要生气了。” “哈…” 朱祁镇闻言一愣,讪讪一笑,而后一脸严肃的看着紫芙,责问道:“难道朕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急色的吗?” “难…难道不是吗?” 因为朱祁镇年龄还小,又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和相互了解之后,紫芙甚至朱祁镇并没有生气,内心中对朱祁镇也就并不怎么害怕了。 其实,朱祁镇之所以每天这么调戏紫芙,不但是因为他两世为人还是一个童子之身之外,更重要的是,仅仅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就明白他注定一生孤独。 因为皇帝,虽然是人但又不是人,他主宰着这个帝国的一切,影响着这个帝国的方方面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因为什么事,让他不得不亲自下令将一些勋贵重臣处死,或族诛。 所以,皇帝这个职业,注定了他是一个孤家寡人,不知道每天有多少阴谋诡计围绕着他。 “当然不是!” 朱祁镇笑道:“只是暖暖床…而已!” “哦。” 以为朱祁镇说完的紫芙下意识的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朱祁镇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还有‘…摸一摸而已’。 随即,紫芙便熟稔的为朱祁镇换上睡衣,而后伺候着朱祁镇进入内殿,在乾清宫中和她关系最好的宫女的伺候下宽了衣,陪着朱祁镇一起上了床榻,为朱祁镇暖床。 这一幕,看得和紫芙关系最好的那名宫女艳慕不已。 是夜,朱祁镇鼻尖嗅着残留在被褥间属于少女的处子芳香,心满意足的步入了梦中。 第二天一早卯时二刻,也就是清晨五点半的时候,朱祁镇便在紫芙的呼喊下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紫芙?” 朱祁镇闭着眼,嘴里模糊不清的开口问道。 “陛下,要上朝了!” 站在床边的紫芙一脸急切之色的出声道:“今天是朔望朝的日子,您要临朝听政啊,要是晚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会怪罪的。” “朔望朝?临朝听政?” 沉浸在睡梦中的朱祁镇丝毫不以为意,然而,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不等紫芙继续出声,便毫无预兆的坐起身子,双眼瞪得老大,惊呼出声:“朔望朝!” 朱祁镇虽然才来到这个世界当皇帝没几天,但在他登基之前,辅佐的大臣便已经将皇帝的日常活动基本都规定好了,其中,除了元旦、冬至和皇帝生日那天举行的大朝会之外,就属朔望朝最为重要了。 现在朱祁镇还年幼,旷几天日朝还没什么影响,但若朔望朝都缺席,那就着实说不过去了。 作为大明朝廷每月初一和十五举行的大型朝会,汇聚了在京九品以上除留衙值守的所有官员,其场面之浩大、意义之重,仅次于每年三度的大朝会。 “快快快!” 朱祁镇顾不得寒冷,径直掀开被子,口中不断的咋呼着,看得一旁的紫芙一阵沉默。 不过,以朱祁镇现在的年龄,能够忍着寒冷爬起床,也确实让紫芙感到安心,至少,朱祁镇不会被张氏和孙氏责罚了。 虽然朱祁镇起得有些晚,时间有点急,但幸好紫芙和一干乾清宫的太监宫女准备得齐全,因此,倒也没有费什么功夫。 一番洗漱之后,朱祁镇便在紫芙等人的伺候下开始更衣。 这次朱祁镇到没有趁着紫芙为他更衣的时候动手动脚,规规矩矩的任由紫芙和一干宫女为他穿好常服之后,才抬腿朝外殿走去。 “陛下,文武大臣们都已经在宫里等了一会儿了。” 朱祁镇刚刚来到外殿,金英便弓着身子提醒道。 “那就让他们等着。” 他知道,现在谁急他都不能急,正好,今天通州案开审,倒是可以以此为由,解释他为何在朔望朝如此重要的场合迟到。 随即,朱祁镇没好气的瞥了金英一眼,道:“今天记得让范弘去刑部旁听三法司审理通州案。” 明朝分大朝、朔望朝、日朝和午朝,其中,大朝只有在每年的元旦、冬至和皇帝生日那天举行,也就是万寿圣节,内外文武百官和藩国使臣都要参加,主要是在朝会上做一些年度计划报告,宣布朝廷的政令; 朔望朝则是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举行,参与的官员则是在京的所有九品以上官员,人数也是非常多的; 日朝的参与官员则是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许四方奏事; 而午朝则一般是仅通政司、六科给事中、守卫官、各衙门有军情重事才允许上奏,所以,多商议国家大事。 “是,陛下。” 躬身侍立在旁的金英应了一声。 随即,朱祁镇便率先朝乾清宫外走去,金英和一干贴身太监则紧随其后。 “陛下,您还没用早膳呢!” 紫芙从内殿出来刚好看见朱祁镇离开的背影,开口大声提醒道:“陛下!陛下!” 但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朱祁镇并没有听清楚紫芙的呼喊,紫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祁镇的身影随着她的声音缓缓消失,直到彻底不见。 朱祁镇在金英和一干贴身太监的陪伴下行走在被灯笼映照得通红的地面上,浩浩荡荡的前往奉天殿。 大约两刻钟后,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后,朱祁镇一行经过数道宫门,终于来到了奉天殿后。 已经升作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金英则当仁不让的率先进入奉天殿,在殿中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施施然登上丹陛,扯着嗓哑的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奉天殿门外的太监听到殿内金英的声音,也扯着嗓子高喊起来,殿内的情况就这样在这些太监彼此相传的情况下,传入所有来朝官员的耳中,让他们及时的了解奉天殿内的信息。 金英刚刚供着身子退到龙椅的一侧,朱祁镇那明黄色的瘦小身影便出现在丹陛之侧,不急不缓的一步步登上丹陛,径直朝立于丹陛之上的那座龙椅走去。 “臣等参见皇上!” 上百名奉天殿中的文武官员以及更多立于奉天殿外的文武官员齐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朱祁镇坐到龙椅之上,对下跪的文武官员摆了摆手。 “皇上口谕:众卿平身!” 一旁的金英适时的上前扯着嗓子高呼起来,而后再由外面的太监扩散至整个奉天殿外。 “谢皇上!” 一干官员纷纷磕头谢恩,而后齐齐起身。 和日朝、午朝相比,朔望朝更多的和大朝会有些类似,基本上就是歌功颂德、拍拍皇帝的马屁,拣些祥瑞大谈特谈,基本没什么营养,只听得朱祁镇无精打采,眼皮直打架。 “报~” 就在朱祁镇昏昏欲睡之际,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仅将他惊醒,更是将殿中的歌功颂德打断,引得一干文武勋贵纷纷怒目。 朱祁镇打起精神,朝奉天殿门口处望去,只见一名小太监面带急色奔入奉天殿。 然而,他刚刚跪倒在地,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被他打断的一名大臣便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呵斥道:“你难道不知道今日是朔望朝吗?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随着这名大臣的斥责声,殿中除了武将勋贵和内阁六部等少部分大臣之外,其余大臣也都纷纷开口朝那名小太监呵斥着,一时间,殿中的场面就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一度混乱不堪。 “咳咳~” 看着发生在奉天殿中大明最顶尖这一群人身上的一切,朱祁镇一脸的面色阴沉,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先是一脸尴尬的看了朱祁镇一眼,见朱祁镇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高声怒喝道:“全都安静!” 不愧是内阁首辅,随着杨士奇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奉天殿中为之一静,不过,怀着法不责众的心理,一干高官纷纷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下来,和之前混乱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见此,面色微微一凝,对那名率先开口的官员的越俎代庖显然感到很不满意,但他并没有开口斥责那名大臣,而是待殿中静下来后才向那名小太监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因为朱祁镇心里很明白,由于他的年龄,这些位高权重的朝臣们会在下意识的忽视他的存在。 随着朱祁镇的声音响起,殿中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禀。 “启禀皇爷,蹇府来报,蹇大人逝世!” 跪伏在地的小太监浑身发抖的回道,显然,刚才殿中那些大臣的斥责让他从内心感到恐惧。 “什么!” 朱祁镇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满脸惊色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紧紧的盯着跪伏在地的小太监:“当真!?” 不仅朱祁镇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敢置信,殿中的其余大臣也是如此。 蹇义不仅仅是一名做了二十余年吏部尚书的重臣,更是少数洪武时期的老臣,他的逝世,代表着洪武时期的老臣即将退出大明的历史舞台,而大明也即将度过开国初期的混乱,来到平稳的黄金发展时期。 这一点,从逐年增加的税收便可觑一般。 “奴婢不敢谎报!” 小太监磕头应道。 “杨阁老!” 朱祁镇点了点头,对小太监挥了挥手,待小太监退出奉天殿后,才看向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沉声道:“散朝后,内阁立刻和礼部拟定蹇老大人的追封、谥号和葬礼事宜,务必不使天下臣民寒心!” 第28章 判决结果 “臣遵旨!” 杨士奇闻言,当即躬身领命。 随即,朱祁镇便转身离开了奉天殿,金英紧随其后的上前一步,高声道:“散朝~” “臣等恭送皇上!” 奉天殿内外的数百名官员齐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了奉天殿,朱祁镇对紧跟在后的金英开口询问道:“三法司会审开始了吗?” “回陛下,想来一会儿应该就会开始了。” 金英恭声回道:“范公公一早便去刑部等着了。” “恩。” 因为蹇义的离世,让朱祁镇的情绪有些低落。 一路无话,朱祁镇来到坤宁宫,看到前方的乾清宫,不由一阵恍惚。 “皇儿,你怎么了?” 就在朱祁镇愣神之际,孙氏的声音突然在朱祁镇的身边响起,将他惊醒。 “母后!” 朱祁镇有些疑惑的看着出现在身边的孙氏。 “刚刚就为娘就接到禀报,说你来了,却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你进去,所以我就忍不住出来看看。” 一脸英气的孙氏有些担心的看着朱祁镇:“皇儿没事?” “是儿臣不孝,让母后忧心了。” 朱祁镇躬身行了一礼,低落道:“只是刚刚在朝上接到了蹇老大人逝世的消息,有些伤感。” “蹇老大人走了!?” 孙氏下意识的惊呼出声,随即反应过来,脸上虽然带有悲色,但却依然平静:“这不是早就有所预料的事吗?生老病死早已注定,即便是皇帝,也抵挡不住…” “母后,您没事?” 这下轮到朱祁镇担心了,虽然孙氏说得平静,但朱祁镇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孙氏内心的波动。 “走,先进去。” 说着,孙氏当先跨入坤宁宫大门,边走边开口道:“为娘一生经历了三位皇帝的驾崩,你太爷爷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你皇祖父死在我的面前,而你父皇,则是死在我的怀中。说起来,皇帝掌握着天下无数人的生死,但,却独独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 “母后,您别太伤心,注意保重身体。” 朱祁镇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网络上的一段话,不由自主的出声宽慰道:“虽然我们挡不住死亡,但却能够在死亡来临之前,尽我们所能,让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然后再传承给后代。” “太祖、太爷爷、皇爷爷和父皇,他们的一生不都是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吗?” “皇儿,你…” 孙氏面露惊容的看向朱祁镇,显然,不相信这番话来自朱祁镇:“这番话是谁教你的?” “回母后,这是儿臣自己悟出来的。” 朱祁镇没想到在后世毫不起眼的一番话,竟然引起了孙氏的注意。 “你自己悟出来的?” 对于朱祁镇的说词,孙氏明显不相信,但自从朱祁镇登基以来,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如朱祁镇偷偷出京,这一举动看似胡闹,但他却能够查到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通州知州和通州百户。 因此,孙氏虽然对朱祁镇的说词不怎么相信,但却也没有否定,而是决定冷眼旁观,无论是别人教的还是朱祁镇自己悟的,只要朱祁镇一切都是朝好的方向发展,孙氏还是乐见其成的。 “对了,你昨日和你外祖父说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孙氏刚刚坐到凤椅上,看向朱祁镇,开口出声问道。 “啊!?” 朱祁镇闻言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满脸尴尬的看着孙氏,道:“额…要不是母后提醒,儿臣都给忘了。” “你呀~” 孙氏也是一阵无奈,但却又不能责怪朱祁镇,只得急忙道:“那你还不赶紧召你外祖父入宫?” “儿臣这就去,儿臣告退。” 朱祁镇急忙起身,朝着孙氏躬身一礼后,便着急忙慌的离开了坤宁宫。 出了坤宁宫,朱祁镇便对身边的金英出声道:“你派人去召会昌伯到乾清宫去。” “老奴领旨!” 随即,金英便指派了一名小太监去召会昌伯孙忠入宫去了。 而朱祁镇吩咐完了之后,便带着金英径直朝清宁宫走去,他还要去给张氏请安。 大约半个时辰后,朱祁镇便给张氏请完安,回到了乾清宫,而他刚回到乾清宫,便看到了奉谕前来觐见的会昌伯孙忠。 “哎呀,外祖父怎么在外面等着不进去坐呢?” 远远的,朱祁镇加快以便加快步伐,一边开口高声道。 “臣参见陛下!” 孙忠来不及回话,急忙跪地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外祖父请起,请起!” 朱祁镇来到孙忠面前,连忙伸手将跪地的孙忠搀扶起来,连连道:“您这不是折煞朕嘛。” 在朱祁镇的搀扶下,孙忠站起身来,笑道:“臣虽然是皇上的长辈,但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外祖父请。” 朱祁镇点点头,笑着对孙忠伸手道。 “皇上请!” 孙忠连忙推辞,他可不想明天一起床就听到被御史言官弹劾的消息,这些御史言官一天天就盯着他们这些皇亲国戚。 朱祁镇笑了笑,对孙忠的小心翼翼毫不在意,率先进入乾清宫。 “外祖父,请坐。” 朱祁镇先坐在了堂中的龙椅上,然后才示意孙忠坐下。 “臣谢陛下赐坐!” 孙忠谢恩之后,便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朱祁镇接下来的话。 “外祖父,昨天因为谣言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和您深谈,所以,朕今天散朝后才特意召外祖父您入宫详谈。” “请陛下吩咐!” 朱祁镇面带微笑的看着孙忠,道:“朕想请外祖父在皇庄寻一块地,建立作坊,制造一种名为镜子的物体,具体的制作材料和方法等会儿朕会写给外祖父的。” “镜子?” 闻言,孙忠一愣,不知朱祁镇口中的镜子究竟是为何物。 “不仅仅是镜子,还有香皂、肥皂等等,这些朕都会详细写给外祖父的。” 朱祁镇面色郑重的看着孙忠,道:“外祖父,不仅仅是这些工艺品,还可以养殖豚,因为制造香皂和肥皂,需要大量的油,和菜油相比,豚油更加的便宜,而且,豚肉也是一种肉食,具体的养殖方法,朕也会让人给外祖父送去的。” 虽然朱祁镇在前世是考古专业出身,但作为一名现代人,对这些都已经快被淘汰的东西自然也略知一二,只要有了方向,朱祁镇相信,这个时代的古人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是。” 心中大定的孙忠满脸堆笑的对朱祁镇拱了拱手。 没多久,朱祁镇便将写好的材料、制作及养殖方法递给金英,由金英交给了孙忠。 看着起身接过配方的孙忠,朱祁镇忍不住面色凝重的出声叮嘱道:“外祖父一定要注意保密,决不能让这些配方流传出去。” “请陛下放心!” 孙忠闻言,顿时正色道:“臣一定保证配方不会外传!” 事实上,孙忠对此并没有在意。 在当今的大明,除了皇室,谁还敢在他头上动土? 朱祁镇若是知道孙忠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很无语的,那些贪官们明知道刀架脖子上不让贪,但依然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杀之不绝,即便是以太祖朱元璋的严苛峻法,也仅仅只是暂时刹住了贪腐之风罢了。 时间一久,还不是该怎么干怎么干? “恩。” 朱祁镇点了点头,对孙忠摆了摆手:“外祖父先出宫,做好前期准备,对工人一定要发放合理的报酬,一天工作时间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外包括吃饭时间在内要多算五成报酬,一天最多不能超过六个时辰,而这个报酬朕称之为工资,在前期工人需要过活,一天一结算,决不能拖欠,后面可以渐渐改为七日一结或一月一结。” “是!” 孙忠闻言,心中微惊。 显然,朱祁镇心中早就在琢磨这件事了,直到成熟之后,才找上了他,可见朱祁镇的城府之深,绝不像表面那般幼稚。 “对于工人的管理和待遇,朕写出后会交给你的。” 朱祁镇继续对孙忠开口道:“朕希望,外祖父能够给我大明商人做一个榜样,让他们善待在他们作坊内工作的大明子民!” “陛下爱民如子,乃是我大明百姓之福啊!” 孙忠满脸感叹的躬身道:“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外祖父,今天就这样。” 朱祁镇对孙忠摆了摆手:“至于太监,朕也会陆续选派过去的。” “臣告退。” 随即,孙忠便躬身退出了乾清宫。 “皇上。” 孙忠刚刚离开乾清宫,紫芙便上前问道:“午膳是在乾清宫用还是去坤宁宫?” “去坤宁宫。” 朱祁镇略微沉吟后便做出决定,看着紫芙道:“刚刚和外祖父谈了,肯定要去坤宁宫向母后说一声,还有皇庄的事,也要母后去找皇祖母,你一会儿也和朕一起去。” “奴婢遵旨!” 紫芙俏脸微红的福身行礼道。 朱祁镇看着当空的烈日,喃喃道:“天气渐渐热了啊。” “陛下,这不是好事吗?” 紫芙不解的看着朱祁镇,道:“等雪化了百姓们就可以播种了。” “是啊。” 朱祁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就在这时,刑部大堂对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百户洪旭的审判也完成了。 经过刑部的审判,坐实了岑琦贪赃枉法、违反朝廷禁令在先帝国丧期间,联合青楼乐馆于驿馆之中提供舞乐,对先帝大不敬;洪旭利用职务之便乱收入城税。 而大理寺最后的判决却让前来听审的范弘大跌眼镜,岑琦被判了个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而洪旭却被判处革职抄家、秋后斩首。 一轻一重之间,身为武官的洪旭明明没有岑琦的罪大,但却被判了个斩首。 而身犯重罪,更兼对先帝大不敬的岑琦,虽然被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看似很重,但却很轻,至少,和洪旭比起来,他还能保留一命。 不过,范弘虽然心中对大理寺的判决感到疑惑,却谨记朱祁镇的叮嘱,并没有干涉三法司的审判,拿着三法司出具的审判结果,范弘径直来到坤宁宫向朱祁镇禀报。 第30章 考验内阁 内阁。 时值正午,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和吏员们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吃午饭,却不想金英突然到来,一路无阻的便进入了内阁。 “金公公!” 正准备离开的杨士奇三人看到金英,先是一惊,随后齐齐拱手见礼,毕竟,金英被朱祁镇升为司礼监掌印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就是说,当前的金英完全能够和他们平起平坐。 “三位阁老有礼了。” 金英嘴角禽笑的对三杨拱手还了一礼。 “不知金公公来内阁有何贵干?” 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面带微笑的开口问道。 “不敢不敢!” 金英连连摆手,拿出三法司的判决报告递给杨士奇,道:“这是三法司对通州案的判决结果,陛下让杂家给三位阁老送过来。” “哦?” 杨士奇满面疑惑的从金英的手中接过判决结果,但却并没有立刻查看,而是看向金英,轻声问道:“陛下看过了?” 对于这份报告先到朱祁镇手中,杨士奇到没在意,在他看来,这毕竟是朱祁镇亲手抓捕的,自然要关注结果。 “看过了。” 金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给杨士奇提问的时间,径直拱手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杂家就先告辞了。” “公公慢走!” 杨士奇三人齐齐拱手道。 待金英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杨士奇三人才收回眼神,齐齐看向杨士奇手中的三法司判决报告。 在杨荣和杨溥两人的注视下,杨士奇径直打开手中的三法司判决报告。 密密麻麻的文字叙述着审判的过程,从中,确定了岑琦和洪旭的罪名属实,事实上,这一点在他们的财物被运到北京城之中后便被证实了,当时还在北京城内引起不小的波澜。 事实上,以岑琦和洪旭的地位以及罪名,根本够不上三法司的审判,在无数人眼中,朱祁镇之所以让三法司审理只是在向外界表现出公正而已,根本不知道,早在通州城朱祁镇被刘勉找到之时,便已经开始计划了,而目的,就是为了亲政以后改革司法系统做准备。 当杨士奇三人看完审判结果之后,纷纷愣住了,性急的杨溥更是忍不住的呵斥道:“这些混账!” “宏济,你先别着急。” 杨荣出声宽慰着杨溥。 “是啊,事情究竟怎么样我们还都不清楚,不宜妄下结论!” 杨士奇若有所思的道:“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陛下的想法。” “陛下的想法?” 杨溥一愣,疑惑的看向杨士奇,有些不明白杨士奇这话的意思。 不仅仅是杨溥,即便是杨荣,一时间也没有听出杨士奇话中的意思。 “你们想想,皇上比我们先看到这份结果,然后让金公公将结果给我们送来,却没有任何口谕。” 杨士奇面色严肃的看着杨荣和杨溥,道:“这里面难道没有深意?” “可皇上现在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啊,能有什么深意?” 杨溥和杨荣两人不解的看着杨士奇,脾气较直的杨溥更是质疑出声:“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你啊~” 杨士奇一脸无奈的对杨溥摇了摇头,也不开口解释,而是看向杨荣。 “难道是…” 见杨士奇看向自己,杨荣的脑海中没来由的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双眼睁得老大,似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般,可想他此时内心中是多么的惊诧。 “除了这种解释,似乎没有其他的原因了。” 杨士奇从杨荣的表情便看得出来,杨荣和他想到了一处,于是,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看向杨溥:“这定然是皇上对我们三人的一个考验!” “考…考验?” 杨溥一愣,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老夫在想,正好我们已经将蹇尚书的追赠和谥号议定,反正我们下午要入宫去觐见太皇太后向她禀报,何不借此机会探探太皇太后的口风?” 杨士奇满脸谨慎的看着两人:“我听闻昨日太皇太后因京中谣言在祠堂中哭诉,可后来不知陛下对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竟然平静了下来。” “竟然有此事?” 杨荣面露惊色的望着杨士奇。 杨士奇得到的这个消息中,明确的表示出了张氏对朱祁镇这个年仅九岁、尚未亲政的小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怎么能让杨荣等人不心惊? “确有此事。” 杨士奇点点头:“这是太皇太后特地派人告诉老夫的。” “太皇太后派人告诉你的!?” 杨荣和杨溥两人下意识的转头对视了一眼,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如此大事,老夫岂能妄言!” 杨士奇没好气的瞥了两人一眼。 “士奇你别发火,我们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太皇太后只派人告诉你,却没有告诉我们?” 杨荣笑着对杨士奇摆了摆手,问道。 “因为太皇太后派人来向老夫了解陛下的学业情况,我从传谕的公公那里悄悄打听出来的。” 杨士奇先是向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房中只有他们三人之后,这才小声的向两人开口解释道。 “那你刚刚还…” 杨荣一脸疑惑的看着杨士奇,但刚刚开口便停了下来:“额…” “金公公奉陛下圣谕,正在整顿宫里呢。” 杨士奇一脸无奈的叹道:“除了趁着太皇太后派人问话打听消息,现在内廷里面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传递消息?” “要我说,该我们知道的,太皇太后、陛下自然会派人告诉我们,不该我们过问的,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脾气向来直来直去的杨溥不屑道:“难道你们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好了,这都什么有的没的,赶紧准备,一会儿用过午饭,就要入宫觐见太皇太后,看看她对此事作何处置。” 杨士奇摆摆手,道。 杨荣和杨溥两人也点了点头,认同了杨士奇的决定。 随即,三人便结伴离开了内阁。 乾清宫。 朱祁镇从清宁宫中回来之后没多久,正在看着司礼监呈上来的已经批复好了的奏折。 刚开始因为新鲜,尚还聚精会神的看着,但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了。 这些奏折里面大部分都是些拍马屁的话,然后就是难以理解的文言文格式,看得朱祁镇脑袋发胀。 当然,也并不全都是这样的,也有言简意赅的,其中,现在以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的一代名臣——于谦,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这也让朱祁镇感到一丝欣慰。 至少,现在大明的整体情况还是非常好的,只要不作死到处去浪、好好发育个十来年,他肯定会让大明的国力提升一倍。 而就在朱祁镇强忍着不适,不时的轻抿一口紫芙端来的香茗,将递上来的奏折全部过了一遍之后,金英才从内阁回来。 金英一进入乾清宫,便跪地磕头:“老奴参见陛下。” “起来。” 无精打采的朱祁镇这才来了兴致,挥手问道:“交给他们了?” “回陛下,老奴亲手交给了杨首辅。” 金英站起身,来到朱祁镇身边,躬身回道。 “他们说什么了?” “回陛下,杨首辅问老奴陛下是否看过,老奴说陛下已经看过了,然后就没说什么了。” “恩,朕知道了。” 朱祁镇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坐在龙椅上沉思起来。 “陛下,还有一件事。” 就在这时,金英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又对朱祁镇开口道。 “什么事?” 朱祁镇面带疑惑的看向金英。 “是这样的…” 随即,金英便恭谨的向朱祁镇说了起来。 原来,今天蹇府前来报丧的人还带来了蹇义留给朱祁镇的谏言,只是因为今天那名小太监在朝上实在太过害怕,当时便没有说出来,但也不敢隐瞒,于是便在散朝后悄悄找到金英,将此事告诉了他。 “…蹇老大人说:‘陛下刚继承大位,惟望敬守祖宗成宪,始终不渝!’说完,蹇老大人便去世了。” “蹇老大人一生为国,其心可嘉啊~” 朱祁镇悠悠叹道,但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不能遵守蹇义的临终遗言。 “陛下请节哀。” 侍立在旁的紫芙见此,若有所感的出声安慰道:“蹇老大人希望看到大明在陛下的带领下越来越强盛,只要陛下以此为目标,定然会感到欣慰的!” “恩。” 朱祁镇点了点头,像是突然响起了什么,毫无预兆的对一旁的金英开口道:“立刻召阮浪来见朕!” “老奴这就派人去。” 虽然金英不知道朱祁镇为什么突然要召见区区一个司礼监秉笔的阮浪,但却依然毫不迟疑的躬身领命。 随后,金英便指派了一名刚到乾清宫的小太监前去向阮浪传谕。 没多久,在司礼监接到朱祁镇口谕的司礼监秉笔阮浪便来到了乾清宫。 “奴婢阮浪,参见陛下!” 阮浪跪地磕头。 “免礼平身!” 朱祁镇起身来到阮浪面前,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实际却三十多的太监,开口道:“朕有一件事关大明未来的重任交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 “请陛下示下!” 阮浪闻言,面色一正,毫不犹豫的跪地道:“奴婢绝不辜负陛下的信重!” “你先起来。” 朱祁镇满意的微微颌首,抬手虚扶,道:“朕想让你在皇庄内选一块地方,秘密研制钢铁的冶炼和火铳的研发。朕只能提供方向,具体的方法,还需要你自己摸索,这是一个吃苦受累却不讨好的事,很可能你一生都无半点成就,你也愿意?” “你先仔细想清楚,朕尊重你的意愿!” 朱祁镇最后提醒道。 “奴婢愿意!” 阮浪面色微微迟疑,但很快就坚定道:“奴婢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既然如此,那你一会儿就去皇庄圈出一块三百亩的地方。” 朱祁镇点点头,吩咐道:“此事对大明很重要,一定要低调谨慎,做好保密工作。” “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随即,阮浪向朱祁镇磕了个头,然后起身躬身退出了乾清宫。 第32章 官官相护 杨士奇三人急忙摈除杂念,躬身道:“有劳紫芙姑娘了。” 初次相见,杨士奇三人对紫芙的观感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事实上,若不是宫内有张氏和孙氏的话,他们肯定会怀疑紫芙和朱祁镇之间的关系。 不过,出于对张氏和孙氏的信任,三杨相信这两位后宫的掌权者是绝不会允许有人用女色引诱朱祁镇的事发生的。 在紫芙的引领下,杨士奇三人进入了乾清宫。 一进入乾清宫,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色常服的朱祁镇便进入三人的视线之中。 紫芙率先向朱祁镇开口出声道:“陛下,三位阁老到了。” 说完,紫芙便走到朱祁镇身边。 “臣等…” 杨士奇三人欲跪地磕头,却被朱祁镇挥手制止。 “三位阁老不必多礼!” 看着站在殿中须发皆白的杨士奇三人,朱祁镇朝外面开口道:“来人。” “陛下。” 两名太监急忙进入乾清宫,躬身行礼。 “给三位阁老赐坐。” 朱祁镇吩咐道。 随后,太监们便从内殿中搬出三张高约五十厘米的独凳,放在三杨身后。 “臣等谢陛下赐坐!” 杨士奇三人齐齐躬身谢恩,随后才正襟危坐在独凳上。 待杨士奇三人坐好后,朱祁镇才开口问道:“不知三位阁老前来见朕是有何要事啊?” 虽然朱祁镇猜测杨士奇三人时因为亲军二十六卫的事,但这毕竟是他的猜测,所以,他并没有率先问出口,而是装傻充愣起来。 朱祁镇并不知道,张氏并没有将朱祁镇要收回亲军二十六卫的事告诉杨士奇他们,她也想借此观察杨士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禀陛下,是关于蹇义老尚书的追封和谥号一事,特来请示陛下!” 说着,杨士奇便拿出了那份奏折,侍立在朱祁镇身旁的紫芙不等朱祁镇示意,便径直来到杨士奇面前,从杨士奇手中接过奏折,然后又呈递给了朱祁镇。 从紫芙手中接过奏折之后,朱祁镇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面带轻笑、满含深意的看着杨士奇三人:“朕还未亲政,这些事你们和皇祖母做主就是了,为何要来请示朕呢?” “额…” 杨士奇三人赫然没有想到朱祁镇竟然有此一问,不由微微一愣。 本不想暴露这是张氏的意思,免得引起朱祁镇的不适,但既然朱祁镇问出来了,不回答显然又不合适,杨士奇只得开口解释道:“太皇太后看过之后让臣等来请示一下陛下,若是陛下觉得不妥,臣等再下去商议修改。” “是皇祖母的意思?” 朱祁镇这才恍然,显然,这几天在张氏面前的表现得到了张氏的初步认同,或许是因为今天朱祁镇对张氏的那番话,才是真正让张氏决定放权给朱祁镇的主要原因。 既然知道这是张氏的意思之后,朱祁镇也就不再有疑虑了,他心中也明白,张氏肯定会在幕后看着他,一旦在一些事务上处置失当,也好趁着现在及时修正,避免以后朱祁镇亲政之后因为不懂政务而造成更大的损失。 对于这一点,来自后世的朱祁镇很理解,也很乐见其成,毕竟,虽然他有着来自两千年后的先进知识,但很多东西不一定适合现在这个时代,这一点,有着穿越者先驱之称的王莽大爷就已经证实了。 只有适合当下的政策,才是最好的政策。 “正是。” 杨荣拱手回道:“太皇太后还让老臣三人以后将奏折送到陛下这里,先由陛下批阅!” “这样不会耽误朝廷日常事务的处置吗?” 朱祁镇闻言,不由疑惑道。 “陛下多虑了。” 杨溥拱手出声道。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有劳三位师傅多多指教了。” 朱祁镇欣然笑道。 “此乃老臣三人的本分。” 杨士奇三人齐齐恭声回道。 随即,朱祁镇便打开手中的奏折,虽然依然是文言文格式,用了很大的篇幅引经据典,最后才是内阁和礼部议定的追封和谥号。 ‘…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忠定,并赐葬巴县故乡!’ 朱祁镇前世好歹也是考古学出身,对谥号也有所研究,明清时期,能够获得最高的‘文’字谥号的基本都是内阁大学士,其余朝廷重臣则一般都是‘忠’字,仅有似于谦这种少数对整个帝国有力挽狂澜之功的文臣才会破例以‘文’谥,而蹇义虽然恪尽职守,忠心耿耿,但显然不在此列。 历史上蹇义也确实是被谥为‘忠定’的,更何况,朱祁镇也不想一上来便改变内阁和六部的方案,免得给朝中大臣们不好相处的错觉。 “朕没有意见,内阁就这样拟旨。” 朱祁镇点点头,合上奏折,一边将奏折递给紫芙,一边对杨士奇三人开口道。 “臣等遵旨!” 杨士奇三人闻言,齐齐躬身道。 “对了,陛下,臣等还有一事。” 从紫芙手中接过奏折的杨士奇猛然间想起了之前朱祁镇让金英交给他们的关于通州案的判决结果,对朱祁镇开口道。 “哦?” 朱祁镇闻言,还以为杨士奇还有其他什么事呢,径直面带笑意的出声道:“阁老有事直说便是。” “臣斗胆问陛下,对三法司拟定通州案的审判结果是否有异议?” “你们认为呢?” 朱祁镇依然面带笑意的看了杨士奇一眼,随后看向杨荣和杨溥,反问道。 “老臣对此无异议。” 杨荣率先开口道:“三法司虽然轻判通州知州岑琦,不过,这也是为了照顾广大官员的情绪,更何况,洪旭被判斩首,也算对此事有了一个了结!” “恩~” 对于杨荣的话,朱祁镇并没有表示出同意或反对,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而后转头看向杨溥。 杨溥见朱祁镇朝他望来,自然知道该他发言了,于是也不犹豫,直接出声道:“老臣认为三法司判得轻了一些,但也同意勉仁的意见。” 朱祁镇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只有侍立在一旁的紫芙才知道,朱祁镇对杨荣和杨溥的话感到很不满意,但鉴于他们的地位,朱祁镇只能保持脸上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情绪波动。 最后,朱祁镇的目光落在了身为内阁首辅、文官之首的杨士奇身上。 虽然朱祁镇没有开口问话,但杨士奇知道,该他发表意见了,并没有察觉到朱祁镇内心情绪波动的他毫不犹豫的开口道:“老臣同意两位阁老的意见。” 朱祁镇闻言,心中不由一阵无奈,虽然杨士奇三人的表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当真正出现时,依然不免感到失望。 这是明朝内阁制度的一个缺点,因为他们都是文臣,自然会考虑下面文官们的看法。 但这并不是朱祁镇愿意看到的,若长此以往,官员之间上下相护,结党将不可逆,这对于任何一朝代都是致命的。 只是现在因为三杨都是数朝老臣,内廷宦官也还没彻底崛起,所以,才没有结党的事情发生。 “三位阁老都是历经数朝的老臣,难道真的以为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朱祁镇决定说服三杨,于是开口道。 “这…” 三杨微微一愣,随后杨士奇才拱手道:“陛下,这自永乐朝就开始轻判了,以彰显朝廷的宽仁,已经是惯例了。” “朕不反对轻判,彰显朝廷的宽仁,但也要分清主次!” 朱祁镇面色一肃,带着浓烈不满的稚嫩声音在乾清宫中响起,惊得紫芙以及之前进入殿中的太监们纷纷跪地。 三杨也没想到朱祁镇竟然对此有这么大的反应,下意识的齐齐起身,对朱祁镇拱手道:“臣等有罪,请陛下息怒!” “你们都起来。” 朱祁镇对紫芙和宫内的其他几名太监挥了挥手,又对三杨道:“不管你们的事,坐。” “谢陛下!” 三杨向朱祁镇躬身谢恩后才坐回独凳。 “你们也知道,有多少百姓因岑琦而死,难道,他们不是大明的子民?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官为民’,可岑琦是怎么做的?” 朱祁镇站起身,看向杨士奇三人,语重心长的道:“他不仅没有造福百姓,反而成了一方祸害,通州百姓无不对其咬牙启齿、恨之入骨,对这样的人不连累亲眷就已经是朕仁慈了,三法司竟然还如此轻判?” “这…” 三杨对朱祁镇话语中蕴含的浓浓杀意感到心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祁镇不仅要杀岑琦,竟然还想牵连岑琦的亲族! “陛下,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严苛吗?” 朱祁镇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看着三人道:“朕也不强求你们,只是依照大明律判处而已。过段时间朕打算微服出巡,去看看边镇的情况,到时候,就由你们三人之中一个随侍,看看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再看看下面的官员是如何作威作福的!” “陛下又要出京?” 杨士奇三人闻言大惊,急忙将三法司和岑琦的事抛之脑后,起身就要开口劝谏,但却被朱祁镇开口制止。 在三杨看来,三法司和岑琦的事再怎么也比不上朱祁镇的安危来得重要。 只听朱祁镇道:“朕准备整顿南北直隶的亲军二十六卫,然后分批前往边镇戍边!” “亲军二十六卫?” 三杨闻言,脸上的震惊之色更甚,下意识的就要开口,但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亲军二十六卫,而不是京营或地方卫所,他们并没有插手的权力。 但他们没有,张氏却是有的,于是杨士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此举可有和太皇太后商议?” “朕已经将原因告知皇祖母,也得到皇祖母的同意了。” 朱祁镇淡淡的看了三杨一眼,道:“朕将跟随前去轮换的将士一起,边军困苦,应该轮换回京修整一番,否则,岂不寒了百万边军士卒的心?” “陛下圣明!” 第35章 拆分内库 “是的,无论什么时候,陛下早上都会跑上一会儿,然后再泡一会儿药浴。” 紫芙笑着点点头,看向朱祁镇的一双美眸深处不时闪过一丝爱怜,轻声为三人解释道:“陛下说,他现在还年幼,身体可塑性还很强,要趁着这个时候打好基础,以后才会更健康,远离药石!” 杨士奇三人满含震惊的对视一眼,显然,他们没想到朱祁镇竟然有如此想法。 在三人看来,这样的想法或许十五六岁的少年便会有,但很少会付诸行动,更何况是身为皇帝的朱祁镇了。 要知道,普通勋贵家的孩子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出入风月场所,正事不做就算了,还尽是干些欺男霸女的腌臜事,让他们一个头两个大。 没过多久,出了一身汗的朱祁镇便来到了三人面前:“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臣等参见陛下!” 杨士奇三人听到朱祁镇的话不由一愣,先是躬身向朱祁镇行礼之后,心直口快的杨溥便开口道:“陛下知道臣等三人要来?” 朱祁镇一边任由紫芙用手帕为他擦拭着额头和脸庞上的汗水,一边对杨士奇三人笑道:“先不说金英晚了一个多时辰才去传谕,就说朕要罢朝三日这样重大的事,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你们身为内阁大学士,自然是要过来一探究竟!” “陛下明鉴!” 杨士奇对于朱祁镇的表现已经不再感到震惊了,毕竟,几次接触下来,作为六朝老臣的他阅人无数,都是首次接触到朱祁镇这样的孩童,简直堪称‘神童’! “你们得到里面等一会儿,朕要先去泡泡药浴,否则今天就白忙活了不说,还有可能受寒!” “这是当然!” 杨士奇无论如何都不敢不顾朱祁镇的身体健康的,更何况,对于朝廷来说,一位身体健康的皇帝比什么都重要。 随即,朱祁镇便带着对杨士奇三人福身一礼的紫芙转身径直朝乾清宫内走去。 因为杨士奇三人还在等待着,所以,在沐浴期间,朱祁镇难得的没有对紫芙动手调戏。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袭黑衫、神清气爽的朱祁镇便在紫芙的陪伴下来到乾清宫正殿。 “臣等参见陛下。” 站在殿中的杨士奇三人一见朱祁镇,急忙躬身行礼。 “怎么让三位阁老站着?” 看到杨士奇三人,朱祁镇顿时面色一沉,扫视了一圈侍立在殿中的太监宫女,呵斥道:“还不快去给三位阁老赐坐?” 一干太监宫女立即到内殿搬出三张凳子,放在杨士奇三人身后。 “三位师傅请坐!” 朱祁镇笑着坐在首位上,对杨士奇三人轻声道。 “臣等谢陛下赐坐!” 杨士奇三人先是对朱祁镇躬身行礼谢恩,这才正襟危坐在独凳上。 “臣等的来意,刚刚陛下也说了,敢问陛下这是为何?” 坐好之后,杨士奇便率先开口沉声道。 “在告诉你们原因之前,朕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三位师傅!” 朱祁镇并没有回答杨士奇,反而对三人笑问道。 “还请陛下明示!” 三人齐齐出声。 “朕今早才知道,朕一顿竟然要吃两百余两银子,敢问三位师傅每顿也要吃这么多?” 朱祁镇面带笑意的看着三人,问道。 “臣等惶恐!” 杨士奇三人闻言,急忙站起身,强忍着内心的震惊。 虽然三人都知道内廷贪腐谎报的事层出不穷,但没想到如此夸张,即便皇帝膳食非常讲究,但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不过,这是内廷事务,他们作为外臣是不能轻易插手的,于是杨士奇径直开口解释道:“想来是内廷的公公们为陛下的身体健康着想,因此才会花费如此之多?而臣等承蒙陛下和太皇太后怜悯,所有官职加起来所领俸禄约莫两百石左右。” “两百石,相当于五十两银子,一年下来,也就六百两出头,还不够朕三顿饭的花销。” 朱祁镇冷笑道:“你也不必为内廷的那些蛀虫打掩护,朕知道,你顾忌内外有别,朕只是了解一下你们日常的生活而已。” “臣等因家中奴仆众多,每月开销也在三十两银子左右,这还有田地收入,所以,算起来的话,也有四十余两的花费。” 杨士奇开口道。 “朕知道,目前官员薪俸较低,这是因为太祖洪武朝时期国家刚刚走出战乱,国库收入不足导致的,还有就是永乐朝后期因为用宝钞和香料等物折算,拿到手的并没有那么多。” 朱祁镇看着三人,叹道:“现在天下承平,国库日丰,朕打算将官俸折算成银两,不使朝廷上下官员受屈。” “陛下此举定会受到天下文武百官的拥戴。” 杨士奇三人齐齐躬身赞道。 “呵呵~” 朱祁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当然会受到天下官员的拥戴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件事你们下去后和户部的官员议一议,拟出一个条陈来。” 朱祁镇对杨士奇三人叮嘱了一声,待三人点头同意之后,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向三人开口道。:“现在内库和国库是一起的?” “回陛下,是的。” 杨士奇点点头,随后满脸疑惑不解的看向朱祁镇:“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你们下去后联合六部和内廷商议一下,六部各自在宫内另择地方修建库房,库房建好后将属于六部的东西全部都拿回去,分别存放,这有利于保存,也避免以后因所存物品繁杂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银库就是银库,金库就是金库,档案库、资料库等等,要分门别类,派遣专人管理,布匹粮食这些生活品除了必要的储备之外,其余的都存放在宫外。” 朱祁镇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一旦交给会昌伯的那些东西研制出来之后,银子就会如流水一样连绵不绝的涌入他的腰包之中,他可不想到时候和户部乃至整个朝廷的文武官员扯皮。 那些人都是属狼的,哪里有点肉腥,就恨不能一下子全都抠出来,点都不为以后做打算。 这一点,从明朝灭亡之后,李自成从朝廷官员手中获得的数千万两白银便可觑一斑! “陛下,这可是一个大工程,短期之内没有办法完成。” 杨士奇强忍着心中的惊诧,向朱祁镇开口提醒道。 事实上,对于朱祁镇的这个想法,杨士奇也是很赞同的,毕竟宫里的花销实在是太大,仅仅凭借皇庄根本就无法支撑,但是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国库里面的所有东西那自然也是皇帝的了。 可是这样一来,难免会公私不分,产生很多混乱。 “是啊陛下。” 杨荣也出声附和道。 杨溥虽然没有开口,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也认同杨士奇和杨荣的话。 “朕也没让你们现在就开始拆分。” 朱祁镇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今年才刚开始,就从今年开始,用一年的时间拆分,足够了?” “臣等遵旨!” 杨士奇三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他们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在和朱祁镇讲条件,怕朱祁镇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朱祁镇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话,肯定会不屑的告诉他们,之所以拆分内库,那是因为害怕他们这些朝廷重臣未来打他小金库的主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双方对这个结果都算是满意,也就不再纠结了。 “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的话,臣等就告退了。” 杨士奇躬身拱手问道。 “朕还有一件事想要让三位师傅拿拿主意。” 朱祁镇突然想到一件事,笑看着杨士奇三人道。 “额…” 杨士奇三人脸上表情微凝,几次相处下来他们也对朱祁镇搞事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心里很不想接朱祁镇的话茬,但朱祁镇毕竟是皇帝,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恭声道:“请陛下明示!” “朕想成立大明帝国中央银行,用于百姓存储财物。” “大明帝国中央银行?” “这是什么?” “难道这是一个钱庄?” 杨士奇三人听到朱祁镇的话顿时一愣,纷纷疑惑出声。 “咳咳,大家恐怕是误会了,朕说的银行和钱庄是两个概念。” 朱祁镇轻咳两声打断了杨士奇三人连绵不绝的疑惑声,果然,杨士奇三人听到朱祁镇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只是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朱祁镇并没有让杨士奇三人久等,径直开口道:“朕说的银行和钱庄一样,都是为百姓提供钱财的存取,但和钱庄不同的是,银行不需要收取百姓的存储费用,恰恰相反,银行还会因为百姓存入钱财的数量和年限,给予百姓额外的钱财,称之为利息!” “额…” “有这样的好事?” 杨士奇三人彻底震惊了,不收取管理费就算了,竟然还要另外再给利息,这是什么操作? 好事吗? 或许,银行的操作在后世五花八门,让人各种眼花缭乱,但对还没有金融意识的帝制社会,银行确实是可以算得上是外挂了。 “那万一银行最后无法兑换怎么办?” 这也是杨士奇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钱庄之所以收取储户的手续费,就是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赚钱的手段。 “呵呵,你们不必担心,银行自有其手段,容朕现在保密,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朱祁镇面带轻笑的卖着关子,随后继续道:“刚才朕也说了,银行和钱庄不同,那是因为银行不仅仅用于存储,更重要的是发行货币!” “发行货币!?” 杨士奇三人面露惊色,当今大明朝廷不是没有发行过货币,其中洪武年间发行的‘大明通行宝钞’就是大明唯一发行的纸钞,但发行到现在,面值一贯的宝钞竟只值五文铜钱,要知道,一贯可是一千文。 所以,当朱祁镇一说发行货币,三人潜意识的便要开口反对。 杨士奇率先沉声道:“陛下不可,宝钞殷鉴不远,陛下万万不能再步其后尘啊!” 第36章 微服出宫 “是啊陛下。” “请陛下三思!” 杨士奇三人齐齐跪地劝谏道。 他们此时已经打定主意,一旦朱祁镇一意孤行,他们就会去找张氏禀告,让张氏出面阻止朱祁镇。 “三位师傅,朕只是让你们拿拿主意而已,又不是一定要试行!” 朱祁镇无奈的看着杨士奇三人,他也知道‘大明通行宝钞’严重贬值,但那都是因为无节制的印发所产生的必然结果,就和后世老蒋后期超发货币一样,搞到最后失去了购买力,百姓都用来当柴烧,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也是一个政府的悲哀。 “那陛下的意思是…” 闻言,杨士奇三人面露异色的看着朱祁镇,但以他们对朱祁镇的了解,朱祁镇显然是不会就这样妥协的。 “‘大明通行宝钞’发行的本意还是好的,之所以形成如今的局面,完全是因为朝廷无节制发行的结果,这是属于金融方面的知识!因为朝廷官员基本都是由科举选举出来的,懂得金融的人屈指可数,朝廷对此也不重视,这才会导致宝钞严重贬值!” 事实上,朱祁镇对此早就有计划了,但金融涉及整个国家的经济体系,事关重大,朱祁镇也没有想立刻施行,只是趁着这个机会给三杨透个口风,先行说服三杨,等到真正施行的时候就不会受到来自内阁的掣肘了。 “三位师傅先起来坐下,听朕慢慢解释。” 朱祁镇无奈的看着跪地的三杨,伸出双手虚扶。 虽然朱祁镇刚当皇帝没几天,但这些对这些事情那是一个驾轻就熟。 “臣等谢陛下体谅!” 杨士奇三人也不强犟,听了朱祁镇的话后也觉得有理,更何况既然朱祁镇都放下身段给他们递来了台阶,那他们也乐得接受,他们也想听听朱祁镇要怎么说服他们。 朱祁镇三人起身,便知道事有可为,于是继续道:“银行虽然会发行货币,但是也有一套严谨的程序的,要根据整个国家的状况来进行调整,避免因为货币发行过多导致通货膨胀一系列的事,不能因为曾经失败就对其敬而远之,要从失败中寻找原因,加以改正,不断完善,自然就会成功!” “任何的改革都是这样,不要因为失败就不改革,之所以不改革,那是因为既得利益者太多。建立银行也一样,到时候全国无数钱庄都会对银行群起而攻之,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银行的出现会让他们破产,所以,他们不得不反抗!而我们要为整个国家考虑,在不过分的情况下,可以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 三杨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之后,杨士奇便对朱祁镇躬身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等就依陛下所言,但若失败,那就请陛下放弃。” 事实上,这是因为朱祁镇以‘大明通行宝钞’为由,否则的话,三杨肯定会以祖制不可轻改阻止朱祁镇。 “既然如此,那三位师傅没事就告退,朕还要出宫去蹇府!” 朱祁镇对三杨摆了摆手。 “臣等告退!” 随即,杨士奇三人便躬身退出了乾清宫。 然而,刚刚退出乾清宫,杨士奇便一脸苦笑的看着杨荣和杨溥。 “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杨士奇脸上的表情,杨荣有些莫名其妙的出声问道。 杨溥也是疑惑的看着杨士奇,不知道他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杨士奇一脸苦笑的看着两人。 “额…” 得到杨士奇的提醒,杨荣和杨溥此时也反应过来,不禁也是一脸苦笑。 他们来这里是查探朱祁镇罢朝的真正原因的,但谁知被朱祁镇一顿东拉西扯,竟然将本来目的全都抛诸脑后了。 “咳咳。” 杨溥发出两声干咳,以掩饰心中的尴尬,看着杨士奇和杨荣道:“事已至此,我们就不必深究了?” “恩,下诏训斥一番,然后发还三法司重新量刑。” 杨士奇和杨荣齐齐点头,杨士奇又对两人道:“不过陛下说的事,老夫倒是觉得很有必要,我们还是要抓紧。” “银行?” 杨荣疑惑的看向杨士奇。 “当然是实发官俸和拆分内库这两件事了。” 杨士奇瞥了一眼杨荣,正色道:“银行这件事事关重大,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一定要保密。” “我们知道了。” 杨荣和杨溥也是满脸严肃的点头应道。 随后,三人便朝内阁而去,他们要去找户部尚书谈谈官俸实发的事,毕竟,这件事是由户部在负责,而且因为宝钞和香料抵俸,户部的官员没少在里面捞好处。 以前百官没办法,只能任由户部的官员在里面上下其手,但如今官俸一旦实发,户部的那些官员可就没机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恃无恐了。 不过,对于户部官员有可能发生的抵制行为,三人倒是没有丝毫的担忧,户部再强势,面对无数的官员,他们也不敢硬抗! 而乾清宫内,目送着三杨的身影离开之后,朱祁镇这才一脸无奈的站起身。 事实上,对于三杨的反对,朱祁镇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毕竟银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先进了,更何况,经历了‘大明通行宝钞’的贬值之后,三杨在发行货币一事上更加的谨慎,大有做了错,不做就不错的心态。 不过,三杨最后的让步还是让朱祁镇心里微微感到一丝成就感,这说明三杨心里不知不觉间对他这个小皇帝有了一定的认同感,仅凭这一点,对于朱祁镇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紫芙,准备一下,随朕出宫!” 朱祁镇一边起身,一边对侍立在身旁的紫芙吩咐道。 说着,朱祁镇便径直朝乾清宫外走去, “陛下,您要出宫?”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金英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看着朱祁镇,惊呼出声:“那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里怎么办?” “你也知道,蹇义老尚书去世了,朕再怎么说也要去看看,不然怎么向天下文武官员彰显皇恩浩荡?” 朱祁镇翻了翻白眼,根本就不理会金英的惊讶,随口对金英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去给皇祖母和母后说一声儿就是了。” 说完,朱祁镇便已经走出了乾清宫,留下金英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很快,换好一身常服的紫芙抱着一件披风急忙跟了上来,因为跑得急,俏脸被涨得通红,樱桃小口微张,不断的喘着粗气。 “这么急做什么?” 朱祁镇好笑的看着紫芙:“走!” 说着,朱祁镇便率先抬腿,便要带着紫芙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陛下!陛下!” 然而,就在这时,乾清宫内传来金英急切的呼喊声。 “又怎么了?” 朱祁镇无奈的停下脚步,转头朝后面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金英正向他急奔而来。 “陛…陛下,您…您的安危…安危!” 奔到朱祁镇身前,金英上气不接下气的断断续续的开口道。 “哦,差点忘了。” 朱祁镇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你派人给刘勉说一声,告诉他,朕要微服私访,随侍的锦衣卫也要着便装,人数有个二十来人就差不多了。” 说完,朱祁镇不再理会金英,带着紫芙疾行离开,他是真的怕走慢了金英又出什么幺蛾子,就跟他似的。 真是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太监。 而被朱祁镇丢在原地的金英见此,则是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吩咐乾清宫的小太监分别出宫去蹇府和锦衣卫传谕。 虽然朱祁镇没有让他给蹇府传谕,但皇帝微服出宫这样的事,作为多年御前太监的金英自然要多加考虑,在他们这些太监看来,皇帝的安危重于一切! 朱祁镇在紫芙的陪同下,一路无阻的出了皇宫,然后轻车熟路的径直朝蹇义位于文明门内的宅邸而去。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正衙。 此时一干锦衣卫高层正跪在地上,静静的聆听着站在上首的太监传达的皇帝口谕。 “皇上口谕:朕要微服私访,随侍的锦衣卫也要着便装,人数有个二十来人就差不多了。此谕!” “臣锦衣卫指挥使刘勉,谨遵圣谕!” 刘勉恭敬的磕了个头,然后才带着一干下属起身,一脸笑容的来到传谕的太监面前,熟稔的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太监,开口道:“有劳公公了,这是在下的一点敬意,还望公公不弃!” 然而,出乎刘勉意料之外的,传谕太监急忙摆手拒绝:“多谢刘指挥使的好意,这都是杂家分内之事,不敢让指挥使破费!” 开玩笑,刚以为皇宫内的整顿就要结束了,结果因为御用监的破事儿又开始整顿了,和前几天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况相比,这一次可是真格的。 不仅御用监,就连其他包括位于宫外的浣衣局在内的二十三衙门都有很多太监宫女受到处置,仅仅一个上午,被杖毙的就多达近百人,还有很多人被逐出皇宫。 他可不想步这些人的后尘,在这个风口浪尖收受外官贿赂。 “额…” 刘勉一愣,随后讪笑着收回银子,道:“公公高风亮节,让在下汗颜,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强求。” 虽然刘勉对此感到奇怪,但看那太监的神情,显然是不愿意多说,于是便恭维了一句。 恭恭敬敬的将前来传谕的太监送出衙门之后,刘勉回到正衙,挥手将一干下属打发下去准备护驾事宜之后,这才一脸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心腹,也就是锦衣卫北镇抚使司镇抚使徐恭。 “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勉对徐恭沉声问道。 “当然是立刻选派人手前去保护陛下!” 徐恭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是当然,谁问你这个了?” 刘勉无语的翻了翻白眼,看着徐恭疑惑不解的表情,轻声道:“我是问你对刚刚那位公公不收本官银子的事儿!你说,是不是因为陛下要撤换本官,所以这些太监才会这样?” 第37章 纨绔子弟 “回指挥使,前两天属下听闻皇宫正在整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徐恭若有所思的回道:“可能并不是指挥使大人想的那样?”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锦衣卫内部的整顿也要加快了。” 刘勉面色凝重的摆摆手,决定道:“这都好几天了,京内的整顿都还没完成,南京那边还没开始。” “京内由指挥使大人亲自指挥,彻底整顿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徐恭笑道:“至于南京城那边,骆方大人估计也快到了,有骆方大人坐镇,想来他们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 刘勉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因为徐恭的一番话有丝毫的缓和,话音一转,开口对徐恭叮嘱道:“这次随侍陛下,你们一定要多加留意,谣言的事刚过去,京内还不平静,本指挥使不想再发生意外!” “请指挥使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护得陛下周全!” 徐恭躬身正色道。 “恩。” 刘勉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慎重起来:“若陛下又要离京,你记得要派人回来告知本官,本官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被太皇太后召进皇宫挨训了。” 说着,刘勉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徐恭一眼,显然,刘勉对上次被张氏训斥的事印象深刻。 “额…” 徐恭一愣,面庞微微抽动,仍然恭声道:“属下谨记!” “去。” 刘勉满意摆摆手。 徐恭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正衙。 对于刘勉无声的警告,徐恭只能接受,毕竟现在刘勉还是朝廷正三品指挥使,他在锦衣卫内的地位不容置疑。 不过,因为前几天朱祁镇那番宣示主权的话,在当时在场的所有锦衣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徐恭也一样,这在锦衣卫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刘勉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面对手握无上皇权之威的朱祁镇,刘勉的心中升不起丝毫反抗,只能尽心竭力的为朱祁镇办事,以期获得朱祁镇的认同。 一身黑袍的朱祁镇在紫芙的陪伴下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晃晃悠悠的来到蹇府门口。 由于蹇府正在办理丧事,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显得有些冷清。 看着立在府中的高高白幡,朱祁镇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离京前和蹇义交谈的画面,当时的他虽然知道蹇义时间不多了,但却没想到仅仅几天,便接到了蹇义离世的消息,让他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而就在朱祁镇晃神之时,紫芙径直上前,朝蹇府大门走去。 “你是什么人?” 蹇府的门子一脸不善的看着紫芙,询问道。 虽然上次陪同朱祁镇一起来过,但当时朱祁镇为了方便遛出京,让紫芙扮成小了太监,所以,此时蹇府的门子并不认识站在他们面前一身淡蓝色长裙、面容俏丽的紫芙。 “还请代为禀报府中主人,贵客来临!” 紫芙客气的福身一礼。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引得紫芙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二岁左右、神色傲然的白衣少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当他看到紫芙的面容时,眼中明显闪过一道精光,看向紫芙的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直让紫芙秀眉轻蹙,但却并没有出声呵斥。 “哎呀,是小侯爷来了!” 就在这时,蹇府的门子一脸谄媚的迎向少年:“小的们有失远迎,快快请进,小少爷一早就在问您呢!” “恩,有劳了。” 白衣少年对蹇府门子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转头看向紫芙,道:“蹇府是什么地方?闲杂人等是不可能进得去的,姑娘若是要进去,本少爷倒是可以带你进去,只要…” 说到这里,白衣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略显轻挑的看向紫芙:“只要姑娘成为本少爷的朋友,那本少爷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在他看来,紫芙定然是听闻蹇义过世,想要趁机结识勋贵子弟,但蹇府是什么地方,没想到出了岔子,被门子阻拦在外。 在他看来,这样难得一见的美娇娘,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让他收入囊中,他好歹也是保定侯、京卫指挥使孟俊的长子孟昂。 而这时,孟昂并没有注意到,穿着和他相反服色的朱祁镇面带疑惑的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 朱祁镇眉头轻蹙的看着紫芙,又扫了一眼蹇府的门子和一袭白衣的孟昂。 “你是什么人?” 孟昂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朱祁镇这个年龄比他还小,但气势却比他还强的小屁孩儿身上,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之前还一脸谄媚的对他连献殷勤的蹇府门子因为看到一身黑衣的朱祁镇脸色大变。 蹇府门子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伏在地,口中大呼:“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陛…” 本来就因为朱祁镇而异常紧张和恐惧的门子下意识的就要将朱祁镇的身份说出,但却被一旁的紫芙及时开口打断:“公子到了,还不赶紧进去禀报?” “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长公子!” 门子口中的长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蹇义的长子蹇英。 蹇义去世,蹇府内的一切自然都是由身为长子的蹇英处理,更何况是皇帝驾临这样的大事了。 “告诉他,一个人来就行了。” 朱祁镇叮嘱道。 “好的公子。” 门子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便急忙起身朝府内奔去。 “都起来。” 朱祁镇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其他几位门子,对他们摆了摆手。 听到朱祁镇的话,跪在地上的门子们如蒙大赦,起身后纷纷恭谨的侍立在旁,事实上,朱祁镇并没有因为他们阻拦紫芙而责怪,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是什么人?” 对于蹇府门子前后一百八十度的巨大差异,实在是让一旁的孟昂摸不着头脑,出于谨慎,对朱祁镇拱手问道。 虽然孟昂不知道朱祁镇的具体身份,但他对朱祁镇并没有印象,也就可以肯定朱祁镇不是哪家国公府上的,也不是哪个侯府的,因为那些人他基本都认识。 既然如此,那在他看来,朱祁镇就应该是出身哪个不起眼的伯府了,因为少数几个他需要在意的伯府子弟他全都认识。 他虽然纨绔,但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需要谨慎认怂的,他都一清二楚,很明显,朱祁镇这个小屁孩儿并不属于这些行列。 “你又是什么人?” 朱祁镇嘴角噙着笑,歪着小脑袋看着孟昂,反问道。 “呔~” 就在这时,孟昂身边的家奴冷冷出声警告道:“我们小侯爷乃是保定侯府长公子,也是你这个无名小卒能得罪的?识相的赶紧将你身后的那位小娇娘献给我们小侯爷,然后再恭恭敬敬的给我们小侯爷跪下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我们小侯爷兴许看在那个小娇娘的份儿上饶你一次,否则,定要叫你知道知道我家小侯爷的手段!” “啊哈~” 朱祁镇笑了,只觉得不虚此行。 上次离京本以为能碰到两个纨绔子弟练练手,没想到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卫百户洪旭成了替死鬼。 今天本来想来想借着来看蹇义探查一下北京物价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纨绔,这还真是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形插柳柳成荫! 今天一定要大展身手,让这些纨绔知道知道这个大明到底谁做主! 朱祁镇是兴奋了,但紫芙和一干蹇府门子听到孟昂家奴的话,顿时面色微变。 紫芙担心不知朱祁镇身份的孟昂不管不顾的让他的家奴对朱祁镇动手,而蹇府门子却担心起孟昂,之所以不担心孟昂对朱祁镇动手,那是因为他们不可能让孟昂的手下动手的。 因为那后果别说他们这几个蹇府看门的门子,即便是整个蹇府也承担不起的。 不过,孟昂到底是出身勋贵之家,不像家奴那般狗眼看人低,从蹇府门子前后完全不同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朱祁镇的身份并不想表面上的那般简单。 一出现就能够让蹇府的门子跪地行礼,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爹孟俊亲自,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闭嘴!” 仅仅刹那间,孟俊便在脑海中做出了决定,开口沉声呵斥了身边还欲口出狂言的家奴,面带笑意的对朱祁镇拱手道:“这位小公子,是仆人狂言放肆,还请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 孟昂的姿态放得很低,这也是为什么他经常欺男霸女却依然能够在北京城内活得很滋润的重要原因,那就是因为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那就好好管教管教,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在身边,容易拉低身份!” 朱祁镇淡淡的开口道,事实上,他确实没打算和一个小小家奴计较,他什么身份,如果不是他想要整顿一下帝国内的这些二代们的话,连孟昂这个保定侯继承人也入不了他的眼,因为双方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 “你…” 孟昂看着朱祁镇,一脸铁青的便要开口,却被蹇府内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原来是朱公子大驾光临,请恕蹇英迎接来迟!” 随着声音的响起,停留在大门处的几人也都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披麻戴孝的蹇义急匆匆的朝朱祁镇走来,一边还连连开口告罪,直看得一旁的孟昂脸色连连变换。 蹇英并没有对朱祁镇行礼,因为他看到朱祁镇身上的服饰和身边只有紫芙这个贴身宫女,却没有太监和侍卫跟随,便知道朱祁镇不欲暴露身份。 “本公子也是不请自来啊,只要你这个主人别见怪就行!” 朱祁镇看着蹇英,点了点头。 “哪里哪里,朱公子能够光临寒舍求还求不来呢,朱公子里面请!” 蹇英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朱祁镇那是什么身份? 说着,蹇英便让到一边,对朱祁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第38章 抓去送官 朱祁镇带着紫芙在蹇英的引导下径直进入蹇府,留下孟昂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侯爷!?” 待得朱祁镇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蹇府大门之后,站在孟昂身边的家奴这才忍不住在孟昂耳边开口轻声呼喊了一声。 “怎么了?” 愣神的孟昂被家奴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的孟昂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出声的家奴,随后才反应过来,神色凝重的看向蹇府大门,来到依旧站在大门前的门子面前,轻声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小公子是什么人,竟然劳动蹇英公子亲自迎接?” “刚才那位?” 蹇府的门子一脸异色的看着孟昂,相互间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回答孟昂的疑问,反而一改先前的殷勤,对孟昂变得不理不睬起来。 若是孟昂刚才认真观察那些门子眼中的神色的话,就会发现,那些门子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可怜孟昂得罪了当今皇帝竟然还不自知! 不过,蹇府的门子可没有帮孟昂的义务,说白了,孟昂不过就是一个替家中长辈前来吊唁的勋贵子弟罢了,管他去死! 不过,孟昂毕竟是代替家中长辈前来吊唁的客人,因此,对孟昂虽然不在大献殷勤,却依然礼敬有加的将他引入府中。 无奈之下的孟昂只得带着满腹的疑惑进了蹇府。 孟昂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脚带着家奴进入蹇府之时,后脚徐恭便带着二十余位身着便装,手持大刀的精装护卫来到了蹇府大门。 不过,为了贯彻朱祁镇微服私访的伟大思想,徐恭等人只能在大门外等待着朱祁镇。 蹇府内。 一干前来吊唁蹇义的朝廷文武官员或勋贵子弟看着被蹇英亲自引进来的朱祁镇,心中均对朱祁镇的身份产生了疑惑,不由自主的轻声向身边相熟的打听着,却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里面自然有认识朱祁镇的文武勋贵,但当他们看到朱祁镇一身便衣时,便知道朱祁镇不愿公开的想法,也就不敢擅自道出朱祁镇的身份,面对身边的疑问,只能打着哈哈言词不清的糊弄过去。 朱祁镇站在灵堂正中,接过紫芙点燃的香,面色沉痛的将香插在香炉中,看着蹇义的画像,开口喃喃道:“蹇老大人,朕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若您在天有灵,就请看朕如何带领大明强盛起来!” 随即,上完香的朱祁镇在接受了蹇府孝子们的答谢之后,宽慰了一番蹇义的继室张氏,而后才在蹇英的陪同下到了后院书房。 “蹇英啊,你知道朕今日为何突然至此?” 朱祁镇负手站在书案后的主位边,看着书案对面弓着身子的蹇英。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蹇英恭谨的回道。 若是有不知情形的人看到这幅场面的话,定然会心中大惊,蹇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面对一个十余岁的孩童时,竟然一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表情。 “你今年该有四十好几了?” 朱祁镇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蹇英。 “回陛下的话,臣今年四十有五。” 蹇英躬身回道。 “恩。” 朱祁镇点点头,喃喃道:“三年孝期过后就是四十八了。” “……” 蹇英闻言,有些疑惑的悄悄抬眼看向朱祁镇,却并没有开口问出声。 “好了,朕今天只是来看看,没别的事,这就走了。” 说着,朱祁镇便径直朝书房外走去。 满心疑惑的蹇英则紧随其后,不知道为什么朱祁镇突然之间就要离开,但朱祁镇是皇帝,任蹇英如何不解,也只能听命。 在蹇英的恭送下,朱祁镇一路出了后院,但在经过前厅时看到了孟昂。 或许是因为刚才在大门口看到蹇英对朱祁镇的态度,再次看到美丽的紫芙时,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挑,虽然紫芙却是很美,但在没有弄清楚朱祁镇的真实身份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招惹了。 不过,朱祁镇只是看了孟昂一眼,便在蹇英的恭送下出了蹇府。 待得目送朱祁镇离开之后,孟昂这才神色疑惑的走到一名和他关系很好的公子哥面前,问道:“老兄,你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个小孩儿是谁家的?” “怎么,我们孟小侯爷可是看上了那位小孩儿身边的美娇娘?” 不愧是和孟昂相熟的公子哥,真可说得上‘孟昂屁股一翘,就知道他要拉屎拉尿?’,一句话直把孟昂说得面色一紧,听到此言的周围人,看向孟昂时,目光中都充满了鄙视,孟昂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看向那位公子哥的目光中也充斥着浓浓的不满。 然而,周围知道朱祁镇身份的人看向孟昂的目光中却充斥着不屑,虽然他们不知道跟在朱祁镇身边的那位少女是什么人,但从朱祁镇能够将她带在身边,就已经足以说明这位少女绝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 不说蹇府正堂因为好友的一句无心之语而颜面大失,不得不掩面逃也似的离开蹇府的孟昂。 另一边,在蹇英的恭送下带着紫芙离开蹇府的朱祁镇,一出蹇府便看到了一身便装也掩不住精悍之气的锦衣卫护卫。 “公子!” 带队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徐恭一见朱祁镇的身影出现,急忙带着手下迎了上去,躬身行了一礼。 “恩。” 朱祁镇看着徐恭等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还不错。” “公子满意就好。” 徐恭恭声回了一声。 “接下来我们去菜市街。” 对于今天出宫的主要目的,朱祁镇还是放在心上的,并没有因为孟昂的出现便忘了。 “是!” 随即,徐恭便带着二十位精挑细选的锦衣卫便衣高手护卫着朱祁镇和紫芙离开了蹇府大门,径直由文明门出了皇城。 对于京城内的道路,徐恭他们这些锦衣卫自然是非常熟稔,一行径直朝菜市街而去。 和等级森严的皇城不同,外城因为充斥着大量的百姓,所以,百姓在街道上来来往往,显得非常热闹。 “驾!驾!驾!闪开,都闪开!” 就在朱祁镇兴致高昂的探查着古代底层百姓的日常生活状态之时,一道很不合时宜的疾呼声和哒哒的马蹄声自身后响起。 然而,还不等朱祁镇反应过来,他那瘦小的身子便被徐恭等身手敏捷的锦衣卫给护到一边。 “啊~” “我的孩子!” “我的东西!” 但是朱祁镇身边有身手敏捷的锦衣卫护卫,但街道上的普通百姓可没有锦衣卫这么好的身手,纷纷受到马匹的冲撞,一时间,街道上乱成一团,那名纵马者却大大咧咧的勒马停了下来。 面对周围愤怒百姓的指责,纵马者却挥舞着手中马鞭,马鞭打在空气上发出嗤的一声,顿时惊得周围百姓怒目而视,却不敢再多言。 和后世动辄八米甚至十六米宽的水泥马路不同,明代的街道都是由一块块石板铺就,虽然也不算窄,但因为一些商贩的占用,街道就显得很窄了,仅有四五米的宽度,行人只能行走在街道中央。 这样一来,难免不会发生交通堵塞或者骑马伤人的事。 事实上,封建时代纵马伤人这种事屡禁不止,一般都是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变着花样作死的勋贵子弟才会如此,然后就是法律明文允许的来自地方的朝廷加急奏报,不过那也要高声提醒,避免马速过快而致行人受伤。 随着混乱的渐渐平静,朱祁镇也从锦衣卫的层层护卫中走了出来。 然而,朱祁镇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纵马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蹇府门前调戏紫芙的保定侯小侯爷—孟昂。 “我道是谁,敢在天子脚下的京城纵马疾驰,原来是孟小侯爷!” 朱祁镇嘴角禽笑的看着端坐马背上的孟昂,随后对身边的徐恭等人开口道:“去看看百姓的伤势,重伤者就近医治。” “是,公子。” 徐恭领命,立即安排了几名锦衣卫便衣护卫上前检查众人的伤势。 “是你!?” 孟昂一脸惊诧的看着朱祁镇,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外城都能遇到朱祁镇。 在他看来,能够得到蹇府如此高的礼节,朱祁镇的身份应该也不低啊,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出现在外城呢? 他若不是今天约了人要去城外的话,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因为今天临时被他父亲派去蹇府吊唁,被耽误了的他为了不受到朋友的嘲笑,才会如此焦急的纵马奔驰。 在他看来,就算撞到了人,也不过是些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他堂堂侯爷之子,难道还会有人来寻他的晦气不成,也就没有在意,却不想,遇到了朱祁镇这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我。” 朱祁镇得到徐恭的禀报之后,知道受到孟昂冲撞的百姓都是轻伤后,这才放下心来,有了心情调侃孟昂:“本公子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到了孟小侯爷的英姿,不过,本公子倒是觉得,孟小侯爷这么高湛的骑术,不去边镇戍边简直是我大明的损失啊!” 朱祁镇的话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大笑,纷纷开口称赞。 “你…” 端坐在马背上的孟昂见此,顿时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你立刻下马给受伤和受到损失的百姓赔礼道歉,本公子便不将你送到顺天府问罪。” 朱祁镇指着周围受伤的百姓,目光凌厉的看向孟昂,语气一变,威胁道:“否则,少不得要劳烦小侯爷随本公子前往顺天府走一遭了!”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 面对朱祁镇的威胁,孟昂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他身后的一干家奴也是肆无忌惮的跟着他大笑出声:“真是不自量力,竟想将我们小侯爷送到顺天府治罪!” “你想让本公子给这些泥腿子赔礼道歉?那你还不如现在就送本公子去顺天府!” 孟昂一脸戏谑的看着朱祁镇:“不过,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周围的百姓闻言,顿时怒了,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们心里知道,面对孟昂这样的勋贵子弟,他们根本就不能将其怎么样,与其把孟昂彻底得罪得到丁点赔偿还不如息事宁人,免得事后遭到孟昂的疯狂报复。 第39章 顺天府衙 孟昂见此,便知道周围百姓心中所想,于是更加的有恃无恐起来。 对身后的一干家奴使了个眼色,一干家奴齐齐下马,气势汹汹的看着朱祁镇和他身边的锦衣卫便衣护卫。 徐恭一干锦衣卫见此,纷纷神色凝重的手按刀柄,一股渗人的杀气不自觉的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你们竟然敢私自带刀?” 孟昂这时才注意到朱祁镇身边的护卫都是带着刀的,不由面色微变:“你究竟是什么人?” 要知道,他这个保定侯府大公子都没有护卫,只能带着家奴在外逞凶。 但他面前的这个小屁孩儿,竟然身边跟着十数名带刀护卫,不禁让他对朱祁镇的身份更加的高估了几分。 而朱祁镇此时也发现了周围百姓心理的变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悲哀,不过,就算这是百姓会让步,朱祁镇也绝不让步,因为他是大明帝国的皇帝,面对这种滥用特权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在朱祁镇看来,勋贵拥有特权,这是任何时代都不可避免的事,但特权的行使,却必须受到制约,否则就会引起底层百姓的仇视。 “我是什么人你现在还不配知道!” 朱祁镇脸色肃穆的看向孟昂:“顺天府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本公子怕你?” 孟昂见此,先是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随后对已经下马的家奴开口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废了!” 虽然对紧抓着他不妨的朱祁镇感到非常愤怒,但朱祁镇神秘的身份背景还是让他保持了一定的理智,没有让手下的家奴将朱祁镇打死,而是打成残废。 “是!” 十余位家奴杀气腾腾的冲向朱祁镇。 ‘呛~’ “保护公子!” 徐恭急忙抽刀,同时对一干便衣锦衣卫护卫沉声下令。 ‘呛~呛~呛~…’ 抽刀声接连响起,一柄柄明晃晃的腰刀散发着森寒的气息,让朝朱祁镇一拥而上的众家奴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看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的场面,周围的一干百姓纷纷不住的后退,避免卷入进去丢了小命。 而端坐在马背上的孟昂瞪大了双眼看着朱祁镇,显然,他没想到朱祁镇竟然敢对他拔刀,不由自主的对朱祁镇开口颤声提醒道:“我的父亲可是京卫指挥使保定侯孟俊,你敢对我拔刀?” “京卫指挥使?” 朱祁镇闻言一愣,听名字就知道是负责拱卫京城的,不过,朱祁镇堂堂皇帝,会害怕一个二世祖的威胁? 朱祁镇哼道:“那又如何?将那个当街纵马伤人的家伙给本公子拿下!” 徐恭等一干便衣锦衣卫领命,手握大刀,齐齐扑向孟昂。 孟昂的家奴还想阻拦,但他们这些奴仆怎么可能是名扬天下的锦衣卫高手的对手,锦衣卫冲入家奴之中就像狼入羊群一般,仅仅一个照面,孟昂麾下的家奴就被徐恭他们这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掀翻在地。 因为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所以,徐恭他们并没有动刀,仅仅只是用刀背让那些家奴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端坐在马背上的孟昂一时间被锦衣卫的凶悍震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已经发现他已经被那些精悍的护卫拉下了马,跪在地上。 “你等着,本公子绝不善罢甘休!” 看着走到面前的朱祁镇和跟在朱祁镇身后的紫芙,孟昂恶狠狠的瞪着朱祁镇,嘴硬道:“你就等着我爹找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向我爹交代!哈哈哈~” “废话真多!” 朱祁镇不耐的伸手扣了扣耳朵,对徐恭开口道:“送到顺天府去,看看我们这位京城的父母官怎么处置!” 因为孟昂的原因,朱祁镇不得不暂时推迟前往菜市街的行程,要亲自去看看顺天府怎么审理这次孟昂纵马伤人的案子。 不是朱祁镇信不过顺天府的官员,而是皇室亲王和勋贵国戚本由宗人府负责管理,他们犯了事地方官是没权力管的,哪怕是顺天府也不行,得由宗人府处置。 但宗人府却没有权力处置犯事的勋贵子弟,因为他们本身是没有爵位的,可有权力的地方官又不敢得罪那些二代背后的勋贵,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是导致勋贵子弟行事肆无忌惮的重要原因。 管,要得罪那些子弟背后的勋贵长辈;不管,又会闹得民情滔滔,一旦闹大,他们轻则被申斥,重则丢官下狱。 久而久之,这些勋贵子弟就成了历任顺天府和应天府这两位大明最牛知府心中的心病了。 朱祁镇一行浩浩荡荡的来到位于鼓楼东大街东公街的顺天府府衙。 “你们是什么人?” 府衙前负责值守的衙役见朱祁镇一行手持大刀、浩浩荡荡的径直而来,纷纷下意识的伸手按住刀柄,挡在朱祁镇一行人面前,如临大敌般的看着朱祁镇等人:“你们可知这里乃是顺天府衙门?” “当然知道。” 朱祁镇没好气的白了开口的衙役一眼:“若不是顺天府衙门,我们来这里干嘛?” “既然你们知道,那你们就应该知道,擅自攻击府衙可是谋反大罪,要诛九族的!” 衙役满头大汗的看着朱祁镇,强忍着内心的紧张感,开口警告道。 “额…” 闻言,朱祁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衙役看他们带着武器,把他们错认为是意欲谋反的恐怖分子了。 而被锦衣卫押着的孟昂闻言,顿时大喜,就要开口求救,但却被徐恭抢先。 “放肆!” 侍立在朱祁镇身旁的徐恭闻言,顿时不干了,呵斥了一声,随后便从腰间掏出他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腰牌,递给那名衙役:“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衙役接过徐恭递过来的腰牌,一看上面‘锦衣卫北镇抚使’几字,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瞬间升到头顶。 颤抖着的双手捧着徐恭的腰牌递给徐恭,恭声道:“卑下不知镇抚使大人亲至,请大人恕罪!” 听到衙役的话,不仅仅周围的衙役面露惊色,纷纷行礼,就连自持甚高的孟昂都被徐恭的身份给吓到了。 他当然不会怀疑衙役的话,也不会怀疑徐恭的身份有假,或许有不知死的胆大之人会冒充锦衣卫缇骑,但绝不会冒充锦衣卫镇抚使这样的从四品高官,因为他们不仅自身武艺高强,而且身边还有不少护卫,非常不容易得手,而且这样一来就是彻底得罪了锦衣卫。 整个大明,没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锦衣卫,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是对其敬而远之。 而整个大明能够让堂堂锦衣卫北镇抚使亲自带队护卫在侧的,那只能是皇室子弟,而和朱祁镇年龄相近的也只有先帝次子——朱祁钰。 不是孟昂不愿意想是朱祁镇这个皇帝,实在是他不敢想,不说当今皇帝年幼,一切行动都受到张氏、孙氏和辅政大臣们限制,就说皇帝出行,威严的仪仗和森严的护卫就让人望而却步。 顺天府后衙。 堂中,一张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在他的身边,数名身着文人服饰的中年男子围着圆桌坐着,和坐在首位的正三品顺天府尹李庸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官民之间天然的等级区别,俨然一副相得益彰的模样。 这些文人虽然没有官位,但却在江南地区的文人中有着极大的声望,李庸听到风声,内阁和吏部正在商议将他调到南京户部去任右侍郎,那可是一个肥差,而这些人,就是他能否在任上做出政绩的关键。 虽然现在内阁还没有明诏传下,但既然传出消息已经和吏部在商定了,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李庸才会在今天邀请在京的几位江南名士,谈论江南的现状和以后的施政方向。 “报~” 就在这时,从府衙大门前来禀报的衙役一边急奔到后衙门口,高声道:“启禀大人,府衙外有人闹事!” 这名衙役是一开始在朱祁镇等人出现的时候便前来报信的,所以,并不知道徐恭的身份。 “你没见大人有重要的事吗?” 站在李庸身后陪同的顺天府师爷听到衙役的高呼声,急忙来到门外,低声喝道:“还不退下!” “可是…” 衙役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师爷,面色凝重道:“他们来了很多人,还带着武器,班头说可能是前来闹事的,让大人前去主持大局!” “什么!?” 师爷大惊不以,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着诛九族的谋反大罪冲击顺天府衙门,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不过,不管如何,既然出这样的事情,那身为顺天府知府的李庸就必须要在场,不论事情如何发展,李庸都绕不过去,否则事后朝廷追究起来,李庸定然会因此获罪。 不敢迟疑,师爷急忙转身回到堂中。 “怎么了?” 李庸看着去而复返却面色变得异常凝重的师爷,其余几名在座的江南名士亦纷纷望向师爷。 师爷闻言却未开口,而是径直快步走到李庸身旁。 来到李庸身旁,师爷俯身在他耳边悄声禀道:“启禀大人,衙役来报,恐有胆大妄为之徒冲击府衙,请大人前往主持大局!” “有这等事?” 李庸惊呼出声,引得在座的几名江南名士齐齐侧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李庸这位大明正三品顺天府府尹脸色大变。 “几位,请恕在下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同几位了,接下来就由师爷代为陪同!” 李庸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身,向几位在座的江南名士拱手告罪道:“他日若有机会南下江南,在下定然亲自订下酒席,给几位赔罪!” “府尹大人既有公务,自当立即处理!” “府尹大人请便!” “我等省得,自然是公务重要!” “是啊是啊,可不能因为我等而耽误了公事!” 一干在座的江南名士急忙起身拱手还礼,连连开口道。 “多谢几位谅解,在下这就去了。” “我等恭送大人!” 李庸在众人的恭送声下转身离开后衙,急匆匆的带着前来报信的衙役朝府衙大门而去。 第41章 裕丰酒楼 一路沉思,李庸回到了后衙,当他听到师爷的声音回过神来时,一道灵光闪过,那名小男孩儿的身份呼之欲出,但却让他脊背发凉,冷汗瞬间遍布额头。 “大人,您怎么了?” 一旁的师爷急忙关切的看向李庸,出声询问道。 “那几位江南名士走了没有?” 李庸没有回答师爷的疑问,而是满眼焦急的看向师爷,问道。 “已经走了,兴许现在已经出了府门了。” 师爷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庸:“大人是要请他们回来吗?” “不…不用…” 李庸神色恍惚的喃喃道:“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希望徐恭不会在意他们几个人。” 之前李庸脑海中涌现出的男孩儿身份不是别人,正是朱祁镇。 李庸毕竟是顺天府尹,不论是登基时亦或是朔望朝,都是见过朱祁镇的,因为朱祁镇有过偷溜出京的历史,所以,当时他特地将朱祁镇的容貌牢记于心,防的就是朱祁镇哪天心血来潮微服到顺天府而他却不自知。 却不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一切都因为内廷整顿之后,他们这些外官没有渠道得到宫内的消息,否则的话,今日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难怪徐恭不将孟昂直接带回锦衣卫诏狱反而送到顺天府衙,想来应该是朱祁镇这个皇帝的意思。 一通全通,随着猜到朱祁镇的身份,徐恭那些在他眼中不正常的事都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大人猜到了什么?” 师爷见李庸如此失态,心中也是惊疑交加,开口宽慰道:“应该不会?再说了,大人请几位客人一起吃顿饭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知道,我请来的这几位都是来自江南的盐商代表!” 李庸看向师爷,解释道:“若是让徐恭发现,特别是和他一起的那个小男孩儿知道,事情可就麻烦了。” “小男孩儿?” 师爷很不解的看着李庸,似乎在说:一个小男孩儿有什么好怕的? “我怀疑这个小男孩儿就是皇上!” 终于,李庸对师爷直接道。 “皇…皇上!” 师爷闻听此言,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后衙顿时陷入沉默之中,两人都因为猜到了朱祁镇的身份而感到忧心忡忡。 虽然朱祁镇现在没有亲政,但再怎么说都是皇帝,况且,李庸得到内阁传出的消息,张氏有意让朱祁镇这个小皇帝提前亲政,让朱祁镇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我早该想到的~” 李庸一脸的懊恼。 “大人,谁能想到皇上会突然微服出宫来顺天府,更没想到,保定侯之子纵马伤人会被皇上撞见!” 事实上确实如师爷所说那样,李庸确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朱祁镇今天微服出宫的本意是探查物价的,并没有特意想找顺天府的麻烦。 孟昂那是撞到他手里了,正好可以用他这只鸡来警告一下其他的二代猴子们。 “不过,好在徐恭连连暗自提醒,否则,本官可就完了!” 李庸满是后怕的感叹道:“看来,得找时间带点礼物去徐恭家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而这个时候,被打了一百板子的孟昂早已晕厥过去,几名家奴小心翼翼的抬着他离开了顺天府,返回保定侯府。 家奴们将孟昂抬回府中之后,孟昂的母亲保定侯夫人便得知了此事,从太医口中得知孟昂并无大碍,只是痛晕了过去,并未伤及到筋骨,显然,是李庸暗中让施刑的衙役们手下留情的。 否则的话,别说一百杖,仅仅十杖就能要了孟昂的小命。 虽然如此,但保定侯夫人明显不领李庸的情,不等孟昂从昏迷中醒来,就怒气冲冲的前往京卫指挥使司寻找孟俊。 孟俊得知消息之后,却显得很冷静,他知道顺天府尹李庸不会无缘无故的杖责孟昂,因此,决定亲自去找李庸了解其中缘由。 不过,当他真正了解了之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重大决定,那就是上书请辞保定侯爵位,原因就是,其子孟昂仗着他的身份在京师闹市纵马伤人。 一旦孟俊的上书被准,那他就将从勋贵武将阶层变成普通的武将,当然,也意味着以后没人能用这件事攻击他。 当历经六朝、为大明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大明军方代表人物英国公张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笑着对前来禀报消息的管家道:“看来,这个保定侯孟俊很聪明啊~” 一旁的管家也是连连点头。 和孟俊不同,在事情刚刚发生不久,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被英国公打探得一清二楚,其中,包括朱祁镇的身份在内。 裕丰酒楼。 北京城有名的酒楼之一,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因为它的收费也是相当贵的。 不过,和高昂的费用相比,它的服务也是非常好的,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里面优美的舞乐。 不过,目前因为正值宣德皇帝丧期,全国禁止舞乐,所以,朱祁镇注定了今天不能一饱眼福了。 “这里还不错,” 从一开始,朱祁镇便打量着裕丰酒楼,直到现在,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距离皇城并不远,很方便皇城的高官贵族们前来消费,而其周边又是顺天府衙所在的地方,安全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这里的老板是什么人?” 朱祁镇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陛下,这个酒楼的老板是一名女子,叫林雨。” 徐恭立即躬身回道。 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被京城乃至整个大明帝国有名有姓的势力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看来,这酒楼并不像它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朱祁镇暗暗思索,随后回头看向徐恭:“朕想,这个叫林雨的背后应该还有人?” “这…” 然而,这次徐恭对于朱祁镇的问话却显得有些迟疑,支支吾吾的。 “恩?” 朱祁镇看向徐恭的双眼微凝,包间中的气氛瞬间显得有些压抑起来。 面对朱祁镇的直视,徐恭也是非常紧张,急忙开口道:“这位林雨老板背后的人就是指挥使大人!” 和朱祁镇这个皇帝相比,徐恭很明智的选择了得罪指挥使刘勉,毕竟,刘勉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只要他有朱祁镇这个皇帝撑腰,那刘勉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哦?” 朱祁镇一愣,显然,他并没有想到裕丰酒楼的背后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勉。 从酒楼的规模来看,没个十来万两银子是绝对不可能建成的,由此可见,刘勉在任的这些年灰色收入何等之高。 最重要的是,这个酒楼显然已经建成好几年了,这些年,刘勉又得到了多少好处? “呵呵~” 半晌,就在徐恭已经做好承受朱祁镇雷霆之怒的准备之时,耳边却传来朱祁镇的轻笑声,不由下意识的抬起头,朝朱祁镇望去。 “行了,你去叫那老板来。” 既然酒楼是刘勉的非法收入,那自然就是属于他朱祁镇的了,不过,这还要和林雨这个酒楼明面上的老板说明。 不过,有徐恭在旁证明他的身份,朱祁镇也不怕林雨不答应。 很快,菜还没上来,徐恭便带着林雨进了包厢。 林雨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美丽、妖娆女子,丰韵的身躯包裹在长裙之中,挺拔如峰的两座山峰让猝不及防的朱祁镇一时陷入了沉迷。 不过,朱祁镇好歹也是两世为人,这一世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因此,很快清醒了过来,心头暗自尴尬,直呼定力太浅,不过,面上却一副怡然自得。 刚进入包厢,林雨便非常客气的对唯一坐着的朱祁镇福身一礼,柔声问道:“这位少爷,不知您找奴家所为何事?” “这是刘勉的酒楼?” 朱祁镇面带轻笑的看着林雨。 “这…” 林雨闻言一愣,不知朱祁镇问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悄悄朝一旁的徐恭望去,却见徐恭暗暗对她点了点头:“正是!”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男孩儿是什么人,但既然是徐恭这个锦衣卫北镇抚使,而且能让徐恭如此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伺候着,那就说明这个小男孩儿并不是普通人。 况且,徐恭也知道这个酒楼是刘勉的,看其表情,显然已经事先告知,现在再问,不过是为了确定罢了,因此,也就点头承认了。 “那好,这个酒楼从今天起,就是我朱祁寿的了!” 朱祁镇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激动,便顺口透露出了身份,以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当然,这是朱祁镇为了瞒过林雨使的小手段而已,至于朱祁寿这个化名,那是朱祁镇从前世电视里学的,早就想好了,只是上次没用上而已。 “朱祁寿!?” 林雨顿时面露惊色,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朱祁寿’这个名字,但能让锦衣卫镇抚使随身护卫,那自然是皇室子弟才有的待遇。 至于一旁知道朱祁镇真实身份的紫芙和徐恭两人,却是一脸憋笑的模样,不过,正处于震惊中的林雨却并没有在意,她的脑海中还回响着朱祁镇毋庸置疑的声音。 林雨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但却并没有当即表示反对,而是沉思了半晌后,才对朱祁镇恭声道:“这件事太过重大,请恕奴家不能做主!” “不用你做主,本公子自然会去找刘勉说的。” 朱祁镇毫不在意的看着林雨,道:“你只需要知道就行了!” “奴家明白了。” 因为有徐恭在一旁用眼神示意,所以,林雨虽然对朱祁镇仗着身份强抢刘勉的酒楼感到不忿,但却还是隐忍了下来,期望着刘勉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室子弟。 宣德皇帝只有两子,那就是当今皇帝朱祁镇和另外一位还未获封的皇子朱祁钰,既然不是先帝的皇子,那就只能是地方藩王之子了。 不是林雨没有想过是朱祁镇,只是她不知道坐拥天下的朱祁镇有什么理由要这间小小的酒楼,况且,若是朱祁镇有意,刘勉恐怕连丝丝犹豫都不带有的就会主动献上,哪会等到朱祁镇开口? 林雨哪知,自从朱祁镇让刘勉整顿锦衣卫以来,刘勉忙得都把这酒楼给忘了,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朱祁镇会来到裕丰酒楼啊。 第47章 皇家有情 “奴婢谢陛下恩典!” 阮浪满心激动的跪地谢恩。 “去。” 朱祁镇对阮浪摆了摆手:“差事上面若有疑问,可以前来寻朕,朝廷在籍工匠都任你调配,圣旨即刻下达!” “奴婢谢陛下隆恩!” 朱祁镇这无疑是为他解决了来自朝廷的很大部分阻力,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但阮浪对此却充满了信心。 朱祁镇面色沉重的看着阮浪,叮嘱道:“只有一点,那就是一定要做好保密措施!” “奴婢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阮浪那张略显白净的面庞上满是坚定。 “如此甚好!” 朱祁镇颔首,朝阮浪摆了摆手:“退下!” “奴婢告退!” 阮浪起身退出了乾清宫。 待得阮浪离开之后,朱祁镇这才在金英和紫芙出了乾清宫,便在十余名太监宫女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朝清宁宫走去。 没多久,朱祁镇一行便来到了清宁宫。 清宁宫外的小太监远远的就看到了朱祁镇一行,急忙飞奔入内禀报。 没多久,小太监从清宁宫中出来,但和进去时相比,这次他是跟在余枫身后的,而余枫则是奉张氏口谕前来迎接朱祁镇的。 随着朱祁镇来到清宁宫门口,周围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无声跪地相迎。 “老奴参见陛下!” 余枫径直迎向朱祁镇,跪地叩首道:“太皇太后命老奴在此恭迎陛下!” “恩,起来!” 朱祁镇点了点头。 “陛下请!” 站起身来的余枫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待朱祁镇抬步朝清宁宫内走去之后,这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至于金英和紫芙等人,则只有在外面等着了,没有张氏或者朱祁镇的命令,或者其他急事,他们是不能擅自入内的。 朱祁镇也不是第一次来清宁宫了,对于清宁宫自然是轻车熟路,至于张氏派遣余枫出迎,其实更多的是在向朱祁镇、孙氏乃至整个天下表明她对现在的朱祁镇感到很满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尽管朱祁镇有些举动看起来似乎是胡闹,但若细思的话,就会发现,朱祁镇的任何胡闹都是带着明显的目的的,这说明朱祁镇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贪玩儿,而是在做着他身为皇帝应该做的,即便他现在年龄尚幼又如何? 朱祁镇进入正殿便见张氏和颜悦色的坐在凤椅上,满目慈祥的看着他。 “孙儿朱祁镇参见皇祖母。” 朱祁镇郑重的跪地磕头,恭声道:“祝皇祖母身康体健,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呀~,快起来,快起来!” 张氏欣慰的伸手遥点了两下朱祁镇,问询道:“皇帝不在乾清宫学习处理公务,怎么有闲心到清宁宫走走?”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打算午时过后离京去亲军卫的驻地巡视,特来请求皇祖母应允的。” 朱祁镇恭敬的回道。 “哦,这么急?” 张氏闻言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朱祁镇。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以为,以后孙儿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学习处理朝政之上,难免精力不足,趁着今天还有空,去查看一番!” “恩,这倒也是,毕竟你现在还年幼。” 张氏点了点头,叮嘱道:“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请皇祖母放心!” “行了,行了,和你爹一个样儿,就知道闹腾!” 张氏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不耐道:“赶紧去坤宁宫陪你母后用过午膳就出发,尽早回宫。” “孙儿知道了。” 朱祁镇躬身行礼:“孙儿告退!” 对于张氏语气中不耐烦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是张氏在掩饰内心中的担忧,毕竟朱祁镇不仅仅是皇帝,更是她的长孙,岂有不担心其安危之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朱祁镇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张氏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快要达到他那便宜老爹宣德皇帝的层次了。 随即,朱祁镇便退出了正殿。 “陛下!” 朱祁镇从清宁宫出来之后,在外面等待着的金英和紫芙等人齐齐躬身行礼。 “恩。” 朱祁镇点了点头,开口吩咐道:“现在去坤宁宫,等用过午膳之后就直接去军营!” 说罢,朱祁镇便率先抬步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金英、紫芙等随侍紧紧跟随。 来到坤宁宫,朱祁镇可就不像在清宁宫拘谨了,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径直进入了坤宁宫正殿,门外见怪不怪的太监宫女们只是跪地恭迎。 “儿臣给母后请安!” 朱祁镇一进殿,径直向孙氏躬身一礼,同时,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适,似乎少了点什么。 “不用多礼。” 孙氏摆了摆手,见朱祁镇有些出神,不由得出声问道:“皇帝怎么了?” “母后,皇姐不在?” 半晌,朱祁镇才发现哪儿不对了,是因为殿中没有常德公主那让他熟悉而又头疼的声音。 “她呀,被我赶回去读书去了。” 孙氏好笑的看着朱祁镇:“被她缠怕了?” “怎么可能!?” 朱祁镇底气十足的昂首反驳道:“儿臣为皇姐找了一座酒楼,想送给她做以后的嫁妆!” “哦?” 孙氏一愣,满脸狐疑的看着朱祁镇:“你不会是用了什么手段?” “当然…没有!” 朱祁镇被孙氏的话问得一滞,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奋力解释道:“那酒楼本是刘勉私产,儿臣和他说了皇姐的事,他就自己献上来了。” “这怎么能行?” 孙氏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沉声训道:“你身为皇帝,怎么可以让臣子献上家产?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叫天下人笑话!?” “母后,这是刘勉的不明财产,他献给儿臣,儿臣也能够借机免了他的罪行,毕竟现在锦衣卫还需要他来整顿!” “哼,难道就他刘勉能够统领锦衣卫不成?”孙氏不屑的冷哼道。 朱祁镇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只得耐心的对孙氏解释道:“母后误会了,他毕竟对皇室忠心耿耿,若因此就撤了他,难免不会寒了其他人的心,还不如用他买个好儿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 孙氏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那酒楼就给常德。” 朱祁镇也是首次感受到孙氏身上的气势,那一言不合就要干仗的架势,直让朱祁镇咂舌不已。 真不愧是历史上支持于谦坚守北京城、硬刚瓦剌也先的女汉子! “对了,这还没到用午膳的时辰,你不在乾清宫学习处理政务,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孙氏猛地向朱祁镇开口问道。 “回母后,孙儿打算下午去军营巡查,皇祖母让儿臣来问问母后的意见。” 朱祁镇恭声回道。 孙氏问道:“你皇祖母同意了?” 朱祁镇点头:“是!” “那你就去。” 孙氏微微颌首,随即对侍立一旁的贴身太监吩咐道:“兴安,吩咐午膳。” “是!” 兴安领命。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丰富的午膳便做好了。 一盘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肴被端到内殿的桌上,孙氏坐在主位,朱祁镇则和她对面而坐,两人的面前都摆放着餐具。 “吃!” 孙氏双眼满是怜爱的看着朱祁镇那瘦小的身躯,轻笑道。 对于朱祁镇自登基以来每日锻炼的事,她自然早就知道了,不仅仅是她,整个皇宫内廷都传遍了,甚至外朝都听到了风声。 这也就是朱祁镇自登基以来便让金英对内廷进行了大力整顿,否则的话,恐怕早就传扬出去了。 “谢母后!” 得到了孙氏的首肯,朱祁镇便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始席卷起桌上的美味佳肴。 不过,此时的朱祁镇还不怎么饿,所以,吃相相比前几次来说无疑要好上许多。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孙氏在一旁看得连连伸手抚额,表面上显得很是无奈,但心中却充满了温馨,因为朱祁镇让她感受到了皇室中的亲情。 “呜呜呜~” 朱祁镇没有去管孙氏此时内心中在想些什么,敷衍的连连点头。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大约午时初,也就是十一点的时候,用完午膳有些噎的朱祁镇端起一旁的茶杯,大口大口的喝着杯中温热的茶水,直看得孙氏心境胆颤,深怕朱祁镇呛到。 直到朱祁镇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后,孙氏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此时的朱祁镇才发现,原来茶也可以这么好喝… “母后,儿臣吃饱了!” 朱祁镇站起身来,对孙氏躬身拱手道:“儿臣告退!” 孙氏也站起身来,一双凤眸满是担忧的看着朱祁镇,叮嘱道:“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请母后放心!” 随即,朱祁镇便出了内殿,在孙氏那满含不舍的目光注视下毫不停留的出了坤宁宫。 “陛下~” 朱祁镇的身影刚刚出现,等待在坤宁宫外的金英和紫芙等人便齐齐躬身行礼。 “我们走!” 说着,朱祁镇便率先朝乾清宫而去,他要先回去换身衣服才行,即便是常服,那上面绣着的龙也太显眼,根本不符合他低调找茬的思路。 自上次离京回来之后,朱祁镇便吩咐制作了数套便服,以便低调外出,毕竟,皇帝若要大张旗鼓的出宫的话,那最起码也要内廷和礼部以及锦衣卫忙活半天,安排各种行程和护卫。 还要受到朝廷重臣、特别是都察院御史的监视,一旦出格就会有人上来劝谏,哪有悄悄出去的便利! 至于离京的话,那流程就更加麻烦了,仅仅随驾的护卫最少也得有万把人才行,更别提其他的了。 所以,终明一朝都没有多少皇帝出巡,一般都是朝中内阁或六部重臣代皇帝巡视天下。 回到乾清宫换了身便装之后,朱祁镇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二世祖,哪有丝毫皇帝的样子。 朱祁镇对此很满意,毕竟,前世的他可没有这种身世,既然上天再次给了他生命,那他就应该好好享受才是,否则养那么多文武官员干什么?。 第49章 巡视京营 另一边,出营的一队十名骑兵在小队长的率领下径直朝朱祁镇一行奔来,但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朱祁镇打出的龙旗也映入了他们的眼帘,让不知所以然的骑兵们心中大震。 小队长一边派人回营禀报,一边继续仔细观察。 “陛下,应该是京营的骑兵。” 朱祁镇一行也看到了前来侦查的骑兵,樊忠在一边开口道。 “派人去问问。” 朱祁镇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末将遵旨!” 樊忠拱手领命,随后吩咐羽林卫士卒前出。 而朱祁镇可不会停下等待,他可是皇帝,来军营不应该,看见龙旗都要上前阻拦的话,那这支军队的忠诚可就值得怀疑了。 只见一名羽林卫奉樊忠命令快马来到京营骑兵前方,高声喝道:“陛下亲临,尔等还不快快回营禀报迎驾!” “陛下!?” 一干京营骑兵大惊,即便早就猜到了,但猜测终归是猜测,远没真实来得震撼。 “小的这就前去,这就前去!” 随即,小队长赶忙引马回身,手中马鞭挥斥,快速回营。 待得他们行至辕门前时,营中马蹄声骤起,紧闭着的辕门也随之打开,一道道威武的身影端坐在马背上,侦骑们纷纷闪到两旁避开。 只见那些将军们面带焦急之色的出了辕门,径直朝朱祁镇一行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显然是得到了之前侦骑的回禀后,仓促之间出营接驾。 而就在这时,朱祁镇一行也听到了京营方向传来的马蹄声,蹄声轰隆作响,端的是摄人心神。 樊忠和徐恭两人则谨慎的率领羽林卫及锦衣卫驻足严阵以待,手按刀柄凝神静气。 随着双方距离的越来越近,为了避免误会,对方的马速明显降了下来,在距离五十米的地方便彻底停了下来,京营众将领在成国公朱勇的率领下齐齐翻身下马,小跑着朝朱祁镇一行赶来。 “臣朱勇,率京营各将领恭迎陛下圣驾!” 朱勇一行来到羽林卫前方,停下步伐,躬身高声道。 朱勇的声音落下,阻挡着的羽林卫齐齐避向两边,朱祁镇的身影便出现在朱勇等人的视线之中。 朱祁镇虽然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绣龙,但仅凭其身后的龙旗就能表明其身份,更何况,朱勇身为成国公,怎么可能不认识身为皇帝的朱祁镇? 所以,当朱祁镇的身形一经出现,朱勇便急忙率领麾下一众将领拱手行礼,高声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 “不知者不罪,成国公,诸位将军都请起!” 朱祁镇一边说着,一边拍马缓缓向朱勇等人走去。 朱勇等人起身,恭立在旁,等待着朱祁镇。 朱祁镇来到朱勇面前,笑道:“成国公统领京营多年,辛苦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乃臣的本分,不敢言辛!” 朱勇急忙躬身回道。 “走,带朕去京营瞧瞧!” “臣遵旨!” 朱勇翻身骑上侍卫牵来的战马,紧紧跟随在朱祁镇身边。 就这样,朱祁镇在朱勇及一干京营将领的陪同下一路无阻的朝京营大营而去。 进入京营,朱祁镇发现,军营内充斥着一股异味,让他不由眉头微皱。 若是夏天倒也罢了,毕竟天热,有些异味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隆冬刚刚结束就散产生了异味,这就有些不能原谅了,说不得手中缰绳轻拉,停下了胯下的战马。 “陛下,怎么了?” 随侍在旁的朱勇见朱祁镇停了下来,不由满心疑惑的急忙上前。 “你没有闻到营中异味吗?” 朱祁镇皱着眉头,向朱勇问道。 “回陛下,臣一直都在营中,并未发觉。” 朱勇恭谨的回道。 “你多注意一下,若是有异,立刻上奏于朕!” 朱祁镇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道:“眼下寒冬将过,天气越来越热,注意督促将士们的卫生,多洗澡,对于排泄物也要谨慎处置,避免发生瘟疫!” “臣遵旨!” 朱祁镇很清楚,必须要让这些领军的将领们知道卫生对人体健康所产生的影响,引起他们的重视,这样才能更好的避免军中发生瘟疫。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军中也有避免瘟疫的手段,即便和现代相比还太过原始,但也好过寥胜于无。 “召集在营的将士集结,朕要巡视!” 朱祁镇对朱勇下令道。 “这…臣遵旨!” 朱勇有些迟疑,但仅仅瞬间,就躬身领命,转头向身后麾下的将领们吩咐起来。 随着朱勇的命令一道道下达,一名名将领骑马离开。 没一会儿,‘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由慢及快,有节奏的响彻在整个京营,闻声的士卒纷纷聚集,杂乱的脚步声和战鼓声一起在营地内响起。 集结完毕的士卒们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列队汇聚于帅帐前宽阔的空地上,等待着统帅的命令! 随着越来越多的队伍的加入,空地也慢慢的变得拥挤起来,一个个方阵整整齐齐的展现出来,战意盎然,让朱祁镇心底都不禁欲血沸腾起来,大有领军出征的想法。 但是,随着军队的集结,朱祁镇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军令官才向朱勇禀报大军集结完毕。 朱勇下马,来到朱祁镇面前,拱手禀道:“回陛下,在营军队已经集结完毕,请陛下检阅!” “朱将军,这就是我大明最为精锐的京营吗?” 朱祁镇并没有接朱勇的话,而是阴沉着一张小脸,反问道。 “额…” 朱勇听出了朱祁镇话中浓浓的不满,脸上自得的表情不自觉的收敛起来,恭声道:“陛下,这些都是曾跟随先皇出征北方和平定汉王叛乱的精锐!” “朕不是在否定他们的功绩。” 朱祁镇心头的气消了不少,对朱勇缓声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足足半个时辰的集结时间,等他们集结起来再赶到战场,黄花菜都凉透了!” “请陛下训示!” 朱祁镇话对朱勇的打击非常之大,这分明就是在说朱勇无能,这让朱勇心中很是憋屈。 若不是朱祁镇是皇帝的话,他早一巴掌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的小屁孩儿给扇飞了。 “战事瞬息万变,成国公作为战场宿将,应该比朕更懂这一点,这就要求将士们的集结速度、行进速度更快,而现在的京营将士年龄越来越大,体力也越来越不足,如何能够承担起战争的残酷。” 朱祁镇轻声向朱勇开口引导着:“所以,必须要裁汰京营中的老弱病残!” “陛下,这…” 朱勇一惊,面色微变:“陛下,这会不会引起哗变?” “你不必担心,他们毕竟对大明有功,朕会对他们妥善安排。” 朱祁镇笑着对朱勇宽慰道:“朕想以京营为例,以募兵制取代世袭制,并且加强将士们的待遇!” “这…” 朱勇有些不解的看着朱祁镇。 “罢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去看看将士们。” 说罢,朱祁镇便一马当先的来到帅帐之外,朱勇也急忙翻身上马,跟在朱祁镇身后。 显眼的龙旗和周围的一干京营将官无不向所有人昭示着他皇帝的身份。 “皇上来看望众将士了!” 跟随在朱祁镇朱勇高声大呼起来:“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虽然朱勇的声音不能传入大军的耳中,但周围一干京营将领也紧随其后的高声大呼起来。 数十名京营的中高层将领的声音传入在场所有基层将领和士卒的耳中,于是,上万将士齐齐开口高喊。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上万人高昂的声音响起,汇聚在一起如一道音波一般,天空中的云朵似乎都承受不住,纷纷消散,露出蓝蓝的天空。 这里只是京营在北直隶范围内的多个驻地之一,毕竟京营足足二十六万多人,若全部聚集在一起的话,难免不会出现混乱,仅仅是二十六万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就足够朝廷头疼了。 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平时也少有哪一个国家会将如此多战力强悍的军队驻扎在一处,更别说在更加落后的十五世纪了。 因此,一般朱勇这个主管营政的成国公在哪,哪里就是京营的主营,周围也就万余将士。 高喊声久久未散,虽然看不到皇帝,但丝毫不会妨碍将士们心中对皇帝的狂热。 “将士们!” 朱祁镇在嘈杂中开口,但他一个人的声音怎么可能盖过万人的声音? 因此,朱祁镇的声音一出口,便淹没在上万将士的呐喊声中,不过,作为主官的朱勇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不待朱祁镇开口吩咐,传令官手中的令旗一挥,激动昂扬的士兵们便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下平静下来。 “请陛下训话!” 一旁的朱勇适时出声提醒道。 “恩。” 朱祁镇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面前这些曾经为大明立下功劳的将士们高声道:“朕知道,你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为了吃饱饭或是因为军籍才会前来当兵,但你们都曾有大功于国,随先帝远征塞外。” “在此,朕代表边疆无数百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保护了他们!” 说着,跨坐于马背上的朱祁镇对着面前的上万将士深深的鞠了一躬。 “皇上…” 随着传令兵将朱祁镇的话传到所有将士的耳中之后,抽泣声此起彼伏的在营地中响起。 朱勇及一干京营将领听到朱祁镇的话心中也是一阵翻滚,对朱祁镇也产生了认可,不再因为其年龄而有所轻视。 “今天,朕主要就是来看看大家,也让大家看看朕!” 朱祁镇对此感到很满意。 “让各军回营!” 紧接着,朱祁镇便对一旁的朱勇吩咐道。 “臣遵旨!” 朱勇躬身领命,随即便转头对一边的传令官下令道:“命令各军回营!” 下完命令,朱勇便下马来到朱祁镇面前,开口道:“陛下,请到帐中上座!” 第53章 伯府藏娇 他又不傻,单从刚才徐恭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就能猜到朱祁镇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若是惹到一般的皇子,那顶多自己脑袋落地罢了,若是背后靠山在运作一下,他吃些苦头让对方消了气也就是了。 但要是惹到了皇帝,那后果… “呵呵,怕了?” 徐恭不屑的看着那名杀手头领,道:“可惜,晚了!” 徐恭虽然没有告诉他朱祁镇的身份,但从徐恭的神情中,杀手头领便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做梦也想不到,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追杀任务,竟然会遇到当今皇帝,他这运气也着实是没谁了。 肯定是他晚上夜路走多了,不知道惊扰了哪路大神,人家给他降下了惩罚。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本官不会把你带回锦衣卫的。” 徐恭看着一脸死灰的杀手头领,一脸惋惜的叹道:“因为那位少爷吩咐,让顺天府审理你们的案子,所以,锦衣卫之内的刑罚注定和你们无缘了。” “呼~” 果然,听到徐恭的话,那名杀手头领明显松了口气。 当然,并不是因为躲过了锦衣卫的刑罚,而是因为若是顺天府审理他们的案子的话,那他背后的靠山就能够对顺天府施加压力,有大概率将他们捞出来。 “好了,走。” 