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 情人节礼物 楔子 秋风将至 月影斑驳人影婆娑 故人渐远 泪眼朦胧笑眼迷蒙 八月桂花香飘十里醉人怀 漂泊半生浮华一世情仍在 怨哉念哉 似是梦中笑颜开 殊不知 一盏枯灯惹尘埃 正文 隐罗山林深处,一个美丽的少女追逐着一只白狐,她想得到那张美丽的狐皮,为自己制作一件新的毛皮,这样她便能让自己显得跟阿娘更相像一些。 阿娘是这隐罗山林的百兽之王——一头稀有的白虎,而她,自幼跟随阿娘在这山林长大,懂百兽之语,却从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兽类,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只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像阿娘,她没有满身雪白的皮毛,今天,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与阿娘拥有同样毛色的白狐,怎能放过? 一路穿梭追逐到了隐罗山林最中央的小潭边,她忽然发现小潭中间漂浮着一个不明物体,她放弃了继续追逐白狐,从旁拾起一根长棍打捞了过来,待捞上来一看,着实有些惊讶,因为这个不明物体竟与自己长得有些相像,同样没有满身覆盖的皮毛,同样长手长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与自己相似的生物,她有点激动有点好奇,于是她打量了他好久,最后把他扛回了洞穴。 回到洞穴时,阿娘正在打盹,见她扛了个人回来也有些惊讶,半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开口:“这一天还是来了。”说完起身离开。 她不懂阿娘在说什么,只是傻笑着双手托腮直直地盯着这个被她捡回来的生物,直到他幽幽转醒。 龙九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一个身着兽皮的美丽少女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醒来,并不羞怯,只是微微一愣后,明媚一笑,笑开他心里满树春花。 “你是谁?这是哪儿?”龙九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轻轻笑问。 她歪了歪头,皱了皱好看的眉,好奇怪,她竟能听懂他说的语言,那种她从未说过的语言,那种与百兽截然不同的语言,她试着回答;“我是虎,这是隐罗山林。” 天哪!她居然可以跟这个她捡回来的生物说同样的语言,好神奇!她好高兴! 龙九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不是虎,你是人。” 人?人是什么?她有些疑惑有些懵懂,不过这个生物长得那么精致那么好看,他说她是人那么她就应该是人,于是她傻乎乎地点头。 龙九是龙合国的第九子,是整个龙合国长得最好看的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却被自己的十弟追杀掉入悬崖下的隐罗河,一路漂流至山林中央,他上面的八个哥哥全部早夭而亡,到他才好不容易成活,还有着风华绝代的外貌,因此他的父王对他格外看重,却不想引来十弟嫉恨,一心欲除他而后快,这不刚刚结束与凤麟国的战争,人还未踏入京城就被大批杀手追杀,所幸伤得并不重,都是些皮外伤,只是感觉手脚有些瘫软,想来是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眼下他只想速速赶回京城与那十弟算算总账。 察觉到龙九肚子发出的咕咕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饿了。 外出猎来一只野鸡,她直接剥皮撕肉并把她认为最鲜美的一只鸡腿给了龙九,自己抓着剩下的肉啃了起来,却引来了龙九的一声惊呼:“这是生的呀!” 她奇怪了,她一直都这么吃的呀,有何不妥?她眨巴着一双无辜地大眼看着龙九,龙九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所有的肉,起身生了一堆火,于是她吃到了有生以来第一餐熟食同时也是最美味的一顿肉。 “跟我走吧!”体力恢复,龙九准备回城,却不忍舍下这个自小与兽为伍的救命恩人,他向她发出邀约。 “跟他走吧!”刚刚回来洞穴的阿娘也这么对她说,龙九先前已经听闻她的阿娘是只白虎,所以真正看到时并不害怕,阿娘的话他听不懂,可她懂。 没有行囊可以收拾,只有一套阿娘不知从哪儿叼来的女装换下了满身兽皮,她就跟着龙九走出了这片她自小生活的隐罗山林,阿娘说的话她得听,对外面的世界她也充满好奇。 前方就是龙合城的京都,城门前,龙九问身旁明媚的女子:“你有名字吗?” 她摇摇头,名字是什么?她不懂。 “你是隐罗山来的,你的阿娘是头白虎,你就叫白隐罗吧!” 这一刻,她有了名字,她叫白隐罗。 龙九带着隐罗回了宫,只跟父皇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龙皇感念隐罗对他最疼爱儿子的救命之恩,让隐罗做了龙九的贴身侍女,说是侍女,可隐罗什么都不会做,龙九也从未让她做过什么,反而每日抽空教她读书习字,隐罗是有做人的天赋的,才半年有余便将这人做得游刃有余,眼下已经会逗弄龙九了:“九哥哥,过两天便是春季放生,你带我一同前去可好?要不然,我便将你睡觉打呼噜的事情说给满宫的小宫女听,看以后谁还会喜欢你这副空皮囊!” 眼前这个小脑袋瓜目光狡黠地看着他,龙九忍住赏她一记爆栗的冲动,宠溺地满口答应:“好好好!一定带着你!” 数日前,龙九因为太过疲累在教隐罗习诗经时不小心睡着了,一醒来隐罗就咋咋呼呼说他打呼噜,以此为要挟带她偷溜出宫玩三次、亲自下厨五次、搜罗稀奇玩物数个,其实龙九心里无比清楚,他并不打呼噜,只是配合着她在演戏,却又乐此不疲。 春季放生对龙合国来说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这一日,龙合国国主要将数万只大小动物自隐罗山林边缘放生,并在林边斋戒三日,以报答隐罗山林的庇佑之恩,隐罗也是来到了龙合国才知道,龙合国的国民一直自诩为隐罗山林的子民,享受着这片山林带给他们的丰富物资,隐罗河的河水灌溉着他们的农田,隐罗林的猎物养活了他们的猎户,隐罗山是他们的天然城墙抵御着外来入侵者,所以每年春季,龙合皇帝便要带领臣子来进行放生回馈隐罗山林的山灵,雷打不动。 春季放生是神圣的,不是谁都可以去,除了皇上所有随行的大臣皇子都只能带一名随侍人员,龙九选择了隐罗,意味着连洗漱这种小事他都要亲自动手,因为隐罗实在是什么都不会,即便她会,龙九也不舍得让她去做,这个小家伙早已经不知不觉软化了他的心,他早已知晓却无力也无心抗拒,只等得放生归来,他便要向父皇请求赐婚,以后好光明正大宠着她。 隐罗不知道龙九心里这些小算盘,只知道他答应了她,她高兴地抓住龙九的手臂晃啊晃,兴奋地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就知道九哥哥最好了!”龙九教了隐罗很多东西,独独没有教她男女大防,宫里除了太监和皇子也没有别的男人,他很享受隐罗对他的亲昵。 放生当日,龙九刻意将隐罗打扮成一个小厮模样,随着隐罗在龙合国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身上的兽性也褪得越发彻底,渐渐显现出人类少女的娇嫩模样,尤其是那完美的五官,如果不将她修饰一番,他怕会招来其他雄性生物的觊觎,他得将自己的宝贝藏得好好的。 这么些天闷在宫里,这个自小在山林野大的姑娘可要闷坏了,只要能出去透透气,她才不在乎龙九将她打扮成哪副模样,说不定还可以在山林边见到阿娘,那么久没回去,连那只曾经被她追猎的白狐她都分外想念。 营帐才扎下龙九就被父皇召去商量放生具体事宜,剩下隐罗一个人在帐篷里呆着甚是无聊,于是她偷偷溜出营帐,来到了山林边,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小灰兔,这只小灰兔她见过,还一起玩耍过,她蹑手蹑脚地小心靠近,轻轻拍了拍它,小灰兔胆子极小,被这一拍惊吓不小,正欲逃窜被隐罗一把拦下;“别走别走,小灰兔,是我呀!”小灰兔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才停止逃跑,眼前这少女确是它昔日玩伴山林兽王之女,它也高兴起来:“小兽王,你最近到哪儿去了?好长时间不见你了。”隐罗咧嘴一笑,席地与小灰兔一同坐下:“我去了龙合国,阿娘让我去的,见到了好多和我长得一样的动物,他们说,他们是人,他们还说,我也是人!”说到这里,隐罗傲娇地扬起小下巴。 “呀!人!我阿爹说,人好可怕的!见到了要赶快跑,小兽王一点都不可怕,怎么可能是人?”小灰兔连连摆动自己的两只小前腿,一脸不赞同。 “九哥哥就是人,九哥哥一点也不可怕,所以人也不可怕,九哥哥是不会骗我的。”隐罗不满小灰兔对人的诋毁,一本正经地反驳着小灰兔,气呼呼地起身准备离开,小灰兔眼看小兽王生气了,连连赔着不是;“小兽王,你别生气呀,这是我阿爹告诉我的,我也没见过人啊,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你别生气。” “那,那,那你去告诉我阿娘,今天夜里到这里来找我,我就原谅你!”其实从一开始隐罗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她知道如果她直接叫小灰兔去找阿娘它那么胆小定不会答应,于是故意假装有些恼它,果然单纯的小灰兔马上就上套了,赶忙答应蹦蹦跳跳地就进了林子去找兽王,隐罗这人当得渐渐狡猾了起来,她心满意足一笑,安心回帐子里等夜晚降临好见阿娘。 这厢龙九在父皇的帐子里,旁边站着的还有他那讨厌的十弟,皇帝一脸威严地端坐在帐内正中央的龙椅之上,声音浑厚地开口:“今年放生有不少大型野兽,恐不安全,夜里还需多多巡防,前番刚刚结束与凤麟国的战争,大军正在修养期间,因而此次派来的大都是些新征集上来的小兵,然,放生是龙合国一年一度的大事,万万出不得差错,明日放生大典之前你二人要小心检视,切勿懈怠。” 待父皇训诫完毕,龙九和龙十双双退出皇帐内,帐外龙十对这个自己嫉恨入骨的九哥作了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揖:“九哥,你知我自幼身体便不好,不像你习得十八般武艺,因而,我是熬不得夜的,作为兄长,可否照顾一下小弟,我值日你值夜可好?” 龙十这番话表面净是商量,语气则是绵里藏针,容不得人半分拒绝,否则就是不爱护手足,龙九知道他没安好心,却也不得不应了下来。 夜里,龙九来到山林边关放野兽的营区巡视,却一眼瞟到了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那身影他再熟悉不过,这好好的夜里,她不睡觉跑到山林边来干嘛?龙九有些不悦,微抿了抿薄唇,一路小跑走到隐罗身边,气息还未喘匀就给了她一记爆栗:“好好的不睡觉,怎地跑来这里?” 隐罗正准备解释,营区却突然传来大批尖叫声,士兵们正慌乱地四处逃窜,不好,营区出事了! 龙九紧紧拉住隐罗的手要回营区查看,面前却凭空多出来数头黑狼,正虎视眈眈地蹬着他俩,龇牙咧嘴地弓起身形,俨然一副攻击状态。 龙九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将隐罗拉至身后小心护住,这几头黑狼并不在他们这次放生的动物名单之列,黑狼在龙合国是不祥之物,这好端端的营区怎会凭空多出几头黑狼? 不同于龙九的严正以待,隐罗却丝毫没有惧怕,她轻轻拉了拉龙九的衣袖:“九哥哥,你忘了,我是小兽王,我懂兽语,不需要保护我的。” 说完隐罗走出龙九身后跟那些黑狼交谈了几句,告诉它们她就是小兽王,满心以为它们会碍于她的身份而退让,谁曾想这些恶狼却发了疯似的向龙九的方向攻击起来,隐罗一下就慌了神,张开双臂一把拦在了龙九身前,眼看一头黑狼的利爪直扑隐罗面门而来,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一道白影却突然冲了出来扑倒了黑狼,是阿娘! 阿娘扑倒的这头黑狼是只领头狼,它被击倒之后其他的黑狼攻击之势明显弱了下来,阿娘紧接着对天一声怒吼,兽王之势尽显,所有的黑狼被这一声怒吼吓得顿时没了气势,纷纷四下逃窜。 在隐罗的记忆里,阿娘是温柔的,是慈祥的,从未像今日这般怒吼过,这才是它百兽之王的真正模样,隐罗有些感动,原来这些年,阿娘是在她面前收起了她所有的兽性,它一直都是那个让万兽都惧怕的王,只是独独在她面前收起了利爪,隐罗蹲下身紧紧抱住了阿娘,久久无言,白虎也任她这般抱着,片刻之后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警觉地对隐罗说:“有人来了,孩子,照顾好自己!”说罢,转身没入山林之内,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幕却落入了远处一双愤恨的眼睛之内。 “主子,这几头黑狼我们已经饿了数天,日日给它们闻九皇子的贴身物件,本以为这次是万无一失了,没想到居然被个小厮和一头白虎给救了!”龙十身旁的贴身侍从愤愤地对他说道,他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咬牙切齿开口:“什么小厮,这就是之前救龙九回来的那个野丫头,她几次三番坏我好事,看样子是容不得她了,看龙九刚才万般危机关头仍然将她护在身后,想必这丫头在他心中分量不小,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吗?我们安插在巡防营里的那几个内应把所有的动物都放了,没有了动物,明日的放生大典就办不成,我看他还怎么跟父皇交代!”说毕,龙十甩手拂袖而去。 隐罗这边兽王刚刚离开没多久,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就跑了过来,慌慌张张跪地禀告:“九皇子,不好啦!关动物的笼子不知怎地都被打了开来,所有的动物都逃出来了,那些野兽还咬伤了我们好些人!您快回去瞧瞧吧!” 龙九听闻忙拉着隐罗回了营帐,一见这空空如也的兽笼,心下一个咯噔,不好!动物都没了,明日大典该如何向众人交代!这一夜之间,叫他再去哪儿寻这么多的动物?龙十之党势必会借此大做文章,念及此,他唤来营外侍卫镇定地命令道:“叫现在所有能动的人把那些还在逃窜的动物围捕回来,仔细盘查今日值夜之人,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龙九的眼神透出前所未有的狠戾,让侍卫不禁打了个寒颤,终究是王族,这满身王者之气让人不得不臣服。 一夜过去了,龙九彻夜没有合眼,动物只捕回来一半,远远不如预期,打开兽笼的小兵都已在被捕的瞬间服毒自尽,其实龙九心里有数,除了他那个十弟,还有谁会这般陷害于他,刻意让他值夜为的不就是坐实失职之罪?耽误了放生大典,父皇必定龙颜大怒,还会激怒龙合国的国民,这对以后立储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隐罗看着龙九一筹莫展,心里隐隐地感觉到有些心疼,她用手指轻轻抚平龙九蹙起的眉头,龙九一愣,冲她展开一个无力的微笑:“傻隐罗,我没事,你赶紧上床休息一会儿,你看你,眼圈都黑了,不漂亮了,再这样九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隐罗并不理会龙九说的话,而是牵起他因为常年习武而有些薄茧的手说:“九哥哥,你别皱眉,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有三个时辰就是放生大典了,龙九自知无力回天,索性不再垂死挣扎,听凭隐罗将他带往隐罗山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碰到了一头小鹿,龙九还未及反应隐罗就使出多年的捕食本领逮住了它,一时之间他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把抱过这个傻丫头,把下巴置于她的头顶之上轻叹了口气:“哎!傻隐罗,还差着一大截呢,即便你捕上三个时辰,也填不满这个窟窿,放了它吧!” 隐罗被龙九这一把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一种清香,有些心猿意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谁说我是捕猎填窟窿了,九哥哥,你要相信我!” 闷闷的声音自怀里传来,龙九松开这个小人儿,刮了刮她的鼻子,好笑地道:“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隐罗不回答,只是蹲下身跟那个刚刚被它困住的小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把它给放了,她起身踮起脚圈住龙九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九哥哥,你别忘了,我可是小兽王,咱们就这么等着吧!” 龙九看着眼前这张笑脸,这双亮晶晶的眼睛,这粉嫩嫩的小嘴,怎么看怎么喜欢,情不自禁就低下了头轻啄了下去,一下嘴去他便后悔了,吓着小家伙了怎么办?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隐罗并没有露出恼怒或羞怯的表情,而是直勾勾地盯住他:“九哥哥,嗯……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你碰我嘴巴的时候我感觉好奇怪呀?”这么一本正经地发问一下就把龙九逗乐了,忘记了刚刚的窘迫,也故作正经地问她:“怎么个奇怪法?” “就是,就是觉得心有点慌,脸还烧烧的,我是不是病了呀九哥哥?”隐罗撅起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龙九地好笑地搂住了隐罗的腰说:“隐罗是喜欢九哥哥才会这样,不是生病,刚刚九哥哥用嘴唇碰隐罗也是因为喜欢隐罗。”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用嘴巴碰嘴巴吗?那我也喜欢九哥哥小厨房的小锦丫头,她总是给我做好多好吃的,等回去以后我也去碰碰她的嘴巴!”隐罗一脸天真烂漫地说。 “你只能对九哥哥一个人这样,因为一个人一生只能碰一个人的嘴巴,否则以后舌头会掉的!”听到隐罗说要回去亲小锦,龙九就赶紧编了个谎话吓唬她,吓得隐罗一把捂住嘴巴连连摇头:“不碰小锦了不碰小锦了,我以后只碰九哥哥一个人的嘴巴!” 这才乖嘛!龙九心下如是想,掰开隐罗捂住嘴巴的小手,忍不住又轻啄了几下才满足。 又在林间腻歪了两个时辰,龙九带着隐罗准备回营地承受父王的雷霆之怒,眼前却涌来大批大批的动物,瞧这规模,一眼都望不到头。 “九哥哥,我厉害吧,都说了我是小兽王了!”隐罗傲娇地扬起了下巴,原来她刚刚抓那只小鹿是为了请求它的帮忙,让它叫来林间百兽,谁来了,便能得到阿娘的庇护,阿娘是百兽之王,隐罗之王,谁能不卖它这个面子?更何况这里面好些动物是经历过放生大典的,知道不会有性命之虞,还能得到兽王的庇护,何乐而不为? 当放生大典顺利举行的时候,龙十确实吓了一跳,细细一想,便猜到了个大概,龙十是见过隐罗跟白虎交流的,这个绊脚石已经到了不除不行的时候了,他唤来随行侍从小声耳语,一个计策油然而生。 放生大典过后便是三日斋戒,这才第一日,营中便出了大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数白条毒蛇突然涌入龙皇帐中,龙皇中蛇毒了! 毒不是剧毒,随行太医立马配出了解药,一日毒便悉数退去,可是这么多毒蛇凭空冒了出来,实在蹊跷,龙皇勒令彻查,这一查可不得了。 “父皇,您可要明察呀,这个白隐罗就是个妖女,我曾亲眼见过她驯服一头白虎并同其说话,她懂兽语,只有她有这等本事可以唤来百蛇,如果不除掉这个后患,龙合堪危阿!”龙十跪在龙皇帐中,言辞恳切却字字狠戾。 龙九一听也连忙跪下:“父王,不要听九弟胡乱猜测,隐罗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心思单纯,绝不会是他口中说的妖女!” “九哥,你如此袒护这个妖女,父皇中毒一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龙十丢出这一句心里早九准备好的话,鼻子里一声冷哼。 “放肆!我可是你兄长!你平白无故这么冤枉隐罗这么冤枉我,可有凭证!”龙九一时有些气极,当着父皇的面就呵斥起龙十来,引来龙皇一阵不悦:“够了!你十弟说的不无道理,放生大典前所有的动物都跑了,这事我是有所听闻的,然而大典之前短短三个时辰之内你就找齐了那么多动物,你别告诉我,这都跟那个白隐罗无关!” “九哥,要想证明白隐罗是不是妖女很简单,在隐罗山林旁支起篝火,烧了她,如果她真是懂兽语,自会唤起百兽来救她,如果不是,你也好自证清白!”龙十句句紧逼,提出这个馊主意,龙九当下就表示反对,他是宁可失去储位也不能置隐罗的安危于不顾的:“万万不可啊父皇!隐罗对我有救命之恩,更何况她还是我心中内定的王妃人选,父皇不可听信十弟一面之词啊!” “小九,你是我的儿,可那白隐罗来路不明,你早已被她蛊惑了心智,如今,竟连父皇也敢谋害,你已不必多说,一切照小十说的办,明日正午斋戒时间一过就架起篝火,至于你,暂时呆在帐中,哪儿也不准去!你最好祈祷这个白隐罗不懂兽语,否则,你就准备连坐吧!” 龙皇令下,龙十阴险一笑,幸好他早有后招找人配了引蛇的药粉洒在了父皇帐中,事后又假借抓蛇的名义将这些药粉清理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能一石二鸟,扳不倒龙九好歹也能除掉白隐罗这个碍事的丫头! 不一会儿,龙九便被侍卫软禁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给隐罗通风报信,在帐中焦急万分,这时帐中跑进来一只小灰兔,他将它提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但是我希望你能懂,小兽王你应该认识吧,她就在前方帐中,去告诉她,要她赶快逃,逃得越远越好,倘若没逃掉,叫她只管唤来百兽相救,还要告诉她,此生,九哥哥唯爱她一人!去!” 不知道小灰兔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将消息顺利传递出去,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知道外面已经风起云涌,隐罗在帐内摆弄着九哥哥给她新扎的纸灯笼,龙十却突然带着一大帮侍卫走了进来直接将她制住:“妖女,你的九哥哥已经被父皇给软禁起来了,明日你也要受火焚之刑,当然,你也可以唤来百兽救你,但是这样,你的九哥哥可就不妙了,弑父之罪一旦坐实,别说是王储之位,就连性命恐怕都要不保了,哈哈哈哈!”龙十仰天一阵长笑,心内分外爽快,自小便被这个只大了不到一岁的哥哥处处压制,就连自己的母妃也低他母妃一等,可如今这个天子骄子却折在了他手里,叫他内心怎能不畅快!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会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只待明日篝火燃起,这妖女定会唤来百兽,龙九这弑君之罪可就逃不掉了,到时候看他还拿什么跟他争! 隐罗被龙十关押在了曾经关押野兽的兽笼之中,门外重重侍卫把守,却给她留下了一只狐狸,她再笨也知道,那是龙十给她留下的诱饵,只要她唤来百兽,九哥哥必死无疑,她不能,也不会这样做,九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娘对她最好的,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能让九哥哥出事! 生命倒数的时间总是飞快的,行刑的时间一下就到了,篝火已经架了起来,隐罗被绑在了正中央的柱子上,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喝水,她原本明艳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虚弱的表情,龙九也被押解到了刑场内,只是嘴被破布塞着,龙十要他这个好哥哥亲眼目睹这一幕! 龙九在场外看到隐罗有些发白的脸孔,他的心一阵揪疼,那是他疼到了心尖尖上的隐罗阿!龙九疯狂挣扎起来,想要挣脱绑住他的绳索,他要救隐罗,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把他的隐罗烧死! 绑在柱子上隐罗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九哥哥,他那么风华绝代鹤立鸡群,即使落魄如此也是一身王者之气,一声白袍迎风而立,隐罗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到他的瞬间突然就有了光彩,她的九哥哥被这些坏人死死绑住,他在拼命挣扎,她知道他想救他,透过他的眼神,她能看到他的心疼,于是,隐罗轻轻摇了摇头,她艰难地用唇语告诉他的九哥哥:“不要救我……” 篝火随着隐罗那句“不要救我”燃起,火势很快,龙九含糊地喊出了一声:“不!”声嘶力竭,咬着破布都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愤怒和心碎,周围的人看到的就是如同饿修罗一般的九皇子,从未见过风度翩翩色冠天下的那个九皇子如此失态,额头的青筋暴起,眼圈是狰狞的红色,一口鲜血从嘴里咬着的那块破布缓缓沁出,那团熊熊燃起的火焰烧掉的是他此生挚爱!隐罗很疼,可是隐罗直至最后一刻也没有召唤百兽,那只小灰兔终究没能听明白龙九的话,他,终究没能护住他爱的人…… 四十年后 四十年一晃,龙九已是花甲之年,每每想起隐罗时他便点上一盏灯,待灯油燃尽,他会呆坐好久,龙合国的国民都知道,四十年前龙十皇子因为诬陷兄长而被削去王位,后来龙九皇子被立为太子,老皇帝殡天之后随即即位,次月,十皇子因突染恶疾暴毙而亡,九皇终生未娶,后将皇位传位于自己的十五弟,只身一人离开皇宫去往隐罗山林。 隐罗山林深处,还是那个小潭,龙九已白发苍苍,牙齿也掉了好几颗,可是他仍静静坐在潭边撕扯着一只生鸡腿,眼角嘴角都含着笑,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女声:“九哥哥!”龙九的手一抖,生鸡腿“咚”地一声掉入河里,他艰难地回过头,一张熟悉明艳的笑脸映入他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他嗫嚅着开口:“我已年迈,卿仍芳华,看样子我是要油尽灯枯了,竟已开始产生幻觉……” 龙九揉了揉双眼,一只小手却拉住了他老皱的手,那真实的触感绝对不是幻觉,龙九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你,你是隐罗?” 少女笑了:“我是隐罗山灵,山林若在,我永不息,四十年前是我的大劫,四十年后我劫后重生,九哥哥,你可愿与我一同守护这片山林?” 龙九也笑了:“我跟你走。” 白光四起,万物骤变,一个老者幻化成一个年轻男子,风华绝代,身旁牵着的少女明艳动人,远处一头白虎静静打盹,曾经,他对她说:“跟我走吧。”而今,他对她说:“我跟你走。” 枯灯燃尽,苦等终结。 第一章 记忆之闸 当我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而我,五年没有回来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五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一千二百八十六天。 高跟鞋刚刚踩上这硬实的土地,我便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久违的空气,闻到的却全都是悲伤的味道。 五年,整整五年没有再回来过,我一直试图远离这段记忆,仿若被一个小匣子装起来,上了锁,尘封在心里的一个小角落,不去触碰,不去回想,于是我逃到了大洋彼岸。 不知道大家信不信这个世界除了人和现有的动物,还有些别的生态形势存在,例如妖魔,例如鬼神,反正,我是信的。 九年前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一切,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合理并且科学的答案来解释那晚所发生的一切,也正因为找不到答案,所以,我只能逼迫自己相信,这世界上一定存在着某些我们不知道的空间,否则,我怎么让自己平静下来?怎么让自己接受父母突然离奇失踪的事实?与其说失踪,到不如更为准确的形容成消失。 是的,九年,我的双亲在自己的房间里消失了整整九年,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起我的父母,那都是广阳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的爸爸林子阳是广阳市的地产大亨,爷爷是军区的退休老干部,而我的外公外婆则是广阳城的建材巨头蓝天集团的创始人,爸爸妈妈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大家闺秀,所以当年我的父母无论是在家世、外貌、学识等各个方面,都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一对,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结合当年名动了整个广阳城的上流社会,羡煞了多少旁人,又为多少人所津津乐道,更别说婚后他们一直很恩爱如初,仅仅结婚才两年便生下了我,一时之间我成了家里所有长辈的掌上明珠,尤其是祖父、外祖父更是对我宠上了天,基本上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尽管有着显赫的家世,但我从来没有恃宠而骄过。在老师眼中,我成绩优越,从不迟到早退,每年的奖学金更是少不了我,是标准的好学生乖宝宝;在父母眼中,我恭敬孝顺,从不跟他们顶嘴叛逆,还时不时说说好话哄他们开心,是贴心的好女儿乖孩子;而在同学眼中,我八面玲珑,人缘出了名的好,从幼儿园到大学,从来没有跟谁吵过架红过脸,无疑是理想的好朋友好闺蜜,我的生活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也许正是因为我这种完美的幸福刺痛了上天的眼,所以它跟我来了这么一出。 那天的情形依然在我脑海里清晰无比,清晰到时隔五年我都能将每一个细节回忆起来,这五年间我不敢去想,却又不敢去忘,想了之后怕那种铺天盖地的悲伤将我吞噬,忘了之后又怕失去再次找到他们的可能,如此强烈的自我矛盾使得我在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离开广阳城。 如今踏上这片故土,那个尘封的记忆之闸就如同解开了封印一般,所有的片段以一种控制不住的形态往我的脑海里钻,使得我离开机场时每一步脚步都迈的格外艰难,好像踩的不是硬实的土地而是柔软的棉花,虚浮的不踏实。 九年前的中秋节,难得的美好而又适合团圆的好日子,自从爸爸的公司上市之后,我们一家便很少能聚在一起,他们总是有赶赴不完的应酬,因为是独生子女,所以一个偌大的家里通常只有我和保姆阿姨两个人,偶尔会感到孤单,但却从不愿意跟他们抱怨,因为理解他们这样努力的付出是为了给我营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如此辛苦,我不能够也不应该任性。 往年的中秋我都是在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家过的,可是那一年中秋,爸爸妈妈都推掉了各自的应酬,只为了陪已经不知不觉长大的女儿过上一个完美团圆的中秋节,那天的我欣喜无比,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下来过,而如今的我,却只是可悲的希望着那天他们没有陪我而是如往常一般去应酬就好了。 那天的晚餐,是妈妈亲自下的厨,装盘用的是花好月圆的印花餐具,菜品是红烧肉、酸菜鱼、玉米炒松仁、油爆大虾,桂花鸡汤和一盘时蔬小菜,想到这儿我不禁苦涩一笑,瞧,时隔五年,我连那天用的餐具印花和吃的菜都记得那么清楚,这是怎样的烙印啊! 吃完了记忆中跟家人吃的最后一顿晚餐后,全家坐在蓝天公寓16楼客厅的沙发上有说有笑着,我与他们说起在学校的趣事,说起有一个篮球校队的帅小伙正在追求我,说起室友是一个会在被窝里藏一大堆零食的胖姑娘,电视里放的是电视台的中秋晚会,却根本没有人去在乎它演的究竟是什么。 这栋蓝天公寓是用妈妈的名字命名的,是当年爸爸送给妈妈的定情信物,所以他们不住独栋别墅不住复式楼,却住在了这不足两百平的四室套间里,一住就是二十一年。 犹记得我一个人唾沫横飞的讲述着学校里的点点滴滴,爸爸却突然示意我停下,转而温柔地在妈妈耳边说有礼物送给她,然后带着神秘的笑容拉着她回了自己房间,我一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十二点了,爸爸肯定是想趁这一天还没过完赶紧给妈妈一个节日惊喜,我了然的看着他俩回房的背影狡黠的一笑,这么多年依然能如此恩爱,我为我有这样的家庭感觉到幸福,所以我识时务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做打扰他们的电灯泡。 冲完凉我便拿着MP3来到阳台赏月,我的卧室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有着阳台的房间,最适合赏月,我在这摆上了一把藤椅还端来了一杯红酒,晒着月光,享受一个人的宁静。 那天的月亮被层层薄云遮了脸,光线透着淡淡的朦胧,我躺在藤椅上,塞着耳机听着音乐,缓缓地旋律自耳边传来,优美而宁静,令人的意识逐渐涣散,我小酌一口红酒,甘甜而醇香,这应该就是最完美的中秋节了吧。 本打算就这么在月光的沐浴下入睡,可是很显然,我的准备不够充分,因为耳朵里的音乐声停止了,眼看昏昏欲睡的我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拿起MP3一看,原来是没电了,再看看时间刚好十二点,我摘下耳机回房找充电器,隔壁房间却突然传来爸爸妈妈的尖叫声,我楞了几秒钟立马惊慌的夺门而出。 冲到他们的房门口,房门是紧闭的,我急切地拍着门:“爸,妈,发生什么事了?”回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爸,妈,你们在吗?”寂静,依然是那毛骨悚然的寂静。 我开始慌了神,拍门的节奏越来越急促,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大力地扭着房间的旋转门把,试图用身体撞开房门,时间越久我内心越来越着急害怕,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想着等先破了门再说! 然而房间被人从里面反锁了,我的力气又太小,半边身子都撞的生疼了,上好的红木门却根本没有撼动分毫,我除了不停地喊叫着“爸爸、妈妈”之外,别无他法。 这么久没有回应,我开始慌乱,叫喊他们的声音里也逐渐带了哭腔,我一边无措的拍打着紧闭的房门,一边不停止地喊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扇隔绝了我们的红木门,等今天过后我就去学跆拳道,我讨厌这么弱小的自己,如果我的力气足够大,那么就能把这把锁砸开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锁?抓住这个关键词,我的脑袋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家里应该每把锁有备用钥匙的! 我竟然因为慌乱而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停止拍门,开始到处翻箱倒柜,终于五分钟后,我在书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串钥匙,内心有些忐忑不安,我也不确定这把钥匙是不是对的。 我一路跑回爸妈的卧室前,房子被我翻找的一片狼藉,抽屉也来不及关上,文件洒落的到处都是,而这一切的一切我无暇理会,只一心一意而又战战兢兢地拿着钥匙在试开房门,可是手却因为紧张总也对不准锁孔,为了保持冷静,我冲着自己的右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和脸颊上蔓延开来的疼痛感使我打了一个激灵,终于抑制住了颤抖,把钥匙插入锁孔,我小心翼翼地试着转动门把,幸好,钥匙是对的,房门打开了,我忍不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原本带着希望他们只是睡着了的我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颗心凉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个我亲眼看着爸爸妈妈走进来的房间里,此时此刻整洁如初,连被角都没有掀开过,除了满屋子寂静,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出去宵夜了?还是被绑架了?我开始脑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当想到他们可能会遭遇不测的时候我的手突然一松,钥匙砸在了脚背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使我冷静下来,先别说我们才吃过东西没多久,就说我是听到他们的尖叫声才出来的,他们就绝对不可能是出去宵夜了,还是先检查一下房间再下判断,我搜索一圈,可是入目所见的所有东西都是整洁干净的,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不死心的走到窗户旁边,窗户也从里面被锁得好好的,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如此这般,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二章 未解之谜 我有些失控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余光却看到了梳妆台上妈妈的手机,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粗鲁地抓过来开始拨打爸爸的电话,这个本该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联络方法却因为我的关心则乱而被忽略,我一刻也不敢放松就这么紧紧抓着手机,然后,这最后的一丝希望终是被床脚下传来的手机震动声给打碎了……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儿了?你们不要蔚蓝了吗?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来告诉我一声啊?我迷茫而又无助地在心里一遍一遍呐喊者,我除了流泪除了难过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平日里喜欢看侦探小说的我,按照小说里的方法检查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衣柜里床底下天花板,只差没有把木地板掀开没有把墙敲开了,可是他们还是下落不明。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他们跟我开的一个拙劣的玩笑,玩的一个幼稚的捉迷藏的游戏,可是,我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他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失去了踪迹……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得满脸满眼都是,片刻,想起了一件事便发了疯地冲出门外,如果他们从这里离开了,被绑架也好,自己走的也好,一定逃不过那双眼睛的!那就是——摄像头! 我连电梯都不愿意等,顺着楼梯一口气从十六楼跑到了一楼,脸都涨成了紫红色,我一气呵成冲进保安室调出了所有监控视频,值班室的保安被我这近似癫狂的行为吓了一跳,我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解释,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开始看监控。 如果我可以看到此时此刻的自己,我也会吓一跳的,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沁满汗珠的额头和布满泪水的脸,因为紧张而一脸严肃紧绷的表情,即使什么都不说,保安也知道出大事了,什么都没有问,老老实实陪着我调取着监控录像,随着监控录像的进度条一点点的走到底,我也逐渐的绝望了,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从视频上看,爸爸妈妈没有从家里出来过,除了我们,也没有人进去过,他们,凭空消失了…… 我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家,再走进爸爸妈妈的卧室,总希望还能够找出什么残余的被我忽视的线索,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枚骷髅图案的戒指,它被窗帘遮挡住了,从看它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不是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我从没见过! 我捡起戒指放在眼前观察,只见这枚戒指发出与纯黑的戒身完全不同的幽兰色的诡异光芒,我仔细检查了,并没有发现蓝宝石之类的珠宝,我不理解这种光是从哪儿发出来的,我看着骷髅那两只空洞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透过那两只眼睛看着我,我越发专注起来,集中精力死死的盯住它,我忘记了爸爸妈妈的失踪,忘记了自己当务之急是要寻找他们,只一味的想要从这双眼睛里面看出什么,思绪全部被吸了进去,越陷越深…… 就当我几乎要沉沦进去的时候,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刺耳的铃声震痛了我的耳膜,也把我几近沦陷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我慌乱的把戒指往远处一丢,害怕的坐在地上,这个戒指!这个戒指居然能够吞噬人的意志!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爸爸妈妈的卧室里?爸爸妈妈又去了哪里?一团乱麻,全都是一团乱麻!我甩甩头,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顾不得外面的电话铃声大作,重新又捡起那枚戒指,用个盒子小心的装了起来,然后放进衣服口袋里,却不敢再看。 我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足足呆坐了半个小时,不得不告诉了爷爷和外公外婆,再然后报了警,算不上有条不紊,可是此时也清醒了不少。 二十分钟之后,爷爷和外公外婆都赶了过来,警察也已经在勘察现场,结果和我判断的一样,密室失踪,监控找不出任何线索。 外婆受不了刺激昏了过去,我的心更加难受,几个老人家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只得叫叔叔又把他们送了回去,当警察给我录口供时,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瞒了那枚戒指的存在,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口袋里,我伸伸手就能摸到它。 其实我早就能够猜到事情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寄托警方只是存在着一种侥幸心理,希望他们能够找到被我忽略的线索,尽管那个房间我已经检查了无数遍,可是我总是对自己说他们是专业的,肯定是我遗漏了什么。 警方初步怀疑这起事件为绑架案件,却在找不到任何线索之后定位普通出走事件,还问我平常他们有没有什么精神异常的行为,我好笑的看着那些敷衍的民警,这般碌碌无为草率行事,轻而易举的就下了结论,怎么可能破案?先不说监控里根本没有我父母出走的影像资料,就说我父母在广阳城那起码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跟两个精神失常的人做生意?又有哪些精神失常的人会隐藏的这么好不被人发现? 我冷冷的看着这些问东问西的民警,我想如果不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他们应该来都不会来的吧。 送走了所有人,我对这起案件能通过正常手段侦破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便开始尝试自己分析起来。 我记得从爸爸妈妈发出尖叫之后到我冲出房门,前后相隔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如果有人绑架是不可能逃走的,窗户是被人从里面锁上的,房间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也都找过,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蓝天公寓不同于一般的楼房,是个“口”字型,楼梯口在右下角,电梯口在左上角,中间则是个大的喷泉,门一律朝里开,窗户则一律朝外开,总共十八层,我们住在第十六楼,顶楼有个天台,爸爸在上面建了个花房,夏天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在花房里吃着冷饮看着星光,好不惬意。 爸爸当初把这栋公寓设计成这样,是希望能够增进住户之间的关系,使邻里相处起来更融洽些,他拒绝入住子阳地产开发的别墅区,开始是为了喜欢热闹的妈妈后来是怕身为独身子女的我在成长过程中感到孤独。 这一整栋楼除了我们家,全都是一些外地来务工的租户,少了上流社会的物欲横流,有的是最朴实的相处模式。我从小便是东家蹭饭西家蹭粥的打着混,加上我本身长得又很讨喜,从不懂得认生,所以我们虽说是房东,但跟邻里的关系相处的非常融洽。 如今,听闻我们家出了事,左邻右舍都赶了过来安慰我,可我只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们见我这样便没再说什么,各自安慰了几句就都离开了,只有一个人一直没走,就是家住对面的李奶奶。 李奶奶叹息一声,然后慈爱的拍了拍我头说:“闺女,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切都会好的。”真的一切都会好吗?是不是只要我睡一觉,睁开眼就又能看到爸爸妈妈那宠溺的笑容?会惊觉一切只不过是我一场患得患失的噩梦? 等到连李奶奶都走了以后,我独自回到房间躺下,蒙着头努力让自己睡着,我多么希望这一切真的如李奶奶所说,一切都会好,真的如我所想,只是一个梦,所以当泪水浸透了枕头时,我依然觉得事情会有转机。 然而,当我第二天醒来后,遍寻整个屋子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时,我接受了他们已经不在这里的事实。 我环顾客厅,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沙发,昨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还坐在这里谈笑风生,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的抽泣声,摸了摸口袋,盒子里的那枚戒指提醒我一切是那么真实的存在过,我再也受不了的捧着戒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中门外传来一阵轻轻地叩门声,我却根本不想去理。 对面的李奶奶买了早餐送过来,敲了一会儿门不见我回应,有点担心,看见门是虚掩的就她自顾自地推了进来,一见坐在地上抽泣的我,她的眼里流露出一阵无可奈何的心疼。 李奶奶是公寓刚落成就搬进来的第一批租户,儿子儿媳在广阳城务工,这一住就是二十一年,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突然,李奶奶眼睛一亮,指着刚刚被我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戒指失控地大声叫:“闺女,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是邪物啊!”我茫然的看着李奶奶,停止了抽泣,头脑一下子清明了起来,李奶奶一定知道些什么,她知道这枚戒指!那她一定能够提供什么线索给我! “奶奶,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昨天爸爸妈妈失踪后,我在他们房间里发现的唯一的东西!如果您知道些什么,就请告诉我,这可能是唯一能找到爸爸妈妈的线索了,求您了……”李奶奶此刻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死命的抓住她的衣袖,眼睛紧紧地叮住她,渴望而又害怕知道答案,但我更怕的是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闺女,你别担心,奶奶会把知道的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你。” 第三章 骷髅之源 李奶奶走到茶几旁拿起那枚戒指仔细端详起来,我惊慌的走过去一把抢过戒指:“奶奶,这戒指不能盯着看,会吞噬人的意志!”想起昨晚那一幕,我现在还有些后怕。 “没事的,闺女。”李奶奶接过我手中的戒指,放在手心里跟我解释起来:“这枚戒指在我以前也见过一次,那时候正赶上大跃进特殊时期,大家都抓紧时间抓生产,晚上也得在地里干活,就连过节也不例外。有一天,我累得实在受不住了,便不知不觉在地里睡着了,半夜里醒来突然看见从地里发出一阵蓝色的光,那天夜里,月亮特别大特别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当我刨开那些泥土后,就看见的就是这枚戒指在里面!我从来没有见过形状这么奇怪的戒指,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没有细看,揣进了兜里,打算第二天上交组织,我事后回想起来,幸好我当时没有细看,也幸好没有起想把它占为己有的心,我匆忙赶回了家,抓紧时间睡了一下,等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这戒指已经由头天的黑色变成了银白色,就是现在这样!”说着我仔细看了看戒指,刚才我太心急了竟然没有发现,这戒指真的跟昨天晚上的不太一样,没有了那诡异的光芒,颜色也已经变成了戒指正常所有的银白色。 李奶奶顿了顿后,继续说:“吃过早饭后我就把戒指上交给了村主任,可是那个主任看到这个戒指后却起了贪恋,想把它据为己有,没有上报,因为隔天我就在主任媳妇的手指上看到了这枚戒指,所以我知道,一定是主任私自留下了它,可是我生性懦弱,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事,主任媳妇也许也是看出了我这一点,心安理得的每天戴着这枚戒指招摇过市,可是后来慢慢的,主任媳妇的性情开始大变,变得暴躁易怒,有一天夜里,她!她!她竟然把自己的孩子给杀了!”奶奶仿佛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用双手捂住了脸,我也有点吓住了,不敢相信这枚戒指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奶奶,您确定是这枚戒指么?这种图形的戒指也不少见,也许只是类似呢?”我还是有点怀疑。 “不会的,我们那个年代很少会见到这个图形的戒指,再说这枚戒指的交口处有个突起部分,当时还把我的手划了一道口子,你看,就是这里!”李奶奶把戒指递到我眼前,指着戒指交口出给我看,果然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我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可想要了解真相的心还是驱使我继续听下去:“然后呢?” “然后,村长媳妇就死了,这枚戒指也不见了,后来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枚戒指是邪物,只要有月亮的夜里就能吸收月之精华,谁要对它起了歹念,轻则疯癫,重则没命,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枚戒指。如今,它怎么会在你这里?闺女,你可要小心啊!” 送走李奶奶后我立马打开电脑搜索有关这枚戒指的一切信息,只知道凡是带上这枚戒指的人最后都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而且在月光大盛的时候它会分外的邪气,却没有人知道这枚戒指的出处,我打电话跟一个国外研究宗教的朋友说了这枚戒指的事,他说与这枚戒指相对的是一枚十字架戒指,可是那枚戒指没有人见过,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又是夜晚,今天是十六,月光更胜昨天,没有了云的遮挡,它亮的是那么肆无忌惮。我知道也许我不该这么做,可是,我还是鼓起勇气把那枚戒指拿了出来,我想要找回爸爸妈妈,我想要探究这枚戒指的秘密,我想要看看它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盯着那枚骷髅戒指,和昨晚一样,它恢复了那诡异的蓝色,只是那蓝比之昨天更为深浓一些,我一直对自己的意志力引以为傲,从小到大,不管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事物,我都能抵抗,因为我向来分得清什么对我是重要的,而什么,是必须舍弃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骷髅放在了月光下,开始注视着它的眼睛,我知道,这场较量很危险,可是,我要试试! 那双眼睛仿佛一湾黑色的深潭,指引我向更深处看去,我望不到底,只能让意志越追越深,突然,我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开始变换,墙壁、天空、家具,全都在移动,直至全部消失,然后,扑面而来的,就是无尽的黑! 我开始有点害怕,周围这个漆黑的环境可不是我原本所站的位置,是不是连我都回不去了?我满腹疑问,但是要找到爸爸妈妈的强烈决心支撑着我,我只有告诉自己,不能够害怕,害怕就等于输了! 我拿出手机,想要借助手机的光线来视物,判断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可是这四周的黑色却仿佛能够吞噬光源一般,手机的光始终停在屏幕,出不来也照不亮。 就在我即将灰心的时候,前方出来一个亮点,越来越清晰,亮光也由一个点变成一个圆,越来越大,终于,我在光亮的尽头看到了手牵手站在那里的爸爸妈妈,这下我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崩塌了,眼泪再也止不住:“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了?你们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丢下我!” 远方的爸爸紧紧握住妈妈的手,一如他们曾经的恩爱,望着我宠溺的笑笑,然后招了招手:“孩子,过来,爸爸妈妈找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很美!” “真的吗?”我开始充满好奇,那个很美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我向前迈了两步准备向他们靠近。 “恩,有很多美丽的花,玫瑰、月季、还有薰衣草!快过来吧孩子!”我正打算继续走的步子突然停下,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妈妈知道我花粉过敏的,这一切都是幻觉,是幻觉!我开始后退,指着那个女人大叫:“你不是我妈妈!”突然他们都笑了,那个笑容越扯越大,他们的脸也越来越模糊,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个男声,他说:有意思! 周围的景物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我低头一看,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窗台边上!我只要再往前迈一步,这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个骷髅实在太可怕了,我赶紧把它装进盒子里,猛然想到,爸爸妈妈会不会遭遇了不测,我心跳开始变得不平稳,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过了三个月,事情毫无进展,四年期限一满,警方直接宣告他们死亡,也已经消案,早已不再寻找,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我无法接受,每天惴惴不安,终于还是病倒了,严重的厌食加失眠,我抑郁了。 学校那边早已休了学,爷爷和外公外婆试图劝我回去跟他们住,我固执的不肯答应,我总觉得如果我一直等在这里,总能等到爸爸妈妈回来的那一天,他们看着日渐消瘦的我,只能干着急,邻居们也只能跟着惋惜的摇摇头。 爷爷特意帮我请来的心理医生对我也是束手无策,说我有抵触治疗情绪,生活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没有了前进的方向。 没有月亮的日子,我也会拿出那枚戒指,却只能看着它发呆,突然我想起一个问题,似乎每一个因为这戒指遭遇不测的人都有尸体,可是我爸爸妈妈没有,他们只是消失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活着的可能!对,一定是这样!想通这个问题,这么久来郁结在心里的疙瘩一下子松散许多,我意识到我有一个潜在的敌人,而且他或它非常强大!我只有让自己不断变强大,才有可能跟他抗衡! 第二天,我去办理了财产继承的相关手续,然后公司交由叔叔打理,最后把戒指藏在房间一个很隐秘的地方,离开了广阳城。 我没有回学校,当初应爸爸的要求,我学习了企业管理,可是现在这个专业对我找寻爸爸妈妈没有一丝帮助,我毅然放弃,我远赴泰国、欧洲、印度、埃及还有很多中东国家和非洲国家,学习所有宗教的文化背景,学习射击、武术、搏斗,甚至连道法和佛法都学了个精,我一直相信有股神秘的力量带走了爸爸妈妈,骷髅里传来的那句“有意思”绝对不是幻听!我要不断让自己变强,亲手救回他们! 三年,我的足迹遍布了五大洲,用超乎常人的毅力习得了别人花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掌握的各种我认为必要的技能,可是我依然没有回广阳城,反而在国外开了家公司,用着叔叔打给我的钱。 以前看过一部港剧,叫做《我和僵尸有个约会》,我很喜欢里面的马小玲,于是我依样画葫芦,开了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清洁公司。 也正是开了这家公司之后,我才知道这世界是真的有些“异类”存在的,因为我开的这家公司,表面上帮别人做清洁,其实全都是我这些年收纳的人才。 第四章 虎狼之师 东子,我收纳的第一个人才,喜欢研究并且擅长改造各种枪械,是我在美国遇到的一个华人,从小被父母抛弃,被一帮无良的人贩子拐卖到美国,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帮黑人殴打的鼻青脸肿,是我从那些人的拳头下救下了他,并带他过上了全新的生活,欣然入伙。 花礼,热爱研究植物和昆虫,我是在亚马逊的原始森林碰到的她,中国人,遇到她时她掉进了一个洞里摔伤了腿,我救下了她,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要求她回报为威逼和为她研究各种植物昆虫提供技术和资金支持为利诱,哄她入伙。 丛艾,泰国人,擅长并且沉迷于各种格斗术,在以色列学习以色列格斗术时适逢我接了一笔当地的生意,当时我和花礼在沙漠中巧遇被以色列金蝎咬伤的丛艾,昆虫迷花礼一听说要入以色列出任务就兴奋地说一定要去见一见这种传说中有剧毒的金蝎,所以丛艾很幸运,花礼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就有这种金蝎的解毒血清,同样被我强行要求报恩入伙。 艾迪森,英国人,理工男,顶级计算机黑客,在一次事故中差点被黑帮剁去双手,千钧一发之际东子和丛艾救了他,这是第一个自愿为了报恩入伙的人。 小五和伍娜,中国澳门人和中国香港人,擅长各种赌术,雌雄双赌,飞牌技术和掷骰子的技术也是一等一的好,我早早便看上了他们,便设了一场局引小五与我dubo,然后叫艾迪森用计算机抓住了他们俩出千的证据,以此为把柄要挟强迫他们入伙,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后来他俩发现收入不错,便自愿留下了。 迈克尔,美国人,哈佛大学神学院和心理学双博士学位,曾是耶稣研究会的成员,后来违反会规收费接私活被研究会开除,一时间被同行封杀,走投无路之际,看到了我们公司的招聘启事,一开始以为我们是家真正的清洁公司,只想着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谁知刚好与自己专业对口,误打误撞应聘入伙。 松岛美子,日本人,擅长通灵,有一次我接了一单日本的生意,一处老宅恶灵作祟,可是那个恶灵又是老宅主人的女儿,被人无端杀害,却不知道凶手是谁,宅主便同时请来了我们和松岛美子,希望我们既能转化她女儿又能找出杀害她的凶手,我们通力合作,最后圆满完成任务,她觉得和我们合作很愉快,于是自愿入伙。 芳瑶,湘西苗族人,擅长用蛊的赶尸人,因为天赋异能,能驱百虫百毒不侵,被村里人视为怪物,将其赶至深山居住,后来我特意找到了她,重金礼聘入伙。 周和,西安人,痴迷于研究《易经》《风水》《鬼谷子》等古代玄学,可是研究这个的通常没什么经济收入,导致家庭不和,妻子更以离婚为要挟逼迫他停止研究这些东西,我和东子听闻此事就亲自上门重金礼聘,他见一方面可以继续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方面又可以保证稳定又可观的经济来源,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他妻子更是举双手赞成鼓励入伙。 威尔森和扎克,两个美籍古巴人,小时候家乡贫穷,他们曾亲眼看到很多玩伴因为看不起病或者吃不起药而死亡,立志一起成为无国界医生,后被我重金礼聘,得到的酬劳全部购买各种药品以匿名的方式捐赠回了他们的祖国。 隆帕,泰国人,神偷,在一次清洁活动中偷了一个古董首饰盒,可是他不知道里面锁的是厉鬼,打开的时候被附了身,终日呕吐癫狂,他的家人请过很多佛法高深的人都于事无补,无奈之际经人推荐找到我们公司,我派松岛美子和周和两个人一起去的,他们回来的时候隆帕就跟着一起来了,死皮赖脸非说要跟周和学手艺,赶也赶不走,我见他诚心,就让他从最初的打杂做起,他也争气,短短半年就能够独当一面了。 风多,中、韩、法、俄四国混血,大学学的是阿拉伯语,选修日语,后在德国生活5年,因此精通多国语言,重金礼聘入伙,入伙之后他又研习了很多门语言,还包括很多方言和濒临消失的语种,会多国语言的人很多,有天赋的却不多,我看上风多,不仅是因为他会说多种语言,他还会写,学习能力强,掌握一门语言用时快,不得不说,他对语言的敏锐度和学习能力是老天赐予他的礼物,公司所有的主要成员都学习了汉语,语言老师就是风多。 明乐,地质学家,同时也是一个野外生存爱好者,印度人,明乐是风多帮他起的中文名字,他很爱这个名字,明着快乐。他喜欢去世界各地旅行,欣赏每个地方不同的地质风貌,而我们的职业恰巧需要世界各地跑,因此他很喜欢这份工作,自己应聘入伙。 赛维娜,尼日利亚人,在美国研究人类学,对各种古老部落的生活习性和传统风俗有浓厚的兴趣,她以前就读的学校是我们子阳地产援建的,后来因为成绩优秀而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大学期间的全部费用也是子阳地产资助的,听说了我父母的事毕业以后就直接加入了我的公司。 林检,中国人,喜欢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白净斯文,他是我们这里面看起来最软弱实际上最强的人,因为他会制造各种各样的暗器符纸和“清洁”工具,正宗的盗墓大家后人,有头脑有身手,连我都不敢得罪他,除此之外,他还是我选房表哥。 阎罗王,我们叫阎叔,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儿来,“阎罗王”是江湖上给他的称号,我们只知道他们家是驱邪世家,祖上传下来许多密法,其中用阵和用术是一绝,他的阵法和术式到底有多高深我们也不确定,但是只要他出的任务都是轻松搞定的,年纪比我们所有人都大,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可是他沉默寡言,不大与其他人交流,当初是他主动找上我的,来的时候他只说了四个字:我要入伙!我至今不清楚他入伙的原因,只在最初的时候问过一次,他的回答还是四个字:各取所需!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问过,毕竟人才难求,能留下来为我所用,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好的。 李严李谨,双胞胎,这两兄弟人如其名,都是严谨的男人,哥哥李严是历史学家,对古代的文字和一些空白的历史特别感兴趣,一生致力于破解那些古代未解之谜,弟弟李谨则是考古学家,最喜欢一些上了年头的古董,可是他不同于其他古董爱好者的是,他喜欢收藏邪物,越邪越好,这对于同行来说,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可是对于我来说,他就是天降英才。 李诺,一个和我一样父母失踪的女孩,不同的是她的父母失踪已经十五年了,我们家境不同,她们家只是个小康家庭,即便如此,她也学了所有她能学的,无奈经济条件有限,学的没有我系统,从电视上看到了关于我父母的事,几经辗转找到了我,目前和我一起在边工作边查找线索,她父母失踪的时候她并没有见过那枚骷髅戒指,所以我不确定她的情况是否和我相同,但我又不忍心打碎她的希望,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小魏,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孩子,是我们这里唯一不借助工具就可以看到所有灵体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不管是鬼、魂、灵还是魄,小魏就像我们能见到人一样能轻易看到他们,因此他有了很严重的自闭症,他的父母起初不相信他,送他去各种精神病院治疗看各种心理医生,自然都没有效果的,直到他妈妈亲眼见到阎叔用术收了邻居的一个恶鬼才相信了小魏,哭着下跪求阎叔把小魏带了回来。 九九,一个流浪儿,无父无母,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纹身,是一枚十字戒!他说从他懂事起这个纹身就在身上了,我无意中发现了他,这枚十字戒对应的就是那枚骷髅戒,久久的身世肯定跟十字戒有什么关联,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绝对是一个不能忽略的线索。 就这样,我有意或偶然的集齐了这帮外人眼中的“乌合之众”,却是我心里的“虎狼之师”。 这些人最初招纳回来的时候跟其他人相处都是磕磕绊绊的,他们彼此看不顺眼,对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服气,可是慢慢相处下来,他们开始彼此学习对方身上的一些技能,就连威尔森和扎克这种普通的医生都会了防身术和收魂阵,再加上经历过的风浪和危险多了,大家都学会了像家人一样合作,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合力完成了很多难度系数很大的工作,最主要的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内心深处对那些“异类”都很感兴趣,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精通的一些专长,而这每一个专长对我而言都是些不可或缺的技能,靠着这些技能,这些年他们跟着我收服了不少怪东西,我不断的积累经验,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与那个骷髅背后的力量一较高下! 第五章 灼灼之妖 我原计划没打算那么早回来,虽然我人不在广阳城,可是我从未放弃对爸爸妈妈的寻找,在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与那股神秘力量抗衡之前,不敢贸然行动,怕因为我的莽撞错失了良机,可是叔叔的一通电话让我不得不回来——公寓和公司都出事了! 接到电话之后我把这边的公司交由伙伴们打理,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急切的赶回了广阳城,叔叔也早已经在机场外等候。 我这些年虽然世界各地跑,跟亲人们却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只当我是不想来到这个伤心地,从不提起要我回去,只是也三不五时的到国外来看看我,这次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已才把我叫回来。 一上车我们就直接往公寓赶去,这里住的基本上都是些外来租户,家境算不得殷实,所以我们的租金一直收的很便宜,这么多年,公寓已经成了这些人赖以生存的家,不仅如此,这栋公寓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地方,它还是我的家,所以我要守护它,既然它出问题了,那理所当然的应该由我来解决。 我们来到公寓楼下,周围已经布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去,只是三五成群地指指点点,我放下车窗向他们所指的公寓顶端望去,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公寓真的有问题! 只见公寓顶端围绕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十六楼的位置一抹淡淡幽兰色的光隐约可见,那是我家!这种光,一定是那枚骷髅戒指!可是现在是白天啊,也没有月光,戒指却在泛出这种光芒,由此可见在我变强的同时,那枚骷髅戒指的力量也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在周围围观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李奶奶那熟悉的身影,我下车走进人群中,李奶奶一见到我就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我:“蓝蓝,是蓝蓝!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公寓楼就要毁了啊!”看着奶奶那张老泪纵横的脸,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是我的家,我又何尝不想回来,这种想回不敢回也不能回的感觉,其中的酸涩估计只有我自己知道吧! “李奶奶,您先别着急,您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小心地擦拭着李奶奶脸上的泪水,尽力地安抚她,看得出来这几年她也苍老了不少。 其实我内心猜测应该是跟那枚戒指有关,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我开始自我怀疑难道当初把它藏在这里是错的?我只是不敢再带着它而已,却没想到给我和爸爸妈妈最心爱的公寓楼带来了威胁。 “闺女,你离开的这几年,楼里也一直相安无事,可就从上个月起,一件一件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先是六楼的老刘家孙子高烧不断,然后就是七楼老高家儿子和老郑家的媳妇得了怪病,接着是八楼小吴家的女儿疯癫了,九楼、十楼一路上去,没有一户幸免,家家都有说不完的怪事发生,闹得人心惶惶的,眼看就到我们十六楼了,我害怕极了,让家里人临时找了个地方搬了出来,可那终究不是个办法啊,这里我们住惯了的,我看着前几天稍稍平静了下来,便想着回来看看,可是大厦从五楼开始,怎么也上不去了!电梯不上去,楼梯也碰到鬼打墙,下得上不得,这不,以前里面的老邻居现在连家都回不得了,你赶紧给想想办法啊闺女!”听完李奶奶的话,我有些诧异,我抬头看着那束幽兰色的光,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夺走了我的爸爸妈妈,现在又来祸害蓝天公寓!尽管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是现在的形势已经容不得我犹豫了,它已经出手了! 想到这我回头对车里的叔叔说:“叔叔,帮我把以前的老邻居先找个地方安置起来,公寓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还有,告诉爷爷和外公外婆不用担心,您先去忙正事,我晚点会自己回家。”叔叔听完我的话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小心就先离开了。 叔叔刚离开我就开始给东子他们打电话:“东子,叫伙伴们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全部来广阳城,把装备想办法弄过来,动作要快!” 没有装备,没有伙伴,现在的我不敢贸然进去,只得围着公寓转了几转,这时不知哪里跑来的一堆记者,蜂拥而上围住我,不停的丢出一个又一个让我头疼的问题,吓得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请问你是子阳地产董事长林蔚蓝对吗?九年前您父母离奇死亡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是仇杀吗?” “传闻现在蓝天公寓里面闹鬼是真的吗?连您都不敢进去吗?” “您父亲把那么多的遗产留给了你,五年前您却突然离开,去了哪里,为了躲避仇家吗?” 这一个一个的问题犹如重磅炸弹在我的头脑里炸开,多年没有接触媒体的我有些失控,忍不住愤怒的吼了出来:“是失踪!不是死亡!懂什么叫失踪吗!我只是暂时接管我父亲的财产,不是遗产!请你们不要诅咒我父母!”可是那些记者哪里那么容易放过我,他们仍然死死的围住我,七嘴八舌的追问,试图从我身上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新闻线索,没想到刚回国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事情,我有点应对无能。 就在我打算找个机会脱身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是凌灼!”然后这批记者就开始转身向后跑去,虽然不知道这个凌灼是谁,不过我很感激他帮我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同时也有些好奇,不会是什么影视歌大明星吧? 怀着疑惑的目光转身看过去,只见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经典的阿玛尼黑色修身西装将来者的身形衬托的颀长挺拔,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无法掩盖狭长眼眸里流露出的危险气息,对,危险这是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他缓步向我走来,伸出右手,薄唇轻启,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你就是子阳地产的董事长林蔚蓝?你好,我是广林地产的凌灼。”有人说,薄唇的人也薄情,不知道为何,第一次见到他我想到的竟然是这句话。 我从小就跟着爸爸在各类社交圈里周旋,虽然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邪气男子的身份感到疑惑,但出于礼貌,我还是伸出手回握了,可就在我的手刚刚接触到他时,却被一股力量猛然向前一拉,他竟扯着我当众奔跑了起来!后面的记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想起要追我们时,我已经被他塞至车里,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很显然,我的大脑运转速度不够快,我居然没有反抗,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被动的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等到甩开这批记者后我才迟钝的想起来应该问点什么才对。 “你是谁?”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有着迷人的侧脸,高挺的鼻子、弧度完美的下巴、狭长的桃花眼,连皮肤都有着让女生自叹不如的细腻,这样一副醒目的皮囊,我自认为没有见过他,否则,我不可能会没有印象。 “刚刚已经告诉你了,我是广林地产的凌灼。”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我的问题,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移动一分,这让我心里泛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打量起他的车,张扬的红色跑车,能够开着这种车在街上走的人,绝对不会拥有内敛沉稳的性格,心里对他的鄙夷并没有因为他出众的外表而减少。 “你怎么知道我是林蔚蓝?我才刚回国。”这才是我真正好奇的地方,五年前接手爸爸的公司后我一直都是交由叔叔打理,只有遇到一些重大决策的时候我才会与公司高层进行视频会议,知道我就是现任董事长林蔚蓝的人应该不多,他不仅准确的在蓝天公寓认出我,而且很显然,是特意冲着我去的,如果说是因为爸爸曾多次带我出入各种社交场合而见过我的模样,那么我临时决定回国除了家里人之外没什么人知道的,而今天,除了大批记者捕捉到了我的行踪,就是这个初次见面就让我感觉到危险的凌灼,他的外表如此出众,越是美丽的蘑菇就越有毒,这个道理我一直奉为真理,他这么突然跳出来帮助我肯定有什么目的! “听那些记者说的,刚好路过,很显然,你需要帮助。”表面上看起来合理的解释,似乎跳不出毛病,可是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正打算继续追问,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我不明所以的下车,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将车开到了爷爷和外公他们居住的别墅区!看来此人对我非常了解,连我爷爷他们住在哪里都知道,我眼底泛起一股冷意,回头狠狠的看他一眼,入目的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底有着玩味的笑意:“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绝尘而去。 第六章 澄澈之眸 爷爷和外公外婆家相隔不远,这片别墅区原是爸爸公司做过的项目之一,主打环保绿色,环境也优美怡人,老人们非常喜欢,就各自留着一套住到了一块儿来。 我首先去了爷爷家,奶奶去世的早,为怕老人家孤单,叔叔便一直跟爷爷住在一起,怕老人家受委屈也不肯娶妻,为此爷爷把他赶出去好几次,就为了他能帮我娶个婶婶进门,可是叔叔太过执拗,爷爷拗不过他,还是让他又住了回来。 此时叔叔已经在家等着我,爷爷见我回来,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有了湿意,看得我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感,是我太自私,一个人远走它乡,其实除了我失去了父母,他们也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孩子啊!他们的痛苦比起我来只多不少,想到这里,我更加坚定了找回爸爸妈妈的决心。 强压下鼻头泛起的酸意,大方地跟爷爷拥抱,我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陪爷爷吃过饭之后我又去外公外婆家报了个平安,两个老人家看到我也是激动的不得了,一直拉着我说东说西,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已经入夜了。 回来的时候叔叔正在书房忙碌着,我轻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了解一下。 “叔叔,那个凌灼是谁?”回头关上书房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叔叔听到我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文件一脸疑惑:“凌灼?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他啊,是广林地产的董事长,也是我们子杨地产最大的竞争对手,今年我们有好几个项目竞标都被他抢去了,我现在正头疼这事呢。”叔叔一提起他眉头微皱了皱,显然那个凌灼已经造成了我们的困扰。 我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他今天在蓝天公寓认出了我,看样子还像是特意去找我的。” 叔叔一听也震惊的张大了嘴:“不可能吧,你回国的消息除了家里几个人,就连公司的人都不知道,绝对不可能!”叔叔连连摆手否认,一脸的不相信。 不是叔叔和公司这边透露出去的,我的疑虑又更深了一层,这个凌灼实在有点神秘。 “叔叔,他究竟是什么人,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我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翻着,眼睛却是直视着叔叔。 “其实我也有调查过,他是在你出国之后没多久就突然出现在广阳城的。” “突然?” “没错,突然!带着一大笔的资金和广林地产仿佛空降广阳城,每一次只要是子阳感兴趣的项目,广林基本上也会插上一脚,我们在他手上损失的可不止一点点,此人绝非善类,你不要去招惹他!”原来是敌人,那他今天去子杨公寓帮我甩掉记者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可不是我招惹他,而且他招惹我! “那他是什么背景?”一个人不可能携带一个这么大的企业突然出现,一定有什么东西猫腻。 “最让人费解的就是这个,我查过所有有关他的资料,结果是,nothing!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凌灼这个人,所有业内的朋友也都不认识他,没有见过他有什么亲人、朋友,我甚至找人调查过他公司的员工,结果就连他公司的人都对他一无所知,问什么都是不知道,却又出奇的恭敬和忠诚,实在诡异的很!”叔叔边说边摇头,显然这件事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越听越觉得复杂,我猜不透凌灼的意图,有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这种任人鱼肉的状况让我非常不满意,蓝天公寓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里又突然多出来一个凌灼,我不可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东子打电话说装备出问题了,很多东西不允许带回国,一行人被堵在了机场,我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问题,很多东西在美国是常态在国内就是被禁止的,就比如说我们必须的枪支。 现在人和装备都被堵在那儿,没有他们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可以一个人解决蓝天公寓的问题。 我赶紧找来叔叔商量,我公司的真正经营项目叔叔是知道的,我从未欺瞒于他,对于我父母的失踪他也是觉得疑点重重,所以这些年来他也是支持我从事这一行的,我把自己的猜测和计划跟他说了一遍,叔叔听了之后略微吓了一跳:“蓝蓝,你确定大厦里面是存在那种问题?” “我也不确定,只是初步怀疑,还需要进一步探查,我已经让我国外的伙伴都过来了,可是现在装备都被堵在国外,贸然进去大厦的话,我怕会有危险。”听了我的话,叔叔沉默了半晌,然后拿起手机到走廊外打电话,我听不太清他说什么,只是打完电话以后叔叔对我说:“你的那些东西是弄不进来了,毕竟国内有国内的制度,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种情况的话,他应该可以帮你!” 第二天一早,叔叔就带着我去见他口中的那个人,我们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车子无法再开进去,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沿着小巷往里走,一家书店突兀的坐落在最里端,不同于小巷的灰黑落败,白色基调的装潢,优雅、高贵,轻轻推开玻璃门走进去,一个男子正坐在书店右侧的沙发上安静的看着书,看到我们进来,他慢慢抬起头,天!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澄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神,白色的衬衣衬得皮肤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发丝细细绒绒,清晨的阳光透过橱窗洒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像起舞的精灵般迷幻着人的双眼,我一下子愣在原地,直到他微笑的冲我伸出手,我才察觉自己的失态。 “你好,我是白无,你就是蓝蓝吧,林总经常跟我说起你。”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那般干净,吐字清晰,当我的小名从他嘴里吐出来时变得格外好听。 我木然的伸出手回握,猛然想起自己今天来这的目的,鄙视自己这些年帅哥也见过不少,二十八岁的我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沉迷于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的容色,整理一下思绪,找回自己应有的神态,我开始谈起正事。 “白先生,想必我叔叔也已经把大致情况跟你说了下,我需要一些东西,不容易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一直喜欢单刀直入,虽然不懂叔叔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么一家书店,可我还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说明来意。对于这个干净的男子真的能帮我找到我要的东西,我持怀疑态度,他看起来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我怎么都无法把这副干净的面容和那些邪恶灵异的东西联想起来。 “可以,对我来说那并不难。”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他竟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反而觉得不敢相信,果然:“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警惕地看着他。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没想到他提出的条件竟然会是这个,显然他还没有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不行!这实在太危险了,蓝天公寓是我个人的事情,我不能让无辜的人跟着犯险,连我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果断地拒绝了他,蓝天公寓有那枚至邪的戒指,我自己都没把握全身而退,更何况还带上一个人,我可没有精力分身照顾他人。 然而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不用照顾我,我可以自保,我只是有想找到的东西和想了解的事情。” “想要的东西?在蓝天公寓?”大厦里住的都是些外来的租户,怎么可能有他想要的东西? “对,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我能帮你弄到你想要的东西,而你也能够帮助我,这就够了,怎么样?”白无微微一笑,白玉般的牙齿让我仿佛被迫般的卸下心防。 我看看叔叔,叔叔对我点了点头说:“蓝蓝,放心吧,白无,从来没有受过伤。” “好吧!”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我别无选择。 从书店出来,一抬头竟然能够看到蓝天公寓,原来这条巷子就在公寓的后方,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在公寓的后面有着这样一条隐蔽的小巷,有着这样一个特殊的书店,是我忽略了么? “叔叔,这个白无是什么人?”回家的路上我向叔叔打听起了这个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知道为什么我会支持你做这一行吗?那是因为我见过!”叔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再追问下去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记得叔叔跟我说了一句最重要的话,他说,永远不要去打听和猜测白无,因为他那双眼睛可以识透人心。 那双眼睛,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我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那双仿佛可以溢出水来的眼睛,突然,那个骷髅头的眼睛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幽深恐怖,吓得我抖了一个激灵! 我,怎么好端端地,想起了那双骷髅的眼睛? 第七章 空间之术 那个白无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仅仅两天就找齐了我要的所有东西,收到东西后,我通知东子他们放弃装备来广阳城与我汇合。 然而对于凌灼那个人我还是充满了疑问,趁着东子他们到来之前我去了趟公司调了些资料,想要看看这几年子阳地产与广林地产的战火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正是我想要调查的人——凌灼。 我端坐在办公室吩咐秘书把人引进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整个人散发的就是说不出的邪魅。 “不知道凌总光临弊公司有何贵干啊?”知道他是子阳生意上的对手,我对他的敌意丝毫没有隐藏,语气也透着明显的不善。 “林总客气了,我是来跟您谈生意的。”凌灼忽略我的敌意,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凌总只怕是走错地方了吧?我可不觉得我们有什么机会能与贵公司合作。”这倒令我意外不少,跟我谈生意?我们可是竞争对手。 凌灼嘴角微扬,狭长的眼睛里迸射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单刀直入的开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要你的蓝天公寓!” “你做梦!”这个人只怕是还没睡醒吧,我怎么可能会卖掉公寓? “你会卖的。”看着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我现在也学会了控制情绪:“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卖掉子杨公寓?你哪来的自信?” “你应该知道,蓝天公寓里……有着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桃花眼里骤然放出一束精光,刺的我背脊有点发麻,这人,好危险。 “哦?您怎么会如此猜测?先别说公寓里面没有您说的那种东西,即便有,我也能自己解决,我会清理得一、干、二、净!李秘书,送客!”不给他继续的机会,我直接的下了逐客令。 “结论别下太早,林总,我等着你双手送上蓝天公寓。”面对我的逐客令,凌灼不怒反笑,优雅的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那一瞬,我看到他的瞳仁里有一抹吞噬一切的黑,就像那双骷髅的眼睛一样,我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这些年在国外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物,胆子应该已经练就得百毒不侵了,可是面对这个凌灼,他却总能够轻易的击溃我的防线,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饶是我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却还是止不住的有些畏惧,他,太邪气。 伙伴们来之前,我打算先去公寓刺探刺探,打点好需要的东西,驱车来到公寓,为了避免向上次那样被记者围攻,我选择了夜间行动。 公寓周身依然被一层层的黑雾所包裹,只是较之前几日更为浓烈了些,抬头望向十六层的戒指所在地,只见蓝光大盛,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窗户里呼之欲出了,但愿事情会比我想象的要容易解决。 进到公寓大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仿佛穿透了骨髓的凉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凭我多年的工作经验,我估计这公寓里确实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比我想象的更为厉害~ 小心翼翼的穿过喷泉沿着右下角的楼梯上楼,如果李奶奶所言非虚的话,公寓一至五楼是有人设下了鬼打墙的,鬼打墙虽然厉害,归根结底也是一个类似于阵法般的存在,只要找到解决之门,倒也不是难事,而电梯相对而言则危险得多,保守起见,我还是选择了楼梯。 虽说是夜晚,但是楼道转弯处都有窗户,公寓所处的位置是城市的繁华地带,霓虹炫目路灯明亮,所以即便公寓里的电路系统已经坏死,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有外面的灯光照射进来的,可此时的楼道却是漆黑一片,仿佛所有的光源都被吞噬一般,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筒。 这是一种高强度的手电筒,照明度可达数百米,可这个时候却也只能照出寥寥数米,我怀疑可能是瘴气作祟,从背包中掏出一瓶液体往鼻子下面抹了抹,深吸一口,防止瘴气入体。这是一种在热带雨林生长的叫做“长生花”的植物里提取的液体,这种植物只生长在沼泽边,常年受沼气侵蚀花朵却依然开得娇艳,我们做过专门的成分分析,发现这种植物从根茎到果实,全都是无毒的,甚至可以中和毒性!不得不说是神奇。后来花礼在玻璃房里制造出适合这种花生长的环境,试着培育了几株,没想到竟然让她给种活了,这次回国我带了几小瓶备用,果然派上了用场。 看到五楼那圆形的楼牌提示,我知道再往上走就是李奶奶口中所谓的“鬼打墙”了。 “鬼打墙”其实就是一种空间叠加术,把一至五楼的空间不断重复叠加,给人造成一种被鬼魂困住的错觉,真正的鬼魂是无法实施这么具体的“术”的,它只能通过干扰人的五感,让人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已经上了楼,其实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而我刚刚一进来就知道,这不是幻觉,我确实在前进! 我事先在鞋底涂上了香灰,这种香灰是祭祀时候燃烧过的香残留下来的,一般的幻术无法阻碍我前进,而且它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作用,我可以回头看到我身后的脚印,确实是一路延伸过来的,这一点也足以证明我一直都在前进。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空间叠加术需要在循环的开始处放上一个环扣,环扣上镌刻着繁复的古文字,也就是这种术的发动咒语,要想发动此术,这枚环扣是必不可少之物。 循环是从五楼开始的,那么这个环扣也必定在五楼,问题是施术之人会将这么一个小小的环扣藏在哪儿?我左右环顾,这五楼是租给了一个外地人开了家西餐厅,整个楼层全部打通,要找起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得仔细分析分析。 这种空间叠加术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从西域传来的,自从嬴政当了始皇帝之后便开始实施暴政,焚书坑儒、残害诸子百家,墨家一位老先生在西域招揽有识之士共谋伐秦大业的时候,从一位少女手中得到了此术,他想利用此术杀害嬴政,连同燕太子丹,找到了天下第一剑客——荆轲,与荆轲同行的还有一个叫做秦舞阳的助手。 面见秦王的那天,荆轲手捧樊於期的头颅,秦舞阳手持督亢的地图,恭恭敬敬的进了大殿。在即将在走到秦王面前时,秦舞阳故意面露惧色,引得嬴政起疑,让秦舞阳把地图交与荆轲一同递上,然后打发他退至角落,秦舞阳趁此机会在大殿之下偷偷施下此术,然后荆轲在展开地图之后拔出毒剑刺杀秦王,殿外的一干侍卫和堂下的一众大臣却因为这空间叠加术纷纷被挡至龙椅的台阶之下,又急又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秦王身边一个叫“夏无且”的医生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袋往空中抛洒,不小心撒到了环扣上面,空间叠加术就这么被破解了,殿下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擒住荆轲,刺秦王的计划就此失败,而荆轲也就真的“壮士一去夕不复还”了。 秦王身边有个大臣,叫做尉缭,此人常年替秦王征战四方,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有识之士,刚好从外出征回来的他,一看这枚环扣便知此术是从西域传来,而当初夏无且误打误撞泼洒的药粉中含有花粉,此物一碰花粉便自动解除术式,即便是飘洒在空中的一丁点花粉都不能避免,而此时的西餐厅中布满各式花朵,虽然大部分已经干瘪,但花粉还是有可能散落到各处,我这个花粉过敏的人一上五楼便察觉到了不舒适,而这个术发动了那么久却仍未解除,这个环扣到底是藏在哪儿呢? 我把自认为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厨房每一块桌布下方,每一个装酒的盒子,甚至是洗手间的马桶水箱我都翻开来看了,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我万般沮丧时,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了,没错,如果放在那个地方的话,那么花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沾染到上面的!想到这我连忙跑到正对着电梯的餐厅入口处,此处摆放了两排火鹤花引出一条路,我逐个搬起这些花,终于在搬到第四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铜色的环扣,它被人用塑料袋紧紧包裹,然后被透明胶带粘贴于花盆底部的凹陷处,天衣无缝!花粉再厉害也无法飘洒到花盆底部,即便被无聊之人搬起,如果不是刻意查看底部,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下面粘着一个这样古怪的环扣! 连续十来天没有人打理,即使火鹤花的生命力再顽强,也免不了和大厅那些花卉一样开始萎靡起来,我从背包里拿出棉签,掰开已经萎缩成一小团的火鹤花,从花蕊处点了点花粉,然后涂抹于环扣之上,只见环扣从古铜色逐渐转变为暗黑色,外面的霓虹和路灯也慢慢渗透进来,想必术式已经解除。 这个环扣可是个好东西,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以前听说过这种空间叠加术,我一直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确有其事,阎叔肯定会爱死这个东西的。 我小心的把环扣擦拭干净然后放入背包,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上面就是六楼了,是居民房,也是怪事的发源地。 对我而言,这是一片未知的区域,仅仅在五楼就发现了这么古老神秘又难得的术式,不知道上面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我有些紧张,却不害怕。 所有的难题,我都要亲自解决! 第八章 定血之法 一路沿着台阶蜿蜒而上,本以为已经解除了空间叠加术外面的光线就可以透进来了,可是我错了,空间叠加术吞噬的光线仅限于一至五楼,而我解放的光线也只能是一至五楼,等到了六楼,这里与楼下简直是两个世界,不算完全昏暗,可是也有着不属于室内的光线,是种暗红色,就像冲洗胶片的暗房,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阴冷。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把匕首是我在泰国的时候找一位得道高僧为它开过光的,一般的道家佛法之人,是不会为此等凶器开光的,而我曾经救过这位高僧一命,他为表感谢,要我从身上拿出一件东西沐浴佛光,再加以辟邪经文,以作日后防身之用,算是一种庇佑吧!当时我的身旁就带了这么一把匕首作为防身之物,便交与了高僧,起初也没当回事,可是后来在洛杉矶的一次“清洁”活动中,我被异物偷袭时,正是这把匕首放出了佛光,护住了我的要害使我免于一死,我才意识到这把匕首的厉害之处,此后不管是在工作还是日常生活,我都记得要把这把匕首随身携带。 整个六楼都充斥着那种不舒服的暗红色,家家的房门紧闭,那一扇扇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的黑洞,在深处有双无形的双手要将我拉扯进去,这里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收起手电筒,这里虽然可视度不高,但起码可以看得见,继续开着手电筒,那种白光会为我带来危险。 我沿着墙角亦步亦趋的前进着,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不能把背部交给未知的空间,所以我紧紧贴着墙面。一扇门,没有异样,两扇门,还是无常,我一直悬着的心开始逐渐落地,不经意的松了口气。 “谁?活人的气息!”突然,我身后的门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有脚步声在逐渐向着这扇门靠近!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快走两步,看见前面那个房间的门没锁,顾不得危险,瞬身闪了进去。 马上,隔壁那间房的房门就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乍一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是肤色透着暗红,可是我并没有忽略他刚刚话语里的“活人”二字,他是死人?是行尸! 我在这间房间的门后一直不敢喘大气,冷汗顺着额际流了下来,只见那个男人左右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便又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我透过窗户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确定他是真的不会再出来了,我才想起我竟然躲进了一个房间!一个危险漩涡的中心! 我的心开始没有节奏的狂跳,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个后背,我颤抖着转回了头,居然发现这里面整整摆放了两长排的床,而且每张床上都趟了一个行尸!不对,这不是公寓应有的格局,公寓的房间都是标准的三室或者四室一厅,不可能摆放那么多床,而这个房间,是一个工工整整的长方形!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不行,我要冷静,必须冷静思考,才能脱离这个困境。 床上的行尸都在安静的睡着,并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活人,很好,我还没有暴露,接下来我只要在不惊醒他们的前提下偷偷溜出去就行了,数量如此庞大的行尸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的,只有先想办法出去,等东子他们来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我尽可能的放轻脚步,回转身扭开旋转门把,突然,我的背包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制止了我欲前行的脚步,我吞咽了咽口水,握紧手中的匕首,紧张的回了头,只见一个行尸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手中捏着的正是我背包上外层不知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用于攀爬的绳索,我已经做好了要与他们拼死一搏的准备。 “哪个穴里赶出来的?滚回去!满了。”什么情况?!莫非它误把我认做它的同伙了?既然如此我就将计就计! 我恭谦的对着面前的行尸点了点头,却不敢开口说话,在不清楚底细的敌人面前随便开口是容易露出破绽的,而这种破绽通常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它见我颇为老实,没有为难我,满意的松开了抓住我背包的手,此地不宜久留!趁它放松警惕我冲它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真够悬的,幸好我反应的快!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我不敢随意松气,一直紧绷着神经,用来时的方法贴着墙下了楼,可就在我走到楼梯口,眼看就能够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的时候,被一个行尸撞倒在地,我一个不留神,痛呼出声。 “你是活人!”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判断出我是个活人的,可是我却无比清楚的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因为它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我迅速的爬起来,拿出匕首摆开架势,如果它不惊动其它的行尸,只对付它一个,我是有胜算的。 那个行尸一看我的反应更加确信我是活人,双手一甩竟凭空长出一双爪子来,上面的指甲尖利且长,估计每根都能媲美一把好匕首! 行尸不同僵尸,四肢可活动,皮肤较之僵尸更有弹性,忽略他们身上的腐臭味与活人无异。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生花汁阻碍了我的嗅觉,这里俨然是个行尸的巢穴,可是数量如此庞大的行尸群,我竟然都没有闻到他们的气味,以致我竟没发现这是个行尸窝。 行尸喜吃人畜肉却惧怕喝人畜血,因为那种血无法与他们自身的血相融合,会导致他们行动迟缓,最终彻底变成一句无意识的尸体,所以,当他们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喝下人畜血时,身体机能便会促使他们自动将体内异血从十指指尖处排出。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黄色幸运星拆解开来,这是一张定血符,上面用朱砂抄写着细小的定血咒,可使血液停止流动,我的背包里有小瓶装的婴儿的脐带血,婴儿初生时不沾染任何世俗的邪气,他们的血最是净化之物,我只要将那婴儿血打入它口中再给它钉上定血符,不愁它不死! 可是我想的太乐观了,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给我任何的机会让我从包里取出脐带血。 它伸出右手直冲我面门袭来,我身子左侧,险险避开,它又快速扫我下盘,我连续三个后空翻,躲避的有些吃力,打开手表的表盘掏出数根折叠的淬毒银针,伸长之后直冲它的手腕动脉射去,这种东西要不了它的命,可至少能够暂时抑制住它的行动,这样我就可以腾出时间拿出脐带血,不幸中的万幸是它到现在都还没有惊动其它的行尸,所以我必须速战速决,赶在其它行尸发现之前解决它! 我的飞镖技术向来很准,尤其在我刻苦训练了三个月之后,即便是银针这种细小的物体要射中目标也不在话下,果不其然,我双手齐发的银针分别准确的打住了它左右手的动脉,它疼痛的抽搐了几下忘记了进攻,我趁机拿出脐带血走上前一脚飞向它的下巴,它大张着嘴身体向后翻去,我果断将血倒入它口中,然后用银针将定血符打于它额头之上,很快,这具行尸就停止了挣扎。 我拍拍手,冲它吐了口唾沫,转身下楼,可还没等我迈下台阶,身后那个行尸突然怒吼起来,双手紧紧握拳,硬生生的把我刚刚打入它体内的银针给逼了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脐带血是我长期订货的一家医院送来的,这么久以来,每次面对行尸都没失手过!它为什么还能动?难道是定血符没起作用?不对啊,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将我的淬毒银针逼出来,我可是打进去三寸有余,堪堪刺穿它的手腕的! 这一切都超过了我的认知,不好!其它的行尸已经听见异动纷纷醒了过来,我当真要命丧于此吗?眼看它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已经完全忘了逃跑,眼睁睁的看着它举起右爪向我胸口袭来,我已经连闪避都不可能了,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之时,面前的行尸却突然痛苦的倒下,抽搐了几下之后再也没有动弹,我试探性的踢了踢它,没有反应,怎么会这样?它怎么突然又死了?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左手把我拖下楼梯,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白无。 “快逃,要不来不及了!”我被他抓住左手,他的手有些微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即使是在这种环境里,我依然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半透明的白光,干净、纯洁,即使是这种像暗房一样的红色光线也玷污不了他的澄澈。 我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跑,到了五楼他马上就松开了我的手,我顿时感觉手心空了一空,那种冰凉的余温还在。 “可以了,他们下不来了。”白无用那双没有杂质的眼睛看着我说,我困惑他怎么会在这出现。 “你不用困惑了,你的伙伴们已经到了广阳,他们去你公司找你,碰到了你叔叔,你叔叔说你不在公司也不在家,就来了我书店,我猜想你应该来了这里,果然。”我话还没出口,他已经回答了,叔叔说的没错,他果然能够识透人心。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礼貌而疏远。 “东子他们来了?太好了!”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跑下楼,想要早点跟他们汇合。 “你很不乖。”突然,白无的一句话成功止住我向下走的脚步,我不解的回头看着他。 “我说过,要跟我一起来,你鲁莽了。”白无无视我停下的脚步,越过我向前走去,我紧紧跟在他后面,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却用着最平常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责备的意思,此人,高深莫测。 “没关系,几个行尸而已,我一个人也搞得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失策了,我云淡风轻的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你错了,他们不是行尸。”白无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插进裤子口袋。 “不是行尸?那是什么?走肉?不像啊?”如果不是行尸,那么就可以解释我刚刚的定血法为什么对它不起作用了,可是如果不是行尸,那它是什么?明明那么像!又有什么办法对付它? “先回去再说吧,我会跟你们解释清楚的,我想你的同伴也应该要听一听,他们现在都在书店。” 走出公寓,白无带我从公寓后面的一条小路走去,仅仅两分钟就到了他的书店,原来他的书店离公寓竟然这样近。 第九章 行走之差 “蓝姐!”刚推开玻璃门,花礼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我可想你了,你一不在,东子他们就欺负我!”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怀里比我小不了多少的花礼,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东子,说:“东子,花礼说得是真的吗?” 这个肤色黝黑的大男孩看着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蓝姐,你别听她胡说!前几天我不小心踩死了她养的一只‘黑寡妇’,结果她追着我满公司上下的打,弄的我好没面子,兄弟们都看着我笑话,还说我欺负她,她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个死东子,那只‘黑寡妇’是我从澳大利亚带回来的,都到了产卵期了,你知道它的毒素有多珍贵吗?我养了好些日子了,你这一踩可是一尸N命啊!”花礼提到她那只宝贝蜘蛛又气不打一处来,按住坐在沙发上的东子就是一顿猛捶,东子只有哀嚎着抱着头左躲右闪。 一旁一直平静的看着他们斗嘴的丛艾出言制止了还在继续闹腾的两个人:“好了,花礼,你饶过他吧!你放任那只‘黑寡妇’成日里在公司里爬上爬下本来就不对,也不怕哪天咬伤了人。” 丛艾平常总是很严肃,一张冰山脸鲜少展露笑容,再加上她是个格斗高手,没有谁敢去挑衅她,深怕一个不小心不是腿折了就是手断了,在她面前,没人敢不老实,反倒是在我这老板面前就没有了那么多的规矩,一见她发话,东子和花礼立马老实了下来。 “丛艾,你别责备花礼了,她不是看威尔森研制出了解毒血清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么,更何况还有艾迪森帮它给那只‘黑寡妇’装上了微型追踪器,她就更不怕弄丢了,我们都知道她有多宝贝她那些虫子,现在死了,她是要气愤一下的。”花礼看着丛艾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看见了猎豹,惊恐万分,我只有出来充当和事佬。 “蓝姐,你就继续惯着他们吧!”丛艾见我这样说,只有无奈的摇摇头回到座位。 “白无,我叔叔呢?你不是说他们是他带来的吗?”我扫视了一圈只发现了东子她们,却没有发现带他们来的叔叔,有些不解的回头询问白无。 “林总把他们带来就离开了,说是公司里有事情。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还是直接切入主题吧!”白无示意大家坐下,淡淡的开了口,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领导风范,我瞬间觉得他就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而我们则是任他差遣的棋子,这种感觉让向来只有指示别人的我很不适应。 “蓝蓝,你今天去夜探了公寓,把情况给大家说说,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白无从第一次见我时就一直叫得我叫得很亲切,就像我们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而不是才刚刚认识不过数天的两个人,这一点,也让我对他提出的要求无法拒绝。 “公寓的五楼被人施下了空间叠加术,我把术解除之后把那枚环扣带回来了,喏,就是这枚。”我把环扣从背包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大家争相拿起来端详,只有白无除外。 “这种术已经很古老了,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在用,不过你竟然认得,也算是不错了,但即便是这样的你,还是被六楼的情形给困惑住了吧?” “没错,我开始以为它们是行尸,但定血法对它们不起作用,而你也告诉我那不是行尸,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我眼神犀利的看着白无,这个干净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简单的开口之后所有人的视线就都成功被他吸引:“没错,我知道。” 我静静的等待他做解释,没想到白无却抢先开口发了问:“蔚蓝,你所了解的行尸、走肉和僵尸各是什么样的?”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行尸,是一些人没有死透,残余了一口气而产生的尸变的一种,和僵尸不同,僵尸四肢僵硬,没有语言能力,为了避免一口气漏掉,而停止了新陈代谢,而行尸却利用这最后一口气小心换气,维持基本的新陈代谢,所以,它们的皮肤有弹性,有细微的呼吸,可终究是与活人有些不同,他们常年食人畜生肉导致身体散发出难以掩盖的尸腐味。走肉,据我所知,那只是生活在地底的一种‘食髓虫’啃噬了死尸的大脑之后寄居在了它们的颅内,通过延展的四肢从而控制他们的身体,所以,走肉,归根究底是种虫类,没有语言能力,行动迟缓,有爪用于捕食,通常是穴居,没有呼吸,所以可以捕捉他人的呼吸,但从今晚我听到了那人开了口说话这一点来判断,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是走肉,首先应该排除。”我将自己对这几种“异类”不同的认知娓娓道来,东子他们认同的点了点头,与他们所了解的特征大致上都吻合。 “没错,那你今晚可有闻到腐臭味?”白无眼角微弯的看着我发问,瞳仁里清澈见底。 “我想,应该是长生花汁影响了我的嗅觉……”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因为我可以肯定那既不是走肉也不是僵尸,更加不可能是幽灵和怨魂,因为它们连最基本的肉体也是不具备的,如此看来,剩下的就只有行尸了。 “也许吧!那你的定血法可有起作用?”白无继续弯着眼睛看着我,我一时被他问的有些窘迫,不禁有些生气:“没有,那也有可能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那,行尸可有双爪?可能感知呼吸?可是穴居?”白无一连发出三个问题,我却没一句能答上来,只得赌气的呛声回去:“没错,今晚碰到的那个确实符合这几条走肉的特征,可是他也开口说话了,并且行动迅捷,我几次险些丧生在他的双爪下,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错,那既不是行尸走肉,也不是僵尸,更准确的说,不完全是!”白无无视我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情绪,悠悠的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 “不完全是?这是什么意思?”这下子除了我,一直不了解情况的东子他们也困惑的看着白无,显然,白无的话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他们是走肉,却被植入了大脑,行尸的大脑……”白无漫不经心的吐出这几个骇人的字眼,从他的嘴里吐出的话语仿佛不带丝毫血腥味,而内容却是那么的惊悚和骇人听闻。 “那,那,那走肉里原本存活的‘食髓虫’呢?它可是寄存在颅内的,如果要植入大脑,那岂不是会把食髓虫压死或者反之让它将新的大脑啃噬干净?”我对白无的这个推理感到无法置信,虽然这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可实际操作起来也未免太困难了吧!这个猜想太过大胆,大胆到甚至让我觉得是脱离实际的。 “这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和技术,将它压迫至胸腔内,并施以其法与脑部隔开来,这就可以同时兼具两种灵体的特征,但最重要的是,封住食髓虫并不能使他们完全安定,所以,这些食髓虫应该是有人特意圈养并且加以驯服的,这种被植入行尸大脑的走肉,我们统称为‘煞’,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的定血法不起作用了。”白无条理清晰地为我们解释着,我也由先前的急躁渐渐转为了平定,这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东西都不同,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事情使得我不能用传统观念来衡量现在的情况,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开始虚心的向白无请教起来:“那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有关‘煞’的一切!” “这是自然,不仅是你,你们所有的人都要认真听,因为你们一旦进入公寓,稍有不慎,丢掉的可是性命。”白无认真的提醒我们,表情却还是那么干净,没有一丝惧怕和应有的谨慎,一席话说得我那些伙伴个个都正襟危坐,深怕漏听了哪个重要的字就会有性命之虞。 “你们?你不是会和我们一起去吗?”我不解的问白无,当初可是他提出要与我们一道同去的,为什么如今却提醒只有我们应该小心。 “是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出错……”自信的回答,却感觉不出骄傲,感觉不出狂妄自大,仿佛应当如此,同样的话,如果出自别人的口中,我一定会对这个人的目中无人厌恶至极,但是对白无却没有,他太过干净,干净到我觉得他所说的所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会刻意,仅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心机没有城府,无需深想那些太过复杂的个中含义。 “首先,我们应该知道,公寓的内部结构已经有所改变,不再是它原来的样子,而蔚蓝又在楼下发现了空间叠加术,那么由此我可以推断,五楼以上也是一种空间术,只不过这种术不是空间叠加而应该是空间转换术。” “空间转换术?!”一向沉稳的阎叔发出一阵惊呼,貌似他听过这种术。 第十章 突兀之举 “阎叔知道?”花礼两眼放光的看着阎叔发问,似乎对这个空间转换术很感兴趣。 没曾想阎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只是在自己祖先留下的一本手札里看到过这种术,寥寥数笔,除了知道此术极为复杂,需要法力高深的人才能实施之外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白无可能料想到了这个结果,见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就继续耐心地为大家做着讲解:“所谓空间转换术,就是不限时间不限地点的将任何一个空间移动过来。依据公寓里的住户们所提供的线索,这种空间转换术应该只有在夜晚才被实施,施术者在施术之前首先对公寓里的人实行深度催眠,待所有人都睡熟后再将‘煞穴’一层一层转移过来,长此以往,公寓里的人由于吸入了过多的‘死尸气’而导致身体或者精神开始出现异常,直到最后‘煞穴’完全转移,便对公寓实施封锁,对公寓下手的人一定是个极为擅长空间术的高手,在我的印象里,能够把这些空间术运用得如此娴熟的人只有一个,至于那个人是谁,由于仅仅是个猜测,所以请恕我现在不方便透露给你们。而数量如此庞大的‘煞’,在地面圈养是绝对行不通的,并且依据‘食髓虫’的生活习性,它们常年在地底穴居,不见阳光,所以这里的所有‘煞’因为常年吸入土里的矿物质,肤色就是暗红色的。” 第一次见白无说那么多话,比我们这些混这一行的都还要专业还要了解得多,他有怀疑的对象,只是不想告诉我们,我暗自思忖起来,这个白无,悄无声息的在蓝天公寓的后面开了这样一家书店,并且多年来我都不曾知晓,他还说公寓里有他要找的东西,他究竟是何许人也?这样帮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那张始终干净的脸庞看不出有任何叵测的居心,是太过深藏不漏,还是本就心无杂念?我不得不提高警觉,任何对我找回爸爸妈妈的计划产生阻碍或影响的因素我都不能放过,哪怕它只有米粒大小!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我冷着一张脸看着白无,如果他不是经由叔叔介绍给我认识的话,我想此刻我的那把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如果我说我是从书上看到的,你会相信吗?”白无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我突如其来的变脸显得满不在乎。 “很显然,你知道我不会信!”丛艾他们见我面色逐渐不善,整个气氛都开始紧张起来,而此刻她紧攥在身侧的拳头展示的信号就是,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可以对这个白无动手。 “放轻松,蔚蓝,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足够了,那就是——我非但不会害你,并且还会保护你!”白无干净的眼睛斜看了丛艾紧握的拳头一眼,却完全不以为意,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即便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斜倚在书架旁的白无跟前,面露挑衅的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白无颔首含笑迎接我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迟疑,清澈的瞳仁与我的对视,半透明的肌肤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更显细腻无暇,我想,他应该拍护肤品广告都不需要上妆修片的吧?这样的肌肤,不知道抚摸起来会有怎样的触感,肯定如绸如缎,更胜女子几分。思及此,我竟然忍不住抬起手细细摩挲起他的脸庞来,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光滑如剥了皮的熟鸡蛋一般,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咬一口…… 白无被我这突兀的动作弄得一愣,一张笑容就维持在最开始的弧度,化不开,收不回。 过了几秒钟,白无见我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只得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脸侧的肌肤已经开始微微的泛了红,细微到如果不是因为近在咫尺,我可能都不会发现他竟然羞涩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事实。 白无的干咳起了作用,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做了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暧昧的举动,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又怪异了起来,我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假装自己刚刚对白无的调戏行为完全是自然的、没有邪念的、单纯只是朋友间的触摸,故作轻松的继续说道:“说说吧!凭什么?”原来这五年来,我还学到了另一样东西,把一边的脸皮贴到另一边上,所以,要么没脸没皮,要么厚着脸皮。 白无很快意识到我想为刚刚的失态行为做出补救,迅速得接过我的问题回答:“这仅仅取决于你的判断,蓝蓝,你应该相信我!”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说明理由,没有什么我必须要相信他的证据,他只是说我需要取决于自己的判断,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我不相信他,就是没有判断能力,好犀利的语言!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一直都在帮我,没有做过任何对我有害的事情,是我自己有点草木皆兵,可是我懂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我转过身不再直视他,却在看到身后一干人等全都长大嘴巴望着我们的时候停止了转身的动作,见我回头,东子他们立刻做仰头看天状,这,装得也太明显了吧!他们的表情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只有一个意思:居然能无视刚才那么暧昧的行为接着前面的话题聊下去,这俩人也太强悍了吧! 我面上继续冷着一张脸,实际心里已经低咒开了:shit!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吃美男豆腐,林蔚蓝啊林蔚蓝,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矜持了?这手怎么就伸到别人脸上去了呢?这节操都到哪里去了?幸好白无给面子,没有一把把我的手甩开,要不这张老脸可要在这帮伙伴们面前丢光了! 我暗自定了定心神,调整好面部表情,依然是那个严肃认真并且具有领导风范的清洁公司老板林蔚蓝。 “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先回酒店休息一下,调整调整时差,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本来应该让你们多休息一阵的,可惜事态紧急,早一步行动早一点解决问题,明天下午两点,我们照旧在这里集合!”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实在不适合继续谈下去,我只有草草结束这次会议,安排着众人的行程,以表示自己没有被刚才的插曲所影响。 “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你们解决办法啊?”我正扒拉着东子他们往门口走去,可是还没等走出书店,就被白无眨巴着一双干净的大眼无辜的发问,难道他看不懂现在的情形?还是嫌现在的状况不够尴尬?眼下这情况,自然是能溜之大吉就应该要脚底抹油啊! “都说了明天再说了!已经不差这一天了,回头把我的伙伴们累坏了你负责啊!”我难得的气急败坏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控诉着白无的不懂察言观色。 “那好吧!那明天下午两点我在书店等你们。”白无一说完这句话,我如逢大赦,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推着东子他们就离开了书店。 夜已深,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连车辆也是稀稀拉拉的几辆,只有马路两旁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尽力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承认,尽管已经快奔三了,可我依然是一个行事没有计划的人,比如,我会没有丝毫征兆的因为突发事件被召回国;比如,我会没有丝毫考虑的就让东子他们带着装备回国,结果被堵在了机场;再比如,我竟然忘了为他们订房,害的现在二十来个人跟着我整个广阳城乱转,却找不到一家可以同时投宿这么多人的酒店…… 现在正值旅游高峰期,尤其是中秋前后,广阳城的酒店行业总是生意爆满,房间往往都是被提前预定了的,剩下的都是为数不多的几间,而我不想让他们分得太散,这样当有事情需要商量时就会显得很不方便,所以当我带着他们转到第十家酒店仍然没有足够的房间时,我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 “您就不能再腾出个几间?二十三个人住八个房间会不会太挤了?”这家望城商务酒店是我们走到的第十家,也是剩下的空房最多的一家,可是对我们来说还是少了点,东子他们几个大男孩倒是愿意打个地铺将就,只是当年忧郁症残留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我患上了轻微的强迫症,凡事都要力所能及的做到完美,我不希望他们跟着我来到广阳城却只能睡地铺,公寓如今是没法住人,而爷爷的别墅我更加不方便带他们回去,关于公寓里所发生的事情我一直都在瞒着老人家,不想让他们担太多心受太多刺激,我和叔叔对爷爷的解释是公司有个合同需要我亲自处理,所以才回的国,如果大张旗鼓的带着这一队人回家,那么事情就会露馅,自从失去儿子之后,爷爷他总是刻意回避提到以前,时间久了,有些伤口也要结痂、愈合,只是如今的公寓怪事频出,这不得不让他联想到那一段大家都不愿去提及的往事,这无疑是将他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撕开,这么残忍的事我做不到。 第十一章 存亡之危 “对不起林小姐,真的没有房间了,其它的房间都已经有人入住,剩下的都已经被人提前预订好了,要不您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前台小姐挂着极具亲和力的微笑却嘴吐着让人失望的话语。 “那预订的客人都入住了吗?就没有取消预订的?你再帮我仔细找找?”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东子对我的强迫症无奈地直摇头。 “真的没有,不过有个客人订了六间房但现在却还没来入住,可是人家是提前预付了房费。”前台小姐的这句话给我已经逐渐死灰的心丢上了点小火星,慢慢复燃了起来。 “是谁?你能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吗?或者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也行,让他把房间让给我好了!我愿意出双倍,啊不,三倍,三倍的价钱给他!”我焦急的伸出三个手指头在酒店的美女前台眼前晃,开出了自以为诱人的条件。 “给她吧!”正在我满怀期待的看着前台那个面露难色的美女时,从身后传来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我表情有一瞬间僵住,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了头。 “竟然是你?凌灼,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我戒备地看着凌灼,在我的心里,早已经把他划分到危险人物那一区了。 不同我的警铃大作,凌灼只是悠闲的把手插进卡其色的休闲裤口袋里,脚上那双白色休闲皮鞋踩在酒店大厅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发出细微的咚咚声响,却在这静谧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直直撞进我的心里,我的心跳又开始紊乱,为什么,每次见到凌灼,我总会失了方寸? 他嘴角微扬,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跃然脸上,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是放松,如同周围的人都不存在般,好笑的回答道:“你这么晚了,不也在这里?” “我,我和你不同!我是有事情!” “哦?那正好,我也有事。”尾音的轻转每每都能轻易挑起我的怒火,相对我的暴躁,他总是表现的如此淡定,可是我起码还能伪装,伪装他的出现在我心里不起波澜不掀巨浪。 “是吗?那为什么你订的房又不要了?”无功不受禄,我很明白这个道理,尤其当那个打算施我“禄”的人是凌灼,我就更应该慎之又慎。 “因为,有人需要,而我,突然又不需要了。”说话间,他已走到我面前,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摆着那六张房的房卡。 “别以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感激你,还有蓝天公寓,你更是想都不用想!”尽管嘴上没有饶人,可我的手已经果断的把那几张房卡几乎是用抢夺得的方式从凌灼的手里接了过来,我虽然不想承他的情,可是我用余光能够看到东子他们的表情,已经疲惫不堪。 “我还是那句话,公寓,你会双手奉上的。” “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做梦!”说完我气呼呼的从钱包里掏出五千块钱狠狠的砸在了凌灼的手心里,凌灼依然不愠不怒,或许在他的眼里,我的这种行为近乎于幼稚吧,可是我就是不想欠他的,因为一旦欠下了,我就得用超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代价来偿还,这个人的野心我不是不知道,他志在蓝天公寓,甚至是子阳地产,我与他之间还是不要有过多的牵扯为好。 凌灼手心里攥着那五千块钱,没有推还给我,也没有扔掉,以他的身家,完全可以做出这种行为来对我羞辱一番,可他只是把钱默默的放进了口袋,然后转身离开了酒店。 他走之后,我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松掉了,连带整个肩膀和脸部表情都垮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美子走到我旁边轻轻的问:“蓝姐,这人是谁啊?看着不像普通人啊?” “就是就是!他好帅啊!蓝姐,你把那个帅哥介绍给我吧!”花礼从看见凌灼起就表现的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似的,一直在偷偷用眼角瞄他,就连看见白无时她都没有表现得这么雀跃这么欢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花痴程度堪比那些见到心仪的偶像明星的疯狂小粉丝,可见比起白无那种干净无尘的特质,凌灼所具备的那种坏坏的气质还是更为吸引当下的小女生,可是,那张妖孽的脸底下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心计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花礼,这人不是人,是妖孽,碰不得。”我好心的提醒花礼,却遭来这小妮子的一阵不满,嘴直撅得可以挂上油瓶:“我看蓝姐是想独吞吧,真是的,你都有一个那么好看的白无了,干嘛还要觊觎我的帅哥呀!” “花礼,你注意点!怎么能这么对蓝姐说话!”丛艾突然出声厉声呵斥花礼,吓得花礼脖子一缩,直往东子身后躲,东子也是一脸的不高兴,跟他们相处那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东子对花礼的那点小心思,可是感情的事别人又怎么好干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别别扭扭的相处着,兴许是刚才花礼对凌灼的爱慕表现得太过明显,一向开朗的东子难得有了不快的表情。 “算了,我要是跟她一般见识的话,估计早早地就被气死了,来,你们几个先拿着这几张房卡上去休息,我来办理剩下几间房的入住手续,除了几个单人房,其它的你们就将就着两个人住一间,明天我再另行安排!”我把手上的六张房卡交到丛艾手里,让她安排几个女生先入住,接着转回头去把另外八间房给开了下来,等到一切都忙完,已经半夜三点钟了,我又给了一些钱给东子,最后才放心的离开酒店。 回到家时爷爷早已经睡熟,浑厚的鼾声透过门板传至大厅,为免吵醒了他我把鞋子给脱掉了,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夜晚的凉意顺着脚底板直直传到心脏,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在路过叔叔的房间时我看见他书房的灯没关,朦胧的橘黄色暖光漏出了门缝,洒落在走廊上,我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只见叔叔伏案在书桌前,认真翻查着什么文件,时不时伸出手指按捏鼻梁处,显然是已经极度疲累却又在强打着精神,我的眼眶隐隐泛起了酸。 叔叔对我是很好的,自从爸爸妈妈失踪后,一直都是他在维持整个公司的正常运转,纵容着我的任性离开,对我而言,他甚至等同于我的另一个爸爸,在失去双亲的日子里,叔叔一直竭尽全力的填补着关于我父爱的那一块空缺,看着他那跟爸爸极度相似的五官,这一刹,他的身影渐渐的与爸爸的身影重叠起来,让我几乎就要错乱,分不清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叔叔还是爸爸,我想,我还是太不成熟,才会丢下这一大堆烂摊子给叔叔一个人独自解决,忽略了他的感受,而叔叔,从来没有过怨言,只是一直默默承受着,不难想象,在爸爸妈妈离奇失踪的初期,叔叔是顶着多么大的舆论压力守护着这一切属于我的东西。 我渐渐走近了他,认真的叔叔并没有发现,直到我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是蓝蓝啊,吓了我一跳,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见到你的朋友了吗?”叔叔被我突然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那一叠厚厚的文件,抬起头看着我。 “嗯,开房的时候遇到点麻烦,好在最后都解决了,倒是你,叔叔,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我很想知道,忙到了大半夜,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急于解决。 “还不是公司的事情,蓝蓝,我想这件事情我还是需要跟你商量一下。”叔叔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让我也不得不严阵以待。 “什么事情啊?”叔叔很少会这么严肃的跟我讨论公司的事情,因为一般的小问题他都会自行解决,只有在遇到大的决策时他才会来征询我的意见,这也让我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蓝蓝,不瞒你说,自从凌灼带着广林地产来到广阳城之后,对我们公司的业绩冲击不小,公司的盈利已经大不如前了,上个季度甚至还出现了亏损的状况,公司的其他股东们对此很不满,要求我们尽快解决,不然,不然就要更换执行董事!” “什么?!可是我们手上不是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吗?他们凭什么擅自决定!”更换执行董事意味着子阳地产将不再姓林,更意味着我没有保护好爸爸的心血! “他们威胁我说,如果不更换执行董事,就撤资!公司现在都已经有些周转困难了,蔚蓝花园二期的销售不是很理想,资金还没有回笼,如果这时候这些股东再撤资,那么子阳的资金链条势必要断掉,咱们的股票也会大跌,到时候,子阳可能就要破产了……” “这么严重?”虽然知道凌灼不是盏省油的灯,却怎么都没料想到他竟能把子阳逼到需要更换执行董事的地步,是我太轻敌,还是凌灼太过厉害? “情况只有比这更糟,没有比这更好……”叔叔无奈的叹了口气,习惯性的眉头深锁,那是与爸爸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记忆中的爸爸,脸上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宠溺的刮着我的小鼻子,然后抱我坐在他的大腿上,为我讲着他在各国各地所见到的奇人趣事,我想,如果五年前的那件事没有发生,他是会在事后为我讲述那枚戒指的来历的,可惜,没有如果。 第十二章 背水之战 “那么,我们如何才能改变现状,扳回一城?”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愁滋味的无知小丫头,我懂得从别人的话语里提取有用的信息,比如叔叔刚才的话,他并没有说股东们要求一定要更换执行董事,而是希望我们可以力挽狂澜,把公司从逆境中扭转过来,这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情,城西有块地,有着极好的绿化条件,占地足足有两万平方米,周边配套的基础设施也一应俱全,附近既有大型超市也有学校,非常适合居住,尤其是这两年,政府在那边搞了个旅游风光带,房价更是水涨船高,它附近的有些楼盘甚至比城中的价格都高出足足两倍有余,是很多地产公司在垂涎的一块宝地,如果能被我们拿下,那么公司的股东一定不会再提撤换执行董事的事!” “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如果事情那么好解决的话,叔叔就不会在这深夜里愁容满面了。 “嗯,这块地的主人名叫贺志高,一直都在做水产生意,地是他太爷爷手上买下一直传到他这的,可以说是祖产,所以尽管很多地产商都对他开出了优厚的条件,他依然没有出让这块地的念头,再加上他的水产生意也一直做的风生水起,不怎么缺钱,大家就渐渐的对这块能看不能吃的肥肉慢慢放弃了,可是世界上就是有这么无法预料的事情,近两年,这个贺志高突然鬼迷心窍的迷上了dubo,在澳门把资产输了个一干二净,还欠下了一屁股债,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只有公开拍卖土地。” “公开拍卖土地?那就意味着凌灼也会插上一脚对吧?广阳城的其他地产公司都是些小公司,没有能力跟子阳竞争,可是广林不同,我们不知道凌灼的底子到底有多厚实,但却知道他一直都在针对子阳,这么大的一个香饽饽,他是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如果凌灼跟我们呛起来,不停的抬价,那么香饽饽到最后可能就要变成烫手山芋了。 “正是如此,我已经接到消息,广林地产已经决定要参与竞拍了,所以我连夜把咱们公司可调动的资金核算了一下,满打满算我们也只能花八亿去买这块地,一旦超过了这个价,我们就不能再跟,可是这块地在十二亿以内标下来都是有盈利空间的,如果我们押上其他项目的资金,倒是可以勉强跟广林叫叫板,只是这样一来,万一有点什么闪失,我们的资金链势必断掉,股东们肯定会借此大作文章,只怕子阳地产最后不得不改姓了。” “要动用其他项目的资金,股东们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想想也知道,这些股东们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可是哪个不是因利而聚,利尽则散。 但是四个亿的叫价空间,凌灼是肯定不会放弃的,据我估计,他起码会出到十亿,十亿以上他就不会再跟,因为他手头也有不少项目,我觉得他面临的董事会的压力不会比我们小。”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叔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有,压上我们所有的固定资产,背水一战。” 固定资产,那就包含我名下所拥有的蓝天公寓,爸爸妈妈那么珍视的东西,我怎么可以随便拿出来下注:“叔叔,你确定拿下这块地之后就一定可以盈利?股东们的态度也一定会软化?” “蓝蓝,我在房地产这一块儿也摸爬滚打二十几年了,如果这点远见都没有,就不会有现在的子阳地产了。”叔叔说的话丝毫不夸张,子阳地产在业界能有今天的地位,叔叔是绝对功不可没的!这十数年间,多少地产公司前赴后继的开了起来,却又前赴后继的倒了下去,唯独子阳,无论是金融危机还是政策变动,它都幸运的存活了下来,并且还爬到了顶尖的位置,这期间很多时候多亏了叔叔的高瞻远瞩,制定了关键的决策才避开了那些险境。 “既然这样,那我去找外公外婆,他们一定会帮我的!”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公外婆的公司前两年已经交由你舅舅接手了,即便他们二老同意,你舅舅也不能同意啊,一点小钱可能还无所谓,可这是一笔大数目啊!”叔叔对我的提议一脸的不赞同。 “没事的,如果关系到子阳的执行董事易主的问题,外公外婆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再怎么说爸爸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婿,我也是他们唯一的外孙女啊!” “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我明天安排人先做一份策划案出来,希望能够打动股东们,让他们放大投资力度,能够尽量不出动你外公他们就不出动,免得到时候被外人知道了,会传出子阳资金有问题的负面新闻。” “好的,叔叔,真的辛苦您了,谢谢您!”我这一句辛苦包含了很多意思,不只是支撑子阳地产的辛苦,还有替失踪的爸爸妈妈照顾爷爷的辛苦,更有为我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侄女不停收拾烂摊子的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压在叔叔一个人的肩膀上,以前我一直没有发觉,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小世界里,直到这次回国,第一天就碰上了那么多难缠的记者,紧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一件比一件棘手,我才知道我有多么自私,我让身边的人承受了多少,默默在心里下了个决心,以后再不让亲人独自承担这些事,我也要成为一个可以被他们依靠而不仅仅是永远只知道依赖他们的存在。 “蓝蓝,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了呢?如今大哥大嫂还没找到,我就是你的父亲,我们是亲人,无需言谢的。” 是啊,我们是亲人,叔叔的话一下让那些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缠绕多年的阴霾散去不少,仿佛一场连绵了数月的梅雨突然停了下来,心情一下舒畅了,我忍不住扯开了个大大的笑容,多久没有这么会心的笑过了呢?好像自从九年前那件事情过后,我的笑容始终都停在脸上,到不了心里,而我的快乐,也随之定格在了九年前。 第二天下午,我到酒店接了东子他们就赶往了白无的书店,吸取了昨日的经验,这次我提前把房间都订好了,也就不用担心晚上回来得太晚找不到地方安顿。 “蓝蓝,你来了。”到书店的时候白无才一脸睡意惺忪的拉开门,连语气都透着股懒懒的意味,与他一向干净整洁的形象不符,我很好奇他这一幅明显没睡饱的疲态是怎么回事。 “你昨晚没休息好?”二十来个人挤在他本不大的书店里,与书店原本淡雅简单的格调完全不搭,尤其是艾迪森那一头耀眼金发和酷爱街头风而把自己打扮的五颜六色的伍娜。 “嗯,昨晚出去见了一个故人。”白无回答的漫不经心,随手抓了抓由于刚刚起床而微微有些翘起的发尾,我心里却涌起思绪万千,昨晚我们离开之后已经很晚了,他却又出去了,很显然这个故人是他刻意避开我们去见而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联想到他之前说过的那个他知道的擅长空间之术的人,令我不得不起疑心,但是,我选择沉默,这个白无不能让我对他完全放下戒心,却仍然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不能够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跟他闹翻,而我,会把握一切机会查清他的底细。 “那我们谈正事吧,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煞的事,我想了一晚,这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虽然夸张到近乎于荒唐,但也算合乎逻辑,所以,我愿意听听你的意见。” “蓝姐,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昨天夜探公寓的过程我也有认真听,再加上白先生的解释,这种煞因为具备走肉的特性所以能感知呼吸,数量如此庞大的一个煞群我们该如何才能做到不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呢?难道要我们携带氧气瓶进去?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携带其他的工具了。”一直在公司负责制作装备的东子突然发出了疑问,不过却刚刚好问到了关键点,因为一旦暴露,惊醒那么多煞的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只是现在的我也没有想到解决办法,只有转过头用同样用眼神询问白无。 白无看着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你说你有认真听,可我估计你们根本就没有认真听,蔚蓝昨天去公寓时难道携带了氧气罩?” 听到白无这么说,东子不服气地回了嘴:“所以蓝姐后来被发现了啊!” “对呀!”我也不解的附和着东子的话。 “蓝蓝,我看你也变笨了。你也知道你是后来才被发现的,并不是一进入公寓就被发现的,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是因为它们那时候都是睡着的呀,哪知道有那么几只好死不死的还醒着!”我小声的嘟囔,却用着大家都刚刚好能听到的音量。 白无干净的表情因为我的话出现了裂痕,半晌才郁闷的开口:“算了,即便我一步步引导你们,估计你们也想不出答案,我还是跟你们解释一遍比较方便。” 我为了维持自己在伙伴面前的形象,面上不说话,实际心里已经不爽开了;真臭屁,还解释一下比较方便,有能耐你别解释啊! 第十三章 解决之道 白无回头关上书店的大门,继续说道:“大家不要忘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煞是同时具备着行尸和走肉这两种灵体的特征的,而这两种灵体恰恰具备着很多截然相反的特性,其中就包括感知呼吸这一条,一旦两种灵体结合起来,它们的这种矛盾便会凸显,概括起来说,就是煞可以感知呼吸,却很微弱,因为它这种能力原本是走肉也就是食髓虫的,如今它被强制压迫在了胸腔内,感知能力必定要弱上一大圈,才有了蔚蓝在惊呼和松气的时候才被发现的那一幕。” 我原本以为我对这些异类异世已经了解的足够多了,我也把能想到的那些需要用到的知识和技能学了个遍,可是自从遇到白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孤陋寡闻,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它却像是一个巨石一般的事实,立在哪里,岿然不动的嘲笑着我的无知,如此有条理的分析,我不再幼稚的跟他抬杠,而是选择根据他的话冷静的分析现在的情况,有了白无那么详尽的解释,接下来就一通百通了:“所以,当我跟那只煞交手时,我用的定血法并不是完全不起作用,那只煞的确是倒下去过,只是后来又站了起来,因为我杀死的只是它行尸的部分,而它体内还有个食髓虫,后来攻击我的便是是它走肉的部分,因此,我们要想解决一个‘煞’必须要果断而且迅速的给它致命的两击!” 我话音刚落,“啪、啪、啪”几声轻响传来,白无居然伸出手给我鼓起掌来:“我不得不称赞你,我要收回刚刚说你变笨的话,你说的非常正确!” 因为他赞许的话,我不好意思的把眼睛看向了别处,别扭的开口:“我也只能想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解决之法还要你来告诉我们。” “你们跟我来!” 白无向我们招了招手,转身向书店后方走去,那里不是他的起居室吗?他带我们去那里干什么?我们不明所以的跟在他的后面。 白无的卧室和他书店的风格是一样的,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茶几,干净到一尘不染。我们大家都好奇的看着白无,揣测着他带我们到他起居室来的用意,认真的观察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这么一个不到三十平方的起居室能有解决之法? 答案总是会揭晓的,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白无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拿起了放在床头柜旁边的电视遥控器,冲着电视的方向按了一下,可是开启的并不单单是那四十九寸的液晶电视机,一起有了动静的还有那面电视墙。 只见电视墙的右侧缓缓凹陷进一块,刚好一个门的大小,等到陷到一定的深度后又向右侧移去,露出一块空缺,从我的角度隐约可以看出里面是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通道,原来白无的卧室竟是别有洞天。 什么样的人会在房间里弄一个这样的暗室,里面又藏了什么样的东西,弄得那么隐蔽而又神秘? 只要进去就会知道了。 没等白无招呼,我率先钻进了这扇凭空多出来的门,白无微讶了一下也跟在我后面走了进来:“你就不怕这里面有危险?”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回答:“不怕,我外面那么多兄弟,我要有什么闪失,你也讨不了好。” 说完这句话,没有听到身后白无的回答,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我没有回头也能想象白无的表情,始终干净、澄澈的表情。 “蔚蓝,有时候吧,我觉得你这人疑心挺重,有时候又觉得你似乎没有疑心,你是一个矛盾的人。” “我的矛盾就是最大的不矛盾,等到哪天你感觉我不矛盾了,那其实我就是真的矛盾了。”一人宽的通道光线并不充足,我无法回头确认身后的情况,只是透过凌乱的脚步声可以判断东子他们都跟着进来了。 “你在说绕口令么?”白无罕见的和我开起了玩笑,连声音里都参杂了些许笑意。 还没等我继续和白无抬杠,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又是一扇门。 “蔚蓝,你让开一下,我来开门。” 我身子微侧,想让白无走到前面,狭窄的距离却让我们不得不紧贴着身躯,一股好闻的香味自鼻尖传来,我瞬间有些心猿意马。 等我反应过来时,白无已经蹭到了前面,伸手在门左侧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停在一个地方按了进去,面前的门便缓缓升起,一个房间出现在我们眼前。 “白无,我不得不怀疑你是F.B.I或者走私犯。”当我看到那满屋子的枪械时,我只有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别这么说,犯法的事我不会干的,这些都是玩野战的气枪,我只是找人改装了一下,特意为这次的行动做出来给你的,我可没有收藏军火的爱好。” “野战气枪?亏你想得出来!” 一直喜欢研究军火武器的东子是紧跟着我们后面进来的,看到这些东西之后立马就分辨出来这是改装过后的野战气枪,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之后对我说道:“蓝姐,这些可都是六焦耳的气枪,攻击力可达四十米以上,在国内不准携带真枪的法例下,气枪倒的确是很合适的取代物。” “不仅如此,看看这个。”白无走到房间角落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封得很严实的木箱,他揭开木箱的盖子时,一股腥臭味扑面传来。 “这是什么味儿啊?这么难闻!”陆陆续续进来的伙伴们闻到这股气味,都忍不住掩住了口鼻,不满地发起了牢骚。 “这是铅弹,全都是在血里泡了足足四十九个小时的铅弹。”在如此强烈刺鼻的臭味之下,白无除了微皱了皱眉,表情再没有其它变化,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 我俯身看了看那满满一木箱泡了血的铅弹说:“六焦耳的气枪搭配泡了血的铅弹就可以结果了那些煞的脑袋,再让另一个人射击它们的胸腔,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白无点点头,盖上木箱的盖子说:“接下来我们只要搭配两人一组,分工合作就可以了。” 我也觉得这种方法是最可行的,对所有人道:“加上白无我们一共有二十五个人,扎克外面接应,替我看着蓝天公寓,以防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剩下的人刚好凑成十二组,今天晚上十点钟,我们再探公寓,在那之前,所有的人准备好自己的其他物品,除了必要的东西,尽量轻装上阵,该采购的采购,特殊物品列出清单交给白无。”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白无好笑的看着我。 “那是自然,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找到的你。”说完不等他做出反应,我转身离开了暗室。 晚上十点,我们大家除了从白无那里领来统一的武器,各自还携带了一些自己专长领域所需的物品,在蓝天公寓五楼的西餐厅集合。 白无是个想得很周到的人,他不仅为我们准备了气枪和铅弹,甚至为我们准备了与公寓六楼颜色一样的暗红色服装,这样可以减少暴露的可能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水和干粮,防止被困。 “再往上走,就是那些煞的巢穴了,里面的凶险程度大家心中应该多少有个底,分组就按今天下午丛艾安排的那样,动作尽量放轻,上楼之后,六组向左,六组向右,我们大家一个一个房间依次解决,切不可急躁,不可惊醒其他的煞,一旦被发现,就伪装是它们的同伴,先稳住它,再趁机解决!白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在上楼之前,我对着所有的伙伴小心叮嘱注意事项,因为一旦我们走进六楼,只怕我也无暇顾及到他们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有人被发现了,谁都不要去救,否则就是全军覆没!”白无冷血无情的吐出这几个字,骇住了我们在场所有人。 “你说什么?!这些都是与我生死与共过的伙伴,要我们抛弃同队的伙伴,怎么可能!”我愤怒的对着白无低吼,眼睛里是要喷薄而出的火焰。 “如果要救一个,就要损失所有人,你一旦死在这儿,就意味着无法再救你的父母,反而得不偿失,你愿意吗?所以,救同伴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拖大家的后腿。”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白无究竟是不是人类,仿佛一尊不具备感情的雕塑,没有情绪起伏,冷血的谈论生死,云淡风轻的就像在说天气一样,可是,他的那一句无法再救父母又戳中了我的痛处,到底该不该听他的,这对我来说是个两难的抉择。 “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喉咙艰涩的吐出几个字,我有些无助的看着这些因为我一句话就奔赴广阳夜闯煞穴的同伴,他们,都是为了我的私事在拼命啊! 白无沉默了一小会儿,拉着我走到一旁,轻声开了口:“我们只能往上走,不能回头,因为我们俩的任务就是干掉每一层楼的老大,这个老大负责将原本那个空间的煞转移过来,以确保这些煞能够达到一定的数目,维持这个空间转换术的平衡,一旦我们被发现,当它感知异动后,这一层楼的煞主便会知道有人入侵,会成倍成倍的召唤出新的煞,也就是说,它们是可以被无限替代甚至成倍填充的。” “也就是说,永远也杀不完?”我诧异了,这些话之前白无都没有跟我说过。 第十四章 灭煞之途 杀不完是什么概念?那我们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仿佛看穿了我的犹豫,白无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倒也不是完全杀不完,只要我们能率先解决掉每层楼的煞主,进入上一个空间的通道就会被打开,那我们就不用理会那些剩余的残兵败将了,这一层楼的空间转换术会自动解除。” 我们俩在这边小声交谈着,那边东子他们也因为刚刚白无的一番话掀起了轩然大波,纷纷交头接耳,却又因为我在场而不好大声发作。 我明白了个大概,对白无说:“所以,那些重新被填补空缺而召唤过来的煞都是些无法预测的数字,可能多到突破我们能接近的底线?” “是的。” 这应该就是白无不准我们回头的原因,我们一旦被发现,意味着极大可能会被那些难以计数的煞所吞噬,连残渣都不会剩下,还谈什么保护公寓,谈什么找回父母? 难怪第一次夜探蓝天公寓时白无以最快的速度带我逃离了那里,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上次若不是白无来的及时,估计我早就被如潮的“煞浪”所吞没了,想到这,我感激的看了白无一眼,他却只是示意我快些做决定。 “我知道了。”我艰难地说。 重新站到伙伴们的面前,我的内心无比沉重,挣扎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所有掉队的人,大家一律都不准回头再救!如果不愿意跟着我去的,现在就可以下楼,我不会怪你们,因为上面的世界,就是赌命的世界!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拿着大家所有人的命去赌,我要对这个队伍负责,而不是某一个人,明白吗?”这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认真斟酌过,下这种决定让我有种锥心刺骨的痛。 东子他们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可是跟随我多年,也明白如果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我是不会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的,跟丛艾、花礼他们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坚定地回答我:“蓝姐,五年了,咱们一起到过多少地方,经历过多少奇异到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又多少次在鬼门关前打了转,最终还不是又活了过来,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您是怎样的人,您不是那种会舍弃同伴的人,如果不是权衡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么会开这种口?所以我相信你!我在这里跟众位弟兄说句话:一旦我东子掉了队,谁TM都别来救我,只管跟着蓝姐往上走!谁要是救了我,我非但不感激,还会狠狠地揍他!” 东子的一番话让那些原本对我的决定有些微词的伙伴纷纷跟着附和:“对,蓝姐!别说是东子,就是您掉了队,我也不会救,只管前进,帮您把这公寓给理干净了!” “先跟你们说好了,要是掉队了,可别求我!”九九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而我内心的歉疚感却仍然深深浓浓。 该交代的事项都交代了,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枪,提步向六楼走去,踏上了我们灭煞的征途。 白无安静的跟在我身侧,看不出情绪,用着仅能让我听到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所有的空间术都离不开一个媒介一个道具,就是环扣,环扣的形态不一,藏匿的位置不一,我们只能靠自己判断,所以当你觉得哪一个煞身上有可能是环扣的东西存在的话,毫不犹豫杀掉它,因为它极有可能就是这一层楼的煞主,一般的煞主都是及其凶悍的,如果不想你的同伴有危险,用最快的速度发现它、消灭它,而我,会帮助你。” 白无的语速罕见地快,仅仅用五楼到六楼这一段短短的阶梯上楼的时间就说完了上面一长串话,听似含糊,而我竟然听懂了,还来不及细问,我们已经踏入了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禁地,环境不允许我开口,嘴唇微张了张,唯恐被煞发现,复又闭上。 我们的队伍两两交叉从楼梯口分别向左右散开,这里与我上次来时并无二样,诡异的安静,紧闭的门扉,以及那充斥着各个角落的暗红色,仿佛一只静静蛰伏在暗处的巨型怪兽,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我们进入它的猎场,然后被拆吃入腹。 当第一扇门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经不能像上次那样选择避开了,这次我们是主动出击的那一方,没有丝毫犹豫地,我打开了它。 不出所料的,两长排的床,两长排的煞,就这么看似无害的睡着,却即将成为我们手下的一缕青烟,消逝于无形。 我的队伍都是训练有素的的队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配合的也默契十足,彼此之间仅仅用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所想,我用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了眼前这只煞的脑袋,而白无也已经对准了它的胸口,我们必须保证同时开枪,如果有一只煞被惊醒,将会为我们后来的行动带来极大的危害和困难,甚至可以造成我们的灭顶之灾,这也是考验我们配合的时候,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它们,幸运的话就可以极早地解决掉隐藏在他们之中的煞主,让它连填补漏洞的时间都没有,我们是在拿自己的命赌,也是在拿同伴的命赌,作为他们的老板与伙伴,我需要对他们负责,我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上面戴着三个戒环,里面灌着来自萤火虫尾部的荧光液,发出幽绿的光芒,虽不明亮,却与这满室的暗红色行成了强烈的对比,这是东子和花礼合力制作用来发号指令的,带队的我和丛艾一人三个,在这种不能说话可视度又不高的地方,手势就是我们唯一的语言。 举起的三根手指逐渐变成两根、一根,明知道他们听不见,我却还是用口型说着:“三、二、一!”然后如刽子手手起刀落般,我们同时扣动了扳机。 枪下的煞还来不及挣开眼睛就已经被解决了,我们无暇为自己的默契欢呼一下,又把枪对准了下一个猎物,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伙伴们,动作麻利没有一丝犹豫,与平日里嘻笑怒骂的性格完全不同,严肃且认真地完成我交给他们的每一个任务,这就是我的这些伙伴,如此值得信赖。 感觉很漫长,实际上仅仅是短短的一分钟、六十秒,我们就把这个房间所有的煞给清除干净了,走出这个房间时正好看到走廊那端的丛艾也出来了,远远的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看样子她那边的形式也很好,刚刚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一点点,却仍然不敢完全懈怠,因为上一层的通道并没有打开,那意味着在我们刚刚消灭的那一批煞中没有我们所期待的大boss,而我们每在这一层楼多呆上一秒便等于多了一分危险。 我侧目看看身旁的白无,一脸的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深入敌人腹地的紧张感,相比较下,我从踏入这里第一步开始,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抚平过。 这里的房间像被复制了一样,每一间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们的身上没有我们刚刚留下来的弹孔,我几乎就要以为我们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原本的公寓每层楼是十二套房,“口”字型的三个边各是三套,即便公寓的内部已经改变了,但大致上的格局还是维持着公寓的原样,比如这个“口”字型,再比如这个每条走廊三间房的设计,只是当我们已经走到第五间房时,第七层楼的通道还是没有打开,而丛艾那一队的速度基本与我保持高度一致,每次我从一扇门出来时也能刚好看到她从另一间房里走出来,或在转角,或在对面,算一算,她也应该搞定了五个煞穴,虽然目前为止我们的手法都还算干净利落,没有被发现,但接下来才是未知数,一直没有被消灭的煞主就在剩下的两间紧挨着的房间里,有可能是我遭遇它,也有可能是隔壁的丛艾,一方面我为同伴担心,一方面又在为自己祈祷,因为就连白无也无法确定真正的煞主是什么样子又具备些什么能力,会不会像网络游戏里的怪物一样难打,我们可不是能够不停加血的网游虚拟人物,也不能一遍遍的重来,对我们而言,机会只有一次! 白无一张纯净的脸依然没有变化,给我一种凡事皆在他掌握中的错觉,他见我在盯着他,勾唇笑了笑,我顿时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游走于四肢百骸,我不能解释,为什么每次在紧张时面对他会莫名的心安,正如同我也不能解释每次心安时面对凌灼又会莫名的紧张一样,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想起那个人,那张魅惑的脸,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分心会要了我们的命! 看到我反常的动作,白无困惑的偏了偏头,我摆摆手告诉他没事,醒了醒神,和丛艾同时推开了左右两间房的房门。 第十五章 初战之捷 尽管这间房里有着未知的对手,但我们不能犹豫,不能胆怯,眼下也不允许我们去犹豫和胆怯。 我们和之前一样,对着每一个沉睡的煞开了枪,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们快速退出屋子返回到了我们起初上来的楼梯口,大概间隔了十五秒,丛艾那队人也来到了这里,她冲我点点头,用手势告诉我敌人已经全灭,我不自禁的上扬了嘴角,果然是我的队伍,办事还真是利落放心。 但是,我们似乎高兴的太早,上楼的通道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打开,在楼梯转角处赫然出现一道模糊屏障,那是水雾墙,人一旦进入里面便会迷失方向,有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 水雾墙没有消失,这意味着我们并没有成功的消除这一层的煞主,可是我们刚刚消灭了那么多的煞,如果不及时找出并消灭煞主的话,会随时有可能惊动它并给它机会重新召唤出更多的煞,这对我们而言非常可怕,才刚刚出师,我们便遭遇失利,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消耗,我迅速地做出了新的安排,所有人原地待命,由我和白无折返回去寻找任何有可能被遗漏的角落。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危险也一分一秒的增加,我和白无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种摸不着头绪的窘迫感前所未有,现在,我只能祈祷,那个所谓的煞主也在沉睡之中,感觉不到它的地盘已经失去平衡,这样,我们便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找到它。 很快,我们将这一层楼的房间又重新搜寻了个遍,没有任何新发现,我几近沮丧,只有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白无,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他同样是一筹莫展。 我有些失望地放下手中的枪,没想到,才刚刚走入敌人的地盘,我就经历了一个大大的挫败,这种打击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原以为要寻找到父母的坚定决心可以让我挺得更久更远,这些年我吃过的苦学过的东西可以让我应对事情时更有办法更有底气,可是,都是原以为而已,这才刚刚起步,我们便被拦在了这暗红色的第六楼,是我太过低估敌人,还是太过高估自己? 我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伙伴,他们都在等我们的消息,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睛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们的出师不利,于是我只能试着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还没有大批的新的煞被召唤出来,也就是说,那个煞主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地盘已经被入侵,他有极大的可能和那些普通的煞一样在深度沉睡中,这也是目前的形势中,唯一一件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我还在思考中,肩膀却被人轻轻的拍了拍,我抬头看到的是白无干净的眼睛,不同于我,我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丝毫的紧张和沮丧,更别说是害怕,看着他那张白净的脸,再看看这层每一个角落都渗透着暗红色的六楼,这红与白,是如此鲜明的对比,亏得他还为了自己不那么显眼,也穿上了这套暗红色的衣服,却还是逃不过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命运。 暗红的衣服!突然,我的脑袋灵光一闪,既然我们懂得伪装,敌人为什么不懂得为自己添上保护色呢?既然是煞主,那么它们必定有不同于其它小喽啰的技能,也许,它正隐藏在我们附近,而我们却一直没有发现呢? 想到这,我快速回到了楼梯口,我卸下艾迪森的背包拿出灵体探测器,示意他打开开关搜寻。 艾迪森除了是个计算机天才之外,还是个电子狂,他精通很多电子产品的制作和使用,这款灵体探测器就是他的杰作,也是我们公司出去做任务时必带的装备之一,他内置一个敏感的红外探头,用于感受不同生物体的不同磁场,然后通过显像屏以不同颜色的点显示出来,起初没有使用它是因为这层楼的灵体太多,用起来比较麻烦,而如今,所有的煞都被我们消灭了,除了那个煞之、主,也就是说当我们看到显示屏上出现与我们不同颜色的点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位置就是煞主所在的位置! 刚刚打开探测器,两种颜色就赫然显示在显像屏上,与我们身处同一位置,可我们所在的楼梯口,除了我们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煞的踪影,更别说是煞主,难道是仪器出了问题? 我还在怀疑之际,白无用手指了指我们的头顶,那儿,除了一盏环形的楼道灯,什么都没有。 环形! 这个伪装我得给它满分! 东子和丛艾交汇了一下眼神,两个人很快地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只见东子扎好马步,双手交叠平置于腹部前方,丛艾踏上他的膝盖而后轻点于东子的双手之上,东子轻轻一托,丛艾纵身靠进环形灯,在落地之前的数秒之间,她已经掏出化形水喷洒到了天花板上。 化形水在天花板上慢慢晕开,也慢慢显像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它是嵌在天花板里的,我想,它之所以要呆在这个地方,是为了更好的守护这盏环形灯,那应该是他幕后的主人安排的。 当它的身形彻底显现出来时,它感受到了异样,四肢略微动了动,在它睁开双眼之前,我和白无果断的给了他两枪,花礼也以最快的速度把花粉洒到了环形灯上。 如同云开雾散一般,那股暗红色幽幽转淡,直至消失,六楼恢复成原来公寓的模样。 我暂时松了口气。 局势似乎有了扭转,由最初的出师不利转为初战告捷,我们心理有了小小的雀跃。 “别放松警惕,后面只会越来越危险,而后面的煞之主也会越来越难对付。”没有给我们时间放松,白无马上就给我们泼了盆冷水,提醒着我们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随着六楼术式的解开,水雾墙也倏然消失。 后面依然是平淡无奇的楼梯,一路蜿蜒向上。 七楼、八楼、九楼,一路向上,直到十二楼,每一层楼的煞之主无一例外的都在沉睡,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让我们都不敢相信,难道五楼的空间叠加术只是一个烟雾弹,为的只是迷惑我们?其实这个幕后的操纵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强大?不然怎么解释这一路的顺利? 这些煞之主都有一个共同的技能,就是懂得隐藏和伪装自己,却都蠢蠢的只留守在环形附近,有的时候是一盏灯,有的时候是一个张桌子,有的时候是一个花瓶,显而易见的特征,没有一点挑战性,我们渐渐的放松了警惕,没有了最初的紧张感,自以为那些困难和危险都是我们的假想,可就是这种放松,使得接下来的我们差点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为此,我们损失惨重,如此的草率造就了我今后数年的后悔。 十三楼,这个在西方被称之为不吉利的数字,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我这个纯正的东方人人每每看到这个数字也都会有种不详的预感,所以我尽可能的躲避这个数字,不住十三楼,不坐车牌尾数为十三的车,不在十三号这天出门,但今天是个例外,我在凌晨一点十三分来到了公寓的第十三层楼,仿佛命中注定般的,我踏入了这个纯黑的世界,是的,纯黑,再也没有了暗红色,只有这淹没所有的黑。 我们所有人站在原地都不敢动,生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造成响动惊醒它们,给自己一点时间,让眼睛适应这里完全的黑,可是,我们终究是人类,不管我们拥有多么优秀的技能,我们也是普通的人类,我们拥有着人类最普通的眼睛,一双在黑夜里无法视物的眼睛,除了我和丛艾手指上那几个透着荧光绿的戒指,这里的能见度几乎为零。 我知道再这么待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我们是永远都无法违背或者说超越自然法则的,我选择了不再与黑暗对抗,而是从背包里拿出冷烟火,一声短促的响声之后,冷烟火应声而亮,入目所见的情景吓得我们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里的每一个煞都是醒着的,如同闹市一般的走动着,交谈着,我们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我们! 第十六章 水雾之墙 这么诡异的场面,实在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家都愣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们事先也预想过会遇到醒着的煞,还做好了要伪装其中的打算,然而,当这么大规模的煞群真的这么醒着呈现在眼前并与你目光相对的时候,你的大脑真的会停止运行无法做出反应的,比如此刻,因为强光的照射,所有的煞都向我们集中而来,从它们的肢体它们的眼神,无不透露着要将我们大卸八块的意图,而我们全体,竟然还在发呆。 “东子,伍娜,打开照明灯!射击!快!”率先清醒过来的是白无,他一声厉呵把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此时这些煞已经将我们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圆圈,如果没猜错的话,按照惯例这层楼的煞主应该也在沉睡,即便它是清醒的,只要我们尽快找到环行媒介并快速消灭隐藏在附近的煞就一定可以顺利脱险,所以,我们必须要打开一个突破口。 我和白无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对着身后的伙伴们说道:“丛艾,东子,你们俩掩护我和白无,豁开一个口子,我们俩去找煞主,剩下的人牵制住这些煞,尽量制造出大的动静。” “是!” 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响,我和白无在丛艾和东子的掩护下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趁着艾迪森制造响动吸引了大部分煞的空当从包围圈杀了出来,一路搜寻,最终在一个衣柜里发现了煞主,依然睡得很沉,解决起来也不需要费什么功夫,我想它既然睡在衣柜里,那衣柜的拉环应该就是媒介了,我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将花粉擦拭在环扣之上,转身就要离开,白无拉住我:“再检查检查吧,总感觉这只并不是煞主,解决得有些过于容易了,为什么其它的煞都是醒着的,唯独这只是沉睡的?”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之前的煞主不都也在沉睡,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伙伴们都还在外面对付那些残余的煞,那么大批量的煞,我们可没有时间浪费在检查这种事上,快走吧!”说完,我不由分说地拉着白无回往楼梯口,加入了艾迪森他们的战局。 这算得上是一场恶斗,我们一路杀到电梯口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清理干净这一层楼残余的煞,这耗费了我们大量弹药,好在十三楼的煞被消灭之后我们不需要再那么紧绷,大不了先回去,等补充好弹药之后再回来,毕竟弹药缺少我们接下来的路会不好走,我命令队伍原地休息十分钟,刚刚的恶斗消耗了我们太多体力,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于是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枪,然而,还没有等我们喘够气,突然离我们最近的房间有大批的煞如浪潮般涌了出来,一只只张牙舞爪,仿佛要吞噬我们一般! “不好!快逃!”白无拉着我开始往斜对面的楼梯口跑去,后面的伙伴也立刻反应了过来,捡起枪跟在后面一路狂奔,每经过一个房门都有成批的煞从里面急速地冲出来,对,就是冲,这些煞全部呈现出一种狂暴的状态,差点把我们的队伍冲散,好不容易逃到楼梯口,一上楼,我们大家都傻眼了,因为水雾墙还在,十三楼的空间术并没有解除! 看着这一堵模糊的水雾墙。我们没有多做停顿,转身折返下楼,下楼的楼梯竟然也被水雾墙堵死了! 前有水雾墙,后是成倍增长的煞,我绝望的抬头看了一眼,煞群中有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煞,它向我嘲讽似的的吐着它的舌头,舌头上一枚醒目的舌环,那才是煞主,它口中的舌环才是环形媒介,是我太想当然了!我手上的枪一下滑落在地,我该检查的,我该听白无的话好好检查的…… “蓝蓝,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你打起精神来,不然你的伙伴们怎么办?”白无边射击着那些汹涌而来的煞边对我说,他的话让我打了个激灵,脑袋一下清醒过来,赶快捡起枪朝前射击,可是,煞的数量是无穷的,弹药的数量却是有限的,不知道才坚持了几分钟,我们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最可怕的是,由于煞的数量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凶猛,我们的队伍被冲到了走廊上,离楼梯口越来越远,眼看那些煞一批一批地从房间涌出,一步步向我们靠近,当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怎么办?”我无助的向白无寻求帮助。 “进水雾墙。”白无轻轻的说,他说,进水雾墙。 我曾经有幸在一本私人珍藏的古书上看到过关于水雾墙的知识,寥寥数笔,字体晦涩难懂,最后是李严替我翻译的,他收藏了各式各样的古籍,有很多都近乎失传,价值连城,这就是其中一本,书中只说了一句话:水雾墙,混沌之门,凡人误入,再难踏出。 凡人误入,再难踏出,明明知道,又让我如何走进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们杀错了煞主,轻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白无小心提醒着。 我看着四周那些逐步靠近的煞群,还有我那些用着最后的子弹不停射击却丝毫减轻不了敌人前进的速度的伙伴们,这么下去,我们的子弹很快就会消耗光,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煞,我们没有充足的弹药,干耗下去就是等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子弹充足,上下楼的都路已经被水雾墙堵死,我们最终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成为它们的猎物。 进水雾墙,生死未卜,不进水雾墙,必死无疑! “进水雾墙!”我发号施令,大家开始往水雾墙的方向由防守改为进攻,我和白无殿后,用最后的子弹拼命火力压制着身后那些煞的靠近,眼看就要退到水雾墙了,伍娜却被一只飞扑过来的煞给掀翻在地,然后被抓进了煞群之中,很快消失不见,小五一声惊呼,举起枪就是一顿胡乱扫射,却还是没能从那只煞手中救下伍娜,而此时,子弹已经彻底消耗完毕。 虽然,我们事先已经商量好,不管是谁掉队,大家都不能救,可那是我们朝夕相处了五年的伙伴啊,我把枪往地上一扔,准备冲进煞群里救伍娜,但是被小五用力往后一拽,同时掏出一幅扑克将牌一张张地往前飞去:“你们把蓝姐拖进水雾墙,我还有两副牌可以掩护你们,如果十分钟之后我还没带着伍娜回来,大家就不用等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五在工作时飞牌,我一直知道他的飞牌可以媲美飞镖,说百步穿杨也不为过,我看他准确地用飞牌击杀那些汹涌而来的煞,却宁愿我从没有把他和伍娜招进过队伍,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的草率大意,杀错了煞主,不听白无的劝检查一番,那么伍娜不会生死未卜,小五也用不着牺牲自己掩护大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才应该是被抓走的那个!我害了伍娜和小五,我根本没资格当他们的领队! 在挣扎中,我还是被伙伴们拖进了水雾墙。 走进水雾墙的一瞬间,我已经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喧嚣,没有煞,没有小五和伍娜,只有我的自责和这陌生的水雾墙后的世界。 从吞噬一切的黑走到照亮一切的白,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第十七章 生死之选 水雾墙的后面是两道旋转向下的楼梯,一条在左,一条在右,一条生,一条死。 这是白无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相信着他,他还说,没人能知道哪条路是生,哪条路是死。 我们席地而坐,大家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小五和伍娜回来。 十分钟是短暂的,同时也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让我想哭,可是我不允许自己哭,我犯了错,所以我不允许自己犯了错还懦弱,我只能寄希望小五和伍娜能够平安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分钟终于还是到了,然而回来的人,只有满脸是血面无表情的小五,他的手里紧攥着一幅骰子,我认得那副骰子,那是伍娜从不离身的。 花礼和李诺这些小姑娘已经忍不住崩溃地哭了起来,东子他们这些男人只能恨恨地锤着墙,眼睛里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我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小五“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说:“小五,是蓝姐对不起你!你要怎么处置我,我绝无二话!” 看到我跪下,小五无神的眼睛终于往我的方向动了动,接着有些哽咽地开口:“蓝姐,你起来,这不怪你……” “不怪我?那还能怪谁?是我这个领导者的失误!我没能把我的伙伴完好无缺地带出公寓!我还把你们逼进了水雾墙!都是我无能,都是我无能……”我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心情根本平复不下来。 小五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睛因为强忍眼泪而渗出了红血丝,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道:“跟着您进蓝天公寓,是娜娜自己的决定,我和她都是孤儿,自小就认识,我们混迹于各大赌场,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吃过山珍海味,也有过流落街头饥肠辘辘的日子,我和伍娜从小最渴望的就是有个家,而这个队伍这个公司第一次让我们俩有了家的感觉,自由而又温暖,您知道刚刚娜娜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对我说,保护好蓝姐保护好伙伴……” 小五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心脏仿佛撕裂一般地疼痛,我何尝不是把这些伙伴当作了家人?这五年来,我们相互依赖,走过多少风口浪尖,如今因为我的大意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伙伴,我难辞其咎。 小五俯身扶起我,我固执地不肯起来,他只有无奈地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追随娜娜而去的,我们俩从小相依为命,没了她,我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可是娜娜拼尽最后一口气把我送回水雾墙,为的就是让我保护您,所以蓝姐,您不可以再自责内疚,您要带着我们找出这个空间术的施术者,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娜娜报仇,这才对得起娜娜的牺牲!” 我冷静了一会儿,有点明白小五的意思,伍娜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仍然是在想着我们这些同伴,如果我继续自责继续内疚那我就会继续失误继续犯错,而在这混沌世界里,每一次失误危及的都是我每一个同伴的性命,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想到这,我不再固执,我擦了擦眼泪,自己站了起来,对着每一个伙伴说:“各位,我们走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责任,是我个人能力的不足,也是我太没有危机意识的原因,这个混沌世界,危险万分,我分不清前面的哪条路能活,哪条路会死,如果我知道,我愿意去死换你们大家活下来,可是事实就是,我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所以我们不能孤注一掷,两条路,一生一死,我们分两队人马,这样,最起码可以有一半的人保存下来,这是我能想到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唯一办法,其实,这纯粹因为我私人的事情,让你们面临这样的生死抉择,我……”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够强忍住内疚感,说到后来却逐渐梗咽,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转了几个圈,还是被我强压了下去,可是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所有人都开始沉默,面对这一左一右一生一死的两条路。 数分钟过后,白无率先开口:“好了,你也不用在这自怨自艾,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再去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难过都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走出这里,就这么耗在这儿,要不了多久,我们不饿死也会渴死。” 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形式的就只剩下白无一个人了吧,虽然很冷血,却是现实。 白无看大家没有吭声,接着往下说:“我有一个办法,我这里有盒火柴,拿出二十四根火柴,我会把其中十根火柴头给掐掉,之所以是十根,是因为我和蓝蓝不会选,我有私人原因必须要和她一个组,你们剩下的抽签,有火柴头的在一个组,没有的在另一个组,我和蔚蓝自行分到没有的那一组,确定好分组之后,推选出领队人,然后由领队人继续抽签,抓住有火柴头的那一队人走左边,没有的走右边。” 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对这个提议都表示赞同,认为这是最公平最合理的办法。 大家一致认同之后,白无开始动手掐火柴头,他每掐断一根火柴头,我的心便痛一分,因为在我心中,每根火柴决定的就是我一个伙伴的命运,一个生离死别的决择。 “好了,大家都过来吧,开始抽签。” 白无把手握成拳,所有的火柴都攒成在虎口里,从外面看去,每根都是火柴那切割整齐的尾端。 伙伴们一个挨着一个轮流抽好了火柴,摊开放在手心里,队伍自然的被分成了两组,我、白无、东子、丛艾、芳瑶、美子、周和、九九、艾迪森、明乐,小魏和阎叔一组,剩下的人就分在了另一组。 为了避嫌,我主动放弃了当队长的资格,让他们在其他的伙伴中间推选,经过投票,他们最终选择了丛艾,另一队则是林检,两队队长抽签出来的结果是,我们走左边,林检那队人马走右边。 所有的人重新整理了一下装备准备出发,却站在这一左一右的两道楼梯口中间停滞不前,一但走了进去,不管哪边的人活下来,跟另一组的伙伴都是很有可能天人永隔,这最后一眼,真真印了那句话:一眼万年。 我能读懂东子看着花礼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舍和心痛,也能看懂美子对林检那从未袒露过的真情和在乎,可我却无能为力,东子他们也无能为力,有种无奈叫开不了口,东子开不了口挽留,也开不了口跟随,因为他无法确定到底自己这边是否有生的希望,他不能唤花礼过来,万一自己这边是死路呢?他不能害了她,她也不一定会选择跟他走,可他也不想自私的更改队伍的构成跑到花礼那一队去,那意味着必须交换一个队友过来,如果花礼那边才是生路,他岂不是又害死了其他伙伴?这种分组本身就是最公平最无争议的,作为一个男人,他只能默默承受这背后的苦楚,也只能祈祷花礼选择的那条路就是生路。 看着气氛这么沉重,九九出来活跃气氛:“大家不用这么难受,死路未必是死路,这混沌世界我们也只是听说,又有谁真的见过呢?说不定只是之前的人危言耸听,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不放弃,一定可以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的!” “对对对!蓝姐,你不是说之前在那本古籍里看到过,一入水雾墙再难踏出吗?人家说的是难,又不是绝对没可能,所以我们大家不要灰心失望!”艾迪森也附和着九九的话,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密封着几个鱼卵大小的颗粒,还有一些跟手表一样的物件。 “这是我将曾经装在花礼的黑寡妇身上的那种微型追踪器改良之后的新版追踪器,它不同于之前那个款的就是它拥有摄像和收音功能,配上这款显像手表和蓝牙耳机,我们就可以大概看到对方那边的情况了,但是这款改良版的追踪器我还在研发当中,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半成品,不确定它的性能到底好不好用,而且由于它的体积实在太小,摄像范围有限,极限大概也就是五米以内,本来我是打算带到这边继续研究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我想大家应该需要它,我只有六套,一组三套,你们大家自己看看怎么分配。” 艾迪森把他的这些追踪器平分成两组,一组三套,我们这一组是由我、东子、丛艾佩戴,小五那一组是由小五、林检和迈克尔佩戴。 “我们不知道我们要在里面被困住多久,而追踪器的电源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只在需要的时候打开,各位,这个显像表的旁边有个按钮,一旦有人按了按钮,我们其它人的显像表都会同时打开,每次打开大概可以维持三十秒的时间,所以请尽量只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我们把手里所有的资源,包括药品、各种灵符和身上仅带的一些干粮和水进行了重新分配,力求对等,试了一下艾迪森的追踪器,图像不是很清楚,收音却很清晰,然后各自头也不回地坚定的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道盘旋向下的楼梯。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顺着楼梯走下去,随着最后一人每下一阶,这个台阶便会消失,彻底断了我们回头的后路,楼梯并不长,数百阶左右,我们便来到了一扇厚重的拱形石门前,石门的正中央有个圆圈,圆圈中间赫然刻着一个大字:死。 不管是秦汉还是满蒙亦或是任何古文字,这个死字我都是认得的,因为这个字天生就是一个索命的符号,透着一股寒气,让你绝望,让你恐惧,可这一刻,我们竟有些庆幸,我们这边是死路,意味着我们的另一队伙伴走的是生路,我们从未这么喜欢过这个字,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并不觉得这扇石门有多沉,反而分外轻松地推开了它。 我曾经幻想石门后面会是刀山火海,荆棘遍布,或者是滔天巨浪,毒物四窜,死路嘛,总应该是布满恐怖气息的,我还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来迎接各种危险,然而,推开石门后,我们看到的却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是漫天的混沌,迷得人睁不开眼的那种混沌,我们摸索着往前继续走了几步,还没等走上多远混沌却又散开了,紧接着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小村庄,一座宁静祥和而又清晰无比的小村庄。 这村庄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一条清澈的山河贯穿整座山,从我们的角度看不到村尾,这规模看起来应该是个繁盛而富裕的村庄,仿佛一座世外桃源一样,四处鲜花绽放,空气里果香四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现代世界里有着金属质感的林立高楼完全相反的一种建筑风格,入目皆是古朴雅致的琉璃青瓦,我们一路小心行进,四处观察,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走着走着,我明白了,原来这么一个美丽庞大的村庄,唯独不见人,对的,在这如此充满诗意的环境里,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或者说任何活着的生物,没有虫,没有鸟,河里也没有鱼,反而有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静谧。 我有些奇怪地问伙伴们:“大家发现没有,这个村子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怎么回事啊?”我话音刚落,突然间天摇地动,所有的东西都剧烈的震动起来,一些沙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不停向下滚落,我脚下几个趔趄,差点掉到山下,幸好白无拉住了我,我于是赶紧对着伙伴们喊道:“是地震!快趴下!” 大家听到我的话都原地护住头趴在地上,而大地却震动的更为厉害,不仅如此,还伴有一声嘶哑的长鸣从山下传来,震耳欲聋,带着一股强劲的腥风,这感觉,不像是地震! 大地震动的频率和幅度越来越高,沙石扬起,呆在这里越来越危险,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山上滚落的山石砸中了,没有死在煞穴里,没有死在骷髅戒指手上,反而死在石头下,怎么想都不甘心,这样死未免也太不值当了吧? 我眯缝着眼睛向四周寻找,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供大家躲避沙石的地方,却突然看到空无一人的村庄里涌出大批居民,他们穿着怪异,一副古人装扮,跟我们截然不同,看到我们他们也颇为惊讶,却没有来得及细问,而是抬着十几头猪直直扔下山,我匪夷所思的张大嘴巴看着,很不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然而神奇的是,伴随着猪的哀鸣,大地马上就停止了震动,一切又回归宁静,仿佛刚才那一番天摇地动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这近乎一气呵成的动作,让人除了匪夷所思还是匪夷所思,我们陆续地爬起身,各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上前询问,还没张口,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立马向给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张了张嘴,将已经到喉咙口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村民们对我们有些戒备,但是也很善良,除了不允许我们说话,倒并没有对我们这些外来的不速之客有什么敌意,反而将我们引进了村庄。 我们跟着他们来到了村中一个大户人家,从大门望去非常气派,古式建筑的样式,却有着现代的行事风格,因为我们在进门之前统统被要求换鞋,我心里不免嘀咕,看他们外表着装如此古风,没想到在卫生习惯方面却与外面的现代世界并无二致,这是一个多么矛盾的存在。 当他们拿出鞋后,我判断这是个奇特的村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外面如此明朗的天气,他们竟拿出的是一双双厚厚的棉底鞋给我们换,再看看他们自己宅院内的人,也都是穿着这种厚棉底鞋,我想,这也许是当地的风俗,那就入乡随俗吧,我们这些外来者还是应该听从主人的安排,老老实实换上了这些厚棉底鞋。 走进宅院内,因为棉布鞋的原因,整个地板踩起来都是松软的,别说,还真舒服,难道他们是为了享受这份舒适感才将房屋装修成这样的?那打理起来也太麻烦了吧,我便走边想着,操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心。 原以为庭院已经够夸张了,等进正厅之后的景象才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没有最怪只有更怪,这入目的景象真是让我瞠目结舌,只见房子的内部全部被棉布包裹,地板,房梁,墙体,整个一软绵绵的棉布屋,不仅如此,就连桌椅都是被棉布包裹的,我估计,什么东西掉下来都能弹起来,我记得我曾经在一部叫做《死神来了》的外国电影里看到过,里面有个人为了逃避死神的召唤而自愿进了精神病医院,而医院病房的四周都被棉花包裹,任何锋利的东西都不能带进去,这个宅院,与那部电影里的房间完全是一种风格,难不成,他们也在躲避着什么死神? 这番景象对于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我必须得问个清楚,要不然我真得被活活憋死。 我刚刚张嘴,一个囫囵字都还没说出来,再次被村民示意噤声,一时觉得有些恼怒和难堪,这些人怎么如此不懂礼貌!来者皆是客,即便我们是不速之客,也不该这样对待我们啊?我打算跟他们理论,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禁止我们开口说话,这次是白无捂住了我嘴,我气鼓鼓地用眼睛瞪着他,一股怒火自眼神喷薄而出,他只是四两拨千斤的用他那双干净的眼睛瞟了瞟一侧正在翻箱倒柜的房屋主人,我不甘心地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房主竟然找出了一只钢笔一些纸还有一个砚台,我从未听说过有人用钢笔沾着砚台磨出来的墨写字,现代的钢笔配上古朴的砚台,真是前所未有的搭配,这个村庄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房屋主人手法有些生疏地拿着钢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可惜我一个字都没看懂,我确定这种文字我没见过,倒是一旁的白无看的连连点头,可惜李严不在,不然他肯定看得懂,不止我,其他人也都是一头雾水,耐心地等着房主写完,白无拿起来快速地过了一遍,看完之后也不说话,跟房屋主人一样也是一通唰唰唰的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不同的是,这次白无写的是我大中华的汉字,我完全看得懂,约莫过去十分钟,白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两页纸,他把它交给我看,我认真看完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村庄会这么奇怪,为什么不准我说话,为什么没有鸟叫虫鸣,为什么房间里要铺上厚厚的棉布,这一切的答案都在白无这两张纸上,惊奇之余我终于搞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把纸张传给其他人阅读,大家看过之后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瞠目结舌,还真是闻所未闻! 第十九章 无声之村 根据白无纸张上所说,我们来到的地方叫无声村,是一座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古老村庄,在这座村庄的山脚下盘桓着一只同样在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无声兽,它每日太阳升起便开始酣睡,生平最痛恨有人打搅它的睡眠,可它的听力却又异常灵敏,容易被惊醒,惊醒之后会暴怒伤及无辜,无声村的人们为了配合无声兽的作息也为了自身安全,早已经变成日落而作日出而息,以此来避开无声兽的睡眠时间,不仅如此,在经年累月的适应中,无声村的村民除了作息时间产生了变化,生理结构也发生了变化,在这个村庄除了村长之外全都是哑巴。 尽管没有了语言能力,可是村民们并不怨恨无声兽,相反,他们从祖上便一直被灌输着一种使命感,那就是无声兽是灵兽,无声村的人就是为了守护它而存在的! 无声兽在沉睡的时候是会庇佑这一方水土的人的,这些无声村的居民们长寿、健康、富足,每日正午日光最盛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米缸里都会出现大量美食和财宝,可当它被吵醒时,它又是可怕的,凶残、暴戾、邪恶,在数千年前,它曾经一口气毁掉了整座村庄,直到连续吃下了十六个村民才又困顿的返回山下继续沉睡,反复几次之后,村民的先人们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即便没有发出大的响动,每隔三个月也要献出十六个活物给无声兽,否则它就会苏醒,村子就会迎来灾难,如果及时献上活物,无声兽就可以继续保持沉睡,可问题在于,无声村只生长死物,什么花啊果子啊农作物啊,都能得到丰收,唯独养不了活物,于是村里的老人们想出了办法,用无声兽提供的财宝让村里的青壮年趁着夜色连夜赶到很远的村庄去交换飞禽走兽运回村里,运输的过程是非常危险的,夜晚的无声兽虽然不再沉睡听力也不如白天灵敏,却仍然是讨厌有人打扰,所以那些外出交换物品的青壮年必须勇敢、果断而且身手敏捷轻盈,一次运送的数量还不能太多,因为动物是不会听人的指挥的,一旦他们开始成群的发出声音,无声兽一定会被招来,这会给运送人员带来危险。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无声村的外来世界的人,这只钢笔就是二十年前一个探险队员用来与他们交换食物留下的,可是他们的文化却停留在上古时期,所以他们的文字我们不认识,至于白无怎么看懂的,我不知道却也不意外,我有时候真想问,到底有什么是他不懂的。 看着这满满的几页纸,我皱了皱眉,这样交流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明明几分钟可以说清楚的事,可能要花上几个小时,就这样还没问到重点,我用口型对白无说:“问问他们,该怎么才能走出混沌世界?这里的后面还有什么?” 不出我所料,他是懂唇语的,跟他在一起越久越能感受到他的全能,他是书店老板,我可以理解他会阅读很多的书籍,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冷门的知识,可这不代表他会这么多的技能,一个迷一样的男子。 “等到晚上吧,晚上之后可以细语,这样解释起来太麻烦,我和村民们手写累了估计都解释不清楚。”白无没有转告我的话,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话,我看过后点了点头,细想起来也确实有些麻烦,只有耐心的等待夜晚的来临。 黑夜如期而至,它不会被气候不会被心情也不会被环境更改,只要时间一到,它仿佛尾生一般信守承诺按时降临着,我早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一个个谜团撕扯着我的耐心和毅力,尽管看起来和谐美好,可我仍然想尽早离开这个地方,莫名的就是喜欢不起来。 压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来了夜晚,尽管只能尽可能地压低声音,我们却还是迫不及待地交谈着,那些白天或睡着或躲着的村民也都开始出门活动起来,火把、灯笼、蜡烛全都点亮了,整个村子都被橘黄色的光线照亮。 “白无,丛艾,我们去跟村民打探一下情况吧,估计他们应该全都知道有我们这些个外人存在了,我们继续呆在这个棉布屋里也没什么作用,尽快弄清楚尽快想出解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房屋的主人去和村长汇报情况,顺便通知那些还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的村民,他安排我们一行人暂时呆在屋子里,不过我估摸着十之八九也是提醒村民要提防我们,如同我们想要摸清他们的底一样,他们也想要摸清我们的底,毕竟对他们这些长居此地的村民来说,我们只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也好,就我们三个人去,人多了怕他们会感觉到恶意,这样反而对我们不利。” 得到白无的赞同,我们三个人走出了棉布屋。 刚刚走出屋子,丛艾便发出一声赞叹:“哇塞!没想到这里的夜晚这么美丽,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富有了!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无怪乎一向冷面示人的丛艾都有了赞叹之色,与世隔绝的村子是落后的,没有电,没有灯,没有一切现代化的东西,可是他们有最清新的空气,最干净的布满繁星的天空,还有只能在夜晚出动的人们的智慧―——家家户户门口的墙上都嵌入了一颗夜明珠,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怎么能怪丛艾发出的惊呼?这个村子实在太富有了!这么名贵的珍宝居然只用于照明!难怪即便随时受着无声兽给他们带来的生命威胁,他们也仍然寸步不离地坚守着这块土地,之前听村民说过,无声兽会在每日正午给村民们送来大量财宝,可我以为那只是说说而已,当这些价值不菲的夜明珠以这么直观的形式呈现在我眼前,我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真的,看来无声兽带给他们不仅仅的只有危险,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我们的惊讶之色白无尽收眼底,他倒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这些夜明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镶嵌在街道旁,不仅能说明他们富有,也从侧面表明了这里的民风纯朴,看见没,一路走来,没有一个镶嵌夜明珠的墙洞是空的,这说明这里没有偷盗的行为,他们彼此信任,而且把金钱看得没有世人那么重要,要知道,即便没有人会偷,要把这一颗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镶在墙壁里可不是谁都能舍得的。” 是啊,不得不承认,要是我,肯定是收藏把玩,绝对舍不得把它用于照明,即便是在这种没有照明设备的落后村庄里,这也是大材小用。 “他们是对我们有戒心的,从他们单独把我们留在屋子里并嘱咐我们不要到处走动就不难看出,在这个闭塞的村庄里要想取得每一位村民的信任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他们不会被利益所打动。”丛艾分析着我们的处境。 接过丛艾的话头,白无接着往下分析:“其次,他们不会被友善的语言所打动。我刚刚在屋子里发现一本手札,应该是房屋主人的,里面记录了八年前三对小情侣玩恐怖游戏时误入混沌世界的事情。” “日记里面说了什么?你怎么会说连友善都打动不了村民?”我看到过白无在翻阅一本小册子,无奈里面的字一个都看不懂,看到白无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唉声叹气的,我当时是很好奇小册子里记录的内容的,可惜被东子问了句什么话打断了思路,一下子就忘记这茬儿了,如今看来,白无看的小册子肯定就是那房屋主人的手札。 “那三对小情侣刚来村子的时候也犯了跟我们同样的错误,惊醒了无声兽,善良的村民们也像救我们一样的救了他们,把他们带进村子以后热情的招待,出于不知名原因,这个村子好像不能轻易离开,于是村民收留他们在村子生活了一段时间,这几个年轻人也一直很友善很随和,跟村民们也相处得很融洽,看起来不像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村民们渐渐放下了戒心,一时心热便告诉了他们离开村子的方法,哪里知道那几个年轻人突然起了贪念,偷走了村里很多财宝不说还偷偷下山去无声兽的老窝里找传说中的无声灵珠,他们当然没有得逞,吵醒了无声兽,自己丧了命也就算了,被发现有人打无声灵珠主意的无声兽愤怒了,失控地在吃掉了村里十六个人之后还杀死了八十来号人,最后是村长冒着生命危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并且献上了自己孩子的舌头,才让无声兽停止发狂,保住了村子,而村长的孩子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剩下村长一个人能开口说话。” “原来大家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会说话的啊!”丛艾惊讶地说。 我关注的点却与丛艾布一样,我立马抓住了白无话语里的重点:“等等!无声灵珠是什么东西?离开村子的方法是什么?是不是跟这个无声灵珠有关?” 第二十章 取信之方 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太多的答案想要探究,我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白无知道我已经有些浮躁,可他也无能为力:“你问的这些问题我很想回答你,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手札里没有更多的记载关于无声灵珠的事,它可能只是一个传说,也可能确实真实存在着,要想知道答案,我们就必须获得村民尤其是村长的信任,可是为了村子失去了孩子的村长怎么可能再轻易相信我们这些外人,偏偏所有问题的关键,只有村长可以解答。” “白无说得对,蓝姐,虽然不知道这个无声灵珠是什么,但我猜,它一定是对这个村庄极为重要的东西,甚至可能是让我们离开这混沌世界的关键!”丛艾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这也是我担忧的事情,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面对被欺骗过一次而失去了亲人的村民,该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收集有用的情报? 短短数秒,我已经在心里假设了千万种方法,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 “我有办法让村长相信我,而你们要做的,仅仅是信任我。”白无轻轻地说。 我的心情很复杂,在我看来如此棘手的一件事在白无看来却轻松无比,跟他在一起越久,我就越怀疑自己的能力,我懂的东西他都懂,我不懂的东西他也懂,就我这点实力,我凭什么去救我的父母?凭什么让这些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伙伴们拿自己的性命陪我赌?从进入混沌世界开始,我每次一闲下来都会有意无意的自我否定,否定自己的能力,否定自己的决定,我真的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跟那个未知力量对抗了吗?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你谁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 突然,我的脑海里传入一阵男声,就是之前骷髅里的那个声音,即使相隔多年我也刻骨铭心,阴沉而又绝望的男声!我拼命地摇晃脑袋,想把这些声音甩出脑海,可是紧接着,我的眼前开始闪现一些画面,一些我父母浑身鲜血淋漓的画面!他们的表情痛苦而又狰狞,仿若受尽万般苦楚,眼神充满恨意地看着我,就像是在控诉我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一只骷髅巨手深深地插入他们的胸腔,撕开他们的皮肉,他们痛苦地嘶喊却没有丝毫声音! “不!”我张开嘴尖叫,白无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我的嘴,及时制止了我吵醒无声兽,他一把把我搂入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嘴里低喃着:“不要怕,蓝蓝,不要怕,都是幻象,是幻象……”已经顾不得去深究为什么白无知道我脑袋里出现幻象这件事了,刚刚那副画面带给我如此真实的惊恐感,我紧紧地咬住下嘴唇,恨不得咬出鲜血来,突然一下就坚定了我要与这股邪恶力量对抗的决心,不管你是鬼是神,就算我的能力不够,就算会粉身碎骨,我也要从你手中救回我的爸爸妈妈,等着我吧!等着我去嘲笑你的自大和自以为是!那些开始的妄自菲薄因为这一场突然起来的幻象一扫而空,我的斗志重新被燃烧了起来! 自从九年前初次与骷髅戒指交锋的那一次,我再也没有看到过有关父母的幻象,如今,我深入混沌世界,却意外地再一次产生了幻想,而此时这枚戒指正躺在蓝天公寓我十六楼的家里,它察觉到了我一步步在向它靠近,它在挑衅我! 这使得我更加坚定了骷髅戒指与我父母失踪有关的推想,而当务之急是离开混沌世界拿到那枚戒指。 在白无的安抚下,我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丛艾看到了我那惊恐地表情,有些担心地安慰道:“蓝姐,你没事吧?” 从白无的怀里离开,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只是压力太大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丛艾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却不敢多问,而白无,什么都没有再说。 村长的家不难打听,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果不其然,在他家里,我们看到了屋子主人,他气愤地写下一些字,白无无奈地翻译:“他说不是说了让我们呆在屋子里不要到处乱走动吗?我们怎么还跑出来了,要是我们动作太粗鲁把无声兽吵醒了怎么办?很显然,我们的不守规矩让他们很生气。” 来到这混沌世界本就不是我们愿意的,我可没有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要我们乖乖接受控制和限制,对于一个习惯了领导别人的人来说,我做不到。 “村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没有解释过多,白无直接找到了一直打量着我们的村长,他与其他普通村民不同,穿着更为华丽,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他右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有着奇怪野兽图形的扳指,我从未见过这种野兽,但我猜想,这应该是无声村的图腾,因为在我们暂居的那座宅院正厅里,我见到过一副与这野兽图形一模一样的画像被瓜果和珍宝供奉了起来,能够把图腾带在手上的人,不是村长还能是谁? 对于白无的单刀直入,村长有些惊讶,可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尽管有些不悦,还是点头答应了,转身带着白无进了内室,我和丛艾正要跟上去,被白无出声制止了:“我一个人就够了,相信我,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罕见的坚定眼神,我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得止住了脚步就近坐了下来。 “蓝姐,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白无有些古怪?”丛艾挨着我坐下,跟我交谈起来。 “哦?说说看,哪里古怪?”我尾音一挑,有些好奇地问丛艾,因为,我与她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 “你看,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要知道,如果不是混我们这一行,他学习那么多古怪的东西干嘛?据我所知,你跟他也才认识不久,他又是为什么对你的事情那么热心?这可是有丧命的危险的,真是摸不透。”丛艾摸了摸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刚开始我也有顾虑,还找人查过他的底,查出的东西不多,只知道他家也是个清白人家,父母是做小买卖的,五年之前搬到广阳城,去年出了场车祸,都死了,可能正因为这样才能够体会我想要找到爸爸妈妈的心情吧,!再说了,到目前为止,他对我们总是帮助多过隐患,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挺有用的,我们需要他。”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悄悄查过白无,也许我是太过谨慎,可是,我无法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哪怕他是叔叔的朋友。 “话是这样说,可这人太奇怪了,你还是小心提防一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你可别爱上他了!”丛艾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吓了我一声冷汗,干咽了口口水,慌乱地将视线转到一边:“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蓝姐,我是说真的!我看你们之间的气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自己听听你说不可能的时候底气有多虚!这种不清楚底细的人还是小心为妙,千万不要轻易把心给交出去了!” “我哪有……”刚要反驳丛艾的话,白无和村长已经从内室谈完出来了。 白无的表情很从容,村长的表情很怪异,可我细心地发现了他不停抖动的双唇和握紧的拳头,他在强忍着激动! 白无到底跟村长说了什么?为什么村长从内室走出来之后是这副表情?我站起身想要问个究竟,村长先开了口:“二位,委屈你们先跟着老张头回屋休息,我和白先生还有点事要出去处理,等事情办完后我会告诉你们怎么离开的。” 村长亲自发了话,我们不能拒绝也不能反驳,满腹疑虑地跟着老张头回了棉布屋,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人回来,伙伴们很奇怪,可我和丛艾知道的不比他们多多少,丛艾要大家耐心地等,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白无和村长回来了,白无看起来很累,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走路都是虚浮的,我上前扶住他,他虚弱地冲我笑笑,然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害我差点跌倒,我还是咬着牙把他扶回了座位上。 不同于白无的疲惫,村长显得异常兴奋,他跟老张头指手画脚地比划了一番之后老张头也开始双眼发光,我想这应该是他们这个村子的手语吧,可惜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讨论着那些我极其想知道却无从得知的秘密,他们的文字我看不懂,他们的手语我也看不懂!此时此刻的我显得无知无能,他们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交流着,不用担心被我知道,因为我永远也看不懂! 可惜风多和李严跟我们不在一组,要不然他们肯定能研究出他们的文字和语言。 我很愤怒,愤怒到甚至想要大声质问白无,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获取村民的信任?可看到白无虚弱的样子,我又把升到喉咙处的怒火给压了下去,问,还是等他说?他会说,还是不会说?我的脑子一团乱,可是面对这么多伙伴我又不能表现出太过被动像是被白无牵着鼻子走的样子,我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起码白无他说到做到了,很显然,他成功消除了村民对我们的戒心获取了村长对我们的信任,因为我看到老张头兴高采烈的去奔走相告那些我们无从得知而他们已经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随着老张头出去的时间越长,来到我们这的村民也越来越多,很快,老张头并不算小的棉布屋就挤满了人,大家无一例外的对着白无表示感谢,有的甚至还对他磕起了头,神灵般的待遇。 村长难掩喜悦却不忘答应我们的事,命令所有的村民各自散去,叫上老张头在屋子外头把风,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 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秘 虽然有老张头在外把守,可是村长仍然不是很放心,又在四下巡查了数遍,确认没人偷听之后,神秘的把我们聚作一堆缓缓道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是只有历任无声村的村长才知道的秘密,本是不应该外传的,可是白先生对我等有大恩,今日破例将这些秘密告知,还望诸位今后守口如瓶,不负我如实相告之义!“ 说完,村长还对我们作了一个大揖,这种古代的行事作风弄得我们这些现代人一时尴尬得有些无所适从,我只得上前连忙扶起村长的双手,再三保证:”村长,您尽管放心说与我们听,我林蔚蓝在此可以代替我所有的伙伴向您保证,您和无声村的秘密,在我们这儿,绝对安全,我愿意用我的父母起誓,假设我泄露出去,我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我三指指天,郑重起誓,才算是彻底打消了村长的疑虑,他环顾了一会儿四周,在我的伙伴们对他做出了同样的保证之后,复又开口:”世人皆知,盘古一斧将天地劈开,化身为万物,却不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世界上仍然留有一方混沌,这方混沌便是如今我们所处的世界,这混沌世界与清明世界有个唯一的通道,就是水雾墙的生死路,生路通往醒梦之城,死路通往无声之村,无声一族便是盘古一族,无生村从上古时期就跟随这混沌世界一同存在,而我们世世代代定居在这危险之地并不单纯是为了这里的财宝,主要还是为了守护无声兽和它的无声灵珠。” 说到这里,我问出了我一早就想问的那个问题:“村长,那无声灵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村长见我如此着急地发问,喝了口茶水安抚我:“稍安勿躁,慢慢听我说,我会把你们想知道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你们的,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不知道说了有多久,只看到天都微微亮,对于我们这种没有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的现代人来说,熬夜并不比倒时差容易,好在,这一夜的辛苦没有白费,我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无声村历任村长在弥留之际都会对下任村长口口相传一个使命,那就是守护无声兽和无声灵珠,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无声兽会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长寿和健康来换取村民世世代代对它的照顾和忠诚,前提是,村民们不得无故离开无声村。 这个使命由一代一代的村长交接下去,村民们却从不知情,他们只知道,要想进出无声村必须有引路珠指路,引路珠每次随着财宝一起出现在米缸里,每三个月出现一次,一次二十颗,时效一个月,这种用自由换来的富足也曾引起部分村民的不满,有人试图离开过村庄…… 三千多年前的一天,本该是拿着引路珠出去采购活物的日子,有个别村民因为太过向往外面的世界拿着引路珠逃离了采购队伍,但只在外面的世界过了仅仅一个月时间的正常生活就开始出现变化,一个月之后逃离的村民们开始加速衰老,衰老的过程中痛苦无比,皮肤溃烂,呼吸困难,他们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返回无声村,可是引路珠的时效只有一个月,于是他们想凭自己的记忆找路回去,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回村的路,只有一个幸运的男人赶在死亡之前误打误撞的捡到了别人的引路珠逃了回来,而他刚一踏入村庄身体就立刻恢复成了正常年轻的模样,在无声村,他们的平均寿命可以达到两百岁,可在外面的世界,活不过四个月,想想也知道,谁还愿意走出这里,所以自此事件之后,再也没人生过逃离之心,他们被派到外出采买的年轻人也都会尽力在一个月之内赶回来,这些青壮年身上都会携带一颗引路珠,外形看起来和普通的珍珠一样,不同的是珠子上有个箭头,箭头永远都指着村子的方向,而这个箭头会在一个月后消失,引路珠也会变成普通的珠子。 所谓的无声灵珠,村民们从没有见过,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它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是传闻无声灵珠才是财宝的真正来源,也是打开空间之门的钥匙,有了它,你可以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的任一地方,每次日光最盛的时候无声灵珠就会大放异彩,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凭空生出许多珠宝,不过这也只是个时代流传下来的传说,没有哪个村民会傻到拿生命去求证。 “你们要走出村子很容易,十五的时候跟着村里的采买队离开就可以了,你们并不是无声村的人,离开无声村对你们应该不会有影响,可是如果你们想要离开混沌世界,就只有一个办法。”村长忧心忡忡地说道。 “什么办法?”只要有希望,哪怕它渺小得普通一粒沙一滴水,我也会去尝试去努力。 “无声灵珠。” 村长话语一落,我心就凉了半截,这不摆明了告诉我们离开混沌世界是不可能的吗?无声灵珠是唯一的钥匙,也是无声村要守护的至宝,要想获得它,就必须跟全村作对,面对把秘密毫无保留告诉你的村长,你怎么忍心说你要夺取他们的至宝? 也许村长也知道对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既想报恩,又不能违背祖训,有些尴尬地继续说:“本来我是不可能告诉你们这些的,之前来到混沌世界的几对男女我也只是告诉了他们离开村子的办法,而没有告诉他们要怎么离开这混沌世界,你们应该多少知道些,混沌世界虽分生死两条路,生路也定是危险重重的,本来死路由我们时代把守,白先生有恩于无声村,我们无以为报,只有将这离开混沌世界的方法毫无隐瞒全力告之,这是我们村子里的最高秘密,无声灵珠更是至宝,村民们遵循祖训世代守护,还望各位手下留情,不要强夺,日后若能顺利离开无声村,也请帮无声村保住这个秘密,否则我们是要惹来杀生之祸的呀!” 村长说着说着突然跪在了地上,我连忙俯身去扶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村长,您放心,我可以代表我这些伙伴们向您发誓,我们若有幸离开这混沌世界,必会对无声村的事情绝口不提,如果有违此诺言,将受尽苦难不得好死!”没有跟伙伴们商量,我发下了如此恶毒的誓言,虽然有些我行我素,但眼下也别无他法,此时此刻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能活着走出这个混沌世界,就是上天给的眷顾,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求。 现如今,这一切成了一个死局,没有无声村,离不开混沌世界,离开混沌世界,就要跟无声村反目成仇,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们不仁不义地去抢夺无声灵珠,可这个无声灵珠在无声兽那儿,这个无声兽又如此凶残,要想夺取绝非易事,难怪死路要设在无声村了,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既然如此,我就选择相信你们。”村长的语速有些慢,应该是对要把这个守护了上千年的秘密透露给我们还是感到有些艰难:“无声兽这么多年都沉睡在同一个地方,就是无声村山下的山谷里,除非是被声音吵醒,否则绝不会离开,主要是因为在它的卧塌之下有一个八卦罗盘,那个罗盘具体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就连祖先们传下来的古书里也没有描述,因为没人敢去吵醒无声兽窥视罗盘,但也有极个别胆大包天的人去过山底,就比如像二十年前那些年轻人一样,或心怀贪念,或有好奇者,可下场只有一个字,就是死!死人怎么可能再向你描述他曾见到过的景象?对于无声村的人来说,无声兽是灵兽,是图腾,我们就是无声兽的仆人和守护者,而对于无声兽来说,它就是罗盘的仆人,它的任务就是看好八卦罗盘。” “那您知道这个八卦罗盘是干什么的吗?” 先是无声灵珠再是八卦罗盘,这个村子还真是神秘,一个一个秘密接踵而至,无声灵珠已经成了一个死局,我现在比较想弄清楚这个罗盘的作用,兴许能从它身上找到别的离开混沌世界的方法,假设真有,即便危险也值得一搏,虽然村长说离开混沌世界的唯一办法是无声灵珠,但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那只守护着八卦罗盘的无声兽,其实真正守护的应该是那八卦罗盘,也许村民们没有想明白,也有可能是他们不愿意去深究这个中含义, “八卦罗盘是混沌世界与清明世界的通道入口,我口中的清明世界,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生路上有颗醒梦灵珠,它能单独打开空间之门,空间之门里错综复杂,如迷宫一般让人摸不清方向,可是懂得八卦阵法的人也能侥幸逃出,只是地点却可能在你们那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落入海底火山也是不一定的,全凭个人运气,可是无声灵珠就不一样了,它可以直接打开八卦罗盘的时空通道,比之生路它妙就妙在可以带你去任何你脑海里所想的位置,并且那个拥有无声灵珠的人可以永久在混沌世界和清明世界里穿梭,这就意味着,那个可以自由出入两个世界的人可以带走我们这里所有的财富!” 第二十二章 隔音之阵 这一说明,村长这番慎之又慎的态度也就解释得通了,白无赞同地说:“原来如此,难怪你们的祖先要把这个作为秘密传承下来,自古,人心就是最莫测的,贪婪也是人性最大的弱点,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抵御如此大的财富诱惑,我相信,为此枉送性命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你们祖先保密的初衷是善良的,他们不单单是为了保护无声兽,更主要的是怕这些人因为贪婪而自寻死路。” 白无的脸色越发苍白,说话渐渐地变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我心里有一丝担心,又不想表现出来,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是啊,祖训里有交代,凡是无声村的人永生永世不得下山窥探八卦罗盘打扰无声兽,所以我也不知道山谷里是什么情况,可我想那肯定是堆着累累白骨的吧!”村长一声轻叹,无尽惋惜。 我们却因为知道的真相越多,越陷入一种被动的局面,无声灵珠是钥匙,八卦罗盘是门锁,可是我们既无法取得钥匙也不能接近门锁,难不成,真要背叛信任着我们的村长强夺无声灵珠?先不论成功的概率有多高,这不仁不义之举,我也实在是做不出来,一方是父母伙伴,一方是道德底线,我陷入了深深地矛盾之中…… 静默了一会儿,村长起身作揖告别:““诸位,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也算是报答了白先生的大恩,眼下天马上就要亮了,无声兽该睡了,它一睡着听力就会变得特别敏感,我要回去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吧!” 村长说完就离开了,白无坚持要送他,我有点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没走上多远,村长和白无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惜隔得有些远,加上他们的声音太小,有些听不真切,我只有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凑近了些,小心地躲在了一棵桃花树后,总算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白先生,您还是留步吧,您今日为我们耗费了如此多的力气,眼下又这般虚弱,应该赶紧休息休息,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村长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竟还掉下几滴泪来。我在桃花树后惊诧不已,到底白无做了什么让村长如此感激? “村长,您客气了,我们是等价交换,不存在谁对谁有恩。”白无一贯冷淡地说。 面对热情换来的冷淡,村长没有过多在意的说:“白先生,恕我冒昧,您究竟是何方高人,竟可以让村里那些死了数年的人都死而复生,有生之年能再见到死去的儿子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听到这,我的面前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再也听不进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脑中只反复回响着那几个字:死而复生! 白无,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究竟隐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他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他究竟是敌是友?一时间好多的疑问压上心头,压的我就要喘不过气,我越想越愤怒,恨不得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问个明白,可是我不能,因为我非常清楚,我们需要他,很需要! 我用力攥紧拳头,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流出血液依然没有放松,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冲他那完美绝伦的脸上来上一拳的冲动。 他们说着说着又继续走了起来,我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兴许是因为白无还很虚弱的关系,他们走得很慢,而我恰恰能利用这青石路旁的桃花树做掩护,一路小心隐藏。 “没什么,我只是懂得一些返生之术,耗费一些修为罢了,村长不必太过介意。”白无说这话时不知道为什么若有若无的往我这方向瞟了一眼,不知道是我做贼心虚还是真的被他发现了。 修为?莫非他是修道之人?不应该啊,在调查他的背景时我根本没听说过他还修道啊?而且以他的才能,如果是修道之人,只怕是早已得道了吧? 接下来的跟踪显得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再也没有交谈,我怀疑是白无暗示了村长,果然,送村长到家后白无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跟够了没有?”白无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脸色依然很苍白。 “返生之术是怎么回事?”既然被他发现,我索性直接问个干脆。 “蓝蓝,现在说这个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话还没说完,白无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我连忙上前扶起他,这才发现,他已经虚弱到站都站不稳了,好看的皮肤在夜明珠光线的映照下透出朦胧的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有些内疚,从见到他第一面起,我就对他有些苛刻,总是止不住的各种怀疑他,他应该是察觉到的,却从来没有介意过,这次更是为了帮我们获取无声村村民的信任而牺牲至此,我不但没有感激,却依然在疑神疑鬼,我,是不是太不懂得感恩了?他从未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反倒是我一直在故作聪明,这一刻,我决定放下偏见,好好审视审视自己。 “白无,你没事吧?”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扶他就近找了一颗桃花树边坐下,他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话说完,他轻轻闭上眼,我也不好打扰,陪他并排一同坐在桃花树下,一阵清风拂过,看着粉色的桃花扑扑簌簌地掉落,配上这被夜明珠照的亮如白昼的青石小路,很快,耳边传来白无均匀的呼吸声,画面说不出的宁静祥和,连日里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下来,不知不觉有了困意……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白无是什么时候醒的,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看太阳的方向,估计已是晌午,而我,居然靠在白无的肩膀上!他僵硬的维持着我靠着他肩膀的姿势,见我醒来略为不自然地对我笑笑。 我居然靠着白无睡着了!这实在是太尴尬太诡异了,我的脸开始烧起来,是白无啊,那个干净澄澈的白无啊!我心里有种亵渎了神明的罪恶感,可千万不能被伙伴们知道,尤其是丛艾! 幸好现在是白天,为了避免吵醒无声兽我们可以不用交谈,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 我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这么靠着树,啊不,这么靠着白无睡了一上午,全身真是有些酸疼,反观白无,气色倒是比昨晚好了不少,等我们一同回到老张头家时,伙伴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种眼神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是抓住了出去偷腥的猫一样的眼神,只有阎叔一个人例外,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我可以布个隔音阵,能保三天无虞。 太好了!有了阎叔的隔音阵,我们就不用憋着不能说话了,我急迫地让阎叔马上开始布阵,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之前靠着白无睡了一上午的尴尬一下就被抛之脑后。 阎叔摇了摇头,再写下一行字:“还是等夜里吧,等村民们聚齐。” 阎叔比我们所有人都年长,我虽然是老板,可是极为尊重他,一般他做的决定我都会尽力配合,既然他说晚上,我就只有耐着性子等待夜幕。 夜晚,我们偷偷在村子正中央的空地上设了一个简易的祭坛,阎叔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四个沙漏,沙漏里的沙是红色的血沙,让我们分别置于无声村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贴上隔音符,再用一只干蛇信作引,附上了禁声咒,放置于祭坛之上,这个隔音阵就算是完成了! 这个阵看似简单,可是布阵之人如果功力不够极其容易反噬,会使得自身功力尽失,干蛇信还会召唤百蛇啃噬布阵人的肉身,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敢轻易尝试,只有像阎叔这种擅长阵法的人才敢运用。 阵刚刚布好我就忍不住大吼出声,这两天实在太压抑了,从一进入无声村我就被各种禁言,最多就是在夜里细语两句,整个人都憋屈坏了,现在有了隔音阵,我只想好好释放一下,没曾想这一声大吼吓坏了不明所以的村民,纷纷从屋里跑出来,一脸惊恐状,有的已经抬出了牲畜,看到我的时候都怒气冲冲的,站了一会儿,发现接下来竟然没什么动静,一时讶异的面面相觑。 我高兴地再试着吼了几吼,村子还是安逸如初,这下村民们可高兴坏了,开始的愤怒表情渐渐被惊喜取代,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等等,我的阵还没完。”阎叔这话一出,可把我吓得不轻,我马上捂住嘴巴小心听着动静。 “我说的不是隔音阵,我说的是这个禁音阵。” 这一席话让我们都有些云里雾里,只有白无恍然大悟地说到:“阎叔,你的意思是村里被布下了禁音阵?我居然没有想到!” 第二十三章 阵中之阵 “什么禁音阵啊?都没听说过。”这两个人一来二去的,我越听越一头雾水,村民们也好奇地聚拢过来听他们细说。 阎叔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八年前那场事故后,村子就被无声兽布下了禁音阵,阵引就是村长儿子的舌头。” 村长一听自己儿子的舌头竟然成了这个什么禁音阵的阵引,从人群里挤到最前方连忙询问道:“那个禁音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听过很多种阵法,却没有听过什么阵要用真人的舌头做引的,阎叔在用阵方面是专家,如果他说有这个禁音阵,那就一定有! “禁音阵,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你们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的一种阵法,你们以为你们失去语言能力只是无声兽的惩罚吗?这只是它布下的一个局,要启动禁音阵,需要以十六个活物为祭,以人舌为引,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每隔上三个月无声兽就会大闹一番,然后你们就会丢活物下去?”阎叔问着在场的村民,村长不可置信地连连点头说:“是呀是呀,所以我们才每隔三个月都派人出去采购一次的呀!” “那是因为禁音阵的最长期限是三个月,每隔三个月都需要续阵,而续阵虽然不再需要人舌,却还是要十六只活物祭阵。” “那该怎么破阵才好啊?”村民们不会说话,急切地用手语询问。 “很简单,除村长外每个人都把舌头伸出来。” 村民们虽然口不能语,可是听力是没问题的,他们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个静谧的村庄,内心深处却还是渴望与人交谈,尤其是那些去过村子外面的青壮年,每次采购与外界交流时都会遇到障碍,甚至还会遇到歧视,这种歧视带来的是一种即使他们拥有很多财宝也无法消除的沮丧感、失落感,成群的哑巴出现时总会吸引这样那样的异样眼光,还会碰到一些无良商人的嘲笑和恶意欺骗,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村民们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舌头。 阎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瓶,依次用针从每个村民的舌头上扎一下,取下一滴血放入木瓶之中,用一张普通的阻阵符贴在瓶身上,塞上木塞密封,再丢到火盆里,等待木瓶燃烧殆尽,阎叔才说:“好了,禁音阵已经被我解除了,你们现在可以试着说话了。” 阎叔说完,就陆陆续续有村民试探性地开口,在听到自己嘴里真的发出声音时都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很快这个二十多年没有交谈过的村庄就热闹了,大家都在惊呼阎叔的神通,不停感谢着他,有的还行起了大礼。 “原来我的声音是这样!”、“我终于又可以说话了!”、“爹,娘,你们听我的声音好听不?”每个人都不停地跟旁人在交谈,仿佛要把之前二十多年没有说过的话一天说个够,这画面看的我竟然有些感动。 可是我还是有个疑问,虽然有些不忍心破坏气氛,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阎叔,既然村子被布下禁音阵,那为什么我们走入阵中还能说话,村长也能继续说话呢?而且貌似用十六个活物续阵也说不通呀,村民们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采购活物,每隔三个月就扔下山,照阎叔所说,这个禁音阵是二十多年前才设下的,时间上对不上呀?” 我这一连串的提问,阎叔一时语塞,村子确定是被设下了禁音咒没错,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很多年前就开始每隔三个月用十六只活物续阵的现象,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卡在这半天解除不出了来,反倒是白无接住了我的话:“因为这个禁音咒只对上古时期就留下来的血脉有效,但同时又不能对阵引的至亲起作用,所以我们和村长都能不被阵法影响,如果我没估算错误,这个无声兽是被封印至此的,你们根本不是守护无声兽的无声村,而应该是盘古的血液化成的看护无声兽的人,你们世世代代守护的无声兽其实是头恶兽,它自己出不去,便用了毕生修为报复你们,同样需要用十六个活物续阵的不只禁音阵,还有血杀阵,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有发现禁音阵的原因。” “血杀阵!”阎叔惊呼出声:“这种上古阵法可是恶毒至极啊!” “是的,血杀阵,就是一座牢笼,这头无声兽把无声村整整玩弄了数千年,血杀阵会把阵内的时间拉长为两至三倍,所以我们看似来了三天,其实最多也就一天半,而阵内的人一离开阵就会加速老去直到死亡,这就是为什么妄图逃出村子的那些人活不过四个月的原因了,引路珠其实是无声兽玩的一个小小的把戏,它需要有人出去为它带回续阵的祭品,而引路珠就是血杀阵的一个分阵,携带的人处在分阵之内可保他离开主阵一月不死,分阵能感应到主阵的位置,所以引路珠永远都能指向无声村。” “那我们不是离开无声村也会快速老死……”东子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花礼表情开始有些奇怪。 “不,只要我们破了血杀阵就不会。”我坚定地开口,如果无声兽是头恶兽,那么抢夺无声灵珠就势在必行,我再也不用担心会背叛村长的信任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找回父母的决心,血杀阵也好禁音阵也好,通通不可以! “怎么破?”美子问道。 “世界上所有的阵都有一个共通的解法,杀了布阵者!”我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狠戾。 “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动无声兽,你说是血杀阵就是血杀阵啊!无声兽可是我们世世代代守候的灵兽!它是保我们无声村一方平安的,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恶兽!” “就是就是,他们都是些来路不明的外人,肯定是为了我们的财富来的,不要相信他们!” “把他们扔下去喂无声兽!” “把他们赶出村子!” 一听我说要杀了无声兽,刚刚还对我们感激涕零的村民们立马就变了脸,囔囔着要对付我们,只有村长示意大家冷静:“大家先不要激动,毕竟刚刚人家才帮我们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有什么事慢慢说。” 见村长发话了,村民们才稍稍安静下来,接着村长又转身询问白无:“白先生,您的能力我是亲眼见过的,不是我不相信您,可是无声兽毕竟是我们祖祖辈辈就守护的灵兽,您突然说它是恶兽,还说村子被布下了那个什么血杀阵,可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你们还是自行离开吧,免得说我们无情无义,不把你们扔下山祭无声兽就算是我们对你们这几天的帮助的报答吧!” 听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对着村长直接吼了回去:“报答?白无为了给你们施那个什么返生之术昨天虚弱的都差点晕倒!阎叔更是帮你们恢复了失去了二十多年的语言能力,你们居然说不杀我们就是给我们的报答?这就是你们无声村对恩人的报答?难怪无声兽要耗尽修为只为了报复你们!” “蓝蓝,不要跟他们争辩,我可以证明。”眼看因为我的一番话,我们就要和村民们干起来了,白无赶紧出声制止:“血杀阵里让你们引以为傲的财富用的都是你们先人的血肉炼化而成,只要用无根水浸泡再烧上一点尸油就可以现形。” 白无从最近居民的墙上抠下一颗夜明珠,先是从背包取出一瓶无根水浸泡,浸泡过后拿出来淋上尸油,用火柴一燃,就一瞬间一阵火焰腾空而起,不到三秒就燃尽了,再看看那颗夜明珠,已经变成了一颗干瘪的眼球。 “这,这怎么可能!”村长指着这颗干瘪的眼球,数秒前它明明还是一颗会散发璀璨光芒的夜明珠。 村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他们祖祖辈辈坚守的无声兽竟然是个骗子?还是个报复了他们上千年的骗子?这么多年,不乏有些村民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却被这血杀阵束缚不敢走远,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无声兽搞的鬼!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灵兽!视为图腾的灵兽!朴实善良的村名动摇了,然而,也仅仅是动摇而已,毕竟守护无声兽是从小根植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最高使命,要一下拔除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要给他们下一剂猛药! “阎叔,晚上十二点,布招魂阵,美子,用现灵术。” 第二十四章 现灵之术 所谓默契,就是我不用细说,大家都能明白我的意图。 通常在恶阵中死去的人都是被三界六道所抛弃的游魂,而且死后依然会被困阵中,既然如此,那么无声村的先人们的魂魄就应该还被锁在这个血杀阵中,美子原来在日本的时候就可以通灵,让各种灵体附上她的身而保自己不被操控,她的身体就是锁灵最好的容器,而这几年美子早已经将通灵具现化,精进成现灵之术,如果和阎叔配合的好,起码可以同时现上六到八个人的灵,如果我们能够让这些亡灵现身说法,那么说服村名们让我们杀掉无声兽的事情就会大有希望,当白无说村子被设下了血杀阵时,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可以使用返生之术了,细想起来,那些村民死的年头不算久,加上三魂六魄都还锁在阵里,如果修为足够,找起来并不算难,可至于怎么恢复那些人的肉身还有怎么将魂魄打回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白无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深不是我能预估到的,我们能做到的最多就是将几个魂魄具现化,单单从这件事上也看出了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 我们回到老张头的棉布屋,商量着现灵术的具体实施步骤,说着说着,也过了多久,我低头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三十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等会儿还需要做好布招魂阵的准备工作,得提前一点回到祭坛。 回到祭坛的位置,没有月光,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橙黄的火把,我看到这些微妙的变化,心里大概有了底,让村民们同意我们去杀无声兽的事情成有了眉目,因为尽管他们并不相信我们,可他们也不再相信无声兽,那些被弃用的夜明珠就是最好的证明。 招魂阵的祭坛已经布好,依然在阎叔刚刚设隔音阵的地方,村民们没有手表,对十二点这个时间没有概念,只有聚集在祭坛四周静静等着我们,对他们而言,这是意义重大的一天。 我们是有些压力的,毕竟,我们挑战的是无声村数千年来的一种精神信仰,如果失败,那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要想再征得他们的同意去杀无声兽就不可能了,我们只能被永远困死在这血杀阵中或者直接沦落为无声兽的一顿美餐。 ”开阵吧!“我一声令下,覆水难收。 招魂阵开阵需要一盏明灯引路,这种灯烧的不是油,而是磷粉,磷粉燃点较低,携带起来比较危险,我们事先没有料到会用上招魂阵,所以只有擅长用阵的阎叔携带了一小包,这么少的量只够使用一次,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次的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招魂阵最大的坏处就在于,阵法极其简单,几乎只是入门级别的,没有什么危险,可是成功率却不太高,我们一旦失败,就会错失取得村民信任的机会,这次的招魂就适得其反了。 行走江湖多年的阎叔也有些紧张,毕竟机会只有一次,他是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的,他是个用阵用术的人,自然知道血杀阵意味着什么,他捧着这包磷粉迟迟不敢点燃,一点都没有平常的杀伐决断,再这么下去会错过招魂最好的时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夺过阎叔手中的磷粉一把点燃,坚定地对阎叔说:“招吧,阎叔,什么结果我们都不怨你,听天由命!” 于是,阎叔不再迟疑,拿着祖传的招魂旗插在三足铜鼎正中间,右手拿着招魂铃嘴里念着招魂咒绕着铜鼎一圈一圈招魂,美子也在集中精力感应这些游历多年的魂魄,眼看磷粉就要消失殆尽,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们几乎就要绝望了,白无突然出手捻出一个诀,那团磷粉燃烧的光竟然就这么被锁在了一个像泡沫一样的小圆球里! “阎叔,我用诀锁住了磷粉的光,最多只能坚持五分钟,你可要抓紧时间了。”白无捻诀的表情有些吃力,这两天他为了我们的事在各种术上耗费了不少元气,等走出这个混沌之境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五分钟已经所剩无几,招魂旗突然开始翻动起来,哗哗作响,来了! 美子赶紧席地而坐,在面前撒上一把五彩米,双手和十,闭目凝神,慢慢地,五彩米开始升出白烟,烟雾散去后,我们面前出现了五个半透明的灵体。 “哇!”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也许在无声村这个封闭的世外桃源生活了这么久,他们从未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已经死去的人显形吧。 我把村长拉到祭坛前让他仔细辨认,看看这五个人里有没有他们熟悉的人,村长的目光每扫过一个魂魄的脸都冷漠地摇摇头,一个都没有!这次招魂是彻底失败了吗?此时的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希望就这么在指缝中溜走了,我招招手让阎叔放这些游魂离开,村子里的一位长者却突然跪在了祭坛下:“爷爷!” 这一声呼喊,无疑是给我注入了一针强心针,有戏了!天无绝人之路啊! 原来这个长者的爷爷去世的时候现任村长只有几岁,所以不怪乎他没有印象。 东子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赶紧扶起这个长者来到祭坛之上,魂魄都是半透明的,有些模糊,长者再三辨认,最终确定五个魂魄里面相最威严的那个就是他爷爷。 我有些喜出望外,赶紧吩咐美子道:“美子,引老爷爷的魂魄上身,” 美子点点头,松开合十的双手,从袖口里牵出一根黑线凌空一甩系在了那个老爷爷的手上,然后它开始收线,当黑线彻底收回的时候老爷爷的魂魄也一并被锁在了美子的身体里。 锁魂完成以后,东子对着长者轻声说道:“大爷,您可以直接跟您爷爷说话了,您爷爷现在附身在我伙伴身上,您可以正常跟他交谈。” 长者将信将疑地对着美子喊了一声:“爷、爷?” 然而,美子这具娇小的身体里发出的是一声浑厚的男声:“你是,小荣?” 长者突然对着我们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堆,对着我们说:“是了是了,他是我爷爷!只有我爷爷才会叫我小荣!”长者突如其来的欢喜弄的我们满头黑线,我们明明是在办正事好么? “这位老爷爷,我需要你把无声村的秘密告诉村民们,他们不相信无声兽是恶兽,也不相信无声村有血杀阵,我希望您能解释解释,为什么您的魂魄直到现在还在游荡?”我迫不及待的帮他们把话题引入正轨,这些魂魄都游荡已久,美子的锁灵固然厉害,可我也不敢确保她到底能锁住这位老爷爷多久,所以我直接就说了重点,缩短他们寒暄的时间。 “爷爷,这几个清明世界来的人突然跑出来说我们村守护了上千年的神兽是恶兽,还说我们都被无声兽困在了村子里,他们用一种我们不知道的邪术,把村子里的夜明珠都变成了人的眼珠,您快告诉我,他们是不是骗我们的?” 美子体内的老者通过美子的这张脸表达着情绪,看着有些别扭,可是脸上的无奈和愤怒一目了然,他叹了一口气说:“哎,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祭坛之下一片哗然,村民们彻底震惊了。 “我死之后一直困在这个阵里无法转生,见到了我们许多的先人,他们也无法转生,有些人因为当游魂的时间太长而灰飞烟灭了,这个血杀阵不破,我们迟早也会灰飞烟灭。”美子的口中丢出一个又一个颠覆村民认知的事实,村民们一时难以接受,尤其是村长,他不断地摇着头说:“这不可能,守护无声兽是一代一代的村长传下来的使命,我们是保护它的,怎么到你们这儿全变了?” 美子眯缝着眼打量了一下现任村长,看到他手上的图腾扳指,说道:“你就是现任村长吧?我死的时候你才丁点大呢,我有什么必要帮着几个外人骗你们?我们的第一任村长灰飞烟灭之前有人曾见过他,他说我们村原本的使命不是守护无声兽,而是封印它,无声兽在村长死前最虚弱的时候控制了第一任村长假传了使命,我们一族本是盘古的血液化成的,专门用来封印无声兽的,盘古在它身上下了诅咒,胆敢灭我全族,就会坠入阿鼻地狱,而它想要冲破封印的唯一办法也是灭掉我们盘古一族,灭我们一族它会死,不灭又会终身被困,于是无声兽愤恨在心,就设下了这恶毒的血杀阵,使我族人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逃离。” 这其中竟有此番曲折,它自己被困,于是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让无声村的人受困终身,果然是睚眦必报的恶兽作风。 我有些好奇地问这个老者:“老爷爷,那这个无声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兽?”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过第一任村长。” “我知道。”沉默良久的白无说道。 他说他知道,这只我们连听都没听过的上古恶兽,一个清明世界里所有书籍都没有记载过的恶兽,百无却说他知道。 第二十五章 无声之兽 每次当我们觉得已经走到死胡同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人无所不能,带领我们找到一条出路,那个人就是白无,因为职业需要,我读过很多书,了解过很多古时候的神话和传说,我知道的四大上古恶兽是梼杌、穷奇、混沌和饕餮,从未听说过无声兽,不管是《山海经》还是《神异经》,对它都只字未提过,我无比确定,这个无声兽在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未知的存在,可是,我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生态形式了吗?我选择远走异乡丰满自己的羽翼不正是为了去探索那些未知?为什么我会因为白无知道了我不知道的一些事而去恶意揣测他?我早已经决定审视自己,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是静静聆听,虚心求教。 “那你给我们说说,无声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兽?” 白无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有种感觉,他又在读我的心,我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然后耳畔传来他熟悉的声音说:“世间万物皆有善恶两面,即使盘古也不例外,盘古生于混沌未开之时,司掌天地灵气,是最古老的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他在这混沌世界沉睡了一万八千年,所以它体内滋生的恶灵法力也极为强大,无声兽就是趁盘古沉睡之际恶的那一面滋生出来的灵兽,它一直挑衅盘古善的那一面,妄图蚕食盘古的意志,盘古醒来之后一怒之下一斧便将天地劈成了混沌和清明两个世界,将无声兽锁在混沌世界,还滴血成族专门用于封印,可也因为如此,它耗尽修为,肉身化成了这天地万物,就是你们看到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这世间的一切,皆是盘古,无声兽是盘古沉睡的时候滋生出来的,所以它讨厌有人打扰,这就是它厌恶声音的原因。” 众人认真地听着百无将无声兽的来历一一道来,美子困惑地问他:“如果连盘古都杀不了无声兽,那我们怎么可能杀得了它?” 白无却轻轻一笑:“盘古不可以,我们可以。” 我有些奇怪地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的发问,白无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摸一只宠物那么自然,我瞪大眼看着他,他却好像没有看到我的表情一样,继续对着大家说道:“无声兽是盘古的恶念滋生出来的,他自己怎么能够杀掉自己的意念?你能够强迫自己没有恶念吗?可是如今,盘古的肉身都没有了,无声兽也成了这天地间一个被封印的普通恶兽,只不过它是一个活了数万年的恶兽而已,法力比一般的兽高深一些,可终究还是只兽。” 高深一些?说得轻巧,它可是上古恶兽!白无哪里来的自信我们可以除掉盘古都除不掉的恶兽!我趁白无不注意偷偷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和他的眼神撞个正着,他好笑地看着我,没有对我多做理会,转身对着祭坛下的村民认真地说:“你们的先人都被困在这个血杀阵中,永世不得转生,直到灰飞烟灭,你们死后也会同样被困阵中,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破了这个血杀阵,而破阵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无声兽,你们今天晚上自己回去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要让我们破阵,阎叔,撤坛收阵,美子,可以放魂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队伍他居然使唤的那么得心应手了,还奇了怪了,除了我谁也不服的丛艾居然也情不自禁地按着他的指令行事,这个白无到底给我们下了什么迷魂汤,我心里有些小小的不爽,但也有些奇怪的情绪在滋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无所不能的白无,我竟然一点也生不起气来,不像那个凌灼,我一见就来气,咦,我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我甩了甩头,把那个危险人物甩出脑海。 伙伴们撤坛的撤坛,收阵的收阵,村民们也都心情沉重的各自散去,我突然想一个人走走,沿着这条青石小路就着月光,没有那些恐怖的夜明珠,就我和这漫天的桃花,我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走着走着,来到了我们最初进村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我们初来时的那道楼梯,取而代之的是与无声村连接的另一座山,不知道那山的后面会是什么样的,花礼他们会不会在另一边?想到他们我就有些难过,也不知道他们逃出去没有,会不会还困在生路上? “他们会没事的。”白无的声音突然闯进耳朵,轻轻的,很温柔,很干净。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有去看他,还是直直地看着眼前这座山,同样轻轻地开口:“你刚刚锁住磷光用的是血杀阵吧?” “嗯。”白无没有否认。 “无声兽为了这个血杀阵费了那么多修为,也只是把时间拉长了两三倍而已,刚刚的磷粉最多还可以燃三十秒,你却硬生生将它拖到五分钟,十倍的功效,你到底是谁?”我收回目光,犀利地直视白无,还是那双世上最干净的眼,却成了世上我最看不透的东西。 “刚刚那个阵范围小,并不比无声兽设的阵难度大,你多心了。”白无并不闪躲,坦然地与我对视着。 “可是血杀阵是上古时期的阵法,早已经失传,你不但认得,你还会用,这个怎么解释?”这是一场博弈,我赢了,白无是坏人,我输了,自己成了小人,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希望自己输。 白无没有回答,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突然,他轻轻地抱住了我,真的是轻轻地,我没有推开他,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他这个人便是这般云淡风轻,说话轻轻地,走路轻轻地,连抱着你也是那么轻轻地,让你不忍心去推开他,也不忍心把他往坏的方面想,他就这么抱着我,久久没有说话,我也任他这么抱着,我打算等,等到他开口。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松开了我背转身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那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声音:“蓝蓝,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是谁,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害你,我用我的眼睛起誓。” 我用我的眼睛起誓…… 我还能说什么?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有他这一句话,我决定相信他,从爸爸妈妈失踪之后,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时刻保持冷静保持理智,可是这一回,我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想相信白无,想相信这双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爸爸妈妈,让我任性一次吧,就这一次,如果因为我信错了他而失去了找到你们的机会,那么我会亲手杀了他! 我没有再追问他,转而欣赏起了这个小村庄,明天过后,我们可能再也不会来到这里,无声村的命运也很有可能被改变,无声兽一死,这些村民的使命就完成了,他们无需再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他们可以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可以养上鸡鸭牛羊,正常生老病死投胎转世,可以大声地高谈阔论而不用担心因此丧命,只要他们同意我们杀了无声兽这一切就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不知道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多久,我和白无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他也没有离开,直到我的眼睛有些干涩,我才主动对他开了口:“回去吧!” 两个人这样沉默着回到了老张头的家,对刚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对于作息时间正常的我们来说,这个夜晚尤其漫长,我们每个人都辗转反侧却又不得不睡,明天也许会有一场恶战,我们需要养足精神,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大脑却依旧活跃无比,各种假设铺天盖地而来:如果明天村民们仍旧不同意我们去杀无声兽该怎么办?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倘若他们同意了,我们又该怎么办?这只上古恶兽就凭我们这样的杂牌军就能收服吗?虽然我们有一个高深莫测的白无,但仅凭他一己之力想要收服估计也是困难重重,我们应该用什么方法去收服它?还有无声灵珠到底是什么东西?放在哪儿?八卦罗盘又该怎么用?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夺魂之咒(上) “醒醒,蓝蓝,快醒醒!”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摇我的肩膀,声音有些熟悉,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好像似曾相识,我再用力揉了揉双眼,视线终于渐渐清楚,可我居然、居然看到我的爸爸妈妈站在我的床边! 我一下子有些懵,懵到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梦! 我闭上双眼反应了好一会儿,再小心翼翼睁开,看到爸爸妈妈仍然站在我床边,脸上挂着往日那熟悉的宠溺表情,我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我一把抱住了他们大声痛哭起来:“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蓝蓝……蓝蓝找的你们好辛苦啊!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妈妈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声音说:“好,我的好蓝蓝,爸爸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抱着爸爸妈妈久久不肯松开手,深怕他们再次消失,怀里的他们触感是这么真实,这么温暖。 九年来,我无数次的幻想能够再次拥抱他们,多少个夜里,我望着万家灯火,再看看孤身一人的自己,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几乎要将我吞噬,我想要找回他们,找回自己那个完整的家,这种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淡化,反而越来越强烈! 现在,我的爸爸妈妈就在我的眼前,我看得到,也摸得到,苦苦等待了那么久,我的坚持没有白费,终究还是被我等到了重逢的这一天! 多年的委屈和思念化作一颗颗眼泪倾泻而出,可是在喜悦的背后,我隐隐的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就好像,好像我们不应该在这里重逢,我的父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我脑袋飞速运转着,到底有哪里不对呢? 突然,我想到了! 我不是应该在无声村吗?这里不是老张头的棉布屋吗?不对,我还在混沌世界!我的父母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在我想明白的瞬间,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化,怀里的爸爸妈妈开始虚无起来,我试图伸手抓住他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我渴望已久的重逢画面化成了一场空,他们,还是消失了。 我掩面抽泣起来,忽然发现左手的中指上多了一枚骷髅戒指! 骷髅戒指空洞的双眼死死盯住我,盯得我怒火中烧,我发狠地撸起戒指,想把它从手指上摘下来,可它好像长在我的肉里一般,无论我多么用力也摘不下来,接着,这个骷髅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它嘲讽地对着我说:“你甩不掉我的!戴上我,戴上我你就能找到你父母,戴上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个声音好熟悉,这是我曾经听过的声音!是我与骷髅戒指第一次较量时在我意识里说“有意思”的那个男声! 戒指不是在公寓吗?它不是被我藏在了十六楼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手指上?为什么会出现在混沌世界里? 不!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不能被它控制! 刚刚那一切一定是骷髅戒指给我制造的幻像!我不能被它征服! 我从床上爬起来,拿出贴身携带的那把辟邪匕首,将左手平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再高高扬起匕首,咬着牙地盯着这枚骷髅戒指,发狠地对着它说:“你想要戴在这根手指上是吧?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语毕,我闭上眼斩钉截铁地一刀挥下去,手指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感,扬起匕首的右手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了,我睁开眼就看到了一脸紧张的白无,他慌乱地说道:“蓝蓝,你疯拉!”我有些不明所已地看着白无,眼神涣散,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我在隔壁听到你的哭泣声,一过来就看到你要切掉你的手指!” “我要切掉我的手指?”我看看自己的左手,看看自己被白无抓住的右手,再看看右手握住的那把辟邪匕首,之前的幻象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对,我是要切掉手指的,因为骷髅戒指在我手上!” “你说什么呢,清醒点蓝蓝!哪里有什么骷髅戒指?” 白无抓起我的双手在我面前来回晃着,然而,这时的左手手指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到底是我做了一个噩梦,还是骷髅戒指已经强大到可以远程控制人的意念了,是不是它已经察觉到我在一步一步地走进它挑战它,所以先下手为强了?我脑袋里一下子闪现出无数种可能性。 “蓝蓝,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白无满脸的担忧,我木木地打量着他,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你,是谁?” “蓝蓝,你没事吧?我是白无啊!”眼前的人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透过我的眼睛看穿我的思想。 白无?白无是谁?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反复回想,“轰”地一声,我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地疼,白无,白无,白无……我心中不停默念这个名字,爸妈失踪、公寓出事、叔叔、书店、混沌世界、无声村、返生术、血杀阵,无声兽,白无,对了,白无,他是我的伙伴,是书店老板! 我想起来了!头不再疼了,我放下拽住头发的双手,歪着头看着眼前的白无,傻傻地笑着,白无被我这莫名其妙的傻笑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测试我的体温,我被他的亲密举动弄的有些窘迫,一把推开了他,将头不自然地扭到一边嘟囔道:“我没生病,我只是刚刚睡醒,有点迷糊而已。” 白无这下也有点尴尬了,他知道我清醒了,刚才那个动作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下意识地做了出来,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用眼神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好像这样就能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找到答案。 被他这么毫不避讳地注射着,我感觉有些难为情,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实在有些不妥,我组织了一些语言,有些生硬地对他说:“那个,我也没什么事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咱们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呢,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说完,我就把他往门口的方向推去,他也任由我推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然后粗鲁地扯开我的衣领把头凑了过来。 “你,你,你干什么你!我可是会功夫的!”我双手交叉护住胸前,不敢相信一向温文尔雅的白无,竟然会做出刚刚那样的举动,尴尬得我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别动!”白无脸一冷,罕见地一脸严肃,被他这么一吼,我不争气的乖乖放下双手,林蔚蓝啊林蔚蓝,你果然是个食色性也的人!他不就是长的好看点么,至于美色当前就变怂么,那么没有节操,凭说明他说什么我就得照做! 想是这么想的,怂还是继续怂的,我听凭他那白玉般的十指把我的脖子摆弄来摆弄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占便宜啊? 我一个人天马行空的开着各种脑洞,白无则一脸认真地观察着我的脖子。 “蓝蓝,你什么时候被人下了夺魂咒?” 夺魂咒!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中了我! 第二十七章 夺魂之咒(下) 但凡是接触灵异这一行的人都知道,驱魔降灵的方法有九大类,分别是术、阵、法、式、符、蛊、经、诀、咒。 九类中,术最简单,稍加修炼便可熟练运用;阵最复杂,需结合八卦命理星象五行等,不同的阵法功效不同用法也不同,阵的强弱通常与布阵者自身的功力挂钩;式最为单一,千百年来没什么大的变化,对付一切功力粗浅的异类有用,可简单自保,不过,对付一些恶灵时就用处不大了;符最常用,无需法力,普通人家也可使用,且用途甚广,祛病驱鬼大都用得上;蛊则最为难养,通常一只好蛊都需要喂养数十年光景,且喂养的材质各不相同,可以是毒血毒虫也可以是仙草灵药等,根据养蛊之人的个人喜好与不同需求来选择喂养的蛊虫和喂食的材质,成活率不见得高,可是一旦中了成蛊,要破除是最难的;经最为柔和,常见于度化所用,杀伤力最小,防御性最强,对付那种有一丝善念残存的怨灵时可用,不至于赶尽杀绝;诀最为快速,即捻即用,由那些捻诀大家亲授弟子手法,一般不外传,那次白无布血杀阵时就同时用了诀,所以布阵极快功效极大,却极损元气,最后的咒就是最恶毒的了,而咒里面最恶毒的又当数夺魂咒,夺魂咒,顾名思义,夺去人的三魂,独留七魄,使人活而不生,死而不瞑,等到大限一到,直接坠入阿鼻地狱受永生永世的折磨,而我,竟然被下了夺魂咒! 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至少近来是这样,即便不经意间惹得某些人不愉快,也不至于恨我至此吧? 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夺魂咒因为实在太恶毒,所以需要用上七七四十九个恶灵封坛酿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服下,等于是用自己的身体当恶灵的容器,用自己的灵魂喂养他们,最终下场不过是个灰飞烟灭。 我不敢相信白无说的是真的,连连摇头否定:“不可能,不可能的,谁会牺牲自己就为了给我下夺魂咒?”。 白无眉头紧蹙,很严肃地说:“我也希望不是,可你看看你的脖子,已经出现两瓣花瓣了……” 我一惊,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颤抖地掀开衣领仔细查看,铜镜不如我们现代的镜子照得那般清楚,但我还是在脖子靠近锁骨的地方看见了那两个不起眼的小蓝点,只有绿豆大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个蓝点的尾端就像花瓣一样向外伸展开来,好看极了,可是,我去欣赏不了这如此美丽的图案,它们,是我的催命符…… 我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用双手使劲地搓着这两瓣蓝色花瓣,搓到花瓣附近的皮肤都开始泛红,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像只要搓掉这两瓣花瓣,我就能破除这个恶毒的夺魂咒。 白无看着这样自虐的我,于心不忍地拉住我的手说:“别搓了,蓝蓝,你就是搓下一块肉来也无济于事,你知道这样没有用,等到第三瓣花瓣出现时,你还是会完全被那个向你下咒的人所控制,活着成为一具傀儡,死后坠入阿鼻地狱。” 我无神地看着白无,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地说:“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谁会给我下那么恶毒的咒!这个咒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也知道,至于吗?为了我一个林蔚蓝至于吗?我林家到底是得罪了谁?我的父母失踪多年,至今还没有找到,蓝天公寓被人设下各种空间术,现在我又被下了夺魂咒,这到底是谁在背后对付我们?我除了知道与那枚骷髅戒指有关,其它的什么都一无所知!我连我自己该找谁报仇都不知道!这一个潜在的敌人想怎么对付我就可以怎么对付我,我感觉到它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可以对我下手,白无,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我再也无力强撑,默默的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一寸一寸的流失,白无把我搂在身前,我坐着,他站着,我的头靠在他身上,这个位置让他正好可以抚摸到我的头发,他安慰着我道:“被这样蓝蓝,现在这个咒不是还没彻底完成吗?幸好我们发现的早,也许还有补救之法。” “没用的,夺魂咒是咒里最恶毒的一种,至今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被下了咒的人破了咒的,白无,我完了……”我沮丧万分,用双手掩着面,不愿意让白无看见我此刻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看见如此落魄的我。 “蓝蓝,你听我说,没听说过,不代表没发生过,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千万不要放弃……”白无用他一贯平淡的语气劝着我,他以为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平静,我就不会把事态看得太悲观,可是我了解夺魂咒,他的劝慰与镇定对我而言于事无补,我心里面很清楚,最后这一魂被夺走只是早晚的事,我连是谁给我下的咒都不知道,谈何补救? 我不怕这个夺魂咒,我只是可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父母没有救出,蓝天公寓没有救出,子阳地产也没有脱离危机,我太没用了,我只是想要争取多一点时间,等到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哪怕是坠入阿鼻地狱我也无怨无悔,可是如今敌人在暗我在明,什么时候收走我的魂魄不是我说了算的,目前为止,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赶在他或者她甚至是它收走我最后一魂之前,把伙伴们从这个混沌世界解救出去! “白无,明天不管村民们同不同意,我们都要下山杀无声兽!”我猛地站起来,眼睛里不再是沮丧,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果林蔚蓝这具身体这个灵魂很快就都会不再属于我自己,那么在失控之前我要尽可能多的做些事情! “好,你的决定,我陪你!”白无说,他陪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生命倒计时的时候,我们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爱的会更爱,恨的会更恨,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我时时刻刻都在怀疑提防的人,居然会是最后与我并肩作战的那个人。 “蓝蓝,我不会让你的魂被人夺走,不会让你的魄被人控制,更不会让你被打入阿鼻地狱,相信我!” 白无一把抱过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样正式地抱我,与之前那个轻轻的拥抱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力度重了许多,仿佛是要将我揉入他的骨血里,我有些吃痛,还有一些些……温暖。 “谢谢你,白无!”谢谢你陪我来到这混沌世界,谢谢你与我进退与共,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救我,谢谢你……抱住了我。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我一直怀疑白无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加入我们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本能的把他的动机往坏的方面想了,所以我对他依靠却不依赖,放任却不信任,只有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我才彻底信了他说的话,他是真的没有想要害我,可是,我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 “不晚,蓝蓝,什么时候都不晚,你不能放弃,也不该放弃,你还有你的父母要救。” 他又一次知道了我的心里所想,我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白无,为什么我想什么你总是能够知道?难道真的像我叔叔说的那样,你能读懂人心?” 第二十八章 读心之眼 我这个突兀的问题让白无始料未及,他的身子猛的一僵,然后松开了环抱我的双臂,低垂下头轻声说:“是的,因为我的眼睛,能够看穿人的心里所想……”白无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仿佛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接着又着急的赶紧澄清:“不过你别害怕,只有我想看的时候我才会看,它不是随时都是打开的状态的!” 原来是真的,我目不转睛的直视着白无的眼睛,我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它,有些清浅的双眼皮,黑长的上下睫,略微深邃,还有那眸色极淡的瞳仁,仔细一看,竟有些偏浅灰色,美丽极了的双眸,是的,美丽,我第一次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一个男性,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能够配的上这双眼睛,这双让人一看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眼睛。 初次看到这双眼睛,我就有种感觉,这双眼睛透出来的眼神是那么的干净澄澈,有时像一汪清澈的池水,透明见底,有时又像一潭幽深的湖水,深不见底,谁曾想,这双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 一直以为读心只存在于各种影视剧中,没想到世间竟然真的有能读心的人,而那个人此刻就站在我眼前,突然想到。我平常在他面前各种疑神疑鬼外加揣度吐槽,他岂不是全都心知肚明?完蛋!这下,我真的成了小人一个了…… 许是看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双眼,白无小心翼翼地问我:“蓝蓝,你,你,是不是怕我了?” 一个短短的问句,他竟然磕巴了起来,这可真是少见,我的注意力仍集中在他这个小小的失态上,还未顾得及回答他,他的眸色就黯淡了下来,好像对我的反应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轻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你害怕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世上没有人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白无的话让我意识到了我刚刚短暂的沉默对他而言变成了一种否定,这个意识一瞬间就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昔日在我心中神秘而又无所不能的百无,原来,他也不是刀枪不入,他也有敏感脆弱的内心,他也怕被人误解被人害怕,他太过强大,也太过神秘,所谓高处不胜寒,他应该是孤独的吧? 我已经不想费力去猜测他的真实身份,尽管我知道,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拥有那么一双识透人心的双眼的,因为这双眼睛,他的身份变得更加可疑,可是,我却莫名的因为这份可疑而更加信任他,是不是很奇怪? 一个一贯弱小的人强大起来你会觉得震撼,一个一贯强大的人突然弱小起来你就会觉得心疼,白无明明拥有一双独一无二的双眼,一双人人都羡慕的特别的双眼,而他自己并不以此为荣,反而看作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这么漂亮的眼睛,他认为我会觉得可怕,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了百无脆弱的一面。 “你不是会看吗?你就看看我的心,看看我是不是害怕。”我嘴角轻扬,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突然就有了逗他的兴致,忘了片刻前我才刚发现自己被人下了夺魂咒。 白无的眼睛转向别处,只给我留了一张完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下颌线,白皙的肤色就跟用美图秀秀磨过皮似的,我想起了那次在书店里,我当众摸了他的脸,那细腻的触感,至今仿佛仍然残留在手心。 “我既然告诉你了,就不会再轻易去看你的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仍然没有转向我,我无法透过他的眼神知道他的内心所想,我也没有一双他那样的眼睛可以识透人心,可是就凭着我们这些天一起出生入死的相处,我就明白,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读我的心,他害怕读到让他难过的答案,他害怕我是真的害怕他,他害怕我会觉得他是个怪物…… 我向前一步,走近了他,突然就有了勇气,像曾经在书店里那般抚摸起他的脸,很认真地对他说:“我不怕你,白无,没有人怕你,你拥有世界上最干净最美丽的眼睛,我怎么会害怕呢?” 听到我的话,白无终于转过头,重新将视线投放到我的身上,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片刻迟疑,冲着白无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真的,你难道不相信一个将死之人的话吗?人家都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会骗你的,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读我的心,看我有没有撒谎!” 我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怎地触碰到了白无的笑点,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笑起来,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单纯而又没有心计的笑容感染了我,我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傻笑,方才那种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不知道的旁人如果看到了此时我们,只怕会把我们俩当作是两个精神病重症患者吧! 这么笑着,我忘记了自己身上有着夺魂咒,忘记我们还身处混沌世界,忘记了生路上的另一队生死未卜的伙伴,忘记了尚未找到的父母,忘记了一切一切的烦恼,哪怕只有片刻,这样的忘记也足以让我心满意足。 不知什么时候,白无停止了笑容,他问我:“蓝蓝,你不怕我,那你,愿意相信我吗?”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我,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答案在信与不信之间切换过无数次,可是刚刚,我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信啊,我都是要入阿鼻地狱的人了,为什么不信你?” 是啊,我都是要入阿鼻地狱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去陷害的呢? “那你和我签订契约吧!”白无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契约?什么契约?” “灵魂契约。” 四个字,每个我都认识,可是从白无嘴里说出来却那么陌生。 第二十九章 灵魂之约 “什么灵魂契约?”我直视着白无的双眼问道。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恢复了初见他时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他对我说:“你把灵魂押给我,这样,如果有人收走你的最后一魂,我一定会知道,凭我的修为,没人能轻易夺走你。” “好!”这次我没有怀疑,没有犹豫。 有些理解了白无之前所说的不会让我坠入阿鼻地狱的承诺,他是知道该这么办的,他一直都是那么无所不能,我该想到的,他只是害怕我不信任他吧? 白无有些惊诧,他没想到我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蓝蓝,你怎么都不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可是你的灵魂,你唯一的灵魂,一旦你把它押给了我,代表我可以随时收走它。”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我信你。” 不押给他,我要入阿鼻地狱,押给他,我还有一线生机,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我何不赌一把?更何况,我现在是真的信任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了他。 白无有些明白了,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对我说:“好吧,那你看着我的眼睛,集中精力,千万不要分心。” 说完,白无席地而坐,我也依样坐在他的对面,做了几下深呼吸之后,照他吩咐的那样,认真的、没有丝毫杂念的直视着他那双干净的眼睛,然后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我已经准备好,一切可以开始了,我将灵魂交付于他,无怨无悔。 我集中注意力看着白无的双眼,一点也不敢分心,片刻之后,他的眼睛开始起了变化,原本淡近浅灰的眼珠变成了深蓝、浅蓝、琥珀、血红,各种颜色交替变换着,而我好像被他吸入了瞳孔里,随着他眼睛颜色的变化而置身汪洋、星辰、火海、山林间,有时疼,有时愉悦,有时痛苦,有时欢喜,最后回归平静。 “好了,契约已成。” 我没有想到这个契约如此简单,我还以为要滴个血割个肉什么的,如何平和的完成契约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可能是在灵异界摸爬滚打多了,我总能把事情想的血腥暴力而又复杂,讪讪地吐槽道:“这就完了?” 白无的嘴角抽了抽:“不然,你还想怎样?” “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我是抵押灵魂哎,好歹也应该,凶险一点,或者,困难一点,再不济,浪漫一点也行啊!”我爬起身,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 “哦~~是嫌我不够浪漫啊,其实,我还可以更有仪式感一点的,比如,来个,灵魂之吻什么的!”白雾突然站起来,把脸凑近我,突然放大的五官吓地我连忙后退几步。 “你!你……”我一时语塞,他,他刚刚是在调戏我吗? 天啊!他,白无!那个气质干净出尘,那个无所不能的白无,他居然调戏我?我震惊了,我印象中,一般只有我调戏别人呀,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你一个女性,成天想着调戏别人,对我也就算了,毕竟我如此正直,对别人,就别这样了!”白无的语气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丝不满,可能是我的错觉,我竟感觉到,他似乎有一点抱怨的情绪在。 不过,我要为我刚刚片刻的怀疑过他有所变化而感到羞愧,这么厚颜无耻的自夸,这么理所当然的自负,除了白无,舍他其谁! 他没有给我反驳他的机会,接着对我说道:“无能的人是自负,无所不能的人,是自信。” 我反应过来了,手指着白无的眼睛,气愤地大喊:“白无!你又读我心!” “那个,蓝蓝,现在离天亮还早着,你抓紧时间睡会儿,明天还要对付无声兽,我就先走了。” 白无这个混蛋不等我回答就匆匆离开了,可是在离开之前我看到了他变得惨白的脸色,他,应该是怕我察觉到,才故意与我调笑的吧? 连日来他耗费大量元气,刚刚这个灵魂契约肯定给他本就还未复原的身体雪上加霜了,为了不想我担心,他先是转移我的注意力,撑不住了又匆匆离开,白无,一个隐忍的男子,一个细心的男子,一个还有点温暖的男子,我仿佛多了解了他一点。 第二天起床穿衣时,我在我的心口发现了一个“白”字,昨天,并不是一场梦,这个”白“字提醒着我昨夜已经将灵魂抵押给了一个认识不过短短数天的人,也提醒着我身上还有着一个恶毒的夺魂咒,所以,我要与时间赛跑,杀了无声兽,然后把伙伴们安全的带回清明世界! 本以为会有一番波折,我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如果村民们不同意,我们就强行下山,可没想到,经过昨天那么一折腾,村民们反倒想通了,这次不但爽快答应让我们去杀无声兽,还把我们叫到一起,郑重地交给了我一样东西——一把斧头。 村长摸索着这把斧头,迟疑再三,递到了我的手上,他对我说:”姑娘,这把斧头是我们无声村的镇村之宝,它看着平平无奇,却是有大用的!五百年前,有一只线羽鸟曾闯入我们村,杀了大部分的村民,是这把斧头放出了光,吓退了它,这才保住了村子的根基,它原本是历任村长传下来的,我理应也该传下去,可我之前一直认为它是用来守护无声兽的法器,现在看来倒应该是用来对付它的,既然无首兽不用守护了,这把斧头我们留着也没什么大用,倒不如赠与你们,说不定,你们与无声兽厮打起来时,还能派上用场!” 村长的语气恳切,加之我们空有枪支没有弹药,多一些防身武器再好不过,倘若这把斧头真有村长说的那么有用,对我们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所以我没有多做推辞,接过斧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想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能吓退线羽鸟。 仔细看,这把斧头较之普通的斧头要更大更重些,奇怪的是并没有斧刃,反而有个缺口,不过当我一拿起它时,我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四处游走,几日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感觉身体都轻巧不少,就像一种特殊的灵力,虽然只有微弱的一点,却足以调理好你的内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把斧头应该就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用的那把斧头,之所以世界上还残留有混沌世界,应该就是斧头上的缺口所致,刚刚那股暖流是它残留的灵力,五百年前的线羽鸟一定是被它的灵力威慑才逃出了无声村,没想到,这无声村,竟舍得将这上古神斧交与我,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察觉到这是把上古神斧,我不能隐瞒,立马问村长:“村长,这可是盘古斧,您确定您要把它交给我?” 村长讶异道:“原来,你已经知道这把斧头是盘古斧了!倒是让你见笑了,我把姑娘想成了一般的孤陋寡闻之徒,这下我更加确定也更加放心地要把斧头交给你们了。” 我奇怪地问道:“为何?” “作为无声村的村长,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我的村民们被这个血杀阵困在其中,死后还不得转生,也许那些游魂中还有着我的先人,之前,我们一只被蒙在鼓里,被这种表面的幸福生活给蒙蔽,以为我将村子照顾得很好,可是现在,你们让我们清醒了,我们只是无声兽关在笼中的鸟,它随时可以取走我们的性命,只要不灭我全族它就永远不会死!我没有能力救我的村民,可是你们有,这把斧头的灵力已经两次救过我们的村子,即便我不懂,也知道它的灵力所剩无几了,下次危险来临时,还不知道村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年来,村子受过的苦难太多了,死伤的人也太多了,我不忍心看着村民们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的生活,看着村子一步一步走向毁灭,也不忍心看着更多的人死伤,否则,我怎么有脸在死后去面对我的先人们?所以,与其让这把斧头在村子里闲置荒废着,不如给了你们,帮我们杀了无声兽!” 村长说到动情处,竟有些哽咽,那些早已聚拢过来的村民也纷纷留下了眼泪,举着手异口同声地高呼:“杀掉无声兽!杀掉无声兽!杀掉无声兽!” 看到此情此景,我们也为之动容,美子早已经跟着泣不成声,哭着对我说:“蓝姐,救救他们吧!他们那么善良,那么无辜,那么可怜,我们就不要推辞了!'' 我摩挲着手中的斧头,郑重地对着村民们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杀了无声兽破了血杀阵,还给无声村自由!” 第三十章 未知之灵 语罢,我将斧头交于身材壮硕的东子,嘱咐他小心看管,再从村民那儿补给了一些食物和水,为下山做好完全的准备。 本该是休息时间的白天,村民们一个都没有睡意,忙前忙后的为我们张罗着各种事宜,临行前还给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践行,用上了村里所有的活物,来彰显他们与无声兽决裂的决心。 虽然我们有些赶时间,我的第三魂在身体里摇摇欲坠地晃荡着,随时可能抽离让这具肉身变成一个傀儡,但我拗不过村民的再三要求,最终决定吃过这顿村民们精心准备的践行饭再下山。 我看着这满桌丰盛的饭菜,席间相谈甚欢的伙伴与村民,想起了我们初到无声村时被各种警惕和防备的画面,与此时他们这种热情与热络呈现处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短短数天,我们与村民之间竟也建立起了一份感情,虽谈不上深厚,但也是一份难以忘却的回忆,我的鼻头微微有些泛酸,再也吃不下一口吃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顿饭终究是要吃完的,再不舍,我们还是要离开,我们不属于这混沌世界,不属于这无声村,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们与另一端的清明世界有着斩不断的羁绊,有着担心我们的伙伴与家人,有着各种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跟村民一一道别,万般不舍中我们下山了。 刚刚走出血杀阵的范围眼前就是一片混沌,迷蒙得人半天睁不开眼,我们适应了好一会儿采迈开了步子。 我之前纳闷过,既然叫混沌世界,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却一点也不混沌?无声村与我们的清明世界并无两样,原来,都是我们误会了,这个世界视线清楚的地方,也仅仅是血杀阵内部而已,无声村之外的世界照样混沌不清,这让我们的视线大大受阻。 我从旁折了根树枝,一边用树枝摸索着下山,一边有些奇怪地对伙伴们说:“我就纳闷了,如果说无声村因为位处血杀阵中,所以跟我们的世界一样清明,可村民们说过,他们要定期出去采购活物,难道他们就没有发现外面的世界是混沌不清的?就算他们身上携带的引路珠有血杀分阵,那外面村庄的其他村民又是怎么生存的?怎么从来没有听无声村的村民提起过?” 听到我这么说,走在我身后的白无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说:“你不是说你为了找寻你父母,这五年学了很多东西吗?都学哪儿去了?有没有听过‘适者生存’这四个字?连猫头鹰田鼠之类夜间活动的动物都能具有夜视功能,这混沌世界的居民有一双在混沌里视物的眼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我这五年学的东西可多了!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已,干嘛说的我好像很笨一样?我不理他,继续用树枝戳着路下山。 下山的路颇为陡峭,还没走多远芳瑶就已经摔了好几跤了,气愤地直跺脚,扔掉手中探路的树枝就不干了,抱怨道:“蓝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我们有阎叔给我们每个人设的隔音分阵,不用担心无声兽被吵醒,可这漫天的混沌根本看不清路,还没等走到山底见到无声兽我们自己就要摔死了!” “是啊,蓝姐,就算我们到了山底,这种看不清的状况该怎么和无声兽打啊!”队伍末端的东子附和着芳瑶的话,语气里也净是不满。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有着相同的顾虑,只是眼下还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我的时间又不多,阎叔的隔音阵只剩下两天时效,总不能一直呆在无声村里耗着吧?不得已只有先率领队伍草率下山再见机行事。 队伍就这么停顿在山路上也没什么用,混沌又不能自行散去,我只有尽力安抚着大家说道:“现在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也不是完全看不清楚,只是视线差了点而已,大家慢慢适应适应,美子,你把你引魂的线连在每个人身上当绳索用,我走前面探路,你们大家一个跟着一个,可别掉队,东子,把你那个高强度的手电筒递给我一下。” 伙伴们讨论了一会儿,发现除了这样,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同意。 美子听到我的指令,有些不满地嘟哝着说:“蓝姐,我好歹也是个通灵人,居然把我的引魂线用来当绳索用,太大材小用了吧!”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懈怠,一会儿就将引魂线牵在了各位伙伴的腰间。 “你就别废话了,等会儿摔下山,你别说通灵了,直接成灵体了,回头还能让别的通灵人通上你,没准还能见上你心心念念的检哥一面。”一向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明乐突然打趣起美子,美子一个收灵时干脆利落绝不手软的通灵人,被明乐这一打趣就扭捏了起来:“什么心心念念的检哥呀,竟胡说八道!你个臭玩泥巴玩石头的,知道些什么呀,你就编排我吧,下次除灵时别指望我帮你!” 明乐不甘示弱地回击美子说:“谁帮谁还不知道呢!你还别小瞧我这玩泥巴的,那次在溶洞里迷路,是谁带着你走出来的呀?不是你的检哥哥,是我这玩泥巴的!” 明乐嘴上回击着,手上也没闲着,从地上捧起一把泥土拿着放大镜分析了半天,然后一扔,手心的尘土都还来不及拍,赶紧用手背揉着发酸的眼睛说道:“在这混沌里分析土质太遭罪了,再多看一会儿我的眼睛就要废了!虽然看不太真切,但据我判断,离山底还早着呢,咱们啊,还是快些赶路吧!” 明乐这么说,那就肯定没错了,美子也不再说话,她知道,你可以怀疑明乐的人品,但你绝不能怀疑他的专业,从他数次带我们走出森林、沙漠还有各种地形复杂的地方就可以看出他的能力。 我们各自整理了一下,再重新出发,我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分别是白无、东子、芳瑶、艾迪森、九九、美子、周和、小魏、明乐、丛艾还有阎叔。 当初下山的时候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的,所以我们没有拿引路珠,只想着尽快将无声兽给咔嚓了,现在想想,真是失策,如果带了引路珠的话,起码它身上的血杀分阵可以让我们更方便的赶路,效率绝对比眼下快了不知多少。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也不清楚具体走了多远,有了明乐的话做心理准备,大家也没指望着能很快走到山下,一路上打打闹闹,倒也愉快,没有谁再发出抱怨的声音。 走着走着,突然我感到腰间的引魂线一紧,貌似被谁给拉住了,然后就听到小魏着急地大喊道:“蓝姐,快停下!快停下!有情况!” “怎么了小魏?”我狐疑地回转身,但是被白无挡住了,看不太清楚小魏的表情,只听到他急切的声音:“蓝姐,前面有灵体出现,数量非常庞大!” 第三十一章 探灵之蛊 小魏是我们中唯一有阴阳眼的,这让他从小遭遇了许多灵异事件,他害怕过彷徨过,甚至抑郁过,因为这双奇特的眼睛,他无法与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自由玩耍,被人孤立被人议论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因为他的怪异,让大家都不敢靠近他,光是一个初中他就换了七所学校! 他每次都说自己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父母无奈之下将他几次送去精神病院,于是他将自己的遭遇都归罪于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恨自己与别人的不一样,恨到曾想亲手戳瞎它们,是他的母亲跪地苦苦哀求,他最终才没有下手。 小魏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异类,以为这双眼睛是上天给的惩罚,直到遇见了阎叔,遇到了我们,他才找到并实现了这双眼睛的真正价值,他开始将它们视作礼物,视作武器,并引以为傲,他用这双眼睛去帮一些横死的人们完成未完成的心愿,用它去发现一些害人的恶灵并加以铲除,他曾对我说过,加入这个队伍是他这一辈子最幸运最快乐的事情,他的生命第一次有了光彩,不再是漫天的灰暗。 小魏的眼睛平常显示不出特别,可是每次出任务时都能帮上大忙,因为一切非人类的灵体在他的眼中都会格外清晰,即便是在混沌世界我们不能正常视物,灵体在他面前依然是无所遁形,所以他能够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危险。 “看得出来是哪种灵体吗?”走在最后的阎叔问小魏。 小魏伸长脖子眯缝着眼,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说:“看不太清,有点远,只能看个大概,不过数量实在是挺多。” 这就有点难办了,不能确定是哪种灵体就不能制定作战方案,冒失前进很容易吃亏。 “大家先停一下吧,等弄清楚前面是什么再走!”我冲着身后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也不管大家能不能看得见,自顾自的摸着块稍微平整些的石头坐了下来。 大家见我停下,也都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么接连赶路,着实有些疲累。 我捶了捶发酸的双腿,跟伙伴们商量起来:“你们想想办法试出前面的灵体种类来,不分辨出来,我们不好继续往前走。” 芳瑶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听到她说有办法,大家都挺了挺腰,伸长着耳朵仔细听着,丛艾冲着芳瑶的方向勾了勾食指示意:“你说说看。” 芳瑶说道:“我最近养了一种新蛊,用的食物是怨灵的怨气,每次吃饱后,它们的肚子会变成黑色,我本打算培养出来出任务时用作净化怨气的,因为蛊还没成,仍在喂养阶段,所以这次我就一并带了来继续养着,目前这些蛊虽然还不能除灵,试试灵还是可以的,只要是恶灵,多少都会有些怨气,让它去探一探,如果变黑了,肯定就是恶灵。” 芳瑶刚刚说完,明乐就表示了质疑,说道:“如果是恶灵,自然是能够试出来的,可是如果是有肉身的行尸走肉呢?僵尸呢?又或者干脆是些没有怨气的游魂或者散魄呢?灵兽和恶兽就更加试不出了!” “那简单!”芳瑶说着从自己腰间取下几个竹筒,从每个竹筒里放出了几只飞蛾大小的虫子,再对着脖子上的竹哨吹了一个长调,几只虫子便得令般的向混沌之中飞去,接着对我们说道:“我每种蛊都放了几只,如果是兽,有一种蛊就回不来了,如果是散魄,有一种蛊会变成蓝色,如果是行尸走肉、僵尸之类有肉身的灵体,有一种蛊的翅膀上会生出尖翅,我只要把它们召回来再看看它们有什么变化,就能大致判断出前面灵体的种类了。” 我忍不住要为芳瑶拍手叫好了,这种办法除了她还真没别人能想到! 这几年我学了很多技能,唯独学不会蛊,因为学蛊是天生的,蛊也会挑人,不是你想养就可以养的,芳瑶的血百毒不侵,所有的蛊都怕她并且臣服于她,她从不用自己的血养蛊,她的蛊都是用各种尸体的腐肉喂养的,即便在认识我们之前,芳瑶也是用的深山里毒物的毒来喂养她的蛊,所以她的蛊剧毒无比戾气也很重,等级低下的灵体看到都要退避三舍,如果不小心碰到,单单就一下也会被定住,收起来就容易得多,加入队伍之后,她有了更多的空间更多的食材来喂养不同的蛊,隔三差五便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所以,我从来不敢小看她的蛊。 我百无聊赖的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等待着芳瑶的蛊虫,正画的专注之际,白无夺走我手上的树枝,递给我一个水壶:“喝点水吧,走了那么久,该渴了。” 我没有客气,确实感觉到嘴巴有些干渴,接过水壶对着嘴一口豪饮,喝着喝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件事,一口水就呛住了喉咙,一边猛烈地咳嗽一边指着白无控诉道:“咳……咳……这,这不是我……咳……我的水壶!” 白无轻轻拍着我的背,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那是我的,我可没让你对着嘴喝。” 我真想一口老血喷到他那完美干净的脸上!我怎么就答应让他跟着我们来了呢?真是马失前蹄啊!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把水壶往他身上一扔,气鼓鼓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理他。 伙伴们趁着等待芳瑶蛊虫回来的间隙吃了点干粮补充体能,等了几分钟,就听到芳瑶喊道:“回来了!” 芳瑶伸出双手,又吹了一个短调,那些蛊虫就像装了导航一样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的手掌心。 “怎么样了?是什么灵体?”东子把头凑近那些蛊虫问道。 第三十二章 破阵之秘 我们也好奇地凑上前,围着芳瑶看她手心里的这些蛊虫,不懂装懂的认真研究着,看它们到底起了哪种变化。 那些蛊虫陆陆续续飞回到芳瑶的手里后,芳瑶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对我们说:“我的蛊穿过了那些灵体,其他几种没有异样,只有这种变成了蓝色,看样子前面的都是一些散魄,不足为虑,我们继续走吧蓝姐!” 芳瑶轻轻捏起一只飞蛾形状的蛊虫给我们看,果不其然,这只蛊的蛊身变成了蓝色,只有翅膀维持着原来的黑色模样,前面确是散魄无疑了。 既然是散魄就好办了,这东西没什么攻击性,数量再多也不怕,收起来不费心力,一会儿让阎叔布个阵把他们全锁住,再一起收了就可以了,可惜林检不在,要不他还可以给它们念一段往生咒超度一下,等到血杀阵一破,就可以各自投胎。 搞清了前面的灵体,我们就不能再在这停滞不前,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按明乐的说法,离山底还早着,我们必须尽快赶路,争取天黑之前能走到山下。 芳瑶重新把她那些蛊收回到竹筒里,美子检查了一下引魂线,大家背起了各自的装备继续下山。 这混沌世界真不愧是混沌世界,能见度不超过五米,如果不是我们有着天生阴阳眼的小魏,还真发现不了前面有大量的散魄,虽说这些散魄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要是不小心被附身,会吸走我们大量精气,本来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大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尤其是年纪偏大的阎叔和体能较弱的周和,再被吸走精气会直接影响我们的行动力,对付无声兽的难度也会相应增加。 山路崎岖,加上视线受阻,一路磕磕绊绊,我们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渐渐的,大家有些吃不消了。 在队伍中间的美子索性一把坐在地上不肯走了,边喘着粗气边问阎叔:“阎叔,您就没有……呼,等会儿,让我喘会儿……”美子有些夸张地深吸了一大口气,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您就没有什么阵法可以让这些混沌散开么?这,雾不像雾,烟不像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等没见到无声兽,我们自己就已经累死了。” 美子身上牵着引魂线,她一停下,我们大家被迫都跟着停了下来。 本就有些体力不支的芳瑶,听到美子这么说,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蓝姐,你看距小魏发现那些散魄到现在,我们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别说无声兽,散魄聚集的地方我们都还没走到,本来就看不清路,搞不好我们一直都在兜圈子,或者有些我们看不见的阵法困住了我们,只是我们太专注赶路,没发现而已……” 芳瑶话没说完,小魏就打断了她,说道:“应该不会,虽然我们路看不太清,可是我能一直看到那些散魄,它们的方向没有变过,绕圈是不太可能,至于阵法嘛,那我就不清楚了,还得问阎叔。” “该不会又是空间叠加术吧?要不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就是珠穆朗玛峰也快接近山底了吧?”一向寡言少语的周和突然开起了玩笑,这不合时宜的时机,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说到空间术,我们队伍的阎叔最擅长的就是阵和术,上次在蓝天公寓搜出来的那个古老环扣我也给了他,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听芳瑶和周和这么一问,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从背包里掏出了阴阳磁表,别小看这块表,它外表与普通的手表无异,却是阎叔、周和还有明乐三个人一起研究着做出来的,其中的原理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结合了他们三人所长才设计出了这么一款磁表,偶尔看见阎叔使用过,用于测阵,他此时拿出这块表的目的定然也是为了测阵。 阎叔拿着磁表像收集手机信号一样,一会儿举高一会儿放低的,然后对大家说道:“我刚刚用阴阳磁表测了测各个方位,基本可以肯定我们不在阵内,这世界上所有阵和术的原理就是改变阵内磁场和空间,不同的阵术设法不一样产生的效果也不一样,唯一不变的就是磁场空间会扭曲,我这磁表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动,所以我们绝对不会是在阵或者术内。” 阎叔在阵和术方面,绝对是我们中的权威,即便在业界,也是声名远播的,只要是提到阵术的设置和破解高手,大家第一反应绝对是我蔚蓝清洁公司的阎叔!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从来不会妄下结论,既然他说我们没有被困于阵术内,那我们就要另寻他法,阎叔话一落,伙伴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之法冲破眼前的困境。 趁着其他人在各自商量对策的时候,我扯了扯白无的衣角,他本来在与身后的芳瑶说着那些散魄的事,察觉到我在叫他,对芳瑶说了身抱歉,然后配合着把耳朵凑进了我,我压低了声音,用双手拢住嘴,对着他的耳朵说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是,你不是会血杀阵吗?设个阵这里的混沌不就都散开了吗?” 听了我的话,白无猛地转过头与我对视,用着仅我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是不是傻?设阵容易撤阵难,先不说这几天先后用了几个大耗元气的阵术,昨天还跟你签了灵魂契约,目前我元气还在恢复中,就算我现在还有余力设得了血杀阵,难不成你也要像杀了无声兽那样杀了我来破阵?”白无微眯着眼看着我,一脸我智商欠费的表情。 看到他这个表情,我很不爽,不服气地回嘴:“你会设阵怎么就不会破阵呢?” “不是不会破,是破阵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等三个月血杀阵的时效过去,没人续阵它就自己破了,要么杀了布阵者,要有其他办法我为什么不直接破了无声村的血杀阵,你现在是想杀了我,还是想在阵里住上三个月?如果是前者,我才不会答应,如果是后者,估计你也不会答应,你要真答应了,你生路上的伙伴怎么办?”白无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完了还对我翻了个白眼。 白无居然对我翻了个白眼!平常那么温文尔雅的人居然因为受不了我而翻了个白眼!还是用他那双会读心的眼睛!他那双眼睛不是有很多特别厉害的用法吗?他居然用它来鄙视我,至于吗! 就冲他这个白眼,我绝对要跟白无抬杠到底,这么想着,我就继续跟他回嘴道:“既然三个月不续阵就会自行破阵,那么我们直接告诉无声村的村民这一招不就行了?你还这么七周八折的!” “说你傻,你还真要贯彻到底,你要告诉村民了,他们能同意你来杀无声兽吗?你还能走得出这死路吗?”这次白无终于不对我翻白眼了,可是,他直接弹了一下我脑门儿! 我揉了揉有些泛红的额头,对着白无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白无,你竟是一个这么腹黑的人,枉费村民们那么信任你,说到底,你就是自私,好你个阴险狡诈之徒!” 白无听到我的话,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我:“蓝蓝,回去给智商充一下值吧!”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说:“我……我,我又怎么啦?” 怎么每次跟他说话,我都感觉自己像幼儿园没毕业呢? “你听听啊,如果,血杀阵是我设的,你不续阵,我不会拿你怎样,可是无声村的血杀阵是无声兽设的,你想过没有,如果三个月期限一到,无声村的村民们不续阵,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我一拍脑门,终于想明白了:“无声兽会大开杀戒!” “我的傻蓝蓝,这么多年,你这队伍是怎么带下来的呀?” 我只顾着震撼白无的深谋远虑,完全忽视了他说的“我的傻蓝蓝”几个字,一脸赞许地点头说道:“所以,你隐瞒了这个破阵的方法,其实也是为了避免给无声村造成新的伤亡,你想的太周到了,我自愧不如!” 第三十三章 盘古之灵 所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大抵不过我这样了,跟白无唇齿交锋那么多次,每次都以我的失败告终,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与天斗,与地斗,莫与白无斗! 认真想想,我是不如白无,我行事太过冲动而且感情用事,不如他心思缜密,如果在下山之前我就知道血杀阵只要不续阵就能自行破除的话,我一定会把这方法告诉村民们,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村民们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快下山杀无声兽,毕竟,村民们要杀无声兽的决心其实就像我们看中一件心爱物品产生的购物冲动一样,坚决但只有短暂的一瞬,过了这个临界点就会瓦解的一丝不剩,我们会平白在阵里耗上三月的时光,我们等得,生路上的伙伴等不得,我身上的夺魂咒等不得,而三个月续阵期一到,察觉到无声村没有续阵的无声兽一定会大肆杀虐,到时候这些无辜的生命通通都要算在我的冲动和自以为是的仁义道德上。 我该感谢白无,他的周全让我不用左右为难,不用背上数条人命债,所以,我不打算再与他斗嘴,反正每次最后被糗的体无完肤的那个人总是我。 我不再看白无,转移话题问着中间的美子说:“美子,我们不是有那把盘古斧吗,你可不可以召唤盘古出来再劈一次啊?” 美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道:“蓝姐,你没事吧?我会的是通灵不是通神!再说,我一个日本人都知道盘古已经化身成万物了啊!” 我知道,这下白无更加要鄙视我了,因为我问了个我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题,可我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才胡乱出主意的啊,看着这漫天混沌和疲惫不堪的同伴,我欲哭无泪,一天之内,被两个人鄙视,我有种预感:以后这队伍,怕是不好带了啊! 我还没感叹完,白无突然打了个响指,说道:“有了!” 我一脸迷糊:“什么有了?” 白无说:“刚刚美子的话提醒了我,盘古化成了天地万物,天地万物皆是盘古!” 阎叔也是一脸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我们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根本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东子一下就急了:“你们这些高人说话就是费劲,直说不行吗?到底什么意思!” 阎叔没有兜圈子,赶紧解释了起来,说:“当年盘古开天辟地靠的可不单纯是你背上的这把斧头,主要还是靠他自身的灵力,现在我们有了盘古斧,差的只是盘古的灵力,既然盘古化成了天地万物,也就是天地万物都有了盘古的灵力,我们只要想办法把这些灵力收集到一起,附在盘古斧上,劈开一方混沌还是没有问题的,收集的灵力越多,我们能劈开的范围也就越大。” 阎叔这么一说明,我顿时就明白了,可是,对策是有了,怎么实施就成了眼下最大的麻烦,丛艾问到:“这灵力这么散,要怎么收集啊?” 我闷声想了想,有了个大概的主意:“盘古的灵力分的太散了,收集起来不容易,芳瑶,你不是养了一批贮灵蛊吗?就用它们来收集盘古灵力。” “可以是可以,可是您之前不是让我轻装上阵吗,所以我这次带的贮灵蛊不是很多,只有几十只的样子,估计贮的灵会不够,而且蛊虫蛊虫,说到底还是虫,它们贮灵之后最多可以存活八个小时,八小时以后就会虚脱而死,这个您是知道的呀,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贮灵是个关键问题,贮早了,还没见到无声兽,蛊已经死了,贮晚了,找到无声兽时灵还没贮满怎么办?”芳瑶提出了她的担忧,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刚刚提出问题的丛艾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给出了意见,说:“前面不是还有一堆散魄吗?估计收起来也是要废点时间的,不如这样,我们等收了这些散魄之后再让芳瑶用贮灵蛊贮灵,等她的贮灵蛊把灵力贮满以后我们就立马出发,一定要在八个小时之内找到无声兽杀了它,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我想了想,丛艾刚刚说的应该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我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是一片混沌,可是已经暗了不少,再看看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有六点多了,吩咐所有的人说:“我们赶紧动身吧,现在这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出来,周和明乐,你们俩在天黑之前给我们定个落脚的地方,不能太潮湿阴气不能过重,附近有大量的散魄,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把它们引来就不好了。” 一行人重新上路,天色越走越暗,明乐不愧是地质学专家,仅凭这五米之内的土质就一步一步带我们找到了一处平地,平地前面还是一个有水源的山洞,周和用罗盘给我们观察了一下风水,还给我们调整了一下洞內石块的摆设,确保能抵御那些散魄,大家这才安心扎营。 说是扎营,其实我们也就只是生了火驱了虫而已,本身携带的干粮都不多,幸好无声村的村民们给我们补给了些,要不然我们是撑不到现在的,也不知道林检他们逃出去了没有,如果没有逃出去他们肯定也没有食物了,会不会饿肚子?还是也有好心的村民收留?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遇到的危险重重?我看着艾迪森给我们的联络设备,想要看看他们的情况,可是又不想浪费机会,决定还是拿到无声灵珠再用。 许是累了,不过九点,伙伴们就都陆陆续续的睡着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让他们围着篝火休息,生了火之后,能见度稍微高了些,却也不过十米左右的样子,比起之前倒是好了许多。 看着伙伴们睡的香沉,我却睡意全无,一方面担心着生路上的伙伴,一方面忧心明天的恶战,在这不远的地方还有大片的散魄虎视眈眈,虽然周和改风易水的能力是绝对值得相信的,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决定到洞口附近去巡视一下。 我拿出手电筒,刚刚准备起身就被白无拉回了原位,正要发作他突然一把蒙住了我的嘴,眼神一直往我对面小魏的位置瞟,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熟睡的小魏身后正有一张五官扭曲的诡异的脸!此刻这张脸正与脖子呈九十度弯曲,它瞪大着空洞的眼死死地盯住了小魏,突然伸出了蛇信一般的长舌舔了一下他的脖子! 我一下屏住了呼吸,这,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第三十四章 腐烂之躯 我开公司这么多年,自问各种灵体也见过不少了,可是第一次看见长的这么恐怖的东西,它双眼空洞却有乒乓球般大小,眼球突出,鼻子几乎与嘴巴连到了一起,牙齿尖长,舌头分叉,嘴里流着绿色的津夜,头还可以任意调整角度,它似乎对小魏很感兴趣,视线一直黏在小魏身上,以至于有两个没睡着的人在它对面它都没发觉。 我一只手伸向了身后的辟邪匕首,另一只手拿出定身符,只要它敢有进一步动作,我就马上定住它! 我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个怪物的举动,出乎我的意料,它除了将视线胶着在小魏身上,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它围着他缓慢地走了一圈,最后蹲在了小魏身前,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在这样专注的眼神注视下,小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迷糊地睁开了双眼,我正准备提醒他,可为时已晚,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一个面容扭曲的人四目相对了,用的还是一对突出的眼球,奇怪的是,小魏并没有眼前这副模样吓到,换作旁人,估计早吓得魂飞魄散了! 我看情况有点不对劲,猫起身往小魏的方向缓缓移动,我已经尽可能的放轻动作了,那个怪物还是察觉到了我的靠近,以往的除异经验告诉我,如果被敌人发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我一个快步向前,凌空飞起一脚,直冲怪物的胸口横踢过去,大幅度的动作惊醒了其他伙伴,他们一睁开眼看到就是我在与一个怪物对峙着,赶忙拿出身边各自的武器,站到了我的身后,摆出一副备战状态,只有两个人除外——白无和小魏。 我的横踢并没有如所愿那般落入怪物的胸口,它五官虽扭曲,身手却异常矫捷,它的身体仿佛无骨一般的扭摆着,躲开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奇怪的是它一直在防御,未曾还击,见我攻势越来越凌厉,就躲到了小魏的身后,我怎能轻易放过它,把匕首横于胸前,跟随我多年的伙伴们都知道,我这个动作是飞出匕首的预兆,小魏一看,立马着急地张开双臂挡在了怪物身前:“蓝姐,不要!” 