说着,徐恭便率领剩下的四十余位锦衣卫押着二十余位杀手朝顺天府缓缓走去。 与此同时,林伯带着婉儿也在锦衣卫的护卫下来到了会昌伯府。 一名锦衣卫下马上前叫门,林伯则将婉儿搀扶下了马车。 当林伯和婉儿这一老一少看到高大的会昌伯府时,眼中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因为会昌伯府的规模和扬州那些盐商的大院也差不多,顶多就是匾额不同罢了,内里还没那些盐商奢侈呢。 若是他们知道会昌伯真实的身份之后,肯定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在北京城这个天子居住的地方比有钱? 你比得过皇帝? 如果你真的比皇帝还有钱,那么恭喜你,家破人亡之日不远矣! 沈万三的前车之鉴可是一直都萦绕在整个大明商人的心头,都知道老朱家的皇帝从祖上就仇富! 在北京城不是比谁的府邸大、谁有银子、谁的官高,而是比的谁受皇帝和皇室信任。 若是皇帝信任你,那么官自然会升,权力自然会给,有了这两样,就算没有银子又如何,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脑袋的送来? “谁呀~” 门还没开,里面便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邸,敲门竟然敢不报上名号,这不是瞧不起他们会昌伯府吗? 心中想着一会儿一定要给这个不知规矩的人一点教训,慢慢腾腾的将侧门拉开。 ‘吱呀~’ 紧接着,会昌伯府的侧门随着声音的响起便打开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面色不虞的从会昌伯府中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前头戴乌纱帽、身着飞鱼服、腰佩秀春刀、脚踏牛皮直缝靴的锦衣卫,脸色立马一变,满脸堆笑的躬身拱手道:“小的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 “恩,有礼了。” 那名叫门的锦衣卫双手作揖还礼,这毕竟是会昌伯府,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小厮倒不怕这些锦衣卫是来找麻烦的,因为他家老爷可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家、皇太后的亲生父亲,当今皇帝的外祖父,深受皇室信任。 除非锦衣卫吃了豹子胆,否则,绝不可能来会昌伯府找麻烦。 那名锦衣卫也不迟疑,径直对他开口道:“是这样的,少爷吩咐让他们先住在伯府,好生伺候着!” 那名锦衣卫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在身前朝那小厮指了指天,然后又指向林伯和婉儿。 最后面色严肃的对小厮低声叮嘱道:“记得别漏了少爷的身份,否则后果是什么,相信不必在下明说了?” “额…” 小厮此时的脑袋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是机械似的连连点头应诺。 倒不是他见识太少,而是这信息让他有点惧怕啊,那婉儿长得水灵灵的,难不成皇帝要玩儿金屋藏娇,然后就选中了会昌伯府? 要真是这样,会昌伯府可就要陷入一场大风暴之中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也不可能饶得了。 “好了,此间事了,本官也要回衙复命了。” 说罢,那名锦衣卫也不等小厮有所反应,径直转身离开,翻身上马。 然后一干锦衣卫便拍马离开,渐行渐远,马蹄声也越来越轻微,只留下一辆马车和林伯、婉儿这一仆一主、一老一少。 “恭送诸位大人。” 待得马蹄声彻底消失之后,小厮这才后知后觉的向锦衣卫消失的方向躬身拱手。 随后,小厮转头看向林伯和婉儿,急忙小跑上前,强笑着对林伯和婉儿拱手行礼道:“两位请随小的入内。” 林伯和婉儿相互对视了一眼,林伯对婉儿微微点了点头,同时拱起双手,对伯府小厮作揖还礼道:“有劳阁下了!” 随后,林伯和婉儿便跟着伯府小厮进入了伯府。 ‘吱呀~’ “两位这边请!” 小厮关上门之后,侧身朝林伯和婉儿谦恭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毕竟是皇帝安排的客人,会昌伯的身份再怎么尊贵,那也不能不给皇帝面子啊。 小厮径直引着林伯和婉儿来到正堂大厅,安排两人坐下并殷勤的上了茶之后,小厮这才躬身对两人告罪道:“小的这就去禀报伯爷,请两位稍待!” “请便,请便!” 林伯连忙起身还礼。 小厮离开之后,立刻朝位于伯府后院的书房奔去。 “老爷,老爷!” 小厮一边‘砰砰砰’使劲儿的拍打着房门,一边口中连连大呼。 孙忠本来在书房中考虑着开商铺的事儿,正焦头烂额呢,这个时候小厮大呼小叫的拍打着书房的门,微蹙着眉头站起身。 ‘吱呀’一声,书房门开。 孙忠黑着一张脸拉开房门,狠狠的瞪了小厮一眼,呵斥道:“出什么事儿了?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被孙忠呵斥了的小厮不由一脸幽怨的看着孙忠,很清晰的表现了什么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小厮满是委屈的躬身回道:“回老爷,有客人来了。” “客人?” 孙忠一愣,他本就因为身份的问题和朝中大臣、文武勋贵不熟,最近更是因为皇帝交代的事儿搞得他焦头烂额的,早就已经闭门谢客了,怎么还会有客人? 孙忠沉声喝道:“没看见老爷我忙着吗?你去把他们打发了就是了!” “不行啊~” 小厮苦着脸。 “怎么回事?” 孙忠脸色不由一沉。 小厮悄悄打量着孙忠的表情变化,见孙忠的脸色一沉,心中不由一紧,急忙开口回道“是陛下的客人,安排在我们伯府暂住的!” “额…” 孙忠闻言就是一怔,急忙对小厮呵斥道:“那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带老爷我去见见客人?” 说着,提步便朝前院赶去,连书房的门都忘了关。 小厮关上书房的门之后,便急忙小跑着追上孙忠的步伐。 很快,孙忠便来到了正堂大厅,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一侧的婉儿和林伯。 就在这时,跟在孙忠身后的小厮急忙趁机在孙忠耳边轻声道:“老…老爷,他们可还不知道皇上的身份,皇上让我们别暴露了!” “恩。” 孙忠点了点头。 婉儿和林伯一见到孙忠,便急忙起身,这时,跟在孙忠身后的小厮急忙向两人开口道:“这是我们老爷,会昌伯爷。” “草民参见伯爷!” 婉儿和林伯齐齐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 孙忠笑着上前,拱手还礼道:“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这是我家小姐,林婉儿。” 林伯先是向躬身介绍林婉儿,然后才自我介绍道:“草民林大。” “原来是婉儿姑娘。” 孙忠一脸深意的看了林婉儿一眼,随后朝正前方的首座走去,伸手对林伯和玩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坐!” “伯爷先请!” 孙忠也不推辞,率先坐在主位,随后婉儿和林伯才相继坐下。 “你们既然到了伯府,那就当成是自己的家,安心住下,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下人去办。” 孙忠也没有问两人来京的目的,当他看到林婉儿的时候,心中就浮现出了和小厮之前一样的想法,以为是朱祁镇看上了林婉儿,却害怕被宫里知道,所以才安排在他这里。 “那就有劳伯爷了。” 林伯急忙起身躬身行礼感谢道。 林伯和林婉儿就这样在会昌伯府住下。 却不想,这一住竟然长达一年半之久,直到朱祁镇完成了京营的事儿之后才在孙忠的提醒下想起。 …… 另一边,徐恭带着锦衣卫押着一干杀手来到了顺天府。 徐恭一行的到来引得府衙的衙役门惊诧不已,但不敢有丝毫慢待,急忙进入府衙禀报知府李庸。 李庸得到衙役的禀报也是一惊,不知道徐恭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顺天府到底是所为何事。 不过,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李庸也不敢托大。 上次他下值之后去找在内阁行走的同科好友打听了下朱祁镇的身份背景,那好友肯定的告诉他那定然是当今皇帝,当时就将他吓了个半死,深怕白天的事儿让皇帝不满,降下责罚。 但是,今天并没有预料中的降下责罚,让他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对徐恭也越发的重视起来。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说着,便整了整官服,径直朝大门赶去。 第78章 敲打三杨 “臣等谨遵圣旨!” 满脑袋蒙圈的三杨及时上前领命。 四省的事三杨是知道的,他们事先也同意了的。 但这后面的巡查是个什么情况? 三杨能够想象,一旦这道旨意发下去,天下无不人人自危,这难免不会造成国家的动荡。 和他们以稳为主、坚持到皇帝成年的方针可谓是背道而驰。 但既然皇帝已经下旨,他们心中再有意见也得憋着。 朱祁镇扫视了一圈跪在殿中保证国家正常运转的文武官员:“官俸已经实发,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说罢,朱祁镇一挥袖,转身下了丹陛,径直离开了奉天殿。 金英见此,急忙上前,扯着嗓子高声喝道:“退~朝~” 众文武急忙开口高声喊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后,大部分文武官员都满怀心事的离开了奉天殿。 但身为文官之首、身负辅政之责的三杨却还要将朝会上发生的事,以及有可能产生的动荡禀告给张氏。 清宁宫。 朱祁镇一散朝就来到了这里,连身上的龙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他要先将朝会上发生的事告诉张氏。 一进入清宁宫,朱祁镇便跪地叩首:“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 端坐在凤座上的张氏面带微笑的伸手虚扶,先是对恭立一旁的余枫示意给朱祁镇赐座,随后对朱祁镇笑道:“今天这么早就散朝了?” 朱祁镇心头一紧,随即便笑着应道:“是啊,皇祖母,今天孙儿是有事要禀报皇祖母!” “哦?” 张氏一愣,随即笑道:“说说!” “是这样的,上个月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四省布政使接连上奏他们辖区内许多百姓逃离,孙儿和内阁三位阁老觉得事情不简单,便下旨让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任钦差,前往四省调查,同时下旨,让正在巡抚山西、河南的兵部右侍郎于谦暗中调查。” “恩,这件事我知道!” 当时张氏知道后,还和余枫夸朱祁镇长大了。 “上月月底,孙儿和内阁收到了于谦和顾佐发来的联名奏折,上面说山西、河南两省地方官暗中勾结当地地主豪绅以朝廷的名义低价收购百姓的土地,使得百姓无地可种,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逃离故土。” “当时,孙儿和内阁以为这只是山西和河南的情况,陕西和湖广的情况应该会好上不少,结果孙儿昨日接到顾佐发来的奏折,四省情况基本一致,地方官从中获利颇丰!孙儿今早盛怒之下,未及与内阁三位阁老商议,便下旨让于谦和顾佐就地处置,革了四省布政使,贬四道监察御史到四省去任知县去了,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增多,孙儿在朝会上下旨各地方自查,是否还有此类事件。这是奏折,还请皇祖母过目!” 说罢,朱祁镇便从左袖中掏出两份奏折。 刚刚端来凳子的余枫急忙躬身从朱祁镇手中接过奏折,然后呈给张氏。 虽然张氏对尚还年幼的朱祁镇不是很放心,但对于谦、顾佐这些朝廷重臣还是很信任的。 接过余枫呈递上来的奏折,张氏细细的阅读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张氏的脸色也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 “简直放肆!” 一向慈和的张氏,在阅完奏报之后,猛地将奏折合上,呵斥出声:“他们这些地方官真是好手笔呀~” “立刻召杨士奇、杨荣、杨溥到清宁宫议事,哀家倒是要问问,他们身为内阁大学士,掌朝廷大权,就是这么治国的?” 正在往清宁宫赶的三杨还没察觉到朱祁镇已经先他们一步将事情都禀报给了张氏,如今的张氏,正满含怒意的在清宁宫等着他们呢。 很快,火急火燎的余枫刚出清宁宫,便碰上了正联袂前来觐见张氏的三杨。 “余公公,什么事这么着急?” 杨士奇三人朝着余枫躬身一礼,杨士奇开口问道。 “三位阁老来得正好,杂家奉太皇太后懿旨,正要出宫寻三位阁老呢!” 余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三杨开口道。 “找我们?”三杨对视一眼,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太皇太后知道了今早朔望朝上发生的事,大怒,急召三位阁老入宫议事。” “那我们快走!” 杨士奇听到余枫的话,急忙对身旁的杨荣和杨溥开口道。 “恩。” 随即,余枫便带着三人朝清宁宫走去。 清宁宫,张氏正在交代朱祁镇一些注意事项,中心意思就是让他多学习政事,在成年之前尽量少插手朝廷政务。 当然了,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他身为皇帝,还是应该过问,但在处置之前应该多询问内阁重臣的意见。 很快,余枫便带着三杨到了乾清宫。 得到禀报之后的张氏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臣等参见太皇太后,皇上!” 三杨一进入清宁宫,便跪地磕头。 “三位阁老请平身!” “谢太皇太后、皇上!” 三杨站起身。 张氏望着三人,轻笑道:“这些日子,朝中的事辛苦三位阁老了!” 三杨齐齐躬身拱手道:“这都是臣等的本分,不敢劳太皇太后挂怀!” “话是这么说,但皇帝还年幼,难免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还是要你们这些老臣多多帮衬!” “臣等万死不辞!” 三杨急忙跪地。 张氏虽然说得轻飘飘的,话中也没有丝毫责怪三杨的一丝,但久经宦海的三杨心中明白,张氏这是对他们不满了。 这次四省出现的情况若不是被朱祁镇看出来的话,朝廷恐怕还被瞒在鼓里呢,他们这些掌控朝廷大权的内阁大学士也将会被地方官牵着鼻子走。 在此之前,三杨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们信任的四省布政使竟然会任由这样的情况发生,而且连提刑按察使司也不敢上报朝廷。 要知道,在巡抚和总督成为正式官职之前,明朝十三省的布政使负责省内民政、提刑按察使司负责监察省内官员是否违反朝廷律令的情况发生、处理地方冤狱,都指挥使司则负责省内的卫所军队,防务,剿匪。 可以说,它们就相当于现代的省政府、省纪委,和省军分区。 而能够让和布政使司衙门平级的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都不敢上报,连身为山西、河南巡抚的于谦都没有察觉。 这个隐藏在背后的利益团体的势力之大,可见一斑。 就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让拥有现代意识的朱祁镇提起警惕了。 这也是朱祁镇为什么要直接将四省布政使撤换的原因。 朱祁镇要借此机会清查隐藏在四省布政使后面的幕后黑手。 第80章 诤臣于谦 孙忠急忙摆手,笑道:“范指挥使说得哪里话来,我等都是为陛下效忠,此乃在下的本分,不敢承范指挥使道谢!” “既如此,那杂家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乾清宫。 此时的朱祁镇手中正拿着一张紫芙刚刚送来的情报,盖有情报分析处江南组的印鉴,以便区分真伪。 情报上面写着关于江南士子和顺天知府李镛接触的细节,即便是谈话内容,这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阅完之后,朱祁镇不屑的笑了笑,对一旁的紫芙开口道:“这些人真当朝廷是瞎子,是聋子啊!” 堂堂南京户部右侍郎,朝廷从二品大员,在任职之前竟然还需要和地方势力联系,而且最让朱祁镇警惕的,是江南那些盐商已经有了培养士子从而介入朝堂的举动。 大明的商人可不会和国外的那些资本家一样,在赚钱的同时还能为国家着想,他们想的是如何在朝中拉帮结派,为他们攫取更多的利益,挖朝廷和国家,甚至民族的墙角。 “陛下圣明!” 紫芙恭敬的开口赞了一声。 “将这份情报誊抄一份,明早送到内阁!” 朱祁镇将情报递给紫芙,开口吩咐道。 紫芙恭敬的接过朱祁镇递过来的情报,恭声道:“奴婢遵旨!” 既然国家的发展不能缺少商人,那朱祁镇就必须要将他们调教一番,才能将他们放出去祸害别人。 修订《商律》,就是朱祁镇迈出的第一步。 接下来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三月十七日清晨,河南开封府,提刑按察使司衙门。 兵部右侍郎、奉旨巡抚山西、河南的于谦在钦差到来之后,在山西提刑按察使的请求下,常驻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等待着朝廷对山西、河南两省涉案官员的处置旨意。 “吁~” “圣旨到,全部闪开!” 就在这时,一队快骑飞奔而至,为首的是一名太监,只见他背着一卷用明黄se丝绸包裹起来的卷轴,在他身边,还跟着一队十一人、全副武装的羽林卫。 听到太监尖锐的声音,正准备上前的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衙役们急忙退了回去,跪地迎接。 随行护送的羽林卫则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入提刑按察使司衙门。 正在提刑按察使司衙门正堂内和王杰议事的于谦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准备开口询问,门外便涌入了一群装备精良、风尘仆仆的羽林卫精锐,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转头对一旁已经愣住了的王杰开口道:“朝廷的旨意来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于谦的猜测一般,人未见声先至,一道尖锐的声音便在门外由远及近的响起:“圣旨到,奉旨巡抚山西、河南、兵部右侍郎于谦何在?” 很快,一名手捧圣旨的太监跨入大堂。 于谦和王杰两人急忙从正堂上走下,跪地叩首:“臣于谦(王杰),恭请圣安!” “圣躬安!” 随即,太监便展开圣旨,用沙哑的声音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特旨,着兵部右侍郎、山西、河南两省巡抚于谦,将两省布政使及涉案地方官员全部革职羁押、家产充公,令当地卫所一并押运至北京处置!涉案地方官员亲属后世三代子孙及其直系亲属、妻族禁止参加科举为官、参军、经商,如有抗命者,以抗旨论,就地羁押入狱,不必请奏!两省提刑按察使降职留任,全力协助巡抚于谦善后、戴罪立功!于谦代领两省政务,待朝廷新任布政使上任移交使职,回京述职!” 于谦和王杰此时已经听蒙了,这不能参加科举为官他们能够理解,这不能参军和经商是个什么鬼? 别说他们,即便是身在陕西省西安府的顾佐在接到圣旨之时也是一脑袋糨糊,根本不知道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充军可是一种刑法,但现在圣旨上明确说了不准参军。 事实上,在秦、汉、唐之时,充军并不是一种刑法,当时参军的都是良家子,也就是身世清白之人。 充军由宋、元设立,到了明朝,才正式成为一种刑法,作为戍守边远、烟瘴弥漫、死亡率较高区域的军事力量或普通百姓的补充。 正因为这样,导致明朝军人的地位非常低下,再加上一些肆意妄为的勋贵、将领,使得军人声名狼藉,非常不受百姓的待见。 “于大人,快快请起!” 传旨太监将圣旨交给于谦后,急忙将于谦搀扶起来。 “公公留下喝杯茶歇息一下在启程!”于谦起身,收起圣旨,对传旨太监开口道。 “多谢于大人好意,皇爷严令,传旨太监不得无旨滞留。” 传旨太监对于谦笑道:“所以,杂家要尽快返回京师,向皇爷交旨!” “那在下送送公公!” 说罢,便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外,传旨太监翻身上马,对站在衙门处的于谦和王杰开口道:“于大人、王大人请留步,杂家告辞了!” 说罢,手中马缰一抖,双腿一夹马肚,胯下战马仰头发出一声嘶鸣,接着便撒腿跑了起来,带着随行护卫的精锐羽林卫绝尘而去。 留在原地的于谦和王杰不禁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了无奈。 王杰满脸尴尬的喃喃道:“这朝廷精锐就是朝廷精锐啊!” “你刚刚也听到了,这还是陛下严令之下,若陛下稍有放纵,恐怕地方不免被他们所扰!”于谦看着渐渐消散的烟尘,满脸忧色的王杰道。 “于大人,您就少管点这些事,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新任布政使已经在途中了,等他们到了,您就要回京述职,到时候,陛下还会向先帝那样重用您吗?” 王杰在一旁轻声劝道:“您犯得着再得罪内廷的宦官们吗?” 于谦沉声道:“本官身为朝廷大臣,岂能视而不见、见而不报?” 不愧是诤臣于谦! “罢了,罢了。” 王杰深知他劝不动于谦,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于大人,既然朝廷的圣旨已经到了,那就赶紧把这里的事处理了,否则,下官晚上睡不着啊!” 他还是戴罪之身呢。 第86章 新式军械 而在宫中的朱祁镇也得到了消息,但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论,但心中却已经起了要换吏部尚书的想法了。 吏部作为掌管天下文官升迁的重要部门,其堂官不仅要对皇帝忠心,还得不怕得罪人,按照朝廷律令秉公处事。 像郭璡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得过且过的人,吏部迟早得被他玩儿坏,而整个天下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这是朱祁镇绝不能接受的。 傍晚,司礼监秉笔、兵仗局曹吉祥入宫觐见。 “奴婢参见皇爷!” 一见到朱祁镇,曹吉祥便跪地磕头。 “起来。” 朱祁镇一脸疑惑的看着曹吉祥:“兵部下辖的军械制造作坊都接手了?” 刚刚站起身的曹吉祥赶忙躬身应道:“回皇爷的话,已经接手了,现在正在按照陛下的意思改造!” “那你今天入宫干什么?” “回陛下,兵仗局军械研究所按照陛下的意思研制出了连弩,奴婢这才进宫呈给陛下。” “哦,这么快?” 朱祁镇微微一惊,看向曹吉祥,急忙吩咐道:“立刻呈上来让朕瞧瞧。” 随着朱祁镇的吩咐,两名太监小心翼翼的各自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全钢制的弩,另外一个托盘上则是放着十支长约二十厘米的通体铁质的弩箭和比弩箭要长一些的铁制箭匣,弩箭箭尖带着细细倒刺,箭刃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这是为了宫内的安全,进宫的武器必须要由专人看管。 朱祁镇伸手拿起手弩,弩身大部分是由钢制,掺杂了木头,大约有五斤重。 毕竟是初造,虽然有朱祁镇来自后世的记忆的加成,但依然显得很粗糙。 “走,去外面试试。” 朱祁镇兴奋的招呼了一声,便提步朝乾清宫外的广场走去,金英、紫芙、曹吉祥以及捧着弩箭的两名小太监紧随其后。 出了乾清宫,朱祁镇便让众人清场,清场完毕,确认安全之后,朱祁镇也组装好了弩箭,拉上弩弦。 提起弩箭,朱祁镇就像开枪一样按下扳机,箭匣中的弩箭便带发出‘咻’的一声破空声,朝着前方急速飞去,直到飞跃了百米的距离,才受到引力的影响缓缓下降,无力的落到地面。 在弩箭射出去的瞬间所产生动力引动齿轮机关,然后再将弩弦送至后方的位置,同时打开弩匣上的机关,让弩匣中的弩箭上到手弩上,从而达到连射的目的。 弩箭的威力之所以这么弱,就是因为有一部分动力被手弩中的机关消耗,用于下一支弩箭。 不过,照试验所产生的结果来看,即便被消耗了一部分动力,连弩的有效攻击范围也应该在五十米范围之内,三十米内中者必伤,如果双方相距十米的话,连弩将有必杀的威力。 连弩首重连发,其次才是威力。 即便不如后世赫赫有名的手枪,但在如今,这玩意儿堪称bug。 当然,因为射程的原因,连弩显然不能作为战场上的主武器,但是可以给神机营作为防身用,避免被骑兵捅菊花。 朱祁镇将连弩递给曹吉祥,点了点头,道:“恩,还需要加强射程,减轻重量,可以先生产一部分发给神机营用于防身。” 曹吉祥恭敬的从朱祁镇的手中接过连弩,熟稔的将连弩上的弩箭拆下,跪地叩首:“奴婢遵旨!” “平身。” 朱祁镇看着缓缓站起身的曹吉祥,开口问道:“兵仗局这么长时间了,就研究出连弩?” 刚刚站起身的曹吉祥急忙开口解释道:“陛下,奴婢按照您的要求,这段时间一直在试验火药,已经研发出了威力更大的火药配方,已经通报给火器营,让他们派人来试验威力了。” “恩,朕以后会派一支部队常驻在研究所,你们研究出了什么新武器就交给他们试验,然后将样品和试验结果呈给朕!” 朱祁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曹吉祥的这番解释了。 曹吉祥心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叹,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随后,朱祁镇便带着孙忠送来的三辆马车去给张氏、孙氏和胡氏请安去了。 张氏只是让朱祁镇将精力放在国家大事上,便没有在多说了。 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如果朱祁镇整天玩泥巴、调皮捣蛋,她干预政务也没什么,但既然朱祁镇能够在三杨的辅佐下正确处理国家大事,她如果还干预政务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况且她自己也不愿意干这事儿,否则也不会拒绝百官让她垂帘听政的奏请了。 太祖朱元璋曾经明令禁止后宫参政,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和汉唐以及后世清朝比起来,这一条禁令无疑是得到了很好的执行的。 主要是明朝的皇后们都很有自知之明,即便专宠如弘治的张皇后,历史上也没有记载她有干预国政的事迹,而且最后还因为嘉靖的戒备凄凉逝世。 面对张氏的敦敦教诲,朱祁镇只有连连点头应诺的份儿。 幸好胡氏就在清宁宫陪张氏用膳,所以,她的马车朱祁镇一并留下了。 最后就剩下孙氏的了。 来到坤宁宫,朱祁镇正好遇到用膳,虽然已经开始了,但朱祁镇毫不在乎,让太监宫女为他添加一副碗筷,在孙氏的对面,背对着殿门而坐。 孙氏对一名怯生生的小宫女轻声开口吩咐道:“贞儿,去给皇上添副碗筷。” “贞儿?” 朱祁镇一听,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随后才记起来,这是历史上他儿子宪宗朱见深的贵妃得哇。 “陛下,您的碗筷!” 万贞儿将碗筷摆到朱祁镇面前的桌上,恭声提醒道。 虽然万贞儿才五岁,刚被他爹万贵送到宫里不久,但能够被孙氏看中选为贴身宫女,自然不俗。 朱祁镇看着那宛如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感到很满意,正好,他目前身边缺信得过的侍女,倒是可以将万贞儿带在身边。 至于后面的朱见深(夺门之变后朱祁镇恢复了他的太子之位,改名朱见濡),管他呢,有没有他都还得两说着呢,万一那一下弄到外面了呢。 “母后,您能把这个小宫女赐给儿臣吗?” 后世说万贞儿心狠手辣,朱祁镇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就从她能够在朱见深的太子之位被景泰帝废除之后还能够不离不弃这一点来看,至少,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第87章 坤宁宫中 要知道,朱见深的太子之位被废,当时宫里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朱见深迟早的被景泰帝干掉,都恨不能远远的避开他,深恐受到牵连丧命。 唯独万贞儿,她在朱见深最困难的时候照顾他、陪伴他、保护他,一直到朱祁镇夺门复辟。 这也是为什么朱见深继位后对她宠爱、信任有加,得知她被皇后吴氏打了廷杖之后,立马不顾太后和群臣的反对废掉了当时的皇后吴氏。 事实上,吴氏被废不能怪到万贞儿身上。 身为皇后,皇帝的发妻,为了争宠对皇帝曾经的恩人打廷杖,你把皇帝置于何处? 再给你个胆子你敢把廷杖打到皇帝身上! 万贞儿全身心的对待朱见深,并没有辜负朱见深的一番宠爱。 再说了,万贞儿现在年龄还这么小,还属于养成、调教阶段。 “你既然喜欢,那以后就让贞儿跟着你好了,不过她年龄还小,你得好好对她。” 孙氏虽然也很喜欢万贞儿,但既然儿子开口了,一个宫女而已,给了也就给了,回头再去挑一个好了。 孙氏转头看向万贞儿,喊道:“贞儿。” “娘娘!” 万贞儿虽然年幼,但从刚刚孙氏和朱祁镇的一番话中,他也听出了似乎她以后不能再在孙氏身边了,因此,情绪显得略微不舍。 虽然万贞儿在孙氏身边并没有呆多长时间,但因为年龄的原因,孙氏对她也非常好。 但在皇宫,现在的她根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以后你就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距离坤宁宫也不远,你不当值,还可以过来看看常德长公主。” 孙氏开口道。 “恩。” 万贞儿强忍着泪水,乖巧的点点头。 “儿臣谢母后!” 朱祁镇笑嘻嘻的对孙氏道。 “行了,快吃,不然一会儿常德回来了。” 孙氏没好气的摆摆手,提醒道。 “对了母后,皇姐干嘛去了?” 朱祁镇一边吃着桌上的美味,一边对孙氏开口问道。 经过朱祁镇的一番整顿之后,内廷的风气焕然一新,太监宫女们都紧守本分,不敢越雷池半步,内廷的费用顿时降了一大截。 虽然内廷的预算被内阁削了一部分,但内库还有仁宗和宣德时期的底子在,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再说了,目前朱祁镇做生意赚的钱都放在了皇庄,虽然没有去清点,但至少也有了十余万两银子的存款了。 目前的香皂、肥皂已经在北方各州、府、县开卖了,下半年就要卖到南方去,报纸也已经在北京城卖开了,下一步就是卖四轮马车和各种书籍。 报纸和书籍为了普及虽然赚不到太多的钱,但蚊子肉再少那也是肉啊,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菲的收益。 相比北方,南方的人更懂享受,也更有钱。 “她呀,去看你送给她的那个什么酒楼去了。” 孙氏没好气的瞪了朱祁镇一眼:“你送给她什么不好,非要给她产业,她现在也不好好读书、做女红,整天想着那个酒楼,堂堂公主,整天出宫成何体统?” “额……” 朱祁镇讪笑道:“母后,既然皇姐喜欢,您就让她去好了。” 孙氏凤眸一瞪,摆手道:“不行,等会儿她回来了你得劝劝。” “……” 朱祁镇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应声,假装没有听见孙氏的话,只一个劲儿的低头吃饭。 “母后~母后~” 人未至声先至,一道娇柔声带着欣喜的声音自坤宁宫外传入。 “母后,外面那辆马车是谁的,怎么四个轮子?” 常德长公主(前面一直以为长公主需要册封,后来才知道,自汉以后,在位皇帝的姐妹不需要另行册封)如一道风一般跑过朱祁镇,径直停在孙氏的身边,问道。 “风风火火的,哪儿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 孙氏先是瞪了常德长公主一眼,教训了一句,而后看着一脸无语的朱祁镇,笑道:“喏,你弟弟带来的,你问他。” “啊~” 听到孙氏的话,常德长公主一惊,这才看向正在翻白眼的朱祁镇,满脸笑意的问道:“弟弟什么时候来的?” “……” 朱祁镇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话,继续吃饭,以示他心中被常德长公主忽视的不满。 “额……” 常德长公主见朱祁镇不理她,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急忙来到朱祁镇身边,开口柔声道:“好弟弟,那四轮马车能不能给姐姐啊,你看姐姐每天都要出宫去看酒楼,很不方便的啊。” 朱祁镇望向常德长公主,告诫道:“那是给母后的,你可不能擅自去坐!” 明朝对于后宫的礼制有着非常严格的制度,在朱祁镇之前,后宫甚至还实行殉葬制,即便如仁宗、宣宗也没有例外。 历史上是英宗临死前叮嘱宪宗的,自此,有着中国一千多年历史的殉葬制度才算是彻底取消,这也是英宗的功绩之一。 常德长公主回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求弟弟您赏赐一辆给姐姐啊。” 朱祁镇摊开手,一脸无能为力的道:“那你就只能等第二批了,第一批已经卖给朝廷了。” “卖给朝廷了?” 常德长公主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是皇帝,整个天下你最大,朝廷也是你的,还用得着卖给朝廷……” 常德长公主着实弄不懂,不过,好在一旁的孙氏懂朱祁镇的意思,开口向常德长公主解释道:“虽然你弟弟是皇帝,但朝廷是负责处理国家大事的,朝廷的钱是国家的,不是你弟弟的,更不是我们皇家的。” “哦。” 常德长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记住,以后出嫁要约束夫家不要仗着你的身份胡作非为,否则,就算是母后也救不了他。” 孙氏忍不住对常德长公主叮嘱道。 常德长公主看向孙氏,点点头:“母后放心,女儿记下了!” “恩。” 孙氏颔首。 “小贞儿,有没有想本宫啊?” 常德长公主晃眼看到站在一旁情绪不高的万贞儿,忍不住走到她面前开口问道。 “想了。” 万贞儿瞪着一双微微有些发红的小眼睛看着常德长公主,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 常德长公主看到万贞儿那有些发红的小眼睛,不由感到非常疑惑,蹲下身子,气势汹汹的问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出气!” 第88章 官员储备 “……” 万贞儿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但目光却不住的看向孙氏和朱祁镇。 常德公主转头看向孙氏,问道:“母后,贞儿怎么了?” 孙氏笑道:“也没什么,你弟弟要带她走,她舍不得,正伤心呢。” “到是挺有情有义,让她去乾清宫伺候也好。” 常德长公主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绝口不提为万贞儿出气的事儿了,反而开口开解着万贞儿:“小贞儿放心,乾清宫的紫芙姐姐和本宫关系很好,脾气也好,回头本宫给她打个招呼,让她照顾照顾你,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 能够让朱祁镇主动开口要人,从小生长在皇宫中的常德长公主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呢。 先不说常德长公主本身和万贞儿的关系就不错,有了这一出,更要和万贞儿搞好关系了,以后万贞儿成了朱祁镇的身边人,她不一样受益吗。 “嗯,嗯。” 万贞儿乖巧的点点头。 “母后,儿臣这就告退了。” 朱祁镇起身对孙氏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又对常德长公主道:“皇姐,我先回去了。” “去。” 孙氏摆摆手,常德长公主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可要照顾好贞儿哦。” “皇姐你就放心。” 说罢,朱祁镇便带着万贞儿离开了坤宁宫。 “陛下!” 坤宁宫外,金英和紫芙及一干随侍的太监宫女见朱祁镇出来,急忙行礼。 “平身。” 朱祁镇摆摆手。 众人起身,紫芙一脸诧异的看着跟在朱祁镇身后,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胆怯之色的万贞儿,问道:“陛下,这是……” “哦,她叫万贞儿,在母后身边服侍,朕看她乖巧懂事,便要过来了。” 朱祁镇对紫芙开口道:“以后就让她跟着你跑跑腿,情报分析处的事儿也可以让她接触接触,你以后的任务就跟在朕身边服侍。” “奴婢遵旨!” 紫芙福身应诺。 紫芙再次看向万贞儿时,目光中充满了沉思。 情报分析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成立以来,一直都是紫芙亲自负责的,即便是金英这样位高权重、深受皇帝信任的宦官也不能私下接触。 而这样一个小宫女却能够被朱祁镇委以重任,可见朱祁镇对她有多么看好,多么信任。 事实上,朱祁镇并不是对万贞儿有多看好,只是身为一个皇帝,他需要怀疑一切。 对于情报分析处来说,万贞儿这样的小女孩儿是最合适的。 只需要她将情报分析处密封好的消息呈递给朱祁镇就好了,不用她给情报分析处传递命令,至于安全问题,不说是在皇宫周围,光是随行护卫的精锐羽林卫,便不用担心。 在朱祁镇的计划中,情报分析处以后的情报呈递就将由十岁以下的小宫女、小太监负责,防止情报泄露。 回到乾清宫,金英便将今天内阁转过来的奏折呈递给朱祁镇,这是朱祁镇每天的任务。 这些奏折内阁已经票拟,呈给朱祁镇是让他了解帝国的现状,学习三位阁老如何处理政务。 当然,对于处理政务的学习,朱祁镇早已让金英将太祖、太宗、仁宗和宣德皇帝批阅过的奏折找出来了。 当然,全部学习那是不现实的,只是有选择的将一些军事、赈灾、赋税方面对他有用的奏折寻找出来学习就是了。 摆在最上面的是急务,上面附有内阁的处理方案,也就是所谓的票拟,第一份就是朝廷派往山西、河南、陕西、湖广四省的官员名单,包括四省布政使在内足足接近两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吏部的后备官员。 对于内阁和吏部的人选,朱祁镇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需要的官员太多了,朝廷的后备储蓄有些不足,就这一下,就将吏部的后备官员清空了大半。 这些人都是此前科举考中没有门路,留在吏部待职的进士、举人。 不过,这些自有内阁和吏部去操心,还轮不到他。 看了一会儿,连一半都不到,朱祁镇就哈切连天。 他真不知道朱元璋哪来那么大的精力,一个人处理这么多政务,他不过就是看看都觉得累,更别提还要绞尽脑汁去想办法了。 难怪宣德皇帝要让宦官读书识字,协助皇帝批红了。 不过,一份兵部上奏的奏折引起了朱祁镇的注意,上面说北方诸省已经完成募兵,新兵已经进入北直隶京营的营地,南方诸省包括云南等地的新兵也已经到了尾声,将于月底前入京。 “呼~” 朱祁镇深出了一口气,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新兵入京,代表着京营的老弱将被裁汰,保持京营的活力。 不过,新兵虽然入京了,但现在明朝军人的地位实在太低,而导致这一现象的,就是‘充军’。 在朱祁镇看来,‘充军’不除,不论他怎么提升军人的地位都是枉然,在百姓眼中,和罪人待在一起的,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想想秦、汉、唐的军队,即便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依然精锐。 秦灭时,赵佗还带着几十万秦军在南方开疆拓土呢,汉末三国也能够打得周围的游牧民族找不到北,唐末就更别说了,唐朝灭就灭在藩镇太强上,中央失去了掌控力。 但是,自五代十国以后,宋朝便开始以文御武,不仅仅是因为宋太祖自己是因为兵变上位的,还因为吸取唐朝藩镇割据的教训。 ‘充军’就是从宋朝开始出现,历经元朝,到了明朝才被老朱正式定为刑罚。 上千年的刑法历史,使得军人在社会上的整体地位一直非常低,一直到抗战时期,军人的地位才开始逆转,经过数代人的不懈努力,军人才在国内成为一个光荣的职业。 随着社会的发展,参军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要想让明军成为真正的精锐,朱祁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第一步是募兵制,第二步,则是废除‘充军’罪。 想到就干,朱祁镇立刻转头吩咐一旁的金英:“立刻替成国公写一份奏折,意思就是建议朝廷取消‘充军’罪,提升广大将士的地位!”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朱祁镇打算在明天的早朝上宣布,但这事儿不能让他亲自开口,得找个先锋官,而毫无疑问,成国公朱勇就是他找的先锋官。 首先,朱勇总督京营二十余万大军;其次,他身为国公,身份也够。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文官以祖制为由制止的话,也有勋贵势力挡在前面,让他们双方去斗,朱祁镇在一边当裁判就是了。 即便文官们知道勋贵后面是朱祁镇,他们也会当做不知,只会和勋贵武将相争,避免出现君臣对立的情况,也保持朝堂上的均势。 “奴婢遵旨!” 金英赶忙躬身领命,然后下去写奏折去了。 …… “陛下,奴婢写好了!” 很快,金英便捧着一份奏折来到朱祁镇身旁,躬身将奏折呈递给朱祁镇。 第90章 废除充军 郭璡跪在地上,恭敬的开口道:“陛下,今吏部后备官员已不足,臣恳请陛下下旨开恩科,选天下士子以为储备!” “哦?” 朱祁镇一怔,群臣对郭璡的建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太过匪夷所思,毕竟吏部的储备朝中的大臣们心里都有数,目前这些都是宣德年间遴选的士子,所以,群臣也认同郭璡所奏开恩科。 看向殿中的群臣,朱祁镇笑着开口道:“郭爱卿所奏,众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 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礼部尚书、五大辅政大臣之一的胡濙。 开恩科取士,是礼部的事,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臣附议!” “臣附议!” …… 很快,文官们都站出来附议了,武将勋贵则留在了原地。 这不是他们应该管的事,保持沉默才是明智之举。 “既然如此,那就开恩科取士!” 朱祁镇见文官们都附议了,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开恩科需要理由,不过,这不是朱祁镇操心的,他需要操心的是这一次恩科会不会选出他所需要的人才。 科举自隋朝开创,历经五代十国、两宋(南北)、元朝,再到明朝,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各种制度也相对完善。 只是明朝实行八股取士,正科是每三年一次,一年一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 恩科属于正科之外,是由朝廷临时开设的,考试时间按照朝廷公布的为准,一般不会和正科重叠。 “皇上圣明!” 这一下,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勋贵,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 “众卿平身!” 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摆摆手。 “谢皇上!” 众文武谢恩起身。 “陛下,臣有本奏!” 群臣刚刚站定,殿中再次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群臣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却见成国公朱勇正捧着一份奏折出班,径直跪地叩首。 朱祁镇一脸笑意的看着跪地叩首的朱勇,问道:“成国公有何事要奏啊?” 朱勇偷偷抬头看了朱祁镇一眼,随即开口沉声道:“臣启奏陛下,请废除‘充军’罪!” “什么!” “这怎么行?” “废除‘充军’?” “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成例,怎可胡乱废除?” “成例怎么了?不合适就应该废除!” “有罪就‘充军’,难道那些为朝廷立下过大功的将士们也是罪人吗?” “没错!” …… 朱勇的话刚出口,顿时引来群臣的惊诧之声,文官们立刻开始开口制止,而武将勋贵也不甘示弱,为朱勇站台反驳文官,眨眼间,双方之间便开始大声争论起来! 朱祁镇见场面一如预料的那般,顿时庆幸他的先见之明,同时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御前打架的恶劣事件,在事态失控之前朱祁镇便朝恭立一旁的金英递了个眼色。 金英会意,踏前一步,嘶哑尖锐的声音顿时压过群臣:“肃静!” 果然,随着金英的声音落下,殿中便只剩下群臣的呼吸声了。 朱祁镇一脸慎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勇,询问道:“成国公,说说你为何有此建议?” “陛下,纵观秦、汉、唐之强,其士卒均是身家清白之人,《孙子兵法》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岂可与罪人相提并论?” 事实上,人家《孙子兵法》上面的‘兵’,指的是战场,并不是单指士卒。 不过,朱勇身为武将勋贵,没学问那是应该的,只要是这个意思就行。 金英急忙下去将朱勇的奏折呈给朱祁镇。 “额……” 朱祁镇坐在龙椅上装模作样的阅读朱勇的奏折时,众文臣却纷纷面面相觑。 先不说朱勇这引经据典合不合适,学问如何,不过就他话中这意思,众文臣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观点。 军队本身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建立的,如果都是罪人的话,那还怎么保家卫国? 就算他们肯,满朝文武和百姓还不放心呢? 秦末章邯率领的那支刑徒军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况且也不全是罪犯,大部分还是被征去当劳役的普通百姓。 能够被征去当劳役还能坚持到后期的,那自然是身强体壮之辈,再加上秦朝精良的制式装备,和同为民转军的起义军相比,战斗力岂会弱,如果不是项羽太牛x和后方拖后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恩,既然众卿都没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趁着众文臣苦思冥想反驳之词的时候,朱祁镇合上奏折,抓住机会一锤定音:“内阁和刑部、兵部商议一下,拟一个条陈上来!” “……” 我们是没意见吗? 我们那是在想说词呢! 不过,既然皇帝金口已开,他们就是想反对都来不及了。 “臣遵旨!” “臣遵旨!” “臣遵旨!” 华盖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士奇、刑部尚书郭琎、兵部左侍郎柴车三人只好出班,跪地叩首领旨。 兵部尚书王骥现在还在边关巡查军械和军粮呢,所以,现在兵部由左侍郎柴车理部事。 朱祁镇可不管下面官员们怎么想,反正朕没听到你们反对,那你们就是同意,皇帝一言九鼎,你们身为官员,那也得以身作则才是。 “三位爱卿平身!” 朱祁镇面带笑意的伸手虚抬,道:“望三位爱卿尽快商议妥当呈上来,也好早日施行!” “是!” 待杨士奇、郭琎、柴车三人躬身应了一声,然后齐齐退回班列。 金英瞅准机会,适时上前高声喝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金英的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朱祁镇循声望去,赫然是五大辅臣之一、礼部尚书胡濙。 “胡爱卿有何事启奏?” 和三杨以及张辅一样,身为辅政大臣,胡濙也有奏事免跪的特权。 “回陛下,臣请陛下放归教坊司乐工、库役、罢山陵役夫!” 说着,胡濙便躬身将奏折碰过头顶。 站在丹陛之上的金英急忙下来接过奏折,然后转身又踏上丹陛,呈给朱祁镇。 朱祁镇从金英手中接过奏折,一打开,便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规规整整的就像是印出来的一般,可见其书法功力之深,不愧是礼部尚书。 当然,要是写的太潦草的话,朱祁镇可看不懂。 胡濙奏折中不止这三件事,不过,主题都是减少杂费,节约朝廷开支。 要知道,朝廷被朱祁镇弄了三百万两到五军都督府,本就不算宽裕的国库更加紧张起来了,如果再不想办法节流的话,恐怕接下来的官俸都没办法发了。 第96章 南巡祭祖 “都平身!” 朱祁镇伸手虚抬。 “谢陛下!” 众人谢恩起身! 待众人起身后,朱祁镇才看向众人,道:“朕准备南巡,祭拜太祖皇帝的在天之灵!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 殿中众文武勋贵均是一愣,杨士奇略显担忧的看向朱祁镇,开口劝谏道:“臣窃以为,目前南方混乱,陛下实不宜出巡!祭拜太祖皇帝之事可由朝廷下旨,让南京礼部筹备、魏国公代劳即可!”(这个时候还没有正式定都北京,北京六部及五军都督府等部门前缀都有‘行在’,南京还是首都!) “这是朕登基初次祭拜太祖皇帝,怎可让他人代劳?” 朱祁镇连忙摆手拒绝。 开玩笑,爷们儿可是准备出去见见世面的,交给南京礼部和魏国公办了,他还见个屁的世面啊!? 朱祁镇一脸不耐之色的站起身,道:“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内阁会同五军都督府、朝廷各部安排随驾人员!” 杨士奇看着朱祁镇,迟疑道:“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 “皇祖母和母后那儿由朕去说,你们只需要做好准备就是了!” 朱祁镇看着杨士奇和殿中的众文武,道:“不过就是从北京到南京,又有朝廷各部重臣和精锐禁卫以及大军随驾,难道你们还担心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刺驾不成?再说了,即便有刺客又如何,难道随驾的将士们还不能将他们格杀不成?若你实在担心,不妨问问在场的诸位都督如何?” “请陛下放心,此次五军都督府必然挑选精锐之士随驾,由臣亲自率领,绝不让陛下受到丝毫惊吓!” 身为武将勋贵之首、全权署理中军都督府事物的英国公张辅,满脸凝重而坚定的开口道。 朱祁镇点点头:“如此,就辛苦诸位了!” 对张辅的态度,朱祁镇表示很满意。 “为陛下尽忠!” 五军都督府的众都督齐齐跪地高声喝道,只感觉一股铿锵之气袭来。 “好!” 朱祁镇只感觉体内热血澎湃,忍不住大喝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定在三日后起行!” 杨士奇目瞪口呆的看着朱祁镇:“陛下,三日后就起行是不是太急了点?” 皇帝出巡这是大事,不说祭天拜地,最少那也得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准备时间,需要朝廷各部随驾的官员,随行护卫的军队,礼制,等等等等,一应杂务都应该妥善处理才是啊? “就三天,朝廷大事宫里有太皇太后,皇太后,朝廷又诸位大臣,想来应该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若是有准备不足之处,到了南京在做准备也不迟,或者你们现在发文给南京也行!” 闻言,杨士奇知道此事已经成行,不论是他还是太皇太后都已经无法阻止了,除非他们胆敢不敬祖宗! 不过,杨士奇心中真是放不下朱祁镇,担心朱祁镇会在途中偷偷离开大队,那可就麻烦了。 自朱祁镇登基以来,偷偷溜出宫的事就多不胜数,更别提还时常溜出京了。 最让杨士奇后怕的是朱祁镇刚登基没几天就溜到通州城那次,虽然是在北直隶范围内,但也把张氏和内阁以及朝中各重臣吓得够呛。 幸亏自此以后朱祁镇就被宫里看得很严,每次离宫不仅有国情司缇骑随侍保护,而且还有数量众多、全副武装的精锐羽林卫禁军随行,等闲没人敢招惹,杨士奇等人这才不再担心。 然而,若是到了地方,不说护卫没有这么严密,就说地方那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一旦朱祁镇出现什么意外,那他们这些深受太宗、仁宗和宣德三代皇帝信重的朝廷老臣,百年之后又该如何去和列位先帝解释呢? 片刻后,三名内阁重臣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结伴出宫,脸上的神情均是一派凝重。 至于范弘,则是被朱祁镇留在了宫里。 “你回去后立刻安排好京里的事,然后准备随朕南巡!” “奴婢遵旨!” 范弘急忙跪地领旨。 虽然范弘喜欢下属和其他人称呼他为指挥使大人,但在朱祁镇面前,他只能自称‘奴婢’。 因为他在刚入宫的时候便有宫里的前辈叮嘱过他,他们只是皇帝的奴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谨记! 范弘很清楚他如今的一切都是谁给的,又是怎么来的! 说白了,就是因为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皇帝的奴仆,所以才会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一旦分不清主次,那迎接他的可就是灭顶之灾! 待范弘离开乾清宫之后,朱祁镇便带着紫芙和金英前往清宁宫。 清宁宫。 朱祁镇一路无阻的进入了清宁宫正殿,对着坐在正殿凤椅上的张氏跪地叩首,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 张氏面含笑意的伸手虚抬,待朱祁镇起身后,才继续开口问道:“皇帝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事?” 朱祁镇躬身回道:“回禀皇祖母,孙儿一路无事!” “恩,没事就好!” 张氏点点头。 “皇祖母,孙儿此来主要是相向皇祖母商量,孙儿准备南巡,去南京孝陵祭拜太祖皇帝!” 说完,朱祁镇见张氏并没有意料中的立刻否定,脸色如常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似乎要看穿朱祁镇的心中所想一般,让朱祁镇心底不禁下意识的忐忑起来。 良久,张氏才收回目光,对朱祁镇笑道:“和皇祖母说说,为什么突然想要去南京孝陵祭拜太祖呢?” 呼~ 张氏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朱祁镇只感觉身上一轻,不由暗暗的松了口气,回道:“回禀皇祖母,孙儿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身穿龙袍的老者,他问孙儿,新帝登基,怎么未去祭拜祖宗呢?” 张氏点点头,道:“恩,祭拜太祖皇帝这是应该的,只是你与朝中的诸位老臣商议过了吗?” 古人对于托梦什么的那是深信不疑,却又没有什么查验的方法,相比朱祁镇对付杨士奇他们的简单粗暴,对付张氏,就非得这个理由不可! 因为对于现在的朱祁镇来说,得到朝廷群臣的同意并不是重要,重要的是孙氏同意与否! 之所以先于群臣商议然后再来请示孙氏,这是朱祁镇的小手段,切除张氏与前朝的联系,然后在借由双方不能及时联系这一点借张氏的手增加他在朝廷中的威信。 第97章 外戚制衡 就说这次的事,朱祁镇先是以皇帝的身份威压前朝的文武,让他们同意,然后再针对古人迷信的特点,利用太祖托梦迫使张氏同意。 然后张氏的旨意下达,前朝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这样久而久之,就会让前朝的文武大臣们有一种皇帝的话就是张氏的意思的错觉,他们可以怀疑朱祁镇,却绝不会不相信张氏。 而朱祁镇也就可以利用这一点达到提升自身威望的目的,张氏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淡出群臣的视线。 这就跟皇帝身边的那些宦官一样,当群臣认为这个宦官的话就是皇帝的意思的时候,他就能够在其中掺杂自己的私心,让群臣无法分辨,若是皇帝久了不出现,那宦官的话自然就成了皇帝的话。 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却是事实。 如果张氏垂帘听政的话,那朱祁镇自然无法达到这样的目的。 可张氏太过信任朝廷中的文武大臣了,所以,对前朝的事并不怎么上心。 张氏和杨士奇等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年仅九岁的朱祁镇竟会有如此深沉的城府,让他们这些看透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宦海浮沉的老人,一时之间都未能及时发现! 朱祁镇躬身回道:“孙儿已经与内阁三位大学士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都说过了,他们现在就等皇祖母您的意思了!” 张氏深深的看了朱祁镇一眼,笑道:“那就让他们开始准备!” “皇祖母,孙儿想三日后就出发。” “三日?” 张氏一愣,看向朱祁镇,道:“这么急,朝廷能准备妥当吗?” “可下旨由南京礼部负责准备,朝廷这边只需要负责随驾人员和护卫就可以了!” 朱祁镇开口解释道:“这样也能早去早回嘛!” 张氏点点头:“这样也行,你与朝中的诸位大臣商议就是了。” “是!” 突然,朱祁镇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张氏开口道:“皇祖母,孙儿想请大舅公帮着管点事,不知道皇祖母以为如何?” 朱祁镇口中的大舅公是张氏的兄长,彭城伯张昶。 “你大舅公?” 张氏愣住了,面色微微一变,向朱祁镇沉声问道:“是不是他入宫来向你要官了?” 张氏一向严禁她娘家的人在朝中担任职务,怕的就是他们仗着她的身份胡作非为,如今突然从年幼的皇帝孙儿口中听到,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兄弟们找上了皇帝,这是她决不能忍受的。 皇帝主动给你,那是皇恩浩荡,皇帝不给你,你不能主动张口要! “皇祖母误会了,只是孙儿现在缺少信得过的人,所以才想到了大舅公!” 朱祁镇看着张氏,问道:“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真不是你大舅公主动来找的你?” 张氏还是有些不信。 朱祁镇一脸无奈的看着张氏:“皇祖母,大舅公有没有进宫你问问余枫就知道了,孙儿也没必要对您撒谎?” “那好,既然是你的意思,那你自己决定就好,皇祖母没意见!” 张氏看着朱祁镇,叮嘱道:“但是你要记住,万万不能让你大舅公在朝中担任职务,便是你二舅公的都督之职,你也要尽快择人接任,我会让他主动上奏解印的!” “孙儿知道了!” 朱祁镇点点头,躬身一礼:“那孙儿就告退了!” 张氏摆摆手:“嗯,去!” 朱祁镇退出了大殿,径直离开了清宁宫,带着金英和紫芙朝坤宁宫而去。 朱祁镇刚刚离开清宁宫,张氏便对躬立一旁的余枫开口吩咐道:“你立刻去传哀家的懿旨,就说皇帝三日后启程,前往南京孝陵祭拜太祖皇帝!” “是,奴婢这就去!” 余枫躬身领命退下。 另一边,朱祁镇没用多久便来到了坤宁宫。 在坤宁宫,朱祁镇明显没有在清宁宫时的慎重和拘谨,显得很自然。 首先,坤宁宫的主人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其次,孙氏无论是在情感还是在威望上对朱祁镇都没有任何威胁,所以,面对孙氏,朱祁镇并没有面对张氏时的压力。 朱祁镇不等太监入殿禀报,便大喇喇的闯了进去。 然而,朱祁镇一进入大殿,便看见了坐在凤椅上的一脸无奈的望着他的孙氏,朱祁镇一脸尴尬的讪讪一笑,躬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孙氏没好气的瞪了朱祁镇一眼:“行了,堂堂皇帝也这么没规矩!” “嘿嘿,那不是在母后面前嘛!” 朱祁镇满脸堆笑的小跑到孙氏的身后,伸出双手,舔着脸在孙氏的双肩上轻柔的按着。 “你呀~” 孙氏表面上看起来对朱祁镇很责怪,但心中却是非常受用。 虽然孙氏已经贵为大明帝国的皇太后了,但她不是吕后,更不是武则天,没有她们的野心和冷血,她只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 朱祁镇那在孙氏肩上按着的小手突然被孙氏一把抓住,紧接着一道让他无法反抗的力量传来,孙氏径直将他拉到了面前,笑道:“行了,今晚就在坤宁宫用膳!” 小手被孙氏抓住显得很害羞,隐藏在内心的实际年龄让他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烫,下意识的点头应道:“是,母后!” 说完之后,朱祁镇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才九岁,被母亲抓住手不是很正常嘛,有什么好害羞的? 与此同时,张氏的懿旨也下达了。 当内阁三杨接到张氏的懿旨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不知道张氏是如何被朱祁镇说服的。 但既然张氏的懿旨已经下达,那就算他们心中再如何不情愿,也只有遵旨行事! 于是,三杨便立刻召集朝廷中的六部重臣会同五军都督府的武将勋贵们商议南巡条陈。 夜,朱祁镇在坤宁宫用完膳之后便回到了乾清宫。 一回到乾清宫,一个早已在乾清宫等着的勋贵便跪地叩首迎驾,让朱祁镇立时一愣。 就在朱祁镇疑惑之际,一旁的金英赶忙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陛下,这就是彭城伯!” “哦~” 朱祁镇这才反应过来,暗暗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的来到张昶面前,伸出双手,将其扶起,亲切道:“大舅公久等了?朕在母后那里用膳回来得晚了些,他们也不知道请您入内坐着等,快请进!” 说着,便拉着张昶的手进了乾清宫大殿。 一进入大殿,朱祁镇便对跟着的金英开口吩咐道:“还不赶紧去给大舅公赐座?” “奴婢这就去!” 金英急忙领命。 没一会儿,金英便将凳子端了出来,恭敬的放到张昶身后,张昶躬身以示感谢,随后急忙对朱祁镇躬身谢恩:“臣谢皇上赐座!” 朱祁镇面带轻笑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舅公请坐!” 张昶谨慎的躬了躬身:“皇上先请!” 朱祁镇也不推辞,径直走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大舅公知道朕为何召您入宫吗?” 朱祁镇坐在龙椅上,对张昶笑道。 “臣不知,还请皇上示下!” 正襟危坐在凳子上的张昶立时对朱祁镇躬身道。 第98章 南巡事宜 “朕一个发财的买卖交给大舅公,不知道大舅公是否愿意?” 张昶一愣:“发财的买卖?” “没错!” 朱祁镇点点头。 “臣谢皇上信重之恩!” 这些日子孙忠用香皂和肥皂以及四轮马车赚得盆满钵满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私下里想起就不免羡慕。 他们这些外戚勋贵除了朝廷的那点俸禄和封地就只有后宫偶尔的赏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说还经常受到朝廷御史的监察弹劾,又因为是后宫的原因,无法真正的被武将勋贵接纳,算是朝廷里最不受待见的一批人。 “这么说,大舅公是愿意了?” 张昶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只是,太皇太后那……” “大舅公请放心!” 不等张昶说完,朱祁镇便摆手开口打断,笑道:“朕已经和皇祖母商议过了,皇祖母说只要不参与朝廷政务就没什么大碍!” “臣,谢陛下天恩!” 张昶立时跪地叩首谢恩。 “大舅公快快请起!” 朱祁镇一边开口,一边赶忙伸出双手虚抬。 “谢陛下!” 张昶叩首谢恩后缓缓站起身。 待张昶站起身后,朱祁镇对一旁的金英开口吩咐道:“去把朕的那本《建筑规划》找来给大舅公!” “老奴遵旨!” 要说宫里谁最清楚朱祁镇的这些东西放在哪,除了紫芙那就是金英。 很快,金英便自内殿中拿出一本不算太厚的书籍,先是给朱祁镇过目了一眼,确定没错之后,才转身交给张昶。 张昶站起身,躬身从金英的手中接过《建筑规划》。 朱祁镇在这本书上记录了水泥、石子、沙、混凝土的制造材料和工序,同时,朱祁镇还要求阮浪的钢铁冶炼作坊提供建筑所需的钢筋,朱祁镇要将‘大明帝国银行’建造成大明第一所混凝土建筑,加快混凝土配套设施的发展,以期修建混凝土道路,减轻朝廷在运输上的困难,同时加强各地的交流,增强朝廷对南方诸省和边境的掌控力度! “大舅公先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入宫来问朕!” 朱祁镇对张昶笑道:“朕三日后就要离京南巡了,到时候再有问题朕可就无法及时解决了!” “陛下要南巡?” 张昶闻言一愣,这事儿他竟然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这件事明天朝廷就会昭告天下,不过,这是朝中各位文武大臣的事。” 