小魏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可是要保护他的呀,怎么反而拦起我来了呢?我气急败坏地斥责他道:“你是魔怔了吗?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你就保护他!” 小魏有些着急,连连解释:“蓝姐,它没有恶意的,你相信我,你别伤害它!” “究竟怎么回事?”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悦,不过还是收起了攻击的势头,放下了手中的辟邪匕首。 小魏把那个躲在它身后的怪物拉到身前,那个怪物看到我,害怕地退后了几步,小魏摸了摸它的头,轻声的说了句:“别怕,他们都是好人,是我的伙伴,不会伤害你的!”怪物听到小魏这么说,这才听话的一小步一小步走上前来,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与这随心所欲的外貌完全不搭,我再瞟了一眼它,还是那么恐怖,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善类! 小魏指了指怪物,对着我们说:“你们别看它外表丑陋,其实它是一条七彩灵蛇。” “七彩灵蛇!”我们所有人都惊呼出声,这个五官如此扭曲的怪物怎么可能是一条七彩灵蛇? 芳瑶壮着胆子凑近了些,前后左右上下都不放过,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怪物,不敢相信地说道:“不像!实在不像!我们湘西倒是也有关于七彩灵蛇的传说,尤其是在炼蛊的人之中广为流传,七彩灵蛇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灵蛇,它不同于普通的蛇,它是一种可以驱灵的生物,经历过至少上百年的灵力收集,而且生存之地必须是个汇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好地方,看这四周皆是盘古灵气,出现七彩蛇倒是有可能,只是我没想到,这七彩灵蛇竟长得这般丑陋,看这形体,还有几份像人,莫不是想要修炼成人形,却失败了?” 芳瑶跟我们说了些关于七彩灵蛇的事,说完还不忘露出一个嫌弃的神色调侃了这怪物一番,这怪物转着一双空洞的双眼,一脸的无辜表情,恐怖中竟还带了点喜感。 小魏笑着点了点灵蛇的头说:“这副皮囊并不是它的,是它前任主人的。” 这个状况我有点越来越摸不清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解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它前任主人的?它告诉你的?” 我的本意是想调侃小魏一番的,没想到他竟然一脸认真的回答我:“对!就是它告诉我的!而且它的主人跟我一样,有着阴阳眼。” 小魏越说越离谱,东子有点听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小崽子,太久没收拾你,皮痒了是不是?都学会撒谎了,跟谁学的?我就没见这怪物张过嘴,它怎么告诉你的?你别告诉我用的是意念!” 那个怪物见东子来揪小魏的耳朵,一把就扑了上来,也不害怕了,就扒拉着东子,想把他从小魏身边扯开。 小魏的耳朵被东子揪住,整个人都被他给提了起来,一边护住耳朵,一边还得腾出手来指挥怪物退开:“没事,没事,小蛇,你让开,这是我哥!我们闹着玩呢!”这个怪物闻声竟真的退了开去,倒是蛮听话的。 东子瞪了一眼怪物,怪物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东子又转而在小魏头上重重敲了一个爆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可以啊,小崽子,现在有帮手了?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小魏倒吸了一口气,一脸谄媚地笑着,说:“没有,绝对没有!疼!疼……哥、哥,你,你先松手,真疼!” “不松!不好好教育教育你,你就要学坏了!你要保护这个怪物我不管,你要是敢撒谎骗人,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公司里最疼小魏的就是东子,小魏初来时还是一个天天把心门锁住的小孩,不怎么与其他人打交道,是东子逗他笑,带他玩,渐渐带他走出了阴影,小魏的性格就逐渐开朗了起来,成了现在这副不惧与任何人交流的模样。 东子最见不得小魏学坏,小魏平常敬爱他,喜欢粘着他,但也怕他,每次他干什么坏事了,我们只要抬出东子,他立马就老实。 “哥,我真没骗人,你给我个机会解释解释呀!”小魏疼的有些龇牙咧嘴了,东子心有点软了,口气也跟着缓和下来:“真的?” “真的!我要是有半句谎话,你打死我都成!”小魏再三保证着,东子终于松开了手走回了原位。 小魏揉了揉发红的耳朵,为了向我们证明他的话,把灵蛇跟我们拉近了些距离,指着它的眼球,说道:“也许你们并没有发现,我的眼睛是与你们有些不同的,你们仔细看看,我的瞳孔里面有一圈白色,而七彩灵蛇所在的这幅躯壳的眼睛,瞳孔也跟我有着同样的一圈白色。“ 我们顺着小魏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两个乒乓球大小的眼球虽然有点泡发了的感觉,但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它瞳孔的里有一圈白色,小魏没有说谎。 ”这条灵蛇不停地说我是它的主人转世,还说我说过要它等着我,我想到,灵蛇是忠灵,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所以我猜它是把我认错了,据我估计,应该是它主人死后它一直在用自己的灵力维持这具肉体,不想它腐烂,这才使得这具身体看起来有些奇怪,有些人不像人蛇不像蛇,其实从我们进入山洞时它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它看到了我的眼睛,把我当作了它的主人转世,所以才趁我们睡着时偷偷靠近,因为我的眼睛是阴阳眼,所以只有我能透过它的这具躯壳看到里面的灵体,其实它很可爱的!” 可爱?我咽了咽口水,把头扭向一边,无论小魏怎么说,我都无法把眼前这一具恶心的不明物体跟可爱这个词联系起来,为了尊重小魏的,额,审美,我尴尬的笑了笑:“我们没听到它说过半个字,你是怎么知道它把你认成了前主人的?” 这时候芳瑶替小魏回答了,她说:“七彩灵蛇有一个好处,就是它说的话可以只给自己想让他听的人听见,换言之,它如果不喜欢你们,即便它在一旁骂你的街,你们也听不见半个字。” 小魏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着头,说:“对的对的!应该是这样,我也好奇为什么你们都没听见它说话呢!它的主人生前应该对它非常好,他也知道灵蛇这种生物非常的一根筋,他可能是担心自己死后灵蛇也会跟着死去,所以让它等他的转世,他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真的有转世,起码这样可以有个信念让这个小东西活下去,这个主人也算是用心良苦。” 说完,小魏朝灵蛇伸出手去,一条小手指粗细的七彩小蛇竟从那具肉体的嘴巴慢慢探出头来,圆圆大大的眼睛还不忘看看四周,看到小魏时一脸欣喜地一跃,准确地落入小魏手中,那神情还果真有几分萌态,原来这才是它的真身,难怪小魏说它可爱,看这情形,小魏是打算照顾这只小灵蛇了,而这条灵蛇刚一离开它前主人的身体,那具躯壳就瞬间化为了灰烬。 “别说,还真挺可爱!”美子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小灵蛇的头,小灵蛇身子缩了缩,见她没什么恶意,伸出舌信舔了舔她的手指,可把美子萌坏了:“芳瑶,你看!它的舌信不是尖的!像颗小豆芽一样,是圆圆的!” 芳瑶试了试,果然和美子说的一样,两个姑娘就少女心爆棚的逗弄起小灵蛇来,明乐搭着小魏的肩膀说:“小魏这阴阳眼,本来就有点招灵,现在得到这条驱灵的七彩灵蛇,正好互补,起码那些恶灵不敢再随意靠近你了,你倒是得了个好装备,还是活的,也算是缘分,好好养着吧!” 大家正在讨论着灵蛇的事,而九九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唯恐再出什么岔子,踱着步子在山洞里来回巡视,突然他回头冲着我招手大喊:“蓝姐,你快看,这里还有一个山洞!” 我朝着九九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在山洞的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新的洞口,洞口被一些藤蔓遮住了,所以我们才没有发现,若不是九九仔细,估计再多巡视几遍也是发现不了的,透过藤蔓,有一股凉嗖嗖的风从里面吹出来,让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伸手撩开这些洞口的藤蔓,周和一声大喊:“不要动藤蔓!”可是为时已晚,藤蔓已经被我撩起来了,周和的眼神立马呈现出惊恐之色,我从未看见他这般恐惧过,仿佛看到了什么恶魔一般。 “小蓝,我们快逃!越快越好!” 第三十五章 三生之道 周和说完这几个字就手脚麻利地背起装备,不容置喙的语气震慑到了我们,大家都跟着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慌乱地逃出山洞。 刚刚走出山洞,突然间就地动山摇,我从洞口往里回望了一眼,里面碎石横飞,刚刚我们所在的那个山洞已经坍塌的一塌糊涂,幸好周和提醒,不然我们这队人马就要葬身在这山洞之内了,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自从踏入这混沌世界之后,还真是险象环生啊! “怎么回事啊周叔?”刚刚逃出洞穴的我们都有些惊魂未定,小魏气都还没喘匀就问周和,那条小灵蛇也从他口袋里探出小半截身子好奇地听着。 东子弓着身子双手支着膝盖,喘着粗气吐槽:“太吓人了这也!周叔,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 周和推了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事出突然嘛!“ 艾迪森操着一口音调有些奇怪的普通话问:“到底怎么了周叔?这山洞怎么说塌就塌了?” 周和清了清嗓子,一副常见的学者做派,问道:“大家都知道道家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吧?” 我们配合地点点头,他继续又说:“大家只知道道家的创始人是老子,可是道却并不是因为老子而存在的,道自天地初始就存在于世间,老子充其量只能是第一个悟道的人而非创道的人,后人关于他的这句话有很多的解释,而我比较倾向于以下这种,道生一即道演化为混沌界为第一,一生二即混沌界演化为阴阳界或者说天地界为第二,二生三即阴阳交合而生生命界为第三,三生万物即世间万物均在第三世界产生,我们身处混沌界,即为道生一,这里发现了大量的散魄和各种灵体即为一生二,而我们这些活人闯入了这个地方,即为阴阳交合,故为三,进洞之前,我给这个山洞调整了一下风水,让那些散魄找不到缺口,山洞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本是大吉,三生万物,固我们发现了灵蛇这种大吉之物,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刚刚小蓝撩开了藤曼,阴风对冲吉,我这风水立马由吉转凶,三生第三世界,大吉生吉事,那些大凶必然就生大凶之事了,这不,立马应验了吧?” 周和的解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我这一撩藤曼差点惹出了大乱子,周和改风易水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下次要做什么之前还是应该好好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我看到这个已经坍塌的山洞,突然想起一件的事:”刚刚山洞坍塌,动静这么大,会不会惊动无声兽啊?“ 这盘古的灵力还没有收集好,这时候惊动无声兽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会,附近那么多散魄,我怕到时候打起来动静太大,在进山洞的时候就已经设了一个隔音分阵。“一旁的阎叔听到我的担忧,回答我道。 周和一听,一种老学究的执拗就上来了:“你还偷偷设隔音分阵,好你个阎罗王,你是不相信我改风易水的能力?” 阎叔一听,立马陪着笑脸:“哪里的话,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的能力,我自然是信的,说起风水八卦、五行星宿之类的玄学,业界谁不知道你周和的名声!” “那你还设隔音分阵……” “这不也用上了吗……” 周和比阎叔仅仅小了两岁,平日里二人直接以姓名相称,甚是亲密,他们二人所学的东西有很多共通之处,年纪也相仿,故而平日里也最聊得来,没事就聚在一起品品茗听听戏研究研究新阵法什么的,一种老干部的既视感。 这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居然斗起嘴来了,还是在刚刚死里逃生的情况下,我们其他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默契地退开,离他们俩远些,留他们两个老顽童继续斗嘴。 眼下这一劫是躲过去了,不过新的问题也出现了,我们又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没有了篝火,天也黑了,更加看不清前路了,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再去找第二个地方,无奈之下,大家只有席地而眠,在附近拾了一点柴火,也不敢走远,生了一堆不大的火,围着休憩,留两个人值夜,每两个小时换个班,这一晚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陆续醒来,估计昨夜都睡的不太好,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再加上附近还有大量的散魄,心再大的人估计都得警醒着,我倒是浅眠了一会儿,无奈地板太硬,弄得腰酸背疼的,我觉得有些好笑,拖着这幅疲惫的身躯,真见着无声兽了可怎么打啊? 白天的能见度还是不怎么高,今天我们不能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了,最起码要能走到那些散魄聚集的地方,胡乱吃了些干粮,美子给我们牵上引魂线继续下山,踏上寻找无声兽的征程。 有了小魏的灵蛇,我们收集起盘古灵力来就容易得多了,而且灵蛇有个好处,它收集的灵力越多,它自身就越强大,不会像贮灵蛊一样虚脱而死,不过为了周全,我叫芳瑶把它的贮灵蛊也一并贮上了灵,以备不时之需。 沿途这条小灵蛇欢快地收集着灵力,小魏得了这么个宝贝也欢喜的不得了,脸上一直挂着笑,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七彩,小灵蛇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小魏叫它的时候,它都会爬回来用蛇信舔他的脸,像只小狗一样粘人,真难想象,他以前还是个有着自闭症的孩子,我忍不住问他:“小魏,跟我们在一起你开心吗?” 小魏被我问得愣了一愣,接着重重地点了个头,坚定地说:“开心,以前,没人跟我玩,现在,我有很多朋友,很温暖,像家一样。” 像家一样,短短几个字,又让我想到了伍娜,那个美丽明艳的姑娘,正值青春,却因为我而送了命,这几天,我都努力振作,可还是经常忍不住想她,连我都这么放不下,小五心里肯定更加难受,也不知道他们那队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想到这,我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感觉都有个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想也知道是跟在我身后的白无,应该是感觉到我的沮丧,这几天,他用过各种方式给我安慰,一个拥抱,一个眼神,一句劝诫的话,数次让我头脑保持清醒,等走出这混沌世界,我要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好好感谢感谢白无,再犒劳犒劳大家。 今天走的山路比昨天的平坦了许多,可也窄了许多,最多只能供两人并排通过,旁边一侧还是断崖,我们只有继续按照昨天的队形走,因为视线仍然受阻,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快上多少,我又不敢扔石块下去测试,倒是明乐通过地质推断我们已经接近山底了,我看了看小魏的七彩灵蛇,比之初见时已经胀大了一圈,看样子也收集了不少灵力,见我回头,小魏有些奇怪地问我:“蓝姐,从昨天开始我就感觉有点奇怪,那一大批的散魄似乎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怎么也走不近他们,会不会,其实他们一直在引着我们去某个地方?要不凭我们的脚程,早就应该走到了……” 小魏说的一点也没错,从昨日到今日,我们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我相信小魏的阴阳眼再厉害也不至于能看清那么远的灵体,这些散魄似乎一直故意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既不消失,也不让我们追到,实在是奇怪的很。 “奇怪!蓝姐,它们、它们居然过来了!那些散魄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小魏突然喊道,我条件反射地拿出辟邪匕首,对着身后的伙伴们说道:“大家别慌,只是散魄而已,并不难对付,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丛艾,你保护阎叔,这里路太窄,阎叔没办法设阵,小心不要掉下山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魏,你充当我们的眼睛,告诉我们散魄的方位,芳瑶,放出你全部的蛊,按照小魏的提示能定住多少就定住多少,大家还有多少定身符,都拿出来,只要他们敢靠近,就收了他们!对了,美子,收起引魂的线,等会儿打斗起来可能会不方便,我们继续前进,与其等着它们来进攻,倒不如主动出击!” 接连受挫,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如此杀伐决断的时候了,数秒间,我已经制定了计划,既然这些散魄不再躲躲闪闪,那早日解决对我们反倒是件好事,等到真跟无声兽打起来时它们再出现,局面会对我们会相当不利。 我命令一下,美子收线,芳瑶放蛊,大家都警觉了起来。 “芳姐,前面二十米处有六个!” “好!” “右边空中飘着三个,再上点,对,定住了!” “好!还有哪儿?” “左边崖壁上,崖壁上有七、八、九,九个!再靠近点,对!对!定住了六个,还差三个,再下点,对对,都定住了!” 在小魏和芳瑶的默契配合下,前方的散魄都被定住了个大概,芳瑶把蛊收了回来,我们趁着散魄被定住的空当抓紧时间下了山,果然不出明乐所料,这次没走几分钟,我们就走到了山底。 第三十六章 暗袭之贼 一到山底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它不像是一种因为温度过低而渗透的凉意,倒更像是一种阴冷,彻骨地阴冷,而且,混沌更甚,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如果说在下山的路上,我们还勉强能够看清楚路,那这山底的混沌,就是彻底蒙住了我们的眼睛,除了眼下的这片白,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家小心一点,这里能见度太低,无声兽也许就蛰伏在这附近,大家不要随意走动,免得走散!”我嘱咐着众人,然后用脚尖一点点感受着周围的地形。 自古伸手不见五指指的是黑,谁曾想有一天这个词也能用到白的身上,我后悔开始不该让美子抽回引魂线,现在这种环境,我们极容易走散。 我试探性地往前挪了几步,脚下传来咔吱咔吱的脆响,不像是踩在土地上的声音,有些硌人,又不像石块,什么样的地貌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我弯腰拾起脚下的东西,一根棍状物,摸着感觉像是树枝,又感觉质感比树枝要硬许多,凑到眼前极近的位置端看才勉强看清,这一根根棍状物竟是人骨! 早就预想到山底会是累累白骨,我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再用手摸索了一下四周,都是些散碎的人骨夹杂着一些牲畜的骨头,看样子这无声兽就在不远处了。 我起身环顾了一下这四周碍眼的白,觉得有必要清点一下人数:“大家都还在附近吧,我现在清点一下人数,你们听到的回答一声,丛艾?” “在!” “白无!” “我在。” “东子!” “在!” “阎叔!” “在!” “明乐!” “……” “明乐?” “……” “明乐!听到回答一声!” 我连叫了几声明乐,都没有听到人回答,心里顿时觉得不好,赶紧问道:“有谁看见明乐了吗?小魏、丛艾,他不是走你俩中间的吗?” 丛艾回答我:“是呀,可是一到山底就看不见了,美子收了线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明乐!明乐!……” 我们大家冲着山谷喊了好几声,依然没有人应答,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消失了呢?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我有些担心,立马清点着剩下的人数:“芳瑶!” “蓝姐我在!明乐怎么不回答,出什么事了?”芳瑶的语气里也有些掩饰不住的着急和担心。 “暂时不清楚,我们先把剩下的人都清点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不见,美子?” “在!” “周和!” “我也在!” “艾迪森!” “在!” “九九!” “在!” “小魏!” “在呢蓝姐!” 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明乐应答,我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对着混沌之中的众人说道:“大家拿好防身的东西,符也好蛊也好,这四周肯定有什么东西,明乐不会平白消失,各自小心点,提高警惕,有什么发现就大声呼叫!” 我右手紧握辟邪匕首,集中精神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我们这些人脚踩白骨的咔吱声,没有听到其他异样。 我正凝神听着四周,闲置的左手被人一把抓住,我一个激灵,反身将匕首横刺过去,右手手腕立马被人钳制住,我正要给上一个侧踢,那个人说道:“蓝蓝,是我!” 是白无,他竟在这混沌之中寻到了我。 “你真是吓死个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凭声音啊!” 他说的理所当然,可是这套听声辨位,我自认为我还没学到家,我曾经与伙伴们蒙着眼在一个小黑屋大概集训了半个月的听声辩位,我和丛艾是练的最好的,但也只能听个大概方位,像他这种精准找到位置的水平,没有个一两年是做不到的,每跟他多相处一天,我就能发现他身上多一样技能,似乎都有些习惯了,所以当他说他凭声音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见怪不怪。 “蓝蓝,要不咱们用盘古斧吧?”白无在我耳边说,不远处的芳瑶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强烈地表示反对:“不行!这么早用盘古斧,等会儿真见到无声兽怎么打?虽然我们有了小魏的灵蛇,可是那条灵蛇太小,看这样子,最多也就能用一次,除非用我的贮灵蛊,可是我的贮灵蛊数量太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能劈开多大的范围。” 丛艾听到我们的对话,也说道:“我觉得芳瑶说得对,目前为止,明乐消失的原因我们还不清楚,这么贸然地浪费灵力实在不明智,除非我们能确定这混沌之中到底有什么。” 我们正在讨论着目前的情况到底要不要使用盘古斧,混沌中突然传来尖叫声:“啊!” 是周和! 我循着声音想要辨别他的方位,突然又传来一阵噼噼啪啪地打斗声,接着“咚”地一声传来,就像有什么东西砸落在了地上,我担心地问道:“周叔怎么了?是什么东西?”打斗声在继续,周和没有回答,反倒是传来了小魏地大喊:“蓝姐,没时间说明了,用盘古斧,快!” 说完这句话,我来不及细问,这就是我们队伍间的默契,如非必然,小魏不会如此慌张,东子直接回了我一句:“蓝姐,我在这儿!” 白无耳朵一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位带着我精确地走到了东子身边,拿到了盘古斧,然后那边又传来了芳瑶的声音:“蓝姐,我在这个位置!”紧接着百无又带我走到芳瑶身边取得贮灵蛊,在我们移动去东子那儿的一瞬间,她已经将它的贮灵蛊炼化成一小瓶液体,芳瑶自有她一套炼蛊的秘法,以前她炼贮灵蛊时,总是让那些蛊虫互相蚕食,吃到最后会剩下一个大的蛊王,取出它的蛊血就是最后贮好的灵,把它抹在兵器上是驱除恶灵的法宝,可是以前芳瑶炼最后的蛊王时都要耗上一些时间,今天却如此地迅速,看样子她最近炼蛊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我们拿到芳瑶贮的灵后没有片刻迟疑地把它抹在了盘古斧的斧刃上,盘古斧一时间释放出一种刺目的白光,即便透过这漫天的混沌也能看个清楚,白无用尽浑身气力一劈,仿若云开雾散般,眼前的混沌顺着白无劈开的方向向两边自行散开,这山底的景象一点点呈现在眼前,包括小魏和周和正与之搏斗的暗袭者…… 第三十七章 线羽之鸟(上) 那是一只红色的线羽鸟。 线羽鸟,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鸟,它更像是一种恶灵,以鸟的形态在世界上生存,因为尾部羽毛呈现一根根丝线状而得名。 线羽鸟初生时是白色,随着慢慢长大,毛色会逐渐由白变红,年岁越长,毛色越红,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它尾部羽毛的长短来判断它的年龄,一只成年线羽鸟的翅展一般宽于一米,它生来没有双脚,只能不停飞行,喙跟啄木鸟的喙有点相像,只是更为尖长锋利些,专门用于啄食人的魂以摄取飞行所需的精气。 我从未亲眼见过它,倒是李严李谨出任务时有与线羽鸟交手过的记录,大胜而归,这两兄弟在队伍里收灵能力属于中等偏下的那种,他们二人都能顺利收服的东西,我猜想这线羽鸟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难对付的恶灵。 看眼前这只线羽鸟的翅展已经两米有余,毛色也红的发亮,只是这尾巴的羽毛拖入了混沌里,具体年龄不好猜测,只单单通过翅展和毛色判断,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混沌散开时,小魏和周和正与它激烈搏斗着,它两个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充满了杀意,离他们近些的芳瑶和东子在盘古斧劈开混沌的一瞬间就已经加入了战局,队伍里的格斗技巧都是跟丛艾学的,算来,这些伙伴都还比较刻苦,连周和这样的书呆子都能与线羽鸟这种恶灵缠斗上一二,为自己赢得宝贵的时间供我们营救,有他们四个人,这线羽鸟应该不足为惧,我和剩下的伙伴无意加入战局,开始在四周搜寻着明乐的身影。 线羽鸟生性阴险,最爱偷袭,小魏叫我劈开混沌应该是怕它偷偷啄食我们的魂,毕竟,不是谁都有一双他那样的阴阳眼,可以在混沌中看到灵体,刚刚那翻打斗定是它偷袭周和时被小魏的阴阳眼发现了。 我就剩下这么一魂了,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要是被线羽鸟啄走了,死的多冤枉啊!想到这,我心里一沉,明乐不会已经被它偷袭了吧?我四下搜寻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盘古斧劈开的这方混沌,大约是个直径500米的圆圈,我们剩下的人在这个圈里搜寻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明乐。 美子东望望,西望望,最后问道:“明乐到底去了哪儿?莫不是还在混沌里?” 阎叔思忖了一会儿,说:“如果还在混沌里,我们这样找也没用,这方劈开的混沌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收了那只线羽鸟。” “阎叔说的没错,凭明乐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咱么先过去帮东子他们的忙。”我同意了阎叔的意见。 我们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回到了原地,周和这边缠斗了半天也没有分出胜负,这只线羽鸟以一敌四,应对得竟然游刃有余,不愧是只有些年头的老鸟,看这情形还要派人,我冲着艾迪森挑了挑下巴,说:“艾迪森,你也过去帮忙!” 艾迪森得令立马加入了与线羽鸟的缠斗中,边打还边不忘嘲讽一下芳瑶他们:“你们几个啊,真没用,连李严李谨都能收拾得了的线羽鸟,你们几个那么半天还没拿下,回去我叫蓝姐给你们集训一下!” 东子不服气,回呛艾迪森:“这老鸟,狡猾得很,打一下退一下的,我们又没长翅膀!我就不信你能速战速决!” ”切!学艺不精就是学艺不精,还找一大堆理由!“艾迪森一声轻蔑的嗤笑,使出一根淬毒银针冲着线羽鸟打出去,线羽鸟灵活的一个侧飞,刚好躲过,艾迪森放了空针,东子一下子笑的在地上打起了滚:”哎哟喂!哈哈哈……艾迪森,你是猴子派来的吗?就你这样,还说别人…………还说别人学艺不精,哈哈哈……你连针都飞空了!“ 艾迪森被东子调侃的脸都红了,尴尬地上去踢了东子一脚:”失误!是失误!懂吗?” “好好好……失误,是失误!哈哈哈……”东子边躲着艾迪森的腿边不遗余力的嘲笑着他。 芳瑶被他们二人一来二去的弄得有些恼,一边操纵着飞蛊包围着线羽鸟一边数落着他们:”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闲情抬杠,先收了眼前这只大鸟再说!“ 我和阎叔他们在一旁双手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打闹,本来还想过去帮帮忙的,可他们竟然悠哉游哉地打着嘴炮,于是乎,我轻飘飘地说:“我赌五张封灵符,他们十五分钟才能收服这老鸟。” “我加五次修元阵,半个小时。”阎叔慢悠悠地接着我的话道。 九九嘴巴顿时就张开了:“哇塞,阎叔,你这是下了血本啊!五次修元阵啊!材料很贵的啊!既然如此,再加五颗转、灵、丹!四十分钟……” 美子摸了摸下巴,也加入了赌局:“要玩就玩大点,再加五次免费操魂术!一个小时!” 我们开心的加着注,全然忘记了自己过来是为了赶在混沌恢复之前,速战速决收服线羽鸟的…… 丛艾和白无满头黑线的看着我们,对望了一样,默默后退了几步,一种要与我们划清界限的既视感,那神情就写着一句话:这、些、智、障、我、不、认、识! 东子他们那儿打得火热,我们这里也赌的热闹。 我们一脸认真的观战,美子拿着表记着时,九九突然了扯我的袖子,指着线羽鸟的身后:“蓝姐,有点不对劲!” 我顺着九九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线羽鸟尾巴上那部分延伸到混沌里的羽毛隐隐在动,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它好像后面牵着什么东西,而且有一步一步向我们这个方向收紧的趋势,渐渐地,它加快了速度,飞快地往回收着羽毛,我的手也握紧了辟邪匕首,这只线羽鸟尾巴上的线羽太长了!这只老鸟的年头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只线羽鸟居然可以操控自己的线羽!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把什么未知的东西拖向我们,以堪比猎豹的速度收了整整五分钟,它才把尾巴上的东西彻底拖进了我们劈开的这方清明里,拖进了我们的视线。但我看到那些东西时,我彻底惊讶了! 第三十八章 线羽之鸟(下) 当线羽鸟尾部的线羽彻底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那些散魄!小魏应该是太专注于缠斗线羽鸟了,又或者是这只鸟的线羽长的超出了小魏的视野范围,他竟然没发现混沌中藏匿了那么大量的散魄! 它的每一根线羽都牵着一个散魄,数量之庞大让人瞠目结舌,那些线羽像水草般地缠绕着散魄们的脖子,就像牵着一个一个的宠物,而这只线羽鸟就是这些宠物的主人! 我从来不知道,线羽鸟还可以自由操纵它的线羽,线羽鸟身上的线羽通常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生长,尾巴则不同,它会一直不停生长,直到它死去,我们一直低估了眼前这只线羽鸟的年岁。 线羽鸟自由操控着这些细如发丝又密又长的线羽,灵活的就像操控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从我们的上方笼罩而下,我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座由线羽制作的牢笼里,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那些线羽就像八爪鱼的触角一样蠕动着,恶心透了,可是又灵活异常,想象一下,你如果跟一个有很多根灵活手指的人打斗,是不是开始就落了下风? 它把一个一个散魄扔向东子他们,东子那边既要应对线羽鸟的攻击,还要闪躲这些散魄,有些应接不暇,很快就被线羽鸟压制住了攻势,我们这些旁观的不能再继续坐视不理了。 “这只老鸟的线羽竟然可以禁锢这些没有肉身的散魄,这可是天生抓灵的好材料!比我这这具肉体锁灵方便多了,大家都别跟我抢,它这身线羽,我要了!”美子两眼放光的看着这只线羽鸟,抽出操魂线,一个箭步上前加入了东子他们的战局。 美子的操魂术是一绝,是由日本的傀儡术演化,傀儡术只可操纵活物,操魂术操控的却是死物,十根手指连着十根操魂线,十根操魂线穿入灵体连着它们心脏处,美子便可立时将敌人挪为己用。 只见美子十指寸劲一发,十根操魂线直穿入最前面的十个散魄的心口,一收一放间,那十个散魄立刻调转枪头对付起其它的散魄来,她如同钢琴演奏家弹奏着世界名曲一般,气定神闲地舞动着十根纤纤玉指,那些被操控的散魄就像活人一样自如地防守进攻,她眉毛一挑,神情专注地操控着操魂线,说:“每次通灵之后,我都得吐上一回,虽然我是一个通灵人,可通灵的时候要将灵体锁在身体里,对身体总会有些消耗,若是得了这老鸟的线羽,我以后出任务时就可以不用肉身锁灵啦!” 小魏身上有七彩灵蛇,那些散魄不敢靠近,他帮着芳瑶防御,好让她抽出心神专注对付线羽鸟:“美子姐,这只线羽鸟是不是五百年前偷袭无声村的那一只啊?” 美子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看它这尾巴线羽上的长度,说有个千年我也信!不过如果真是,那这鸟不得成精了!” 芳瑶一边躲闪散魄一边赞同道:“我们跟它缠斗了这么半天,虽说没有制服它,可它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呀,这么锲而不舍的攻击我们,这绝对是饿惨了!” “难怪我们追了那么多天,都没有追到这些散魄,原来是这只线羽鸟一直在遛着我们!就等着吃我们呢,老子跟他拼了!”东子听到芳瑶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踩着艾迪森的腰一个飞踢,刚好踢在了线羽鸟的脖子上,线羽鸟一吃痛,大声嚎叫起来,正在布阵准备收魄的阎叔冲出来就指着东子破口大骂:“你个死东子!你是要害死我们吗!这个线羽鸟身上没有隔音阵啊!”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无声兽肯定听到了! 东子愣在当场,停止了攻击,一个散魄趁他不备偷偷地靠近了他身侧,我眼疾手快地扔出一张符收了它,厉声喝道:“东子,你发什么愣啊,差点被散魄得手!“ 白无说道:“阎叔,这不能完全怪东子,即便是我,也不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杀掉线羽鸟。” 我猛然意识到,我们是不可能在保持安静的同时解决掉线羽鸟的。 我脑袋飞速运转着,做了个决定:“没有办法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本身我们下山就是为了来找无声兽,只不过比预期早了点而已,阎叔,这些散魄要赶快解决掉,要不然,待会儿打起来,小麻烦也会变成大麻烦,您加快设阵把它们困住,九九协助阎叔,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打散它们,都用血鞭,小魏,只有你可以看得见附近的灵体,你仔细把风,看看无声兽有没有杀过来,我们要尽快将这只老鸟解决掉!东子,你们只管放开了打!” 我的队伍有严格要求,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造杀业,能感化的就感化,能炼化的就炼化,一般我们对付散魄时都会采取温和收服的方法,用符用阵用术斗可以,而不是用武器粗暴地打散,这会使得他们不能魂归六道,所以直到现在,我的伙伴们没有一个人打散了哪怕一个散魄,可是,无声兽随时可能循声杀过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让他们用血鞭。 散魄是一种阴暗游离之物,没有意识,属于残缺不全的一种灵体,最怕的就是那种精阳气十足的东西,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斗鸡。 我们出任务时时常会遇到散魄和一些恶灵,故而,我们的必备装备里有一条血鞭,浸染的就是斗鸡的鲜血,这种斗鸡血取自原名为鲁西斗鸡的中国斗鸡,纯种鸡的羽数非常少,而我们选择的鲁西斗鸡不管是性格、骨骼、体型、体重、毛色还是头、眼、冠、爪,都是最上乘的,选定之后,让它去斗鸡场厮杀个九十九回合,能连赢下来的,取其血抹于鞭上,这条血鞭就成了恶灵的克星! 因为被血鞭打到的灵体伤害会非常大,像散魄这种等级低下的通常就直接打散了,所以我早有规定,不到危及性命时,绝不允许他们用血鞭对付那些无辜的灵体,我刚一解禁,东子和艾迪森就各自取出背囊中的血鞭,狠狠往前抽了两鞭,抽的不是散魄,而是线羽鸟! 第三十九章 山人之计(上) “啪”地一声闷响,东子和艾迪森这两鞭血鞭实打实地落在了线羽鸟的身上,力道之足已经在山底产生了回响,即便不打它个魂飞魄散,好歹也要皮开肉绽吧?可是,这只线羽鸟毫无反应地承受了这两鞭,东子他们就像一鞭抽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东子愣愣地看了看手上的血鞭,又看了看线羽鸟,犯起了嘀咕:“这是我平常用的血鞭,没错呀!怎么没点反应,太久没用了,过期了?” “血鞭哪有过期的,要不我抽你一鞭试试!”艾迪森作势冲着东子挥鞭,东子往后缩了缩脖子:“你别乱来!这一鞭抽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你不是说过期没用了吗?怕什么,难不成你犯怂了?” 这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拌起嘴来,我不理会他倆,趁着线羽鸟下来突袭的时候,上前扔了一张定身符出去,刚好贴在了它身上,只要能把它定住,它飞不了,自然要掉下来,收它,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这线羽鸟只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抖了抖满身羽毛,竟然把定身符给甩下来了! 我傻眼了:“我去!这老鸟也太皮糙肉厚了吧,定身符、血鞭都对它没用!” 大家应声望去,一张黄色的定身符飘飘忽忽地落在一堆白骨上,周和赶紧捡了起来拍了拍:“别浪费,下次还能用,两百块一张呢!”然后兜进了背包。 “周叔!那是我的定身符!”我就像断桥上的白娘子见到了官人,长长地伸出自己的手,周和一把拍开:“谁捡的就是谁的!” 队伍里每次出任务的经费是固定的,谁用的成本低,谁就能拿到更多的酬劳,所以平常这些人都特别精打细算,最喜欢从别人嘴里抠装备。 白无指着场上,只有美子和芳瑶在认真对付线羽鸟,他对我说:“蓝蓝,这就是你的……速战速决?” 我怎么能告诉他其实我的队伍有时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我装作没有听到白无的话,分析了一下形势,还真想通了:“我明白了!”我一拍脑门,发现自己之前还真笨得可以。 东子不解地问:“明白什么了,蓝姐?你抽自己干嘛?” 我吼了回去:“我没抽自己!东子,你刚刚一脚踢到它脖子的时候它就痛的乱吼乱叫的,血鞭抽到它身上它也没感觉,证明咱们只能攻击它脖子以上,打它身上没用!” 东子抬头看看这只一会儿飞上一会儿飞下的线羽鸟,若有所思,说道:“还真是!只能打头和脖子,可你看它这样飞来飞去的,我们怎么打得到呀?” 从来没有想过对付一只线羽鸟需要我们那么多人力,这只老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深谙战斗的技巧,之前吃了东子一个闷亏,倒总结出经验出来了,现在仗着自己会飞的优势,下来一个突袭又飞上高空,让我们除了防御,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挑衅我们而束手无策,它对我们这队人的魂似乎十分感兴趣,胶着了半天还挨了东子一记飞踢也不肯离开,估计,它已经饿到非要吃我们的魂不可的地步了。 这只线羽鸟真的耗费了我们太多的体力,连东子和艾迪森这两个大男人也有些筋疲力尽了,东子边应付着它边说:“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无声兽有什么动静,我估摸着,它应该是没听见刚刚这老鸟吼那一声,这破鸟,真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惊动了无声兽。” 我摇摇头:“别掉以轻心,村民们都说了,这只无声兽最讨厌声音,听力也敏感的很,我进村时说了两句话都惊动了它,它不可能听不到刚刚那些动静,兴许正躲在暗处看我们螳螂捕蝉它好黄雀在后呢!” 说话间,我捡起一个人类的大腿骨朝正准备偷袭芳瑶的羽线鸟扔了出去,正中它的额头,我高兴的直跳:“bingo!中了!”线羽鸟低嚎了一嗓子,又飞高了些。 白无轻笑了一声,索性双手插在裤袋里不打算帮忙了,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我说:“看你这轻松的样子,应该不需要我帮忙了吧?都不怕吵醒无声兽了。” 我调皮的冲着白无眨了眨眼,胸有成竹地说到:“无声兽咱们是肯定吵醒了,至于它为什么还没出现,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做不到悄无声息灭掉这老东西,与其这样浪费体力与它周旋,倒不如放开了打,一只线羽鸟,就算是只千年老妖怪,它还是只线羽鸟,如果它真是五百年前偷袭无声村那一只,这些年它饥一餐饱一餐的,修为长不到哪里去,不足为惧。你不帮忙也没事,我们自己能对付,比它更厉害的东西我们都收过,这个,小case啦!” “哦,听你这话,你有主意了?”白无尾音轻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全然不顾其他人正与羽线鸟打得火热。 “那是!虽然我比不得你白无那么全能,可我好歹也是他们的领队,纵横灵异界数年,也算小有名气,降灵除异可是我的看家本领,让本姑娘给你露一手,客官,你且一边歇着!”说着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还真找了处石块倚了上去,一副看好戏的悠闲姿态:“那你小心点,要真吃不消了,记得叫我帮忙,不收你钱。” “少看不起人了!”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他低头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刚刚好,斜倚在石块上的颀长身躯比例完美,他可长得真好看呀,比女子都好看,这样的白无,突然让我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一种他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感觉…… 我能说我是故意的引他去一边休息的吗?之前的灵魂契约我看得出来给他的元气带来了很大的损耗,这只线羽鸟虽然比较难缠,但是我们之前更难缠的恶灵都对付过,我的伙伴们是有能力收复它的,我对他们有信心,所以我借机激白无去一旁观战,让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恢复元气,接下来真正的恶斗就要上演了,激他是真,我有对策也是真,线羽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东子,你听我说……” 第四十章 山人之计(下) 我神秘兮兮地把东子拉到一旁问他:“东子,你还记得吗,你除了是咱们队伍的神枪手,可还是个打猎的好手呀,没有了子弹,你通常都怎么打猎?” 东子回想了想,回答道:“通常大型的野兽,我会挖个陷阱什么的,野鸡野兔之类的小东西嘛,用个弹弓就解决了!” 我用力一拍东子的肩膀:“这就对了!” “蓝姐,你没开玩笑吧,这老东西这么大,你的意思是,叫我用弹弓打?”东子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我,好像我在说一个笑话。 “没让你真给它打下来,你就专打它眼睛,如果它逃,芳瑶的蛊不是会飞吗?就用蛊咬它,断它的退路,让它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这些方法也不致命啊,没什么大用。”东子甩甩手,准备离开。 我拖住了他:“你别急呀东子,听我说完,你看那个地方。”我用手指着线羽鸟身后的一个地方,那里聚集着很多散魄,正在地面攻击着九九,九九一鞭一鞭下去,那些散魄就烟消云散了。 东子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些散魄怎么了?有什么不同吗?” “你注意看,那些散魄虽然被九九打散了,可是缠着它们的线羽还掉在地上,估计这只老鸟忘了收回去,你们在前方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和丛艾就趁着它不注意,溜到后方,正好,把那些地上的线羽拢成一把,再借着它把线羽鸟用力拽下来!然后你们瞧准时机,给它致命一击,到时候看它还嚣张!” “这倒是个好办法,行,我去跟他们说说!”东子说着就跟伙伴们一个一个传达我的想法,大家一致觉得可行,然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东子身上没有弹弓,找了块比较接近弹弓形状的动物骨头,美子把自己扎头发的橡皮筋也贡献了出来,做了个简易的弹弓,我们这边不急不缓的拖着线羽鸟,为的是多争取些时间给东子做准备工作,他又搜罗了一些石子,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就开始停下手头的攻击。 东子是个野大的孩子,在被人贩子拐卖到美国之前,曾辗转流浪过许多地方,有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也有人烟稀少的无人区,他有一次迷路,走进了一个山林,硬生生靠着这身本事在山林里生活了半个来月,后来误打误撞才走了出来,他曾多次在公司里炫耀他这些光荣事迹,尤其是在花礼面前,听的次数多了,我闭着眼睛都能把他那些话背出来。 炫耀归炫耀,东子是有真本事的,我是一个好老板,怎么能不给下属展示本领的机会?有一次出山上的任务,我派了他和花礼跟着我,他对她的心思全公司上下除了花礼自己谁人不知,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东子自是不会放过的,特意在花礼面前秀了一把弹弓绝技,当他准确无误的击中一只野山鸡时,着实惊艳了我们一把,我自那便记下了他这一手好绝活,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再用上,如今,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只可惜,花礼随另一队去了生路,看不到东子这么英姿神武的时候了。 东子半眯左眼,右眼瞄准线羽鸟的眼睛,确定了角度之后,像开了挂一样,连着来了七八连击,线羽鸟吃瘪,扑腾着翅膀就飞向高空,芳瑶眼疾手快的放出了蛊截住了它的退路,它退而不得,只得左躲右闪,东子的弹弓也丝毫没有放过它的意思,它躲哪儿,东子就打哪儿,我看眼下时机正好,冲着丛艾比了个行动的手势,两个人一左一右猫着腰悄悄朝着线羽鸟后方靠近,一旁的散魄被我们的精气吸引,飘飘忽忽地向我们走来,我身上有辟邪匕首,它们不敢太靠近我,只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丛艾身上,周和从旁掩护,眼疾手快地用血鞭清理着我们周遭的散魄。 三步、两步、一步,我们一点点靠近拖在地上的那把线羽,成功地绕到了线羽鸟的视线盲区,我冲着丛艾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向前扑去,一把将这些线羽拢在了一起,这一把加在一起竟有手臂粗细,足以承受力道让我们把它拽下来。 我这个计划什么都好,就是低估了线羽鸟的警觉性,我们看它个子也不算大,以为凭着我和丛艾两个人之力就可以把它从天上拖下来,在我们薅住它那一把线羽往下拽时,应该是刺激到了它,它对着天空一声长鸣,用力扇动着翅膀,竟将我和丛艾带离了地面,那些地面上的线羽统统被它收了回去! 这一下大家都傻眼了,明显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东子和芳瑶都不敢再盲目攻击,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到了我和丛艾,美子用引魂线缠着一根骨头,试图用力抛向我们,无奈我们已经被线羽鸟带的飞得太高,美子那奋力一抛根本不起作用,骨头又落回了地上,我和丛艾就这么被线羽鸟挂在尾巴上晃来荡去,它越用力地想把我们甩掉,我们就越用力地抓住它的尾巴,它一痛就再使上更大的力气想摆脱我和丛艾,就这样,我们陷入了被甩——抓紧——更用力地甩——更用力地抓紧这样的恶性循环中。 线羽鸟越飞越高,地上美子他们的身影离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了一个点,我只能听到他们大声在呼喊着我们的名字,再这么挂下去,我和丛艾一定会因为体力不支被甩下去,地面上那些尖锐的白骨肯定会刺穿我们身体,必死无疑。 美子他们在下面急得直跳脚,白无一改倚靠在石块上的姿势,站了起来,一脸紧张之色。 这样下去不行,我思考了一会儿,对着丛艾说道:“咱们俩顺着这羽毛爬上去,等爬到这老鸟身上了,咱们再想办法给它逼下去,实在不行,用我这匕首结果了它,就算掉下去了起码还有它垫背!” 丛艾看了看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地面还有地面上那横七竖八的累累白骨,说:“只有这样了,这个高度,掉下去不摔死,也会被那些骨头刺穿。” 我们使出浑身的力气顺着线羽鸟的尾巴往上爬,每使一次劲,这只线羽鸟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甩动线羽,感觉像那种玩着特技的飞机,我差点都要被晃吐了,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胃里翻江倒海,就连手臂也因为抓了太久而酸的不行,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只臭鸟,等姑奶奶爬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们手抓住羽毛的地方离线羽鸟的鸟身大概五米左右,别小看这五米,要不是我和丛艾这一身过硬的体能,早就被摔成肉泥了! 一点一点的攀爬,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点,脚下完全没有着力点,全靠我们的臂力,爬到艰难时我真想松手一了百了,可是我看到底下伙伴们焦急的挥着手,那嘴里一声声“蓝姐、丛艾”的呼喊着我们的名字,语气里满是担心和着急,让我瞬间又有了力量。 一点点的,我和丛艾终于接近了线羽鸟的鸟身。 爬是爬上来了,可是如何翻到它的背上去让我们犯了难。 线羽鸟本身没有脚,我们除了羽毛,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抓的地方,再加上我们拉扯着它的羽毛,它一直都是呈现着一种癫狂状态切换各种飞翔的姿势,我权衡再三,对丛艾说道:“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吧!” “不行,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丛艾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一下子就急了:“就这么挂着,体力不支掉下去也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踩着我的肩膀上去,我们还能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就只有一起死!” 丛艾也急了:“你平常说什么我都依着你,就这个不行,要踩也是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我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凌空踹了丛艾一脚:“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我叫你踩你就踩,哪儿那么多废话!” “你是老板你了不起啊,我不干了!现在你踩!”丛艾也回踹了我一脚,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个死男人婆!这个时候了给我辞职,要滚蛋也等有命回去再说!你再磨磨唧唧我就要挂不住了,我上去了也没体力拉你,到时候你把我一起给拽下去怎么办?你上去了还能拉我一把!” 说到这,丛艾有些犹豫了,我赶紧趁热打铁:“我会撑住的,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只老鸟手上!” 丛艾皱皱眉,狠了狠心,说:“好!” 我长吐了一口气;“呼……我准备好了,你踩吧!” 其实我是很紧张的,我看得出来丛艾也很紧张,她往上爬了一点,找了一个最合适的高度,线羽鸟一直不停地晃动着,她试探了几次才踩到了我肩膀,用力一蹬,我只感觉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力几乎要扯断我的手臂,我咬着牙大声吼了一声,终于坚持了下来,丛艾顺利翻了上去。 第四十一章 受汝之痛 丛艾趴在线羽鸟身上对我伸出手:“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我松开一只手伸过去,可是因为仅用一只手臂支撑身体实在太勉强,终于支撑不住,掉了下去,丛艾的手就这么虚悬在半空中…… 在下落的瞬间,我想了很多,下面伙伴们的尖叫,丛艾的怒骂,耳畔的风声,很多种声音交织着,而我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我看着这混沌的天,上面走过很多人的身影,爸爸妈妈、爷爷叔叔、外公外婆、伙伴们,还有百无,一部电影放完需要两个小时,人的一生从头开始回忆,却只要数秒就够了。多少次,我走在生死边缘,多少次,我又化险为夷,而这一次,我对抗不了地心引力,我对抗不了我是个脆弱渺小的人类的事实,当我回到地面的那一刻,也是我身为林蔚蓝这一生的终结…… 我终究逃不过一死,没有死在夺魂咒上,没有死在骷髅戒指上,也没有死在无声兽手上,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摔死,有点讽刺有点冤枉。 我最后看了一眼伙伴们,将目光锁定在了白无身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要看着他,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表面上波澜不惊,可是身体两侧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我知道,他还是紧张我的,所以,我用口型对他说了几个字:谢谢你! 看到我的嘴型,他身形一怔,瞳孔瞬间放大,我的视线被他锁住,再也看不了别的地方,最终坠落到这累累白骨上。 没有传来预期的疼痛,甚至连撞击感都没有,我仿佛落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可是在我落地的一瞬间,白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跄了几步,扶住了身旁的石块,才使自己没有倒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安然无恙?白无却身受重创? 我迅速爬起来,只想过去问个究竟,伙伴们却把我围了起来,美子一把抱住了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蓝姐……呜……你、你吓死我了!” 芳瑶扒拉着我,东看看西看看:“你没事吧蓝姐?有没有伤到哪儿?” 东子更是夸张地举起两个手指在我眼前晃:“这是几?蓝姐,你告诉我这是几?” 周和双手和十对着天空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么高摔下来竟然没事!”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在我耳边说着话,我一句也听不进,我只是远远看着白无,他默默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色惨白地对我露出了一个无力的微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继续倚靠在他的石块上。 我的心几不可闻的抽痛了一下,是他,是他代我受了痛,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可是,一定是他!他用他的身躯代我受了痛! 我没有回答伙伴们的任何问题,一直沉默着,阎叔皱了皱眉:“不会摔傻了吧?” 小魏对着线羽鸟上的丛艾挥着手大喊:“丛艾姐,蓝姐没事!” 这一切的一切在我眼里都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我的视线只能聚焦在百无的脸上,那张完美的脸,只有他才是我视线里唯一清楚的画面。 我扒开人群,一步一步走进白无,我想要问个究竟,九九一声惊呼,拉回了我的思绪:“蓝姐,你快看那儿!” 我疑惑地望过去,看到那画面的一瞬间,怒气“腾”地就冒了起来! 是明乐! 明乐的魄被挂在了线羽鸟的一根线羽上! “它竟然吃了明乐的魂!老子跟他拼了!”东子火冒三丈,拿起弹弓重新回到战场;“丛艾,把它给打下来,这老东西,它吃了明乐的魂!” 丛艾闻声骑在了线羽鸟的脖子上,左一拳又一拳地重重砸向它的头,线羽鸟怎么甩也甩不下她,一声声哀鸣中越飞越低,东子看准时机用弹弓瞄准它的眼睛射了出去,只是这次用的不是石块,而是淬毒银针。 线羽鸟一只眼睛被刺瞎,惨叫一声,越飞越低,丛艾用腰间血鞭的一头套住线羽鸟的脖子,然后拉住鞭子的另一端用力往下一跳,借助自身的重量和刚刚往下坠落的力道一下把线羽鸟拉近地面。艾迪森一鞭抽出,线羽鸟霎时间鲜血四溅、头身分离,丛艾稳稳落地。 线羽鸟一死,那些散魄开始四下游窜,我没有时间去问白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赶紧抓起明乐的魄来:“阎叔,你收那些散魄,其他的人找明乐的魄,用符封起来,一魄都不能少!我去取线羽鸟的元丹,明乐的魂刚被吃不久,应该还有办法救!小魏,你用你的阴阳眼在混沌里找找明乐的肉体,七天之内,还魂是有希望的,我们得赶紧逃出这混沌世界。” 七天,我们要争分夺秒救明乐! 在众多的散魄中找明乐的魄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花费了很久才找齐,用符给它一并封了起来,美子剪下了一部分线羽鸟的线羽,说要回去搓成一根锁魂线。 我用匕首切开了线羽鸟的肚子,一颗元丹飞了出来,我用手稳稳接住,走到白无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他疲惫的睁开双眼:“蓝蓝,怎么了?” “刚刚……”我只说了两个字就被白无打断了:“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你没事就好。” “明乐的魂被线羽鸟吃了,在这颗元丹里,可这颗元丹里有太多人的魂了,肯定都搅在了一起,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分离出来?”我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也很温和,好像只要稍微说重一点都会让他伤得更重,这么小心翼翼,实在不像我。 “办法有是有,可是,现在的我无能为力……”白无扯出了一丝苦笑,我有些着急:“那,那就眼睁睁看着明乐死?你不是会返生之术吗?” “返生之术每隔三年才可用一次,每次返生的数量越多,对施术者的危害就越大,而且,这个术只有修为极高的人才能使用,要不,这个世界岂不是早就阴阳失衡了?”白无说完低头轻咳了几声,嘴角溢出几滴鲜血,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帮他抹去:“对不起,是我自私了,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 白无抓住我的手,摇了摇头:“不妨事,其实,用不着返生之术,还有一个人可以救明乐……” 第四十二章 暧昧之初 “那个人是谁?”还有谁的修为可以媲美白无,我很好奇,这是不是代表救明乐有望?我急急问道。 “那个人是……凌……凌灼……咳咳……”白无断断续续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又咳出几滴血。 凌灼?他不是广林地产的董事长吗?子阳的死对头,我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凌灼,是广林地产的凌灼?” “是的。”白无点头,拿着我的手自然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我想说我不是纸巾来的,咽了咽口水,说出来的话却是:“你认识他?” 就知道那个凌灼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没想到白无也认识他。 “嗯,他的修为与我相当,除了我,就只有他可以救明乐,咳咳……”白无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的抖动连带着握住我的那只手都越抓越紧:“本来,我可以救他的,可是现在……咳咳……对不起……” 我赶紧上前顺了顺他的背:“我知道的,你别再说话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靠一靠会好点,我相信你,等回去,我就去找凌灼。” “嗯。”听了我的话,白无慢慢坐下,我拦住他:“等等,这地下的白骨会有些硌人,我给你铺上!”我放下自己的背包垫在地上,白无没有拒绝,乖乖地坐了上去,抓住我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我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他握住我的那只手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他们找明乐的肉身,一会儿就回来!” “别走……”白无轻声说,用充满乞求的可怜眼神看着我,我一下就心软了:“好好好,我不走,你是伤员你最大!” 听到我这么说,白无干净的眼睛弯了弯,就像星星一样璀璨亮眼,掩藏不住的笑意,他挪了半边位置给我,拍了拍身旁:“坐这儿。” 我依言坐下,没想到白无还有这样撒娇耍赖的时候,一想到他是因为我而受的伤,我就无法违背他的要求。 白无时不时会咳上几声,每次咳嗽他都极力隐忍,忍到全身发抖,却自始自终没有松开我的手,他每咳一声,我的心就揪紧一分,这惨白的脸色和嘴角鲜明的红色,让我特别内疚,还有一丝……心疼。 我提出要求:“等到打无声兽时,你就别掺和了,我们能应付,你只管养好心神。” “好。”白无前所未有的配合,这么乖的他,获取村民们信任时睿智的他,懂得各种阵术用法的全能的他,面对生死冷淡的他,还有被发现有双读心之眼时脆弱敏感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安静地盯着他,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说道:“知道我好看,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用这样赤裸的眼神盯着我看,我会想歪的。” 我尴尬的单手取下腰间的水壶,递给他:“你想多了,喝点水吧!” 他无力地向后靠了靠:“喂我。” 没想到他会无赖至此,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个伤员的份上,我一定一水壶给他砸过去:“你别得寸进尺,爱喝不喝!” “手疼,抬不起来……” 我无语凝噎,这种借口都找得出来!我知道他受伤了好吧,可是也不至于手疼的连拿水壶的力气都没有了吧?之前紧紧握住我的手的那个人不是他?那力气可一点也不小好吧?可是他都这么说了,我不喂反倒显得忘恩负义加矫情了! 我鼓起腮帮,长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那你先放开我的手吧,要不,我怎么扶你?” 听了我的话,白无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握我的那只手,漫天的混沌慢慢地又聚拢过来,最终又回到了我们初下山时的模样。 入目所及,一片浊白,我能听到伙伴们来回走动在白骨上的咔吱脆响,能听到白无轻浅的呼吸声,还有东子的怒骂:“芳瑶,你那贮灵蛊太不经用了吧,怎么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本来那批贮灵蛊就不多,能坚持到打完线羽鸟就不错了,你还在那儿唧唧歪歪!”这是芳瑶的声音,每次伙伴们的斗嘴都能使原本紧张的气氛轻松不少,看到他们还有精力抬杠,我也跟着傻笑起来。 “谁来帮我一下,我找到明乐哥的肉身了!”小魏在远处大喊,我们右侧的艾迪森回喊着:“我来了!小魏,你一直说话,我摸着声音过去!” 混沌里,谁也看不见谁,大家却都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计,阎叔收着阵,美子忙着将线羽搓成锁魂线,芳瑶喂着刚刚在大战中起了很大作用的那些蛊虫,我安排着他们道:“刚刚经历一场恶斗,大家肯定都累了,无声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大家各自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伙伴,原地休憩一下,千万不要落单了。” 大战过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满身的疲惫与疼痛,开始还不觉得,这一放松下来,我这手臂酸疼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丛艾肯定也一样,此时一定靠在某个角落咒骂着线羽鸟。 “刚刚,你为什么要谢谢我?”白无突然靠在我的肩膀上问道,我疼的倒吸一口气,咬着牙才忍住了将他一把推开的冲动;“我以为我要死了。” “有我在,不会的……”白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尽是疲惫,这副情景,像极了在无声村的那棵桃花树下有过的一幕。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看着前方,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可我还是不敢看他。 “是。”我没想到,他那么果断的承认了,我反倒不知该接些什么,他又说:“所以,你的命是我的,要珍惜。” “只能说我欠你一条命吧,怎么能说我的命是你的呢?” “命只有一条,没人能欠,我救了,就是我的。”白无突然扳正我的脸,逼我直视他,一脸地严肃:“你不能轻易死,要珍惜我给你的命。” 我被他的严肃惊到了,木讷地点了点头:“好。” 听到我说“好”,白无才又恢复了笑脸,突然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说了一句让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蓝蓝,总有一天,你会醒过来……” 第四十三章 八方之耳 本来照我们现在的关系来说,白无刚刚对我的举止显得过于亲昵了,但是因为有那句话做铺垫,我忽略了这不合时宜的举动,瞬间就转移了重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好端端地醒着么?” 白无松开我的脸,又靠回石块上,闭上眼睛说:“我是说,总有一天,你的智商能够苏醒……”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总有一天我的智商会苏醒,我挺聪明的好吧……”我扬起下巴,不满地回击他,他倏地睁开眼睛,一把蒙住了我的嘴,用食指在嘴上比了个禁音的手势,一脸紧张的神色:“嘘……蓝蓝,你仔细听,有动静!” 我不说话了,照着他的吩咐侧着耳朵仔细听着混沌里的动静,除了伙伴们来回走动制造出的响动还有交谈声,中间夹杂着一种很有节奏的声音,咔吱、咔吱、咔吱,就像是什么巨型生物踩碎白骨发出的声音。 这种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伙伴们也察觉出了异样,停止了各自的动作和交谈,一时间,只剩下这种奇怪的咔吱声在这静谧的山谷被无限放大。 “来了……”白无说道。 不是吧?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斗,我这筋骨还跟散架了一样,元气都还没恢复,这最难搞的无声兽也跟着来了?真会挑时候! 我把白无的手从嘴上掰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起身,白无也跟着动了动,我把他按了回去:“你就在这儿乖乖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养伤,万事我都能搞定。” “好。”白无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坚持,把盘古斧递给了我:“带上它,放松全身,让盘古的灵力在你身上游走,再使出全力劈出去,混沌自然就能散开了。” “知道了。”我背上斧头,准备往混沌里摸去,白无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心点,蓝蓝,这无声兽可不像线羽鸟那么好对付,凶恶至极,能力未知,我才刚刚救了你一命,别丢了。”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我记得,我还欠着你一条命呢!”我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容,他勉强回了一个笑:“我说了,命只有一条,没人能欠,我救了,就是我的。”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我能应付的,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说完,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入混沌,白无还在我身后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太真切。 我猫着腰在混沌里小心前行着,明知道自己身上有着隔音分阵,无声兽听不到我说话,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喊着小魏:“小魏,你在哪儿?把七彩灵蛇给我!” “我跟东子哥还有艾迪森哥哥在一块儿,就在线羽鸟的尸体这儿!”我凭着感觉和记忆,摸到了线羽鸟的尸体旁,一条小蛇顺着我的腿爬到了手上,混沌里传来小魏的说话声:“蓝姐,我叫七彩去找你了,你看到了吗?” “嗯,它过来了,我也在线羽鸟这儿,你们别乱动,无声兽好像来了,我先劈开混沌。” “好。”他们三个人一齐回答。 我一手拿着盘古斧,一手拿着小灵蛇,犯起了难:“这怎么用啊?”七彩灵蛇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盘古斧,自己爬了过去,绕着盘古斧的斧柄盘了几圈,接着就消失了,然后斧柄上就多了一条灵蛇的浮雕,盘古斧周身开始冒出彩虹般的光晕,我看得瞪大了眼睛,这小灵蛇听懂我的话了?看样子它不仅是条忠灵,还是条聪明的忠灵,这下我倒省事不少。 我回想着白无的话,放松全身,手握着盘古斧柄,感受着盘古灵力在身体的脉络里游走,那些原本酸疼的肌肉立马恢复不少,使尽全力一劈,那些混沌又重新散了开来。 七彩灵蛇不愧是七彩灵蛇,劈开的混沌比芳瑶的贮灵蛊不知道要大上多少,整个山谷的模样都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两侧悬崖陡峭,地面上的白骨绵延至看不见的地方,远处某种不知名的鸟类在啄食一些腐肉,这些图像都清楚可见,还有那发出咔吱声响的源头…… 在我们眼前大约十米的地方,一只个头只有小狗大小的白色动物嘴里咬着一只野猪的尾巴,野猪的体型比它的个头要大上几倍,它拖着它一路前行,非常吃力,拖一步歇一步的,难怪发出的咔吱声响那么有节奏。 它见我们看着它,嘴里松开了野猪尾巴,头左歪歪右歪歪也看着我们,那神情与一只小狗无异,懵懵懂懂的眼神仿佛在好奇我们是谁。 东子一下爱心泛滥,上去抱住那只小动物跑回来献宝似的给我们看:“你们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动物,长着八只耳朵!” 东子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动物的毛色雪白柔顺,四个爪子肉肉的,头上每边长了四只耳朵,朝着前后左右不同的方向伸展,像两朵花开在了头上,又奇怪又好看。 东子抚摸着这只小动物的头说:“原来真的有耳听八方的实物啊,这次来混沌世界真是开眼了!我开始还以为无声兽来了,没想到是个这样可爱的小动物,你们说,我把它送给花礼,花礼会不会高兴坏了啊?”东子边说边笑开了花,之前看小魏得了七彩灵蛇,他羡慕的紧,这下捡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动物欢喜的不得了,一想到花礼看到它的样子就更加兴奋,他把它放在自己的肩头,就像抱住自己的孩子一样,拍着它的背晃来晃去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在哄个小孩。 我笑着退开了几步,摸了摸盘古斧上的灵蛇浮雕说道:“原来是个小动物,还以为是无声兽来了,真是浪费七彩收集的灵力。” “东子,快放开它!”白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来到了我身前,我皱了皱眉,正要骂他不听话,他一把把我扑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那些白骨硌得我刚刚才因为盘古灵力恢复了些许的肌肉又开始叫嚣起来,我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白无,低骂开来:“你疯啦,知不知道你很重……”然而推开他后看到的情形,让我立马就怒吼了出来,响彻山谷…… 第四十四章 撕心之痛 “啊~~~~~~!”我使出全身力气的一声怒吼,震落了部分山石,它们哗啦啦地滚落下来,没人去躲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我瞪大双眼,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目视着前方眼睛都不敢眨,哭着喊出了一个名字:“东子!” 东子还维持着抱着那个八耳动物的姿势,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欣喜的表情,那个动物的头也像原来一样靠在他的肩膀,一切看上去都和我倒地之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八耳动物的体型突然之间长大了数倍,说是野兽也不为过,一只爪子直接穿透了东子的胸口…… “不!”我连滚带爬地跑向东子,不管不顾地冲着那个八耳动物抽了一血鞭,它为了躲开鞭子抽出了自己的爪子,东子没有了支撑,应声倒地,胸前一个大大的血窟窿染红了一地的白骨。 “不,不,不可能!东子,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你睁开眼,你看看我,我是蓝姐,你看看我啊!你还没有对花礼表白,我还没有参加你的婚礼,你……你……”我接住东子的身体剧烈摇晃着,我的双手沾满了他的血,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的脸上,他毫无感觉,那个最早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大男孩,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大男孩,那个心里永远想着花礼的大男孩,我说什么他都没有了反应,此刻,他就在我怀里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蓝蓝,你别这样,东子已经死了!”白无紧紧抱住我,我用力挣开他,抓住他的双臂,满带希望地看着他问:“白无,返生之术可以救他对不对?你告诉我可以的对不对?我回去就去求凌灼,我跪下来求他,我把蓝天公寓给他,只要他可以救东子!” 白无沉默了,把头转向了一边,不忍心看我这满脸希望的表情,我又绕到他眼前,逼他看着我,不依不饶地追问:“可以的对吗?白无你倒是说话呀,不是说凌灼和你的修为相当吗?他肯定也可以用返生之术,他一心想得到蓝天公寓,我给他就是了!“ 我用力地擦着眼泪,身后那个八耳动物一声嚎叫,一股腥风从那血盆大口里刮出来,露出长长的獠牙,再不是开始那副娇小模样。 我现在没有心情理会这八耳动物,丛艾、九九和阎叔牵制着它,周和、小魏和艾迪森做着无用功帮东子止着血,芳瑶和美子两个姑娘早已经哭成了一团,我谁都没功夫管,我只一心一意逼问着白无:“你说话呀,白无,我求你了,你说可以呀!” 实在逃不开我穷追猛打似的追问,白无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艰难地说道:“蓝蓝,死于心脏破损的人,返生之术召不回……” “不!不可能的,你一定骗我的对不对?”我看看东子那破损的胸口,一个狰狞的血窟窿,不敢置信地后退,白无心痛地看着我:“你别这样蓝蓝,看你这样,我也难受。” 我一抬头视线正好与那八耳动物相对,我此时只恨不得将它剥皮剔骨:”我要杀了你!”咬着牙冲说出这句话,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八耳动物,“啪”一声巨响,九根甩出的血鞭整齐砸在地上,抽碎了一地的白骨,扬起漫天的粉尘,不知何时,伙伴们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将那只八耳动物死死堵在中间,我红着眼睛对它说道:“我要替东子报仇!我要杀了你!” “蓝蓝,它是……咳咳……”白无捂着胸口咳嗽着,我抬起手打断他:“我知道,它就是无声兽。” 是的,我早该想到的,这世上还能有哪种生物的听力比八只耳朵更敏感的?除了无声兽,不作他想。 无声兽是什么模样,我曾有过无数种猜想,巨大、会飞、狰狞、怪异等等等等,就是没想过它会以这种人畜无害的形象出现,它用它的外表骗取了东子的信任,还骗走了他的性命,我不能接受,更不能原谅! 队伍里,东子跟我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是最深的,我待他如同自己的亲弟弟一般,胜过所有人,它杀了东子,我定叫它灰飞烟灭! “上!” 一声令下,数鞭齐飞,山谷里鞭声啪啪作响,我趁它不备,抽中了它的后腿,它一尾巴把我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崖壁上,我感觉胸腔似爆裂般地疼痛,然而这满腔的恨意支撑着我们不知疲倦的进攻,倒下,再上前,再倒下,再上前……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无声兽拍飞出去后,白无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拉住了还要往前冲的我:“蓝蓝,你们这样盲目地攻击,这是自杀!” “那怎么办?不打吗?让东子白死吗?你只管休息你的,我用不着你管!”我一把甩开白无,全然不顾他还受着伤。 “蓝蓝!你理智点!”白无对着我一声吼道,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大声对我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柔的冷漠疏离的,有时候还会是温暖的,“东子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你还想继续因为你的愤怒和不理智失去更多的伙伴吗!” “我没有!”我大声否认。 “你还说你没有,你看看你的手!”白无抓起我的手强迫我看,我才惊觉这双手上已经步满了血痕,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我救不了伍娜,我救不了东子,我也杀不了无声兽!” 看到我这样,白无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蓝蓝,东子和伍娜已经死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可你看看他们,他们还好端端地活着。”我放下双手,透过眼泪看着不断攻击无声兽的伙伴们一次次地被它击退,说:“你说的对,我还有明乐要救,我是他们的领队,如果我的阵脚乱了,他们更加出不去了。” “不要再盲目攻击了,找到它的弱点。”白无替我擦干眼泪:“蓝蓝,打败它,给东子报仇,我相信你可以的!” 白无激励着我,那边无声兽实在受不了伙伴们不厌其烦地攻击,终于使出了杀招,只一个眼神,周和竟变成了一座石像! 第四十五章 困兽之斗(上) 上一秒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竟然成了一座石像,惊诧让我已经顾不得继续沉浸在失去东子的痛苦里了,这种现象在我的认知里,还是头一次遇到,不过,这是无声兽嘛,有些罕见的杀招,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上古恶兽,绝非浪得虚名。 “这,这莫非就是无声兽的能力?将人石化?”我问白无,也像是在问自己,心里已经无比肯定这个答案,“变成了石像,周叔该怎么办?” “我无法确定它的能力,有可能石化只是其中一种,也有可能,它的最高杀招就是石化,我只见过它一次,那次没有打斗,所以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总之,别掉以轻心。” “你见过它?白无,我不得不说,你越来越神秘。”突然发现,这个上古恶兽,攻击了我们每一个人,却独独绕开了白无。 “怎么,你又要开始胡乱猜疑我了?”白无讽刺了我一句,我才惊觉,自己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之前还说好要完全相信他的,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错,不该乱怀疑你,抱歉!” “算了,我习惯了,你的心防,没那么容易卸下的,以后,别强迫自己信任我了,我会慢慢地通过行动获取你的信任,向你证明,我是一个可以让你依靠的人。” 也许是我多想,也许是我自恋,可我总觉得白无的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带着一点暧昧的成分,我语气多了一丝娇嗔:“谁要依靠你了!”这小女人般的口吻听得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没发现的是,长那么大,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异性面前展露柔软的一面,从来,我都是独立的,坚强的,甚至是坚硬的,白无,不知不觉软化了我。 “难怪之前在蓝天公寓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要我们进水雾墙,原来,你早已经来过。”我转移了话题,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找了一个台阶,:“那为什么无声村的人不认识你?” “我没有去无声村,我也不是在这里见的无声兽。”白无说道。 我忍不住又问:“白无,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反正你一直在问我问题,”他的表情透露,他一早就料到我会有问题要问。 “无声兽在盘古开天辟地时就被封印至此,你不是在这见的,你是在哪儿见的?”我的眼神有些犀利,他并不闪躲:“谁告诉你,要见无声兽一定得走无声村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杀了无声兽,难道死路就不是死路了?难道不可以衍生出其它的死路?数万年来,难道就从来没有人走出过死路?有人走出去过,为什么无声兽还活着?只能说明,它不是死路唯一的把守着,死路也不是只有一扇门和一把钥匙,混沌世界,变化万千,其中的玄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也不是三人两人就可以参透的。” 白无用一长串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一句都没有说到点上,可是句句又都让我无言以对:“你别跟我扯那么玄乎,我也不懂,你就告诉我,无声兽为什么不攻击你?” “你希望它攻击我?”白无反问我,我再一次在他身上没有讨到好处,吃瘪似乎成了我和他聊天的常态,我问的问题,一个答案都没有得到,解惑不成,反而被逼到了死角:“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算了,反正你就是有一大堆秘密,也不打算告诉我,还是先想想变成石像的周叔该怎么办吧!” 白无抚摸着我的头发:“蓝蓝,总有一天,该让你知道的,你都会知道,在那之前,答应我,什么都别问。” “好吧。”知道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结果,我放弃了挖掘答案,“周叔应该可以救吧?” “这样,你们先把周和搬开,兴许收了无声兽他还能还原,要是打碎了,他就肯定没希望了……”白无说到一半忽然又咳了几声,血顺着嘴角滴落下来,我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连忙将他扶到一块巨石后面,说:“你别的什么都不要管了,也别再出来了,你就好好休息,别让我在失去东子之后又失去你,接连失去伙伴的痛苦,我真的承受不了,周叔我去救。” 白无的眼神闪了闪,估计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足以对抗无声兽,害怕帮忙不成反成累赘,答应了我:“好,可你要答应我,万事小心!” “一定!” 我走出巨石,以最快的速度将周和拖离战场,变成石像的周和重得离谱,我拖得分外吃力,一方面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他摔碎了或者蹭破了,一方面还要同时观察无首兽的攻击势头,以便及时做出防御,伙伴们都在牵制无声兽,分身乏术,没人来帮我一起搬运周和,我只得咬着牙一步步护着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了白无所在的巨石后,嘱咐他:“你替我看好周叔,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像刚才一样跑出来,否则你就不必再与我同行了!” 我没有等他回应,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无声兽比起线羽鸟要难缠得多,线羽鸟只不过是有会飞的优势,手段狡诈些,可是无声兽是实打实的战力,我们攻击了半天,一直处于下风,接连折损两名队友不说,剩下的人里,伤的伤,累的累,怎么看,实力悬殊都太大。 “你们大家都不要看无声兽的眼睛,一旦对视,很有可能被石化。”阎叔使出一张符,随手捻出一个决,将无声兽锁在了一个小小的结界里:“我做了个结界,无声兽不是最讨厌声音了吗,我把隔音阵这些天隔绝起来的声音统统给它收集了起来,放大了好几倍,再反弹进结界,为东子报仇雪恨!” 我知道事情远非阎叔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他这个锁住无声兽的结界本就极耗元气,他还要将隔音阵里压制的那些声音统统反弹进结界里,结界一旦受不住压力而爆裂,第一个受伤的就是阎叔,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阎叔,把我送进结界里。”我冷冷地说道。 第四十六章 困兽之斗(下) “你疯了!结界里无声兽的攻击全部都会被锁在里面,如果它使出一个杀招,你躲都没地方躲,我们那么多人都没打过它,你一个人去是要找死吗?”阎叔气得眼皮都抖了几下,我没有放弃,也没有动摇:“我没打算躲,它杀了东子,就得偿命。” 芳瑶也说道:“那把我也送进结界里吧,即便不能活,我也要叫它死!” “那把我们都送进结界里吧!”伙伴们一个一个都说要进入结界,阎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好吧,我们八个人,一条命,豁出去了!不过,你们要等我先把隔音阵的声音送进去,不然,你们在结界里会承受不住的。” “好。”我们答应了阎叔。 要反弹隔音阵收集的声音,先要解除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隔音分阵。 我们身上都有无声村隔音主阵里那只蛇信的一小块肉,和东南西北四角沙漏里的一点血沙和在一起,装在了一个小瓶子里随身带在身上,阎叔将它们一一收集起来,包在了一张符纸里,说道:“接下来,只要将这个符纸扔进结界里,我再捻个诀,这张符包裹的隔音阵就会解除,它这些天收集的声音会一齐释放,我给符纸加了一个双重咒,使它的功效可以放大两倍,无声兽对声音那么敏感,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波一起攻击,它的耳朵绝对保不住了。” 说完,阎叔做了一个投掷的姿势,我伸手拦住了他:“等等!阎叔,你刚刚说,扔进结界里,所有的声音会一起释放,那些声波那么强大,要是结界破裂了怎么办?你是不是会被反噬?” 阎叔顿了顿,收回手,对我说道:“是。” “不行!我坚决反对,你刚刚还指责我在送死,你现在又何尝不是?更何况,这对它来说根本不致命,拼了命就为了让它受点伤,实在划不来!” 无声兽被困在结界里进出不得,急得上蹿下跳,开始有些暴躁了,用力撞击着结界,传出“咚咚”的声响,结界开始出现了裂缝,阎叔着急道:“时间来不及了,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结界已经裂开,再耽误,我们就要错失良机了!” “谁说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看着还在坚持不懈撞击结界的无声兽说道,“反正是要一个人以身犯险的,既然如此,我就要将对它伤害值增加到最大!” “你有了更好的办法?”阎叔问道。 “当然,要它不死,也要掉层皮。”我眉毛轻佻,露出了一丝带着恨意的笑容,“阎叔,你把符给我。” 阎叔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将符纸递给了我:“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一日散命散!” 我接过符纸,“阎叔,你还是得将我送进结界,相信我,我的办法绝对比你的办法好。” 符纸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他也不能再要回去,只有说道:“你捻个莲花诀就可以了。” 我捻了个莲花诀顺利进入了阎叔所设的结界里,刚刚走进去,无声兽就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撞击结界,而是一个巨爪迎面扇过来,幸好我身手还算敏捷,一个转身躲开,肩膀上的衣服被它撕下来一块,露出里面的皮肤,几道爪痕清晰可见,几秒钟就渗出了血丝,紧接而来的就是蔓延开的刺痛感,我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翻身一跃跳上了它的后背,死死抱住它的脖子不松手,然而,我低估了无声兽的智商,它没有像线羽鸟那样无脑地甩开我,而是就地趴下,顺势打了个滚,眼看我就要被它压至身下,不得已松开了手,它瞅准时机,对着我的脑门,一脚踩了下来…… 我条件反射地眯住了眼睛,再睁开眼,无声兽的爪子没有落下来,原来是美子看到我有危险,捻了个莲花决就进来了,她用刚刚搓成的锁魂线死死拉住了无声兽的脚,丛牙缝里蹦出几个子:“蓝姐,快躲开,我快撑不住了!” 美子用尽全力拉住锁魂线,可她这么一个娇小的姑娘哪里是无声兽的对手,她被它拖得一步步向前,地面拖出两道长印,咬着牙还在坚持,我不敢停顿片刻,一个打滚翻离无声兽的兽爪之下,刚刚出来,它的脚就落下了,只见我刚刚呆的那个地方立马陷进去一块,它抬起脚,底下的白骨都碎成了粉末…… “好险好险!”我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美子,你来得正好,你掩护我,我要把这符纸扔进无声兽的耳朵里去!” “我就猜到你是这么想的!”美子甩出操魂线,从自己豢养的恶灵袋里放出了十只恶灵,操起了魂,“你去吧,我来分散它的注意力。” 这一次,一定要一举成功,不能给它把我甩下来的机会。 我再次助跑,无声兽对着我挑衅地嚎叫一声,那腥臭味,让我不禁掩了掩鼻,它似乎被我这举动激怒了,我向前跑的时候它也开始向前奔跑,我脚步一滞,它已经跑到了眼前,我反应过来后立马跪下,从它的肚皮低下滑过,它又转身跑向我,就像一头疯牛一般,美子见状,操纵几个恶灵干扰了无声兽的视线,其中一只还对着它的大腿咬了一口,无声兽歪了歪头,凶狠地一个瞪眼,那只恶灵原地碎成了成千上万片。 “美子,千万不可以看它的眼睛!”我这才向起它还有石化的能力,刚刚打得投入竟燃给忘了。 “我知道。”眼看自己养了多年的恶灵变成了碎片,美子心痛不已,这些恶灵可是她好不容易驯服的,这下又要重新抓了。 无声兽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开始攻击起了美子,在它转身的一瞬间,我抓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我抓住了它的尾巴。 它果然如我所猜想的那样,用力地一甩尾巴,直接将我从身后甩至身前,当我飞过它头顶时,手一松,一个完美地抛物线,符纸准确无误地落入它的耳中。 第四十七章 腥红之花 “干得漂亮!”美子收回操魂线,与此同时,阎叔大喊了一声“趴下!”,我跟美子闻声立刻捂住耳朵趴在地上,他即刻捻出一个决,不敢有片刻延迟。 电光火石之间,无声兽一身撕心裂肺地惨叫划破天际,它的八只耳朵分别爆裂出大量鲜血,汩汩涌出,顺着头部滴落到地上,每滴落一滴,白骨上便会开出一朵带着血腥味的红花,它滴落的血越多,那些红花开得越妖艳,腥味越重,数量越多! “美子,这是什么情况?这味道好难闻啊。”我掩了掩鼻,美子也摇了摇头:“不知……”话说一半,她“啪”地一声倒地,“美子,你怎么了?”我摇晃着她的身体,突然感觉自己的眼前也是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不对,这腥味有问题! 倒地之前,我强撑着快速在鼻子下涂上了长生花汁,长生花汁浓郁的香味钻进鼻子的那一刻,我的大脑立刻清醒了许多,连带着视线也清楚了,我赶紧给美子也抹了些,片刻,美子缓缓地地睁开眼,一脸迷茫:“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花散发的腥味有毒,幸好我带了长生花汁,这些毒气飘不出结界,不用担心阎叔他们,无声兽还没死,我们要趁热打铁。” 我看了一眼无声兽,它还在痛苦地嚎叫,突然,它仿佛感应到了我的视线,闭上了嘴,猛地转过了头,我来不及躲开,它的眼睛刚好与我四目相对,它的视线里充满着愤怒与憎恨,眼球都变成了血红色,我没功夫去解读一只恶兽的情绪,当下想到的就是“完了,我要变成石像了!” 等了两秒,我动了动脖子,依然活动自如,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变成石像,正要庆幸,感觉脚下一阵抖动,我一个趔趄,扶住了美子,还没等站稳,美子的脚下也跟着摇晃起来,我们两个立时摔作一团,她失口喊出:“妈妈呀,地震了?” 不是吧?真会挑时候!我们踉踉跄跄爬起来,看到谷底的情形,不禁长大了嘴巴,只见满山谷的地面都动了起来,此起彼伏,白骨间相互摩擦的哗啦啦声响震耳欲聋,我摇晃了几下身体,摸索了半天才踩到了一个石块上,美子也跟着站在了上面,我举目远望,满地的白骨都慢慢站了起来,露出了原本黑色的土地,那些白骨里有人的骨架也有动物的骨架,它们……活了? 成千上万的骷髅大军,活生生地在我眼前复活,将我和我的伙伴们团团包围了起来,这才是无声兽的真正实力! 没有地方可以逃,我们前前后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这些骷髅不会比煞更难对付的,我安慰着自己。 “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美子与我背靠背站在一起,手里紧紧握着血鞭,“我的操魂术最多也就能操控十个死物,这在我们业界,也已经算是拔尖了,可这个无声兽竟能复活那么多的骷髅,它的能力令我叹为观止。” “美子,你的中文还是不怎么好啊,叹为观止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风多不在,那就我来教你一个新词,这叫虚有其表的纸老虎。”我给美子打了打气,实际上也是给自己鼓劲,“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上!” 话音一落,我利落地几个甩鞭,离我最近的几具骷髅瞬间散架,这个空缺很快又被后来的几具骷髅补上了,不行啊,我杀的速度必须比他们补的速度更快,否则还是无法突出重围,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尽可能地接近无声兽,只有杀了它,这些骷髅才会乖乖地躺回地上去! 我余光瞟了一眼结界外的巨石,我这个角度刚好被挡住了,看不到他们的真实情况,有点担心伤重的白无和变成石像的周和,万一被这些骷髅打碎了怎么办,我一边抽着这些骷髅一边冲着离他们最近的艾迪森大喊:“艾迪森,你去保护白无和周叔,别让他们打碎了周叔!” 我不知道为什么无声兽的招数就可以突破阎叔给它设置的结界,结界外的伙伴们打得也分外艰难,无暇顾及我和美子,艾迪森凭着一股蛮劲杀到了白无身边,看到他的身影隐没在巨石后,我松了一口气,有他在,白无和周叔应该不会有事。 人类的求生本能会激发出各种潜能,本来经过线羽鸟的一场恶战,我们大家的体能都已接近极限,尤其是我和丛艾挂在线羽鸟身上那么久,肌肉早已酸疼无比,再加上失去东子的巨大悲痛,肉身和精神双重摧残下,我以为我会撑不下的,可事实是,我不但挺过来了,我还更强大了。 我加快了鞭速,幸好这些白骨只是数量多,战力算是低下的,基本上扛不过我们一鞭,像个疯婆子一样挥舞着血鞭,来一个我得杀一双,来两个,我得杀四个,一步一步打开了一个缺口。 无声兽受了重伤,唤醒了这骷髅大军,自己躲在一边呜咽不止,不与我们正面交锋。 如果我没猜错,耳朵就是无声兽的弱点,没了耳朵,他无法使出石化,战力也弱上了一大截,此时,我只要杀到它的身边,给它来上致命一击,不愁脱不了困。 “美子,借你肩膀一用!” 美子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弓下了身子,我踩上她的肩膀腾空一跳,踩在了一具骷髅的头顶上,这骷髅皆是空架,重心极其不稳,我不敢逗留,赶在摔落之前跳上了另一具骨架,这起起落落间,我很快就到了趴伏在地面的无声兽的身边。 “今天,我要用你的兽头祭奠东子的亡魂!” “嗷……”无声兽一声嘶吼,慢慢站了起来,我才发现,它的身形又比刚才巨大了几倍,这下子完全符合它恶兽的名头了,它低下头看着渺小的我,竟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一句人话…… 第四十八章 禁锢之声 我仰视着眼前这个一瞬间身形就变得巨大无比的怪物。我目测,它一条腿的粗细至少得两个人才能环抱得住,一双本就骇人的眼球因为充血彻底变成了红色,在玻璃体的反射下,像两盏灯笼高高挂在了半空。可惜的是,这不是什么挂在闹市街口的灯笼,而是两盏挂在地狱之门的灯笼,危险的颜色透露的都是索命的信息。这还是开始那个外形酷似小狗模样的无声兽吗?我不敢想象,就是它用那人畜无害的外表骗走了东子的性命! 我们一大一小一兽一人对峙着,巨大的反差之下,我一开始昂扬的斗志和气势瞬间削减了不少,握着血鞭的手也因为心虚而沁出了细汗。这实力的差距,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可我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怎么能临阵退缩? 输人不输阵,我硬着头皮没有后退半分,一直抬着头怒视着它,其实脖子早已经酸得不行,却不敢有半分露怯。好在那些骷髅大军似乎都不敢靠近无声兽身边,替我省去不少打斗。 无声兽动了动,我以为它要有所动作,马上摆开防御的架势,然而,它并没有攻击我,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说的还是一句人话…… 自古等级比较高的灵和兽开口说人话不是什么难事,还有很多妖类可以幻化成人形的,什么白蛇传啊聊斋之类的,也不全是捏造的传说。一些文人墨客的私家珍藏里,就有不少关于动物修炼成人的佐证。凭借无声兽的修为,开口说话幻化成人形都不足为奇,但我比较奇怪的是,在无声兽巨大凶狠的外表下,发出的竟是一句甜糯的女声,说的还是:“救救我……” 我看看左再看看右,除了我和它四周没有别人,这甜糯的女生的确出自无声兽之口,我试探着问了问:“是,你在说话?” “救救我……”无声兽没有回答我,只是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救救我……救救我……” 我猛然意识到,它不是在与我对话,它只是本能地在呼救,无声兽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看样子,你还祸害了不少人,用身体禁锢一个人,也只有你这种恶兽才干得出来,我傻了你,算是替天行道!” 有那么一秒钟,我因为这甜糯的呼救声产生了恻隐之心,甚至找理由替它开脱,跟自己说它杀东子纯粹是个意外。眼下看来,这完全是我可笑的玛丽苏情结在作祟,哪里有那么多善良可供随意派发?无声兽就是无声兽,就算是身不由己它也是杀了东子的凶手! 这么巨大的无声兽,我与它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些看似凌厉的攻击,在它眼里只怕顶多也就算个挠痒痒,所以,我只能以智取胜。 我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无声兽,你的嘴好臭啊!长得还丑,估计没人会喜欢你吧?连你的主人盘古都要灭了你,你果然是千人弃万人嫌啊!” 我对着无声兽开始骂起了街。 它的耳朵受了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所以我又是作呕吐状又是作掩鼻状,用肢体语言诠释着嫌弃二字。 果然,它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被我淋漓尽致的嫌弃表现所激怒。它俯下身,弓起后背,竖起尾巴,想一只猛虎一样,冲着我张大嘴咆哮。 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在它张嘴咆哮的瞬间,我甩出早已藏在身后的爪钩稳稳地勾住了它的獠牙。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借着收回爪勾的力度将自己拖进了它的嘴里。 如果我开始的嫌弃是为了激怒无声兽,那么此刻,我就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爆粗了,这张血盆大口里,腥臭得让我作呕! 我不知道它究竟吃下了多少腐臭的食物。这味道,形容起来就像是有脚气的人穿了十年的臭袜子,然后被丢在粪坑里十年,捞起来之后又在垃圾场发酵了十年。各种臭味混杂在一起,令我的胃翻江倒海,有种马上就要中毒窒息的感觉。 无声兽没有想到我会自己送上门,它肯定以为我是自寻死路来的,再次张开嘴想要一口咬碎我。我哪能让它如愿?强忍着要吐的感觉,憋了一口气,滑入了它的食道。 下落的时候,我用辟邪匕首一路划下,它的食道被我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我想象不出它此时的疼痛感,可是突如其来的颠簸也能让我猜到一二,它此时一定疼得发狂! 这无声兽的食道比想象中的狭窄,食道上附着的消化液粘腻恶心,它发狂带来的颠簸使得那些粘液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粘在了我身上,那种腥臭味,我永生难忘。刚一滑入它的胃里,一个反胃,终于忍不住“哗”地一声全呕吐了出来。 出去以后,我一定要在浴缸里泡上一个星期,花瓣、精油、香薰一起上,还不知道能不能驱除这股恶心的味道,这样的经历,我实在不想来第二次。 划破它的食道还不足以杀死无声兽,我要找到它的心脏,只要破坏了它的心脏,就算强大如无声兽,它也活不成。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每在它的胃里多呆上一分,我被消化的可能性就增加上一分。 跳入它的嘴里,实际上是我的一个猜测,也是一场搏命的冒险。从那个被它用身体禁锢的女声我推测,它的消化液应该腐蚀性不强,不至于致命,所以,我就大胆跳了进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可是,腐蚀性不强,不代表不会腐蚀,我还是要加快进程。 我回忆了一下学过的关于动物的内脏构造,虽然不同动物内脏分布的位置有些细微差别,但大体上还是有迹可循的,应该偏离不了太远,我看了眼我滑落进来的食道口,确认了一下方位,用手比了比,寻了个位置,一刀划开了胃壁,只见一个粉红色半透明的心脏呈现在我眼前,里面漂浮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第四十九章 天人之姿 无声兽的胃里比想象中的要亮堂,也许是它吃下的食物里含有一些会发光的物质,我不需要手电筒也能将四周看个隐约。所以,我很容易的就确定了自己下手的位置,一匕首割开了它的胃壁。 无声兽的胃壁不算厚,一手宽的样子,割起来并不费事。在它胃里的我并不知道它已经疼得倒在了地上,只感觉一阵天摇地动之后又停了下来。 我顺着划开的这道口子,将无声兽的胃向两边扒开,丛中间挤了过去,眼前呈现出了一幅美丽的景象。 没人能把一团内脏用美丽来形容,可是不得不承认,无声兽的心脏真的很美丽。粉红色半透明的心脏,像一个气球,扑通扑通有节奏地跳动着。它里面漂浮着一个明艳的少女,双目紧闭,朱唇微启,肤色白皙,面若桃花。一头柔顺地长发在这颗粉色的心脏里缓缓飘动着,像是深海里的水草,而她,就是这片粉海里最美的美人鱼。 你感觉她是沉睡的,可她的肤色,她的面容,让你又感觉她是鲜活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这等天人之姿,即便同为女性,我也不禁看入了迷。 “是有人来了吗?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那颗粉色心脏里传来阵阵呼救声,就是我最开始听到的甜糯女声,可眼前的少女,唇未动过,眼未睁过,“救救我……我很难受……” 我不知道这声呼救是不是来自于她,可这里除了我们,再没有其他人,“是不是,你在呼救?”我犹豫地开口询问。 “谁?谁在这里?请救救我……” 她仿佛感应到有人靠近,却又没能回答我的问题,这到底是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 少女一身粗布白衣,尽管质地看起来略显粗糙,可丝毫掩盖不了她出尘的气质,看她这身着装,只怕是困在这里有些年头了。我还是别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反正无声兽的心脏我是要取的,救她就当顺带好了。 我走上前去,打算一刀结果了这颗粉色心脏,匕首刚一扎上去,我就连人带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飞了! 那颗心脏完好如初地继续跳动着,没有受到一点损害。是结界! 怎么回事?我这把辟邪匕首即便不能制敌,可防御是绝对没问题的呀,什么样的结界,连辟邪匕首上加注的辟邪经文都能给弹开? 果然是只上古恶兽,都走到它心脏的位置了,要杀它,还是那么的难。 我爬起身来,围着这颗心脏走了一圈又一圈,完全无从下手,皮肤已经渐渐有了灼烧感。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那些消化液迟早会把我化成一滩血水。 我被困在了无声兽的内脏里,进退不能,还是我自己造成的。这周遭的味道刺鼻又恶心,头越来越晕。不行不行,我得在晕厥之前冷静思考,到底它会怕什么呢? 对了!盘古斧! 白无说过,盘古自己不能杀无声兽,因为无声兽是他的恶念所化,没人能够扼杀自己的意识,可是我们可以呀,我有盘古斧,还有七彩,值得一试! 我从背上卸下盘古斧头,对着斧柄上的灵蛇浮雕说道:“七彩呀,这无声兽是盘古的意念,身上有着最纯正的盘古灵力,你收集一下呗,对你的修为、对我们的困境都大有好处的,不然,我出不去,你也一样见不到你的主人。” 我半威逼半利诱地哄着小七彩,因为我知道,灵蛇这种动物,除了自己的主人,谁也使唤不动,不用点杀手锏,它是不会听我命令的。 果然,斧柄上的浮雕动了动,七彩又化成了灵蛇模样,顺着斧头爬到了无声兽的内脏上,“七彩,你不用收集太多,够一击就成,我们不能在这儿呆太久!” 我看到手臂上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红,那种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已经夹杂了一些疼痛感,我知道我不能再逗留了。 七彩宛若游龙一般游走在盘古的内脏之间,它大概明白了我的处境,吸收灵力的速度非常快,加之无声兽的盘古灵力纯净,只一会儿,它便胀大有了手臂粗细,比之前在下山路上游走一天吸收的灵力还要多。它长吐着蛇信,看起来非常累,乖乖地爬回了盘古斧柄,又重新化作了一具浮雕,只是这具浮雕一看就是一具累趴了的模样,那蛇信吐的,只差没伸出斧柄来。 “辛苦你了,七彩,等出去了,我叫小魏好好奖励奖励你。”我摸了摸七彩的头,它应该是听懂了我的话,那浮雕上的长长蛇信立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它笑意盈盈的模样。这小灵蛇,当真是个鬼机灵。 我握紧了盘古斧,站在无声兽的粉色心脏前,长吐了一口气。这一斧劈下去,我预估对了,结界碎裂,无声兽死,还能救出这美丽的少女,我预估错误,会被一股更强大的盘古灵力反弹,不死也得折半条命。 “加油!林蔚蓝,你可以的!”我给自己壮了壮胆,鼓足勇气用力一劈,霎时间,无声兽体内被一阵炫目地七彩光线所照亮,待光线褪去,那颗粉色心脏的四周“咔嚓”一声,产生了一条条地裂痕。隔着这厚厚的肉身,我也能听见无声兽那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我成功了!”尽管只有一个人在这里,我依然给自己鼓了个掌,欢喜地跳了起来,“林蔚蓝,我就知道你行!” 这颗粉色的心脏在我眼前一瓣一瓣碎裂,就像一块被打碎的玻璃。里面漂浮的少女足间轻点,稳稳落在地上。 就在同时,一道刺目的白光传了进来,我伸出手挡了挡。在无声兽身体里太久,眼睛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眯缝了一会儿之后,我再努力睁开眼,看到的是无声兽的胸前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血口子。透过这道口子,我看到我所有的伙伴都倒在地上,那些骷髅大军粉碎一地,一个人形逐渐出现在我眼前,因为逆光,我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直到他走近,我才彻底看清模样,浑身是血的他说:“别怕,我来救你了……” 第五十章 少女之迷(上) 仿若天神降临,眼前的人自带刺目耀眼的光芒,踱步走向我,用着磁性迷人的声线对我说道:“别怕,我来救你了……”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完美的轮廓在我眼前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我脸上的表情也由满脸疑问转为暴怒。 来人一身暗红色的衣服被血液浸染成了黑色,脸上的表情冷峻无比,一双原本干净澄澈的眼睛此时迸发出的暴虐狠戾是我从未见过的,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他吗?那个初次见面静静坐在书店沙发上的男子,那个宛若天人的男子?这危险的气息,分明是天使到恶修罗的转变。 “白无!我不是让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出来吗?你不好好在石块后面呆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我大声斥责着他,看到跟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本该听我的话好好在巨石后面呆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是血的与我一同出现在无声兽体内。 “它吃了你。”白无言简意赅的向我说明他为什么会出现,眼神里有这藏不住或者是他压根不愿隐藏的杀意泄露出来。 听到这里,我突然就不忍心斥责他了,外面那些骷髅大军的惨状无一例外在告诉我,他肯定是拖着这副伤躯施了什么耗费元气的大阵,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从无声兽的嘴里救下我。 “你是不是傻呀?是我自己跳进来的,不是它吃的我,再说了,就算是它吃的我,我自己也会想办法自救脱身的呀,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我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想要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抬起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沾满了无声兽食道里的消化液,粘腻、恶心还散发着恶臭。 “不是不信,只是担心。”短短几个字,就像一片悠悠飘落的树叶,落在了我的心湖上,泛起了阵阵涟漪,波澜不大,却足以打破平静。 我眨了眨眼,视线有些闪躲,拒绝回应他的关心则乱,问起了伙伴的情况:“阎叔他们没事吧?” “没事,他们只是被我的阵气震晕了。” 连阎叔都被白无的阵气震晕了,我实在不敢想象白无的修为究竟有多高。我想要问,白无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毁灭那漫山遍野的骷髅大军的?无声兽这一道大血口子又是怎么弄出来的?可我想起了他之前的话,他叫我在他愿意告诉我之前什么都别问,我欲言又止,最终将满腹疑问咽了下去。 “请问,是你救的我吗?” 我们的对话被一句甜糯的女声打断,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被我一直忽略的少女。 白衣少女一双汪汪杏眼,看了眼白无,娇羞地低下头去,眉目含情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此时我心中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明明费劲心机救她出来的人是我,怎么就错认成白无了呢?不就是白无长了张魅惑众生的脸吗?清明世界看脸,到了混沌世界还看脸,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到了哪里都有优势。 不行,这么大一个功劳不能平白让白无捡了去,这姑娘的天人之姿,即便放到清明世界,那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搞不好是要以身相许的!我队伍里那么多单身男青年,不能便宜了白无。 “那个,姑娘……” “你想多了,我是来救她的。” 我忿忿不平。正要解释,白无斜瞟了这姑娘一眼,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地回道,接着转身向我伸出手:“先出去再说。” 白无这反应不对呀?他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无声兽的肚子里会突然多出一个少女,还是一个绝色美女吗?这个男人,不怜香惜玉就算了,还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他的脑回路我理解不了。 我摊开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都是无声兽的消化液,粘,还臭,你先出去吧,我随后就到。” 白无皱了皱眉,不由分说地牵过我的手:“啰嗦。” “喂喂,我是为你好啊,居然说我啰嗦,这消化液有腐蚀性的……” “那你怎么还没化。”白无拉着我走出无声兽体内,一点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啊……” “闭嘴。” “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偏不!” “再说话,我就吻你。” “……” 我赶紧闭上了嘴,不敢说话了,偷偷看了一眼白无的侧脸,一脸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我去了一趟无声兽体内,白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画风突然就变了?霸道不说,还无赖,肯定是我不在的时候无声兽对他使了什么杀招,迷乱了他的心智,对,肯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我一个人在心里不停嘀咕着。 “再乱猜,我就当着你队友的面吻你。” “你又读我心!” 兴许是终于杀了无声兽,我们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我跟白无左一句右一句地斗着嘴,全然忘了那个白衣少女一脸委屈的跟在身后。 “阎叔他们一会儿自己会醒,前面不远有条小溪,我带你去洗洗。” “不不不!不用了,你在这儿呆着就行,我还是自己去。”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开什么玩笑?他陪我去,我还怎么洗呀! “你想多了,不会偷看你,只是你这身衣服布满了消化液,怕是得洗洗再穿,得有个人帮你烘干。” “那,那,那你照顾阎叔他们,我,我还是跟这姑娘一起去吧!”不知怎的,我竟然紧张得结巴了起来,一把拉过那个安安静静李煜身后的绝色少女作挡箭牌,这姑娘也很识趣,点了点头,甜甜地说:“如此甚好,能帮到二位,小女子荣幸之至。” 这文邹邹的谈吐,妥妥的古代女子呀! “那个,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我问道。 这女子对着我们弯膝屈身,行了个古礼,“小女子姓盘,二位叫我无声便好……” 姓盘,名无声,这姑娘是…… 第五十一章 少女之迷(下) “无声,还姓盘,姑娘,你跟这无声村和盘古都是什么关系呀?”我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还是想从这姑娘口中得到证实,脱口问了出来。 白无从背后拉着我的衣领,把我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往小溪的方向边拖边说:“再大的好奇心,等回来再问。你看看你,脸上的皮肤都红了,再不去洗洗就毁容了。你如果不想去,我不介意亲自带你去。”白无将“亲自”两个字刻意说得特别重,我吓得脖子一缩,手挥得跟八爪鱼似的,“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先放下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不是我有颗八卦的心,可是这姑娘的身份确实挺吊人胃口的。白无怕我继续磨蹭,不准这姑娘跟我一同前往,我一个人来到小溪边,等到洗净再将这身衣服烘干,天已经黑了。 回到队伍时,伙伴们都醒了过来,生起了篝火,没有了无声兽,大家都没有顾虑地放声说话。他们都好奇地围着那个姑娘问长问短,好不热闹。 七彩收集的灵力还真是耐用,这都夜里了,混沌还没有散去。我在那个少女旁寻了个位置硬生生挤了进去,开始盘查她的身份。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你跟盘古还有无声村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姑娘礼貌地站起来冲我福了福身,抬起头自信地介绍:“我乃无声村第三百八十四任村长,也是无声村数千年来,唯一一位外族村长,更是唯一一位女性村长。”少女甜甜的声音铿锵有力,娓娓道出一个惊天秘密。 我看这姑娘的面相温和良善,不像是个奸诈狡猾之徒,可她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是有丝怀疑:“你说你是无声村的村长,有何凭证?” 少女眼波流转,从袖口掏出一物,展示在我们面前,说:“你们看,这便是象征我无声村村长身份的信物,我无声村的至宝——无声灵珠。” 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子,外表平平无奇,既不光芒四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她却说这是我们苦苦寻觅的无声灵珠,“我原以为,无声灵珠应该是无声兽的元丹或者心脏什么的,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可不要信口胡诌,我们是从无声村下来的,无声村的现任村长跟我说了很多事,没有提到过他们有一位女性村长,你若撒谎,我一定能分辨得出。” 刚刚被白无拽着,走得匆忙,我来不及打扫无声兽的尸体,没有得到无声灵珠,本打算待会儿再去搜寻一番,可这姑娘此时竟拿出这么一颗玻璃珠子就跟我说是我要找的东西,我隐隐感觉是在糊弄我。 少女急得脸色一红,嗔怒道:“无声从不撒谎!当年我误入无声村,帮村子躲过一场灭族大劫,老族长看我孤苦无依,收了我做干女儿,冠以盘姓,取名无声。后来,我一直恪守族规,良善待人,老族长在临死之前,便将这族长之位传与我,村民们也并无反对,这无声灵珠,就是最好的凭证。” 丛艾把玩着血鞭,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既然是无声村的村长,又怎会落到无声兽的肚子里去?” 显然,丛艾也不信她。 “这故事,有点长,诸位,且耐心听无声细说……” 漫漫长夜,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个故事而已,能有多长?我拨了拨柴火,篝火霎时间窜得老高,照亮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脸,我冷冷地道:“你只管说,耐心我有。不过,如果你有半句假话,我不会因为你这张绝美的脸就手下留情。” “我刚刚听白公子说了,林姑娘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声对天发誓,绝不会对救命恩人说半句假话。” 我瞄了她一眼,一脸诚恳,不像骗人。“说说看吧,你堂堂一届无声村村长,是怎么落入宿敌的心脏之中的?”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有点悲伤的故事…… 在盘无声担任村长的第十五年,有一伙外族人误入了无声村,其中一个小姑娘身染重病。时间不巧,距离上次引路珠出现不过短短一个月,这个小姑娘无法外出治病。无声村的人历来健康长寿,甚少疾病,故而,村里药材匮乏,小姑娘的病情日益严重,眼看就要油尽灯枯。无声不忍心看到这小姑娘活活病死,她总是透过这个小姑娘想起自己的身世。 无声也是外族之人,却被村民们包容、接纳、悉心关照着,最终还坐上了族长之位。同为外族,她理应出手相助,于是,无声做了个任性的决定,她背着村民违背族规偷偷下了山,去寻找一种救命的药材。 听人说,无声村对面山上生长着一种靡靡草,有治百病解百毒的功效,只不过长在断崖之上,三十年方得三株,极为难得。她想为那位小姑娘寻得此药。 要想去往对面山崖,只有一条路,就是走无声兽盘桓的山底。 无声一路小心翼翼,为了避免吵醒无声兽,她只敢在夜里赶路,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才走到了山底,又花了三天时间寻觅靡靡草的踪迹。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千难万险,最终,无声取得了一株靡靡草。 无声喜出望外,取得药草之后便返回村庄。折返途中,她遇到一个俊美无比的男子昏倒在地,从他的肤色判断,这男子应该是身中剧毒。素来善良的无声,权衡再三,决定先救下眼前之人,大不了,重新再去找一株靡靡草便是。于是,她将手中的靡靡草喂男子服下,又悉心照料了三天三夜,直至他彻底醒来。 那时,单纯的无声并不知道,这个俊美无比的男子是刚刚化为人形的无声兽,因为与一条上古巨蟒厮杀时遭到暗算而身中剧毒,倘若无人相救,修为起码倒退千年。 无声兽刚一睁眼,看到一个绝色女子认真为自己擦拭着额前的汗珠,因为劳累,眼睛下方有了半月形的青黑色。见他醒来,无声忙前忙后端水端药。透过火光,他打量着她,无声衣着普通,不施粉黛,尽管如此,在他眼里,她依然美丽动人,只那一眼,无声兽一见钟情,动了凡心。 第五十二章 毁灭之爱(上) 无声是外族之人,虽被冠以盘姓,身上却无盘古血脉。所以,初化人形的无声兽没有在她身上嗅到盘古血脉的气息,更加无从知晓她就是他宿敌之村的村长。即便常年盘桓山底,无声兽也知道无声村的族规是族人永世不得下山,他只当无声是误入他地盘的外族,没有往别处去想。 兽,对于情绪的表达向来是简单粗暴的,饥饿、愠怒、厌恶,通通隐藏不了。以前,它只有这些情绪,只需面对自己,用不着隐藏。如今,它成了他,又多了几种复杂的情绪,喜欢、愉悦、惦念,他化为人形,学会了人的喜怒哀乐,也学会了人类的隐忍。他怕自己的爱意吓到无声,于是,他选择了慢慢来。 无声兽心里很清楚。他爱慕的这个姑娘是来寻药救人的,倘若他越快恢复,那她就会越早离开他。于是,他第一次用了人类的计谋,趁无声不在时,吃下了几只毒蝎。 这些毒蝎的毒性不至于致命,但也足以让他吐血不止、高烧不断。无声有点纳闷,她明明已经喂他服下了靡靡草,为何他的身体还不见好转?莫非,是药力不够? 单纯的无声怎么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她救的那个人为了留下她使的一场计谋。看着他这般难受,善良的无声恻隐之心大动,趁他睡着时,再次攀上了悬崖。 靡靡草是三十年只得三株的治病良药,哪儿那么容易能找到?之前被她意外获得一株已是幸运之至,这次,无声寻了一天,不仅空手而归,还摔断了一条腿。 无声兽睡醒时,遍寻无声不见,以为她趁他睡着时偷偷离开了。他懊恼不已,恨自己为何不早表明心迹,怨自己为何这时候会睡着,思念、纠结、自责、失落,各种情绪缠绕在一起,像猫抓,像虎挠,又痒又疼。 他是头兽,数千年来,他都没有体会过人间情爱,不懂得爱情是复杂的。她走了,他疼了,于是,他便认为,爱情就是让人抓心挠肝的疼;可是,她又回来了,拖着一跳断腿,满脸的泥,还是为的帮他去寻靡靡草,他心里感动得发甜,于是,他又认为,爱情就是让人甜入骨髓的东西。 无声兽觉得自己很奇怪,一会儿难过,一会儿高兴,难过时,仿佛被人抽走了千年修为,高兴时,仿佛被人灌注了万年功力。 他觉得,自己病了,可是看到无声那章美丽的脸就在他眼前,他甘之如饴。 无声的腿断了,他心疼的要死要活,可他也卑鄙的窃喜着,因为这样,无声暂时就不能离开了,他用功力把蝎毒逼了出来,找了处山洞,反照顾起无声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无声知道等到她康复,村子里的外族小孩肯定早已无力回天,她内疚得终日郁郁寡欢,感觉像是自己亲手夺去了那个孩子的性命。无声兽想尽各种办法逗乐她,只为疏解她心里的那份郁结,他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的情绪,超过在乎自己。 时间过得再慢也不会停止流动,无声的腿终于还是好了。 不知是因为太过在意,还是因为害怕,三个多月来,他明明对她悉心照料,两个人也朝夕相处甚少分开,随着他心中的爱意越来越深浓,他却越来越不敢开口表明。 一日,当他打得一只野山鸡回来想要给她炖汤滋补时,发现她正准备离开。他手一松,那只山鸡扑腾着翅膀到处逃窜,散落一地鸡毛。 “为什么要走?”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问道。 “我的腿已大好,是时候回归家中,这些日子,多谢公子悉心照料,无声铭感五内,日后如有机会,必报此大恩。”无声对他屈膝行了个礼,他抓起她一把揽入怀中:“我不要日后,我要你现在就报恩,别走……” 无声拼命挣扎,推开了他,愠怒道:“公子请自重。” 他哪儿管得了那么多,紧紧抓住她的手,语气里都是哀求:“我求你,不要离开,这么多天了,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吗?” 无声垂下双眸,她是单纯,可她不笨,怎会全然看不出? “公子对无声自是极好,可无声,还有族人需要照料,我身上有千斤责任,必须离开。” 他急了,手一挥,山石乱飞,堵住了洞口:“不,我不能让你走。” “你,你,你是……”无声看他徒手一挥就可操纵巨石堵住洞口,已经知晓他不是一般人,捂住嘴低呼出声。 “是不是如果没有你的族人,你就会留下?”他步步逼近,无声节节后退,“公子,你别这样……” “说,你的部族在哪儿!不说,我绝不让你走!”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只有他知道,只要知道无声的部族在哪儿,他就去灭了她全族,没有了族人,她就没有理由离开了。 “是不是,我说了,你就放我走?”无声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他爽口答应,可他是兽,没有什么一诺千金,自然是敷衍她的。 “好,我告诉你,我,是无声村第三百八十四任村长。” “轰”的一声,仿佛五雷轰顶一般,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个他数千年来第一次爱慕的女人,居然是无声村的村长?开什么玩笑! “不可能!你身上没有盘古血脉!”他摇头否认,这一定是她为了离开编造的谎言。 见他拒绝接受现实,无声拿出象征身份地无声灵珠,看到灵珠的那一刻,他仰天长笑一声,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好,很好!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部族是我不能全灭的,而你,偏偏是那个部族的,所以,你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了是吗?”他眼角带泪问着她。 “是。”无声坚定地回答。 数千年啊,他从未流过眼泪,哪怕是被盘古一族封印在山下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坚硬如他,先是被一张绝美的脸软化了心,再是被一个绝情的字伤透了情,他深情地望着她那张脸,细细摩挲,说了一句话。 第五十三章 毁灭之爱(下) 他对她说的是:“要想离开,除非我死。”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无声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神那么认真,不容质疑。 “从今天起,你哪儿都不用去了,就陪我在这儿待着,生生世世,相依相伴。” 他终究是头兽,霸道、目的性明确,看上的猎物,不择手段也会弄到手,哪怕两败俱伤。 无声额前的冷汗一滴滴往外沁,绝美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颤抖着声音说:“不,你不可以囚禁我……” 他下巴微扬,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伸出舌头舔干了那颗刚好滑落到嘴角的眼泪。这颗他数千年来,落下的第一颗泪,咸、涩,一点也不好尝。原来,这才是爱情的味道。 “如果,这是让你留下来的唯一办法,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一抹苦笑漾开,风华绝代。 他幻化的这个人形,是依着他见过的一个人变的。那副皮囊,他曾透过玄世井亲眼见他怎么迷倒众生,魅力无双,冠绝天下。那时,他便定了主意,日后修炼人形时,就用这张脸孔。可如今,这皮囊,竟连他爱的人都迷不住。 无声兽痛苦的囚禁着他爱的人,她每日都要跪地苦苦哀求他,求他放她走,却次次徒劳。渐渐地,无声不再求他,她终日沉默,开始接受现实,甚至开始迎合他。 “我并不是真心接纳了他,只是想着,这样他就能放下防备,有朝一日,能够放我离开。”无声说到这儿,表情有点落寞,“然而,时间一天一天的过,我的不抵抗,让他以为我是真心想要留下。我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可能会错意了,这样下去,更加不会放我离开。于是,一日入夜之后,他照例沉睡,我便趁此机会,偷偷扒开山石,溜了出来……” 听到这儿,我居然跟着紧张起来,往后缩了缩,一把抱住了旁边人的手壁,好像自己身临其境一般:“你这样,他发现了怎么办?” 我对面的丛艾压着嗓子假意低咳了几声,我纳闷地看过去,她冲我扬了扬下巴,眼睛紧紧盯住一个地方。我顺着她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的手,有什么不对吗? 天啊,真的不对!我刚刚无意之中抱住的居然是白无的手臂!还当着这么多伙伴的面,以后不用见人了…… 他嘴角噙着笑,神情带着一丝戏谑,调笑道:“蓝蓝,抱得可还满意?” 我慌张地甩开他的手,我明明记得我旁边是芳瑶来着,什么时候就变成白无了?我敲敲脑袋,白无眼角眉梢的笑意任谁都能看出来。我窘迫地重新寻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磕磕巴巴地问无声:“接,接下来怎么样拉?” 无声没有察觉到我们这不寻常的气氛,继续说道:“自然,是被他逮住了。”她叹了口气,“这次,他暴怒了,冲我大吼……” 接下来的故事,我们也能猜个大概。无声兽恼怒无声的离开,声声质问:“我都对你那么好了,为何你还要离开?你就那么舍不下你的族人?” “是。”无声依然坚定,她深知她作为无声村村长的责任,她不能抛下接纳她的村民和也不能辜负信任她的老村长。 他这次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无声爱上他。他知道,自己此生怕是无法让她心甘情愿留下了。 “无声,你是我此生至爱,既然不能让你甘心留下,即使用强,我也要你生生世世只属于我一个人!”于是,他化作兽形,将无声整口吞下,锁于心脏之中,以结界困之,以灵养之,保她不老不死,永不分离,囚困至今。 无声的故事说完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像空了一块,我轻声问道:“无声,你知道,他就是你们族人世代守护的无声兽吗?” 无声摇摇头,火光照得她美艳的脸忽明忽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看到了她的眼角的泪。“不,我不知道。倘若我知道,可能,我就会留下。” 无声兽是爱她的,所以,他用他大部分的灵力来维持她的永生,再也没有幻化成人形。 他的爱是小心的,是谨慎的,所以,他从未对她说,自己就是无声兽。尽管他知道,无声村的使命早已经被他篡改,封印一族成了守护一族。然而,他对她太过珍视,珍视到不容许有万分之一出差错的可能。他心知肚明,他们,是宿敌。如果有朝一日,这重身份被揭穿,她将永远离开他。他害怕,也不许。 同时,他的爱,又是自私霸道的。他从未给过无声选择,也从未问过她的感受,他只知道,他爱了,无声就属于他。他不知道,人,与兽不同,爱是双向的,从来容不下一厢情愿。 “无声,你爱他吗?” 听了她的故事,大家都沉默良久,各自散去。她一个人来到无声兽的尸体旁,摸着那道大大的血口子,发着呆。我跟随她一路过来,问了她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不知道。可是,当白公子告诉我,他是恶兽,还欺骗了族人那么多年时,我并不恨他。” 突然,我就懂了。无声其实心里早就有了那个人,只是,她肩上的责任太重,她拒绝正视,也拒绝承认。这么想想,无声兽也有点可怜,爱了那么久的人,到临死,他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 我悄悄离开,留一个空间给无声,她需要一个人静静缅怀,缅怀那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有过的人。 我也需要一个空间缅怀一个人,一个与我同生共死过的人。 “东子,无声兽死了,我替你报了仇,可是,我并不快乐。”我坐在东子的尸体旁,像他活着那般跟他聊着天。“你说,爱一个人,就是囚禁她吗?不管她愿不愿意?” “如果是我,我会比他更霸道。我爱的人,哪怕要毁灭时空,她都只能属于我。”白无突然在身旁坐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个眼神,有一刹那,我竟然觉得熟悉。 第五十四章 真假之辨 夜凉如水。那篝火燃得热烈,隐隐绰绰的暖橘色光映在脸上,我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感觉,这双眼睛,我似曾相识。 “白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白无笑笑,不再看我。“或许吧!毕竟,我的书店就在你家后面,偶尔擦肩而过,也不无可能。” 白无的气质是独特的,他的外貌又如此出众,即便插肩而过,路人也会多看上两眼。我印象中,除了凌灼与他不相上下,还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这样的脸,我不会全无印象。 最近经历的事太多,我多疑、敏感,还有点神经质。产生的奇怪想法,自己也控制不了,刚刚那一刹那的熟悉,应该又是一场错觉。 我们两个保持着缄默,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我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他却能轻易知道我在想什么。突然觉得有点不公平,捡起一根骨头赌气般得扔了好远,然后听到黑暗中九九一声怒吼:“谁?谁用骨头扔我!站出来!” 我吐了吐舌头,白无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呀,一天天的,总是胡思乱想。” 我拨开他的手,给东子的尸体四周撒上了一点药粉,避免那些蛇虫鼠蚁过来啃咬他的身体。 “白无,你说,无声手上的无声灵珠,是真的吗?她的那个故事听上去不像是假的,可村长明明跟我们说,无声灵珠是无声兽在守护,为什么对于灵珠是象征无声村村长的信物这件事,他只字未提?”开始的时候,当着无声的面,我不好问,毕竟她不是我们自己人,还是要保留一点警觉性。 “两种可能。”白无瞟了一眼还在无声兽尸体旁发呆的无声,确认这个距离她听不到我们的谈话,继续对我说道:“一,无声被无声兽囚禁之后,村子就失去了至宝,你要知道,无声是村民们默认的村长,还是一个外族村长,为了不让子孙后代责怪他们推举不力和保管不力,他们,对后人撒了谎,所以,现任村长并不知晓此事;二,无声和村长,有一个人,在撒谎。” “你更倾向于哪种可能?”我弓下身故意压低了声音问他,给这个对话,平添了一份神秘感。 “第二种。”白无配合我也压低了声音,两个人将这气氛渲染得就像是两个狼狈为奸的小贼在商量打家劫舍的事。 “为什么?”我重新坐了下来,两只手的食指绕着太阳穴转着圈。 这是我最爱的动作。小时候,我总是披着家里的床单,模仿聪明的一休,经常被爸爸笑话蓝蓝是个小和尚。大了以后,床单是不披了,可这手上的习惯,到现在仍有些改不了,偶尔思考问题时,还会不自主地做出这个小动作。只是,再也没有人笑话我是个小和尚了。 “蓝蓝,你这样子,像个小和尚。”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你,读我心了?” 白无拉过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他的手心有点凉,也许是身体还很虚弱的原因。 “没有。” 我抽出手,脸色一冷,“你没读我心,怎么知道小和尚的事?” 他手心一空,似乎有点不满意,又将我的手抓了过去。“这次真没有,或许,是我们心有灵犀了吧。“ 我还想再抽回手,他紧紧攥住,用那双干净的大眼看着我:“蓝蓝,我手凉,帮我暖暖。”说完,漾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挺谙世道,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我抽了几次,抽不出来,索性任由他握着。也不记得这是他几日来第几次握我的手了,这豆腐吃得是越来越理所当然,不是抱抱就是拉手,抽个空,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看在他几次三番救我的份上,目前,我不打算跟他计较。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在西方开放国度生活了好几年的人,他要握,便让他握着好了,我若不依不饶,倒显得小家子气。于是,我送上另一只手反包住他的手,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中有人在撒谎?” 白无看到我不但不挣扎,反而多送了一只手,嘴角的弧度又扬了起来。“一个人保住秘密并不难,可是。一群人要想保住同一个秘密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中,只要有一个嘴巴不严,将秘密泄露了出去,其他的人再努力都白搭。当年无声村真的就一点纰漏都没出的洗脑下一代了?怎么说我都不信。而且,在村志上,我看到有几页纸被撕掉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想,很有问题。那几页被撕掉的村志到底记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连自己的后人,都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陷入了思考。 “你似乎更怀疑是无声村的人在撒谎,可我觉得,这个无声也很有问题。” 她是我救出来的,我不能让她的出现,威胁到整个队伍。所以,在她的背景被我了解清楚之前,她永远都在我提防的名单之列。 “她的故事听上去天衣无缝,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白无问道。 “直觉。”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白无强忍笑意:“蓝蓝,你该不会,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吧?” 我被他糗得脸色一红,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另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攒在手心,挣扎无果,怒道:“谁嫉妒她了?是你被她的美貌迷得失去了心智,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男人果然都是视觉系动物。” “好好好,是我被色所迷。你别乱动了,我手真的凉。”白无一把将我拉近了些,软语哄着我,仿佛我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而他,就是那个深明大义的家长。 他好言相哄着,我不再恼怒,他又继续说道:“其实,要想试出谁说的是真话并不难。” “我也有个办法。”我眼里精光一闪。 百无宠溺地揉搓着我的手,说:“那我们一起说。” “八卦罗盘。” “八卦落盘!”我们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第五十五章 欲擒之纵 “蓝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村长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们久居这个危险之地是为了守护无声兽和无声灵珠。”白无提及村长那日在棉布屋说过的一句话。 “记得,怎么了?”“他还说,从来没有人见过无声灵珠,也没人知道它在哪儿。” 白无一步一步引导我,我回想起当日谈话的具体内容,村长确实这么说过。“我懂你的意思了。一个从来没人见过的东西,他们却口口相传要去守护,怎么想,逻辑上都不通。” “不仅如此,难道他们从来没怀疑过这个使命的真假?没有怀疑过自己守护的只是一个杜撰的莫须有的东西?” “站在人性的角度来讲,他们拥有了大量的财富,这导致他们忽视了无声灵珠存在的真实性是值得怀疑的。毕竟,财宝不可能凭空冒出来,所以他们选择性地相信了这个传说,相信了这个无声灵珠是真的至宝。” “可是,你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他们说的是真话的前提下。”白无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怀疑无声。可是,作为无声村唯一的外族村长,她就这么违反族规下了山,还带走了无声灵珠,为什么村子里一点有关她的传闻都没有留下?你自己也说了,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一个人没有保守秘密,无声的事就一定能传下来,我们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嗅不到!”有点不高兴白无处处帮着那个无声说话,我言辞有些激烈,用背向着他,因为一只手还被他攥住,姿势看起来有点滑稽。 “谁说我不愿意怀疑无声了?”白无不明白刚刚才哄好的我怎么突然间又炸了毛,将我的身子扳正过来:“怎么又闹别扭了?我们不是已经说过,孰真孰假,用八卦罗盘测测便知。我只是告诉你,我心中村子撒谎的可能性要大于无声,没说不怀疑她呀?也有可能,他们都在说谎,所以,别不高兴了。” “可是,我们连八卦罗盘在哪儿都不知道。”想到这儿,我又有点泄气。 “我们不知道,可我们有办法知道。”又来了,白无还是那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表情,显得我自己特别笨。 “别卖关子了,说吧。”我不耐烦地催促。 “再等等吧。” 我不知道他我要等什么,反正我就听话地等着,因为我知道,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等着等着,我觉得眼皮开始打架,身体也因为困顿而摇摆不定。白无将我的头托向他的肩膀,轻柔地对我说话:“蓝蓝,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吧。”他嘴里吐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侧还有耳边,痒痒的,让我仿若催眠般地跟着他说的闭上了眼睛。 “蓝姐,蓝姐,不好了!” 迷糊中,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小魏一路小跑跑向我,喘着粗气指着黑暗之中:“蓝姐,那个,那个无声姑娘,她,她不见了!” 我“腾”地起身,一下子起猛了,眼前发黑,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白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我:“你小心点。” 我扶住他,稳了稳身子,等到眼前不再发黑,问小魏:“你说什么?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小魏平复了一下气息,回道:“晚上的时候,白先生嘱咐我小心盯着这个无声姑娘,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起初,她一直在那个无声兽的尸体旁发呆,起码呆了两个小时,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所以,我就放松了警惕,陪着七彩玩了一会儿,不过,前后绝对不超过五分钟!再一抬头,她人就不见了。我举着火把找了一大圈,确定她已经不在附近。” “这下糟了!无声灵珠还在她身上,没有了灵珠,我们就回不去了!”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拉着小魏要去追她,白无拍拍我的肩膀:“现在去追,只怕来不及了,而且,你知道她往哪个方向逃走了吗?” 伙伴们察觉到了我们这边的喧闹,都走了过来,我头顶都要冒烟了,白无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气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不找了吧?无声灵珠还在她身上呢!” “谁说那是真正的无声灵珠了?”白无突然不合适的笑了,根据我的经验,他一定是又知道了什么。 “那你今天晚上一直跟我说你信她来着。” “我是信她,可我没说完全相信她。我的傻蓝蓝,你就不懂什么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这话说的,我一直提防她来着,是你说无声村撒谎的可能性大,怎么现在倒打一耙了?” “你在用嘴提防,我在用心提防。” 他这不可一世的态度一下就惹恼了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抬杠,现在怎么办吧?” “当然是,跟着她了。”白无尾音一挑,一个石子打散了篝火,瞬间,四周一片漆黑,只余一排荧绿色的脚印在黑暗之中幽幽发亮。 最后走过来的芳瑶不解地看着这排脚印,问我们:“这是什么?” 黑暗之中,我们谁也看不见谁,只有白无的声音在我耳畔作响:“这是我问美子要的一个她豢养的恶灵,偷偷附在了无声身上。她被无声兽用灵气养了数千年,刚刚释放出来,身上精气大盛,恶灵身上的怨气被精气压制,从脚底泄露了出来,就形成了这些脚印。你们都是降灵除异之人,出任务之前,眼睛里会滴入一种识别怨气的液体,以避开普通恶灵的攻击。所以,你们都能看见这些脚印,可无声看不见。” “原来,你问我要恶灵,是有这样的用途啊,白先生,你可真是个高人!”美子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道。 的确,这缜密的心思,这周详的计划,还有这果断的行动力,不能不让人叹服。 黑暗中,他小心牵起我的手,走到那排脚印前,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回无声村了。” 那排荧绿色的脚印绵延入山,通往无声村的方向。 她,去无声村干嘛? 第五十六章 身份之变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追呀!”见无声的下落又有了踪迹,我莫名地激动起来。 “追是要追的,不过,只能我们两个人先去。”白无说。 我不解:“为什么?我队友的能力这些天你是见识过的,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 白无不说话,重新燃起了火把,四周又亮堂了起来。 “蓝蓝,你先别急,我去取个东西。” 说着,白无径直走到无声兽的尸体旁,蛮力掰开它的嘴,一颗金色的元丹露了出来。 “你取无声兽的元丹干什么?这些元丹对我们而言,又没什么用。” 恶兽的元丹固然可以增加不少修为,但仅限于被其他兽类元丹同化之时。我们是人类,没有元丹,纵使无声兽有万年修为,对我们来说,都是废物一个。 “自有妙用。”白无神秘一笑。 我走近了些,拿起那颗元丹,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特别的呀。”我嘟囔着。 他接过去,嘴唇微启,念了个咒。突然,那颗元丹仿佛有生命一般围绕着他周身漂浮旋转。 “蓝蓝,把你的那颗线羽鸟的元丹也拿出来。” 我依言掏出线羽鸟的元丹,白无在这颗元丹上也附了个相同的咒,于是这颗元丹也同样绕着我漂浮旋转着。 “这是干嘛?”伙伴们新奇地围着我们转圈,小心触摸着这两颗不断旋转的元丹。 “我们杀了无声兽,无声村里的血杀阵已破,村里此时一定是漫天混沌。这两颗元丹一颗来自混沌界的恶灵,一颗来自混沌界的恶兽。适者生存,这准则对万物都适用。无声兽和线羽鸟能在混沌世界生活这么多年,想必早已适应,这两颗元丹蕴藏了它们所有的修为和能力,包括混沌和夜间视物。所以,即便不能消化,也可以利用一下,起码,单单就这一条能力而言,便可保我们不受混沌影响,行事起来,要方便不少。但是,我们只有两颗元丹,意味着只有两个人可以在混沌里视物,其他的人摸着上山,脚程一定很慢,如果你坚持要跟他们一起走,我们会追不上无声。”白无一口气说完,听得我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是初中小朋友误入了大学课堂,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不过有一点,白无说得没错。无声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如果我们不快点,即便最后追上她,也很有可能会错过发现真相的时机,而且人太多的话,暴露的可能性也会相应增加。 “既然如此,那我俩先行出发。丛艾,你带着队伍紧随其后。” “是。”丛艾应道,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东子怎么办?” 提到东子,我的眸色又黯淡了下来。 “带上他,他和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能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扔在这混沌世界里。” 周和在无声兽死的那一刻已经恢复成人形,明乐我也可以去求凌灼救他,唯独东子,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为了东子,也出于私心,为了让自己可以少内疚一点,我要把他带回清明世界好好安葬,再让花礼见上他最后一面。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队伍里有丛艾指挥,我自不用过多操心,背上背包,跟白无一起上了山。 开始还不觉得这两颗元丹有什么妙用,等走入混沌里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可白无的用意。 这视线所及的范围,皆与清明世界的白天无异,清楚、明亮,比日光更甚。怎么都没想到,混沌世界的夜晚,居然丝毫没有阻碍到我们。 “白无,现在没有其他人,你告诉我,你怎么就怀疑无声了?”我一边搜寻着无声的脚印,一边不忘询问白无。 “你忘了,我的眼睛会读心,所有活过的物体的心。” “所以,你读到她撒谎了?”我停了下来,站在高处看着他。 “恰恰相反,我没有读到她。”白无也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一整个晚上都在演戏?” “不尽然,我信她,也不全信她。” 我突然很想给他一脚,“白先生,白公子,白大爷,咱能说点听得懂的中国话吗?” “我说了,我的双眼可以读到所过的物体的心,人,兽,妖,活的或是死的,但是,我却读不到她。”白无说完,推着我继续走:“边走边说。” “你的意思是,她是……死物?”我思考了一下白无的话,得出一个震惊的结论。 “你终于开窍了。”白无两步并作一步反超到我前面,掐了掐我的脸。 “不是死人,不是死兽,是死物?”我还沉浸在这个结论带给我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没错,是死物。所以,她不可能是什么外族人。”白无拉着还在发呆的我,费力地爬着山:“我的读心眼,有个缺陷,不能分辨真假。所以,我从不用它去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有些修为高深的人会利用我这个缺陷,嘴上说真,心里念假,我吃过这种亏。” “所以,你没有对无声村的人使用过读心。” “对,可是这个无声的出现很可疑,所以,我试了试,结果没有读到任何东西。她的话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她是死物,我是确定的。” “那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白无指了指前面,一个人影在我们前方大概两百米处,是无声。 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可是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不适用。下山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情况,走得磕磕绊绊,耗费了近两天的时间才走到山底,上山的时候我们目的性明确,天亮时分便已经入了村。 无声兽虽死,可是村民们还是沿袭了之前的作息习惯,此时都已入睡。 无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鬼鬼祟祟地潜入了村长的家中。我们一直小心跟在身后,亲眼看她从村长家中取走了一样东西,正要逃离下山之际,被埋伏在侧的白无一把抓住手腕:“去哪儿呀?无、声、灵、珠!” 一字一句,震撼万分。 第五十七章 玄世之井 周和说完这几个字就手脚麻利地背起装备,不容置喙的语气震慑到了我们,大家都跟着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慌乱地逃出山洞。 刚刚走出山洞,突然间就地动山摇,我从洞口往里回望了一眼,里面碎石横飞,刚刚我们所在的那个山洞已经坍塌的一塌糊涂,幸好周和提醒,不然我们这队人马就要葬身在这山洞之内了,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自从踏入这混沌世界之后,还真是险象环生啊! “怎么回事啊周叔?”刚刚逃出洞穴的我们都有些惊魂未定,小魏气都还没喘匀就问周和,那条小灵蛇也从他口袋里探出小半截身子好奇地听着。 东子弓着身子双手支着膝盖,喘着粗气吐槽:“太吓人了这也!周叔,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 周和推了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事出突然嘛!“ 艾迪森操着一口音调有些奇怪的普通话问:“到底怎么了周叔?这山洞怎么说塌就塌了?” 周和清了清嗓子,一副常见的学者做派,问道:“大家都知道道家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吧?” 我们配合地点点头,他继续又说:“大家只知道道家的创始人是老子,可是道却并不是因为老子而存在的,道自天地初始就存在于世间,老子充其量只能是第一个悟道的人而非创道的人,后人关于他的这句话有很多的解释,而我比较倾向于以下这种,道生一即道演化为混沌界为第一,一生二即混沌界演化为阴阳界或者说天地界为第二,二生三即阴阳交合而生生命界为第三,三生万物即世间万物均在第三世界产生,我们身处混沌界,即为道生一,这里发现了大量的散魄和各种灵体即为一生二,而我们这些活人闯入了这个地方,即为阴阳交合,故为三,进洞之前,我给这个山洞调整了一下风水,让那些散魄找不到缺口,山洞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本是大吉,三生万物,固我们发现了灵蛇这种大吉之物,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刚刚小蓝撩开了藤曼,阴风对冲吉,我这风水立马由吉转凶,三生第三世界,大吉生吉事,那些大凶必然就生大凶之事了,这不,立马应验了吧?” 周和的解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我这一撩藤曼差点惹出了大乱子,周和改风易水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下次要做什么之前还是应该好好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我看到这个已经坍塌的山洞,突然想起一件的事:”刚刚山洞坍塌,动静这么大,会不会惊动无声兽啊?“ 这盘古的灵力还没有收集好,这时候惊动无声兽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会,附近那么多散魄,我怕到时候打起来动静太大,在进山洞的时候就已经设了一个隔音分阵。“一旁的阎叔听到我的担忧,回答我道。 周和一听,一种老学究的执拗就上来了:“你还偷偷设隔音分阵,好你个阎罗王,你是不相信我改风易水的能力?” 阎叔一听,立马陪着笑脸:“哪里的话,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的能力,我自然是信的,说起风水八卦、五行星宿之类的玄学,业界谁不知道你周和的名声!” “那你还设隔音分阵……” “这不也用上了吗……” 周和比阎叔仅仅小了两岁,平日里二人直接以姓名相称,甚是亲密,他们二人所学的东西有很多共通之处,年纪也相仿,故而平日里也最聊得来,没事就聚在一起品品茗听听戏研究研究新阵法什么的,一种老干部的既视感。 这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居然斗起嘴来了,还是在刚刚死里逃生的情况下,我们其他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默契地退开,离他们俩远些,留他们两个老顽童继续斗嘴。 眼下这一劫是躲过去了,不过新的问题也出现了,我们又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没有了篝火,天也黑了,更加看不清前路了,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再去找第二个地方,无奈之下,大家只有席地而眠,在附近拾了一点柴火,也不敢走远,生了一堆不大的火,围着休憩,留两个人值夜,每两个小时换个班,这一晚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陆续醒来,估计昨夜都睡的不太好,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再加上附近还有大量的散魄,心再大的人估计都得警醒着,我倒是浅眠了一会儿,无奈地板太硬,弄得腰酸背疼的,我觉得有些好笑,拖着这幅疲惫的身躯,真见着无声兽了可怎么打啊? 白天的能见度还是不怎么高,今天我们不能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了,最起码要能走到那些散魄聚集的地方,胡乱吃了些干粮,美子给我们牵上引魂线继续下山,踏上寻找无声兽的征程。 有了小魏的灵蛇,我们收集起盘古灵力来就容易得多了,而且灵蛇有个好处,它收集的灵力越多,它自身就越强大,不会像贮灵蛊一样虚脱而死,不过为了周全,我叫芳瑶把它的贮灵蛊也一并贮上了灵,以备不时之需。 沿途这条小灵蛇欢快地收集着灵力,小魏得了这么个宝贝也欢喜的不得了,脸上一直挂着笑,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七彩,小灵蛇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小魏叫它的时候,它都会爬回来用蛇信舔他的脸,像只小狗一样粘人,真难想象,他以前还是个有着自闭症的孩子,我忍不住问他:“小魏,跟我们在一起你开心吗?” 小魏被我问得愣了一愣,接着重重地点了个头,坚定地说:“开心,以前,没人跟我玩,现在,我有很多朋友,很温暖,像家一样。” 像家一样,短短几个字,又让我想到了伍娜,那个美丽明艳的姑娘,正值青春,却因为我而送了命,这几天,我都努力振作,可还是经常忍不住想她,连我都这么放不下,小五心里肯定更加难受,也不知道他们那队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想到这,我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感觉都有个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想也知道是跟在我身后的白无,应该是感觉到我的沮丧,这几天,他用过各种方式给我安慰,一个拥抱,一个眼神,一句劝诫的话,数次让我头脑保持清醒,等走出这混沌世界,我要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好好感谢感谢白无,再犒劳犒劳大家。 今天走的山路比昨天的平坦了许多,可也窄了许多,最多只能供两人并排通过,旁边一侧还是断崖,我们只有继续按照昨天的队形走,因为视线仍然受阻,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快上多少,我又不敢扔石块下去测试,倒是明乐通过地质推断我们已经接近山底了,我看了看小魏的七彩灵蛇,比之初见时已经胀大了一圈,看样子也收集了不少灵力,见我回头,小魏有些奇怪地问我:“蓝姐,从昨天开始我就感觉有点奇怪,那一大批的散魄似乎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怎么也走不近他们,会不会,其实他们一直在引着我们去某个地方?要不凭我们的脚程,早就应该走到了……” 小魏说的一点也没错,从昨日到今日,我们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我相信小魏的阴阳眼再厉害也不至于能看清那么远的灵体,这些散魄似乎一直故意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既不消失,也不让我们追到,实在是奇怪的很。 “奇怪!蓝姐,它们、它们居然过来了!那些散魄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小魏突然喊道,我条件反射地拿出辟邪匕首,对着身后的伙伴们说道:“大家别慌,只是散魄而已,并不难对付,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丛艾,你保护阎叔,这里路太窄,阎叔没办法设阵,小心不要掉下山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魏,你充当我们的眼睛,告诉我们散魄的方位,芳瑶,放出你全部的蛊,按照小魏的提示能定住多少就定住多少,大家还有多少定身符,都拿出来,只要他们敢靠近,就收了他们!对了,美子,收起引魂的线,等会儿打斗起来可能会不方便,我们继续前进,与其等着它们来进攻,倒不如主动出击!” 接连受挫,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如此杀伐决断的时候了,数秒间,我已经制定了计划,既然这些散魄不再躲躲闪闪,那早日解决对我们反倒是件好事,等到真跟无声兽打起来时它们再出现,局面会对我们会相当不利。 我命令一下,美子收线,芳瑶放蛊,大家都警觉了起来。 “芳姐,前面二十米处有六个!” “好!” “右边空中飘着三个,再上点,对,定住了!” “好!还有哪儿?” “左边崖壁上,崖壁上有七、八、九,九个!再靠近点,对!对!定住了六个,还差三个,再下点,对对,都定住了!” 在小魏和芳瑶的默契配合下,前方的散魄都被定住了个大概,芳瑶把蛊收了回来,我们趁着散魄被定住的空当抓紧时间下了山,果然不出明乐所料,这次没走几分钟,我们就走到了山底。 这山底比我想象的情况更为复杂一些。 第五十八章 恶兽之梦 关于元丹我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不管是兽还是妖,好的或是恶的,元丹都凝聚了它们所有的修为和过往,如同是人类的元神一般。从未听过元丹还可以重铸的,我不懂,所以,也不便发表意见。 白无露出一丝讶异:“重铸元丹?你是疯了吗?重铸元丹要冒多大的险,你知道吗?” 无声走了过来,凝神望着那颗围绕着白无旋转的无声兽元丹,柔声说道:“我自然知道。重铸元丹,需得强行灌注大量灵气,而且必须是上乘的灵气。” “你打算从哪儿截取这么多上乘灵气呢?”白无看似在询问,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想让无声亲口说出来。 “天道。”无声一语惊了众人,她神态倒是一片淡然,仿佛说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阎叔也感叹于她的大胆,再次确定:“你是说,你要强闯天道?” “是。”她坚定无比。 我没有想到,无声这副柔弱的身躯,竟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她的情丝毫不逊色于无声兽,眼神里,满满都是不顾一切的倔强。 “你可知道,强闯天道有什么后果?”白无问她。无声突然一个转身,带起长袖飞舞,姿态撩人,擦干眼泪,露出魅惑一笑:“知道。会遭遇天雷,刀山,火海,还有各种强大灵力的撕扯,扛不住,就是神形俱灭。” 即便不是修道之人我也知道,所有物类修练到了极致后,会转化成一种新的高等灵体,例如妖升仙,仙成神。其实所谓神仙,不过是一种最为高级的灵体,技能、寿命、智慧、悟性、心性都修炼到了极致,各方面成了最上品,灵体属性也会改变,所谓天道就是他们转化灵体的必经之路。 “无声,我希望你不要冲动。天道,固然是灌注大量上乘灵气的绝佳之地。可那里各类灵气混杂,参差不齐,彼此间又不相融,各路灵气常年碰撞,你会被撕碎的。”白无难得的劝阻她,也不知无声能否听进去。 “我知道,可要重铸他的元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个美丽的姑娘,让我产生了心疼的感觉,我不理解地问她:“无声,你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重铸他的元丹?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不是说过,他死了,于你,于他都是一种解脱吗?” 无声走回玄世井前,我也跟着走了过去。从井口望去,里面黑压压一片,深不见底。表面看去,这只是一口普通的井,并不像她说的演人间冷暖,现万物百态。 “我说过,这里有着他的梦。”无声摸着那口井,就像是摸着自己的爱人,充满怜惜。 “这口井,我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能有他什么梦?” “这口玄世井是靠灵力启动的。自从他将我锁入心脏之中后,再也没有多余的灵力开启这口井,就成了如今这副残败的模样。”说完,无声轻轻阖上眼,双手和十,嘴里振振有词念叨什么咒语,完了之后转向我:“可否借匕首一用?” 我的匕首是辟邪匕首,其他灵体用不了,尤其是她身上还携带有大量恶兽的灵力。于是,我从艾迪森那儿取来一把普通匕首交给她。她划破自己的手指,将几滴血滴入井口中,那口井仿佛瞬间有了生命般鲜活了起来。井中出现了一副又一副画面,各个地方的人生活的场景不停切换,如同电影般演绎着。人类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被呈现在这口井中,不同的是,这不是什么演员在演绎剧本,而是真真实实正在发生的事情。 “在我养伤期间,他曾对我说,他在这口井中见过一片美丽的海。他告诉我,他曾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囚困了他上万年的地方,自由地游历于天地之间,畅玩于山水之中,再亲眼看看那片美丽的海。直到有了我,他的希望成了与我永生永世,相依相伴。那个时候,为了安慰他,我答应他,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离开这儿,我一定陪他去看那片海。可是,我从未出过村,我怎么会知道,海,是什么模样?”无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所以,你是想要让他有机会去看看海,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你就要拿命去赌?”我不敢相信,她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是的。重铸元丹,已经死过一次的无声兽将不再受封印影响。他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幸运的话,那些上乘的灵力还可以净化他的戾气,让他不再是头恶兽。”无声充满希望的说,仿佛这一切的美好是唾手可得的。 “你自己也说了,是幸运的话。如果是不幸呢?你神形俱灭了呢?又或者,他还是那头恶兽,却成了一头没有封印约束的恶兽,为害苍生的话怎么办?你不是对人世间有大爱的无声灵珠吗?你忍心看着世人因为你而受苦?” 纵使是颗浸染了大量盘古灵力而成形的上神泪珠,在爱情面前,还是一个没有理智的小女人。我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只希望她的头脑能够清醒点。 “也许,我说这些话你会认为我是怀有自私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没有无声灵珠,也就是你,我和我的伙伴回不到清明世界,可我阻止你,真的不只是因为私心。无声,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在他的心脏周围发现了结界?” 无声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当初,我哄他将我吞下,本意是要在他腹中自戕。”