朱祁镇点了点头,随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昶,叮嘱道:“大舅公还是将心思放在建设银行上!” 张昶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忙跪地叩首:“臣遵旨!” 朝廷大事自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们操心,岂是他所能过问的? “大舅公先回去研究一下银行应该怎么建设,记住,千万要注意保密!” “是,臣告退!” 说罢,张昶再次磕了个头后才恭敬的站起身,躬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刚出大殿,一股风迎面吹来,背部传来一阵凉意,让张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刚刚他竟然被朱祁镇给吓出了冷汗。 朱祁镇虽然是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但张昶刚才却分明感觉到一股非常巨大的压力压在他的心间,让他透不过气来。 其实那只是张昶的错觉罢了,当时他本准备询问朱祁镇为何南巡,就在那时,那股压力便凭空生出,将他的想法硬生生的止住,之所以出现如此情况自然不是朱祁镇的什么之气,只是他心中对张氏的恐惧,让他的下意识有这个感觉罢了。 而背部的冷汗也是因为张氏的原因才渗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企图干涉朝政的消息被张氏得知,那迎接他的就将是一顿斥责。 虽然他是张氏的亲哥哥,但张氏却是当今大明最有权力的女人,威望之盛,绝不是他一个区区伯爵兄长所能抵抗的! 张昶一路胆战心惊的离开了皇宫,径直回到了彭城伯府中。 回到府中后,张昶来到了书房,坐在书桌后拿出《建筑规划》认真阅读起来…… 乾清宫,在张昶离开后,朱祁镇便在紫芙的服侍下洗漱,然后躺在床榻上看了会儿历代皇帝批阅的奏折后便睡了。 朱祁镇倒是安寝入梦,可内阁和六部以及下面办事的朝廷官员们却依然在紧张的安排着南巡的各种事物,其中除了随驾官员和军队之外,就是路线的选择、物资的调派。 正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二十五日一早,朱祁镇就被紫芙叫醒了,起床、洗漱、更衣等等一应事宜完毕之后,朱祁镇才带着金英乘上他的四轮马车前往右顺门的偏殿,参加早朝。 在早朝上,杨士奇代表内阁和六部呈上了连夜商讨出来的方案,其中包括随驾官员,南下路线等等。 内阁和六部的方案是由杨荣代表内阁率领翰林院及六部诸官在朱祁镇身边随驾,杨士奇则和杨溥留守北京,负责朝廷政务的处置。 五军都督府则是派遣五万京营大军随扈,另外还有禁军、国情司、国安司随行人员,内廷仪仗队、太监、宫女等等,加起来总人数达到了三万人之巨! 这是杨士奇、张辅他们这些朝廷重臣的底线,唯有重兵护卫,他们才能放心朱祁镇的安危,朱祁镇当场允准了下来。 随后,便是护卫军统领的人选了。 众人首当其冲推举的就是张辅,因为他不仅仅是目前大明朝勋贵的领头人,更是曾经领军征服过交址的存在,有勇有谋、军功赫赫,堪称大明军神。 不过,朱祁镇考虑到北京必须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军方人员坐镇,因此,也就否了张辅。 张辅被朱祁镇否了之后,群臣有推举京营总督,成国公朱勇统帅随扈大军。 在当今的大明朝,朱勇早已经被看成未来张辅的接班人了。 和张辅相比,朱勇虽然年龄稍小,但其同样层追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一样是军功赫赫,再加上随扈大军都是从京营中遴选的,所以,他也是非常合适的领军将领。 但朱祁镇并不同意,因为京营现在有十多万新兵需要训练,同样需要朱勇坐镇京营。 最后,群臣无奈之下只能推举定国公徐景昌了。 和张辅以及朱勇相比,定国公徐景昌在武将勋贵之中的威望可就要低上不少了,军功方面更是不能比。 不过,徐景昌好歹也是正一品的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统帅五万大军随扈皇帝左右还是绰绰有余的。 同时,内阁和六部还建议南巡以水路为主,这样速度更快,也更安全,同时也避免扰民。 朱祁镇站起身,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内阁和六部及五军都督府联合给南巡途经的各省县发布通告,严禁以南巡的名义扰民、进献各种宝物,但凡有抗命不遵者,百姓可向就近国安司衙门上报,国安司衙门接报案后可当即羁押涉案官员,然后将首告者及犯官押送入京交由三法司审理!” 第99章 临行准备 “臣等遵旨!” 群臣跪地领旨。 在这方面,朱元璋其实也做了详细的规定的,只是各地官员并不遵守罢了。 朱祁镇也没有认为他在这里的几句话就能够让那些胆大包天的官员们收敛,只是为了在他的屠刀落下时,有一个能够让朝中官员们闭嘴的借口罢了。 “陛下,还有一件事。” 南巡的事情决定好了之后,杨士奇便出班向朱祁镇躬身奏道:“山西、河南、陕西、湖广四省犯官及有关涉案人员和他们的家产,将于下午押运入京!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这种事还需要请示朕吗?” 朱祁镇没好气的看了杨士奇一眼,道:“按律,让三法司尽快审讯、判刑,在朕离京之前就要明正典刑!至于他们的家产,留下一部分给他们的家人用于生活,剩下的一半入内库一半入国库!” “臣遵旨!” 杨士奇的本意是这么多人,能不能从轻审判? 这些人再怎么说都是为官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而且很多还是他的门生,能救一个是一个。 却没想到朱祁镇来了个按律,还要尽快。 朱祁镇并不知道杨士奇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人无论是从法理还是从情理上来说,都是死有余辜,他不愿意杀人,但也不会害怕杀人! “对了,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先帝曾经下诏,取消各省、府、州、县地方官的死罪临决之权,死罪必须上奏朝廷,由三法司复核确认之后,再发文当地官府,不知道现在执行的如何了?” 刑部尚书郭琎出班跪奏道:“陛下,此事刑部正在加紧督促各省执行!” “……” 朱祁镇一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郭琎,问道:“你的意思是,各地官府并没有执行先帝的诏令!?” 这道诏令是宣德皇帝朱瞻基临死之前下的,他一死,自然也没谁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对于朝廷上的大臣们来说,这不过就是奏折上的一串数字罢了。 却没想到朱祁镇这个小皇帝放在了心上。 其实朱祁镇之前也没有注意,只是昨夜在看宣德皇帝时批阅的奏折时看到的,这才在今天的早朝上问了出来,却没想到,朝廷上的这些文武大臣们竟然根本就没有执行下去,还真是人死政消啊! “尽快!” 遇到这事儿,朱祁镇也很无奈,他总不能把郭琎换了,这事儿上到内阁下到地方官,都有责任,牵涉之广,朱祁镇也只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臣遵旨!” 郭琎当即叩首领旨。 待郭琎退下之后,朱祁镇才再次开口问道:“恩科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躬身回道:“回陛下,礼部已经发文给南京六部以及十三省发文,令他们抓紧准备!” “告诉云南、四川、湖广布政使衙门,此次恩科不限制民族,命令他们鼓励辖区内的少数民族参加科举,大明子民都有参加科举的权力,不得歧视!” “臣遵旨!” 胡濙躬身应诺。 “皇上圣明!” 群臣齐齐跪地叩首赞道。 “都起来!” “谢皇上!” 群臣谢恩起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金英沙哑的嗓音在殿中响起。 半晌,没人出班奏事,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便站起身,扫视了一圈站在殿中的文武群臣,用稚嫩的声音开口道:“既然众卿无事,那就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地高呼。 朱祁镇则在群臣的恭送下离开了偏殿。 朱祁镇离开之后,跪在地上的群臣站起身,纷纷快步离开了偏殿,返回各衙开始准备南巡事宜。 出了偏殿,朱祁镇径直坐上四轮马车。 刚进入车厢坐下,朱祁镇想是想起了什么,隔着车厢对金英开口道:“金英,你立刻派人去将会昌伯宣到乾清宫!” “老奴遵旨!” 金英躬身应了一声,随后便指派了两名随侍的太监去传谕去了。 很快,朱祁镇便回到了乾清宫。 回到乾清宫没多久,孙忠便来了。 “臣孙忠,参见皇上!” 孙忠一进入大殿,便跪地叩首行礼。 “哎呀,外祖父来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朱祁镇见状,赶忙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到孙忠面前,一边口中连连开口道,一边伸手将孙忠从地上搀扶起来。 “谢皇上!” 孙忠在朱祁镇的搀扶下站起身,急忙道:“怎敢劳陛下搀扶!” “呵呵,您是朕的外祖父,当得起!” 朱祁镇笑道。 对此,孙忠只能躬身以示谢恩。 待得孙忠站起身后,朱祁镇才对孙忠开口问道:“外祖父,您知道朕为何召您入宫吗?”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孙忠到底知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无论他知不知道,在皇帝面前都只能说不知道,否则一个揣测圣意帽子扣下来,他可承担不起! 就在这时,金英从内殿中端了一张凳子,放到孙忠的身后,朱祁镇适时对孙忠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开口道:“外祖父请坐!” “臣谢陛下赐座!” 孙忠躬身谢恩,而后正襟危坐在凳子上。 朱祁镇坐回到龙椅上,道:“朕召外祖父入宫,是为了此次南巡之事!” “南巡?” 孙忠一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朱祁镇要让他随驾。 但孙忠现在并不想随驾南巡,因为北京这边的香皂、肥皂正在快速占领北方诸省的市场,再加上四轮马车的出现更是掀起了一波热度,还有报纸、印刷、玻璃等等,这些都需要他坐镇。 “现在香皂、肥皂已经开始在北方诸省销售,是时候插足南方了。” 朱祁镇对孙忠道:“和北方相比,南方的购买力更强,可以派遣一个信得过的人到南方去!” “原来是这样!” 孙忠恍然,赶忙起身向朱祁镇躬身拱手道:“那臣下去后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嗯。” 朱祁镇点点头,随即又问道:“玻璃的事怎么样了?” “回陛下,玻璃已经制造得差不多了,臣明日就将样品送入宫里请陛下过目!” “好!” 朱祁镇大喜。 “若陛下没有其他事吩咐的话,臣就告退了!” “嗯。” 朱祁镇点点头,对一旁的金英道:“代朕送送外祖父!” “是!” 金英躬身领命,快步来到孙忠身旁,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会昌伯,请!” “有劳金公公了!” 随即,孙忠便跟着金英离开了乾清宫。 第100章 启程南下 孙忠离开之后,朱祁镇便进入了内殿,坐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着。 “陛下,请用茶!” 就在这时,一个糯糯的声音在朱祁镇耳边响起。 朱祁镇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儿怯生生的端着一杯茶站在一边,赫然是万贞儿! “哦,是贞儿啊。” 朱祁镇从万贞儿手中接过茶杯,笑问道:“你紫芙姐姐呢?” 万贞儿糯糯的回道:“紫芙姐姐陪长公主殿下到出宫了。” 朱祁镇一愣:“出宫了?” “长公主殿下说裕丰酒楼送来了很多小孩儿,所以让紫芙姐姐出宫去看看!” “小孩儿?” 朱祁镇恍然,应该是徐恭送来的,这段时间忙晕了,都忘了还有这一茬。 “陛下,会昌伯已经出宫了!” 就在这时,金英的声音响起。 “哦。” 朱祁镇点点头,看向金英,开口道:“金英,你知道徐恭已经把小孩儿送到裕丰酒楼了吗?” “请陛下恕罪,此事徐镇抚使派人通知老奴了,只是老奴一时忘了前去处理!” 金英当今跪地请罪! “罢了,你现在去传朕的口谕,从京营、国安司和国情司之中抽调百名身负特殊技能的精锐,组建御前侍卫指挥使司,暂时由你负责,至于那些孩童,十岁以上的就交由他们训练,十岁以下的则建立学堂教学!” “老奴遵旨!” 金英躬身领命,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 转眼两日过去了,到了三月二十八日,南巡启程的日子。 天色未亮,朱祁镇便一身盛装的乘坐着他的专属四轮马车来到了奉天殿。 此事的奉天殿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殿外的广场上竖立着一面面迎风飘扬的各色旗帜,等待着朱祁镇的驾临。 在万人的期待下,朱祁镇的马车带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到达。 朱祁镇在紫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进入奉天殿。 “皇上驾到~” 金英率先开口高声喊道。 “臣等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殿内外均响起如雷鸣般的山呼声,上万人的高呼,震得富丽堂皇的奉天殿都是一颤,回声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众卿平身!” 朱祁镇踏上丹陛,站在龙椅前,双手虚抬,稚嫩的声音在奉天殿中响起。 “谢皇上!” 群臣谢恩起身。 “启奏陛下,南巡事宜已准备就绪,请陛下示下!” 杨士奇出班,向站在丹陛之上的朱祁镇躬身拱手道。 “传旨,起行!” 朱祁镇沉声道。 “皇上有旨,起~行~” 金英传达着朱祁镇的旨意。 “皇上有旨,起~行~” …… 太监们将的声音传遍整个奉天殿和广场,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随即,朱祁镇便在一干朝廷文武大臣的簇拥下走出了奉天殿。 朱祁镇站在奉天殿前,看向遍布旌旗和官员、将士的广场,心头涌起一股豪气。 “万岁!” “万岁!” “万岁!” 广场上响起一道道高呼声,这些声音就像是击打在朱祁镇心间一般,让朱祁镇不由豪气万丈,高呼道:“大明万岁~” 没一会儿,高呼声停了下来,然后礼乐奏响,朱祁镇则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行走在御道上,朝宫外走去。 午门。 三名妇人带着一个身着蟒袍的小孩儿在这儿等着,她们就是张氏、孙氏、胡氏和郕王朱祁钰。 “皇帝来了。” 远远的,张氏便看到了一大群人朝她们迎面走来,为首的正是身着龙袍的朱祁镇。 虽然朱祁镇年幼,身体非常瘦小,但明黄色的龙袍却让他成为在场所有人中最显眼的。 “臣弟参见皇兄!” 朱祁钰立刻迎到朱祁镇面前,跪地叩首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祁镇笑着抬手虚扶,而后才来到张氏、孙氏和胡氏面前,躬身行礼:“皇祖母!母后,胡母后!” 紧接着,群臣齐齐下跪叩首:“臣等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胡太妃!” “众卿平身!” 张氏先是让众臣起身,随后又转头看向朱祁镇,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南下,京里我会帮你看着的。” 朱祁镇躬身一礼:“有劳皇祖母了!” 张氏看向朱祁镇,道:“皇祖母有几句话要嘱咐随驾大臣。” “杨荣。” 张氏开口喊道。 “臣在!” 杨荣赶忙来到张氏面前,躬身以待。 “杨阁老,您是内阁中唯一一位随驾南下的大学士,也是仁宗和先帝最信任的大臣,哀家希望您能够照顾好皇帝!” “臣谨遵懿旨!” 杨荣躬身拱手道。 随即,张氏又来到徐景昌面前:“定国公!” “太皇太后!” “你的父亲曾经是太宗皇帝的得力将领,赐封为世袭定国公爵位,而你本人也一直都是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的都督,可以说,历朝历代皇帝都没有亏待过你们!” “历代皇帝之恩,臣懿旨铭记在心,不敢有一日或忘!” “此次皇帝南下祭祖,你为随扈大军统帅,哀家就将皇帝的安危全权交给你了,若皇帝有丝毫损伤,哀家唯你试问!” 徐定昌跪地叩首,决绝道:“臣必不负太皇太后之托,誓死护卫陛下安危,若陛下有失,臣定当提头来见!” “定国公请起!” “谢太皇太后!” 徐景昌站起身,躬身立于一旁。 接下来张氏又对其余随驾大臣叮嘱了一番,然后才宣布启程南巡。 朱祁镇和张氏、孙氏以及胡氏辞别后,才在紫芙的搀扶下踏上了他的专属四轮马车,同时,因为南巡的需求,孙忠这两天又赶制了两辆同样的四轮马车,用于备用和预防刺杀。 朱祁镇从来不认为在大明没人敢刺杀皇帝,历朝历代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更何况他还主动把一位野心家请入了皇宫呢。 朱祁镇踏上最后的那辆四轮马车,并没有急着进入车厢,而是转身满含深意的看向站在下方的金英,开口道:“金英,宫里就交给你了。” “请陛下放心!” 金英躬身应道。 “嗯。” 朱祁镇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在紫芙的搀扶下进入了车厢。 南巡队伍缓缓前行,经过早已被五城兵马司戒严的街道,然后从丽正门(正阳门)离开还未经过嘉靖扩建的北京城。 一行浩浩荡荡,周围围观的百姓跪伏在地,恭送着他们从未见过面却掌握着他们生死的小皇帝。 北京城外,两万装备齐全、精神抖擞的京营大军早已静待多时。 待得南巡队伍到来,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加入南巡队伍,负责队伍外围的护卫。 第101章 脱离大队 三万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走在官道上,一眼望去蜿蜒无边。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南巡队伍需要先经由陆路走到通州,然后从通州乘坐官船经由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而后再转入长江,船队便可以直抵南京登岸。 南巡队伍经过整整一天的时间,才于傍晚时分抵达通州。 得到朝廷命令的通州文武官员早已在通州城外等待着了,今夜南巡队伍将要在天通州度过。 夜,朱祁镇在紫芙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然后就在御帐中安寝了,没错,朱祁镇并没有进入通州城,而是留在了城外,和大军驻扎在一起。 这样不仅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他的安危,更能加深他在京营将士中的印象。 虽然不至于同吃同住,但皇帝能够在夜间和他们一起在城外驻扎,那无疑是一种信任。 清晨,朱祁镇在喧嚣声中被吵醒,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伸手揉了揉闭着眼睛,朱祁镇才缓缓睁开双眼,一脸的萎靡。 就在这时,御帐帘布掀开,一身宫裙的紫芙带着两名分别端着盛着冒着热气的金盆和放着两条洗脸布的托盘的宫女进入御帐,笑着看向坐在床榻上露出一身明黄色丝绸里衣的朱祁镇,笑道:“陛下,该起床洗漱了!” “这么早啊?”朱祁镇迷迷糊糊的嘟囔道。 紫芙可不管朱祁镇的嘟囔,径直安排宫女将洗脸盆端到一旁,开始为朱祁镇的洗漱做着准备…… 半个时辰后,穿戴整齐的朱祁镇带着紫芙从御帐中出来。 刚出御帐,朱祁镇便看到一群随驾文武官员静立在帐前,一见到朱祁镇出来,便齐齐跪地叩首,高呼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朱祁镇摆摆手。 “谢皇上!” 群臣谢恩起身。 “启禀皇上,可以上船了。” 作为唯一的一位随行内阁大学士,杨荣肩负起了南巡队伍的日常事务,只见杨荣向朱祁镇躬身拱手道:“是否登船,还请皇上示下!” “登船!” 说罢,朱祁镇便在一干国安司和国情司的护卫下登上他的专属龙船,三层船看起来非常硕大、震撼,虽是木质船但却是如今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 此时的通州港口早已戒严,所有的商船和普通船只都被隔离在了海面上,港口中只剩下南巡队伍所需的官船。 虽然事起紧急,但朝廷还是从督漕部院抽调出了足够的官船以供南巡队伍乘坐。 经过半天的时间,南巡队伍三万余人才全部登上十四艘官船。 朱祁镇的龙船上载有大部分随驾文武官员和太监、宫女以及国安司和国情司护卫。 临近午时,朱祁镇下令就在龙船上用午膳,用完午膳之后,船队便开始启程南下。 十四艘满载着南巡人员的大船航行在京杭大运河上,运河上的来往船只都对此感到震惊不已,巨大的压力让他们不敢放肆,远远的避开南下船队。 龙船上,朱祁镇正在看着地图,脑海中悄悄的计划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船队的事。 最后,朱祁镇决定等船队抵达河南境内之后,便在徐州悄悄上岸,于是,便下旨抵达徐州后靠岸修整一天。 一连四日过去了,南下船队平静的抵达了运河和黄河交界的地方——徐州。 杨荣等随驾官员虽然感到有些疑惑,还是按照朱祁镇的命令安排了下去。 到了徐州,船队按照朱祁镇的命令在徐州停靠,修整一日之后再继续启程南下。 毕竟他们大多都是北方人,本就很少乘船,更何况一连四日都飘荡在运河上,即便官船行驶得够稳,却依然有许多人已经感到身体不适。 南下船队自然早早的就给徐州方面发了文书,徐州官府为南下队伍安排了驻扎地和食物。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南下队伍在第二天一早再次登上官船,而朱祁镇则召见了杨荣。 朱祁镇的龙船上,站在船头的朱祁镇静静的看着下方人头攒动的码头。 “皇爷,杨阁老到了!” 就在这时,躬身站在朱祁镇身侧的张达突然开口轻声提醒道。 “臣杨荣,参见陛下!” 张达的话音刚落,杨荣的声音便在朱祁镇的身后响起。 “杨阁老到了。” 朱祁镇转过身,看到正跪在地上叩首的杨荣,朱祁镇急忙上前两步,将杨荣搀扶起来,笑道:“杨阁老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谢陛下!” 杨荣起身后赶忙向朱祁镇躬身谢恩,随后才看向朱祁镇,问道:“不知陛下急召臣来有何吩咐?” “朕准备趁机让阁老代朕巡视一下南直隶的民生,不知阁老以为如何?” 朱祁镇昨晚很认真的想了想,他发现,只要有杨荣在,即便他前脚溜出了大队,后脚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杨荣发现,到时候恐怕整个南直隶都会被他和徐景昌两人翻个底朝天。 杨荣毕竟是随驾的内阁大学士,每天都有很多朝廷转发来的国家大事和南直隶六部官员的奏折,都需要面呈给他,张达根本就拦不住。 所以,必须要将杨荣调离大队,而巡视南直隶的民生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杨荣有些犹豫的看着朱祁镇,道:“陛下,这种事……” 后面的话杨荣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朱祁镇心里却很清楚杨荣想说什么。 这种事随便派一个御史、翰林院士或者六部官员都行,让杨荣堂堂一个内阁大学士去干这样的事,着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朱祁镇小脸上满是慎重的看向朱祁镇:“阁老,南直隶的情况比北直隶更复杂,朕担心派其他人下去即便发现了异常恐怕也会碍于各种掣肘寸步难行!” 听见朱祁镇的话,杨荣沉吟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对朱祁镇躬身拱手道:“臣明白了!” “阁老明白就好!” 朱祁镇顿时心头大松了口气,当然,这也不是朱祁镇诳杨荣,而是他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担忧。 南直隶自南宋以来经济、政治、文化各方面发展迅速,各州、府、县又是受南京六部直接管辖,地方官和南京六部肯定关系密切,若是南京六部暗中插手,排下去的官员最后肯定是无功而返。 但若是杨荣亲自下去就不一样了,首先,杨荣是内阁大学士,其次,杨荣为官多年,宦海沉浮,在朝中的影响虽然比不上杨士奇,但却依然有着很大的威望,更何况,他还是宣宗皇帝临终任命的五位辅政大臣之一,深受张氏的信任。 无论是南直隶的地方官还是南京六部的官员,都没人能够和他相抗衡。 第108章 于谦到来 说罢,樊忠看着满脸惊色、已经在原地呆住了的曾帅,问道:“不知我说的可对?” “……你…你们…” 曾帅目瞪口呆的看着樊忠和周围将他包围起来的护卫,惊疑道:“…你们是国安司的人?” “是,也不是!”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自房门外响起,传入曾帅的耳中。 只见一大一小的紫芙和万贞儿率先进入房中,站在房门的左右两侧,随即,穿着一身绣着金边淡蓝长衫的朱祁镇进入房中,背着双手,笑吟吟的望向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曾帅。 樊忠对朱祁镇躬身一礼:“少爷!” “嗯!” 朱祁镇先是对樊忠点了点头,随即便又转头看向曾帅,笑问道:“你的手艺不错,有没有兴趣帮我训练一下护卫?当然,会有很高的报酬!” 曾帅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朱祁镇,惊诧道:“你们不把我送到官府?” “送到官府干什么?” 朱祁镇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然后继续笑道:“只要我愿意,官府大牢随时为你敞开!” 曾帅闻言,心中暗暗吃惊,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并没有怀疑朱祁镇的话,这一点,从樊忠能够详细无比的说出他的来历之时他就知道这群人来历不凡了。 朱祁镇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只要答应了我的条件,以后自然会知道!” “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曾帅一脸无语的看着朱祁镇,点点头:“我答应你!”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也厌烦了江湖的亡命生活,如今有机会让他安定下来,他自然也乐于接受。 ‘啪~啪~啪~’ 朱祁镇拍了拍掌,笑着开口赞道:“明智的选择!” 随即,樊忠一挥手,房内的护卫们便齐齐收刀入鞘。 “额……” 随着众护卫将刀插入刀鞘,曾帅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下来,随即看向一脸笑意的朱祁镇,开口问道:“我可以问问第二个选择是什么吗?” “送你去和阎王爷喝茶下棋!” 说完,朱祁镇便转身,带着紫芙和万贞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充满威胁意味的稚嫩声音在房外响起:“既然答应了,就安安心心的跟在我身边,整个江湖没人会找你麻烦!” 听到朱祁镇的话,曾帅只感觉一阵无语。 紧接着,樊忠便带着一干便衣国安司和国情司精锐离开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曾帅独自一人。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武林大会举行的日子了。 宣德十年四月十五日,开封城外郊区。 自清早开始,开封城内的江湖人士便纷纷出城,汇聚到了郊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河南官府的注意。 为了防止意外,奉旨坐镇河南的于谦临时调派了两个卫所上万军队驻扎在郊区附近,严密监视这些参与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官军也能尽快控制局势。 因为直到如今,他也没有查到究竟是那些势力参与了之前袭击朝廷押运犯官队伍的行动,只知道那群人化妆成了武林中人,以避开朝廷的追捕。 所以,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以防万一。 傍晚,朱祁镇带着紫芙、万贞儿坐在马车中,在樊忠及一干便衣国安司、国情司、羽林卫精锐的护卫下跟着人群出了开封城。 官道上随处可见手持刀剑的江湖人士,他们或独行、或一群结伴而行,但却都朝着一个相同的方向前行着。 朱祁镇他们一行人多势众,又都是骑着马,所以,无疑是非常显眼的,引得一路上看见他们的江湖人士纷纷相互低语,打听着朱祁镇一行的来路。 但由于朱祁镇一行进入开封城后便住进了天悦客栈,因此,最后只打听到朱祁镇一行行事非常嚣张、实力强大,可身份背景却无人知晓,极其神秘! 很快,朱祁镇他们就到了武林大会举办的地点。 原来,所谓的武林大会就是在开封城外的平原上搭建一个约莫一米高、边长均约十米的正方形木质高台,高台下四周放着为数不多的桌椅,这样的待遇只有在江湖上有声望的名门大派。 朱祁镇一行的到来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主要是他们一行太显眼了。 人数众多不说,还都骑着马,江湖上有着这样实力的只有那些大门大派或底蕴深厚的武林世家。 就在众人准备向周围的人打听朱祁镇一行的来路时,开封城的方向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即便是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朱祁镇也不例外,下意识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很快,三道硕大的旗帜便映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赫然是‘奉旨巡抚河南’‘奉旨巡抚山西’,以凸显皇权,其后则是‘兵部右侍郎’的旗帜。 在三面大旗的旁边,则是许多的明黄三角旗、队旗等等。 这一发现顿时让在场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心中震动,很明显,这次的武林大会官府参与进来了。 果然,在三道大旗的前方,一名身着锦鸡补子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二品大员跨坐于马背之上。 只见他脸庞菱角分明、脸上表情凝重、双眼锐利如刀的目光不断的扫视着周围的武林人士。 为首的官员勒缰驻马,身后手持长枪、腰悬钢刀的官军却加快了脚步,脚下发出‘噗噗噗噗~’的踏地声,很快就将整个场地包围了起来,驻守了起来。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江湖人士心中大惊,虽然这些官军并没有将武器对准他们,但心虚的他们却心生恐惧,深怕这些官军就此将他们围剿。 混迹江湖谁没有犯过法?谁身上没有点劣迹? “敢问这位可是兵部右侍郎、奉旨巡抚山西、河南的于谦大人?” 很快,一名约莫六十岁左右,须发灰白的老头不卑不亢的来到于谦面前,躬身拱手作揖行礼道。 “正是本官!” 端坐在马背上的官员点头道。 “草民参见于大人!” 老者顿时跪地叩首行礼。 “草民等参见于大人~” 听到老者的话,在场除了朱祁镇一行之外,所有人都对于谦跪地行礼,即便是曾帅也不例外。 在这一刻,还站着的朱祁镇一行就显得鹤立鸡群了起来,顿时引起了于谦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嗯?” 于谦看着站着的朱祁镇一行,本就满脸严肃的表情更加阴沉起来,眉头微皱,锐利的目光顿时落到朱祁镇等人的身上,细细的打量起来。 要知道,他不仅仅是朝廷的兵部右侍郎,更是奉旨巡抚山西、河南的钦差,他本人对这些虚礼到没什么,可他现在代表的可是皇帝、是朝廷,不向他行礼那就是对皇帝大不敬,可是要抓起来砍头的。 第109章 武林大会 其余发现朱祁镇一行的江湖人士也是大惊失色,纷纷看向于谦,心中暗自祈祷于谦千万别因此牵连到他们,同时,心中也暗恨朱祁镇等人的狂悖。 突然,于谦看到了站在朱祁镇身旁的樊忠,不由一怔,心头疑窦顿生,口中喃喃出声:“那是……” 对于樊忠,于谦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之前曾率领上千羽林卫护卫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来到河南,也是和他见过面的,相互都认识。 “他怎么会在这儿?” 于谦看着樊忠,开口自问道。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突然拍马来到于谦身侧,看着朱祁镇一行,轻声开口请示道:“大人,要不要末将派人将他们抓起来。” “不必!” 于谦摆了摆手,低声吩咐道:“你安排人看好他们,记住,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是!” 那名将领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听令下去安排去了。 然后于谦收回看向朱祁镇等人的目光,转而看向跪地的众江湖中人,双手虚抬,大声道:“诸位都请起身!” “谢于大人!” 众人闻声,都不约而同的大松了口气,纷纷叩首,高声谢恩起身! 待众人起身之后,于谦才翻身下马,对众人高声道:“你们不用紧张,历次武林大会朝廷、官府都没有介入,此次本官到此,也是应河南岳氏所邀,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武林大会行不法之事!” 先前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于谦的身侧,待于谦的话音落下之后,他便立刻开口附和道:“没错,于大人此来确是受我河南岳氏所邀!” 当然,这都是托词,事实上,河南岳氏也是接到了河南承宣布政使司衙门的敕令才向于谦发出的邀请,而目的,自然就是为了调查在河南和北直隶交界处袭击朝廷押运队伍的那群神秘势力。 虽然发给朝廷的奏折上说是河南境内的流匪,但自从于谦奉旨巡抚山西和河南两省以来,就一直致力于打击盘踞在两省境内的流匪,现在的他们别说袭击朝廷的押运队伍了,就算是露面都不敢,恨不能让官府将他们忘了才好,怎么还有心思出来生事。 因此,于谦怀疑,这群人不仅不是流匪,而是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的反叛势力! 于谦一脸正色的看着场中众人,沉声道:“本官在此承诺,只要诸位在武林大会期间奉公守法,那本官绝不为难诸位;但若是违法乱纪,草菅人命,那就休怪国法无情了!” 最后那句话更是杀气四溢,让人心中不敢有丝毫怀疑! 众人心中顿时一凝,齐齐躬身拱手应道:“是!” 于谦见此,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开始!” 随即,于谦便被一众江湖名宿的簇拥着径直走到首位上坐下。 而随着于谦安坐,其余江湖上的名宿们也都纷纷就坐,而朱祁镇一行因为刚才未跪迎于谦的原因,所至之处周围的江湖人都纷纷远离,深恐一个避之不及被官府认为和朱祁镇一行的同党。 如此一来,朱祁镇一行就非常顺利的来到了高台之下,几乎独占了台下八分之一的地方,和于谦一行隔台而立。 就在朱祁镇、曾帅刚刚落座之际,于谦那方一名身穿淡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在地上一个箭步,在台下轻身一跃,毫不费力的就跃上了高台。 高台没有阶梯,要想上去,只有凭借身法跳跃,这也算是大会的第一项挑战了,若连这个高台都上不去,那还配当武林盟主吗? 那名中年男子落到高台上之后,引得周围的江湖中人连连高声叫好,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中年男子那消瘦的面庞也展露无疑。 中年男子根本不在乎台下嘈杂的叫好声,拱手向四方作揖行礼,开口高声道:“在下河南岳氏岳修诚!” 一开口,岳修诚洪亮的声音就盖过了在场所有人,台下的人也都纷纷静了下来,聆听着岳修诚接下来的话。 “去年,我们河南岳氏有幸获得广大江湖豪杰和各大门派、世家的信任,推选为武林大会的举办人,我们希望参与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各位能够点到为止,勿伤性命!” “好了,按照往常的规矩,上台争夺武林盟主的诸位需要签订生死状,台上论胜负不论生死!” “我宣布,武林盟主争夺大会,正式开始!” 随着岳修诚的话音落下,台下顿时振奋起来。 有志武林盟主之位的广大江湖豪杰纷纷开始签订生死状,然后登台比试。 然而,他们这些还都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有实力的都在台下观战,并没有急着上台,就比如云一刀。 比斗刚开始,并不算热烈,虽然偶有轻伤,但并没有伤及性命。 然而,随着比斗的继续,高台上的争夺也陷入了白热化,参与比斗的武林人士受伤机率大增,一个不注意,甚至还会产生致命的伤势。 而这个时候,朱祁镇却看到了满脸胡须的云一刀跃上了高台。 “在下云南云一刀,请指教!” 云一刀将背上的重刀取下,看着对手,满脸正色的自我介绍道。 虽然朱祁镇答应了帮他救出封琳,但是他依然还是想要试试凭借自身的实力是否能够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云一刀!?” “竟然是他?” “他怎么来了?” 然而,台下听到他名字的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对于云一刀的事迹,江湖上早就传开了,因为他居然敢带着峨眉掌门佘师太最疼爱的弟子、峨眉未来的掌门人封琳私奔,这在整个江湖中都属于大事。 整个江湖众所周知,这事儿无疑是犯了峨眉的大忌,以往对于类似的情况都是将女方带回峨眉囚禁一段时间,至于男方,会被带回峨眉处以极刑。 因为峨眉在江湖中不仅是以女道士自居的门派,更是喜怒无常、极度护短的门派。 而云一刀和封琳私奔被佘师太抓住之后,虽然被暴揍了一顿,但却出乎众人意料的保住了性命,这才是他声名大振的原因所在。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峨眉派所在的方向,很显然,他们都想看看峨眉派在看到云一刀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师父……” 佘师太的二弟子赵欣凤站在佘师太的身后,不过二十余岁、正处于要强时期的她受不了周围那些探寻的目光,俯身在佘师太的耳边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刚刚开口,就被佘师太抬手制止了。 “你的心别被这些人影响了,不用去管他们” 佘师太放下手,头也不回的告诫了一声,随后轻咬着牙根、满脸寒气的开口道:“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别被我们听到了就行,否则,就让他们一辈子都别再说了!” 第110章 恩怨情仇 佘师太的这话一出,顿时让距离峨眉派稍近的江湖人士脖子一缩、脊背一阵发凉。 太狠了,不就是说说闲话嘛,用得着这样? 不过,他们心中虽然非常不忿,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否则,他们恐怕就等不到以后了。 佘师太表面上虽然不在乎江湖上对她们峨眉派的看法,但那四处扫视着的森寒目光却将周围看向她们的目光纷纷驱离着,显然,她心中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淡然。 最后,佘师太将目光停留在了高台上的云一刀身上。 此时的云一刀一脸肃穆的盯着对手,双手紧紧握着重刀的刀柄,身上气势飞速凝聚、攀升。 “杀~” 只听云一刀张口大喝一声,双手握着的重刀向着前方一刺,同时双脚快速向前,朝着对手快速攻去。 没有试探,一出手就是全力。 对于云一刀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刀,这就是云一刀! 云一刀的对手也是一位用刀的,但是,和云一刀的重刀相比,其分量无疑差了许多,而且经过了一场战斗的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的消耗都非常大,和全盛状态的云一刀根本无法相比。 武林盟主的争夺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但因为中后期会为了节省体力而不敢手下留情,所以,伤亡的概率会非常大,但相对的,高手也都是留在了最后。 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只有在前期参加比试,因为他们实力有限,所以,出现伤亡的概率会少很多,若是表现得够好的话,他们的名字就能被参加武林大会的这些江湖人士记住,从而就会达到一夜扬名的目的。 而此时的云一刀就算是后期了,所以,为了节省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云一刀只有摒弃所谓的江湖道义,趁着对手体力和精力还未恢复之际全力以赴。 而云一刀的对手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也全神贯注的应对着云一刀的攻势。 面对云一刀全力以赴的一刀,他的对手选择避而不战,然而,光凭闪避根本无法持久,云一刀的攻势异常凌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很快,云一刀瞅准机会,趁着对手闪避不及,一刀砍在对手的右手臂上,砍出了一道长约一寸的伤口,伤口血肉外翻,鲜血直流,云一刀的对手直疼得龇牙咧嘴。 而云一刀则顺势准备继续进攻,却见对手左手连摆,死亡来袭的感觉让他心跳瞬间加速,急忙开口道:“我认输!”。 而正准备补刀的云一刀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毕竟他用的是重刀,在惯性的影响下很难收手,他只好将将横向的刀口向下,同时减速,但两人相距实在太近,所以,云一刀刚刚将刀口向下,刀身便拍打在对手的身上。 当云一刀的重刀刀身拍打在对手身上的那一刻,只听‘噗~’的一声,对手来没来得及惨叫,身子便被拍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直到此时,已经倒在地上的云一刀的对手才用左手抱着受伤的右手,蜷缩在高台上啊啊的惨叫着。 云一刀并没有费什么力气便赢了对手,这让他信心大增。 然而,下一刻,一个人的出现却让他脸色微变。 只见坐在台下的佘师太对抬手使了个手势,站在她身后一直怒视着云一刀的赵欣凤微微躬身,然后签了生死状,手握剑鞘,径直跃上高台,一袭青色长裙随风飘扬,看起来非常飘逸。 ‘呛啷~’一声,赵欣凤冷着俏脸拔剑出鞘,冷冷的注视着云一刀。 见此,云一刀一阵头大,只好开口劝道:“赵师妹,你不是我的对手,下去。” 赵欣凤和封琳从小长大,两人的关系非常好,云一刀不想因此引起封琳的不满,更何况,他本就和峨眉派有怨,若是再伤了赵欣凤,佘师太就算不杀了他,那肯定会被打成残废的。 “少废话,你个登徒子,别想拖延时间!” 云一刀的一番好意却被赵欣凤认为是拖延时间,还不等他开口解释,便听赵欣凤娇叱出声:“看剑~” 不等话音落下,便见赵欣凤挽出一朵剑花之后,便向云一刀攻来,直击要害,毫不留情。 云一刀手中重刀一横,挡在胸前,赵欣凤的剑尖不偏不倚的刺在了刀身上,发出‘叮~’的声音脆响。 然而,还不等云一刀反制,便见赵欣凤控制着手中刺在重刀上的长剑用力前推,不给云一刀施展的机会,利用手中长剑的轻灵手腕微抬,就要攻向云一刀的喉咙。 云一刀大惊,急忙后仰闪避,同时借着这个机会,手中重刀也从右自左向赵欣凤砍去。 攻敌所必救,以换取喘息之机。 就在云一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赵欣凤却收剑后退一步,堪堪避开了云一刀的重刀。 紧接着,赵欣凤趁着重刀刚过、不及回防之际,再次攻向云一刀的腰间,这让刚刚松了口气抬起头的云一刀顿时大惊。 下意识的,云一刀的身子向左微倾。 然而,云一刀忘了重刀所产生的的惯性了,情急之下没能控制住重心,身体失控,向左倒下,当然,他也因此避开了赵欣凤的攻势。 赵欣凤见此,不仅没有因为云一刀躲过了她的攻势而丧气,清纯的俏脸反而露出惊喜的神色。 止住剑势,转而向已经躺倒在地上的云一刀的身体刺去,想要借着云一刀在地上不好闪避的时机一举将云一刀击败。 云一刀脸色微凝,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尖,云一刀下意识的在地上用力一个翻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赵欣凤的剑尖。 然而,还不等云一刀起身,赵欣凤再次杀来,然而,这一次云一刀决心不再躲避,要给赵欣凤一个教训。 就在赵欣凤的剑尖将要刺中云一刀的胸口时,云一刀却双手握着着重刀一扬,轻易的荡开了赵欣凤的长剑,然后趁势砍向赵欣凤。 赵欣凤没想到云一刀的反击来得这么突然,毫无准备之下只好向左转动身体,但云一刀的重刀却紧跟其后,让赵欣凤来不及稳住身体,下意识的趴下躲闪。 ‘唰~’ 还不等赵欣凤回过神来,一道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便映入她的眼帘,她知道这一战她败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心中暗恨不已。 赵欣凤站起身,将长剑插回剑鞘,临走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云一刀一眼:“算你走运!” 看着赵欣凤离开的背影,云一刀只感觉很无语,他又没得罪她,干嘛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 “有趣!” 坐在台下的朱祁镇却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脸深意的看着赵欣凤离开的背影拍了拍手。 第111章 六方玉玺 “还是正事要紧!” 朱祁镇收回目光,突然向众人开口问道:“谁身上有纸?” “回少爷,我这儿有!” 说着,紫芙从袖中掏出一卷明显是御用之物的黄绢,按照常理说,这玩意儿远比纸珍贵多了。 下一刻便见紫芙将包在外面的黄绢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纸。 这纸可不是普通的纸,只见这纸上有着五爪金龙的水印,虽然薄如蝉翼,但质地却看起来非常厚重。 这种纸是朱祁镇结合了后世的水印,专门让孙忠研发出来以期未来制造纸币的,当然,他自己也用的,因为这在当今完全不虞有人能够仿制,可以用于圣旨的防伪,避免发生假传圣旨的事。 整个大明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即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内阁也没有权利使用! 当然,他们也有专属的防伪纸笺,不仅是他们,整个大明每个衙门、每个官员都有专属的纸笺,用于日常办公所需。 之所以这样干,一个原因是防伪,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属于草创阶段,需要大量生产以提升质量,为纸钞防伪做准备。 “陛下!” 紫芙抽出一张五爪金龙纸笺递给朱祁镇。 朱祁镇从紫芙手中接过纸笺,和后世仅有水印相比,朱祁镇这纸笺的水印上还有凹凸感,这更是增加的仿制的难度。 “这玩意儿太长了,有没有短一点的?” 看着紫芙递过来的纸笺,朱祁镇无语的摆了摆手,随后便看到了紫芙另一只手上的黄绢,急忙开口道:“这个就很好。” 和一米长、四十公分宽的纸笺比起来,黄绢无疑更和他的心意。 “额…” 紫芙一滞,但既然朱祁镇开口了,那也只好将黄绢递给他了。 “嗯。” 朱祁镇接过黄绢,摊开一看,只有约莫十厘米宽,五十厘米长,然后将其折了折,让樊忠用刀将其裁成五份,变成了五张方形黄绢。 随即,朱祁镇留下一份儿黄绢,将其余四份递给紫芙让她收起来,然后在腰间摸索了一番,掏出一块如婴儿手掌大小的白玉螭(chi)虎纽的玉玺,然后将那份黄绢平铺在腿上,将玉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下,肯定没错之后,才转头看向紫芙:“把印泥拿出来!” 紫芙点了点头,从袖中又掏出一块黄绢包着的物体。 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着的黄绢,露出里面一个如成年人手掌大小、约莫三厘米厚的铁质盒子。 紫芙打开盒子,露出了装在里面用朱砂制成的红得像血一般的印泥,递到朱祁镇面前。 朱祁镇将手中的玉玺轻轻在印泥上按了下,然后便用力的盖在了黄绢上。 将玉玺拿起,黄绢上赫然显现出‘天子行玺’。 天子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有皇帝三玺、天子三玺,均是白玉螭虎纽,六玺分别是:用于封命的皇帝行玺;用于赐诸侯王书的皇帝之玺;用于调兵的皇帝信玺;用于征大臣的天子行玺;用于策拜外国事的天子之玺;用于事天地鬼神的天子信玺! 而此时朱祁镇盖的就是天子三玺之中的天子行玺,用于征召大臣,因为他要给于谦传旨,所以就要用到这玩意。 只要有这六方玉玺在,朱祁镇就算是不在皇宫也能下旨征兵打仗、罢黜大臣等等。 这六玺及其他玉玺一般都是由尚宝监保管,而早就打算着趁机微服私访的朱祁镇为了以防万一,在离开的时候便将这六方玉玺都带在了身上。 只要有这些小玩意儿在身上,整个大明帝国,他无处不可去,可随时就近调兵随扈! 朱祁镇将‘天子行玺’收起,然后将盖有‘天子行玺’印的黄绢递给樊忠,道:“将这个给于谦,告诉他,让他帮你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不过,在朕看来他应该很不愿,你这么和他说……” 一阵低语之后,樊忠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连连点头应道:“是!” 樊忠恭敬的从朱祁镇手中接过黄绢。 随即,樊忠便拿着黄绢朝对面的于谦走去。 “站住!” 樊忠刚刚来到于谦所在的方向,便被护卫于谦的官军拦下,只见那名官军一脸狐疑的打量着樊忠和他腰间悬挂着的腰刀,右手按着悬挂在左腰的腰刀,满脸警惕的看着樊忠,开口询问道:“你是什么人?” 周围其余的官军也发现了樊忠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纷纷悄然上前,将樊忠紧紧包围起来。 樊忠并没有仗着殿前护卫将军的身份轻视阻拦他的官军,而是如平民一般拱手作揖,客气道:“还请代为转告于大人,就说故人来访!” “?” 那名官军闻言,不由一脸狐疑的打量了樊忠一眼,然后又和周围的同袍对视了一眼。 “你们在这儿看着他,待本将去禀报巡抚大人!” 一名百户深深的看了樊忠一眼,只感觉有些眼熟,但又不能确定,但一想到周围的官军,也不怕樊忠闹事,因此,为了慎重起见,那名百户还是决定先去禀告于谦,让于谦自己拿主意。 很快,那名百户便来到了于谦的身旁,躬身拱手行礼:“大人!” “嗯?” 正等着看接下来比斗的于谦闻声转头,略显疑惑的看着那名百户:“怎么了?” “回大人,有人自称是您的故人,末将不敢擅专,特来请示大人!” 闻言,于谦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和樊忠有点像的人,急忙开口问道:“人在哪儿?” 那名百户转头向樊忠所在的方向看去,指着被众多官军包围着的樊忠,道:“就在那边!” 于谦转向左边,顺着百户手指的方向望去,樊忠那熟悉的面庞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而一直注视着于谦的樊忠也似乎察觉到了于谦的目光,面带笑意的向他点头示意。 这一幕让于谦心头微微一惊,彻底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至于之前樊忠一行不下跪的无礼之举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追究了,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弄清楚应该陪着皇帝南巡的樊忠,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出现在河南? “快请!” 于谦对那名百户低声吩咐道。 “是!” 百户躬身领命,转身去请樊忠了。 于谦和那名百户的对话引起了周围武林名宿的注意,待百户离开之后,河南岳氏的那名老者凑到于谦身旁,躬身拱手作揖后,才笑着向于谦开口询问道:“敢问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您去处理?” 于谦摆摆手,道:“没事,只是有一位故人罢了,诸位不必在意!” 第112章 谋掌武林 老者闻言,心头一松:“既然如此,那老朽就放心了!” 随即,老者躬身一礼后便返回自己座位了。 此时台上云一刀又陷入了苦战,不过,因为樊忠的到来,于谦并没有闲心观看,不过,朱祁镇却看得津津有味,完全并没有将吩咐樊忠的事放在心上,似乎他根本不在乎一般。 很快,百户便将樊忠带到了于谦的面前,行礼道:“大人,人带到了!” 于谦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百户看了看樊忠,然后才躬身应道:“是!” 待那名百户离开之后,樊忠才对于谦躬身拱手作揖,道:“于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于谦闻言,不由下意识的惊呼一声,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樊忠,低声惊呼道:“你不是陪着皇上去南京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皇帝南巡的事儿对于他这种封疆大吏自然不是秘密,当朝廷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便已经由通政司将朝廷的诏令以邸报的形式发给了各省的文武主官。 对于于谦的疑问,樊忠笑看着于谦,却没有丝毫回答的意思。 就在于谦深感疑惑之际,只见樊忠伸手从左袖中掏出一块黄绢,赫然是朱祁镇之前交给他的、盖有‘天子行玺’印的那张。 “这是…” 于谦一愣。 虽然他也看出这张黄绢质地很好,但他不知道此时樊忠将它拿出来是何用意。 樊忠笑着将黄绢交给于谦,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于谦一脸狐疑的看了樊忠一眼,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黄绢,然后缓缓打开,熟悉的‘天子行玺’印便映入他的眼帘,顿时让他抬头,看向樊忠的双眼瞪得老大。 此时于谦只感觉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袭来,看向樊忠,颤抖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这…这…” 于谦和樊忠的交谈早就引起了周围武林名宿的注意,特别是于谦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震惊,更是他们心中疑窦大生。 “于大人怎么了?” “那人是谁?” “他手上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让他那么失态?” 众江湖名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够让于谦这位深受朝廷信任、一向处变不惊的封疆大吏失态。 “于大人,少爷吩咐,此次武林大会盟主由我担任,还请巡抚大人相助!” “……” 于谦一阵无语,看了看手中黄绢上的‘天子行玺’印,他知道朱祁镇就在这里,但还是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我不能这么做!” 对于作弊这种事儿,一身正气的于谦自然发自内心的反感、很不屑去干,即便是皇帝的命令,他也不愿违心,更何况,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在他看来就是一群江湖草莽,皇帝坐拥四海,怎么会对这群人上心? “少爷早就猜到了,他让我告诉你,江湖上这些人的能力你也看到了,看似和朝堂毫无关联,但却依仗着自身的武力影响着民间的稳定,与其他们在国内作威作福,还不如让他们为朝廷所用,为天下百姓做点有用的事!” “这……” 于谦似有所感,虽然一时间却猜不透朱祁镇内心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樊忠没有必要骗他,皇帝更没这个必要了,所以,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尽力而为!” 于谦虽然是兵部右侍郎、奉旨巡抚山西、河南军政的朝廷重臣,但江湖上的事儿他也不是很清楚,虽然答应了,但却并没有把话说死。 樊忠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无妨,即便我不能当上武林盟主,少爷也有其他方案!” 于谦先是向周边扫视了一眼,随即再次转头看向樊忠,低声道:“此事既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见一见……” 虽然于谦没有说出要见谁,但樊忠心里自然非常清楚,于是对于谦笑道:“其实你之前已经见过了,不过,明早回城的时候你可以到天悦客栈去一趟!” “呼~” 于谦闻言,顿时大松了口气:“也好,也好!” 于谦并没有纠结樊忠为什么非要让他等到明早回城的时候再去见朱祁镇,因为于谦很清楚,在场太多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他的身份又太过敏感,无时无刻都有很多目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在场汇聚的江湖人士良莠不齐,为了朱祁镇的安危着想,他并不介意等一晚。 更何况,他不知道朱祁镇的身份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身为河南最高军政官员的他就不得不为朱祁镇的安危着想了。 “那就有劳于大人了,在下告辞!” 说着,樊忠向于谦躬身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于大人?” 于谦注视着樊忠离开的背影怔怔入神,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呼喊声。 “嗯?” 于谦回过神,转头向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赫然是河南岳氏的那名老者,不由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岳老先生有事?” 老者向樊忠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恭敬的对于谦开口问道:“敢问于大人,刚才那位是什么人?” “只是一位故人罢了!” 于谦也转头向樊忠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黄绢,向老者开口试探道:“岳老先生,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本官的那位故人担任武林盟主?” “这……” 岳姓老者大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于谦。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向正直清廉的于谦,竟然会有在武林大会上作弊的想法。 虽然于谦心中也很反感,但他也觉得朱祁镇的话说得很在理,与其让这些江湖中人在国内作威作福,还不如由朝廷派人统领他们,让他们为朝廷和天下百姓效力。 毕竟这些江湖人士的武力值都不低,虽然他不知道朱祁镇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甘心听命,但既然朱祁镇有这个想法,他觉得还是应该试一试。 无论成功与否,对朝廷来说都是利大于弊。 “除非在他胜利之后就由您和草民宣布他是武林盟主,以朝廷和官府的名义威慑他们,造成既定事实。” 说完,岳姓老者一脸郑重的向于谦躬身拱手作揖劝道:“不过,这样一来,朝廷和官府在他们江湖中的威望可就会一落千丈了,恐怕会得不偿失,还请大人三思而行!” 第113章 不服就战 “现在朝廷和官府在江湖中还有威望吗?” 于谦面无表情的看向岳姓老者,道:“本官之前就告诉过你为何要来参与此次武林大会的原因,不妨实话告诉你,那件事的发生已经让你们这些江湖势力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上的诸公现在就已经在为整顿江湖势力做准备了!” “什么?” 岳姓老者闻言,下意识的惊呼出声,随即满脸惊诧的看着于谦,支吾呢喃着:“这…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于谦满脸肃穆的盯着岳姓老者,道:“江湖中人拥有着远远比普通人强的武艺,又常常有杀人劫掠、无视朝廷律令的事件发生!以往朝廷都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此次朝廷押运犯官及其抄没充公的财物的队伍遇袭,朝廷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趁着现在天下承平的机会将大明武林整顿一番!” 最后,于谦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向老者开口提醒道:“河南岳氏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声望,一向守法,所以本官才会将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你,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唉~” 岳姓老者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朝廷已经有了决定,那草民就只有全力协助于大人了!” “如此甚好!” 于谦笑赞道。 随即,两人边疆目光投向高台之上。 此时高台上的战斗已经完结,云一刀再次获胜。 虽然云一刀赢了,但却浑身都是伤,很显然,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接下来的战斗他必然会败下场来。 只见峨眉派掌门佘师太那双深沉的眼眸紧紧盯着云一刀,便要吩咐门下弟子上台挑战,教训云一刀,但还不等她开口,一道身影便自对面的跃上高台。 佘师太双眼微凝,定睛望去,想要看看是谁敢和她们峨眉作对,结果发现上台之人赫然是之前和于谦对话的那名神秘男子。 刚才于谦和他对话的场面她也将之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能够让于谦这样的朝廷重臣如此郑重相对,其身份之贵重不言而喻。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佘师太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强硬的开口让他下台。 没错,这次上台的就是樊忠。 看到樊忠,云一刀明显一愣,下意识的开口向樊忠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怎么,我不能参加?” 樊忠满脸笑意的看着云一刀,反问道。 云一刀哭笑不得的看着樊忠,摆摆手:“那倒不是,只是你这机会挑得也太好了,莫不是你们早就打算这么干了,让我不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只能依靠你们救出封琳?” “难道你以为没有我的出现你就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樊忠满脸戏谑的看着云一刀,然后转头朝峨眉派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继续对云一刀道:“她们可早就准备教训你了,为了让你逃过一劫我还得罪了峨眉派,你就此认输下台,就算是谢我了!如何?” “阁下都这么说了,在下还能说什么呢?” 云一刀满脸无奈的看着樊忠,心有不甘的拱手道:“不过,我们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切磋一番!” “乐意奉陪!” 