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将你的善性残留在他的躯壳内?他就不会去屠村了是吗?” “嗯。”无声闷闷回应。 “可你没有想到,他发现了你的意图,将你锁入了心脏,还用结界让你沉睡。” “是。” “你知道他为何会死吗?” “你杀了他。” “不,是他自己杀了自己,他把他的大部分灵力,用来保护了你。所以,他无力对抗我们。我们只是一些肉身凡胎,他是头万年恶兽,怎么会打不过我们?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用尽全力,结界会从内部破掉,而你和他无一幸免,会被反噬的残渣都剩不下!” 无声瞪大了眼睛,听着我残忍地揭开真相,“所以,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下的,干脆,保了我?” “是的。”我面无表情,给她的心口再捅上一刀:“你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现在,你要为了他去闯天道,如果你神形俱灭,就冲他对你的情意,你凭什么认为他会苟活?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他的体内的吗?” “不,你不要说了,你别说了……”无声的神情痛苦不已,捂住了耳朵,我一把扯下她的双手,强迫她听:“你要听,你必须得知道。他是因为我嘲笑了他的味道,也就是你的味道,他发怒了,失去了冷静,被我钻了空子。” 无声痛苦的蹲下声,嘤嘤哭泣,我有些不忍,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于是我让让美子现出了无声兽的灵。 他的模样出现的那一刻,无声还没有反应,我却愣住了。 这张脸,我认识。 第五十九章 熟人之面 怎么可能,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 无声兽的灵刚刚显现出来,美子还没来得及将他锁住,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是一张见过的脸孔。 美子用线羽新搓出来的锁魂线举在半空,迟迟没有下手,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奇怪,我怎么感觉,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就连美子也察觉出来了,证明我没看错。“是凌灼。” “你是说,上次在酒店里把房间让给我们的那个帅哥?”芳瑶也认出来了,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到哪儿都让人记忆深刻,即便只有一面之缘。 “对,就是他。”就算只是一张相同的脸,我也充满了敌意。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是无声兽的灵,我几乎就要怀疑凌灼是不是为了公寓,一路追我追到混沌世界来了。“为什么,他的脸会和凌灼的一样?”我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别人。 看到这张脸,我就莫名有些紧张。跟他的几次正面交锋,我还记忆犹新。这个人很危险,又不怀好意,每次与他交谈,我都觉得底气像被抽掉了一样。 白无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说:“之前无声说过,无声兽的这张脸,是根据一个他在玄世井中见过的人脸幻化的。也许他见的那个人,就是凌灼。” 我质疑他道:“可她也说过,无声兽选择这张脸,是因为看过那张脸冠绝天下,魅惑众生。到底凌灼是怎么冠绝天下、魅惑众生了呢?” 现在的世界,帅哥美女比比皆是,人们见过各种各样的盛世美颜,早已经淡定自若。纵使凌灼的颜怎么看都是顶级,但也不至于让人稀罕至此吧? “蓝蓝。这个事,你还是不要过于深究了。相信我,凌灼这个人,你还是少接触少了解为妙,我不喜欢他,我更加不喜欢你和他过多来往。” 白无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恶,明明之前明乐的事他还要我找凌灼帮忙来的,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仿佛知道些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所谓魅惑众生的内幕故事?”明明不打算问的,可我不知怎么回事,竟不知不觉脱口问了出来。 白无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个完全不想关的问题:“蓝蓝,你觉得我好看吗?”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好看。” “那比起凌灼呢?”白无突然用他那双干净的星眸直视着我,眼睛里都是渴望。 “不相上下。”我跟着他的思路走,居然忘了自己的问题。 白无咧开嘴笑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知道他是怎么魅惑众生的呢?看我,不就够了。” 美子突然扑哧笑出声来,说道:“照我看呀,白先生比那个凌灼要好看多了,也招人喜欢多了,那个凌灼,一看就危险。蓝姐,不是我说你,白先生的盛世美颜足够你看的了,还不知道要嫉妒死多少花痴少女呢!你就别再这山望着那山高了。” 芳瑶也凑起了热闹:“我赞成美子说的话,我投白先生一票。” 只有丛艾,不满地呵斥美子:“你一个日本人,懂什么这山望着那山高,风多都教了你些什么?白先生和蓝姐只是普通朋友,你们不要瞎起哄。”听到这,白无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最年轻的小魏也加入了讨论,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都不错呀!那个凌灼我也见过,确实长的好看,我一个男得都自愧不如。” 紧接着,是九九:“我没看出那个凌灼有什么危险的,反而觉得,很有气质。” 小魏和九九的话,让白无的脸上明显有了不高兴,一本正经地说:“小魏、九九,你们两个还小,眼光还不成熟。” 本以为,小辈跟着起起哄就算了,没想到年纪最大的阎叔都参与了进来:“那个凌什么的,我没接触过。但是这段时间跟小白的相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蔚蓝,小白是个好孩子,对你不错,”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的我头皮都发麻了,我扒开他们:“你们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们不是在讨论那个魅惑众生的事吗?怎么就说到我头上来了?” 白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我们说的,就是魅惑众生呀。不过,不是凌灼的魅惑众生。他的故事,你用不着了解,因为,不需要。” 我们聊的热烈,对伍里一直都是这样,紧张里面寻找轻松。无声却无暇去听,她一步一步走近美子现出的那个灵,热泪盈眶。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然而,扑了个空。失去平衡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扬起一地的灰尘,这才让我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这两个人身上。 她的样子那么狼狈,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惜。我连忙扶起她,对美子说道:“美子,别瞎闹了,先锁住灵吧,让他们好好说会儿话。” “好。”无声的模样同样让美子于心不忍,没再耽搁,锁住了灵后对她说道:“你可以跟他对话了,只是,对不起,我还是无法让你触碰到他。” 无声感激地对美子鞠了个躬:“谢谢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们默默的退了开去,留了一个空间给这一对苦命鸳鸯。 “无声,是你吗?”无声兽的灵体被锁后,视线里一眼就扫到了这个他深爱的姑娘。 “是,是我。”无声哽咽回答,“几千年了,我们虽在一起,却再也没有见过。没想到重逢之时,已是天人永隔。” “无声,你不要哭泣,你也不要难过,你这样,我心疼。”他伸出手想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这个他用生命爱着的姑娘,然而这双手,却只是穿过了她的身体,重新落回了身边。他盯着这双手半晌,落寞地说:“现在,我连替你擦拭眼泪都不行了。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无声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摇摇头,“不,你不需要保护我了,现在,让我来保护你,好么?” 第六十章 堕灵之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声兽的脸色有了紧张之色:“我已经是一头死去的恶兽了,不需要你保护我什么。无声村的使命是封印我,如今我已死,你再也不用被责任束缚。你大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见识见识外面广袤的天地,去看那些在玄世井里才能看到的风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答应过你,要让你看到海。”无声回避他的目光,倔强的不肯低头。 “你答应我的是,要与我一同去看海,而不是让我一个人独自前行。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声紧抿着唇不说话,我看不下去了,出声告诉了无声兽:“她要为你,强闯天道,重铸元丹!” “你说什么?”无声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她要干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还加重了语气:“我说,她要强闯天道,为你重铸元丹。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不受封印影响畅游天地了。她还说,这是你的梦。” 无声兽激动地开始挣扎,想要摆脱锁魂线,“这不是我的梦!我的梦只是要你好好活着!”他挣扎得太厉害,美子吃力地控制,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你别乱动,锁魂线断了,你就会散去,到时候,真没人能劝得动她了!” 温婉的无声见他激动起来,也声嘶力竭地哭诉:“我不需要你们劝!我是上神的泪滴所化,又有他几千年的灵力供养,我的修为足够了!我只是赌一赌,我不一定会神形俱灭的!我可以扛得住的!” 说罢,她拿起图腾戒指冲向玄世井。 “你们帮我拉住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去!事情没那么简单!”无声兽一声大喊,离得近的丛艾反应极快,一把拦住了她。 见她没有顺利打开玄世井,无声兽长舒了一口气:“天道,不只有你们了解的天雷,刀山,火海,也不只有那些互相撕扯的灵力。如果只有这些,很多修为足够的恶兽恶灵,都有能力重铸元丹。可是,它还有一个拦路者,一个困在天道的恶灵。比起我和那条上古巨蟒,她可要残忍多了,也厉害多了。只怕,我们所有人联合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为什么天道里会有一个恶灵?”周和是深信善恶有别的,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升华灵体种类的通道里,会有一个恶灵存在。 “因为,她是一个堕灵。” “堕灵?”无声被丛艾死死压制,她没有机会再冲向玄世井。听到无声兽刚刚的话,她停下挣扎,回头望着他:“你是说,由最上层的上神堕成了最恶的恶灵?” “对,修为加倍,灵力加倍,狠辣加倍。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去的原因。你去了,有去无回。”无声兽冲无声招手:“无声,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无声听话地走了过去,满是绝望,仰起一张小脸,不停低喃:“怎么会是堕灵呢?那儿怎么会有堕灵呢?” 她深知堕灵守路,等于有去无回,她要重铸他元丹的梦彻底被打碎。 “她在天道里炼化成为上神的一瞬,遭受了灭顶打击,一瞬间堕为恶灵。自此,出不了天道,回不了世间,就被困在了里面。所有炼化灵体的人,只要被她碰见,不是灰飞烟灭,就是尸骨无存。所以,你万万去不得。” “你,是不是骗我的?”无声不相信,一味地否认:“你只是为了不让我去冒险,对不对?” “不,你可以透过玄世井去看,一定可以看到她,她的狠戾,你一眼就能看到。” 听了半天,白无说话了:“他说的是真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些年来,炼化成为上神或者人类所说的上仙之类的上等灵体,已经越来越少了吗?恶兽和恶灵不入天道,所以只增不减。” 我们想了想,好像开公司这么久,恶灵遇过不少,善灵偶有少许,唯独这上等灵体,我们是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即便是难得的七彩灵蛇,也只能算小灵,离上灵差了一大截。 “难怪,原来是因为天道有堕灵捣乱。”我拉过无声的手,劝道:“无声,你是打不过她的,还是别去天道了吧!” “不,我不信。你是想让我带你们出混沌世界,故意这么说的!”无声甩开我的手,与我拉开距离。为怕她再偷偷打开玄世井强闯天道,我趁这个机会,将那枚图腾扳指偷了过来,小心揣回口袋。跟隆帕学了几手顺手牵羊,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无声兽满脸的心疼,耐心地再三劝阻无声:“无声,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你去看看玄世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你以为能活我会不想活吗?天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在一起!这数千年,我能感觉到你在我的心脏里,可是我不敢放你出来。因为我怕,我怕一旦我撤下结界,你又会自我了结。我只是想你好好活下去,我的梦想不是什么畅游山水之间,我的梦想,只是你好好的!你想想,如果我活了,你神形俱灭了,那我再看到那些风景有什么意义?我仍然是孤独万年的一头恶兽,你还想看我下一个万年在痛苦中度过吗?” “可是,我也希望你好好的!这几千年来,你受尽那条上古巨蟒的欺凌,你再也没有灵力启动玄世井,没有人陪你说话,没有人陪你戏耍。你心里只有对无声村的恨,还有对我的爱。你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护我周全,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为了你的周全拼上性命!”无声边哭边说,已经什么都听进不去了,她一心只想救他。 无声兽劝不住无声,转移目标凶狠地对我们说道:“你们杀了我,我恨你们!你们让我与无声生死相隔。可是,成王败寇,我输了,没什么好说的。但无声是无辜的,你们如果放任她用生命将我复活,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杀了无声村所有人!我是头恶兽,从来没有什么善念。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玄世井里现出天道的景象,让无声看到,我没有说谎!” 我轻蔑地轻哼出声:“你以为,你吓得到我?找人帮忙,就要有找人帮忙的态度。我会帮你,但不是怕你,是为了无声。而且,我也不想你活。说吧,怎么让玄世井现出天道的景象?” “很简单,将它旋转一圈。” “这井能转?”我走过去,转动井身,发现还真的能动,也不是很重。 白无走了过来,与我一同转动玄世井,待到一圈转满时,井里的画面开始跳动。 画面稳定后,我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一处山峦之顶迎风而立,手持一把赤色弓箭。仿佛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将脸慢慢转了过来,透过井口与我四目相对,然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是看到我了吗? 这个女子眼神凌厉,容貌张扬,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绝对是姿色上乘。高高竖起的马尾,利落得很,就是浑身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对,是杀气! 她冲着我的方向,用嘴型说了几个字:“等你好久了……”然后,又是一笑,瘆得人头皮发麻。 第六十一章 天道之景 她是在对我说话吗?不可能吧?难道,她能够看见我?可我并不认识她,她怎么会等我? 我正奇怪之际,这堕灵的额间生出一簇赤色火焰图案,若隐若现,衬得她这个人更加英气。山峦背后的天空远远望去阴暗四起。突然,她的头顶天雷频现,道道劈下,直落往她的天灵盖处。 那天雷的威力我是听说过的,心中为她捏了一把汗。然而,她只是几个移步,每次都轻松避开,视线未曾转移半分,仍然直勾勾地望着我这个方向,仿佛那些天雷仅是落下的几滴雨水,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不是看到那道道天雷劈在地上升起的电光火焰以及烧焦的地皮,我几乎也要以为这天雷不过是徒有其名。 她缓缓抬起手上的赤色弓,轻巧拉开,没有取出箭矢,而是在弓里自然生成一只黑色利箭,她,是在用她的灵力当武器! 白无神情凝重地看着玄世井,嘴里说道:“黑色的灵气,戾气最重的颜色,还有她眼里的杀意和躲避天雷的轻松,这个堕灵的修为,无声去了,只怕是平添炮灰。” “无声,你应该过来看看!” 我慌忙招无声过来,她探头往玄世井里看去。只见那个堕灵将弓拉满,手指一松,一只黑色的利箭直往我的方向射击过来,仿佛她瞄准的是我一般,我不自觉地一缩。片刻,画面一转,空中显现一只蛟正转化为龙,金光大胜,灵气四溢。那只黑箭划破长空,直入蛟龙的口腔之内,从尾部贯穿而出,蛟龙瞬间化为乌有,它的灵气直接破开流失。一颗元丹缓缓落在她的手心,她轻轻一握,再一松开,手中再也没有什么元丹,徒余一把粉末,朱唇轻轻一吹,随风散去…… 原来,她刚才那句话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对那条蛟说的。 这画面,实在太震撼人心。仅仅一击,一条眼看就要幻化为龙的蛟就这么烟消云散,一身的本领,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几滴冷汗落下,我的手心冰凉,我问无声:“一条已经要幻化成龙的蛟,修为有多高,不需要我告诉你了吧?这种上等灵类都敌不过这堕灵的随意一击,你要强闯天道,自己送死就罢了,你是要把他的元丹也葬送在哪里吗?” 无声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只能紧盯着玄世井。井中的堕灵又重新站在山峦之巅,背对我们远眺前方,好像刚刚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 画面开始切换,堕灵的身姿越拉越远,我终于看清楚了她所看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山峦之下,全都是各种灵类残破腐败的肉身。因为天雷的原因,有些地方生出了火焰,有些地方炸出了大坑。刀山上插着具具尸体,有人的,有兽的,有妖的。火海里喷发出来的岩浆融烧那些腐烂的尸体还有新入天道的灵类,冒出缕缕黑烟,隔着井口,我仿佛都能闻见肉身烧焦的臭味。那情景,好不惨烈! 这,是地狱吗? 画面还在旋转。突然,我瞪大了我的双眼,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这个井中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像是我爸! “白无,你看那个人,好像我爸!”伙伴们听我这么说,都围了过来。 “不可能的,你爸是普通人,入不了天道,你一定是看错了。”白无看向井中。井中画面的一个小角落可以看见几个带着锁链的人被绑在一根石柱上。画面很远,有点模糊,只能依稀看见身形。 “无声兽,这个画面有没有办法更清楚?”我问无声兽,他摇头:“这玄世井里的画面是随意显现的,可以调换妖界、六道、清明,混沌等不同的世界,但是改变不了大小和画面的清晰程度。” “真的很像,看样子,我有必要去天道查证一下。”画面不能更清楚,有点遗憾,但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抓到了线索,不能忽视。 白无抓着我肩膀,俯下身柔声说道:“蓝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天道,别说你的父亲进不去了,就算能够进去,你觉得刚刚那个堕灵会留下他?” “可是,那几个人都被绑在那儿,肯定是有用意的,说不定,那就是我爸!”我激动无比,“不去看看,我心不会安。” 无声听到我说要去天道,第一个跳出来支持:“林姑娘,我陪你一同前去。天道还是有活物的,我们只要小心躲着这个堕灵,不被她发现,就不会有事。你别忘了,我是可以自由穿梭各个世界的无声灵珠。” 白无见她火上浇油,将我拉至身后,厉声呵道:“无声姑娘,你实在要强闯天道,我不阻拦你,可是,如果你胆敢唆使蓝蓝一起去,我定叫那无声兽的元丹化为齑粉,如同玄世井里的那条蛟龙一般。” 无声不说话了,怯怯地看着白无:“白公子,你别乱来,我不说便是。” 我见他吓到了无声,赶忙出来打圆场:“白无,不能怪无声,是我自己要去。” 白无拉起我的手,语气缓和了几分:“我知道,你要寻找你双亲的心急切无比,可你看看眼下,明乐的时间不多了,当务之急,我们是赶回清明世界救他。蓝蓝,你之前还一直理智的劝着无声,怎么现在,一个模糊的身形就让你如此不淡定了呢?” 我回头看看玄世井,再看看伙伴,他们的眼里满是关切,一副我要强闯天道就誓死追随的表情,我的喉咙干涩,犹豫再三,说道:“好,先回去。” 听到我这么说,白无将我揽入怀中,安慰道:“蓝蓝,我答应你,待我伤好后,陪你入天道。” “嗯。”我在他胸前闷声答道。尽管心中万分不乐意,可我知道,他是对的。 白无一边安抚我,一边对无声说道:“我也答应你,给你机会帮他重铸元丹。那个堕灵,对你们而言,是死神,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先带我们出混沌世界。” 无声听白无答应了,眼里欣喜万分:“好!白公子答应了,无声就放心了。” “那么,是时候告诉我们八卦罗盘在哪儿了吧?” 第六十二章 推心之谈 一直在一旁插不上嘴的无声兽见我们都松了口,答应了无声同去天道为他重铸元丹,眼神复杂,他盯着白无左看右看,不确定地问道:“这位姓白的高人,我总感觉你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白无颔首,礼貌回答:“曾有过一面之缘。” “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这一面之缘是在哪儿?” 白无手点了点太阳穴,说出两个字:“这里。” 无声兽歪着头回想半天,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卦罗盘在哪儿?”白无巧妙的打断了无声兽的话,直指八卦罗盘,无意谈及其他。 我感觉白无在刻意回避他的身份。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好奇心表现得过于明显,装作没有看穿他转移话题的招数,既不接话,也不追问。总有一天,我会搞清楚一切,包括白无的身份。所以,不急于一时。 无声兽敛起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势,语气里多了一丝恭敬,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位高人,在无声告知各位八卦罗盘的事情之前,可否与我单独谈谈?” “好。”白无干脆地答应,转身对我说:“蓝蓝,你先跟阎叔他们去外面待一会儿,我和无声兽还有话要说,好了我会叫你。” 我点头招呼伙伴们一同退回到洞外,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丛艾走到我身边,将我拉到一旁,有些不悦:“蓝姐,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无声村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没有爱上白无,可这些日子,我看你们亲近不少,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我,我并没有爱上他呀?”我不敢看着丛艾的眼睛,低头绞着手指:“他帮了我很多忙,几次救我的命,所以,我才和他亲近,仅此而已。” “你这样,让我想起风多教过我的一句中国成语:口是心非。我不是反对你和他亲近,可是,他来历不明,而且高深莫测。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不放心你。”丛艾搭着我的肩膀,继续说道:“咱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当然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好男人。这个白无,跟你认识的时间这么短,可是他上次误以为你被无声兽吞噬的时候,那发狂的模样,看了,让人害怕。那紧张程度,绝对不是只认识了这么久的人该有的。要么,他是骗子,要么,他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我一直有个问题忘了问你。上次在山底,我在无声兽体内的时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丛艾的手落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我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她说:“我只记得,你进到无声兽嘴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你是被它吃了,气愤得不得了。阎叔解开结界就要冲进去,这个白无走了出来,只一个眼神,我们大家都晕了过去。等我们再醒来时,无声兽已经死了,你也已经被救出来了。” “一个眼神?”我不敢相信地问。 “对,一个眼神。”丛艾转过身,摩擦着手掌,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好像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他的眼睛变成了黑色,不一样的黑色,就像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我看到了。” 我想起那日我从线羽鸟的身上掉下来的时候,也是一个眼神锁定,他就替我受了伤,所以丛艾说的,我相信。 “还有一件事。咱们在无声村呆了两三天,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他认识无声兽的事,还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个,他解释过。他不是从无声村下山碰到的无声兽。” “可是,村子里那么多图腾图样,他怎么会认不出无声兽就是无声村的图腾呢?” 我一时语塞,结结巴巴解释道:“也,也许,年代久远了,他忘了吧!毕竟,你刚刚也听到了,他们只是一面之缘。而且最后,他还是告诉我们了。再说,我们不是也没有认出来!” “蓝姐,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东子抱着无声兽的那一刻,他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还叫他放开呢!我们认不出来,是因为图腾于我们而言是抽象的,看过就看过了,记不真切很正常。可对他而言,是亲眼见过的,活生生的万年恶兽,你看过之后,能忘记吗?” 这下,我真的反驳不了了,想起那日的情形,确实如丛艾所说,处处都是疑点。 “我知道,虽然,你不停向我否认,可是,你的心里已经对他产生了变化。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可是他的秘密太多了!就拿无声灵珠来说,他是怎么知道无声的真身是无声灵珠的?明明他跟你说要辨别无声灵珠真假的方法是八卦罗盘,可是,你们根本没有找到八卦罗盘,他却已经拆穿了她的身份。”丛艾不停跟我分析,无情地拆穿我的小心思,“你在选择性失明,明明他是一个很可疑的人,你却还是陷了进去。” “那个时候,他知道无声在偷听,故意那么说的。好了,丛艾,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知道,他从未害过我,还帮了我不少忙。”我继续局促不安地绞着两根手指,心里越来越慌张。“虽然,他有很多秘密,可他也答应了我,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的。” “目前看来,他是没害过你。所以,我没有阻止他对你的亲昵行为,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凡事留条后路,头脑清醒点。”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傻。” 然后,是一阵沉默。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我听到白无叫我们进去,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我刻意绕开了丛艾。 “你们谈完了?” “恩。”白无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看样子一人一兽谈得还不错。 无声兽说道:“既然,白无答应了带无声去天道,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的修为,我信得过。” 这才一会儿功夫,就直呼其名了?高人也不叫了?他们两个到底谈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我在心里不停嘀咕,也不好直问,只好问起八卦罗盘:“那,是不是代表可以把八卦罗盘的事告诉我们了?”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什么?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我有点不耐烦了。 “对不起,这件事,是关于无声的。” “关于我?”无声也不知情,指着自己反问道。 “对,关于你,关于你的肉身。” 第六十三章 入盟之邀 “她的肉身有什么问题吗?看上去挺好的呀?”我替无声问了出来。她的身姿与样貌再完美不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无声兽眼睛里心疼地看着无声,嘴里却是对我们说着话:“数千年来,我一直是用灵力护着她。如今,我死了,她的肉身失去我的灵力供养,很快就会恢复到被火灼烧以后的模样。那种疼痛,我不想让她经历第二次。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 听到可能要再经历一次火焚之后带来的痛苦,无声并没有怯懦,她骨子里有着一股傲气,无所谓地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不怕。只是疼痛而已,不能比生离死别更苦。” 就算他这么说,他对她的担心也不会减少半分。固执的忽视她说的话,继续请求我们:“我请求你们,将我的灵力从元丹里尽数抽出,再灌注到无声体内。我的万年灵力,可保她的肉身再不受那些苦楚。” 他说得恳切,一片真情流露。即便是头恶兽,我也被他这种无私的爱所打动了。 只有无声,趁着我们不注意,从白无身边一把夺过无声兽的元丹,小心护在身后。极力反对道:“不可以,如果将灵力全部抽出,你的元丹就成了一颗废丹了!” “我答应你。”白无仿佛没有看见无声夺取元丹那一幕一般,答应了无声兽的请求。他嘴唇轻启,一声咒语念出,那颗元丹又像长了眼睛一样地飞了回来,徒留无声一脸地诧异。“无声,你别任性,也不要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他已经死了,即使你不用他的灵力,这些灵力完全散去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你还不如了却了他最后的心愿。” 无声自知已经夺不回他的元丹,试图打动白无:“白公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 我大步上前,再次拉起她的手:“怎么不能心安理得了?你迟早是要为他重铸元丹的,我们也答应了你,等白无伤好时与你一起去天道,有了他的万年灵力护体,可以大大增加胜算。难不成,你打算拖着残躯强闯天道去送死?” 无声的神情有了松动,我赶紧趁热打铁:“你死了,谁去为他重铸元丹?再说了,他心心念念就是要与你在一起,你接受了他的灵力,不等于间接完成了他的愿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跟我们一起回清明世界吧!无声村的人早已视你为敌人,现在的村子,不是遗忘了你就是还得除掉你。再加上,你刚刚偷了村长的图腾扳指,村子你是肯定回不去了。而今,他也死了,你再也没有理由留在混沌世界,加入我们吧!” 无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重重地说:“好!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跟你们走!我们的目的一样,最终,都是要去天道的,与其势单力薄的独闯,不如与你们为伍,还能彼此照应。” 无声兽见她答应了,不再拒绝他的灵力,对我报以感激一笑。我们给他们两个人留了点时间作最后的告别。 阎叔和白无合力设了个阵,将无声兽的灵力全部抽了出来,再灌入了无声体内。我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他的灵力的。但是,随着无声兽的灵力慢慢被抽出,他被锁魂线锁住的灵也渐渐淡化,直到最后彻底消失。这个世界上最爱无声的人,最后一刻仍然在为她付出,只怕无声此生,都不能再遇到第二个像他这般爱她的人了吧! 无声蹲在地上,手中握着那颗已经变成灰白色的元丹。它暗淡无光,没有了丝毫灵力,她泣不成声,久久不能平静。 我们静静地等,等到她能够敛起悲伤,等到她能够隐藏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哭泣,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地对我说:“林姑娘,我带你们出混沌世界。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起的了。” 我欣慰地看着她,说:“很好。加入我们队伍,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改掉对我的称呼。你年岁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无法计算。可你的外貌,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无端猜测,你就像他们一样叫我蓝姐吧!” “好,蓝姐。” 一声蓝姐,我又给队伍多招纳了一个人才,一个可以自由穿梭于各个世界的人才。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精于算计。这些年,我早已将天真烂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肚子的老奸巨猾。 我将队伍里的人一一为她做了介绍,她也一一回礼作揖,我看她这行为举止还是颇为怪异,如果就这样回到清明世界,一定格格不入。于是,我吩咐芳瑶:“芳瑶,你负责带无声。她刚入队伍,很多事都不懂,你多教教她关于现代人的说话做事的方式,尽量让她快些适应。” “好。”芳瑶应道。 “现在,无声,你告诉我们关于八卦罗盘的事。” “八卦罗盘,就在那枚图腾扳指里。”无声伸进袖子摸索半天,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图腾扳指不见了!” 我笑了笑,摊出右手:“你说的,是这枚扳指吗?” 无声看着我手心的那枚扳指,嗔怪道:“你是什么时候拿走它的?” “秘密!”我一脸得意之色,白无走过来在我额头敲了一记:“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我不理他,又问无声:“八卦罗盘怎么会在这一枚小小的扳指里呢?” 无声接过扳指,对我说道:“谁说八卦罗盘一定要很大的?” “那,它藏在戒指的哪儿呢?” “这儿。” 无声将戒指上面那个立体的图腾轻轻一掰,这图腾竟然像一块怀表一样一分为二。中间赫然躺着一个八卦图形的小罗盘,不过花生米大小,这么小的罗盘,怎么会是两个世界的通道之门? 第六十四章 弥天之谎 “你是说,这就是八卦罗盘?”我拿起图腾扳指细细端详。这扳指,材质不明,不像银不像铜,拿在手上轻飘飘的,却坚硬无比。上面的图腾跟无声兽真实的模样略有不同,原本的八只耳朵只雕刻出两只,难怪我们初见它时会毫无印象。“这个图腾怎么跟他的模样不完全一样啊?只有两只耳朵。”我问道。 无声眉宇间闪过一丝难过,回答我说:“他的耳朵,与他的灵力是息息相关的。他越虚弱,显现出来的耳朵会越多,八只耳朵全露出来的时候,是灵力耗损太大的表现。自从他将我锁入心脏,耗费了很多灵力来为我修复肉身,一直都是八只耳朵外露。可在那之前,他的修为和灵力满满,通常是两耳示人。所以,图腾才会是这个模样。” “原来如此。”我内疚地对她道歉:“对不起,又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无声环视着山洞,那些她和他生活过的点滴证明都落满了尘埃。她最后望向我,莞尔一笑:“没事,总是要接受的。” “那么,这八卦罗盘,到底该如何使用呢?你之前不是说它是用来打开玄石井的吗?” 我取出中间那花生米般大小的罗盘,将它置于掌心,小心拨弄着:“这么小,怎么会是通道之门呢?” “你有所不知,虽然我可以自由穿梭各个世界,但也只能去我脑海里能够想象的地方。天道,我从未去过,想象的画面很容易产生偏差,让自己落在未知之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它落入玄世井,直接化入它演化的场景之中。” “可你也从未去过清明世界,怎么带我们回去?”我脑袋上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这自相矛盾的说辞,直接影响的是我们能不能回去,我格外关心这个问题。 “我没去过,但是你去过呀。我们只需连接在一起,我去感受你心之所想的画面,便能去往你要去的地方。虽然,我的外貌是一个柔弱女子,但归根结底,我始终是一个有着数千年修为的灵珠,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 我慌忙将八卦罗盘放回扳指里,再小心合上,带着它去找白无,顺便嘱咐无声:“无声,你在这儿等会儿,我找白无有点事。这个罗盘,先放在我这里。”不等她回答,我已经一溜烟没影儿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找到白无时,他正与阎叔在洞外聊得热烈,我一把将他拉出小路之外。 “怎么了,蓝蓝?”白无见我神色慌张,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一脸凝重:“没有,只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无声村只怕是对我们撒了个弥天大谎!” “什么弥天大谎?”平常精明的白无貌似听不懂我在指什么,又将手搭上我的额头,嘴里还嘟囔着:“不烧呀。” “我跟你说真的!”我掏出图腾扳指,放在他眼前,对他说:“这里面,藏着八卦罗盘。你就不能想起点什么?” 白无终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在我说出扳指里有着八卦罗盘的时候,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白无自认聪明一世,竟然被一帮山野村民给骗了!高,实在是高!” “我也觉得,这心计,这演技,不得不甘拜下风。” 从头至尾,这都是一场骗局。从我们踏入无声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走入了他们为我们精心准备的一场大戏之中。 “村长口口声声跟我们说,没有人知道八卦罗盘在哪儿,也没人知道怎么用它。可是,他却将这东西日日带在身边。如果不是这次无声潜回村子将它偷了出来,只怕,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它。”我眼里有怒火。之前,我一直深信村民们是一帮被蒙在鼓中的朴实之人,身受血杀阵屠害而不自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谎言。 “村子里一定有高人。”白无肯定道。 不怪乎他下此结论,无声村终究是盘古一族,怎会如此羸弱?我心里其实早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如今,倒是一通百通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表面看起来,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村民,实际上,盘古一族怎么会跟普通村民一般那么单纯可欺?只怕,那些财宝是他们自己用先人的血肉炼化而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蓝蓝,单纯的村民,不可能做出火焚无声灵珠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赞同白无的观点,继续分析:“他们也早就知道血杀阵的事,并且早已对无声兽怀恨在心。奈何,他修为太高,他们对他没有办法,才演了这么一出大戏给我们看。” “没错,他们先是故作神秘的将八卦罗盘的事情说出,还假意是村子的无上秘密,为了报恩才和盘托出的。实际是在给我们下套,他们知道,要想离开混沌世界,必须得到八卦罗盘和无声灵珠。而八卦罗盘在村长手上,无声灵珠被无声兽救走,并与村子交恶。如果将真相告诉我们,我们必然不会下山杀无声兽。他们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挣脱无声兽的桎梏,诱骗我们替他们手刃恶兽。” 我感叹道:“步步为营啊,若不是有高人识破血杀阵,他们是不会有如此周详的计划的。” 白无手托下巴,思索片刻,肯定地说:“他们见我们先是破了禁音阵,再是识破了血杀阵,还看穿了那些宝物是血肉炼化,断定我们有能力杀掉无声兽。” “于是,他们将盘古斧赠与我们,为了让我们增加胜算。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呀!”我都忍不住要为他们拍手鼓掌了。 “怕只怕,我们不是他们骗的第一拨人。山脚下的累累白骨,村民手中也必定沾染了他们不少鲜血。” “这究竟是盘古一族,还是恶魔一族?”我简直不敢想象,上古大神的血脉竟然会沦落至此,阴险,狡诈,残忍。 “只怕,还有更残忍的事。”白无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第六十五章 寻踪之蛊 我和白无一步步剖解真相,直到最后,一个触目惊心的结论逐渐完整呈现,他却对我说,这还远远不够。现在的真相已经够让我吃惊的了,我实在不知道,白无口中的还能更残忍的事是什么。 我问他:“你指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答:“蓝蓝,村民们既然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无声兽,那么,他们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发现无声灵珠。当我们发现灵珠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八卦罗盘。”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愤怒、惊讶、后怕,各种交织着。我阻止白无继续说下去:“你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是我错信了他们,甚至不惜立下重誓来保守无声村的秘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阴谋。我终于知道,这条路为什么是死路了。” 白无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我们杀了无声兽,又从无声灵珠这里知晓了八卦罗盘的具体位置,那么,我们必定也会知道村子里的人在对我们说谎。一旦谎言被戳破,我们会回村找他们理论甚至强夺罗盘,针对这点他们绝对早有预料并且备有对策。假设我们不是跟着无声潜回了村子,而是光明正大的回去,等待我们的,一定是杀人灭口。换言之,如果我们没有杀掉无声兽,那代表我们一定是被无声兽所杀,即便逃出升天,那山脚下还有线羽鸟和一条上古巨蟒,都不是什么善茬。横竖是个死,这一招,他们压根没想给我们留下活路。 这计划堪称完美。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无声会为了爱而去偷图腾扳指,可谓百密一疏,才为我们留下了活路。 “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还真是顺手,只怕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难怪是死路,根本就没想让人活着出去。”白无拿起图腾扳指,看着里面那颗花生米大小的罗盘,本想感慨一番,突然,眼神一冷,对我说道:“不好,蓝蓝,这罗盘上有寻踪蛊!” “寻踪蛊?不会吧?快拿去给芳瑶看看!” 我匆忙拉起白无的手一路小跑回山洞,将八卦罗盘拿给芳瑶。她聚精会神看了半天,才发现一个芝麻大小的虫子被嵌在了罗盘中心的一个凹槽里,用类似琥珀的材质封了起来。“这蛊还是活的,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办法,让这个蛊被密封在里面还不死,不过,这的确是寻踪蛊。” 小魏好奇地探头,问她:“芳瑶姐,寻踪蛊是什么蛊?没听你提起过。” “寻踪蛊是对蛊,分一雄一雌,极为难得。雄蛊为飞蛊,雌蛊是爬蛊,个头差异巨大,比较难养成。这么多年,我只见过有一个人养成过这种蛊,那就是我的太奶奶。穷其一生,也只养成过一对。后来她去世了,没人知道怎么喂养,那对寻踪蛊也就死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学养这种蛊的方法,不过我知道,这种蛊如果雌雄的个头差距越大,证明蛊养得越好。太奶奶死后,我再没见谁养成这种蛊,很多人试过,不过都失败了,渐渐地,大家都不养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我看见了一对活的,雌蛊还那么小,看样子,养得很好。”芳瑶对着这只蛊虫解析的头头是道,不愧是养蛊的专家。 小魏远远地看着那只蛊虫,又问:“那这寻踪蛊到底是干嘛使的?”小魏平常对芳瑶的蛊不敢靠近,了解的比较少,连辨认都成问题,更别指望他能知道用途了。 “你呀你,让你平常好好学你不听!”丛艾眼睛一瞪,小魏吓得赶紧躲到了我身后,一副受惊的模样。我摸摸他的头,好笑地跟他解释道:“寻踪蛊就是用来寻踪的呀,难不成还用来做菜呀!” 芳瑶点点头,继续说道:“这种蛊无毒无害,养的人少,又难养,所以手艺才会失传。它的雄蛊永远是飞往雌蛊所在的方向。所以,古代的大户人家怕自己的孩子走失时,都会花重金请养蛊人养这种蛊,再做成首饰或者别的什么物件佩戴在身上,直到孩子成年。” 没想到在八卦罗盘里发现了寻踪蛊,我不由担心地说:“现在天还亮,村长还在休息,等到他醒来后就会发现图腾扳指不见了,一定会放出雄蛊来找,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 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在离开之前联系一下生路上的伙伴们。 我和丛艾各自打开了追踪器,图像跳了半天,仍然是一片雪花点,什么都看不见。我“林检、小五、迈克尔”的来回喊着他们的名字,耳机那边完全没有回应。 我唤来艾迪森询问:“怎么回事啊?貌似没有什么用,不会坏了吧?” 艾迪森拿过来鼓捣半天,也奇了怪:“不至于吧?虽然说还在研发阶段,也不应该彻底失效啊?要不然,拿东子身上的再试试?” 于是,我们又卸下了东子尸体上的追踪器,再尝试了一遍。这次,终于有了图像,是一片白色直接蒙住了镜头,眺望不到更远的地方。 “喂,林检,是你吗?我是蓝蓝。”我对着麦喊着林检,那边出奇的安静。 “喂,林检,你们逃出去没有?” “喂?说话呀!” 重复喊了几遍,他们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美子一把抓紧我的手腕,一脸紧张:“蓝姐,不会出事了吧?” 我也纳闷得紧,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美子:“不会的,林检的能力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他可是比阎叔还要厉害上几分的人物,没那么容易出事。” “那怎么没人回答我们啊?”美子还是不放心,自己拿过追踪器试了几遍,我见她有些乱了分寸,连忙扯了个谎:“可能是追踪器坏了吧,这东西本来就在研发阶段。你想想看,他们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全军覆没?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联系另一队人马无果,伙伴们背上行囊等着无声带我们离开这个混沌世界。我和阎叔合力把东子重新扛回了艾迪森的背上,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第六十六章 离开之际 这杳无人烟的山腰怎么会传来如此嘈杂的喧闹声?一些零碎的脚步逐渐靠近,好像是冲着我们的方向来的。 “不会是无声村的人找来了吧?”芳瑶猜测道。 他们还没有更深层次地想到无声村的阴谋。只是知道,这八卦罗盘极为重要,其中又有着寻踪蛊。如果有人寻来,那必定是无声村的人。 我和白无心里自然清楚,无声村的人来者不善。 “无声,加快动作,我们赶快离开。”我将图腾扳指交还给无声,只有她才知道里面的八卦罗盘该如何使用。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无声接过图腾扳指,将它戴在右手拇指之上,然后,对我们说:“各位拉着手站成一圈。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松手!” 无声的样子很认真,我们不敢懈怠。我将线羽鸟的元丹自身旁取下,放回背包仔细收好,又照着她说的跟伙伴们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圆圈。我的左手边是白无,右手边是无声。对面是艾迪森背着东子,九九背着明乐,一个都没落下。 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充分,我冲无声说道:“你开始吧。” 无声一个点头,又是一阵叮嘱:“现在,大家摒弃心中杂念,不要胡思乱想,保持一种空明状态。蓝姐,你在脑海中回想一个具体的地方,我从你的意识里截取画面。这个地方,一定要具体,要记忆深刻,还要特别。否则,我们极有可能会落到别的地方去。” 要具体,要记忆深刻,还要特别。什么地方合适呢?我左思右想,最后确定了一个地方。 “我可以了。”我对她说。 她强调道:“除蓝姐外,大家一定要保持心无杂念,不要给我截取的画面造成干扰。还有,千万别松手。穿越世界的事情可大可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卡在世界的缝隙里出不来。” 无声小心谨慎的态度影响到了我们,我们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开始了。” 无声说完这句话,轻轻闭上了眼睛,我也在脑海里开始构筑那个目的地的画面,尽量做到细致。 他们大都跟着闭上了眼,我没有,白无也没有。我是想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离开这个混沌世界的。在这里,我失去了我最好的伙伴东子,还被人耍得团团转。小魏得到了他的七彩灵蛇,美子得到了新的锁魂线,我帮队伍吸纳了一个新鲜血液,有失去,也有得到。从踏入这里的第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种责任,一种沉重的责任。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我有义务将这些同伴完完整整地带回去,我没有做得很好,明乐失了魂,东子折了命,可我终究还是做到了。 此时此刻,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一点点被搬开,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我归心似箭,脑海中目的地的画面格外清晰。我想得越认真就越激动,我,终于可以带着伙伴们离开了! 无声手上的图腾扳指倏忽打开,八卦罗盘从里面飞了出来,飘在我们正中间的上空,后而扳指又自行关上。接着,图腾眼睛的部位射出两道精光,打在地上,竟是一黑一白两个圆圈,而图腾上獠牙的部分因为反射眼睛的光线,落在地上又是一个“S”形的弧线,与我们围成的圆圈合成了一个完美的太极八卦图形,再与上方的八卦罗盘遥相呼应。原来,这戒指,竟有如此奥妙! 八卦罗盘宛如一盏灯一样漂浮悬挂在我们正中间的上空,散发着金色的光线,将我们整个团队都笼罩在里面。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加速流动,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卷起一室尘埃,呛得我不得不屏住呼吸。 呼啸的风刮得我面部生疼,我紧紧抓住白无和无声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被刮得松开了。我知道,我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心中一阵窃喜,我再望了一眼这个混沌世界,一只巨大无比的虫子突然飞进了山洞,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凶神恶煞的人。是无声村的村民跟着寻踪蛊的雄蛊找了过来! 伙伴们都睁开了眼睛,无声一声大喊:“不要分心!不要松手!别管他们!” 看到我们,村民们拿着刀二话不说就坎了下来,我和白无没有推测错误,果然是来杀人灭口的。因为无声的叮嘱,我们没有闪躲,也不敢松开手。眼看刀就要落下来了,一阵强光闪过,周围的环境飞速旋转。我们仿佛被抽离到了一个隧道里,再也没有嘈杂声和那些凶神恶煞的脸。 周围的环境旋转得太快,就像被高倍快进的电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我们的肉体,几次差点冲破我们的队形。我们牢记着无声的叮嘱,无论多么吃力都不曾松开队友的手,卯足了劲抓住身边的人。 芳瑶因为用力过猛,指节根根突起,美子则是一脸苍白,汗水直冒。东子身材壮硕,艾迪森背着他抵抗得分外艰难,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九九并不比他好上几分,明乐虽说不如东子高大,但也是个成年男子,他紧咬着牙关硬扛着才没掉了出去。所幸周和有先见之明,早早用绳子分别将东子和明乐绑在了他俩身上,才让他们不至于被这股奇怪的力量卷走。 大家使劲浑身解数坚持着,因为我们知道,坚持到最后,我们就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等到那股巨大的力量彻底散去时,我们落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刚一踩到实地,伙伴们都横七竖八的瘫软下来,就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白无看到周围熟悉的景物,静静地对着着我笑。片刻,温柔地说:“蓝蓝,这就是你脑海中记忆深刻还特别的地方。” 是的,我选择的那个地方,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地方——他的书店。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走出这个书店,有更棘手的事情在等着我。 第六十七章 千金之诺 白无的书店有一座欧式风格的古老摆钟,立在角落的位置,不是很起眼。大家都横七竖八的瘫软着,虚脱得没有力气说话,只有这座大摆钟滴滴答答作响。下午四点五十三分,这就是时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亲切熟悉,好像在迎接我们回来。 “蓝蓝,你还没回答我。”白无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没时间理你。”我坐到沙发上,将自己陷进去,全身心的感受着这份柔软与放松。终于回来了,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也不用担心睡着的时候被偷袭,这就是故土带给我的安全感。 白无在我身旁坐下,脸上有丝得意:“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一下弹起来,“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他将我拉回座位,“你不累吗?好好休息一会儿,等歇够了,给你叔叔打个电话报报平安。”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我们失联了好几天,家人们确实该着急了,还有花礼他们,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我越想越按捺不住,起身走进白无的卧室。当初队伍是从书店这里换装离开的,所以我们的衣物和随行物品都在他的房间。选择落脚这里是对的,为我们省了不少麻烦,毕竟大白天的,这么一大帮子人穿着统一的暗红色服装在街上出现,太过引人注目。 我找到自己的衣物,在卫生间换了过来,刚刚踏出卫生间的门,白无也走进卧室,手机还拿着一个手机,神情严肃地对我说:“蓝蓝,出事了。” “怎么了?” “我手机刚开机,你叔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整理了一下衣物,有些不以为意,“肯定是找不着我,着急了呗!” “不是的,是蓝天公寓。”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蓝天公寓?公寓怎么了?” 白无不说话,用浏览器打开几个网页,上面的头版头条铺天盖地的是蓝天公寓闹鬼的新闻。 “是谁将这事捅给媒体的?公寓已经关了,我之前也安排公关部把那些不利的新闻都压了下去,这怎么又出来了?肯定是凌灼!”看到这新闻我就怒火中烧,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这次你还真冤枉他了。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你叔叔说不是他。”白无从堆放凌乱的一堆衣物中找到自己的,并不避讳,当着我的面脱下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披上自己的白衬衣,也不扣纽扣,就那么敞开着,精瘦的身材看起来竟有那么几丝性感。我隐约看到他身上添了很多新伤,有些地方结了痂,有些地方露出了刚愈合的粉红色的肉。 “你怎么当着我的面换衣服啊?”我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左瞟又瞟,就是不看他。他一个凑近,近到我都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他笑着回答:“不当着你的面脱,你怎么知道我为你受了那么多伤,又怎么会为我心疼呢?” “无赖。”我一锤砸向他的胸口,引来他阵阵咳嗽,“别人都做好事不留名,你倒好,使劲邀功。” “做好事不留名的,那是雷锋,不是我。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我做好事,是要有回报的。”白无眉毛一挑,又是那副有点无赖的模样。 “知道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要不要小女子当牛做马来偿还啊?”我假意退后几步向他拱手作揖,自然地拉开这过近的距离,语气里满是调侃。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无接话接的滴水不漏,上前又逼近了几步,一下把我逼到了墙角,戏谑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以身相许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去你的!不跟你闹了,快说说蓝天公寓是什么情况。”我呼吸有些急促,这么近的距离让我莫名紧张,脸也烧了起来,心虚地从一旁闪出。 所幸,他没有继续纠缠,一颗一颗扣好白衬衣的扣子,动作懒散随意,但该死的,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听说,我们解开十二楼以下的空间术后,有些住户和商户以为没事了,又搬了回去。”换回白衬衣的白无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干净、澄澈,果然,白,才是最适合他的颜色。这样的一种气质,再配上这样一张脸,我不禁看呆了。 “蓝蓝,蓝蓝,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白无接连在我眼前打了几个响指,我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的目光在扫过我的时候,突然一滞,扒开我本就有些宽松的T恤领口,动作粗鲁,吓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抚摸着我肩头那几道血印子,动作轻柔无比,皱着眉头问:“还疼吗?看上去有点红肿,好像发炎了,这是在结界里的时候被无声兽的爪子弄的吧?” “不疼了。”我摇摇头,他轻轻的对我的肩头呵着气,仿佛这样真的能缓解疼痛一样。我就这样看着他,他一脸的认真,看着看着,我忽然觉得有点感动。多久了,我受过无数次比这更严重的伤,却没有人再问我疼不疼。我都习惯了,习惯不去在意这些伤痛,习惯一个人扛着,习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今,突然有一个人那么小心翼翼的摸着我的伤口,还问我疼不疼,我的视线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水汽。 “你们不是还有一个留守的医生吗?回头叫他给你处理一下伤口,都有点化脓了。”没有察觉到我在看他,他一抬头就看到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怎么了,蓝蓝,好端端的,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是疼吗?” “不是,我想起小时候,每次摔跤,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我爸妈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就像你现在这样。” 白无捧起我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蓝蓝,以后,你再受伤,都有我紧张你。”我突然就破涕为笑了,“别人一般不都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吗?” “那种人说的,是甜言蜜语,我说的,是承诺。” 第六十八章 横飞之祸 白无这个人从认识他起,我便知道,他有很多秘密。他高深莫测,不愿意说很多事,但他不撒谎。他隐瞒而不欺骗,所以,他说的承诺,我信。 “白无,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知道,我一个女性为什么会先问出这种有点羞耻的问题,更何况,隔着一堵墙的外面还躺着我那么多伙伴,可我,就这么问出来了。 空气仿佛静止了,白无捧着我脸的手垂了下来。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蓝蓝,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我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可他还在继续补刀:“而且,你问这种问题,有点蠢。” 说不出来的苦涩感,从心里一直渗透到嘴里。但我是个倔强的姑娘,我想知道的事,哪怕结果是坏的,我也一定要知道答案。“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用心,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我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的执拗是与生俱来的,小时候爸妈都拿我没辙。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放弃了,唯独我还坚持认为他们还活着,唯独我还不放弃的为了寻找他们而努力。 “不是。” 然而,我的执拗终究抵不过这冷冷的两个字,成了一个笑话。 长久以来,我都认为他对我是特别的。陪我闯公寓,跟我签订灵魂契约,为我挡伤,对我撒娇,拥抱我,牵我的手,这一切的一切,早就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原来,这些都是我的自以为,我为我的错觉感到羞愧,感到耻辱。 “好了,我知道了。”我故作镇定,心里早已五味杂陈。 脚步突然有如千金重,但是,我不想让他继续看我的笑话。坚持再坚持,尽管有些不容易,我还是不能让眼泪掉下来,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艰难的转身离开,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入一个略微冰冷的怀抱,“我爱你。蓝蓝,我不喜欢你。可是,我爱你。”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的身体突然就僵硬了,全身上下都动弹不了,仿佛被点中了穴道一般。白衬衣上的扣子摩擦着我的脸颊,但我并不觉得疼,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可是还要嘴硬:“才认识多久,哪有那么草率的爱。” “有些人,用一生,只爱了一个人一秒。有些人,用一秒,却爱了一个人一生。” 一生一秒,一秒一生。 白无对我说了一句我认为是全世界最动人的情话,这地狱到天堂的心情切换让我措手不及,我像个傻瓜一样地笑着。 “你为什么爱我?”我问了个蠢问题。 “我没有理由不爱你。”他答得漂亮,却不轻浮,一脸真诚。“你呢,你爱我吗?” 我认真想了想,“不知道,至少,我是喜欢你的。”我说的是实话。我还不懂什么是爱,但是,他受伤,我会心疼,他哄我,我会开心,我想,我至少是喜欢他的。 “这就够了,蓝蓝,比以前好,就够了。”白无亲了亲我的额头,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以前?”我抬头看着他。 “比你喜欢我之前。”他笑得灿烂,一排白白的牙齿露成一个月牙形,“蓝蓝,我多么高兴,你终于喜欢我了。以后,你还会爱我,在那之前,不准爱上别人。” 他紧紧抱着我,裸露的肌肤都是冰凉的,不似电影或者小说里描述的温暖。但是,我喜欢这个怀抱。 “你还没告诉我公寓到底发生什么了呢?”我闷在他的怀里,想找个话题。 “嘘,蓝蓝,我现在不想讨论那些麻烦事,我只想抱抱你。” 这五年,我忙着学习各种技能,没有时间恋爱。我不懂别人的恋爱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我们现在这样,甜蜜中带着尴尬? “不是的,你要多习惯和我亲近,这样,你就不尴尬了。”白无笑笑的说,我瞪着他领口上一颗调皮的松开的纽扣,“你又读我心了。” “嗯。” “你好理直气壮。” “嗯。” “你好厚颜无耻。” “嗯。” “你好,你好,不要脸!” “嗯。” “你好……” “再骂我,我就吻你了。” 这样的对话我仿佛在哪儿听过?对了,是在杀了无声兽以后。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离开混沌世界,如今的我们,成功的逃离,享受着当下的放松。麻烦的事永远不会完,我们只需要一一解决就好了。 静静地,他抱了我很久,直到门铃声急促地响起,他才不高兴地放开我,“谁呀,真会挑时候。” 伙伴们在刚刚的放松状态下竟然都睡着了,被这门铃声一吵,怨声载道的。白无的大门刚拉来一条缝,叔叔就急不可耐地挤了进来:“蓝蓝,你可算回来了。公寓又出事了!” “怎么了?叔叔,您先别急,慢慢说。”我招呼他在书桌旁坐下,叔叔向来是个遇事镇定的人,这次怎么慌慌张张的,看样子,公寓的情况不妙。 “我能不急吗?你离开的这几天,公寓都死了十三个人了!” “您说什么?”我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震得桌面的台灯都晃了几晃。 “这个飞来的横祸让子阳的股票大跌,如果不赶快解决,子阳也会迎来大危机。”叔叔满面愁容。 “到底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几天,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人命案? “还不是五楼那个西餐厅,利欲熏心,看见公寓的鬼打墙破了,就重新营业,有几个住户看样学样也搬了回去。那个西餐厅倒是到点打烊就走了,可那几个住户留下来过夜了,第二天,全都死了,一个都不剩。死状那叫一个惨,没有一具全尸的!” “没道理呀,十二楼以下的空间术确实是破了,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有别的原因。”阎叔强打起精神关心着事态。 “你不是留下一个同事看着蓝天公寓,叫扎克的,他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昨天晚上只身探公寓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第六十九章 风雨之前 “您说什么?扎克一个人去公寓了?”换好衣服的艾迪森从白无的卧室走出来,刚好听到这个消息。 叔叔也是有口难言,“我拦他了,他非要去,说自己搞得定。”阎叔长吁了一口气,说:“这小子,平时就有点傲,一身本领也还过得硬。留他一个人看大本营,他本来就有点不爽,再加上我们这么多天没回来,他可能着急了。” “着急也不能冲动啊,一个人去探公寓也太危险了!”艾迪森急得直跺脚,“这家伙,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不会一个人闯到十三楼去了吧?他不会被煞给吞了吧?”艾迪森越猜越紧张,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不会的,扎克是冲动,可他不笨。”丛艾起身拿上自己的装备,就往门外走去,美子赶紧拉住她,着急地问:“你要去哪儿?” 她一脸不快,“当然是去公寓救扎克,他现在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叔叔站起来,掏出一把钥匙,放在书桌上。“着急也没办法,公寓出了命案,已经被公安机关封锁了现场。白天人多口杂,你们要去,只能晚上去。这是我私人名下的一栋别墅的钥匙,前两天那个租户刚退租,我寻思着你们那么多人,住酒店不方便,就叫人打扫了一下。那里面什么都有,实在缺什么,你们就告诉蓝蓝,回头我再安排人给你们添置。暂时就住那儿吧,地址蓝蓝知道,就锦江郊区那一栋。” 我拿过钥匙,“我知道那儿,谢谢叔叔。”叔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这都是小事,只是子阳这次,怕是遇到大麻烦了。”说完,他离开了书店,背影有种颓废的沧桑感,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怎么办,蓝姐?”小魏和九九都围了过来,都在等我的答案。“先安顿下来吧,回别墅再商量。” “那,东子和明乐呢?”美子问道。 一个死人,一个活死人,就这么扛着上街,别人不把我们当杀人犯抓起来才怪,确实是个麻烦事。 “把他们搬进密室吧。”看到我面露难色,白无提出解决办法。我惊讶地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要跟个尸体共处一室?” “我和你们一起搬过去。”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无奈一笑,吩咐芳瑶:“芳瑶,打电话问问酒店前台花礼他们回来没有。”然后与其他人合力将东子和明乐搬进了密室。 密室里,那股浸泡铅弹的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散去,我们正准备退出去,芳瑶走了进来。“蓝姐,酒店那边问过了,花礼他们还没回来。” “他们走的是生路,怎么会还没回来?”我有些奇怪,看看已经开始出现尸斑的东子,“这可如何是好,东子的尸体只怕保存不了太久。” 无论如何,我得让花礼见上他最后一面,想到这,我有了主意。 “哗哗”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我将它递给丛艾:“这是我叔叔在锦江郊区别墅的地址,等会儿你带他们去酒店把东西搬过去。” “那你呢?” “我要夜探公寓。” 伙伴们还没反对,白无先跳了出来:“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 丛艾也有些生气:“扎克都还没回来,你现在又要去送死吗?” “我不上十三楼。” 白无还是不同意,“万一,不是在十三楼遇到的麻烦呢?你也听你叔叔说了,那十三具尸体都死无全尸,证明他们不可能是在设下空间术的楼层死掉的。在空间术里死掉的人,尸体不会出现在现世。你听话,蓝蓝,要冷静。” “我冷静地很。正因为不明白里面有什么,我才不能让他们一起去,目标太大。我只是去探一探,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好研究解决办法,不会有什么正面交锋,你就放心吧。” “至少带上我。”白无斩钉截铁地说,他这种语气我熟悉得很,是不容反对的意思。 “也带上我们。”丛艾还是不依不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才好,只有用明乐做挡箭牌:“明乐还有五天的时间,如果我们都去了,出事了的话,谁来救他?丛艾,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答应我,如果我没来得及赶回来,你就去找我叔叔,让他带着我的印章去求凌灼,用蓝天公寓交换明乐的命。你这个时候可千万别跟我抬杠,还有花礼他们,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只有再闯水雾墙去找他们,怎么可以将队伍大部分的力量折损在这小事上?你目前要做的,就是让队伍好好休养生息,尤其是阎叔和周叔,他们年纪大了,这几天消耗那么大,再不好好休息,会出事的。” 我一脸认真,丛艾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最后妥协了。“起码,你带上他吧。”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指了指白无,为了让她安心,我同意了,“好。” 丛艾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了,书店只剩下我和白无。 “十二楼以下的空间术明明都破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百思不得其解,白无拿出药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在我面前摆放好。“今天晚上去探探不就知道了。在那之前,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都化脓了。本以为可以让扎克帮你弄的,谁知道这小子行事那么冲动,只有我来了。我手法不专业,你别嫌弃。” 我听话地拉下领口,露出肩膀的位置,嘴里还在不停分析:“我总觉得,这个背后有什么阴谋。目标,是为了诋毁子阳的声誉。” 白无眼皮都没抬一下,小心为我的伤口消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凌灼。” “你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你不是讨厌他吗?”酒精刺痛了我的皮肤,我倒吸一口气。“你轻点!” 白无吹了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动作还是轻柔了不少,“讨厌归讨厌,他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不是凌灼,不是空间术,到底是谁杀了那十三个人? 我在思考,白无在为我处理伤口。转眼,夜晚如期而至。 我们带上装备,再次来到公寓的大门前。抬头望向十六楼,那种幽蓝色的光线淡下去不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看样子,不是月圆之夜,这枚骷髅戒指的威力也跟着削减。 公寓的四周被警戒带圈了起来,大门上也贴了封条,我们从安全出口绕了进来。没有了空间术的楼层都被街道四周的霓虹灯照得锃亮,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爬楼梯是个体力活,我们一口气爬到了十二楼,这里因为楼层较高,能够透进来的外面的光线有限。相比楼下,能见度弱了许多,只能依稀看得清楼道的轮廓。我们扶着墙喘着粗气,一路上来,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再上去,就是十三楼了。”白无平静了一下呼吸,“没有什么异常,那些命案,会不会是人为的?” “等等,你有没有闻到,这空气中,似乎有血腥味。” 白无嗅了嗅,“好像是有点。” 我打开手电筒,一刹那,四周被照得一清二楚。看到周围这触目惊心的景象时,我当时就一阵反胃。整个十二楼到处散落着零散的肢体和内脏,墙壁上喷溅着大量红色血液,成片的红看得人头晕眼花。就在我脚边不远的位置,一只从肘部断开的手死死抠住瓷砖的缝隙,指甲盖整个翻了上去。我能想象,这只手的主人身前一定是在挣扎着逃离什么东西。 “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现场了。”白无蹲下身观察那些残破的肢体,“看这断口的位置,像是被活活撕裂的。” “那就可以排除是阵术害人了。没有肉体的异类,也可以排除。”我跟着蹲下身,这时候,手电筒的光线闪了几闪,突然灭了。 “好像没电了,下午忘记充了。把你的拿出来。”我拍拍手电筒,还是没有亮,白无在背包里翻找着。突然,眼前划过一道黑影,再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白无一把抓住我的手,在黑暗中对我摇摇头,手心暗自用了几分力,他是要我别出声别乱动。我凝神静静地听,感觉到一阵阴风从我背后快速刮过,然后又慢慢靠近。越来越阴冷,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嗒、嗒、嗒”一阵脚步声传来,像是皮鞋踩在瓷砖上,脆响在这空旷的楼道被放大数倍,传出闷闷地回响。我的手慢慢移到辟邪匕首的位置,蹲在原地不敢动。 “嗒、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我的身后停了下来。我额际的冷汗一滴一滴往外冒,“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一滩。 我感觉到身后的东西动了动,它靠近我了。 就是现在! 我一个转身将身后的东西压倒在地,白无顺势打开了手电筒。 “不可能!怎么会!”我惊叫出声。 眼前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第七十章 队中之鬼 这是一具行尸,却是一具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行尸。 我没有收它,只顾得上吃惊。它被我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四肢挥舞挣扎着。 白无见我没有收它的意思,以为我不足以应付,上前几步要帮忙。我做了个决定,松开了它,然后像疯子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了十三楼。 “蓝蓝,那是十三楼!”白无着急地想抓住我,却只是扫过了我的衣角。 “我知道。”我还是头也不回的往上跑。我在找一个答案。 我站在十三楼,环顾四周,愣在当场。后面紧追上来的白无,他责怪地说:“你居然一个人上来了,你知不知道这很危……怎么,怎么会这样?” “你也很奇怪吧?”我面无表情,果然是这样,居然是真的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十三楼的空间术竟然解开了?是谁解开的?” 没有暗红色,没有行走的煞,有的只是公寓老式的布局,和外面透进来的弱弱的光线。 “你再去看看那具行尸。”我的尾音有些颤抖,抑制不住的害怕。 我们转身对着楼梯口,那具行尸跟在我们后面缓慢地走上楼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好饿……好饿……” “是他!”白无的手电筒扫到那具行尸的脸的时候,瞳孔瞬间放大。“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的确是他。”我木木地看着行尸一步步走向我们,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就是小五。” 是的,眼前的行尸就是小五,他可以说话,可以走动,可以呼吸,但已经不具备人类的意识和记忆。他,一个降灵除异的人,最终自己成了一个异类。 “如果,他是小五,那么,进入水雾墙的那个人是谁?” “我也想知道。”我看着小五离我越来越近,那十三条人命一定是出自他手,为的是他们的肉体,那是他的食物。所以,这十三具尸体才如此支离破碎,没有一具完整。 “蓝蓝,小心!”白无一把推开我,我猝不及防,摔倒在了地上。就在我刚刚的位置,小五一个猛扑。白无持续的防御:“蓝蓝,他已经不是小五,他只是一具行尸,你得收了他!” 收了他?谈何容易。他不是别的行尸,他是我朝夕相伴的伙伴变成的行尸。我左手手里紧紧握着刚刚从背包里取出来的装着婴儿脐带血的小玻璃瓶,右手手心里躺着定血符,迟迟下不了手。“我,我做不到。”我站在小五和白无的身前,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不知所措。 白无有些着急了,一边与小五周旋一边对我说:“蓝蓝,你不能犹豫了。你留下他,只会让他害了更多的人命。你了解他,他一个降灵除异的人,不会想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你收他,是给他解脱。” 白无说的对,小五怎么也不会愿意自己作为一个行尸在世界上活着!如果非得有一个人来收他,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我把他的嘴撬开。”我终于做了决定。 很多的疑问,很多的不舍,可是,现在不是时候想这些。 白无一个重击,小五的嘴不受控制地大张,我趁机将那婴儿脐带血倒了进去,再打上定血符,小五的行动越来越缓慢,最后停止挣扎,成了一具彻底的死尸。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坐在地上,看见小五的尸体渐渐变成青灰色,脑海里飞速旋转着。白无将我拉起,对着我的手呵气,一股湿润的暖流打在手心,他握住我的手来回反复揉搓,“手怎么这么凉?别坐在地上,担心感冒。” 手电筒的光洒满整个走廊,这里和十二楼一样,到处都是散落的血迹。我的目光被第二间房门口前的一坨软肉所吸引,那是一根舌头,上面有一个舌环。 “小五,根本就没活下来。” “应该是他,破除了十三楼的空间术。” “他是用命抢下了煞主的舌环,你看他的肚子。”我抽出手指了指小五的尸体,那里腹部的位置被暗红色的衣服遮盖住,但是认真看还是可以发现那一团已经被血液染成了黑色。 “我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水雾墙里的那个小五,究竟是谁?” 我们陷入了沉默,都没有急于离开。这事情,细想起来,越来越可怕。 “糟糕,花礼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假冒的小五?”我担心极了,那可是我的半个队伍! “那个假冒的小五应该是早就跟着我们了。在十三楼,他肯定听到了我们与小五的约定,也看到了小五与煞主的缠斗,知道他身受重伤难以存活,于是假冒小五混入了队伍。”白无踱着步子冷静分析,“只是,这个人混入队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跟了我们多久?” “不得而知,但此人一定是个高手。首先,他在十三楼的时候一直潜伏在暗处,我们没有发现,那些煞竟然也没有发现,能隐藏的这么好,不是高手绝对做不到;其次,他的易容术实在太可怕了,我们这些与小五日日相对的伙伴竟然都没有察觉出异样,他镇定自若地骗过了所有人。” “蓝蓝,有句话,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白无沉着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 “你的队伍,只怕是不干净了。” 是啊,我的队伍,只怕是不干净了。这个人可以冒充小五,就可以冒充其他人。 “在事情的真相查清楚之前,我不想怀疑任何人。” “但是,你也不可以相信任何人。”白无提醒我。 我突然踮起脚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调戏道:“包括你?” 他配合的仰起头,“不包括。” “你说的,我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我不是任何人。”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额头,“没人可以假扮我接近你,我会让他来得,去不得。”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十四楼的楼梯传下来,打破我们的对话。 第七十一章 重逢之谜 “有人!”白无警觉性的将我拉至身后,我们躲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 侧着耳朵听着动静,那些脚步声很杂乱,还有部分交谈声。 “怎么办?” “先看看蓝姐他们回来了没有,其他的再说吧!” 这声音是,花礼和李诺! 我一把推开门,“花礼!” 花礼看到我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猛地扑入我的怀抱,“蓝姐,我终于又看到你了,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 我轻声安慰着她,“别哭了,别哭了,这不回来了。”转头看向其他人,除了李诺、赛维娜,再也没有其他人。“怎么,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其他人呢?” 她们三个一起摇摇头,我感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出……事了?”有点不敢问,又不得不问? 她们又是一阵摇头。这下,我就有点奇怪了,“你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还是摇头。我一下子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别光摇头啊!” 白无拉过我,说道:“你别逼问她们了,她们说不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说不出来? “所有从生路逃生的人,都不能说出关于它的半个字,这也是为什么现世关于水雾墙的资料知之甚少的原因。” “死路出不来,生路说不出来。难怪,是诅咒吗?”我仔细查看着她们三个人,“没有哪儿受伤吧?有没有遇到麻烦?”她们还是不说话,只是摇头。 白无又说:“是不是诅咒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我们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相信水雾墙后的世界,仍然会是一个秘密。” 李诺最先发现了地上的小五的尸体,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说来话长,先回去再说。至于小五的尸体,我们把他背回书店,让他同东子一起入土为安吧!” “蓝姐,你说什么?你说东子……” 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花礼听到东子的名字,立马止住了哭声,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回去,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怎么解释,也许是不敢解释,我拒绝再多说一个字,和白无扛着小五的尸体走回了书店。幸好,夜已深,路上没有行人,加上白无书店的小巷偏僻,倒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她们三人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进了书店,开灯,进密室,接着是嚎啕大哭。我和白无退回厅内,把密室留给她们三个发泄情绪。 我和白无坐在书店的沙发上,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蓝蓝,她们中间很可能会混入那个高手,你要警惕点。” “我知道,而且,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什么?” “生路上的队伍,女的都回来了,男的,一个都没回来。” 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后来,我在心中清点了一下人数,才发现这个现象如此奇怪,问她们,她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会如此奇怪?” “白无,我想,我还得去一次生路。” “好,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就陪你去。”白无将手与我十指交替,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侧头看着我。 “不,你不能去。” 听到我这句话,他身形一僵,坐了起来,面露愠色,“为什么?” “你没看到所有男的都没回来吗?你去,是送羊入虎口?” “我跟他们能一样吗?他们的功力加起来也比不过我!”白无有点生气,连那双干净的眼睛也充满怒火,“你是想说,我就这么看着你去不陪着你?蓝蓝,我以为下午的时候,我的心意你都懂了。” “我懂,我都懂。可是明明知道你去会很危险,我怎么还能让你去犯险呢?”我依偎进他的怀里,试图用这种方式平息他的怒火。白无是个很好哄的男子,他很快便不生气了,但他也是个固执而霸道的人,紧了紧怀中的我,只说了四个字:“没得商量!” “你……” 我挣脱出来,还要同他继续理论,三个姑娘已经走出了密室,我及时住了嘴。她们每个人的眼圈都是又红又肿的,尤其是花礼,她抽泣着问我:“蓝……蓝姐……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东子……怎么就……” 虽然,我已经接受了东子死去的事实,可是,要将这个过程描述出来,实在是太残忍。所以,我将这个责任甩给了他,“白无,你来说吧!” 白无抓紧我的手,他知道我在极力隐忍情绪,将生路上的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一一描述给她们听。当说到东子被无声兽刺穿胸膛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花礼,东子他,一直喜欢你。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想他一定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 “你说,东子,东子喜欢我?”花礼哭得更厉害了,李诺抱了抱她,问我:“那,明乐还能救吗?” “说到这,我还得去办件事。白无,你带她们先回郊区的别墅,我去找趟凌灼。”我起身准备离去,白无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我不愿意你去找他,可是,只有他能救明乐。所以,你去吧!”他一脸的不高兴,别扭的像个小孩,不知怎地,我情不自禁吻上了他的脸颊,还是当着李诺她们的面。 前一分钟还满脸阴郁的白无,因为这一个亲吻,马上笑成了一朵花:“去吧,蓝蓝,我会帮你照顾好她们。”他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松开了拽住我的手,“蓝蓝,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吻我,我真高兴。” 我缩了缩脖子,看到李诺和赛维娜张大嘴看着我,眼角还挂着泪珠来不及拭去,心里喜不自胜。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该把握的,还是要把握。 伤心的已经伤心了,该愉悦的,还是得愉悦。 喜和悲从来不冲突,我为失去东子而悲伤,我为得到白无的爱而喜悦,我为了把握明乐的命去找那个危险的人。 “你来了?”狭长的桃花眼一挑,充满危险的口吻。 “对,我来了。” 第七十二章 魅惑之夜 半夜三点,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路人,万家灯火也已熄了大半,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几盏,或在加班工作,或有婴儿啼哭,但不应该是像他这样。 此刻,凌灼穿着真丝睡袍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领口大敞着,露出性感的锁骨。手里摇晃着一小杯红酒,晃出优美的弧度,怀里还偎着一个面容精致身着深V红色长裙的长腿美女,事业线有意无意地往凌灼面前挤,性感妖娆。我认得她,她是时下最当红的一个名模。 欧式装修风格的别墅里此时灯火通明,一众俊男美女各个打扮出挑,伴随着节奏感强烈的酒吧音乐舞动着身体,俨然是一个狂欢派对。 “凌总,她是谁?”长腿美女不舍离开凌灼的怀抱,见我到来,并不起身,反而偎地更紧,用眼角瞟了我一眼,满是鄙夷。 我不理会她,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只对凌灼说话:“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家的?” 凌灼推开怀中的美女,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慵懒至极。“我是广阳城的话题人物,是子阳地产的死对头,第一次见面之后,你就应该调查过我了吧?你能找到我家,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被他推开的女名模一脸不悦,跟着粘了上来,搂住凌灼的腰娇嗲地说:“凌总,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怎么穿个T恤也来敢来赴你的宴?” 我皱了皱眉,“凌灼,能不能把这只烦人的苍蝇赶开?” “你!你敢说我是苍蝇?”那个名模听到我把她形容成苍蝇,当时就变了脸,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往我脸上打下来,凌灼一个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的力道狠狠掐进了肉里,冷冷地说:“滚,别让我说第二遍。”脸上慵懒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狭长的桃花眼里冰冷了几分。 那个名模看到他的眼神变化,吓得也不敢再说话,凌灼松手后,她拿上自己的包一路跌跌撞撞就离开了,好不狼狈。 “你还真是不怜香惜玉啊。”我下巴挑向那个模特离去的方向,这么深更半夜的,她应该是想留宿的吧。 “我救了她呀。”凌灼勾起唇角一笑,抿了口红酒,“如果,她的耳光落下去了,她就毁了吧?” 的确,我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软柿子,骨子里没有那份柔弱。我当时想着,如果那个名模敢动手,我会让她彻底滚出广阳城,可嘴上还是要客气的说:“你太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大能耐。” “林总谦虚。喝点什么?” “白水,谢谢!” 凌灼突然俯下身,两手撑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刚好将我圈在里面,“来我这里,只能喝酒。香槟还是红酒?”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充满魅惑的嗓音和离得这么近的距离,让我感到很不舒服,“香槟吧。” 他走过去从香槟塔上取下一杯香槟,先喝了一口,再递给了我,我嫌弃地接过:“你喝过的为什么给我?” “帮你试毒。” 我当时特别想骂人,碍于修养,勉强保持着微笑:“凌总说笑了,谁敢在你的香槟里下毒。” “你。”凌灼靠近我的耳朵,说了这个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感觉他的唇划过了我的耳垂。 “凌总很幽默。不过,你就不奇怪,我怎么会在半夜三点来找你么?”我不停调整着坐姿,凌灼的椅子看起来就很昂贵,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坐起来并不舒适。也许,这就是如坐针毡的现实版。 “好的客人,任何时候都欢迎。”他两手展开作欢迎状,肩头的真丝睡袍不小心滑下,露出线条分明的肩膀,那些本来还在舞动身体的美女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充满魅惑的男子,嘴里都是惊呼声。 “好性感啊!”、“好帅啊!”、“太有魅力了!”各种称赞声不绝于耳。 “把音乐关了吧,太吵,我有事找你。”我放下手中的香槟,始终没有喝上一口。不弄走这些闲杂人等,没法儿谈正事。 凌灼一个响指,唤来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子,对他耳语了几声。不多时,音乐声停止。那些男男女女都离开了这幢装修奢侈华丽的别墅,有些女子走之前还多看了凌灼几眼,眼里充满了不舍。 “这下清净了吧?”凌灼重新坐回沙发,眼里都是玩味。“想救你那个伙伴?” “你知道?” “你应该问,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眼里依然是玩味,散落肩头的睡袍也不拉起来,就那么耷拉着。 “我知道你想要蓝天公寓,我可以给你。不过,得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以后,给我三个月时间。只要你救明乐,三个月后,我一定把蓝天公寓双手奉上,你不信我的话,我们可以签个合同。” 我从包里掏出纸笔,准备草拟合同,他走过来,夺走我手中的笔,用它挑起我的下巴,“谁说,我的条件是蓝天公寓了?” 我偏过头,推开他的手,有些不相信地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蓝天公寓的吗?” “蓝天公寓迟早是我的,不急于一时。现在,我比较想要——你!”说完,他猛地一把搂过我的腰,紧紧地卡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放开我凌灼!” “不放,你奈我何?”他的表情慵懒,手上的力道却是霸道。 “你再不放,我就不客气了!” “哦?试试。”又是这种不屑的语气,这让我很不爽。 我抬起脚用力一跺,想要踩他的脚让他吃痛放开我,他仿佛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抱着我就地打滚,两个人双双倒在羊毛地毯上,他将我压在身下彻底锁住。 “就这点能耐?我以为,这五年,你学了很多。” “这你也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凌灼,广林地产的董事长。”,我挣扎的很吃力,他却压制的一脸轻松,“也是唯一能救你伙伴的人。你,还要挣扎吗?” 第七十三章 希望之光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你如果真的什么都知道,就应该知道我跟你之前认识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他的脸就在我的上方,完美的五官,可是怎么看怎么讨厌,真是比无声兽还难缠的危险人物。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屈服,所以,我决定换个条件。”凌灼突然举起双手站了起来,“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终于逃脱桎梏的我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问道:“是什么?” “我要和你一起去混沌世界。” “你说什么?!”先是白无,再是凌灼,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对我的冒险那么感兴趣? “我说,生路,我陪你去。” 我坐在地上忘记了爬起来。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明乐的事、学习五年、重闯生路,他对我的事一清二楚。难道,他也会读心? “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蓝天公寓你不用给,你自己你也不用给,对你来说,有盈无亏。你是个商人,这笔生意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他俯下身绅士地向我伸出右手,“怎么样,合作?”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眼珠转了转,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成交!但是,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概不负责。”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手腕一个使力,我没有刹住脚,直接撞进他的怀里,他趁机搂住我的腰。“我能有什么意外?这个算吗?” “你!”我睁大眼怒视他,他微眯着眼看着我,开始还有些浅浅的笑意,渐渐地,眼神越来越冷,看得我脊背一阵发麻,竟然感觉到一丝害怕。 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手抚上了我的脖子:“有人对你下了夺魂咒?是谁?” “我不知道。” 似乎对我的答案有些不满意,他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我感觉到呼吸不顺畅,咳了几声,他才松了手,“没人告诉你么,夺魂咒,只能是碰触过你的人才能下的。亲吻,拥抱,握手,上床。”他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看我的眼神也危险得很。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个商人,握过手的人多了去了,搞不好就是你下的,我又不与人结仇。” 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倏地,微眯的眼睛猛得一下睁开,粗鲁地扯下我的领口,露出我里面的打底背心,我一声尖叫:“你干什么呀!凌灼,你是不是有病!” “果然,他居然跟你签了灵魂契约。看样子,我们之间有账要算了!”凌灼看到我胸口的“白”字,脸色一沉,将我推倒在沙发上,“我果然还是小看他了。” “你是不是疯子?我和白无签订灵魂契约关你什么事?” “白无?你了解他吗?你就把灵魂押给他!” “也许我是不够了解他,可是你,从别墅到豪车,你过得那么张扬,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我这么一说,凌灼突然放开我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轻哼:“我张扬?你以为,白无真是一个书店老板?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他的书店有过一个客人?又什么时候看到他卖出过一本书?他那个书店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他明明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他的目的,不比我干净。” “你知道些什么?”凌灼说的没错,白无的书店似乎除了我们,从来没出现过其他人。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凌灼重新整理了一下睡袍,背对着我,“蓝蓝,你想不想救东子?” 我从沙发一跃而起,没注意到他对我称呼的改变。“你说什么?东子还有救?不是说心脏受损的人,返生之术也没用吗?” “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 “谁?”我走到他眼前,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青角巫师。” “青角巫师?我从来没听说过。”我摇摇头,在脑袋里搜索了一番,确实没有这个人。 “你当然没听过,他是游历于各个世界的巫师。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前知过去,后明未来。这世界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知道怎么救东子,那一定是他。”凌灼端起我开始放下的那杯香槟,一饮而尽。 “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每三个月会换一个地方,除非他愿意,没人能找到他。” 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因为凌灼这一句话冷了半截,垂头丧气地说:“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很不巧,他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他的眼神又恢复到慵懒的状态,“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你有什么条件?”他没那么好心,他告诉我这件事一定有目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他重新端起一杯香槟,也不喝,只是看着。“我要你,吻我。” “你,你说什么?”我不会听错了吧?刚刚这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我要你,吻我。”凌灼再次将那杯香槟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魅惑得像个妖物。现在,我有点相信他那个魅惑众生的故事了。 “答应,或者不答应,我不勉强你。”他一步步走近我,“东子的命,就在你的唇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服自己:不过是一个吻而已,我在西方生活过那么多年,这根本不算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把他当成是一个宠物,不带任何感情就不算是对白无的背叛。 我踮起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着他的薄唇吻了上去。 他满意的勾起嘴角,撬开我的唇齿,一路攻城略地。香槟的味道充斥着我们的口腔,他的舌一路追逐着我的舌,一只手托住我的头,一只手按着我的背,将我们的距离拉至最近。 我口中的口气仿佛被他悉数抽走,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四肢也渐渐无力起来。他收回舌头,唇却不离开,与我轻柔厮磨,说出几个字:“出来吧!” 第七十四章 高手之战 当凌灼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僵硬着脖子想要转过头去看他到底在跟谁说话。他察觉到我的动作,手上的力度加重,紧紧扣住我的头,又加深了这个吻,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别分心!” 我由最初的无所谓渐渐的变得有点抵触,开始挣扎,一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往后推,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个交易。我感觉到脑勺后有两束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我凌迟一般锋利。 “放开她!”充满怒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果然,那种不好的预感应验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从唇际一直渗透到心里,我的四肢瞬间冰凉。是白无。 凌灼对白无的怒火充耳不闻,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故意用舌头将我的唇齿舔了个遍,末了还意犹未尽的浅啄了几下。“我、偏、不!” 我有点慌了,拼命躲闪他不断追逐过来的唇舌。奈何他看上去随意懒散,手上的力道却是我一个女子无法匹敌的,无论我如何扭动,始终无法挣脱半分。 他的挑衅成功惹恼了白无,白无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扫了一眼香槟塔,那香槟塔上的高脚杯碎成成千上万片细小的菱形碎片,伴随着飘洒出来的香槟直往我们的方向飞来。凌灼搂着我一个旋身,那些碎片与我们擦肩而过,纷纷打入了身后的那面墙体中,原本古典奢华满分的墙纸霎时间只余下满目疮痍。在躲避的过程中,他的唇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半分。 白无见刚刚的攻击落空,又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凝视了几秒。那把水果刀就在他的目光下变成了无数根细针,他起手一挥,那些细针漂浮在空中,将我和凌灼围在了中间,针尖全都对着凌灼。 凌灼终于收起慵懒的表情,放开了我,我趁机逃到白无的身后。“白无,何必呢?你知道你杀不了我。” “你卑鄙,居然用东子的命来与蓝蓝做交易。”白无说话的瞬间,那些细针掉在了地上,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第一次见到高手打架是这样子的,根本不需要肉搏,实在太恐怖了! “你不卑鄙?你不卑鄙你趁她被人下了夺魂咒跟她签灵魂契约?”凌灼舔了舔唇周,故意做出回味刚刚那个吻的模样来刺激白无。 “我那是为了救她,哪像你,趁人之危!”白无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来回的为我擦拭嘴唇,“回去至少得刷半个小时牙,听见没?” 我傻傻地点点头,“好。” 凌灼无所谓地耸耸肩,“白无,你还是那么幼稚。你敢说,灵魂契约的事你没有半点私心?” 白无牵起我的手,用撒娇的口吻对我说:“蓝蓝,我们不理他。事谈好了没?谈好了我们回家。” “嗯。”我拿起沙发上的包包正要走,凌灼扔过来一个东西,我条件反射的一接,是块材质有点像玉的椭圆形圆片,大约一元硬币大小。 “这块是尸香石,吸尸气的。你把它放在东子的嘴里,可保他肉身一月不腐。”说完,他步履慵懒的上了楼,边走边说:“明天晚上八点,带你那个伙伴的肉身和线羽鸟的元丹过来,过期不候!” 我看着他的背影,手心躺着那块冰冷的尸香石,忐忑了起来。我,是招惹了一个魔鬼? 凌灼一走,白无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拉着我几乎是奔跑似的离开了别墅。拦下了一辆跑夜班的出租车,我们前往书店给东子放尸香石。一路上,他都安静无话。 “你怎么过来了?”知道他在生闷气,我找了个话题。 “我把花礼他们安顿好后,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就找了过来,谁知道……”白无不说完,气鼓鼓的,好看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我都还没有亲过你的嘴。” 鲜少看到他这副模样,我轻轻靠在他的肩膀,说:“偷偷告诉你,那并不是我的初吻。” “你说什么?还有人亲过你?是谁?”这下他更不高兴了,我笑了笑,起了逗他的心思,“一个帅哥。” “蓝蓝,你是觉得我还不够生气吗?”到了书店的巷子口,白无付了钱,气的下车就走了,也不等我。 我狗腿的跟了上去,晃着他的手臂:“是我远房表哥林检啦!小时候大家族聚会,我们为了抢一块有草莓的蛋糕打起来了,无意中亲到的。” “表哥也不行!凌灼更不行!”回到书店,白无径直进了密室,将尸香石放入东子口中。这尸香石还真是神奇,刚刚放进去,东子身上那些尸斑就不见了,连密室那些浸泡铅弹的腥臭味道都消弭无踪,反而散发出一阵好闻的淡淡幽香。 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白无包住我的手,转身面对我,一副受伤的表情。“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生他的气,我怕你会爱上他。” “怎么可能?我怕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爱上他?”我惊讶于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林蔚蓝,怎么可能爱上那个恶魔。 “你不知道蓝蓝,你曾经……”白无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我曾经怎么啦?”我奇怪的看着他。 “没,没什么。你曾经,也不喜欢我。”白无眨了眨眼,松开我的手,走出了密室。 他今天有点奇怪,我知道他吃醋,可是这种不自信,完全不像他。我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在房间里翻找着,半天,拿出一个新牙刷:“去刷牙,从里到外,刷干净。” 我听话的来到浴室,足足刷了半个小时牙。出来的时候看到白无坐在床上发着呆,见我出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 “蓝蓝,答应我。如果你非要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我!”他的眼神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殷切地等着我的答案。 “白无,你怎么了,怎么患得患失的?”我偎进他的怀里,还是有点冰凉的体温。 “蓝蓝,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七十五章 覆盖之吻 秘密?白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到底要说哪个? 今天凌灼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对于白无,我除了知道他是个高人,还有这个书店,其他的,我真的一无所知。 “这个书店,被我下了结界,除非我愿意,别人根本看不见,也走不进来。所以,我不是什么书店老板,这只是我用来养神的地方。”白无抱着我的手微微颤抖,“还有凌灼,他不是什么好人。” 难怪我在这生活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公寓后面有个书店,原来是结界。“白无,你能主动告诉我这件事,我很开心。可是,如果你是为了跟凌灼赌气而告诉我关于你的事,那大可不必。我信你,所以,我希望有一天你谈及你自己时,仅仅是因为你想告诉我了,而不是什么别的原因。”我坐在他的腿上,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是谁说,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心跳一定是杂乱无章的?相反,我觉得,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是最放松、最平静的状态,比如此刻,比如我和他。“关于凌灼,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放心,我会把握我们的距离。” “不,你不知道。”白无偏下头蹭了蹭我的额头,像只慵懒的猫。“我曾见过一个姑娘,因为他一句话,屠了一整座城,又因为他一句话,自己束手就擒,却换不来他多看上她一眼。” “屠城?我没在新闻上听过这个事啊?”我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虽然我最近这些年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各种技能上,但不至于发生这么大的新闻都没听说过吧? “自然,不是清明世界。” “那是混沌世界?”不是清明世界,那就说得通了。 “世界不是唯一的,而是有多面性的。不仅仅有你知道的这些,还有你听都没听过的,世人了解得太少罢了。总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凌灼,他太冷血了,你不能爱上他。”白无勾起我的下巴,凝视着我,“他的味道,你都刷干净了吗?” “刷干净了,足足刷了半个小时呢!就差没把皮刷破了。”我张开嘴给他检查,他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满意。” “那有什么办法?要不,我再去刷一遍?”说完,我起身去浴室打算重新刷一遍,被他一把按住:“不用,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语毕,他低下头,准确地捕捉到了我的唇。 原来,这就是跟喜欢的人接吻的味道。 不同于凌灼那掠夺似的吻,白无的吻细细密密的,从唇到齿再到舌,循序渐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他,在覆盖凌灼留下的吻。 他小心地啃噬着我的唇,用了一点力道,疼,又不至于太疼。他的舌头,如他的体温一般,是冰凉的,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温度侵占我的口腔,扫过我的牙齿,最终,与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时间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痛苦的时候如此,甜蜜的时候也如此。他仿佛一头不知厌倦的恶兽一般,等待千年只为了用这一个吻填补饥饿,久久不曾放开。 他的主动炽热而绵长,我的回应激烈而温热,我们是不知餍足的动物,食髓知味,全情投入的享受着这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都没去计算时间,只感觉唇舌有些发麻,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我,说:“蓝蓝,吻你的感觉,真好!” 我回他:“吻你的感觉,也很好!” 他的唇泛着一种妖艳的红色,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特别显眼,宣示着我刚刚的狂野。我突然咬着下唇笑了起来,这是我造成的?我是不是太不矜持啦?一般的小姑娘这时候是不是应该稍微羞涩一下或者假意推拒一下? “你笑什么?”我突然的笑让白无有点摸不着头脑,“是我的技术太差吗?” 我重新窝回他的怀里,“不,你的技术很好,好到,像个身经百战的老手。” “谢谢蓝蓝夸奖!不过,我只愿意在你身上身经百战!”他将我抱紧了些,腾出右手把玩着我的手指:“蓝蓝,你几天没休息好了,今天,不回别墅了好不好?那里人太多,我想陪着你睡,放心,我不会碰你。” “好。”说话间,我真的有些困意,天已经蒙蒙亮,我也不想再多做奔波。 白无在我额头印下一个重重的吻,将我平躺在他的床上,盖上被窝,自己也钻了进来。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捧着我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看着我干嘛?”被这样盯着睡觉,我还真是不习惯。 “看不够。”他撒娇地靠近了些,“蓝蓝,我冷。” 我无奈地斜睨了他一眼,抱住了他的腰:“睡吧。” “好。”白无闭上眼,嘴角还挂着笑意,真像个孩子。 就这样睡了过去,睡的很安稳,除了偶尔感觉到某个人不安分地在我的唇上和额头上轻啄,这是我最近这些天睡的最香甜的一觉。醒来时,已经晌午,错过了饭点。 “砰、砰、砰!”我正在浴室里洗漱,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应该是我的伙伴们到了。 他们全都过来了白无的书店,还给我们带来了午餐,上下来回扫视着我和白无,看得我们好不自在。“你们俩……”丛艾指了指我,又指了指白无,我懂她的意思,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着急地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美子一脸诡笑,“啪”地一声将血鞭拉得绷直,“不是我们像的那样,那是哪样?”芳瑶也打趣道:“我们,可什么都没想。” “我找你们来,是有正事!”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与其越描越黑,不如转移话题。 “什么事啊,还得叫上我们所有人。”艾迪森打了个呵欠坐到沙发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关于去生路的事。”我一边吃着他们带来的食物一边含混地说:“还有,东子有救了,” 第七十六章 十字之戒 “蓝姐,你刚刚说什么?东子有救了?” 花礼推开丛艾走到我面前,眼睛还是有些红肿,看得出来,回去之后肯定又偷偷哭过了。 “恩,凌灼说,有个青角巫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反正就是,他有救东子的办法,而凌灼,有找到他的办法。” 白无将自己碗里的肉夹了一块扔到我的碗中,“多吃点肉,你太瘦了。”我自然地夹起来吃掉,接着说:“晚上,我会去找凌灼。九九和无声跟我一起去。阎叔,你带着他们再探一探公寓,上次没有找到扎克,我总觉得他还在公寓里面。” “我跟你一起去。”白无低头扒着碗里的饭,也不抬头,但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经过昨天晚上那件事,怕是他再也不愿意我去单独找凌灼了,所以,这次我没有拒绝,“好。” “对了,无声,你刚刚来到清明世界,还习惯吗?”无声已经换上了现代的衣服,虽然少了些古典风味,但看上去依然美艳动人。她点了点头:“大家都教了我很多,虽然那些电器我还不会用,不过,交流还是没问题了。” “那就好。” “蓝姐,我想知道小五的事。”李诺倏忽开口,我原本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给队伍里的其他人听,她这么一提,我反而不好收场了,只得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么说,这个高手可以伪装成我们任何一个人?”芳瑶看看李诺,看看花礼,再看看赛维娜,目光犀利地说道:“我们这一组人从来没分开过,伪装成我们不太可能。倒是你们三个,突然跑了回来,不得不让人怀疑你们中混有那个来历不明的人。” 芳瑶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这种无端的猜测非常影响团结,于是我打断了她:“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们小五的事,就是怕你们像现在这样乱猜。一个队伍要团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别敌人还没出现,我们内部已经开始分裂,那别人都不需要出手,就能达到瓦解我们的目的了。” “蓝蓝说的没错。如果敌人有心要潜入我们,在无声村山底的时候,我们身处混沌之中,他只要打晕任意一个,再冒充成那个人进入队伍都是可以的。严格来说,我们所有的人都可疑。”白无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那为什么只有小五的尸体,伍娜的呢?”美子托着腮问道。 “伍娜应该是死在了空间转换术里,死在空间术里的人,尸体也会留在那个空间,不会出现在现世。”精于阵术的阎叔回答美子,接着又对我说:“蓝蓝,上午的时候,公司里留守的员工打电话给我,说有十字戒的消息了。” “什么?”我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什么消息?” 销声匿迹那么久的十字戒竟然有消息了!在知道十字戒和骷髅戒是对应的两枚戒指之后,我产生过一种想法,这两枚戒指会不会是相生相克的?如果我要对抗骷髅戒的力量,最好得到十字戒。于是,我用尽各种方法,派出过无数人花了无数的金钱去寻找它,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十字戒的线索,我几乎已经放弃了。如今,我回到了广阳城,反而有线索了? “听说,是一对遭遇抢劫的母女。差点被劫匪给杀人灭口了,就在这时,被一个戴着十字戒的人给救下,不过救她们的时候,两个歹徒却死了,感觉像是一命换一命。” “在哪儿?那对母女在哪儿?”我有点激动,等了那么久,终于有线索了。 “就在广阳城。” 真是天助我也!那对见过十字戒的母女居然就在广阳城! “给我继续查,查到那对母女的具体地址!”我难掩激动,再也吃不下饭,在书店里走来走去。白无收拾好那些剩下的食物,眼神几不可察的闪了几闪,“蓝蓝,你找十字戒做什么?”不知为什么,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感觉到语气里透着一丝寒意。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爸妈失踪的唯一线索是一枚骷髅戒指。” “我知道。”他不回答有或者没有,而是说他知道。可我当时太激动了,竟没有察觉到这个中区别,拉着他继续喋喋不休:“我父母失踪那几年,我真的是毫无头绪,直到三年前,我想通了一件事。” “是什么?” “我爸爸的骷髅戒指是从哪儿得到的呢?他之前没有这个物件,那么,必定得有个卖主吧?于是,我调出了我爸爸那一个月的所有银行的账单流水,发现了一个人,在九年前中秋节的前一天,刚好与我爸爸有过一笔大额的金钱交易。” “是谁?” “无名无姓。”我回想起我当时的失望,那种感觉就像是漂在海里的浮木被人抽走了,自己又重新沉回了大海,无助,而又绝望。“不知道是不是黑客处理过,我叫艾迪森破解过那个人的账户,查不到任何资料,但是,他漏掉了一点。”想起这个发现,我至今有点激动。“唯独有一条交易信息,不知道是他来不及,还是他忘了,没有抹去。” “什么样的交易信息?” “向一个同样没有资料可查的人同时购买了两枚戒指。” 白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骷髅戒和十字戒。” “对,所以,只要我找到十字戒的主人,我就能得到我父母失踪的线索。”第一次,我感觉到我在接近真相,“白无,你说,那枚十字戒现在还在广阳城吗?” 白无的语气又恢复了几许寒意:“蓝蓝,有句话我要奉劝你。” “什么话?”他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我分外不解,感觉这个人不是我认识的白无,反而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那枚十字戒,你碰不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敛起激动的表情,怒问道。 “那枚戒指,一般人碰不得。十字戒,有个传说,你要不要听?” 第七十七章 戚懿之难 “你说来看看。”我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悠闲姿态。我倒要听听看,什么样的传说能够让我不去碰这枚戒指。 伙伴们都在书店正厅,白无似乎觉得人太多不好交谈,将我拉回卧室。他警惕地带上卧室门,又从床下抽出一个暗屉,暗屉里放着一个雕着鸢尾花的小木盒,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那上面还扣了一把金色的小锁,比起盒身来说,显得格外的新。 “这里面放着什么宝贝啊,你至于这么左一层右一层的藏着吗?”我蹲下身好奇地看着这个小木盒,刚要伸手摸,被白无用力打了一下手背,“别碰,盒子有毒!”吓得我立即缩了回来。 白无嘴里振振有词,念了个什么咒,木盒上面的鸢尾花“嘭”的一声弹了出来,下面竟有一个镂空的小格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是木盒的钥匙了。 这种藏匿方式越发激起我的好奇心,我屏息等待白无打开木盒,等到盒子里的物品完全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顿时觉得大失所望。 盒子里放的是一块古代女子用的丝帛手绢。 “你将一个姑娘家用的手绢藏那么好干嘛?莫非又是哪个世界的姑娘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白无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说什么呢,你拿起来仔细看看。”我小心翼翼地用两指捏起这块手绢,心有余悸地说:“这帕子应该没毒吧?” “有毒我还能让你拿?你想死我还不舍得呢。”白无夺过手绢将它工工整整地平摊在床上,“看出什么不一样了吗?” 这块手绢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戏水图,就是普通女子喜爱的图样,除了女红很好,看不出什么特别。我歪着头又查看半晌,猛然发现这图样是双面绣,手帕的背面用一种特殊的丝线藏了一小行字在鸳鸯的羽翼里。 “这里面藏了字!” “你认得这字吗?” “我看看,这好像是秦末汉初的文字,李严教过我。” 白无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不错,那它写的什么?” “子为王,女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这歌是……不会吧?这块手帕居然是,是戚夫人的?”我讶异地问道。 “没错,这就是戚懿戚夫人的手帕。这上面的字是她在永春巷舂米时绣上去的,也是这首歌成为了她的把柄,让吕后有了机会将她折磨至死。” “可是,这跟十字戒的传说有什么关系?这块帕子又怎么会落到了你手上?”我将手帕翻来覆去的查看,实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戚夫人的物品。 “你以为,戚夫人是怎么得到刘邦的宠爱的?” “你是想说,因为十字戒?” “蓝蓝,你可是越来越聪明了。”白无借机在我唇上印了一个吻,又说:“正是因为这枚十字戒。这枚十字戒可以帮你满足你所有的欲望,你的贪,你的痴,你的嗔,你的念。可它最后会狠狠报复你,让你曾经得到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过得比得到之前更惨,这就是这枚十字戒的传说,欲念的杀手,报复之戒。” “既然如此,为什么人们还要用它?”这个传说实在骇人听闻,满足人们的欲望再夺走人们的希望,这枚戒指究竟是善还是恶? “因为没有人能抵御心中的欲望,也没有人能抵御欲望被达成的满足感。这个戚夫人,母亲是女奴,父亲是男奴,她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一生为奴。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成为人上人,摆脱为奴为婢的身份。可能是她的欲念太过强烈,这枚十字戒就出现了。” 我和白无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不让我碰十字戒了:“所以后来,她真的如愿飞上枝头,得到了刘邦的宠爱,但是却得来了吕后的嫉恨,死得凄惨。她是被十字戒反噬的,也是被自己的渴望反噬的,而我,太过渴望找到爸爸妈妈,如果得到十字戒,我可能真的能找到他们,但结局一定会是彻底失去他们。” “不仅如此。这个戚夫人得到十字戒后,欲望变得越来越多,她最初不过是想摆脱自己下等人的身份,后来她开始有了奢望,与她的能力不相配的奢望。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同样能够成为人中龙凤,于是,刘邦就真的动了要将她儿子立为太子的心思,数次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差点成功。” 白无将我轻轻揽入怀中,“后面的事,你大致也知道了,她的儿子没有成为太子,还最终落得个七窍流血而死的下场,她也沦落成为人彘,被折磨至死。世人都知道这个故事,却不知道个中缘由,都是因为十字戒起了作用,她成为了中国历史上身份最卑微的后妃,惨淡收场。” “她这一生也算得上是大起大落了。这枚戒指的能力真是可怕,它不仅能报复,还能挖掘人们的欲念?”我现在有点为难,这枚十字戒,我是继续查还是不查呢? “蓝蓝,这个戚夫人的事只是一个比较经典的例子,还有很多史册里都没有记载过的案例,比起这个,更加残忍。所以,你不能碰它,这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白无将那手绢重新放回木盒锁好,又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有空我慢慢说给你听。” “可我父母失踪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白无,我只找那个有十字戒的人,不碰这枚戒指,好不好?”我撒娇地靠近他怀里,“这枚十字戒沉寂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一定有事发生。” “可是这十字戒反噬起来,即便是我,也阻止不了。我不能让你靠近它。”他的态度很坚决,仍然不愿意我去找寻十字戒,我只有暂时结束这个话题。“那这手帕又是怎么落到你手中的呢?你又为什么将它藏的那么好?”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与凌灼有关。” “与凌灼有关?”那个凌灼的故事怎么这么多,我不满地嘟囔:“这次又是什么故事?” 第七十八章 不情之请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的事?我不喜欢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白无突然就生起了气,我靠在他的怀里,透过他的语气读到了不满。“好了,你不喜欢,我不问就是。”每次谈到凌灼,他总是三缄其口,我决定下次看到凌灼的时候亲自问他。 “我要回趟家。”我抓起衣服的领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露出嫌弃的表情,“这衣服该换了。” 白无将我散落至额前的头发撩至耳后,“蓝蓝,搬过来和我同住,好不好?” “你,你说什么?”我一口口水呛到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白无拥住我,轻柔地抚着我的后背,“你看啊,你现在总是早出晚归,老这样,你爷爷会起疑的,肯定会担心。郊区别墅人太多了,又住不下。”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一磕一磕的,弄得我痒痒的。 “可是,你这里只有一间卧室呀,怎么住?”我指着那张两米宽的大床,扳正他的身体,提醒他看看那张卧室里唯一的床。 “一起住。”他一脸灿烂的笑,光明正大的提出这个要求,仿佛我多想都是我猥琐和龌蹉。 “可是,只有一张床!” “你不愿意和我同住吗?”顷刻间,他灿烂的笑脸就垮了下来,变脸之快,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这个事等我回来再商量好吗?”不等他再反驳,我一溜烟儿撤回了书店正厅。阎叔正在整理符纸,为晚上夜探公寓做准备,周和翻看着书架上的书,丛艾打着盹,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脸已经快烧起来的我。 “我要采购一些新装备,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列个清单给我。”白无走出卧室,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刚提出同居要求的那个人不是他。 看到他,我莫名心虚,逃也似的离开了书店。 回到家,我在浴室里冲了好久的凉,任凭那些水柱从花洒里喷洒到我的头发上,再顺着身体流回地面。心砰砰地乱跳,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他之前的那个要求,我是个成年人,谈个恋爱住在一起这很正常,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是不是因为我对他还不够信任? 没有得到答案,我以一种神游状态完成了擦拭身体、换好衣服、吹干头发的步骤,最后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多带了几套换洗衣物,自己都没有察觉出不妥。 我将叔叔的车开了出来,晚上要带着明乐去找凌灼,没有车着实不方便。去了趟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再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书店里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我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里艰难移动着,“怎么堆的到处都是?” 艾迪森兴奋地举着一个盒子,“白先生真是厉害,我下午列的单子,一会儿就全送到了,好多材料可是特别难搞呢!” “你又打算做什么?”我捡起一个小盒子砸向他,他灵活一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我做出来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神神秘秘的。快点把这收拾好,九九,去把明乐背出来。”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我打算提前出发。“阎叔,你们晚上探公寓的时候小心点,遇到什么危险就逃,保命要紧。”虽然知道公寓现在已经大致安全,但我仍然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他们,才和九九、白无、无声一同来到了凌灼的别墅内。 刚一见面,无声就抱住凌灼声声抽泣起来,“怎么会?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凌灼勾起无声的下巴,还是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这姑娘,长得可真美。不过,你认错人了。” “不,不会的!你的脸分明就是他。”无声擦了一把眼泪,紧紧抱住凌灼不肯松手,凌灼无奈得摊开双手,对我说道:“蓝蓝,你的伙伴也太热情了吧?” 我上前拉开无声,耐心解释道:“无声,凌灼不是他,他是照着凌灼的脸幻化成人形的。” “蓝蓝,你可是早了半个小时啊。”凌灼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一身正装,衬得整个人英姿挺拔。我一拉开无声,他就整理起他起皱的外套。 “不准你叫她蓝蓝!”白无瞪着凌灼,全程黑着脸,“蓝蓝是我叫的!” “蓝蓝、蓝蓝、蓝蓝,我偏叫!”凌灼突然连声叫着我的小名,摆明了是要气白无,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幼稚了? 一旁的无声听到我的解释,又想到无声兽确实是在她眼前死去的,对凌灼道了个欠:“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 凌灼对她抛了个媚眼,“被这么美丽的姑娘认错,是我的荣幸。” 白无看到后,赶忙对我说道:“蓝蓝,看到没?凌灼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又要亲你,又要调戏别的姑娘。不像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说完,还谄媚的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凌灼当时就抄起一把水果刀飞了过来,“敢当着我的面亲她,找死!”白无随手轻巧接下匕首,又亲了我的脸颊一下,“你忘了?你也杀不了我。” “你们两个够了!”我一下吼了出来,“我是来救明乐的,不是来陪你们闹的!” 见我生气,他们二人都噤了声。半晌,凌灼才开口:“要救你伙伴,得把线羽鸟元丹里所有的魂都放出来,所以,我需要你跟我配合。”他手指一挑,指像白无的方向。 “怎么配合?”白无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 “你设结界,不要让那些魂逃出去,蓝蓝和她的伙伴给我护阵。” “护阵?”我将线羽鸟的元丹递给凌灼,“护什么阵?” “这可是只千年老线羽,谁知道它吃过一些什么魂?说不定有恶灵,说不定会有一些融合在一起的魂衍生出的怪物,你们不护阵,我受伤了怎么办?”凌灼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口:“开始吧!跟我上楼。”一副睥睨天下的王者姿态,让我们不自禁按照他的命令形事,除了白无那张跌至冰点的脸。 “蓝蓝,你最好有点心里准备,我家的楼上跟你想象的可不一样。”凌灼推开二楼的房间门,竟是别有洞天,我站在门外目瞪口呆。 第七十九章 寒冰之榻 这个房间,不,这不是个房间,这是一个石室。 没有床,没有窗,四面皆是石墙,没有高床软枕,仅在屋子正中央有一张由一整块玉石雕砌而成的玉榻,无被无枕,还有屋子四角各有一座石像镇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陈设。 “你确定,你住这儿?”我指着那张看上去就硬邦邦的玉榻问凌灼,这怎么看都不能睡觉。 “对啊。”凌灼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参观我的房间。” 我迈进这个所谓的房间,面积并不小,看上去整个楼上都被打通,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只是我不明白,这四面都是巨大的石块,他的别墅是怎么做到承重的? “你的品味还真是独特,楼下是奢华古堡风,楼上就成了家徒四壁风。” 白无一声轻嗤,“蓝蓝,你也不看看那张玉榻,那可是寒冰玉,调息上品。普通人得一小块已经足够延年益寿了,他居然做成了一张玉榻用来睡觉,只怕所有世界加起来,这种玉榻的总数不会超过五张。就这一张的价值,一百栋这种别墅都买不来。还家徒四壁风,他,怎么可能?” 面对白无的讽刺,凌灼只是撇了撇嘴,“你不是毁掉过一张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毁着玩,比起我的奢华,起码我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你在搞笑吗?凭你的功力用得着寒冰玉榻来调息?” “那也比毁着玩好。”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掐,我也懒得劝他们。将明乐放置在凌灼的玉榻上,那张玉榻好像能够感知重量,中间自然凹陷下去一处人形,竟比那席梦思更能贴合身体,难怪凌灼要睡在这上面。 我绕着这石室走了一圈,细细打量每一处,方才看清,石室的四个角落放置的石像居然是四大神兽。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镇守着东南西北四角,不知是哪家的雕工,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秒钟就能活动起来。 “你们掐完了没有?掐完了开始救明乐。”石室太过简陋,一览无遗,我想多观察一会儿都没东西入眼,只有打断他们两个幼稚的斗嘴行为。 “我跟他可没什么好掐的。”白无走到我旁边,拉起我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我跟蓝蓝才有话说。对吧,蓝蓝?”说完还傲娇地昂起头看向凌灼,满脸的挑衅。 我头上三道黑线落下,想说他平常也不是这种画风呀,怎么见了凌灼之后整个人都幼稚了起来?这明摆着是要故意做给凌灼看的,可是凌灼和我又不熟,他这炫耀似的亲近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说什么都对,现在不早了,赶快开始吧!”我象征性的哄了哄白无,配合他气凌灼的行为,他满意的勾起唇角,乖乖的点头。“蓝蓝说开始,我们就开始。” 凌灼微微皱眉,不再与他斗嘴,转身上了玉榻,在明乐的身体前打好坐,对白无说道:“我开始放魂了,你设好结界。结界要是破了,真成了白鬼夜行,会出大乱子的。” 白无点点头,难得不与他抬杠:“我知道利害,你只管放就是,结界我来守。”然后又转身叮嘱我:“蓝蓝,这个结界是只能进不能出的,所以待会儿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跑出来,你只管收,收不过就逃,剩下的交给我和凌灼。他虽然很讨厌,不过实力还是挺可靠的。” 凌灼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一秒后又恢复镇定自若,对着线羽鸟的元丹念了个咒语,元丹腾空漂浮起来。白无见状,将手指放进嘴里用力一咬,生生挤出十滴血,在空中高速旋转着,越转越快,最后飞往不同的方向,打入石墙内消失不见。 “结界已经设好,你们都做好准备。”白无冲凌灼点了点头,凌灼收到后,将元丹慢慢升至屋顶顶端,二指轻轻一弹,那颗元丹瞬间爆开。一阵凛冽的阴风迎面扑来,成千上万的魂从破碎的元丹里漏了出来,有的已经被融的不成样子,有的还面目清晰。 因为怕明乐的魂不敢靠近,这次我没有带辟邪匕首,手里攥着血鞭,精神高度紧张:“九九,你注意看明乐的魂,发现之后就用符收起来。无声,你去保护凌灼。” 也不知道那只线羽鸟到底吃下过多少人的魂,只见那破碎的元丹里源源不断的涌出大批游魂,一被释放就拼命往外跑。撞在结界上,有的灰飞烟灭,有的弹了回来又持续撞去。 “怎么这么多?”就跟打开了地狱之门一样,这些游魂越来越多,挤满了整个结界。再不动手消灭一些,结界会因为承受不住而爆开,到时候那些游魂全都会跑出去,祸乱现世。我迟疑再三,挥出了血鞭,只要确认没有明乐,手起鞭落就可打散一群。 十分钟过去了,明乐的三魂没有发现一魂,那颗元丹还在不停地往外泄露。好在目前为止没有出现恶灵,我们打的还不算辛苦。我正暗自庆幸中,那颗元丹的碎片突然整合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爆开的元丹又合拢了?”我奇怪的看着那颗元丹,望向凌灼,他也是一脸疑惑。伸出两指一弹,元丹重新爆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竟又再次合拢。 “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抗我的力量。”凌灼不悦地道。 “那怎么办?”明乐的魂还没出现,元丹可不能合拢,我着急的问。 “换个方法。” 他将元丹收回手中,再次念咒。它这次没有飞往屋顶,而是在屋子正中离地一米处漂浮着。这回的咒语分外的长,凌灼足足念了一分钟才停下。咒语停下的瞬间,地面出现了一个太阳形的图案,隐隐散发着光芒,再汇聚成一点,直指线羽鸟的元丹。 元丹被强制性的打开了。 里面漏出来一个东西,笼罩在我们上方,我才知道为什么元丹会多次闭合。 第八十章 传家之宝 “这是什么怪物?”九九停下手头的攻击,看着这个笼罩在我们上方的巨型黑影问道。 我退后两步,抬头望去。这怪物有数不清的头颅和数不清的手脚,全部融合在一起,张牙舞爪的,看上去特别骇人,就像是一大堆的尸体被肢解又被重新胡乱粘连在了一起。“这是百怨魔。” 百怨魔,融合上百怨灵于一体,既是一个,也是一群,是非常难缠的恶灵。平常遇到单独的恶灵,斗起来已经十分棘手了,而百怨魔融合了上百恶灵,怨气冲天,一般的收灵之法根本收不动它。 “这家伙是吃了个乱葬坑吗?”九九虽然没见过百怨魔,但还是听说过的。使出血鞭试探性的一挥,打散了它一部分身体,但那个位置很快又被新的怨灵填补,丝毫没有变小。 “血鞭的威力虽然大,但是不足以对付等级这么高的怨灵。九九,你退开,专心找明乐的魂,它就交给我了。”随着百怨魔的出现,元丹里重新开始漏出大量游魂,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明乐,以免它撞上结界,或者被百怨魔融合。 我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铜钱,这枚铜钱是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 铜钱原本是一串,由林氏各个旁支保管一枚。据说我们林氏先人出了一位得道高人,它就是由那位先人开光做法传于后世的,专门用于降妖除魔。多年以后,时逢战乱,林氏后人失散于全国各地,彼此间再无联系,只除了一起逃难的我家这一支和林检家那一支。不同的是,我们这一支的先人改了行,从商的从商,从政的从政,而林检家那一只,将手艺沿袭了下来,不过走歪了道路,成了盗墓大家。 儿时,我并不知道这枚铜钱有什么用,只当是个古董,也知道是传家之宝,贵重的很。家人从未告诉过我铜钱的来历和用途,只叫我日日戴在身上,我也不曾取下。后来,我开了清洁公司,林检找上门来加入了队伍,才告诉了我这枚铜钱的真正用处和用法,并且亲授了我一些祖传的手诀,还叮嘱我不到特殊时期不得使用,以免暴露身份。 我不知道我林氏一族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还需要大力隐瞒,也不知道瞒的是谁,但我知道,诀有很多是祖传的。大部分高人能够通过决来判断一个人师承何处,又是哪一派系,不外传的诀更是能够直接透露身份信息。林检这么叮嘱我,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我几乎没有使用过林氏祖传的诀。 人带少了,是我的失策,如果伙伴们在,我是绝对不会用这枚铜钱的。这个百怨魔,凭我一个人用对付普通恶灵的办法,收不了它,所以,我只能冒着暴露的风险,使用祖传手诀。 将铜钱放置于左手手心,右手中指按压在中心的圆孔处,瞬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滑动。滑完之后,用力抛出去,于此同时,两手大拇指与食指扣成圆圈,彼此错开交叠,就像一个横着的阿拉伯数字“8”,其他六个手指成翅膀状散开,这就是我祖传一个手诀——交羽诀。 在铜钱落地之前完成交羽诀就可自由操纵它,它的威力我还没见识过,今天,就拿这只百怨魔小试一下吧! 我操控着铜钱打向百怨魔,这枚小小的铜钱袭向它的时候,它还不以为意,伸出一只手想要挥开,谁知刚刚接触到铜钱的一瞬间,那只手连带着周围几具怨灵全部被打散,生生空出一个缺口,而且没有恢复! 百怨魔无法用新的怨灵填补被铜钱打到的部位,这个发现让我喜出望外。果然是我林氏一族的祖传之宝,竟然如此厉害,我只要多打几次,百怨魔自然而然就会彻底消失。 我继续操纵铜钱上下攻击,这个身形巨大的百怨魔一下子就被打成了筛子,这手诀和铜钱我也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小样儿,跟姑奶奶斗,看我送你上西天!” 我打算来个连环攻击,结果了它的小命,却发现我低估了百怨魔的难缠。毕竟是上百个恶灵交融在一起形成的一个整体,哪有一直乖乖被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道理?眼看它分裂成了三个小的百怨魔,一步步向我靠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攻击哪边,有种顾得了前顾不了后的感觉。 “蓝姐,我找到明乐的魂了!”我正四面楚歌,九九那边竟取得了进展,在众多游魂中顺利取得了明乐的三个魂,三张符纸打出,稳稳收于囊中。 “快来帮忙!”凌灼在稳阵,白无在守护结界,无声帮凌灼清理附近的游魂,没有其他人手能够帮我。我正发愁,刚好九九空了出来,解了我燃眉之急,我赶紧招呼他帮忙。“你拖住一个,我对付剩下的。” 有了九九的帮忙,我的困境就解决了一大半。他用血鞭止住了其中一个小百怨魔前进的势头,我快刀斩乱麻打散了一个,另一个趁机欺身到我面前压了下来,被我灵活翻身躲开,同时操纵铜钱从它胸前传膛而过,连环攻击下又打散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九九拖住的那一个了。 我得意一笑,“拜拜咯,百怨魔!”操纵铜钱向它快速飞去,在到达它胸前的一瞬间,我头痛欲裂,松开了交羽诀,一声惨叫,铜钱霎时落地。 “蓝蓝,你怎么了?” “蓝姐,你怎么了!” 四个人同时问道,我只感觉一种疼痛感从头部流窜至全身,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我的肉体,我脸色发白,一下瘫倒在地。 “是夺魂咒!”白无紧张地喊道,“是夺魂咒,有人趁机在夺蓝蓝的最后一魂!” 我虚弱的回应:“白无,你……你别管我,守好……结界,别让,让百鬼逃了……出去……” 白无眼睛涨出了红血丝,一声嘶喊,结界应声而破,所有游魂连同那只小的百怨魔纷纷逃出石室。他快步走到我身前,抱起我,声音冰冷而颤抖:“我才不管什么白鬼夜行、为祸苍生的,我只要护住你的魂,我只要你好好的,蓝蓝,你不可以有事!” 第八十一章 求死之心 白无紧张的话语在我耳朵里仿佛天外来音,虚无缥缈。我只感觉头、四肢都痛到抽搐,这种痛感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我的身体里游走,侵蚀着每一个角落。在我以为痛的程度已经到了极致的时候,心口那个“白”字开始像烈焰般灼烧,我捂住胸口在地上打滚、嘶喊,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如果仅仅是晕了过去也就罢了,片刻不过数秒,我又醒了过来,然后疼痛加剧,再次痛晕,又醒来,又痛晕…… 如此往返数次,我已经被折磨到几乎精神崩溃,紧紧拽着白无的手,哭喊着恳求他:“白无,你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白无回握住我的手,眼里满是心疼:“蓝蓝,你忍忍!现在我在凭功力和那个施咒的人硬抢这最后一缕魂,如果你坚持不住,真的会成为一具傀儡。” “我不管,我现在受不了了,我浑身都疼,我不要醒来,我只想你给我一刀……” “那个人在夺你的魂,你每次醒来是我用心力夺了回来,我这么努力,你怎么可以放弃?蓝蓝,你一定要忍忍!”白无看似在安慰我,其实一直在暗中与那股力量角逐,数次周旋,才让我晕了又醒,醒了又晕。 玉榻上的凌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在了身旁,胡乱往我嘴巴里塞了个腥涩无比的东西,我当时就要吐出来,他快速蒙住我的嘴,“不能吐,这是无根花的果实,镇痛有奇效。”他说的没有错,那个果实在我的嘴里慢慢化开,像是一块摆放了几个月的生牛肉,腐烂、腥臭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恶心极了,我艰难地咽了下去,身上的疼痛慢慢缓解,逐渐安静下来。 凌灼见我最终咽下,满意地松开手,说道:“如果不是白无与你签订了灵魂契约,你怎么可能多次醒来,只怕是直接成了别人的傀儡了。” 白无的瞳仁专注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突然,他一只瞳孔变成了红色,另一只瞳孔变成了黄色,脸色逐渐发白。“蓝蓝,这个对你施咒的人就在附近,他还没有放弃。” “你的双色瞳看不到他吗?”凌灼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荔枝味的糖果塞入我口中,我勉强地扯动嘴角笑了笑:“你个大男人,口袋里怎么会随身携带糖果?” “多年前,中了个咒。随身带着无根花的果实和去除恶心味道的糖果,已经养成习惯了。”凌灼桃花眼一转,又望向白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那个下咒的人?” 白无摇摇头,瞳色恢复正常,说道:“事发突然,我只能感觉到这个人就在附近,他应该已经察觉到有人在与他抗衡夺魂咒,现在已经收手了。” “这就难办了,已经打草惊蛇,再要找这个人,恐怕会很困难。”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感觉好了很多,坐起身子,对他们说道:“不会的,这个人的目标是夺我的魂,一定还会再下手。” “蓝姐,你从未对我们说过你中了夺魂咒。”九九一直在默默等我恢复气力,看到我刚刚那个模样完全帮不上忙,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刚刚,我觉得我很没有用,只能看着你痛成那样干着急。”无声此刻也是一脸担忧,再三确认我是否安好。 “没事,我就是不想你们担心才不告诉你们的。我现在很好,而且,我有白无保护,他不会让我有事的。”白无听到我这么说,摸了摸我的头:“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差点失去你,是永远。” 晾在一旁的凌灼瞟了我一眼,“这个人好像知道今天我们要设阵救你的伙伴,要不然这夺魂的时机也太巧了。” 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我也觉得是,听说。在结界里被夺走最后一魂的人,相当于被下了个诅咒,会死得凄惨。虽然成为傀儡,可是肉体的痛感还在,这个人到底有多恨我,下手毒辣到这种地步,又究竟是谁?” “他既然知道我们今天要设阵救明乐,肯定就是身边的人。该不会队伍真的有人混进来了吧?”白无一脸担心,又说:“我们要尽快找出这个人。刚刚幸好我反应快,及时撤了结界来抢魂,才没让他得逞。这一次,他不知道我和你签了灵魂契约,所以没有预料到会有人与他抢夺,下一次他有了防范,等再动手时,要护住你会格外困难。” “没错。不过好在这次失败了,下一回这个人要再想夺魂,起码得间隔上一个月。有这时间,我们可以慢慢研究出找到他的办法。”凌灼走回玉塌前,对九九伸出手,“现在,还是先救你的伙伴。把他的魂和魄都交给我。” 九九掏出十张符纸,里面有我来之前事先交给他的明乐的七魄,还有他刚刚捕捉到的三魂。凌灼接过之后,将这些符纸全部塞入明乐口中,又在他周身撒上一圈黑色的液体,手指轻轻一扣,打了个响指,那些液体居然燃烧了起来。玉塌因为受热,颜色起了变化,生出一些细细的脉络,盘枝错节,就像人的血管一样布满了整块寒冰玉。“你们现在可以出去了,我这个阵法,可不能被别人看了去。” 每个高手都有一些独门手艺,不外传,不外露。凌灼的这个要求我非常理解,于是和白无他们一起退出了门外,静静等待着结果。 约摸十五分钟后,凌灼走了出来,额头上满是汗水。“魂魄已经重新注入,他算是活了。不过,还得在我这榻上睡上个几天,调养一下内息,才能彻底醒来。” 听到明乐已经获救的消息,我高兴的抱住无声和九九,又感激的对凌灼道:“谢谢你!真心的!” 凌灼将衬衣的袖口放下,慵懒的靠在门上,说:“谢谢就不必了,你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事吧,百鬼夜行,外面,只怕已经是天翻地覆。” 第八十二章 至阳之饵 从凌灼的别墅走出来时,外面的街道嘈杂无比。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鸣着笛疾驰而过,一辆接着一辆,奔往城市的各个方向。路上的行人形色匆匆,狗吠声、小孩的苦闹声不绝于耳,整个城市仿佛乱作了一团。 “这是怎么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白无随手拉过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问道:“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大家都很紧张?”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在刚刚,好多人莫名其妙开始攻击身边的人。我还看见一个老人家把自己孙子脸上的一块肉给活活咬了下来,太可怕了!”年轻人说完还害怕地打了个哆嗦。“还有那些车,莫名其妙自燃,有些房子也着火了。好多人在闹自杀,割腕的割腕,跳楼的跳楼,投河的投河,整个城市都乱套了。” “那你有听说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没有,反正我感觉呀,这个城市就像中邪了一样!” “原来如此。谢谢你啊!”白无礼貌地道谢,那个年轻人好心提醒道:“不用客气。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别在这街上溜达了,今天晚上可不太平!”说完他就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似乎受的惊吓不小。 我看着那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你们说,会不会跟百鬼夜行有关?” 白无点点头,凝重地说:“我觉得是因为这个。现在时间还早,这些人只是精神方面受到了影响,等过了十二点,百鬼活跃起来,过盛的阴气,只怕会给这个城市引来大乱子。” 无声初来清明世界,对我们的世界只是一知半解,不确定地问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些灵体吗?” “大部分不知道,他们更信科学。”如果不是父母离奇失踪,我现在依然是那些大部分之一,“祸是我们闯出来的,这个残局得我们来收拾,”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阎叔的电话,那边接过之后不等说话,我便马上问道:“阎叔,找到扎克了吗?” “还没有,怪异得很,他应该不会去有空间术的楼层。我们再找找看,” “先别找了!阎叔,带着队伍赶紧从公寓撤出来,我们去白无的书店集合,有重要的事和你们商量。” 电话一挂,我驱车载着他们三个人飞速赶往书店。公寓离书店近,我们到时,阎叔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着急?”阎叔问我道。 “先进去再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书店仿佛成了我们的一个据点。每次商量对策,或者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我都会不由自主想到这里。我把在凌灼那儿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他们说了一遍,他们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美子看看表,说道:“现在是十点,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得想办法收了这些魂。” 艾迪森靠在门口,身上的装备还没有卸下,“那些魂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怎么收?” “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个小的百怨魔,这种恶灵要是作起恶来,多少人命也不够它塞牙缝。”九九刚刚才见过这东西,对它的记忆尤为深刻。 阎叔想了想,提出一个办法:“要找到它们是不太现实的。城市那么大,我们人手又不多,只有想办法将它们引到一处,再一起消灭。” “阎叔说得对,只是该用什么办法呢?”小魏抓了抓头皮,困扰得很。 “我有办法。”我一说出这话,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我,我继续说道:“这些魂包括那个百怨魔,加害那些普通老百姓都只有一个目的——找替死鬼,吸食他们的阳气。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投其所好。” “蓝姐,你开玩笑吗?投其所好,你是要给他们献祭吗?”李诺对我的办法表示深深的质疑。 “对,献祭!可是我的献祭只是一个诱饵。”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它们的危害力到现在还不是最大的,是因为现在外面人流还很多,阳气太盛,它们压制不住,我们要利用这个弱点。” “怎么利用?”李诺又问。 “我们在青山陵园设坛,用阳气吸引他们。”我胸有成竹,白无赞赏一笑:“好办法!在至阴之地,用阳气吸引它们,确实是个好办法!到时候。只怕这四面八方的游魂都会被你吸引过来,它们对这种至阴之地可喜欢得很。”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青山陵园设坛吧!”阎叔说着就动了身,其他人跟在后面,各自打车向青山陵园的方向赶去。 夜里的青山陵园可不是正常人会来的地方,静谧、阴冷,气氛恐怖得紧。就连守园人都在自己的房间窝着,一般不轻易踏入墓地,所以,我们混进来得很容易。 这座陵园建在一片丘陵之上,专供有钱人进行土葬。中国的大部分老人还是很封建的,他们都觉得人死了以后应该入土为安,而不是直接一把火烧掉躯壳。所以,有些陵园保持了这种风俗,其中青山陵园的规模是最大的。当然,墓地的售价也比那种只埋着一个小骨灰盒的陵园要高上许多。 一个一个的小土堆低下躺着的是一具一具腐烂的尸体,谁也不会想到,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此时会有十几个大活人在这里设坛。 “坛设好了,我在这四周布了几个幡,这些游魂撞进来,就出不去了。”阎叔拍拍手,刚刚搞定了最后一个步骤。“只是,我们这些人的阳气不足以吸引那些魂吧?” “谁说的?有他就够了。”周和指了指艾迪森,“艾迪森是个外国人,不懂阴阳,可我查过他的生辰八字,他出生那一年的阳历正好是中国的阴历新年。自古,至阴八字是七月十五,人人都知道,可这至阳八字,知道的人就少了,刚好就是正月初一,而且,他还属龙,正午出生。我不知道你出生那天天气怎么样,不过,就这八字而言,你是最合适的诱饵。” “我妈妈说,我出生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艾迪森听不懂周和的阴阳之说,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傻傻地把自己拱了出来。 我奸笑一声,“嘿嘿,那就用你了!” 第八十三章 魔中之怪 我一脸不怀好意的奸笑慢慢靠近艾迪森,他终于意识到情况对他不妙,抱着胸口连连后退:“蓝姐,你,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嘿,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五分钟后,艾迪森被我们几个人五花大绑扔在了一座新坟前,我们则各自躲在附近的墓碑之后,艾迪森满腹委屈地说:“你们把我绑的这么严实,等下那些幽魂来了,真吸走我阳气怎么办?”我随手抓起一捧泥土扔了过去:“有我们在,你怕什么!”被泥土砸中的艾迪森认命地闭上了嘴,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从书店赶往青山陵园,再加上设阵耗费的时间,我们离十二点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没有将百鬼引过来一举消灭的话,它们作乱起来,我们这点人手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等了十分钟,陵园一如既往的安静,我心里有些着急了,低声问阎叔:“阎叔,得想个办法更快地引它们过来,时间不多了。” “烧猫骨吧!” “在墓地烧猫骨?阎叔,把墓里这些东西惹出来了怎么办?”美子有些担心,因为猫骨不仅可以给游魂指路,还可以引发尸变。 “可是,现在已经只剩二十分钟不到了,再不想点办法,会错过时间的。”阎叔也有些按捺不住,点着手表给美子看,美子无奈妥协:“烧吧烧吧!但愿这里埋的都是好人。” 阎叔猫着腰来到艾迪森身边,这个心比天大的家伙竟然在墓地睡着了。他掏出一根猫骨,点上火,猫骨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传闻,猫是通阴阳的生灵,其中又以黑猫为首,用起来效果最好,所以,阎叔收猫骨只收黑猫的,其它花色的一概不要。点好猫骨,他又退回墓碑后面,静观其变。 点上猫骨之后,果然有了效果,不过一会儿,我们便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在靠近。 “来了。” 我们屏息蛰伏,眉间事先抹上了尸油,这使得我们可以很好的伪装自己,不被游魂发现。时间流逝着,幽魂也越聚越多,全都围着墓地中央的艾迪森打转,他身上的阳气深深吸引着它们。几分钟过后,整个墓地上空,飘满了各种游魂,若是此时有人闯进来,一定会被活活吓死。它们对艾迪森垂涎欲滴,表示了极大的兴趣,但迟迟不敢下手,因为它们在等一个主角——那只百怨魔。 夜里十一点五十分,那只百怨魔终于姗姗来迟。 “动手!” 我一声令下,伙伴们全都从墓碑后面跑了出来,各自使出看家本领。 “先对付那只百怨魔!” 擒贼先擒王,那些小的游魂根本不足为惧。这只小百怨魔本是那只大百怨魔的一个分身,若不是我夺魂咒突发,怎么会被它逃走?这次它送上门来,我自然要收了去,这叫善始善终。 现在人多,我不能再使用祖传的交羽诀,只有与他人合力围剿。 它的身形似乎比逃离时壮大了些许,看样子,又融合了一些新的恶灵。见我们围住它,身上所有的手脚如水草般地挥动着,原地开始高速旋转,一下把我们看懵了。花礼嘟囔道:“这东西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转起圈来了?” 它越转越快,我们几乎要看不清它的模样,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蓝蓝,小心!” 我本打算等它自己减速下来,白无突然高声提醒我,我意识到有危险,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条件反射地躲开。等我闪避之后回头再看,刚刚飞向我的竟是一只手掌大的蜘蛛! “有没有搞错!这是百怨魔还是滚筒洗衣机啊?”突然醒来的艾迪森看到那个已经到来的恶灵中的恶灵,连连吐槽。怪不得他这样形容,因为那只百怨魔越转越快,身体上甩出来的蜘蛛也越来越多,我们只顾着躲闪,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半步。 白无徒手撑出一个结界为我挡住蜘蛛,说道:“蓝蓝,情况有点不对,这只百怨魔可能融合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怎么办?我们根本没办法近它的身。”我也觉得事情不简单,百怨魔没有肉体,去哪儿藏那么多蜘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走进去看。”白无一手支着结界,一手拉着我走近百怨魔,它还在高速旋转着,越靠近,越能感觉到一股气味异常的风在迎面扑来。 “做好准备,我说跳,你就跳。”白无的意思是要我们深入百怨魔的中心。活人穿魔而入是件很危险的行为,轻则损精折气,重则魂飞魄散,可是白无要我这么做,就证明他能护我周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我深呼吸,等着白无的口令。伙伴们默契地掩护着我们,虽然不知道我们的意图,但感觉到我们肯定发现了什么。 “跳!”当百怨魔旋转的速度稍微缓解了一点的时候,白无发出了“跳”的指令,我们纵身一跃,卷入了飓风中心。 它转得很快,我被转得晕晕乎乎的,白无拉着我艰难地前行。我用手挡在前面,勉强睁开眼睛,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走了大约十来步,那股味道奇特的劲风才停了下来。这只小百怨魔的身形只有三两只大象大小,它的厚度应该不至于有十几步。我掏出冷烟火一扔,四周瞬间照亮。这哪儿还有什么残肢断脚?哪儿还有什么百怨魔?分明就是一个山洞! “我就说它融合了奇怪的东西。”白无四周望了一下,山洞中间有一堆乱石,乱石上面躺着一个人。不,他也不像是人,除了身形是人性之外,他的唇色眼圈皆是黑色,手背脚背生长着黑色的长毛,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听到响动,那个人形怪物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看到它眼睛的时候,我害怕的躲了躲,它竟然没有眼白,全黑的眼球! “你们,是谁?”