樊忠拱手还礼,毫不示弱。 随即,云一刀便高声宣布道:“这一场我认输!” ‘哗~’ 云一刀的话音刚落,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之前云一刀每场比斗的攻势都非常凌厉,有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拼命三郎气势,众人原本以为即便云一刀因为之前的消耗不是樊忠的对手也应该会与樊忠大战一场的,却没想到云一刀竟然如此决绝的就认输了。 高台下一直全神关注着台上情况的岳姓老者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急忙趁着众人愣神之际高声道:“我宣布,此次武林盟主就是台上的这位大侠!” “什么!?” “额……” “这武林盟主是内定的吗?” “台上这人什么来头?” 台下众多的普通江湖人士心中虽有不忿,但却碍于实力不足,还是不敢太过得罪河南岳氏,话间还是保留着足够的尊崇之意。 然而,峨眉派的掌门佘师太可就没有他们的顾虑了,满脸怒气的站起身,左手提着一把精致的长剑,径直来到岳姓老者的面前,冷声喝问道:“岳老枪,你搞什么鬼!?” “额……” 面对佘师太的诘问,岳姓老者为难的转头看了一眼早已经坐回座位的于谦,但于谦却对他摊了摊双手,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 “你看于大人干什么?” 岳姓老者的举动自然瞒不了佘师太,佘师太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虽然于大人是朝廷重臣,但也不能干涉武林大会,更不能决定武林盟主的人选!若今日你不给本掌门一个满意的答案,本掌门绝不善罢甘休!到时,可别怪我不留情份!” “……” 就在岳姓老者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于谦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佘师太有意见,那就上去战一场又有何妨?” “多谢于大人成全!” 佘师太立时抛下岳姓老者,用江湖礼节向于谦躬身拱手作了个揖。 于谦满脸笑意的看着佘师太,点点头。 然而,于谦心里却对佘师太的表现非常不满,他堂堂正三品兵部侍郎,奉旨代表皇帝巡抚山西、河南两省军政的朝廷大员,竟然在她眼中还没有资格干涉武林大会和武林盟主,这是要脱离朝廷吗? 如果说之前于谦心中答应朱祁镇的要求时还有些勉强的话,那么现在于谦心中无疑是非常赞成朱祁镇的想法的。 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桀骜不驯、不遵朝廷律令为所欲为,若朝廷对其不管不顾的话,那他们必然会成为全国各地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一旦有野心之辈暗中将其联合起来,那对朝廷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即,佘师太左手提着长剑,转身轻松跃上一米高的高台,和樊忠相对而立。 佘师太左手握着剑鞘成拳,右手成掌覆于左手拳背上,向樊忠抱拳道:“峨眉掌门——佘琳!请指教!” “师太有礼了!” 樊忠也将悬挂在腰间的腰刀取下,左手紧握着刀鞘,如佘师太一般抱拳一礼,道:“在下樊忠,请指教!” ‘唰~’ ‘呛啷~’ 樊忠和佘师太几乎同时刀剑出鞘,战斗瞬间开始。 双方刚一接触,一阵剧烈的刀剑碰撞发出的叮叮脆响声便响了起来。 一个是江湖名宿,一手剑法精妙灵动;一个是身经百战、杀敌无数的战场将军,一手刀法凌厉强悍。 两人都是各自领域数一数二的存在,他们的战斗使得武林大会气势瞬间达到巅峰。 第116章 劝君回銮 似是感觉到了于谦心中想法一般,那名便衣羽林卫总旗立即向于谦开口为朱祁镇解释道:“少爷说,您为朝廷镇守山西、河南两省,不仅整顿了两省军政,还剿灭了盘踞在两省境内的大量流匪,劳苦功高!所以,接见您,必须要郑重!” “呼~” 原来如此,于谦心底不由大松了口气。 不过,从这里他也发现,这位自从登基以来还未见过面的小皇帝似乎对他非常倚重,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非常好的开始。 而不远处的客栈掌柜和一众店小二乃至于谦的众官军护卫,看到这一幕,纷纷心底没来由的一颤。 于谦的众护卫深知于谦的身份,能够让于谦等候的人,在整个大明帝国内不超过十个,无一不是大权在握的人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接触到如此人物! 客栈掌柜和众店小二虽然不知道于谦的真实身份,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位大官啊,而那位以强硬手段包下客栈的小男孩儿一行居然能够让其心甘情愿的在客栈外等候,可见其身份之尊贵,让他们不由心有荣焉! 于谦并没有在客栈外等太久,没一会儿,一身蓝裙的紫芙自客栈内款款而来,对于谦福身一礼,然后笑着伸出左手,向于谦做了个请的手势:“于大人久等了,里面请!” 于谦躬身还了一礼:“有劳姑娘头前引路!” 紫芙点了点头,然后便领先于谦半个身子在前方为其指路。 两人一路上了楼,紫芙将其引入朱祁镇所在的房间。 只见此时的朱祁镇一身明黄色团龙常服,头戴翼善冠,端坐于客房前厅的首位上。 “陛下,于大人到了!” 紫芙率先进入房间,径直来到朱祁镇身侧,福身道。 说罢,紫芙便退到了一边。 “嗯。” 朱祁镇点点头,目光朝房门处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锦鸡补子官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出现在朱祁镇的视线之内,来人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却给人一种异常稳重的感觉。 “臣于谦,参见皇上!” 于谦一进入房门,便向端坐在首位上的朱祁镇跪地叩首,口中高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朱祁镇急忙起身,一边说,一边快步来到于谦面前俯身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谢陛下!” 于谦顺势谢恩起身。 “朕自登基以来,就久闻于爱卿之名,却未曾得见!” 于谦起身后,朱祁镇才一边细细的打量着于谦,一边笑道:“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 “劳陛下惦念,臣有罪!” 于谦赶忙按照常例请罪。 “于爱卿过谦了。” 朱祁镇笑着摆摆手,道:“于爱卿受先帝之命巡抚山西、河南两省军政多年,所作所为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此次河南犯官押运队伍遇袭,若不是于爱卿行事谨慎的话,那朝廷的威望将受到巨大的打击!” “此乃臣之本分,臣身为河南巡抚,竟在河南境内发生了官军被袭之事臣难辞其咎,怎敢当陛下谬赞!” 于谦躬身道:“事发后臣就已具折请罪!” “嗯,爱卿的请罪折朕也看到了。” 朱祁镇点点头,道:“但朕以为,此事虽然发生在河南境内,但却和爱卿无关,因此,才会临时下诏让爱卿继续以原职留在河南,好就近调查此事!朕此次微服至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 于谦一愣,随即一脸郑重的看着朱祁镇,道:“陛下乃是九五之躯,岂能亲身犯险?” 不等朱祁镇反应过来开口,于谦便扑通一声猛地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恳请陛下暂至布政使司衙门居住,待臣调遣大军随扈,护送陛下与南巡队伍汇合!” “于爱卿请起,朕不会在河南久留的,下午就走了!” 朱祁镇当即抬手制止,开玩笑,他南下祭祖的本意就是想要出来浪一圈的,体验一下扮猪吃老虎的感觉的,要真听于谦的,那他还怎么玩儿? 闻言,于谦这才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臣就放心了!” 于谦并没有察觉到朱祁镇话中蕴含的意思,朱祁镇只是告诉于谦他下午就会离开河南久留,但却并没有告诉他离开河南后会去哪里。 而于谦却下意识的认为朱祁镇离开河南后就会和南巡队伍汇合,所以,也没有强硬的让朱祁镇到河南布政使司衙门去暂住。 不过,于谦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朱祁镇,探询道:“陛下,您就这样回去很不放心,还是让臣调派大军护送?” “额……” 朱祁镇一愣,不过,他知道,若是他拒绝于谦派兵护送的话,于谦心中肯定会起疑,到时候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被送去和南巡队伍汇合。 而他一旦回到南巡队伍,杨荣和徐景昌以及一众随驾的朝廷文武官员肯定会将他看得紧紧的,再想离开,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好,你先回去安排!” 朱祁镇无奈,只好先答应了于谦。 “那臣这就回去安排!” 朱祁镇无力的点了下头:“嗯。” 随即,于谦叩首后便离开了客栈。 出了客栈,于谦对迎上来的护卫统领开口吩咐道:“你带人将这里严密保护起来,万不可让人冲撞到了里面的贵人,等着本官带大军前来护卫!” 闻言,护卫统领大惊,难道客栈里面住着的真是哪位大人物? 虽然护卫统领心惊,但还是毫不迟疑的躬身应诺。 于谦吩咐完了之后,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快去调遣大军,以防止再生变故。 另一边,客栈内朱祁镇房间。 待于谦离开之后,朱祁镇急忙转身,侍立在一旁的紫芙看到朱祁镇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惊,原本还满脸的笑意,此时却变得异常焦急起来。 不等紫芙开口询问,朱祁镇便率先开口道:“赶紧去找樊忠他们,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说罢,朱祁镇便自己开始脱下龙袍。 “额……” 紫芙一愣,不知道朱祁镇这是怎么了! 朱祁镇见紫芙还愣在原地,不由急了:“赶紧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 紫芙虽然不知道朱祁镇为什么这么急,但既然他下了命令,那紫芙也只有赶紧去执行了。 “这么快就要走?” 得知要离开的云一刀来到朱祁镇的房间,不知朱祁镇身份的他很不客气的向朱祁镇开口问道。 第117章 武当山上 不仅是他,即便是曾帅也对朱祁镇的举动感到很不解。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要离开,也用不着这么急啊。 曾帅和云一刀两人并不知道于谦这位奉旨在河南的朝廷重臣刚刚离开不久,否则的话,他们绝不会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官府要戒严了,大街上都是官军!” 朱祁镇并不打算过早的向两人透露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只好利用大街上于谦留下来保护他的官军,忽悠两人道:“你们看!” “额……” 不明所以的两人一见客栈外全是官军,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特别是号称盗帅的曾帅,他看到官军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 “那赶紧的,晚了可就出不去了!” 不用朱祁镇开口催促,曾帅自己就急了起来。 朱祁镇闻言,微微一笑,然后便带着众人朝天悦客栈外走去。 于谦留在客栈的护卫统领虽然尽忠职守,但于谦只是告诉他客栈内有贵人,让他率军保护,却并没有告诉他客栈内的人是谁,也没说不让客栈内的人离开。 所以,护卫统领并没有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朱祁镇一行离开了。 朱祁镇一行离开天悦客栈之后,便一路急行,毫不停留的离开了开封城。 离开开封城之后,朱祁镇一行便向湖北的方向赶去。 午时,还不知道朱祁镇已经离开了的于谦,此时正带着一群河南都指挥使司的将领,焦急的往天悦客栈赶去。 当于谦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天悦客栈之时,护卫统领赶忙迎上前,禀道:“大人,客栈内的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于谦闻言一愣,随即抬头猛地瞪向那名护卫统领,急道:“你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呢?本官不是告诉你本官去调派大军的吗?” 护卫统领一怔:“这……” “你呀~” 于谦气急,他不过疏忽了一点,没想到就让朱祁镇又走了。 于谦此时才知道,朱祁镇之前之所以答应让他去调派大军,完全就是为了将他支走,然后好离开河南。 “你们传令下去,让各地巡逻队伍暗中探查,大约五十人的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的队伍,队伍中有一个小孩儿,找到之后立即上报并且随行保护!” 于谦向在场的河南众将领沉声下达了命令,一脸郑重的看向众将领,叮嘱道:“切记,在没找到之前一定要保密!” “是!” 众将领躬身领命。 于谦转头看了一眼天悦客栈,神色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内心中的忧虑。 皇帝虽然年龄还小,但却关系重大,一旦发生意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要落地,有多少野心之辈冒出来。 “好了,诸位都各自回去准备!” 于谦对众将摆了摆手,他也要给朝廷上奏折,将皇帝在河南出现的消息告诉朝廷。 于谦虽然不知道朝廷是否知道了朱祁镇没和南巡队伍在一起的消息,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已经抵达了南京的南巡队伍肯定是快急晕了。 此时已经抵达南京的南巡队伍确实如于谦预料的那般,随驾及南京的数百文武官员早已经急得晕头转向了。 朱祁镇刚离开的前三天张达还能拦住那些来觐见朱祁镇的文武大臣,身为内阁大学士及辅政大臣的杨荣不在,没人敢擅闯,即便是身为定国公的徐景昌也不敢,否则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一旦追究下来,杀头都是轻的! 一连三天过后,朱祁镇依然没有露面,徐景昌等人无奈之下只好将正在代皇帝巡视南直隶的杨荣请回来。 杨荣回来了,那张达自然就瞒不住了,于是,皇帝失踪的消息在南巡队伍中不胫而走。 为了将控制事态的发展,防止引起动乱和一些不怀好意者的窥视,杨荣下令将这个消息严密封锁,而他则具折入京,向在北京坐镇的张氏和杨士奇、杨溥等人报告,同时让随行的国安司指挥使范弘和国情司指挥使刘勉下令两司全力暗寻朱祁镇的下落! 就连南直隶的驻军都被他调动了起来。 即便如此,朱祁镇依然还是没有,倒是抓了不少逃犯,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直到接到于谦的奏折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朱祁镇是去了河南开封了,怪不得不论他怎么找都没有朱祁镇的下落。 不过,于谦的奏折不仅有朱祁镇的消息,还报告了朱祁镇再次失踪的消息,这让杨荣心中再次担忧起来! 然而,范弘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汝宁府国安司报,有人拿着圣旨从汝宁府国安司千户所抽调了一百名精锐,然后便不知所踪了! 这个消息对杨荣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了,毕竟多了一百名国安司精锐,再加上朱祁镇身边原有的护卫,只要不遭遇叛军,在大明算是安全无虞了。 至于什么不知所踪,那都是托词。 国安司虽然改了名称,但内里还是东厂和锦衣卫,根本不敢违抗朱祁镇这个皇帝的禁口令,导致朝廷和南巡队伍现在对朱祁镇的下落一无所知,这让杨荣心中对国安司和国情司的意见非常大,但又无可奈何。 朱祁镇离开开封城五日后,也就是宣德十年四月二十日一早,便赶到了位于湖广、陕西、四川三省交界的大巴山脉,而武当山就在大巴山脉的东段地区,和襄阳府接壤。 朱祁镇一行一百五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武当山下,朱祁镇在紫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一条宽约二十米的阶梯便出现在朱祁镇面前,阶梯斜上,谎言望去,就像是连接着通向天空的台阶一般,非常壮观! “走,我们上去!” 朱祁镇对着众人一摆手,便径直踏上台阶,朝上面走去。 樊忠则在留下一部分人看护马匹和马车之后,也带着百余人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阶梯之上的武当派建筑群走去。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朱祁镇一行走走停停的走上了阶梯,朱祁镇和紫芙以及万贞儿三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喘着气。 万贞儿就不用说了,不过才五岁,能够爬上来已属不易,之所以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其实大部分都是万贞儿休息所消耗的。 而朱祁镇和紫芙则相对万贞儿要好上一些,朱祁镇毕竟经常锻炼,又是男孩儿且还年长几岁,体力自然要远胜万贞儿;而紫芙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十六岁的她虽然体力比不上同龄的男孩儿,但却要远强于朱祁镇和万贞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上了武当,武当派那恢弘的大门就在他们眼前! 第122章 事毕返京 或许是这段时间玩累了,朱祁镇这两天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大名鼎鼎的秦淮河都没有去,乖乖的等到了五月二十日。 五月二十日一早,整个南京城素衣白幡,朱祁镇一身素服和文武百官一同前往孝陵,祭拜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南京礼部自从接到内阁的命令后,便开始准备祭祖事宜,原本他们还担心时间比较紧,却没想到朱祁镇中途在徐州上岸修整时悄悄脱离了南巡大队,使得祭祖仪式不得不延后。 而这,也给了南京礼部更多的准备时间。 哀乐阵阵,使得整个南京城气氛显得很沉闷。 文武百官随着朱祁镇齐聚孝陵,随着礼部司礼官宣布仪式开始,朱祁镇及文武百官、太监宫女、士卒百姓纷纷跪地叩首。 祭祖仪式场面宏大、礼仪繁琐,足足进行了五六个时辰,从清晨一直到傍晚,可把朱祁镇的小身板给累得够呛。 南京乾清宫。 经历了一天的劳累之后,朱祁镇终于完成了此行的任务,此时正一脸惬意的躺在浴桶内,任由紫芙的那双柔夷轻轻的按压着他的双肩,时不时的还忍不住出声。 或许是实在太过劳累,朱祁镇竟然就这样在浴桶内熟睡起来。 紫芙发现之后,嘴角情不自禁的翘起,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小心翼翼的将朱祁镇从浴桶内抱出。 然后蹲下身子,将朱祁镇赤o的身躯放在双腿上,轻轻的擦拭着朱祁镇身上的水渍,接着将朱祁镇的小身体放到龙榻上,为朱祁镇穿上里衣,盖上被子。 站在床边,紫芙看着朱祁镇熟睡的面孔,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伺候大明帝国的皇帝,虽然依然是一个宫女,但因为朱祁镇的信任,她的权力却比许多的官员都还要大。 很多朝廷文武重臣看到她,都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姑娘,即便是内廷最有权势的太监,也不敢给她脸色。 紫芙将对朱祁镇浓浓感激之情隐藏在心底。 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发生,杨荣和徐景昌以及一众随驾的文武官员一致决定,皇帝必须尽快启程返回北京。 因此,宣德十年五月二十一日,南巡队伍就在南京文武百官的恭送下登上官船,然后十余艘大船便顺着黄河前往长江流域,然后经由运河北上,返回北京城。 一路上,船队全速航行,遇港不靠、遇城不停,一直到了通州,杨荣等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通州港口。 此时的通州城聚满了大明的文武百官,为首的赫然是杨士奇、杨溥、张辅、朱勇等人文武重臣。 “陛下,杨士奇阁老、杨溥阁老、英国公、成国公正在港口等候!” 就在船队即将靠岸之时,得到禀报的张达第一时间向朱祁镇禀报了这件事。 朱祁镇微微一愣,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张达:“哦,他们怎么都来了?” 张达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心翼翼的看了朱祁镇一眼,然后又急忙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 “咳咳,那带朕出去看看!” 朱祁镇虽然没有注意到张达的小动作,但心里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内心中的尴尬。 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出了船舱,朱祁镇一眼便看到了聚集在通州港口的数百文武百官,以及随处可见的全副武装的士卒。 船队靠岸,率先下船的是随行护卫的国安司、国情司以及禁军精锐,紧接着就是朱祁镇。 朱祁镇带着紫芙和万贞儿缓缓下船,港口上的众文武百官纷纷跪地叩首,高声道:“臣等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朱祁镇笑着对这里的朝廷文武重臣们摆了摆手。 群臣谢恩起身。 “这段时间辛苦诸位爱卿了!” 朱祁镇看着杨士奇等人,开口道。 杨士奇看着朱祁镇,劝谏道:“陛下,只要您没事,臣等就是再辛苦也值得!” 朱祁镇心里清楚,他从徐州偷偷脱离南巡大队的事肯定引起了杨士奇他们的反感,但他却毫不在意,笑了笑,道:“朕只是想趁机了解一下民间百姓的生活状况罢了,阁老不必担心!” “……” 对于朱祁镇微服期间的所作所为,杨士奇早就已经通过杨荣发回来的奏折了解清楚了,虽然他主张发展内政,但对于边疆,那也同样十分看重。 自从宣德年间和蒙古战了一场之后,双方便不再有大战发生,蒙古也不再轻易招惹大明。 朱祁镇和杨士奇、杨荣以及张辅等人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在通州城修整一夜,于第二天一早再启程返回北京。 宣德十年五月二十五日一早,朱祁镇便乘坐着四轮马车带着朝廷的文武百官返回北京城。 回到北京城,朱祁镇自然少不了被张氏召去训诫。 清宁宫内,朱祁镇规规矩矩的站在殿中,低头耷耳的聆听着张氏的训诫。 最后,朱祁镇一脸郑重的对张氏开口道:“皇祖母的教诲,孙儿谨记在心!” “唉,你呀~” 张氏看着朱祁镇的模样,不由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朱祁镇见此,心知度过一劫的他急忙小跑上前,一脸谄笑的给张氏按着肩。 实际上,朱祁镇能够如此轻易的度过张氏这一关,胡氏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 张氏本就怜悯胡氏无过被废,胡氏虽然在身份地位上不如身为皇太后的孙氏,但若要论在张氏心中的地位和影响力的话,孙氏完全不能和胡氏相比。 自从朝廷得到朱祁镇失踪的消息之后,本就每日来清宁宫陪伴张氏的胡氏趁机帮着朱祁镇说好话,缓解着张氏心中的怒火,否则的话,朱祁镇这一关可不好过。 这些,张氏并没有隐瞒朱祁镇。 朱祁镇册封胡氏为太妃,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行了,你去看看你母后。” 张氏抬手轻轻在朱祁镇为他按摩的小手上拍了拍,开口道:“这些日子,她可吓得不轻!” “是,皇祖母!” 朱祁镇躬身应诺,然后向张氏告退,离开了清宁宫。 出了清宁宫,朱祁镇在金英的陪同下径直朝坤宁宫走去。 第638章 瓦剌惊变 二十天后,也先杀掉脱脱不花、以武力夺得北元残部大权的消息传到北京。 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北京国情司总部衙门,大堂。 只见一名国情司校尉手持奏报,面色沉重的趋步进入大堂,但并未引起坐在堂上翻阅各地奏报的骆方的注意。 只见校尉来到堂中,双手捧着奏报对坐在堂上头也不抬的翻阅着奏报的指挥使骆方躬身开口道:“启禀指挥使,瓦剌六百里加急奏报,北元太师、瓦剌首领也先,于本月初发动叛乱,杀了脱脱不花汗。” 此话一出,原本镇定自若的骆方当即抬起头,面色微变的看向站在堂中禀报的校尉,开口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校尉一脸严肃的对骆方颔首回道:“此情报乃是诸葛传出来的。” 说着,校尉上前,将手中的奏报放到骆方的桌案上,然后退了回去。 骆方赶忙拿起奏报翻阅起来,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当即不再怀疑这个情报的真实性,因为这上面甚至将如何计划以及详细的战斗经过都写了下来,最重要的是,这份情报显然是在也先发动之前就写好的,那探子一直等到也先发动叛乱并杀掉脱脱不花,稳定住大局之后才将这份情报发出来的。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唯有隐藏在瓦剌高层中的‘诸葛’才能够做到。 想到这里,深知事关重大的骆方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赶忙起身吩咐道:“立刻准备马车,本官要入宫觐见!” “是!” 很快,骆方便乘坐四轮马车,在一队御前指挥使司侍卫和一众国情司缇骑的护卫下,急急忙忙的朝皇宫赶去。 乾清门外,骆方手持奏报等候着。 御花园,朱祁镇正带着皇后钱锦鸾陪着温贵妃摩罗观赏院中花草,一方面自然是让摩罗保持心情愉悦,以保证摩罗怀中胎儿的健康;另一方面也是加深三人之间的感情,朱祁镇一直心心念念大床…后宫安宁。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急急忙忙的来到御花园,随侍在朱祁镇身后的王彦见此,赶忙迎向太监。 太监见王彦来到面前,当即躬身一礼:“王公公。” 王彦点了点头,王彦眉头微皱的看着太监,下意识的开口斥责道:“没见陛下在陪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吗,有什么急事不能等等?” 太监面色略显委屈的看着王彦:“公公,不是小的不知轻重,而是国情司指挥使说他有急事要立刻觐见陛下,小的不敢耽误,这才前来禀报。” 听到太监的话,王彦这才点了点头,他知道,作为大明两大情报机构之一的国情司头子,骆方这个时候入宫觐见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因此,略作迟疑后,王彦挥退了前来汇报的太监,然后转身趋步小跑到朱祁镇身边,看了看满是笑意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王彦心一横,俯身在朱祁镇耳边将骆方觐见的消息告诉了朱祁镇。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便回首继续若无其事的陪着钱锦鸾和摩罗观赏园中的各种珍稀花草,他不想因此坏了两女的心情,国情司的事,晚点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心不在焉罢了。 但钱锦鸾细心的发现了朱祁镇的异常,主动开口道:“陛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前朝还有那么多大事等您处理。” 说着,钱锦鸾还朝摩罗使了个眼色,摩罗会意,也附和道:“皇后姐姐说得对,臣妾也觉得有些累了,今天不如就到这里。” 朱祁镇看着两女,不由深感欣慰:“既然如此,那皇后就陪贵妃回宫。” 说罢,朱祁镇便转身离开御花园。 望着朱祁镇离开的背影,钱锦鸾和摩罗齐齐福身行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出了御花园,朱祁镇便对跟在身旁的王彦开口吩咐道:“让骆方到乾清宫等着。” “奴婢这就去。”王彦急忙带着两名太监,去乾清门传朱祁镇的旨意。 乾清门。 虽然骆方在这里等了许久,但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满,他知道,皇帝不可能等着他上门觐见。 不过,王彦并没有让骆方等太久,不一会儿,带着两名太监的王彦便姗姗而至,先是向禁军将领传达了朱祁镇召见骆方的口谕,然后便对骆方开口道:“骆指挥使,皇爷召您到乾清宫候驾。” 骆方对王彦拱了拱手:“有劳王公公了。” “请骆指挥使随咱家来。” 虽然骆方早已不是第一次进入乾清宫,但外臣进入皇宫,必须要由皇宫的内侍带路,这是规矩,否则就会被认为是擅闯宫禁,格杀勿论那都是轻的,严重点还会连累家人,毕竟是皇帝的住所,岂能轻忽。 很快,骆方便被王彦带到了乾清宫大殿,而此时,朱祁镇还没有到,骆方只得在殿中等候。 大约半刻钟后,在一众太监宫女簇拥下的朱祁镇便回到了乾清宫,一番君臣见礼后,朱祁镇刚坐上龙椅,骆方便双手捧着奏报,对朱祁镇恭声禀道:“启奏陛下,瓦剌军师吴学发来急报,瓦剌于本月初发生变乱,瓦剌首领也先手刃北元脱脱不花汗,并登上了北元汗位。” 王彦急忙将骆方手中的奏报呈递给朱祁镇。 “!”朱祁镇听到骆方的话先是微惊,随后接过王彦呈递到面前的奏报,翻阅了一番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便释然道:“这是必然发生的。” “必然发生的?”骆方怔怔的抬眼偷偷望着朱祁镇,希冀着能够从朱祁镇的脸上找到答案。 然而,让他失望了,朱祁镇做皇帝也十来年了,在他有意的锻炼下,他如今的心机城府,岂会等闲人察觉。 虽然朱祁镇表面上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但实际上,拥有着后世记忆的他,在知识和见识的加持下,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通人,除非他愿意,否则即便是骆方这样的特务头子,一般情况下也难以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朱祁镇看着满脸疑惑的骆方,并没有多做解释,隐藏在人性之中的贪欲是解释不了的,这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的,包括他在内。 因为他只是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欲望的——人! 第649章 急报入京 马骥、刘安、吴英、曹义等将领纷纷来到朱勇面前,明军大部队正在救援伤兵和清点战果及伤亡情况,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一个时辰后,战斗的伤亡情况和战果便统计出来了,明军战死两万七千余人,其中骑兵两万五千余,步兵近两千;重伤八千余,轻伤则有近三万。 伤亡的明军中,大部分都是骑兵,毕竟步兵使用火枪,而且主要是对付那些想要趁乱而逃的瓦剌骑兵,所以伤亡并不大。 而瓦剌军队则阵亡四万三千余,重伤者多达一万五千余,至于轻伤,幸存下来的瓦剌将士几乎身上都带有伤势,只是并不致命罢了。 至于兀思塔阿里,则带着约莫两名万户和三十余名千户、千余精骑,突破了明军的包围,向北而逃。 虽然没有留下兀思塔阿里,但总的来说,这一战,明军仅称得上小胜,如果不是近年朱祁镇大力发展医学、培养军医的话,估计这一战明军的伤亡还会更重一些。 这时,只听朱勇的声音响起:“传令下去,让大军尽快打扫战场,然后向西进军!” 看着朱勇,邝野不禁眉头微皱,在心里暗暗摇头。 六月初五,下午未时末,北京兵部衙门。 只见一名名身着官服的官员或身着铠甲的将领不断的进出其中,因为北伐的原因,作为主管军队后勤的兵部比往常更加忙碌。 这时,一名传令兵和一队身着盔甲的亲兵在兵部衙门前住马,而后传令兵翻身下马,径直向兵部衙门内冲去。 虽然他只是一介小兵,但他背上竖着的拿一杆小令旗,却让把守在兵部衙门前的护卫不敢阻拦,只得任由其冲入兵部内。 兵部大堂,由于兵部尚书邝野被朱祁镇安排到北伐大军中参赞军务去了,所以,原属于兵部尚书的事也都是由左侍郎俞纲在处理,相当于两个人的事他一个人在负责,岂有不忙碌之理。 此时,俞纲正如往常一般在忙碌的处理着兵部的各项事务,不但要和五军都督府、户部、财政部一起安排北伐大军的补给问题,还有大明其他军队报上来的问题,有些也需要他负责。 毕竟兵部总管所有大明军队的后勤、调动等问题,可不仅仅只有北方的军队。 好在,海军的后勤和调动等问题由右侍郎负责,他只需要关注一下就行了,否则仅凭俞纲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的。 突然,大堂外传来急切的高喊声:“六百里急报~六百里急报……” 声音由远及近,这道突然响起的高喊声立时引起了兵部大堂内众文武官员的注意,一时间,原本嘈杂的兵部大堂立时一静,纷纷转头看向大堂外,传令兵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原本正坐在首位上一边批阅奏报一边出声吩咐下属、忙得不可开交的俞纲听到这声音,也赶忙暂停了下来,站起身和其他人一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传令兵一路疾跑进入大堂,然后双手捧着用信封密封好的急报单膝跪在堂中,对首位上抬眼看着他的俞纲恭声道:“启禀大人,成国公六百里加急奏报!” 不需要俞纲吩咐,站在一旁的吏员便来到传令兵面前,接过奏报,然后转身将奏报交给俞纲。 俞纲让人将传令兵带下去休息后,便接过吏员递过来的急报,确认封口完好后,俞纲才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奏报。 当俞纲看到奏报的内容后,脸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头也不抬的开口吩咐道:“立刻备车,本官要入宫觐见陛下!” 俞纲此话一出,整个大堂内的众文武官员纷纷侧目而视,然后齐齐将目光放在了俞纲手中的奏报上。 很显然,是因为奏报上的内容,才使得俞纲在突然之间做出了要入宫面圣的决定,而能让俞纲如此决绝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奏报上的内容必然关系重大。 两刻钟后,俞纲便带着朱勇的奏报来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大殿,俞纲恭敬的站在殿中,等候着朱祁镇的出现。 朱祁镇并没有让俞纲久等,很快就出现在了殿中。 君臣见礼后,朱祁镇一边走上丹陛,一边吩咐乾清宫内的太监给俞纲赐座。 待得朱祁镇坐上龙椅后,俞纲才拿出朱勇的奏报,双手将奏报捧过头顶,向朱祁镇躬身道:“陛下,这是成国公派人送回来的加急奏报。” “哦?”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微微一愣,站在一旁躬身侍立的王彦则赶忙走下丹陛,来到俞纲面前接过俞纲手中的奏报,然后转身返回丹陛。 手中的奏报被王彦拿走后,俞纲才向朱祁镇开口道:“陛下,成国公在奏报中说了他的计划,臣认为,此计划太过危险。” 朱祁镇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而是满脸轻笑的伸手示意道:“俞爱卿坐。” “谢陛下!”俞纲略显失望的向朱祁镇行礼谢恩后,缓缓落座。 “陛下。”王彦将朱勇的奏报递到朱祁镇面前。 朱祁镇从王彦手中接过奏报,然后仔细的翻阅起来。 随着奏折中内容映入眼帘,朱祁镇的眉头也不禁微皱、沉吟起来。 旋即,朱祁镇合上奏折,抬头看向俞纲,沉声道:“俞爱卿,这件事朕知道了。虽然成国公此举有些贪功冒进,但既然成国公是朕钦定的北伐大军主帅,那我们就应该相信他。朕希望,俞爱卿能够全身心的做好分内的之事,不要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不该关注的地方。至于前方的战事,自有前方的将军们操心,朝廷只需要做好大军的后勤补给就行了。” 俞纲闻言,眼中立时浮现出浓浓的无奈之色,同时满脸恭敬的站起身,对朱祁镇躬身行礼道:“臣必当谨记陛下训诫!” 在来的路上,俞纲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难,皇帝竟然直接就否定了他的提议,并且还在话里话外的斥责他多管闲事、逾越职权。 朱祁镇摆了摆手:“退下。” 俞纲躬身退出了大殿。 直到俞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朱祁镇的视线范围内后,朱祁镇那沉着的脸色才微微阴沉了下来,神色间也浮现出一丝忧虑。 沉吟了片刻后,朱祁镇才转头对站在边上的王彦开口吩咐道:“立刻宣英国公入宫!” “奴婢这就去。”王彦赶忙应声离去。 待得王彦离开后,朱祁镇才将目光重新投到手中的奏报上,微微摇头喃喃道:“还是有些轻敌。” 第657章 大同分行 大明帝国股份银行大同分行。 对于王彦和紫芙一行的到来,银行的工作人员们确实没有想到,立时就惊动了银行行长。 大明自从宣德十年确定以来,全大明所有银行的建筑格局其实都相差不大,均是新式的水泥及砖石建筑,一楼即是大厅,也是存储钱币的地方。 二楼是放贷的地方,不过,目前大明所有银行的放贷都是非常严格的,一般都是远洋货运、贸易、制造等等行业,而且每笔资金都不大,即便损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培养和促进大明的工业化、商业化发展,银行的主要投资方向其实是皇族和朝廷及勋贵大臣们的在国内、海外或境外的产业。 毕竟除了皇室和朝廷之外,其余的皇族和勋贵大臣们可不会有太多的家底来挥霍。 三楼,则是银行普通职员的住所及接待普通贵宾的区域。 四楼是银行中层、银行护卫的住所及接待朝廷文武官员、普通皇族或者大商人的区域。 五楼则是银行的高层居住的地方以及接待皇室直系成员、皇帝近侍、嫔妃的地方。 至于最高的第六层,那就是专门用来接待皇帝、太后、皇后、太子的地方,无人居住,但每天都会安排专人清理和养护。 一座银行这样没什么,关键是大明的每座银行都是如此,光是每座银行第六层每年的清理和养护所需的花费,那就不是一笔小开支! 当然,这笔钱对于大明帝国的这些银行而言,完全就是一场大暴雨中的一滴小雨,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王彦和紫芙作为朱祁镇的贴身近侍,自然是在第五层。 大同银行第五层的一个客厅内,客厅内的装饰辉煌华丽,这个客厅是众多客厅中的一个。 王彦和紫芙被银行的人恭敬的带到了这里,大同分行长满脸谄笑的进入客厅,径直来到王彦和紫芙面前:“王公公,敢问您此来可是取钱?” 王彦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行长:“难不成是来借贷的?” 行长赶忙讪笑道:“当然,王公公怎么可能是来借贷的呢。小的忝为分行行长胡全。” “胡家的人?”王彦问道。 “是。”胡全点了点头。 王彦看向胡全的目光中不禁透露出一丝意外:“咱家听说,各个家族是不允许插手银行内部的管理的,你们胡家是怎么做到的?” 胡全解释道:“小的虽是胡家的人,但却是帝国银行指派的,因此,这是允许的。” “哦。” 然而,一旁的紫芙闻言,却是抬眼看了一眼胡全,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然后拿出朱祁镇给她的令牌,递给胡全道:“奉皇爷口谕,转三十万金币交给大同府衙,以支大同府衙此次接驾的费用,由司礼监支付。” 胡全起身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紫芙递过来的令牌,然后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没过多久,便见胡全回来了,只是手上多了几张纸,身后多了几个端着托盘的银行伙计。 胡全将纸递到紫芙面前,然后几名端着托盘、跟着胡全进来的银行伙计则将托盘放到紫芙的面前。 紫芙拿起胡全递到他面前的纸,这张纸是银行的转存单据,而胡全给紫芙的取钱转存单据总共有四张,一正三副,上面还有令牌的正反面拓印,剩下的就只待紫芙签字就行了。 这四张转存单据分别是供大同分行、北直隶股份银行、帝国银行总部、紫芙留存的,因为紫芙用来取钱的令牌,是朱祁镇贴身带着的,是代表他皇帝的身份用的众多信物之一。 但令牌朱祁镇很少使用,一般都是交代身边的人办事的时候临时赐下用的。 紫芙在单据上签上字,接下来的就由大同分行负责操作了,后面帝国银行还会向司礼监核实,如果有误的话,就会追回来,并且还会追究经手人的责任。 当然,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紫芙在单据上签好字后,胡全向身后端着托盘的分行伙计招了招手。 伙计端着托盘上前,胡全从托盘中取出三块如孩童巴掌大小的铁牌,上面刻有‘十万金’‘帝国银行正统十年制’的字样。 胡全将铁牌递到紫芙面前:“紫芙姑姑,这是三十万金币的凭信。” “嗯。”紫芙点了点头,站起身从胡全手中接过凭信,然后便和王彦一起向客厅外面走去。 将三十万金币的凭信交给大同知府冯齐之后,紫芙和王彦便返回了朱祁镇的驻跸之所复旨。 与此同时,关外。 北伐大军在朱勇的命令下,也已经将西蒙古包围了起来。 乞儿吉思草原中部区域,一片巨大的瓦剌营帐驻扎在此。 营地主帐内,也先坐在首位上,帐内则站着十数名北元的将领,不过,他们却是神情不展、一副萎靡的样子,就像是一群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也先扫视了一眼帐内一众低眉耷拉眼的将领,沉声喝道:“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的哪有半点我蒙古儿郎的样子?” 众将领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身儒衫的吴学看了一眼众将,然后向也先恭声道:“大汗息怒,这也不能全怪诸位将军,明军的武器实在太强了,火炮、火箭和火枪轮番上阵,再加上他们进退有序,将士们就连接近他们都做不到,更遑论作战了。” “没错,明军实在是太阴险了。” “是啊大汗,我们的将士根本就挡不住明军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 “行了。”也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众将,然后看向吴学问道:“斥候回来了吗?” 吴学躬身回道:“回大汗的话,斥候已经回来了。” 也先脸色一喜:“哦,情况怎么样?” 吴学回道:“果然不出大汗的预料,明军在乞儿吉思的东北方兵力非常薄弱,只有十来万,而且据属下判断,他们和我们正面的明军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缝隙,估计现在他们的包围圈还没正式形成。” “好!好!好!”也先大喜,接着满脸冷笑的喃喃道:“明军胃口不小,还想包围本大汗,那本汗就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帐内众将也都神情一松。 随即,也先看向帐内众将,开口道:“准备一下,今晚大军撤出营地,去东蒙古。本汗要在那里好好的闹上一闹,让明人知道知道,本汗也不是他们想欺负就欺负的!” “是,大汗!”众将应声。 第658章 突然而至 正统十年六月十五日,黄昏时分。 泛着蓝色的漆黑夜空下,一支约莫十万的瓦剌骑兵,在距离秃麻总兵防线约莫二十里的地方修整。 也先带着麾下将领巡视了一圈大军后,来到大军最前方,对跟在身边的吴学开口道:“军师,你觉得我们今晚能突围出去吗?” 吴学点了点头:“大汗放心,留守的明军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要我们快速进入东蒙古区域,那明军就别想再追上我们!只要我们得到那些贵族和牧民的支持,我们就算不是明军的对手,也完全可以继续往东,攻入奴儿干都司吞并兀良哈三部,然后继续北上,避开明军锋芒。” 也先面色有些犹豫的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认同了吴学的建议。 其实也先更希望南下,攻入北京光复大都,但也先心里也很清楚,即便现在明军在北方的防御力量因为北伐的原因并不算强,但留守的军队依靠先进的武器和坚固的城墙,即便守不住,也能让也先麾下的军队损失惨重。 深夜。 修整好的瓦剌大军集结了起来,跨坐在马背上的也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排列整齐的精锐骑兵,手中马鞭一扬,高喝道:“出发!” 随着也先的一声令下,十万瓦剌精骑随之而动,为了控制着声响,防止被驻守在秃麻和火里这两个区域的明军过早发现,因此大军缓慢而行,等到冲刺的时候,再全速冲破明军的包围。 秃麻城。 虽然现如今北伐大战正如荼如火,但秃麻城内却丝毫不显紧张,毕竟有数十万明军精锐挡在他们和瓦剌大军之间,也正因为如此,秃麻总兵府辖下的守军不由自主的松懈了下来。 端坐在马背上的也先看着散发着点点火光的秃麻城,转头看向身旁的一名身材魁梧的瓦剌将领,开口下令道:“伯颜,开始!” “请大汗放心!”伯颜帖木儿凝重而恭敬的朝也先躬身一礼,然后调转马头,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瓦剌精锐,‘嗤’的一声拔出腰间锋利的弯刀,凝神高喊道:“儿郎们,冲啊~” 话音落下,便见伯颜帖木儿握着缰绳的手一拉,再次调转马头,缰绳猛抖、双腿在马肚处猛夹,胯下战马当即四蹄纷飞,径直朝秃麻城疾驰而去,早已做好准备的三万余瓦剌先锋精骑赶忙紧随其后,冲向秃麻城。 蹄声如雷,虽然远隔十余里,但也清晰的传入了秃麻城内的守军耳中,秃麻城守军听见动静立时大惊,一边准备防御,一边急忙上报。 床榻上,搂着年轻貌美的小妾熟睡的秃麻左副总兵方志也猛地睁开双眼惊醒过来,被惊醒过来的方志脸庞上还满是迷糊,越发响亮的马蹄声自城外传入他的耳中,当即将他惊得坐了起来。 但还不等他开口叫人询问情况,身边便传来一道娇嗔声:“将军,您怎么了?” 随着话音,一只白皙光滑的手臂便缠在了方志的腰间,小妾呼吸产生的温热鼻息由外而内的刺激着方志的神经。 只是很可惜,现在满心忐忑的方志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一把将小妾那光滑的手臂拨开,翻身下了床,便准备更衣出去查看情况。 ‘砰砰砰’,方志还没来得及拿起衣甲,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同时还有急切的呼喊声:“将军、将军…” 方志闻声,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见他一把抓起衣甲头盔和钢刀,疾步走向外间。 ‘吱呀’一声,方志打开紧闭的房门,一眼便看到来了等候在外满脸急色的传令兵,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传令兵赶忙朝正在快速穿戴衣甲、略显狼狈的方志躬身一礼:“回禀将军,西城外传来大部骑兵冲锋的声音,留守城内的诸位将军正率麾下将士准备防御,请将军速速前往指挥!” 方志闻言,一边穿着铠甲一边脸色凝重的向传令兵开口问道:“搞清楚是哪里的骑兵了吗?” “诸位将军猜测,应该是瓦剌主力。”传令兵回道。 “瓦剌主力?”方志大惊,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了下来,双眼圆睁的看着传令兵:“他们现在不应该正在和成国公的大军交战吗,怎么会出现在秃麻城外?” 不及细想,方志不敢耽误,穿上衣甲后便忙随传令兵前往声音传来的西城墙。 秃麻城西城墙,等方志赶到时,城外隆隆的马蹄声已然远去,而城墙上却已经布满了严阵以待的守城兵士,早已等候在此的众将领一见方志赶到,纷纷躬身行礼:“方将军!”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了,现在情况如何?”方志摆手问道。 一名将领上前禀道:“将军,不知何故,敌军并未做任何停留,疾驰而过。” 闻言,方志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脱口疾呼道:“不好,他们要霍乱东蒙古!” 此话一出,城墙上还在因为瓦剌精骑丝毫未犯城池而庆幸的众将,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不禁纷纷紧张了起来。 一名将领惊惧道:“陛下御驾现正在大同,若是……” “别说了~”方志猛地挥手打断了那名将领的话,沉声道:“立刻派人将消息分传亦集乃、和宁、亦都、马头、薛良格、阿只里、火里、不里、铁勒、可剌十总兵府,要求他们立刻率麾下骑兵进入东蒙古区域,清缴瓦剌骑兵,并将此一并上报成国公知道!” “末将立刻去办。”站在旁边的刻期百户恭声领命,但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抬头看向方志,试探道:“将军,要不要将这个消息报往大同?” 方志眉头微皱,一脸沉思的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出声问道:“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将军,不过三万余瓦剌骑兵而已,集我十一镇留守骑兵,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惊扰圣驾?” “吴将军此言谬矣,如今有敌军逃往东蒙古,此等大事,我等为臣者岂可隐瞒不报?更遑论,我们不报,陛下就不知道了?欺君之罪岂是我等所能担当的?”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不再争论,方志也颔首认同:“那就派人报往大同行在。”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方志话音刚落,城外便再次传来比之前更盛的马蹄声,方志和一众将领当即脸色大变,连连高声喝令道:“快快准备御敌~” 第659章 瓦剌主力 秃麻是军事重镇,原本在城内外驻扎有十个卫总计五万六千步骑,但此次北伐,朱勇将秃麻总兵府下辖的军队抽调了足足十二个卫的步骑,使得兵力捉襟见肘。 若事态如朱勇预计的那样也没什么,即便有些许瓦剌残军突破包围也不足为惧,可现在今夜的动静显然不是残兵败将能搞出来的。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站在秃麻城那仅丈余高的城墙上的方志等人,清晰的感受到了自脚底由下自上的震颤感,自此,方志等人才真正的重视了起来。 “将…将军,听动静,最少也有五万之数,怕是瓦剌主力精锐啊!” 方志也略显魂不守舍的喃喃道:“要出大事了…” 众将纷纷望向方志:“将军,现在怎么办,打不打?” “打,拿什么打,就凭我们城中的数千骑兵?”方志嘲笑道:“不是本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也是久守北方的老将了,你们以为凭此就能挡住数万如狼似虎的瓦剌精骑?” 众将默然,城中兵力不足,如果敌军攻城,虽然也守不住,但还能凭借军械之利坚持一两日,只待周边秃麻总兵府下辖的军队和各镇守军得到消息后率军来援,危机自解。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瓦剌骑兵不但不攻城,甚至都不做停留,目的十分明确的直入兵力更加空虚的东蒙古。 更重要的是,皇帝此时就在大同,这消息要是被瓦剌人知道了,那铁定就冲皇帝所在的大同去了。 即便大同因为皇帝的驾临而防卫森严、大军林立,但这惊扰圣驾的罪名,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成国公朱勇也不见得承担得起。 一想到这些,方志等人就忍不住冷汗直流,沉吟良久,直到马蹄的隆隆声逐渐远去,才开口对在场的将领下令道:“立即派斥候出城,监视瓦剌军的一举一动,连夜派人将消息通传其余十镇,同时八百里加急,将此消息禀报前方大营,请成国公速速调派援兵。并上报大同行在,请大同早做准备。” 顿了顿,方志面色一肃,沉声道:“传令各处分守,明日一早,所属骑兵齐聚城外,随本将追击瓦剌贼子,万不可让他们惊扰了圣驾!” “是!”众将躬身领命,然后便各自转身离开,去执行命令去了。 待得众将离开后,方志才站在城头上,一脸忧虑的望着瓦剌骑兵消失的方向。 夜幕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消散,随着第一缕火红的光芒出现在天边,响亮的战鼓声也在秃麻城东城头上响起,响彻整个秃麻城内外。 一支支装备齐全、旌旗高展的明军精骑有序的集结了起来,方志端坐在马背上,双手紧握缰绳,满脸沉色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骑兵将士。 待得战鼓声止,方志毫不犹豫的沉声喝令道:“出发!” 说罢,便见方志手中缰绳一抖,胯下战马在他的控制下往东而去,随行的众将也都纷纷率领着麾下将士紧随其后,速度逐步加快,没一会儿,便全部离开了秃麻城下。 随着方志带着所属骑兵的离开,秃麻总兵府下的防御力量降至了冰点,即便有先进的火炮和火枪、火箭炮,留守的将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此同时,唐麓岭下,黎明时分的光芒洒在草原上,一副满是明军和瓦剌军以及战马尸首的惨烈景象出现在光辉之下,完全就是一片人间炼狱。 伤兵的痛吟声、无主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的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战场,明军士兵则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战果。 自几日前的那一场大战之后,明军和瓦剌军虽屡有小规模的战斗发生,但却没有再进行大规模交战。 不过,两天下来,明军也察觉到了瓦剌大营中的异样,最直观的就是瓦剌骑兵的消失。 要知道,在以往的交战中,瓦剌方面可都是以瓦剌本部精骑为主,其他部落骑兵为辅的兵力部署,可近两日,瓦剌本部骑兵的数量和战力明显减弱。 于是,朱勇便计划了今早的这场突袭。 突袭虽然获得了大胜,但从留守的瓦剌将领口中得到的一个消息,却反让朱勇和一众明军将领心悬了起来。 因为也先带着十万瓦剌主力精骑已经悄悄的离开两天了,这个消息对朱勇和众将领而言,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特别还是皇帝巡幸大同的现在,一旦也先得知皇帝在大同的消息,必然会率军强攻大同。 得知消息后,朱勇立刻召集一众北伐高级将领商议。 明军营地中军大帐内。 朱勇端坐于首位之上,参赞军务、兵部尚书邝野;北伐大军镇守太监刘永诚则分坐左右,其下则是马骥、曹义等北伐军中的一众高级将领。 只见朱勇满脸凝重的扫视了一圈帐中的众将,沉声道:“刚刚接到消息,也先已于两日前率领麾下十万瓦剌主力东逃,本公担心各镇留守军队不可挡,因此急召诸位商议对策。” “什么,也先跑了?” “难怪这一仗总感觉怪怪的,我们如此轻易就将瓦剌大营攻占,原来是瓦剌主力不在。” “这个也先,跑得真他娘的快!” 朱勇抬手制止了众将的议论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派兵追击,并传令诸镇加强防备。告诉诸镇留守将领,皇帝陛下御驾正在大同召见东蒙古各部首领,圣驾安危乃是重中之重,因此,务必严令要将瓦剌主力阻拦在东蒙古之外,一旦让其突破防线进入东蒙古,后果不堪设想。”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以瓦剌骑兵的速度,恐怕已经抵达诸镇了,而诸镇毫无准备,再加之兵力空虚,恐怕是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瓦剌精骑的。 “报~”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接着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便自帐外传来,帐中众人纷纷侧首向帐帘望去。 只见帐帘从外面被掀开,一名朱勇的亲兵双手捧着信筒趋步进入帐中,向端坐在首位的朱勇躬身禀道:“国公爷,秃麻八百里加急!” 亲兵的话让帐中的气氛一滞,朱勇双眼紧紧的盯着亲兵递到面前的信筒,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看身旁同样面色深沉的邝野和刘永诚,然后伸手接过信筒,亲兵退下,而他则迅速取出信筒里面的奏报。 第660章 自私自利 一目十行的看完奏报内容后,朱勇长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一众满脸探询的望着他的将领,沉声道:“秃麻副总兵方志急报,昨夜有一支数万的大军从秃麻城外进入东蒙古,方志他们猜测是也先率领的瓦剌主力精骑。他已于今晨率领留守的骑兵追击,希望能够迟滞对方的速度,同时还传讯给了其余十镇,要求他们率领各镇留守的骑兵进入东蒙古寻找瓦剌骑兵踪迹。他已经将这个消息报与大同行在了,他在奏报中请求我们尽快派出援军。” “请国公爷下令,我等愿率兵前往!”众将齐齐出声道。 朱勇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下令道:“既然如此,那就以西宁侯为主将,马骥将军、曹义将军为副,率三十个骑兵卫即刻启程,增援东蒙古,尽快歼灭瓦剌大军!其余大军随本公继续分兵西进,务必年底前彻底扫清西蒙古境内的残元势力!” “末将遵令!”宋瑛、马骥和曹义齐齐沉声应道。 午饭过后,随着朱勇的命令,三十个骑兵卫快速集结,足足近十七万精锐骑兵,在宋瑛、马骥、曹义三人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离开大营,向东而去。 与此同时,亦集乃等十镇留守将领也都接连收到了秃麻发去的塘报,得知瓦剌主力突入东蒙古境内后,纷纷下令召集留守的骑兵,准备东进查找瓦剌军踪迹,寻机围歼。 当日黄昏时分,大同城内。 因为北伐的原因,使得现在大同城内鱼龙混杂,士农工商、地痞流氓,那是应有尽有。 但因为朱祁镇这个皇帝和大批随扈的朝廷大员的到来,使得大同官府不得不调派大批军队进入城中维持秩序,毕竟皇帝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一下呢。 表现好了不一定会升官,但表现不好一定会被罢职,搞不好还得会被治罪。 所以,大同的地方官现在每天都神经紧绷,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撞到皇帝手里,上好的人生、光明的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虽然大同城内人员混杂,但朱祁镇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在东蒙古众部落首领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朱祁镇除了在行宫内处理日常政务之外,最大的兴趣就是带着摩罗在大同城内乱转。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口哨声响起,朱祁镇抬头寻声望去,只见左前方正有着许多人在围观,同时,一道嚣张的声音自人群内传出:“娘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接着便听‘啪~’的一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痛呼声和围观人群的惊呼声。 紧接着,一道女子娇柔的求饶声响起:“公子,求求您饶了小女子~” 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颤抖,显然声音的主人此时非常的恐惧。 朱祁镇看了一眼身边的徐恭,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看。 徐恭示意,转身向围满人群的摊位走去,虽然这里早已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徐恭还是以狂暴的力量再加上手中钢刀无形中所产生的震慑,不出意料的挤到了最里面。 没一会儿,打听了个大概的徐恭便回到了朱祁镇面前,向朱祁镇躬身禀道:“公子,是一名富家子弟欲强纳一少女为妾,以其寡母相要挟。” 朱祁镇瞥了一眼那些围观的百姓,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那这些百姓为何不去报官,却在此围观,莫不是大同的官宦子弟?” 朱祁镇的话音中蕴含着隐隐的杀气,并非是因为对方要强抢民女,而是因为对方对他这个皇帝的无视。 要知道,近几年来,即便是京中那些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在朱祁镇强硬的手段下也都极尽低调,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他已经莅临大同数日之后,竟然还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仗势欺人的恶劣事件,这摆明了不将他这个皇帝的威严放在眼里。 徐恭有些尴尬的偷瞄了一眼朱祁镇,回道:“不是,只是一个商贾子弟。” “那为何无人敢报官?”朱祁镇脸上略显不豫之色的看向那群围观的百姓。 徐恭略显忐忑的开口解释道:“因为那位富家子弟给每位围观百姓十枚金币,所以,围观的众百姓自然不会报官…” 朱祁镇闻言,不禁陷入沉默之中,片刻后,才满脸失望的开口轻声斥道:“自私自利!” 徐恭见此,赶忙朝朱祁镇躬身一礼,然后便悄然退到了一边,免得被朱祁镇的怒火波及自身。 “陛下,这是人之常情,您也别太生气了。”一旁紧搂着朱祁镇手臂的摩罗柔声劝道。 朱祁镇看了一眼摩罗,摇了摇头,叹道:“谁让朕是大明的皇帝呢。朕不希望我大明的百姓人人自私自利,这对帝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摩罗闻言也就不再开口了,只是依然用纤纤玉手在朱祁镇手臂上轻抚着,安抚着朱祁镇那略有些暴戾的情绪。 朱祁镇转头看向躬身在旁护卫的徐恭,道:“将他们带到大同府衙,交大同知府处理。朕倒要看看,大同的官是不是像他们的百姓那样!” 说罢,朱祁镇还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是!” 徐恭躬身应了一声,然后便一挥手,领着游离在周边的十名便衣御前侍卫上前,粗暴的拨开围观人群,轻而易举的来到人群最里面。 徐恭等人的出现,立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侧目,那名身着华丽绸缎的青年公子满脸戒备的看着徐恭一行,皱眉问道:“尔等何人?” 青年公子名叫乔宇,是大同首富乔家的嫡长子。 乔宇虽然狂妄,但却并不傻。 他很清楚,在如今这个时候还能随身携带利器大行其道的存在,其身份必然不简单,显然不是他这个只能欺男霸女的富家子弟和他那些手持棍棒的恶奴所能对付的。 徐恭嘴角一挑,不屑的看着青年公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真视大明律法如无物?” “你是什么人,本公子如何行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乔宇不屑道。 虽然乔宇因为徐恭一行人神秘的身份而不愿得罪,但作为借助家族势力横行大同数年的他,又岂会因为徐恭一行的阻拦而半途而废,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百姓围观。 若是他此时退避,消息必然会在短时间内传开,家族也将因此颜面扫地,而他本人,也将无缘大同首富家族的家主之位。 第661章 胁迫见官 当然,真正让乔宇决定与徐恭等人硬碰硬的底气所在,还是皇帝。 因为皇帝圣驾的到来,大同文武官员均万分紧张,他们绝不会允许大同城内有械斗事件发生的,所以,乔宇笃定徐恭等人不敢擅自出手。 只是很可惜,乔宇若是知道徐恭等人的身份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而且徐恭也只是要将众人带到府衙交官处置而已,又不是要为民除害、送他们去投胎。 “大路不平众人踩,情理不合众人排。”徐恭淡淡道:“身为大明百姓,既然遇到了不平事,自然应该帮上一帮!” 说出这话的时候,徐恭还不忘鄙夷的往围观人群的方向望了一眼。 听到徐恭的话,乔宇面色一滞,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故作镇定出声威胁道:“皇帝陛下驻跸大同,你若敢擅自持械伤人,大明虽大,亦绝无尔等的立足之地!” “不劳提醒!”徐恭戏谑的笑了笑:“在下只是希望诸位能随我往大同府衙走一遭罢了。” 闻言,乔宇心神微定,在他看来,只要对方心有顾忌便好。 至于到大同府衙,大不了进入大牢关上一阵就是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毕竟以乔宇以往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大同官府将他数次关入大牢平息民愤的话,恐怕他的所作所为早就闹到朝中了。 而这点,也是他们这些新兴商贾之家能够在大同快速发展壮大的原因所在。 只要将影响控制在地方,那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地方官也会看在金银的面上,对乔宇从轻处罚,也使得乔宇即便被判坐牢,也和在家没什么区别。 至于其他肉体上的处罚,金钱开路,上赶着替他挨打的人多得是。 所以,乔宇不怕见官,惟怕那些正义感爆棚的亡命之徒,他可还没活够呢。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随你们走一遭也无妨。”乔宇有恃无恐道。 旋即,乔宇便在徐恭率领的十名便衣御前侍卫的包围下,带着那左脸一道通红掌印的妇人及面容姣好的少女一同前往府衙。 虽然妇人内心极度恐惧,但她还是寄希望于徐恭一行神秘的身份,能够给她们带来帮助。 之所以是府衙而不是县衙,主要是朱祁镇想借此看看这大同吏治的情况。 毕竟县衙作为最基层的官衙,能影响到他们的因素实在太多,而能够影响到府衙这一层的,却少得多,而且知府对各种干扰的抵抗力也要比知县要强得多。 朱祁镇想要看看,自己在大同城内之际,大同官府会不会秉公行事,如果他们连自己这个皇帝的威严都不管不顾的话,那朱祁镇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大明官场的现状了,朱祁镇可不想搞活了经济,最后却养出一大批贪官污吏,尽管以往的贪官也不少。 朱祁镇带着摩罗,在一众贴身的便衣殿前侍卫和御前侍卫的护卫下,隐入随行的围观百姓,跟在徐恭一行身后,浩浩荡荡的前往府衙。 一路上,徐恭等人所过之处,均引得路人侧目。 但当他们看到乔宇时,也就不再为奇了,毕竟乔宇在大同城内也算是颇具恶名。 约莫一炷香之后,众人终于来到大同府衙。 驻守在府衙门口的衙役们见如此多的百姓簇拥而来,顿时大惊,一边加强戒备,一边进入府衙禀报。 当众衙役看到徐恭等人手中的兵器时,纷纷不约而同的手按刀柄,为首的班头不善的望着徐恭等人,喝问道:“尔等何人,竟敢持械至府衙,难道是想造反吗?” 徐恭瞪了开口的衙役一眼,乔宇忙出声附和道:“没错没错,各位官爷,这些人仗着利器傍身,强撸在下和家仆至此,还请各位官爷为草民做主啊!” 之前众衙役的目光被徐恭和众便衣侍卫手中的武器所吸引,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乔宇。 如今乔宇出声,他们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乔宇这位出手阔绰的府衙常客,面上当即浮现出谄媚之色,班头趋步来到乔宇面前,竟然不顾影响,当着一众围观的百姓便对其躬身行礼:“不知乔宇公子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此时的府衙班头全身心都在乔宇身上,毫不吝啬的拍着乔宇的马屁,希望能够从乔宇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 面对如此卑躬屈膝府衙班头,徐恭眉头不禁微皱,微微转头,不动声色的向隐在后方人群中的朱祁镇看去。 然而,此时的朱祁镇却面色如常,似乎对此并不愤怒一般。 见朱祁镇没有表示,徐恭也不敢擅自表明身份,只得对正在大拍乔宇马屁的班头道:“差爷,我等是前来报案的。” “急什么急,大老爷正忙着呢,等着。”班头头也不回的冷声道,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徐恭心里那个气啊,心中一阵无奈,又不能表明身份,总不能拔刀闯入府衙,那就真是造反了。 念头一转,旋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继续对班头开口道:“既然知府大人忙,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府衙不断案,自有断案处。” 说着,便听徐恭开口招呼道:“走,我们去行宫告御状!” 听到徐恭的话,班头当即心神具震,他真没想到这人竟然打算去告御状,同时也大呼自己糊涂,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竟然忘了皇帝就在大同,说不得急忙出声制止道:“哎哎,别急呀,我们已经禀报知府大人了,知府大人很快就会升堂断案的。” 开玩笑,这要是闹到皇帝面前,别说是知府了,估计山西布政使和按察使也得被重罚,知府恐怕也得被免职,最好的结果也是降职留任,就更别说他这个区区府衙的班头了。 朝廷要处置他,也就比踩死一只蚂蚁费事些而已。 班头的话音刚落,便见府衙内冲出一群衙役,为首者更是连连大呼:“是谁,敢在府衙门前闹事,活得不耐烦了?” 随即,那名为首的衙役一眼便看到了乔宇,和之前的班头如出一辙,当即满脸谄媚的迎了上去:“哎呀呀,原来是乔公子大驾光临啊!” 然而,还不等那衙役冲到乔宇面前,班头便将其一把拦住,同时开口道:“乔公子摊上官司了,要立刻请知府大人升堂断案。” 第671章 杭爱山下 就在罗旭带着一众忽兰忽失温官员满城找大夫的时候,城外的明军大营中接连有数队骑士策马而出,带着张辅、王诚、于谦等人写给朝廷的奏报,往大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色渐晚,在城门关闭之前,一群背着医药箱的大夫在府衙差役的护送下,来到了西城外的明军大营,开始协助军医救治重伤的将士。 大帐内,张辅、王诚、于谦和朱冕、岳修诚以及其余在营伤势较轻的将领纷纷齐聚一堂。 坐在首位上的张辅看着帐中众人,开口道:“诸位这段时间抓紧时间休息,大军的情况和战报以及首批有功人员名单,本国公也具奏发往大同行在了,想来明日陛下便可收到。朝廷的赏赐以及班师的时间还需皇帝陛下圣裁!” “在此期间,本国公不希望有将士私自离营,为祸草原百姓,一旦发生此等恶劣情况,本国公第一个饶不了他,诸位回去后务必严令各自麾下将士,不可逾越。” “末将等谨遵国公均令。”众将拱手齐声应道。 张辅看着众将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于谦,道:“于都御史,就有劳你带领军中诸御史每日巡查各卫,清点人数。” “此乃下官应尽之责,请国公爷放心。”于谦也起身拱手领命。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经过一番惨烈大战之后,活下来的本就没多少,再加上张辅率领的三万余精骑和亦集乃、亦都、马头、薛良格四镇的骑兵往东追击也先残军,使得大营内就只剩下幸存的两万余将士,而且还几乎人人带伤。 其中重伤者就几乎达到一万之巨,这也是导致了大营内军医不足,以致张辅不得不借助忽兰忽失温府衙的力量,从忽兰忽失温城内征集大量大夫的重要原因。 翌日一早,旭日初升之际,明军大营内却已遍布白幡,营地上空已然被悲伤的气氛所占据,即便是温暖和煦的阳光也无法将之驱散。 即使昨天忽兰忽失温府衙从城内召集了百余名大夫入营协助,但依然有近三千余人因伤势过重而身死,这也是大营气氛压抑的原因。 也先带着残部,经过一夜及半日的亡命奔逃,终于逃到了距离忽兰忽失温七百公里外的杭爱山山脚下的堆河,虽然在途中又损失了伤势较重的千余人,但好歹还剩下了八千余,没有让也先成为光杆司令。 也先之所以选择杭爱山,主要是因为明军北伐大军主力都在唐麓山周围,距离杭爱山数百里,再加上沿途各镇驻守的明军都被抽调,使得各镇防守有余,但进攻不足,根本无力拦阻也先和其率领的瓦剌残余骑兵。 因此,也先准备借此逃往亦力把里,然后在寻机东山再起。 “吁~” 也先勒缰住马,出声下令道:“抓紧时间休息,检查伤势,补充饮水。” 随着也先的命令,众瓦剌残存骑兵纷纷翻身下马,趁着这点时间处理自身的情况,而也先则在一旁踱着步,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孛罗、伯都王、吴学等人之前劝说他的话。 一时间,也先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对此并不后悔,因为他是瓦剌首领,北元大汗,肩负着复兴大元的重任。 “大汗。”这时,伯颜帖木儿将一个装满水的水壶递到也先面前:“大汗,您先喝口水。” 也先伸手从伯颜帖木儿手中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深深出了口气,将水壶递还给伯颜帖木儿。 伯颜帖木儿接过水壶,然后脸色略显迟疑的看着也先,开口道:“大汗,您是不是吩咐阿剌知院、特穆尔带人去周围查看情况了?” 也先闻言不禁一愣,满脸疑惑的看着伯颜帖木儿,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伯颜帖木儿面色猛然一变,惊道:“不好,阿剌知院、特穆尔他们要叛变!” “什么?”也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满头雾水的望着伯颜帖木儿。 伯颜帖木儿一边推着也先走向战马,一边急忙出声解释道:“就在刚才,阿剌知院和特穆尔带着亲信离队,他们说是大汗让他们去查看周围的情况。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去找明军通风报信了,大汗快走。” 也先在伯颜帖木儿的催促下翻身上马,待得也先坐上马背后,伯颜帖木儿这才走到一边的战马旁,翻身上马,同时高喊道:“所有人立刻上马,抓紧时间离开。” 一众瓦剌将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急,但还是依令而行,纷纷上马。 就在一众瓦剌残部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地面一阵颤动,接着,便听轰隆隆的巨响声传来,让也先与一众瓦剌残部面色巨变,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弯刀。 巨响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一片密密麻麻的明军旗帜便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军容整齐的明军骑兵映入也先等人的眼帘。 一旁,伯颜帖木儿面色大变的看着也先,出声问道:“大汗,怎么办?” 也先看着缓缓压来的明军大军,满脸不甘的拔出腰间的弯刀,沉声道:“跟他们拼了!” 说罢,也先便举着弯刀,一马当先的冲向压来的明军,一众瓦剌残部见此,也都纷纷举着手中的锋利弯刀,高喊着向明军冲去。 “大汗……”伯颜帖木儿出声想要制止也先的冲动行为,但早已经来不及了,也先留给他的只有一道坚定的背影,伯颜帖木儿也只得拔出腰间弯刀,急忙驭马跟上。 明军这边,见瓦剌主动出击,宋瑛当即下令马骥率领前军迎上。 霎时间,令旗舞动,喊杀声震天,马蹄声毫不留情的踏在地面上,似乎让大地都难以承受,为之颤抖不已。 飘在天上的白云,似乎都被这近十七万的明军精骑所散发出来的杀气驱散,主动冲向明军的也先和众瓦剌幸存的骑兵,在此刻只感觉到一股犹如雪崩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然而,事已至此,逃无可逃,摆在也先面前的就只有拼死一战了,至于投降,那是不可能的。 冲在最前面的明军弩箭齐发,‘咻咻’的破空声响彻天际,瓦剌一方虽有心争锋相对,但随身携带的箭矢却都已经消耗一空,只得一边分散队形,一边抡起手中的弯刀格挡,或侧身吊在战马一侧,希冀能够借助战马那宽大的身躯挡上一挡。 可惜,明军的弩箭实在是太多了,注定了他们的举动都是无用功。 第672章 也先之死 密密麻麻的弩箭从天而降,径直射在瓦剌骑兵和他们胯下战马的身体上,‘噗噗’的箭矢入肉声不绝于耳,不过一瞬间,瓦剌残军所在区域的空气中便充满了血腥味。 冲在最前方的也先,在明军的重点照顾下,身上也插满了箭矢,胸前变得跟刺猬的背一样,最终无力的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就这样,作为大明心腹之患的也先和其残部,便毫无反抗之力的葬身在明军那密集如雨的箭阵下,而明军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伤亡。 很快,宋瑛便带着马骥、曹义等将领来到也先尸体前,其中有两名骑士最为显眼,因为他们身着瓦剌服饰,正是之前伯颜帖木儿口中的阿剌知院和特穆尔。 阿剌知院巴图特部巴葛尔观鄂托克(明代蒙古中后期军政合一的基本单位),乃是也先麾下平章,主要执掌瓦剌右翼诸鄂托克,其在瓦剌内部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只是很可惜,自从也先发动政变,杀掉脱脱不花称汗后,阿剌知院便向也先求取太师位,但也先为了自身着想,并没有答应,他可不想因此多出一个权臣,而正因为如此,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也是此次阿剌知院背叛也先的次要原因。 至于阿剌知院背叛也先的主要原因,便是阿剌知院深知明军势大,也先大势已去,与其给也先陪葬,还不如主动向大明示好,还能用也先的命保住他的命。 于是,便有了阿剌知院联合特穆尔背叛也先,领着亲信向明军通风报信,带来宋瑛的大军围杀也先及其残部的这一幕。 当然,即便没有阿剌知院和特穆尔的通风报信,也无法改变也先的结局,但也正因为这样,两人和其一众亲信才没有给也先陪葬。 “这就是也先?”宋瑛抬手指着地上胸前插满弩箭、鲜血横流的尸体,对跟在阿剌知院和特穆尔问道。 “正是。”阿剌知院和特穆尔忙恭声回道。 “嗯。”宋瑛满意的对两人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二位的功勋本将军会具实奏报皇帝陛下,接下来还要劳烦两位协助指认其他人。” “不敢言劳,天朝能用得上罪臣便是罪臣最大的幸运,岂敢邀功。”阿剌知院和特穆尔满脸堆笑,一副惶恐不已的样子。 随后,宋瑛便命令两队亲兵的看押两人,让他们在场中帮助明军指认瓦剌贵族的身份。 约莫三刻钟后,明军在阿剌知院和特穆尔两人的辨认下,基本确定了一众瓦剌贵族的身份。 随即,宋瑛便派人将消息分别送去大同行在和北伐大军营地,也先和一众瓦剌贵族的尸首也被宋瑛派人处理好防腐后,送往大同行在。 而他,则在掩埋了其他瓦剌军尸首后,便带着大军沿着杭爱山脉返回北伐大军。 至于跟在也先残部后面,从东蒙古连夜追来的京营骑兵、亦集乃、和宁、亦都、马头等骑兵,则在遇到他们的时候便调转马头,纷纷返回忽兰忽失温和各自驻地复命。 第二天一早,朱祁镇便收到了张辅发来的捷报,当即召集还在大同城中的随驾文武大臣。 行宫正堂,朱祁镇端坐在堂上龙椅之上,其下则是留在大同城中的随扈大臣,因为张辅、朱冕等人领军在外,所以,此时堂中的官员乃是以胡濙、周忱、马愉、贾谅等文官为首。 君臣一番礼节后,朱祁镇便拿出张辅发来的捷报,对众人笑道:“这是英国公发来的捷报,他们于两天前,在距离忽兰忽失温两百里处、土剌河以西的平原重创了也先率领的十万瓦剌精骑。”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实乃天佑大明,列圣在天之灵保佑啊!” …… 胡濙等群臣闻言,纷纷躬身拱手表态,各种溢美之词张口就来。 “咳咳~” 朱祁镇只感觉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忍无可忍之下只得轻咳出声,以此提醒在场的众文武大臣。 群臣齐齐止声,瞬息之间,原本嘈杂的正堂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等待着朱祁镇开口。 只见朱祁镇面色一变,满脸凝色的看着下站的一众大臣,沉声道:“但,此战我军也伤亡惨重,战死者超过八万之众,轻伤者更是不知凡几,正三品至从五品的武将战死或重伤三十余位。而也先,则率领万余残部西逃,英国公已经派出大军沿途紧追,想来近日便有回报了。” 众臣听到朱祁镇的话,也都不禁面色一凝。 众人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大明以宿将英国公张辅,领京营精骑十一万,再加上亦集乃、和宁、亦都、马头等近十万骑兵为后援的情况下,竟然还让也先率领万余残部脱逃,简直是不敢置信。 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朱祁镇御驾大同的决策的正确性和必要性。 可以想象,一旦朱祁镇没有到大同,那也先必然东进黑龙江,然后袭击兀良哈三部,以现如今兀良哈三部的实力,根本就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瓦剌精骑,必然会被杀得落花流水。 得到兀良哈三部的人力和物力补充后,不管也先北进还是为祸黑龙江,都能有回旋的余地。 正是因为朱祁镇驻跸大同,这才引得也先领兵来犯,给了大明聚兵围歼的机会。 虽然此战未晋全功,让也先率残部脱逃,但在如今大明大军围堵之下,显然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朱祁镇向众官员分享了自身的愉悦之情后,便起身返回后院,,陪怀有身孕的摩罗去了,至于张辅捷报上说的‘众瓦剌贵族尸首正在运往大同行在途中’的话,则被他毫不留情的抛在了脑后。 晌午时分,唐麓山明军大营大帐。 “哈哈哈哈~”此时,只见朱勇双手拿着一份战报大笑不止,连声叫好:“好、好、好啊!” 一身官服的于谦则坐在朱勇的右下首,脸上也抑制不住的喜悦,显然也先的死讯让他也颇为振奋。 其实要真说起来,因为朱祁镇的原因,也先根本就没有太多机会祸害大明,也先这边前脚刚从脱脱不花手中抢来汗位,大明后脚便兴兵百万来伐,逼迫得也先不得不仓促应战。 真正让大明对他印象深刻、恨之入骨的还是他当初率军奇袭古北口,在密云县城大肆屠杀平民的历史。 即便如此,朱勇也不得不承认也先的能力和其麾下瓦剌骑兵的精锐,仅凭十万大军,先后遭受近二十万大明京营精骑的围攻,竟然还能率领万余残军突破重围。 第673章 目瞪口呆 如今,大明北伐大军在朱勇的命令下,以卫为单位,相互距离百里以为互助,在偌大的西蒙古草原上扫荡着,也先的战死,不禁朱勇大松了口气。 不论是朱勇还是于谦,都知道,随着也先死讯的传开,大明占据西蒙古的进度将会逐渐加快,大明在此的统治也将会更加的稳定。 可能初期依然会有叛乱,但这对如今的大明来说,区区叛乱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一手萝卜加大棒,只要没有底层牧民的加入,凭西蒙古的那些残存的部落首领,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可以预见的是,为了彻底稳定在西蒙古的统治,朝廷接下来的几年都将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了,最起码,在北方基本上是不会有太大的军事行动了。 晚上,大同北城墙上。 朱祁镇双手撑在城墙垛上,遥望着墙外那隐藏在夜幕之下的广袤草原,一幕幕尸山血海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的眼帘中,让他不由低声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功成,枯骨何止百万!” 朱祁镇知道,随着也先的战死,大明的北伐大计将不会再有太大的波折,蒙古大草原终将成为大明版图的一部分。 而这,却仅仅是大明征伐世界的开始。 翌日一早,行宫正堂,只见一身常服的朱祁镇端坐在龙椅上,胡濙、周忱、马愉以及其余一众尚在大同城内的随驾文武官员分立于正堂左右。 突然,朱祁镇开口喊道:“左副都御史。” “臣在。”贾谅赶忙出班站到堂中,向坐在首位龙椅上的朱祁镇躬身拱手一礼。 朱祁镇看着站在正堂中央的贾谅,沉声问道:“朕让随行御史巡查大同周边吏治民生,几天过去了,为何还不见你回报?这点事儿很难办吗?” 堂中一众文武大臣闻言,纷纷侧首看向贾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儿。 不过,胡濙、周忱等人倒是对此早有猜测,所以,当他们听到朱祁镇的话时,并没有显得那么惊诧。 贾谅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双手捧过头顶,恭声回道:“此乃巡查大同御史今晨报与微臣,臣正欲上呈陛下御览。” 王彦将贾谅手中的奏折呈到朱祁镇面前,朱祁镇接过奏折翻开阅读起来。 ‘啪~’的一声,阅读完奏折的朱祁镇用力的将奏折合上,脸色异常难看的抬头扫视了一眼站在堂中的一众文武大臣。 众臣也因为朱祁镇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忐忑的看向朱祁镇。 突然,朱祁镇的面色一变,向众臣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冷笑道:“不知诸位卿家可有兴趣随朕走一遭?” 群臣虽然心中疑惑,但也都纷纷躬身道:“臣等遵旨。” 随即,朱祁镇便从龙椅上站起身,一边吩咐太监到大同府衙宣知府冯齐至大牢伴驾,一边则带着一众文武大臣朝行宫外走去。 在朱祁镇一行还没走出行宫的时候,一大群禁卫便出现在行宫通往大同大牢的路上,迅速的将道路上的百姓赶到两旁,并沿途驻守,确保朱祁镇一行在途中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也因此引得街道上的百姓连连惊呼。 除了禁军之外,便是国情司、国安司的探子了,他们负责刺探周边的情况。 因此,即便这是朱祁镇突然起意,时间紧急,但各方之间的配合却丝毫不显慌乱,其精锐之处由此可见。 朱祁镇这边刚启程没一会儿,一名内廷太监便在禁卫的护卫下来到了大同府衙。 大同知府衙门大堂。 冯齐躬身站在大堂上,在他对面堂上,一名内廷太监满脸严肃的出声道:“皇爷口谕:宣大同府知府冯齐,至大同大牢伴驾待询。” “大牢?”听到口谕的冯齐面色微变,还不待冯齐开口询问,便听宣谕太监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冯知府有什么问题吗?” 冯齐这才回过神,赶忙躬身应道:“臣冯齐谨遵陛下口谕。” 传谕太监冷冷的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对冯齐开口道:“冯知府这就随咱家前往大牢。” “额,公公也要去?”冯齐满脸惊疑的看着传谕太监。 传谕太监瞥了冯齐一眼:“皇爷有旨,令咱家随冯知府一同前往。” 冯齐讪讪一笑,开口请求道:“那还请公公容在下给府衙属吏交代一些事务,然后便随公公前往。” “不必了。”传谕太监一抬手,想也不想的便出声拒绝了冯齐的请求,同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冯齐,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而已,误不了什么事。冯知府请。” 冯齐见此,知道必然是大牢的事败露了,否则皇帝怎么会突然起意要到大牢巡查。 冯齐暗暗叹了口气,传谕太监不给他机会见府衙属官,安排补救措施,即便让他见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将大牢恢复如初啊。 而且皇帝要到大牢,禁卫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派人进入大牢警戒,怎么可能会随便放人进入大牢,他一个区区知府,还不放在那些禁卫眼中。 想到这里,冯齐心头便是一阵忐忑,一脸强笑的和传谕太监一同朝坐立在府衙旁边的大牢。 等冯齐和传谕太监及众禁卫来到大同大牢时,司狱副使和一众狱卒均被禁卫赶到了大牢外监禁了起来。 而此时,朱祁镇一行还在路上呢,毕竟他们府衙距离大牢并不算远。 可尽管如此,此时的大同大牢里外也已经被禁卫封锁了起来,即便没有被禁卫封锁起来,仅凭随行在侧的传谕太监和一众禁卫,冯齐也不敢擅自妄动,否则乌纱不保事小,搞不好一个欺君之罪就戴头上了,即便能保住命,恐怕一顿牢狱之灾是逃不过的。 冯齐满心忐忑的在大牢外等待着,大约一刻钟后,一阵嘈杂之声传入冯齐耳中,接着便听得一声‘皇帝陛下驾到~’的高喊声响起,冯齐和司狱副使、众狱卒齐齐跪地迎驾。 朱祁镇走下龙撵,抬头看着面前的大同大牢,对跟在身后的一众文武大臣开口笑道:“走,诸卿随朕进去看看,看一看大同的牢房有何不同。” 说罢,朱祁镇便抬步朝大牢内走去,当他走到跪伏在地的冯齐面前时,不由停顿了一下,出声道:“别在这跪着了,一起进去。” “臣谢陛下恩典。”冯齐叩首谢恩,然后从地上站起身,躬立在原地,等待着一众高官先行。 说完,朱祁镇便继续朝大牢内走去,一众不明所以的文武大臣在经过冯齐时,都下意识的侧首看了一眼躬身在侧的冯齐,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毕竟能引得皇帝以及一众随驾重臣亲自到牢里走一趟,这种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自当今皇帝继位至今已有十年,遍观大明两京十八省,这还是头一遭,如何不让群臣惊诧,即便是胡濙、周忱、马愉这些随驾的内阁三省重臣,也不由看了一眼冯齐。 面对一众大佬投递来的目光,冯齐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额头上冷汗直冒,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 进了大牢,即便是朱祁镇,在看到干净整洁的大牢时,也不禁呆愣原地,其余随行的文武大臣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第674章 罚没家产 这些大臣也不是傻子,在看到监牢内部情况的瞬间,便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同时,群臣也知道,大同知府冯齐算是在劫难逃了。 一瞬间,冯齐这个区区正四品的大同知府,便在这高官林立的人群中显得异常显眼。 “臣有罪,请陛下降罪。”不用别人提醒,冯齐第一时间趋步到朱祁镇面前,跪地请罪。 “大同知府?”朱祁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冯齐,然后继续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扫视着监牢,同时开口问道:“说说,收了多少钱,害死了多少人?都有哪些衙门参与?” 冯齐强压着心头的惶恐,回道:“回陛下的话,臣未曾收取贿赂,那些钱财,臣都将其充入了府库,有府库账册可查,更没有因此枉顾律法害人性命。至于参与的衙门,上至布按都三司,下至府衙差役、监牢狱卒、各衙书吏等等。” 朱祁镇闻言,不由面色一变,定睛看向跪伏在地的冯齐,嘴角微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赞道:“好手段,果然是好手段啊!难怪京中各部都未曾接到报告,连国安司和国情司也没有奏报,原来是拿了好处了。” 朱祁镇的笑容一如往常,但语气,却冷得吓人。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了,在场的一众文武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似乎害怕因此惊扰到盛怒中的朱祁镇,从而将自己搭进去。 实际上众人多虑了,朱祁镇虽然果断狠辣、毫不留情,但却并不是嗜杀之人,和某些以杀人取乐的奇葩皇帝不一样,朱祁镇向来信奉没有必须要杀人的理由,那就不会杀人,否则除了收获到满满的仇恨和恶念外,不会有其他好处。 之前之所以那么果断狠辣,主要是他以冲龄即位、主少国疑,为了稳定统治,他必须要趁着张氏和三杨还在世的时候,以果决凌厉的手段震慑天下群臣。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朱祁镇所预料的那般,因为血腥手段的震慑,再加上这些年朝廷大军无论是在对内镇压叛乱、还是对外开疆拓土,都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也让朱祁镇在朝野上下的声望持续攀升。 朱祁镇在听完冯齐的话后确实很生气,但却并不是针对冯齐,而是山西以及大同的一众文武官吏,特别是国安司和国情司,竟然也没有上报。 这些人心安理得的从这些灰色收入中攫取好处,将朝廷和他这个皇帝完全抛在了脑后,居然没有将这些钱财上缴内库,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当务之急还是应尽快派出钦差查处相关人等为要。”胡濙来到朱祁镇身旁,轻声开口建议道。 这是胡濙在堵朱祁镇的嘴,防止朱祁镇盛怒之下将这些官员全砍了,从侧面保护山西和大同府的众官员。 然而,朱祁镇在听到胡濙的话后,却是侧首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既然他们没有直接收受贿赂,那就由内阁会同吏部、都察院联合发文:山西三司并大同府诸文武衙门、监察御史,一律降三级留任,以观后效。将此决定行文全国及朝鲜各地,以为天下文武官员戒!” 胡濙心头一喜,赶忙领旨:“臣遵旨。” 在场的一众文武官员心头也不由暗暗大松了口气,齐齐躬身赞道:“陛下圣明!” 朱祁镇微微撇了撇嘴,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官员心里在想什么,冯齐的死活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冯齐给他们找出来的一条发财路,冯齐此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探路石了。 因为冯齐所承受到的处罚,就几乎是以后处理同类型事件的例子,所谓律例,一为律法,二为判例。 既然朱祁镇心头如同明镜一般,又怎会给这些官员机会呢。 官员贪腐,便是因为有商人要借助官员的权力,为其谋取巨额非法利益或违反朝廷律令之事。 朱祁镇缓步走到衣着光鲜、跪伏在地的乔宇所在的牢旁,面带笑意的看着乔宇,出声问道:“看来你家很有钱啊?” 朱祁镇此行,就是因为乔宇。 早在几天前朱祁镇第一次遇到乔宇的时候,便曾听说了乔宇的氪金能力,金钱开路,使得一众围观百姓对其恶行视而不见,朱祁镇才让徐恭将乔宇扭送府衙治罪。 但朱祁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即便乔宇身处监牢之中,可却依然活得潇洒。 本就忐忑不已的乔宇闻听此言,低着的头不由得更低了一分,径直抵在地面上,微微颤抖的身子似乎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惶恐。 “放肆,皇爷问话尔竟敢倨傲沉默,还不快快回话,莫不是想尝尝廷杖的滋味!”王彦扯着沙哑的嗓子喝斥道。 “小、小民不敢。”乔宇很紧张。 乔宇本来就是一介纨绔子弟,历事不多,又是初见皇帝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知如何回话。 没见平日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此时都匍匐在地,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吗。 瞥了乔宇一眼,朱祁镇转头看向群臣,开口问道:“乔家无视朝廷法度,行贿官府,着抄没家产田土,一律运送入京,乔家全家迁至南京孝陵邑,三代内不得科举参军,若有大功于国,可上报朝廷,由圣裁定夺,可迁出陵邑。这件事就由刑部去处理,王彦带一队禁卫跟着一起去。” 说完,朱祁镇不等群臣出声领旨,便再次沉声道:“内阁下诏昭告天下,举凡行贿官府、无人命在身、未危害国家军政者,各地方官可依此例行事,抄家所得除田地外,一干财物四成留在各级地方官府筑堤修路、开河引流,六成送至京师,充入国库及内库。” “臣等谨遵圣命!”群臣齐齐躬身领命,当然,还有一部分官员在听到朱祁镇的话后,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失落感。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朝廷此诏通传天下,恐怕没几个商人敢给官员送贿赂了。 最起码,在最近两年内是不敢了,谁知道前脚送贿赂给官员,那官员接着会不会就带人来把你家给抄了。 抄家得来的好处或许会比收受贿赂得到的好处要少,但却更安全不是,一家不够就两家,反正现在大明商业兴盛,商人并不稀缺。 当然,这么一来肯定有官员会为了一己之私乱来,但这关朱祁镇什么事,如果说商人们是官员们的韭菜,那官员们便是他这个皇帝的韭菜。 要是地方官闹得民怨沸腾,那就该他下场割韭菜了,毕竟他的内库不但要负责内廷的日常开销,还得养活全国数百万军队,随着火器的逐渐普及,军费那是天天在往上涨。 第675章 北伐尾声 虽然现在的各项生意都风生水起,完全能够支撑得下去,但朱祁镇也不得不为以后考虑考虑,没点横财怎么能行。 而且他这个皇帝还能借此刷一波声望,何乐而不为呢。 “走。”给出处理决定后,朱祁镇便转身朝牢外走去。 在一众文武官员的簇拥下,朱祁镇出了监牢登上龙撵,一行浩浩荡荡的便返回行宫去了。 随着朱祁镇的龙撵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王彦悄没声息的走到刑部左侍郎郭瑾的身旁,开口道:“郭侍郎,请。” 还在出神的郭瑾被突然传入耳中的沙哑嗓音吓了一跳,转过头便见王彦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忙点头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请。” 郭瑾自然知道,皇帝将王彦留下来不过是为了监视抄家的过程,但他并不在意,径直对不远处的禁军开口吩咐道:“立刻将乔家公子带出来,然后随王公公和本官去乔家抄家。” 很快,满脸苍白的乔宇便被禁军押出了大牢。 乔宇知道,这一次他算是在劫难逃了,偌大的家业算是被他在一夕之间给败光了。 接下来的事情那就很顺利了,基本就是宣旨逮人,将乔家全家强制迁往南京孝陵邑,金银钱财一律装运北京,田土充入官田,商铺买卖则被朱祁镇交给了张家,这也算是给张家的那些不肖子孙一个机会,毕竟张氏在朱祁镇继位后给了朱祁镇不少的帮助。 至于房产,朱祁镇则将其交由内廷暂管,随着蒙古大草原被大明纳入版图,大同的房价定然还会大涨一波,到时候找机会卖出去就是了。 除了乔家,还有就是山西和大同的一应文武官员了,朱祁镇并没有让他们上缴所得的好处,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抄没乔家,朱祁镇没有给山西和大同的官府留一个字儿。 而国安司、国情司在山西和大同的负责人及其副手,大部分都被朱祁镇罢免了,剩下的人都是没有参与的。 但因为这些人知情不报,也被朱祁镇降职留用,甚至还下旨回京,将王瑾和骆方斥责了一番。 时至正午,屯兵于忽兰忽失温城外的张辅也收到了朱祁镇的圣旨,当即召集一众将领商议。 大帐内,一众将领躬身立于帐中,张辅则端坐于首位之上,在其右侧,则是坐着监军太监王诚。 只听张辅开口道:“陛下圣旨已下,大军将于本月三十日之前拔营班师,但军中伤员太多,这段时间,便开始准备,将伤势恢复一些的伤员先一步送往大同。其余伤势较重的则继续留在此地修养,待到最后期限时,再随主力大军一同返回。诸位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谨遵国公爷令。”众将齐齐躬身应道。 张辅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示意道:“那都下去准备。” 待得一众将领退出大帐后,张辅提笔便伏案疾书,很快,一封信便写好了。 封好信封后,张辅便对外开口喊道:“来人。” 帐外,一名亲兵闻声进入帐中,朝坐在首位上的张辅躬身拱手道:“国公爷。” 张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件递了出去,对亲兵道:“派人将信给成国公送去。” “是。”亲兵上前恭敬的从张辅手中接过信,然后躬身退出了大帐。 看着离开大帐的亲兵,张辅不禁暗暗摇了摇头,他也只能帮朱勇到这里了,其他的,就要看朱勇自己的了。 数日后,驻扎在忽兰忽失温的明军伤兵已经陆续撤回了大同,而张辅写给朱勇的信,也到了唐麓山明军大营朱勇的手中。 唐麓山明军营地朱勇大帐。 帐内,朱勇阅读着张辅写给他的信。 在信中,张辅建议朱勇趁着现在这个势头主动向朝廷上书请罪,甚至自请免职,以此达到自保的目的。 毕竟相比起朝廷秋后算账,自请惩处显然更加主动,也可以堵一堵朝中那些不怀好意者的口。 特别是那些文官,随着这些年来大明不断的南征北伐,武将出身的勋贵越来越多,再加上驻外的武将都是手握重权,在朝廷上的话语权越来越重,稳压文官们一头。 这使得一心想要削武将兵权的文官们恨得牙根痒痒,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北方草原一直都是大明的心头之患,没少祸害大明北方边境的百姓。 因此,一众文官尽管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勋贵武将们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盛,但有北方这个恶邻居在,文官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随着此次大战的结束,很显然,北方草原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特别是随着大明商人的不断涌入,草原的经济迅速增长,牧民们也有了粮食和其他物资,不再如以往那般,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到大明边境劫掠。 事实上,在看到张辅这封信之前,朱勇确实没有朝这方面想,他毕竟是手掌大明北方百万精锐的朝廷国公、太子太保、西北总督、征北大将军,即便在战事指挥上有些失误,那也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这一战的大功,朝廷即便不赏赐他,但怎么也不可能惩治他。 而且朱勇相信,皇帝也不会答应的,这是朱勇从朱祁镇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之中观察所生出来的信心。 但当朱勇看到张辅信中的内容后,却是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明白过来,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他手中的百万精锐上。 如今随着也先被杀,瓦剌主力被灭,剩下小猫小狗三两只还在蹦跶,朱勇离开显然要比留下更让朝廷,不,应该说是更让那些文官们放心,毕竟朱勇是国公嘛。 “呼~”朱勇想通这些之后不由长舒了口气,不愧是张辅,看得通透,否则要是他按照原计划上书请功的话,说不得朝中的某些文官得趁机给他上眼药。 想通之后,朱勇也不迟疑,当即便开始书写请罪奏折。 奏折很快就写好了,朱勇确认无误后,便让人发往了大同,六月三十日上午,便送到了大同。 此时,大同城外,随着忽兰忽失温和北伐大军的伤兵和俘虏、俘获陆续抵达,大同城内外也陷入了无尽的喧嚣和忙碌。 百姓们则趁着空闲的时间聚在城外看俘虏,而商人们则抓紧和户部、兵部以及陆军五府的官员勋贵商议牛羊的交易价格,这些牛羊要是运到大明内地,特别是南方,那可是一大笔收入。 第676章 不知死活 不过,要说最大的买家,还得属常德长公主的裕丰酒楼。 裕丰酒楼这些年靠着朱祁镇提供的各种后世菜单,以及高级酒楼和普通酒楼的流水线模式,按照各地不同的口味习俗微改之后,使得裕丰酒楼在各个地方都广受好评,再加上常德长公主的名头,各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敢不给面子? 只要在外请客吃饭,裕丰酒楼便是绝大部分人的首选,更何况,如今商业大兴,众多因素加起来,裕丰酒楼就是想不火都不行,每天爆满那是基本操作。 这在让裕丰酒楼大赚的同时,对各类物资的需求也越发的大了起来,特别是随着火锅的普及,羊肉更是受到极大的追捧。 虽然朱祁镇登基以来便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大了对牛羊马匹的畜养,但主要还是畜养战马,用以加强大明的骑兵力量,其次则是耕牛,最后才是猪羊和鸡鸭鱼等。 即便是大明占据了东蒙古的广袤草原,也没有满足大明的需求,这也是此次北伐会有这么多商人来到大同以及其他北方边镇的重要原因。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发展商业的话,朱祁镇才不会让这些小商人插手呢。 可谁让他是大明的皇帝呢,既然是皇帝,就不能只顾自己,朝廷吃了大头,总要留些汤汤水水和骨头给平民百姓嘛。 不过朱祁镇为了这一仗所花费的代价也不小,除了原定的一百多万北伐大军之外,又动用了二十多万京营精锐。 每天仅仅是粮食那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在加上后续的伤亡抚恤、有功将士的赏赐,武器的损耗等等。 哪怕朱祁镇早有准备,心中依然忍不住的在滴血。 行宫正堂。 此时,朱祁镇正坐在龙椅上翻阅着奏折,堂中,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贾谅站在正中央靠前的位置。 杨溥、胡濙、周忱、孙忠、钱贵等一干随驾重臣则躬身站立在大堂两侧,纷纷不住的抬眼瞟着朱祁镇的脸色,希冀着从朱祁镇的脸上看出朱祁镇此时此刻的心中之想。 但很显然,朱祁镇让他们失望了。 只见朱祁镇面色如常的合上手中的奏折,抬头看向贾谅,扬了扬手中的奏折,问道:“贾卿,这些都查实了吗?” 贾谅赶忙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话,都证据确凿。” “嗯。”朱祁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向贾谅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到班列之中,然后才看向其他在场的一众随驾重臣,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出声道:“据都察院奏报中所言,在北伐期间,大同周边的各屯粮仓都出现了监守自盗的现象……” 说到这里,朱祁镇不禁顿了顿,抬眼看向户部尚书金濂,淡淡道:“金爱卿,粮仓乃是户部该管,你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 金濂心中那个恨啊,这些不怕死的东西,真是什么钱要命就偏要捞什么钱。 但此时的情况已容不得他多想,只得急忙出班,也不解释,十分干脆的跪地叩首道:“臣监管不严,有失查察,请陛下治罪。” 金濂很清楚,在都察院御史已经查实的情况下,他越解释越麻烦,不管怎么说,身为主管部门的一把手,一个失职失察是逃不过去的,与其辩解让皇帝恼怒,还不如果断承认,后果还不会太严重。 朱祁镇瞥了金濂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杨溥、胡濙、周忱三位内阁三省的头头:“三位阁老以为呢?” 胡濙率先出班奏道:“臣启陛下,金尚书虽有失查察、用人不当,但还请陛下念在金尚书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对金尚书网开一面,罚俸一月以儆效尤。至于都察院所奏盗粮现象,臣建议应指派专人前往查察处置。” 胡濙话音刚落,杨溥和周忱两人也紧随其后的出班附和道:“胡阁老所言甚是,臣附议!” 胡濙、杨溥和周忱三位内阁三省的头头表态了,其他在场的一众文官和勋贵也都出声附和道:“臣等附议。” “嗯。”朱祁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诸卿心中可有合适的官员人选?” 一听到朱祁镇的问话,堂中一众官员均陷入了沉静之中,谁都知道这是一滩浑水,粮仓向来关乎巨大,倒卖普通粮仓都是重罪,更别说还是朝廷专门囤积来北伐的军粮了,等闲谁敢伸手? 敢打军粮主意的,向来都是皇亲国戚伙同地方大员干的。 这两方势力任何一方都不容小觑,更遑论双方联合了,那更是一股谁都不敢忽视的强大力量。 而朝廷方面就不必说了,事关军粮,不查个清楚是不可能的。 陆军五府、兵部就不说了,他们要是敢不查,就关外的那些统兵将领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其次则是户部和都察院,这两个部院都有失察之责,现如今都巴不得赶紧找出幕后主使戴罪立功呢。 可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在场众人没人愿意开口推荐,一旦所荐非人,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即便是杨溥、胡濙、周忱这三位内阁三省的头头也一时陷入了静默之中。 朱祁镇扫视了一圈站在堂中一言不发的一众重臣,心中不禁非常不满,可他也不能逼着他们表态,于是干脆开口道:“既然诸卿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由金爱卿为主,都察院、兵部、陆军五府派人随同调查,限期一月查清,否则,以渎职论处。举凡证据确凿者不论涉及到谁,无需请旨即行抓捕,朝中各部院、各地方三司州府务必全力配合。” “臣等遵旨!”群臣躬身领旨。 “启禀皇爷,有成国公奏本上呈。”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道声音。 堂中群臣一听此话,纷纷转头朝声音传来的堂外望去,堂中空气都为之一凝,心中纷纷猜测着朱勇所奏之事。 朱祁镇也一样,北伐大军现在一举一动牵着朝廷的神经呢,虽然朱祁镇早就做好了和残元的实力长期鏖战的准备,可要是能早点结束有什么不好的? 战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那都是非常烧钱的。 如今朱勇突然发来奏报,自然让他非常担心草原生变。 不过,此时满堂勋贵重臣都在等着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胡乱猜测了,微微转头瞥了一眼站在一侧的王彦。 王彦会意,扯着嗓子喊道:“呈上来。” 下一刻,便见一名太监捧着一份儿奏折从堂外趋步进入堂中,而王彦也适时移步,从那名太监手中接过奏报,转身呈递给朱祁镇。 朱祁镇从王彦手中接过奏折便翻阅起来。 第677章 另有任用 当信中的内容映入朱祁镇的眼帘之后,朱祁镇心头不禁暗松了口气,不过,眉头却也不禁微皱了起来,微微思索了起来。 “陛下,不知成国公所奏何事?”杨溥出声问道。 “哦,没什么。”走神的朱祁镇被杨溥的声音惊醒过来,一边摇头敷衍一边合上手中的奏折。 没多久便退朝了,但朱祁镇还是把杨溥、胡濙、周忱三人留了下来。 随着一众勋贵朝臣离开后,偌大的正堂中便仅剩下朱祁镇几人。 朱祁镇看着站在堂中的杨溥三人,拿起朱勇的奏折递给站在一旁的王彦,笑道:“这是成国公的请罪奏折,三位阁老看看。” 杨溥三人闻言面上均是一惊,但却和朱祁镇之前看到奏折中内容的时候一样,心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也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捧着奏折走来的王彦。 很快,杨溥三人便将朱勇的奏折看了一遍后,齐齐抬头看向朱祁镇,杨溥不禁眉头微皱:“陛下,这……” 胡濙和周忱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朱祁镇嘴角微翘,面带微笑的看着三人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朕最近听说,自从前方捷报回来之后,不光随驾的一些官员心思浮动,准备上奏弹劾成国公,甚至还有人在串联留守京都的官员,不知三位阁老知不知道这件事啊?” 虽然朱祁镇语气平和,但杨溥三人都是久经宦海的人精,哪不知道朱祁镇那隐藏在平静语气下的警告之意? 杨溥当即躬身回道:“回陛下,臣对此事也有所耳闻,但臣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因此没有干预,也没有奏禀陛下。” 胡濙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这其中自然有他的推波助澜,无非就是想趁着北方初定好削弱朝中武将的势力罢了。 而要削弱朝中武将的势力,就必须要找一个在勋贵中有代表性的做突破口,而朱勇,则是他权衡利弊之后选定的人选。 朱勇虽然是国公之尊,但相比起同为国公的张辅来说,不论是在勋贵中的声望还是功勋及为人方面都差了不少,毕竟朱勇的国公之位是承袭而来的,仅在这一点上,朱勇就比不上张辅。 再说剩下的三大国公府,魏国公府坐镇南京,黔国公府远在云南,这两个国公府已然势衰,在朝中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最后剩下的定国公府,虽然当代国公徐显忠和朱勇的爵位一样是承袭而来的,可徐显忠乃是勋贵在海军五府的代表人物。 海军五府作为军方的新兴势力,哪怕是胡濙,也不愿意无故得罪。 周忱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胡濙,向朱祁镇躬身道:“陛下,如今北伐大军虽然歼灭了瓦剌主力,瓦剌大部分贵族也都被我军杀的杀、俘的俘,可还有众多的残军散落在茫茫大草原之上,若不趁势清剿干净,一旦我朝大军撤离,他们必然会为祸草原。臣不建议这个时候惩治成国公,一个弄不好,难免不会影响北伐大军的军心。” 很显然,周忱知道群臣准备串联上奏弹劾的事背后有胡濙在推波助澜,但他心里明白胡濙这么做的目的。 而且周忱也从之前朱祁镇的话语中听出了朱祁镇的不满,所以,他没打算参合这滩浑水,只是向朱祁镇说了惩治成国公可能会带来的弊端。 周忱的话音刚落,胡濙便开口出声道:“陛下,臣附议。” 虽然此事的背后有胡濙在推动,但胡濙心里显然很清楚,这种事只能在暗地里做,甚至只能暗示而不能明说,因为一个搞不好,就会在朝野上下引起一场大地震。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员罢官免职、下狱论罪、人头落地。 更何况,此事一旦宣扬开来,必然会将原本隐于暗处的文官士人和武将勋贵之间的矛盾公开化,这对于朝廷而言,是祸非福。 朱祁镇瞥了胡濙一眼,虽然国安司没有查出谁是幕后主使,但朱祁镇心里很清楚,必然会有内阁重臣参与,而内阁众臣中有这个分量和动机的,就只有胡濙了。 本来朱祁镇是打算等到群臣上书的时候,借机处置几个跳得欢的,暗地里敲打敲打胡濙,免得他整天没事就找军方那些武将勋贵的茬。 要是真把文武之间的矛盾引发到了明处,那他也就别想东灭小本子、西进欧洲、南占澳大利亚、北揍大毛熊了,就文武官员之间的那些接踵而至的倾轧,起码能让他少活十年。 不过,如今朱勇的请罪奏折一来,倒是让朱祁镇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而且朱祁镇对朱勇也有别的安排,西藏地区不能不派信得过的人去坐镇。 毕竟朱祁镇下一步就打算着手处理南亚次大陆的那些势力了,他要在死之前,将南亚次大陆打造成大明的粮仓,以应对大明接下来的人口大爆炸带来的粮食不足,和进军全球的伟大战略设想。 在朱祁镇看来,只有统一全球,才能有进军太空的本钱,也才有继续向外发展的道路。 否则整天尔虞我诈、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的,除了祸害赖以为生的地球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好处。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现在的他才仅仅走出第一步,别说统一全球了,要是他能在有生之年一统亚洲,那他就能和秦始皇相提并论了。 朱祁镇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了,而是抬头看向站在杨溥三人,笑道:“成国公虽说在此战的指挥上有所不足,让大军增加了不少的伤亡。但他率军歼灭瓦剌主力、斩杀也先,于朝廷而言,还是功大于过的。” 胡濙一听此话,便不禁暗自摇头叹气。 自胡濙看到朱勇请罪奏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此有了一定的猜测了,只是依然忍不住失望罢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奏折留中不发?”杨溥看着朱祁镇,等候着朱祁镇的态度。 朱祁镇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朕对成国公另有任用,留下三位阁老,主要是商议成国公的封赏,和接下来英国公大军凯旋迎接的相关事宜。” “另有任用?”杨溥三人不禁微微一愣,齐齐望向朱祁镇。 朱祁镇也不卖关子,径直道:“西藏、青海两省新立,朝廷需要派遣重臣前往镇守,防止发生动乱,从而影响朝廷的统治,而成国公,便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678章 谣言四起 胡濙不禁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脱口而出道:“不知陛下属意由谁接任北伐大军主帅为宜呢?” 话刚出口,胡濙和杨溥、周忱便几乎同时觉察出了不妥,但话已出口,悔之晚矣。 一听胡濙的话,朱祁镇眼中神色猛然一变,接着便立刻恢复如常,只是双眼微眯的望着胡濙,淡淡道:“朕自有主张,就不劳胡阁老费心了。” 虽然朱祁镇面带微笑,但不论是杨溥还是周忱的心里都很清楚,朱祁镇必然是动了真火了。 胡濙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情急之下忘了内阁不能插手军权的事了,而且此次涉及的可不是哪个总兵,而是统领大明百万精锐主帅,岂是胡濙能够擅自过问的,这不是上赶着让皇帝疑心嘛? 当然,也正是事关百万精锐,所以胡濙才会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朱祁镇摆了摆手,接着继续道:“再有几日,英国公便率大军凯旋了,三位阁老便会同随驾各部官吏先行商议一番迎接事宜。此战京营骑兵伤亡惨重,朕希望沉重一些。此战之后,草原便纳入我大明版图,不再为我大明之患,草原百姓亦为我大明百姓。到时朕要率随驾的文武勋贵与众军一同于北城之外,祭奠我大明历代阵亡在草原上的将士,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祈茫茫草原再无战祸!” 顿了顿,朱祁镇道:“行了,你们也抓紧时间下去准备。” “臣等遵旨。”杨溥三人齐齐躬身一礼,然后缓缓退出正堂,离开行宫。 待得杨溥三人退出正堂之后,朱祁镇便转头看向伏案坐于正堂一侧的中书舍人,道:“拟旨:成国公北伐有功,加授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改其西北总督、征北大将军为西藏总督、征西将军,坐镇西藏,旨到即行。北伐大军由宁阳候陈懋统领,宋瑛、任礼从旁辅助,继续清扫瓦剌残军。” 随即,朱祁镇便转头看向躬立在侧的王彦,道:“旨意拟好之后,就派人加急将旨意传到他们手中。” “奴婢遵旨。” 吩咐完后,朱祁镇便起身离开的正堂,朝后院走去。 杨溥、胡濙、周忱三人出了行宫,并没有多做停留,各自登上各自的马车,然后在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离开了行宫,朝临时办公处赶去,他们还得抓紧时间和随驾的各部院官员,商议京营大军凯旋的迎接事宜。 就在大同行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大军凯旋事宜的时候,大同城内却突然掀起了一道谣言风波。 主要就是谣传皇帝敛财的言论,以大同首富乔家为例,言论中有理有据,乍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只是经不起深究。 这事儿主要还是因为朱祁镇的那道针对抄没行贿人员家产的诏书引起的,诏书中对罚没的处置除了四成留在地方供各地官府兴修水利、发展民生之外,其他六成都要运往京城,充入国库和内库的。 官员们自然知道国库和内库之间的区别,但普通百姓不清楚啊。 在他们看来,整个国家都是皇帝的,国库和内库自然也是皇帝的。 充入国库和内库,说白了就是入了皇帝的腰包,不就是换了个名头糊弄他们这些老百姓嘛。 盛世酒馆,由于北伐的原因,汇集在大同城内的除了从大明各地赶来做生意的商人之外,还有很多来此混事的各类江湖人士,本就鱼龙混杂,再加上皇帝驻跸大同,使得大同城内外一直戒严,没多少人胆敢在这个时候闹事,一个个的正是闲得蛋疼的时候。 如今突然传出了这样的谣言,这些本就胆大妄为的江湖人士立时就来了兴趣,以此为酒间闲谈。 “诶,你们听说了吗,有人说当今皇帝陛下前段时间下诏,命各地官府抄没各地的富商之家,搜刮他们的钱财运到京城。” “听说了,乔家就是因为顶着大同首富的名头,才被皇帝盯上的,整个山西三司和大同诸多官老爷都因此被处罚了,传言是降三级留任,真狠啊。”说完,那人端起酒碗,一副心有余悸的饮了一口。 “我说的呢,堂堂大同首富之家,怎么会突然就倒了呢,原来是钱太多,被皇帝惦记上了。” “嘘,老兄慎言!” 很快,谣言便传入了正在行宫后院陪着摩罗的朱祁镇耳中。 朱祁镇得到消息后,便立刻派王彦去大同国安司和国情司了解情况了,毕竟国安司再怎么说也是专精情报的机构啊,而且对于舆论这种事,国安司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查这种案件可要比刑部更容易得多。 但因为事起突然,大同国安司也只是查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但对于幕后的指使者,急切间还没有什么线索,只是怀疑这可能是乔家或者是大同的某些商人散布的,毕竟这道诏书针对的就是商人行贿的现象的。 在如今这个商业大兴的氛围下,商人行贿官员来为自身攫取更多利益的现象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朱祁镇的诏书自然就触及到了他们。 地方官员有了光明正大抄家敛财的理由,自然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贪污受贿,而商人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毕竟没谁愿意辛辛苦苦赚的钱最后被官府抄没。 北京城,清风茶馆,这是一间不显山不露水的茶馆,在这繁华的京城中,这样的茶馆说是随处可见也不为过,但其背后却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彭城伯府。 在茶馆的二楼包间内,几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着华服的男子正围坐在桌旁,怡然自得的饮着杯中的热茶,其中坐在首位上的男子正是当代彭城伯张瑾,张昶之孙。 在座的其他三人,则是来自宣府王、徐、刘这三大粮商家族的直系子弟,当然,还有几家次一级的商人,只是他们这次没有派人来而已。 他们本就一直在京城和张瑾商量北方的生意,此次接到家族来信,便第一时间联合找到张瑾,这才有了今天的这场会面。 张瑾虽然承袭了彭城伯的爵位,但实际上,张瑾也不过是在混吃等死罢了,这也是朱祁镇在张昇死后将建筑集团收回来的重要原因。 第679章 彭城惠安 坐在张瑾右边的男子屁股离凳,弯着腰提着茶壶给张瑾续上茶水,然后放下茶壶,满脸谄媚的看着张瑾:“今天我们三人找伯爷,主要还是为了大同的事。” 这个男子名叫王旭,是宣府王家的直系子弟。 张瑾一听王旭此话,便知道他们三人的目的了,不禁面露无奈之色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三人,道:“这件事我劝你们还是另找高人,你们不是不知道,我虽然承袭了爵位,说得好听点是外戚,可满京城上下谁不知道,现在的张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张家了。” 很显然,他们这三大家族已经不再满足现有的生意了,想要借机扩大规模。 但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心里也都很清楚,尽管此次大战俘获的牲畜不少,可除去朝廷和军方预留的之外,真正剩下来能给商人们贸易的并没有多少,就连聚集在大同的商人都不够分的,更别说他们了。 如此一来,想要走正规渠道插手这一次大同贸易的话,他们就得付出比其他人更高的价格才行。 这从一开始就输了别人一招,又如何能够在和其他商贾的竞争过程中占据上风呢? 况且,以三大家族现如今的实力,纯拼家底的话,根本就不是聚集在大同城内的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商人们的对手。 于是才想到了他,想要借助他彭城伯的爵位以及和皇帝之间的身份走后门,以最低的代价插手进去。 “伯爷,您放心,我们是不会忘了您的好处的。”坐在张瑾左手边的刘越向张瑾开口承诺道。 “是啊伯爷,我们都这么久的关系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和张瑾对面而坐的徐驰也出声道。 张瑾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随即他又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旭、徐驰、刘越三人均是一愣,徐驰满脸不解的看着张瑾。 张瑾看着三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三人开口道:“就像我刚才说的,现在的张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张家了,就连以往我最看不上的顺天府我都不敢招惹了,现如今,满朝上下谁会买我的帐?” 其实对于这件事张瑾还是很有兴趣的,毕竟要是事成了,他也会得到不少的好处,这对现如今的他来说,诱惑可不小。 自从正统六年,原本由张家管理的大明建筑集团被皇帝收了回去后,朝廷各部院就不再怎么买他的面子了。 接着张太皇太后驾崩,是个衙门就敢不买他的面子,而且他还不敢声张,否则一旦传到皇帝耳朵里,少不得会被召入宫里训斥一番。 因此,现在的张瑾行事非常低调,即便是和宣府方面的粮食生意,那也是他和那些人在以前一起干过,要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在的话,就凭他现在可有可无的地位,鸟都不鸟他,更别说还要在一起干要命的生意了。 王旭三人对视了一眼,均不死心,继续出声劝道:“伯爷放心,我们三人在来之前商量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等我们确定下来之后,家族那边也应该能把换来的牲畜脱手了,到时候便有足够的资金了。” 张瑾闻言,当即不再迟疑。 虽然张家现在不再如张太皇太后在世时那般辉煌,介绍几个商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他好歹也是头顶世袭伯爵的外戚勋贵不是,再怎么没落,这点小事,想来那些主事的朝廷官员还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而这,也正是王旭三人来找张瑾的重要原因。 毕竟王旭三人又不是笨蛋,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张家早已不复以往的辉煌了,张太皇太后在世时就压着张家,不准张家插手朝政,以致张太皇太后刚一驾崩,张家便立即没落了。 当然,也正因为张太皇太后的这一举动,朱祁镇才能容忍张家如今的张家继续以外戚之家坐拥两大世袭伯爵之位,否则的话,凭张瑾、张琮这一代的所作所为,朱祁镇早把他们废为庶人了,哪还轮得到他们继续混吃等死。 再怎么说,在当初明文殿和明武殿刚成立的时候,张家子弟也是第一批入学学习的,其中不光有张家的直系子弟,甚至还有旁系的,这也是朱祁镇对张家没有干预朝政的奖励,也是对他们的期望。 要是这批人能够成长起来的话,那在大明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巨大势力,张家也会更上一层楼,也可以踏出脱离‘外戚家族’的第一步。 这在当时来说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也从侧面展现了当时张家的盛况。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以及张太皇太后和朱祁镇的名头,纠结起来在明文殿和明武殿内嚣张跋扈、为所欲为,闹得满城风雨的,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递到他的案头,闹到后来就连张太皇太后都看不下去了。 最终,他们如愿的成为了第一批被朱祁镇下旨开除学籍的,否则的话,即便没有了张太皇太后的庇护,现在的张家也不会没落到如此地步。 毕竟当初明文殿和明武殿的第一批学员已经进入了官场和国安司、国情司以及各地军队,正在渐渐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 只是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张家走到这一步,完全就是作出来的,好好的一副牌打成这样,让人不服都不行。 