粗哑的声音,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一般,那个怪物问着我们。 “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算什么……” 第八十四章 虚无之世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不明白眼前的生物究竟是什么,白无将我护在身后,没有放松警惕。 “你看不出来吗?这是个山洞,还是个封闭的山洞。”那个人形怪物从乱石中站了起来,他的腿仿佛不太利索,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向我们的方向逐步靠近。 “你别过来!”我举起血鞭指向他,对于他的靠近,心里觉得有些害怕。话音刚落,冷烟火就燃尽了,四周又被漆黑笼罩。我赶紧再丢了一根出去,光线大亮时差点被吓飞了魂——那双全黑的眼球离我的眼睛不到十厘米,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我! 白无一个不察,就发现怪物窜到了我面前,上前一脚踹飞了他,厉声喝道:“离她远点!” 人形怪物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打着结的长发脏兮兮的拖至腰后,他紧张而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嘴里还自言自语:“没摔疼吧?都是我不好。” “这人是不是疯了?怎么自己哄自己?”我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紧紧抓住白无的手。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不说,我杀了你!”白无难得地威胁起一个人,干净的眼睛此时布满杀意,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狠戾的意思。 怪物又“咯咯咯”笑起来,这次的声音尖利又刺耳:“三千五百年了,你们是第一个来到这儿的人。杀了我?你们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不能出去这件事来说,眼前这个怪物给我带来的不舒适感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咬牙逼问。 “欢迎来到——虚无世界!”人形怪物笑得越来越张狂,像个疯子一样。“好多年了,我都没有客人了。可惜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泥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不然,我一定盛情款待。” 听到他尖利的笑声我就憋闷,一把将他抵至山洞的墙壁之上:“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从百怨魔的身体里进来的,怎么可能是什么虚无世界!” “百怨魔,呵呵,它融合了虚无世界的入口呀!哈哈哈……”人形怪物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直笑出了眼泪。他那双漆黑的眼球我实在不想直视,松开他的衣领走回白无身边,问道:“现在怎么办?” “虚无世界跟别的世界不一样,它的入口永远在变化位置,就像是虚无、不存在的一样,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入口。传闻,这个世界已经消失三千多年了,没想到它竟然被融合到了百怨魔的身体里。”白无摸索着四面墙壁,尝试着寻找出口。 人形怪物听到他这么说,一声冷笑:“哼,什么消失了三千多年,我们只不过把入口藏在一只线羽鸟的元丹里而已!是那只百怨魔误打误撞融合了它。找不到就找不到,说什么消失,不过是世人无能。” “你再说话,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人形怪物大概是太久没人陪他说话,聒噪得很,我实在不想听他啰嗦,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吓唬他。 “你们是一对吧?脾气还真像。”人形怪物对我的威胁不以为意,重新躺回乱石堆上,“别找了,出口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我脱口问道,就在这时,伙伴们居然陆陆续续从一面墙中走了进来。“你,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芳瑶环顾这个山洞,说道:“你们都进来一天一夜了,我们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商量了一下,就一起进来了。这里面怎么是这个鬼样子?” “什么?一天一夜!我们明明才进来十几分钟好不好!” 白无也有些诧异,“看样子,这两个世界的时间差,非常恐怖。” “两个世界,你们在说什么呀?”最后一个出来的丛艾,一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让白无跟你们解释吧,我找这个怪人谈谈,看看能不能套出出口的位置。” 白无跟刚刚走进来的伙伴们解释眼前的状况,我主动走进躺在乱石上的人形怪物,谄媚地讨好他:“那个,刚刚是我们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们计较,行吗?” “别来这套。”人形怪物闭上眼,又开始抚摸他的后脑勺。 “我们初来乍到,有敌意很正常。再加上,我们本来是在对付一只百怨魔,一进来就看到你在这里,自然以为你和它是一伙的。”我堆着一脸假笑,天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没骨气。 “想知道出口?”人形怪物终于又睁开了眼,我见它语气有了松动,趁热打铁地说道:“对!我们是清明世界过来的人,时间跟你们虚无世界不一样,在这里呆太久,回去的时候亲人都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您就帮个忙,给指条明路?”说完,我还狗腿的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妄图贿赂他,这可是我出任务时用来补充体力的备用口粮啊! “免了,我辟谷,从不进食。”他推开我的手,那手背的长毛刮过我的皮肤,粗粝得很,“你放心,那种情况不会出现。进来虚无世界的外人,出去的时候会回到进来的那个时间,这就是虚无世界,跟没发生过一样。” “那我们不出去会活活饿死呀!我们又不像你,不用吃饭也能活个几千年。”我不满地收回饼干,嘴里还在嘟囔。 “真想出去?” “真想!”我察觉有戏,开始套近乎。“话说,你到底是什么呀?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不称呼你吧。” “我叫卢衡,跟你们一样,是降灵除异的人。” “你说,你是人?还是同行?”这个事实让我难以接受,哪有人长成这个样子的? “很奇怪吧?我以前并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卢衡坐了起来,“你们想要知道出口,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去幻夜地宫找一把刀,一把九龙短刀,只有这把刀才能将我们劈开。”说着,他撩起了脑后的长发,在后脑勺的位置居然还长着另一张脸! 第八十五章 善良之泪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拥有两张脸,实在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吓到了吧?”卢衡看到我的表情,放下了头发,脑后那张脸又重新被掩盖。 “你,你怎么会有两张脸?”我惊魂未定,从未见过的诡异现象,让我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后脑勺的那涨脸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闭着眼睛,安详得很。 “那不是我的脸,那是我最爱的姑娘的脸。”卢衡充满爱意的抚摸着后脑勺。“总之,你们为我找来九龙短刀,我会为你们打开出口。” “她是你的爱人?那她为何会和你融为一体?”卢衡的模样看上去颇为怪异,全黑的眼球,长着黑色毛发的手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的人类。可他脑后那张女子的面容,五官端正,皮肤细腻,没有一丝异常。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有办法让你们离开虚无世界就可以了。”卢衡似乎很保护这个姑娘,一谈起她,他就格外警惕。 “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们,幻夜地宫在哪儿?九龙短刀又该怎么取得?”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的白无站在我身后,问道卢衡,卢衡长叹一声,回复他说:“如果我知道在哪儿,我就不至于三千五百年都是这个模样了。” 丛艾一听他这么说,脾气瞬间暴躁起来:“不知道?那你还叫我们找?耍着我们玩吗?” “你们别急,虽然我不知道幻夜地宫在哪儿,可我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它。”卢衡突然从乱石上跳了下来,疯狂地扒开石块,全然不顾那些尖利的棱角是否会划破他的手脚。一会儿功夫,那些石块都被移动了位置,成了一堆新的乱石,而那个旧的位置下面竟然藏着一个箱子。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了这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羊皮,递到白无手中。 白无查看了一会儿,羊皮上绘制着山川河流、都城乡村、官道小路。“是张地图。” 这下,我纳闷了,“你有地图,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卢衡苦笑一声,“我出不去。” “难道,你被人封印在这儿了?”这个山洞确实是封闭的,但是卢衡是个降灵除异的人,应该有一身的本领,不至于被困三千五百年都逃不出去,如果不是封印,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不是封印。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卢衡的表情纠结,我不好再追问,将话题转回到地图上。“这张地图,并没有显示幻夜地宫的位置啊?” “九龙短刀是龙骨加上天石淬炼而成,可以切断一切东西。人的感情、灵魂、肉体,只要你想得到的,九龙短刀都能帮你分开。所有世界只此一把,无人不想得到,可它偏偏就在虚无世界。所以,为了避免九龙短刀落入其他世界手中,虚无世界的入口才经常更换。而幻夜地宫就是藏匿九龙短刀的地方,这么金贵的东西,人们怎么可能将位置这么直白的绘制在地图上呢?它需要通过特殊的方法才能显现出来。” “什么办法?” “月光,加上三滴善良的眼泪。” “月光我懂,这三滴善良的眼泪是什么意思?”善良本就是一个抽象的词,卢衡这么说,我并不是很明白。 “一滴,怜悯苍生之泪;一滴,恋恋不舍之泪;一滴,世间纯爱之泪。” 我听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集齐这三滴眼泪,才可以显现地图,找到幻夜地宫的位置?” “是的。如果找不到,我不介意你们和我一起做个伴,永远被困在这个山洞里。当然,你们的寿命很短,痛苦不会太久。” 卢衡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我们不帮他找到九龙短刀,他也绝不会帮我们离开。如此赤裸裸的交易,倒是符合我的性格。 “好!可我怎么确定我们收集到的眼泪是正确的呢?” 我问完这个问题,卢衡突然做了一件恐怖至极的事——他将自己那颗全黑的眼球活活抠了出来!青绿色的血液顺着那个空荡荡的眼窝流满了他半张脸。 “你,你干什么!谁有纸和药,快拿出来!”他的行为吓坏我了,我吩咐伙伴赶紧掏出应急药物,卢衡却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我的好意。“不用了,死不了。你不是问我怎么才能确定你们收集到的眼泪是有用的吗?我告诉你,就用它。如果是有用的眼泪,这颗眼球会吸引它进去,如果是没用的,你滴上去它也会被排出来。等到集齐三滴眼泪后,将这颗眼球捣碎,它会变成一杯透明的水,洒在地图上,对着月光,幻夜地宫的位置就会显露出来了。”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那颗黑色的眼球,好像接的是颗定时炸弹,迅速将它装在玻璃瓶里收入了背包,一刻也不愿意多拿。“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出去?” “等。” “等?等什么?”我有些奇怪。 “等乌鸦飞过,等钟声响起,等山洞苏醒。”卢衡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而他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又躺回乱石堆,闭上了眼睛。 白无看着卢衡,若有所思。“他说等,就等吧。对了,你们进来了,那百怨魔怎么办?” 芳瑶翻来覆去看着那张羊皮地图,说道:“放心吧!那百怨魔被阎叔收在符里,带回了书店,现在在结界里困着呢,艾迪森负责看着它。” 我抻长了脖子张望,艾迪森果然不在,“那李诺呢?” “她自己申请留下来照顾明乐了。” “那,那些蜘蛛呢?不会跑到外面去了吧?”队伍都这么跟着跑进来了,我不放心的事太多,琐碎的问东问西。 美子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蓝姐,你也太不放心我们了吧?那些蜘蛛被芳瑶的蛊虫收拾得渣都不剩了。你觉得,什么虫能对付得了她的蛊?” 想想也是,我确实有点操心过头。“我就那么一问。”讪讪地坐在一旁,安心的等待卢横说的时机。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大家渐渐失去耐心,我冲卢衡发起了脾气:“你只说要我们等,你到底要我们等什么?” “呱……呱……呱……”就在此时,一阵乌鸦的鸣叫声从山洞外传来。 “时间到了。”卢衡说。 第八十六章 月华之都 卢衡话音刚落。“咚……咚……咚……”一阵沉闷的钟声也跟着传来。 “等会儿看见光,就往外跳,不要犹豫。你们只有十秒钟,错过了,就只有等明天了。”他指挥我们面对一面洞壁齐齐站成一排,“出了山洞,一路直走,大约五百米,你们会看见一座桥。桥边有颗歪脖子柳树,树下我埋了一包东西,你们把它取出来。那里面的东西对你们在虚无世界行走会有帮助。过了桥,就是都城,城里的人……”卢衡还想再说点什么,我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明亮的光线,而且范围越来越大,他马上止住话头:“跳!” 十秒钟。谁还敢耽误?不敢花费时间再去询问卢衡要叮嘱什么,我们闭上眼睛冲着光线传来的地方直直跳去…… 刚跳出山洞,我就感觉两脚一空,整个人急速下坠。 “卢衡,你大爷!”丛艾爆了句粗口,还是句地道的中国粗口。“啊~~~~~~”伴随着一声尖叫,扑通、扑通,我们像下饺子一样,陆续跌入一个小潭中。 我浮上来后,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在打哈欠!看那位置,我们还是从他的嘴里跳出来的! “是山神。”白无游到我身边,将我带上了岸。“应该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乌鸦出去觅食,那边山上的寺庙也刚好结束课业,钟声和乌鸦的叫声会吵醒沉睡的山神,他一打呵欠,我们才有机会跳出来。” 伙伴们陆陆续续游上了岸,身上全都被潭水打湿,连带着装备都湿了个彻底。白无的白衬衣被水打湿后变成了半透明,若有若无地贴在身上,里面的身材线条也跟着忽隐忽现,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妖孽!” 白无眨巴着干净的眼睛,拧着衬衣上的水,懵懂地看着我:“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耳朵好像有点进水了。”说着他还歪着头拍了拍耳朵,水顺着额际的发丝一滴滴往下掉,“你也把身上的水拧干,小心感冒。” “蓝姐!周叔脚扭了!”我正沉浸在男色里不可自拔时,小魏冲着我大喊道:“他疼得脸都白了!”我一下子抽回了神,一路小跑过去查看周和的伤势。 “没有随队医生,我们必须赶紧进都城找大夫。”我看到周和的脚已经肿成了馒头大小,心疼他一把年纪还要跟着我们走南闯北,着实不容易。可是,我们又离不开他的技能,只能在每次出任务时尽量多照顾他和阎叔。“周叔,你忍着点。小魏,你和九九轮流背周叔,我们去找卢衡说的那棵歪脖子树。” 太阳已经快落山,事不宜迟,我们按照卢衡指示的,向着山神前面的方向直走。大约五百米后,果然有棵歪脖子柳树长在一座石拱桥旁。 我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在附近,和伙伴们动手挖了起来。在挖出一个大约一米的土坑后,发现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着大量的金银、一套男装和一套女装。“这可埋得够深的呀!卢衡的家当都在里面了吧?”丛艾看着那一布包的金银,连连感慨。 “看这服装的风格,似乎有点异域的味道。我们这样的打扮进城,一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样,我和蓝蓝先进城替大家采购些衣物,你们在这等着我们。”说完,我和白无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下湿衣服,身上马上清爽不少。 “你们还别说,这衣服真好看。”芳瑶扶着下巴不停称赞,“做工也精细,蓝姐这头巾上面嵌的还是蓝宝石,拿回去,我们可就发了,还收什么灵呀!” “芳瑶,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财迷呀!”美子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摊在地上,“这些符都打湿了,上面的符文都花了,估计是不能用了,损失惨重啊!” 阎叔上前捡起那些花了的符纸,心痛道:“可惜了。趁蓝蓝和小白进都城,我们升个火把装备烤干,我背包里还有一些空白的符纸。虽然我会画的符没有林检多,也没他的好用,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第一次穿这样繁复的服装,我感觉还是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的和白无进了石桥那端的都城。一进城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 这里的房子倒是普通的砖墙结构,只是家家户户门前都立着一座一人高的女子雕像,模样艳丽,衣着华丽。放眼望去,整条街道都是一模一样雕像,而且空无一人。 “难道这是座鬼城?”在我第十次敲响一扇门没有得来回应的时候,我泄气地道。 “不会,你注意看。这里街道两旁都很干净,透过窗子也能发现人们生活的痕迹。”白无随手擦拭了一间房子的窗台,手下并没落下什么灰尘。“再敲敲看吧!”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我和白无继续在街上挨家挨户地敲着门,直到太阳落山,始终没遇到过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我彻底失去了耐心;“你说,这里会不会跟无声村一样,只能夜间活动啊?”我例行公事般地敲着一扇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户人家的门扉,根本没有期待能得到回应,然而,这次门却打开了,不仅如此,整条街道的门都打开了。 如同放闸的水龙头一般,整条街道涌入了大量的人流,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姑娘,看你俩这装扮,是隔壁城来的吧?到我们月华都城来是进货吗?刚做生意吧?居然不知道我们营业的时间,等了半天了吧?”我们敲开的刚好是一家成衣店的门,店家热情地招待我和白无,问东问西的,我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是啊,我们刚刚做生意,还不清楚规矩。” “二位要点什么?” “我算算啊,加上我俩,五套男装,七套女装,”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人数,豪气地下了单。随便挑了些款式,付了钱,又打听到了医馆和客栈的位置,和白无带着刚买好的衣服马不停蹄地赶回城外。 第八十七章 月女之像 天色已晚,我远远便能看到一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不用想也知道是伙伴们在烘烤装备。我拿出刚从都城里买回来的那些当地服装给他们换下,又将自己的衣服烘干收进了行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都城。 夜里的月华都城热闹非凡,人流攒动。各路商家的吆喝声、街头巷尾的杂耍声、茶馆饭店的评书声,与下午我们见到的那座寂静的都城完全是两码事。 我们几经努力,才挤入了人流中,找到了先前已经打听好的那家医馆。医馆坐镇的大夫是个六旬老者,医术惊人,只小小动了一下手腕,周和的脚就能勉强行下地行走。 “他的关节有些错位,我刚刚帮他复好位了,修养几天再喝上几副药就没事了。”老者吩咐药童为我们抓了几副药,我付了诊金带着大家来到先前定好的客栈,“周叔的脚刚好,不适合走太多路。今天有些晚了,我们先在这客栈里休息一夜,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九九,你跟周叔住一间,晚上照顾一下他。” “好的,蓝姐。” 伙伴们各自散去找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在客栈的三楼,这里的房子大多是些低矮的白色砖房,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烧制出来的,但是颜色分外好看。这个视角让我可以很好的俯瞰月华都城,欣赏一下这个异世的夜景。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之上,洒下纯白的月光,铺满整座都城。轮廓较之我们的世界看起来更大一些,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奇景,超级月亮? “不是的,这里的天空不一样,折射的影像,让你产生了它更大的错觉而已。”白无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我,将头搁置在我的肩膀上。 “你怎么来了?”他嘴里呵出来的气打在我的脖间,痒痒的。不用猜,他刚刚又读我心了。 “想你了。”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 “还是会想你。”白无手间的力量加重了些,勒得我的腰有些生疼,“蓝蓝,你今天穿那套衣服,真美。” “你突然闯进我的房间,就是要来跟我说这个?”我好笑地掰开他的手,转过身背靠窗台,直视着他。 “不,我来,是要跟你一起睡。”他无赖地快速躺倒我的床上,拍拍身侧的位置:“上来。” 我不是个喜欢扭捏的人,关了窗,翻身一跃,上了床榻。他马上就搂住我一个翻身,将我圈在床的里侧,牢牢抱在怀里:“今天那个卢衡的身份,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 “我觉得,他像是只蜘蛛。”白无钩钩脚,将床那头摆放的被子准确地盖在了我们身上。“他的眼睛,他的黑色毛发,还有他青绿色的血液,都像是蜘蛛,不像是人。” “可他说过,他是个降灵除异的人。可能中了什么咒,或者被下了什么毒。”虽然我也觉得卢衡的外形有些奇怪,但白无说他是蜘蛛,我始终持怀疑态度。 “可能他在说谎,可能是我猜测错误。毕竟,我只是猜测,不是在下结论。” “关于他说的那三滴眼泪,我们该怎么找?怜悯苍生之泪,什么样的人才会怜悯苍生呢?”相比较卢衡的身份而言,怎么离开虚无世界才是头等大事。回想我们之间的交易,那才是我来到月华都城的主要目的。 “应该,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吧?”显然,白无也不是很有头绪,胡乱猜测道,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明天我们去打听一下,这个月华都城到底是什么人在做主。普通人是没有那个闲心怜悯众生的,这点你说得对,应该是位高权重的人。” 我们俩正商量去哪儿收集这三滴善良的眼泪,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喧闹声。 “是月女!月女来了!” 我和白无一个翻身下了床,打开窗子往街道上望去。只见那拥挤的人流自动分成两边,给中间留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远处,一顶由八个轿夫抬着的蒙纱藤轿向客栈的方向缓缓行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堆的侍女侍童。所过之处,两边的行人都会自觉低下头,不敢直视。 “下去看看。”这顶藤轿上坐着的人身份不简单,看那些行人的反应就知道,地位一定不一般,搞不好,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人。 我拉着白无走出房门,伙伴们也都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走廊。显然,他们也被这阵喧闹声所吸引了。 我们来到街上混入人群,那顶藤轿离我们的方向越来越近,最后,在客栈的前方停了下来。粉色的纱帐掀开后,从藤轿上款款走下来一个面容艳丽、衣着华丽的女子。我打量着她,她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发现我也在看她时,怔忡了几秒钟,然后从我们的身边一脸平静地路过。 我看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盈盈一握的腰身,总感觉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雕像!这满大街的女子雕像可不就是她吗?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出现在我们住的客栈?还有,为什么家家户户都把她的雕像放在门口呢? 我脑海中一下子冒出成千上万个问题,还未来得及想通,客厅里一个跑堂的小厮跑出来找到我,“这位姑娘,那个,那个,月女找你!”小厮说起话来舌头都打了结,看起来非常紧张。 “找我?”我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又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找我? “是的,月女在,在天,天厅等你。” 所谓天厅,就是客栈最高楼层的客房。据客栈老板说,那里从不外订。所以,当我最初要求订这间房时,遭到了他的拒绝,为此,我还吐槽过不外订的客房算什么客房。如今看来,倒是为月女留的。 我跟着跑堂小厮上了四楼,伙伴们跟随其后,一路上他的手脚都在发抖,“到,到了……”半天不敢推开四楼客房的门,我瞟了他一眼,实在见不得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手上一个用力,自己推开了它。 我前脚刚踏进去,后脚门就自动关上了。 第八十八章 神女之后 “你们,不是虚无世界的人。”一声清丽的女声传来,月女站在窗前背对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腰间血鞭的位置,心想着,但凡她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举动,我就先下手为强。 “你无需那么警惕。我如果想害你们,刚刚在街上说出你们的身份就是。不用我动手,你们自然走不出去。”她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近我,摆动着腰肢,气场强大。“虚无世界,从来不欢迎外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不是虚无世界的人的?我们去了医馆、客栈、成衣店,没人认出来。”只一眼,她就看出了破绽,我很好奇,我们的伪装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我是月女呀!”她掩嘴一笑,额间的宝石吊坠叮当作响,饶是我是个女的,依然觉得她风情万种。“整个虚无世界的人,不管是哪座城,没人敢直视我。” “月女是什么?”大街小巷都在说月女来了,我以为那是她的名字,现在看来,似乎有别的含义。 “小姑娘,你还真大胆,什么,都敢问。不过,念在你是外来世界的人,不知者无罪,我就好心跟你解释一下。虚无世界的一切,都源自于月亮。修道人的精气修为、农夫的作物生长、四季的更迭变换,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月亮给予的能量。它,就是我们的信仰,我们的神。而月女,是万民推崇出来的代表月亮的神女,受万人敬仰,最重要的是,我们血统纯正。我,就是你们外来世界传说中,那位名为嫦娥的神女后裔。” “怎么我听说的故事版本和你的不一样呢?”她越说越夸张,让人难以相信,“我们的故事里,嫦娥不在什么虚无世界,她是我们清明世界的神话人物。” “哦,原来,你们是清明世界的人?那就不奇怪了。清明世界的人,是所有世界里最弱的。他们寿命短,见识少,好糊弄。” “打断一下。我知道你在你们的世界地位尊贵,但也犯不着这样贬低我们吧?”她说话的语气让人听起来格外不舒服,我忍不住反驳道。 “我不是在贬低你们,这是那些去过其它世界的人对比之后产生的结论。”她言语间有种轻蔑的感觉,兴许是被人捧至高位太久,举手投足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月女的态度让我那些原本因为她的地位而想要讨好她的想法,瞬间灰飞烟灭,一心只想跟她理论个高低。“荒唐!能够有幸去到各个世界的人少之又少吧?恕我直言,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我可以理解你地位高,被人吹捧惯了,所以天生高傲。但你至少不要不经考证就胡乱评价,那样会显得你很无知,不是么?” “你好大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月女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当面顶撞她,气得直接拍了桌子,“我说错了吗?你们大部分人从出生起就没有丝毫灵力,弱小到简直不堪一击!有人编个故事来丑化其他世界的神女,也许只是为了掩盖你们族群的弱小而已,有什么可稀奇的?什么嫦娥是因为自私偷吃了丹药才飞往月亮的,简直太可笑了!这样的故事编出来你们也信?如果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你们又怎么会允许这样歪曲事实的故事一代代传承下去?到底是无知?” “你们了解的,也未必就是真相。据我所知,嫦娥可没有后人!”我们越吵越激烈,门外却安静的很,伙伴们似乎听不到我们这里面的动静。对我而言,月女只是一个异世女子,我才不在乎她是什么神女后裔。 “我们月女的传承,不是通过生育新的生命,而是由上一任月女挑选资质适合的女子,再用特殊的仪式换上神女的骨血,一代代继承。也就是说,我现在身体里流的,是最正宗的嫦娥神女之血,我的骨架,也是最正宗的上灵之骨。”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这里的大街小巷都摆放着你的雕像,是因为你是他们眼中最接近月亮的人?”对于虚无世界的人来说,月亮是无比崇高的存在。而他们认为月女是神女的后裔,相当于月亮的象征,地位自然无比尊贵。难怪大家看到她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既然你的地位那么高,那找我这普通人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自降身份来找你?你的头巾,哪里来的?”她一把扯下我的头巾,抚着上面的蓝宝石,“是不是,偷的?”她在说到偷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强忍着怒意。 “友人赠送的。”我镇定自若地回答。 “怎么可能?你说,是哪个友人赠送的?” “他叫卢衡。” “不,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月女突然失态的连连否定我的话,我能看见她在极力克制嘴唇的颤抖,“你是说,卢……衡?降灵人卢衡?” “对,就是他。”我暗中观察月女的反应,她的表现像是认识他,她的话也刚好证明卢衡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个降灵除异的人。 “在哪里?”得到我肯定的答复,月女强自恢复镇定,如果不是刚才我有刻意留意,几乎察觉不到她的情绪波动。果然是在高位呆惯了的人,遇事波澜不惊。 “都城外的山神嘴里。” “山神?都城外哪里有什么山神?”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步步逼问,我对答如流:“为了回去。” “你……”她还想继续逼问什么,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尖叫声。我们对望一眼,赶紧来到窗子边往外探去,只见下面的行人乱作一团,恐慌地四下逃窜,嘴里还在不停叫嚷着:“它来了!它来了!” 月女脸色一凛,转头对我说到:“等会儿,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说着,她长袖一挥,大门自动打开了,伙伴们都跑了进来。 “记住我跟你说的,千万、千万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偷看。”然后,月女对着窗外吹了一声长哨,一只巨大的白鹤飞了进来。她轻盈一跃,站在白鹤的背上飞了出去。 第八十九章 密林之见 月女踏鹤而去的画面像是在空中盛开的一朵白莲,我站在窗前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白无已经轻轻合上了窗。“别看窗外。” “蓝姐,刚刚你们在里面谈了些什么?”花礼的视线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可比我们住的好太多了!那个卢衡不是给了我们一大笔钱,你干嘛不订这一间?” “我订了,老板不同意。这美女的来头可比我们大多了。”我随手拿起一个茶杯,竟然是上乘的白玉。想起我们屋子里摆放的那些个木制茶具,顿时觉得寒碜无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什么来头呀?” “月女,传说中嫦娥的继承者。”我没好气地回答,将刚刚月女跟我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给伙伴们听。 无声听完我对月女身份的介绍,表现出了与我截然不同的态度,“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我虽然成形不久,但我是盘古大神的眼泪所化,生来就是个上灵,无需入天道转化。我能感应到她体内骨血散发出的灵力,确实是上灵才有的。”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所知道的嫦娥奔月的故事不就是假的了?”芳瑶也很难接受月女的说辞,崩溃地道:“天啊,真是毁我童年!”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嫦娥奔月这个故事的真假,而是,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白无在我对面坐下,对月女的故事全然不敢兴趣,“别忘了,我们是来收集眼泪的。” 阎叔点点头,“小白说的对。那个月女既然是这个世界里身份最尊贵的人,那么怜悯苍生之泪很有可能会出自她的眼中。”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干坐着。”我邪恶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去外面找她。” “可她不是提醒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吗?” 我正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白无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我什么时候这么听别人的话了?她说让我们呆着,我们就呆着了?那我们还怎么回去。”说完,我大步走出了天厅。 再次来到街上时,几分钟前还人潮拥挤的街道已经变得冷冷清清,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中央,喃喃自语:“逃得还真快呀!那些人究竟在躲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白无忽然站在我身后,我回头调侃:“嘴上说不想要,身体却很诚实嘛!你不是说,月女不让我们出来吗?” “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不乖。我不好好陪着你,你惹出什么乱子怎么办?遇到危险怎么办?”他一把揽过我的腰:“我管不了你,就只有护着你了。” “那阎叔他们呢?” “我让他们在客栈等着。毕竟,外面到底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不知道。” “你说让他们等着,他们就等着了?他们怎么肯听你的?”我一直很奇怪,我的队伍有时候我都使唤不了,他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的。 “人格魅力。”白无傲娇地扬起下巴,开启自恋模式。 “又来了……”我朝天看去,一脸无语,“月女已经飞得没影儿了,街道上除了没人,并没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没,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慌张。” “你听,似乎有动静。”白无一下掩住我的嘴,我凝神听去,然而,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到呀!” “声音很细微,不过不寻常。你的听声辨位还不到家,跟我来。”白无拉着我一路听一路前行,一直走到一片小树林内。随着我们离客栈越来越远,我开始隐约听到他说的那阵声音,有点像动物的呜咽声,又有点像是人类的哭喊声。 我和白无折下几根枝叶繁茂的树枝用作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声音的发源地。 我远远的看到一只飞舞的白色影子,看身形,那应该是月女的白鹤,我们找对地方了。 “不能再过去了,再近会被发现的。”白无拉住还要往前走的我,我犯愁道:“可是这些树干挡住了视线,不靠近的话,根本看不见前面到底是什么。” “谁说的?”白无指了指头顶,我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用爪钩攀上了一棵最高的树。 我们站在树丫上远眺,这里的视野极好,能够将前面的情景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片空地,像是人为开辟出来的,没有树,没有草,光秃秃的在树林中央。上去一点,是条小溪,小溪上空一只白鹤来回盘旋,只是它的背上没有了月女的身影。再往下看,能看见一些黑压压的人头,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就站在那些人的旁边背对着我们。 “蓝蓝,那群人,似乎是被抓过去的。”白无的眼睛与我的不同,能看到我看不到的细节,“他们身上都有伤,还在瑟瑟发抖,好像,在害怕什么。” “不对,月女的前面还有人,被她挡住了。”我发现她一直背对着我们,手一会儿指向那些人,一会儿指向前面,似乎是在与人争吵。 “我试她一试。”白无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朝着那只白鹤打了出去,它受了痛,发出一声哀鸣,吸引了月女的注意。月女无意识地挪动脚步,担忧地召回白鹤查看,正好露出前面一直被她挡住的地方,那里站着的居然是一个七分像人三分像狗的男子,嘴角还淌着两路鲜血。 “你的寸劲用的比我还好,有你不会的吗?”白无发出的树叶既不至于伤了白鹤,同时又要让它痛鸣,力道用得刚刚好,“我当初学飞银针可吃尽了苦头。” “我?印象中,该会的我都会。” 习惯了白无的自负,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男子身上。“这男的长得好奇怪呀,这虚无世界就没有长得正常一点的人吗?”卢衡如此,和月女说话的男子也是这样,都是这人兽掺杂的模样。这个地方,还真是诡异。 “刚刚那满大街的人,难道不正常?”站了许久,月女也只是在和那个男的争吵,吵些什么,从我们的位置也听不真切。白无无力地靠在我肩上,软绵绵地说:“蓝蓝,我累了,让我靠会儿。” “我个女的都没累,你累了?”知道他在耍无赖,我手伸向后面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站好!” “好狠的心,你想谋杀亲……”白无一脸委屈地揉着手臂,突然挺直身子:“蓝蓝,快看前面。”他历来不会因为我的拒绝就停止耍赖,这样的反应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我狐疑地望过去,只见那个男子纵身一跃,化作了恶犬模样,随口就咬下了几个人的头颅,血霎时间窜了有几米高,染红了它一身白色的毛发。月女在旁气得连连发抖,转身就走,他见月女要离开,赶紧化作人形又拉住了她。 我和白无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看得瞠目结舌,我惊讶道:“她不是月女吗?是虚无世界最尊贵的人,她怎么能任由别人这么残害她的子民?” “这中间一定有隐情。月女之前可能是想阻止那个半人半狗的男人,所以才会发生争吵。” “他杀了那些人之后,月女怎么不想办法收了他?那可是视她为信仰的子民啊!”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中间有隐情,月女一定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否则,她不会那么激烈地和他争吵,在她要离开时,那个男人也不会着急地马上化作人形拉住她。我们继续再看下去没什么意义了,先回去再说。” 和白无回到客栈,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男人化作兽性一口咬下几颗头颅的场景,残忍、暴虐,神女的后裔怎么会和这种恶棍搅在一起? 打发白无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悄悄唤来店里的跑堂小厮,给了他一些金银,问他道:“月女为什么来你们客栈?” “这位客人,你们是外地的吧?明天是月华都城一年一度的祭月大典,每年这个时候,月女都会来我们客栈住的,整个月华都城的人都知道。” 小厮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敢再问为什么祭月大典只有月华都城的人知道,别的城市的人就不会知道,执意问下去很容易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对了,今天下午,你们在躲什么?” “躲天狗啊。”小厮说到天狗的时候明显有些害怕,“它总是在祭月大典之前来闹事,每次都要死伤好多人命。大家又打不过他,都城的大户请了很多降灵除异的人来过了,花费了不少金银,也没什么用,反而不少人送了命去。” 天狗?不会吧?那么狗血!天狗食月的天狗?怎么是那个模样啊?我心里不断吐槽,面上还要装作镇定:“那月女呢?她不管吗?” “多亏了月女,每次天狗闹事,都是她给制服的,救下来不少人呢!而且,月女每次都体贴的把救下来的那些人的恐怖记忆给抹除了,真不愧是我们的神女,善良又美丽。”小厮说到月女时一脸崇拜,而我,更加确定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第九十章 过往之事 “好了,你先出去吧。”这个跑堂小厮知道的不过也是些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再问下去也挖不出什么内幕。 小厮走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试图捋清楚这些事情的个中联系。很显然,月女抹去了那些从天狗手里逃生的人的记忆,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子民着想,实际是在设法隐瞒她与天狗相识的真相。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她与天狗又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真的认识卢衡?我越想越越不明白,思绪卡在了这个位置,整个人没有丝毫困意,越想越来神。 苦思冥想得不到答案,我正准备放弃,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叮呤哐啷的响声,是月女回来了! 既然想不通,那就直接问。 我翻身下了床,直奔天厅而去。本来想叩门,想起她下午那般无礼,还有一肚子怨气,推开门闯了进去。这扇门像先前那般,人前脚刚进,后脚它就自己合上了。我目光还没搜索到月女的身影,忽然,一道白影直扑我面门而来,我未及反应,肩膀让人生生撕下一块肉,顿时血流如注,疼得我当时就倒在了地上。 “咣”又是一阵巨响,那道门再次被人推开又合上,一把匕首横空飞过,扎在那道白影的手上,直接刺穿了过去,再透过墙体飞往屋外。白影受了伤,嚎叫一声,化作了七分像人三分像狗的模样,他竟是我们先前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与月女争吵的男人。 “你伤了她,我要你的命!”白无蹲下身抱起我,当看到我肩膀上那个血红的伤口时,火冒三丈,一双瞳仁慢慢变成了红色。月女赶紧冲出来挡在那个人前面:“不要,求你不要伤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伤了蓝蓝,就得死。”白无一脸冷峻,杀意立现。月女慌了神,从腰间掏出一个陶制小瓶,“我有药,这是灵药,敷上就能生肉。你别杀他,我求你了!” 月女苦苦哀求白无,我痛得神识涣散都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卑微,虚弱地问她:“你是高高在上的月女,竟然为了他而低三下四求人,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你先别问了,赶紧敷药吧,我只求你们别杀他!” 白无接过瓷瓶,冷冷地道:“药要敷,他,还得死。”听到他的话,月女愣住了。 他把我放在月女的金丝床榻上,动作轻柔地将灵药敷在我的伤口。刚一抹上,肩膀上就生出一阵暖意,然后传来奇痒无比的感觉。我忍不住伸手去抠,白无紧紧抓住我的手,“别抠,在生肉。” 咬着牙忍过那阵痒意,好不容易等肉重新生好,我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这是什么灵药?咬掉的肉居然几分钟就长出来了。” “你心可真大,刚刚还疼得直冒冷汗,现在居然关心起灵药来了。”白无语气里是责备,眼睛里却是心疼,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幸好我看到你上楼就跟了过来,要不,你现在就成了一堆碎肉了。” “我听到月女回来了,有些事想问她。” 月女听到我说起她,将那个男人赶紧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白无:“我看得出,你的功力远在我之上,修为也深不可测。可是我不惧怕你,你如果决意要杀他,我就跟你拼命。” “就凭你,也想拦得住我?”白无“腾”地起身,右手一挥,月女就被弹开了。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再次挡在那个男人身前,“不,你不能杀他,他不是故意的!伤了姑娘,是他的不对,我向你们道歉!可他是见姑娘突然闯进来,以为是有人要来抓我,才失了方寸。高人,你就饶他一条性命吧!”白无不理会月女的哀求,又挥手将她弹开,他一步步走近那个男人,手伸向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月女一双美眸瞪得老大,不敢置信自己堂堂月女竟然在白无面前不堪一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们看在卢衡的面子上,请原谅他吧!” “你说看在卢衡的面子上?你果真认识卢衡?”我一听到卢衡的名字,马上撑起上身制止白无,“先别杀他。”白无听到我这么说,放下了那个男人。月女松了一口气,急忙查看他的脖子:“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为什么要把天狗藏在你的房间里?”肩膀还有些不适,但我已经在床上呆不住了,下了榻来到月女的面前。“先前在小树林,我看到他杀了你的子民。” 月女身形一怔,“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你跟他争吵。而且,我打听到,天狗每年都会在祭月大典前闹事,死伤了不少人命。而你,一直隐瞒了跟他相熟的事情,并且还欺骗大家,说天狗是你制服的。对了,还有,你抹去了那些从他手中活下来的人的记忆。” “刚来虚无世界一天,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多谢夸奖。”我踱步到那个男人面前。他的耳朵,牙齿像极了一只恶犬,他的眼睛、鼻子却又是一个俊美男子的模样。见我走进,龇牙咧嘴的,白无一个怒视,将我护住。“他怎么不说话?天狗不会说话吗?” “除了我,他不跟任何人说话。”月女将男子拉到她的身后,还是害怕白无会再次对他动手。“而且,他不是天狗。” “你说什么?他不是天狗?大家都说他是呀。”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他有名字,他叫云辽。”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是想告诉我,他不是恶兽,而是个普通人?” “对。至少,曾经是。”月女说到“曾经”两个字时,眼神莫名伤感:“我本是遥星城降灵世家卢本义的女儿卢七月,卢衡,是我的哥哥。” “卢衡是你哥哥?你不是月女吗?”卢衡居然是月女的哥哥?一个模样恐怖,一个模样艳丽,完全不像两兄妹。 “月女,哼,那就是个笑话。”她冷哼一声,推开窗子,看着窗外那轮巨大无比的月亮,苦笑道:“被选中月女,是无上的荣耀,是家族的荣光,也是永恒的枷锁。” 我记得她最初曾趾高气昂地告诉我她是月女,她是以这个身份为荣的,现在,又怎么会说月女就是一个笑话? “卢家在遥星城是名门望族,出了不少降灵除异的高人。云辽他们家是在我家庄子隔壁卖糖人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去他家买糖人。因为我是大家小姐,又是降灵人,一般身份的人,根本不敢接近我,所以我没什么朋友,除了云辽。他知道我喜欢吃糖人,打小便三不五时地翻墙送过来,都是他亲手做的。我的爹爹是个思想开明的人,他知道云辽家境不好,但从未刻意阻止他接近我,也知道他翻墙送糖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一来二去的,我们互生了情意,碍于女子的娇羞,我不曾告诉他。直到有一次,我和他不慎跌落山崖,我昏迷了过去,是他,拖着一条跛了的腿,一蹦一蹦地把我背回了家。”月女说起往事时,挽住了云辽的臂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与我之前见到的那个跋扈骄傲地月女判若两人。 “那次之后,我便对他表明了心意,他欣喜若狂,请了他的爹爹来我家提亲。当我的爹爹答应的时候,我躲在帘子后面别提多高兴了。他们请人合了八字,将婚期定在了一月之后,我每天就在掰着指头等不及要嫁给他。日子一天天到了,出嫁那天,我穿上了最华美的嫁衣,带上了最珍贵的首饰,还有我最爱的一对糖人。那是我偷偷做的,丑是丑了点,却是做的我与他,我要将她当作新婚礼物,送给我的夫君。” “可是天公不作美,眼看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已经踏入了他为我们大婚亲手盖的木屋,月女的贴身侍女来了,带来了月女的信物。她说,月女中了恶咒,临死之前选中了我为下一任月女。整个遥星城沸腾了,整个卢家沸腾了,乃至整个虚无世界都沸腾了。只有两个人,坠入了冰窖。月女,那无上的荣耀,是用无上的圣洁换来的。成了月女的女子,永世不能嫁人。” 我听到这,气愤不已,“这太不公平了,这不是棒打鸳鸯吗?难道,你就不可以拒绝?” “拒绝?谁敢?整个虚无世界的生灵都要靠月女庇佑,这是不能推卸的责任,没有了月女,虚无世界要不了半个月,就真的彻底化为虚无。” “那你可以先接任,再重新挑个人传位下去啊?” “你是外来人世界的人,你不懂。一日为月女,终身为月女,除非死。” “那他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 “为了我。月女是永生的,他是个普通人,寿命有限。可他爱我,他说过,既然不能娶我,也想永世相伴,所以,他跟天狗做了交易。就是这个交易,害得他成了这副模样。” “什么样的交易?” 第九十一章 旷世之恋 “魔鬼的交易。月女的侍女来过之后,她的祭司们强制性地把我带回了千月阁,我甚至来不及与云辽说一句道别的话。” “千月阁?那是什么地方?” “月女的牢笼,历任月女的居所。成了月女的人,除了重大庆典,都不能离开那里。” 我突然有点同情月女,不,我要叫她的名字——卢七月。她成为月女之后,失去了爱人,失去了自由,只留下一身虚名和满腔思念。我想,她并不是那么爱这个名号。 “我每日每日吸收月之精华,再用它带来的能量为苍生祈福,润泽万物。我是整个虚无世界权利最大、修为最高的人,却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云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带走,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做糖人的普通男子,没有功力,没有修为。他就靠着他这一双腿,从遥星城一路追着踏鹤的我们来到了月华都城,这中间,可隔着千山万水啊!他这么一个孱弱的普通人,凭着心中的那份爱和执着,走破了鞋,跑烂了脚,找到了千月阁。他在千月阁前跪了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未喝,求着祭司们放过我。我在里面亲耳听到他是如何苦苦哀求祭司们换别的人当月女的,他求他们把我还给他!可是月女岂是说换就能换的,事关虚无世界众生,祭司们恼怒了,布下雷阵,降下针雨,将他伤了个体无完肤!” “太过分了!”我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骂道,“这些人不同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残忍地伤害这对有情人!” “云辽的以命相搏甚至换不来我跟他见上一面。我被关在阁楼里,不敢逃,不能逃。从被选中月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他,此生再无可能。”月女摩挲着云辽的脸,云辽凶狠的表情立刻柔和了几分,“那时的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与天狗搅到一起。” “你们的天狗,就是神话故事中会食月的天狗吗?” “当然不是。”七月听到我这么说,笑了一下,“皓月如此高洁地挂在空中,天狗怎么吃得到?他不过是头恶兽,专门与我们抢夺月之精华罢了。” “它抢月之精华干嘛?” “月女吸收月之精华是为了润泽苍生,将它返回到万物身上,维护虚无世界的存在。可是天狗夺取月之精华,只是为了纳为己用,增加自身修为,好强闯幻夜地宫,夺取九龙短刀。” 月女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九龙短刀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你是说,它知道幻夜地宫在哪里?” “不,它不知道,没人知道幻夜地宫的真正位置。只不过世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如果谁吸收了足够的月之精华,月亮就会指引你找到地宫。所以天狗屡屡抢夺它,不惜与整个虚无世界为敌。” 白无听了云辽的故事,眼中的杀意渐渐退了下去,似乎也被他矢志不渝的爱情打动了。“如果天狗是这样的一头恶兽,云辽为什么还要跟他交易,单纯为了永生?” “说是,也不是。他那一次被几位祭司惩罚得几乎丢了命,奄奄一息时,天狗闯入了千月阁。它得知旧任月女中咒死去的消息,想趁新任月女的继任仪式还未完成,来夺取用来贮存月之精华的玲珑鼎,刚好看到祭司们在降针雨。它感受到了云辽对虚无世界的恨意,救下了他,将他带回了它的巢穴。” 我们说了那么多,云辽一直沉默,仿佛七月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他的眼里、心里,都只看着她。我不敢想象一个普通人是怎样凭着这份执着的爱经受住那些雷阵、针雨和长途跋涉的,他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你们都是可怜人。” 听到我这样评价,云辽突然就开口了,温润如玉的声音,一点都不似他粗犷的外表。“不,我们不可怜。我爱的人,她也爱我,所以,我不可怜。” “你,你居然跟我说话了?那,那你是跟天狗做了什么交易啊?”我激动地话都说不囫囵,立刻攀谈起来,谁知道云辽马上又闭上了嘴,随我怎么问,再也不开口。 月女宠溺地摸摸他的头,“他不爱跟别人说话,刚刚那一句,已经是破例。也许,他知道我已经把你们当作了朋友。” “朋友?你明明不喜欢我的。”我揉着依然有些发痒的肩膀,没好气地说:“刚刚云辽还想撕碎我来着。” “那是你突然闯进来,吓到了他。他至今还忘不了那些祭司突然闯进礼堂将我带走的画面,反应有些过激。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哥哥他愿意将这头巾交给你,就表示他肯定是信任你们的。我哥哥信任的人,我也信任。” “这头巾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既然是你哥的东西,我还是还给你好了。”我取下头巾将它递给七月,她摇了摇头,推拒了。“给你了,就是你的。这头巾,是我娘亲的,也是卢家当家主母的信物。我娘亲去世之前将它交给了我哥哥,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他爱的姑娘,就将头巾给她。” “你说什么?当家主母?你哥爱的人?那我更不能戴了!”我执意将头巾还给七月,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难道:“我要你收下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与我哥哥没有那层关系。我哥哥有了爱人,而且为了她,已经消失了三千五百年,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我以为他早就死了。他将头巾交给你们,一定有什么用意,还请你继续收着。” 七月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拒,只是不敢再戴,因为我注意到,白无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只是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暂时收着,等下次见到你哥哥,我再还给他。现在,你还是跟我说说云辽是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我是个好奇心特别大的人,明明知道眼下最应该问的是关于卢衡的事,可能会为我们找到离开虚无世界的捷径,却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云辽。很显然,七月是个爱情至上的人,消失了三千五百年的哥哥突然有了消息,她并没有特别关心,排在首位的依然是自己的爱人。卢家还真有意思,卢衡为了爱人消失三千五百年,卢七月为了爱人对哥哥不闻不问,都是痴情种。 “他喝了天狗的血。那些血,可以让普通人长生,也可以分享天狗的功力。” “所以,变成这幅模样,是那些血的副作用吗?他事先不知道吗?” 也许是我的问题触动了七月那根敏感的神经,她一把紧紧抱住了云辽,强忍着眼泪,闷在他的怀里说道:“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可是他说,如果不能娶我做妻子,此生也不会再娶他人。相守不了,至少也要相见。” 我隐隐有些不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到底与天狗交换了什么?” 七月抬起头,用那双美眸仰望着月亮,说:“用他的人性,换来长生。用他的容貌,换来功力。”她一字一句都在剜自己的心,“他曾经是遥星城除了我哥哥之外,最俊朗的少年。虽然家境不好,却有种与生俱来的翩翩公子风范,如今,竟成了这幅人不人狗不狗的模样。打从我认识他起,他就善良美好。他经常会做糖人给那些路边流离失所的乞丐小孩童吃,舍不得伤害任何弱小的生灵,还会跟那些欺行霸市的街头恶棍理论。他没有功力,时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我气不过,总会在背后偷偷替他讨了公道回来。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少年,毁在了天狗手上。他变得嗜杀、冷血,只认得我。” “天狗要他的人性做什么?”我能够从云辽的眉眼看到他昔日的风采,心中无比惋惜,“好在,他还能听得住你的劝,不至于没有节制的杀人。” “是的。他有了功力之后时常潜入千月阁与我相会,他说,他不后悔,能见到我,就是值得。” “七月,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我也不能判断云辽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但我知道,他给了你全天下最好的爱,你们谁也没有负谁,只是命运负了你们。” “谢谢你,谢谢你肯听我说那么多。三千多年了,那些知道我与云辽的关系的人,大多都死去了,我们却还痛苦地活着,无人可说无人愿听。秘密埋在心里太久,也会憋屈。”七月关上窗子,将那轮明月隔绝在天厅之外,“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我才会忘了自己是月女,忘了苍生,忘了肩上的担子,忘了这轮月亮。” “你将他带到这里,不怕被人发现吗?” “这扇门,只有被我邀请过的人,才能进来。整个虚无世界那么大,却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月女扶着云辽坐下,“而且,我将他带来这里,还有别的用意。” 第九十二章 虚无之史 “别的用意?”屡屡伤人性命的云辽出现在月女的房间,是一件危险的事,如果被别人发现,后果会不堪设想。我不明白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她会将他带来客栈,就问了出来。七月背对着云辽对我挤眉弄眼,示意我不要再问,我看了看云辽,明白她大致有些话不便当着他的面对我们说,就和白无一同离开了天厅。 我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睁开眼,一道颀长的身影倚在床头看着我,遮住了我眼前的光线。 “你怎么来了!”不是问号,是惊叹号。这个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用明乐的命,威胁威胁你那两个伙伴就知道了。”凌灼狭长的桃花眼从上至下将我打量了个遍,“你穿这身衣服,还不错。” “多谢你凌总夸奖,也多谢你不请自来,更多谢你卑鄙地威胁我的伙伴。”我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未送到嘴边,就被他抢了去。“我若不来,你们怎么分辨那些眼泪?” “你都知道了。”我已经不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了,也是白问。“那你说说看,该怎么分辨。” “他乡遇老友,你难道不请我吃个早餐?”他推开窗子,一道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我不禁眯上了眼。“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是对人的,你,最多是个魔鬼。” “好伤心啊。刚刚才救了你伙伴的性命,利用完,你就把我抛弃了?女人真是无情,过了河就拆桥。”桃花眼故作无辜地看着我,仿佛真的受了万般委屈。 我懒得看他,叫跑堂小厮打来洗脸水,“过河拆桥?我还巴不得卸磨杀驴呢!你肯帮我可是有不少附加条件的,又不是无偿赞助。” “话是这么说,但我凌灼也不是谁给交换条件就帮忙的。” “那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幸好昨天太过疲惫,我和着衣就睡了。要不然被他这么不声不响地潜入了房间,还不被占尽便宜。“你到底来这儿干嘛来了?” “找你呀。”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我跟他有多么亲近一样。 “找我干嘛?” “帮你早点出去,我们就可以早点去生路搭救你的队友。”说着,他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几卷竹简:“这玩意儿,沉死了。它可是我从千月阁偷回来的宝贝,如你所愿,我友情赞助,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竹简,“你会这么好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会在上面下了什么咒吧?” “你已经有个夺魂咒了,用不着我出手,你也活不长。想要你命的人可不是我,我最多只是想要你的公寓而已。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大剌剌地躺到我的床上,开始脱起衣服,“昨天奔波一夜,我累了,借你的床睡会儿。” 凌灼眼睛下那半月形的青黑色说明他没有说谎。我将竹简摊放在桌面上,一卷一卷认真阅读起来。竹简上面用的是种古文字,我不像李严那么精通,但也能看个大概。 竹简上说,远古时期,极乐世界有一条金龙跃海而出,化作人形四处作乱。金龙本是上灵,屡屡犯下恶事,涂炭生灵,惹怒了极乐世界的菩萨。为了惩罚它,菩萨将它囚困在云山之巅,降下天火,灼烧了整整三年,只余下一根龙骨。菩萨的本意是留个机会让它重新修行炼化,由一根龙骨从零开始,谁知被刚刚得道的一位降灵除异的高人路过云山之巅拾了去。他一眼便看出这根龙骨乃上灵之骨,就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家乡——虚无世界,而那位高人就是卢家的先祖——卢九真。 卢九真将龙骨带回遥星城之后,占卜星象,得知此根龙骨历经大善大恶,大劫大难,蕴含无上力量。于是,他用卢家至宝天石淬炼了龙骨整整三年,得到了一把可斩断世间一切爱恨情仇、贪嗔痴怨的短刀,取其名曰九龙短刀,意为此刀是由卢九真和上灵龙骨共同锻造。 宝刀横空出世,引来各个世界的觊觎,尤其是些恶灵恶兽。一时之间,虚无世界涌入大量外来者,或人或兽,或魔或鬼,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卢九真说到底,还是个修道之人,心存善念,不忍见自己的无心之举给万民带来灾难,就想毁掉宝刀。奈何,他用尽全力也损伤不了宝刀半分,于是找来当时的月女商量,决定将宝刀封藏。 月女耗费举国财力修建了一座幻夜地宫,再让卢九真用空间移动术把幻夜地宫搬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除开他之外,无人知晓地宫具体位置。地宫藏好之后,月女要求卢九真绘制了一副地图,将九龙短刀的藏匿之地隐匿其中,为的就是怕有一天虚无世界遭逢大难,还有可以力挽狂澜的筹码。九龙短刀虽然惹人觊觎,却也是威力巨大,倘若真有外族入侵的一天,它便可作为无上武器庇佑整个虚无世界。卢九真深明月女的用意,于是将自己的灵羊坐骑的皮剥了下来,用眼泪做引,绘制了一副地图,并在上面布下了一种罕见的结界——只有取得三滴善良之泪并得到月亮祝福的人,才可以打开结界显现地图。 卢家自卢九真开始,就成了整个虚无世界的降灵望族,无人可出其右。地宫地图由历任卢家当家传承,小心看护,并不断更换虚无世界的入口,直到三千五百年前,它,连同卢衡一起消失了。 看完九龙短刀的来由,我拿起了最后一卷竹简,这上面的写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最后一卷竹简写道,解开地图结界的三滴善良之泪分别是怜悯苍生之泪、恋恋不舍之泪、世间纯爱之泪。而三滴眼泪融入降灵人的眼球会呈现粉色、紫色和蓝色,可是收集眼泪的时候有一个大忌,那就是一定不可以告诉别人你要收集他或她的眼泪,否则,地图在接触到这滴作弊得来的眼泪之后,会立马销毁。 看到这里,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险啊!我本来是打算等云辽的事情过去之后,找月女谈谈卢衡的事的。以我的性格,一定会直接表明来意,然后问她要眼泪。到眼泪集齐之时,九龙短刀没找到,还毁了地图,卢衡能帮我们出去就有鬼,我可不想永生永世被困在这个虚无世界。 收起竹简,我看看床上,凌灼已经睡着,发出细微的鼾声。我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留出空间让他好好休息。这份竹简里面记载着有关九龙短刀的最高机密,肯定不容易到手,他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会如此疲惫地倒床就睡。 我来到白无的房间,他早已起来,正在研究那份地图。我将凌灼的事和竹简上纪录的一切告诉了他,他听完之后,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直接杀到了我房间,将凌灼从床上拽了下来,咆哮道:“凌灼,你给我下来!” 凌灼睡眼惺忪地看看我,又看看白无,一双桃花眼迷茫得很。“怎么了?” “你给我离蓝蓝远点!你居然趁她睡着潜入她的房间,还睡在她的床上!凌灼,你别逼我。” 凌灼渐渐清醒,慵懒地道:“逼你?是你先破坏了规矩。” “我爱她,你知道的。” 凌灼凝视着白无,面无表情,“白无,你非要现在说吗?” 我站在门口,有点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白无清澈地瞳仁回头看着我,说“蓝蓝,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凌灼说。” 白无的表情很认真,我帮他们带上了门,想躲在门口偷听,终究还是不敢。 一个人去街道上溜达了一圈,那些商户一家都没开门,我又悻悻地走回了客栈。所幸,他们二人似乎已经达成共识,不再争吵。但不知为何,我觉得白无分外沮丧,看到我时,明显在强颜欢笑。 凌灼先前没有睡饱,又重新占据了我的床,这次白无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一路跟随进去,他不说话,周身的气场透着一股压抑。 我主动抱住了他,“你怎么了?” 白无的身子有些颤抖,“蓝蓝,你爱我吗?” 他突然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蓝蓝,我爱你,爱到了骨血里。所以,你可不可以开始爱我?”他紧紧回抱我,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白无,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可以爱上他,你一定不可以爱上他……”他重复着这句话,失了神。 我慌张了,他不再是那个泰山崩与前而面不改色的白无,这样患得患失的他,让我很害怕。 “你是说凌灼吗?我不爱他,我一点也不爱他!白无,你不要吓唬我……” “蓝蓝,如果你爱他,只是你不知道呢?”白无突然正色道,问了问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九十三章 鲁班之阵 我一下子就笑了,“你说什么呢?我自己爱上了一个人,我自己会不知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不、爱、凌、灼!” “真的?”白无不确定地再次询问。 “真的!” 听到我笃定的回答,他的情绪才算是正常一点,“其实,他带来的竹简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我们知道了地图上布下的是种结界。结界其实是阵的一种,既然是阵,就属于阎叔的专业范畴。我们应该问问他,看看有没有可能有别的办法可以解。” “你说的没错,这三滴眼泪太不好找了,我们必须多管齐下。”本来要收集三滴善良之泪就困难重重,现在还加上了一个附加条件:不能跟你要索取眼泪的人透露一星半点。让任务难上加难。 一个大好的上午,我们都在和阎叔一同研究这张羊皮地图。“我阎罗王研究阵术多年,自认为也算得上是小半个高手。可这羊皮地图上的结界,我实在看不出来。不过,这解法倒是有点像鲁班阵。” 白无喝了杯茶润润嗓,说:“这世间有太多未知的阵术了,阎叔不知道很正常。可是,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就只能按照卢衡说的办法去解了。” “阎叔,你说的那个鲁班阵是什么样的?”我忽然一问,阎叔耐心解释道:“鲁班阵,是种巧阵。这种阵可以演变出千万种阵型,解法也有千万种,可是真正对的,只有一个。在解的过程中,如果用错了方法,解不开阵事小,被阵反噬事大。不过这种阵,只有功力到了极致的人才设得出来,反正我是不行的。” “卢九真是位得道高人,他会这种阵很有可能。”我想起竹简上关于卢九真的介绍,猜想他是有能力设这种阵的,“而且,三滴善良之泪,有千万种收集办法,可以出自任何人的眼中。可是一旦收错,地图就会自毁,这算不算反噬?” “那么不痛不痒的后果,算什么反噬?”阎叔反驳我,“我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 听了阎叔和我的话,白无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突然一拍掌心:“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们想想看,那几卷竹简虽然被严加看管,但只要功力足够,还是可以到手。有人能够想到去偷,远古月女怎么会想不到去防?只要在周边布下大阵,埋下高手,等着别人自投罗网就好了。那些对九龙短刀有非分之想的人,大多是些高手,要不然也不敢偷偷潜入千月阁。既然是高手,就都有能力得到那些竹简,而竹简上记录着显现地图的办法,这么重要的东西,被外紧内松的保护着,不就是最大的问题?” 听了白无的分析,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你想说,竹简记录的东西是假的?” “不,竹简是真的,地图也是真的。”白无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看,什么是假的?” 阎叔想了一下,说:“反噬的后果,是假的。” “没错。即便是卢家,也不见得就能护得住地图。一旦地图落入他人之手,卢家还怎么保得住秘密呢?” 我恍然大悟,“所以,卢九真这种道行的高人,一定会设一个霸道的阵法来对付那些妄图显现地图的人。这个阵的反噬,不是毁图,而是毁人。” 白无的分析有理有据,阎叔连连称赞:“小白,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阵术竟然研究得如此透彻。让我这个自诩为阵术高手的老人家自愧不如啊!” 白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阎叔过奖了,如果不是你刚刚提及鲁班阵,我也是想不通的。”看到白无恢复了神采,我心里那块大石才终于放下。 受不了他和阎叔的互相追捧,我打断道:“之前我就一直纳闷,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羊皮地图,不过是三千五百年前才随着卢衡一起消失的。难道在那之前就没有人尝试显现地图,然后失败过?原来,那些试过,而又失败的人,统统见了阎王。” 听到我这句话,正在喝茶的阎叔突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可没有见过他们。”逗得我和白无哈哈大笑。 虽然没有研究出新的解阵办法,起码了解到了附着在地图上的结界的危险性,也不算全无收获。一眨眼,已到了晌午。 坐得太久,我觉得腰酸背痛,站起来懒腰伸到一半,有人叩响了白无的门。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追蓝蓝都追到我的房间来了?”凌灼站在门口,为他开门的白无没有给半分好脸色,张嘴就是满口刺。 “你以为我愿意来你房间?我睡得正香,有人来找她。”凌灼指了指我。 “找我?谁呀?” “不认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长得还挺漂亮,是个美女。”凌灼桃花眼一勾,语气轻佻,“对了,她还要我转告你,要单独见你跟白无。见两个人叫什么单独,美女的智商难道都不高?”说完,他打了个哈欠,不顾白无的反对躺到了他的床上:“没睡饱就被吵醒了,我要接着睡,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 能入得了凌灼的眼的美女,肯定是七月无疑了。阎叔去了大厅吃饭,我和白无回到我的房间,果然,她已经坐在屋内等我们。 “你们来了。” “听说,你要找我们。” “是的。”七月脸上有丝疲惫,看样子昨夜并没有休息好。 “什么事啊?”我想倒杯茶水给她,当看到我屋内那寒碜的木制茶具时,打消了念头。 “我,我有件事,想请二位帮忙。”她说得吞吞吐吐,“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就行了。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有什么说不得的?” “今天晚上是月华都城一年一度的祭月大典,你们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知道啊,我们正打算晚上去看看呢。对了,这个祭月大典是干嘛的呀?似乎除了月华都城,别的地方并不知道。” “祭月大典是月华都城最大的盛事。我们会在这一天,向给我们提供了一整年月之精华的月亮献上祭品,来报答它的恩泽,并祈祷来年,月之精华会更纯粹更圣洁。这个仪式关系着虚无世界来年的运势,是绝对不允许被打断的。而月华,是虚无世界的都城,祭坛自然是设在这里。其他的城,因为离得远,大部分人没参加过大典,自然不是很了解。” “那你要我们帮的忙是什么?” “我要你们,帮我看住云辽。”月女面色纠结,“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我就不瞒你们了。云辽用人性和容貌交换了长生和功力,这并不是马上就成功的,而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起初的时候,他的模样正常,人性也还在。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渐渐生成了狗的模样,个性也变得冷血、嗜杀。他一直认为月亮是夺走我的罪魁祸首,是月女的身份拆散了我们,所以,他讨厌祭月大典。他每年都会在大典前夕闹上一番,想从中破坏大典的顺利进行。往年,我会在这一天将他带到这间客栈,关在天厅。天厅的屋顶里嵌着一颗安神石,呆上一会儿,就可以让他安静下来,淡化他的杀念。可是近年,他的功力越来越高,安神石对他的影响也越来越小。去年,大典进行到一半,他的杀念就觉醒了,差点害得大典不能顺利完成,是我让我白鹤强行拖住了他。” “难怪我听人说,你每年祭月大典都要住在这间客栈,原来是为了他。”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天厅的门是用特殊的木材制作的,门里住着一个守门的下灵,除了被我邀请过的人,谁都进不去那里,我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他。” 月女为了云辽,考虑得还真是周全,可惜,云辽并不知情。 “云辽的功力已经比去年高上不少,我怕,今年祭月大典可能刚刚开始,他的杀念就会觉醒了。” 月女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应下了她的请求。反正我一个外来世界的人,去祭月大典最多也就是凑个热闹。“好,我帮你看住他。” “多谢二位,如此,我就放心去为大典做准备了。” 月女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分外消瘦,这个姑娘肩上的担子太重了,重到我都替她心疼。 吃了些东西,又聊了些闲话,月亮不知不觉已经升起。 我和白无如约来到天厅,七月一身白色纱衣,素净得很,只有额间挂着一颗月形白色宝石。楼下,大批祭司、侍女和普通民众都在等着他们尊贵的月女主持祭月大典。她唤来白鹤,说:“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千万不能放他离开。”说完,她踏鹤向着月亮的方向飞去,楼下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跟在她的白鹤之后,所有人脸上全是欣喜。而我,终身悔恨此刻没有拉住她。 第九十四章 生祭之物 七月离开后,整条街道的人都跟着她离开了。这座城仿佛一瞬间成了一座空城。 云辽躺在床上,双眼闭着,时不时地翻个身,一幅要醒未醒的模样。他的手被绳子绑在两侧的床柱上,“看样子,七月还是不太放心,” “她这两根绳子能起什么作用?别说是云辽了,就是普通人力气大点的,也能挣脱。图个心安罢了。”白无在屋子中央的圆桌旁坐下,指了指屋顶,“看那颗安神石,已经毫无光彩。要不了五分钟,这个云辽就得醒。” “那怎么办?”我尝试加固绳索,“云辽的嗜杀我们是见过的,可不能放他去祭月大典闹事。要伤了人命破坏了大典,那些祭司们不剥下他的皮才怪。” 我说话间,云辽突然睁开双眼。看到是我,猛烈地挣扎起来。一个使力,绷断了绳索。“白无,快过来帮忙,云辽醒了!”我按压住他的肩膀,可惜力气没有他的大,他一个起身,我被反弹了出去,摔在地上。“云辽,你别冲动,好好在这里呆着,这是七月的要求。” 我不提七月还好,一提及她的名字,云辽的情绪更激动了,不管不顾地就往窗口冲。 白无淡定地看着他,单手捻了个诀,一个结界将他牢牢困住。然后扶我起身,走向云辽,“月女撒谎了,对吧?” 云辽不说话,只是闷头闯着结界,数次被弹飞,又数次再尝试。 “我的结界,你是出不去的,还是跟我说实话吧。” 白无说的话让我疑惑丛生,“七月撒谎了?她撒什么谎了?” “云辽的嗜杀,不是因为慢慢失去了人性。” “不是失去人性?那是因为什么?” “这就要问他了。”白无冲云辽挑了挑下巴,结界里的他正近乎癫狂地想要闯出去,额头撞出了青紫色,一道细细的血痕顺着伤口慢慢滑落。 他尝试了多次,结界毫发无损。无奈之下,转头望向我,眼睛里有了哀求之色,“放我出去,求你。” “你又跟我说话了?” “放我出去,求你。” “不是我不愿意,云辽,我答应了七月,不能放你出去。”我为难地在结界周围走来走去,躲避他可怜兮兮的目光。 “放我出去,求你。”云辽并不放过我,追着我在结界里打着转,不断重复这一句话,听得让人有种揪心的感觉。白无拉住局促不安的我,对云辽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放我出去,求你。”云辽倔强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我们说什么,他根本就没在听。 “你不说,我不放。”白无斜倚在窗前,打开窗户,月光洒进天厅,清冷的颜色。“好像,祭月大典已经开始了。” 听到这句话,云辽突然狂躁起来,冲白无怒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白无对他的狂躁视而不见,轻轻勾起嘴角,还是那句话:“你不说,我不放。” 云辽一下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停止咆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不去,她会死。” 白无怔住了,我也怔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七月会死?” “是。” 我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他,也许这只是他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为了骗我们放他出去。可是万一是真的,难道我任由七月去送死?“你为什么这么说?” “祭月大典。”云辽惜字如金,说的不是很明白,可我听懂了,“我凭什么信你。” “没时间了,你们跟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我打不过他,逃不了。”云辽指指白无,白无用犀利的目光顶住他,见他并不心虚,最后应允:“好,我们跟你去。你最好没骗我。” 白无收了结界,云辽迫不及待地跃窗而下。我将头探出窗外,目测了一下高度,故作潇洒地转头对他说:“这么高,我还是走楼梯算了。” 白无无奈地笑笑,跟着一起下楼。沿途我还叫上了伙伴们,只是凌灼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估摸着可能也去参观祭月大典了。“白无,你不追云辽,不怕跟丢吗?” “不会,我们顺着月亮的方向走,就能找到祭坛。他的腿当年长途跋涉受了伤,走不快,你仔细看,可以看出他走路时两只脚受力不均,应该伤到了骨头。” 白无说的果然没错,我们加快脚程,在半道上追上了云辽,他看起来非常着急。 “前面就是祭坛了,你最好不要给我轻举妄动。如果七月真的有危险,我们会帮忙,你尽量别出现。”远远望去,有一大片天空被火光映照成了橘黄色,那应该就是是祭坛所在的位置。我事先提醒云辽不要给七月惹麻烦,他不搭理我,又变成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离火光的位置慢慢走进,我们听到一阵震天的擂鼓声,中间伴随着着整齐的祷告声。“听这祷文,他们是在向月亮祈祷。我们找对地方了。” 祭坛被设在了一片清湖的旁边,临时搭了一个木台。台上有一长桌,摆放着各式美食和时令鲜果。台下整整点上了一圈火把,将四周照得宛如白昼。每个火把旁边都站着一个手拿权杖的祭司,嘴里念着祷文,脸上画着一些复杂的图案。 天上挂着一轮巨月,湖中映着一轮巨月,遥相呼应,好似伸手就能摸到一般。那清冷的月光洒在湖面碎成了千万瓣,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月下的都城百姓将这清湖岸堤占了个满满当当,没有留下一丝空隙,我们完全看不到七月的身影。 “白无,你在这儿看着云辽,我和丛艾先挤进去看看。”人太多,如果云辽出现,势必会引起骚动。他是世人眼中的天狗,被祭司们发现的话,连同我们都别想走出这清湖。 我和丛艾艰难地挤进人群边缘,那边的祷文已经念完,鼓声骤停。一个看起来位高权重的人站上祭台中央对月跪拜,大声念道:“众生受月之恩,月之精华,润泽万物,吾等方得长存。今日,万民在此恳求,向至高无上的月亮献出我们最宝贵的祭品,感谢皎月的馈赠,望来年,月之精华源源不断,绵绵不息!” 这个人话音一落,人群开始欢呼,一时间震耳欲聋,喊得我耳膜生疼。 “祭月开始!”又是一声大喊,人头开始攒动,带着我和丛艾一并向中心的祭台挤去。人流中,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白无和阎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过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你过来了,云辽谁看着呀?” “没事,我又给他做了个结界,他正抓狂呢。”白无将我圈在怀里,让我免于人潮挤压。可是人流涌动太快,我们根本看不见祭台中心的情形。 “第一祭,祭成!” “第二祭,祭成!” …… “第九祭,祭成!” 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祭品,我们挤到祭台之下时,祭月还未彻底完成。我看到一个祭司模样的人手拿一把月形弯刀,站在长桌之前,往那些美食鲜果的中间一割,一块生肉被高高举起,刀刃上滴着鲜血,红得刺眼。 “第十祭,祭成!” 我踮起脚尖往中间看去,无奈祭台设得太高,我们根本看不见祭司割的是什么。白无见我抻长了脖子的模样有些滑稽,手上一个用力,将我高举了起来。我反应也快,顺势一个翻身,坐到了他的脖颈上,这才算是看清了祭台中间的样子。 那个祭司手起刀落,再次从长桌中间割下一块生肉,“第十一祭。祭成!还有最后一祭,十二个月,月月祭满。” 长桌四周被美食瓜果挡着,中间摆放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好像是生祭。“怪事,生祭的牲畜怎么没听见嚎叫呢?不痛吗?”我嘴里狐疑地念叨着,眯着眼细看了一会儿,那个祭司又高高举起了刀,打算割下最后一块生肉。我顺着他的刀锋看下去,刀面的反光让我终于看清了长桌中间摆放的东西。看清的那一刻,我二话不说,从腰间取下血鞭,打落了祭司的月形弯刀,也不管会引来什么后果,那祭台中间用来生祭的祭品不是什么牲畜,而是一个人!她也不是别人,她是他们高高在上的月女,是卢衡的妹妹,是云辽深爱的女人——卢七月!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断祭月大典!” 我一个翻身上了祭台,直奔长桌。七月的白色纱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身上大大小小十一个血窟窿,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见到我,激动地双手颤抖,“你……你怎么……来了?云……云辽呢?” “居然还赶闯祭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那个割七月肉的祭司捡起月形弯刀砍向我,我反身一鞭,用足了全力把他连人带刀抽落到祭台之下,百姓们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着四下逃窜。 “她可是你们的月女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我红着眼睛怒喊道。 第九十五章 大典之乱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破坏祭月大典!”那个被打落到祭台之下的祭司狼狈地爬起身,指着我气急败坏地道。 “我是她的朋友!你敢割她的肉,我打死你!”我恨不得将这祭司千刀万剐,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破开的衣服下,一道清晰的血痕在皮肤上立马显现。 “你打断了祭月大典,还敢打我?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住!”这个祭司一声令下,那些本来站在火把旁边的祭司们拿着权杖重重敲在地上,发出“咚”地巨响,应道:“遵命!大祭司!” 原来他是大祭司,怪不得这么嚣张。 那些祭司的数量不少,一点点往祭台方向聚拢,白无见状翻身上了祭台:“我看谁敢动!” 在暗处隐藏的伙伴们察觉到这边的骚动,匆匆赶了过来,将我护在身后,鞭子齐齐对外,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白无单手捻诀,收了困住云辽的结界。他从一个黑暗的角落急急跑来,当看到七月浑身是血的模样时,对月一声长啸,化作犬形,随口咬下一个普通祭司的头。七月满身是伤的画面太过震撼,云辽无法控制自己的杀念,逢人就咬,见人就杀。不过几分钟,这祭台下就躺满了尸体,除了一些功力高强的祭司,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平民和月女的随侍人员,无一幸免。 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清湖的边缘很快被染成了红色,成了一片血湖。 七月见他不断制造杀孽,着急得不得了。拖着一身的伤,强撑着翻身下了长桌。无奈伤得太重,直接跌倒在祭台上,痛得身子直哆嗦,有气无力地唤他:“云辽,你……住手……” 云辽听到七月叫他的名字,又看到她跌倒在祭台上,赶忙跑了回来,化回人形。“七月,七月,七月……”他轻轻抱着她,泣不成声,手上不敢用力,怕碰触到她的伤口,只有不断重复她的名字。 七月艰难地抬手,抚摸着他的脸,拭去他的泪珠,“不哭……我的好……好云辽,七月……七月、一点儿……也不疼……” “疼的,我知道,你疼的!”云疗这个平常连一个表情都不愿意多做的人,此刻眼角眉梢,都是对七月的心疼,恨不得代她受痛。 “你……你别再,杀人了……”七月看到几台下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已经被撕成了碎肉,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没有死透,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七月,我们不当月女了好不好?我带你走,我们不管他们的死活,反正他们也不在乎你疼不疼?”我第一次听到云辽说那么长的句子,句句撕心。 “傻云辽,我们……能去哪儿?” “哪儿都好,哪儿都比这好!” 看到此情此景,我鼻头泛酸,忍不住说道:“七月,你怎么那么傻?你就任由他们一块块割下你的肉,也不吭一声?你是月女,不是祭品!” “没办法,虚无世界……就是这样。月女,是身份最……最尊贵的人,他们认为……只有用我、用我做祭品,才配得上……月亮。” “荒唐!”我忍不住斥道:“月亮不过是个天体,是个死物!它要你的生肉做什么?这不过是那些祭司们在误导那些无知的平民。” “每年如此,我……我……已习惯。”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云辽将她放回长桌之上,对我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所谓的祭月大典,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每次都要从她身上割下十二块肉。寓意月月祭满,一年无缺。三千五百多年,年年如此,从不间断。割肉就罢了,可偏偏还有个狗屁规矩!在割肉的过程中不允许发出一点呻吟,否则,就是对月亮的大不敬。每次,七月都是强忍者疼痛撑过大典,回去的时候,舌头都几乎快咬断了。你知道我每次看到她伤痕累累的样子,我有多想杀了那些人吗!” 七月听到这,拉了拉云辽的袖子,“平民……是无辜的……” “无辜?他们每次看到大祭司从你身上割下肉都会欢呼雀跃,脸上都是开心!整个虚无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心疼你。他们看不到你的痛,看不到你的隐忍,看不到你每次都要养上大半年的伤。他们在庆祝,他们在起哄!” “你别说了,云辽,我不疼。”七月坚持着说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为了向云辽表示她并无大碍,“每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可今年不一样!你没有凤凰泪了!”云辽从七月的腰间取下一个陶制小瓶,重重砸在地上,陶瓶一下碎成了千万片,里面空空如也。 “这,这不是你给我生肉的那瓶灵药吗?”我讶异地指着地上那些碎片,这陶瓶格外眼熟。 云辽冷笑一声,“你以为,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瓶灵药?那是她为今天做的准备!三千五百多年,年年割一回肉,要是没有灵药,她早就死上千百回了,长生不等于不死。最后一祭你们知道是什么吗?那割的是七月的心头肉!那瓶灵药只能修复一处伤口,是用来保命的!” “所以,她把灵药给我用了,她自己就没有了?”我一下跌坐在地,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怪我,怪我!如果不是我攻击你,那位高人不会要杀我,高人不杀我,她就不至于把自己的保命灵药交了出去!她是为了救我!”云辽突然开始猛锤自己的胸口,“我该死!我该死!” 七月看他那模样,怕他又化为犬形,连忙撑起上身,“不怪你,云辽,不怪你。”她苍白着脸色,强忍着不哭, 知道七月变成这样还有我的原因在里面,我内疚得不能自已:“这药就只有一瓶吗?” “那可是凤凰的眼泪,每年只得一滴。那只老凤凰,今年死了。它是这个世界最后一只凤凰!”云辽说起这句话时,眼睛里仿佛失去了灵魂,空洞无声。“即使不把灵药给你,她也活不过明年。” “所以,你每次大闹祭月大典只是想要救七月。”云辽啊云辽,你背负上天狗的恶名竟然只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姑娘! “对,因为我知道,那只老凤凰迟早要死。只要祭月大典被破坏,人们恨的就会是我,可他们会发现,没有祭月大典我们一样会有月之精华,来年他们就不会再割七月的肉了!那是我差点娶进门共度一生的姑娘啊,被他们当作牲畜一般,用最残忍的手段对待,我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都碎尸万段!” “可是如果破坏了祭月大典,祭司们一定不会饶过你。七月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每年将你困在天厅,利用安神石让你平静。” “你说什么?是安神石?难怪。我一直以为是她给我的吃食有问题,所以从来不碰她给我的任何东西,但还是会在每年的祭月大典睡了过去,只能看着她伤痕累累地回到千月阁,我一直奇怪这个问题,原来竟是安神石搞的鬼。那七月怎么不受它影响?” “因为我……喝了醒神茶。”七月淡淡地开口,“你一直以为,我给你的食物和水有问题,所以从来不碰,可偏偏房间里摆放的那一壶就是醒神茶。” 我想起我和伙伴们去天厅的时候,因为好奇月女那套白玉茶具,每个人都用它喝过茶。没想到这竟然是七月使的一个伎俩,她的心思当真缜密。 那些自云辽嘴下活下来的祭司与我的伙伴们激战正酣,听到我们的对话,领头的大祭司气地脸都变了形:“月女竟然与天狗勾结到一起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说完,他从腰间取下号角,对月长鸣。 七月看到那个号角吹响的一瞬间,一口血自喉间涌出,喷洒在祭台之上。“带上云辽,快逃!” “发生什么事了?” “大祭司他,下了全城追杀令!”她虚弱地站了起来,将云辽推到我旁边,“全程追杀,军队、暗影、死士,就是平民也不敢违抗的最高追杀令,管他们杀得过杀不过,反正见到我们必须要杀。你们带他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要走也是一起走。”云辽打横抱起七月,“没有七月,云辽绝不独活。” 我看那些祭司各个不是省油的灯,伙伴们打得不上不下,远处一阵滔天的喊杀声自都城的方向传来,“我还以为祭月大典已经是全城出动,没想到城内竟然还藏着那么多人。伙伴们,我们赶紧撤!”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能力再高,也架不住对方人手多。云辽执意带上七月,她只好唤来白鹤引路,“既然如此,往我的家乡遥星城去。有我卢家,就是都城军队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那些个祭司见我们要撤退,还想拦路。阎叔掏出我给他的那个在蓝天公寓五楼得到的古老环扣,发动了上面镌刻的启动咒语,将它放在密封袋里丢了出去。“让你们尝尝空间叠加术的厉害。” 第九十六章 逃亡之路 “阎叔,这环扣金贵的很,你居然当一次性的用了。”芳瑶心疼那个被阎叔扔出去的环扣,划出一个抛物线后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空间叠加术的环扣必须放在循环开始的地方。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把它藏起来,也不能留下人去守环扣,所以他只有将它扔了出去。“再金贵也不如命金贵。那个大祭司绝非泛泛之辈,他很快就会发现破除方法,我们要抓紧时间跑路。” 阎叔设的空间叠加术很快就奏效了,那些闻着号角声追来的人都被挡在了空间术外。眼看着我们就在咫尺之外,他们却怎么也抓不到够不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糟糕,凌灼呢?”我突然想起凌灼不在客栈,开始以为他来了祭月大典瞧热闹,却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他该不会已经被抓住了吧?我四下张望,搜寻他的身影,白无冷着脸挡在我面前,别扭地道:“他用不着你操心。凭他的功力,脱个身是没问题的。我们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那只白鹤看到受伤的七月,乖巧地低下头任它抚摸。七月被云辽打横抱着,疼痛使得她的脸色看起来泛青,“这只白鹤,叫云月。跟了我三千五百年,非常有灵性,我们就跟着它走。” 云月,一听就是取自云辽和七月的名字。她一直不曾放下他。 “云月,带我们回遥星城。”那只白鹤接收到指令,跪在地上,等着七月踏上它的背。云辽后退两步,不肯松手,“我抱着她,她站不稳,你只管引路。”云月极为认主,对云辽发布的指令不为所动,直到七月点头,得到首肯的它才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 为了让我们能跟得上它的脚步,云月在低空飞行。不远不近,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果然是一只有灵性的坐骑。 云月带领我们一路西行,我们连夜奔逃,不敢停歇片刻。累急了也就是放慢脚步走上一会儿,深怕被那些追兵追上。大大小小十几号人,从未这样赶过路,几乎跑断了腿,实在坚持不住了,寻了一处隐蔽的草丛,歇了下来。 “这就不是人干的事!从我入行以来,还没这么累过,包括吊在线羽鸟身上那次!”丛艾跟我们一起瘫倒在草丛里。她是队伍里身体素质最好的女性,甚至超过部分男的,比如小魏和李严李谨两兄弟。连她都说累得受不了,其他人可想而知。 幸好平日里我们养成了去哪儿都随身带着装备的习惯,突如其来的逃亡,才不至于在客栈落下东西。“那些人,不会还在追我们吧?”我缓了好半天神,才能开口说话。 相比我们的虚脱气短状态,白无稍好一些。除了脸色有些微红,汗湿了衣襟,倒也没什么大碍。“那些步行的肯定是追不上了,可是那些有坐骑的,肯定还在追。” 听到白无这么说,美子翻着白眼,哀怨地道:“姑奶奶我小命都快没了,还追?我不跑了,要杀要刮,放马过来吧!” 我随手拔了根草,扔在美子脸上,“云辽还抱着七月跑了一夜呢,人家都没说累,你好意思说?” 芳瑶躺在美子的旁边,无力地抬了抬手,“别说美子了,我也要驾鹤西去了。无声,你不是可以穿梭于各个世界的无声灵珠吗,你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把我们带回去?” 美子激动地坐了起来,“是呀是呀,这样,我们就不用去收集那几滴……” “咳……咳咳……”眼看美子差点说出眼泪的事,我赶紧装作咳嗽打断了她,她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捂住嘴收了声。 无声看出了状况,怕云辽和七月起疑,悄悄转移了话题:“没有通道就不行,得找到门。对了,七月她没事吧?” 说起七月,她此刻闭着眼睛,在云辽的怀里瑟瑟发抖。云辽坐在草丛,始终不肯放下她躺着歇会儿。我起身过去想要帮云辽照顾七月,发现她的嘴唇干得起了皮,脸色也极不好看,嘴里细细碎碎念叨着什么,也听不太清。 “她身上的伤一定疼得不得了。”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发现意外的烫,“不好,七月正在发烧。云辽,你怎么会没发现呢?”我质问云辽,才发现他目光涣散,面色发红,好似听不见我说话。白无赶紧抚上他的额头,“他也在发烧。” “他们生病了,我们赶不了路。小魏、九九,赶紧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要隐蔽。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小魏、九九应声离开,去找寻藏身地点。我解下水壶给无声喂了点水,她喝不下,又给吐了。 现在我才意识到有个队医是多么重要的事,开始的时候真不该让扎克留守。 “我背包里还有些应急药物,七月的伤口也要处理。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太残忍了……”我撩起七月的袖子,看到手臂上一个血肉模糊的坑洞,气得恨不得把那个大祭司抓来也当回生祭。 “蓝姐,我找到一个山洞!”我给七月强制性喂下几粒退烧药和消炎药,小魏跑回来告诉我们他找到了可供躲藏的地点。“那洞还挺大的。” 我们搀着他俩来到小魏给我们找到的这个山洞。山洞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杂草和乱石都看不到。他又出去割了点茅草,铺在地上让云辽他们躺了上去。周和的腿脚没有彻底好利索,一直是九九搀着他,一夜奔走,伤又重了些。一队人马,病的病、伤的伤、老的老、弱的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逃往遥星城。 队伍里可供差遣的年轻男性只有九九和小魏两个人,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基本上重活累活都是他们在做,起了不小作用。我不清楚空间叠加术可以抵挡那些祭司们多久,但我清楚,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逗留太久。现在只有祈祷云辽和七月赶快退烧,好让我们继续赶路。 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祈祷,还没到中午,七月的烧就退了。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云辽,看到他躺在身边时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山洞口。背着光,勾勒出一个轮廓。人影慢慢走进山洞,站在云辽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想逃?做梦!”说着,他对着云辽吹了口气,云辽立马清醒了过来。 我们其他人原本因为扛不住疲惫都睡了过去,此时听见动静,齐齐醒了过来。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云辽上方的人,那是一个长着黑色狗头人形身体的怪物! “天狗!你已经收去了云辽的人性,你还想要什么?你为什么要追着他不放?”七月有些激动,吃力地站起来指责来者,云辽赶紧搀住了她,“天狗大人,我正被整个月华都城追杀。那件事不是我不办,是我办不到。” “既然如此,我就杀了她。” 我听到这句话,立刻挡在七月身前,“你就是天狗?” “没错。” “就是你害得云辽成了这个模样?” “是他自己要跟我做交易的,怎么能叫害呢?” “他已经给了你人性和容貌,你为何要咄咄逼人。” 黑色的狗头突然哈哈大笑,露出狰狞地牙齿,“我要他的人性和容貌干什么?喝了我的血本来就会这样,这算什么条件?” “你说什么?这不是条件?”我吃惊地看着云辽,“你对七月撒了谎?”云辽心虚地低下了头,七月着急地抓住他手臂问:“云辽,你到底跟天狗交换了什么呀?”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我答应给他长生和功力,他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替我去偷玲、珑、鼎。”天狗幽绿色的眼珠闪着精光,与他对视都不寒而栗。 “不,不可能,云辽,他骗我的对不对?你不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玲珑鼎是整个世界的命脉,没了它月女还怎么存月之精华?世界会消散,无辜的百姓会遭殃,”七月气得几乎站不住,靠在我身上,“你还是我心中那个善良美好的翩翩少年吗?你还是我爱的那个云辽吗?” 云辽听到七月声声斥责,急忙拉住她的手,“是,我是,我一直都是!我数次潜入千月阁,倘若我真有心要偷,又怎么会偷不出?我只是想带你远走高飞,却从来不想祸及世界,这点你要信我!” 听到云辽的解释,七月知道他只是在敷衍天狗,他的眼睛不会骗人。“你说的,我就信。天狗,今日你追上门来,究竟想要干嘛?” “取玲珑鼎。” “要鼎没有。” “那就取你的命!” 白无踱步上前,围着那颗黑色狗头走了一圈,“想动手?凭你一个人,打我们所有?你确定你打得过?” “凭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我一看便知,你的功力比我只高不低。可是,如果加上他们呢?”天狗往身后一指,洞口前那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悉悉索索动了起来,从里面走出一人。 “是你!” 第九十七章 傀儡之城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那大典之上对我们发布了全城追杀令的大祭司。 他自山洞口的草丛之中缓缓走出,在天狗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叩见天狗大人。” “起来吧!” “谢天狗大人!”说完,他袖袍一挥,对着草丛喊道:“出来吧!”草丛中又鱼贯而出十余名普通祭司。皆对天狗行了跪拜大礼。 这一幕我们着实没有想到,月女愤愤质问:“大祭司,你居然背叛我们,跟天狗勾结到了一起?” 那个大祭司着一红纹黑底长袍,手握檀木权杖,上面坠着月形铜环,不屑地对月女说道:“什么叫背叛,我从头到尾都是天狗大人最衷心的跟随者。除了天狗大人,这个世界还有谁配拥有月之精华,还有谁配得到九龙宝刀?” “原来,你一直是他派到我们身边的内奸?”月女不敢相信,这个地位仅次于她的大祭司竟然是天狗的人,还蛰伏在她身边三千多年。 “月女啊,你还真是蠢笨如猪。我花了一万五千多年才爬上了大祭司的位置,为的不过是替天狗大人接近千月阁,好打听玲珑鼎的消息。”大祭司一副阴险嘴脸,顷刻间收起了在祭月大典上的浩然正气。 “玲珑鼎放在何处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既已知晓,为什么不直接去偷,又或者让天狗亲自去偷?你们费尽心机让云辽去偷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因为玲珑鼎上被下了咒!你知道那个咒是谁下的吗?是你卢家老祖,卢九真!除了历任月女,谁都不可以碰玲珑鼎,否则,三日之内,就会神形俱灭。只有两种情况咒语不会触发:第一种,月女将玲珑鼎转赠他人;第二种,有人代之挡咒。” “原来,你们是想利用云辽替你们挡咒?”我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大祭司起,就很不喜欢他。都说面由心生,他一对绿豆小眼配上塌鼻尖嘴,看着就不像良善之辈。“你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大祭司听到我的话,哈哈大笑,“如果你们知道事情完整的真相,会更加佩服我的。” 阎叔也不喜欢这个大祭司,语气不善地对他说:“你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屁快放!” “哟哟哟,脾气还不小。不过,看在你们就快死了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吧。”大祭司阴阳怪气地嘲讽阎叔,眼神又扫过七月,“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选中月女?” 云辽反应了过来,情绪激动,冲上前去想揍那个祭司,被我们拉住了。“是你搞得鬼!” “对啊,谁叫旧任月女太不识趣,我叫她交出玲珑鼎,她居然誓死不从。没办法,我只有给她下个恶咒送她一程了。” “居然是你杀了旧任月女!”七月攥紧拳头,身上的那十一个血窟窿因为气愤,竟也不觉得痛了。 “不仅如此,还是我假传了月女信物,指定了由卢七月来接任月女之位,因为她是卢家千金。卢家是什么门户?那是地宫地图的传承者!谁不知道卢家的规矩,资质最好的人,就可以继承幻夜地宫的地图。我费尽心机把她弄到都城当上了月女,本以为这样的身份,可以让她顺理成章地继承卢家地图,我便可以替天狗大人偷了来。谁知道,竟被那个卢衡捷足先登,他偷走地图以后就这么消失了!”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大祭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卢衡会偷走地图,如意算盘落了空,他转而打起了其他主意。“地图没了,天狗大人要想得到九龙宝刀只能通过别的办法。所以,我编造了一个更大的谎言,那就是——祭月大典!” “祭月大典?”月女气得身子不稳,扶住云辽,“祭月大典也是谎言?” “我以大祭司之名,募集全程工匠,在你上任之前,以你为原型打造了无数月女雕像,确保家家户户都能收到。我对外说是为了迎接新任月女,其实,是在那些雕像里面下了一种药,一种可以让万民听命于我的迷魂药。难道,你就从来不好奇,为什么相比较你的命令,他们似乎更听命于我?” 不用想,那些打造雕像的工匠一定已经被大祭司杀人灭口。我之前在祭月大典上还纳闷,为什么一个祭司竟然可以发布全城追杀令,他的地位似乎比月女还高,现在看来,都能解释通了。我想起初进都城时家家户户门口摆放的月女雕像,本以为那只是万民为了表达对月女的敬仰崇拜之情,不曾想这竟是大祭司的一个阴谋,“所以,你就对万民洗脑。其实祭月大典在七月上任之前从来没举办过,对吧?” “算你聪明,确实如此。我利用迷魂药控制了他们的思想,让万民误以为自远古时期,我们就有了祭月大典。” “难怪,难怪外城的人根本不知道祭月大典的事,不是因为其他城相隔太远,而是因为你封锁了祭月大典的消息。”这月华都城竟早已成了一座傀儡之城,他太会演戏,七月又太过单纯,才会被大祭司一直蒙蔽、欺骗,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你打断祭月大典时,我用密语对你下了命令。我叫你立刻投湖,可你并无动作。我就知道,你非我族类。你们不是外城人,而是外界人。因为那雕像里的迷魂药,是通过体内的月之精华发动的。整个虚无世界的人都沐浴过月之精华,没有人可以抵抗我的命令。” “所以,你才下了全城追杀令,想要赶尽杀绝。”我握着血鞭的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再像在祭台之上那样抽上他两鞭。 “你们几个外界人,还不值得我下全城追杀令,我要杀的,是她!”大祭司举起权杖,直指七月,“我编个祭月大典出来可不是为了好玩。天狗大人没了地图,又不能碰玲珑鼎,云辽无所作为,月之精华还得继续抢。那么除了玲珑鼎,还有哪儿存了最多的月之精华呢?当然是月女的肉身!你每年的祭月大典,祭的不是月,福泽的不是万民,而是我们尊贵的天狗大人!那些从你身上割下来的生肉,尤其是那块心头肉,通通进了天狗大人腹中。” 月女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不!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一个谎言毁了我和云辽的幸福,再一个谎言,让我白白痛了三千五百多年!大祭司,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么多年,我和云辽过的是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这一切,竟然是拜你所赐!” 看到月女崩溃的表情,天狗仰着那颗黑色狗头哈哈大笑,“谁让你自己太蠢。你的千月阁是什么地方?守卫森严!如果不是大祭司放水,你认为云辽三番五次潜入千月阁,会从来没有人发现?还有,你从来没怀疑过,我是怎么在云辽被大祭司惩罚的时候刚好出现在千月阁的?” “天哪!天哪!你们竟然早就计划好了!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云辽失去他的人性和容貌!你们是魔鬼,是魔鬼!”月女瞪大着眼,听了那么多,满腔愤怒,却忍着一滴眼泪也不流。“你们两个,毁了我的一生,毁了云辽的一生,毁了我们的爱。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七月突然失控地扑向大祭司,大祭司的尖嘴咧开,面露得意之色。他本就是来助天狗大人取月女的性命的,七月这一送,正中了他的下怀。他举起权杖,摇动上面的月形铜环,铜环“哗啦啦”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变成了一把银色长剑,直往七月胸前刺去。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一切的画面都成了慢动作,那把长剑刺入、拔出,倒在地上的,是云辽。他替他深爱的姑娘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耳朵逐渐缩小,牙齿慢慢平整,云辽最终成了一个俊朗少年的模样。眉目清秀,鼻翼高耸,这就是七月爱上的那个翩翩少年。 “我的七月……云辽此生,家、家境贫寒……可我,内心富足,我有……你的青睐……”大片红色从云辽的胸口晕染而出,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会溢出一口血。七月紧紧抱他入怀,瘫坐在地上,不停替他擦拭血液,“三千……三千五百多年,七月越来越美,云辽,越来越丑……七月越来越、善良,云辽,越来……越凶恶。我时常回忆,当年,如果在遥星城,我……我没有翻过你的墙,是不是我这一生,就白活了?答案……是肯定的,云辽、七月,天生一对。可是,这……这一对,如今,终于要散了……不管我如何、努力,我都抓不住你……” “不,云辽,你一点也不凶恶。你还是我心中那个善良美好的少年。记得你第一次翻墙给我送糖人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话吗?你说,七月爱吃,云辽便一辈子做给七月吃,你不可以食言。七月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七月、云辽,天生一对,一对一生。” 第九十八章 离别之歌 大祭司出手又快又毒,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云辽接下那一剑不过是条件反射。在他心中,七月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我的七月,云辽……自小没有功力、没有修为,却好管闲事……爱打抱不平。每每都是你,在我身后……为我、为我偷偷出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到了。”云辽忆起当年,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你长得如此好看,却、却……咳咳咳……看上了我这个、做糖人的……穷小子……”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云辽越说到后面,嘴里涌出的血就越多,如同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不管七月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睁大着双眼,害怕、紧张的情绪自眼中流露而出,唯独没有眼泪。“你会好好的,你一定会好好的。” “不,我要说……不说,我怕我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说。”云辽不舍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他深爱了一世的姑娘,她坚强、美丽,自己平凡、弱小。她还没有哭,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我有多幸运……多幸运,才能得到你的爱。”一滴、两滴、三滴……啪哒啪哒,这些眼泪打在地上,沁入土里,长出了悲伤。“七月,如果,你没有了云辽……以后,谁来护你?谁来疼你?谁来爱你?”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画面,心痛的几乎就要抽搐过去,挥鞭直指天狗:“天狗,今日你伤我朋友,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大祭司因为没有成功杀掉月女,有些懊恼,舞动长剑再次刺向七月。这次我们没再让他得逞,双方激烈交战起来。 七月的眼睛里只有云辽,她的耳朵里也听不到这些打斗声。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自我十六岁起,我就没再哭过。不管是疼痛还是思念,我都忍,也能忍。因为你对我说过,喜欢我笑,不喜欢我哭,就这一句话,我便记了一辈子。当上月女之后,我华服加身,人生却自此过的一贫如洗。当你伤痕累累地跪在千月阁前,求大祭司放过我时,我怨过、恨过、气过,怪上苍的不公,叹命运的不幸。后来你与天狗交换了长生和功力,我是矛盾的,一方面因为我们终于又能相见而分外欣喜,一方面因为你杀念陡升让双手沾满了鲜血而愤懑不已,可我最终,还是将天平倒向了你。从你翻入我卢家院墙那一刻起,你便是我卢七月此生至爱,不管你是好是坏,是美是丑,你都是我心中那个善良美好的翩翩少年,那个承诺为我做一生糖人的好云辽。所以,如果七月真的没有了你,就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一切。” 云辽听到这,已经哭得喘不开气,被长剑刺穿的胸口愈发的疼,血渗的愈发的多,“对不起……对不起……七月,我的七月,云辽……只能护你到这了,我们这一生,谁也没有负谁,只是命运……负了我们……”语落,泪洒,人消亡。 云疗躺在七月的怀里,如同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安静、祥和,除了胸口和嘴角那抹刺目的红,看上去,就是一个美好的少年模样。那个翻入卢家院墙给七月送糖人的云辽,那个翻越千山万水追逐七月的云辽,那个不惜失去容貌和人性只为换得与七月长相伴的云辽,变成了一句诗,化成了一首歌,烙印在了七月漫长的生命里。 “不……”她看着怀里的人,落下了三千五百多年的第一滴眼泪,也是唯一一滴眼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七月的悲伤好似在空气中流动一般,连那些恶毒的祭司也停止了进攻。大家静静看着这个模样艳丽的姑娘,她怀里躺着一个清秀的少年,两个人美好的如同一幅画,却是一副带了血的画。“云辽、七月,天生一对,一对一生。”然后,她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清丽的就似那轮明月一般。 我知道此时这么做有些卑鄙,可我,终究是个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我掏出了那个装着卢衡眼球的玻璃瓶,打开了瓶盖。 七月和云辽爱的如此纯粹如此艰难。他为她挡了一剑丢了命,她为他落下了一滴泪,在我看来,他们的爱情坚贞不移加上生离死别,落下的即便不是恋恋不舍之泪,也该是世间纯爱之泪。然而,七月的眼泪还是落到了地上,卢衡的眼球并没有将它吸引过来。果然,这眼泪不是这么好收集的。 云辽的死没有让大祭司收手,他见其他人停下不动,又将目标指向了月女,“你的情人都死了,你还好意思独活?”这次,他打算攻心。 我看穿了他的意图,替七月回道:“云辽爱七月,超过生命的爱。他会希望七月代替他好好活下去的。” “可他是为了月女死的呀!月女难道忍心看他孤独一个人上路?” 我冷哼一声,“哼,你说得对,云辽确实不该孤独上路,他应该拉上你的。” "他又不是提我挡了一剑,如果我的爱人,肯为了我死,我肯定是要殉情的。” “就你?这贼眉鼠眼的猥琐样,会有人爱你?别做梦了!你怕是忘了到底是谁刺了云辽那一剑吧?” “你!”大祭司见我步步堵截,又出言讽刺,气极之后决定放出大招,“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本祭司不客气了。去,把草丛里的东西露给他们看看。”他随手指了一个普通祭司下了令。 “遵命,大祭司!”那人得令之后退出山洞之外,高举权杖,嘴里振振有词。突然之间,大风四起,山洞口那一人多高的草丛竟被连根卷起再飘至远处。这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只往有草的地方刮去。数分钟之后,草丛就成了光秃秃的平地,露出了藏匿在里面的大批平民。 平民的数量不少,队列纵横整齐地蹲在地上,看这数量,少说也有七八百。他们遵从大祭司的命令隐藏在草丛之中,不得到许可就不能露面。 “月女,你到底要不要乖乖交出命来?”大祭司有些不耐烦了,“我只问你这最后一遍。” 七月一直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云辽,久久不曾回过神来。听到大祭祀再次唤她,她冷着一张脸盯着他,眼神里看不出情绪,就那么死死盯着,一动不动,盯得大祭司心里发毛,故意大声问道:“我问你话呢!” 七月的嘴动了动,眼睛仍是不眨,“将月之精华交给天狗,好让他有机会找到九龙短刀?休想!” “好,那你就别后悔。”说完,大祭司长吐了一口气,对着洞外一声高呼:“前面三排,你们可以去死了。” 大祭司话音刚落,那些平民就如同中邪一般,当场咬舌自尽。 “你卑鄙!”他定是利用密语操纵了那些普通百姓,我实在气不过,怒道:“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打,欺负这些平民算什么本事!” “谁要跟你光明正大的打?我要的只是月女的肉身而已。中间三排,你们把自己的脚……砍了吧。”大祭司轻飘飘一句话,那些平民就开始动手砍起自己的双脚,山洞前一时血肉横飞,“后三排,让我想想,嗯……你们就砍死对方吧!” 大祭司如此草菅人命到了这种地步,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那些平民真的开始自残的自残,自杀的自杀,互砍的互砍,场面惨不忍睹。 他转过身来,得意地看着我:“怎么样,满意我的杰作吗?” 洞外哀鸿遍野,死的死,残的残,七月一愣,放下云辽就跑了出去:“你太残忍了!你简直不是人!”那终究是她的子民,她当了三千五百多年的月女,她庇佑了一世的人。 “他们,是因你而死……”大祭司似乎很欣赏他的杰作,看着那些残破的躯体和满地的鲜血,他舔了舔嘴角,“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应该也快到了。怎么样?还赖活着不去死吗,尊贵的月、女、大、人。” 七月站在那些尸体中间,前、后、左、右,活着的,没了腿,有腿的,没了命。她终于扛不住,崩溃地大哭了起来:“我的子民,我的子民啊……大祭司,你何苦逼我至此?他们都是无辜的呀!”七月的泪一滴滴往下掉,心疼地抱着一个因为没了腿而疼痛呻吟的平民,“你忍住,呜呜呜……你忍住……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不配当月女!”这因为心疼子民而落下的泪,最终也没有飘向我的玻璃瓶,我虽然不耻大祭司的行为,但也疑惑了。 “我才不管他们无辜不无辜,对我而言,只有有用,还是没有用。” 天狗背着手走到七月面前:“这就受不了了?那,那些人,怎么办呢?” 七月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那些都城军队步伐整齐、全副武装,自她身后站定。 大祭司露出尖牙,笑着说,“你们,都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吧……” 第九十九章 怜悯之泪 说砍便砍,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那些随后赶来的都城士兵,就像砍下一棵棵大白菜一样砍下了自己的头颅,那些头颅睁着眼骨碌碌滚落到地上,瘆人得很。血从士兵们的脖子的断口处喷出三尺多高,溅洒到在场每个人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天狗和大祭司分外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真是精彩的表演啊。” “表演?你把这些平民的生命当作玩物吗?”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么多人在眼前死去,这简直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大屠杀。 “还没完呢,抬头看看天上吧!”大祭司单手指天。 我仰颈望去,只见天上飞了很多大鸟,乌泱泱一片,遮住了日头。鹤、雁、鹰,等等等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再一细看,这些飞禽飞鸟的背上都站着人,就像白鹤驮着七月那样。 大祭司用权杖重重敲在地上,什么也没说,那些人就纷纷从高空跳下,坠落到地上。像下了一场雨,一场人雨。一具具肉体狠狠砸落在地。那些脑浆、内脏就像炸开的西瓜一样从一个个鲜活的人体里爆了出来,流了满地,恶心的人直想吐。 “够了!够了!”七月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不就是要我的命吗?好,你们只管拿去好了,只求你们别再造杀孽了……” 天狗惊讶于月女居然这么快妥协,还留了后招没发,“现在求饶?迟了。我的要求可不仅仅是要你一个人的命那么简单了,你同伙的命,我通通都要。” 大祭司吹了声口哨,不知从何处冒出二三十个暗卫,跪在他身前,他命令道:“把这个女的,给我杀了。”他的权杖指向我,一字一句咬着牙说:“你让我,很是讨厌……” “你也让我,很是讨厌……”大祭司没能得意到最后,我已经做好准备奋力一战,突然,一只血手从他身后穿至胸前,他大张着嘴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多出来的那只手,瞪大着眼,“是……是谁?” 手的主人从他身后探出半边脸,“你,聒噪得很,吵到我了……”猛地大力抽回,大祭司轰然倒地,胸前出现一个大洞,而那只手里多了一颗心脏,被手主人嫌弃地丢落在旁。“下辈子,选对人惹。” 是凌灼。他优雅地自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桃花眼微眯,看了一眼天狗,“真丑。” 天狗不敢相信自己的得力助手竟然被凌灼一招毙命,幽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凌灼,片刻,他吃惊道:“是你?” “你认识我?”凌灼狐疑地问。 “不,不认识。撤!”丢下这句话,天狗突然风也似的逃走了,那些暗卫和普通祭司也瞬间无影。 凌灼歪着头想了半晌,“人身狗头?确实没印象。”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突然的消失,又突然的出现,我忍不住问他。 “你们走来走去,太吵。我去林子里睡了会儿,醒来,都城已经变了天。”这一地狼藉的尸体,好似根本不在他的眼里,他嫌弃地跨过几条断腿,“我跟着那些追杀你们的人,找到这里。” “你来多久了?” “不久,正好够看到你们一个个脸上那么精彩。” 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我们刚刚被那些砍下自己头颅的士兵给溅了一脸的血。胡乱擦了一把,走到还在默默哭泣的七月身前。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嘴里喃喃自语:“死了……都死了……” 一身素色纱衣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我不擅长安慰人,只有拍拍她的肩膀:“七月,你别这样……” 七月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云辽死了,子民也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七月……”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七月突然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一脸的倔强,“那些被砍断双腿的子民还活着,我要救他们。” 我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救?” “月之精华。”七月目光坚定,“我只要散出我的月之精华,他们就能长出双腿。” “散尽月之精华,那你会怎么样?” “我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子民能安好。”七月不等我再劝,唤了云月,踏上它的背脊,飞向高空,然后停住。她张开双臂俯视着大地,衣袂在风中翻飞,自她额际升出一枚月形印记,散发着光芒,笼罩着平民。那清冷的光线与这青天白日的日光交织在一起,耀眼,夺目。 她额际月形印记散发的光芒越来越亮,一度盖过了日光,地上那些因被砍断双脚而痛苦呻吟的平民开始停止哭泣,看到自己重新一点一点生出一双新腿,好似老树抽嫩芽一般。“她在释放她的月之精华。”白无抓住我的手,仰望七月,“等到精华散尽,她也会消散。”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七月她在寻死?” “哎……”白无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我。 “七月,你怎么这么傻……” 她额际的光线经过大盛之后开始衰落,渐渐地不再耀眼,直至完全消失。云月驮着她飞回地面,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显得更加难以支撑,仿佛一碰就会消失。那些重新长出腿来的子民们纷纷跪在七月四周,连声拜谢:“是月女救了我们,月女万岁!” 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看到她几近透明的肤色,几乎要落泪,“你这是何苦?” “答应我……一件事……”七月躺在云月的背上,身姿有种柔弱美,“取下我额际的、月亮石,去往风舞城……找一个叫做……姚兮雨的姑娘,她家是……专门养云鹤的,告诉她,赶赴都城……继任下任月女。” 七月好似在交代身后事一般,我慌了神,“你别这样七月……” 七月无力地扯起一个笑容,“我没开玩笑……事关、虚无世界的未来,我已经散尽……月之精华,命不久矣……子民们、会将我的肉身……带回千月阁,等她、等她完成神女骨血的……继任仪式之后,把我……和云辽,葬在一起!” “七月……” “还有,如果……见到我哥哥,告诉他,放下过去……饶恕一切……”七月说到这,忽然落下一滴清泪,那滴泪幽幽飘往我手中的玻璃瓶里,融入了卢衡的眼球! 是粉色!是怜悯苍生之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怜悯苍生之泪会在七月提到她哥哥的时候流出?为什么当她亲眼看到那么多子民惨死在眼前时流的泪都不是怜悯苍生之泪?这太诡异了! 卢衡,你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百章 风舞之城 我心中百转千回,也捋不清这个中缘由。七月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指尖颤抖着取下了额间的月亮石,交与我的手中,“我终于不再是……月女了……”她最后望了一眼云辽,垂下了眼眸,嘴角含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觉得有些难过,哭不出来,心里憋屈,但并不是悲伤。其实在我心里隐隐觉得对他们而言,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那些幸存下来的子民在看到月女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呜咽不止,哭得我心烦意乱。我捂住耳朵,任他们宣泄,假意自己听不到。 “刚刚月女说什么你们也听到了,我们要去风舞城为你们寻找下一任月女,他们两个的肉身就拜托你们了。”等哭声慢慢停下来,我对着这些七月用命换来的平民说道。 自从入了这一行,我见惯了生离死别。有时候活着不是真的活着,死去也不是真的死去。我在心里相信着,云辽和月女会在某一个世界某一个空间生活得很好、很幸福,所以,我还算平静。“你们的月女牺牲了爱情,牺牲了性命,只是为了保住这个世界。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懂得感恩,回到都城以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其他人,等新任月女完成继任仪式,再把她和云辽葬在一处。” “姑娘放心,我们的腿是月女用命换来的,她的遗愿我们一定帮她完成。”一个身材稍壮阔些的男子从山洞里抱出云辽的尸身,放在了月女身旁,“月女的云鹤会把他们带回都城,众位无需担心。我们也会去找千月阁的守鼎长老们重新筛选祭司,一定不让这种事情再有机会发生。” “你倒想得周到,不过有一件事你忘了。”白无抚摸着云月的头,它还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永远离开了它,仰着脖颈舒服得很。“回去,把那些月女雕像通通销毁了。” “怎么可能忘?我们可是生生砍下过自己的腿的人,那种痛怕是想忘也忘不了。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捣毁这些惑人的东西。不过列位,月女继任之事是虚无世界的头等大事,还望各位加快脚程,务必在半月之内将此事办妥。”一个年纪看起来年长些的男人对我们叮嘱道,“没了月女吸收月之精华,超过半个月,怕是会出大乱子。” “半个月?我们还不知道那个风舞城在哪儿呢?”花礼嘟起嘴,有些不满。 那个男人一脸歉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月女走得突然呢?不过,你们可以跟着那天上的碧落鸟走,就是那种没有尾巴的鸟。这种鸟,只有风舞城才有。” 我看着天上那乌泱泱一大片的各种鸟类,眼花缭乱。瞄了半天,才看到了这人口中所说的碧落鸟。“它会回去吗?” “会的,碧落鸟必须要吃灯笼果才能活,这整个世界只有风舞城的土质才长得出灯笼果,所以它飞不了长途,养的人也少。要不了多久它会自己回城觅食,到时候你们就跟着它走。” “照这么说,风舞城离这儿不远?” “不远,风舞城是离月华最近的一座城。估计月女也是看你们没有坐骑,才从这里挑了个人来继承她的位置,远了,怕赶不及时间更换神女骨血。她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担心万民会没有月女,实在是……”说到这里,这个男人又抹了一把伤心泪,引得我也情绪低落。 “好了,你们也别伤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还是尽力办好月女交代下来的事吧。我和我的同伴会即刻出发前往风舞城,你们也赶紧回都城捣毁那些月女雕像吧!”不想他们触景伤情,我催促他们离开。 那些平民走后,偌大的平地除了那些尸体就只剩下了我们这一队人。我站在七月曾站过的那个位置,有点没回过神。那个容貌艳丽的女子,那个三人像狗七分像人的男子,就这么……没了?会不会有一天,这么鲜活的我,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不会的。”白无轻轻在我耳边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凌灼斜睨白无一眼,“欺负我读不了心?” 白无得意地一笑,“是的。” “想打架?” “你有本事杀了我。” “你知道我杀不了你。” “那就闭嘴。” “休想。” 幼稚的对话再次上演,这两个人每次见面必定互相看不顺眼,要斗上几斗,我已习惯。任他二人针尖对麦芒,吵得不亦乐乎,我只仰头认真注视着那只碧落鸟,只见它扑腾着翅膀远离了鸟群,“别吵了,那只碧落鸟似乎要回城了。” 我冲着身后招招手,“伙伴们,出发了。” 这一走又是一天,到了夜里,我们终于赶到了那个风舞城。 “这两天,把我一辈子的路都赶完了。”少言寡语的赛维娜望着城门抱怨道,其他人也是苦不堪言。 “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怪物!”美子喘着粗气指着白无和凌灼,他们两个除了出了点细汗,好似根本不受长途跋涉的影响,“尤其是白先生,一天一夜,你倒是喘也不喘。” 白无帮我顺着气,解释道:“我以前常跑马拉松。” “噗!马……拉松?”正在喝水的凌灼一口水喷在了白无身上,“骗鬼吧你!” 白无嫌弃地皱了皱眉,“脏死了。” “那凌先生呢?”小魏历来觉得凌灼不是什么坏人,也很好奇他的体力怎么会这般地好。 凌灼干咳了几声,“咳咳……也是马拉松。” “噗!”又是一口水,不过这次是白无喷到了凌灼的身上,“凌灼,能要点脸吗?” 凌灼掏出手帕擦着衣服上的水,“这么好看的脸,干嘛不要。” “你们别闹了!进城再说,我可累坏了!”我一人赏了一记飞踢,“一天天的,真不省心!”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进了城。 当整个城市的面貌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只想说一句脏话:“这他妈也叫座城?” 与其说是座城,还不如说是个寨子,还是个土寨子!一眼望过去,黄泥砌的墙,茅草铺的屋顶,檐下几盏残破昏黄的纸油灯在风中摇曳。目光所及最好的房子就是木头盖的,比起月华都城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阎叔都感叹到:“无声村叫村,这地方居然敢叫城?这完全是贫民窟啊!” “这里能有歇脚的地方吗?”我瘫软在丛艾的肩上,欲哭无泪。 “我去问问。”凌灼就近敲开了一家门,开门的是个小十七八的姑娘,容貌隽秀。她抬头看到凌灼的样貌,瞬间害羞得满脸涨红,“公、公子,有什么事吗?” 凌灼单手勾起那个姑娘的下巴,弯了弯嘴角,磁性的声音自口中缓缓流出:“这位姑娘,请问,这附近可有地方投宿?” “有,有的。”小姑娘不经世事,被凌灼这妖孽迷了个一塌糊涂,心都跳到了喉咙口,“顺着街、街道直走。” “谢谢。”凌灼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个谢,末了还将她的耳珠含入了口中,“你身上,可真香。” 他的语速极慢,撩拨的小姑娘神识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不、不客气。” 凌灼优雅地一个转身,回头抛了个媚眼。小姑娘捂住了脸,害羞地关上了门,紧接着黄泥屋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尖叫。 凌灼回来时,恢复了常态,对我说了两个字:“街尾。”我也回了两个字:“妖孽。” “蓝蓝,你看到没?他这顶多用了半成功力,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白无将我与凌灼拉开些距离,凌灼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切,你的光荣事迹要不要我给你扒几个?” 白无赶紧捂住我的耳朵:“别听他瞎说,他挑拨离间呢。” “我还得去诱惑,比不得某人,不动如山就将无忧世界的第一美人迷得个团团转。”凌灼眼波一转向前走去,桃花眼里尽是慵懒,“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伙伴们跟在凌灼身后向前走去,我与白无走在最末。他拉住我的双手,站定,晃啊晃的,可怜兮兮地看着我:“那个女的,我不喜欢的。”那样子,就跟个犯了错的小宠物似的。 “我知道。” “我只爱你。” “我知道。” “你只爱我。” “我知……”顺口说到一半,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可以呀你,给我下套!” 白无绽开笑容拥住我,低头吻了吻我的唇,“对,把你套牢。” “咻”的一声,一把匕首飞到了眼前,白无单手接住,看也不看,扔掉,然后说:“他杀不了我,继续。”又是一个轻吻,这次飞过来的是三把匕首,白无无奈地耸耸肩,“烦人精。” 这条街道虽然残破,却意外地长,我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了街尾。在街尾,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客栈,反而看到一堵十几米高的青砖墙,墙上两扇朱红色的巨门,门上抠着一个小窗,窗内站着一个人。 第一百零一章 天壤之别 窗内是个长着连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虎背熊腰的,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光着膀子露出上身肌肉,我上前叩了叩门,“请问,这里面有投宿的地方吗?” 那大汉从窗口伸出一只手,也不抬头也不说话,我又追问了一遍:“请问,这里面有可以投宿的地方吗?” 彪形大汉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鄙夷地说:“不懂规矩?” 我被他一句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规矩?什么规矩?” 白无略思考了一下,“他应该是说钱。” “哦哦,钱啊,我有!”我从卢衡给我们的那个布包里拿出几块细碎的黄金放在大汉的手心,“够吗?”大汉用手掂了掂分量,“进来吧。”打开了朱红色的巨门。 这门足有五米高,看起来笨重得很,大汉却轻轻松松就给拉开了。 走进门内,我瞬间被里面那眼花缭乱的花灯给迷了眼睛。门内的景象与门外的景象完全是天壤之别。 巨门外的城市落魄的宛若贫民窟,而这门内却是金碧辉煌、歌舞升平。黄金为梁,琉璃为瓦,宝石为窗,玉石为门,这奢华的程度超出了我能想象的最大范围。 伙伴们异口同声地发出赞叹:“哇塞!” “怎么办,我瞬间爱上这里了。”美子抱着一处雕着飞鹰的黄金柱子,任谁拉也不肯松开,“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芳瑶对美子的行为嗤之以鼻,“财迷!” 周和推推眼镜,也被这里的奢华给震惊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多金银宝石!” 这条街道跟外面一样,是一条笔直向前的大路,所有房屋沿路而建,如同规划好的一般。“这贫富差距也太大了吧?”阎叔说。 这里的房屋虽然每家的结构都大不相同,有些是三层的独栋小楼,有些是一层的雅致小院,唯一相同的,都是极尽奢华。 我突然起了逗趣凌灼的心思,“凌总,是不是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凌灼倚着高墙,说了一个字:“俗。” “大家都累的快撑不住了,我们先去找住的地方。”小魏拖着九九刚迈了一步就被白无拉住了,“不用找了,就在那里。”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栋挂着仙鹤彩灯的三层小楼门匾上写着“鹤来客栈”几个字,从里面还隐隐传来阵阵歌舞声。 “走吧。” 这个鹤来客栈真是店如其名,摆放的桌椅碗筷都画着鹤的图案,就连店主跑堂身着的衣物上也绣着祥云白鹤。我们人多,拼了两张桌子方才坐下。我点了一大桌菜肴,打算好好犒劳犒劳大家,毕竟接连奔波,伙伴们早没了气力。老板见我出手大方,满脸堆笑热情得很。 客栈正中间有一高台,上面一群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正款摆腰肢翩翩起舞,一对水袖舞的是出神入化,偶尔扫过一些看客的脸上,惹得台下一众如痴如迷的大老爷儿们垂涎欲滴。想必,刚刚的舞乐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这是客栈还是妓院哪?”花礼羞得满脸臊红,捂住了眼睛,“穿那么少,还那么骚,真是不害臊。” 凌灼酌了一口酒,脸色微红,“小姑娘家家的,你懂什么,这叫情趣。”说完,他冲高台上的某个姑娘抛了一个媚眼,那个姑娘竟扭着腰肢下了高台,直接窝进了他怀里,“姑娘生得可真美。”凌灼勾起舞女的下巴,喂了她一口酒。 白无使劲往我碗里夹着菜,“看见没,德行,到哪儿都不改。” “公子生的好俊俏,红妖在鹤来客栈接过八方来客,从未见过生的如二位公子这般俊俏的人。”那个名为红妖的女子作风大胆得很,一身纱裙薄如蝉翼,若隐若现,露出完美的身材曲线。头上一方水红色头巾点缀着透明水晶,衬得人面若凝脂,肤若桃花。她在凌灼身上上下其手,比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行事更为开放。 红妖伸出粉舌舔过凝灼面上的每一处,他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她见他并无抗拒,大胆地靠近他的唇边。凌灼似有感觉,倏地睁眼,捂住了她的嘴,“姑娘美是美,可是,我的唇,别人是碰不得的。”说完,他甩给她几块金子,将她推开几步远。红妖捡起金块,有些狼狈地退回高台继续献舞。舞女就是舞女,客人就是客人,这点,她心里是清楚的,若惹得客人不快,老板定不会轻饶于她。 本是一个小插曲,白无却因为凌灼刚刚那句话而面色铁青,我也觉得分外尴尬。凌灼望着我,意味深长地抚过形状完美的薄唇,“真是,秀色可餐。” 我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菜,假意没有听到凌灼刚刚说的那句话,也假意察觉不到白无的低气压。“大家吃饱了就早点休息,那个什么姚兮雨,我们明天再去打听。”最后一道汤端上来时我正说着话,上菜小哥不知怎地突然手一抖,打翻了汤碗,猛地吓我一跳,一双筷子掉在了地上。 上菜小哥一脸惊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吓坏了。我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就是一碗汤而已,洒了就洒了。我们不要你赔,你别慌张,反正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那小哥木着身子僵硬地走回了结账的台子前,对老板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老板突然脸色大变,摔碎了手中的茶杯:“来人,把他们几个给我赶出去!”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围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小魏嘴里还塞了满口的菜。 “老板,有话好好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非我们说错什么话了?”我起身出来打圆场,客栈老板并不领情,“没什么好说的,小店不欢迎几位,你们还是去别处吧!省得动起手来,大家都不好看。” 白无眸色一沉,正要发怒,我冲他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总得告诉我们为什么吧?” “没有为什么,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客栈老板一脸阴鸷,半分也不愿妥协。 初来此地,我并不想惹出过多的麻烦,但心里存了分疑虑。于是,我们又重新找了家客栈,照样点了一桌菜,那店家起初也是那般笑脸相迎,直到我说出这句话:“那个什么姚兮雨,明天再去打听吧。” “滚!” 我们第二次被人扫地出门,这次,整个街道的人都出来了。 街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衣着华丽、穿金戴银,不管男女老幼,那样子是恨不得将“奢侈”二字写在脑门儿上。他们齐刷刷看着我们,带着厌恶和仇恨的眼光。 一个拄着黄金拐杖的白胡子老者围着我们走了一圈,“听说,就是你们在找那个人?” 我心里猜了个七八分,“谁?姚兮雨吗?” “大胆!你还敢提她的名字!”白胡子老者气得脸上的褶子都跟着抖动起来,“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他一声令下,人群里涌出许多身穿甲胄的武士,将我们团团围住。凌灼桃花眼一眯,危险的气息自眼中泄露,“想打?” 对方人多,我们人少,真打起来,少不了纠缠。我对比了一下战力,虽然白无和凌灼都是高手,但是把气力浪费在不必要的打斗上实在是大材小用,“不用你们轰,我们自己走。”我说道,然后领着队伍大剌剌地离开了这条由财宝堆砌而成的街道。 出了朱门,我们又回到了初进城门的那个“贫民窟”。 站在黑压压的残破街道上,再对比刚刚那条纸醉金迷的街道,这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蓝姐,这下怎么办?奔波了一天一夜,再不休息,大家就吃不消了。”无声纵有灵力护体,也架不住这样没日没夜的消耗体力。 “实在不行,就找个山洞什么的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露宿。”我突然觉得,以后有必要在常备装备里准备个帐篷了。 “不至于。”凌灼慵懒地向前走去,“跟我来吧。”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我快走两步赶上他。 “我们刚进城时问路的那户人家。” “就是那个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小姑娘家?” “我问路的时候看过了,她家虽然残破,但还算不小。这些人,挤一挤,应该能住下。” “好吧,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当凌灼再次敲开那个姑娘家的门的时候,那姑娘喜不自胜,无比热情的将我们迎进了她的黄泥屋内。 “我刚刚听凌公子说,诸位身上银钱不够,进不去那朱门。怪我,没有事先跟他讲清楚风舞城的规矩。现在天色很晚了,你们就勉强住在我家吧,我家虽然看上去不富裕,却还有个七八间屋子,应该够住的。爹娘去了遥星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就我和那一棚子的云鹤,你们可以自在些。对了,我叫言锦。” 第一百零二章 借宿之夜 “严谨?”小魏眨巴着眼睛,“不是吧?我们有两个同事的名字就叫李严李谨,他们是两兄弟,人如其名,做事格外严谨。真是好巧啊!”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凌灼在朱门的事上对言锦撒了谎,但我们并没有拆穿他。小魏这孩子单纯得很,没有发现言锦话里的漏洞,跟她话起了闲话。 “不是那个严谨,我是姓言,语言的言,单名一个锦,锦绣的锦。”言锦一边应答着小魏的话,一边忙里忙外的为我们整理出房间,眼睛有意无意地总往凌灼的方向瞟。见他不看她时会有些低落,见他正看向她时又会害羞的低下头。“我们家是养云鹤的。” “你们这座城似乎很多人养云鹤啊?”七月说的那个姚兮雨也是养云鹤的,还有鹤来客栈也画满了云鹤,这座城市似乎对云鹤格外的喜爱,我试着套言锦的话。 “不止云鹤,我们这里的人是专门养飞骑的。只要是天上飞的,能够被驯化的,基本上都有人养的。”言锦从柜子里抱出最后一床被子,“床铺都收拾好了,大家可以回房早点休息了。” 我还想追问,可是想起先前在朱门内的遭遇,又觉得这个话题还是暂时搁置比较好,万一再被赶了出去,可就真的得露宿野外了。“谢谢言锦姑娘。” “不客气。” 言锦家有七间客房,我们十三个人,刚好多出一个女性,所以我就单独占了一个屋子。 屋子里陈设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再没别的家具。我解下行囊,衣服都没脱就舒展四肢摆成了大字躺在床上,长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可以歇歇了……”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我万般不愿地起身开了门,“谁呀,烦人!”门外站着一脸不快的白无。 “你怎么来了?” 白无推开门往屋子里走,自然地躺在了床上,“不高兴。” “怎么就不高兴了?”我带上房门,点上油灯。 “起先凌灼在客栈里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忽然躺下,又忽然起身,走到我旁边拉起我的手,“他故意说给你听的。” “你别理他不就是了。” 白无将头靠在我的肩窝,“我怕你理他。” 我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蓝蓝,我疼。”他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吓了我一大跳,立马扶正他上下检查:“哪儿疼?是受伤了吗?” 白无一双干净的眼睛耷拉着,没有神采,“心疼。他要跟我抢你。” 我无奈地笑了,“说什么呢?我跟他统共没见过几面,而且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你也知道,他只是对我的公寓感兴趣。” “不是的,他要的是你。”白无抬起眼看着我,“我的蓝蓝这么好,他一定要的是你。可是,我一定不给。”他突然压下头攫住我的唇,含混不清地说:“他再抢也不给。” 我任由他宣泄似的亲吻着我的唇,回应地拥住他,他的眼睛亮了几亮,搂住了我的腰。 “蓝蓝,蓝蓝,蓝蓝……”他不停喊着我的名字,唇与唇厮磨着,久久不愿分开。“张开嘴……” 我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听话地张开嘴,他的舌头灵活地滑了进来,我在心里面鄙视了自己无数次:林蔚蓝啊林蔚蓝,你真是禁不住男色诱惑啊,让你干嘛就干嘛! 吻到那盏昏黄的油灯开始忽明忽暗,他终于松开了我,“蓝蓝,我想要你。” “刷”地一下,我一张老脸红成了大番茄,“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要你。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一切……” 我心跳突然加速到一百八,眼神不停闪躲:“白无,你跟谁一屋呀?你这么晚不回去,别人会起疑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跟小魏一间房,我告诉他我来找你商量姚兮雨的事。而且,你以为我们那么亲密,队伍里的人会看不出我们的关系吗?他们只是不拆穿而已。”白无把玩着我的头发,又说:“让他们知道更好,尤其是凌灼。” 幸好油灯昏暗,我的羞怯还有办法隐藏,否则真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白无,你,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他又在我的唇上浅吻了几下,“怎么亲你都不够。” 我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虽然说吧,我们都是成年男女,可是,也没你这么直白的就提出这种要求的呀。” “那,要不我委婉点?”白无用那双干净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好似真的在考虑这句话的可行性。他的表情真挚、诚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他提的不是什么荒淫的要求,而是一种合情合理的高雅的要求,龌龊的是我这种凡夫俗子。 “你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再任由他这么待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应了他的要求,或者干脆把持不住反吃了他,“你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白无瞬间就委屈了,一张完美的脸遍布阴云:“你不愿意给我?” 瞧他这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我在欺负他。“没有。只是,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白无听了我的话,闷头想了想,终于妥协,“那,回去再说。”说完,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白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每次在面对凌灼的时候他都会失了分寸。凌灼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总能轻易挑衅到他,击垮他的沉着、冷静,让他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或许他是知道的,只是控制不了,这让我有点担忧。 沾了枕头,因为白无的事,我挣扎了半宿才浅浅睡去。一大早,就被屋外嘈杂的喧闹声给吵醒了。 我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外,“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啊?” 呵欠打到一半,看到言锦被一伙配着长剑的人给绑在地上,眼里的泪珠啪哒啪哒往下掉:“我是真的不知道……” 第一百零三章 听风之雪 这番情景让本来还有些睡意的我瞬间清醒了大半,指着那些配着长剑的人怒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绑着言锦做什么!” 门外的动静同样惊醒了伙伴们,他们纷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我们是风城主的护卫,绑着她是为了等诸位。”为首的一个八字胡男人拔出长剑在言锦细嫩的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吓得言锦的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她看见凌灼走出房间,急忙向他求助:“凌公子,救我!” 凌灼慵懒地倚靠在黄泥墙上,揉揉惺忪的睡眼,冷冷地说了三个字:“放开她。” 八字胡男人蔑笑一声,“放了她?得有个人来换。”说话间,他提剑的手上移了几寸,挨到了言锦脖子上的皮肤,那里立马现出一道红痕。“就用她吧。”他抬手指向我。 “我?”此人说他是风城主的护卫,绑着言锦是为了等我们,这逻辑关系让我糊涂了。我与那城主并不熟识,他要我干什么? “跟我们走一趟吧!否则,我手一抖,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要小命不保了。”八字胡威胁我道。 “好,我跟你去。”言锦毕竟还是帮助了我们,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绑着,即便不明白这些人的来意,我还是接受了条件:“你放了她。” “这是自然。”他满意的收起长剑,倒是爽快。 “你不等我换过去就收剑,不怕我反悔?” “你可以不用答应的。这里有两个高手,要救下这姑娘易如反掌。”八字胡男人解开绑住言锦的绳子,又说:“所以你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我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说道:“既然你都知道,那还绑着她来威胁我做什么?” “绑她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两个这样的高手。”这个八字胡护卫莫名让我觉得可爱,倒不像是什么奸恶之徒,如此实诚地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也是看到他们才判断出来的,他们的功力远在我们之上。” “你倒是懂得随机应变。”我笑了笑,扶起言锦,“你要我跟你去哪里?” “风舞楼。风城主要见你们,所有人。”八字胡提到这个风城主时一脸崇拜,就像古时候的人提到帝王的样子,这位城主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好,那你给我们点时间,容我们先洗漱洗漱,免得见到你们城主的时候失礼。” “那你们快点。”八字胡应了我们就出了屋子在外面等着。我赶紧替言锦擦干眼泪,问她道:“这群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言锦一边抽泣一边回答我:“一大早就……就过来了,直奔、我家,我在喂云鹤……呜呜呜……他们二话不说,就绑、绑了我!呜呜呜……” “你先别哭,言锦。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他们有说找我们干嘛吗?”言锦哭得梨花带雨的,任谁也劝不住。我对凌灼使了个眼色,他眼角一瞟,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抚了抚言锦的背,说“言姑娘,你别哭,回头我替你出气。” 言锦一听到凌灼的声音,立马止住哭声,拉住他的衣袖,“别,千万别!这可都是城主护卫,惹不起的。” “既然是城主护卫,那找我们干嘛?”芳瑶透过窗子看到那些人依然站在街边等待,“还都配着长剑。” “他们说,要找一伙昨天从朱门内被赶出来的人。可你们不是没进去吗?我就只有说不知道了。然后,然后就……呜呜呜……”说到这,言锦突然又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引得我分外头痛。“对不起!其实,昨天我们骗了你。我们似乎在朱门内说错了话,然后被赶了出来。因为怕给你惹麻烦,就没对你说实话。”我最终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言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你是说,你们进了朱门,然后被赶出来了?” “嗯。”我点点头,“我们昨天实在太累了,急需找个地方休息,你别怪罪我们。” “你们到底说错什么话了?” “我就是说我们来找姚……” “你们能不能快点!”我话说到一半,被那些护卫高声打断:“城主还在等着你们呢!” “等我们回来再说。”外头的人催得急,我知道也不好再耽搁。从后院的井口里打了些水胡乱洗漱了一把,就跟着那些护卫走了。 再次来到朱门前,那个长着连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起来精瘦干练的年轻小伙。 “快开门,城主要的人到了。”八字胡对着窗内的人秀出一块玉佩,那看门的小伙立马恭恭敬敬地弯腰开了门,“林护卫,请。” 门打开的时候,这条散发着奢侈味道的街道出现了很多人,站在两旁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昨天就是他们!” “真是让人讨厌!” “胆子不小……”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入我的耳朵,好似我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正被人游街示众。 “到了。”这动物园似的展览终于结束了。走了十来分钟,在街道的最尾端出现了一座纯金打造的黄金小楼,楼匾上浮雕着“风舞楼”三个大字。黄金小楼足有五层高,四周还闲散座落着几幢楼层低矮些的黑色房子,材质不明,看上去与这满街的奢华风格有些不搭。“城主在顶楼。” 林护卫推开金门,我们挨个走了进去,那黄色的光线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也太夸张了,有钱也不能这么使吧。”我边走边吐槽,“外面那么穷,里面这么富。还建个朱门,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对了,林护卫,林护卫?林护卫……”我唤着八字胡,猛地发现那些带我们过来的侍卫通通都不见了。“他们人呢?” “这些侍卫的功力不低。”白无皱了皱眉,将我护在身后。 凌灼回头一看,那金门已经被牢牢关上,“的确。撤退得悄无声息,连我们两个都没察觉。” 丛艾解下血鞭,警惕地看着四周:“这算是把我们关在这儿了吗?” 我折回去推了推金门,金门纹丝不动,“门被锁上了。那个护卫不是说城主在顶楼等着我们吗?我们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出不去,就只有往前走。 我带头小心翼翼踩上黄金阶梯,唯恐触发什么机关。 美子一路摸着墙上行,不停赞叹道:“这可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啊!居然拿来建房子了,真是暴殄天物。不行,我走的时候一定要抠一块下来。” 芳瑶看美子那掉进钱眼的模样,取笑她道:“美子,你要那么多金子干嘛?林检家有的是宝贝。” “他们家有宝贝,跟我有什么关系呀……”美子越说越小声,芳瑶看她这窘迫的模样,更乐意逗她,“你要嫁给林检,就跟你有关系了啊。” “谁,谁要嫁给他了……”美子羞得耳朵根都红了,大跨几步越过我走到了队伍最前面,气鼓鼓地回头对芳瑶说:“不跟你走一起,净取笑我。” 她走得快,我一时没拉住,有些着急地叮嘱她:“你当心点,小心有机关!” 她边退边回我:“黄金里面怎么埋机关,啊……”话没说完,楼梯上突然开出一个大洞,我们连人带行囊一起掉了下去。 一个接一个的,我们重重砸在了地上,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 “蓝蓝!”黑暗中,我听到白无在喊我的名字,赶紧应道:“我在这儿。” “你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摔得有点疼。” “我更惨,周叔直接摔我身上了……”小魏哀叫连连。 “这什么地方呀?”我打开手电,四处照了照,看到一根根竖着的铁棍整齐排列着,间隔不过一掌宽。我顺着铁棍望到顶端,看到铁棍汇聚的地方时,怒从中来,一脚对着铁棍踹了过去:“他大爷的!有没有搞错!我们居然掉进了一座笼子里!” 是的,我们集体掉进了一座大铁笼! “这完全是给我们下的套啊!”九九试着用蛮力看能不能将铁棍扳出一人宽的位置,奈何铁棍太粗,他手掌都扳红了,那铁棍都不曾弯上半分。 “别挣扎了,这黑铁可是加了结界的,蛮力扳不开……”铁笼外传来一个声音,四周突然亮起大量火把。我才看清笼子的四周手电筒照不到的位置,站了大量佩着长剑的人,那装扮,跟之前带我们来的城主护卫们一模一样。那些护卫们分成两列,将笼子包成了一个圈,他们的上方摆着一把黄金宽椅,上面倚着一个辨不清男女的人,“听说,就是你们要打听那个人。” 我之所以说这人辨不清男女,是因为此人的嗓音、外貌、体态皆透着一股阴柔美,但穿衣打扮又是男子的风格。 “你是,风舞城主?”我问宽椅上的人。 “聪明的女人,我喜欢。”那人从宽椅上起身,一步步走近我,“我是风听雪。” 第一百零五章 美男之计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风听雪踏上云鹤的背脊,吹了声口哨,一道阶梯出现在我们眼前,“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人。”说完,他便飞了出去。 我们识阶而上,又回到了凤舞楼一楼的大厅,只是这次,大门已经敞开了。 “方才,对不住了。”林护卫站在金门边,一脸歉意。 “没事,你也是奉命行事。”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他一手持长剑一手伸向门外,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护送列为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是自己走吧。”我婉拒了林护卫的要求,和伙伴们一起回到了言锦的家。 “这下可麻烦了。”一进屋子,我们就围坐着桌子商量。言锦也坐在其中,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眨巴着眼睛望着凌灼:“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刚刚很担心你们。” “只怕是担心凌灼吧。”我忍笑打趣道。 “没有,都担心的。”言锦一下羞红了脸,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凌姑娘,我有个事要问你。”凌灼手拖着那张惊世的俊脸,一副困顿得眼睛睁不开的样子。 听到凌灼叫她,言锦耳根红了红,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回答:“公子只管问,言锦一定知无不言。” “姚兮雨究竟为什么不肯交出金羽云鹤?” 凌灼刚问完,言锦突然起身,一脸紧张地将身子探出门外,左右查看了一下,关上了门窗。“诸位初来风舞城,不知道情况,这个名字在我们这儿可是提不得的。” 她的表现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可我们是旧任月女派来的信使,她是下任月女的继承人,不找到她的话会出大事的。”言锦是个善良的姑娘,我想我将真相说与她听应该也没关系,就秉明了来意。 她得知真相,吃惊不小,消化了半天。 “她是新任月女?” “是的。” “可她已经离开风舞城了。”言锦眼神闪躲,表情颇为不自然,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不认识。”她低头搅动着衣角,推开长椅起了身,“我去给大家坐早饭。” 凌灼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一个使劲,将她拉入怀中,细细揉捏着她的腰身,用充满魅惑的声音说:“你不是说,要知无不言吗?撒谎的姑娘,可不乖哦!” “我……” “好女孩,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姚兮雨?”他几乎与她脸贴着脸,动作暧昧至极。 言锦本就对凌灼动了春心,他这般轻薄与她,她非但不推拒,反而沦陷了进去,“是。”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最好的闺中密友。” “那,她去了哪里?” “她去了鸢尾石林。”如果不是凌灼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观察之下,我几乎要怀疑他对言锦用了什么催眠大法。 “她为什么不肯交出金羽云鹤?”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言锦保持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扭过头不看凌灼那狭长的桃花眼,“求公子别问了。” “那好,这个我不问。那鸢尾石林在哪儿你总可以说吧?”凌灼将言锦散落的发丝拢至耳后,用手指描画着她的眉毛,极尽怜爱。 “在风舞楼后面。”她终究抵不过他的温柔攻势,“除了我,无人知晓。” “乖女孩。”凌灼在言锦的额上印下一个吻,“去做早饭吧。” 我目瞪口呆的看他问完这一切,等言锦走后,伙伴们都炸开了,尤其是花礼:“凌大帅哥,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个言姑娘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的,被你迷的都失了魂。” 凌灼勾起嘴角,眼睛直勾勾看着我,“蓝蓝,我可是为了你牺牲了我的色相,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白无一听就不乐意了,马上蒙住我的眼睛:“别看他,他的魅眼是毒药。” 我好笑地拉下他的手,回凌灼:“是你自愿用的美男计,我们可没逼你哦!” “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咯!”说完,凌灼慵懒起身,扭了扭脖子,“补眠去,饭好了叫我。” 凌灼对我们要找姚兮雨这事本不是太上心,从言锦那儿为我们套取到了需要的信息便不再参与讨论,只身进了房。 “姚兮雨藏在鸢尾石林里面,而这个鸢尾石林竟然在风舞楼后面。那个风听雪还苦苦寻觅了她那么久,他要知道会不会疯?”无声想起这点便笑出了声来,“我都能想象他知道真相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赛维娜总结了一句颇为经典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知道了姚兮雨的所在地,我反而不知道如何进行下一步,“这算不上一个好消息,如此,我们就得再进朱门。” 周和点了点头,“我们这群人基本上已经算得上是被拉进了风舞城的黑名单。要去鸢尾石林得经过朱门、长街,最后还得绕过风舞楼,想不被发现实在太难。”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芳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言锦的身影,“夜里再去。” “就算是夜里也得过朱门啊,那里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当值守门。”我无意中跟那些护卫打听过,朱门是风舞城富户的收费站,一般人进那里都得掏上不少银钱。毕竟他们现在也养不出像样的飞骑了,总得寻个别的收入,干脆收起了过路费。这模式跟咱们现世各种景点收门票的性质是一样的。 “用云鹤。”白无指了指言锦的方向,“别忘了,她们家就是养云鹤的。” “对,而且得是下三等的黑云鹤,不易被发现。好的飞骑养不出,差的还怕没有?”阎叔也给出了他的意见,如此一综合,进石林倒不是个难题了。 “可咱们都没骑过云鹤呀?”我回忆起跟丛艾吊在线羽鸟身上那次,至今仍然觉得全身泛酸,“掉下去了怎么办?” “用绳子绑着。”小魏一想到要骑云鹤,竟还觉得有些兴奋:“大晚上的,在空中飞,想想都刺激。” “这办法不错,有长进!”白无揉了揉小魏的头,他憨憨地笑了笑,“跟你们这些聪明人天天呆在一起,耳濡目染的,还那么笨,蓝姐该不要我了。” “吃饭了。”那边言锦不知不觉已经张罗好早饭。我想起凌灼说让人开饭叫他,起身来到他住的那间屋子,他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 “吃饭了。”我小声唤他。 没动静。 “凌灼,吃饭了。”我提高了音量,可他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睡得可真沉。”我嫌弃地上前掀起被子,突然被他扯入被中,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 “你干什么!”我用了蛮力挣扎,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嘘,窗外有人。” 伙伴们都在前厅吃早饭,凌灼与九九同住一间屋。屋子的窗口是向后开的,窗外是一片茂盛的绿竹林,会有谁站在那里? 我们俩蒙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他没有骗我,细细感受,确实能发现有两道目光在监视着我们。 “会是谁?”我压低声音问他,他摇了摇头,让我不要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两道目光终于不在。凌灼松开了捂住我的手,说:“昨天起,就跟着了。” “你先起来。”他嘴上说着正事,身上继续压着我。 “偏不!”他欺身下来,又想强吻我。眼看他的唇越靠越近,我抬起头重重向他的头撞去,“还想来这招,没门儿!” 他好笑地弯起眼睛,“傻不傻?我不疼,倒是你,额头都红了。”说完,他轻柔地揉着我的额头,一瞬间,我看他的模样竟然觉得熟悉。 “凌灼,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或许吧,毕竟,广阳城那么小,擦肩而过也不无可能。”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 曾经在无声村的时候我对白无也有过同样的感觉,我问他的时候他也说我们可能擦肩而过过。可是,这两副皮囊,如此出众耀眼,我怎么可能会谁都不记得? “你和白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也不管他是不是还要继续压在我身上,我现在急于想知道答案。 凌灼一个翻身下了床,“你想多了。我和他是宿敌,怎么可能联合起来瞒你什么事。吃早饭去,饿了!”说完,他也不等我继续问什么,出了屋子去了前厅。 我呆呆地回到前厅,白无给我盛了一碗稀粥,见我表情木讷,问我是不是被凌灼欺负了。 “我困了,一大早被吵醒,先去睡一会儿。”我一口灌下稀粥,浑浑噩噩地回了房。 凌灼、白无,两个如此俊美的男子,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又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真的都是巧合吗? 我脑子乱成了一团麻,有人轻轻推开了我的门,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 “蓝蓝,你是不舒服吗?吃得有点少。”白无钻进我的被窝,“往里躺躺。” 我腾挪出一个位置,他轻轻拥住我,“我们刚刚出了大价钱买了言锦姑娘的一批黑羽云鹤,她挺高兴。和阎叔他们商量了,今天晚上就出发。” 第一百零六章 鬼斧之林 似乎我不在他们也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眼下我脑子一团乱麻,实在无心去想晚上的计划,闭着眼沉默着。 “蓝蓝,你究竟怎么了?”白无有些冰凉的体温熨帖着我的肌肤,如此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暗藏着无数秘密。“没什么,就是困。” 我没有问他,不想问,问也问不出结果。不想猜,猜也猜不透,索性就跟自己生着闷气,一直懊恼着。 “那你睡会儿,今天晚上估计又得熬上一夜。”他替我掖了掖被角,将我环得紧紧的:“真希望每天都能让你在我的怀里睡着。” 我突然转过身,呆呆地看着他。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隔,只要身子稍微动一动,就能碰触到他的唇。 “不是困了吗?怎么这样看着我?”白无细腻的肌肤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都看不到毛孔,就像我现在与他这样亲密也看不懂他的心一样。“你真好看。”我说。 “蓝蓝喜欢我的样貌吗?”他向里挪了挪,我们的鼻子碰到了一起,抢夺着同一方空气。 “喜欢,就是太过完美。你有没有听过物极必反?你长得完美过了头,会招致上天的嫉妒。” “无所谓,蓝蓝喜欢就行。”他锁住我的唇,一点一点啃咬着,“我迫不及待想吃了你,可我知道现在时间不对。” “白无,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对我撒了谎,我一定不会爱上你。”我不挣扎不抗拒不迎合,他嘴上的动作一停,说:“蓝蓝,如果有一天我对你撒了谎,那也是因为我爱你。” “我答应过不问你,这是我给你的信任,希望你别辜负。”纵使我迟钝,也能察觉到凌灼和白无之间有诸多秘密。我可以忽视,但不代表不重要。 “蓝蓝,你只要记得一点,我爱你,爱到了骨血里。” 我闭上眼,再不说话。 偎在他的怀里,我心情复杂。那一瞬而逝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仅仅是我过于敏感,也可能是压力过大而产生的一种错觉,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自我有记忆起,真的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出现过,哪怕是擦肩而过。 这个问题,纠结过多也解决不了。好在我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够快速从一个不能改变的现实中适应结果,将情绪抽离出来。比如接受伍娜、东子、小伍的死,比如接受我中了夺魂咒,再比如接受我们被困在了虚无世界。想不通的问题想一会儿就够了,想太久反而伤神。所以很快的,我便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是晌午。一睁眼就看到白无那双干净的眼睛。 “醒了?”他单手支着头:“睡的好吗?” “出乎预料的香。”我主动亲了亲他,他的笑意都快溢出了屋子,“还要。”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这索吻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孩子,我又凑上前补了一个吻,“够了没?” “不够,还要。”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他半撒娇半无赖地凑近了些,“要久点。” “你……”没等我拒绝,他主动吻住了我,“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吻你。” 如同宣示主权一样,他霸道的做了一个决定,“回去之后,跟我一起住。” “我得考虑考虑。” “不准拒绝,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这双干净的眼睛威胁起人来真不是盖的,里面隐隐透着欲火,“我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饭。” “我介意呀!”挣脱白无的怀抱,将他与自己推离了一臂的距离。他不满地一把捞过我,手上掐着我腰间的软肉,“躲哪儿去?” “你不能威胁我。”他这霸道的样子哪儿还有初见时那仿若天使的影子,分明就是恶魔。 “为什么不能?你打得过我?”有时撒娇有时无赖,有时神秘有时霸道,他在各种性格里自由切换着,而我,似乎哪一个他都不讨厌。“不能。”我弱弱地服软。 “那就乖乖听我的。” “好。”不知不觉中,我在白无的引导下把自己卖给了他,却分外甜蜜。 这一整天,除了睡觉、游荡、聊天,还有帮言锦喂喂云鹤,我们什么也没干。精神养了个十足十,总算是全员恢复了过来,只等夜幕拉开。 我们以收购中等云鹤的价格买下了言锦一批黑羽云鹤。起初她还很高兴,后来听说我们要走,躲在屋子里哭了老半天。 “凌灼,她是舍不得你。”隔着一扇门窗,我都能听见言锦伤心的哭泣声,“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该招她。” “我不爱好姑娘。”凌灼无所谓地倚在墙边,“她要伤心,我也没办法。” “你还真是冷酷。”本以为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已经在他身上渐渐感觉到人情味了,没想到他始终是个冷血动物。 “世界上好姑娘多了,我爱不过来,我只爱我爱的那一个。”说完,凌灼厌烦地掏了掏耳朵,“哭得真烦。” “你还有没有心?”听到他这么说,我觉得很生气。虽然他接近言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大家,可这样无情地说出“真烦”两个字也太伤人了!怎么说,那个善良的姑娘此时此刻都在为了他即将离去而伤心哭泣。 “我的心,早丢了。”凌灼突然神情黯淡,转身走出了屋外,望着那轮初升的月亮,“丢在了一个坏女孩身上。” 他的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清冷而落寞,孤单的仿佛一座在尘世伫立了上万年的雕像。就这一个背影,让我不忍再苛责他。 跟言锦道了别,那双红肿的眼睛是我对她最后的印象。凌灼虽然心里冷漠,表面功夫还是做的不错,将小姑娘哄得舒舒服服,不再那么伤心。 一队人乘着月光,飞翔在夜空之中。耳旁的风声呼啸,吹乱了我们的头发,吹响了我们的衣裳,却吹不走我们的激动。 “真是太神奇了,我们在飞诶!”花礼紧紧抱着她那只云鹤的脖子,喜爱的亲了又亲,“我让它往哪儿飞它就往哪儿飞,太聪明了!” “确实。”阎叔也有些新奇地摸了摸他的云鹤,“这么好的云鹤居然只是下三等,可想而知那只金羽云鹤该有多金贵。” “嘘。别说话了,前面就是朱门,小心被发现。”我远远地看见了那面十数米高的城墙,赶紧提醒伙伴们。 黑羽云鹤的黑色羽毛很自然地与夜色融合成了一体,成了我们天然的保护色。我们顺利地飞过了朱门、长街,最后绕过风舞楼的护卫,飞进了鸢尾石林。 鸢尾石林之所以叫鸢尾石林,是因为这里的石块在数万年前经历了一场飓风洗礼后,被打磨成了一朵朵巨形鸢尾花的形状,美得令人如痴如醉。 “这可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周和摸着一座座鸢尾花形状的巨大石块,赞不绝口道:“就算是人工雕刻也不过如此了。” “周叔,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这石林那么大,我们该去哪儿找姚兮雨?”无声在高处时眺望了一眼,发现这片石林几乎看不到边际。 凌灼下了云鹤,走到无声旁边,“我听言锦说,当年那阵古怪的飓风除了造就了鸢尾石林,还刮来了一个食人的怪物。所以风听雪的祖辈就将这片石林列为了禁地。” “食人的怪物?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姚兮雨会躲进这片石林中了。”九九将自己的云鹤拴在了一处鸢尾石块上,又说:“先别说风听雪不会认为姚兮雨有胆子跑进石林,即便他知道,也不敢闯进来找。” “那,她会不会已经被吃了?”美子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坏的结果,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如果找不到姚兮雨,那我们岂不是要给这虚无世界陪葬了?” 我摇头否认,“不会的。那个姚兮雨既然可以从风听雪的手下逃走,还选择了这个鸢尾石林,就说明她有胆有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有道理,那我们先找找看吧。” 这鸢尾石林的石块每个都有两人多高,又生的密集,每两座鸢尾石块之间相隔不过两米。没有丝毫章法的排列方法使得它们形成的路线都是弯弯曲曲且四通八达的,就像是一张网,又像是一个迷宫。 “大家走近点,不要让前面一个人脱离自己的视线。”我在前面探路,手里的血鞭时刻准备着。毕竟这石林里还有个食人的怪物,谁知道它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给我们来个突然袭击。 “蓝蓝,你放轻松。那个食人怪物也只是个传说,你别绷太紧了。”跟在我身后的白无察觉到我异常紧张的状态,劝慰我道。 “我知道,可是,我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是的,有两道凌厉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暗中窥视我们,就像早上在凌灼的屋子里一样。 “你不说我还忘了。似乎,又来了。”凌灼一个箭步越过我,“还是我来打头阵吧。白无,你护好她。” 第一百零七章 鸢尾之石 “会不会是风听雪的人?”小魏借助阴阳眼查看四周,然而那些鸢尾石块实在太大,将视线挡了个十成九,看也看不出个什么结果。 “不会的。我们出风舞楼的时候,风听雪还让我们离开风舞城来着。我看他这人行事乖张,目的性极强。要金羽云鹤就直接以命要挟姚兮羽,索云鹤不成就把外城的人都赶了出去,对我们更是如此,直接叫人上门把我们带进陷阱里。这样的人,做事风格都是赤裸裸的,不像是会派人暗中跟踪的性格。”丛艾试着从性格的角度去分析风听雪的处事方式,从而否认了他派人跟踪我们的可能性。 凌灼一边探路一边说,“最重要的是,在进风舞城之前就已经有人在跟我们了。” 夜色里的鸢尾石林既美丽又恐怖,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像是潜伏着一个怪兽。这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感是直击心灵的,也是最考验心理素质的时候。 我沿途小心做着记号,在每个路过的鸢尾石块上用匕首划下了一个圆圈,以防迷路。“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之前我只是怀疑而已,直到今天早上在窗外,我看到一个影子晃了过去,就是你进我房间的时候。所以,我确定有人在跟踪我们。至于是谁,无法判断。” “我觉得他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他了。” “无所谓,知道正好。”白无淡淡地说,丝毫不被突然出现的跟踪者影响情绪,“起码,他会对我们有所防范。” 我们顺着石林中的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除了那些鸢尾巨石,还是那些鸢尾巨石。一模一样的景致,让我以为我们几乎在原地踏步。 我喊停了众人,重新做了一下安排,“这样没有计划的找不是办法,找到猴年马月也不见得能找到。这样,我们十三个人分成四组,分头找。哪一组找到了姚兮羽就发信号弹,我们就回到拴云鹤的地方集合。” “这个办法可以。不过这石林那么大,要是找不到的话总不能一直找下去吧?”白无对这片石林的规模有着不乐观的估计,不过也提醒了我,我想了想,说:“天亮之前找不到,我们就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好。”伙伴们商量了一下,都同意了这个安排。 我们沿袭了老办法,抽签分组。抽签的结果出来了:我、凌灼、花礼一组;白无、周和、芳瑶一组;无声、丛艾、九九、周和一组;美子、小魏和赛维娜一组。 分好组,我们各自挑了一个路线前行。分开之前,白无拉住我的手:“你要小心,有什么危险就发信号弹给我。” “没事儿,还有凌灼和花礼呢!”我看他一脸哀怨,耐心安慰道:“更何况,我自己能力也不低,对我有点信心。” “有他在我才更加不放心。总之,万事记得叫我。” “好,你也小心。” 白无纵使万般不愿,可他知道规则就是规则,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于是,他转身走入了石林中,那个与我相反的方向。 “我们也走吧。”等到已经看不到伙伴们,我和凌灼、花礼也选了条路走了进去。 我们选的这条路线弯弯绕绕,走不多时,已经觉得头晕目眩。“这里的石块布局似乎比刚刚进石林时更加密集。” 花礼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说:“是啊,密集得有种窒息感。越往里走,越觉得呼吸困难。” “我也觉得是,好像空气越来越稀薄。”嘴唇干的起了皮,我好似走进了沙漠中一般。燥热,晕眩,只想躺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蓝蓝,你没事吧?”凌灼见我脸色有些不对,扶我靠在石块上,“可能我们已经接近中心了。” “这石林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难怪姚兮雨要躲在这儿。”我顺了顺气,等觉得稍微好点时又继续前行。一路走来,入目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鸢尾石块,我们陷入了僵局。 “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花礼沮丧地说。 我动作麻利地爬上了一座两人高的石块,站在顶端眺望,感叹道:“这哪儿是石林,这分明就是石海!” 一望无际的鸢尾石林,前望不到底,后望不到边。如同复制粘贴的一样,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踮起脚试图往更远的地方望去,脚下一个不注意,竟然踩空了。“啊!” “小心!”凌灼一个跨步接住了我,“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还是一样。”他打横抱着我的姿势让气氛有些尴尬,“放我下来。” “你累了,还是我抱着你走吧。” “你说什么呢!”我脸一红,挣扎着下了地。花礼跳着拍起了手掌,调皮地说:“有情况!有情况!凌大帅哥,我也走累了,你怎么不抱着我呀?” 凌灼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花礼,凑近了些,鼻息打在她的脸上:“既然美女要求,有何不可?” 花礼是个单纯的姑娘,凌灼这么说,她就真的抱着他的脖子一跃跳进了他怀里,“起驾吧!” 我宠溺地望着这个小姑娘笑了笑,“没办法,走吧。等等!这是什么?”在转身的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停下了脚步。“不可能!难道,我们真的迷路了?” 我看到了我做的记号。 “不会。”凌灼放下花礼,她一脸的不高兴,嘴都快撅到了鼻子上,哼哼道:“还没走两步呢……”他摸着石块上的圆形痕迹,“是你做的标记没错。可是我开始的时候明明检查过了,这个地方有问题。” 凌灼对自己的记忆能力很有自信,他笃定这个地方原本是没有这个标记的。 “你是说,这些石块会移动?”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可如果真是这样,又太匪夷所思。 “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怎么试?” “等。”凌灼在我们四周的石块上挨个做上了标记,“如果这些鸢尾石块真的能移动,那么过一会儿,这些标记统统都会随着移动的石块一起消失。” 第一百零八章 迷烟之效 凌灼在路中间坐了下来,对我和花礼招了招手:“你们也趁机休息一下,别靠着石块。” “好。”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但试试总是没错的,否则兜了一夜的圈子我们仍像傻子一样盲目前行。 “这些石块即使移动了,也是非常缓慢的,要不我们不会发现不了。”我就地坐下,刚一沾地,一阵浓雾突然生起。 “快捂住嘴!”凌灼看到起雾时,脸色一变,向我扑了过来。然而已经晚了,吸入浓雾以后,我们立马眼前一黑齐齐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身处在一个陷阱之内,躺在凌灼的怀里。他眉眼含笑地看着我说:“醒了?” “这是哪儿?”我撑起上身要爬起来,刚一用力,发现四肢瘫软,又重新跌了回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使不上力气?” “是迷烟。”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不过不赖。” “你在干嘛?”我混身无力,觉得连抬手都是困难万分,可是凌灼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你怎么没事?” “首先,我在摸你的脸;其次,因为我功力高。”他桃花眼里的黑瞳如同万丈深渊,一但对视,就被深深吸引了进去。我深谙他的招数,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你怎么也掉进来了?花礼呢?”左右不见花礼,我担心得很。 “你的问题,可真多。”凌灼用食指封住我的唇,“我们不是掉进来的,而是被抓进来的。” “被抓进来的?”我心里着急,可是说出口的语气却是软绵绵的:“你既然不受迷烟影响,那我们怎么还被抓进来了?” “因为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要抓我们。”凌灼表情一冷,抱着我站起来,纵身几个跳跃,就从陷阱里回到了地面。外面,竟已是白天。“你中迷烟的时候,真乖。”他勾起嘴角,浅浅一笑,也不放下我,就这么打横抱着。 “你还没告诉我花礼在哪儿?” “那儿不就是。”他的视线投向一处,我顺着方向看了过去。 我的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些千篇一律的鸢尾石块,而是出现了一座破败的茅草屋。茅草屋前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陷阱坑洞,我的伙伴全都躺在里面,闭着眼睛。 “他们全都中了迷烟?”我气力不够,说话的音量比平常小了不少。 “我没有中迷烟。”离我较远的一个坑洞里突然跳出一人,听声音,便是白无。他见凌灼抱着我,不由分说的接了过去:“我来抱她。” “到底怎么回事?”我被从一个人的怀里抱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迷烟起的时候,我捂住了你的嘴。虽然来不及,不过你吸的比他们少,所以醒得快。”凌灼双手环胸,对白无强制性把我接过去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反倒是白无,一脸阴沉。 “你碰她嘴了?” “嗯哼。不仅如此,她还一直都躺在我怀里。” “你还做什么了?” “我还摸她脸了。”凌灼伸出舌尖舔着刚刚划过我脸的两根手指,“她中迷烟的时候,真乖。她要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这架是非打不可了。”白无的怒意透过一双澄澈的眼睛与凌灼桃花眼中的挑衅在半空中相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凌灼估计早已经尸骨无存。 “我无所谓。”凌灼走近几步,“如果不是杀不了你,你早死了千百次了。” “同样。如果我能杀了你,你以为你可以活到现在?还可以碰她?凌灼,不要得寸进尺。” “白无,得寸进尺的是你!” 他们两个左一句右一句,针尖对麦芒,我听的火冒三丈。“你们两个要吵也要分时间场合吧?先去救人啊!”我的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喙。他们两个看了我一眼,将我放下,分别跳进坑洞里将其他人背了上来。 这迷烟的效力果然非同凡响,我醒来那么久,还是浑身不得劲。伙伴们更不用说,救是救上来了,可是全都在昏迷状态。 “我看电视上说,中了迷烟拿水喷一喷就好了,要不你们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井。” 白无让我倚靠自己他身上,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笨蛋,古装剧看多了吧?这迷烟都是调制过的,得闻刺激性的味道。” “刺激性的味道?我想想……对了!阎叔的背包里有大蒜,算不算?” “不用麻烦了,正主来了。”凌灼静静看着茅草屋,从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五官硬气,轮廓英武,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做工极差,却掩不住一身出尘气度。女的柳眉红唇小巧鼻,生得秀气而不具有攻击性,如同邻家姑娘一般的温和,只是目光有些呆滞。 “居然还有几个醒的,功力不低呀!”那男的扶着秀气姑娘一步一步绕过地上的陷阱,我才注意到,这姑娘的眼睛竟然是看不见的。 “你们是谁?”我问道,“为什么要迷晕我们?” “这话应该我们来问吧?你们是谁?又为什么来到鸢尾石林?你们是不是风听雪派来的?”那姑娘眼睛虽盲,气势并不弱,凭着声音感知到我的方位,准确无误地“看”着我。 “你该不会就是姚兮雨吧?”我狐疑地问。 姑娘嘴唇一动,后退两步,“御风,杀了他们。” “这秀气姑娘好生犀利呀!我不过问了句你的姓名,至于要杀了我们吗?不是就不是呗。”她一语惊人,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我没想到这邻家姑娘戾气竟然那么重,开口闭口就是“杀杀杀”的,与外貌极其不符。 那个男的听姑娘一声令下,双手高高扬起作大鹏展翅状,周身带出一阵金色光晕。这种颜色的灵力我从未见过,细看之下,那光晕勾勒的竟是一只云鹤! “住手!我们不是风听雪的人!”我立马意识到我们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急忙阻止他:“我们是月女派来的人!” “月女?”姑娘一听我表明身份,拉住了男子。“月女的人来鸢尾石林干什么?” “我们是来找你的。”白无自这两个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对他们的身份有了个大致猜想。直到刚刚看到男子的灵力形状才得到最终证实,“你们是姚兮雨和金羽云鹤吧?” “是又怎样?”姚兮雨挽着金羽云鹤的手臂,“难不成月女也看上御风作飞骑了?”她说这话时不卑不亢,并不因为提及月女而态度卑微。 “不是。”我仍四肢无力地靠在白无身上,“白无,拿出月亮石给他们看。”白无从我的背包里取出月亮石,经凌灼交由姚兮雨,她放在手心检查了一会儿,说:“这是月女的东西。不过你们给我看这个干嘛?” “旧任月女已经故去,她临死之前留下遗言,要你接任新任月女。”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姚兮雨表情惊讶,一双无神的双眼瞪得老大,“要我这个瞎子去接任月女?你以为,我们能走得出这片鸢尾石林?”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灼懒懒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挖这么多陷阱,到处都是灰,脏死了。” “我说,我们出不去石林。”姚兮雨从袖口掏出一瓶蓝色液体扔给白无,他单手稳稳接住。“把这东西抹在他们鼻子下,他们就能醒了。你们走吧,重新选个月女。” 白无立马照姚兮雨所说,将那蓝色液体抹在了我的鼻子之下。果然,才过了短短几秒,我就觉得精神抖擞,气力全都恢复了。 “你说你们出不去石林是什么意思?” “你们看不出来吗?鸢尾石林是座牢房。”姚兮雨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挽着御风进了茅草屋,我跟着走了进去。 “牢房?这里是有结界还是什么奇门阵吗?没有关系,我们这里有阵术高手。” “不是阵,也不是结界。它就是座牢房,一座活的牢房。”姚兮雨说着我听不太懂的话,我并不想探究。我只知道不把她弄去继任月女,整个世界都得玩完。 “是风听雪把你们关在这儿吗?”如果是他,依着姚兮雨现在的身份,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姚兮雨摸到了桌子旁坐下,给我倒了杯茶水,“不是,是我们自愿进来的。” “你越说我越听不懂了,你们自愿进来了一座牢房?为什么呀?” “为了御风。”姚兮雨的眼睛没有焦点,让你产生一种错觉,她似在看你,又不似在看你。 “我听说了。是风听雪以命要挟你交出金羽云鹤,好让他能够重夺都城之位。你们也是被逼无奈才逃亡石林的,不过这些现在已经都不是问题了,你只要成了月女,御风还是你的,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正说服姚兮雨,伙伴们都清醒过来,纷纷走进了茅草屋。 美子说:“是呀,本来金羽云鹤就是要献给月女的,你不用失去他,风听雪还能让风舞城重夺都城之位,皆大欢喜!” 姚兮雨摇了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一百零九章 眷恋之情(上) “莫非,还有别的隐情?”姚兮雨话外有话,引来我的猜想。 “你们就没发现,这片鸢尾石林像活的一样?” “你是说那些石块在动的事?我们已经有所察觉,这不,正在试验,你们就把我们抓来了。应该是障眼法或者阵术机关之类的,说是活的有点过了。”这姑娘说什么话都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架势。骇人的够呛。 “不,它就是活的。”姚兮雨语气坚定,“这片石林,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或者说,是冤魂。” 我正在喝茶,听到她这话时手一抖,茶水洒了大半,“你说什么?!” “你们也看到了,御风就是风听雪要的那只金羽云鹤。”姚兮雨将御风挽到我们跟前,“他是在进入鸢尾石林之后才幻化成人形的,就是因为这片石林汇集了他太多同类的灵气。这片石林,是一片屠宰场。” 我认真听着姚兮雨说的话,总觉得这些恐怖的字眼不应该出自这样秀气的姑娘之口,“不是说这片石林是飓风造成的吗?” “原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直到我进入这里,才知道了真相。” “什么样的真相?” “云……” “轰!”她正在说话,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炸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青天白日的来这么一出,我和伙伴们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被吓了一跳。接着,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忽然飘来大朵大朵的乌云,一阵磅礴大雨哗啦啦降下,“这雨,下得好突然啊。”白无说道。 “石林里就是这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我们都习惯了。”姚兮雨侧耳听着雨声,摸回床边,卷起自己的铺盖搬向了别处,“这草屋破败,下雨时经常打湿床褥,让各位见笑了。” 她一个盲女忙前忙后,御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视线一直追随者她,眨也不眨。 “你为什么不去帮忙?”芳瑶推了推御风,“她眼睛不方便。” 御风表情冷峻,说:“小雨不喜欢。” “你们别怪御风,是我坚持要自己做这些事。我不希望被别人看成一个废人,所以,从来不愿意其他人帮忙。” 姚兮雨看上去与言锦年岁相当,可是说话做事的方式却老成了不少。许是吃的苦太多,又或者是个性使然。总之,她不像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她更为独立、果断、有主见,不懂得依赖、不懂得示弱,这样的人反而更让人心疼。 “雨停了。”我扭头看着屋外。突然降下的大雨,又突然放晴的天空,这般变幻无常的天气,杀的人措手不及。 姚兮雨手里拿着一个陶罐,正要去接那些从屋顶破口处滴落的雨水,还没放下,天已大晴。她尴尬地笑了笑,“每次都这样。” “你在这里呆了五年了?”我问她道。 “是的。”姚兮雨放下陶罐,摸索着靠近桌椅,一不小心凳角磕到了膝盖,御风立马蹲下身替她揉着痛处。“痛不痛?”他温柔的询问,刚毅的眼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和伙伴们对视了一眼,大家都看出了御风和姚兮雨之间微妙的关系。 “你们……?”我来回指着姚兮雨和御风,他对我使了个眼色,还摇了摇头。御风的样子很奇怪,他似乎并不希望我问出有关他俩的问题。 我本意是想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掉头就走。因为我不希望他们重蹈月女和云辽的覆辙,哪怕是对千月阁的人撒谎,我也会骗他们说姚兮雨已经死了。可是御风的表现生生让我改了口:“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说鸢尾石林是活的?”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姚兮雨将过往娓娓道来:“我自生下来起,眼睛就看不见。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家人遗弃了我。他们将我放在风舞城一户养云鹤的夫妻门口,捡我的养父母都是老实人,已近不惑,却膝下无子。他们二老见到我的时候,以为我是上天可怜他们孤寡而送来的礼物,也不在乎我身有残疾,就把我留了下来。我的儿时,算是过的愉快,养父母对我很好,还有个不嫌弃我的玩伴。” “是叫言锦吗?” “你们认识?”她微微惊讶,片刻后又释然:“也对,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我在鸢尾石林呢。” “你别怪她,她没有出卖你。”凌灼突然插话,神情慵懒,却让我在冰冷中感受到了他人性中的一丝暖意。他,是怕言锦的朋友误会她吧? “我不会怪她的。我们能逃出风听雪的魔掌,还多亏了有她的帮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风听雪说,金羽云鹤特别稀有。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才,呃,才把他培育出来的呢?”御风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站在旁边,我实在不好意思用饲养这样的词语。 “她不知道。”御风凝视着姚兮雨,站在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可即便是我们这样的外人,也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眷恋,“小雨看不见,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只金羽云鹤。” “对。他是我在田埂边拾回来的一个蛋。我连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带了回去。”姚兮雨的眼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什么都看不见,未免可惜。“我的养父母是养云鹤的。我自小听他们研究如何养好云鹤再卖个好价钱,对这方面耳濡目染,又带了些天赋。所以,虽然我眼睛看不见,却依然能将它们照料得很好。我把御风带回去的那天,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个云鹤的蛋,我可欢喜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云鹤。父母说,这个蛋,要我自己亲手照料,再亲手孵化。” 御风在一旁宠溺地看着姚兮雨,那眼神,暖得能够化开冰雪。“她儿时,是个单纯快乐的姑娘。被她拾了回去,是我的幸运。” “御风,恰恰相反,是我把不幸带给了你。”姚兮雨拉过御风的手,对我说道:“他是我从一个蛋就开始悉心照料的云鹤,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云鹤,而我,却差点让他送了命。” 第一百一十章 眷恋之情(下) “不,不是你的错。是风听雪,他太贪。”御风在提到风听雪时,表情又变得坚硬如铁,“他要金羽云鹤根本不是为了都城的位置。” 我对风听雪本就不是尽信,御风这么一说,心里更起了怀疑,问他道:“那他是为了什么?” 白无倚在门框,幽幽地说了句:“为了他的羽毛。” 御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样子有点可怜。“是。” 花礼见他要说不说的样子,着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呀?” 姚兮雨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御风的情绪,知道他不愿意回答,便替他说道:“风听雪原本不是阴阳人,他是在十年前接任城主之位的。他跟你们说过的那些有关旧都城的风光盛事,不过是祖辈传下来的故事罢了。风舞城富裕,人情却淡漠,遇事时,都是各扫门前雪。势力、现实、恃强凌弱,构成了这座城最基本的样子。” “你说的,我们深有体会。”在进朱门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感受到了这座城的“风土人情”。如此分明的贫富差距,如此迅速的变脸态度,想不记忆深刻都难。 “风家一家是世袭城主之位,高高在上惯了,根本不能接受被拉下神坛的事实。他们世世代代都被灌输了同一种思想——风家,便是这整个虚无世界最高贵的家族。所以,风听雪从小就一直幻想能够完成祖辈没有完成的梦想,那就是让风舞城重新成为都城。要想重新夺回都城的位置,就必须要养出金羽云鹤。于是,他当上城主以后,抓了很多养鹤人,其中就包括我的养父母。” “风听雪的性格喜怒无常,我们只接触了一次,也觉得他不是好人。”设陷阱、放银蛇、建朱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召示着风听雪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好城主。 “那些被他抓去的养鹤人,通通被关在风舞楼四周的黑骨屋里。黑骨屋原本是用来关犯了重罪的犯人的,被关在里面的人不能睡觉不能休息,只能日日保持清醒,不停劳作。”姚兮雨说到这时重重砸了一下桌子,眼里满满的恨意,桌子上的茶杯被震得叮零铛啷响。她咬牙切齿地说:“最残忍的是,那黑骨屋是专门补精气的。也就是说,关在里面的人,即便日日不睡,也不会死,最终只会被精神折磨到癫狂状态。” “这个风听雪是变态吧?”赛维娜是人类学家,她在大学期间曾写过一篇论文,研究方向就是当一个人一直不睡觉时精神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她深知没有充足的睡眠对人类究竟意味着什么。“这种人简直不配当人!”赛维娜气愤的评价。 “是啊,所以后来出事了。”姚兮雨说到这时莫名畅快,“他被抓去黑骨屋的饲养人里有一个外城人,那是一个改邪归正了的黑祭司,以前是专门干咒人的勾当的。他因为黑心钱挣多了,诅咒反噬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便金盆洗手来了风舞城当养鹤人,被不知道他底细的风听雪一并抓了去。” “我知道了,就是这个黑祭司诅咒了风听雪,让他成了男不女的阴阳人对吧?”我们去风舞楼的时候还对四周那格格不入的低矮房子产生过疑问,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恐怖的地方。风听雪心理太过扭曲,活该招到报复。 “是的,而且这个咒古怪的很,先是让风听雪生了一场病,再让他一点一点成了阴阳人。我一想到他亲眼看到自己一天天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时,就觉得心里畅快!” 阎叔对咒也有涉猎,听了姚兮雨的话,有了些看法,“那个黑祭司绝对是个用咒高手。他知道一般的咒虽然恶毒,但基本相通,他能下,别的高手就能解。以风听雪这种地位,要找个解咒的人还不容易?所以他下了个病咒,只能通过医药来解的病咒。” “没错,风听雪的确请了很多解咒高手,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这个咒,必须用医药来解。于是,他又请了很多医者,可是那些医者对这个病闻所未闻,更别说治了。” “你那个,眼睛不方便,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我有些奇怪,她分明是个瞎子,可是对黑骨屋里、风舞楼里发生过的事却都了如指掌。 “是御风。”姚兮雨说,“他那时候还是只灰羽云鹤,在我养父母被抓走后我时常乘着他到处探听消息。有一天,他用爪子抓了一个从黑骨屋里逃出来的养鹤人,是那个人亲口告诉我的。当然,他最后还是没逃走,死了,被风听雪杀死的。” “等等,你是说,御风最开始是灰羽?” “不,更低,是黑羽。”御风笑了,忆及当时,他眉眼飞扬。“她看不见我,但是她日日同我说话,为我准备精美的吃食,摸索着带我去游玩。” “是啊,那时候他小,我也小。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个瞎眼姑娘,什么都不懂,就捧着只小云鹤到处走。田埂边、竹林里、后山上、小溪旁,我跌跌撞撞,磕得满身伤痕,可是我高兴。这是我第一次拥有了一只完全属于自己的云鹤,不用卖掉,不用关在鹤棚里,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耍。我把他从一个蛋一点点养成了一只最好的云鹤!”她满脸骄傲地跟我们说起过去,那种喜悦感染到了旁边的御风,他也笑着说道:“小雨儿时可皮了,虽然看不见,可老喜欢到处走,跌跤也不怕,我都被她摔过好多次。” “然而,这份快乐还是被风听雪收走了,他抓走了我的养父母,让他们受尽折磨。最后,还要来夺我的御风。”我看着姚兮雨,她的双眼空洞无神。这双眼睛是她生活的障碍,但同时也为她挡下了灾祸。我想,如果她当时是个正常的养鹤人,估计早被风听雪抓进黑骨屋去了吧! 御风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他对她的盲眼更多的是庆幸而不是惋惜,从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我就知道。 “五年前,我终于蜕变成了金羽云鹤,在小雨最好的照顾之下。成为金羽的那一天,小羽正因为担心养父母而非常不开心,乘着我飞到了屋顶上。她难过的哭了,眼泪落到了我身上,就那一下,我转化成了金羽。那金色光芒,整座城的人都看见了,最终,传到了风听雪耳朵里。” “他那时候正中着咒,烦闷、暴躁。听闻他楼里的奴仆都被杀了好几个,无人敢接近他。当他听到风舞城里终于养出了金羽云鹤时,命人上门来讨要了。谁都知道,金羽织成衣服可以治愈百病,他打着抢夺都城之位的旗号,不过是想用御风的羽毛解了身上的咒!” 关于这点,风听雪倒是毫无掩饰。我也知道他是怎么威胁要杀了姚兮雨的,听了着实气愤。 “我是个瞎子,哪里知道什么黑羽、金羽的。虽然平日里听养父母提起过,可颜色对于我来说,是需要想象的东西,能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所以当风听雪派人来抢御风时,我果断的拒绝了,那是我的云鹤,谁也不给。” 后面的事情风听雪也说过了,她的拒绝触怒了他,于是他亲自上门,说要杀了姚兮雨。 “当风听雪威胁要杀了我时,我的好友言锦放飞了她所有的云鹤,现场一时乱作一团,御风便趁乱带着我飞走了。这个鸢尾石林是他带我来的,刚刚进入石林没多久,他就幻化成了人形。他还盖了这间茅草屋,照顾我起居,因为不放心,又在附近设了不少陷阱。” “可你为什么说这里是座活的牢房呢?”美子看上去挺喜欢这个地方,她搞不懂为什么姚兮雨会这样形容石林。 “因为,我们试着逃出去过。石林虽然安全,可是我的养父母还在风听雪手上,我不能不管他们。于是在躲了几天之后,我要求御风带我出去,可是不管我们怎么飞,永远也飞不出这片石林。”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被困在这里了?”我一下傻眼了,本来倚在门框上的白无听到这句话也站直了身子,丛艾更是将拳头捏的咔吱作响:“还没想到怎么离开虚无世界的办法,居然又被困在了一片石林里,这是连环锁呀!” “不是的,各位误会了。”御风摆摆手,“这片石林困住的只是我和小雨。”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叫做困住的只是你和小雨?”既不是结界,也不是阵,这叫我如何理解? “你们来时看到的那些鸢尾石块,都是些被屠杀的飞骑。” “你说什么?”所有的伙伴都异口同声问了出来,包括凌灼和白无。 凌灼托着下巴,纤长的食指描着嘴唇,一边沉思一边问道:“那些石块,可都有两人高。” “对呀,哪种飞骑长那么大呀?那不成了怪物了?”花礼歪着头问御风。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牢笼之力 御风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别看我幻化成了人形,可我始终是只云鹤,是只飞骑。起初带小雨逃往这里的时候,是因为听闻这里有个食人的怪物,心想着其他人不敢追来,而我,又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可我没有想到,一进入这鸢尾石林,我就感受到了很多同类的怨气。” “怨气?”这种东西我们本来最熟悉不过,降灵除异的过程中经常接触到含有怨气的灵体。可不知为何,我们竟然全都没有察觉,可能飞骑的怨气跟其他的灵体不一样吧,我这么理解。 “是的,那些怨气全都来自云鹤。我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风家世世代代都梦想夺回都城之位,可为什么只有风听雪付出了实际行动?在他之前从来没有哪任城主抓过养鹤人。” “你似乎有了答案。”我不是很肯定地说。 “答案,就在这片鸢尾石林里。我是云鹤,我能够感受到同类的怨气,就能吸收它们的灵力。更确切的说,是我吸引了它们的灵力。我们进入石林后,那些同类的灵力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往我的身体里钻,硬生生让我幻化成了人行。” 白无听了许久,也在桌旁坐了下来。他紧紧看着御风的眼睛,好像要从他的眼神里捕捉什么东西,“一般的灵体要幻化成人形,至少需要千百年。而你,从一颗云鹤的蛋变成人,不过花了几年光景,这实在,太快了。” 凌灼眼神迷离,耳朵却很认真在听,他对白无说:“你说的是通常情况下,那的确需要千百年。可如果真的突然灌入大量灵力,一瞬间幻化不是不可能。” 无声本身是上灵,对此最有发言权,“如果照凌先生这么推测,那这些灵力的数量必须庞大到足够媲美天道。” 御风见我们说起来头头是道,微微有些讶异。他看了看我们,拱手行了个礼:“是御风眼拙,竟没看出各位都是内行人。” “没错,我们就是内行。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撒谎。”白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御风也看出来了,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御风不敢撒谎。这里之所以存有那么大量的灵力,是因为以前那些城主虽然明面上无所动作,实际暗中命人养了不少云鹤,目的是想养出一只金羽。而鸢尾石林,就是他们暗中养云鹤的地方。” “怎么可能?难道,就一直没人发现?那么多养鹤人失踪了也没人觉得奇怪?”御风说辞表面上看起来合情合理,实际上漏洞百出,我忍不住问道。 姚兮雨知道我们不太相信御风,她替他解释:“那是因为,那些养鹤人都不是风舞城的。那都是历任城主从别的城抓来的傀儡、奴隶,他们终生被囚禁在石林,只为了养出金羽云鹤,养不出,连人带云鹤,都是个死。” “你们说的,都是猜的吧?”周和觉得这小姑娘说的话让人毛骨悚然,“这石林,到处都是那些鸢尾石块,往哪儿藏人藏云鹤?” “记得你们说过,这片鸢尾石林是飓风造成的吧?” “是的,是言锦告诉我的。”凌灼答道。 “那是因为,这是事实,城里所有的人都是这么传下来的。唯一与真相有出入的,是石林的形状,和它最初是怎么形成的。。” “形状?这石林以前不是鸢尾形状的吗?”看到石林的那一晚,我还感叹过大自然的神奇。一场飓风居然可以让整片石林的形状一模一样。 “石林里的石块原来是一模一样的圆柱形,而且是中空的圆柱形。” 阎叔听到姚兮雨的话,突然大惊失色,“你是说,那些奴隶全部被放在这一方圆柱体里,连平躺都不能?” “是的,一个奴隶,对应一只云鹤。”御风的表情痛苦,他遇到了一个善良的主人,可他的族类就没那么幸运了。终其一生,不过是个悲惨。 “可是云鹤可以飞呀,它们为什么不逃走呢?”单纯的小魏想象不到人类残忍起来究竟可以到什么地步,天真的以为那些被饲养的云鹤依然可以享有自由。 “它们的脖子都被铁链锁住了。” “风家是被那些虚名冲昏了头脑了吧?这么残忍的事都干的出来?”这么说来,风听雪已经算是好的了,他好歹是明着坏,他的先祖却是暗着阴。我对这个这个风家,真是越来越厌恶。 “云鹤是要与主人培养感情的,感情越深,等级越高。所以风家先祖才会想出这种灭绝人性的办法,将一人一鹤同时囚禁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哪儿也不能去,哪儿也去不了。” “这样强制性培育出来的感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就算我是外行也知道,这样养不出金羽。”我一想到穿梭了一整晚的石林,里面住的都是一人一鹤的冤魂,就脊背发凉。 “对,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风家先祖怎么会不明白?可他们太渴望养出一只金羽了,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后来,飓风来了,石林改变了形状,让原本专门建来养云鹤的地方,一下子成了这副面貌,那一人一鹤,全都被封死在了石柱里,还被飓风雕琢成了美丽的样子。” “可你是知道这一切的呢?”白无始终淡淡的听着御风和姚兮雨说着那些故事,不是全信,但也不怀疑。 “我自从融合了那些灵力后,总能听见鸢尾石在哭泣。它们哭诉自己苦难的一生,哭诉人类的残忍,哭诉生前的经历。有些云鹤是真的爱上了它们的主人,它们还没来得及成为金羽,就已经被封存在了鸢尾石里。”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恶心,也像是同情。我养过宠物,我还是个人类,我体会不到那些动物虐待时的心酸,也无法理解那些虐待动物的人的残忍。这样的一个计划,已经不是残忍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人,它是畸形的,是变态的! “那些石块之所以在动,是它们灵魂的不甘,是怨气的驱使。也有可能,是有云鹤还活着?” “或许吧!可是石林那么大,总不能一块块敲开看吧。”御风表示出了一种无力感,偌大的石林明明处处是同类,却只有他自己活着。“反正,这片石林,成了云鹤的屠宰场,成了它们的坟地。可能因为这样,它们更加想要保护族类,所以,这片石林有了一种魔力。” “什么魔力?” “云鹤飞不出去,我被很好的保护在了这里。而且,在这里,即便我受伤,也会很快愈合。” 御风的话让我明白为什么姚兮雨说鸢尾石林是座牢房了:“你出不去,她眼睛看不见,更加出不去。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你。所以,这里无阵无术,却囚禁了你们两个。” “是的。”姚兮雨的手自始至终牵着御风,“我如果出去了,我怕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可是,月女的事怎么办?”我犯起了难,“七月让我在十五日内找到你继任,这都已经过去三天两夜了。月女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旧任月女会选我这个盲女来继任她的位置?可是眼下你也看到了,御风出不去,我一个瞎子更加出不去。更何况,我们一起长大,相依为命,我不能丢下他。” 看到他们紧握的双手,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要姚兮雨跟我们走,只能尴尬地抿着差水。 屋外的天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为难,顷刻间又变了脸。 “要不,我们还是跟千月阁说姚兮雨已经死了吧?”我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软。 “不用。”白无冷冷地说。 “你!”他这般无情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凌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慵懒地开口:“其实,我也觉得不用。” “你们什么意思?看他们这样,还好意思强制性带他们回去吗?” “蓝蓝,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奇怪。”白无抽出匕首一步步逼近姚兮雨,我急地大喊:“白无,你要干什么!” 他把匕首横在了姚兮雨的脖子上,对着御风说了一句话:“带我们出石林,否则,我杀了她。” “你疯了吗?他出不去石林!”姚兮雨惊恐地喊叫,无神的双眼没有焦点的到处扫过,一双手拼命挥舞着。 御风摆开攻击的驾驶,紧紧盯着姚兮雨的脖子,生怕她真的受到伤害,“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们竟然用小雨的性命威胁我!” “别废话了,走吧。这个人,可不好惹。”凌灼拖着尾音径直走出茅草屋外,头也不回地冲后勾了勾手指:“蓝蓝,过来。” 我看着白无,他对我点了点头:“跟他去。” 这到底什么情况?他们俩不是死对头吗?白无不是最讨厌我和凌灼走得太近了吗?他现在居然叫我跟凌灼走,这两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掩埋之爱 我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凌灼走,白无的匕首始终架在姚兮雨的脖子上,御风被他逼的没有办法,在前面带起了路。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小声问着凌灼。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悠悠地回答:“你放心吧,他不会伤害姚兮雨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他如果真要对付姚兮雨,用不着匕首。我是想问他这么做的用意,这不像他。”我看着御风的背影,他的拳头攥的死紧,带着我们左拐右拐。凌灼冲着前方一声大喊:“前面的那个,我劝你还是别耍花招,这家伙发起脾气来,可什么都干的出!” “我问你呢!”我掐住他的胳膊,他的桃花眼凑近了些,“你知道,可御风不知道。” “他是故意激他的。对吧?” “你这不是知道吗?蓝蓝,你有时候聪明,有时候愚蠢。你的智商,取决于你有多相信一个人。”凌灼说完这句话,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我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被走在队伍最后的白无赶上。 “蓝蓝,你站在这儿干嘛?” “没什么。”他一喊我,我便回过了神。 姚兮雨眼睛看不见,全程是被白无带着走的。她沿路不哭不闹,一直在说服白无:“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回去继任月女,可是御风出不去林子,你们这样苦苦相逼也没用。” 前头的御风非常担心姚兮雨,可是他一方面被凌灼钳制,一方面又被白无威胁,不敢回头找她,只能闷头前行。 “姚姑娘,情非得已,你还是配合点吧。” “我以为,我们可以是朋友。”姚兮雨稍微动一动就能感受到冰冷又锋利的刀刃在脖子上横着,大气都不敢喘。 “我只能说,多有得罪。” 我默默地观察白无,揣度他这么做的用意。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破绽?又或者他只是理性大过了感性,单纯的制止我的感情用事? “蓝蓝,你别想了,等会儿就会知道了。”他始终是那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态度。原来队伍里只有他一个人凸显我的笨,现在好了,还得加上一个凌灼。 “下次读我心之前可不可以先通知我一下。”我不高兴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你知道不可能。” “为什么?” “那样我就听不到我想听的了。” “你想听什么?” “你心里真正的想法,还有你爱我。” 我们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质,旁若无人的聊着天。姚兮雨干咳了两声:“你们,是情人?” “不是。”白无暖暖的笑了,“是爱人。” 他这句话让我莫名脸红,“你刀还在人家脖子上呢,说情话也不分时机。” “她是不会介意的。就算她介意,我也要说。”白无眼神坏坏地看着我,“我对你的爱意就要让你知道,何必在意时间地点,和旁人的眼光。” “白无,割了你的舌头哟。”突然冒出来的凌灼头也不抬的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杀不了,弄残你还是没问题的。” “哦,改天试试?其实,我对你那双眼睛也比较感兴趣。” “你都有读心眼了,还能看上我的眼睛?”凌灼接过白无手上的匕首,“前面那小子太烦人,总是求我放了这姑娘。要么就说自己出不去,要么就说要杀了我,咱俩换。” “换可以,账还得算。你这双摄魂眼勾了多少姑娘的心,比我这读心眼实用多了。” “你知道,我只用过一次。”凌灼掩住嘴打了个呵欠,“就那一次,我还后悔了。” “凌灼,后悔的不是你,是我。”白无被凌灼接过了匕首,腾出手来牵着我向御风的位置走去,“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你错了,我根本不想还。”凌灼的声音不大,刚刚好传入我的耳朵。 一直觉得凌灼和白无之间有着什么恩怨,他们刚刚的对话让我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白无,刚刚,你和凌灼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欠来欠去的?” “蓝蓝,你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个。”白无神情漠然,走到御风身边,冷冷地说:“你再敢带我们兜圈子,我真的会杀了她,我说到做到。” 他的样子极其认真,干净的眸子闪过一丝真实的杀意。御风是个已经可以幻化成人形的灵体,他分得清杀意的真假,也感应得到实力的高低,终于松了口:“你不要伤害她,这都是我的错。” “谁对谁错,我根本不在乎。现在,我需要你带我们出去,立刻,马上。” 御风面对白无的气势,根本无力招架,他顿了一会儿,说:“好。” 这一个字,解了我所有的惑。 “所以,你是真的可以飞出去的?” 御风回头看了一眼姚兮雨,不回答我,他脸上透着绝望。对白无说:“我答应了你,就再也留不住她。你知道的,所以,别杀她。” “她要是出不去这片石林,就是废人,留着无用。她要是能出了这片石林,就是月女,自然就没有杀她的必要。” 这样残忍的话出自白无的嘴里,只有一种可能:御风骗了他。 “是你囚禁了她?”我问道。 御风属于云鹤的出尘气质因为这个问题好像蒙上了尘,“不,我骗了她。” “关于石林的事?” 白无抓我的手微微用了力,“不,所有的事。” 我有点意料之外。当他答应带我们出石林时,我就知晓在牢笼的事上他骗了姚兮雨。也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许是太过在意她,可我相信,那都是出于善意。至于其他的事,明明之前风听雪说的和他说的大致都能对的上,除了石林他究竟还骗了姚兮雨什么? “故事很长,我可以说给你们听,可是我希望你们配合我演一出戏。” “什么戏?” “永远不要让小雨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白无轻叹了口气,说:“他爱她,可是她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栖鹤之劫 “难道,你从来没有表明过心意?”我低呼出声,惊觉姚兮雨还在不远的身后,赶忙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 从第一眼见到他们起,我就感受到他们之间那异于常人的关系。不用过多言语,只需静静站在那儿,从周身自然流露出一种信任与依赖。如果不是他们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是不可能带给我这样的感觉的。 “她只当我是最好的朋友、玩伴、飞骑,甚至是亲人,唯独不是爱人。” 所以,是单恋么? 单恋是世界上最苦的东西,像是毒药,服下之后绞杀你的内脏,让你由内疼到外。疼得久,却不致命,唯一的解药,还只能是你爱的那个人。 “如同你们人类有皇帝、城主、月女一样,我们云鹤也有自己的也有领导者。我,就是云鹤一族的少主,盛御风。” 御风说出身份的那一刻,连白无都有些惊着了,“我看你气质非凡,猜测你不是什么普通的云鹤。没想到你的身份竟如此高贵,这样的你,居然甘心被禁锢在这鸢尾石林,我实在想不通。” 御风嘴角泛过一丝苦笑,说:“再尊贵,我也是只云鹤,逃不过飞骑的命运。” 御风这次带我们走的路线明显的遵循了某种规律,走了不多时,我便看到了一块我做过标记的石块。 “走到眼熟的地方了,他果然没有骗我们。”我对白无说。 “小雨的命在你们手上,我当然不敢再骗你们。”御风继续领路,可是步伐却明显慢了下来,“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出石林了。到那时,我就再也无法和小雨相依相伴了。” 白无回头看了一眼对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姚兮雨,对御风道:“是时候告诉我们真相了,或许,我们能帮到你。”” “好吧。”御风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边走边说:“我本是云鹤一族的少主,自幼长在栖鹤山上,衣食无忧,终日无愁。我的父亲是云鹤一族的族长盛韶年,掌管着整个鹤族的机要大事,只等他归化之后,便由我来接任族长之位。几十万年前,一个人类救了一个鹤族族长,也就是我的先祖。为报此恩,我鹤族自愿成为了人类的飞骑,无怨无悔,甘心臣服了数十万年。这数十万年间,鹤族与人类的相处都是和谐融洽的,所以不管掌权的族长如何更迭交替,都会默许被人类挑中的云鹤继续担任飞骑。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倒也相安无事。” “莫非,生了变故?” “你们可知,本来云鹤是没有金羽的。”御风硬气的眉眼覆盖了上一层浓烈的愁绪,“云鹤的最高级别就是白羽,直到三万年前,一只云鹤爱上了它的主人。” “这就是你跟我们说的,感情越深,云鹤的等级越高?” 御风点了点头:“要想成为金羽,只能是爱情。” “后来发生什么了?” “那只金羽因为太过稀有,又可不眠不休日行万里,被大祭司强制性的献给了当时的月女。而月华城,也一跃成为了整个世界的都城。这些,风听雪肯定都告诉过你们,他没告诉过你们的是,那只金羽的主人因为和金羽分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思念成疾,病入膏肓了。当时,所有的医者都说那个主人已药石无灵,直接下了死亡判决书。得知消息的金羽偷偷飞了回去,看望它油尽灯枯的主人。当看到自己深爱的主人那副虚弱的病容时,它脱下了一身羽毛,盖在了主人身上。神奇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它的主人,康复了,却忘了它。而它,因为失去了羽毛,变成了一只丑陋的没有毛的普通云鹤,不能飞翔,羞于见人。人类不要它,同族嫌弃它,最终孤独老死。” “怎么会这么可怜?”见惯生死的我竟然因为一只云鹤而内心充满了悲伤。我一想到那只云鹤失去了满身的羽毛,孤独的蜷缩在尘世的角落直到死去,就觉得心里难受。 “可怜的,可不止是它。”御风说话的音调有些颤抖,我可以感受到他在提及此事时内心极为不平静。“栖鹤山本来是闲云野鹤的绝佳居住之地,灵气鼎盛,精华充沛。不同于家养的云鹤,我们自在,无拘无束,可以终日浸染灵气精华。所以,我们比家养的飞骑更早幻化人形,更早通晓人性。” “这不是好事吗?” “本来是的。直到风家先祖带人踏平了我栖鹤山!”御风愤怒的脸都涨红了,那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与一头恶兽没有差别。“那个老匹夫,从月华成为都城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甘心!他命人暗中建了这片石林,抓走了我所有族类!他想强制性的养出金羽!他把它们和一些善良的人类关在这些石块里,他命人打骂它们,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逼它们化身成为金羽!” “这个风家先祖太不像话!御风,你放心,等出去了,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风听雪!” “谢谢你。”御风听到我这么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眼角竟然泛起了泪光。 “别客气,我最见不得别人仗势欺人。后来呢?你没被抓去吗?” 御风突然撸起袖子亮给我和白无看,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爬满了他整个手臂,尽管已经抚平不少,可依然看得出当时吃了不少苦痛。“怎么可能不抓我?风家先祖派人烧了栖鹤山,抓了我父亲。他用我父亲作饵,诱我所有族类投降,否则就杀了他。这就是当时他们放火烧栖鹤山时在我身上留下的疤痕。” “太残忍了。”白无也忍不住说道,“你们就这么乖乖束手就擒了?” “不束手就擒又能怎么办?我父亲在他手上。” “可是就算你们束手就擒,他也不会放过你父亲的呀!”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听到御风这么说,我依然觉得很着急。 “你说的没有错,我们是云鹤,看不穿复杂的人类。我们太天真了,竟然信了他。当我和我的同族都束手就擒以后,他们并没有放了我的父亲,而是将他绑在一块最高的石柱上,每日不停用浸了盐水的鞭子抽他,逼我们进化成金羽。” “你们难道没告诉过他,进化金羽是要爱情的吗?” “我们当时并不知道金羽是用爱情催化的,就算知道也没有用。终日生活在恐惧和恨意中,谁还能去想爱情这种美好的事?在经过了无数年,云鹤死了一批又一批,永生的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接受摧残和折磨,就连风家也换了无数任城主,可我们依然被囚禁在这里,在这片云鹤的牢笼里。直到那次飓风来临,逃跑机会终于来了。” 御风一路抚摸那些鸢尾石,就好像他的族类还活着一般,他说:“那阵飓风,刮断了我们脖子上的锁链。本以为我们终于能够脱离这个噩梦,但不幸的是,因为被囚禁的太久,我们,已经失去了飞翔的能力。飓风刮的猛烈,恨不得卷走天地,我们根本走不出石林。” “那你最后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族人。他们拼尽了全部力气将我抛出了石林,然后,他们回到了石柱里,从内部密封了石柱。” 御风的话让白无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风家的人发现你逃走了。难怪这片石林是一模一样的鸢尾形状,你的同族在用灵力打磨石块的时候与飓风的风力形成了强力的摩擦,这种碰撞行成了漩涡,石块就成了这个模样。” 我此时已经不忍心再威胁御风。他经历了那么多,却选择了和一个姑娘隐居在这片同类的葬身之地,我怎么还能用他的所爱来威胁他? “你的同类很伟大,他们用全族的命,换你活下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队伍最后,对凌灼说:“凌灼,放了她吧,我们不需要匕首了。” 凌灼手持匕首潇洒地在手上转了个圈:“我都听到了,你说不用,那就不用吧。” “什么?你都听到了?那她……”我指着还在跟着凌灼的节奏往前走的姚兮雨,恨不得抽凌灼两个大嘴巴。 “放心,她听不见。我给她喂了点东西。”他故作神秘地靠近我:“我要听你们说了什么,又不能让她听见,不用点手段,太难。” “卑鄙小人!不过,做的对……”我奸诈地笑了笑,走会御风身边,“后来,你是怎么成为了一颗蛋的?” “这就是我欺骗小雨的地方了。”御风得知我放了姚兮雨,并没有停止给我们带路,他对我说:“我是一只修为足够的云鹤,身体拥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机能,当虚弱到极致的时候,会自动退化成一颗蛋。这种虚弱,可以是受伤,也可以是饥饿,至于我到底是哪种,具体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当我逃出石林的时候,迷迷糊糊走到了一块田埂边,晕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复仇之路 “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被小雨拾了回去。第一次见到小雨,她还是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小小的手,小小的脸。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我,将我护在怀里。一个盲女,为了护住手里的蛋,走得小心翼翼。从家里到田埂边,一个正常人只需要走十来分钟的路程,她却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御风回忆起那段美好的时光,脸上仇恨的表情渐渐淡去,“当她的养父母告诉她我是只云鹤时,她简直开心的不能自已,蹦蹦跳跳的,举着我,面向太阳。她这个傻姑娘,她是个盲女,眼睛又看不见,拿我这么对着太阳有什么用呢?我透过蛋壳看到她一脸欣喜的小模样,突然就心疼了。我选择配合她,从孵化到成长,从黑羽一路进化。” 虽然我双目正常,但我我能够理解姚兮雨那种欣喜的心情。一个盲女,一个被双亲抛弃的盲女,她拥有的东西太少,每一样属于她的,她都觉得弥足珍贵,更加倍感珍惜。 “我承认,最初选择留下来,我是含有了一丝私心的。不,应该说,我是一直含有私心的。起初是为了养伤,后来是为了向风家复仇。整座栖鹤山只剩下了我这一只云鹤,你们叫我怎么能不恨?所以,我选择卧薪尝胆。我以一只普通云鹤的身份在风舞城潜伏了整整八年,这座城市我唯一给予的真情,就是小雨。她纯真、快乐、简单,没有过多的私欲,她从不以生下来眼睛就不能视物而感到悲伤,也不因被父母丢弃而感到绝望。她太过美好,有时候甚至动摇了我复仇的决心。” 我们认真的听着御风的故事,他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姚兮雨,一脸的眷恋。“有些事情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后悔也来不及。那个时候,我对小雨最多只是喜欢,是欣赏,是羡慕,而不是爱。因此,我还是出手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御风在这整件事件中似乎扮演了什么重要的角色,也就是一直被我忽略的关键,“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雨的眼睛看不见,让我的行动方便了很多。我幻化成人形,以侍卫的身份潜入了风舞楼。是我,煽动风听雪重启黑骨屋,抓捕养鹤人,包括小雨的父母。”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事情的真相会很震撼,可是当真的听到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 “不是,你这是为什么呀?你这样做不就伤害到了小雨了?” “你们是人类,更能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风听雪不同于他的先祖,他的先祖城府较深,残暴异常。而风听雪,他虽然脾气喜怒无常,做事激进,不过秉性并不坏,耳根子也软。他一直梦想着能够重振风舞城的雄风,却丛没付出过什么实际行动。我一方面冒充着风听雪的侍卫,一方面继续当着小雨的云鹤,总想着有一天能够一举击垮风家。风家的地位,是靠金钱堆出来的,而风家的金钱是从哪里来的呢?是那些养飞骑的人为他赚的,既然如此,我就让他彻底得罪那些养鹤人。没有了养鹤人的金钱支持,没有了民心,他风家这个城主之位,迟早坐不稳!” “我明白了。风听雪明目张胆地抓了那些养鹤人,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养云鹤了。你牺牲了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同族,却换来了长久的安逸。” “本来是这样的。那个时候,风听雪已经接受风舞城失去了都城位置的这个事实,开始纵情声色,享乐歌舞,完全失去了斗志。我有点慌了,想方设法找到了我的一个同族,一个来自栖鹤山的同族。那只云鹤在风家先祖放火烧山的时候正好外出游历,躲过了一劫。当我找到它时,它已经守着整座被毁的栖鹤山独自生活了好几年。我跟它说了我要复仇的想法,它当时就答应了。灭族之恨,毁家之仇,哪只在栖鹤山生活过的同族能够忍下这样的血海深仇?我们一拍即合,定下了计划。我那个同族是一只修为不输我父亲的白羽云鹤,常年自在,鲜少归山。如果不是因为如此,它也不能侥幸逃离风家的毒手。它在那之后化作了一个绝世美女,与我一同混入了风舞楼。我利用身份之便探听消息,她就负责给风听雪吹耳旁风。我们骗他,金羽云鹤之所以可以不眠不休日行万里,就是因为那些养鹤人不眠不休的照顾。风听雪头脑简单,在我们的日夜唆使之下,最终还是动了心,他重启了黑骨屋。” 御风步步为营只为替族人报仇,虽然手段偏激,但是情有可原。可惜造化弄人,他爱上了小雨,那个把他捡拾回家的盲女。 “在开始计划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已经预估到了后果,包括他会抓走小雨的养父母。可当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难过了。小雨跪在地上抓住那些护卫的腿,求他们放了她的养父母,最终只是被残忍地一脚踹翻在地。我想要保护她,可我在她眼中只是只云鹤,一只普通的云鹤,我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以泪洗面,越来越心疼。于是我带着她到处飞翔,打听她养父母的消息。其实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说,还要终日在她面前演着戏。那时的我,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你那个时候还没有成为金羽,是还没有爱上她吗?” “我本来就是只白羽,冒充黑羽灰羽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金羽,是无法掩藏的。我那个时候确实还没有爱上她,最多是心疼、内疚,这种情感,不足以让我停下复仇的脚步。我就像个走火入魔的疯子一样,偷偷放出了一个养鹤人,打算让他去散播黑骨屋里发生的一切可怕遭遇。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风听雪坏的不彻底,他在黑骨屋低下挖了一个大洞用来安置养鹤人,他,那个不可一世的风舞城主,居然允许那些人休息,还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事情脱离了我的掌控,残暴的风家居然有了善良的存在!我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的大仇还没报,风家必须倒!” 事情说到这里,我已经风不清善恶好坏了。风听雪看似坏的彻底,骨子里却藏着一丝善良,而御风,明明是个受害者,却做着很多极端的坏事。或许,世界上的人和事本来就是搅在一起混沌不清的吧?没有明显的黑白界限,就无法判断是非对错。 “所以,我威胁了那个养鹤人,我逼他向小雨撒了谎。我让他告诉小雨,黑骨屋里的人都遭受着非人的待遇,这样,风听雪的恶劣行径很快就会在剩下的养鹤人里传开。不仅如此,我还放出了那个黑祭司,让他对风听雪下了恶咒。” 白无意味深长地吐了一口气,“那个养鹤人,和黑祭司,都被你杀了吧?” 御风愣了一下,说:“是的。既然计划已经开始了,我就不能让它出半点差错。我骗小雨是风听雪杀了养鹤人,实际,是我灭了他的口,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不能留。” 御风身上背负了太多仇恨,那些仇恨让他丧失了理智。我对他说:“你让黑祭司给风听雪下了恶咒,这样,他就不得不继续让人养金羽了。可你万万没想到,第一只成为金羽的人是你自己,而金羽的催化剂,竟然是爱情。” “没错,这就是讽刺的地方。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我做的越多,小雨越难过,她几乎已经快乐不起来了,更多的时候,她是抱着我默默发呆,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她说,她保护不了父母,所以,一定要保护我。小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暖,就像儿时举着我对着太阳那样。她只是个小姑娘,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肩膀太瘦弱,扛不起这些苦痛。而这些苦痛,都是我施加给她的。一个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的盲女,因为我,再次失去了父母。” 我不敢想象一个十几岁的盲眼小姑娘是怎么独立生活的,承受着父母不在的孤独、无助,得知父母被残暴对待的心痛、害怕,照顾着自己,还有一只云鹤。即便是我一个旁人,也会感到心疼,更何况是一只和她日夜相处朝夕相伴的云鹤?他们一同长大,一同玩耍。尽管御风的心里藏着滔天的仇恨,可面对小雨时,他是轻松的,没有顾虑的。他在小雨面前只是一只普通的云鹤,一个简单快乐的盲女的飞骑,而不是什么鹤族少主。 “我以为,我的心痛只是内疚,只是惭愧。自从被小雨捡拾回家起,我从未见这个傻姑娘哭过,不管是跌跤,还是孤独。直到那一天在屋顶,她站在我背上面对着风舞楼的方向问我,那个方向是不是就是黑骨屋,那个地方是不是就是她养父母被关的可怕的屋子?我的心,痛了。她哭了,她的泪落到我的羽毛上,也落到了我心里。那一刻起,我成了金羽,我明白了,比起复仇,我更加想看到她快乐。可是,很多事情,开始了,就停不下了。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好,说是自食恶果也罢,总之,我成为了风舞城的第一只金羽。消息很快传入了风听雪的耳朵里,他那个时候已经中了恶咒,变得不男不女。” “据我所知,风听雪到他这一代,已经是风家的一根独苗。”白无说道。 “是的,所以,他必须要得到我的羽毛。其实把羽毛脱给他,我不会死,可是我再也无法飞翔,再也无法陪伴小雨,最重要的是,她会忘了我。我才刚刚知道自己爱上了她,怎么舍得放手?怎么可能放手?爱情面前,我自私了。所以当风听雪亲自上门讨要我的时候,我带着小雨逃了,逃到了这片鸢尾石林。” 我听过很多人的故事,无声的,七月的,或美,或疼。唯独御风的,让我觉得不是滋味。“谎言开始了,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所以你骗她是因为这里灵气过盛,你才幻化成了人形。你骗她,这片林子是座牢笼,你飞不出去。她是个瞎子,只能选择相信你、依赖你,所以你说什么,她都信。” “我幻化成人形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这片林子复杂,我总不能让她一个盲女继续照顾我吧?她放不下她的父母,如果带她回城,风听雪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就算不是为了我的羽毛,就冲她拒绝了他,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所以,你这么做还是为了她好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自己说出来不会觉得脸红吗?”我气愤的讽刺御风,白无掐了掐我的手指:“蓝蓝,你怎么了,那么激动?” “你们总是打着爱的旗号,去做一些伤害别人欺瞒别人的事,自己还觉得很伟大,其实,这就是自私!” 我突如其来的变脸,白无和凌灼互看了一眼,凌灼走过来问我:“蓝蓝,你是在生我们的气吗?” “不敢。”我松开白无的手走到姚兮雨身边,挽着她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最好,真相,反而更伤人。” “蓝蓝,你这分明就是在生气。”白无知道我口是心非,赶紧过来劝慰我。“你和她不一样,我们保证,没有伤害过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凌灼靠在一块鸢尾石上不走了,他声音低沉地对我说:“蓝蓝,你不信我,就信他吧。”桃花眼里的光暗了几分,“毕竟,他爱你。” 我来回看着两个人,心里堵得慌,就连阎叔都过来劝我:“蓝蓝,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小白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用你的心去感觉一个人,是好是坏,自有答案。依阎叔看,他和小凌,都不是坏人。” 凌灼听到阎叔这么评价他,摆了摆手,“阎叔,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可我,真不是什么好人。”说完,他斜睨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走去:“走吧,已经可以看到风舞楼的屋顶了,自己种下的恶果,还得自己尝。” 我带着小情绪继续往前走,可是还是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白无,你是怎么发现御风撒谎的?” “不生气了?”白无见我又有了心情打听其他,分分钟笑弯了眼:“因为,怨气。” “怨气?我倒是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后来以为是灵体不一样导致我们滴入眼里的液体识别不出。” “蓝蓝,你了解的这么少,居然还组出了一只全都是高手的队伍?我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阎叔,你们是怎么心甘情愿跟着这个笨姑娘出来走江湖的?” 阎叔笑开了一脸褶子,说:“蓝蓝还是个挺有人格魅力的孩子的。” “什么?竟然不是因为我的能力,阎叔,你不厚道啊!”我佯装生气,丛艾也出来调侃我:“其实吧,我有时候也觉得领队该换了。蓝姐,你只适合当老板,不适合当老大。” “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整个队伍就我没发现出不对? 小魏跳了出来,一脸懵懂地看着白无:“白大哥,我也没明白。” 我欣慰地一把搂过小魏的肩膀:“小魏,幸好还有你!回去姐给你加工资!” “真的?蓝姐最好了!”小魏听到我要给他加工资,激动地抱住我的脸就啃了一口:“我想买一套装备已经很久了,这次终于可以买了!蓝姐,你简直就是我的天使!” 白无看到小魏亲我的脸,语气不善:“小崽子,是不是讨打了?你亲她?” 小魏吐了吐舌头,连着退后了好几步:“是小魏不好,是小魏得意忘形,我这就退下!” 白无拿出纸在我脸上反复擦拭,“小魏也是个大人了,男女有别,你以后跟队伍里的男性保持点距离。”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突然就逗笑了我,也忘记了生气。“好好好,你还是告诉我,你为什么通过怨气知道御风撒谎了?我太好奇了。” “因为御风说过,他一进林子就有大量灵气往他的身体里钻,可他还说过,这片石林有他族类的怨气,甚至驱动了石块的移动。而灵气,是不可能与怨气共存的。” “对哦!我怎么给忘了!有了怨气就会吞噬灵气,有了灵气,就会净化怨气。虽然人和事不能做到绝对黑白分明,可是灵气和怨气却是百分百不能相容的两种物质。这么明显的冲突,怎么我就没有发现呢?”我敲着脑袋,明明漏洞百出的一番说辞,我居然还听了个津津有味。 “这就是凌灼说的,你的智商,取决于你有多相信一个人。”白无拉住我的手:“别敲了,再敲,更笨了。”说完,他低头在小魏刚刚亲我的位置重重亲了一下,“你的身上,不能有别人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黄雀之谋 前方不远处就是风舞搂了,不管御风有多不情愿,我们还是走到了石林的边缘。远远就能看见被我们栓在石块上的黑羽云鹤们,见我们回来,头也不抬地啄食着地上的沙土。 御风抬头仰望着那栋金色高楼,似恨、似怨、似踌躇。 “我知道,你们是一定要带小雨走的,毕竟新任月女对这个世界而言太重要了,我留不住她,也不能再留。我也知道,你们对我的行为感到不耻,可为了不对小雨造成二次伤害,我希望你们能做到答应我的事,就是替我隐瞒真相。还有,照顾好她。”不知道凌灼究竟给姚兮雨喂了什么东西,她此时就像个灵魂被抽走的人一样木讷、呆滞。御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无限温柔地说:“小雨,我的小雨。我们在错的时间相遇了,又让我在错的时间爱上你。如果,我们相识于栖鹤山被毁之前,或者,爱上你在我复仇之前,我想,我会更勇敢,我会告诉你,你对我有多重要。可是,没有如果。” 是啊,没有如果。御风已经回不了头,他最大的错,不是复仇,而是为了复仇,欺骗并且不惜伤害了他深爱的姑娘。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了吗?”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御风,可她对姚兮雨的照顾和爱护我却是真切看在眼里的。 “带她走吧,在我后悔之前。”御风蒙住双眼,头也不回地进了石林。 凌灼踏上云鹤,看着御风的背影说:“他一旦跟着我们一起走,姚兮雨就会知道他在骗她。” 这样一个男子,尽管做了很多错事,却让人恨不起来。凌灼说的对,御风的离开,仅仅是为了在他的小雨心中保留最后一丝美好,为了这丝美好,他宁可孤独地舔舐伤口。 “走吧。”我踏上云鹤,带着姚兮雨,准备向着月华都城的方向前进。 脚下的云鹤扑腾着翅膀,哗啦哗作响,一点点升向高空。 “哈哈哈,我就知道,只要我耐心等,就一定可以等到她!”前面突然升起大批的白羽云鹤,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风听雪。 “风听雪?是你在跟踪我们?”踏在云鹤上开打,怎么算,我们都是劣势。 他飞到我跟前,围着我的云鹤来回打转,轻蔑地一笑:“跟踪?切,我才不屑。”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找到了姚兮雨的?”一些飘渺的薄云穿过我的身体飘向远方,带过一丝凉意。我们不太会操纵云鹤,不同于风听雪,他从生下来就与这类飞骑接触,操控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伙伴们的处境比我好不得多少,每个人都被一些护卫包围着,自身难保,更别谈替我解围了。 “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个草包吧?我管理着偌大的风舞城,靠的可不单单是金钱和地位,还有这儿。”他点了点自己的头,“你们一定觉得我喜怒无常,神神叨叨吧?可那不代表我无勇无谋。自从姚兮雨离开风舞城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守株待兔。你们想想,连你们都能查到,我一个城主会查不到她逃往鸢尾石林了吗?石林里地势复杂,是我先祖所建,传说飓风刮来了一个食人的怪物,且不论真假,就凭她有金羽,我找到她又能怎样?依然抓不住她。所以,我只有等,等她和金羽分开的那一天。很不巧,我这人,有的是耐心,这不,终究被我等到了。”风听雪边说边“咯咯咯”笑起来,不男不女的样貌配上不阴不阳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你想是用姚兮雨来要挟金羽云鹤?”我大惊失色,是我们太过掉以轻心,早就该从那个林护卫一脸崇拜的表情里看出端倪,风听雪不可能是个草包。云鹤素来忠诚,又有灵性,即便御风没有幻化成人形,单凭他是金羽,这护主的程度绝对比普通云鹤要高。风听雪就是吃准了这一点,他手上又有姚兮雨的养父母,从一开始,他就打算等着她自投罗网,即便她乘着金羽回来,他也有的是办法对付她。“你是要开打吗?” “开打?我已经知道有两个高手在这儿,为什么还要和你们打?我的所有护卫加起来都不如那两位的功力高,必败无疑的战,我风听雪从来不打。” “那你到底要干嘛?”我们踏的是等级最低的黑羽,风听雪和他的护卫他的都是白羽,逃是绝对逃不过的。 “我要你们,束手就擒!”风听雪妩媚的一个转身,冲着身后的护卫喊道:“给我带上前来。” 紧接着,离我们最远的的一只白羽云鹤飞到了我和风听雪的中央,云鹤的背脊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们之前见过的林护卫,另一个,是被折磨得满身是伤的言锦。 “言锦?风听雪,你卑鄙!”待看清她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怒斥风听雪,“抓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我们单挑!” “我从没说过我是良善之辈啊。”风听雪掩嘴轻笑,“只要能恢复男儿身,杀两个人,卑鄙个几回,又算什么?” 凌灼不声不响地绕过了围住他的护卫,飞到我身旁,双手环着胸口,悠哉游哉地对风听雪说:“你只管杀,反正,她又不是我们什么人。” 满身是伤的言锦在看到凌灼的一刹那眼睛里本来放了光彩,奈何,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将整颗心打入了万年冰窟。“凌公子,你……”她泫然欲泣,话说到一半生生咽了下去。 风听雪长眉一钩,“哦?是吗?既然如此。把这姑娘的眼睛,给我挖出来!”前一秒钟还表现的睿智淡定的风听雪,分分钟又变了副面孔,果然,城府再深,他依然是喜怒无常。 “慢着。”我身前的姚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是言锦吗?” 我用嘴型问凌灼:“怎么回事?不是听不到吗?” 他懒懒地回:“药效过了呗。” “我去。”早不过,玩不过,关键时刻,药效就过了,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行之术 “小雨?你怎么又回来了?”言锦看到这位儿时玩伴,来不及惊喜,第一反应是害怕,“你快逃,风听雪来抓你了。” “啪!”一个大耳刮子甩在了言锦原本秀气的脸上,五道红痕当时就显露出来,与脸上斑驳的血迹和青紫交错在一起。如同一块调色板一样,已经看不出她姣好的容貌。“给我闭嘴!”风听雪愠怒道,“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活吧!” “风听雪,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她只是个女孩子,你犯得着下那么狠的手吗?”这要是在地上,我早给他狠狠抽上几鞭子了,不抽得他皮开肉绽都不是我林蔚蓝的行事作风! “你说呢?你看我的样子,哪点还像个男人?是这朱唇,还是这丰乳?”风听雪收起虚伪的笑意,换上了一张狰狞的面孔:“我现在,就是在努力变回一个男人。” 姚兮雨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力灵敏得很。她知道风听雪定将她的好友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不问御风在哪儿,不问是否出了石林,只对着风听雪道:“你不就是想要抓我吗?何苦牵连其他人,我跟你走就是。” 风听雪满意一笑:“算你识时务。” 我急忙抓住姚兮雨的衣袖:“你不可以跟他去,你跟他走了,就全完了。”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御风,风听雪都不会放过。 “难不成,我要用小锦的命,保我自己的命?”姚兮雨对着我莞尔一笑,不害怕,不怯弱,反而轻松,坦然。“放我去吧。” 这种要求,我该如何拒绝?一边是七月钦定的下任月女,一边是帮助过我们的言锦,这不就是妈妈跟媳妇儿同时跳进河里先救谁的问题?我实在头痛得紧。 姚兮雨一直听不到我的回应,主动驱着云鹤飞上前几步,吓得我差点掉下半空。“要我束手就擒,你得用小锦换。还有,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与此事无关,你放他们走。” “那是自然,我也困不住他们。我只要你。”风听雪对姚兮雨伸出青葱般的手指:“过来,我便放了她。哦,我忘了,你是个瞎子,看不见。哈哈哈哈……”风听雪像个变态一样,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真是有种与生俱来的欠扁气质。我忍得四肢都在发抖,极力克制住想把他暴打一顿的冲动。“这样,你们两个跟我一同回风舞楼。等到了那儿,除了你,我谁也不留。” 我与姚兮雨同乘一骑,半空之中不好交换人质。风听雪忌惮我们的实力,尤其是白无和凌灼,绝对不会主动上前。所以,他出于谨慎而提出让我一同回风舞楼的要求,无可厚非。 “你想要带她一起走?”凌灼摆弄起自己的指甲,“得问我们答不答应。” 言锦听到凌灼这么说,失望地看着他:“凌公子,我的死活,你竟丝毫不在意么?” 凌灼终于抬起桃花眼斜了她一眼:“在意啊,不过,我更在意她的。”他视线转向姚兮雨,“而比起她的,我又更在意她的。”最终又看向我。 “你们竟是一对。”言锦难过地蹙起双眉,终于还是落下两行清泪,“是我痴心妄想了。” “谁说的,我和蓝蓝才是一对。”连白无都出来捣乱了,明明一个是人质,一个是被要挟的一方,却都谈起了不痛不痒的话题。 风听雪实在看不下去我们这种不严肃不认真的态度,暴躁地打断了我们:“我没功夫听你们谈情说爱!要么,现在走,要么,我挖她的眼!” “好好好,我跟你去!”我赶紧稳定住风听雪,这死阴阳人,眼看就要动真格的了。 “你不能去。”凌灼拦在我身前,将后背留给了风听雪,淡定从容。“他不是好人,你去了会有危险。为了这些人,没必要。”他毫不避讳的表示他的冷漠,生怕别人不知道姚兮雨和言锦的生死对他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他:“你还不是好人呢,比起他,你更危险。” “我是认真的。”凌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身后的风听雪已经等得不耐烦,操控着云鹤忽左忽右地飞着,大声催促道:“到底走不走?” “我也是认真的。姚兮雨不能有事,跟着去,我放心点。”说到底,没了月女,虚无世界会乱套。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崩坏,毕竟我们还被困在里面呢。 白无倒是不阻拦我,“我相信蓝蓝,她的能力,足以应付。” 伙伴们被风听雪的大量护卫阻拦,我随姚兮雨单枪匹马跟着风听雪回了风舞楼。 再次来到这幢黄金小楼,它依然是那么耀眼刺目,奢华至极。 一下云鹤,风听雪就命人抓住姚兮雨。他将言锦一把推向我,得意地说:“你们可以走了。” “你果真如此守信用?”我将信将疑地接过言锦,并没有照他的意思就此离开。 “那是自然。我风听雪,不是什么好人,可答应别人的事,历来做得到。”是了,连御风都说,风听雪不似他的先祖,坏得并不彻底。 我将虚弱的言锦扶到一旁坐下,一步步走进风听雪,他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怎么不走?” “你叫我来,我就来,你让我走,我就得走吗?真当我如此好打发?姑奶奶我什么时候听过别人使唤。” 风听雪卸下警惕,轻笑出声,道:“先不说姚兮雨在我手上,就说你的功力,没了那二位的庇佑,你认为你打得过我?”他自信地走到我跟前,虽说体态样貌辨不清男女,可身形依然有着原来为男子时的高大。他俯视着我,说道:“其实吧,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你的模样,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有这性子,火辣又大胆,颇合我心意。不如这样,反正我很快就会得到金羽云鹤了,等恢复了男儿身,我收你做妾室可好?你若哄得我开心,让你当个城主夫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就你这不阴不阳的样子,还想收我做妾室?送给讨厌的凌灼当个小受他都会嫌弃!我呸!”我一口唾沫啐在了风舞楼的黄金地板上,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千金。 “我才一会儿不见你,你就开始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凌灼突然出现在风舞楼的前方,踏着黑羽,一副高傲的神态。他对风听雪说:“听说,你想纳她为妾?” 风听雪看到凌灼,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我让她走,她自己不离开。怎么能怪我?” “她走,或留,是她愿意。你有非分之想,是你找死!”凌灼犀利地睁大双眼,只手一扬,手心竟无端生出一团火焰。 “驭火之术?”风听雪骇了一跳,拖过姚兮雨挡在身前,“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她也活不成。” “你以为,我在乎?”凌灼完美的薄唇微动,根本不将风听雪放在眼里。“还有,这不是驭火之术。这是,五行之术!”语罢,凌灼缓缓降落至风舞楼上,空闲的手轻轻在栏杆上一抠,一块橘子大小的金块就被抠了下来。他将金块随意丢入另一只手心的火团里,金块瞬间化为乌有。 “你竟可同时操纵金木水火土,你究竟是什么人?”风听雪大惊失色,挟着姚兮雨一直后退。 “我?闲人啊。”凌灼收起火焰,仿若无骨一般地倚在楼墙上:“你要抓言锦也好,要抓姚兮雨也罢,都与我无关。只要你不惹她,我自然不会插手。” “此话当真?” “我像是在玩笑吗?”凌灼不高兴地睨了风听雪一眼,“她要护她们,我不管,我只负责护住她。” 我看着凌灼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你是在对我表白吗?” “想什么呢!只是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而已,要带我去生路的,你忘了?最重要的是,蓝天公寓我还没到手。” 果然,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目的性明确,坚定立场不动摇。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多了个护卫。 “白无他们呢?”我在风舞楼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除了他,没看到其他人。“没道理呀,你都脱身了,他出不来?” “他呀,护着你的同伴呢。操心的事太多,挑不出重点。这阴阳人不知道从哪儿寻了一批可以驯化云鹤的高手,让它们往哪儿飞,它们就往哪儿飞。你的队伍,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 “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很简单,我把一个想操控我云鹤的人,从空中扔了下去。我对他们说,谁敢动我谁就死,其他人我不管。然后,就没人敢动我了。”凌灼随口说来,好像用命威胁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白无也可以的,不过他选择了护住你的队伍,我选择了护住你。” “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情比金坚呢!真不愧是商人,利益至上,顺带救救我的队伍又不会少块肉。”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楼之困 “麻烦。”凌灼吐出这两个字,实在把我气得够呛。 他那儿我讨不到便宜,又将矛头对准了风听雪:“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姚兮雨是下任月女,你怎么还敢这么对她?” “哼,下任,不还没接任么?”风听雪紧紧抓住姚兮雨,将我们的距离拉到最远,再退一步,就要跌出金楼之外。“月女可以是任意一个女子,可是风家,就我一根独苗!更何况,只要她好好配合,我是绝对不会杀了她的。” “你到底想要她做什么?”我步步逼近,风听雪已经退无可退。只要我找准时机,一定可以把姚兮雨从他手中救下。 “做什么?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风听雪突然奸邪一笑,挟着姚兮雨纵身一跃,一只白羽云鹤刚巧接住他们。 “别跑!”我正欲踏鹤去追,整栋风舞楼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所有的光线都被截断,我、凌灼和言锦刚好被锁在这个四方形里。只听屋外传来风听雪得意的笑声,贯穿整栋楼:“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会五行之术,我会控金之术!别想着化了这栋楼,这楼里的黄金通通掺了毒,只要你不想那两个姑娘跟你一起死,最好乖乖呆着!” 风听雪此番话明显是针对凌灼,凌灼的脸上跃上不爽的表情,“风听雪将这屋子密封了,如果我化了它,毒气都会关在里面。我是无所谓,可你们两个肯定受不住。” 言锦吃力地爬起来,在黑暗中一通摸索,问道:“小雨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风听雪只是想利用她引来金羽,在御风到来之前,她是安全的。”我认命地就地坐下,“看样子,只有等白无他们来了。” 三个人被关在这个黑漆漆的密闭空间里,外头风听雪也没了动静,估计是离开了,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那个,言锦,风听雪是什么时候把你抓去的?”我挑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你们走了,他就来了。”言锦的声音在不远处,我循着声音摸了过去,一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重心前移,扑腾着就要倒地。一双手快速地捞过我,戏谑道:“打算趁黑投怀送抱?” “你想多了。言锦受了伤,我想离她近点。” “你的听声辩位,就这水平?”耳朵边突然传来一阵温热,虽然看不见,可我感觉他离得我极近,不自在地将身体后仰了几分。 “懒得理你。”我掰开他的手,摸到了言锦身旁,好言安慰她道:“言锦,你别怕,我的队友很快就会找来的。” 凌灼敲击着黄金地板,发出一阵闷响,“他们最好动作快点,这里被封得严实,要不了多久就没空气了。” “你不是高手么?也有怕的时候?”我打趣道。 “高手也要呼吸。”隔着黑暗,我都能听出他语气里对我的受不了。也是难得,居然引得万事不在乎的凌灼对我鄙视了。 言锦发出弱弱的说话声,听起来很是受伤:“凌公子,方才在云鹤的背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介意我的死活吗?你走的时候明明说过,我是你心仪的类型呀?为何才一日不见,你就绝情至此?”本来秀气唯诺的姑娘,竟然连连发问,可想而知,她有多想得到这个答案。 凌灼静默了一小会儿,说:“你是我心仪的类型,可你不是我心仪的姑娘。” 凌灼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的伤了一个姑娘的心,还是他曾主动去招惹的一个姑娘。我想起白无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有一个姑娘为了凌灼一句话屠了一座城,又因为他的另一句话,束手就擒。就是这么一个人,前一秒让人神魂颠倒,后一秒,让人伤心欲绝。 “凌灼,你好好说。”站在我的立场,我不能劝凌灼刻意给言锦营造希望,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本不属于虚无世界,迟早是要离开的,凌灼的决绝对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凌灼自黑暗中走来,在言锦身旁坐下:“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不是个良人。我不爱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不好。” 他难得的吴侬软语哄着一个人,冰冷中,平白升起一丝温度。“你也看到了,我绝情、冰冷。我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包括你。” “可你对她不一样。”言锦默默抽泣着,“你没你说的那么冷血,你只是选择性的给了你的柔情。你喜欢这个姐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言锦伤心的都开始乱点鸳鸯谱了,急忙解释:“他在意我的死活,是因为我对他有利用价值。他对谁都是一样冷漠的。” 凌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你和她,不一样。” 这模棱两可的说辞,引得言锦更加难受,带着哭音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绕过她身后狠狠掐了一把凌灼,还得小心哄着:“凌灼的意思是,我是要被他利用的人,而你不是。” 我解释得满头大汗,凌灼始终是种不上不下的态度,又补了一句:“总之,不要喜欢我。” 突然有种崩溃的感觉,我这边搭台,凌灼那边就拆抬,索性赌气一个人坐远了些:“算了,我也不管你们了。”他们那边竟也不再言语。 黑暗中待着,除了看不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摸不准时间。扔冷烟火浪费,用手电又没必要,三个人就静静地等着,慢慢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我们在这儿被关了多久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不知道。不过白无他们动作太慢了。”凌灼的声音微弱,看样子即便是高手,在这种环境下也撑不了多久。 “可能他们那里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我只知道,他们再不来,我们可真的要死同穴了。言锦已经快不行了。” “咣、咣”两声巨响,正当我们的身体接近极限的时候,金楼的外墙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是他们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朱门之饵 金楼很快被破开一个大洞,白无和阎叔从破口处走了进来,见我们几个瘫倒在地,连忙招呼伙伴将我们抬了出去。 “没想到风听雪竟然还会控金之术。”美子打来一些水,喂给言锦喝。有了新鲜空气的她不多时便清醒过来,对我们说:“风家是世袭的风舞城主,有一些秘术,自他们祖上便传了下来。一般人没见过,可也听说了它的厉害,算是保风舞城万世基业的一个法宝吧。”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金楼?”我接过芳瑶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问白无道。 他回我说:“我们被那些可以驯化云鹤的人缠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脱开身,一回城就看到风舞楼变了样,还以为是凌灼做的。到处找你们不到,连风听雪都没了影,于是我就在附近读心,然后读到了你的声音,才知道是你们被困在了里面。我又想,凌灼被困在里面却不使用五行之术,证明这楼有问题。于是芳瑶用她的一种专门啃食金属的蛊虫破开了一道口子,果然,她的那些蛊虫都被毒死了。” “幸好你机智,风听雪说这楼里的黄金全都是加了毒的。” 我缓了一会儿,恢复了气力,站起来说:“风听雪挟持姚兮雨跑了,不过他要用她来威胁御风,跑不远,此刻他肯定在这朱门内的某处。言锦是个斯文姑娘,比不得我们这些四处闯荡的人那样皮糙肉厚。她先前受了风听雪的虐待,又被困在金楼里缺氧那么久,还是先送她回去好好休养。” 周和点头赞同,说:“我们怎么说也受了这小姑娘的照顾,不能因为有正事就撇下人家不管。我赞同蓝蓝说的,先送这小姑娘回家。” 折腾了一天,天色渐晚,我们也需要好好休息。大伙儿没有异议,又回到了言锦家。 花礼感叹道:“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昨天我们才刚刚道别。” “是啊,本以为是永别,谁知道只是个暂别。”芳瑶笑说,卸下满身装备,“这一天天的,太累了!自从进入这虚无世界,我们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打斗。蓝姐,你可不知道,风听雪找来的那批驯云鹤的人有多难缠。操控着我们的云鹤一通乱飞,不是有白先生在,我们只怕早被甩下半空摔成肉饼了。” 丛艾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说:“这滋味,就像咱们倆上次被吊在线羽鸟身上一样。我一直紧紧搂着我那只云鹤的脖子不敢松手,生怕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说到底,还得谢谢小白。”阎叔也夸起白无来,“如果不是他,我和老周这把老骨头,绝对招架不住。” 言锦的黄泥屋内,到处都是夸赞白无的声音,白无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不用那么客气,都是一个队伍的人。” 凌灼看到我们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个漠然的表情,独自回了房。言锦受伤不轻,我们不好意思再让她照顾这一干人等,自己生了火,做了饭,等全忙完,天已全黑。 奇怪得很,这一夜,倒是好眠。 第二天醒来时,风舞城已经变了天。 “姚兮雨回来了!那个瞎子回来了!”刚刚熬好稀粥,我们围坐在一处,准备吃完早餐就去找风听雪,残破的街道外突然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我放下碗筷,跑出屋子。只见很多人都往朱门的方向涌去,我拉住了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乞丐,问道:“老人家,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老乞丐不说话,对我伸出了手,“给金子就告诉你。” 果然是个市侩的城市,就连乞丐都活得这样现实。我掏出一小块金块放入老乞丐手中,“可以说了吧。” “那个瞎眼的姚兮雨回来了,就是之前养出金羽的那个外城姑娘。她被风城主给抓住了,现在正吊在朱门上呢,说是三日之后,要千刀万剐。” “什么?千刀万剐!”我心下知道不好,赶紧回屋与伙伴们商量对策。 “风听雪真是丧心病狂。他明知道姚兮雨是下任月女,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把她吊在朱门上,居然下了杀令!”我实在气不过,真想直接杀上朱门。 白无沉着地说:“蓝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风听雪竟然敢这样毫无顾忌地将姚兮雨吊在朱门上,就表示他不怕我们抢人,他一定有了应对之策。”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别忘了,姚兮雨的养父母至今还在他手中。”凌灼睡眼惺忪,刚出屋子就听到了我们的话,“按照风听雪惯常的手段,他一定已经用姚兮雨养父母的命威胁过她了。说不定,这场朱门示众还是她自愿配合的。” “真是这样,就糟糕了,就算我们救下她,她也不会走的。风听雪定下三日之期,目的一定是为了引来御风。”虽然我不喜欢御风,可我更不喜欢风听雪,我担心地道。 言锦一脸忧伤,“只怕,还有更糟糕的事。” “什么更糟糕的事?”花礼不解地问。 “比起风听雪来说,这条街上的人更恨小雨。” 我想起了那日在风舞楼地下的铁笼里风听雪对我说过的故事,说道:“风舞城以前是没有朱门的,因为姚兮雨拒绝了风听雪索要金羽的要求,他才建了朱门,将外城的人都赶了出去。” 言锦经过一夜的休息,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脸上依然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对,我们这条街的人都不是风舞城本城的人,却也在这世代生活了多年,没有别的去处。虽然本城的人和城主都不待见我们,但我们依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至少,在建朱门之前,我们是过得很好的。曾经外城和本城的人勉强算能和谐相处,不亲近,但也不排斥。自从小雨的事发生之后,一切都变了。朱门建了起来,我们被赶出朱门之外,不允许带走一针一线,除了云鹤。我们在城内留着的唯一价值,就是替风城主饲养云鹤。所以这条街的人恨极了小雨,他们都认为,是小雨让我们被嫌弃被抛弃,过得如此贫贱。” “真是奇怪,明明错的是风听雪,大家怎么不去恨他?反而恨起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九九纳闷地问。 我想我大概明白,对九九说道:“因为风听雪是城主,大家不敢恨,恨了也无用。人就是这样,喜欢拣软柿子捏。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城主,一个是无依无靠的盲女,如果非要找一个泄愤出口,你会选谁?”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倘若言锦说的是真的,只怕姚兮雨接下了来的几天要不好过了。她会被当成一个泄愤的窗口,被整条街的人指责、怨恨,甚至报复。 美子有些地方不明白,问道:“风听雪怎么就那么确定御风会来救姚兮雨呢?莫非他知道,金羽的催化剂是爱情?” 白无抚着下巴,说:“不,他不确定。他只是太渴望得到金羽了,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现在在赌,赌御风对姚兮雨的忠诚,而不是爱情。” “可是御风留在了鸢尾石林,他怎么能得到城内的消息?如果他不来,风听雪这个疯子逼急了真把姚兮雨千刀万剐了怎么办?没了月女,那我们就回不去了!不行,这事风听雪真干得出来,我们得回石林一趟。”说罢,美子就开始佩戴装备。 我抬手拉住她,劝道:“美子,你不要冲动。风听雪已经知道我们与金羽有过接触,这时候屋子四周肯定到处都是眼线。他巴不得我们主动联系御风,你这一去,正好中了他的下怀,他会借着姚兮雨的命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就像之前用言锦逼迫她束手就擒那样。这是风听雪的惯用伎俩。” “那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实在不行,明知道是陷阱也要硬抢。”美子听了我的话,又坐了下来。 “你放心,即便我们不去石林,御风也会找来的。凭他对姚兮雨的感情,他是不会真的彻底离开的。”看着美子一脸担心,我安慰她道。 芳瑶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劝道:“是啊,你别愁了。御风对姚兮雨不仅有爱,还有担心,有愧疚。他知道她一个盲女生活不容易,还被风听雪虎视眈眈,不会真的放心撒手不管的。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这点芳瑶说对了,静观其变。”凌灼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收拾了个一干二净,又是那副魅惑众生的妖孽模样,言锦看得不禁住了神。我心里感慨真是男色当道,凌灼虐她千百遍,她待凌灼如初恋啊!就这如痴如醉的小眼神,分明是记吃不记打。 中午我们混进人群来到朱门看姚兮雨,她被一根绳索绑住双手,高高悬在朱门之上,过往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她身上被扔满了烂菜叶子和破碎的臭鸡蛋,这条街的民意有多不满,透过她这满身狼狈,我就能直观的感受到。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阎叔之忧 风听雪将姚兮雨悬挂在朱门的位置把握的很巧妙,不至于高到让那些民众泄不了愤,也不至于矮到让人可以救走她。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朱门顶端,睥睨着整条残破的街道。那些由青砖垒成的围栏成锯齿形状排布开来,将他很好的保护在里面,宛如长城般坚固。 姚兮雨手腕上被绳索勒出的青紫色痕迹触目惊心,加上她本就瘦弱,挂在朱门上摇摇晃晃,好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她既不呻吟,也不求饶,紧紧闭着眼睛,恬静的如同已经死去一般。这一幕,若是被御风看见,怕是会心疼的要死。 “死瞎子,害人精!”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端上一盆污水,奋力一泼,将姚兮雨淋了个彻底。她冻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空洞的瞳仁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无辜地侧耳四处听着。 “真不知道风城主为什么要留你三天!”一个花甲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说出的话里却饱含恨意,就连街道上的幼小孩童也在骂她:“自私鬼!” 姚兮雨被千人唾万人骂,始终不发一语。 我看不下去了,对白无说:“我要救她。” 白无摇了摇头,“你救不了。” “我知道自己的功力敌不过风听雪,可我还有你们啊!他忌惮你和凌灼,证明他打不过你们。只要我们配合得好,救下姚兮雨绝对没问题。”只要他们俩出手,我们剩下的人牵制风听雪的护卫,就队伍的能力而言,做这件事还是绰绰有余的。说我同情心泛滥也好,说我玛丽苏之心爆棚也好,反正眼下我是看不下去姚兮雨再被这样折磨。 “那是昨天。”凌灼压低声音说,“你仔细看那朱门之上,风听雪的旁边站着一个戴着布帽的人。” “那里不就是他的一些贴身护卫吗?有什么可稀奇的。”我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你再过来点。”凌灼将我向他的位置拖了几步,果然,在锯齿状的围栏后站着一个戴着青灰色布帽的人。之前我站的那个角度刚好遮住了他,所以才没发现。“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你看他的手,隐隐溢出一股黑色的怨气。”白无提醒道,我这么一看还真是。 “为什么他的手会有怨气溢出?如果是怨灵的话,不可能这样随意的出现在青天白日下。”我不是很明白地问。 白无回答我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他的身份,但我猜测,他不是降怨灵的,就是养怨灵的。总之,不是善茬,功力一定不低。” 我用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打量那个戴着布帽的人,不敢过于专注,怕被他发现。“风听雪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肯定有了防备。” 阎叔听到我们的讨论,偷偷观察了戴布帽的人一小会儿,对我们说:“我凭借多年的阵术经验,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个人的功力修为,绝对在我之上。” 比阎叔还厉害的高手激起了丛艾的好奇心,她也看了几眼,道:“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一个这么大的风舞城的城主,身边怎么会都是些功力泛泛的普通护卫?就凭他的地位,养些个高手在身边不应该是必须的吗?现在看来,这才正常。” 风听雪一脸得意洋洋之色,目光扫过来扫过去,对金羽志在必得。我们离朱门太近,差点被他发现,我急忙用头巾遮住脸,“他之前要么是把高手藏起来了,要么就是临时找来的。以他风舞城城主之名,招纳几个高手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再呆下去,就要被他发现了。” “好。” 回到言锦家,我们谨慎地四处查看了一下。“蓝姐,街道对面的有个男人,他假装在喂云鹤,可是眼睛总望我们这儿瞟。”赛维娜说。 “肯定不只这一个可疑的人。”芳瑶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说:“事情有点棘手了。风听雪并不知道我们是降灵除异人,所以他不清楚我们出发之前会在眼睛里滴上识别怨气的液体。你们想想看,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这一点,会发生什么?” 无声道:“不管是御风,还是我们,只要有人去救姚兮雨,都会被暗中偷袭中圈套。” “没错。我暗中替那个高手观了相,虽然隔得远,不十分准。可我能看出,此人命格很硬,克人不克己。”周和难得发表意见,对这个戴着布帽的人印象颇深。 阎叔听了周和的话,忧心忡忡,“这种命格,若是用在阵术上,那就是天生的大家之像,根本不用担心反噬的问题。” 那个戴着布帽的人,远远望去,其貌不扬。站在风听雪身旁不言不语,只默默观察着周围,偶尔看一眼姚兮雨,端的也是孤立之姿。 白无接着阎叔的话说道:“如果真像周叔和阎叔说的那样,此人与阵术挂钩,只怕我们贸然前去,轻的中个恶咒恶阵受点伤,重的性命不保。” 自打入行以来,高手我们也见过不少。世界那么大,并不是只有我蔚蓝清洁公司的人才是最拔尖的,可是阎叔,其他不敢说,单就阵术,我只见他服过白无。 “等入夜吧,他可以螳螂捕蝉,我们可以黄雀在后。”我说道,“反正众目睽睽之下,要救出姚兮雨是不可能了。等入夜后,九九和凌灼换个衣服,然后和白无一起去救姚兮雨。” “你的意思是,要凌灼在暗中等待时机,只要那个高手出现,他就反制?”丛艾问道。 我点点头,“是的,风听雪只忌惮两个人,一个是白无,一个是凌灼。只有当他亲眼见到他们都出动时,一定会派出他所有的高手出来迎战。他上次在凌灼手上差点吃了亏,不会再保留实力。” “可是这样九九就有危险了。”花礼看向九九,“他的能力虽然不差,但那个高手比阎叔还厉害,太冒险了。” “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九九的身形与凌灼的最相像,用其他人,骗不了风听雪。”虽然我也担心九九,可眼下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只要能躲过突袭就没事了,那个高手一出现,凌灼会迅速牵制住他,九九一安全,我们其他人再趁机救姚兮雨。到了夜晚,他们的警惕性会低些,最好深夜去,等他们都困顿倦怠的时候再出手。” 九九见花礼担心,安慰她道:“放心吧,自从入了这行,哪有不危险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自保是没问题的。” 连九九自己都同意了,其他人更加没有异议。伙伴们一整天都在商量怎样把计划做得更周详,将危险值降到最低,只有凌灼一个人不听、不看、不想。 “怎么不参与讨论?”我问他。 几个姑娘正在厨房里大作战,光生火就够她们忙的,还得照顾言锦。男的则聚在一堆,为晚上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不管你们计划的多周全,危险就是危险。”凌灼不看我,开了后窗,看着那片在月光映照下晃出诡异剪影的竹林。 “我知道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或许是出于对九九的担心,我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提前道谢,只为让他对晚上的行动能更加上心。 “不用,各取所需而已。”凌灼终于回过头看我,桃花眼里难得的不是慵懒,不是危险,而是疲惫。我有些意外,说:“是因为连日的奔波,你累了吗?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他倚在窗棱上,缓缓地说:“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我的体能不至于连你都比不过,只是想起一个人而已。” “是那个坏姑娘吗?” 他目光紧紧锁住我,停了好一会儿,好像有些怒,又好像有些无奈。说了一个字:“是。” “她,不在了吗?”一个被他放在心上的姑娘,却从未听他提起过,我不得不怀疑,那个姑娘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 “在,也不在。”他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我没听懂。”凌灼说的话深奥难懂,我表示完全没听明白,“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好奇心是强,可是挖人不愿意提起的隐私,引起别人的不适,倒是不屑去做的。 我转身欲离开,他轻叹一声,说:“爱我的那个她,已经不在了。”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理解他的意思,跨出了他的屋子。 是分手了吗?我在心里想着。凌灼这样优秀而又危险的男子,有着世间少有的完美容貌和冷酷淡漠的古怪性子。被这样的男人爱上的姑娘,究竟会是怎样的人?一个沿路释放着男性魅力的人,在面对女人时所向披靡,竟也有吃瘪的时候?想想就觉得爽快。 吃过晚饭,养足精神。我们早早的休息,等到夜半的时候,齐齐全副武装。 “出发吧,给风听雪点颜色看看!” 第一百二十章 双头之人 夜里的朱门依然有护卫把守,透过悬挂的几盏昏黄灯笼可以看到人影在围栏后来回走动。他们打着呵欠,露出疲惫的神态,没人敢偷懒去睡,强打着精神坚守岗位。 我们兵分三路。由九九和白无打头阵佯攻,我、凌灼、丛艾、芳瑶、阎叔埋伏在侧,只等白日里那个头戴青灰色布帽的高手出现就武力压制,其他人则踏着黑羽伺机救下姚兮雨。 风听雪对于金羽的渴望已经达到了最高值,所以我断定,即便是深夜,他也会守在这朱门之上寸步不离。 “动手!”我一声令下,乔装成凌灼的九九和云鹤首先踏着两只白羽直往朱门飞去,为的是吸引他们注意。他二人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姚兮雨跟前,正准备动手开始解绳索时,一道黑影从朱门之上急跃而下。果不其然,那个手溢怨气的高手出现了! “上!”见目标出现,我们几个埋伏在侧的人疾步上前缠斗。我甩出爪钩直指布帽高手的肩膀,他微微侧身不仅轻松躲开还徒手抓住了铁链,一个蛮力再将我拖倒在地。芳瑶见我首战告负,放出飞蛊啃咬,谁知她的飞蛊在咬到那人的手之后通通跌落在地,成了一只只干瘪的死虫。 “这人手上的不是怨气!”芳瑶花容失色地喊道,“是毒气!”芳瑶放的飞蛊是以怨气为食的,如果这人手上的黑气是怨气,那她的蛊虫绝不会死。是蛊三分毒,居然能将蛊虫毒死,此人已经不是人,就是一个行走的毒物! “千万别让他的手碰到你们!”阎叔紧张地叮嘱。 说话间,城楼上又飞跃而下几道人影。其中一个人影的手眼看就要碰到九九的肩膀,凌灼赶紧在手心生出一团火球,凌空掷了出去,正好隔断他要碰到九九肩膀的手。九九反应过来后转身一个回旋踢,将那人直接踢向朱门,砸出一声闷响,一口热血喷出一米多远。 与此同时,朱门之上突然亮起大量火把,自身后的暗处涌出一批手持长剑的护卫,将我们团团围住。风听雪踏着云鹤从高处缓缓飞下,说:“你们真以为白天隐藏得很好,我没发现你们吗?知道你们会有这一手,我早有防范。都给我上!” “就凭你这些普通护卫,能做得了什么?”我轻蔑道。 “谁说我是凭他们了?” 风听雪话音一落,笨重的朱门嘎吱一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衣着暴露的妖娆美女。 “”红妖!”这分明是我们初进风舞城时在鹤来客栈碰到的那个舞姬,她来这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红妖赤着足扭动着腰肢一步步踏出朱门。她纤细白嫩的脚腕上系着一串银制铃铛,叮铃铃作响,清脆的铃铛声让我的心神瞬间平静下来,没有了斗志。 我放下爪钩,伙伴们放下了血鞭,大家追随着这个妖娆的女子,目光移不开,步子迈不开。她的铃铛晃动得越频繁,我们越消靡,无意再进行任何战斗。 “蓝蓝,醒醒!”凌灼狠狠掐了一把我的手臂,疼痛使我瞬间清醒,心里一阵后怕,说:“这姑娘可以化斗志于无形。” “捂住耳朵,不要听她的铃铛声。”凌灼随意在我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也不知道是他从哪儿弄来的,“风听雪好手段,他这样等于是弄聋了我们的耳朵。” 果然,他打的就是这算盘。那些火把在红妖吞噬了我们的斗志之后迅速熄灭,我们甚至来不及唤醒其他人,就陷入了黑暗之中。不能用听声辨位,伙伴们还被灭掉了斗志,队伍彻底限入了被动的局面。 黑暗中藏匿着一只剧毒之手,别说抢夺姚兮雨了,我们连自保都成了问题。可是风听雪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样东西,那就是我们是现代人,有装备! 我掏出强力手电打开的一刹那,风听雪的脸色难看极了,他黑着脸问我:“这是什么东西?” 我突然就笑了,“你说什么?姑奶奶我听不见!” 白无无奈地笑笑,下了云鹤一把揽过我的肩,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蓝蓝啊蓝蓝,你真是个鬼机灵。” 凌灼耸耸肩,随脚踢飞一个趁机扑上来的护卫,说:“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还能调笑他,心这么大是怎么在一次次的打斗中活下来的?” “火把能灭,灯笼能灭,你有能耐灭我的手电啊!”我一个个唤醒伙伴们,顺带挑衅挑衅这阴阳人。 风听雪看我张牙舞爪的样子,不怒反笑:“你越发有意思了。这女的,给我留活口。其他的,无所谓了。” 他是魔障了吗?我唤醒了伙伴们,还打开了强力手电,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慌?他是知道白无和凌灼的实力的,为什么依然那么胸有成竹自己可以获胜?我耳朵里塞着棉花,听不见他的声音,可是我懂唇语,他的话和那志在必得的表情让我明白我低估了对手! 连白无和凌灼都有些看不懂风听雪突如其来的信心了,伙伴们更是一头雾水。除了那个行走的毒物,莫非风听雪还有别的杀手锏没有展示出来? “风听雪,你这卑鄙小人,不会是又想用姚兮雨的性命威胁我们吧?那你可想错了,我们不会上当。我知道你要用她诱金羽,不会杀她。”我对着云鹤上的风听雪喊道,这番喧闹,吵醒了虚弱的姚兮雨,她动了动嘴唇,说:“快走,不要救我。” “走?来不及了。”风听雪拈起兰花指,说:“红妖,看你的了。” 红妖对着他微微颔首,一双玉足踩在黄泥地里开始曼舞,脚腕上的铃铛晃动的愈发厉害,高速振动着。 “又来这一招。我们的耳朵可都塞了东西,不怕你!”花礼叉着腰扬起下巴上前挑衅,红妖不为所动,继续曼舞。 “莫非红妖姑娘只是单纯想舞上一曲?”凌灼桃花眼一勾,再次上演美男计。然而这次红妖没有像在鹤来客栈那样窝进他的怀里,只是心无旁骛地舞动双足。 “不对劲。”我盯着红妖的双足,她晃动得过快,甚至产生了残影。接着,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只见红妖的足间生出第二双脚,跟随着身姿舞动,然后慢慢从她的身体里分裂出一个红妖,两个红妖,三个红妖……直到衍生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红妖。 “这是什么邪术?”美子惊道。 “莫非,虚无世界也看火影忍者?”小魏爱看动漫,这情形与他看过的动漫情节惊人的相似,他忍不住吐槽“世界上真的有影分身之术?” “不可能。”阎叔肯定地说,“可能是幻像什么的,人是不可能真的分裂出分身的。” “可是我们已经听不到铃铛声,为什么还会看到幻像?”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培训过大家的唇语。风听雪自作聪明,以为凭一个红妖就可以封住我们的口耳,简直太天真。 “是不是幻像试试就知道了!”丛艾随便挑了一个红妖,不由分说地飞出匕首,那个红妖一个不注意,被划破脸颊,渗出一路鲜血。 “怎么可能?是真的肉身!”阎叔吃惊的张大嘴巴,一张老脸的皱纹都抻平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问白无,他脸色凝重,说:“她不是普通人,她这是召唤术。” 阎叔一听是术,反驳道:“召唤术我是知道的,有召唤兽的,有召唤灵的,可是同时召唤那么多自己的,我还真没听过。” “那不是她自己。”凌灼危险地眯起眼,对这个红妖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素来目中无人的白无和凌灼竟然会对一个女子的能力如此严阵以待,这女的究竟有多厉害? “那是她打碎了自己的魂占领了别人的肉身。”凌灼说道。 “世界上还有这种邪术?”这挤满了整条街道的红妖看得我眼花缭乱,“打碎自己的魂再挤走别人的魂?这就是加害别人还是加害自己?” “能够练成这种术的人,必定阴毒无比。”白无开始捻诀,一双修长的手隐隐现出白色光晕,他说:“不出大招,灭不了她。你们都推来,这个人,我来对付。” “你一个人能行吗?”我担心地问,凌灼强行将我拉开,“凭你们,对付不了她,交给白无。” “想退开?我还没答应呢。”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男声,是那戴着青灰布帽的高人,我们竟然把他给忘了。 那人缓缓摘下布帽,我们看到他的脑袋上竟然还生着一个脑袋! 那个多出来的脑袋长着一脸毒瘤,有的破开了,往外溢着脓水,时不时滴落,又被自己的长舌舔了回去。无声当时就吐了,“这是什么怪物?” “风听雪到底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奇葩啊?一个比一个怪异!”我只顾着恶心,连打斗都没了心思。 “蓝蓝,等会儿打起来,我可能护不了你了。”凌灼一脸严肃,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木牌,咬在口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搏命之举 “凌灼,你未免小看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需要别人保护。” 五年的磨合、历练、学习,不是白白浪费的。这里的每一个人,单独拎出来,同行的哪家公司不想要?我花费了大量时间搜罗这些人才,再花费大量金钱完善他们的技能,包括我自己的,可不是为了在危险时刻让别人保护。 “你只管对付这怪物便是,我们只会是帮手,不会拖后腿。” 我们各自拿出自己擅长的武器,一副战备状态。 凌灼咬着木牌含混地说:“好吧。有危险的时候你就躲在我身后。” 说完,他双手快速交叠变换,短短数秒已经连着捻了好几个诀。 我一直注意着那个双头人,他多出来的那个头上的毒瘤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像丹顶鹤头顶上密集的小肉瘤。不过人家的肉瘤里流的是血,他的肉瘤里流的是脓。我盯得非常专注,以致于被我发现他的肉瘤小幅度的动了几下。“凌灼,那个人的肉瘤在动。”我提醒他道。 凌灼停下捻决的手势,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只见那人的肉瘤越动越快,脑门上一个最大的肉瘤逐渐胀大,然后“嘭”地一声爆开,从里面蠕动出大量青绿色的肉虫,像一条条的浓鼻涕从破口处流了出来,数量多的几乎要淹没他的本体。 我嫌弃地皱起了眉,情不自禁地龇起牙,“这大概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恶心的东西了,比无声兽的肠胃还恶心。” 双头人肉瘤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那些像浓鼻涕一样的肉虫,它们目的性明确,一直像我们的方向前进。只见它们所过之处的黄泥地统统成了粘腻的黑色泥土,碰花花萎,沾草草枯。我一只手拿着手电,一只手拿着爪钩,有点后悔没有带辟邪匕首来。 “这些肉虫也有剧毒,我们这下麻烦了。” 前有红妖的召唤术,后有双头人的毒肉虫,外有风听雪和他的护卫截断退路。四面楚歌的我们,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 凌灼在看到那些肉虫之后,不敢再停,又继续捻决,嘴里咬着木牌说:“青龙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镇阴阳。苍南之巅现异物,陵光神君伏魍魉!” 陵光神君?那不就是朱雀?我还在疑惑间,凌灼一口咬碎木牌,和着碎屑艰难地咽了下去。在那之后,南方天空的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大星宿连成一只巨大鸟形,从天空飞跃而下,这鸡脑、蛇颈、鱼尾和燕下巴,配上绚丽夺目的五色纹羽毛,不是朱雀火凤凰又是谁? 这个世间,凤凰不止一只,可上古神鸟朱雀火凤凰,早已经是超越上灵的上神般的存在。凌灼,竟可以召唤上古四大神兽朱雀的真身为他所用,他究竟是谁?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一个单纯的身怀绝技的高手,他的身份,可能我们想都想不到。这个人,越发扑朔迷离了。 有了朱雀护体,铲除那些肉虫子简直是易如反掌。它张张口,一串烈焰喷薄而出,黄色的火光将朱门前照得宛如白昼般明亮。它衔着火龙三百六十度来回转了好几圈,灼烧着地上蠕动的虫海,发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火海里噼里啪啦乱响,无数肉虫爆开的声音引得双头人愤怒地大喊,好像那些虫子痛,他也在痛。 不一会儿,满地青绿色的肉虫全都化成了灰烬,一只也不剩。朱雀收回烈焰,扑腾着翅膀,邀功般地叫了几声,飞着隐入星空,须臾便不见了踪影。若不是这满地狼藉,我几乎要怀疑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肉虫没了,可双头人还在。凌灼在朱雀走后,脸色变得惨白,一双桃花眼无力地眨着,一副虚脱的模样。 “凌灼,你没事吧?”我担心地扶住他,他借势将重心压向我。我心里明白,他站着已是吃力,只不过为了不让双头人发现他的弱点,强撑而已。 “我借用了朱雀七宿的力量,元气大损,几天之内,只怕用不了大术了。”凌灼背过身,用唇语对我说:“蓝蓝,你听我说,这个双头人不是人。他上面那个脑袋里寄生着一只毒王,是这些肉虫的始祖。他占领了宿主的身体,想重新生出一个自己来,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错,成了这不伦不类的恶心模样。这种毒物会根据自己寄生的人的模样开始生长、同化、再合二为一,共享一具身体。它抛弃了自己原本的灵体,所以小魏的阴阳眼也看不出来。我刚刚灭掉了他所有的虫子虫孙,他必定大怒。你只要砍下那颗多出来的头颅,他就会彻底玩完,可是你要小心,他那颗脑袋里的毒液至少发酵了上万年,一碰必死无疑。” “我知道了。” 我安排花礼扶着凌灼,再叫赛维娜和九九护着他,开始对阵双头人,不,是毒王。 这毒物因为失去了很多虫子虫孙,可能折损了不少元气,没了起初那般趾高气扬,警惕地看着凌灼,不敢做出下一步的进攻。 我看着他,他看着凌灼,朱门上的风听雪看着我,都在寻找着最好的时机动手。 我和毒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近攻不行,会被毒药溅到;远攻的话,血鞭不够长,爪钩不够利落,收势又太猛,搞不好反会被带入敌营。 我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脑子里一直在盘算,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砍下这毒物的头颅。环顾四周,心下有了一计。 风听雪的护卫贴身佩戴的长剑大概有一米左右,刀刃极薄,谈不上削铁如泥,但也绝对是锋利无比。风听雪喜奢侈,给身边护卫配备的东西想来不会差,就这长剑,用的必定是最好的玄铁。 我在极短的时间制服一个护卫夺来一把长剑,顺势踏上云鹤,直接向双头毒物飞去。 近了,更近了…… 虽是下等黑羽,但这短短两三米的距离对于云鹤来说也就是一两秒的事。我手起刀落,在毒物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割下了他的头颅。凌灼说的没错,那个增生的头颅被砍下之后果然喷溅出大量毒液,而我,离他如此之近。伙伴们声声惊呼,都以为我在送死。 “再快点,加油啊宝贝!”我对着身下的云鹤说,“对不住了!”手上的针用力扎进了云鹤的肉里,借助它起飞时的惯性和受痛时的爆发力来提升它的速度。“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从夺剑到砍下毒物的头颅,再到逃离,我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那些毒液从喷向高空,到坠落地面,用秒来计算估计都是长的,我在赌,拿命赌。 白无对付红妖,无暇分身;凌灼元气大损,无力施术。除了我,还有谁能挺身保护这支队伍?我是老板,除了自己,我不会让其他人去犯险。这只老毒物一旦发现凌灼损了元气,一定会将矛头对准我们,所以,我只能速战速决。 那些毒液在空中挥洒,在我眼里都成了慢动作。伙伴们的眼神里有惊恐,有害怕,还有愤怒。 一切都来不及了,毒液落下得太迅速,云鹤再快,还是没能在有限的时间逃离出它喷溅的范围。眼看毒液就要溅到我身上,伙伴们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数倍,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慢慢被那些青绿色的毒液覆盖,就连城墙上的风听雪都以为我死定了,嘴角勾起了笑容。可我是谁?我是林蔚蓝,我没那么容易死,逃不过,我就躲。我迅捷地翻身到云鹤的身下,紧紧抓着它细细的双脚。云鹤那一对巨大的翅膀展开了不就是最天然的保护伞么? 我做出的判断很正确,行动把握的时机也很精准。刚刚翻下云鹤的身,那些毒液就洒落在它的背上,那个我刚刚站着的位置。这只可怜的云鹤被我当作了肉盾,甚至来不及嘶叫一声,就重重跌落在地,死去了。 我被这只肥大的云鹤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久久不愿意推开它,它是代替我去死的。不过幸好,我斩杀了那个毒物,也算是为它报了仇。 从空中跌落,又被云鹤砸在身上,我的胸前传来一阵剧痛。 伙伴们见我逃过一劫,手忙脚乱地搬开云鹤,将我扶了起来。 “我的肋骨,好像断了……”我忍着剧痛说,“不过,我活了。哈哈哈哈……”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胸口疼地更加厉害,却依然忍不住。 凌灼看着我,皱了皱眉,片刻,也弯起了桃花眼,说:“干得不错。” “你们去帮白无,我看他那边似乎更加吃力。” 我在空中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一眼白无,他那个方位电闪雷鸣,而那些被召唤出来的红妖看上去并没减少多少。 凌灼的脸色已经比开始红润了一些,他对我说:“白无的对手和这个毒物走的是一个路数,都是占领别人的肉身。不过,这毒物用的是毒虫,红妖用的是魂魄罢了。” 第一百二十儿章 剐肉之刑 “我方才看到他那边的天空电闪雷鸣的,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真是一只命运多舛的队伍,周和的脚刚好,我肋骨又断了。总是不断有人在受伤、死去,从没消停过。 凌灼说红妖和双头毒物是一个路子,可他借来朱雀也没能直接灭掉毒物,白无那边一个人孤军奋战,困难程度可见一斑。 “你和白无的功力差不多吧?”我问凌灼,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没有借助任何神兽的力量,他现在用的应该是和我的五行之术对应的自然之术。五行之术操控金木水火土,自然之术操控风雨雷电雪,你刚刚看到的雷电,就是他在施术。” “红妖的那个召唤术到底怎么回事?” 小魏、阎叔、美子三个人去应我的命令援助白无去了,其他人则留下来保护受伤的我们不被护卫和风听雪偷袭。大战过后,我和凌灼开始分析红妖的召唤术。 “召唤术本身是一种善术,很多高手都会使用。修道的,修人的,兽或妖,还有你们降灵除异的。根据自身功力高低,可以召唤出等级不同的辅助来帮助召唤者进行打斗,多用于除恶。不过在很多年前,有一批心术不正的恶灵,改良了它,加入了一种恶术。” “那这不叫改良,叫改劣。” 凌灼眼角斜了我一眼,“肋骨断了还有心思吐槽,看样子并不太痛。” “用唇语,不废力气。”红妖未除,我们暂时不敢取下耳朵里的棉花,怕再次被剥夺斗志。用唇语交流对于肋骨刚断的我,不会牵扯到痛处,适用得很。 他托着下巴,一副我已无可救药的表情,说:“好吧。” “你继续。” 凌灼抿了抿薄唇,继续说道:“这种新加入的恶术是以婴孩为祭,抽出他们至纯的初生魂魄,灌注进恶灵,伴随他们一路长大。而这类被灌注恶灵的婴孩,在长大的过程中会被恶灵占据思想,成为彻头彻尾的恶灵容器。” 听了凌灼的介绍,我再结合红妖刚刚的那个术,发现了不同,“那些婴孩在成人之后会长成那个恶灵的样子吗?” “会。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问,为什么红妖召唤出来的灵都是一模一样的,对吧?” “恩,还有,她召唤出来的灵为什么是鲜活的肉体?” “这个很好理解。首先,红妖自己必须有个邪恶的灵魂。你从她召唤的灵体如此之多来推算,她残害的婴孩数量是令人发指的。其次,她把自己的魂给打碎了,灌注到每一个婴孩的身体里,需要非常强大的功力和定力,这种定力,是残忍的定力。毕竟婴孩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至纯的,一般的人下不去这手,所以白无才会说她是阴毒之人。打碎自己的魂,再让魂的每一个碎片重生成为一个完整的魂,还要隶属于本体操作,你想象一下,这样的灵力,凭你们这只队伍能够抗衡吗?” 白无和凌灼不愧是高手,在看到红妖召唤出分身的一瞬间就判断出这个术具体是什么、施术者的功力、还有实力的悬殊。这种惊人的判断力靠的不是智慧,而是能力,我们望尘莫及。 “所以,那些分身既是恶灵,也是肉身。可被当作灵体封印,也可被当作肉身使用。”我从凌灼的介绍中总结出来这个结论,他赞许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挺聪明的。” “那白无能够应付她吗?”我有些担心,可是碍于肋骨已断,不能亲自去看,怕帮忙不成反成累赘。 凌灼面色淡然,对我说:“不一定,可是你放心,她也对付不了白无。” 风听雪请来的这两个人实力都很强大,而且不易对付,难怪他会那么胸有成竹。 朱门之上的他亲眼看到我们斩杀了他一员大降,脸色难看了几分,踏着云鹤飞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得到金羽?” “不是我们阻止你得到金羽,”我挑衅地扬起下巴,“是你阻止我们得到姚兮雨。” 风听雪眼神淡定,然而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他的真实想法,我猜想他此刻肯定恨不得将我们所有人都悬挂在那朱门之上,先接受万人唾骂再千刀万剐。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等我得到金羽,就把姚兮雨完好无损的交给你。毕竟失去月女,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他提出要求,我果断拒绝,“如果是我们初到风舞城时你这么说,我一定答应你。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不、行!” 先不说风听雪对我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设陷阱、抓言锦、困金楼,单就冲御风对姚兮雨的深情我也不能这么干。更何况姚兮雨对御风还有既像友情又像亲情的感情,如果风听雪抓住御风,她只怕是不会乖乖赶赴月华都城继任月女的。 被我一席话彻底激怒,风听雪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说道:“既然如此,就没得谈了。”他脸一沉,对着朱门之上的护卫下令道:“开剐!” 我脸色大变,强忍着剧痛,喊了出来:“你要干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一脸阴鸷,重新飞回朱门,只是这次,停在了姚兮雨跟前。他嗓门提高了几度,对着我们喊道:“大家都说风听雪坏,又坏得不彻底,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坏人。可是今天我要让你们看看,没人可以阻止我变回男性,谁都不可以!佛挡杀佛,魔挡杀魔!”说完,风听雪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在姚兮雨白嫩的脸上划过来划过去,最后捏起一小块肉,生生割了下求。 “啊!”沉默良久的姚兮雨终于忍不住剧痛尖叫出声。她无神的双眼里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脸上缺失肉的部分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小窟窿,泪水掉进窟窿里,含着盐分,杀得伤口更加疼。这个瘦弱的姑娘再坚强也扛不住这样的疼痛,越哭越疼,越疼越哭。血从她的伤口汩汩涌出,那种红震慑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是风听雪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将手中割下来的肉块随意一扔,重新捏起一块嫩肉,准备割下第二刀。 “住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双雕之箭 一声厉喝试图阻止风听雪的暴行,他手上的动作一滞,回头望了过去。一个五官硬气,轮廓英武的男人出现在朱门前。 “你是谁?我的闲事也敢管?”风听雪视线缓慢地扫过眼前的男人,见他衣衫破烂,一脸鄙夷,割下了第二块肉。姚兮雨疼地四肢打颤,吊在朱门上晃晃悠悠,最终受不了剧痛晕了过去。原本秀气的长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两个血红的肉窟窿狰狞地挂在脸上,一边一个,看着都疼得彻骨。 “不要!”男人大声喊道,风听雪充耳不闻,又在姚兮雨的手臂上剐下一块肉,还挑衅地道:“没人可以命令我。” 他没有成功阻止风听雪,反而还惹得他不快,当着他的面又割下了姚兮雨一块生肉,这让他懊恼不已。 “你放开她!你要的是我,我已经来了,你别再伤害她。”御风紧张地安抚风听雪,风听雪狐疑地看着他,说:“你说我要的是你?那你是谁?” 御风眼睛望向姚兮雨,看到她脸上的伤口时,眼里溢出满满的心疼,紧握成拳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说:“我就是你要找的金羽云鹤,小雨的飞骑。”说完,他右脚轻点地面,一跃化作一只通身长着金色羽毛的云鹤。它的羽毛闪亮耀眼,在夜里同样发出隐隐金光,美得仿若天上仙境的神鸟一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金羽的真身,跟普通的云鹤真的不一样,美得超越性别、超越物种。 “哈哈哈哈!”风听雪仰头大笑,一种夙愿终于达成的满足感让他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一样,癫狂得不能自已。“你终于来了,你可知,我等你很久了。” 带着血的刀尖直指御风,风听雪用时而尖细时而低沉地嗓音对他说:“你自己给我飞到那个笼子里去,我就放了她。” 我这才看清,朱门之上的围栏里放置着一个一人高的铁笼,巧妙的隐没在黑夜里。那是专为御风准备的笼子,风听雪一早料定他会出现。 “不止小雨,还有她的养父母。”等风听雪确认了他的身份,御风又化回人形。此情此景下还能想到要救姚兮雨的养父母脱困,他是彻底明白了自己以前的行为错得有多离谱。 满脑子只想着报仇的御风,终于败给了自己,败给了爱情。现在的他依然恨着风家,可是他更爱姚兮雨,所以他在竭尽所能的补救,补救那个自己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我给出了我的诚意,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要知道,我要走,你是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的。”御风依然身着那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然而出尘华贵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一张英武的脸庞不卑不亢地与风听雪对视着。 “好。”风听雪地方放手中的刀,唤来一个护卫,命令道:“去把姚兮雨的父母给我带到朱门来。” 早料到御风不会真的撇下姚兮雨不管,他对她的眷恋、在意,让他不可能真的无牵无挂地安居于石林深处。真正相爱的人,会忍不住窥探、关心对方的生活状态。这才短短一日,他就已经发现她的处境,或许,他从未走远,又或许,他刚刚回到石林,就已经后悔。 御风是真的放不下姚兮雨,所以明知是个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了。 我们终究是局外人,风听雪说到底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凭什么阻止人家治愈恶咒?既然御风已经出现,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是该交由当事人来解决。于是我和伙伴们默默退出了几米之外,只要风听雪不再伤害姚兮雨,我们也不再插手。 不管哪个世界,明哲保身都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只要不与自己产生利益冲突,我们都不该过多干预,毕竟我们的目的只是离开。 异世有异世的规矩,这个道理,似乎不用说大家都明白。白无那边的打斗没有分出胜负就已经停止,他走回我身边,看到我疼到发青的脸,关心地询问:“你怎么了?” 我无力地扯起一抹笑,说:“没什么,好像是肋骨断了。” 他一听,立马冲凌灼发起了火,咆哮道:“你怎么不照顾好她?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让她搞成这个样子?” 凌灼难得没有与他抬杠,面露歉意,说道:“对不起。”他也不解释,是我在没有制定计划没有与人商量的情况下,拿性命冒了险,默默承受了白无的指责。 凌灼与白无素来不对付,竟然因为我而承受了他莫须有的怪罪,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赶紧自己承认道:“是我自己造成的,你不要怪他。我没有和他商量就踏着云鹤冲了出去,从云鹤上摔下来才变成这样。再说,他也没有照顾我的义务。”我故意轻描淡写自己受伤的过程,反正已经活下来了,不想平添白无的担心,他若是知道我罔顾性命只为了斩杀一只双头毒虫,还不得气个半死。 白无冷冷地看了凌灼一眼,说道:“你知道的,她不能死。” 凌灼的桃花眼黯然地看向地面,第一次在白无面前输了气势:“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朱门再次被打开,两个佩着长剑的护卫押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看上去虽然干瘦矮小,但气色尚可,似乎也没遭什么罪。风听雪果然如御风所说,坏得不够彻底。 “姚家二老我已经命人带过来了,没打没骂,好吃好喝供着。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自己飞进笼子了?”风听雪对御风说道。 还没等御风回答,姚兮雨的养父母在抬头看朱门的一瞬间已经哭倒在地:“小雨啊……我可怜的小雨!你怎么就成了这样了?这到底是造得什么孽啊?”他们捶打着地板,任谁也劝不住拖不开,脑袋直直地就往朱门撞去,被眼疾手快的护卫给拦住了。 风听雪皱皱眉,一副厌烦的表情:“吵死了,闭嘴!” 老人的恸哭也没能让姚兮雨醒过来,他们以为自己的闺女就这么死了,心理承受不住刺激,双双哭背过气去。我叫九九和小魏先将他们背回了言锦家,御风感激地对我说:“多谢你们之前搭救小雨。” “你别这样,我们也没成功,还让她吃了这些苦。”御风的感激我受之有愧,看到姚兮雨的模样更加不敢接受。 “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得自己尝。”御风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化做了一只金羽。他清鸣几声,扑腾着翅膀往铁笼的方向飞去。当我以为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一支利箭以迅雷之势划破长空,刺向姚兮雨的胸膛。 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御风已经飞了过去,利箭就在我们的眼前刺穿了他的身体,弹在他独特的骨架上,改变了轨道之后又刺穿了风听雪的身体,最后钉在了朱门之上,发出嗡嗡的振动声响。 “是谁!”我们惊讶地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那儿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风听雪和御风双双跌落在地,我们和红妖还有那些护卫通通奔向他俩。 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有另一拨人要杀姚兮雨。 利箭没有刺中要害,可射箭之人似乎铁了心要置姚兮雨于死地,在箭头上淬了剧毒。 御风化为人形,眼神涣散地将手伸向姚兮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小雨……小雨……”他长长地伸着自己的手,好像在隔空触摸她。 在他不远处的风听雪也不甘心地捂住肩头,黑色的血液从箭矢穿过的地方往外不停地渗透,“还差一步,还差一步,我就成功了……” 这时候,不管是敌,还是友,大家都无力再战,只关心着眼前这两个与自己相关的人。 御风抬眼望向我,气若游丝地说:“我活不成了。你们把我的羽毛脱下来,给小雨……她是个女孩子,容貌很重要,还有,把我的眼睛,送给她。”御风话音刚落,伸出二指狠狠抠进自己的眼窝,将一对带着血的眼球活活挖了出来,递给我,“不要告诉她,我对不起她。不要告诉她,我爱她。不要告诉她,我伤害了她。要她,用我的眼睛,去看看世界。曾经,我舍不得脱下金羽给风听雪解咒,哪怕他会因此为难小雨,因为我怕脱下金羽,她就会忘了我,现在,我希望她忘了我,忘了自己养过一只金羽。” 我颤抖着接过这一对带着血的眼球,这不单单是一对可以视物的眼睛,还是他对小雨满满的爱。 “小雨,我走了,但你不会知道,我来过……” 御风合上眼皮,盖住了没有眼球的两个血窟窿,长长伸起的双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下了。 他的灵力慢慢消散,变回了云鹤模样,金色的羽毛依然光鲜亮丽,只是这只金羽,再也飞不起来了。 而一旁的风听雪那边,也亮起了金光,那里,赫然出现了另一只金羽云鹤。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舍之泪 “我没看错吧?居然还有一只金羽?”花礼拼命揉着眼睛,一再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我们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只见风听雪的旁边已经没有了红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与御风一模一样的金羽。 “红妖,你也是……”我忍不住问道。 她点点头,修长的脖颈绚丽的羽毛,无一不散发着优雅气质。 “整个风舞城都知道御风是只金羽,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不是唯一的金羽。”红妖一点点脱下自己绚丽的羽毛为风听雪盖上,自己却成了一只光秃秃的没有羽毛的丑陋云鹤,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份夺目的美丽就消失殆尽。 被盖上金羽的风听雪,中箭的伤口慢慢愈合,血液的颜色也逐渐恢复正常,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女性特征正在一点点褪去,最终,彻底恢复成了一个模样俊朗的男性。他本来已经陷入昏迷,此刻悠悠转醒,茫然地看着四周,问道:“这儿怎么会有一只这么丑的云鹤?连羽毛都没有。”他忘了她。 风听雪不记得他为了得到金羽而做的一切,不记得自己中了恶咒,只记得自己是那个万人之上的风舞城主。他带着护卫回了城,甚至没有多看上她一眼。 我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红妖的眼睛一直追随者远远离去的风听雪,受伤的眼神几欲掉下泪来。这么一只光秃秃的云鹤,即便让他多看上一眼,也是厌恶。 她对我说:“我本是栖鹤山一只自在云鹤,辈分与御风的父亲差不多,修为也不低,常年四处云游,鲜少回山。我记得那一年,我刚刚游遍万湖谷,兴奋地回了山,瞧见山里来了一只模样古怪的云鹤,他没有毛,纵使满身修为,也化不成人形。我好奇地问他怎么生得这副模样,他一语不发,我便天天骚扰他,最终他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告诉了我真相。他是为了他的主人才失去了羽毛,他是一只金羽。” “你说的金羽跟御风说的那只月华城的金羽是同一只吗?” “是的,那是我们知道的第一只金羽。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开始厌恶人类。我很奇怪,云鹤这么善良,这么美丽,这么忠诚,人类怎么还舍得伤害我们?我们云鹤一族为了报恩,甘当了几十万年的飞骑,还不够他们把我们视作朋友吗?那只失去羽毛的云鹤话很少,很孤独,只有我时常去探望他,跟他说话。大部分的时间,他并不搭理我,只是远远地望着月华都城所在的方向默默流泪,偶尔说上两个字,也只是在唤他主人的名字。云鹤生性简单,从他的话里我并未听出他是为了爱情而自愿脱下的金羽,我只当他是被人类欺负了,所以当他郁郁而终时,我对人类的厌恶更加加深了。这一次,我再次出山游历,选择了人间的城市。” 如果我没猜错,这一次红妖的游历并没有让她对人类的看法产生改观,她更多看到的自己的族类被当作牲畜一样的买卖,“所以,你报复人类了?你开始对那些婴孩下手,为了练习召唤术而给他们灌注了恶灵?” “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我丧失纯良本性。真正让我这么做的原因是那一次回山,我看到整座栖鹤山都被毁了。曾经的乐土,成了一片废墟,曾经云鹤的家园,只剩下了我这一只云鹤。我愤怒了,对人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仇恨。所以我开始修习这种召唤恶术,在被烧毁的栖鹤山一住就是好几年。” 白无将姚兮雨从朱门上解了下来,听到红妖的描述,了然地道:“你就是御风安插在风听雪身边的那只云鹤。” “没错。当年御风找到我的时候,简直是意外之喜,我没想到栖鹤山除了我,竟还有别的云鹤活了下来,还是我们的少主。所以当他提出要复仇的时候,我没有片刻犹豫地应了下来。我化作人形,色诱风听雪,成功入住风舞楼,与御风里外配合给他下套,让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可是你怎么都没有想到,你爱上了风听雪,还成了一只金羽。” “爱上一个我仇恨的人类,我怎么可能想得到?日夜朝夕相处,他的俊朗,他对我的宠爱,让我迷失了。我最初还能按照御风的计划一步步执行,随着跟风听雪相处的日子越久,我对他了解得越多,我就发现他跟他的先祖不一样,他坏得不彻底,在我们挑唆之前,他从未伤害过一只云鹤。我开始对复仇这件事产生质疑,最后,开始排斥。我背着御风劝诫风听雪不要太过残忍,所以他对那些被他抓起来的养鹤人以礼相待,这种行为,激怒了御风,他走了极端,用了阴招。” 红妖诉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气伤感,不管是说到仇恨还是爱意。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金羽的?为什么没人发现?”我接着问她道。 “变成金羽的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我将自己关在风舞楼属于我的房间,听着隔壁风听雪和他带回来一个新美人纵情声色。那一刻,我妒忌了,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妒忌了。我才知道,我爱上了这个不好不坏的男人。”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你身在风舞楼,所以你变成金羽时的金色光芒被满楼的黄金给盖住了。” 红妖小心地隐瞒自己变成了金羽云鹤的事实,一方面不想背叛御风,一方面不想离开风听雪,她选择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继续留在风舞楼,不管是御风还是风听雪都没有发现她微妙的心理变化。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由于御风的算计,风听雪被人下了恶咒,变得不男不女。 “给风听雪下恶咒的事,御风并没有跟我商量,我气愤极了。那几日,他几乎变了一个人,喜怒无常,还遣散了风舞楼所有的女子,包括我。我一时没了去处,沦落到鹤来客栈当了一名舞姬,只为了继续在他周边活下去,等他解除恶咒的那一天重新将我接回风舞楼。” “你的羽毛可以助他解除恶咒,为什么不救他?你不是爱他吗?”美子奇怪地问红妖,她不好意思地埋下头,说:“我若是脱下金羽给了他,他便会永远忘了我。” “那你忍心看他每天这么不男不女的活着,像个疯子一样四处搜罗金羽吗?”如果这就是红妖的爱,那未免也太过自私。 红妖抬起头,看着我们说:“不忍心,所以我动摇了。我想过为他脱下金羽解除恶咒,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御风成了金羽,满城皆知。” 后面的话她不说我也懂了,爱情和族类,红妖选择了牺牲后者成全前者。她变成了金羽的事连御风也不知道,所以她眼睁睁地看着风听雪抓捕御风和姚兮雨,她明白,只要拿到御风的羽毛,她就有可能和风听雪长相厮守。 御风的羽毛并不好拿,可是她有足够的耐心和决心,恰巧这一点,风听雪也有。在抓到姚兮雨以后,风听雪意识到必须有高手护航才能留住她,而只有留住了她才有机会逮到金羽。他开始命人满城搜罗高手,为抓捕金羽做准备。好巧不巧,风听雪在风舞楼前险些吃亏的事被红妖从鹤来客栈八卦的闲人口中得知,借着这个机会,她再次来到风听雪身边,这一次,她展露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如果我再不脱下金羽,他就活不成了。哪怕他忘了我,我也要他活着。”这是红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独自离开了,去了何处,无人知晓。只是这样一只丑陋的云鹤,没了羽毛,不能飞翔,不能化成人形,却还有满腔爱意,只怕也只能像最初的那只金羽一样,怀着思念孤独老去。 红妖的爱炽热又卑微,御风的爱浓烈又矛盾,这两只化成金羽的云鹤,一只没了羽毛的活着,一只没了羽毛的死去。如果它们知道,爱情是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还会不会选择去爱?如果它们知道,这满身华丽的金羽只是为了失去,还会不会化身金羽? 无声想起了自己的故事,想起了无声兽用了满身灵力护她周全,她忧郁地看着红妖独身离去的背影说:“多希望这世界,再也没有金羽。” 是啊,多希望这世界再也没有金羽。如果化身金羽换来的只是孤独和牺牲,那它们还不如永远是只闲云野鹤,起码自在,起码不痛。 我们脱下御风的金羽给姚兮雨穿上,她脸颊上的坑洞慢慢被填平,秀气的脸看不出被刀剐过的痕迹,只是眼睛并未复原。按理说,有了金羽做衣,姚兮雨的眼睛是可以马上看见的,可不知道为何,依然是盲瞎的状态。我猜想,是御风的爱影响了金羽的力量,他刻意避开了修复她的眼睛,只为了让她能够换上他的眼睛。 我们买通了一个医者骗了姚兮雨,说这对眼球是来自于一个早逝的姑娘的。她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流下了一滴泪。 这滴泪到底是御风的,还是姚兮雨的,谁也说不清。当它晃晃悠悠地飘向我装着卢衡眼球的玻璃瓶时,我看着那抹紫色,悲伤了。 御风,是你在舍不得你的小雨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逐日之旅 姚兮雨忘了御风,欣然地接受了月女的位置,她出发去月华都城的那天,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城市。风听雪已经命人拆除了朱门,街道重新连为一体,然而残破和繁华因这一门之隔而造成的差距,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更改的。 七月交待我们的事算是办妥了,我因为断了根肋骨在风舞城足足修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们住在言锦家里,承蒙她一家的悉心照料,伤势比预计的好得快些。我们相处的非常愉快,就连她和凌灼之间的那点小尴尬也渐渐化为无形。 “小锦,别送了。”我说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叨扰了一个来月,我们还要继续寻找下一滴眼泪,终究要道别。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城门外,言锦不舍地拉住我的手问。 “还不知道呢,走到哪里算哪里。” 我们已经集齐两滴眼泪,只剩最后一滴世间纯爱之泪,天下那么大,还真没个具体的去处。 “好吧。真羡慕你们可以结伴同游。不像我,只怕终身都要待在风舞城了。” 她并不知晓我们是来自外来世界的人,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口一个羡慕,倒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你的。”我说了句假话,这种机会怎么可能再有。 言锦眼里绽放出光芒,喜道:“真的?” “真的。” 心怀一丝希望,总比彻底绝望好。我知道,她在等我们给她这丝希望,这丝可以再见到凌灼的希望。 我们踏上云鹤飞上天空,她一个人在城门外挥手道别,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黑点,直至消失。 离别总是伤感,最终都会习惯。 “蓝姐,我们下一步去哪儿?”飞在我右侧的美子问道。 我伸出手摸着身边快速飘过的云朵,想要抓住,却只抓到了一抹凉丝丝的湿润感。我回了她三个字,“遥星城。” “为什么是遥星城?” 我目光冷峻,说道:“从进入虚无世界起,我们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这次,我要掌握主动。” 从被不知名的人跟踪,到有人暗杀姚兮雨致使御风死亡,仿佛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在左右我们。