同为张家,和英国公府比起来,两者之间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英国公府虽然人丁不旺,但却深谙‘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道理。 只见张瑾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王旭三人立时喜上眉梢:“那就拜托伯爷了。” 张瑾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走出包间。 很快,张瑾便在王旭三人的恭送下走下二楼,然后径直离开茶楼,登上适时等候在茶楼前的专属四轮马车,然后便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张瑾并没有直接回彭城伯府,而是去了相隔不远的惠安伯府。 马车停在惠安伯府大门前,惠安伯府的仆人自然认识彭城伯的马车,马车刚一停下,惠安伯府大门处的仆人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下了马车,张瑾便在惠安伯府仆人的恭敬引导下,径直进入惠安伯府。 进了惠安伯府后,仆人一边将张瑾引向正堂,一边对张瑾轻声道:“有劳伯爷到正堂稍待片刻,小的已经派人去禀报了。” “嗯。”张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第680章 求助钱钟 张瑾进入正堂,立时便有容颜俏丽、身姿窈窕的妙龄丫鬟轻手轻脚的奉上茶水,生怕引起张瑾的注意。 这要是往常的话,张瑾少不得要动手占点便宜,可现在他心里装着事,根本就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丫鬟见张瑾没有对她动手,便急忙转身离开了,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想多呆。 就在这时,正堂侧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张瑾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和张瑾年龄相仿、同样身穿丝绸华服的男子映入眼帘。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惠安伯张琮,张昇之孙。 “堂兄怎么有空到小弟府上啊?”张琮一边朝张瑾走去,一边心知肚明的出声笑问道。 张瑾也从座位上站起身,对张琮笑道:“自然是有事来找你商量啊。” 张琮走到一旁的另一个座位前,伸手示意张瑾落座的同时,也边坐下边开口道:“堂兄这又是找到了什么好生意了?” 北方的粮食生意可是让张琮眼红不已,只是很遗憾,这事儿是张瑾一手操办的,要不是张瑾有事求他,恐怕他到现在都还被瞒在鼓里呢。 虽然张琮知道北方的粮食生意太过冒险,但财帛动人心,特别是对现如今的张琮来说,更是如此。 “先说说看。”张琮略显慎重的道。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已经不是张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了,要命的事能少做还是应该尽量少做,要是事发,那可真是会掉脑袋的。 “你放心,粮食那种生意就这一次。”很显然,张瑾也看出了张琮心中的担忧:“就是宣府那几家想在大同插一手,但现在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你也知道,他们虽然在这几年赚了不少,但实力也很有限。” “不过,他们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所以,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请我们帮他们插个队,我担心负责此时的官员不给面子,这不就来找你一起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嘛。” “堂兄,不妨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张琮问道。 张瑾径直开口道:“我看,要不去找钱家试试?” 张琮不禁一怔,面露沉思之色。 片刻后,张琮才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一个主意,可以让钱家入宫去求求皇后娘娘。这点小事,想来皇后娘娘应该会看在姑奶奶的遗泽上不会拒绝才是,而且应该还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费用。” “皇…皇后娘娘?”张瑾一时间不由呆住了。 之前张瑾只是想让钱家出面而已,再怎么说钱家也是皇后的娘家,就算那些朝廷官员不给钱家的面子,还敢不给皇后的面子? 说到底,张瑾也只是想让钱家借皇后的势罢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求皇后啊,那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嘛。 “你以为你去找钱家,钱家就会任凭摆布?”张琮转头望着张瑾,似乎将他的心中所想一眼望穿了一般,解释道:“凭我对钱钦、钱钟两兄弟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你找到他们,他们必然会第一时间入宫将此事禀报皇后娘娘,搞不好还会具奏到大同,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坏事,我们还不如痛快一些,直接请他们入宫代我们去求皇后娘娘,打消了他们的疑虑,这事自然就要简单得多了。” “那好,为兄这就去钱家,找钱钦商量商量。”说着,张瑾便起身准备离开。 张琮见此,连忙出声制止了张瑾:“等一下。” “怎么了,还有事?”张瑾略带疑惑的看着张琮。 张琮无语的看了一眼张瑾,回道:“钱钦本就行事谨慎,又和我们没什么过多的交集,保险起见还是去找钱钟。最起码,我们还曾和他相识。” 没办法,在钱锦鸾被选为皇后之前,在这勋贵遍地、高级文武官员数不胜数大明京都,钱家并不显眼,更不会被张家的年青一代放在眼中。 毕竟那时的张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上赶着巴结的官员勋贵更是不知凡几,怎么数也轮不上钱家啊。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钱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儿,不但被选为大明的皇后,成为大明史上首位从大明门抬入皇宫的女子,钱家也因此一步登天,跻身大明外戚的行列。 虽然因为钱锦鸾的压制和钱家的低调谨慎,使得钱家并没有如同张家和孙家那样,以外戚之身成为勋贵,但却也没人敢因此轻视钱家。 毕竟谁都清楚,钱家真正的底气并不在宫外,而是在宫内。 “那好。”张瑾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了张琮的话。 随后,张瑾才转身往大堂外走去,径直离开了惠安伯府。 出了惠安伯府后,张瑾便径直登上马车,然后便往钱家的宅邸赶去。 很快,张瑾便来到了钱家,然后随行的仆从规规矩矩的将张瑾的名帖交给钱家的仆人:“劳烦通报一下,我家老爷彭城伯有要事求见钱钟国舅。” 钱家的仆人听到是彭城伯求见,不由得一惊,连忙伸手接过递过来的名帖,说了声:“请稍等。”,然后便转身进入宅邸禀报去了。 钱家大门前,张瑾下了马车后,在等候的过程中,忍不住的打量起了钱家的这座宅院。 钱家的宅院从表面上来看,在这遍地豪宅的皇城之中并不显眼,和同为皇后娘家的张家、孙家比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寒酸’。 张家就不用说了,一门两伯爵,别说是外戚家族了,即便是在所有大明勋贵家族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也就只有中山王徐达的后人——定国公府、魏国公府,才能够压其一头了。 即便是孙家,也是有伯爵在身的。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也没有人敢轻视钱家。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约莫十六岁的青年,从宅院内快步来到大门处,一见等候在大门外的张瑾,脚下的速度不由提升了一分,一边趋步向张瑾走去,一边笑道:“不知彭城伯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呵呵,钱国舅不必如此客气。”张瑾也不敢拖大,面带笑容的寒暄道:“你我两家同为外戚,相互走动走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钱钟虽然年轻,但也不傻,他才不信张瑾的鬼话呢。 他们钱家和张家私底下并没有什么交集,如今张瑾突然主动找上门来,显然是有事相求。 第681章 犹豫不决 虽然是这样,但张瑾毕竟是堂堂伯爷,钱钟也不想失了礼数,便对张瑾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伯爷弱不嫌弃,便随在下到寒舍之中坐一坐、喝杯清茶。” “那就叨扰国舅了。”说着,张瑾也伸手示意,然后便提步朝大门内走去。 进了宅院,张瑾才发现,和外面的寒酸相比,院内却异常别致。 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珍稀品种,但却都是精心维护,内外相较,完全可以给人一众眼前一亮的感觉,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景了。 没一会儿,张瑾便随同钱钟来到正堂,丫鬟适时奉上热茶。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便听张瑾出声赞道:“这茶的味道真不错。” 钱钟放下茶杯,向北方拱了拱手,笑道:“陛下离京前派人赐下来的贡茶。” 此话一出,直听得张瑾心中暗暗艳羡不已。 遥想当初,他们张家也经常受到宫里的赏赐。 可惜,现在的张家,除了过年过节时的例赏之外,平时已经很少会得到宫里的单独赏赐了。 张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钱钟纠缠,只得转移话题,趁机向钱钟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最后,张瑾对钱钟笑道:“国舅爷放心,事成之后,必然会重金酬谢的。” 当钱钟听到后不由一愣,他们钱家虽然没有受封爵位,但却并不缺钱。 除了正常的官俸和宫里日常的赏赐之外,最重要的是,朱祁镇交给他们负责的化妆品事业蒸蒸日上。 虽然这个产业实际掌管在内廷,或者说是坤宁宫手中,他们钱家只是挂了个名,但每个月都会给他们一笔数量不菲的钱财。 这些加在一起,让钱家完全不必为钱财费心。 钱钟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一来,张瑾的请求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二来,钱钟也相信,皇后自有主张,根本用不着他在这里烦心。 张瑾见钱钟答应得这么痛快,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起身向钱钟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拜托了,告辞。” 钱钟也站起身,对张瑾还了一礼:“正好,我也打算等会儿就入宫将伯爷的事禀告皇后娘娘,顺便送送伯爷。” “那就有劳了。” 随即,张瑾便和钱钟两人一前一后朝外面走去。 出了大门,张瑾便在钱钟的注视下登上了马车,然后便在配给给他的一队御前侍卫的护卫下扬长而去,逐渐消失在街道上。 张瑾一行刚消失在钱钟的视线范围,钱钟的马车和护卫便来到正门,接着钱钟便登上马车,径直往皇宫赶去。 大约两刻钟后,钱钟便来到了皇宫。 身为国舅爷,皇后的亲弟弟,守卫宫门的禁军自然不敢为难,当即派人入宫禀报。 消息经过层层禀报,最终来到坤宁宫。 此时,正在坤宁宫内休息的钱锦鸾得到消息不由一愣:“他怎么这个时候入宫?” 虽然心有疑惑,但钱锦鸾还是让人把钱钟宣进了宫,并让人吩咐尚膳监多准备了两荤一素,显然是准备留钱钟在宫里,和她一起用午膳,毕竟他们姐弟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虽说都在京中,但却隔着宫墙,自然没有在外面那样容易相见。 等钱钟来到坤宁宫时,坤宁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已经开始准备午膳事宜了。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钱钟进了坤宁宫,便立即规规矩矩的向钱锦鸾跪地叩首。 虽然钱锦鸾是他的姐姐,但更是大明皇后,礼仪不可废嘛。 “免礼。”钱锦鸾伸手虚抬,看着谢恩起身的钱钟,责怪道:“说起来,你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宫看我了。” 刚站起身的钱钟闻言,不由得讪笑道:“怎么可能,这不是就来了嘛。” 就在这时,已经十五岁、稚气渐褪、面容清秀的万贞儿来到钱锦鸾身边,柔声禀告道:“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 “那就用膳。”钱锦鸾点头吩咐了一声,万贞儿福身一礼,然后便转身去安排了。 待得万贞儿离开后,钱锦鸾便看向钱钟,笑道:“你来得正好,陪姐姐一起用膳。” “是。”钱钟恭声应道。 没一会儿,一盘盘精致的膳食便被端了上来,三荤四素一汤,总共七个菜。 仅这七个菜的费用,就价值七八枚银币,完全足够普通小老百姓一个月的生活之资了,当然,这也是因为钱钟的到来,钱锦鸾特意吩咐加了两荤一素,成本自然就增加了差不多一倍。 要知道,按照朝廷的最低劳役报酬五十铜钱一天来算,这就相当于一个工人足足十五天的工钱了。 这还得益于朱祁镇对内廷的数次清洗,以及皇庄的自给自足,否则的话,再加一倍估计都不带够的,毕竟那些‘损耗’才是大头。 虽然看起来耗资不菲,但这已经算是非常非常节俭了,钱锦鸾再怎么说也是大明皇后嘛。 午膳很快就在钱钟的拘谨中结束了。 “说,进宫有什么事?”在宫女的服侍下收拾完备的钱锦鸾,似笑非笑的看着钱钟,问道。 钱钟一怔,随即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是彭城伯有事,这才特意拜托我入宫求见皇后娘娘的。” “彭城伯?”钱锦鸾不禁微微一愣,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了,毕竟张氏已经驾崩三年了,而第一代彭城伯早在她成为皇后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她自然不甚熟悉。 “先太皇太后的侄孙——张瑾。”站在钱锦鸾身边服侍的万贞儿闻言,当即俯身在钱锦鸾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声,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对于这些人,她可是门儿清。 “哦。”钱锦鸾这才恍然,然后看向钱钟,问道:“他有什么事?” 钱钟当即将张瑾的要求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钱锦鸾,甚至就连张瑾承诺事成后的‘重金酬谢’也没敢隐瞒。 钱锦鸾听完后,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显然,对于钱钟的坦诚,钱锦鸾十分满意。 可紧接着,钱锦鸾就犯难了。 她虽然贵为皇后,但却并不插手政事,更别提帮别人走后门了,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 可她又想到了当初被张氏选为皇后时的场面,一时不禁陷入了沉默。 第682章 两不相欠 钱钟看着面露犹豫的钱锦鸾,不由得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片刻后,钱锦鸾便回过神来,对钱钟道:“行了,这件事本宫会给陛下去信的,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全凭圣裁了。” “是。”钱钟见钱锦鸾没有责怪他,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钱锦鸾对钱钟,没好气的叮嘱道:“无论此事成与不成,以后没事别和他搅合在一起。还有,张瑾说的什么重金酬谢别要,你缺钱用吗?” “谨遵娘娘叮嘱。”钱钟恭谨道。 钱锦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你回去。” “草民告退。”钱钟躬身退出了坤宁宫大殿。 目送着钱钟的身影离开大殿后,钱锦鸾本想去慈宁宫请示孙氏,但接着却又想到太皇太后在世时和孙氏之间的矛盾,几经权衡之后,钱锦鸾决定‘先斩后奏’。 只见钱锦鸾从凤坐上站起身走向内殿,然后径直坐到书案前,提笔将钱钟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的写了下来。 写好后,便将信纸装入信封,封好后递给了随侍在侧的万贞儿,吩咐道:“贞儿,派人把信送到大同呈给陛下。” “是。”万贞儿恭敬的接过钱锦鸾递过来的信件,转身离开了内殿,然后径直走出大殿,去办钱锦鸾交办的事去了。 待得万贞儿离开后,钱锦鸾移步到坤宁宫大殿外,仰头望天,脑海中浮现出张氏的面容,轻声叹道:“太皇太后,孙媳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随即,钱锦鸾便对恭立在不远处的贴身太监开口吩咐道:“起驾去慈宁宫。” 太监闻言,赶忙扯着嗓子高喊道:“皇后娘娘起驾慈宁宫。” 很快,钱锦鸾便在一众坤宁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一行浩浩荡荡地朝慈宁宫赶去。 另一边,从皇宫出来后,钱钟毫不停留的赶回家去了。 然而,就在钱钟即将到家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大门前停着一辆略有些眼熟的四轮马车,待得离得近了,钱钟才看清楚,这马车赫然是张瑾的马车。 钱钟见此,脸上当即浮现出无奈之色,不禁在心中暗自腹诽,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虽然心中对张瑾的猴急很不在意,但表面功夫还是应该做足。 马车刚停下,钱钟便从马车上下来了,面带笑意的迎向等候在大门前的张瑾,出声道:“小弟还说等会儿就派人去府上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伯爷,伯爷久等了。” 张瑾强忍着心中的忐忑和焦急,对钱钟笑道:“没事儿,我也是刚到。” “那伯爷就随小弟到里面坐坐,喝杯茶。”说着,钱钟便伸手朝张瑾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瑾摆了摆手,婉拒道:“不必了。” 钱钟本来就是和张瑾客气客气,见此,也就不再强求了,他自然清楚张瑾等在这里的目的。 因此,钱钟也不废话,径直道:“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 闻言,张瑾不禁大松了口气,忙道:“这次真是有劳国舅爷了,待事成之后,必然重金酬谢。” 一听到张瑾的这话,钱钟立时响起了钱锦鸾的嘱咐,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酬谢就不必了。” 张瑾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显然钱钟这是不愿和他有利益上的牵扯。 想通了这些,已经达到了目的的张瑾便不愿多做停留,开口道:“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伯爷请自便。”钱钟笑道。 随即,张瑾向钱钟拱了拱手,便转身登上了马车,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离开了,准备去惠安伯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琮。 看着张瑾一行离开的方向,钱钟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钱钟心里很清楚,自此之后,他们钱家就不再欠他们张家什么了。 就在张瑾赶往惠安伯府的时候,皇宫,钱锦鸾也来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身为大明皇后的钱锦鸾正站在大殿上,满脸恭谨的看着坐在首位凤坐上的妇人。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明皇太后——孙氏。 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向孙氏转述了一番,顿了顿,然后朝孙氏福身一礼,道:“母后,事情就是这样的,儿臣请示母后便自作主张派人到大同通知陛下,请母后责罚。” 孙氏听到钱锦鸾的最后一番话后,脸色明显一沉,看向钱锦鸾的神色也变得不悦起来。 片刻后,孙氏才收敛起不满之色,对钱锦鸾一语双关道:“你既然都已经做了,怎么又跑来告诉我?” 其实孙氏并不在意钱锦鸾帮助张瑾,真正在意的,是钱锦鸾没有在派人到大同去之前来找她商议。 孙氏当然清楚钱锦鸾是担心她会因为张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而趁机对付张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对钱锦鸾表现出不满之色。 其实这完全就是钱锦鸾多虑了,虽然孙氏在刚成为皇后的时候没少被张氏针对打压。 但自从朱祁镇登基之后,在朱祁镇的有意干预和撮合之下,孙氏和张氏之间的关系早就没有以往那样紧张了。 而且以孙氏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不顾脸面的去对付已经江河日下的张家。 钱锦鸾解释道:“儿臣只是不想让这些小事让母后烦心。” “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再放在心上。”孙氏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既然你来了,那就陪陪母后。” 孙氏当然知道这是钱锦鸾的托词,但她并不在意,钱锦鸾好歹也是皇后,而且性格温婉、深受朱祁镇的宠爱,她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张家的这点事,就和钱锦鸾过不去。 “是,母后。”钱锦鸾心中不禁暗松了口气。 就在钱锦鸾陪着孙氏的时候,宫外,张瑾也来到了惠安伯府。 惠安伯府正堂。 只见张瑾和张琮俩人刚在堂上首位上落座,不等丫鬟奉上茶水,张瑾便满脸兴奋的向张琮开口道:“正如你之前所预料的那般,皇后娘娘答应了,而且钱钟还拒绝了我答应的好处,这样一来,又可以省下不少了。” 张琮微微一笑:“可以通知宣府那边了,听说他们几天前就已经派人去大同了,算算时间,大概今天就能到了。” 正如张琮所预料的那般,其实宣府王家、徐家和刘家早在决定借助张家的势力到大同插一手的时候,就一边派人通知京城的子弟和家族高层进入大同了。 “接下来,就要等大同那边的消息了。”张琮喃喃道,坐在一旁的张瑾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第683章 皇后的信 第二天,也就是正统十年七月初二日下午,大同行宫。 朱祁镇正一如往日般,上午朝见随驾的各级文武勋贵,一起商议朝政,下午则主要陪挺着大肚子的摩罗,附带着接见有事觐见的大臣,晚上接着陪摩罗,顺带着抽空审阅从北京转来的、已经由内阁和司礼监批复过了的奏折副本。 虽说朱祁镇放权给了内阁,但也不代表他会不管不问啊,否则他这个皇帝迟早会被架空,他可不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朱祁镇正在行宫后花院陪着挺着大肚子的摩罗赏花呢。 不得不说,大同府衙为了迎接朱祁镇还真费了不少的心思,种植在花园中的这些花草树木都是名贵品种。 毕竟岷王到现在还被巨大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呢,哪里会为了这区区的一座别院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 不得不说,公家的钱花起来确实不心疼。 朱祁镇虽然因为大同府衙的自作主张十分生气,但毕竟已经弄好了,而且朱祁镇还为此付出了三十万金币的巨大代价,不享受享受,怎么对得起这笔巨款?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小太监捧着一封书信,急急忙忙的跑到尾随在朱祁镇身后伺候的王彦身边,将手中的书信递给王彦,开口道:“王公公,从北京发来的皇后娘娘的信。” “哦?”王彦急忙伸手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书信,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半搂着摩罗的朱祁镇,对小太监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咱家会转呈给陛下的。” 王彦好歹也在内廷混了三十多年了,自然知道怎么自保,他才不会傻不拉几的在这个时候禀报呢,摩罗虽然是蒙古和亲来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大明的贵妃啊,岂是他一个区区内廷太监可以得罪得起的?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朱祁镇才陪着摩罗返回了后院休息去了,而王彦则趁着摩罗不在的空隙,将钱锦鸾的信呈给了朱祁镇。 “皇后的信?”朱祁镇不由得一愣,一边伸手从王彦手中接过信件,一边面带疑惑、不由自主的猜测起钱锦鸾此次来信的目的。 自从朱祁镇北巡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还是钱锦鸾首次来信。 虽然钱锦鸾以皇后的身份留在京里坐镇皇宫,但还有孙氏,而且朝廷政务自有内阁处置,即便是孙氏都不怎么插手,更何况是钱锦鸾这个皇后了。 因此,钱锦鸾此次来信必然不是为了朝廷政务。 可要说钱锦鸾专门写信向朱祁镇陈述相思之苦的,那更是根本不可能,仅仅是她皇后的身份就不会让她这么做。 而且和朱祁镇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年,钱锦鸾更不担心朱祁镇会因为摩罗怀孕而和她疏远,所以也没有必要因此来信,也完全不符合钱锦鸾的性格。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那些胡乱猜测统统甩了出去,然后便撕开信封取出信瓤阅读起来。 随着信中的内容映入眼帘,朱祁镇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等朱祁镇看完信后,不由得低声怒骂道:“这个混账东西。” 对于张瑾为了这么点事竟去找钱锦鸾,朱祁镇无疑是非常失望的。 他不是没有给张家机会,不说当初特旨将张家的旁系子弟送入明文殿和明武殿,就说张昶、张昇兄弟先后执掌大明建筑集团的事,若不是因为张家确实没有合适的人的话,朱祁镇也不会在张昇死后,便将大明建筑集团收回交给阮安负责管理了。 而就在前几天,朱祁镇还准备将乔家在大同和其他地方的商铺赐给张家,只是很显然,他低估了张家的那些不肖子孙的作死速度,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啊。 一念及此,朱祁镇便对躬立在旁的王彦开口道:“传朕的口谕,让户部明天派人将乔家的商铺拍卖出去,今天就可以把消息放出去了。趁着现在城中商贾汇聚,尽量拍出一个好价来,也好填补此次北巡的损失,你也跟着去看看情况。” “至于张瑾的请求,就由你去处理,让负责牛羊交易的官员给他们一个和别人一样的机会就行了。” 这次北巡,一个没注意就被大同官府坑了三十万金币,虽然这笔钱对朱祁镇的内库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却就这样被大同官府的猪队友给败了。 虽然朱祁镇对此很不爽,但念在大同官府并没有借着他北巡的名头欺压百姓,也只得认下这笔糊涂账了。 如今恰逢张瑾利用钱锦鸾插手大同的牛羊交易,朱祁镇盛怒之下,这才决定将那些商铺收回来卖掉,以弥补他此次北巡的损失。 躬立在旁的王彦闻言,赶忙满脸堆笑的恭声道:“皇爷圣明。” “行了,赶紧办事去。”朱祁镇没好气的朝王彦摆了摆手。 “是。”王彦躬身退下。 出了房间,王彦带着几个小太监径直离开行宫,然后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赶往北巡官员的临时办公地,去向户部的官员传达朱祁镇的口谕去了。 很快,接到口谕的户部官员便将明日拍卖乔家商铺的消息散布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同城的商人们都沸腾了起来,纷纷跑到大同银行开具存款证明,准备参加明日由户部主持的乔家商铺的拍卖。 本来因为东蒙古被大明统治,作为和草原接壤的大同城就备受关注,房价一涨再涨,虽然还远没有寸土寸金那么夸张,但竞争也是十分激烈的。 随着西蒙古也被大明占据,大同城在商业上的优势再一次提升。 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同房屋、商铺价格的大幅度提升,再加上现在大同城聚集了大明十分之一的商人,大同城内的房屋和商铺自然稀缺,早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如今,朝廷传出消息,将拍卖曾经大同首富乔家的商铺,这自然让一众削尖脑袋也要在大同立足的商人们兴奋不已。 时间,悄然流逝,不因任何人而停留。 第二天,大同裕丰酒楼。 作为常德长公主的产业,裕丰酒楼向来就是各地的名贵人士聚餐的首选场所,也是身份的另一种象征。 第684章 拍卖商铺 因为北伐的原因,众多商人汇聚于大同,使得大同各项产业都借此大赚了一笔,裕丰酒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想要在裕丰酒楼吃一顿,最少得提前五天预订,而且还不一定能订得到,说是日入斗金也不为过。 然而今天,大同裕丰酒楼竟然放弃了对外营业,甚至不惜赔偿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虽说以裕丰酒楼的后台,即便不赔违约金也没人敢生事,但裕丰酒楼不仅赔偿了违约金,而且还另外为今天取消的客人预订了时间,可谓是损失不小。 而之所以这样,完全就是昨天傍晚接到行在户部官员的通知,他们准备在这里拍卖乔家的商铺。 毕竟纵观整个大同,酒楼行业也就只有裕丰酒楼够这个格了。 至于为什么不在官衙中举行拍卖,一来官衙之中过于严肃,二来,则容易让人误以为官府以势压人,毕竟商人再有钱也不敢和官府作对不是。 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负责拍卖的官员这才决定在裕丰酒楼当众举行。 裕丰酒楼就不用说了,虽说裕丰酒楼是当今皇帝亲姐姐常德长公主的产业,但常德长公主显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情的。 况且大同裕丰酒楼的负责人也是商人出身,他也不是傻子,这种事一看就能提升自家的知名度,求还求不来呢,怎么可能会拒绝。 因此,大同的裕丰酒楼负责人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并一边上报北京长公主府,一边向被取消了预定的客人解释,并从各方面赔偿他们,重新安排预定,以此降低酒楼在名誉上的损失。 不得不说,虽然裕丰酒楼取消了客人们的预定,但除了违约金的损失之外,并没有造成其他名誉损失。 时间还没到晌午时分,大同城内的大部分商人便已经汇集到了裕丰酒楼,只待午时一至,行在户部官员到此,便会正式开始对乔家商铺的拍卖。 在这段时间中,一些相熟的三五的聚在一起,话里话外的打听着其他人对这次拍卖的底线,以此来确定自己有没有实力来插上一手。 当然,这些商人能够出现在这里,那自然都是对乔家的商铺有兴趣的,又岂会随意的将自己心中的底线透露给他人? 别看一个个的嘴上称兄道弟,心里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呢,都说商场如战场,谁敢轻忽大意? 就在这时,响彻在裕丰酒楼大厅中的嘈杂声音猛地一滞,接着便听一道高喊声响起:“司礼监王公公、户部主事张大人到~” 早已在裕丰酒楼大厅等候已久的一众商人齐齐起身相迎,拱手恭声道:“恭迎王公公、张大人。” 面带微笑的王彦和一脸倨傲的张清并肩一起,在一队身侧数名禁军的护卫下,不急不缓的越过一众商人,来到大厅正中。 面无表情的张清扫视了一眼大厅中的一众商人,然后脸上表情一变,面带谄笑的转向一旁的王彦:“王公公,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王彦瞥了一眼满脸谄媚的张清,神情间,并没有因为张清的示好而有丝毫的变化,面带轻笑的轻声道:“咱家只是来凑个数,张大人不必在意,请便。” “是,是。”张清连连应道。 虽然王彦说是来凑个数的,但是个人都知道,王彦那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出现在这里,显然就是来充当皇帝眼睛和耳朵的,借张清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无视王彦的存在啊。 只见张清回过头,冷冷的扫了一眼大厅中的一众商人,沉声道:“奉陛下口谕,拍卖乔家商铺,本官宣布现在开始。” 别看张清在王彦面前毕恭毕敬的,但面对这些商人,张清身为朝廷户部正六品主事,还是不怎么将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放在眼里的。 而大厅中的商人们,早在王彦和张清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安静下来了,如今听到拍卖开始,一个个有心长期做牛羊生意的商人均是心神一凝,纷纷准备起来。 虽然张清心中很不待见这些商人,但也知道这是他今天的任务,所以,也没有耽搁,开始让随行的书吏向一众商人介绍起情况。 作为大同首富,乔家在大同有足足十六间商铺,这些商铺的规模虽然不算能是最大的,但却也不容小觑。 除了大同之外,乔家在山西首府太原,也有七间商铺,每间商铺的大小和大同的商铺差不多。 毕竟乔家也不过是最近几年借着和东蒙古牧民之间的牛羊交易才崛起的,这样的规模或许在大同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了,但在全国范围内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很快,乔家商铺的情况和规模就介绍完毕,为了利益最大化,那自然是分开拍卖。 大同商铺每间底价一万金币,十六间总共拍得近二十一万金币,平均下来,每间商铺一万三千金币的样子。 价格之所以这么高,主要就是大同在地理位置上的优势。 大同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大明在北方的军事重镇了,但北接蒙古草原、西接陕西、南接山西首府太原、东接北直隶的地理位置。 随着蒙古的平定,可以预见的是,大同将逐渐成为大明在北方的经济重镇。 而这,才是乔家十六间商铺能够卖出如此高价的重要原因。 除了大同的十六间商铺之外,乔家在太原城还有七间规模相似的商铺,起拍价一万五千金币。 相比起大同商铺的底价,太原城这些商铺的底价一下子就拔高了五成之多。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夸张,但却又是必然。 太原虽然不如大同那般和北方草原接壤,但作为晋商的大本营,又是山西省治重城,商铺有这样的价格,也算是正常。 拍卖会很快就结束了,乔家在太原的七间商铺一共卖了十七万金币,涨幅和大同的十六间商铺还高了不少,也算是这次拍卖带来的意外之喜了。 “本官宣布,此次拍卖结束。”随着张清的宣布,一众商人拍到的那自然是心满意足、面带笑意,没拍到的虽然略感失望,但却也不至于捶胸顿足。 “王公公,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张清恭敬的向王彦拱手一礼,他知道,王彦不但要和那些拍到商铺的商人交接,还得和裕丰酒楼的负责人处理费用的问题。 毕竟今天占用了一天酒楼的地方,虽然是皇帝交代下来的,但还是要公私分明不是,再怎么说,这也是常德长公主的产业啊。 而且对于朱祁镇来说,钱财什么的还在其次,主要目的是以此惩罚张家,让他们知道知道,他这个皇帝现在已经有些生气了。 “大人请便。”王彦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内廷的一众太监在朱祁镇的调教下,已经很有一些不骄不躁的现象了。 第686章 婆媳关系 钱锦鸾一边听着万贞儿的话,一边看着信中的内容,心里也渐渐豁然开朗。 是啊,她已经入宫三年了,朱祁镇不会不了解她,每天早中晚三次请安那是风雨无阻的。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次一举的在信中提醒呢? 想通了这些,钱锦鸾心中不禁大松了口气,当即站起身,对身旁的万贞儿吩咐道:“那就去慈宁宫。” 一旁的万贞儿当即高声道:“皇后娘娘起驾慈宁宫。” 其实,这不过是两女想多了,当然,也在一定程度上歪打正着,最起码,不会让孙氏心生不满,特别是几天前才因为张瑾的事惹皇太后不快,若是再在这件事上得罪了皇太后,虽不至于受罚,但肯定会被训斥两句的。 而这,必然会让她和孙太后之间原本和谐的关系产生裂痕,这可不是钱锦鸾愿意看到的。 坤宁宫距离慈宁宫并不算远,不过一刻钟之后,钱锦鸾便在坤宁宫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慈宁宫。 “参见皇后娘娘!” 慈宁宫外的太监宫女们一见钱锦鸾到来,纷纷跪地迎接,同时也有太监在钱锦鸾刚出现时,便快步进入慈宁宫禀报了。 钱锦鸾并没有在慈宁宫外停留,带着万贞儿径直进入慈宁宫,毕竟是皇后,这点地位还是有的。 刚进入慈宁宫,钱锦鸾便听到稚嫩的笑声在大殿中响彻不止,余音传出,直入她的耳中。 钱锦鸾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这道笑声的主人是谁了。 能够在规矩森严的慈宁宫中如此肆无忌惮的笑闹的,除了当今皇太后的外孙女、常德长公主之女、刚出生不久便被敕封为武陵县主的薛春雪之外,还能有谁敢这么不怕死? 就在钱锦鸾前脚刚进入慈宁宫的时候,皇太后孙氏正坐在慈宁宫大殿内凤坐上,满脸慈爱的看着在殿中玩闹的薛春雪。 只见小太监驻足于大殿门口,恭声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正往大殿赶来。” 孙氏脸上笑容收敛,略有些疑惑的喃喃轻语自问道:“她怎么来了?” 但孙氏并没有多想,抬头对殿外禀报的太监开口道:“宣。” 坐在一侧的常德长公主闻言,当即向还在殿中乱跑的薛春雪招手道:“小雪儿,到娘这里来。” 虽然薛春雪不是她亲生的,但这几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却早已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般在抚养了。 正玩儿得兴起的薛春雪闻言,不由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常德长公主,因为玩闹而有显得红彤彤的小脸蛋配合上满是灵气、疑惑的双眼,显得非常的可爱,但脚下却是没有挪动丝毫。 “赶紧过来,要是不听话,小心你皇帝舅舅回来了用胡子扎你。”常德长公主低声吓唬道。 虽然薛春雪才年仅三岁,但一听到常德长公主的话,小脸上便立即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很显然,朱祁镇那刚冒出头的胡子,在薛春雪心里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在薛春雪的心里,皇帝舅舅哪儿都好,就是那胡子太讨厌了,每次都扎得她的小脸深疼。 果然,被常德长公主这么一吓唬,薛春雪逃也似的小跑到常德长公主面前,猛地扑到常德长公主的怀中。 坐在凤坐上的孙氏见此,不由得笑着暗暗摇了摇头。 虽然常德长公主吓唬薛春雪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大殿中,自然轻易的传入孙氏的耳中。 “皇后娘娘到~”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那尖锐而沙哑的通报声。 钱锦鸾应声进入大殿,虽然不至于如宫里的太监宫女那般趋步上前,但脚下的步伐还是加快了一丝。 来到殿中,钱锦鸾恭敬的向坐在首位凤坐上的孙氏行礼:“臣妾参见母后。” “皇后平身。”孙氏右手虚抬,同时对躬立身边的太监开口吩咐道:“赐座。” 钱锦鸾忙出声谢恩,然后起身。 待得钱锦鸾起身,早在钱锦鸾进殿时便以站起身的常德长公主,也拉着不断挣扎的薛春雪向钱锦鸾行礼道:“常德参见皇后娘娘。” “长公主免礼。” “谢皇后娘娘。” 礼毕,被常德长公主拉着的薛春雪便挣脱了束缚,摇摇晃晃、呀呀呀的大叫着向钱锦鸾扑去。 相比起那个每次都用胡子扎她小脸的皇帝舅舅,钱锦鸾这个舅母无疑更让薛春雪依赖。 钱锦鸾面带笑意的弯下腰,将兴高采烈的扑来的薛春雪抱住,然后抱在怀中逗弄着,直让薛春雪大小不止。 这边,慈宁宫的太监恭敬的搬来凳子,钱锦鸾抱着薛春雪落座。 “皇后突然到慈宁宫,是有什么事吗?”孙氏对于在钱锦鸾怀中笑声不止的薛春雪毫不在意,径直出声问道。 钱锦鸾抱着薛春雪准备起身回话,常德长公主见势,也连忙趋步到钱锦鸾身边,从钱锦鸾怀中接过薛春雪,然后便欲退回自己的座位。 谁知道,突然被常德长公主抱离钱锦鸾怀抱的薛春雪扯着嗓子就哭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在这大殿之中是那么的刺耳,不管常德长公主怎么安抚,薛春雪就是不给面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直让常德长公主无奈。 就连坐在凤坐上的孙氏也不禁眉头微皱,要是钱锦鸾没来,孙氏早就抱过来哄上了,但钱锦鸾的突然到来,孙氏自然知道这是有正事来找她商量来了,而这个时候,显然就不适合把正在哭闹的薛春雪留下来了。 不等孙氏开口,常德长公主也知道继续留下来不妥,便赶紧向孙氏行礼告退。 孙氏自然不会留着常德长公主,见常德长公主主动告退,便顺势挥手示意常德长公主退下了。 随着常德长公主将薛春雪抱出大殿,原本闹腾的慈宁宫大殿立时为之一静,这时,钱锦鸾才向孙氏说出她的来意。 当孙氏听到钱锦鸾的话后,微微悬着的心不由一松,不由得笑了笑,先是让钱锦鸾落座,然后才继续看着落座的钱锦鸾,笑道:“这件事皇帝也写信告诉我了,不知道皇后以为该如何做?” 说罢,孙氏抬头看向钱锦鸾。 一听孙氏这话,尽管钱锦鸾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了,但依然让她心头微震。 很显然,孙氏早就在等着钱锦鸾主动上门了。 一念及此,钱锦鸾连忙站起身,恭谨道:“全凭母后做主。” 自古婆媳关系难相处,皇室自然也不会例外。 第688章 谣言出处 在夜幕笼罩下的大同城非常热闹,为了不造成过大的影响,除了朱祁镇行宫所在的几条街道被实行销禁之外,其余街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巡逻的士卒,倒是比往常增加了不少。 在这些平凡不起眼的百姓之中,大同国安司的探子们隐藏在其中,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和普通百姓并无两样,这不过是国安司探子们的日常操作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出现在街道上,然后便七转八拐的来到随驾官员们的临时居住的街道,立即就引起了隐藏在暗处负责监视这片区域的国安司探子们的注意。 这马车一看便是民用的,这很正常,但这样的一辆马车,却在夜间出现在满是北巡官员居住的街道,这就很让人值得怀疑了。 更何况是专司侦探的国安司探子,这要是不上去打探个清楚,那不是有失职守嘛。 两名国安司的探子跟着这辆马车来到一座并不起眼的宅邸后院,当然,不起眼只是相对来说的,这再怎么说也是随驾北巡的官员暂时居住的宅邸,而且还是有品级的官员。 随着马车的停下,接着尾随观察的国安司探子便看到有人影借着夜幕的掩护,从马车上下来。 虽然他们距离不算太远,隐隐间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了三人,但因为视线被夜幕所影响,并没有看得太清楚。 只见三道人影下了马车后,便径直走到宅邸后门,伸手敲了敲,然后便站在原地等候。 没一会儿,便见后门从里打开,三人鱼贯而入,接着后门便被关上了。 随着三人的进入,马车也被缓缓驶离,仿佛这三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到了这一步,尾随的国安司探子自然从中看出了问题,若是光明正大,何至于夜间悄然从后门而入? 尾随监视的国安司探子在仔细确认了周边无人后,便当即悄声上前,来到后门处,侧耳贴在门上,认真的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待得确认里面没人后,两名国安司的探子便从腰间拿出专用的工具,准备翻墙。 对于国安司的探子而言,这些都是基本操作。 悄无声息中,两名国安司探子的脑袋越过院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确认无人后,两人便翻墙而入,蹑手蹑脚的行走在院中,一边趁机熟悉环境,万一等下被发现了,也能快速逃离,一边查找着刚才进来的那三道身影。 这院子并不奢侈,也不大,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间点着烛火的房间外,小心屏气凝神、小心戒备的同时,则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 只听房中的一道略带责怪的话语:“张大人,您在散布皇帝敛财的传言之前,怎么不写信到宣府和我们商议一番呢?” 房外,两名国安司探子一听此话,几乎是同时转头望向对方,目光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欣喜。 关于探查‘皇帝敛财’谣言的任务,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安排下来了,只是一直进度缓慢。 却没想到,他们无意之中竟然发现了谣言的出处,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是啊,大人也太沉不住气了。” “哼,你们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位‘张大人’明显不悦的开口道:“若非本官急中生智,此刻我等早已是阶下之囚了。” 房中,争论的声音依然,但房外两位国安司探子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一番眼神交流后,两名国安司探子一人留下继续监视,一人便准备离开,将消息报上去。 很快,那名国安司探子便从后门离开,双腿一路狂奔的赶往大同国安司驻所。 不得不说,这名国安司的探子跑得是真快,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跑了将近三公里的路程,赶到了大同国安司驻所。 虽然是夜间,但大同国安司因为探查谣言的案子,这段时间都不敢放松心神,即便是晚上,驻所也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员留守。 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都是通了天的,仅从行宫又是每天都派太监过来询问情况来看,显然皇帝对此事是十分上心的,新上任的大同国安司指挥使陈威心知肚明,又怎么敢在这事儿上大意,这段时间就连吃住都在驻所。 可即便如此,这查案也不因他的意志而有所改变,只能加强探查。 虽说这几天下来也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显然距离幕后主使还很远,这也让陈威心头十分忐忑,他还想借着此案在大同国安司站稳脚跟呢,要是就这样灰溜溜的被打回原形,虽说仅仅只是体现出他的能力不足,但他的前途可就十分渺茫了。 就在这时,大同国安司驻所外,一名身着便装的国安司探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前,便被负责值守的国安司士兵给拦了下来。 这名便衣探子不是别人,正是打探到谣言出处、跑回来报信那个国安司探子。 被拦下来的便衣探子先是一怔,随即伸手从怀中掏出身份令牌,然后便畅行无阻的走了进去。 很快,正迷迷糊糊的睡着的陈威被叫了起来。 便衣探子将之前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威,这让因为困倦而神情有些萎靡的陈威立时大振,接着便穿好衣服,带着几个护卫离开了驻所,骑着马就往行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威虽然是大同国安司指挥使,在大同这一亩三分地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物,可要见皇帝,尤其还是在晚上,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陈威所在的大同国安司身负重任,所以在经过重重关卡之后,终于只身一人来到了行宫门前,等候着召见。 很快,行宫大门打开,一名太监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恭敬的站在原地的陈威,然后才提步往陈威走去。 陈威一看到这名太监,便不由惊呼出声:“沈公公!” 来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朱祁镇诸多贴身太监之一,也是司礼监的众多随堂太监沈升。 因为这几天都是沈升到大同国安司询问情况,所以陈威自然对沈升比较熟悉。 “陈指挥使,你查到谣言的幕后主使者了?”沈升问道。 虽然在给他禀报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但事关重大,沈升不敢怠慢。 好在他之前去大同国安司询问情况的时候,和陈威认识,便先行出来找陈威亲自确认。 听到沈升的问话,陈威当即点了点头:“是的公公……” 第690章 深夜行动 毕竟前两天在裕丰酒楼举行的拍卖实在太耀眼了,三十多万金币,消息当天就传遍了大同,负责主持拍卖的户部主事张清的大名自然也传遍了大同,作为朱祁镇贴身太监的沈升自然也有所耳闻。 “刘同知,我们开始?”得到陈威的确认后,沈升转头看向一旁的刘礼。 “嗯。”刘礼点了点头。 紧接着,沈升、陈威、刘礼三人便带着手持火把的国安司和禁军,将户部主事张清的宅邸包围了起来。 ‘砰,砰,砰。’一名禁军士卒用力的在那紧闭的大门上连续敲击了三下,然后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候着里面的动静。 “谁啊谁啊。” 果然,敲门声刚息,门内便传出一道十分不耐的声音:“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吗?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虽然张清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户部主事,但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更何况还是在深夜,也难免门内的声音发牢骚了。 紧接着,便听得‘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不等里面的人现身,和沈升、陈威两人一起站在众禁军将士、和国安司探子身后的街道上的刘礼适时抬手一挥,出声喝令道:“冲进去!” 随着刘礼的一声令下,一众早就等候着的禁军抬手用力将缓缓打开的大门往里一推。 只听得‘哎哟’一声,门后开门的下人被禁军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推倒在地,下意识的痛呼出声,然后头也不抬的便骂骂咧咧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知道这里面住着谁吗,就敢擅闯?” 就在下人以为来人被镇住、正抬头准备看看是谁敢这么大胆擅闯户部主事住处的时候,一道刺耳的沙哑声传入他的耳中:“当然知道,户部主事张清张大人住所嘛。” 下人抬头望去,当他看清来人时,原本愤怒的脸庞立时变得恐惧起来,当即跪地叩首道:“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求公公大人有大量,念在小的不知公公莅临的份儿上,饶了小的这一次……” 沈升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下人,摆手道:“行了,你家老爷呢?” 沈升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找这个下人的麻烦,他来这儿可是奉了皇帝的口谕,来找这下人的主人的麻烦的! “老爷…老爷?”下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心头一喜,很显然,下人也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连让沈升找麻烦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他的老爷,才有可能让这些人主动登门。 可想是这么想,待得无性命之虞的下人平复了心头激荡的心绪后,下人看着面前的沈升等人,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国安司的探子后,心头不好的预感更盛。 下人只是负责看门的,并不是张清的心腹,自然不知道现在的张清正在书房和人密谈,但即便如此,他的心里也在不断的打着鼓。 他知道,肯定是他家老爷有犯案子了,而且这个案子还不小,否则也不会惊动内廷的公公亲自带人上门。 虽然如此,但下人还是强笑道:“公公,我家老爷已经歇息,不如公公就先到正堂稍坐,小人这就去向我家老爷禀报。” “不必了,你就直接头前带路。”沈升不由分说的直接摆手打消了下人的小算盘。 下人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沈升,沈升边说还边给一旁的刘礼使了个眼色。 刘礼会意,当即对那下人沉声喝道:“快点带路。” 随着刘礼的声音,下人身躯猛地一震,而后便见两名身材魁梧的禁军一左一右的出现在他身旁,不需要过多的动作,下人便已经吓得浑身颤立不止了,惊恐的连连点头道:“是,是。” 在两名禁军的贴身监视下,那下人自然不敢有丝毫异动,而且他又不是张清的心腹,犯不着为了张清搭上自己的小命。 这边,在控制住下人之后,刘礼便命令麾下的禁军和国安司的探子一起,冲入宅邸后面,将整个宅邸牢牢的控制了起来,沈升一行正在下人的带领下往位于后院的书房赶去。 而随着响动声越来越清晰,打头的国安司探子和禁军也来到了书房外,先前留在这里监视的国安司探子远远的就看到了同僚,紧绷着的心神立时松了下来,迎了上去。 表明身份后,那国安司探子自然毫无阻碍的来到了陈威面前,为陈威等人带路。 至于那名被禁军控制起来的下人,则被禁军带到一旁看押了起来。 越来越清晰的响动,不仅仅惊动了房外负责监视的国安司探子,正在房中密谈的张清几人自然也听到了,当即停下了交谈。 身为主人的张清为了不让房中三人的身份暴露,便亲自走出房间,准备找人询问情况。 然而,当张清打开房门、看见院中手持火把的国安司探子和装备精良的禁军之时,他的心立时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完了,他干的事情败露了。 可即便如此,张清依然强自镇定,出声呵斥道:“尔等夜闯本官住所是何用意?若不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便别怪本官明日具本,弹劾尔等擅闯朝廷命官住所。” 张清身为朝廷官员,虽然品级不算高,但也知道,禁军作为皇帝亲军,隶属亲军都指挥使司,随扈皇帝身侧,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能指使得动? 更何况还有国安司的那些探子。 “啧啧啧啧,张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张清的话音刚落,一道戏谑的沙哑声便响起。 张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为首的沈升、陈威、刘礼三人。 随着沈升三人的出现,张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但还是强颜欢笑的迎了上去,对沈升三人先后拱手道:“原来是沈公公,陈指挥使。” “不知这位将军是?”最后,张清满脸看着刘礼。 对于沈升和陈威,张清好歹还知道,但刘礼,张清显然很陌生。 陈威开口介绍道:“张大人,这位是金吾左卫指挥同知刘礼刘同知。” “刘同知。”张清向刘礼拱手一礼,随后才转头看向沈升和陈威,面露不虞的问道:“不知沈公公、陈指挥使和刘同知深夜带着属下将士来访,所为何事?” 第691章 抓捕张清 相比起刚才对禁军和国安司探子的出言威胁,面对沈升、陈威、刘礼这三人,张清自然不敢再口出狂言,但身为朝廷官员,该有的尊严还是要有的。 “所为何事?”陈威面带微笑的望着出声质问的张清:“我们此来所谓何事难道张大人心里会不清楚?” 张清一听陈威此话,心头便是一震,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感,反问道:“下官不知,还请陈指挥使明言。” 面对依旧还在强言狡辩的张清,陈威只是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张清身后的烛光闪烁的书房,开口喊道:“房中的三位,事到如今还不出来露露真容?” 虽然陈威只是喊了一声,并没有让人冲入房中,可即便如此,张清的脸色也是立时大变。 张清赶忙急声道:“陈指挥使,下官房中并无他人,指挥使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张清心里很清楚,就凭他这个区区正六品的户部主事,是根本阻拦不住陈威等人的,他出声主要是想以此提醒房中的三人,让他们藏好,否则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可就真的要败露了。 而一旦败露,不说会牵涉到多少人,最起码,他们的脑袋就有大概率保不住。 “看来张大人不想让他们主动现身啊?”陈威瞥了一眼张清,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来帮帮大人。” 说罢,便见陈威抬手一挥:“来呀,搜!” 数名国安司探子闻言,当即向房中冲去。 张清自然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让国安司的探子们冲进去,当即身拦门前,高呼道:“你们国安司实在目无王法,下官虽官卑职小,但也是朝廷命官,没有陛下圣旨,你们无权搜查本官住所。” 一旁的沈升闻言,不禁上前一步,面带冷笑的看着挡在门前的张清,略有些刺耳的沙哑声音响起:“张清,生要你生得清楚,死也要你死得明白。事到如今,咱家也不怕跟你明说,你暗中散布谣言诋毁皇爷的案子犯了,奉皇爷口谕,特率禁军将士前来协助国安司将你抓捕。” 说罢,沈升顿了顿,接着摇了摇头,满脸失望的看着张清:“原本咱家还想给你留一个自首的机会,皇爷仁慈,说不定只罪尔一人。却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 一旁的陈威听到沈升的话,自然知道沈升话中的意思,不需要沈升示意,便对被张清拦住的一众国安司探子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沈公公的话吗,冲进去!” “是!” 被张清阻拦的国安司探子当即应了一声,为首的两人更是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将张清控制了起来,带到一旁。 没有了张清的阻拦,一众国安司探子毫无顾忌的冲入房中。 一进入房中,众国安司探子便开始搜查起来。 很快,三名身着华服、年龄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子,便被国安司探子从房中找了出来,然后被国安司的探子们押到房外。 在这过程中,那三人还不断的叫嚣着:“我们是户部主事张清张大人的客人,你们无权抓我们。” “没错,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商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 “都闭嘴!”陈威一声呵斥,双眸冷冷的看着被麾下探子牢牢控制着的三人。 “哎哟~” “哎哟~” “哎哟~” 随着陈威的呵斥声,押着三人的国安司探子也不客气,抬脚就在每人的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直让养尊处优的三人一阵龇牙咧嘴,连连痛呼。 “遵纪守法?”沈升满脸冷笑的来到三人面前,不屑道:“若你们遵纪守法,就不会晚上出现在户部主事的住所;如果你们遵纪守法,就不会散布诋毁皇爷的谣言;如果你们遵纪守法,那咱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 听到沈升一番言论的三人,心中立时惊恐交加,面如死灰。 而沈升在说完这一番话后,便转头看向身侧的刘礼,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刘礼会意,当即举手一挥,沉声下令道:“全部带走!” 刘礼的声音刚落,守在一旁的数名禁军便齐齐上前,从国安司探子的手中将张清四人控制了起来。 “好了,今夜的事就到此为止了。”说着,沈升看向一旁的陈威:“陈指挥使。” “公公有何吩咐?”随着张清四人被抓,近来压力巨大的陈威心头也是大松了口气,一听沈升呼唤,立即上前等候吩咐,很有狗腿子的潜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这次的案子中,陈威首次发现,在内廷中有一个熟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虽然就算没有沈升的禀报,张清也不可能在国安司的监视下跑掉,但这样一来,最快也要等到第二天才能上报皇帝。 而有了沈升,他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上报给皇帝。 最重要的是,要是他能够和沈升这样的皇帝近侍搭上关系,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帮他说两句好话,那对他而言,就将是天大的好处。 陈威正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准备借着这次机会攀上沈升的‘高枝’。 沈升看了一眼满脸恭敬的陈威,道:“此间事了,指挥使便带麾下兄弟们回去休息。” “那…下官这就告辞了。”陈威虽然有心想拉近和沈升之间的关系,但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宣之于口。 待得陈威带着一众国安司探子离开了张清的宅邸后,沈升才对一旁望着离开的陈威微微皱眉的刘礼喊道:“刘同知。” “公公请讲。”刘礼一听到沈升的喊声,便立时回过头。 和陈威不同,刘礼在面对沈升时,并没有因为沈升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而有所逢迎奉承,他不过是奉令临时听从刘礼的指挥罢了。 “等会儿还要劳烦刘同知亲自把人带到府衙大牢关押、安排将士们留守大牢和此处,等明日皇爷圣裁!”沈升道。 “请公公放心,在下必然安排妥当。”刘礼颔首道。 “既如此,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随即,沈升便在一小队禁军的护卫下,转身离开宅院返回行宫去了。 第692章 先关着吧 沈升离开后,刘礼在安排了一总旗共五十六名留守人员后,也带着剩下的三十余名禁军,押着张清四人前往大同府衙大牢关押,并且负责看守。 毕竟是上达天听的案子,容不得丝毫马虎。 翌日,朱祁镇一如往日般被紫芙叫了起来,然后洗漱、更衣,又和挺着大肚子的摩罗一起用过早膳后,才带着王彦,在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踩着最后的时间前往行宫正堂参加早朝。 途中,沈升趁机将昨晚抓捕张清等人的事向朱祁镇禀报了一番。 待得朱祁镇抵达行宫正堂时,正堂内早已聚集了在大同的随巡官员和勋贵。 一番君臣见礼后,早朝便正式开始了。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贾谅出班,双手捧着奏折开口道:“臣今日一早便听闻昨夜内廷沈公公和大同国安司陈指挥使,带领上百禁军和数十名国安司探子,冲入户部主事张清的住所,将张清抓到了大同府大牢。现在张清住所还有数十名禁军将士,禁止任何人出入。敢问陛下,此事可是奉了陛下圣谕?” 虽然张清官位不高,但好歹也是朝廷官员啊,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上门抓人的。 贾谅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同周边监察系统的头头,大同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是要弄清楚的,否则还要他这个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干什么? 除了消息灵通的少部分勋贵官员在上朝前就知道以外,其他与朝的大部分勋贵官员却都是初闻此事,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等待着朱祁镇的答复。 “哦,这件事是朕让沈升他们去做的。”朱祁镇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朕昨夜接到大同国安司的禀奏,这几天在大同闹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其幕后主使,便是这个户部主事张清。” 一众文武勋贵自然明白朱祁镇话中的‘谣言’所指的是什么,纷纷面色大变,待得朱祁镇的话音一落,堂中便立时响起嗡嗡嗡的低声议论: “是他?” “竟然会是他?” “一个区区的正六品主事,竟敢在背后散布污蔑陛下的谣言?” 虽然大部分的勋贵官员对于朱祁镇的话深信不疑,震惊于张清的胆大妄为和无君无父,但还是有官员敢于质疑朱祁镇的,而身为辅政大臣、内阁门下省大学士的胡濙,便是这其中之一。 只见胡濙出班躬身一礼,道:“陛下,何以肯定散布谣言、中伤陛下的便是户部主事张清呢?仅凭大同国安司一面之词,恐难以为证。” 随着胡濙的话音响起,堂上的议论之声立时为之一静。 “张清现在不就关在大同牢吗,刑部派人审审不就知道真假了?”朱祁镇道。 “陛下,张清虽然仅仅只是六品主事,但却也是朝廷命官,若无凭无据便下狱审讯,怕是难以让朝野百官信服啊!”胡濙提醒道。 “有理。”朱祁镇也点了点头,随即沉吟道:“不是还有三个和张清一起被抓的商人吗?刑部先审审他们。” 按理说,以大同国安司的奏报,朱祁镇完全不用去理会这些质疑,但朱祁镇也有意要敲打敲打陈威,便顺着胡濙的意思,让刑部从那三个商人身上下手。 “陛下,那张清呢?”胡濙问道。 “哼~” 朱祁镇闻言,冷哼了一声,道:“至于张清,先在大牢关着,就算他不是散布谣言的幕后主使,就凭他和这几个商人深夜密谈,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胡濙对此并没有异议,干脆躬身退回班列。 其余在场的文武勋贵心里更是门儿清,只是暗叹张清时运不济,被国安司的探子逮到了。 “散朝后,刑部便开始审问那三个商人。”朱祁镇开口道。 “臣遵旨。”随驾北巡的刑部左侍郎郭瑾赶忙出班领旨后,便又站了回去。 安排完审讯张清的事后,朱祁镇这才转头看向周忱,开口问道:“周阁老,英国公大军还有多久抵达大同?大军的临时营地、赏赐等等是否已经准备齐全?” 周忱身为内阁尚书省大学士,在迎接英国公大军凯旋的事情上,内阁方面自然是以他为主,和兵部、陆军五府接洽。 因为需要内阁和朝廷其他各部协调,因此,在关于迎接张辅大军的进度上,周忱几乎是最了解的了。 听到朱祁镇的问话,周忱当即出班躬身拱手道:“回禀陛下,从英国公发来的最新奏报来看,若无变故,英国公大军应该会在本月初七和初八这两日内抵达大同。近来,随着英国公大军中的伤员陆续返回,臣与朝廷各部院协同大同文武衙门,已经在北城外划出了一片可供二十万大军驻扎的营地,所需帐篷、药材、粮草等也已陆续送达。大军的赏赐也已存入了大同银行,只待大军归来,陛下旨意下达,便可如数下发。” “嗯~”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 早朝很快就结束了,刑部左侍郎郭瑾在拿到旨意后,便第一时间赶往大同府衙,向知府冯齐要了人手和地方后,便赶往大牢提那三名犯人去了。 很快,带着一队大同府衙役的郭瑾便来到了大同府大牢,一眼就看到了带着数名禁军将士守在大门前的刘礼。 郭瑾来到刘礼面前,拱手一礼后,从袖中掏出朱祁镇的圣旨,递到刘礼面前:“这位将军,本官刑部左侍郎郭瑾。奉陛下旨意,将军昨夜抓捕的四名人犯,现由行在刑部看押审讯。” 刘礼也拱手向郭瑾还了一礼,然后一脸郑重的接过郭瑾递过来的圣旨,打开看了一遍,确认郭瑾所言无误后,将圣旨还给了郭瑾,同时开口问道:“不知大人何时派人去接收张清的宅邸?” 郭瑾将圣旨收好后,面带笑意的对刘礼道:“禁军的将士们辛苦了,我已经请大同府衙派人前往接收。” “嗯。”刘礼点了点头,向郭瑾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就此回去复命了。” “将军请!”郭瑾颔首道。 随即,刘礼便带着一众禁军将士离开了大牢,返回行宫去了。 目送刘礼一行离开后,郭瑾这才带着大同府衙的一众衙役进入了大牢。 刚一踏入大牢,一股腥臭味便扑面而来,让郭瑾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但却并不好多说什么,特别是在这大同府的大牢。 经过上次朱祁镇的突然来访后,大同府的大牢终于恢复了大牢应有的模样。 潮湿、腥臭、阴冷,无不刺激着人的各项感官。 第693章 秘密审讯 在牢头的引导下,带着一众衙役的郭瑾很快就来到了牢房内部。 四人除了张清是单独关押的以外,其余三名商人都是分别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的,张清毕竟是朝廷官员,待遇上自然要比那三名商人好一些。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那三名商人和牢中的其他犯人而言,毕竟待遇再好,那也是阶下之囚啊。 趁着衙役们去提那三个商人的这点空档,郭瑾便让牢头将他带到了关押张清的牢房外。 此时的张清满脸憔悴、面色苍白,神色间满是恐惧。 被关了一夜的张清一看到郭瑾,便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当即跪地磕头,泣声道:“郭大人,求您救救下官,下官冤枉啊~,国安司陈威以权谋私,求大人为下官做主,还下官清白!” 说完,张清再次向郭瑾磕了个头。 郭瑾隔着牢房看着张清,不禁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大人,本官奉旨主审此案,有什么话,还是堂上说。” 接着,郭瑾便对身后的牢头开口道:“你们务必要将张大人照顾好,虽说他现在下狱,但毕竟官职尚在,不可随意欺辱。” 身为刑部左侍郎,郭瑾对于这些狱卒的手段还是知道一些的,特别是刑部大牢,但凡有犯官入狱,都免不了会被欺辱。 “请大人放心。”牢头赶忙躬身承诺道:“小的必定严厉约束下属,不让他们乱来。” 跪在牢中的张清一听郭瑾的话,不禁立时瘫坐在地,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般。 这时,大同府的一名衙役来到郭瑾面前,拱手禀道:“启禀大人,犯人已经带出。” “嗯。”郭瑾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牢中瘫软在地的张清,然后才在牢头和衙役的簇拥下朝大牢外走去。 刚踏出大牢,郭瑾便深出了口气,然后再狠狠的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后,这才转头看向被数名大同府衙役押在一旁的三名身着囚服、脸色憔悴苍白、头发杂乱的犯人。 郭瑾向跟在身边的牢头开口问道:“他们就是昨夜和张清一起被抓的三个商人?” “是的大人。”牢头躬身回道:“他们便是昨夜和张大人一起,被禁军送到牢中关押的。” “那好,本官便将他们三人带走了。”说完,郭瑾便带着押着三个犯人的一众衙役离开了大牢,返回大同府衙去了。 “恭送大人!”牢头站在大牢外,率领着一众狱卒,对着郭瑾离开的背影,拱手高声道。 大同府衙二堂。 府衙的二堂一般是供府衙官吏议事办公以及会客的地方,当然,它还有一个隐藏属性,那就是一些官府不方便公开的案子,也是在这里审。 比如此次郭瑾奉旨审张清案,便是在这里开审。 很快,张清便在大同知府冯齐的引领下,带着一众衙役和三名人犯来到了二堂。 “有劳冯知府了。”张清向冯齐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侍郎大人太客气了。”冯齐也笑着拱手回礼道:“大人奉旨审案,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必定竭力而为。” 因为之前乔家的事被降三级留任,现在的冯齐急需功劳,趁着皇帝还在大同的时候恢复原级,一旦在下次考绩来临之前没有恢复,那他就将从正四品的官职上一下落到从五品。 到时候,再想升官,可就不容易了。 “如此,本官在此就先谢过冯知府了。”郭瑾满脸笑意的再次对冯齐拱手道。 冯齐点了点头,拱手道:“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大人有事派人通知下官即可。” 说罢,冯齐便转身离开了二堂。 身为大同知府,冯齐这段时间本就忙得不行,除了知府的日常工作之外,还要和大同的其他衙门配合内阁、兵部、陆军五府安排张辅大军的营地等等,自然不可能长时间在这里逗留。 冯齐离开后,郭瑾便径直朝堂上首位走去,众衙役分列于二堂左右两侧。 ‘啪~’ 郭瑾坐到首位上,拿起惊堂木一拍,沉声喝道:“带人犯!” 虽然只是二堂的秘密审讯,但该有的布置还是有的。 很快,一直被衙役们押着等候在堂外的三名人犯便被押上了堂,衙役呵斥道:“跪下~” 三名犯人依言跪下。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郭瑾问道。 “小人王和志。” “小人徐泰。” “小人刘缙。” 三名犯人依次开口道。 “告诉本官,你们昨夜为何会在户部主事张清的宅邸,和张清在一起?” 王和志当即叩首,泣声高道:“大人,小人们冤枉啊~” 跪在一旁的徐泰和刘缙见此,也赶忙磕头附和:“是啊大人,小人们冤枉啊~” 三人是商人,这种伎俩那都是惯用的,没有这点儿道行,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子都不剩了。 ‘啪~’的一声突响,将正在哭诉的王和志三人给吓得浑身一颤,哭诉自然中断,三人下意识的抬头,小心翼翼的向堂上的郭瑾望去。 只见郭瑾望着王和志三人,冷笑道:“你们是不是还想说,这是大同国安司陷害你们的啊?” “额……”王和志三人当即一愣,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很显然,郭瑾说对了,他们三人刚才还真就是打的这个算盘。 毕竟在大明,无论朝野上下,文武勋贵们对整天探查他们秘密的国安司和国情司就没半点好感,谁敢保证不会有自己的一些‘不当言论’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可即便再没有好感,文武百官们也不敢和两司公开作对。 毕竟两司现在表面上看,权势似乎不如以往,行事也受到了约束。 可也正因为如此,两司才更可怕。 因为这意味着,一旦被两司盯上,那几乎就是证据确凿了。 此次的张清,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现在张清看似证据不足,但郭瑾心里很清楚,大同国安司并没有理由欺骗皇帝。 因为本案的最终审判权在刑部,一旦大同国安司在里面弄虚作假,那后果……别说一个区区大同国安司指挥使了,就算是作为国安司最大头目的王瑾,也承受不起。 第694章 郭瑾觐见 陈威虽然刚当上大同国安司指挥使,但也不至于这么蠢,否则早就随便找个替罪羊交差了事了。 郭瑾毕竟是刑部左侍郎,搞刑讯那么多年了,王和志三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岂能瞒得过他? 王和志三人一听郭瑾的话,便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了。 “若是你们就此如实招供,尚可免受皮肉之苦,否则,本官便要尔等尝尝大同府衙这酷刑的味道!”郭瑾冷声威胁道。 “……” 王和志三人赶忙相互对视了一眼,三人先后向其他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确认了眼神之后,便听王和志开口道:“大人,小的三人愿如实招供。”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 与其白白受苦,还不如早点招供来得干脆利落,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张清的死活,关他们屁事。 至于其他事,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哦?”郭瑾也没想到,他这么一吓唬,这三人就服软了。 但既然犯人这么干脆,他也不能太过拖沓,那岂不是显得他无能嘛。 于是,反应过来的郭瑾便看向王和志,问道:“那你说说,张清是不是散布陛下敛财谣言的幕后主使?” “回大人,正是。”王和志颔首道。 “当真?”郭瑾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和志,开口提醒道:“你要知道,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小人不敢诬陷张大人,在背后散布皇帝陛下敛财谣言的幕后主使,正是户部主事张清张大人!”王和志再次确定道。 “真的是他?”虽然郭瑾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相真的出现他面前时,他依然感到不可置信。 一时之间,郭瑾不禁有些失神。 堂下,趁着郭瑾失神之际,王和志三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均从其他两人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浓浓的忧虑之色。 王和志不由在心中暗道,‘希望张清能够顾及家人,否则……’ 一想到可能会引发的严重后果,王和志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恐惧。 可事已至此,王和志三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可怕的后果,都已经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虽然郭瑾心中很清楚,王和志三人所说的是事实,更何况还有大同国安司的奏报,但这并没有让郭瑾忽视王和志供词中的漏洞。 “那你们告诉本官,张清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郭瑾双眼紧盯跪在堂下的王和志三人,脸色严肃的开口问道:“我们都知道,在暗中散布谣言便已是重罪,更何况还涉及恶意中伤陛下,这更是十恶不赦之罪!张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告诉你们了?” 事实归事实,但郭瑾更想弄清楚这背后的原因。 面对郭瑾的质询,王和志不敢过多迟疑,连忙抬头望向坐在首位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郭瑾,一脸犹豫,支支吾吾的道:“大人,这……” “嗯?”郭瑾抬眼看向王和志,面色如常的开口问道:“怎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虽然郭瑾面色如常,也没有大声呵斥,但跪在堂下的王和志三人心中却是猛地一颤,王和志急中生智,忙解释道:“大人,因为小的们想购些牛羊马匹,便找到了户部主事张大人。张大人见小的们心急,于是就将暗中散布陛下谣言的事告诉了小的们,让小的们找人顶罪,答应事成之后,就将小的们介绍给负责牛羊马匹的大人们。” 说完,王和志再次偷偷的看了郭瑾一眼,神色间满是忧虑,但坐在首位上的郭瑾,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坐在堂上的郭瑾在听完王和志的解释后,也下意识的暗暗点头,显然是从心底认可了王和志的解释。 随即,郭瑾便开口,让衙役将供词送到王和志三人面前,确认后签字画押。 弄完之后,郭瑾一边下令将王和志三人送回大牢,一边带上供词前往行宫面君上奏。 虽然已经有了张清是幕后散布谣言中伤皇帝的确凿证据,但毕竟张清的官职还在,即便郭瑾身为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却也不敢擅自提审张清,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牵涉到皇帝,他可不想最后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因此,郭瑾决定先将消息禀告给皇帝,他本来就是局外人,平时和张清又没有什么来往,自然犯不上把自己搭进去。 很快,郭瑾就来到了行宫。 此时,朱祁镇正在后院书房翻阅奏折,王彦则躬身在旁伺候。 就在这时,门外太监小心翼翼的给王彦打着手势,显然是不想打扰到正全神贯注翻阅奏折的朱祁镇。 虽然王彦站在朱祁镇身旁,但也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见门外太监的手势,王彦先是偷偷的望了一眼朱祁镇,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低声问道:“什么事?” “王公公,刑部左侍郎郭大人在宫外请求觐见,说是有要事奏报陛下。”那名给王彦打手势的小太监连忙开口,向王彦解释道:“说是关于户部主事张清张大人的案子。” “郭大人?张清的案子?”王彦自然知道郭瑾话中的意思,同时也对郭瑾的谨慎很是满意。 “嗯,先等一等,咱家这就向皇爷禀报。”王彦对前来传递消息的小太监道。 说完,王彦便转身回到正翻阅这奏折的朱祁镇身旁,俯身在朱祁镇耳边轻声道:“皇爷,刑部左侍郎郭瑾郭大人现正在宫外请求觐见。” “郭瑾?”朱祁镇闻言,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也从奏折上移开,疑惑道:“他不是应该正在审张清的案子吗?” 王彦开口回道:“皇爷,郭大人请求入宫觐见,正是为了向皇爷禀报案情的进展。” “那就宣。”朱祁镇心里也知道,郭瑾必然是有消息了才会在宫外请求觐见,又听到王彦的话,便顺势同意了下来。 “奴婢遵旨。”王彦应声领命后,便转头朝外面喊道:“皇爷口谕,宣刑部左侍郎郭瑾觐见~” 没一会儿,先前去传谕宣见郭瑾的小太监便回来了,向朱祁镇禀报道:“启禀皇爷,刑部左侍郎郭瑾郭大人到了,正在外面候旨。” 第695章 提审张清 朱祁镇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王彦当即会意,出声道:“皇爷口谕,宣刑部左侍郎郭瑾觐见~” 随着王彦的话一出口,等候在房外的郭瑾便应声而入,径直来到朱祁镇面前,径直跪地叩首行礼:“臣刑部左侍郎郭瑾,参见陛下!” 朱祁镇听到郭瑾的声音后,这才放下手中,抬起头看向跪在面前的郭瑾:“郭爱卿平身。” “谢陛下!”郭瑾谢恩起身,同时伸手将袖中的供词拿了出来,恭声道:“臣奉旨审讯张清一案,此乃那三名和张清一同被捕的商人的供词,请陛下御览。” “哦?”朱祁镇闻言一愣,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没一会儿,王彦便将供词递到了朱祁镇面前,朱祁镇伸手接过,接着便打开阅读起来。 躬身站在原地的郭瑾,不住地抬眼偷偷观察着朱祁镇的脸色。 然而,直到朱祁镇将供词全部看完,脸上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这让郭瑾心中忐忑,他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看出他心里的小心思。 朱祁镇将供词递给站在一旁的王彦,然后才抬头看向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的郭瑾,开口喊道:“郭爱卿。” “臣在!” 虽然脑海中思绪分飞,但郭瑾还是很清楚他身在何处,所以脑海中一直绷着一根弦。 此时一听朱祁镇的喊声,自然就下意识的回过神来了。 朱祁镇看向郭瑾,出声问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张清是幕后主使,为何不提审呢?” 郭瑾当即开口解释道:“回禀陛下,张清虽已下狱,但并未剥夺官职,臣虽奉旨审案,但陛下只是令臣查实张清的罪行,臣实不敢越权擅自提审张清,这才入宫求见陛下,请陛下示下。” “嗯,爱卿所虑甚是。”朱祁镇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郭瑾,笑道:“既如此,那就下旨,张清身为朝廷命官,竟暗中造传谣言、混淆视听,着即罢其官、免其职,令内阁尚书省文华殿大学士胡濙,会同行在三法司联合审讯!” 说完,朱祁镇便向郭瑾摆了摆手:“爱卿这就退下,好好协助胡阁老审讯。” 郭瑾完全没想到朱祁镇会这么干,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发愣,向朱祁镇行礼告退后,郭瑾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朝行宫外走去。 郭瑾的本意是呈上供词,皇帝便能以此下旨罢免张清的官职,到时候身为刑部左侍郎的他自然有权提审张清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张清的官职是被罢免了,但审案权也一分为四,上面还多了个内阁大学士,眼看升官的机会就此和他擦肩而过,又怎能不失落? 看着郭瑾离开的背影,朱祁镇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又想升官又不想承担责任,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虽然朱祁镇并不知道郭瑾心头的真正打算,可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的经验,就凭郭瑾这个时候入宫觐见的行为,再加上郭瑾的话,猜也能猜到几分了。 于是,朱祁镇干脆就按常例,不但下旨罢免了张清的官职,甚至还让胡濙这个内阁大学士会同三法司联合审讯,也算是朱祁镇对郭瑾小心思的一次敲打。 郭瑾前脚刚离开行宫,朱祁镇罢免张清官职和让胡濙及三法司联合审讯的圣旨便发了下来,圣旨分别发给内阁大学士胡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贾谅和大理寺左少卿贺祖嗣。 当然,郭瑾也收到了。 毕竟口谕只是口头命令嘛,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下发书面命令的。 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等郭瑾乘车回到大同府衙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贺祖嗣、贾谅两人先后带着众下属来到大同府衙。 至于胡濙,快要临近晌午时,才在郭瑾、贾谅和贺祖嗣等众人的恭候下姗姗而至。 胡濙下了马车,便看到了等候在府衙大门前的郭瑾三人,郭瑾三人自然也看到了胡濙,当即躬身拱手行礼道:“卑职等参见阁老。” “不必多礼。”胡濙来到郭瑾三人面前,颔首笑道:“三位大人久等了,我们进去。” “是。”郭瑾三人躬身领命,然后便簇拥着胡濙朝府衙内走去。 众人径直来到府衙大堂后面的二堂,这里早已准备就绪,堂上的长案后依然只有一张椅子。 但不同于此前的是,在大堂的左侧却多了三张官椅,显然是给郭瑾三人准备的。 毕竟胡濙来了,不但声望和官职是众人中最高的,更是皇帝钦点的主审,郭瑾这个正三品的原主审自然要拱手让位。 众人刚来到二堂,知府冯齐便找了来。 当冯齐看到在场四人中官职最低的大理寺左少卿贺祖嗣时,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无奈。 曾几何时,他也是正四品的知府啊,虽然现在还在知府任上,但官职已经降到了从五品,要是不能在下次考绩之前恢复品级,那他就将顺势变成从五品官员,二十余年的仕途便就此毁了一半。 以他现在的年龄和现今官场激烈的竞争,再想升到正四品,将会十分困难。 所以,冯齐只能趁着皇帝圣驾还停留在大同之际,不断的寻求这机会,以期能够立下功劳复职。 但冯齐心里也十分清楚,身为文官的他,想要立功无疑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无论是在安置归来的伤兵还是协助郭瑾等人审案,冯齐几乎都竭尽所能的做到最好,希望能恢复原级。 “知府大人,有什么事吗?”作为几人中最先因为此案和冯齐接触的郭瑾,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几人和冯齐之间对接。 “卑职大同知府冯齐,见过胡阁老和诸位大人。”冯齐先是向胡濙和其他几人躬身行一礼,而后才开口道:“胡阁老,诸位大人,用午膳的时辰到了,卑职特来问问阁老和诸位大人,是不是现在就用膳?” 郭瑾闻言,不由得转头看了胡濙一眼,其他几人也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胡濙,显然是在等待胡濙的态度。 胡濙并没有多做考虑,径直的点了点头:“那就先用膳,等用完膳后再提审张清。” “是,卑职这就下去吩咐他们开始准备。” 说完,冯齐便转身离开了,而胡濙等人也紧随其后,离开了二堂。 下午未时初,吃完午饭的胡濙等人回到了府衙二堂,衙役们上堂,胡濙等人各自落座后,便正式进入了审讯程序。 ‘啪~’ 一切就绪后,便见于堂上首位落座的胡濙伸手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沉喝道:“来人。” “在!” 两名腰悬钢刀的衙役出班,向坐在首位上的胡濙躬身拱手应道。 只听胡濙下令道:“尔等立即去大牢,将人犯原户部主事张清提来受审!” “是。”衙役领命而去。 第696章 正是犯官 大约两刻钟后,一身臭味、满脸憔悴苍白的张清,便被两名衙役押上堂来。 此时的张清早已没有了身为朝廷命官时的威风,被押上堂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上的胡濙和左侧的郭瑾三人。 张清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本不需要身边衙役的呵斥,径直跪地叩首:“下官户部主事张清,参见胡阁老,各位大人。” 在此时张清的心中,胡濙等人无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毕竟在对付到处监视官民的国安司这条道上,身为文官出身的他们,好歹也勉强算是同道中人。 不过张清显然是高估他的影响力,只见胡濙冷冷的瞥了一眼很自觉的跪在堂下的张清,并没有丝毫客套,毫不留情的出声纠正道:“陛下已经下旨罢免了你的官职,因此,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朝廷命官了,而只是一个准备接受律法审判的犯人罢了,充其量不过一介犯官,也敢在本阁和诸位大人面前以‘下官’自称,毫无悔罪之心,简直放肆!” 张清听到这话也是一愣,在此之前,张清还在想着如何脱罪呢,却没想到恶讯来得会这么快,这么的措手不及! “这…这…”跪在堂下、抬头望着堂上面无表情的张清,一番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阁老,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啊,晚生不知身犯何罪,又怎么悔罪呢?请阁老和诸位大人明示,也让晚生死个明白。” “好,既然如此,本阁便满足你的请求!”胡濙看向跪在堂下的张清,开口问道:“本阁问你,王和志、徐泰、刘缙三人你可认识?” “回禀阁老,晚生认识。”张清毫不犹豫的如实回道。 “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他们又是为何昨夜出现在你的住所,和你共处一室?”胡濙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张清问罪,而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望着张清,问道。 张清自然一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坦荡模样,向胡濙和郭瑾等人解释道:“这三名商人都是前几天才从宣府来的,他们来大同的目的和之前来大同的其他商人基本一致,就是想要从朝廷手中购得一批牛羊马匹,转卖至内地。” “可因为他们来得太晚,前方运至大同可供贩卖的牛羊马匹依然为数不多。但他们不想错失此次机会,在经过多方打听之后,便找到了忝为户部主事的晚生,希望晚生能够帮到他们买到一批牛羊,这才有了昨夜的会面。” 说到这里,张清顿了顿,才满脸委屈道:“还不等晚生拒绝他们的请求,沈公公、陈指挥使他们,便带着禁军将士和国安司的探子冲入晚生暂住的宅邸,将晚生等人一并擒拿下狱。晚生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其中的原由。” 胡濙一脸平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清,轻声道:“张清,本阁实话告诉你,陛下早在两天前便已下旨,王和志等人近几天便能购得一批牛羊马匹,何须寻你一个区区六品的户部主事?” “什么!”张清立时面露惊惧之色,看向胡濙的双目中更是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张清没有想到,他引为自保的借口,皇帝竟然在两天前就已经下旨答应了,可在昨夜他和王和志三人的见面中,三人竟然没有向他透露只言片语。 要说王和志三人不知道这一点,打死张清也不信,唯一的解释便是,王和志等人已经抛弃了他。 一想到和王和志这些宣府的商贾干的那事,张清心头便忍不住惶恐起来,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脊背突然升起一股森寒的凉意,直冲天灵盖。 “王和志招供,昨夜是你请他们到你住所会面的,而目的,是你请他们找几个人,为你背下散布谣言、中伤陛下的罪责!”说着,胡濙拿起案上王和志等人的供词,对跪在地上的张清喝问道:“是也不是?” 张清心里的那个气啊,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张清只得磕头如捣蒜般的连连急声道:“阁老,他们这是在诬陷,诬陷!请阁老和诸位大人明鉴~” “诬陷?”胡濙看着跪在堂下磕头如捣蒜的张清,满脸冷笑的反问道:“按你所说,你们不过初次相识,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更何况他们还有事相求于你。区区一介商人,何以敢诬陷你这个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呢?” 诬告本就是反坐并罪加二等至三等的重罪,更何况还是以民诬官,再加上此案涉及恶意制造谣言中伤皇帝,一旦查清了真相,诬告之人最轻也是人头落地,搞不好还得祸及满门,王和志等人有什么理由这么干? “张清,事到如今,你还不快快如实招来?”胡濙对跪在堂下的张清怒目而视,斥道:“难道真要等到祸及满门之际,才肯死心吗?” “不~”张清抬起头,满是恐惧的望着坐在堂上长案后的胡濙,下意识的出声道:“犯官张清,愿如实招供。” 这句话一出口,张清心中便不由自主的一紧。 张清心中很清楚,一旦他说出这背后的事,那么,便将掀起一股巨大的风暴,到时候,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无名小卒,不知会有多少人将被罢官免职、人头落地、抄家发配。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人要紧,既然王和志等人不管不顾的把他抛出来了,那就别怪他掀翻桌子找垫背的了。 胡濙以及坐在左侧的郭瑾三人齐齐望着张清,并没有急着开口,很显然,是在等张清那激动的情绪平复后,自己说出来。 没一会儿,便见情绪已经渐渐恢复平常的张清,这才缓缓对众人娓娓道来:“阁老,诸位大人,背后散布皇帝陛下谣言的指使者,正是犯官。” “张清!” “果然是你!” “简直是胆大包天!” “我大明朝廷之中,怎会有你这种目无君父的官员?” 虽然心中早就确定了张清就是幕后主使者,但当胡濙和郭瑾三人听到张清的话后,依然大惊失色,连连怒斥出声。 第697章 供认不讳 郭瑾等人的斥责声很快就息了下去,胡濙则望着张清,问道:“能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张清点了点头,径直开口道:“犯官忝为户部主事,代部管理宣府、大同周边囤积军需的粮仓,不定时的到宣府和大同,对粮仓的日常维护和每年新旧粮草的进出仓事项进行巡查和监督。” 顿了顿,张清继续说道:“那是在正统七年年初的时候,彭城伯带着十余名商人找到犯官,提出延缓粮仓中陈粮的替换。虽然每次都涉及数十万石,但分到宣府和大同的数个大仓之中便不显眼了,再加上犯官从中周旋,所以两年下来此事并没有败露。” “直到北伐开始,彭城伯传来书信,让犯官趁着各仓调拨粮草给前线大军之际,收买运粮官合作,在每次前线运粮官前来运粮之时,以运粮官为掩护,多出两成至三成,事后上报途中毁损,而实际则运往宣府,交给彭城伯介绍的那些宣府商人们处理。” “那你们每次能从中获利多少?”胡濙冷着老脸,死死的盯着张清。 胡濙心里很清楚,张清等人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偷运军粮,必然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张清满心忐忑的回道:“犯官这几年一共从中得金币七万余。” 一听到张清的话,胡濙、郭瑾等人纷纷呆住了,这才不过三年的时间,仅仅张清一人,便从中获利七万多金币。 以管窥豹,在其中牵线搭桥、隐隐是为首者的彭城伯张瑾,得到的好处必然是数倍于张清。 而这些钱财,恐怕还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要知道,在张瑾、张清这些人的下面,还有负责将这些粮食脱手的宣府商贾、看守粮仓的官吏、押运粮草的运粮将士等等,各方联合,才组成了这样一张盗卖军粮的巨大利益网。 随后,张清又将自己知道的涉案人员纷纷供了出来,主要是宣府和大同诸仓的涉案官吏,还有就是涉案的运粮官。 待得张清招得差不多之后,胡濙才让他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接着便让衙役将张清送回了府衙大牢。 目送着被衙役押出二堂的张清的背影,胡濙拿起张清签字画押的供词站起身,径直朝坐在他右侧的郭瑾三人走去。 郭瑾三人见此,齐齐起身拱手行礼:“阁老。” 胡濙看着恭谨的郭瑾三人,叹道:“真没想到,这后面竟还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盗卖军粮及贪墨案。” 郭瑾三人一副身同感受的附和道:“是啊,下官也没想到,不过是一件谣言案,最后却牵连出这么一桩盗卖军粮和贪墨案。” “阁老,目前户部尚书金濂大人正奉旨调查此案,我们是不是派人通知金尚书一声?”贺祖嗣出声提醒道。 一旁的郭瑾和贾谅也不禁看向胡濙,等候着胡濙的态度。 毕竟胡濙不但是皇帝钦点的张清案的主审官,更是内阁大学士,无论是官阶还是声望,都远不是郭瑾等人可以相比拟的,他们自然只能以胡濙为首。 胡濙摇了摇头,向几人开口解释道:“金濂身为户部尚书,此事他知不知道,有没有牵涉其中?要是他牵连其中,而我们却将此事提前通知了他,那他岂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要是他因此潜逃,我等岂非成了他的帮凶,到时又将如何向陛下交代?” 说完,胡濙顿了顿继续道:“即便金濂没有牵涉其中,我们也只需将供词奏于陛下即可,至于陛下要如何处置,那便不是我等能置喙的了。” “阁老所言甚是。” 贾谅和贺祖嗣两人听到胡濙的这番话到没什么感觉,径直躬身回道。 即便是之前将王和志三人供词上奏皇帝,而将张清案的主审权弄丢,吃了个不小不大的亏的郭瑾,也随着贾谅和贺祖嗣两人,开口附和了一声。 不过胡濙是内阁重臣、朝中老臣,怀疑对象也是堂堂朝廷正二品、手掌重权的一部堂官,不是之前郭瑾面对的已经入狱,且还有大同国安司指证的六品主事张清,无论是地位还是证据,都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别说现在没有证据了,即便是有了证据,胡濙也不敢擅自越权抓捕金濂,毕竟是掌管一部大权的朝廷大臣。 正如胡濙话中说的,这件事唯有皇帝才能决断,即便是身为四朝老臣、当朝辅政内阁大学士的胡濙,也不敢擅权处置。 将供词收好后,胡濙才对郭瑾三人开口道:“好了,你们三人这就随本阁入宫觐见陛下。” 说完,胡濙便率先提步朝二堂外走去。 “是。”郭瑾三人应了声后,也连忙趋步跟上。 四人出了二堂,便径直往府衙外走去。 离开了府衙,四人各自登上自己的四轮马车,然后在一众御前侍卫的护卫下,往行宫赶去。 行宫。 此时的朱祁镇一如往日般,在行宫后院花园中的亭子里,陪着挺着大肚子的摩罗,周围则是以王彦和紫芙为首的众太监宫女随侍。 凉亭中的石桌上,摆着数种内廷贮存的干果、放在冰盘上冰镇着的小块西瓜等等。 一身常服的朱祁镇和摩罗坐在石桌旁,在两人身后,分别有两名宫女手持圆扇为两人扇着凉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趋步来到朱祁镇面前,躬身禀道:“启禀皇爷,太子太师、内阁文华殿大学士胡阁老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刑部左侍郎、大理寺左少卿正在宫外请求觐见,说是有要事奏禀。” “哦?”朱祁镇一愣,旋即便想到了张清的案子,于是点头吩咐道:“宣。” 小太监当即领命退下,前去行宫外传达朱祁镇的口谕去了。 没一会儿,便见胡濙、贾谅、郭瑾及贺祖嗣四人,在一名内廷太监的引导下进入后院。 待得汗流浃背的四人来到朱祁镇面前后,一番君臣见礼自然是免不了的,当然,因为摩罗也在,自然也给摩罗行了礼。 但胡濙是摩罗入宫前的娘家,因此,摩罗也向胡濙福身行了一礼。 礼毕,朱祁镇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而是对躬立在侧的太监吩咐道:“给阁老赐座。” 吩咐赐座后,朱祁镇见四人汗水直流,又让人将桌上的冰镇西瓜赏给四人,接着又让人端上来冰镇酸梅汤赐给四人。 第698章 严查到底 待得朱祁镇吩咐完后,胡濙便伸手从袖中掏出张清的供词,准备上奏朱祁镇,但却被朱祁镇抬手制止了:“阁老和三位爱卿先歇一歇,喘口气再说。” 也没多久,胡濙和贾谅、郭瑾、贺祖嗣经过冰镇西瓜和酸梅汤降温后,四人明显感觉好多了。 接下来,便开始正事了。 只见胡濙从凳子上站起身,径直拿出张清的供状,双手捧过头顶对朱祁镇开口道:“陛下,此乃张清的供状,请陛下御览。” “哦?”朱祁镇有些意外的看着胡濙,问道:“他可承认了?” 虽然是在和朝廷大臣议事,但朱祁镇并没有让摩罗回避,而胡濙等人也没有在意。 在大明,最不需要担心的便是后宫干政,更何况摩罗还是蒙古人出身,别说她,即便是她独自里可能的皇长子,在大明最多也就是一位有名无实的亲王罢了。 “回陛下,张清对制造及散布中伤陛下的谣言供认不讳。”胡濙先是回答了朱祁镇的问话,而后又有些迟疑的张了张口:“不过……” 与此同时,王彦已经来到胡濙面前,将胡濙手中的供词接过,然后捧着供词朝朱祁镇走去。 朱祁镇对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的胡濙追问道:“不过什么?” “陛下。”不等胡濙回话,王彦已经将供词捧到朱祁镇面前了。 朱祁镇从王彦手中接过供词,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阅读,而是依旧看着胡濙,等待着胡濙的回答。 看着朱祁镇的目光,胡濙也就不再过多的犹豫了,径直开口道:“回陛下的话,张清不但供认了制造及散布陛下谣言的罪行,更承认与彭城伯和宣府王家、徐家、刘家等大小十数个商贾家族联手,盗卖囤积于大同及宣府数座大仓内军粮的罪行!” “什么!张瑾是倒卖军粮的幕后主谋?”朱祁镇大惊,满脸凝色的望着胡濙,质问道:“张清不过区区正六品户部主事,就算加上张瑾,又怎么可能倒卖军粮?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员外郎、巡查山西的监察御史、各仓仓使、山西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巡查各仓的官员将领,大同和宣府的镇守太监,难道都被他们收买了吗?” 虽然户部负责军粮的日常维护、新粮换旧粮,但这些粮仓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专为大军北伐时准备的,所以户部虽有管理权,但还有各方的监察。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仓中屯粮运出来,那无异于是痴心妄想,除非能够将大同和宣府周边的文武官员全部买通,而那,更是不可能。 胡濙也知道这些,于是回道:“因此,臣怀疑户部尚书金濂也牵连其中,毕竟金尚书主管户部,若有他从中协助,自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所以,臣等才急着入宫觐见陛下。” “嗯。”朱祁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翻开张清的供词看了起来。 良久,朱祁镇将供词随手递给躬立在侧的王彦,然后才抬头看向胡濙:“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但却有些牵强。” 胡濙有些不解的望着朱祁镇,而朱祁镇则适时开口道:“胡阁老应该了解金尚书的为人才是,阁老认为金尚书会是和张瑾他们同流合污的人吗?” 哪怕胡濙和金濂私下并不怎么熟悉,却也对金濂的为人有一定的了解,但他是礼部尚书出身,精通礼制,对查案这些事自然不甚了解,怀疑金濂也很正常。 朱祁镇也知道这些,所以很理解胡濙对金濂的怀疑。 不等胡濙回话,朱祁镇继续开口道:“更何况,张清的供词上说得很清楚,在这其中发挥主要作用的是张瑾。只需要张瑾出面收买可张清和少数几支运粮队的将士,他们的目的便能达到了,不但不用付出大笔的钱财,还避免了因涉案官员过多而泄露消息的遗患。” “思虑不可谓不严谨,计划不可谓不周密!”朱祁镇先是赞了一句,而后又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说完,朱祁镇便沉思了起来。 “陛下,那接下来……”胡濙下意识的将脑海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但话刚出口,便见朱祁镇脸上浮现出沉思之色,不由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胡濙心里很清楚,不论是张清还是宣府那十余家商贾,亦或者涉案的运粮将领,朱祁镇处理起来都不会太过顾忌,该砍头砍头,该抄家发配就抄家发配。 真正让朱祁镇犹豫不决的,是彭城伯张瑾。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张瑾毕竟是诚孝张皇后的侄孙,朱祁镇的表兄弟,更何况张氏在世时一直恪守祖制,严禁张家的人入朝,再加上朱祁镇登基后,张氏对朱祁镇的支持。 所以,朱祁镇一直容忍着张家的所作所为,即便之前张瑾利用钱锦鸾的事情,朱祁镇也没有重惩,只是收回了原本打算赏赐给他们的店铺罢了。 但是,朱祁镇却没有想到,张瑾竟然胆大妄为到盗卖军粮的地步,其中的各种操作,即便是在有着二十一世纪意识的他看来,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自朱祁镇登基以来的十年中,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污吏、士绅豪强、奸商巨贾被他抄家打劫,如今更是将整个蒙古大草原都打劫了一遍,堪称本时代打劫行列中天花板般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堪称大明打劫天花板的他,到最后竟然让张瑾这丫的给劫了,真是玩儿鹰的最后被鹰啄了眼。 许久后,朱祁镇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躬身站在原地的胡濙,一边抬手示意他落座,一边出声道:“这样,金濂不是在查军粮案吗,那就将张清和他的供词转给他,让金濂尽快厘清真相,无论是皇亲国戚、藩王元宿还是文武大臣、守仓士卒,不论身份贵贱、官职大小,都统统给朕抓起来严查到底,按律处置。” “臣遵旨。”胡濙、贾谅、郭瑾、贺祖嗣四人闻言,齐齐跪地应声。 就在四人等待着朱祁镇让他们起身的声音时,朱祁镇的声音适时响起:“至于彭城伯张瑾,朕自会处置,就不劳众卿了。” 第699章 圣旨抵京 一听到朱祁镇的这话,别说贾谅、郭瑾、贺祖嗣三人了,就连心中有所猜测的胡濙,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朱祁镇这么干与朝廷律法不和。 首先,彭城伯的爵位并非军功获封而是恩赐的,只有诰书而无铁券;其次,张瑾又是承袭得来的,根本用不着皇帝这么顾忌,但一想到已经崩逝的诚孝张皇后,胡濙也就忍了,和贾谅、郭瑾、贺祖嗣三人一起向朱祁镇和摩罗行礼告退。 待得胡濙四人离开后,朱祁镇当即对躬立在身侧的王彦开口道:“传旨回京,彭城伯张瑾无视朝廷律令,伙同户部主事张清、宣府商人盗卖军粮,罪大恶极。朕念其祖荫,法外开恩,其爵位由世袭改为终身,以赎其罪。自旨到之日起禁足府中,无旨不得出府半步,若有违逆,即削爵为民!” “奴婢遵旨。”王彦应声领命,然后便转身下去办了。 这边朱祁镇则继续陪起摩罗。 胡濙四人从行宫中出来后,便径直开始准备将张清和王和志及其供词,移交给金濂的事宜。 没多久,数名司礼监太监在一队精锐禁军的护卫下,自大同北城门出城,径直往北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天一早,北京城门刚刚打开,一队禁军便护卫着几名司礼监太监进入京城,径直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慈宁宫。 此时钱锦鸾刚给皇太后孙氏请完安,还不等她离开,便见一名太监趋步进入殿中,向坐在凤座上皇太后孙氏跪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皇爷有旨意传回,传旨的公公正在大殿外等候召见。” “哦。”坐在凤座上的孙氏一惊,就连站在一旁的钱锦鸾,眼中也流露出浓浓的思念之色。 紧接着,便听孙氏出声道:“立刻宣他们入殿。” “是。”太监当即起身出殿,去宣那几名从大同回来的太监入殿。 很快,便见一名满脸疲惫的太监手捧圣旨进入殿中,分别向坐在凤座上的孙氏和躬立在旁的钱锦鸾跪地磕头道:“奴婢恭请皇太后金安、皇后娘娘金安。” “平身。”孙氏满脸急切的望着双手捧着圣旨,正缓缓起身的太监,问道:“皇帝在大同一切可还安好?” 站在一旁的钱锦鸾虽然极力克制,但从她那紧盯着太监的目光便知道,此时的她和孙氏一样,心中也在挂念着朱祁镇。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爷一切安好。”太监躬身回道。 “你此次携圣旨回京,可是皇帝准备返京了?”孙氏再次问道。 太监连忙将手中的圣旨举过头顶,恭声道:“回太后娘娘,奴婢不敢妄言圣心,请太后娘娘明鉴。” 很明显,太监的意思就是一切都在旨意中。 “呈上来。”孙氏对躬身侍立在旁的贴身太监兴安吩咐道。 很快,圣旨便到了孙氏的手中。 孙氏打开圣旨阅读起来,赫然是朱祁镇贬斥张瑾的旨意。 看完圣旨的内容后,孙氏才将圣旨递给一旁的兴安,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司礼监,让金英亲自带着禁军去彭城伯府传旨。” “奴婢这就去。”兴安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便准备离开,孙氏却突然出声喊住了他:“等等。” 兴安闻声驻足,转身恭候着孙氏接下来的吩咐。 只听孙氏对兴安开口叮嘱道:“告诉金英,彭城伯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可过度为难,一切只需以皇帝圣旨行事即可。”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兴安躬身一礼后,便带着圣旨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待得兴安带着圣旨离开后,孙氏才对站在殿中的太监开口道:“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下,待下午再离京。” “是。”太监应了一声,而后向孙氏和钱锦鸾行礼告退。 太监离开后,钱锦鸾不禁转过身望向孙氏,水灵灵的凤眸中尽是担忧:“母后,陛下他……” 孙氏看着钱锦鸾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眼含笑意的提醒道:“你怎么说也是大明皇后,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前朝不是早就有消息传来吗,北方战事已经结束了,皇帝要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了。” “是,儿臣告退。”钱锦鸾应了一声,但心中依旧不免的担心着朱祁镇,心不在焉的离开了慈宁宫。 看着钱锦鸾离开的背影,孙氏也忍不住面露忧虑之色。 别看她刚刚宽慰钱锦鸾的时候,似乎对朱祁镇的安危一点也不担心,但真的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暴露出她心底真实的想法。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孙氏自然也不例外,明面上她是大明帝国的皇太后,当今皇帝的生母,雍容华贵。 但说到底,孙氏也只是一介妇人,为人之母,哪怕儿子是大明的皇帝,身边有着数量众多、装备精良的军队护卫,有着许多精细之人的贴身服侍,却依然会担心他的安危、他的健康、温饱等等。 这和身份的贵贱、地位的高低无关,只因为她是一个母亲,而她所担心的是她的儿子,仅此而已。 司礼监。 此时的司礼监内一片寂静,只有随堂太监们传递奏折时响起的匆匆脚步声,毕竟这些奏折关乎的可都是国家大事,没人敢有丝毫耽搁,万一出了事,那后果没人承担得起。 身为内廷总管、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金英自然也在这里埋头处理政务,他的日常工作很简单,就是审核批红和盖印,很枯燥,但却是代行皇权,权柄之大不言而喻。 好在,金英毕竟是从太宗文皇帝的永乐朝过来的,虽然大权在握,但行事一向低调谨慎,从不张狂。 “金公公。”就在这时,忙碌的司礼监中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声音不急不缓,语气中隐隐有着一丝狂傲。 在这寂静而忙碌的大明内廷二十四衙门中地位最高、权柄最大的司礼监中,这样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下意识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循声望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新人,敢这么大喇喇的在司礼监中开口出声,而且声音还不卑不亢的,简直是狂妄至极。 第700章 传达旨意 “额…” 当一众秉笔、随堂太监看到兴安时,一个个的却都愣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也随着唾沫,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开玩笑,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训斥身为皇太后贴身太监、慈宁宫总管太监的兴安啊。 一时之间,司礼监内的气氛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原来是兴公公大驾。”金英适时出声,化解了尴尬,而后又面色一沉,对还愣在原地的太监们呵斥道:“怎么了,不认识兴公公了?” 听到金英的呵斥声,一众发愣的太监这才纷纷向兴安躬身行礼道:“奴婢等见过兴公公。” “诸位不必多礼。”兴安虽然很享受这样被人恭维的场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径直拿出圣旨,递给金英道:“这是皇爷派人连夜从大同行在发回京城的圣旨,太后娘娘令公公亲率禁军前去彭城伯府传旨,并特地叮嘱公公,彭城伯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可过度为难,一切只需以皇帝圣旨行事即可。” 金英闻言,赶忙跪地叩首:“老奴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公公请起。”兴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搀扶金英。 兴安虽然狂傲,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别看他是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慈宁宫总管,但真要论地位,他还真比不上金英。 金英再怎么说也是钦点的内廷总管太监、司礼监掌印,名副其实的大明第一太监。 而他,连个司礼监秉笔都不是,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身份地位,都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太后的贴身太监而已,否则的话,他连踏进司礼监的资格都没有。 与其说金英和一众司礼监太监给他面子,还不如说是给皇太后的面子来得准确。 金英一边起身,嘴里连道不敢劳烦兴安。 待得两人恭恭敬敬的交接了圣旨后,兴安便对金英拱手道:“既然圣旨已经交予金公公了,咱家还赶着回宫向太后娘娘复命,就此告辞。” “有劳兴公公了,我送送公公。”金英笑道。 兴安也没推辞,和金英有说有笑的朝司礼监外走去。 出了司礼监,兴安便向金英拱手告辞。 目送兴安离开后,金英也没有返回司礼监,而是就此往宫外走去。 在午门处时,金英让值守的禁军将领金吾右卫指挥使申刚,调派一个百户所的禁军,随他一同出宫,前往彭城伯府传旨。 毕竟封禁彭城伯府的事,还得着落在禁军身上。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若是金英空口无凭的想要调动禁军,少不得还要费一番功夫,最起码值守的禁军将领得派人入宫,去向坐镇后宫的皇太后请示一番才行。 可有了圣旨就很好办了,值守的金吾右卫指挥使申刚在确认了圣旨的真伪后,当即便派卫指挥同知陈万仞,由他率领一个百户所的将士协助金英。 很快,金英和陈万仞两人端坐于马背上,在上百名装备精良的禁军将士的簇拥下,驭马朝彭城伯府的方向小跑而去。 金英和陈万仞一行所至之处,引得路人侧目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彭城伯府。 彭城伯府的仆人们一见金英一行,立时小跑着迎了上来,向金英躬身一礼后,看着一众威武的禁军将士,不禁壮着胆子出声问道:“公公这是?” “圣旨到。”金英翻身下马,拿出圣旨看向仆人,开口问道:“你家伯爷呢?” 望着手持圣旨、面无表情的金英,仆人不禁在心中一阵腹诽:这要是太皇太后还在世,这些个内廷的公公们岂敢如此无礼桀骜?就算是来传旨也得恭恭敬敬的,即便是对待他们这些仆人,那也得礼敬三分。 当然,这些话仆人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别说说出来,甚至都不敢在脸上表现出丝毫,现在的张家可不是以前那个盛极一时、威风赫赫的大明第一外戚家族了。 仆人听到金英的话,当即收敛心神,躬身回道:“回公公的话,我家伯爷正在府中,想来这会儿伯爷已经出来迎接公公了。” 仆人话音刚落,便见一身华服的彭城伯张瑾在一众仆人和婢女的簇拥下,趋步到金英面前,面带笑意的拱手作揖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向陈万仞和一众禁军将士,出声探道:“金公公,您这是?” 张瑾自然知道金英是来传旨的,但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旨了,为了保护圣旨和传旨钦使的安危,自然需要禁军随护在侧,可身边带着这么多禁军来传旨的,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金英朝张瑾微微躬身回了一礼,没有理会张瑾的打探,而是满脸肃穆的捧着圣旨,沉声喝道:“圣旨,彭城伯张瑾接旨。” 张瑾顾不得心中的疑惑,一听到金英的喝声,忙不迭的跪地三跪九叩,伏地道:“臣彭城伯张瑾,恭请圣安。” “圣躬安。”说着,便见金英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来皇亲外戚乱政者不计其数,古有西汉之王莽篡汉,近有洪武朝之欧阳伦仗势敛财、纵奴欺官,引朝野沸腾、官怒民怨,其殷鉴不远矣。今查,彭城伯张瑾伙同原户部主事张清、宣府商人,盗卖军粮、敛财自肥……” 听到这里,跪伏在地上的张瑾,已然感受到脖颈升起了一股森然的凉意,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 这时,便听得金英那沙哑而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有鉴于其最终未给朝廷造成太大损失,特将其世袭伯爵之位削为终身,余生禁足家中,以示惩处!凡遇国之大节、祭祖等大典,若无圣旨、圣谕传诏,须提前三日上奏请示圣裁,许可后方可成行!若其擅自离家,一经发现,即削爵为民,以欺君之罪论处。钦此!” 此时,跪伏在地的张瑾依然还跪在地上,仿似不知道圣旨已经宣读完毕了一般。 站在张瑾面前已经合上圣旨的金英,低头望向跪伏在地上的张瑾,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出声提醒道:“彭城伯,谢恩接旨。” 第701章 出乎意料 听到金英的提醒,跪在地上的张瑾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金英递到他面前的圣旨,只得伸手接过,叩首道:“臣彭城伯张瑾,接旨!” 说完,捧着圣旨的张瑾已然伏在地上痛哭起来,金英在旁看得直皱眉头,不禁看向跪在张瑾身后的一众张家下人和奴婢,开口道:“还不赶紧把你们伯爷送回去?” “是。”数名下人闻言,当即齐齐上前,将趴在地上的张瑾搀扶进宅。 然而,就在张瑾即将被下人搀进宅中时,却不想,张瑾突然发力挣脱下人的搀扶,径直回身冲向金英。 张瑾这一突然的动作可是把在场一众下人丫鬟给吓坏了,但护卫在金英身侧的陈万仞和众禁军将士却没有丝毫惊慌,不需陈万仞开口下令,一队禁军便齐齐冲到金英前方,手按刀柄。 陈万仞更是沉喝道:“立刻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 仿似在响应陈万仞的话一般,阻拦在金英面前,直面张瑾的禁军不约而同的拔出腰间的钢刀,杀气腾腾的望着张瑾。 面对十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张瑾理智的停下了步伐,忙对金英开口解释道:“金公公,在下有隐情上禀。” “隐情?”金英微微一愣,站在一旁的陈万仞则侧首看向金英,等候着金英的决定。 虽然他才是在场上百禁军的头头,但他们只是奉命前来协助金英的,因此,金英才是在场的最高决策者。 很快,金英便对注视着他的陈万仞点了点头,陈万仞会意,当即下令将张瑾放了过来。 阻拦在金英和张瑾之间的禁军将士退到两旁,手持钢刀密切的关注着走到金英面前的张瑾,一旦他有丝毫异动,这些禁军将士便会立即上前阻止。 “彭城伯,说说你口中的‘隐情’。”金英望着走到他面前的张瑾,问道。 张瑾满脸请求的看着金英,道:“金公公,其实盗卖军粮的幕后主使不是我,而是我的堂弟,惠安伯张琮。” 为了保住世袭爵位,张瑾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别说是堂兄弟了,即便是亲兄弟,该卖那也得卖。 “惠安伯?”金英一怔,他做梦也没想到,张琮竟然才是这件大案的幕后主使者,而且这个消息还是从身为堂兄弟的张瑾口中说出来的。 对于张瑾的选择,金英并不觉得意外。 身为内廷总管、司礼监掌印太监,他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了,早已经习惯了。 “没错。”张瑾点头道:“这些都是惠安伯在背后策划的,在下只是从旁协助而已,还请金公公代为禀告陛下。” 对于张瑾的请求,金英并没有过多迟疑,径直颔首答应下来:“伯爷请放心,咱家定会如实禀告陛下,在圣意下达之前,还得委屈伯爷。” “这是当然,在下明白。” 张瑾自然知道金英的意思,在皇帝没有下旨赦免他之前,他只能禁足宅中,毕竟抗旨这种事,张瑾还是没有胆量去干的。 得到金英的首肯后,张瑾这才转身返回宅邸,而一众持刀在旁戒备的禁军将士,也随着张瑾返回宅邸而收刀入鞘。 目送着张瑾返回宅邸后,金英才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万仞:“接下来就有劳陈同知和众禁军将士了。” “此乃我等分内之事。”说罢,陈万仞便开始安排一众禁军将士驻守。 很快,上百名禁军将士便按照陈万仞的安排,分批驻守在彭城伯宅邸的各个出入口,按照圣旨,防止彭城伯私自出入。 金英见陈万仞安排好禁军将士的值守后,这才在陈万仞的陪同下返回皇宫。 回到皇宫后,金英第一时间前往慈宁宫,一方面是向皇太后孙氏复命,另一方面则是向孙氏转述张瑾的话,听候孙氏的吩咐。 毕竟现在皇帝北巡不在京城,京城中的一切紧急事宜自然应该由坐镇后宫的皇太后孙氏临机处置,然后再上报身处大同的朱祁镇定夺。 慈宁宫大殿。 金英躬身站在殿中,他已经将张瑾的话禀告给了孙氏,静待着端坐在凤座上的孙氏的决定。 “既然张瑾这么说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管。”只听孙氏淡淡的对躬立殿中的金英开口道:“你这就传哀家懿旨,令禁军派人驻守于惠安伯宅邸之外,在圣意下达之前,惠安伯不得跨出宅邸半步。” “老奴谨遵太后娘娘懿旨。”金英跪地领命。 而就在这时,兴安双手捧着经过孙氏首肯的懿旨来到金英面前,跪在地上的金英伸出双手、满脸恭谨的接过兴安递过来的懿旨,然后起身向坐在凤座上的孙氏行礼告退。 带着懿旨的金英离开慈宁宫后,便径直往宫外而去。 在午门处时,和之前一样,又让值守的金吾右卫指挥使申刚,抽调了一个百户所的禁军将士,依旧由卫指挥同知陈万仞率领,随行协助。 金英一行抵达惠安伯张琮宅邸时,时间也到了巳时正。 对于手持皇太后懿旨、带着禁军突然上门的金英,张琮第一反应自然是意外,但在听到懿旨的内容后,张琮才知道他被张瑾给卖了。 虽然张琮一直行事谨慎,连和他们合作的宣府商贾和张清等人,都对张琮的事情知之甚少,可张瑾和他同是张家直系,自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张琮自然知道盗卖军粮是重罪,但富贵险中求,为了大笔的钱财,张琮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于是在暗中帮张瑾出谋划策。 也正式因为张琮的计划,才使得张瑾联合张清及宣府众商贾盗卖军粮的事,直到朱祁镇北巡之后才暴露出来。 在这近三年的时间中,张瑾和张琮兄弟俩从中获利不下三十万金币之巨。 毕竟大同和宣府周边的粮仓囤积了可供近百三十万明军一年多消耗的粮草,虽然他们经过各种方式和渠道偷摸了一点,对大同和宣府附近囤积了海量粮食的粮仓而言不甚起眼,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却是一笔不可忽视的巨款。 其实张琮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结局了。 只是让张琮没有想到的是,张瑾竟然在案发后第一时间便将他给供了出来,这实在是太出乎张琮的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