这股力量不知是敌是友,不知来处,不知去处,也不知与我们纠缠在一起的用意是什么,太多的未知,让我产生了不安感。 白无驱使他的黑羽上前了些,对我说道:“也好。这个卢衡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太过被动。目前为止,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的话,但是如果我们助他得到九龙短刀以后,他并不知道离开的出口或者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我们是拿他没办法的。”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去趟遥星城查查卢衡。卢家先祖离开过虚无世界,说不定我们这次去能从卢家得到出口的其他信息,就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的收集眼泪了。” “即便得不到出口的信息,抓到他什么把柄也是好的。” 有了目的地就好办了,先前在风舞城的时候买了张地图,那时候还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想着有用就买了。我拿出来研究了一会儿,指着日头初升的东方说:“遥星城,就在那个方向。” 虚无世界相对于清明世界要落后许多,连这地图都是手绘的,没有标注比例。我们盲目地跟着太阳飞行,不知不觉已经飞了大半个月,仍然没有见到遥星城的影子。 “蓝蓝,这地图到底对不对?我们不会是走错路了吧?”阎叔伸手挡着刺目的阳光,有些疲倦地踏着云鹤迎着太阳飞着。 “不会,地图是我从一个游方的道人手上买的,他就来自遥星城,不至于自己家乡的位置错了都发现不了。”我将地图准确地扔给阎叔,“走错也不会,地图上虽然没有标注比例,但是方位还是有的,上面清楚的标明了遥星城就在东方。” “地图没错,方向也没错,那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啊?这都半个多月了,越往后人烟越少,我们的干粮、钱财都所剩无几了,就连云鹤也累得快飞不动了。”阎叔发愁地说。 我眺望前方,除了山就是山,根本看不到城市的影子,“再坚持坚持,我记得七月说过,遥星城是离月华都城最远的一座城,虚无世界那么大,飞大半个月不到也不奇怪。” 都怪我思虑不周,这次用的云鹤依然是上次进鸢尾石林用的那批下等黑羽,它们飞行速度慢,体力也比不上上等三色,多花费了不少时间。 “实在不行我们就放弃云鹤,徒步前行。” “蓝姐,你没开玩笑吧?徒步?都不知道还有多远,怎么徒步?”美子一听我说要徒步,有些急了。 我对她说:“地图上标明,遥星城有一条贯穿东西的长河,一路延伸到城外。我看这些山上的植被越往前越茂密,想必离那长河已经不远了。” 丛艾仰天长叹了一声,说:“每当这种时候,我就特别想念明乐。” “说到这个,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虚无世界的时间过得那么快,他们一直没等到我们回去,只怕现在已经老死了吧?”花礼抽了抽鼻子,一副要哭的模样,我赶紧安慰她道:“没事的啊花礼,反正我们出去的时候,时间会回到在墓地收百怨魔的那天晚上,他们不会有改变的。” 听到我这么说,她的情绪才算是平复了点,突然又指着前方大喊大叫:“蓝姐蓝姐!你看,那是不是河?” 我顺着花礼指着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河,但是却看到了一阵破碎的反光,像是阳光照射在轻微浮动的水面上反射出的光线。根据经验,那里至少是有水的。 “先过去看看。” 花礼的眼神真是堪比望远镜,这儿果然流淌着一条河。 小河的水不深,清澈见底,里面的石块被经年累月的水流打磨得没有了棱角,成了一块块漂亮的鹅卵石。我捡起一块小石子站在河岸上打起了水漂,它在河面上愉快地弹跳了六下,沉入河底,惊动了下面自在畅游的鱼儿。 “这都是乡间孩子爱玩的游戏,没想到你一个富家千金也会玩。”白无同样扔出一块石子,在河面跳了八下才落入水中,他扬出胜利的得意笑容,“我赢了。” “什么富家千金,从我父母失踪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富家千金了。我现在不仅会玩这些乡间孩子玩的游戏,我还会说脏话,会打人,会抓鬼,会降魔。最重要的是,我还会抓鱼。”语毕,我甩出爪钩利落地钩上来一条鱼,对着伙伴们笑道:“伙伴们,中餐吃鱼!” 找到了河流,我们便不再那么焦躁,不急不慌地升火烤鱼。云鹤们饮饱了水,蜷起腿趴在地上休息,我感叹道:“光是云鹤都飞了半个来月,还只是到了小河的位置,离遥星城还有不少距离。当年云辽到底徒步走了多少天才到了月华都城啊?如果不是凭借着心中的爱,像他这样的普通人绝对坚持不住。” 小魏咬下一口甜嫩的鱼肉,说道:“是啊,所以他的腿不是有点问题么?估计当年吃的苦头,不亚于一场大病或者一场酷刑。” 花礼捧着下巴一脸花痴状,对我说道:“用虚无世界最远的距离追逐最爱的人,多么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啊!蓝姐,我们反正已经找到河了,就顺着河走到遥星城吧,我想走走云辽走过的路。” “也好,反正云鹤们都累了。”我同意了她的想法,也确实想顺着这条故人走过的路走一走。 收拾好东西,我们牵着云鹤顺着河岸一路前行。两岸的风景很迷人,山峦叠翠,莺歌燕燕,沿路开满了各色野花,散发出幽香。偶尔几只蝴蝶停留在上面,被我们踩在鹅卵石上发出的声响惊飞,好不惬意。 “好久没有这样看风景了,好像一直在赶路、打斗,闲下来就在抓紧休息,都快忘了世间还有迷人的风景,醉人的山水。就是这花粉有点讨厌!”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的我,有些无可奈何地揉着鼻子。 白无好笑地望向我,掏出一块真丝手帕代替口罩为我戴上,绕过脑后打了个结,说:“是谁说,要顺着故人走过的路走一遍的?” 我不回答他的问题,关注的点在其他地方,“你一个男人怎么随身带着手帕?” 白无清澈的眼睛在阳光的映照下更加闪耀,仿佛能够溢出光彩来,他说:“这是绅士的习惯。” 我无耻地笑出声来,“这是娘炮的习惯。” 他突然停下脚步,用云鹤挡住我们,俯下身子靠近我,说:“是不是娘炮,回去试试你便知晓。”说完,他邪邪一笑,“蓝蓝,你逃不掉的。” 我正要反驳他,身后的云鹤突然发疯一样地奔跑起来,它身后站着一脸阴鸷的凌灼:“让开,挡我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遥星之城 白无长睫眨了眨,说:“不让,你能怎样?路那么宽,你不会绕着走?” 凌灼慵懒地眯起眼,“我要走的路,没人能让我绕。” “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彼此彼此。” 空气中仿佛能听见火光四溅的声音,我耸耸肩快步追上队伍,任由这两个幼稚鬼上演日常互怼的戏码。 “你们说,遥星城是什么样的啊?听那么多人提起过这座城市,连我都有点好奇了。”九九随手折了根草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问。 “我猜想,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花礼背着手倒退着走,时不时的被路上的鹅卵石绊得踉跄两下,“光这名字就美,遥星,遥远的星星。” 我回头看着逐渐西斜的日头,不知不觉已经离发现小河的位置走了老远。 “希望天黑前能走到城里,要不然又要露宿野外。”我说道。 仿佛是上天听见了我的心声,夜幕降临时,我们找到一座巍峨的城门,城门上挂着一块巨匾,上面鎏金烫着几个圆点。 “好奇怪啊,这门匾上怎么烫的不是字,而是一些散乱的圆点呢?这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遥星城啊?”芳瑶问道。 周和仰起头观察了门匾一会儿,说:“是这儿没错了。你们注意看门匾上的圆点,它们的分布情况是有规律的,连起来,就是苍龙七宿的形状。会用星宿的图案来做门匾的,除了遥星城,不作他想。” “既然如此,那就进城去吧。”阎叔带头,我们一个跟一个地进了城。 刚入城门,我们立马被这座城市的热闹给吸引住了。遥星城好像在举行什么活动,街道两旁张灯结彩,人流涌动,挤都挤不开。城里的建筑有点奇特,家家户户的房子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屋顶,屋子零散分布着,没有什么规律。房屋排布形成的街道弯弯曲曲,不似风舞城那般规整。 “好热闹呀!”美子随手拿起身旁摊贩摆的一篮子瓜果,问道:“老板,这水果多少钱?” 小贩笑眯眯地摇摇头,“姑娘外地来的吧?赶巧了,今天卢家堡的少主迎娶城主家的大小姐,城主下令大宴三天,全城免费!” “全城免费?是说我们吃喝玩乐都不要钱了?”我一听到免费就有点小激动,赶忙挑了个梨随便擦了擦就往嘴里塞去,末了还不忘夸上两句:“老板,这梨真甜!” “甜您就多吃点,还有的是呢。” “吃多了,您不就亏大发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不会的,事后城主会补贴我们的损失,只会多,不会少。你们就只管吃,不够了,我再拿去。” “你们城主可真好!”我一听摊主这么说,也不再顾及,又捡起个桃,这次干脆擦都懒得擦,直接啃了起来。 凌灼看我这饿鬼投胎的模样,斜了我一眼:“蓝蓝,你好歹是个富家千金,手里攥着子阳地产这么一个上市公司,能不能矜持点?不过是个免费吃喝,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了?” “你知道什么,这么一大帮子人吃喝拉撒睡,哪样不得使钱?难不成咱的卡到这儿还能刷是怎么地?我们剩下的银钱本就不多,能免费吃喝三天,权当旅游了,不值得高兴吗?”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有理。可是我总感觉这里的房子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凌灼原地转了一圈,四周的圆顶屋子有点像拜占庭风格,只是没有了顶端的十字架,而且屋顶的线条更圆润些。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呀,就是疑心病太重。来到一个正常的城市,反而非得挑出点什么毛病来。” 白无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道:“蓝蓝,都全城开启自助餐模式了,你是打算在这啃水果啃个饱?” “对呀!我傻不傻呀,走,咱们找个好点的馆子,吃顿好的去!”我将手中没啃完的桃子喂给云鹤,嘴里说着:“不能浪费。”领着一队人大剌剌地找到了城中最好的饭馆,胡吃海喝了一顿。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进城这天正好是遥星城大宴宾客的第一天,除了吃喝管够之外,住的地方也到处都是。 我们一路打听,又找到城中号称最豪华的“酒店”,一组人就住下了人家大半数量的客房。 我取了房牌,打开房间门就扑向了屋子正中央的“豪华大床”,抱着软被在脸上舒服地磨蹭着,嘴里连连称赞:“瞧瞧这屋内的摆设,全都是梨花木做的家具,这羊毛地毯,这绫罗纱帐,还有这真丝床被,天啊!我们这住蹭的也太有水平了吧?” 我享受地在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实在没有想到我们不但没有露宿野外,还住进了打从来到虚无世界里住过的最好的地方。 我唤来人给我烧了锅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躺在床上后又忍不住环顾了一遍这间屋子,“好,是真好!可是……”说不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凌灼的话对我产生了影响,我也感觉到这房子有点怪怪的,明明什么都很好,却感觉差点什么。 “不想了,睡觉!”我蒙着被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自然醒来时,四周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应该是烛火燃尽了。“怎么还是晚上?难道我就睡了一小会儿?”我嘟哝着下了床,又重新点上一根蜡烛,自言自语道:“没理由啊,刚刚睡眠质量挺好的,现在不困了,也不累了,怎么会只睡了一会儿?” “算了,继续睡!”我重新爬回自己的大床,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第二次醒来时,我有些懵了。 “什么情况?我现在是睡一会儿就醒一会儿了吗?我什么时候睡眠质量那么差了?”我坐在床上抓着头发呆呆地说:“不对,我明明点的是一根完整的蜡烛,完全可以燃烧到天亮的。难道,被风吹灭了?” 我再次下床,当摸到那只已经燃尽的蜡烛时,心跳都停止了。“不对劲!这个屋子不对劲!” 就在此时,有人“砰砰砰”动作剧烈地拍起了我的房门,我拿起血鞭迅速站到门后,冷汗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落,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是谁?” “是我,蓝蓝。”当听到白无熟悉的声音时,我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打开房门将他放了进来。 “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不对了?”我问他。 白无在屋子里重新翻找了一根蜡烛点上,四周立马亮堂起来,他身上还穿着“酒店”为客人准备的棉布“睡衣”。他对我说:“蓝蓝,这次凌灼是对的。这些房子不对劲,少了点东西。” “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在这个屋子呆得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可是究竟是什么呢?”我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又再打量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这个城市的建筑风格接近于拜占庭式,都有一个类似于洋葱形的圆顶。起初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以为只是一种装饰作用,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 我停下步子看着白无,“明白什么了?” “我刚刚睡一觉醒来发现天是黑的,以为是自己睡眠质量不好,于是又强迫自己再睡了一次,醒来时发现天还是黑的。这次我的精神太过饱满,怎么也无法继续入睡了,所以我起床想要观会儿星,一下子联想到很多地方的观星台就是圆形的。” 我恍然大悟,“没错!以前我高中的学校有个天文台,专门供那些业余的天文爱好者观星的,就是这种形状。不过这里既是遥星城,那把房子建成观星台的形状也不奇怪呀?” 白无摆了摆手指,低低说道:“蓝蓝,既是观星台,为何没有窗户。” 我一拍脑门,低呼出声,“天啊,原来是没有窗户!难怪,难怪怎么睡都是天黑,难怪我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这座遥星城竟然没有窗户!” 我扫视了一下房间,果然,房间里小到一个摆件都配备齐全,唯独没有窗户。 “我还从没听说哪个地方的建筑物是没有窗户的?”我衣服都来不及换,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外面天色早已大亮,一轮烈日当空高挂,灼烧得地面升腾起一股热气。大街上空无一人,入目所及的所有房子都没有窗户。 白无跟着我跑了出来,被刺目的阳光照得眯起了眼,“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看那儿。”我指着远处一个缓缓移动的可疑物体,对他说:“那是不是个人?” 白无仔细瞧了一会儿,只见那个可疑物体一点点挪动身体,走进了才发现是个包成粽子般严实的人。 “这么大热的天,居然穿得那么厚实,这人有病吧?”我扯了扯白无的衣角,小声地说。 “不止他一个。”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远方出现了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这样包裹严实的人。 “怎么我们到的地方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呢?”我终于忍不住吐槽道,“这城市是有多怕冷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诡异之象 “不是怕冷。”白无思索了一会儿,拉着我回了客房,刚一坐下就对我说:“那些人虽然将自己包裹得严实,可似乎并不是很舒服。他们行走的步伐很缓慢,路过我们身旁的时候能够闻到一种很浓烈的汗味。试想一下,会有人在出了那么大量的汗液以后依然觉得很冷么?” “你们已经出去过了?”凌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问道:“打听到什么没有?” 他忽然的出现,我已经习以为常,摇摇头说“没打听。不过我们看到很多穿着奇怪的人,会不会是这个地方的风俗?” 凌灼挑起眉尾,桃花眼里提起了兴趣,“哦?怎么个奇怪法?” “他们在大热天里还穿得特别厚,左一层右一层的包裹,导致行动都不是很方便。” 白无的皮肤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泛着光,他干净的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片刻后说道:“不止如此,他们的衣服很特别。” “有什么可特别的,除了看上去都很热之外。”我嘟囔道。 “你仔细回想一下,他们的衣服是不是连着个帽子。” 白无的提醒让我认真回想起看到那些人的情景,刚刚只顾奇怪,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现在想想他们的衣服确实有连帽,有点像现代人穿的那种卫衣,不过是连裤卫衣。他们戴的连帽将头部也裹了个密不透风,光是想想就觉得闷气。 “你说的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没想到虚无世界的人也那么潮,居然还穿连帽衫。” 白无见我想了起来,忽略我的调侃,又问:“你还能记起你看到的那些人的模样么?”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次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记忆中那些人只有一张张模糊的脸,摇头道:“不能。” “那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张肉色的面纱,把脸整个给遮起来了。你都没看到他们的模样,又怎么能回想起来?”白无说。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大热天穿得厚也就罢了,连帽裹头,面纱遮脸,这是什么穿衣风格?我们昨天进遥星城的时候,居民的穿着打扮与虚无世界的其他城市并没有太大差别,怎么睡了一夜一切就都变了呢? 我戳了戳白无的手臂,吩咐他道:“你去叫店家过来,就说我们要干净的水洗漱,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是这种打扮。” “不用去了。”凌灼幽幽地开口,“我已经叫过了,他们还是昨天的打扮。” 我心头泛起一丝怀疑,问他道:“叫过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方才跑下楼的时候,整个店乃至厅堂都是乌漆麻黑的,并没有看到老板或者跑堂的小厮。 他回忆了两秒,说:“早上八点吧。” “八点就起来了?难道你的房间有窗户?” 他换了个姿势侧身倚着,“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天亮了的?”我惊讶地问道。 我和白无是反复睡了两三回才发现了端倪,伙伴们更是直到现在还没出房门,想必正困扰得很,他又是怎么在正确的点起来的? “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闹钟?”凌灼掏出手机在我面前亮了亮,我当时就傻眼了:“你换了当地的衣服还带着手机?不怕被人看出是异世的?” “被看出来就被看出来呗,谁能奈我何?干嘛不带。”说完,他迈着慵懒的步子下了楼,留给我们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 “白无,真的,我支持你有机会一定宰了他!”我咬着牙用手指抠弄着桌面,仿佛那就是讨厌的凌灼,指甲与木桌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太可气了,知道时间不告诉我们!” 白无的眼里迸发出杀意,微眯起眼说:“放心,迟早杀了他。” “嗯,到时候叫上我。”我重重地点了个头。 当我们挨门挨户的叫醒伙伴们,又跟他们解释了天不亮的原因,最后洗漱完毕下楼时,凌灼已经悠哉游哉地一个人吃完了午饭,正坐在大厅一副享受的模样品着茶。 “尝尝吧,遥星城的特产——望川茶,店家向我推荐的。入口清甜,唇齿留香。”他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汤清亮,闻着沁人心脾。 我浅抿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 此时偌大的大厅除了我们这一队人,还多了一些其他的客人。他们衣着平常,跟我们起先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人不同。我低声问道:“莫非,那些穿着古怪的人不是遥星城的?” 凌灼眼也不抬,直接否认了我的说法:“他们就是遥星城的人。” “算了,不管了,先吃饭再说。反正每个地方都会有些古怪的风俗习惯,与我们无关。店家,点菜!”我四下找寻店家,不见其踪影,提高了嗓门吼了几句,他方从厅堂内侧的柜台下探出头来,“几位要吃点什么?” “要酱牛肉、清蒸鱼,还有这个乳鸽,这个鸭……”我指着菜板,将上面的荤菜挨个儿点了过去,光想想就开始溢口水。 凌灼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说:“刚起来就吃那么油腻,也不怕吐。” 我转身从筷筒抽出一根筷子用寸劲打向他,他反应迅速,轻松地用二指夹住,插回筷筒之后对我说了四个字,“寸劲不够。”白无又接连发了几根,也被他轻松躲过,连手中端着的茶汤都不曾洒落半分。 我气得头颅都要冒烟了,对白无说:“白无,我决定了,杀他的计划要提上日程。” 他阴笑了两声,“从头到尾,一直在我日程上。” 凌灼无所谓地继续认真品茶,“好茶,走的时候,我要带一点儿回去。” 嬉闹间,饭菜不知不觉上了桌。 厅堂的大门紧闭,又没有窗户,所以到处都燃着蜡烛用以照明。烛火燃烧时升起一阵呛人的烟雾,充斥着每一处,弄得整个室内乌烟瘴气的。 “不做窗户,怎么连门也不开?”花礼受不了如此不新鲜的空气,放下碗筷,起身便要去开窗,被凌灼一只手拉住,“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他另一只手继续若无其事地端着茶饮着,我却总感觉他话里有话,猛地一回头,发现厅堂里除了我们再无其他人! “刚刚那些客人都到哪里去了?”我张望四周,明明之前还坐了不少人,怎么一眨眼都消失不见了? 赛维娜沉着脸说:“都躲起来了。” 凌灼因她这句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紧锁住赛维娜,说:“蓝蓝,没想到你队伍里这个沉默寡言的外国小妞儿,看事情倒通透得很。” “什么意思?” 赛维娜之所以少言寡语,除了是个性使然之外,中文不太好也是原因之一。再加上她是黑人,肤色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自打进入虚无世界后,她就一直头巾面纱齐齐戴着,能降低多少存在感就降低多少存在感。 “还是让她来解释吧。”凌灼好整以暇地看着赛维娜,赛维娜因他的目光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对我说道:“我是学人类学的,比较喜欢观察人类,研究人类的生活习惯、文化等各个方面,我初进遥星辰的时候就感觉这个城市有点不太对劲。这里的居民的肤色比起我们之前到过的风舞城和月华城来说,要白皙不少。如果是个例不值得提起,但如果是整座城的人都比别的城的人要白,那就说明他们的某些生活习惯或者是种族基因造成了这种差异。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的皮肤上,没有注意到这些建筑物有问题,直到蓝姐到我的房间告诉我外面天早亮了,我们没有察觉是因为房间没有窗户,我就有了一个推测,但也仅仅是推测。后来你又说了那些服装怪异穿着厚实的人,我便加深了这个推测,再到刚刚,所有的人消失不见,我肯定了这个推测。” “什么样的推测?”赛维娜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比她在虚无世界说过的话加起来的还要多,听得我都有些紧张。 “第一个推测,这里的人很少晒到阳光;第二个推测,这里的人,不晒阳光;第三个推测,这里的人,惧怕阳光。” “惧怕阳光?”美子停下筷子,问赛维娜道:“你是说外头那个太阳照下来的光吗?那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又不是鬼又不是煞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惧怕阳光,可是刚刚厅堂里那些人真的是因为看到花礼要去开门,就吓得躲回了房间。” 排除一切不合理,剩下的就是合理,“赛维娜的专业毋庸置疑,我信她。之前我跟白无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人,他们热得冒了那么多汗,依然坚持包裹严实出门,除了赛维娜的观点,没有其他的说法能够支持这种怪异的着装行为。不过,赛维娜是人类学家,分析出这点不奇怪,凌灼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灼顿了顿,茶也不喝了,说道:“早上我外出的时候,外面在下雨,街上走了些人,都是正常着装,后来突然出太阳了,我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尸之僵 能被凌灼用“恐怖”二字来形容的一幕,我特别想听听看。 “你看到什么了?”我感兴趣地问道。 “我看到,街上的行人在晒过太阳之后,统统变成了吸血僵尸。”凌灼低沉性感的嗓音配上四周幽暗的环境,给他这句话加重了几分恐怖气息,桌上烛火的烛心也应景的爆了几爆,火苗跳得欢腾。 听到这话,我眼里的惊骇丝毫不亚于听到中国足球得到了世界杯冠军,再三向他确定:“你说的吸血僵尸是我们知道的吸血僵尸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吸血僵尸?吸血僵尸不是怕阳光的吗?怎么反而接触到阳光以后还变身了呢?他们没有灰飞烟灭吗?” 我一连问了一串问题,凌灼一个也没有回答,倒是阎叔说:“在加入队伍之前,我一个人也行走江湖多年了,从没有听过这么奇特的事情。众所周知,吸血僵尸是由死人转变的,既是僵尸,没有尸,哪儿来的僵?吸血僵尸怕阳光已经是一种生存定律了,就像植物生长需要水和阳光,它们的生物定律就是绝对不可以碰触阳光。僵尸这种灵体是被三道六界排除在外的,属于恶灵,吸血僵尸又是僵尸中的中上等,不管是恶的程度,还是生存条件,都比普通僵尸要高。小凌说他看到这里的居民在经过阳光照射后变化成了僵尸,这违背了僵尸的生存条件,没可能,没可能。” “所以我才说很恐怖。不惧怕阳光的吸血僵尸,那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凌灼听到阎叔连连否认,自己也是不解得很:“别说阎叔,我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这样说来,岂不满城都是吸血僵尸?”突然意识到我们这些人闯入了一座满是恶灵的城市,心里有些发毛,这与一只小羊羔走进狼窝里没有区别。我不自觉地握紧了血鞭,看着那些重新回到厅堂里的人,原本觉得他们和善的面目此刻再看竟透着几分怪异。 小魏摇了摇头,道:“不对,如果满城都是僵尸,我的阴阳眼绝对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活人。” 凌灼眼角一勾,语气不善:“你是觉得我在撒谎?” “不不不,凌大哥误会了,我是说,这中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误会?你是亲眼看到他们吸食了活人的鲜血吗?”小魏赶忙解释,怕凌灼误会他,又说:“凌大哥,你将你看到的重头到尾再说一遍,连细节都别漏掉,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去蓝蓝房间吧。”凌灼扫视了一下四周,见那些下楼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怕被人听到,提议到我的房间再谈。 如果凌灼说的是真的,整座遥星城的人都是吸血僵尸,那我们确实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此事。于是我问店家多取了点蜡烛,一行人聚在我的房间。 “早上,我被闹钟准时惊醒,见屋里四下漆黑,与你们产生了同样的困惑,于是我直接穿衣下楼想去探个究竟。走到楼下,厅堂里跑堂的和店老板都不见踪影,我又推开大门走去街道上。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下着不大不小的雨,行人却因为这场雨兴奋得很,在雨中奔跑、嬉闹,酣畅地淋着雨行走。我当时在想,一般观星的绝佳之地,都少雨多晴,遥星城肯定也不例外,也许是太久没下过雨了,看到雨他们高兴吧,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思考。我见天气不好,正准备回房,谁知道突然起了大风,天上的云飘得飞快,只一会儿,雨就停了。雨停的瞬间,那些原本在雨中行走的人忽然就慌张了起来,眼里都是惊恐,纷纷冲着最近的建筑物跑去,我觉得奇怪,就倚在门口静静地观察。那些人奔跑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竭尽全力地跑,不过再快也快不过阳光。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这些人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他们的两颗牙齿变得尖长,皮肤失去血色,苍白得不像人,除此之外,瞳孔也成了红色,比普通人的大上许多。” 凌灼形容的特征确实是吸血僵尸的特征,只是好端端的,行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然后呢?” “然后,有趣的现象就发生了。本来天空是在下雨,虽然突然起的风刮走了大部分的云,但还是残留了一些薄云,所以日头出的并不猛,这儿一缕那儿一缕的。照在地上,有的地方晒得到,有的地方晒不到。而被晒到阳光的人,顷刻间就成了我刚刚跟你们说的那个模样,没有晒到的,还是正常人。于是街头出现了两种生物,一种吸血僵尸,一种正常人,后面发生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凌灼轻描淡写地将这些形容为有趣的现象,想必是在街上看了个全场,光是想想,都是一幅血腥的画面。 小魏矛盾了,凌灼分明看到那些普通人经过阳光照射后变成了吸血僵尸,还亲眼目睹他们吸食了人血,为何他的阴阳眼却看不出分毫?他质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开始下降,沮丧道:“上次在鸢尾石林我就没有看出那些石块里藏着云鹤,这次又没发现满城都是吸血僵尸,我的阴阳眼,是不是失效了?” 我安慰他道:“不会的,这些人本就不是普通的吸血僵尸,哪里有吸血僵尸会在青天白日活动的,触发转化的物质居然还是阳光。这么古怪的东西,识别不出来很正常,你千万别多想。” 小魏听到我的安慰,不再纠结,又问:“如果照凌大哥说的,早上街道成了吸血僵尸的猎场,那为什么蓝姐他们出去的时候,街上既没有半具尸体也没有丁点血迹呢?” 凌灼赞许地看了小魏一眼:“这下你可是问到重点了。在那些吸血僵尸吸食了其他正常人的鲜血后,日头又被遮住了,可笑吧?人都死了一大半了,不知道哪儿飘来一团云,给阳光挡了个严实,那些僵尸竟然又变回了正常人。他们变成僵尸之后,丧失了人性,眼里只有杀人、吸血,没了阳光之后,居然重新成了普通人,这与吸血僵尸完全相悖的生活习性,给我也看懵了。当他们看到自己造成的凶案现场后,懊恼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搬走了尸体,冲刷了街道。” 赛维娜听到这里,打断了凌灼:“这种行为模式,说明他们已经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凌灼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像听个悬疑故事一样,迫不及待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赶紧催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有几个人在经过阳光照射之后,并没有变成吸血僵尸,其中有一个人我有点印象,是昨天在我们吃饭的那家客栈里撒酒疯的姑娘,因为样貌秀丽,我多看了两眼。我记得她同行的人说起过,他们是来自池影城。跟我们一样,都是外城来的。当然,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具干尸了,真是可惜了那个姑娘的模样。”凌灼摩挲着下巴,表情看上去真有几分惋惜。 “既然可惜,你怎么不去救一救?”我鄙夷地道,他摆了摆手:“与我无干,为何要救?” “冷血。”我斜了他一眼,他倒是照单全收,“谢谢夸奖。” 花礼不解地问:“这有什么有趣的?” 赛维娜笑了笑,说:“这说明,这种经由阳光的转变,只在遥星城的居民里发生。” 听了那么多,站在一旁的无声柔柔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照我的意见看,这里的居民应该不是恶灵。之前我们在风舞城、月华城都听到过,有不少其他城市的居民往来于遥星城,倘若他们真是恶灵,那些外城人只怕早就不敢来了,即便来了,也是回不去的。” “无声说的有道理,只是不是恶灵,又该如何解释他们吸食人血的行为呢?” “应该不是故意的吧?刚刚凌先生提起过,那些人发现自己吸食人血致人死亡之后,还是懊恼的,虽然时间短暂,也足以证明他们不是自愿。” 分析的最终结果,我们将这些居民暂定为疑似吸血僵尸,转化的原因不明。 “有太阳的天气还是少出去,太危险了。”满城的吸血僵尸,我们再厉害也打不过,“卢家的事等晚上再去打听。” 有了结论,我再看这些居民就起了变化,总觉得他们会随时扑上来吸干我的血。偶尔下楼找店家要点东西,身边路过旁人时都会提高十二分警惕。 “听说没,昨天刚刚结婚的卢家堡少夫人死了,据说,被人活活剜了心。”晚餐时间,太阳已经落山,我们住的店热闹起来,厅堂里坐了好多客人,他们爆出一个惊天消息。 “城主封了城门,叫军队把卢家煲给围起来了。” 听到“卢家堡”三个字,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卢门之案 打听到位置,我一个人偷偷前往卢家堡探听消息。差着两条街的距离,路就已经封了。远远看到许多穿着甲胄的军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昨天还是大宴三天,今日就成了全程戒严。 城门已经被封,现在整个遥星城的防卫就像个铁通一样的严实,进得,出不得。城主的女儿在出嫁第二天被人剜心而死,如果不查出真相,别说我们没有机会找到卢家人探听出口的消息,就连城门都出不去。 我在街外徘徊了许久,没有找到可以混进去的缺口,不得以折返。 “你去哪里了?”刚回到房间,白无就一把抱住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轻轻推开他,我满面愁容的坐在桌旁。 “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问。 我叹了口气,“我去卢家堡了,路封了,过不去。” “用老办法吧。” “你是说云鹤?” “嗯。” “可是这样一来,目标会不会太大了?” 白无捧着我的脸,一个凑近,贴着我的唇说:“就我们俩去。” 他的唇一如既往的冰冷,却柔柔软软的,碰起来分外舒服。用撒娇的语调道:“好久都没和你独处了,你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分散注意力,都快忘了我的存在。” “哪有?”我惊愕自己竟给他带来了这种感觉,离开他的唇,急忙否认。 “有!你最近跟凌灼说话都比跟我多。”他的眼睛反射着烛火的光,含着几丝不满,离得太近,我都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我的影子。 “那我下次注意,跟他说话不能比你多。”我故作严肃地哄着他,果然,他立马漾开了笑容:“恩,这才是我的好蓝蓝。”又温柔地问我:“肋骨还疼吗?” “不疼了,我皮实得很,别担心。”为了证实,我还用力地在胸口锤了两拳,一时没把握好力度,咳嗽了两声,他一脸紧张地帮我顺气,生气地说:“下次再也不把你交给凌灼照顾了,还是得我自己来。”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可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泛起一阵暖意。 “白无,你对我真好。” 他完美的脸表情一滞,说:“我对你不够好。” “不,很好。好到有时候,我都想配合你软弱。” 白无听到我的话,干净的眼睛里有光彩闪了闪,“蓝蓝,我希望你软弱。这样你就会需要我、依靠我,我也能照顾你、陪伴你。你有时候坚强得让我心疼,痛了不喊,伤了不哭,没有了女孩子应该有的柔弱。” 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有种坚强,叫做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戒除。 我只有对他说:“即便不软弱,我也是需要你的。”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你现在需要的是我的能力,不是我这个人。我想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进驻你的生命,而不是一个队友一个伙伴,或者是一个合作者。” 我沉默了,目光移向别处。 “我是不是有点着急了?”白无拉起我的手,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低头看着脚尖,“你别生气。” 我摇摇头,看向他,“我不生气。你说得对,爱情在我的生命里占的比重太低了,低到我时常都会忽略。所以你才出现了,不是么?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提醒我,我也需要爱情,我也拥有爱情。” 前一秒还低迷得跟霜打了的似的,后一秒他就因我这句话傲娇了起来,迷人的澄澈双眸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我就知道,你终归会发现我的好。蓝蓝,你是我的。我这么好,你也这么好,我们只能相爱,必须相爱。”他的情绪转变得比鸢尾石林的天气还要快,霸道地宣誓主权。 “好了,说正事。来的路上我打听了一点消息。” 这些消息是我在那些看热闹的八卦闲人口中听来的,他们跟我一样,都被堵在卢家堡的两条街道之外。人多嘴杂,我也听得零散,不过汇总起来倒是有几条重要讯息。 据传卢家堡现任当家卢永明年近四十才得了一子,也就是昨天成亲的卢家堡少主。这位少主面貌生得奇丑,出生那天,整个遥星城鸡飞狗走,鼠死虫亡,一股难闻的恶臭在城内整整蔓延了三日。可那三日,天上的星辰却出奇的明亮,呈大吉之相。一时间,卢家老爷也不知道这位新生的儿子究竟是祥还是不祥,便给他取名为卢星佑,寓意星辰保佑。这卢星佑出生的时候虽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成长的过程中倒也没再发生什么怪事,算是相安无事的长大了。 再说说这遥星城主之女,生得那叫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顶着全遥星第一美人的盛名从小长到大。本是天之娇女,求亲的人可以从遥星城一路排到月华城去,奈何偏偏看上了卢家堡的丑少主,还非他不嫁。这少主怕误了美人的大好人生,迟迟不肯娶,城主夫妇也不甘愿自己如花的美人闺女嫁给了一个丑八怪,多次横加劝阻,却终究拗不过女儿以死相逼,勉勉强强算是答应了。 卢永明得知城主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心内不忿。想着卢家好歹也是遥星城的名门大户,虽比不得城主家风光,可是在遗失幻夜地宫的地图之前,是整个虚无世界里都数得上号的望族,连当今月女也是卢家的人。降灵人里更不用说,一等一的高手有几个不是出自卢家?如今,自家的亲儿子竟然被城主这般嫌弃羞辱,他当然百般不愿娶城主家小姐过门作儿媳妇,于是请了媒婆向另一个降灵望族谭家的二小姐谭依依说了媒。 谭依依虽说只是谭家二小姐,可别小瞧了她。才二八年华,便与天狗交手过,还没让它讨了便宜去。一时间,名声大噪,在降灵人里更是封了高位,整个虚无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卢家,一个谭家,都是降灵望族,天作之合。所以谭家老爷也不在乎卢家少主是不是生得奇丑无比,欣然应允了这门亲事,谭依依也是懂事,不吵不恼,一副任凭父亲安排的架势。 本来以为这门婚事就此铁板钉钉,后来不知生了什么变故,反正最后成亲的还是卢家少主和城主之女。 “我听到这里,那两个说八卦的闲人就散了,我也不好去问,只能先回来了。”故事那么长,说得我口干舌燥的,赶紧倒了口茶水喝。 白无认真听完我的叙述,他对我说:“你说,剜卢家少夫人心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谭依依?她被悔了婚,很有可能怀恨在心,于是下了毒手。”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卢家少夫人是被人活着剜了心的,如果是使刀使得好的降灵人,手法快点,活着剜心不是难事。可是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争风吃醋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能理解,长得帅气还差不多。” “主要是为了脸面吧,毕竟谭家也是降灵望族。这也就是我们的一个猜测,我们能想到的,城主家也能想到。可他只围了卢家而没有动谭家,毁婚的中间肯定还有别的曲折。” “没想到这丑八怪女人缘还挺好。” “若是真爱了,相貌,自然就忽略了。” 有了方向,我反而不急于去卢家了,“要不咱们先去谭家打听打听?” 白无点点头,说:“也行,只是卢家那边怎么办?” 我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之前在风舞城养伤的时候我闲来无聊,打听了一下虚无世界的丧葬风俗,听说他们都是先风葬,再土葬。” “两种葬法?” “对。虚无世界的人死后,除了月女这种需要举行继任仪式的特殊尸体之外,普通人都会在家中摆放三日。三日一过,再送往所在城市的最高山峰,将尸体放置于山顶之上自然风干。富足的人会请专人看守尸体,以防飞禽走兽啃食,穷人就只有凭运气。等三月之后,尸体成了干尸,再取回去土葬。” 白无不相信地问道:“三个月?就算尸体不腐坏,也不可能那么快就风干成了干尸吧?你看那些木乃伊都是花了多少年才形成的?” “我也奇怪过,可能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处理尸体的办法吧。总之,我听到的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将计划慢慢对白无说道:“城主家再跋扈,也不可能任由女儿就这么在卢家摆着,即便不准卢家送葬,自家也是要去的。三日之后,我们只需尾随送葬的队伍,知道卢家少夫人被送往了那座山,等他们走后,再上去检查尸体。” “他们肯定是要请专人看守的,毕竟是城主家的女儿,怕是不少。”白无担忧地说,我倒是没所谓:“军队打不过,几个看尸体的还打不过?” 第一百三十章 入瓮之君 “也对,就算我们踏着云鹤潜入卢家,这里的建筑物没有窗子,我们也窥探不到什么。” “就是。所以,还是守株待兔比较好。” 白无笑看着我,说道:“我的蓝蓝,就是机灵。” 我得意地踮起脚吻了吻他冰凉的唇,说道:“走吧,去谭家。” 谭家跟卢家在完全相反的两条街,满城的人都围在卢家堡附近瞧热闹去了,这边就冷清了许多,一路走来,也看不到几个人影。 走到谭家门口,我犯起了愁。“我们以什么方式去接近谭家,总不能上来就直接问吧?” 白无微笑地说:“刚刚还夸你激灵呢,谭家是什么门户?降灵人,要想接近他们,自然得请他们降灵除异。” “可是我们没有异让他们除呀。” 白无点点我的额头,“有的,不过,恐怕有人要心痛了。” 我指着他狡黠地笑笑,“哦!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有了计划,我抬手叩响了谭家的门。 “谁呀?”门内传来一阵浑厚的男声。 白无礼貌应道:“我们是来请谭二小姐帮我们驱邪的。” 大门“吱呀”一身打开,一个满脸布满皱纹的老人开了门,“进来吧。” 帮我们开门的老人穿着一身奇怪的短袍,上面画满了符文,想必是这个世界的“道袍”一类的服装。他领我们走进厅堂,厅堂内摆放着各式降灵除异用的工具,堆满了大半个屋子。 他比了比椅子,说:“坐吧。” 我们有些拘谨地坐下,他也坐在上位,先开了口:“你们来找我二孙女驱邪?” 原来这个老人是谭依依的爷爷,看他的年龄和辈分,应该就是现任的谭家当家了。 “是的。”我点点头。 他唤来丫鬟给我们上了两杯热茶,抱歉地说:“很不巧,她昨天去了城外的周里村降灵,估计得明日才能回城。要不我帮你们安排别的人手去?我谭家还有很多年轻后生,都是降灵除异的好手,尤其是我那大孙女谭柔柔,她前几日还收了一只山精。” 那么巧?卢家一娶亲谭依依就去了城外降灵,可真会挑时候。 我用杯盖刮开几片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口,是望川茶。 “老爷子,不是我不相信您大孙女的实力,只是这次的邪祟厉害得很,一般人怕是降不动。” “哦?怎么个厉害法?”谭家老爷子拼了命推销的大孙女,我们连见都没见就给回绝了,他有些不服气地问我。 我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我们是从风舞城来的商户,到遥星城来卖云鹤的。赶得巧,昨儿个刚进城就碰上卢家少主与城主家大小姐成亲,说是大宴三天。您想啊,一只云鹤才能卖多少钱?所以平日里出门,我们都省吃俭用的,好不容易赶上这样的好机会,我们肯定要吃最好的住最好的不是?所以,我们歇在了城中的星宁客栈。只歇了一夜,我那小妹便被邪祟附了体。” “星宁客栈?不会吧?这个客栈占的可是风水宝地,怎么可能会有邪祟?”老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们,白无见他起了疑心,立马添了把柴火:“所以才说这邪祟厉害啊,风水宝地里都能呆的邪祟,岂能是一般降灵人降得住的?” 老爷子摸着长须,若有所思,问白无道:“你那小妹被邪祟附体后是个什么症状?” 我曾经接过一笔单,有个男人被个女厉鬼附了身,整个人变得阴恻恻的,活活咬死了一只鸡,还饮干了它的血。于是,我借用了这个例子。 “她咬死了我们带过来的一只云鹤,还饮干了它的血。嘴里一直念叨着杀死你们杀死你们,我怕她半夜起来真把我们给杀死了,就随便请了个降灵人去收灵,谁知道……” “怎么了?”老爷子见我欲言又止,追问道。 “谁知道那个降灵人也被邪祟附身了,现下,和我那小妹一并在客栈里绑着呢。我们怕被人发现,趁夜偷偷埋了被咬死的云鹤,又四处打听高人,他们说这遥星城最厉害的降灵人当属谭家二小姐了,我们就寻了来。” 我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又把症状说严重了几分,谭家老爷子果然上了套,“连降灵人都被附身了,果真是厉害的邪祟。” “是啊是啊,我可就一个小妹,你们千万救救她呀。”我说的非常动情,连自己都觉得像是真的,白无暗中对我比了个大拇指,我差点忍不住笑场。 “要依依去收灵不是不可以。不过,她可不是一般的降灵人,要请她上门,得费不少金银,你们出得起吗?”谭家老爷子外表看起来有几分大家的风骨,没想到竟也这么世俗,我咬咬牙,对他道:“只要能救活我小妹,这袋金银,都给你们。” 我把身上剩下的全部金银放在桌上,谭家老爷子两眼放光,拿在手上掂了掂,说:“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这两道符你们先拿去,等明天依依回来,我就叫她去一趟星宁客栈。” 他给了我们两张普通的安神符,便收下了全部金银,果真是个利害的老爷子。 “那便麻烦了。”我们对他欠了欠身,离开了谭家。一出大门,我就不快地发起了牢骚:“这老头,竟然这么现实。” 白无牵过我的手,说道:“你把钱都给了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把那些云鹤卖了。” 那些云鹤陪我们飞了大半个月,说到要卖它们,还真有点舍不得。其实卢衡给我们留的钱挺多的,都怪我们之前太过大手大脚,到现在,竟然捉襟见肘了。 “你刚刚演得可真好,唬得那老头一愣一愣的,不去当演员,可惜了。”白无调侃我道。 我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白无手一拉,将我揽入怀中,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你是我的蓝蓝。” 不远处,一个妇人牵着一个稚嫩的小男孩经过,小男孩仰着头天真地对妇人说:“娘亲,你看那个大哥哥在街上咬那个大姐姐的嘴巴。” 妇人拉着小男孩快步走过,边走边对他说:“别看他们,他们不知羞。” 小男孩又问:“娘亲,什么叫不知羞啊?” “就是在街上做了只能在家里做的事……”妇人的声音慢慢隐没在巷子深处。 我满头黑线,忘了这里是虚无世界。“真是老古板,怎么这么教育孩子。” 白无贴近我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与我的鼻尖相抵,“就是,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不这么教。”他嘴角噙着笑意,我不好意思地嘟哝道:“谁要跟你生孩子。” “你。” “你想太多。” “不多,迟早的事。” “我们还没……” “迟早的事。” “无耻。” “嗯。” “下流。” “嗯。” “卑鄙。” “嗯……”我还在搜索新的词汇形容他,他笑着问我:“是不是在想新词?我来告诉你。我还是色、魔。”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凑近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引得我耳根一红,将头埋向他的肩窝,提醒道:“这是街上。” “怕什么,和自己的女人调情,天经地义。”白无咧开笑容,好看的模样仿若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这么好看的男子,竟是属于我的,我心里美滋滋的想。 “回去吧。”我闷声道。 “不要。我还想和你多站会儿,回去了,又是好多人分走你的注意力。”白无别扭地立在原地不肯走,我陪他站了好久,直到腿都开始发麻,忍不住推了推他:“真得走了,还有好多事要准备。” 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我,“回去之后和凌灼少说话。” “好。” “他跟你说话,你也少理。” “好。” “晚上陪我睡。” “为什么?”我讶异地看着他。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一个人睡会冷。” “你确定这么热的天你还冷?” “那就,嗯,节约开支。”他终于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高兴得藏不住笑意,“我们已经没钱了。卢家少奶奶一死,城主肯定不会继续大宴全城,咱们少开一间房,少花一份钱。” 他无赖的模样真像一个孩子,我忍不住拥住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如我所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准备。我终于把白无哄回了客栈,他一路上傻傻地笑着,连带我的心情都飞扬了起来。 “什么!我不答应!”美子死死抱住她装恶灵的袋子,“上次无声兽就折了我一个,还没补上呢,很难驯的!” “可是只有你有恶灵啊,我们已经跟谭家老爷子把话撇出去了,你不配合,不就穿帮了?”哄完白无哄美子,这一天过得我呀,心力交瘁。 美子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可这都是我花了好多功夫驯的……” “你乖,我们保证不让谭依依给你收走了。”芳瑶帮忙劝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用上你的操魂术,我们会保护好它的。” 美子可怜巴巴地看了我半天,最终一根一根松开了攥着袋子的手指,带着哭音说:“那你们可得保证不让谭依依收走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命格之谜 谭依依我们没见过,不过天狗倒是见过的,不是省油的灯。她年纪轻轻与它交手也没让对方讨了便宜去,可见实力不低。虽然我们再三对美子保证,不会让谭依依收走她驯好的恶灵,可心里着实没底。她也清楚,这是我们接近谭依依的最好办法,虽然有点心痛,还是交了出来。 “将恶灵锁入体内是很损精气的,我来扮演蓝姐的小妹,那个普通的降灵人谁来?” “我来吧。”白无自告奋勇,美子摇头,“你不行,你和凌先生功力太高,以谭依依这种级别的降灵人一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就我来吧。”芳瑶说,美子又摇头:“我这恶灵一般人的身体吃不消,你只是个养蛊的,压不住。” 芳瑶一听就不服气了,“什么叫我只是个养蛊的,信不信我分分钟让我的蛊啃了你的恶灵?” 美子见芳瑶生气,自知失言,连忙赔罪:“芳瑶,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恶灵本就是阴灵,女体也是属阴,如果不是我这种专业的锁灵人,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的。” “那要不就九九上。”芳瑶指了指九九,不知为何,他往后缩了缩,拒绝了:“我不行。” 九九的行为有点反常,丛艾不悦地讽刺:“怎么,你怕了?” 他低着头,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锁不了灵。” 什么?我看着美子,她也正奇怪,问道:“锁不了灵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有恶灵进入我的身体,自己就灰飞烟灭了。”九九的声音很小,却刚好够我们听个清楚。 我没有说话,可我知道这是个了不得的事情。阎叔严肃地看着九九,“小九,你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点了点头。阎叔也沉默了。 “是因为你身上那个十字戒的纹身吗?”花礼问。 白无听到花礼的话后,眼神倏地锁住九九,语气凌厉:“你身上有十字戒的纹身?” 凌灼慵懒地挡住他的视线,“世界上锁不住灵的可不只有那个。还有,破灵。” “破灵可杀不了恶灵。”白无绕开他,走到九九跟前,“说,你是不是他。” 九九一个大男孩,被白无这样莫名其妙的逼问,面上有些不爽,“我不知道你在说谁,我只是个流浪儿,十字戒的纹身从懂事起就有。” 我见气氛紧张,赶忙出来打圆场,“九九确实是个流浪儿,我见到他时,他身上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吃的还是垃圾桶里捡的食物。白无,我不知道你以为他是谁,我承认,我拉他入伙也是因为他身上的十字戒纹身,不过后来我在纽约街头的纹身店打听过,很多人都纹过这种十字戒,不能代表什么的。” 白无神情松动了些,对我说道:“可是他锁不了灵,哪有人锁不了灵的?” 阎叔嘴唇动了动,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小凌说的对,破灵同样锁不了灵。如果小九的魂魄被人损害过,会发生这种事就很正常了。至于为什么能够杀灵,可能跟他的命格有关吧。” 周和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功夫不到家,这个屋子里有五个人的命格我都看不出来。” “五个这么多?是哪五个?”芳瑶略微有些惊讶,周和一个玄学大师,竟然连人的命格都测不出来,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 “小白的,小凌的,无声的,九九的,”周和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顿,看向了我,“还有蓝蓝的”。 我吃惊地指着自己,“我的也看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无声是颗灵珠,我自然看不出她的命格,可是你们的我也看不出来,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怎么说到命格去了,既然九九不行就我来。”小魏看九九有些尴尬,挺身而出。 “咦,小魏倒是合适,他有七彩灵蛇护体,不怕被伤。”美子巧妙的顺着小魏的话转移话题,白无识趣的没有刨根问底。 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就这样被一两句话带过去了。有了人选,接下来就是动手设局。 不确定谭依依会在什么时候来,我们只有早做准备。美子把恶灵导入了小魏的身体里,再把他捆在椅子上嘱咐道:“等那个谭依依来的时候,你就剧烈挣扎,演得像点。”接着给自己也锁了个恶灵,我们把她捆在了小魏旁边的椅子上。 “你们都回各自的房间吧,明天谭依依看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会起疑的。” 所有人听到我的话都离开了,只有凌灼还站在原地,他下巴冲白无的方向一挑:“为什么他不走?” 我回道:“今天去谭家的时候是我们俩去的。” 凌灼的桃花眼有点危险地眯起,“你们俩打算一整夜独处一室?” 白无一把搂过我的腰,挑衅地说:“我们早就独处一室过了。” 凌灼盯了他一会儿,冷冷地道:“不要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白无毫不退让:“我也是。” “你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凌灼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偶尔眼角瞟过我,“我不希望再来一次。” 听到这句话,白无的脊背一挺,干净的眼好似蒙上了尘,无法聚焦。我感觉到腰间的手在细微的颤抖,抬起头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我,对凌灼说:“我的底线和你是一样的。你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再来一次。” 我的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终于受不了的吼道:“你们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凌灼懒懒地转身,踱出门外,脚步停了一下,偏头对我说:“我的意思是,他敢碰你,我就告诉你一切。”说完,连那个懒懒的背影都消失在门外。 我上前关上门,问白无:“凌灼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要告诉我什么?” 白无坐在床塌上,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坐这儿。” 我听话的坐了过去,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 “别搭理他,他就是个疯子。他嫉妒我,嫉妒你选择了我。” “他又不喜欢我,干嘛嫉妒你?”我仰起头看着白无,引来他一个浅吻:“我的蓝蓝,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屋子里除了我和他,还有被恶灵附身的小魏和美子。他这样赤裸裸地赞美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的样貌不是最美的,过得去罢了,算不上迷人。” 白无的脸亲昵地蹭着我的脸,温柔地说:“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你是我的罂粟,是我的毒药,让我欲罢不能。你的迷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是蓝蓝。” “今天的嘴怎么这么甜?”我环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吻,“是偷偷吃了蜂蜜么?” 他笑得灿烂,“因为心里甜。他越嫉妒我,说明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越重要。” “白无,你为什么爱我?”这个问题盘桓在我心里好久了,他似乎特别的爱我,这种爱来得突然又热烈,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他微微笑着,眼里亮得仿若装进了浩瀚星辰:“因为你是蓝蓝。” 简明扼要的几个字,我不是很满意。“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坚定地回答。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我儿时的事,聊我创办的清洁公司,聊我接过的任务,好像我的点滴他都分外感兴趣。 没有窗,没有手机,没有手表,我们不知道时间。 附身在美子和小魏身上的恶灵因为被驯过,安静地很,不发出一点声响。 “白无,我说了那么多我过去的事,你也说说你的吧。” “我的?枯燥乏味得很。还是说你的吧。” 又是这样,话题总是在谈及他的时候戛然而止。我赌气地埋进他的怀里,“不说了,我困了。” 他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将我环紧了些,只说了两个字:“睡吧。” 再次醒来时,我还在他怀里窝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醒了。睡得好么?” “你是不是傻?手脚不酸吗?” 一整夜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想想都知道不舒服。 “不酸,只觉得满足。”他如剥壳鸡蛋般细腻的肌肤,连毛孔都看不见,一夜未睡也没有黑眼圈。不得不说,他这张脸是上天的馈赠,是命运的礼物。我如痴如醉的欣赏着这张完美的脸,呆呆傻傻的,不像个成熟的人。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我是谭依依。” 我闻声看了一眼白无,他放下我,起身晃醒被附身的美子和小魏,他们配合地剧烈挣扎起来。 开了门,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人站在外头,就是早先我和白无在街道外看到的那种奇怪装扮。看样子,外头又是个大晴天。 “请进。” 她进了屋,脱下厚重的外套和肤色的面纱,一个模样英气干练的女子呈现在眼前,“是哪位招了邪祟?”小麦色的肌肤活力而健康,一双杏眼利落地看着我。 这就是一个活泼明朗的小姑娘,实在无法想象她竟与天狗交过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行之谊 “是我小妹,还有这个降灵人。”我指向美子和小魏。 谭依依的肤色应该是天生的,不像遥星城其他人那样白,不过看起来很舒服。杏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是恶灵。你们先退开,我来收了它们。” 她自随身挎着的布袋里掏出两张符纸,作势就要收灵。我一看情况不对,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她奇怪地看着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找你来,并不是为了收灵。” 她收起符纸,杏眼里透着愠怒:“那你们去谭家,点名道姓要我谭依依来作什么?” “收灵只是为了引你来的借口。”白无随手给美子和小魏贴了张符,附身在他们体内的恶灵就被打了出来,清醒过来的美子迅速将它们收入囊中。 “你们也是降灵人?”她怒瞪着我们。 “是的。” 我并不否认,方才白无和美子利落的身手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本来演这一出戏就是为了引她前来,她既然来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问道:“你昨天出城去了?” “与你何干!”小姑娘脾气暴得很,直接给了我一个凶狠的眼神。 “当然与我有关。”我灵机一动,拿出卢衡给我的头巾戴上,“我是卢家的当家主母,你杀了卢家新少奶奶就与我有关系了。” 这一幕完全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我只是觉得这小妮子有点不太好对付,才使出了这一招。 “笑话,我从来没听说过卢家有个你这样的当家主母。”谭依依轻蔑地说。 到底是见过大阵仗的,一点也不为我的话所动。 “我戴的头巾是卢家当家主母的信物,连月女都承认过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承认了呢?”我气势逼人,毫不退让。 我知道,要想让谭依依信服,需得压过她一头。 果然,她的嚣张气焰在听到我这句话后瞬间下去一大半,“月女也承认过?你当真是卢家的当家主母?” “不信?”我眼尾一挑,“那我们去卢家对质一下就是。只不过卢家现在被围了,你进得去,未必出得来。” 我这一招其实是以退为进,谭依依知道卢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定不会蠢到去对质。她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聪明得不再质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没有杀穆灵玉。”她否认道。 穆灵玉?是卢家新少奶奶吗? 我假意露出并不信任她的表情,说道:“可你没有不在场证据。” 谭依依一听就急了,语速都快了几分:“我去了城外周里村降灵,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整个村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 她的情绪正中我的下怀。她越急,破绽就越多,我越容易套出自己想要的资讯。 “你明明知道城门封了,只许进不许出,还要我去打听,更加可疑。”我围着她走了一圈,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她被我打量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问我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信我?” 终于说到重点了!我按捺住雀跃的心情,不急不缓地对她说道:“告诉我,你和卢家的亲事怎么就成了卢家和城主家的亲事?” 谭依依不答反问:“你怀疑我是因妒生恨?” “难道不是吗?” 谭依依突然大笑,说道:“笑话!这门亲事,是我自己悔的。” 这门亲事竟是谭依依亲自悔的?那她杀穆灵玉的动机就不成立了,我不甘心地追问:“你为什么要悔婚?” 谭依依飒爽地坐下,收起了起先那份不自在,说道:“同样是降灵世家,可自祖辈起,谭家便一直被你们卢家踩在脚下,我怎么可能嫁给卢星佑?” “就因为这个?”白无半信半疑地问。 同行间的竞争哪个世界哪个时代都有,激烈的确实会水火不容。可卢家既然已经放低姿态求娶,谭家老爷子也答应了这门亲事,再用这种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当然不止。卢星佑生下来时奇丑无比,说是人见人嫌也不为过,所以,除了奴仆丫鬟,几乎没人与他同玩。” “原来是因为他的外貌。”我们还没见过这个卢家少主,就已经多次听闻他的丑名。 我有些好奇,他到底生得有多丑陋?甚至盖过了卢家的声名。 谭依依摇头否认:“也不是因为外貌。所有降灵大家的后人在五岁时,都要被送往断情崖修习降灵的道法,我和他自然也在其中。那时的我对美丑没有概念,看到有其他降灵后人恃强凌弱欺负他,会挺身而出。这样的情形持续了整整十年,直到我们学成下山前,他突然送了我一方缀着白玉的头巾,说要娶我过门,我当时都傻了。我对他只有一起修习的同行情谊,从来没有男女之情,他这么贸贸然地求娶,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将他的头巾扔下了断情崖。头巾在遥星城是代表爱意,撕毁头巾、扔掉头巾,都是非常残忍的拒绝行为,意在绝无可能。断情崖下深不见底,常年白雾缭绕,我以为这样做可以让他死心,谁知道,他竟然追着那一方头巾跳下了山崖。” 真没想到,这个卢家丑少主还是个痴情种,可是他既然不爱穆灵玉,又为何娶她呢? “后来怎么样了?”我问道。不用猜,肯定没死,要不哪儿来后面那么多事? “我慌了呀!我那时不过是个十五的小姑娘,一直在崖上修习,从未见过世事,闹出人命来了,哪里还敢下山?我在崖上坐了三天三夜,其他一起修习的同辈早就已经回家了,就我一个人赖着不敢走,又冷又饿又害怕,还偷偷地哭了。” 谭依依说起这话时,语气里多了几分俏皮,也不藏着掖着,就说出了自己的糗事。让我突然对她添了几分好感。这么直爽火爆的姑娘,又干练又灵动,谁不喜欢? 她眨了眨杏眼,接着说道:“我本来以为他死定了,我也死定了,正准备下崖去跟卢家请罪,谁知道卢星佑又从崖下爬上来了!我差点没给吓死!他爬上来时满脸血肉模糊,原本就丑的模样连五官都辨不清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手里还攥着那方头巾。我一想吧,他跳下山崖终究是因为我,内疚得不行,就扛着他下崖去别的城寻医者,也不敢回城,在外城一晃就是两个月。两个月后,他脸上的伤好了,怪事发生了,他原本生得奇丑的面容,突然就生得极俊美了!” 我只听说过有人脸受完伤后毁了容,还没听过受完伤后跟整了容一样,不可思议地道:“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我骗你我是小狗!”谭依依手脚并用地形容起来,掰着自己的牙齿说:“以前卢星佑牙齿外翻,长得参差不齐,左一颗右一颗的,跟怪物一样。满脸的黑麻子一看眼就花,鼻子都快歪到耳朵下面去了,丑得一塌糊涂,简直没法看。可是那次他伤好后,牙齿齐整了,原本溃烂的皮肤长好后又细腻又红润,没了黑麻子,比我还白皙,歪鼻子也摔正了,总之,跟换了个人似的。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他捡着那方头巾从崖下爬上来,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扛错了人。” “那是因祸得福呀,谁都不喜欢自己是个丑八怪。他都变好看了,你总该答应他了吧?” 谭依依甩甩手:“反正对我是没差,不管他生得俊美还是丑陋,我都不喜欢他。我是要修成降灵高手为谭家增光的,在功成名就之前,我可不打算早早嫁人当个贤妻良母。” “所以你又拒绝了他?”八卦的心里作祟,听到这里我竟然感觉有些失望。 “嗯。”她点点头,“反正他已经生得那样好看了,走到哪儿都有姑娘把自己的头巾给他,我再也不用担心拒绝他他会难受。” 我也不知道该说谭依依单纯还是单蠢,她是卢星佑第一个喜欢的姑娘,怎么可能因为外貌变得好看,被拒绝时就可以不难受了?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收放自如。 我笃定地说:“他肯定还是难受的。” 谭依依一锤桌子,杏眼睁得圆圆的:“对呀!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那么多姑娘喜欢他,他还要难受?” 我也不想跟这个看似精明实则傻傻的姑娘解释过多了,又问:“后来呢?他又是怎么认识穆灵玉的?还是他们早就认识?” “他们是后来认识的。”谭依依说。 如果是这样,那穆灵玉可能喜欢的是卢星佑后来俊朗的外表。因为外貌而疯狂的想要嫁给一个人,甚至不惜对自己的父母以死相逼,我心中不免低看了她几分,反而对谭依依的好感度更高了。 “卢星佑伤好后,我们决定一起回遥星城。他被沿途那些姑娘给骚扰怕了,买了个难看得要死的面具戴在脸上。我们身上的钱都用来给他治伤了,买不起云鹤,只有徒步走回去。走到雪牙城外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天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悔婚之因 我心里一紧,天狗我们是领略过的,心狠手辣不说,还阴险狡诈。他们两个不过是刚修习下崖不久的降灵人,碰到了天狗,谁降谁还不一定。 “那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碰到恶兽,还是虚无世界最坏的恶兽。按理说我们是应该逃的,毕竟在下崖之前,我们的降灵技法还只停留在理论阶段,从未实践过。不过,那天天狗刚好受了伤,我自小又有志向光大谭家门楣,第一次碰到恶兽就逃,传出去岂不丢人?于是,我拿着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就上前降它,卢星佑拉都拉不住我。” 我一听都急了,“你胆子也是太大了,刚学成就敢去收天狗?”那日我们被天狗追杀,若不是它忌惮白无和凌灼,没有纠缠,只怕单单就我这只队伍,它是不放在眼里的。连我们那么多人都不敢贸然对付的恶兽,刚下崖的谭依依就敢出手,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啊,现在想想,我也觉得我胆子太大,那可是虚无世界第一恶兽!我还没用上两招,就感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你昏过去了?” 谭依依摇头,神色有些疑惑,“并没有,至少,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还没有倒地。等我清醒的时候,卢星佑的面具被打碎了,嘴角喷出好大一口血,穆灵玉倒在他的怀里嘤嘤哭泣,而我手里拿着一柄短剑,上面还沾着黑血。卢星佑说是我打退了天狗,还救了他和突然冒出来的穆灵玉。” 怪不得谭依依神色疑惑,好端端的失去了意识,清醒过来就有人说是她打退了天狗,换作我,我也是怀疑的。 我问她道:“你怎么想的?” “肯定怀疑啊,可是又找不出证据证明不是我干的。反正卢星佑说我当时像疯了一样,用了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降灵术法,比在断情崖上厉害了好多倍。穆灵玉和他的说法一样,所以我也有点信了。从那次以后,我的声名就在降灵人里传开了,不管我怎么解释,别人都认为我是谦虚,可我真的没有印象天狗是被我击退的。” 谭依依非常坦然,直言不讳地说她认为她的声名被掺了水分,如此爽朗的性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那个穆灵玉是怎么出现在那儿的?” “她说她是代表他父亲去雪牙城办事,回来的途中被天狗给掳了,可是天狗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她。总之,疑点很多,我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后来,我们就相约一道回城,卢星佑的面具破了,又重新买了具更难看的,想想我就好笑。”说着,谭依依还真的旁若无人的傻笑起来,“那个面具,哈哈哈……那个面具,是个猪头!” 她笑着无关紧要的事,我和白无对视了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只怕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她笑累了,擦擦眼泪继续说道:“雪牙城和遥星城虽说是邻城,可是也相隔数百里。没有云鹤,就靠我们这双腿,得走上好些时日。好在穆灵玉身上还有点钱,于是我们买了三只云鹤一路同行。我急着回谭家报平安,不断催促他们,但他们两个一路慢悠悠的,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我突然有点同情卢星佑,喜欢上了一个对情爱一无所知的女孩。虽然我的情感经历也不是很丰富,但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磨蹭是为了能和她多相处些时日,而穆灵玉磨蹭,是为了和卢星佑多相处些时日。 “明明三五天的路程,硬是让他们拖了半个月。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这半个月,穆灵玉和卢星佑亲密得紧,走哪儿都黏在一处。”说到这里的时候,谭依依的笑开始有些勉强,也许她自己都没发觉,有些奇怪的小情绪在心底逐渐酝酿,不舒服,又说不上来。“我想着,这次他应该不会再向我求亲了吧。” 谭依依依然在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穆灵玉是遥星城第一美女,又是穆城主的独女,身份高贵,多少名门贵公子对她垂涎三尺。我只是一届降灵人,虽是大家之后,但终究是个江湖野姑娘,比起穆灵玉,孰优孰劣,他应该清楚得很。” 我不赞同地道:“你怎么能用劣来形容自己呢?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谭依依的性格深得我心,直来直去,傲气之余不缺抱负,比起那以貌取人的穆灵玉真实多了。她本就是卢星佑第一个求娶的姑娘,又在一起修习十年,我不信卢星佑会在短短半月之内就移情别恋。 “我不否认我是个好姑娘,可是穆灵玉也是个好姑娘。她美丽、温柔,如水一样,我粗鲁、暴躁,像火一样。我虽然不喜欢卢星佑,但是,他是个好少年,他值得一个好姑娘,一个如水一样的好姑娘,而不是一个像火一样的野姑娘。” 谭依依的话在我看来不过是口是心非,她夸赞穆灵玉的话并非假意,但也不是全然出自真心。确实,大部分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但不代表没人喜欢热辣似火的女子,她的自我否认,不过是悄悄滋生的醋意在作祟。她的心里不知不觉习惯了卢星佑,只是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回到遥星城,因为天狗的事,我声名大噪,被封了一等降灵人,成为了谭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等,也算是光大了门楣。我谭家如今在降灵人里的地位,已经不比卢家低了,但是我心里有疙瘩,雪牙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确定,这个封位,我受之有愧。” “所以你再次拒绝了卢家的亲事?”谭依依轴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卢星佑喜欢上这样的姑娘,心被伤得千疮百孔她都不会发现。 “不是的。回城后,卢星佑来找过我几次。那时的我只顾着让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一等降灵人,拼了命的修习,完全没心思搭理他。等我再次注意到他时,竟然是因为一个闹得满城风雨的闲话谈资——穆灵玉以死相逼,非卢星佑不嫁,逼得穆城主夫妇松了口。再后来,卢星城他爹娘感觉受了侮辱,便差媒人来我家提亲,我爹也同意了。也许你们并不相信,我虽然个性刚烈,但最听我爹的话,他说让我嫁我就嫁,不管是为了我爹,还是为了谭家,这次,我没有再拒绝。” 谭依依说得轻巧,但我猜想,她一定是因为穆灵玉的存在而有了危机意识。她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这次再拒绝,卢星佑只怕是真的要娶了穆灵玉了。她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是因为自尊心不允许。 我再次提问:“既然如此,后来怎么又生变故了呢?” 谭依依看着我的杏眼里,因为这个问题起了水气,好像有无尽的委屈无处诉说。 “在媒人走的第三天,太阳落山以后,我独自上街,想为自己挑选缝制新嫁衣的布匹。到了城中最好的布庄,我挑了一匹上好的锦缎,摸起来又舒服又光滑。店家说,这匹锦缎要四个织女花上一个月的功夫才能织得一匹,这么好的锦缎都被我买到了,我欢喜得只差没跳起来。我付了银钱,拿着买好的锦缎,心满意足地回家,路上却被穆灵玉拦住了。她站在漫天星辰下,戴着卢星佑原本要送给我的缀满白玉的头巾对我说:谭依依,卢星佑不喜欢你了,他把头巾送给我了,你退出吧。我手中的锦缎突然就不光滑了,甚至有些扎手,我看着穆灵玉趾高气昂地样子,觉得恶心、厌恶,所以我扔了锦缎,回去跟我爹悔了婚。” 我傻了眼地看着谭依依,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一个圈套,她竟然上了钩! “你都不去问一问卢星佑吗?” 谭依依气鼓鼓地说:“有什么好问的,那方头巾,他送给我那么多次,我一眼就认得。反正我也不喜欢卢星佑,他要喜欢穆灵玉,就让他喜欢去好了!” 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谭依依在赌气,劝她道:“你真不该这么冲动,那个穆灵玉明摆着就是骗你的。” “可是从我悔婚到他们俩成亲,隔了一个多月,也不见他来跟我解释呀。”谭依依越发不高兴,怒蹬着杏眼说道:“倒是那个穆灵玉又来过,还给我递了喜帖,说她和卢星佑感谢我的成全。我实在受不了他们这么虚伪,所以昨天才出城降灵去了,我才不要参加他们的婚礼。” 我试探性地问她:“现在穆灵玉已经死了,你怎么看?” 她无所谓地一摊手:“我能怎么看,死了就死了呗。我跟她也不是特别熟,她是城主的女儿,如果不是雪牙城外那件事,只怕我们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打交道。” “可是卢星佑呢?新娘子刚过门就没了,他要难过死了吧?”我故意提起卢星佑,想看看谭依依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不在乎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滔天之恨 “那是他自己选的,关我什么事,”她声音越说越小,几近嘟囔,但是仍旧嘴硬:“现在他家被封了,又进不去,难过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么倔的牛脾气,也许正是卢星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 “你有没有想过,亲自去问一问他,问问他为什么变了心?” 谭依依沉默了,紧咬着下唇,半天后,轻轻说道:“我拒绝他那么多次,也许他累了吧。我志在降灵,不会是个安分居于室内的贤妻良母,终究,穆灵玉才最适合他。” “可是他想要的并不是贤妻良母,而是你!你们都是降灵人,本该是天作之合,完全可以一起降灵,共同光大门楣。他如果真心爱你,一定会尊重你的志向。你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呢?”她几近无情的拒绝竟还含着一丝为卢星佑着想的出发点,他若知道,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可他已经娶了她,这已经是事实了,谁也改变不了。” 谭依依执拗得令人生气,连白无都看不下去了,对她说道:“可是穆灵玉已经死了,你难道对卢星佑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他是卢家少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卢家再落魄也是大户,不止是遥星城的,也是整个虚无世界的。城主家无凭无据围了卢家,本就不合规矩,泄了愤就行,还想再做什么?”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痛足以让他做任何事。围了卢家算什么?杀了他们都有可能。” “不至于吧?”谭依依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墨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捞起那些厚衣服就往门外走去,我赶紧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得去看看他,万一城主真杀了他怎么办?” 果然,她还是担心他的。 “你就这样跑过去?连大门都进不了吧?” 谭依依听了,扔下衣服,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你是卢家当家主母,你得想想办法救他呀,卢星佑是卢家独子,他死了,卢家可就没后了!怎么说我们都一起修习十年,万一城主真要杀他,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她着急的样子分明关心得很,却怎么也不肯承认,别扭的以同行情谊作挡箭牌,我也不拆穿她,安抚道:“等入夜吧,我们陪你一起潜入卢家堡。”有了我的承诺,她这才算是定下心来。 夜里,我们沿袭老办法,三个人踏着云鹤潜入了卢家堡。 云鹤体型较大,一越过卢家高厚的围墙,我们就不得不弃用了。将它们藏在暗处,小心躲着那些四处走动的奴仆。 卢家果然是大户,普通人家不过是一幢圆顶屋子立在街边,卢家则是十几二十幢四处座落在高墙内,看似分散,实则亭台楼阁、假山花卉一样不缺。 “这就是七月生活过的地方啊。”我看到一处最为低矮的围墙,整个卢家堡大概只有那里可以人为的翻过来,这一定就是云辽给七月送糖人的地方。 白无摸了摸我的头,“蓝蓝,你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 他的问题我答不上来,连自己也有些奇怪,似乎听过的故事越多,就变得越感性。我甩甩头,继续跟着谭依依走,她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总能及时避开那些走动的奴仆。 她压低声音对我说:“穆家围了卢家,卢星佑的脾气我了解,他肯定不会愿意守灵的。所以我们不用去灵堂,直接去他的房间找他。” 她径直带着我们找到一幢最大的圆顶屋,叩响了门。 看到开门的俊俏男子时,我和白无相视一笑。还说她不喜欢卢星佑,这么了解他的脾性,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位置,对他的家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家一般,一看就没少来,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喜欢? “卢星佑,穆城主没把你怎么样吧?”谭依依一看到卢星佑就一脸紧张地问。 卢星佑现在的容貌当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十个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额角的几缕碎发无风自动,气质不输给任何大家公子。这么俊美的容貌,再也无法与“丑”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他看到谭依依,没有丝毫欣喜和讶异,粉色薄唇张了张,只吐出几个冰冷的字:“谭依依,你居然还敢来!” 谭依依愣住了,我们也愣住了。 “我怎么就不敢来了?冒着危险好心来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谭依依怒了,一双杏眼能喷出火来。 卢星佑冷笑一声,“关心我?谭依依,你何曾有过心?有的什么心?冰做的心,玄铁做的心,还是毒药做的心!” “啪”地一声,谭依依重重甩了卢星佑一个耳光,“卢星佑,我是悔了婚,但不代表你可以这样羞辱我!” 卢星佑舔干嘴角被打出来的几滴鲜血,偏着头指着暗处一声大喊:“来人,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抓起来!” 我大脑的运转速度明显赶不上事情的变化速度,我还没反应过来,谭依依就被两个护院模样的男子给抓了起来。 “卢星佑,你混蛋!”谭依依拼命挣扎,他一个箭步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就是这张脸,这张我爱了十几年的脸,竟藏了一副蛇蝎心肠!”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控,赶紧劝着卢星佑:“你放开她,她不过是想来看看你,并没有恶意。” 本以为卢星佑误会了谭依依的用意,把她看做是来幸灾乐祸的,谁知卢星佑冷着一张俊脸对我和白无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这是我和谭依依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要么现在就离开,要么就等着穆家血洗卢家的时候,连你们也一并洗了。” “你不放了她,我们是不会走的。”我和白无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卢星佑不再驱赶,他的眼里此刻已经不见半点情意,只有满满的恨意。眼角瞟了我们一眼,说道:“随便。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卢家虽然高手如云,但是穆家调动了护城的军队,没人能保住你们。” “卢星佑,你放了我!”谭依依双脚不安分地乱踢,“你凭什么抓我!我不就是悔了婚吗?像你这种臭脾气,我不嫁是对的!是对的!” 卢星佑目光转向她,掐住她下巴的手越发用力,“你可以不嫁我,也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践踏我的真心?我在你心中果真分文不值吗?低贱到连蝼蚁都不如吗?” “你究竟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谭依依急了,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抓住她的男仆,小麦色的肌肤涨得通红:“卢星佑,你到底抽什么疯!” 卢星佑突然松开她的下巴,退后几步,抱着胸认真打量起她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呆呆地说道:“是,我是疯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竟从来没有看清过你的真面目。你这张脸,曾经让我如痴如狂,多少个夜里入过我的梦,让我像个疯子一样傻笑迷醉。可是现在这张脸,却成了我的噩梦、我的诅咒。谭依依,我告诉你,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明显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绝望。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绪,他在恨着她的同时,也在恨着自己。 “白无,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我低声对白无说。 “先看看再说。”他握住我的手,带给我一种安心的力量。 谭依依从未见过这样的卢星佑,冰冷得像从来不认识他。这还是那个爱慕了她十几年的少年吗?这还是那个几次三番赠她头巾的少年吗?为什么,她觉得那么陌生。 “卢,卢星佑,你是认真的吗?”她停止挣扎,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险些说不完整。 他冷笑一声:“不管是爱,还是恨,我从未如此认真。” “给我一个理由。”她的执拗劲再次上来。 他星目无神,“什么理由?” “恨我的理由。变了的理由。忘了的理由。”断情崖上十年修习,没有爱意,也有同行情谊。如今反目成仇,她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迟钝,但不代表看不见他眼里的恨,感受不到他一夜之间的变化。 “理由?谭依依,断情崖上难断情。十年修习,你真以为我的降灵技法比不过你?你真以为,从五岁到十五岁,我一直是那个孱弱的少年,被所有人欺负?” “你是什么意思?”谭依依脸色很不好看,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不可能不懂。我,卢星佑,一直在装弱。只为了让你一直保护我,因为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卢星佑蹙起剑眉,“那时的我以为,你是这天下最美好最善良的女子,直到亲眼看到你活活剜出灵玉的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退敌之实 “你杀死的不是灵玉,你杀死的是我心中最美好的谭依依。” 卢星佑每多说上一个字,谭依依脸色就难看上一分,“卢星佑,我昨天出了城去周里村降灵,怎么可能杀了穆灵玉?我又为什么要杀她?” 卢星佑捂着胸口,好像真的有人在拿针扎他心口一般地疼,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十个穆灵玉死了,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你的残忍,你的恶毒,还有你对我的践踏。”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谭依依疯狂摇着头,原本束好的长发因这剧烈的动作,散落满肩,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亲眼看见的,你还要狡辩吗?” 卢星佑指着谭依依咆哮着,整个人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连我们都迷惑了,莫非谭依依真的出于妒忌而杀了穆灵玉?可看谭依依连连否认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终于忍不住出来调解。 卢星佑看了我一眼,语气不善地道:“误会?我倒希望是误会。我到现在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深深感觉到卢星佑亲眼看到的肯定不止谭依依活活剜了穆灵玉的心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带给他冲击性的画面,才会让他一夕之间由爱生恨。 “我跟你们说不着。”卢星佑冷漠地拒绝回答,“是爱是恨,都是我和她的事。你们少管闲事。” 他一句话将我们堵在局外,确实,作为外人,我们没有立场掺和。 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尴尬极了。 谭依依见卢星佑态度恶劣,不肯罢休地追问:“怎么,给我扣上了恶毒这么大一顶帽子,却连为什么都不敢说了?卢星佑,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来关心你,你居然不相信我!” 卢星佑被她这句话再次挑起怒火:“你关心我?你只是来关心我究竟死了没吧?还是来关心我够不够惨?” “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想成那样的人?我真的没有杀穆灵玉,我也没有理由杀她呀!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笃定我剜了穆灵玉的心,可是叛人死刑之前,难道不该给个机会让人申诉申诉?”谭依依采用迂回路线,她非常了解卢星佑,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翻脸不认人的人。 “你要申述是吗?好,我把那天发生的事,重新说一遍给你听。”卢星佑抬手一挥,命令钳制住谭依依的奴仆:“把她押到我的屋子里去。” “是。” 奴仆们听话得很,应了命令便押着谭依依进了卢星佑的屋。 “你们,也一并来吧。”他扶着门框,出人意料地回头邀请我和白无。 我们没有推拒,抬腿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还未来得及更换布置。大红的喜字、高高堆起的喜饼、还有那绣着龙凤呈祥的新嫁衣,无一不在述说着前日的热闹。谁曾想,这场婚礼的女主人竟已经成了一缕幽魂。 “你们随意坐吧。” 对我们,卢星佑虽然不怀善意,但也没有恶意,还是维持着大家公子的基本礼节。 “来人,看茶。” “不用了,不用了。”之前聊得有点不愉快,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盛情招待,我连连摆手拒绝。 “故事很长,我劝你们还是喝点。” 他面色依然不悦,我也不好意思再矫情。“好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仆端来茶水之后,卢星佑摒退左右,连起先押着谭依依的男仆都给撤了出去。我们坐在桌旁,谭依依被绳索绑在椅凳上。 “我和她,算得上青梅竹马。”卢星佑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看谭依依,好似说的故事与她无关,“我们都是降灵大家之后,五岁以后同去了断情崖修习,崖上还有很多大户子弟,他们见我生得丑,总是欺负我。那个时候,只有依依帮我。” “这些我们都听她说了。”我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又是望川茶。看来这座城市,还真的是对这种茶喜欢得紧。 卢星佑眸子暗了下去,低低地呢喃:“原来,她也是会跟别人提起我的。” “你说什么?”我一个晃神,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那我就说说后面吧,说说天狗。”卢星佑提到天狗时,一双星眸直接锁住了谭依依:“你自幼便有志向,要成为天下第一降灵人,光大谭家门楣。而我的志向,只是娶你过门,与我卢星佑一生一世一双人。下崖那日,我送了头巾给你,那方头巾上的白玉是取自我的护身玉佩,自我出生那日起,便与我寸步不离。你可能不知道,我出生那日天降异相,鸡飞狗走、鼠死虫亡,所以我爹请了都城的占星大师专程赶赴遥星城为我卜了一卦。卦上说,我十五岁下崖之后会有一场生死大劫,唯有佩戴这块玉佩才可抵灾挡劫。我赠与你那方头巾,除了向你表述心意之外,也是将命交给了你。” “我,我不知道啊!那方头巾还有这样的典故在里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将它扔下崖。”谭依依杏眼里满是愧疚,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方头巾是这么宝贵的东西,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定情信物。 卢星佑冷哼一声,“告诉你,你就能接受了?我要的是你的爱情,不是你的同情。” “对不起。”谭依依低着头小声道了句歉,卢星佑却并不接受:“你该道歉的不是这件事。头巾扔了,我可以捡,可是我的心碎了,灵玉的心没了,你要怎么补怎么赔?” “我没有!” 眼见话题又绕了回去,我赶忙岔开:“你先别这么早下结论,说说后来的事,天狗怎么了?” 卢星佑顿了顿,对我们说:“我掉下崖后受了重伤,是依依扛着我到处求医。我知道她是出于愧疚和害怕,但是那段时日我依然很开心,因为她担心我、寸步不离地照料我,让我觉得整颗心都是暖的。伤好后,我因祸得福,模样长得周正了,也惹来不少桃花,其中不乏许多名门贵女,可我的心依然满满的只有她,生得丑的时候是这样,生得俊美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见我伤好,心心念念要回家,我也知道拖不过了,就应了她。那日在城外,我们第一次碰到了恶兽,还是虚无世界的第一恶兽天狗。她自幼行事莽撞冲动、不计后果,看见天狗不但不逃,反而不知天高地厚地上前去降,不出两招,就着了它的道,被抽去了神识。” “难怪我觉得昏昏沉沉,竟是被抽去了神识。”谭依依撅着嘴自言自语。 白无别有深意地看了卢星佑一眼:“所以,天狗是被你击退的?”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是卢家独子,卢本真的后人,怎么会没有一套自保的法子?卢家自祖上起就守护幻夜地宫的地图,天狗一直觊觎却从来不敢上门硬抢,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卢家有种独门结界,天狗若强破结界,只能是玉石俱焚。我将她护在了结界内躲过一劫,可是卢家结界保不得外人,虽然击退了天狗,我还是遭了反噬,” 谭依依吃惊地瞪大了眼,开始剧烈挣脱绳索,“天狗是你击退的,你还保护了我,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是我保护了你?” 他按住她胡乱扭动的身体,淡淡地说:“你的志向本就是广大谭家门楣,成为最好的降灵人。击退天狗对卢家后人而言是本职,可对其他降灵大家来说,就是天大的荣耀。我知道,如果是年纪轻轻的你击退了它会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何不顺水推舟一把?你早一天光大门楣,心头的重担便能早卸下一分,这样,你才可能心无旁骛的嫁给我。” 卢星佑对谭依依的默默付出感动了我。对他而言,爱情最好的模样,就是帮她一起实现她的志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一等降灵人是假的!这份荣耀,竟是你给我的……”谭依依瘪起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卢星佑手抬了抬,又收了回去,强忍着不看她委屈的模样,重新坐回桌旁。 我继续问道:“那穆灵玉的出现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被天狗掳来的吗?” “当然不是。她是大小姐玩性发作,甩开奴仆到处玩耍,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外,又弄丢了云鹤,恰巧走到那里。她躲在树后,刚好看到了我击退天狗被结界反噬的一幕。结界破裂时震碎了我的面具,她被我的容貌所吸引,当时就取下头巾要赠与我,被我婉拒了。但是我为了让她帮我一起隐瞒结界的事,答应了她一路同行的请求。灵玉为人很讲信用,事后真的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果真当局者迷,卢星佑心性纯良,他自然不会知道,从他的容貌被穆灵玉看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让谭依依知道他有多爱她了。所以,即便卢星佑不请求于她,她也绝对不会对谭依依提及半个字。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互赠之情 “依依比我想象得要聪明,她对击退天狗这件事始终持着质疑的态度。所以回城之后,我找过她几次,但是她永远都在忙,忙着修习降灵技法,让自己能够匹配得上一等降灵人这个称号,根本没时间理会我。我本打算就这么默默存在着,等到她想起我。谁知道灵玉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以死相逼要嫁给我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遥星城,我害怕依依误会,几次三番拒绝了她,但不知怎么回事,传着传着竟成了我怕误了她终生才拒绝的她。” 卢星佑侧着头想着,很是不解。我心里猜了个大概,谣言应该是那穆灵玉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传入谭依依耳中。 “因为我的丑名在外,忽然周正的容貌势必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懒得一一去解释,因此自回城后一直戴着面具。知晓我现在真容的人除了卢家堡的人,就只有依依和灵玉。依依对外貌向来不在乎,美丑在她心中甚是模糊,灵玉是个讲信用的姑娘,卢家堡的人又忠诚,我从来不用担心消息会外泄。” 估计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为他日后求娶谭依依奠定了基础。 穆灵玉是城主千金,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穆城主恨不得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双手奉上,交给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所以他怎么能忍受穆灵玉嫁给一个丑男?哪怕这个丑男是卢家堡的少主。假设一下,如果卢星佑没有因为怕麻烦而戴上面具,那么全城的人都会知道他变得俊美,穆城主就不会拼命反对,也就不会引起卢永明的反感,那么卢星佑就不会有机会借机向他父亲提出求娶谭依依了。 “是我要我爹向谭家求亲的。我对他说,依依已经是一等降灵人,谭家的门楣足够和我卢家比肩。我们同是降灵大户,成亲对两家都有好处,我们的结合是强强联手,以后在降灵人里,不会再有比我们更强大的组合。我爹很容易就被我说动了。本来谭家的门楣是不足以和城主家媲美的,我在我爹耳边煽风点火,说城主家看我不上,如果我和灵玉成亲少不了被他家压下一头。我爹就我这一个独子,怎么舍得我受委屈?很快就上谭家求亲去了。” 谭依依听到这里更加难受了,“原来是你让你爹来求娶的,我还以为是卢家在跟穆家赌气。” 卢星佑的面色冰冷,语气却有几分无奈,他对谭依依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认为。打小你就一根肠子通到底,想事情从来不会转一丁点弯,所以当媒人带来好消息时,我又欣喜又担心。我向你求娶那么多次,你都拒绝了,我几乎已经习惯,这次突然的答应,我怕你是迫于长辈的压力,勉强接受的。” “也不算勉强啦……”一个小小的声音嘟囔着,卢星佑愣了一下,片刻后,讥讽地一笑:“如果不是勉强,怎么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谭依依又要反驳,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听他说。” “媒人去谭家求亲的翌日,我命随侍的奴仆给她捎了封信,约她当晚断情崖上见。也就是那天晚上开始,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被人玩弄的傻瓜。” 卢星佑咬牙看着谭依依,谭依依一副迷茫的样子:“你说什么呀?什么信?我从没收到过什么信。” 听到她的话,他不可置信地冷笑一声,说道:“谭依依啊谭依依,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你的演技如此之好,不去搭个戏台子简直埋没了你这一身的本领!” “我真没有收到过信,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呢?”谭依依急了,挣脱绳索,抓紧了卢星佑的衣袖,被他嫌恶地一把甩开。 “你说你没收到过信,那这是什么?” 卢星佑从怀里拿出一方水绿色的头巾,上面没有缀任何珠宝玉石,只简单地绣了一朵白色小花。这种小花,我从没见过,应该是虚无世界特有的。 “这、这是我的头巾,怎么会在你这儿?我找了好些天了。”穆依依一把夺过头巾,质问卢星佑。 卢星佑仰头望着站在一旁只顾吃惊的谭依依,说道:“你也知道这是你的头巾?这上面绣的是你最爱的慕君花,从五岁起你就一直戴着这方头巾,现在还要否认吗?” “我问你的是,我的头巾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哼,装得还真像。”卢星佑头偏向一边,眼神里都是对她的嫌恶。 谭依依脾气上来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快给我说清楚!” 卢星佑掰开她的手,整了整领口,说道:“自然,是你送的。” “卢星佑!你说谎有个度!” “我说谎?”卢星佑一把将谭依依抵在墙上,“谭依依,你究竟还要怎么践踏我才甘心?我不过是爱上了你,我不是犯了罪,你何苦这样折磨我?十几年了,我以为我的一腔真情终于打动了你,你在断情崖上亲口对我说,你也喜欢我,你也愿意嫁给我,你说慕君花,只送给爱慕的君郎!” 谭依依傻了,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卢星佑疯了,他蹲在地上死死地盯住谭依依,说:“谭依依,你任性也好,无视我也好,志在降灵也好,我都可以忍,我都不会变。可是,你不该利用我的真心来嘲弄我。” 谭依依杏眼漫起了水汽,他的模样在她的眼里逐渐模糊扭曲。她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厌恶她了,不是闹别扭,不是拌嘴。 “卢星佑,你要信我。我没收到过信,没上过断情崖,没有对你说过那些话,更没有赠你头巾。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告诉你我不愿意做,而是要告诉你,我没有做。” 卢星佑身形有一刹那的不稳,他的手抚上她小麦色的脸颊:“依依,我很想信你。可是,那个断情崖上的女子,那张让我刻骨铭心的脸,我不可能认错。” “我真的没有去过断情崖。那几日,我在亲手准备嫁妆,卢星佑,我知道自己要嫁给你,我在亲手准备嫁妆!”谭依依终于落下泪来,她一把抱住了卢星佑,被他狠狠推开:“够了!别演了!” 谭依依的头重重砸向墙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连忙起身扶起她,对卢星佑说道:“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她比我更过分!” 卢星佑指着谭依依,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句话。 “她赠我头巾,那是我期待了多久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件事来玩弄我?” “我没有!”谭依依的否认苍白无力,撞击带来的疼痛使得她脑袋一阵发麻,“你到底要怎么才肯信我?” “相信你?怎么信?你不仅赠了我头巾,你还接受了我的头巾。”卢星佑捂着脸,透过指缝痛苦地说:“依依,我以为我的美梦终于成真,谁知道,那只是噩梦的开始。” 听到这里,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我扶着谭依依坐下,问卢星佑道:“你说依依接受了你头巾,就是那方缀着白玉的头巾?” 卢星佑喉结艰涩的上下滚动,“对。” “可是依依告诉我,她在买锦缎的那天晚上,亲眼见到穆灵玉带着那方头巾。她还对她说,你不喜欢谭依依了,要她放手。所以她才悔了婚。” “那只不过是她悔婚的借口罢了。头巾是她当做垃圾一样的转赠给了灵玉。” “这都是穆灵玉告诉你的?” 这个穆灵玉幸亏死得早,要不我一定要狠狠收拾收拾她,看样子她在中间作了不少梗。 “我知道你们相信她,我也很想信她。可是头巾是我亲手交给她的,没有假手于人,如果不是她给的,头巾又怎会落到灵玉的手中?” “我真的没有做过……”谭依依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确实,卢星佑爱了谭依依好多年,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得到她的心。他被拒绝惯了,突然又得到了希望,还没等焐热,希望又被残忍夺走。这比一开始的拒绝带给人的伤害和打击更大,怨不得卢星佑的态度恶劣,可是仅仅如此,也不至于让他由爱生恨。 我问他:“就因为这样,你就彻底放弃了?” “当然没有。”卢星佑肯定地回答,“爱谭依依,对卢星佑而言,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我可以不要自尊,却不能没有她,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下,每次都卷土重来呢?虽然她的悔婚对我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但是我依然没有放弃。灵玉给我支了一招,她说依依这种的性格的女子,只有把她逼到一定的境地,才会正视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半赌气半设局地和灵玉定了亲,我在等,等依依回头,等她发现她的心里也有我。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私奔之夜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三个人。穆灵玉心机太深沉,谭依依太傲娇,卢星佑又太信任穆灵玉,误会一环扣着一环,像打成了一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穆灵玉要的不是假定亲,而是借着假定亲来真定亲。她是城主女儿,岂能容得下别人随意悔婚?卢星佑一旦入了她的局,再想全身而退只怕没那么容易。 说起来卢家这三个人,各个都是痴情种。卢衡、卢七月、卢星佑,无一例外,全都是爱情至上的人。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客观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没有站在任何人的立场,仅仅以一个看客的身份说:“我不知道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环节出了错,也不知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人在撒谎。就我听到的而言,谭依依那一个月在等你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赠了头巾给穆灵玉,而你那一个月在等她回头,回头告诉你她不该将你赠与她的头巾转赠她人。如此僵着的两个人,都不肯后退一步,也不肯走近一步。即便有误会,也解释不清了。” “你们错了,我没有等上一个月。我等不了一个月。”卢星佑摇头打断了我,“还不到半个月,我不见她的动静,就有点着急了。我再次命奴仆给她捎了封信,还是约在了断情崖。这次她又给我带来了希望,然后以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毁灭了它。” 听了他的话,谭依依的眼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她问他道:“你说的事情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而你又是那么的笃定?” 卢星佑一步步走进她,压迫式地俯身看着她,咬着牙说:“如果有一个人和你在断情崖上夜夜厮守,足足半个月,你会不笃定吗?” 不是匆忙一面,而是整整半月。如果之前互赠头巾那一次还有误会的可能性,那这半月的相处,之怕是针尖小的破绽也会被放至天大。我怀疑过断情崖上第一次的会面是穆灵玉从中搞的鬼,以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冒充了谭依依,然而第二次的时间很长,长到足够让她露出破绽,卢星佑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我推翻了这个猜测。 “那半个月,我好似坠入云雾之中,整日飘飘然。我爱的姑娘在我身边,在我怀里,说她也爱我。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卢星佑回忆当时,甜蜜中,带着吞噬人的绝望。 谭依依已经惊讶得不想解释了,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我们相约好,等我和穆灵玉成亲那日,我便带着你浪迹天涯,做一对江湖野鸳鸯,降尽世间恶灵,屠尽天下恶兽。你告诉我,你将头巾转赠给灵玉只是在赌气,赌气我与她有了瓜葛,你悔婚是为了气我,气我拒绝她是怕误了她的终身。你的脾性我是了解的,自小就跟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燃。于是我信了,造就了我的一败涂地。” 谭依依杏眼眨巴着,长睫上缀着泪珠,一副木然的神情。 她对卢星佑说:“卢星佑,我没上过断情崖。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会找出真相,如果有人以我的名义伤你,我一定不会放过。” 卢星佑有一瞬间的怔忡,他好似真的在衡量谭依依这句话的真实性。我看得出,他动摇了,但是他选择继续说下去。 “成亲的前一天,我因为内疚将此事告诉了灵玉。她很善良,不哭不闹,说她愿意配合,来成全我们。”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到手的情郎她怎么可能拱手相让?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明明是一朵盛世白莲花,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出来?究竟是我太复杂,还是他们太简单。 我鄙夷地说:“哦?她打算怎么个配合法?” “她说要我照常和她完成婚礼,免得事情闹大,反而走不了。等到宾客散去时,入了婚房,再避开卢家众人潜出堡去。” 这个穆灵玉还真是深谙男人的心啊!表面上纯洁善良,内里却盘算着各种计谋。所以卢星佑直到现在,心里都是对她的好印象,甚至盖过了青梅竹马的谭依依。高,实在是高!我都忍不住要为她竖起大拇指了,这姑娘要放宫斗剧里,绝对能活到最后一集。 我几乎是肯定地说:“后来出变故了吧。” 卢星佑微微讶异,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我真恨不得给他敲两记爆栗,让他清醒清醒:小老弟,宇宙人民都能猜到好不好,就你跟猪一样! 我在心里疯狂吐着槽,白无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我的,极力忍着笑的模样,让我一看就知道他又读过我心了。 卢星佑提及那晚,很是疑惑。“那晚的宾客也不知道怎么了,拼了命地向我敬酒,我怎么也脱不开身。” 还用猜吗?肯定是穆灵玉安排的啊! 她可真是个奇女子,各种心计信手拈来啊。 “眼看就到了我和依依约好的时间。灵玉见我迟迟没有入婚房,猜想我可能遇到了难事,就遣随侍的丫鬟给我传来口信。灵玉说她可以先去碰面的地点帮我给依依带话,让她再等我一会儿。我那时正犯愁,怕依依等急了会反悔,灵玉的口信刚巧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就把相约的地点告诉她了。” 我在一旁听的真想掀桌而起,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人?穆灵玉去了肯定不是让依依等,而是继续搞破坏啊! 连依依都忍不住回了一句:“她会有那么好心?” 卢星佑仿佛看怪物一样地看了一眼谭依依,“你直到现在还在诋毁她?你都活活剜出她的心了,怎么还要这般讨厌她,她究竟哪里得罪你了?谭依依,你曾经的善良呢?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就不能嘴下留点情吗?” “我……你……”被卢星佑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谭依依憋了一肚子委屈想要反驳,当看到他犀利的眼神时,却莫名其妙词穷了,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气馁地说:“好好好,我恶毒,你继续说。” “等到所有宾客都散去时,月亮已经升到正空,我急急忙忙赶赴到我们相约的地点。然而在那里,我看到了让我终身难忘的一幕。” 卢星佑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好久,再开口,声音已是嘶哑:“我看到依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与他热烈拥吻。灵玉想要阻止她,她们激烈拉扯着,她大声质问依依,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她她还是要背叛我,她的回答一字一句,冰冷至极。她说,因为她从头到尾就在玩、弄、我。” 谭依依睁大杏眼,她终于明白卢星佑为什么这么恨她了,这一幕,只怕是换上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恨她入骨。 “你以为到这儿就算完了吗?”卢星佑转头对我说道,眼里的恨意滔天,“灵玉见她这般伤我很是不服气,便回了她一句:你不爱他,我爱他,你不嫁她,我嫁他,就凭我这遥星城第一美女的名号,不比你谭依依差。就这一句话,激怒了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当着我的面活活剜了灵玉的心,我永远都忘不了她那只手,上面沾满了灵玉的鲜血,手心里抓着灵玉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她说,她不要的,即便是垃圾,别人也不能要。其实我意识到她眼里危险的杀意了,那不属于我认识的谭依依,我立刻冲出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灵玉就在我的面前,化作了一具没有心的尸骨。最可恨的是,直到那个时候,我依然忍着悲愤放她离开。我想着,灵玉死了,穆家一定不能善罢甘休,我不能亲眼看着她没命。我是多么的不争气,被伤得体无完肤,想得仍然是护她周全。” 卢星佑苦笑一声,目光直逼谭依依:“没想到,你今晚竟还有胆子送上门来,你是当真不怕死?” 他口中的真相震撼万分,解释了他所有因爱生恨的行为,可是这种解释并没有让目前的情况变得更明朗,反而有种如坠云雾的感觉。一个笃定,一个迷茫。 谭依依除了否认,再也找不到别的说辞。 “卢星佑,你认识我那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人品吗?我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你看看我啊,我是谭依依,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些卑鄙的事!” 卢星佑看着几近歇斯底里的谭依依,眼里只有冷漠。 “你是想告诉我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人都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 卢星佑的俊脸凑近谭依依,他问她,带着怨气,带着恨,“这双杏眼,这张脸,自己爱了那么久的姑娘,我会认不出来吗?还是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你?有第二张这样的脸?” 谭依依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僵了半天,说了一个字:“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双生之花 “你是什么意思?”卢星佑脸色一变,似震惊似怀疑。 谭依依看着他,迟疑地说道:“我是说,第二张我这样的脸,这个世界上还真有。” “对不起,我没听懂,你刚刚那话是我听的那个意思吗?”我走到谭依依跟前,有些不太明白地问道。 “不过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谭依依歪着头,陷入了自己的思考里。 这一下可把卢星佑急坏了,他一把掰过谭依依的肩膀,逼她直视他,“你说世界上还有一张你这样的脸是什么意思?你快给我说清楚!” 谭依依眨巴着杏眼,回答道:“我胞姐,谭柔柔。” “谭柔……柔?”卢星佑松开手,皱着眉头回忆,“我只知道你有一个姐姐,却从未见过,而且,既是你谭家后人,为何不见她上断情崖上修习?” 这个谭柔柔应该就是上次谭家老爷子极力向我们推荐的降灵人,没想到竟然是依依的胞姐。可既然是她的胞姐,看卢星佑的反应,为何像是从没见过她,甚至甚少听说? 谭依依解释道:“我和我姐是双生子。我们生得一副面孔,别无二致,双生子里也甚少有我们如此相像的,连身高体态都辨不出个你我。我和她唯一的区别是肤色,她白皙一些,我则生来是麦色。她自幼身子羸弱,十四岁之前,别说修习降灵技法,平日里乏力得连筷子都拿不住。所以我爷爷一直让她在家里好生将养着,并未送她去断情崖同其他降灵大家的子弟一起修习。她鲜少出门,又没什么朋友,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听了依依的解释,卢星佑的手微微颤抖,掩饰不住激动,倒了杯茶水仰头灌下,再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莫非,断情崖上的那个人是她?杀了灵玉的人也是她?可是,她分明是麦色肌肤……” 卢星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身边的一切,“如果是她,她又为何要这样做?究竟是谁在说谎?” 白无拍了拍卢星佑的肩膀,对他说道:“如果是你爱的姑娘,你就应该无条件的相信她。谭柔柔若有心要冒充谭依依,伪装个肤色又有什么难的?更何况我听你的描述,你和她相见大多在夜里,月光映照下,麦色的肌肤和白皙的肌肤,本就辨不清细微差别。” 我附和白无道:“白无说的对。如果谭柔柔把皮肤化妆成了麦色,夜里能见度不高,就算有破绽你也会忽略的。你那个时候终于求得所爱,心心念念的姑娘好不容易答应了你,满心都是欢喜,哪里还会在意这些细节。” 卢星佑陷入了矛盾中。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他则冤枉了依依,如果他的猜测是错的,那么依依又再一次撒了谎。无论是哪种,他和她,都隔了千山万水。 依依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根本没有察觉到卢星佑的心理活动,她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不断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我和我姐虽然五岁就分开了,感情没有一般的同胞姐妹那样深厚,但终究是血脉亲情,她不会如此算计我。她是我亲姐姐,不是别人,我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一定不是她。” 依依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又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我问她道:“你说你没上过断情崖,没杀过穆灵玉,又不愿意怀疑你姐姐,那我问你,你觉得是卢星佑在撒谎吗?” 她猛地抬头,看向卢星佑,他也正在看他,眼神里带着期许,带着害怕。她期待她给他好的答案,同时又怕她给他好的答案,那样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卑劣。 她摇了摇头,声音柔柔地道:“不会的。他待我极好,除非是为我好,要不他不会骗我。” 卢星佑眼里泛着光,片刻又黯淡了下去。 依依是多么单纯啊,她凭着直觉相信着他,而他呢?直到此刻,也不敢完全信任她。 “依依,我知道你不愿意怀疑你姐。可是比起你来,我倒更希望这些事是她做的。”他的态度终于不再那么笃定,语气也不再那么冰冷。 我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问依依道:“你说你姐十四岁之前,身子乏力得连拿筷子都吃力,那为何上次我和白无去谭家时,你爷爷却大力举荐她来为我们降灵呢?一个连体力都没有的人,哪里会什么降灵技法,让她去,不是把她置于危险之中吗?” “说起这事,我也有些奇怪。我下崖之前还接到过家里的书信,说姐姐的身体越发不好,爷爷还催我早日下崖看看她呢。可不知为何,我回到家中以后,她的身子倒爽利起来了,爷爷还亲自传授了她很多降灵技法,她学得很快,不多日就出师,成功降服了一个恶灵。虽然那个恶灵级别不高,但对于她这样的初学者来说,要降服实在是难于登天。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可出师降灵,还能大获成功,这样的天赋,只怕在整个降灵人里都找不出第二人,把我爷爷和我爹给高兴坏了,说我谭家要不了多久又要出一个一等降灵人了。” 同样身为降灵人的我,自认比任何人都努力,学了整整五年,有很多技能却还只是掌握了皮毛。谭柔柔那么快就能出师成功降恶灵,要么她是天才,要么她是鬼才。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我带着怀疑问谭依依:“这么厉害?她就没跟你们解释过,身体突然好转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她拢起长发重新束好,别好头巾,又是那个干净利落的降灵人。 “我问过。” “她怎么说的?” “她说有一天她觉得精神不错,就带着丫鬟去了城外赏景,碰到了一个神医。那个神医给她开了剂方子,吃了不到半个月,身体就大好了。她现在的身体可比一般的姑娘还要康健,上个月我和她同去攀崖,体力上还输了她呢!” 谭依依说得俏皮,我却因她的话开始沉思。谭柔柔缠绵病榻长达十数年之久,竟因为外出游玩碰到的一个所谓神医,开了一剂方子就告别了病魔,体力上甚至比过了自小修习降灵技法的同胞妹妹。即便是华佗扁鹊在世,也不会那么神吧? 我试探性地问她:“你们有看过那个神医开给你姐的方子吗?” 谭依依的回答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她说:“没有,我姐说那个神医说了,这方子古怪得很,通灵。如果被旁的人看去听去,就会失去效用,所以,不能让我们知晓。” 谭家本是降灵大户,自然遵循万物皆有灵性的道理。这番说辞若换做普通人肯定没人相信,可偏偏是谭家,反而信得容易。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莫非那个神医是我们现代来的中西医高手?没有器材他也不可能药到病除啊。我跟自己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心里清楚,这种可能性等于零。 “其实要想知道谭柔柔是不是那个冒充你的人很简单。”白无淡淡地开口,引得卢星佑着急询问:“有什么办法吗?” “你只需再给她递上一封书信,同样邀她夜里上断情崖上会面即可。” 我不赞同地道:“穆灵玉死的那天晚上,卢星佑已经和那个假的谭依依撕破脸了,怎么可能再赴约?” 白无胸有成竹地说:“信的内容得改改,不是诉衷肠,也不是话情意。” “那写什么?” 不诉衷肠不话情意,难不成约她杀了他新娘子后来个月下同游? “威胁。”白无干净的眼眸闪过一丝精明,“你就说,你已经同她恩断义绝,以后再不对她有男女之想,此次邀她上崖是为了归还她的头巾。如果她不来,你就将是她剜了穆灵玉的心这件事捅给穆家。说到底,你是穆家新婿,穆城主信你肯定多过她,她心里绝对明白这个道理,不敢不来。当然,适当的威胁是有必要的,你得加一句,倘若她不来,到时候穆家屠了谭家满门,可不能怪你。” 我瞠目结舌的听白无说完这番话,忍不住为他鼓起了掌:“厉害,白无,你真的太厉害了!谭柔柔若来了,证明她就是那个假依依。她若不来,那卢星佑就没冤枉真依依。而且你这是个单项选择题啊,假设谭柔柔真的冒充过谭依依,就无法不来,否则她只能任由穆家屠了谭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谭家都没了,难不成还能独留下她个谭柔柔?白无,你真是腹黑又阴险,毒辣又睿智啊!” 这么好的计谋,我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白无勾起嘴角,得意地道:“多谢蓝蓝夸奖,我就笑纳了。” 果真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白无,自负,厚脸皮。随便夸他两句,居然还笑纳了…… 计谋是无双的好计谋,可是依依临阵却别扭了起来。 “卢星佑,可不可以不写这封信?”她抓紧他提起笔的手,不让他落笔。 笔锋上的墨汁凝聚成滴,落在有些发黄的纸张上,晕开一大团。 “你知道我一定会写的。”卢星佑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我宁可是我卑劣的冤枉了你,也不愿意你是真的丢弃了本性。依依,我必须求证。” 她杏眸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执着的不肯让开,重新又抓住他的手。 “别写了,算我求你。” 谭依依的模样有些可怜。卢星佑星眸看着她,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顿时语气温柔了不少:“你听话。灵玉是条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他误会她是在心虚,可是她还是想要阻止。万一那个冒充她的人,真是她的孪生姐姐,她该如何是好? “就算知道了真相,穆灵玉也活不过来了。要不这样,你把我交出去,这样你和卢家堡就不会有事了。你就说那晚是我降灵时被邪祟附了身,失去了人性。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穆城主不会屠我谭家满门的。”谭依依提出一个办法,气得卢星佑当时就扔掉了笔,他冲着她咆哮道:“谭依依,你是要去送死吗?别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你杀的灵玉,即便是,你以为我会让你去死吗!我如果愿意这么做,那晚,杀死灵玉的那个人,不管是你还是谭柔柔,当时就成了孤魂野鬼!” 被他一骂,她火冒三丈地回嘴:“你吼什么吼!反正你就是要一个人给穆灵玉偿命嘛,我认不就是了!” 果然柔弱不过三秒钟,谭依依马上就暴露了脾性。 其实她嘴上不愿意怀疑,可此刻的行为分明就是怕极了,怕极了那个在背后构陷她、挑拨她和卢星佑关系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同胞姐姐。 “你是要气死我吗?之前你不是极力否认吗?你现在承认什么?是认怂了吗?” 卢星佑看着眼前这个努力瞪着杏眼的小姑娘,恨不得一棍敲晕她。他是需要一个人为穆灵玉的死负责,但不希望那个人是她,也绝对不能是她。 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谭依依拉开:“你这时候给我演什么玛丽苏,扮什么圣母啊?这光环已经可以普照大地了!卢星佑,别理她,赶紧写!” 谭依依一脸懵的看着我,嗫嚅道:“什么玛丽苏,什么圣母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就是说,你姐如果真的冒充了你,证明她就没把你当亲妹妹,那你还拿她当什么亲姐姐啊,这种姐妹之情太廉价了吧?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有意思吗?如果她不是,那你更不该拦着卢星佑写这封信了,你行得正坐得端,难道不想求个真相?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说如果有人以你的名义伤害卢星佑,一定不会放过呢,怎么,说着玩儿的?他被伤成这样,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嘛。” 我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因为我知道,对付依依这种性格女孩子,就得用激将法。 果然,她鼓起腮帮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我们说道:“好,写就写。我信得过我们的血脉亲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情之山 “这就对了。”我对卢星佑点点头,“开始写吧。” 卢星佑从笔架上重新抽出一支笔,蘸好墨,在脑海里打了遍腹稿,最后提笔写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某些特殊的部位有薄茧,那是修习一些特定的降灵技法时留下的。一看这双手就知道,他平时修习没少下苦功夫。 “写好了。” 他拿起信,吹干纸上面的墨汁,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韧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卢星佑现如今这副俊美的面容,配上上好的降灵技法、坚韧不拔的性格、专一而又长情的爱情观,再加上这一手的好字,难怪穆灵玉使尽各种心机也要得到他。 将信对折,封入纸封。他唤来在门口候着的奴仆,“去,将这封信送给谭家二小姐谭依依。” “可是少主,依依小姐不是在这儿呢吗?”忠厚的奴仆一手指着谭依依,一手抓着脑袋,傻傻地问。他想不明白少主为何要他送信给一个此刻就在屋子里的人。 “叫你去就去,别的无需多问。对了,乘黑羽去,避开穆家的耳目。”卢星佑对奴仆下令时,大家公子的风范立马就显露出来了,威严,不容置疑。 “哦。”奴仆接过信转身离开,嘴里嘟囔着什么,又不敢大声,看着竟有几分滑稽。 奴仆走后,房门重新被合上。我问白无道:“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断情崖上守着?” “对。如果谭柔柔真的冒充过谭依依,她截取信件后一定会立马前去断情崖,我们得赶在她前头。” “那还等什么?走吧。” 卢星佑从堡里牵了头黑羽,他和谭依依在前面,带着我和白无各自乘着一只云鹤飞往断情崖。 断情崖不远,在遥星城东大概十五分钟路程远的地方。 趁夜踏云鹤躲避各种人的耳目,似乎已经成了我们最近生活的一种常态。我对白无调笑道:“怎么感觉我们不像是降灵人,倒像是什么歪门邪道,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 白无干净的眼睛看着我,在我的眼中,竟比那天上的满月更为明亮。他性感的薄唇动了动,吐出的话却可以活活气死人。他说:“鬼鬼祟祟的只有你,我是堂堂正正的。” 断情崖海拔算是高的,故而崖顶无雪,但也寒风阵阵,吹得我打了个哆嗦。 “冷吗?”白无侧头问我。 “有点,不过还好。”我藏好云鹤,不能让谭柔柔发现,否则就穿帮了。 谭依依笑道,“这崖顶是有点冷的,不过我们在这生活了十年,习惯了。” 断情崖顶是一块约五百平米的平地,上面除了些石块,寸草不生。风景并不美,看上去甚至有些萧条。我站在边缘探头往崖底望去,除了一片云雾缭绕,看不到底下的情况。 “卢星佑,你当初是哪儿来的勇气追着头巾跳下崖去的呀?”这种高度,有恐高症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腿软了吧? “我没想那么多。”他冷冷地道,将云鹤挡在一块大石的后面,“我只是想把它捡回来。” 谭依依听到他的话,内疚地低下了头,说了句:“对不起。”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我意识到我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又探出头去看山崖的对面,“那对面是什么?” 我这么问并不单纯是转移话题,我确实看到对面云雾中有些黑色的物体若隐若现,但是看不分明,只有再往前挪动了寸许。可能是我踩的地方受力不均匀,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碎石哗啦啦滚落崖底,吓得我差点掉下去,胡乱挥舞手臂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白无紧张地一把捞过我,责怪道:“小心点!掉下山崖成了肉泥,没人救得了你。” 我讪讪地笑道:“不会的,真掉下去了,我还有爪钩。” 白无黑着脸在我额头敲了一记,“我会担心、会害怕、会紧张。总之,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哦。”我知道他表面凶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担心,故而难得的不与他抬杠,老老实实地应着。 谭依依对我挤眉弄眼道:“你夫君可真凶。” 卢星佑冷笑一声,“哼,哪儿有你凶。” “卢星佑,你别以为我们之间现在有误会,我就不敢揍你!”谭依依瞪着杏眼,怒气冲冲地吼着卢星佑,卢星佑不满地皱了皱剑眉,但还是忍住了没回嘴。 我看到这一幕,觉得既好笑又伤感,明明如此相配的两个人,偏生有那么多的劫难,始终不能顺利走到一起。 “那对面究竟是什么呀?”我依然很好奇,毕竟为了解密还差点掉下崖去,怎么能不问个清楚。 卢星佑看着那片云雾说道:“那是绝情崖。” “绝情崖?” “恩。断情崖和绝情崖本属于同一座山,变成这样是有典故的。” “什么典故?反正等着也是无聊,给我们说说呗。” 白无无奈地揉搓我冰凉的双手,毫不留情地说:“把‘们’去掉,我不敢兴趣。” “我来我来!我来告诉你!”依依突然对说典故起了浓厚的兴趣,高高举起手毛遂自荐。她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起来:“传说数百万年前,这山原本无崖,名叫长情山。出了一位上灵,也不知究竟是哪种生物修得,只知化成人形时是个美丽的姑娘。这位上灵爱上了一个每天上山采药的医者,扮作普通人跟他相识相恋,甚是甜蜜。可是不出几年,医者忽然患了恶疾,身体每况愈下。都说医者不自医,眼看心爱的人日渐消瘦萎靡,上灵束手无策,在他即将油尽灯枯之时,散尽所有灵力续了他的命,自己也变成了个普通人。散尽灵力救爱人,本是感人至深的伟大之举,可是上灵没想到,她这样的一番举动暴露了自己。医者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后,只当她是异类,表面不敢疏远,暗地里却偷偷嫌恶了她。有一日她替医者上山采药,回去时竟看到那医者与同村的一个医女厮缠在一起,行那龌龊之事。上灵一怒之下辱骂了那个医女,医者竟当着医女的面甩了上灵一个耳光,并扬言要她有多远滚多远。她这才知道,医者早已经移情别恋,她散尽灵力不过是为她人做了嫁衣,成了一场笑话。上灵心如死灰,返还长情山,重新修灵。本来事情到这儿就告一段落了,谁知道后来又生了变故。也许是那对狗男女欺人太甚,上天也看不过去了,那个医女次年便生了一场恶疾,比医者之前那次更加严重。医者的医术在同行内已属上乘,然而使劲浑身解数仍然不见医女好转,只有厚着脸皮抱着她上了长情山来求上灵。” 我听到这儿,对那个医者恨得牙痒痒,忍不住骂道:“我呸!这对狗男女居然还敢上长情山?要是我,非得给他们揍下山去不可!” “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要是谁敢这么对我,我非剥了他俩的皮!”谭依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脸的赞同。 我们聊得热烈,卢星佑和白无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仰起头装作赏月。 “后来呢?后来呢?”我催问道。 “上灵第一次救医者时,已经散尽了灵力,徒留了人形,不过重新修了一年,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再救人?所以她拒绝了医者。可是医者怎么都不相信上灵已经变成了普通人,只当她是对过往怀恨在心,有意刁难,所以在崖上将她连皮带骨辱骂了个彻底。说她心胸狭窄、借机报复,说她面善心恶,虚伪至极。还说她化作普通人欺骗他的感情,曾经看上她不过是他怜悯她,说她灵魂卑贱人尽可夫,总之,怎么难听怎么骂。上灵听了这些话,气得直恨自己眼瞎,用那仅有的一年修为在他们站的地方中间劈开了一道裂缝,形成了两道崖。她对他说,他们之间从此就如这两道崖,一刀两断,恩断情绝。从此长情山就一分为二,成了绝情崖和断情崖。” “所以我们站的这里是上灵站的地方,对面那道崖是那个医者站的地方?” “对的。而且自那以后,两道崖上,寸草不生,再也没有医者上崖采过药。断情崖上灵力汇聚,是我们降灵人修习的圣地,绝情崖上则一片乌烟瘴气,衍生了不少恶灵。” “那,那个上灵后来怎么样了?” 谭依依杏某眨了眨,说:“两次散尽灵力,怕是再也修不成上灵了吧,估计人形都保不住。总之,这只是个传说,几百万年前的事,谁知道真假?” 难怪这崖顶如此贫瘠,和传说倒是对得上情景。不过在这样贫瘠的山崖一修习就是十年,想必无聊死了吧?突然有点佩服谭依依和卢星佑,同为降灵人,他们比我更能吃苦。 我举目望了望,问卢星佑和谭依依:“没看到这里有屋舍,你们和那些降灵大家的后人平常都在哪儿修习呢?” “山崖中。”卢星佑脚尖点了点地,“这地下。” 第一百四十章 年幼之时 “地下?”我在崖顶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入口,“你们是用的遁地术吗?” 卢星佑被我的话逗地难得的笑了笑,“当然不是。是隐藏式入口,加了封印的。除了用各家祖传的能证明降灵人身份的铭牌打开,旁人是进不去的。” “你们都是一起修习吗?是有师傅在教吗?” 我想象力大开,把这里想象成了类似于哈利波特里面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之类的存在了,藏着各种老师,教习各种不同的技法。 “当然不是。各家有各家的秘术和一些不外传的降灵技法,一起修习岂不泄露了?这崖内错综复杂,被分成了很多小的崖洞。每家据了一个崖洞,加持了独门封印,除了自家后人谁也打不开。一些祖传的秘法都藏在里面,待修习的后人去了,只管照着修习便是。平日里除了休息时间,我们互相是不怎么走动的,当然,关系好的几家除外,就像我和依依这样的。” “给我们说说你们修习时发生的事吧。干等着怪无聊的,也不知道这谭柔柔几时才能来,此刻收到你的书信没有?” 站久了双腿乏累,我拉着白无随便找了块石头坐在后面,既能隐蔽,又能靠着。 谭依依也跟着我一同坐下藏好,弯着杏眼说:“那我就给你说说我十岁那年第一次降恶兽的事吧。” 卢星佑微微侧起耳朵听,我们坐着他站着,这个角度让身材看上去更加挺拔修长。 他俯视着谭依依道:“那么丢人的事你也好意思说?” 她不服气地呛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最后我还不是赢了。” “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拉了拉依依的衣袖,活脱脱像是个在茶馆里听戏的客人。 卢星佑星眸鄙视地扫了谭依依一眼,说:“她把一只恶兽当做宠物带进了崖洞,养了好些日子,差点被它连皮带骨给啃了。” 我忍不住对依依竖起了大拇指,“依依,你果真是女中豪杰,恶兽也敢当宠物养!” 依依小麦色的肌肤突然泛起一抹绯红,羞涩地反驳道:“它长得那么可爱,我怎么知道它是恶兽。崖中修习本就无聊,我见它独自在崖顶徘徊,以为只是一只与族群走散了的普通鸟儿,就捡回了崖洞与我同吃同睡,谁知道是一只繁冥鸟。” “繁冥鸟?依依,你现在还能活着,命可真大!” 繁冥鸟是一种专门趁人类熟睡时啄食其脑髓为生的恶兽,尤以女子的脑髓为最爱。依依不但把它带回了崖洞还和它同吃同睡,能活下来不是命大是什么? 卢星佑轻嗤了一声,“什么命大,那是我在她入睡后,夜夜守着,几次在那恶兽打她注意时给拦了下来。” 依依睁大了眼,“你怎么不早说!” “你把那繁冥鸟带回来时高兴成那个模样,我说了岂不扫你的兴?更何况,若我看出那是只繁冥鸟,而你没看出来,那你不就知道我的修为比你高了,以后还有什么理由让你保护我?” 卢星佑振振有词,谭依依哑口无言。 我来回看着这两个人,越看越有意思。问依依道:“不是说各家的崖洞都有独门封印吗?那他是怎么进入你崖洞守着你的?” “儿时我们关系挺亲近的,解封之法是我教他的,许他自由出入。” 谭家崖洞内藏着许多自家的秘传技法,而依依不但教了卢星佑解封之法,还许他自由出入,这种信任程度已非一般人不能给予。由此可见,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超越依依所说的那般只有同行之谊了,精明如卢星佑,肯定有所察觉,所以才会屡败屡战,不言放弃。这个腹黑的小子,原来一直都在等依依的情根觉醒。 “后来你怎么又发现那是只繁冥鸟了呢?”我问道。 说起年少时,卢星佑暂时抛却了眼前的爱恨情仇,眸子里温和不少。“后来啊,这个笨蛋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堆虫子,硬生生要喂给那只繁冥鸟吃,逼得那只繁冥鸟怒了,大白天的现了原形。” “依依,你居然把一只繁冥鸟逼得在白天现了原形,厉害啊!我开始对你开始刮目相看了。” “那是因为我把我的口粮省下来给它吃,它都不吃啊……” 依依越说越窘迫,卢星佑倒是不打算放过她,反而越说越来劲:“人家是吃脑髓的恶兽,你天天给它喂馒头白菜糖葫芦,它能吃才奇怪吧?” “所以我就抓虫子给它吃了啊,都说鸟是吃虫子的,谁知道它不是一般的鸟。” “说道底是你修习不用功,恶兽都看不出来。” “你用功?你用功那恶兽现原形的时候怎么还躲在我身后?” “我不躲在你身后偷偷施术,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能降得住它吗?” “你不给我机会你怎么知道我降不住,我好歹也是谭家后人。” “你不说你是谭家后人还好些,那么好的门楣,连恶兽都分不出来。没有我,你独自一人闯荡江湖,等着反被恶灵降吧。” …… 说着说着,两个人竟抬起杠来了。我识趣地住了嘴,这样的气氛,甚好。 没有人命堵着心口,没有第三者梗着喉咙,只有一轮明月,和有着共同的美好回忆的两个人。看起来,和谐又般配。 如果画面就停在此刻,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断情崖顶虽然贫瘠,但好在月景怡人。虚无世界的月亮瞧着本就比我们的世界大些,断情崖又这般高,显得那轮明月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得。 “回去之后,怕是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的月景了。”我突发感慨,对白无轻声说。 想起也是这样的月圆之夜,我丢失了父母。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认真赏过月,即便看了,看到的也不是美,而是伤。如今,有两个美好的人在旁斗着嘴,有自己喜欢的男子在身侧陪着,这景,莫名就美了。 “不会的,景美不美,在心。”白无揽过我的肩,吻了吻我的额侧,“蓝蓝,还冷不冷?” “冷。可是你的体温更冷。”我笑看着他。 他的体温历来偏低,崖顶本就寒冷,他还这般揽着我,我只有抱紧了双臂保持体温。 “我的意思是,我更冷。离我近点。”他厚颜无耻地将头靠在我的肩头,像极了一个耍无赖的小孩。偏生这张脸生得完美无瑕,无论做什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为我取暖。”我嘴上不饶人,身子却不由自主向他靠近了些。 他澄澈的眸子装满笑意,暖暖地说:“互相取暖。” 聊了那么久,也不见谭柔柔的影子,上崖的路除了一片黑暗,没有半个人影。 卢星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紧张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不会真的不是谭柔柔干的吧?” 依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了然的姿态。 “我就说我姐不可能做这种事。” 卢星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度失了分寸,掐得依依的脸色有些发白:“谭依依,你究竟搞不搞得清楚状况?不是她,那就是你!” “你又发什么疯!不是我,也不是我姐!”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我亲眼看到的,亲眼!” 很明显,卢星佑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了耐性,再美好的回忆也会到头,最终他们还是要面对现实中的问题。眼看天色就要亮了,他害怕,害怕等不来别人,那依依的恶名就只能坐实了。 “有动静!”我掰开卢星佑的手,动作麻利地一把拉过依依躲在石块后面。 依依还没缓过神,刚要开口问我,我手快地蒙住了她的嘴巴。“嘘!” 黑暗中,可以听到某种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一只粉羽落在断情崖顶,上面走下来一个少女,一个和谭依依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一样的杏眼,一样的体态,一样的麦色肌肤。 “我来了,头巾还我吧。” 甚至,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只一秒钟,依依瞪大的眼睛里就接连落下几滴豆子一样的泪珠。她的眼睛在问:为什么? “依依,你为什么要杀灵玉。”卢星佑镇定地问站定在她眼前的少女。 少女嫌恶地看着他说:“你明知故问。” “我要听你说。” “你已知晓的我的本性,何苦惺惺作态?没错,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玩弄你,我就是霸道,我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要。” 卢星佑愤怒到了极点,手攥成拳,忍住拆穿她的冲动继续问道:“在这崖上整整相处半月,你对我,当真没有半分动情?” 女子冷笑一声,“卢星佑,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这般死缠烂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做男人的尊严?要我说几遍你才懂?你对我而言,就是垃、圾!” 依依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那女子见到她后,愣了一秒,仅一秒,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惊讶地指着谭依依说道:“姐,你怎么在这儿?”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面之魂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心理素质,本尊就站在她面前,她居然可以镇定自若地叫自己的妹妹一声“姐姐”。 “你叫我什么?”依依难以相信地问她。 “姐姐,你上这绝情崖来做什么?你身体不好,不要到处走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这个女子就上前拉扯谭依依的手,被卢星佑一把拦开,对她怒道:“谭柔柔,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依依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还要继续假扮她吗?” 女子抓了个空,装模作样地问卢星佑:“假扮?你是说她才是谭依依,而我是谭柔柔?” 我没有说话,抱胸立在一旁。我倒要看看这个谭柔柔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难道不是吗?”卢星佑反问。 “当然不是!我不知道我姐为何要骗你,但我确实才是货真价实的谭依依。姐,你说句话呀,你到底为什么要冒充我?”谭柔柔把矛头指向依依,依依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姐姐反咬一口,结结巴巴地说:“你……我……你骗人!”然后狠狠跺了跺脚,词穷了。 这个依依看上去张牙舞爪的,真到面对语言交锋时,嘴笨拙得直叫人觉得不争气。 我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对谭柔柔说:“你不觉得你这样的掩饰办法很拙劣吗?孰真孰假,将儿时与卢星佑相处的事挑拣一两桩说出来对质,马上就能分辨。真假岂是你随便两句话就可以颠倒的?你真当我们傻的?” 卢星佑点点头,“这个办法好。你就说说看,儿时在这崖中,我降服的第一个恶灵是什么?” 谭柔柔眼神心虚地闪躲,故作大声地回答:“我才没时间与你在这回忆儿时。你不是叫我来归还头巾的吗?你还来我们各自散去便是,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你叫来这么许多人,还有我的姐姐,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强行留下我?我告诉你,我若不喜欢你,你叫谁来也没用!”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倒打一耙了,谭柔柔这临危不乱的姿态倒是很叫人钦佩。真依依就在她眼前杵着,她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圆谎。 谭依依一言不发,绕开卢星佑走到谭柔柔跟前,趁其不备,伸手在她脸上快速抹过,一块白皙的肌肤在麦色的对比下清晰可见。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我生来难以分辨,是最像的双生子,唯独这肤色不同。你可以不承认你假扮了我,但这伪装的肤色,你该作何解释?”依依伸出手指,让谭柔柔看清她方才从她脸上抹下来的麦色涂料,声声质问道。 谭柔柔起先还对依依的动作有所不解,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见身份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耍起赖来,“我就是冒充了你,那又如何?” 见她终于松口承认,依依出奇的平静。她淡淡地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是亲姐妹,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你要假扮我与他相处?为什么你要杀了穆灵玉?为什么你要偷我的头巾赠与他,然后又狠狠地伤害他?为什么要截下我的信?又为什么要栽赃我?” 一连几个为什么,问得谭柔柔终于慌了神。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你,我的好妹妹。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她的表情狰狞扭曲起来,歇斯底里地指着依依吼道,哪里还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样子。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此时在我的眼中,竟是一个美一个丑,果然是相由心生。 依依听了她的话,疑惑不已,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毁了你的一生?” “你去问问整个遥星城,问问所有降灵人,世人只知谭家有个二小姐叫谭依依,哪里有人知晓还有个大小姐叫谭柔柔?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从小就是。”谭柔柔起先那副临危不乱的姿态终于一点点崩开裂缝,露出真实的模样。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被撕下面具的小丑。 “就因为这个?”依依讶异地说,“那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好,所以爷爷才让你闭门在家中休养啊。” “我的身体不好?哼,你可知道,你本来与我别无二致。”谭柔柔讽刺地冷哼一声,接着又道:“谭家自祖上起就没有人生过双生子,没有经验,娘亲用了不当的方法安胎,使得生我们的时候早产,所以我俩的身体都天生孱弱。” 依依否认道:“不可能,我自幼身体就壮实,绝情崖那么多修习同行都可与我作证,连风寒都不曾得过。” “我就恨你这副模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谭柔柔咬牙说道,眼里的恨意足以将依依刺穿,“我们俩自生下来后,因为太过虚弱,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徘徊,又屡次被救了下来。一来二去的,娘亲日日提心吊胆,便请来了族中的占星师为我们占卜。占星师说我们二人本是一体,不该是一对双生子,却因为某种星象变化而分裂了灵魂,成为了一对不容于世的怪胎。一阴一阳的灵魂两面寄生在不同的肉身内,都不成形,所以很虚弱。不至于死,但是也活不痛快。你难道就从来不奇怪,为什么我们这对双生子容貌、体态、声音,都一模一样吗?即便是双生子,也不可能做到这般吧?” 依依愣住了,谭柔柔说的话她明明不能认同,却句句都不能反驳。只有拥有同一具灵魂,才能如此相像吧? “可是,我的身体分明很好。”她低低地说。 “那是因为爷爷得了株灵草,那是一株即将幻化成人形的灵草。占星师说,像我们这种共生灵魂,已经无法再融合。阴阳两面各自生长,彼此排斥,会直到老死。那株灵草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康健的希望。灵草的灵力可以补全一个残破的灵魂,但是只有一株,而爷爷把它给了你,因为你在他们难以抉择的时候笑了。他们说,看到你的笑容如此美好灿烂,就觉得你应该是那个向阳的灵魂。世人都知道,阴恶阳善,没人会去救一面生来便是恶的灵魂。可是天知道,我才是那个向阳的灵魂!我为自己占过星,我才是灵魂向阳的一面!” 谭柔柔突然失控地吼叫起来,一次次猛力推着依依,依依默默承受着她的捶打,不闪不躲不还手。 卢星佑心疼地挡了过去,劝解道:“这不能怪依依。她那时候只是个婴孩,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因为你爷爷的误判就迁怒于她,你在背地里动那么多手脚报复她,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只图心里痛快吗?还要搭上一个无辜者的性命,这是何苦?” “不怪她怪谁?她那一笑,夺去了我整个年华!没了康健的体魄,我不能像其他大家的子弟一样上绝情崖修习,我不能自由快乐的玩耍。我终日锁在房间里,吃着那些难闻苦涩的药草,也只是勉强续命而已。而她呢?你看看她,她活泼、开朗,身体那么健康,那么多人喜欢她。就连你,堂堂的卢家少主,拥有风华无双的容貌,不也被她迷得失了魂魄,拼上满门也要为她瞒下杀人之罪吗?” “你错了。我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也不是因为她拥有一副康健的身体,而是因为她是谭依依。只要是谭依依,哪怕是个病秧子一般的谭依依,我也是喜欢的。而你,哪怕是个康健的谭柔柔,也不会有人喜欢。因为你纵使拥有一面向阳的灵魂,也活成了阴郁的模样!” 听了卢星佑的一番话,依依呆滞的眼神里泛起了光芒。她感激地看着这个挡在身前的男子,他明明纤瘦的后背,此刻看起来竟伟岸得如同一座山,替她遮着风挡着雨。依依想着,就凭这几句话,之前再多的误解都算不了什么,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卢星佑。 她弱弱地问谭柔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那时也只是个婴孩而已……” “你快下崖的几个月前,我的身子越发不好,终日昏昏沉沉,总是醒了睡睡了醒,难得清醒上几个时辰。爷爷觉得我快不好了,和爹爹在他的书房里内疚地说起这桩往事,被起身寻他的我刚好听了个真切。你们永远都不知道当听到真相的时候我有多么震撼,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房哭了三天三夜。我的好妹妹,你夺走了我的人生,那么,我也要夺走你的。”谭柔柔突然变了脸,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指依依:“不管是一等降灵人的身份,还是这无双的爱情,要么抢来,要么毁掉!”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亲姐妹!纵使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无意的,更何况,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不是很康健吗?” 谭柔柔冷笑一声,“那是天不绝我!你不知道我为了这副康健的身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每每想到此处,我就更加恨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狼狈之合 白无本来一直冷眼旁观,听到此处,站了出来,俯首淡淡地道:“说吧。那神医是谁?和你在月下拥吻的男人又是谁?说了,我便不管你们,让你们自己争斗自己解决。不说,相信我,我可以让你瞬间变回那个病秧子。” 谭柔柔本来现了杀意的眼眸此时看向白无,软剑也调转了方向,“你又是谁?今日爱管闲事的人还真多。也罢,我便让你们一个也下不得这断情崖,黄泉路上,一并作个伴,算是我对你们的最后一分仁慈。” “好大的口气。你是想以一敌四吗?”我连血鞭都懒得取,只觉得她可笑又可怜。 白无无视她的软剑,一步步向前,语锋冰冷,“我再说一遍。说了,我便由你们自己争斗。不说,我就让你变回那个没有存在感的病秧子。” 说完,他抬手勾了勾手指,谭柔柔手中的软剑便不受她控制地飞落崖底。 “我这人耐性不好。再不说,丢下崖的就不止是这柄软剑了。” 我一直知道白无威胁起人时,会散发出与他干净无尘的气质截然相反的阴险狠戾。不论男女,不论老幼,不论美丑,他都不会心软或委婉。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谭柔柔不会屈服,还添油加醋了一把,“你最好听他的话,他可不是谭依依,跟你们没有血脉旧识的情分,不会给你留半分面子的。” “你究竟是谁?”谭柔柔看着软剑飞向崖底,那双与依依一模一样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为什么一定要淌这趟浑水?” “为什么每个人都爱问这个问题?”白无澄澈的眼睛看着我,很认真地在询问这个问题,那个表情像极了一个求知欲旺盛的课堂上的学生。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答他:“那是因为你的身份真的很让人好奇啊,你又不准我问,自己又不说。” 白无意识到他为自己挖了个坑,自以为巧妙实则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为什么要剜了穆灵玉的心?如果单纯是为了毁你妹妹的爱情,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要知道,只要卢星佑对谭依依的感情浅上一分,今夜被护城军队包围的就是你谭家了。” 谭柔柔知道自己不敌白无,见他不追问那男人的问题了,正好就坡下驴回道:“男人啊,总是容易被女人美丽的外表所迷惑。卢星佑,你当真以为那穆灵玉是无辜的吗?我告诉你,这些计划能够以意顺利实施,她有一多半的功劳。” “不可能。”卢星佑冷着脸否认,“反正她已经死了,你现在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也是死无对证。” 谭柔柔突然轻蔑地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卢星佑,我要推责任,也是推全部,推个大半干什么?难不成这样就能掩盖真相,让你们仍然以为我是好人?还是这样依依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跟我姐妹情深了?也不知道你是真瞎,还是装瞎。那穆灵玉,从头到尾就知道我是假的。” “你是说,月下你杀她那晚,她是在做戏?” “岂止那晚,从你们回城以后,她一直都在做戏。” 谭柔柔丢了软剑,索性坐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这脾性与依依还是极为相像的,不愧是两姐妹。 “我承认,这些事情我办得不漂亮不磊落,也着实对不起依依。所以,我还你们个真相,就当是交待了。”她从袖间掏出一方头巾,远远地伸向卢星佑,“这方头巾本属于你,现在物归原主。” 卢星佑上前接过,看着上面熟悉的白玉,惊讶地问她:“这是我的头巾。这方头巾你不是已经转增给灵玉了吗?怎么又回到你手上了?” “自然不是她给的。她费劲心机才得到手的东西,想也知道,若非我使了手段,她怎么可能交出来。” “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卢星佑声音提高了八度,强忍着怒火。 “你可知,你们回城次日,我便认识了穆灵玉。那时依依刚回家,又传她击退了天狗,举家上下的焦点都在她身上,我又变成了那个小透明。我不愿看着她被众星捧月,显得我更加落寞凄凉又可有可无,所以我离开家,到街上闲逛。那段时日我的身子已经康健,无需旁人陪着,一个人到处溜达,打发这无聊的光阴,只盼着能碰见个恶灵恶兽什么的,试试新习得的降灵技法。可是溜达了半天,恶灵恶兽的影子没见着,倒被个女人给缠上了。那个女人就是穆灵玉,她把我认作了依依。彼时,我才知晓了灵草的真相不久,心中对依依满是怨恨,她又刚刚学成下崖,击退天狗荣耀加身,夺去了家中所有人的目光,我正厌恶她得紧。这番将我错认,我二话不说就给了穆灵玉一个下马威,将她掳去城外小树林,吊了起来。” “什么?你竟将她吊了起来?她可是城主家的小姐!”卢星佑头痛地抚额,这两姐妹的脾气秉性还真是相像。 我调侃卢星佑道,“怎么,心疼了?” 他偷瞄了依依一眼,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继续说。” 谭柔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我们道:“有水吗?酒也行。说多了口渴、” 我愣了一会儿。这女的,一会儿装苦情,一会儿扮癫狂,现在又是这般爽快,怎么跟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一样?我脑袋里虽然是这么想的,手还是从背囊里取下水壶丢给了她,“别对口,我有洁癖。” 她准确地接住,隔空喝了一大口,竟生出几分潇洒。“放心,我也有。” 我倒吸了一口气,刚想骂回去,给忍住了。这女的,还真有能轻易挑起别人怒火的本事。 “你这水壶不错,怎么与我们用的不大一样?”她研究起我的水壶,我心知不好,这些东西都是清明世界带来的,非常容易暴露身份,可不能叫她给看出来了。 我上前一把夺了过来,拧好壶盖扔进了背包。 “别转移话题,继续说。你把穆灵玉吊起来以后又怎么了?” 她揩了揩嘴角的水渍,说:“还不等我怎么样,她就自报家门了。我告诉她我不是谭依依,我是她的姐姐谭柔柔,可她怎么都不信。也该她倒霉,那天我正是一口郁气难平,她左一句依依又一句依依的,更加惹恼了我。于是我从林中抓来了一些小蛇放在她四周,又把她从树上解了下来,想吓唬吓唬她。可她是城主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哪里见过这些?看见那些小蛇就吓傻了,只知道尖叫不会逃跑,反而引起那些小蛇挑衅,在她腿上咬了一口。那些小蛇毒性虽然不强,却还是有的,她本就胆小,加上中了蛇毒,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我当时害怕了,终究是城主家的女儿,做太过火的话,她要是告诉她爹爹上我谭家闹事怎么办?所以我偷偷将她带回了家里治伤,也就是在家中,她躲在我的帐后亲眼见到了依依,才信了我的话。起初她并不知道我憎恨依依,我也不知道她厌恶她,直到一等降灵人的封令下来,我喝了个酩酊大醉,实在无人倾诉,便将满腹委屈都告诉了她。本是酒后吐真言,没想到还结成了个同盟。她告诉我她在城外对卢星佑一见倾心,可这卢星佑我是知道的,对依依那叫一个死心塌地、忠贞不渝,就她回来这些时日,我都见他下过几次名帖拜访了。我们俩一个失意,一个失恋,也算是同病相怜。” “所以你们一合计,就狼狈为奸了?”我语带讽刺地说。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各取所需。我帮她得到她想要的男人,她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谭柔柔将秘密说出,顿觉轻松不少。终于不用伪装了,什么都说了出来:“我是知晓卢星佑对依依的感情的,你若让他乖乖娶了穆灵玉,他一定不肯。所以,我们得让他心甘情愿。那日起,我和灵玉便制定了一个计划。她先是回到家中找父母闹,闹着要嫁给卢星佑,当然,动静越大越好。她不负所望,以死相逼闹得满城皆知,惹得卢家二老反感。凭卢星佑对依依的情感,他一定会借机向他爹娘提出求娶依依的事。一切如我所猜想的那般进行,当卢家带着媒人踏入我谭家大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灵玉是知道雪牙城外天狗被击退的真相的,她告诉了我,我越加不服气。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助她,依依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获得一等降灵人的称号?凭什么被认为是光大谭家门楣的不二人选?就冲这一点,我更加坚定了要破坏他们的决心。明明知道真相,却日日不能说,不能拆穿她,这滋味可不好受。不过为了成事,我得忍,也必须忍。她努力修习降灵技法,我就比她更加努力。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满身的荣耀,我怎么能让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恶兽之灵 谭柔柔对依依获封一等降灵人这件事本来就有怨气,她一直认为是依依夺走了她康健的身体,而今又知晓天狗根本不是被她击退的真相,内心的愤懑几欲溢出胸腔。 “她这数年修习,如果只是修得了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那最初还不如由我去,我一定比她更努力,比她做得更好。”谭柔柔不服气地说。 她不服气,依依更不服气,回呛她:“你说别的我都能接受,唯独这个我不承认。我修习那十年吃的苦不必任何人少,你不能随意抹煞掉我的努力。” 卢星佑也维护依依道:“是啊,有一次依依为了修习一个术,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还差点晕了过去。你们两姐妹的事,我本不该插手,可你终究不该把旁人牵扯进来。” “旁人?你是指穆灵玉吗?她可不是什么旁人。在你如愿让依依应下亲事之后,我就命人在门前日夜守着,等着你送上门来。我知道你对依依的感情有多在乎,被拒绝了那么多次,这么忽然的就应了你,你不可能不求个明白。穆灵玉也知道这点,所以她提出让我假冒依依接近你,再想法子让你死心。这样,你还觉得她是旁人吗?” 谭依依把卢星佑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得不承认,她很懂得通过一个人的性格去解析他们的行为模式和处事方法。这种惊人的洞悉力让她总能准确的预料到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提前拟定好计划,这样的人才,丢到我们的世界,即便不是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职场好手。 “你是说,让你假冒依依这个计谋是灵玉提出来的?”卢星佑狐疑地问。对待这样一个谎话连篇的女子,他无法做到完全相信她的话。 谭柔柔看出了卢星佑的怀疑,她站起身问他:“你不信我?卢星佑,我有时候很奇怪,你口口声声爱依依,却对另一个女子毫无保留的相信,容不得别人半点质疑,不管是我还是依依。你难道真的不是被穆灵玉那副美丽的皮囊给迷惑了?” 卢星佑赶忙否认:“当然不是!你不是知晓我对依依的感情吗,当知道我心里只有她一人。” “那你为什么不肯相信这一切的计划穆灵玉都有参与,而且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是假冒了依依与你接近,信是我截的,头巾是我收的,如果穆灵玉跟我不是一伙儿的,头巾又怎么会落入她手中?如果不是她趾高气昂地戴着头巾出现在依依面前,说你不再喜欢她了,依依又怎么可能会临阵毁婚?” 谭柔柔一句一句问得卢星佑哑口无言。这两姐妹,一个柔柔,一个依依,性格却与名字全然不符,不肉不依,都像火一般地热烈逼人。 “她说的是真的吗?”卢星佑不敢回答谭柔柔,转而问依依,“灵玉果真戴着这方头巾去找你挑衅了?” 依依杏眼有怨气,不爽地说:“我跟你提过,你不信而已,现在又作什么来问我?是她说你不喜欢我了,让我放手的,你不是还认为我诋毁她吗?” 卢星佑听闻内幕,懊恼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带着歉意自责地道:“是我太武断了。” 依依扭过头,仍有些生气:“你不是武断,你只是信那穆灵玉多过我而已。” 看到依依生气的模样,卢星佑嘴张了半天,一句“对不起”呼之欲出,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谭柔柔见她二人这样,心里也说不出是爽快还是不爽快,烦躁地打断他们:“你们不要在我眼前秀恩爱了,扎眼得很。” “现在哪里还有恩爱,不都已经被你搅黄了么?你活活剜了穆灵玉的心,害了卢家不说,还成功的让他俩生了误会,这一石二鸟之计你用得可还顺手?”看不惯她这样子,我故意顶了一句,谁知她对我说:“我剜穆灵玉的心不是为了报复。那是她该死。” 谭柔柔说这话的时语气像是在说一只小猫小狗那般云淡风轻,而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已经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依依毁了婚,她成功嫁给了卢星佑。我们走到了最后一步,轮也该轮到她为我做点什么了。” 我不认同地反驳道:“那也不该是以性命为代价。” 如果谭柔柔不说,没人会相信她的身体里有着一面向阳的灵魂,这份狠辣分明不亚于任何恶灵恶兽。作为一个女子来说,她太过冷酷。 “死便死了,哪儿有什么该不该的。那日她故意命人在宴席上拖住卢星佑,我则故意在周里村放了个恶灵,又差人请依依去降。卢星佑大婚,依依心烦得很,定会接下这桩生意。她不在城中,既给我们提供了便利,又增加了自己的嫌疑,我干嘛不加以利用?”谭柔柔说得理所当然,内里却暗藏着深渊般的城府。 “你与穆灵玉已经是同盟,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如果只是为了让卢星佑死心,月下那个吻也足够了。如果是为了让依依被误解,你有一百种方法。” 我始终觉得事情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也许谭柔柔是坏是狠,可是杀了穆灵玉,只要稍有差池,整个谭家都会跟着陪葬。 白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悠悠地说:“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吧。” 谭柔柔吃惊地看着白无,抿紧嘴唇一语不发。 白无又问卢星佑道:“那日你误会谭依依在相约地点与一个男人拥吻时,可曾见过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不曾。”卢星佑回忆了半晌,“起初站得远,只顾生气,后来她剜了灵玉的心,又只顾震惊。等我跑过去时,那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那就没错了。也就是说,只有穆灵玉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白无一步步逼近谭柔柔,谭柔柔的表情再也镇定不起来,一个箭步跑向她的粉羽,被我用血鞭圈住了腰身,“想跑?只怕没那么容易。说,那晚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拼命挣扎,“我不能说,你们别逼我!” 白无两只手慵懒地摩擦着,像涂抹护手霜一般的优雅。“这个你不说也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们,你在城外看到的那个神医是谁?你的身体又是如何被治好的?那个方子究竟是什么?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回答便叫我们放你走吧。也许谭依依和卢星佑会答应,不过不好意思,我们并不是一起的。对吧,蓝蓝?” 我正紧紧抓着血鞭,白无突然把话题引向我,我没有细想,跟着傻傻地点头:“是的。” 眼前的情势突然变化,依依有些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问我:“你们这是干什么?” 白无笑着说:“解了你和卢星佑的误会,接下来该解我的惑了。” “解你的惑?此事与你有什么干系?这是我两姐妹的事,撑死了也是卢家、谭家和穆家的事,你们两个外城来的人,凭什么捆着我姐!” 谭依依和谭柔柔终究是两姐妹,见自己的姐姐被我们对付,立马调转了阵营。 “本来是没有干系的,可是奇怪得很,我在你姐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一股来自恶兽的灵力。” 谭柔柔已经不能更震惊了,她心虚地低下了头,“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白无停止摩擦双手,单手捻了个诀,那只粉羽云鹤就轰然倒地,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捡点我爱听的说吧,要不然,下个诀应得就是你。” 白无一说完,依依就慌张地伸出双手拦在谭柔柔身前,对我们说:“我姐好不容易康健,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谭柔柔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妹妹,有一瞬间的动容,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用脚狠狠踢开了她:“不要你在这假惺惺!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姐!”谭依依被踢到在地,吃了一嘴的土,有些气愤地回头瞪着她:“你看不出我是在帮你吗!” 谭柔柔并不领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有说过让你帮吗?” 卢星佑扶起依依,为她擦拭着脸上的尘土,骂谭柔柔道:“你也太不识好歹了,依依不计较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居然还这么对她。索性由着你被人欺凌好了!依依,我们走。” 说完,他就要拉着依依离开,被依依轻轻推开了,“不,我不能走。” 白无不理会他们这场闹剧,只冷冷地对谭柔柔说:“说吧。” 谭柔柔自知躲不过了,叹了口气,“我能说的我会说,我不能说的,你再要我说就是要我的命。” 我松开血鞭冲她扬了扬下巴,“那就捡你能说的说。” “在依依下崖的前三天,我突然精神大好。也许是回光返照,总之,那日是我从小自大以来觉得身体最爽利的一次。我带上丫鬟,去了城外赏景,也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治愈之方 “我一直分不清那一次的见面,究竟是一次上天垂怜的重生,还是一场雪上加霜的劫难。那是我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一次外出,天地间的景色美丽极了,不管是花、是风还是云,我都想要装进我的眼睛,装进我的人生。我活了十几年,生活单调的只有那方寸小屋,一眼望得到头,门在那儿,路在那儿,无人阻拦无人把守,我却无力走出去。我翻阅过一本古书,上面说即使是用快修成人型的灵草补全灵魂,也只能在婴孩时期进行。我已经失去了康健的机会,就算再得到一株灵草也没用,我还是那个死不了也活不痛快的病秧子。” 谭柔柔只有说到这里的时候,才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不是憎恨、不是不甘,是真的难过,消极到了极点的难过。 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颓然的状态,没有精神,没有活力。 “那天,太阳很大,天气热得只着薄纱也能沁出一身的汗。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精神,别说是灼热的日头照着,即便是那剜肉的刀子在下,我也想外出走走。我穿着厚重的遮阳服,躺在城外的一处草地上,那么热的天,除了我和丫鬟,没有一个人敢外出走动,倒也清净得很。我不知道我在那儿躺了多久,只知道丫鬟受不住炎热,躲进了附近一处阴凉的山洞,我却仍然不肯挪动半步。我太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自然的机会,却忽略了自己终究是个病秧子。那么大的日头,那么厚的遮阳服,我活生生把自己给捂坏了。渐渐地,我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眼前的世界左摇右晃,连景物都起了重影,身上除了热就是难受。我想要唤来丫鬟,嘴张了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得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晕倒的前一刻,我真心以为自己大限已到,只觉得不甘心,还没活够就死了,又觉得是解脱,活成这副模样倒不如死了干净。以前病着的时候我时常在想,人死前会想些什么,是爱人?我没有,我没尝过情滋味。是这一生发生过的快乐的事情?我也没有,我的世界只有谭家的屋子、院落,和从不间断的苦涩药草。又或者是亲人?是那个放弃了我的爷爷和踩着我的健康茁壮成长的妹妹?想得多了,就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白活。平常想得那么多,当真以为自己死去的那一刻,想的却是若有机会再活一次,我一定让自己活得不一样。”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理,可恨之人也往往伴随着可怜之处。 我不喜欢谭柔柔,她城府很深,对自己的妹妹陷害起来毫不手软。她阴狠毒辣,活活剜出了穆灵玉的心既不歉疚也不后悔。但即便是这样的她,说起这些内心的想法时,还是让我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是命不该绝,我的眼睛并没有永久的闭上。当我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个并不熟悉的木屋里。那木屋里落满了灰尘,结满了蛛网,一看就是有些年头无人居住了。我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身上的遮阳服被人脱下,只余一身薄纱。我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自己有无被人轻薄,这时从木屋外走进来一个人,是个男人。他只用眼角看了我一眼,就说出了我的病情。他问我,是不是灵魂不全。我的惊讶你们想象得到吗?只那一眼,他就看出了我灵魂不全。我马上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他不仅知道我灵魂不全,他还知道我再不治,此生都会吊着一口气活,随时要死却永远死不透,被死亡气息一直笼罩,让我生不得,死不能。也就是说,我这一生都会不停感受死亡的痛苦,然后苟延残喘的活着。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像在遭受一种酷刑,你自己又不甘心结束,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我万念俱灰,觉得死和活都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他突然说他有治愈的法子。一个对生命已经失去了期待的人,一个对未来已经不再憧憬的人,一个觉得自己随时都能走到头的人,突然听到有人说你还有救,你还能好,哪怕他是个骗子,我都愿意相信。” 我理解谭柔柔的想法,人类对生存的渴望是一种本能,一种可以凌驾于一切想法之上的本能。她孱弱了那么多年,失望了那么多年,当希望出现,哪怕虚无缥缈的只似一缕青烟,她也会伸出手拼命抓住。 我好奇地打听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她停了一会人,不太想说的表情,“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不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不是个正常人的模样?那是什么模样?你可以形容一下吗?”我锲而不舍的追问。 她看穿了我的意图,对我说道:“别问了,你再追问我也不能说。” 我有些泄气。看情形,这个人的信息她是铁了心的不打算透露了。“后来呢?” “后来他给了我一副方子。” “什么样的方子?” “能让我康复的方子,也是让我万劫不复的方子。” 谭柔柔的话自相矛盾,我们听得不是很明白,白无问她:“什么意思?” “那个方子可以让我的身体康健,可以让我的灵魂补全,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谭柔柔突然停下话头掩住脸,双肩隐隐抽动,我和白无对视一眼,问她道;“你,你是在哭泣吗?” 她放下双手,涂满麦色涂料的脸上被冲刷出两道白色泪痕,那是她原本的肌肤。她果然在哭泣。 “要想康健是有代价的,我必须把身体出卖给一个恶兽,整整十五天。” 依依震惊地跑到柔柔跟前,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颤抖着声音问:“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把身体出卖给了一头恶兽?哪种出卖?是哪种出卖!你告诉我!” 她抓住谭柔柔的肩膀疯狂的摇晃,这次她没有推开她。 谭柔柔抬眸望着自己的妹妹,眼里的冰冷好似万年冰川,看一眼,就能将人原地冻结。 “还有哪种出卖?总不至于割块肉放点血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吧?要我说给你听吗?好,我就告诉你。我,谭柔柔,我被一头恶兽给睡了,整整十五天!而且,我还要为它诞下小恶兽,用作汲取怨气的交换,你满意了吗?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了吧?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灵草,让我不得不用身体去交换一个完整的灵魂,一个不再病怏怏的人生。你谭依依享受着一等降灵人的荣耀,享受着卢星佑的爱慕,世界上最纯真最忠贞的爱情,而我,只配做一头恶兽的暖床工具,你说,我要不要让你继续幸福?我要不要让你被爱情狠狠伤害?我要不要让你比我痛苦百倍!” 依依松开抓住谭柔柔肩膀的手,她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嚎啕大哭起来:“姐,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谭柔柔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哭成了一个泪人,她问她:“你是内疚吗?还是同情?我告诉你,我都不需要。我的人生被你们毁了,所以我自己救活自己,哪怕是用肮脏的交换,我也不想再在羡慕你、嫉妒你的情绪中度过每一天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拿走我康健的身体,我也不想你这样!姐姐,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 依依不能接受现实,因为婴孩时期的一个笑容,她与姐姐竟然走上了天差地别的两种人生。那是她抢来的人生、骗来的人生、偷来的人生,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该如何心安理得好好生活? “傻吗?我这不叫傻,我这叫别无选择。谭依依,当我躺在那头恶兽身下任它蹂躏时,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它的舌头舔过我的皮肤,它用鞭子抽打我,逼我说喜欢它,这每一件事都让我恶心。它每次离开,我胃里的东西都会被吐个干净。它身上恶兽的气息,不管我怎么洗,都洗不掉。谭依依,我脏了,由内而外的脏了。” “不,我不相信……” “接受不了现实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你已经夺走了我的人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你现在来善良,晚了。” 依依仰起头,一抹眼泪,语气刚硬地说:“告诉我那头恶兽是谁,我去收了它!” “收了它?哼,你收得了吗”谭柔柔冷哼一声,尽是轻蔑。 “不管它是什么,不管它等级有多高,它凌辱了你,我一定要它下场惨烈!” 谭柔柔看着依依,这个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的妹妹。她的眼睛红红的,目光坚定,手攥成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管她如何讽刺、踢打,都不曾退离,她韧得像一根蛛丝,细,却足以承受千钧之力。 她恨她、厌她、憎恶她,却不得不与她缠绕终生。她们之间流着一样的血,却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姐,已经发生的,我改变不了。以后随你打随你骂,我都不会说二话。可是今日这头恶兽凌辱了你,纵使是你甘愿的,我也要替你报了这仇。你告诉我,究竟是哪头恶兽?” 谭柔柔眼睛里的冰川在一点点化开,这个妹妹目光坚定的样子,像极了自己,那个不惜牺牲一切只为了要活下去的自己。终究是双生子啊,连这眼神,都一般无二。 “谭依依,你打不过它。” “打不过也要打。”她丝毫不退缩,即便是姐姐的脚踢在身上,拳头锤打在心口,她也未曾这般痛过。“你是我姐,你再恨我,你也是我姐。” 谭柔柔又说:“可是我杀了穆灵玉。” “穆灵玉与我本就不熟。” “我还让卢星佑憎恶了你,设了一重又一重的局陷害你。” “那是我欠你的。” 谭柔柔沉默了,其实她心里不是不明白,那些恨,是她嫁接给这个妹妹的。虽然她不认可依依是无辜的,但她也知道,错不全在她,终究,命运才是主导者。 谭柔柔无处宣泄自己苦难的人生,她必须找个人来恨,而那个人,只有依依。 她轻叹了口气,说:“你杀了它又能改变什么?” 依依倔强地回答:“什么也改变不了,至少,你的心里能爽快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我这个妹妹的也愿意拼上性命。” 因为她的一个笑容,姐姐苦难了一世,所以只要姐姐高兴,她什么都可以去做。 卢星佑想要劝依依,可是又不知从何劝起。确实,谭柔柔的遭遇让他这个受害者也觉得有理由那么做,恨和怨堆积得太多,做出任何极端的事都有可能。 他上前拉住依依的手,对谭柔柔说:“以前你做得太多,错得太多,可依依不怪你,我便不怪你。现在,你实话告诉我,杀了那兽,你心里会不会爽快?” 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陷害过的妹妹,一个是自己利用过的男人,都被她深深的伤害过。而今,却一同站在对面,要为她泄愤报仇,还问她这样做心里会不会爽快。谭柔柔第一次觉得,这个妹妹也不那么讨厌。 “会。”这是她的心里话,直到今天,她想起那十五日,仍旧想吐。 “那你告诉我们,是哪头恶兽。” 谭柔柔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好,它就是……” 话未落,一道冷箭穿膛而过,谭柔柔忽然倒地。再一抬头,空中一只白羽快速飞过,连人影都没看清半个。 “他大爷的!怎么又是这样!”我捡起一块石块扔向那白羽云鹤飞走的方向,气得恨不能长双翅膀追过去。 白无神色凝重地对我说:“与朱门那次劫杀姚兮雨一样,又是背后放冷箭灭口。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搞鬼?” 我回头看了看谭柔柔,还没死透,依依已经在一旁哭开了,急得要死要活。 我趁她还没咽气,赶紧问到:“你可知道,是谁要杀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临终之言 依依捂住谭柔柔那往外突突冒着血的伤口,杏眼里的泪珠一波波往外涌,止也止不住。 “姐,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下崖找医者。” 谭柔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没用的。我费尽心机……只……只为了,活下去,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死……” “不,不会的,姐,我不会让你死的。”依依泪水啪嗒啪嗒掉,也顾不上擦,紧紧回握着姐姐的手,“我欠你那么多,你还要报复我,还要让我还,所以在我没还完欠,你不可以死,也不能死。” 我眼看谭柔柔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这伤一看就知道即便找了医者也是枉然,她们却还在这浪费时间扯些有的没的。 我打断依依没有意义的对话,直接问谭柔柔:“趁你还活着,快告诉我,是谁要杀你?还有,月下被穆灵玉瞧见脸的男人是谁?给你方子的神医是谁?侮辱了你的恶兽是哪头?说了,我替你报仇。” 谭柔柔吃力地抬眼看着我,张了张嘴,涌出的却是一口血。 “你快说,要不没有时间了。”我有些着急,索性蹲下凑近她。 谭柔柔的伤口正中心口,虽然不大,可是血流得急。照这失血的速度下去,即便有白羽,等我们回到城中,她也已经无力回天,更何况我们只有几头黑羽。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液,说道:“蹂躏我的恶兽,是,是天狗。” “什么?天狗!”依依惊呼到,就连我们也倍感意外。依依问她:“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不得依依问,我也想问。天狗是虚无世界的第一恶兽,心心念念要得到九龙短刀,自月华城外一战之后,它便不知所踪。而今在这遥星城外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还与谭柔柔有了牵扯,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不知道,是,是它主动找到我的……” 谭柔柔越说我越疑惑,天狗志在短刀,绝不可能因为女色而靠近谭柔柔,那它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我赶紧问道:“在卢星佑成亲那晚,穆灵玉看到的就是它对吗?” “对。”谭柔柔点点头,“它本是狗、狗头人身,那日,化作人形与我,配合演出。本不会露出破绽,谁,谁曾想,穆灵玉身上有一串珠串……是被降灵人开、开过光的,而且是位高人。她在假意与我起争执时,珠串不、不小心碰到了天狗,让它现出了原形……” 谭柔柔因为伤得过重,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我却也听了个明白。 天狗的外形特征太过明显,只要看一眼就能够描述出来,而明眼人一听就会知道那是天狗。 天狗自离开月华城外后一直没了消息,我沿途也打听过,却从没打听到任何东西。我猜想它是刻意掩藏了踪迹,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既然是刻意,暴露了真容被穆灵玉瞧见后杀人灭口是能说得通的。 我又追问:“那它有没跟你提过,找到你是为了什么?” “没,没有……我一心只想身体康健,哪儿,哪儿顾得了那么多?” 谭柔柔被病痛折磨十余年,好容易有个康健的机会,她便如同走火入魔的疯子一般,即便知道那是降灵人的大敌,依然凑了过去。 “那给你方子的那个人又是谁?也是他吗?” “我立了重誓,不能说。若我说了,整座遥星城,都得为我陪葬……” 这誓言何其之毒。那个神医竟然要求谭柔柔立下这种重誓,看样子他把身份影藏得比天狗更深,更不想让人发现。 “一点也不能说吗?”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心里隐隐觉得,那个神医与这些事情脱不了干系。 “不能。”谭柔柔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我看得出来,告诉我们这些,已是她在强撑。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放弃再问,对她说道:“好吧,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两姐妹。放心,我林蔚蓝言出必行,天狗的仇,我会帮你报。” 还有七月和云辽的仇。 天狗啊天狗,兜兜转转,你最终又撞到我们跟前了。只要你还在遥星城,即便掘地三尺,我也得给你找出来,算是我作为降灵人的职业道德吧。 白无素来对生死看得淡,那边依依和柔柔生死离别,他这边云淡风轻。 “蓝蓝,这事你怎么看?” 我们站在崖边,给那三个人留出了一点空间。 “那个给方子的人一定不是天狗。她可以坦然地说出蹂躏她的恶兽是天狗,明明知道说出来就会被杀,毕竟已经有个穆灵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那儿,还是无惧无畏。可是她却不敢说出木屋里那个男人是谁,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白无点点头,“你分析得不错,可惜漏了一点。” “漏了一点?是什么?” “那个人,只怕比天狗更难对付。”白无担忧地说。 我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降灵人虽说是信鬼神之说的,可也不是盲目的信。我问你,随便一个人叫你立下的重誓,你会连临死都不敢破坏吗?” 我想了想白无的话,确实蹊跷,“不会,这都生死攸关了,说也是没命,不说也是没命,还怕什么?” “你不怕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这个誓言荒谬,可你有没有想过,谭柔柔大小是个降灵人,虽说入行晚,但终究是世家出来的,自小耳濡目染,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她临死都不肯打破誓言的原因只有一个,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叫她立下重誓的人有能力兑现这个誓言,所以她不敢赌。” “你是说,那个人有能力可以覆灭整座遥星城?” “恐怕是。”鲜少看见白无这种凝重的神情,我知道他所言非虚,跟着担心起来。“那你觉得杀谭柔柔的人会是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杀姚兮雨的和杀谭柔柔的,是同一个人。”白无笃定的说。 我想起在风舞城的时候,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可离开风舞城之后,这种感觉就没了。我以为那个暗中的敌人要么是收手放弃了,要么就是我们的一种错觉,也就放下了这事。现在想想,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总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我们。先是劫杀姚兮雨,却被御风挡了一箭,再是劫杀谭柔柔。这两个人本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却都因为与我们有了牵扯,而被人放了冷箭。” “你说得没错。”白无拉着我走回谭柔柔身边,她的目光开始游离,对依依说:“依依,这一生,也算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个好姐姐……” 依依一双杏眼哭得红肿不堪,拼命摇头,“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的一生。” 谭柔柔又望向卢星佑,“我这妹妹,一根肠子通到底,才会屡屡中了我的,我的圈套。你日后,定要好好对她。待我死后,将我,将我交给穆、穆家,就说,是依依将我诛杀的,这样……穆家就、就不会再为难两家了。” 谭柔柔思虑得很周全,如果是依依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替穆灵玉报仇,那穆老城主就没有理由再围着卢家,也不好找谭家麻烦。说到底,这两家终究是降灵大家,穆城主总要顾及些,有了交代,他便不好过分。 “姐……” “不哭,我……”谭依依突然又咳出一口血,周身的气力仿佛被抽空,拼尽全力说了一句:“小心,小心那个人,他回来了……”说完,一口气咽了过去。 她的死在意料之中。不是我冷血,毕竟没什么交情,不过是死了个陌生人,感怀一下也就罢了,挤不出更多情绪,反倒是她临终前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 那个人,是指谁? 依依自幼与姐姐分开,看似没什么感情,可是双生子的事外人又怎能理解?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死在怀里,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的一部分被人抽空了。 她抱着谭柔柔逐渐冰凉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卢星佑就紧紧抱着她。这副画面,竟生出一丝凄凉。 “走吧。”我拉拉白无的手,不忍心再看,“没我们什么事了。”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 白无突然指着远处,那是遥星城的方向。 隐隐绰绰的橙色光芒,星星点点,然后连成一片。 “是火!” 我急忙拉起卢星佑:“快走,遥星城起火了,看方向,像是卢家!” 卢星佑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也顾不得再伤怀,“看方向,确实像是卢家。依依,先把你姐带回去,只怕是穆家动手了。” 依依虽说刚刚失去至亲,可也分得清轻重,擦了把眼泪,把谭柔柔抱在云鹤的背上,抽泣着对我们说:“先解决了这桩事再说。你是卢家当家主母,一道同去吧。” 卢星佑本来在解云鹤,听到依依的话,手上的动作一滞,问依依道:“你说什么?” 我心里当时只有两个字:完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烈火之城 最初亮出卢衡给的头巾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吓唬依依说出真相的。我从未想过要把这方头巾亮给卢家的人看,因为知道会增添不少麻烦,谁知道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记得这一茬儿,而且还跟卢星佑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这下真心不好收场了。 “她手上有方头巾,说是你卢家当家主母的信物。”依依关键时刻又补上一句,让我更加头疼,“你儿时不是说过,你们卢家祖上遗失过一方重要的头巾吗?” 卢星佑踏上云鹤,对我们道:“边走边说。” 我硬着头皮上了云鹤,白无无奈地笑了笑,小声对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黑羽飞得并不快,卢星佑归心似箭,有些着急地念叨:“也不知道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赶紧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深怕他再提起方巾的事:“看那火势应该不小,城中的建筑都没有窗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死伤。” 卢星佑眉头蹙起,“得快些把谭柔柔送回去,阻止穆家的动作。对了,方才依依说你有方头巾是卢家当家主母的信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题终究还是绕了回来,我磕磕巴巴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无看出了我的窘迫,心生一计。 “卢星佑,你说你与谭柔柔在崖上夜夜厮守,足足有半月,你们俩没逾矩吧?” 白无用词很隐晦,可是意思却是明显的。他这个话题转得巧妙,解了我的围,我对他报以感激一笑,然后看向依依。只见依依身形一僵,表面假装不在意,可我知道,她一定侧着耳朵偷偷在听。没有女孩子不在意这个问题,而卢星佑那么了解依依,他肯定也知道她的在意,眼下不会有心思追问方巾的事。白无还是白无,狡诈得如同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没,没有。”卢星佑耳根一红,舌头仿佛打了结,“我视依依若珍宝,即便将柔柔认作了她,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我尊重她,只想着,来日方长。” 卢星佑越说耳根越红,羞涩的少年模样,让我忍不住逗趣他:“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保守。” 白无嘴角一勾,调侃我道:“蓝蓝也觉得他过于保守了,对吧?” 他话里有话,我怎么会听不出意思,故意说道:“不觉得,我觉得卢星佑这样挺好。” 白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模样俊美之极。“蓝蓝说好,就是好。” 依依本来僵硬的身形在听到卢星佑的答案之后放松了下来。看来卢星佑这十数年的如影随形没有白白浪费,而是潜移默化地渗透进了她的生命里。在意他,已经形成了依依的一种本能,即便她刻意忽视这份感情,也是抗拒不了本能的。 如今穆灵玉死了,谭柔柔也死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重重阻碍就不存在了,但愿他们会有个结果,我如此期许着。 可能是因为年近三十才收获了自己的第一份爱情,我总觉得这东西分外干净,如同白无的眼睛一般。无声和无声兽、七月和云辽、御风和姚兮雨,我旁观的几段爱情都至死不渝、忠贞不二,各有各的幸福,又各有各的不幸,却唯独有个共通点,那就是都没得到善终,死的死,散的散,忘的忘。同样身为降灵人,我又喜欢依依直爽的个性,所以这次格外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越靠近遥星城,那片天空的火光就越耀眼。 “不好,这火势看上去不小,我们得快些。”卢星佑神色凝重,脸上写满了担心,“我卢家堡上上下下百余号人,可千万不能有事。” 黑羽再慢也不过十来分钟我们就回到了城内,进了城才发现,方才在绝情崖上我们把情况估计得太乐观了。 此时的遥星城处处燃着烈火,不单单是卢家堡。 “怎么会这样?”卢星佑下了云鹤就向卢家堡跑去,我们赶紧跟了上去。 “绝情崖终究离了不短的距离,从崖上望去,我还以为只是卢家堡那一片失了火,没想到,失火的是整个遥星城。”我有些担心伙伴们,又对白无说:“你跟着依依他们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回客栈找阎叔他们。” “好,那你找到他们之后就来与我汇合。” 我点点头,在一个岔路和白无他们分开了。 沿途的民房不断有人从屋子里跑到街道上,他们被浓烟呛得不停地流泪、咳嗽。火焰所过之处,吞噬一切物品,只余下一片焦黑。各式材质的物品被灼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闹腾得很,整座遥星城一夕之间就成了一座烈火城。 当我跑到下榻的客栈附近时,我看到伙伴们的背影,他们正站在门口说着什么。我抬腿准备跑过去,突然被一个人提到一处看不到的死角,紧紧地抱住了。 抱住我的人力气很大,是个男人,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我在他的怀里不是很确定地叫着一个名字:“凌、灼?”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是我。不错,现在凭味道也可以认出我来了。” 确定是他后我立马慌乱地挣脱,嗔怒道:“你发什么神经?把我提到这里来干嘛?” 他慵懒地单手托着下巴,对我说道:“刚刚住的店突然起火,我以为你没跑出来,在火里找了你半天。” “切!骗谁啊?你身上可干净得很,哪里像在火里找了半天的样子。你看看那路上从火里逃出来的人,哪个脸上不是乌漆嘛黑的?”我不信地说。 他眼波一转,问我道:“你忘了我会五行之术了?操纵个火避开自己,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突然发现个有趣的现象。凌灼刚刚的表现与往日有些不同,好似在看到我之后真的心情愉悦,于是我调侃他道:“怎么,你担心我了?” 他极具魅力的挑起眉尾,反问我:“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想想我也是有点自讨没趣,凌灼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子,哪里会懂得担心人? 果然,他很快就回答了我:“那便不是。” “那你把我提溜到这角落,又突然抱住我干嘛?” “找了你半天,突然看见你,一颗心放下了,有些失态而已。”他的解释滴水不漏,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又问他:“你忘了我和白无在一起了?” 他桃花眼有一瞬间的凌厉,很快恢复如常,“忘了。”然后转身,偏头冷冷地对我说:“回去吧,你的伙伴们等不到你该着急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忡。凌灼在转身的时候分明用唇语说了四个字:失而复得。 我看了个真切。 拍拍脑门,我停止胡思乱想,赶紧和伙伴们汇合。 美子和小魏知道我和白无是同谭依依一起离开的,告诉了其他伙伴们。他们刚刚站在这儿并不是在担心我们,而是全城失火没了去处,也不知该去哪儿,只有原地等着我们回来。 “蓝蓝,这火势来得有些蹊跷。”阎叔对我说。 我点点头,看着这满街逃窜的平民,无比确定一件事,“这一定不是穆家动的手。” 倘若是穆家,最多针对卢家堡,不至于殃及其他无辜的人,毕竟这都是他穆家的子民。如此看来,卢家堡那边倒是可以暂时放下心来。 我闷声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火势之大,覆盖面之广,不像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正毫无头绪之际,无声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地道:“蓝姐,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什么事啊?”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全城突然同时失火更奇怪的吗? “这火,不伤人。”无声一句话骇得我们全体人同时看往街上,芳瑶惊呼道:“还真是!按理说,遥星城的建筑物没有窗户,起火时来不及逃的话,应该有不少的死伤。可是我看到这满城的人都从屋内跑出来了,却也没见过谁被烧伤的。” 阎叔连连叹着“蹊跷”,我越发猜不透了。关键时刻是平常少根筋的花礼提醒了我,她喃喃说道:“这火起的,好像就是为了将大家从屋内赶出来似的。” 我和阎叔对望了一眼,知道花礼说到了点子上。 “没错,可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又是什么人在做?”我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在滋生。 阎叔忽然抬头指着天空喊道:“你们看,是结界!” 遥星城的天空上,若影若现闪动着一层屏障。我们,连同整座城市的人都被困在了结界里。 凌灼抬眼看了一会儿,对我们说道:“这是单向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四周的火焰越燃越热烈,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不过奇怪得很,它们不断燃烧着那些建筑物,即便没有可燃物可以烧了,也不灭不弱,却从不蔓延到街道上。就像花礼说的,仿佛只是为了让人们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 凌灼看着那层屏障,又看了看四周燃着的火焰,脸色一变,说:“不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瓮中之鳖 很少见凌灼露出这种神色,他的反应加重了我内心深处那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我问他道。 他没有回答,反问我:“这附近除了我们,你还发现哪些外城人吗?”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在初进城那晚,我们在城门附近放肆蹭吃蹭喝时,有看到一个进城贩卖云鹤的男子。因为他带的云鹤很多,进城的声势浩荡,所以我多看了两眼。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外城的,不过凌灼此时问这个问题肯定有用,就提了出来:“好像有个卖云鹤的。” “那你看见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他好像急于找到这个人求证一些事,我没敢耽误时间细问,就回道:“也是在我们这条街,不知道住的是哪家店。不过应该还没走成。我昨天还看见他在街边卖云鹤来着,那时候穆灵玉已经出事了,城门也已经封了,除非他乘云鹤飞回去,不然此时应该还在城里。” 我一说完,凌灼就拉着我走,嘴里还边说道:“我有事需要求证。我们沿街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卖云鹤的男人。” “哦。”我被动地按着他的指令行事,几乎忘了自己大小是个领队。他和白无平日里水火不容,这点倒是相像,使唤起别人来都那么理所当然。 遥星城的街道布局错综复杂,如蛛网般沿着中心发散至各个角落,稍不注意就容易走偏路线。我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搜寻那个贩云鹤的男子,入目所及的却是城里各个角落连天的熊熊火焰,将这夜晚照得宛如白昼般明亮。走到哪儿,耳边都充斥着一片哭嚎声。那些哭嚎声并不是因为有人伤亡,而是他们在心疼自己奋斗一生打拼出来的家业。偶有性情急躁的人要冲进火里抢救财物,皆被附近的家人或友人给拦了下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烈火无情却也公平,所过之处,管你是昂贵的奇珍异宝还是贫贱的竹头木屑,都被它一视同仁的化为灰烬,徒余满地残渣。被风一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究竟是谁要毁了这些人辛苦建设起来的家园?这般下得去手,那幕后的人该有多狠心?我们来这里不过短短两三日,却亲眼看它从繁华热闹的一座城市变成了残垣断壁,心里不免觉得可惜。我们尚且如此,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会有多心痛,想想都觉得于心不忍。 遥星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站在断情崖顶俯瞰时,透过万家灯火窥视这座城市的轮廓,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若换作平日,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找一个人一定是大海捞针,可今日不同。全城的人都被大火从自家屋子里逼了出来,我们只需沿街找过去就行了。 花费了约莫十几分钟,我在一家被烧得发黑的小店前看到一个略微有点印象的面孔,指给凌灼看,说:“有点像那个人。” 他一听,也不等我确定,性急地一路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腕就问:“你是不是外城的?” 如此不冷静的行事作风,实在不像平日里慵懒散漫的凌灼。由此可见,他要求证的事情必定万分紧急。 那男人被凌灼这突如其来的一抓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凌灼眼下正着急,哪里有功夫跟他废话,桃花眼一凛,语气凶狠地道:“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不是外城来的?” 那男人被凌灼冰冷的眼神和凶狠的语调给吓住了,立马呆呆地点头,“是、是,我是从风舞城来的。” 凌灼听后,纤长的手指一扬,从旁边燃着的烈火中分裂出一小团火,飞向他的手心,毫不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五行之术。 “别动。”趁着那男子发愣之际,凌灼在旁人的目瞪口呆中用火舌舔了一下他的手背,那里立马被烫出了一片红肿,接着很快起了水泡。那贩云鹤的男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疼得捂住手背不停地在地上打滚,边滚还边骂凌灼:“我跟你什么冤什么仇?你竟要用火烧我!” 凌灼不理会他,拉着我一路往回走,我一时摸不明白他的用意,问道:“你干嘛要用火烧那个人?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看了我一眼,严肃地说:“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我急得直催他:“你倒是说呀!” 他忽然伸手拉住我,牵着我加快脚下行走的速度,自顾自地说:“我得想办法带你逃出去。” 凌灼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脖子以下全是腿,拉着我这一六三的小短腿飞快地走着,我要用小跑的姿势才能勉强跟上他。 我气喘吁吁地回道:“逃什么逃,不是有个结界么!还是你自己说的,是单向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他走得越来越快,我跟得有些吃力,他索性一把打横抱起了我,“就算是强破结界也得带你逃出去,要不就来不及了。” 这么大的结界,锁住了整座城,耗费的功力是巨大的,说强破就强破,凌灼是疯了吗? “放我下来!这结界那么大,强破会遭到反噬,必死无疑。”我跟八爪鱼似的在他怀里挣扎,他却只是将我抱得更紧:“别动,赶时间。” 凌灼心里清楚反噬的后果,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强破结界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实在反常得很。 “要我不动,好歹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他低头扫了我一眼,说:“你还没想通吗?” 我停下挣扎,奇怪地抬头问:“想通什么?” “那个人,被火烧伤了。” 对啊,那个外城人为什么受伤了?不是说这火不伤人吗?我越来越不明白了,继续问他道:“你是想说这火只烧外城人吗?是有人要赶我们走吗?” 搭上一座城来驱离外城的人,究竟是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如果是要赶我们,就不会设结界了。” 从我的角度看上去,凌灼的下巴弧度很完美,俊美得如同漫画里走出的男子,可此时我却无意欣赏帅哥,关注的焦点全在这忽然伤了人的火焰上。“那是为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还记得来到遥星城第二天,我跟你们说的那些奇怪的现象吗?” 我想了想,然后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竟是如此!利用这场大火逼出全城居民的用意竟是如此! 我环顾四周,那些还在为了焚毁的财物而心痛的普通居民,待明日太阳升起时,无处可躲,又不能出城,只能变成一具具行走的吸血僵尸。而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到底是为了杀我们而设的局,还是为了制造满城僵尸而设的局?” 我面色煞白,想起明日这座城市即将成为一座僵尸之城,内心就感到强烈的不安。 凌灼抱着我一路飞奔,冷冷地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不带你逃出去,明天太阳一升起,这满城的吸血僵尸可没那么好收。” 最糟糕的还不是如此。我只怕当这座城市变成僵尸之城后,那个幕后操纵者会撤掉结界,任由这些吸血僵尸肆虐整个虚无世界。 凌灼虽然担心,但脚下不停,很快就回到了客栈前面,此时白无也已经归队,看到凌灼抱着我,脸色很不好看。 “每次我不在,你就没有分寸。”他不爽地对凌灼说,然后冲我招招手:“蓝蓝,下来。” 然后我就真的像只宠物一样,乖乖地从凌灼的怀中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跟队友说我们刚刚发现的事情。 阎叔听完整件事之后很是担忧,他对我们说:“这么大的术,这么大的结界,绝不是等闲之人能做到的。” 凌灼点点头:“我不知道放火的人使的是单纯的驭火之术还是五行之术,可是能够覆盖全城,这功力只怕是你们全队的人都拿不下。” 白无抬眼望着天上的屏障,叹了口气,“就算是我用自然之术操纵风雨,也没什么大用。挡不住全城的阳光,那些没变成吸血僵尸的人照样会被已经异变的人给啃个干净。” 我第一次有了种任人鱼肉的感觉,连反击都不知道该找谁。这种感觉让我胸口憋闷,有火也没地方发,可是我知道,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办法。 我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不理会耳畔嘈杂的声音,相像自己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无人打扰,只有自己。突然,还真的有了主意。 “要想解了这局,我们应该搞清楚一件事。”我对大伙儿说道。 美子问我:“搞清楚什么事?” “为什么这座城的人在晒过阳光后会变成吸血僵尸?还有,他们到底还算不算是人类。” 是的,我一直不能确定这满城的人到底是算人,还是算恶灵。 “现在这里这么乱,我们该去哪里打听呢?”九九问道。 我笑了笑,挽起白无的手,“找卢星佑和谭依依,他们是降灵人,肯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怎么说,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总能套出点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诅咒之说 听白无说,当他们赶回卢家堡时,那里也和城里的其他地方一样烧起来了。整个卢家上下通通逃到了街上,原本围着的护城军队接到命令撤回了穆家救火,现在卢家堡已经无人把守。谭依依因为担心亲人的安危,先带着谭柔柔的尸体回了谭家,他见火势下不去,就先回来与我们汇合了。 我想了想,决定道:“既然卢家堡无人看守,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找他们吧。” 队友们彼此商量了一下,同意了我的意见,于是我们背上行囊,一同前往卢家堡找卢星佑。 走到卢家堡附近时,我第一次见到了卢星佑的父母。他们站在燃着的熊熊火焰前,看着自家烧得热烈的高墙,不似其他人那般因为财物的损失而捶胸顿足,反倒是静静地看着。大家就是大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风范依旧。 刚一走近,我就听到卢永明在对站在他身后的卢星佑说:“这火,来得蹊跷。” 同是降灵人,敏锐度自然超乎寻常人,无需提醒,他就察觉出异样了。我见他与我们的判断一致,正好走上前去搭了话:“确实蹊跷,而且我知道为什么蹊跷。” 卢永明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脸来,已近花甲之年的他,脸上皱纹纵横,在烈火的映照下平添了一分沧桑感,可是五官依然俊朗,看得出年轻时也是纯正的美男子一枚。 “这位是?”他出声礼貌地询问,气度不凡。 寻找遥星城的途中听闻过,卢家的人模样都十分出众。就我看到的,七月不用说,艳丽无双,她曾对我说过她哥哥卢衡当年也是遥星城的第一美男子,而今又亲眼见到卢永明,上了年纪依然能有这般风姿,果然不负盛传的美名。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生了个奇丑无比的儿子?好在卢星佑的模样现在已经周正,要不还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基因。 卢星佑看到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又向他父亲介绍道:“爹,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林蔚蓝林姑娘,与方才那位白公子是一起的,都是我新结识的友人。” 等他介绍完,我冲着卢永明点头致意,又回他道:“客栈那边烧了个干净,我们就来看看你。” 已经来过的白无对卢永明拱了拱手,说:“卢老爷,这些人都与我们是一起的,全都是降灵人。” 卢永明吃惊不小,指着我身后的众人问道:“都是降灵人?如此多的降灵人是哪家的?我竟从未听说有个姓林或是姓白的降灵大户,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吗?” 我怕他猜出端倪,连忙扯了个谎:“不是的,我们只是些杂牌军,因为志同道合才聚在一起降灵。初闯世界不久,没有降过大灵,自然没什么名气,所以卢老爷不曾听说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啊。”卢永明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近些年太过懈怠,连外面出了什么降灵大户都不知道。客气地对我说道:“与一众志同道合的友人一同闯荡,这般自在,还是年轻好啊。” 知道对方客气,我也虚伪地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小打小闹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比不得卢家,各城都知道的降灵大户,是我们降灵人学习的榜样。” “拍马屁”这招到哪个世界都适用,这不,一番吹捧下来,卢星佑他爹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开花了,对我说道:“过奖了过奖了,小姑娘切勿妄自菲薄,耐心闯,总能闯出名堂。你们既是我儿友人,又同是降灵人,那就是我卢家的座上宾。按理说,我们应该请各位入寒舍喝杯茶水的,只可惜现在卢家一片烈火,只能让大家站在这儿,连一方矮凳都没有,还望不要介怀。” 我摆摆手,连声说:“没事的卢老爷,我们都是爽快的降灵人,平日里东奔西走,不拘小节惯了,哪里会在意这些?我们可都是睡过坟头、吃过生肉的。” 卢永明突然指着我爽朗大笑,哪里像是家里刚刚失火的样子,“哈哈哈,这小姑娘的个性挺像我年轻的时候,随意、潇洒。我那时候为了历练,也是常年东奔西走的,寻着处平坦点的地方就睡,管它有无顶盖。” 我见他已对我们放下警惕,趁热打铁地问道:“说起这火,我方才听卢老爷说,您也觉得它来得蹊跷?” 混沌世界和虚无世界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说话费力,总这么文绉绉的,不如我们的世界来得直白爽快。无奈入乡随俗,我们纵使再不喜欢,也得端着姿态说话,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 “列位也发现了?这火最先在我卢家祠堂里生起,而后蔓延到各个小楼。我初以为是那些燃着的香火引起的,用井水去浇,谁知越浇燃得就越热烈,怎么都扑不灭。”卢永明很是费解,看着那火束手无策,“对了,林姑娘方才说,你知道这火为什么来的蹊跷,可否将其中缘由告知一二?” “缘由我们不清楚,可目的,猜了个大概。” 接下来,我毫不隐瞒地将我们的推测告诉了卢永明。他从头到尾认真听着,听完后吃惊不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来来卢家的目的就是问要紧事,现在马屁也拍了,客套也客套了,自然是要问正事的。我对他说道:“卢老爷,大家既然都是降灵人,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满城的人,究竟是人,还是恶灵?我知道我这个问题有点唐突,可你也看到了,现在情况紧急。如果我们不设法搞清楚再想出应对办法,等明天太阳一升起,倘若有人偷偷撤了结界,什么后果,我不说您也想得到。我相信同为降灵人,您是不愿意看到整个虚无世界生灵涂炭的吧?” 如果是真正的吸血僵尸,那必属于恶灵无疑。身为降灵世家,他们不收便也罢了,倘若连自己都是恶灵,那还谈什么降灵大家? 我半威胁半诱哄地问他真相,卢永明却只是敛起笑容背手而立,然后欲言又止。 卢家夫人看到了,走上前来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说道:“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参与此事,可既然姑娘已经问了,那就由我来代我夫君回答吧。” “天已经快亮,还望夫人拣要紧的说。”因是大家夫人,说话慢条斯理的,我真担心她还没解释明白天就已经亮了,到时我们都得成为这满城吸血僵尸的盘中餐。 “好。”卢星佑的母亲是个美妇人,举手投足间气度十足,与卢永明倒是般配得很,看上去就是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妇。她声音细柔地说:“这城里的人,是人,也是恶灵。” “是人,怎么可能还是恶灵?”我奇怪地问道。 卢家夫人叹了口气,说:“不受日光照耀时,都是纯正的良民,待日头上身,却又是货真价实的吸血僵尸。” 芳瑶不信地否认:“怎么可能!吸血僵尸只能是死去的人尸变形成的,活人怎么能变成吸血僵尸?你们也是降灵人,应该知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偏生,就是可能了。”卢永明慢慢开口,语气里都是无奈,“我们都是降灵人,自然不会说谎来诓骗你们。” “这究竟怎么回事?”饶是见多识广的阎叔也有些不明白了,跟着问道。 卢永明望着那火,温度、颜色,都那么的真实,却不弱不灭,又是那么的怪异。 “是诅咒。”他淡淡地说。 我狐疑地皱了皱眉头,问道:“诅咒?” “对,诅咒。”他肯定地点头。 卢家门前坐着百十号人,或奴仆、或护院,全都是降灵人,所以卢永明并不避开他们。 “我卢家上到我们这些当家主子,下到烧火劈柴的丫头,全都有一身降灵的本事,没有一个外行人。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解不开诅咒。” 我心下骇然,却依然追问道:“什么样的诅咒?” 因为身中夺魂咒,所以对诅咒这种事我是格外深恶痛绝的。 卢永明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愧疚,沮丧地说:“唉,是我卢家造的孽。” 卢星佑知道父亲不愿多提,将他扶至一旁坐下,对他说道:“爹,你历来不愿意提起这事,还是我来说吧。” 我看他们的神情,这其中似乎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好像还跟卢家有关,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卢星佑安抚好父亲,又抱歉地对我们说:“我爹年纪大了,不爱说这段往事。这要换做平日,你们问他他肯定不会回答。可是今日情况不同,我也知道耽搁不得,就将卢家的秘密告诉你们吧,希望你们能够帮帮遥星城这一众苦难的百姓,也算是替我卢家赎了这罪孽。”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凌灼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有什么秘密比满城都要变成吸血僵尸更紧要?” 卢星佑不急不缓地说道:“急也急不来,要想弄明白这事,还得从三千年前说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阵术之合 话说三千年前,虚无世界到了卢本义这一代,正是降灵界群雄逐鹿的时代。南有遥星城的卢家和谭家,北有冰竹城的郑家和祝家,东有暖阳城的刘家诸女,西有春雨城的欧阳五大家。各家擅长的降灵技法不同,东边擅术,西边擅经,南边擅阵,北边擅符。每家有每家的独门绝技,互不相让。一时间,降灵界百花齐放,说不出谁更胜一筹。 卢家顶着幻夜地宫的地图守护者这一身份,自卢九真一代起便是傲视群雄,独处顶峰岿然不动。然而,同样也是自卢九真起,卢家再也没出过什么出色的降灵人,倒是其他大家,因为羡慕卢家的地位,反而愈加勤奋修习,迎头赶了上来,才造就了那般局面。 卢家的家规素来是谁资质最高,谁便能继承卢家当家人的身份,不论男女。当然,同时被继承的除了主业,还有最重要的那一张幻夜地宫的地图。 时任卢家那一代当家的继承人正是卢本义的父亲,他心想着降灵人头等大家这份祖上传下来的荣耀,怎么都不能在他这一辈丢了去。所以他做了个决定,在一年一度的祭祖大会上对全族宣布,除了自家血统最纯正的这一支,所有卢家旁支都有机会继承主业。而选择的标准就是,不管是哪一支的后人,只要有人能够研制出一道力压其他大家的降灵技法,那卢家当家之位便传与此人。 继承人之位本就竞争激烈,现在还得加上旁支,更是难上加难。当时,卢本义除了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三人,还有一众唐表兄弟姐妹,算起来也有十好几个,旁支的更不用说,七七八八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天赋有限,实在算不得出类拔萃,几乎要丧失机会。 卢本义虽说降灵没有天分,脑袋却是转得极快的。既然技法上比不过一众兄弟姐妹,那么,他就另谋他路。于是,他娶了当时极具降灵天分且小有名气的刘家四女刘嫣然为妻。 刘嫣然是刘家诸女里最有降灵天分的,奈何母家并不是纯正降灵世家出来的小姐,反倒是一个游走世界的偏门小家之后,为众大家所不齿。故而,她纵有一身本领,在刘家也始终得不到重用。 卢本义知晓刘嫣然在刘家并不得志,便顶着卢家继承人之一的身份接近她,目的性极强。刘嫣然虽是小家之后,但也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会不知卢本义接近她的目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她这数年受到的冷眼与嘲笑让她深知门第的重要性,倘若能傍上卢本义这棵大树,以后无需刘家,她照样能在世界里闯出个名堂。 这两个人,一个有天赋没血统,一个有血统没天赋,正好互补,彼此利用,彼此被利用,倒也心甘情愿。 成亲那日,卢本义对刘嫣然说:“你助我得到卢家当家之位,我许你卢家主母之位。自此之后,你再不是偏门小家之后,而是虚无世界第一降灵大家唯一的当家主母。那些刘家曾经看轻过你的人,再见到你,都得尊称你一句卢夫人,奉上最好的茶水珍肴,还怕怠慢了你。而且我此生,敬你,护你,定不负你。” “本义,我在刘家不受重视,地位也尴尬得很,凭借一身本事才在各城里闯出点名声。本以为就凭我这过人的天赋,终能在刘家争得一隅之地,却不曾想,门第还是成了绊脚石。继承我无门,受封我无份。今日蒙你不嫌,娶我过门,整个刘家上下都知晓我一偏门小家之后嫁入了卢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不管是为了你的恩情,还是我的颜面,我都会使尽浑身解数助你登顶。我既嫁你,你荣我荣,你损我损。” 趋于利益走到一起的人,谈敬说护,唯独不提爱字。 从皮相上看,卢家美名在外,卢本义想也知道不差,而刘嫣然虽说是小家之后,也丝毫不逊色。本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璧人,奈何却无情无爱。 有人说,世界上最长久的关系是用利益维护的关系,卢本义和刘嫣然的结合正好验证了这一点。他们自成亲那日起,一生数十载,从未有过争吵矛盾。 卢本义初娶刘嫣然时,他的父亲是不理解的。卢家的门第足够让他娶个正儿八经的望族之后,自己的儿子偏生选了个偏门小户,气了好一阵子,不过两年之后,他总算明白了。 望族有望族的独门绝技,小户有小户的生存之道。刘嫣然就是一个游走在不同等第里的降灵人。她在刘家这些年,既习得了刘家的独门秘术,又继承了母家的偏门小方,降灵人里再不会有比她更全面的了。如此的全面加上自身的天赋和后天的勤勉,让她年纪轻轻就闯出了名声。卢本义娶了她,表面上看是亏了门第,实际上是捡了个宝贝。 卢家历来擅阵,刘家擅术,刘嫣然母家又有一些旁门左道,如此组合起来,不过两年间,还真让他夫妻二人共同研究出一个独一无二的降灵技法——绞灵阵术。 之所以叫绞灵阵术,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分辨这到底是阵,还是术。阵术的结合自古就有,但像他们运用的这般纯熟契合的,也是少见。这夫妻二人,如同命定的一般,无情无爱却又无双般配。 绞灵阵术就像它的名字一般,是专门用于绞杀恶灵的。一般的阵如若实施起来容易无差别攻击,而绞灵阵术则避免了这一点,它可以甄别善灵和恶灵,不会伤及无辜。此法一出,立马震惊了整个降灵界,除了让卢本义将继承人的位置收入囊中以外,还顺带打压了其他数城的大家,重新夺回了卢家在降灵人里的位置,风头一时无两。 卢本义的父亲当初让其他旁支一起角逐继承人,本是为保卢家地位的无奈之举,并不是真心想将卢家堡和地图拱手让人,毕竟他这一支,才是血统纯正的卢九真后人。所以,当这个偏门小户出来的儿媳妇,断了那些旁支唯一入主卢家堡的念想时,他表面不说,内心是十分赞许的,连带他这个儿子卢本义,也另眼看上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章 前尘之事(上) 万物有其利必有其弊,不会有百分百的坏,也不会有百分百的好。这个力压众大家的阵术也是如此。 绞灵阵术虽然可以称得上是降灵技法里的上上之法,但是也有它的缺陷。这个阵术需得以施术者的满身功力作引,渗透进整个阵法,然后化作数股气流以雷霆万钧之势齐齐穿透被降者的灵体,让被降者避无可避。而它的缺陷就是,一旦被降者挺过这些以功力化作的气流造成的攻击,并且能够顺利逃脱出阵,那么他就能够将施术者的功力收为己用。 传闻三千年前,卢本义曾亲手用此阵收过他的儿子——卢衡,而卢衡则是那个唯一从他布下的绞灵阵术里逃脱过的被降者。 “你等会儿。”我打断了卢星佑,有些诧异地问:“卢衡虽说是降灵除异之人,有别于普通人,可他终究是个人,又不是个恶灵,绞灵阵术怎么可以用来降他呢?” 先不论卢本义怎么会如此下得去手,用个降灵的阵术去收自己的儿子,就他儿子的类别也不适用于此阵术啊?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不过想起初见卢衡时他那恐怖的模样,说是恶灵估计也没人反驳。假设我没有遇见过七月,可能我也会相信卢星佑所说的,卢衡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恶灵。 卢星佑回答我说:“毕竟是三千年前的事情,具体是什么经过,我也不能描述得很清楚,反正族志上是这么写的。族志上说卢衡太祖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化成了恶灵。他父亲因为觉得降灵世家出了个恶灵,实在丢人得紧,就命攥写族志的人将这段历史给淡化了。” 卢星佑说得有板有眼,将卢衡描述成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可惜他不知,这个他口中已经化作恶灵的卢家太祖,此刻正在某个山神的嘴里长着满手满脚的黑毛,等着我们给他送九龙短刀呢。 “你说卢衡从绞灵阵术里逃脱了,那他岂不是收走了卢本义所有的功力?”我问卢星佑道。 他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还有她母亲刘嫣然的。” 刘嫣然本就天赋过人,加上后天勤勉,嫁入卢家后又习得了卢家的各路阵法,功力一直在卢本义之上。倘若卢衡真的吸纳了他双亲数年的功力,又经过三千年的炼化,那他现在的功力究竟有多高,估计没人能说得上来。 阎叔本就是专攻阵术的降灵人,听闻世间竟有绞灵阵术这样的降灵技法之后,赞叹不已:“我从未听说世间有可以辨别善灵恶灵的阵法。说实话,这些年降灵时我也误伤过不少好的灵体,本是积阴德的行当,不知不觉反倒损了些阴德去,可是又不能避免,确实有些困扰。如果这个绞灵阵术是真的,那么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别说是卢本义这个正统的卢家后人,就是由刘嫣然这个偏门小户来继承降灵人的头等大位,她也是当得起的。”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次降服线羽鸟时,它操纵了不少散魄攻击我们,阎叔为了掩护我们,设阵时基本是无差别降服,而这中间有多少是恶灵又有多少是善灵,那种情形之下,谁能有时间去辨别?所以我们这个行业,到底是降灵还是杀灵,还真说不准。 “卢本义总共生了几个孩子?”白无突然问了个跟话题无关的问题。 卢星佑愣愣地答:“一儿一女,共两个。怎么了?” 他又追问:“可是月女卢七月和卢衡?” “对啊。”卢星佑再答。 “既然如此,那卢本义一支应当无后才对。你这一支是如何继承的卢家基业?” 我这才知道了白无的用意,整队人只顾着听故事,齐齐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对呀,卢本义才是正统卢九真后人,那你们是谁?”我警惕地问。 卢星佑好笑地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放心,我们这一支是名正言顺继的位,不是巧取豪夺得来的。当年,卢家出了位月女,正是风头大盛之时,满门荣耀。本该是整个虚无世界最风光的门第,奈何卢衡太祖一夕之间成了恶灵,风光门第蒙了污尘,沦为了众大家之间的笑柄。其他各城的降灵大户对于卢家重夺头等望族的位置,本就有些不服气。你们想想,各家努力了那么许多年,才造就了这般群雄逐鹿的时代,一个绞灵阵术就将他们打回了原形,怎么能不落井下石呢?还有那些被刘嫣然断了唯一入主卢家堡机会的旁支,他们本就认为卢本义的绞灵阵术不是他一个人研制的结果,更多的应该归功于刘嫣然,所以对他继任卢家当家的资格一直颇有微词。这次他儿子,一个大家之后,一个降灵望族之后,竟然变成了恶灵,那些旁支正好借题发挥。一时之间,内忧外患,齐齐发难。本义太祖实在受不了这等浊气,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将女儿攒下来的美名毁了个干净,连带自己的当家之位都受到了威胁,就和夫人一商量,决定亲自用绞灵阵术去降他。他们想着,如果是六亲不认地收了自己的儿子,怎么都得挽回点名声吧?于是夫妻二人狠狠心,在一个月之精华充沛的夜里动了手。可是不知道是卢衡太祖运气好,还是他资质高,总之那天夜里他不但挣脱了阵术,还收走了他双亲毕生的功力。当家的夫妻二人没了功力,儿子逃走了,女儿去了都城继任月女,卢家堡一时之间成了一座空壳,再也没有可以撑起整个卢家的降灵人了。卢家不但是降灵大家,更重要的还是幻夜地宫的地图守护者,怎么可以没有顶梁柱?本义太祖知道孰轻孰重,不想顶着卢家当家的虚名毁了卢家,于是将大位传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我们这一支。所以,我们也是正统出来的卢九真后人,不是些杂七杂八的旁支。” “前因是交待清楚了,接下来该说后果了吧?幻夜地宫的地图是怎么丢的?还有这诅咒与你卢家有什么关系?”凌灼懒懒地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前尘之事(下) 卢星佑在这燃着的熊熊烈火前,将他卢家先祖的事一一道了出来:“本义太祖有大义,不愧是卢家后人。卢家当家的身份谁不想要?可是他已经无力看护地图了,所以并不流连,退位让贤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他本以为这样就能守住地图,可是彼时的卢衡太祖已经吸纳了他夫妻二人的功力,凭当时的卢家,谁也挡不住。” 卢星佑说幻夜地宫的地图一直封存在卢家一处秘密禁地里,被九九八十一重封印和六六三十六道关卡严密保护着,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就算是功力深厚的人侥幸找到了禁地,闯过了三十六道关卡,也解不开那最后一重封印。因为最后一重封印是在第九十八重封印被破解时才启动的,它连接的是卢家的血脉,一旦被启动,就只能用卢家当家的三滴鲜血才能破解。 这重重封印道道光卡守着,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想得到地图都是难于登天,可偏生这个盗地图的人是卢家内部人,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卢衡挟持了当时的卢家当家——他的小叔叔卢万礼,取了他三滴血后将他用结界困住了整整一夜。就是这一夜,卢家守护了世世代代的幻夜地宫地图,从禁地里不翼而飞了。 “根本不需要证据,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卢家后人盗走了卢家的地图。那张地图除了是卢家的荣耀和责任,也是虚无世界的命脉。九龙短刀蕴含着斩断世间一切的力量,具体的、抽象的,只要你能想到,它都能帮你斩断。就是这样一把无上的武器,它的地图丢了,是我卢家失职。当时的卢家堡发出了最高追杀令,命各城各地的分支务必找到卢衡太祖,诛杀他取回地图。按理说,卢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如同一颗老树的根须一般,深扎在虚无世界这片土地上,要找到一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卢衡太祖自盗走地图以后,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消失就是三千年。”卢星佑至今提起卢衡的事,仍然是困惑不已。 我的背包里现在正躺着那张全世界都想得到的地图,要是被卢家的人知道,肯定会强抢了去。想到这儿,我有点慌,又有点心虚。虽然这张地图对卢家非常重要,可是它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顺利离开,人总是自私的,我只能继续瞒着他,在心里默默对他道句对不起了。 我问他道:“我见过七月,她也是如你这般说,说卢衡消失了整整三千年。我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是消失,而不是死去?难道你们从没怀疑过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一般正常的人哪儿能活个几百上千年,即便是降灵人,不得道也不可能活那么久远吧?更何况,是整整三千年。 “如我所说,卢衡太祖已经变成了恶灵,三千年间,降灵界没人见过他,更别说收了。” 卢星佑这般解释,我便明白了,“也是,没人收的恶灵,自然能够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再者,卢衡心里有念想,不会自我了结。这一点,我清楚,卢家的人肯定更清楚。至于为了什么,他们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说,那应该是卢家的另一个秘密,而且是比地图失踪更为重要的秘密。 只是我心里有个疑问,那个我在百怨魔身体里见到的卢衡,真的是个恶灵吗?一个由降灵人转化而成的恶灵,究竟是怎么变化的,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卢衡偷盗地图的事,和诅咒有什么关系?”我再次追问卢星佑这个问题,总感觉他弯弯绕绕的,没有说到重点。 卢星佑是个三千年后的小辈,所知道的关于那个年代的事情,不过都是些从族志上看来的东西。你问他他也道不出更多信息,还不如问些有用的,毕竟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探究历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地图丢了,卢家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按照律法,是该押上卢家全族远赴都城受火焚之刑的。可是当时卢家出了位月女,也幸得出了位月女,还是卢衡太祖的亲妹妹,其他人才不敢拿卢家人怎么样,再加上月女一族本身就有一次豁免权,总算勉强保下了满门。然而,死罪可免,活罪是逃不掉的。丢失地图是虚无世界的头等大事,卢衡太祖消失了,可他的双亲还在,卢家当家万礼太祖还在。”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将罪责和怨气转到他们身上去?” 人总是如此,无法改变现状的时候就会找个替罪羊,宣泄自己的怨气。 “是啊,那是卢家历年来最不太平的一次,每天都有人上门闹事。其他几大家的人也好,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人也好,一夜之间,卢家的地位仿佛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我承认,我们是有过错,可是这地图我卢家守护数十万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可以在一次失误之后,整个世界的人都来指责我们?他们有什么资格?说得糙一点,他们的安全是我卢家人世代守护地图换来的,也没见谁感激过我们。”卢星佑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卢永明立马打断了他:“佑儿,不许这样说。地图本就是被我卢家人偷走的,世人要怪我们也很正常。地图丢失,他们都很恐慌,找不到人怪罪,卢家自然要担起责任。” “不是担起来了吗?万礼太祖不是用全城的人血作引,下了个咒吗?”卢星佑一时口快,不经思考地说了出来。 白无趁机问道:“什么咒?是让遥星城的人变成吸血僵尸的咒吗?” 他自知失言,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脱口答道:“不是的,是给那张地图下了咒。” 我听到这话,当时脚下就打了个趔趄,幸得白无扶住了我。咒下在地图上,那岂不是我们所有接触过地图的人都有可能中咒?我抓紧卢星佑的衣袖,着急地问:“到底是什么咒?你快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复仇之咒 卢星佑用异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我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表现非常失态,险些露出马脚。一个局外人,是不可能如我这般关心地图上被下了什么咒的,我的反应超出了正常人应该有的表现。 果然,他起了疑心,止住了话头。卢星佑暂时不回答我,而是别有深意地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好像,特别关心这个咒语?” 我随口打了个哈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当然关心了!等天一亮,你们变成了吸血僵尸,就我们还是大活人,岂不都成了移动的活靶子?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搞清楚真相,而且是争分夺秒的搞清楚真相,才能想法子自保。性命攸关的情形下,谁还会跟你磨蹭。” 我随口拈来的借口拿来搪塞卢星佑倒也没什么破绽,看样子我林蔚蓝闯荡久了,终究变成了一根老油条。我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可以心虚,但不能表现在脸上。 “说的也是。”他点点头。 卢星佑的赞同让我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看着这个俊朗的少年郎,觉得他还真是单纯好糊弄啊。一个不小心露出的破绽及时修补了回去,我都有点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了。 “那你快说啊,那张地图上下的是什么咒?”我趁热打铁的转移话题。 他应该是被我刚刚那番说辞说服了,没有多想的回答我:“当年九真先祖布下了多重阵术守护地图,却始终不放心,除了在地图上加了个反制咒增强阵术反噬的效果,还下了个隐形的咒。” 我恍然大悟,原来地图上那让人反噬致死的不是阵,而是反制咒。之前阎叔就问过,为什么一张地图那样小的阵,反噬的后果会这么严重?我回答说可能是卢九真的功力太高,布下的阵也比一般人高级一些吧。现在想来,我们还真是肤浅。想想也是,卢九真这般的高人,做事情肯定要比普通人周密许多,更何况是对待一张这么重要的地图。 卢星佑接着说道:“那个隐形的咒是一个触发咒。” 所谓的触发咒,就是一种沉睡的咒。这种咒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没人招惹它,它就老实得如同不存在一般,但如果有人招惹它,它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恶咒。 白无评价说:“这倒是像你先祖的行事作风,缜密、周全。只是,他下的是个什么样的触发咒?” “是月光咒。”卢星佑说,“要想解开地图,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就是把地图呈现在月光下,得到月亮的祝福。可是月光咒,是让心怀不轨偷盗地图的人,被月亮憎恨的诅咒。” “被月光憎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卢星佑冲着天上渐渐回落的月亮微微鞠了一躬,一脸严肃地转头对我说:“被月亮憎恨的人,只要沐浴到月光,就会化作一具石像,直到月亮隐去,才会重新变回原形。” 凌灼了然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之后住了声,连反应迟钝的小魏也明白了个中用意,他说:“这样一来,偷地图的人就永远也无法解开地图了。” “就是这样。月光咒是一次性的诅咒,触发的引子,就是用万民的血配上卢家后人的血来祭奠月亮。所以这个咒既是九真先祖下的,也是万民和卢家下的。” 难怪卢衡有这张满世界的人都想要的幻夜地宫地图,却不去寻找九龙短刀,还要绕上那么大一圈,让我们去集齐三滴善良之泪。原来他竟是中了月光咒,不能接触月光。 这个咒因人而异,不伤人不害人,对卢衡来说,却是世间最恶毒的咒。我仅仅见过他一面,可他的神态、说话的语气,无一不在透露他有多想得到那柄九龙短刀。可偏偏也是他,一辈子都不能显现地图,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卢衡说过,只有那柄短刀能够分开他和他的爱人,如此这般,他应该是恨毒了这座城。 “所以整座遥星城的人,都是给他下咒的仇人。”我不是在问他,我几乎是肯定的这么说。 “先人们只是为了保护地图,断了他的念想罢了。” 你可知,你们说得轻巧,可是断的不单单是他的念想、他的欲望,还有他的爱情。 “后来呢?” “后来?”卢星佑冷笑一声,说:“后来的事才是悲剧真正的开始。不过触发月光咒短短两日,全城的人都中了同一种咒,一种日光咒,而且是一种嗜血的日光咒。几乎不用猜了吧?先祖们用血作引,引来月光憎恨他,他便用血报复,引来日光憎恨我们。这样对立的两个咒,不是复仇是什么?” 卢星佑的猜测,我无法反驳。卢衡啊卢衡,难怪七月临死之前都要为你流下一滴怜悯苍生之泪。万民诅咒了你,你便诅咒万民,如此睚眦必报,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和她之间,究竟有着怎样惊天动地的故事? 我本来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听了卢星佑的话,愈加想知道卢衡到底经历过什么。也许是先入为主,尽管卢星佑和卢家,不,甚至可能是整个遥星城的人都觉得卢衡是个恶灵,是个坏人,可我却并不觉得。我知道,那样深情的一个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就像无声兽一般,上古时期的一头恶兽,心中还是存了无声这份唯一的善念。 卢永明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越过路星佑,交到了白无手中,他对白无说:“我们都是降灵人,可是明天太阳一升起,你们依然是降灵人,我们却不再是了。我们会变成一些只知道吸食人血的恶灵、怪物,是被降的东西。这块玉佩里藏着卢家独门的绞灵阵术,从不外传,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们,算是我卢家的一种赎罪。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利用它,用它救救万民,救救这座命运多舛的城市。万不可让这满城的恶灵被放了出去,那时我卢家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藏身之所 白无接过玉佩,转身把它递给了阎叔,说:“既是阵术,还是给阎叔最为合适。其他人不如你使阵术使得好,收了也发挥不了最大的功用。卢老爷,不介意我转赠吧?” 卢永明大气地摆了摆手,说:“我既然把阵术给了你们,那就由你们自行支配。白公子同为降灵人,肯定知道这阵术谁使了最合适,不会辜负了它的。你们要用它的时候,只需念个显影咒,那个阵术的布法就会完整的显露出来。” “那就多谢卢老爷了!”得到卢永明的首肯,阎叔才心安理得地接下了玉佩,不断地道谢。他心中早已对这阵术赞誉有加,如今这种上等技法能落到自己手中,实在是意外之喜。 花礼知道阎叔的喜好,也晓得他得到这种上等技法会有多欢喜,打趣他道:“阎叔丢了环扣,又得了阵术,这下不会心痛了吧?” 阎叔宝贝地将玉佩摸了又摸,然后收入背囊之中,高兴地回道:“不心痛了,不心痛了。这阵术比那环扣金贵多了。” 丛艾狠狠瞪了花礼一眼,斥责她道:“没大没小,阎叔也敢打趣。”丛艾不怒自威的模样,花礼历来都怕,吓得住了嘴躲在凌灼身后。阎叔立马笑着出来打圆场:“不碍事的,小花礼一直都是这样,阎叔不会生气的。” 卢永明肯将这上等阵术交给我们,我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装傻而已。众所周知,绞灵阵术可以辨别善灵和恶灵,他不就是怕我们用别的技法降灵,伤了这城中无辜的百姓吗?这般良苦用心,我们如果刻意拆穿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我问一旁左右躲闪着花礼的凌灼:“现在几点钟了?”我可还记得,他身上带着唯一一部现代化的手机。 他大剌剌地在众人面前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说:“凌晨四点四十分。” 卢家的人瞠目结舌地盯着他的手机,一个全程听着我们对话的奴仆不自觉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竟能显现时间,好神奇啊!” 凌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随口胡诌道:“祖上传下来的,宝器。” 我强行憋住笑,心里不断吐槽:祖上传下来的,真是亏你想得出!你家祖上用手机?还是智能机? 白无嘴角抽了抽,一副嫌弃的模样,转头问卢星佑:“现在遥星城这个季节,太阳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升起?” “卯时三刻。”他答道。 白无换算了一下,卯时三刻就是现代的五点四十五分,算起来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对我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们自救,你历来最有主意,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困境的办法。” 凌灼懒懒地将手机揣回兜里,不满地说:“我早说过,带着她强迫结界就好,你们非得这么折腾。”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嫌我们活到天亮太长了吗?所以再给我们缩短点?” “我是为你好。”他突然淡淡地说。 白无微微皱了皱眉,将我拉近了些,低声说:“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太阳升起之前我们还不能想到办法,就只有强破结界带你出去了。” “他疯,你也跟着他疯?这个结界那么大,反噬的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需要你们豁出性命保护我,也不要你们把我当成一个弱女子,我希望你把我成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好吗?” “蓝蓝,别任性!你知道,我是有多不愿意认同他的意见的,可是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我不许你拿生命开玩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就连凌灼也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我知道,他是在想办法让我活。 “白无,我没有开玩笑,你别把我想得太无能了。”我脸色一沉,有些不愉快。 他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而且,我有主意了。” “有主意了?” “嗯。”我点点头,走近卢星佑说:“你们卢家也是降灵世家,不能什么都不做。你们平日里不是有遮阳服吗?有了那个东西是不是日头就照不到了?” “是的,我们平常都是穿遮阳服来应付短暂的外出,可是现在都被大火烧了呀?”卢星佑惋惜地说。 “肯定有些地方是大火烧不到的。这样,你命奴仆满城搜找没被烧毁的遮阳服,看看能有多少。你自己呢,就去找依依,让她利用一等降灵人的身份把遥星城所有的同行都集结起来,我们共同度过难关。卢老爷,城中可有什么地道地窖之类可以藏人的地方,那些地方火应该烧不到,我们要尽量减少变成吸血僵尸的平民。” 卢永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拍脑袋:“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起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好办法,就是有点那个……”卢永明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 卢星佑着急地催促了一句:“爹,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呀!” “这办法,有点大、大不敬。”卢永明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三千年前,遥星城还没中咒的时候,是只兴风葬不兴土葬的。之所以后来兴了土葬,是因为中了日光咒后,有人怕那些死去的人在高崖顶上接受日光暴晒时会尸变,于是家人们就在风葬之后又将死者抬了回去土葬。遥星城最讲究万物归根,死去的人既归不了天,就得落入自家的地里。于是当时的人们在屋舍底下修建了很多地下陵墓,后来陵墓满了,才葬去了一些山里。现在过去那么多年,人们已经不会再在屋舍底下修陵墓了,可是那些老的陵墓还在。最重要的是,风葬是传统,从来没人更改它,要遵循传统又要防范日光咒,只有一个办法,人们给那些死者穿上了遮阳服。” 我听了之后,大喜过望:“卢老爷的意思是,现在遥星城地底下不但有很多可供藏身的陵墓,而且每个陵墓里的尸身上穿的都是我们需要的遮阳服!”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要想躲过这个劫难,就得打开先人们的陵墓,所以我才说这个方法大不敬。” “不会的不会的!先人们知道陵墓被打开是为了保护后人,答应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你们大不敬?” 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谁还管什么大不敬。更何况,我们本就是降灵人,死人见得比活人还多。 我怕卢永明变卦,毕竟没几个人会同意打开先人的陵墓,赶紧又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吧。卢星佑去找依依,我们尽可能多的说服那些平民躲进陵墓里,脱下他们先人的遮阳服给其他的降灵人。为了以防万一,阎叔和白无还得去布绞灵阵术。”我偷偷拉过阎叔,低声说:“阎叔,绞灵阵术只降恶灵,那些平民虽然无辜,可是化身成吸血僵尸之后,是会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你在绞灵阵术外面再布个杀灵的阵防一下,免得我们被他们给啃了,那多冤啊。” “好嘞。”阎叔对我使了个眼色,算是收到了命令。 来不及等卢永明反悔,我们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卢家堡前,然后各自散开去说服城里的平民开墓交衣。 和凌灼出师不利,我们这一组遇到第一户人家就遭到了拒绝。好在有她这个祸国妖孽,动用美男计诱惑了对方的女主人,再使用五行之术分开大火。有了路,我们总算顺利地打开了陵墓,然后取出遮阳服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我现在才发现,你这副皮相还挺好用。”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他的外貌夸赞他。以前都觉得他的长相俊美得太过危险,就像一个美丽的蘑菇,色彩越斑斓就越有毒。 “我历来都这么有魅力,你的赞美,我收下了。”他没正形地回了一句,害得我补上一句话,硬生生让意思从赞美变成了讽刺:“可惜啊,你这样色诱人家一个良家妇女,良心过得去吗?” 他讥讽地一笑,“有什么过不去的。要不了多久就天亮了,难不成,你打算把时间浪费在用废话说服这些人身上?你想死,我可不想。” 这张嘴总是这样毒舌,明明是在替我节约时间,却要说成是为了自保。我突然发现,似乎很多时候他都是一片好心,却喜欢用刀子来包裹语言,让人想感谢他的那些想法一秒钟就消失殆尽。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不过劝服了一条街的人,收获了不到十套遮阳服,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一家家走下去,能救得了几个人。”平常享乐惯了的一个男人,此刻正在发着牢骚,一张俊脸眉头皱得死紧,却还是异常好看。 “你别抱怨了,能救多少算多少吧。”我不知道这是在为他,还是安慰自己。 行事之前我想过会遭到很多拒绝,可是效率那么低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家中有女子的人凌灼还能牺牲一下男色,没有女子可以让他色诱的人,我们就只有放弃。 没想到在这些平民的眼中,死人竟比活人还重要。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移动之引 伙伴们的收效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在城中集合的时候,所有人汇总起来收到的遮阳服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套,还不够保全卢家一家的。 周和说:“我们劝过的大部分平民还是很愿意打开陵墓去避难的,但是却不愿意脱下遮阳服给我们。他们说那是亵渎先人遗体的行为,拒不答应。好在人躲进去了,我们面临的威胁能小一分算一分。” 我望向东方的天空,那里已经渐渐显出灰白色,仿佛是一种生命倒计时的颜色。 “就这样吧,把这些遮阳服给卢星佑他们。”我对周和说道。 卢星佑那头集合了不少生面孔,大部分都是曾和他一起在断情崖上修习过的同行。周和把所有的遮阳服都给了他,再由他自行分配给哪些人。 能做准备工作我们都做了,被动地一直在防御,而暗处的敌人冷不丁就攻击一下,实在让人不爽。 “天要亮了。”白无说,“一场硬仗要开始了。” 东方的日头,像个豆蔻少女见到了心仪的少年郎,一点点探出头来,溢出满面光彩。 遥星城一寸寸被照亮,那些无处可躲的平民,一个个张开嘴巴露出尖牙,向那些还没来得及变化的新鲜肉体蜂拥而上。 “开始了么?” 不知是谁,问了那么一句,然后大伙儿手中的武器、符纸、蛊虫,纷纷主动向那些吸血僵尸攻去。 这是一场事后多年回忆起来,我仍然觉得血腥恐怖的恶战。几十个降灵人对站大半个城池的吸血僵尸,我们像一群嗜杀的猎豹,任何除我们之外的东西都是敌人。 无处躲,无处藏,不能停,不能歇。停了一时,歇的,就是一世。 不是对方死,就是我们亡。这是一场没有第三选择的战争,这是一次堵上性命的浴血抵抗。 有些尖牙上滴着鲜血,不知道是哪些无辜被撕咬的人留下的。有些符纸被加上了封印,不知道锁的是怎样让我们不得不收的恶灵。 就这样,在一个晚上没有睡的前提下,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整整奋战了一天。也许是人类的求生本能激发了我们身体里的潜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那么久,久到杀红了眼也停不下来,久到太阳落了山,我差点误杀了一个已经变回平民的吸血僵尸。 杀戮停止了,我们透支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内心的力量。 花礼哭了,小魏倒了,阎叔累了,我迷茫了。 我自以为是的主意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是让我们艰难地挺过了一天而已。仅仅这一天,我就有种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感。结界依然在,满城的平民依然还是会随着日光化身为吸血僵尸的怪物。我们什么都没改变。 “我是不是错了?”看着疲累到已经没了斗志的伙伴们,我问白无。 他的眼睛依然干净,可是眼皮却有些沉重地耷拉着,抬手轻轻抱住了我,身后的景色是太阳西斜后只剩一个黑色轮廓的山峦,远远的躺在我们看得到却走不到的地方。 他柔声说:“蓝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我们现在还活着。” 我无力地笑了笑,这也算活着吗?活在恐惧里,活在周而复始的战斗里,看不到结果,也不能停下。 “算。”他肯定地说。 不再去追究他是否读了我的心,我只想好好的休息。第一次在心里希望真的有神仙,让我一觉醒来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梦,结界从未存在过,我们也不曾这般耗尽全力厮杀过。 “睡会儿吧。” 随便捡了条街道,我们几十个人就随意趟在地上睡了过去。无需高床软枕,无需锦被纱帐,周边是熊熊燃着的火焰,还有那些懊悔不已的村民,我们只想休息,好好地休息。 这一睡就是九个小时,巧得很,又是四点四十分。 睁开眼时,伙伴们都围在我身边,神情凝重。 阎叔手上拿着那块阴阳磁表,他对我说:“蓝蓝,你总算醒了。” “怎么了?”我揉了揉发疼的脖颈,在地上睡就是不舒服,太硬,硌得浑身都疼。 “昨天,我按你说的给绞灵阵术之外加设了一重杀灵的阵,可是刚刚我去测阵,发现那重加设的阵已经被破了。” “你说什么!”我身上的疼痛感因为阎叔这句话,一瞬间就忘了个干净。 此时的遥星城就像是一个穿了三件衣服的人,外衣和内衣都穿得好好的,唯独中衣被人脱了去,这么奇怪的现象怪不得我反应大。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阎叔:“阎叔,你是猜到了什么吗?” 他看着我,停了好几秒,最后点点头,说:“我猜测,那个布下结界的人此刻就在结界里。而且,阵引是他自己。” 阎叔的猜测大胆到我都不敢接话,凌灼大拇指摩挲着嘴唇,若有所思地说:“我也这么猜过。这么大的结界,在外头护阵太困难,在里面就容易得多。不过你说阵引是他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大胆,为什么会这么猜?” “是阴阳磁表。”阎叔将磁表展示给凌灼看,说:“这阴阳磁表是结合八卦五行、风水地理做出来的一款磁表,是我专门用来测阵的工具。我刚刚用它时发现磁针动得异常厉害,还以为是阵术重叠太多导致的,于是又细细测试了一测,这才发现第二重阵已经被人破了。能够在不破坏外部结界的情况下破了我第二重阵,只能说明破阵之人就在结界中,于是我又开始测第一重结界的阵引方位,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白无冷不丁冒出一句:“磁针在乱动。” “没错!磁针就是在乱动!”阎叔有些激动地说。 别的人或许听不懂,可是降灵人知道测试阵引时磁针乱动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阵引不是固定在某个地方,它也在移动! “这么大结界的阵引一定是灵力非常的东西,或是焚烧千年的香炉,或是供奉万年神像,绝对不可能是些牲畜毒虫。可是我列举的那些东西都是死物,一个活动的阵引,又不能是牲畜毒虫,除了是布阵者自己,还能是什么?” 阎叔说的颇有道理,我顺着他的推测做了个大胆的假设:“这么说,那个人此刻就在我们附近?” 阎叔点点头,认真地回答:“很有可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揭示之前 一想到那个在暗中潜伏的敌人此刻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我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我激动地说:“如果真是阎叔猜的这样,那我们强破结界后,遭受反噬的就会是设阵者自己了!” 为数不多的时间过后,大伙儿又要进入那种厮杀防御模式。如果在太阳再次升起之前,我们能破了结界,破了这城中不灭的大火,那我们就可以自由了。 阎叔知道我的心情,他劝我冷静,他说:“蓝蓝,不可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这不过是我们的一个推测,虽然可能性很大,但始终是个没有证据的猜测。万一对方只是用了一个灵力非常的活物放在阵中误导我们,那我们强破结界就是在自寻死路。而且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没想通,开始我们担心那个设置结界的人,会在日光咒应咒之时打开结界,放满城吸血僵尸出去祸害世界。可事实证明他没有这么做,那他的意图就是为了杀掉我们,或者是某些外城人。但如果真是为了对付我们,这样大费周章、耗费功力,那跟我们就已经不是一般的仇恨了。我们初来虚无世界,什么时候跟人结下过这么大的梁子?” 阎叔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境况下还分析得那么清楚有条理,倒是我,没有沉不住气。 “阎叔说的没错,刚刚是我太心急了,这结界暂时不能强破。” 第一次,那个未曾露面的敌人有迹可循,我不能因为冲动而毁了这唯一把他揪出来的机会。 “管他是活物还是活人,有了线索,我们就得抓住。阎叔,你暗中用阴阳磁表确定那个阵引的具体方位,美子在阎叔身边掩护他,别让那些吸血僵尸趁他不注意咬上一口。其他人装作没有这回事,不要打草惊蛇,天亮以后我们照常收灵。” 有了计划,我就不再害怕天亮。 当太阳再次升起,我心中有的不是疲累和重复收灵的厌倦,而是渴望,迫切的渴望。那个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而我们即将顺着这只狐狸尾巴抓到它! 根据磁表确认阵引的方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位置越精确,操作的过程就越复杂。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阎叔举着阴阳磁表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我说:“蓝蓝,我找他了!” 我扭头就问:“在哪里?” 阎叔耗费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有了结果,我难掩欣喜的心情,四周是击退一批又不断涌上新一批的吸血僵尸,好像永远也收不完。 我手上爪钩挥舞,耳朵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阎叔那里。一个由高大的男子变作的吸血僵尸挥舞着双手突然将我扑倒在地,长长的尖牙擦过我的喉咙,差点划破大动脉。我摸了摸破皮的脖子,刺痛感惹恼了我,反手一个爪钩把他整个头颅给生生钩断了,他脖子的断口处喷溅出大量鲜血,将我一身漂亮的纱裙染了个鲜红。那颗头颅咕噜噜掉在地上,对我瞪着大眼,好像在铭记我这个杀了他的人。 “别怪我,谁让你偷袭我的。”看不惯他盯住我的样子,我抽了个空阖上他的眼睛,“我也是为了活,对不住了。” 花礼见我脖子被擦破,怕我中尸毒,隔空扔给我一瓶糯米粉:“蓝姐擦这个,别感染了。”她扔糯米粉给我的时候还单手与一个女僵尸周旋着,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接过糯米粉,躲在无声身后涂抹伤处,还不忘问阎叔:“阎叔,在哪儿?”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他说,“在谭家。” 与我们并肩作战的依依和卢星佑一听到“谭家”两个字,不约而同地看向阎叔喊道:“谭家?!” “对,就是谭家。” 依依刚刚捏成的一个诀还未发便松开了,她否认道:“谭家也是一片大火,阵引是不可能在那里的。我那天回城的时候全家上下已经逃了出来,昨天都躲进了地下祖陵里,现在的谭家就是座空楼,绝对是你们弄错了。” “阎叔是不会出错的,他说在那儿,就一定在那儿!”美子大声争论道,很不满依依对阎叔的质疑。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争论上,阎叔是队伍里的人,他的可信度依依没谱我可有谱。于是我决定带队去看看。 一路边收灵边走,我来到了之前来过的谭家大门前,那里果然如依依所说的一片大火。 “我没骗你们吧?”依依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对美子说。 阎叔用阴阳磁表上下探测了一番,还是那个结论:“磁表显示的阵引方位就在这里面。” 凌灼很快用五行之术分开了一条不宽的路,他说:“五行之术要耗费很多元气,为了能够维持的久一点,我只能把范围缩小,容不下几个人,你们商量看看由谁进去找。” 阎叔要用磁表确认阵引,凌灼要用五行之术开路,我是领队,这是依依的家,需要她做向导。一番商量之下,由我们四个人进入谭家。 凌灼和依依走并排,我和阎叔跟在他们后面。依依替开路的凌灼指路,我们从厅堂里开始,沿着每幢小楼的每个房间挨个寻找阵引。 我和白无第一次来谭家时只在厅堂里坐过,不知谭家竟比卢家小不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圆顶楼也有十几幢,除了一具烧不烂的壳子,每一幢楼里的家具用品都烧了个干净。 “这小楼是我姐住的,外面原来种着很多珍惜花卉。听我爹说,以前她身体不好不能外出,花开时节她会命下人打开大门,让浓郁的花香透过门渗透进小楼,就只有闻到满楼的花香时,她的心情才能好点。”搜到第十幢小楼时,依依又想起了她姐姐,杏眼里的眼泪再次打转:“我一直修习,还没来得及陪陪她,她就死了。这幢小楼是我对她唯一的记忆,现在也烧没了。” “别难过了,都过去了。”安慰人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我就只能说了句特别官方的话。 她抹了抹泪,哽咽着说:“二楼摆的是我姐的床榻,我们上去看看吧。” “等等。”阎叔突然拉住依依,一脸戒备,“磁表的测试结果表明,阵引就在楼上。”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我的心扑通扑通一顿狂跳。 “终于找到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没等阎叔细说,我急切地越过依依踩上楼梯,“是人是鬼,今天你都别想再溜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假面之下 虚无世界的建筑物大多是用白色的砖石搭建,也幸好是用砖石搭建,要是木屋,此刻怕是已经什么都剩不下了吧。 我踩着烧得发黑的阶梯一路蜿蜒而上,每多走上一步,心里便多忐忑上一分。 凌灼将路拓得宽了些,但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逼出我一身热汗。 最后一阶台阶走完,入目的是一道短短的走廊,不过两三米。走廊尽头是一个房间,木门完好,门扉紧闭。 凌灼收手撤了五行之术,动作潇洒,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这二楼有人先于我设下了五行之术,火烧不上来。” 阎叔托着阴阳磁表又再测了一遍,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看得我都急了:“阎叔,什么情况?” 他奇怪地回答:“磁针稳定了,阵引应该就在门内。” “那您摇头干嘛?神神叨叨的。” “因为已经这么近了,我还是测不出阵引的深浅,有些不寻常。”阎叔看上去有点担心。 我一步步走进木门,脚步放得极轻,留下一句话:“管他寻不寻常,看了再说。” 我是个行动派的人,与其在外面瞎猜半天,还不如直接去验证结果。 手放在木门上,木板的温度被小楼的大火烘烤得有些烫手,我没有往回缩,而是在心里祈祷门后的结果不会烫手。深呼吸三下,心中默念“三、二、一”,然后用了十分的力气推开了门。 “是你!” 门后的世界就是一个普通女子的房间,虽然没有窗户,但其它的东西一应俱全。梳妆台、乐器、书籍、文房四宝,该有的都有,只除了一样不该有的。 “没想到被你们给找到了,那我也就用不着躲了。”天狗舒服地躺在谭柔柔的床上说。 依依看到侮辱姐姐的仇人此刻正悠哉悠哉地躺在她的床上,恨意和怒意一起涌上心头,抄起桌子上的花瓶就砸了过去,被天狗用一粒花生米给打得稀碎,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脾气这么火爆,跟你姐比还是差点。”天狗挑衅地说。 “你还有胆提我姐!”不提还好,一提姐姐依依更加火大,袖口里的暗针齐发,用一些低级的降灵技法就想收天狗。 凌灼看依依这么冲动,怕她会坏事,随手就把她给打晕了,小心给她放到一边,然后转头问天狗:“一路上,是你在跟踪我们,在风舞城的时候是你要杀姚兮雨,还有,绝情崖上是你灭了谭柔柔的口,对吗?” “老朋友相遇,不先叙叙旧,一见面就问我这么多问题,未免也太不礼貌了吧?”黑色的狗头一脸凶相,说着厚颜无耻的话,我当时就啐了回去:“呸!谁跟你是老朋友!” 凌灼薄唇不爽地抿了抿,说:“我脾气不好,回答我的问题。” 天狗对凌灼的功力有预估,之前在月华都城外就因为他和白无的功力过高而退缩过。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它似乎没有丝毫惧怕,不过还是从床榻上起身,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们:“第一,跟踪你们的人不是我;第二,姚兮雨是谁我不认识,离开都城后我根本没去过风舞城;第三,谭柔柔是我的床奴,我怎么舍得杀她?”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就是个谎话连篇的恶兽!” 一想到云辽和七月是因它而死,我的愤怒就跟依依不相上下。 “信不信由你。”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连凌灼也不放在眼里,“不过看在老熟人的份儿上,我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们。你们说的那个人,我知道。” “你知道?那说说看,那个人是谁?”凌灼尾音挑高,显然也不相信这个虚无世界第一恶兽。 “这个我就不方便告诉你们了,反正该出现时,他就会出现的。” 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就有火,大声怒道:“少给我打马虎眼!你是这结界的阵引,现在被我们给找到了,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就不担心我们破了结界反噬给你,让你这个第一恶兽死得痛不欲生?” 本以为这番话多少能唬住它一点,谁知天狗只是张着大嘴发出一阵怪笑,“我既然用自己作了阵引,就想到这个结果了。知道我为什么做了个这么大的结界,然后放了把烧不死人的火吗?” “不就是为了月华都城结下的梁子,我们害你得不到月女得不到玲珑鼎,所以你打击报复我们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人与我做了交易,让我把你给引到这。” “我?”我指着自己问。“谁会这么做?” 凌灼脸色一变,马上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地问它:“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天狗回答,本该在街道等着的伙伴们突然都从门外跑了进来,白无严肃地说:“蓝蓝,出事了。结界撤了,火也灭了,现在满城的吸血僵尸都涌出城外去了!” “天狗,你搞什么鬼!”我甩出爪钩打算制住天狗,它冷笑一声,一拳打穿身后的墙跳了出去。 “追!” 我一声令下,从它破开的墙洞跳了下去,本该落在谭柔柔的院落里,却不知怎么落进了一座宫殿。 “欢迎来的我的天狗宫。” 大殿之上有把镶金王座,王座上坐着天狗,它居高临下地对我说。 “天狗宫?你家?怎么会!我的伙伴们呢?”我回头看了又看,除了我之外,再没人落入这个地方。 “他们,当然还在谭柔柔的房间里。”天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把我引来想要干什么?”我捏紧爪钩,紧张得手心都起了汗,论单打独斗,我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你先别急,我给你看样东西。” 天狗看出了我的紧张,绿色的眼珠露出笑意,然后抬手,一点点取下了——自己的头! “你!你!”我指着它半天说不出话。 它的狗头下居然藏着一副人的面孔,而那张帅的人神公愤的脸居然是……白无。 “惊讶吧?” 我木讷地点头。 “这张脸是他给我的。” “白无给你的?你们早就认识?”我惊讶得直想把白无抓来当面对质。 “不仅认识,而且很熟。”天狗用那张我亲吻过的脸魅惑一笑,唯独那双眼睛污浊不堪,没了白无的干净。果然,就算有了他的脸,它还是天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替代之人 我问它:“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张和白无一模一样的脸,长在一个我讨厌的恶兽身上,着实让人不舒服。 整个天狗宫的大殿空旷得很,除了一张王座什么都没有,说话时还能隐隐听见回音。它打了个响指,从王座两侧突然走进来很多人,每个人都有一张我熟悉的脸。 “阎叔、丛艾,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这是我的队伍,居然站在了天狗身后。 芳瑶诡异地冲我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可再看仔细点,我们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整个队伍,一个人都不少,每张脸都是我熟悉的脸,可是细看之下,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对彼此的信任,没有同伴之间的爱,没有那种有着共同目标的坚定。这支队伍,不是我的队伍。 “你们为什么偷我伙伴们的脸?是想要做什么坏事?”我站在殿堂之下怒视天狗,它顶着白无的脸,做着让我害怕的事情。 “你还不明白吗?”它不答反问。 我脑海里开始疯狂思考,天狗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该明白什么?我打量着王座周围那些熟悉的脸,一个一个依次看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事实!那些人的脸逼真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的每一个伙伴他们都复制了,唯独没有一个人的,那就是我自己。 “你把我引来这里,是放了一个假的我出去,是吗?”我几乎是肯定地回答。 “算你聪明。”天狗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王座:“从白无和凌灼的手上用正常的手段把你给抢来,几乎不可能。一旦他们发现你消失,很快就能找到我、摧毁我,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给带到这里,只有这一个办法。” 天狗居然布下一个这么大的局,就为了把我从队伍里给换出来,到底有什么用意? “你一早就知道我们要来遥星城,是故意凌辱谭柔柔的,对吗?还有,用自己作阵引、引起阎叔的注意、躲在谭柔柔的房间里,这些都是你故意的,对吗?” “不错,能想通这些,怪不得那个人说只有你可以得到九龙短刀。让你落入天狗宫,需要布下一个相当复杂的空间拼接术,而且在你中术后,我要以极快的速度撤掉这个术,这样才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做到这些已是不易,我还得保证那个地方一定是你会去的,说实话,我前前后后斟酌了许久,才选择了谭柔柔这里。这个术需要很多时间,我又不太方便出现在人前,所以只有让她成为我的人,这样我就可以慢慢在她的小楼实施这个术。” “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为了一个术毁了一个姑娘。”我鄙夷地道。 “不算是毁吧?我们可是有交易的,我给了她健康,她给了我身体。” “可你还要她为你生下孩子!你不过是个狗头人身的恶兽,真不嫌恶心!” 那日谭柔柔在断情崖上的恨意和眼中的厌恶,我都历历在目。恶兽就是恶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害任何人也在所不惜。 “话别说得太难听,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孤生一人在我的天狗宫。我是想让她为我生个孩子,可那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半人半兽的孩子。” “你要一个半人半兽的孩子干嘛?天狗,你之前为了月之精华,害了云辽和七月的一生,如今又为了要一个半人半兽的孩子毁了谭柔柔的清白,你到底想干嘛?”我有些气急败坏,打又打不得,逃又不知往哪儿逃。 找到了阵引之后迷题反而越来越多,我是越来越迷糊了。 “那是我的私事。我现在只需要你交出那两滴善良之泪,还有地宫的地图。” 它,它怎么会知道地图和善良之泪在我手里? 我心虚地装傻,“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天狗污浊的眼睛在听到我的话之后,危险地注视着我,它愤怒地说:“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现在可是我砧板上的肉,我高兴了,你就是快完整的肉,我不高兴,你就等着被我剁个稀碎吧!”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现在地图和眼泪都在我的背囊里,假设天狗强抢,我也护不住啊。我面上继续保持镇定,可是内心已经如同飓风经过的海面一般翻腾。 “天狗,你别太得意!我和白无签了灵魂契约,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那个蓝蓝是假的。”我虚张声势地威胁它,心中知道起不了多大作用,可还是希望它能忌惮白无,多少收敛点。 “无所谓,我只要能撑过三天就可以。”天狗的话彻底打碎了我的侥幸,他用那张熟悉的脸一点一点靠近我,对我说:“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亲自取?” “你别乱来!”我连着退后好几步,脸上辛苦维持的镇定开始破碎,慢慢露出慌张的神情。 一个人孤军奋战在敌人的老巢里,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白无,快点来救我啊! 我在心中呐喊着,看了那么多好莱坞大片,突然希望有个超级英雄出现,然后拯救我,管它是蜘蛛侠还是蝙蝠侠,是个侠就行! 可是电影就是电影,生活就是生活。呐喊了那么久,偌大的天狗宫我还是孤立无援。 我不能慌,我是林蔚蓝。我自我催眠道。 “要我交给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担保我会毁了地图,让你永远得不到九龙短刀!” 既然注定要失去,就让它发挥最大的剩余价值吧。 天狗审视了我一会儿,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说:“只要你肯交出地图,什么都好说。” “我问你,你说这张脸是白无给你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林蔚蓝小姐。”天狗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只是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他,到底是谁?”我问出了长久以来,我最想问的问题。 第一百五十八章 聚能之匙 依稀记得在风舞城时,言锦的家门外,凌灼望着那轮天上的明月对我说过,“我不爱好姑娘。”、“我的心早丢了,丢给了一个坏姑娘”,天狗说凌灼要唤醒的那个人,就是她吗?突然有点感兴趣,能被他爱上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品行如何?哪种性格? 天狗说:“每种物体以不同的生态形势出现在不同的世界,可是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那就是他们都需要一个媒介来维持自己的存在,就是传说中的能量。人有三魂七魄,灵有灵气怨气,兽有保命元丹,这些东西都是吸引能量的钥匙。可是凌灼爱的那个姑娘,她毁了自己的钥匙,让自己再也聚不了灵,只能一点点从世间消亡。” “毁了自己的钥匙?她是遭受了什么事情吗?”我问它。 一个人得有多万念俱灰才会想要毁灭自己的存在?所以,我用了“遭受”两个字。 “个中曲折我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当年,当他得知我已经把东西给了白无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以前的天狗宫有很多善灵,热闹得好似人间仙境,可是因为得罪了凌灼,他血洗了天狗宫,只余下了我一个人。” “你说他血洗了你的宫殿?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凌灼吗?” 没错,凌灼整个人确实有种危险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他算不上好人,神秘、傲娇、冷漠、自大,甚至还处处留情。可是经过最近的相处,我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改观,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暖、帮助,怎么也不能让我相信他是个嗜杀的人、残忍的人。假设天狗说的是真的,那就怪不得它一见到凌灼就逃了,是害怕,也是心里阴影。 天狗感慨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世间还有比他更魅惑的男人吗?还有比他生得更完美的样貌吗?就他这张脸,我绝对不可能认错。” “他是长得很帅,但是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而且在我心目中,白无就比他生得好,你自己不就用着他的模样么?”我不服气地回道。 尽管白无对我隐瞒了很多秘密,甚至都不是个人类,可他至少现在还是我男朋友。说别人比他好看,我是要不高兴的。 “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没见过凌灼露出锋芒的样子,那样的他,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灵,自带风骨。我一个男人都曾看入了迷,更何况女子。当年他就是以那副绝世无双的模样出现在这大殿,满宫的女灵为他的模样所窒息,忘记了反抗,甚至来不及感觉痛,就被终结了性命。我承认白无的这张脸也很完美,可是比起凌灼来,还是差了半分。我用他的脸,是因为这张脸是我能造出来的最好的模样,而凌灼的样貌,是我造也造不出来的。” “用了人家的脸,还说人家的模样不是最好的,你就扯淡吧!说什么造不出来都是借口,混沌世界的无声兽就照着凌灼的模样化成过人形,没你说得那么玄乎。”很不满它对白无模样的评价,毕竟我最满意的就是他那副样貌,要不是打不过它,我可真想跟它打一架。 天狗摇了摇头,说:“你看到的,和无声兽看到的,都是他敛了锋芒的样子,那不是真实的他。你可以回去问问白无,当年凌灼是怎样凭着那副样貌魅惑众生、冠绝天下的。” “你也知道这个事?” 玄世井前的那一幕至今还能回忆个明白,无声兽说他亲眼看见过一张脸魅惑众生、冠绝天下,然后化成了他的模样。而那张脸,就是凌灼的脸。 “活得有点年头的生灵,大概都听说过。只是没几个人敢提,没几个人会提。” 我假装随意地问它:“能顺带跟我说说吗?” 它拒绝道:“他们俩的事,你别问,问了也白问。” 没听到想要听的,我有些恼,故意气它:“既然凌灼是你屠宫的仇人,你不是应该恨他吗?怎么现在提起他,反倒是满满的崇拜和认同呢?” “你不懂,我不能恨他。那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他能留下我苟延残喘护住这世界,已经是格外留情了。”天狗的眼中不但没有恨意,反而充满感激,实在是让我不解。我问他:“那样能唤醒他心爱的人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说:“我炼化出世界时,有一缕青烟随着它一起横空出世。起初我并不明白它的作用,只当是露珠泄露出来的灵力,直到后来我发现它经久不散,而且越来越浓,才察觉出这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适用于任何生灵用来吸引能量的钥匙。这缕汇聚能量的青烟,本应是属于那滴露珠用来修炼成灵的,是我把它强行炼化成了一个世界,它自己汇聚不了能量,钥匙脱离了灵体,就多出来了。” 彼时的凌灼,他心爱的人刚刚毁了自己汇聚能量的东西,想消亡于天地之间。凌灼用尽了各种办法,仍然留不住她。他心如死灰,做好了随时与她共同消亡的准备。就在此时,他得知天地间多出了一缕可以汇聚能量的青烟,本已死去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第一时间就赶来天狗宫索取,可还是晚了一步,被白无先行取走。他错失救回心爱之人的机会,勃然大怒,灭了整个天狗宫的生灵,斩下了天狗的头颅。 “你说他斩下了你的头颅?”实在不敢相信,天狗口中描绘的那个癫狂的人是我认识的那个清冷高傲的凌灼,我问它:“如果他斩下了你的头颅,你不就死了?” “本应该是这样,可是后来他又救了我,只是给了我配了这颗狗头,要我万万年戴着它。这颗狗头蕴藏着极其浑浊的灵力和满满的恶念,于是从那一刻起,我就成了一头恶兽。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我在万万年的自我炼化中,已经可以偶尔取下狗头了,却从不敢在人前展示,怕落入他的耳中,换来加倍的惩罚。每次只有回到这天狗宫时,我才会摘下它净化灵力,能净化一分算一分,总比任由自己恶下去好。” 我惊讶地捂住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它的狗头竟然是凌灼给它的惩罚?他究竟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他们两个都与天狗相识,却默契都都装作不认识。究竟是真健忘还是假表演? “不久后,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我的性命了。” “为什么?” 天狗看着我,久久地看着,它说:“因为白无取了青烟,也是救的那个人。” “你说,他救了凌灼心爱的人?” “是的,那个姑娘活下来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他救的不是凌灼心爱的人,而是自己心爱的人。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蓝蓝,以后你再受伤,都有我陪你…… 蓝蓝,我爱你,爱到了骨血里…… 蓝蓝,我们不是恋人,我们是爱人…… 蓝蓝,如果有一天,你非要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我…… 他说过的一切醉人的情话都言犹在耳。我一个心防那么强的人,一点一点卸下防备,接纳他、依赖他、信任他,捧上一颗真心,然后,一朝被摧毁。 我艰难地开口,还是选择了问这钻心的问题:“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 它点点头,“还活着,他们不会让她死的。可是听说那缕青烟的等级太低,活得不是很顺利,凌灼和白无想了万世的办法来保她,其中,就有用真心喂养。” “用真心喂养……”短短一句话,我竟然哽咽了声音。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双目空洞地睁着。 难怪凌灼要魅惑那么多人,处处留情,难怪白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周围,对我好得超乎寻常。原来都只是想要用真心做养料,供着他们心爱的人。林蔚蓝啊林蔚蓝,你自以为聪明,终究还是栽在了对爱情的幻想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摸摸自己的脸,干净如初,没有一滴泪落下。 我不爱他吗?不,我是爱他的。我一直不说,一直不承认,一直不探寻,可是此刻我知道,我的心痛告诉我,我是爱他的,爱到开始恨他。 天狗扶起我,“这是我能告诉你的最大秘密。如果不是地图在你手中,如果不是最后一朵仿生花即将枯萎,我是打死都不会说的。如果被凌灼和白无知道我告诉你这些,虚无世界万万生灵,只怕会生不如死。” “你放心,我不会泄露的。”我向它保证道。 虽然天狗不能告诉我他们的真实身份,可从它如此惧怕他们来看,白无和凌灼绝对尊贵无比。我不能让唯一一个告诉我真心的人因我而死。 “今天天狗宫里发生的一切,我会烂在肚子里。” 天狗感激地对我鞠了一躬,“我代替虚无世界所有生灵,感谢姑娘的深明大义。” “先别忙谢我。地图和眼泪,我都可以给你,可是有一个大问题,你还是得不到九龙短刀。” “什么问题?”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故人之谋 “我只有两滴眼泪,差滴世间纯爱之泪。少了一滴眼泪,地图还是显现不出来。” “没关系,这滴眼泪我有。” 天狗语出惊人,要知道为了得到手头上这两滴善良之泪,可花费了我不少功夫。它轻描淡写一句话,倒是把我惊着了,“你有?”我不相信地问。 “嗯,我有。”它肯定的确认。 “你从哪儿弄来的眼泪?我原本把最后一滴眼泪的目标锁定在了谭依依和卢星佑身上。他们是青梅竹马,又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周折变故,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够解开误会走到一起,是最合适最理想的世间纯爱之泪人选。你可别为了赶时间,乱收集些杂七杂八的眼泪来充数。我看过千月阁的竹简,上面说眼泪集错了是会遭受地图反噬的。” “你都知道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这虚无世界的年头可比你久。那千月阁,我去过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 “也是哦,你还是世界的缔造者呢。” 我现在对天狗已经基本卸下了防备,可还是有几件事不是很明白,我问它:“你抢夺月之精华是为了仿生花,设结界引我来天狗宫是为了地图和眼泪,那要谭柔柔替你生个半人半兽的孩子是为了什么?” 天狗愣了愣,没想到我还能绕回这个话题,问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古老的传说,关于净化灵魂的?” “没有。你的意思是,你要那个孩子来净化你的灵魂?”我微微诧异,这种古怪的法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我们降灵人里,要净化一个灵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诵经超度了。这个一般都是林检干的事,我只负责抓捕那些恶灵回去。 “传说中,半人半兽的婴儿拥有自行中和怨气的能力。人之初生最为纯净,恶兽的骨血最为污浊,而这二者结合起来孕育的生命,生来就拥有自行调节灵气的能力。仿生花枯萎在即,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赶在它枯萎之前找到九龙短刀,所以我必须准备好第二套方案,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中策。” “你是打算要用一个婴儿的灵力来供养仿生花?” “当然不是。一个小婴孩哪里有能力养供养仿生花?我是要用它来净化我自身的灵力。传说中,只要喝下一碗人兽婴儿的血,身体里的怨气就会全部被净化成灵气。” 天狗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一件万分惊悚的事。果然凌灼配给它的狗头还是影响到了它,它现在的思维方式完完全全就是一头恶兽,连饮一碗婴孩血净化灵力这种事都想得出来。更何况那个婴孩还是它亲生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现在谭柔柔死了,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若她好生生的活着,还诞下个半人半兽的婴孩,这世界又得多一个无辜悲惨的灵魂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你问了那么多,我也答了那么多,现在该把地图和眼泪交给我了吧。” 天狗对我伸出手来,语气不是商量。果然前面的好言好语只是短暂的一种交易,我还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只是迟些剁而已。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是“好女不吃恶兽亏”。我解下背囊,拿出地图和眼泪交给天狗,还不忘抱怨道:“地图是给你了,那我们该怎么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它不解地问。 看在它对我如此坦诚的份儿上,我决定如实相告:“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是来自清明世界的人。在一次降灵时误入了虚无世界,被困在了这里,然后有人要我用九龙短刀换出口。不对!你是怎么知道地图在我手上的?你明明知道它随着卢衡一起消失了,却从来没有问我是怎么得到它的。”我警惕地看着天狗,然后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指着它大喊:“你见过卢衡了对不对?”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王座右侧传来,一个男子走出来,顶着九九的那张脸,他对我说:“反正都猜到了,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 “你是卢衡!”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王座,对着他的脸一顿狂捏:“你干嘛顶着九九的脸?也打算混进我的队伍吗?这皮怎么撕不下来?” 他被我弄得有些无奈,拨开我的手说:“别撕了,这是灵力做出来的脸,又不是人皮面具,撕不下来的。” 我转头瞪着天狗,吐槽道:“天狗,不是我说你。你要引我来,做我一个人的脸就行了,干嘛造一支假队伍出来?这样看起来真的很不爽诶,还浪费灵力。” 天狗一脸无语,说:“我怎么能够担保跳进来的那个人百分百就是你?万一是其他人,我得随时有人替补进去啊。” “哦,我明白了!如果跳下小楼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让那个替补的人威胁我,告诉我我的伙伴在你手上,然后等着我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最重要的是,我还不能向剩余的人透露一星半点,毕竟我有人质在你手里。”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它得意地说。 真是一头老谋深算的恶兽,看样子活了那么久的年头,长的不全是岁数和功力。 “可万一跳下来的是白无或者凌灼呢?你可留不住他们。” 天狗对这样的情况早就分析的透彻,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你还在小楼里面,他们怎么可能撇下你先来追我。” “那跳下小楼后你是怎么让那个替代品混入队伍的?” 天狗指了指卢衡,说:“主意都是他出的,你还是问他吧。我要去把那些中了日光咒的人赶回遥星城去,否则还不等仿生花枯萎,虚无世界就没了。” 说着,它就离开了天狗宫,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了我和卢衡。 “主意是你出的?为什么?”我问他。 “为了拿回地图。”他坐在天狗的王座上,抬头看着我,一点也没有阴谋被拆穿的心虚感。 我越发不明白,“可是地图不是你给我的吗?为什么要下那么大一盘棋要回地图?你大可光明正大问我要。” 卢衡的食指在王座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穷追不舍地追问:“你和天狗究竟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它害死了你的妹妹和云辽你知不知道?” 说起七月,他的表情才有了松动,身体不自然地动了动,在王座上来回刮蹭后背,却只是说了句:“好痒。” 我被他这个样子彻底激怒了,一把将他从王座上踢了下去,咆哮道:“七月可是你的亲妹妹!” 他无所谓地爬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就想在山神嘴里那般任打任拿,淡淡地说:“我知道。” “知道你还和它狼狈为奸!”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现在也不是很讨厌天狗,可就是不理解卢衡的做法。 “没有办法,我身上有月光咒。有些事情,只能和它合作。”他颇无奈地说。 “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偷梁换柱的?” 卢衡不知道是怎么隐藏起他的满头乱发和满身黑毛的,还有脑后那张心爱之人的脸,此时的他,俨然就是九九的模样。 “天狗打出的墙洞后面是我事先设好的空间拼接术。我和其他人早早换上了你队友们的脸,隐藏在谭柔柔的小楼外观看形势,等你前脚一落入术中,我后脚就解除术式。这样,你会落入天狗宫的大殿,而那些随你跳出来的人,则会落在小楼之外。这时再让那个顶替你的人假意追捕一个扮作天狗的小恶兽,最后装作跟丢,借机回到你的队伍,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天换日之计就完成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明明是我们辛辛苦苦帮你收集眼泪找短刀,你倒好,跟你的杀妹仇人联合起来算计我!卢衡啊卢衡,你的九曲玲珑心要是用在降灵大业上,只怕早就成第二个卢九真了吧!” 滴水不漏的计划,若换做别的人,我早就不吝啬夸赞的词语了,可偏偏这样周详的计划是用我身上,坑的是我的队伍,这我就不得不恼了。 “我知道你生气,可以谅解。你只管恼我吧,可你还是得留在天狗宫三天。” 什么?地图都交出去了,我居然还得呆在这个鬼地方! “想得美!”我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卢衡大概早料到我会这么说,稳准狠地掐住了我的七寸:“还想不想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你威胁我?”我面露不悦。一直都是我威胁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威胁,卢衡这是打算跟我敌对到底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那这就是威胁吧。总之这三天你要呆在天狗宫,哪里也不许去。” 一个人孤军奋战在敌军腹地里,我就是想横也横不起来了。我垂头丧气的妥协:“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许是我的模样太可怜,许是念在我为他集了两滴眼泪的份上,卢衡的态度终于不再那么恶劣。 他唤人摆上桌椅,又端上来一些瓜果清茶,好言好语地劝我道:“你就当是到朋友家做客,自在随便些。吃点零嘴,喝两口清茶,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那你呢?”我往嘴里扔了粒葡萄。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只能默默祈祷,伙伴们能早日发现外面那个林蔚蓝是冒牌货。 “我?我有要紧事要做。” “是要找地宫吗?可你不是中了月光咒吗?我可听说显现地图需得得到月亮的祝福才行,你一个被月亮诅咒的人,是使不了地图的。” 你不让我走,我也不让你痛快。明知这是他的伤疤,我偏偏掀开了撒盐。 “不是找地宫,是为了卢家。” “卢衡,你什么时候到的遥星城?”我玩着腕表,语气随意地问。 “你什么意思?” “一路上跟着我们,杀御风、灭谭柔柔的人是你,对吧?”我猛地站了起来,表盘里的淬毒银针抵着他的喉头,冷冷地道:“别乱动,这可是淬过鸩毒的。我现在在别人的宫殿里,紧张,手容易抖。” 卢衡脖子往后退了退,我又逼近了几分,“再动,死了就没人救你身后那张脸!” 尖细的针头陷进了他脖颈的皮肤,扎出一个凹陷,只要再往前半毫米,就能划破他的喉头。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抬手握住我的手腕,看似轻轻地推开了。 “你就算不这样,我也会回答你的。”他说道。 只有我知道,手腕究竟是被多大的力道给钳制住了,他只要再多使上一份力,我就拿不稳银针了,他给我留了分面子。 卢衡身上有着他父母的满身功力,还炼化了三千年,只要稍微认真一点,我就不是他的对手。 “真不愧是活了三千年的老不死。”我嘟囔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收回银针,我坐在他旁边继续吃我的瓜果清茶。形势对我不利,他和天狗,谁我都打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其实你猜的没错。”他突然说。 我咬了一口的苹果还在嘴里,也谈不上惊讶,就是没想到他能承认。 “什么时候开始的?”低头继续跟我的苹果奋战。 “从你们进月华都城的第一天晚上。白天我走不了,所以都是夜间行事。” 我含着苹果含糊地问他:“你怎么能够一直不跟丢的?” 毕竟他是个身中日光咒的人,白天我们赶路的时候他肯定要躲起来。而我们不会在白天停下来,可能日头落了山就已经换地方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上步伐的。 “我给了你一颗我的眼珠。” 我这才发现,他连眼珠都是伪装好的。原本应该是个坑洞的右眼,此时一颗完好的眼珠裹在里面,而那个全黑的左眼,现在也是黑白分明。 “我怎么感觉从一开始落入山神嘴里,这一切就好像是你已经计划好的?” 第一百六十章 卢衡之忆(上) 卢衡给我们的眼珠,估计是用了类似寻踪蛊之类的东西,或者是些我没听过的定位咒语,能让他屡次找到我们的踪迹。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需要提前在眼珠里做文章。他就像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我们这些活蹦乱跳的兔子送上门来。 他手指间捏着一颗葡萄,玩弄来玩弄去,好像那不是一颗水果,而是他的眼珠。 “我知道你好奇心旺盛,还是讲给你听吧,省得你一直套我的话。”卢衡终于受不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猜疑,决定向我讲出他的事情。 三千年前,卢本义夫妇研制出独门技法绞灵阵术,得到业内一致好评,成功继位卢家当家之位。夫妇二人共同孕有一子一女,女儿降灵资质极高,因在七月出生,名唤卢七月;儿子模样生得俊俏,为遥星城第一公子,又是衡字辈,命唤卢衡。 生得这一双好儿女,人人都说刘嫣然好福气。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双儿女,是来弥补她坎坷的上半生的。都说养儿容易育儿难,可她这双儿女却恰恰相反。生的时候没一个省心的,都叫她鬼门关前转了几转,长的时候,又比别家的孩子都要省心。 七月降灵的资质随了刘嫣然,生来是副降灵人的好苗子,什么技法都是一学就会,可偏偏是个女娃。卢衡模样随了卢本义,生得俊俏端正,人人看了都说是个漂亮的男娃娃,可偏偏资质平平。卢本义不是个古板之人,虽不像其他男子那般重男轻女,对一双儿女都疼爱有加,可卢家的门第终究不是一般的门第,下一任的卢家当家是要担着守护地图的责任的,马虎不得。 卢家自祖上起就有铁律,谁的资质高,谁就能继任卢家当家和地图。最是公平的铁律,却也是让卢本义最是犯愁的铁律。卢家的万年基业,总不能真的交到一个女娃娃手里吧?所以在卢衡五岁时,他亲自将儿子送上了断情崖,可七月五岁时,他又找了个借口将她留在了卢家堡。 “断情崖上的日子乏味得真的难以想象,即便说给旁人听,旁人也理解不了。一个个小小的崖洞将各家的后人都隔绝开来,里面收着各家的独门技法,除了隔三差五送来粮食的奴仆,那断情崖就跟座牢笼似的,终年不见人烟。我一直不懂,明明妹妹的资质比我好上太多,为什么爹却一定要送我上崖。长大后我明白了,他是为了要我超越妹妹,继承卢家。我从未想过要继承卢家堡,却因为父辈的期待,白白在崖上浪费了许多年。” 同样一座断情崖,有人爱有人恨。对于卢星佑和谭依依而言,那里存的都是美好是过往,而对卢衡而言,那里有的只是无聊和乏味。 “我爹的揠苗助长还是起了作用,纵使我资质平平,也架不住断情崖上无聊的光阴。漫长的时间,除了认真修习那些降灵技法,哪里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干。十一年,我将卢家大小技法都学了个通透,可以说是被逼着练就出来的一个降灵人。” 看看卢衡,再看看依依,同为降灵人,却对降灵这一行有着天差地别的热情。 他起初不愿意说的那些过往,一旦起了话头,便再也止不住了:“我十六岁年满下崖,已经学成了卢家所有的降灵技法,只除了我爹娘独创的绞灵阵术。我娘觉得爹不让妹妹上崖修习,对她太不公平,所以将这独创技法教给了七月,并且让爹承诺不会再传授于我,算是弥补对她的亏欠。那个时候的七月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还爱上了一个卖糖人的穷小子,爹爹从不阻止他们来往,只有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卢衡所说和七月告诉我们的基本没有出入,我却听出了两层意思。 我问他:“你爹是不是想早点把七月嫁出去,这样她就不会对你继承人的位置产生威胁了?” “是的。”卢衡点头,果然与我的猜想一样,“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七月成亲当天,都城来了消息,说她被选中了月女。她甚至来不及跟家里人告别一声,就被大批祭司给请走了。月女的身份加身,就算我功力已经高过她,爹也知道继承人的位置不能给我了,至少那个时候不能。所以他又想了别的办法,让我重新夺回优势。” “什么办法?” “他让我外出游历,捕杀天狗。” 不得不说,卢本义的头脑是转得极快的。彼时的七月是虚无世界身份最尊贵的人,不管卢衡的功力比她高出多少,他都不可能比她更有资格继承地图。只要击杀天狗这个虚无世界第一恶兽,他就能为卢家争得无上荣耀,为自己夺回主动权。一个虚名和一个实打实拼出来的荣耀,卢家自然更看重后者。届时,卢本义再将位置传给卢衡,谅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你爹果然聪明,这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总之不能让你吃亏。就算降再多的恶灵也比不过一个天狗,只要你能收了它,你就是整个世界的英雄,那地图和继承人的位置理所当然归你所有。只是你爹也未免太过自信了吧,他怎么就敢让你一个刚学成下崖没多久的毛头小伙子,去满世界捕杀天狗呢?” 若说谭依依对阵天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卢本义是见过世面的,自家儿子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的很,不可能急功近利至此吧?就是有卢家独门结界挡得住天狗,最多也是保住自己不被杀,要猎杀对方,只怕够呛。 “我爹是谁?卢家当家!一个偌大的卢家堡他都能操持得井井有条,这点他早就想到了。他违背了对我娘的承诺,偷偷将绞灵阵术传给了我。”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有了绞灵阵术,卢衡的胜算就能大大增加了。 “然后你就真的去猎杀天狗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卢衡之忆(中) 卢衡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对我说:“算是,也不算是。我的确是离开了遥星城,然后去了一些听闻有天狗出没的地方。可我也没有刻意去找寻它的踪迹,反而借着这次外出好好游历了一番山水。我爹娘还以为我勤奋历练,会早早的凯旋归去,谁知我这一走,就是三年。” “你倒是个自在的人。” 卢衡心中一定有着和其他少年一般的心思,向往天地,向往外面的世界。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叛逆,懂得自我约束,也晓得什么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不能做。 他接着说:“卢家儿女自小就被灌输一种使命感,我们是要保护地图、守护虚无世界苍生的。命可以丢,短刀一定不能丢。我非常不喜欢这种从一生下来就被注定的命运,但也从未想过推卸该负的责任。所以,猎杀天狗的任务我没有推脱,但实在谈不上尽心尽力。” “那你那三年都在干什么?” 如今天狗还好端端的活着,即便他不解释,我也知道他没少敷衍。 “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人爱上我。”卢衡突然坐直身子,很认真地对我说。 “是你脑后那个姑娘吗?”我不确定地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说:“那是在冰竹城郊的白玉河外,那里的河水温度较高,河面常年升腾着袅袅的水汽,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彼时,我已经离开遥星城半年有余。那半年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人情山水,自在得几乎不想回到卢家堡。我在城中一间说书的茶馆里,听闻有人在冰玉河附近见到过天狗。作为大家子弟,我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从未想过要光耀门楣或者名扬天下。奈何命好,一出生就是卢家长子,是其他多少降灵后人求也求不来的身份。古语有云,在其位谋其政。我既已经是卢家长子,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又是怀着任务离开的卢家堡,就得做点正经事。所以我带上我的降灵剑独自去了白玉河……” 卢衡的性格比较圆润,不似七月那般棱角分明。他脾性温和,万事都能凑合,就是这种带着弹性的性格造就了他的不闪不避。他从没想过为着继承人的身份积极猎杀天狗,但既然听闻了它的消息,还是要去上一去的。 “我在白玉河附近转了几转,确实在中游看到了打斗的痕迹。于是我顺着河道一路向下游找去,就是在下游,我第一次见到了她。” “那个女孩?” “对。”卢衡点点头,“她叫画影。她就那样坐在河床边,托着下巴,想着事情。静静地,停了好久,一动不动,恬静得如同一张画。” 卢衡告诉我,画影长得实在平凡,甚至有些寡淡,可不知为何,就是深深吸引了他这个遥星城第一公子的目光。 “我提着剑,站在她旁边好久,她都没有发现我。我突然起了兴致,我想看看这姑娘究竟可以这样呆到什么时候,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于是,我在她不远处坐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河流,我就静静地看着她。忘了时间,忘了猎杀天狗。” 卢衡描绘的那一幕极具画面感,他三言两语就把我带到了三千年前那条白玉河旁。 “画影素净得很,不施粉黛。五官本就平淡,还着一身素色纱衣,好像与天地间融合在一起一般,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可就是这样,我偏偏注意了她。她身上仿佛有种淡淡的忧伤,与白玉河上的袅袅水汽融合得恰恰好,神秘,怅惘,让我好奇。我就这样守着她坐了整整一天,等到月亮初升,她终于起身,然后看到了我。她很淡定,只是微微一讶,就越过我走开了。我第一次见到一个这样的女子,静,太静。我现在这么说,你肯定觉得我在自夸,可彼时,我确实是遥星城的第一公子,出了名的玉面俊朗。我的容貌结合了爹娘所长,更胜七月,就这一点,我有绝对的自信。一般的女子见到我,要么羞涩要么爱慕,再不济,局促也是有的。可是画影,她发现我看了她一整天,却只是一句话没说地走开了,这样的她让我更加好奇了。” 听卢衡这么说,画影确实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普通女子若发现有人注视自己一整天,即便对方只是个长相平平的男子,也会不好意思吧?更何况还是个玉面俊朗的翩翩少年,她却只是除了初时的一讶,再也没有了更多的反应。 “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跟着她,明目张胆地跟着她。我心想着,一个姑娘家家,在夜里被一个大男人跟踪,怎么的也得多给点反应吧?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让我跟着,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不问、不听、不看。” 这可就有意思了,莫说是卢衡,连我也对这个女子有了三分好奇。 “她找到一颗大树,寻了根平滑些的枝桠就睡了上去。第二日,接着去白玉河旁静坐,又是一坐一整天。饿了,就扎条鱼吃,渴了,就喝点露水。” “她没有家吗?”我问。 这种生活方式倒有点像我们走南闯北的降灵人。可我们除了接活儿的时间之外,其他时候不会像她这样生活在户外。 “应该是没有的吧。”卢衡说,“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憋不住了,主动跟她说了第一句话。我问她,我跟了她三天,她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回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我觉得这个姑娘跟一般人不一样,她会答什么我还真猜不准,所以我直接问了卢衡:“她答的什么?” 卢衡轻轻地笑了,那份爱意要从眼里满满地溢出来,甜到发腻,“她说,白玉河不是她的,谁都可以呆,她不认为我是在跟她。你可以想象出我的吃惊吗?整整三天,她在河旁我就在河旁,她躺在树上,我就坐在树下。说夸张一点,这些行为一般的女子,只怕是早就将我当做登徒子了吧?可在画影的眼里,我居然只是在跟她共享一条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卢衡之忆(下) 卢衡感兴趣的事情不多,功名利禄都提不起他太大的热情,可就是这样一个寡淡的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河床旁,她坐着,他站着。他弯起了眼睛打量着她,不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连唇色也没有一般的姑娘那么粉嫩,反而有些苍白。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画影。”她答。 “画影?可有典故?”他又问。 “没有。”她再答。 不热情,不疏离,她的性格竟与自己有几分想象。 “哪个画?哪个影?”他坐了下来,与她并排看着这无甚变化的小河,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小河有什么可看的。 “书画的画,倩影的影。” “好听。”卢衡侧头看着画影,毫不避讳的眼神,画影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任他看着。 终是他憋不住,呆坐了半个时辰以后,他再次问她:“你在看什么。” “白玉河。” 还是这般的言简意赅。 “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日日看着这小河?” “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嗯。” 日日在一条暖河旁等一个人,是谁?她的情郎吗?卢衡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怪怪的感觉,就是莫名地烦躁。 他忍不住问:“男的女的?” “男的。” 果然,卢衡这下更加烦躁了,连带着看眼前的白玉河也觉得它湍急了起来。 “是你的情郎吗?”他别扭地问。 “不是。”她干脆地答。 卢衡刚刚有些压抑的情绪,因为这两个字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好像连着下了多日雨的天空突然放晴一般的畅快,他喜欢她的言简意赅。 “那你在等谁,家人吗?” 他就是止不住对她的好奇。 “我喜欢的人。” 他开始讨厌她的言简意赅。 她居然是在等她喜欢的人,亏他还傻傻的在这河畔与她一同呆坐了三日。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才畅快的心情立马又郁结了,这般七上八下的滋味让他很不喜欢。他决定,还是回去当他那个没有上进心的自在的混吃等死的卢家堡少主好了。 “嗯。” 没有一句挽留。 卢衡气地捡起一块大石头砸进了白玉河。飞扬的水花溅湿了画影一生素色纱衣,她却连躲都没躲一下,更别提怒骂了,淡定得如同一块长在白玉河畔的普通石块。 好没良心的一个姑娘,卢衡如是想。好歹也陪她一同呆坐了三日,怎的他都说要走了,她却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肯给? 从来情绪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卢衡难得地恼了,郁郁寡欢地提剑回城。 远远的,他回了几次头,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都没等来她的转身。 “从白玉河回城的路上要经过一道羊肠小道,在那里我碰见了十几个家丁打扮的壮汉,手里拿着棍棒,直奔白玉河的方向而去。” 卢衡提起画影,眼神柔得可以掐出水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样子,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他们嘴里念叨着,找了那么多天,没想到躲到河畔去了,这回非逮了回去让她知道厉害不可。我心里担心,白玉河畔就只有画影一个人在那儿,怕那些壮汉是寻着她去的,不争气地跟在后面折返了回去。” 卢衡的担心没有错,那些壮汉是去寻画影的,而且是去找麻烦的。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到那些壮汉粗鲁地一左一右架着画影,他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卢衡可是正统的降灵大家的后人,除了降灵技法,功夫和体术也是修习的必要技能,几个普通家丁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三两回合,那十几个人便被他打了个落荒而逃。 俗套的英雄救美,却没有换来俗套的以身相许,甚至连个微笑都没有得到。画影只是淡漠地说了句谢谢,又坐回了河畔,继续看着她的小河。 卢衡大家子弟的傲气被她爱妃给激发出来了,想自己堂堂卢家堡少主、未来的卢家当家、遥星城第一俊朗的玉面公子,竟然得不到一个模样平平的姑娘的一个正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给我起来!”他一把拽起了她,“你和你情郎是约在了这儿吗?他那么多天没来,是不会来了!” 他不知道在他来之前画影一个人在这儿等了多久,他只知道一个男人爽了一个姑娘三天以上的约,要么来不了了,要么不会来了。 画影摇摇头,笃定地说:“不,他会来的。” 这姑娘可真是一根筋,难不成真要学尾声,等到生命终结才算完? 他有些无奈,拧不过她,又不忍心看她这副模样。 那些家丁模样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奴仆,之前没得手,肯定还会再回来。说不定这次还得带上更多的人手,放她一个人在这儿实在危险。 他认输了,决定帮她一把。 他问她:“他在哪儿?我去帮你找他。” 话一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自己真是闲得慌,好好的天狗不去找,功名不去建,却跑来帮一个姑娘家家找情郎,也是脑袋进了水。 画影终于抬眸正眼看了卢衡一眼,就这一眼,看得卢衡差点羞红了脸。 她指着白玉河说:“在河底。” 卢衡呆住了。 这姑娘是傻子还是疯子?在河底,那不就是死了吗?她该不会是受不了打击就精神失常了吧? 卢衡试探性地问她:“那个,画影啊,人是不能在水下生活的,这个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没疯。”画影淡淡地说,“白玉河有守护灵,不会吞噬善良的生命。” 卢衡又呆住了。这么平平无奇的姑娘居然知道白玉河的守护灵,那她就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啊! “你是谁?”他警惕地问。 这世上的灵对他而言只有两种,该收的,和该放的。这是他身为降灵人的觉悟。 “我是画影。” “我问的不是你的名字,是你的身份,你的属性。”他握紧了手中的降灵剑。 画影转身与他相对而立,说:“画影就是我的身份,我的属性。我是一个画出来的影子炼化而成的小灵,我在等我的画师给我舔上添上色彩,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生灵。” 原来,她不是个人。原来,她在等她的画师。 可是她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他真的辨不出来。 “你的画师,是怎么落入白玉河底的?” “因为人性的贪婪。” 画影重新坐下,又托着下巴望着小河,不过这次没有继续沉默,而是对卢衡说:“坐吧,我说与你听。” 卢衡依言坐在她旁边,默默等着她开口。 “我的画师是虚无世界三十八城最好的画师,他画的山水风景引人入胜,给人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人人都赞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师。可他最擅长的还是人物画,尤其是豆蔻少女。他笔下所画的少女栩栩如生,顾盼生姿,仿佛能从画中走下来一般逼真。” 卢衡是个降灵人,对文人墨客之间的事情还真是不太了解。他从不知道哪些人的诗写得最好,哪些人的曲谱得最妙,他只知道谁家的诀捻的最快,谁家的经又念得最顺。所以当他听到画影提起这位虚无世界最好的画师时,脑海中没有一丝的印象。 “有这般手艺的人,难怪可以画出一个你这样活着的生灵。他肯定还画出了别的生灵吧?”卢衡问。 画影摇头,“画师他曾受过情伤,与他订过娃娃亲的姑娘因为嫌弃她穷,毁了他的婚约,嫁给了城中一个富贾。自那以后,他从不轻易提笔画少女,他至今画出来的人物画,不超过五幅。” “那你是怎么被画出来的呢?” “我是他画来赠与那个姑娘的成亲贺礼,画师就是照着她的模样画的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卢衡有些没太明白。 “我说过,我只是个影子。画师画的是幅少女赏月图,我不过是那个赏月的姑娘背后的一抹影子,她比我更早幻化成型,而且五官也不似我这般寡淡,她清丽漂亮,与她的原型有九成九相似。她是照着画师喜欢的姑娘幻化的,我是照着她的模样幻化的,自然打了折扣。” 一抹黑影幻化成形本就很难,还得自己揣摩五官,画影也算是碰了运气,才化成了一个人形。幻化的过程中只要稍有差池,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模样的怪物,三头六臂不一定,眼歪口斜也有可能。卢衡看着不算漂亮但好歹周正的画影,心中为她松了口气。 “我和主人化成人形以后就一同离开了商贾的家里,回到了画师那儿照顾、陪伴他。画师的画活了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也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我猜是那个负了他的女人。总之,很多起了歹心的人都偷偷来家里窥探虚实。那个时候我刚刚幻化成形,不及主人的灵力高深,主人去街上给画师买新画笔的一日,家中又来了很多壮汉,就像刚刚那些人的一般打扮。他们举止粗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画师抓走,却无能为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画中之影(上) 本来只是想听听卢衡的过往,一个不小心,连画影的过往也一并听了去。 卢衡对画影当年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记忆犹新,就像我对父母失踪那天的每个细节也历历在目一样。是刻骨,是铭心。 卢衡说:“画影的主人回到家发现画师被抓走后,对她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她赶出了家门,并告诉她画师不回来,她就不准回去。画影只是她的一抹影子,终其一生会不由自主听命于她,无法反抗无法违背。” 我讶异地道:“这不就跟奴隶一样了?所以她才会一直在河边等着吗?她的灵力不够,救不了人也没办法,总不至于跟人拿命去搏吧?画影士无辜的,她的主人这样做有点过分了。” 卢衡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画影不这么想。她老老实实地满城打听是谁抓了画师,最后查到是那个负了画师的女人和商贾一起算计的他。那个女人亲眼见到画影的主人从画中走出来,长着一张和她九成九相似的容貌,却比她多了几分风姿。” 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她可以容忍一个完美的别人,却容不下另一个完美的自己。 商人的企图心是贪婪的,他只要嗅到了一丝利益的气息,就会循着味儿找到源头。 这夫妻二人也算是“天造地设”,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样的精于算计,一样的小人内心。 我猜道:“他们该不会把画师抓回去为他们画金银财宝了吧?” “神笔马良”式的画师,足以激发任何人的贪心。 “没有。”出乎意料的回答,“人本就是活物,能够画活虽然稀奇,但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死物就不一样了,你怎么让一块黄金珠宝活着从画上走下来?那个女人的夫君是富甲一方的商贾,生意做得覆盖了大半个冰竹城。能将事业做得这般风生水起的人,头脑不会简单。” 自古无商不奸。商贾知道自己只是区区一届商人,莫说不能确定画师能否画活金银财宝,就是画得活,他也没那能力守得住财宝、留得住画师。所以,他想了个阴招,两口子一合计,把画师出卖给了城主。 冰竹城主是个爱斗好战的人,与池影城主长年不睦。两座城池紧紧相连,毗邻的地界常有摩擦。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因为这脾气火爆的二位城主弄得满城鸡飞狗跳,战事连年。虽都是些小范围的擦枪走火,可还是影响了城中百姓的生活。 两座城池不上不下地斗了许多年。打吧,损了财力耗了物力;不打吧,丢了面子折了尊严。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谁也赢不了谁。 商贾此时将一个可以画出活人的画师拎了出来,不亚于给城主提供了一支可以无限填充的军队。冰竹城主一高兴,赏了他十八箱的金银财宝,只怕此生也花不完了。 “真是聪明。这样一来,钱财他也得到了,来路还是正儿八经的赏赐,也不用担心被人没收被人揣测。”我夸赞道。毕竟同为商人,我就显得愚笨得多。 “是这么个道理。”卢衡说,“商贾出卖画师后,冰竹城主就让人将画师抓了回去,命他日日为其画军士谋臣。可是化灵这件事,讲得是天时地利人和,除了吸收四方灵气,还得有三分运气。你也是降灵人,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卢衡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我不知道画影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炼化成灵的,但一般的死物要炼化成灵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它们要吸收周边灵气,无法甄选好坏,上乘纯正的灵气吸收多了,就会化成善灵;下等污浊的灵气吸收多了,就会化成恶灵。这是铁律,亘古不变。至于他们最终会化成下灵、中灵、还是上灵,得看它们本身是什么东西,后天又有多么努力。像无声,是盘古大神善念所化的眼泪,生来就是上灵,甚至不用去天道炼化。 画师的画技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凡人画师,哪能随随便便就画人成灵?能画活画影和她的主人已经算是大幸,甚至是侥幸。 或许商贾的家本身就是一块风水灵地,又或许是画像周边有什么灵气旺盛的物什供养着它,例如香火例如神像,还有可能是上灵的随身之物摆放在它四周。总之,画影炼化成灵虽说有画师精湛技艺的功劳在里面,但也只是很小一部分。 冰竹城主这般草率地将画师抓了回去,除了损失十八箱财宝,没什么实际用处。 “城主将画师抓回去许久,发现他除了画出一幅幅逼真的人物画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活的生灵从画上走下来。城主大怒,以为是画师对他有所保留,动用了大刑。” “这个城主也太无脑了吧?他逼他一个普通画师作什么。逼真只是逼真,又不是一定会成真,真是一个莽夫!难怪被商贾耍得团团转。” “画师也是倒霉。先是被未婚妻抛弃,再是被他们两口子算计。平白从天上掉了个灾难。” 听了卢衡的话,我啧啧叹道:“卢衡,我没听错吧?你在帮画师说话?他可是你情敌啊!” “情敌?他不够格,”卢衡鄙视地说。 虽说他现在还顶着九九的脸,看着怪别扭的,可眼神依然是山神口中那个对画影充满爱意的卢衡。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他。 明明刚刚还在替画师说话,眨眼间又转换了态度,实在让人摸不透。 卢衡冷冷地回答:“因为他对画影做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要做我的情敌,起码得有资格爱画影。画师,他不过是一只卑微的蝼蚁,卑贱的蝗虫。他没有资格爱画影,更没有资格被画影爱。” “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吗?他不是一直都是个受害者么?”我越来越迷惑。 “他算什么受害者?受害者是画影才对。”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画中之影(中) 卢衡的愤怒来得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 “画影?她怎么啦?” 卢衡说;“她知道画师受了大刑,想方设法前去营救。可她不过是个刚刚幻化成形的小灵,比一个普通人强不了多少,凭着那副瘦弱的身躯能救谁?自然是被城主家的军士给乱棍打了出去……” 浑身是伤的画影,像个街边被人嫌弃的小乞丐,有家不能回,游荡在城主家的街口。 她的主人画容在家等候了好几天,始终没有画师的消息,也不见画影回去复话。于是亲自出门打探。 当她在街口看到画影狼狈的模样时,认定画师遭遇到了什么不测,所以这抹影子才不敢回家面对她,对画影愈加怨怼。当街狠狠甩了她两个耳光后,让其滚回家去等罚。 卢衡在白玉河畔听到这一段时,想杀了画容的心都有。可想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她静静地说,我静静地听。随着她喜怒哀乐,随着她愤怒委屈。我仿佛同她认识了好久,其实也才不过三天。有一种人,叫你一见,你便记下了。有一种人,叫你一记,你便忘不了了。我对画影就是如此。” 彼时的卢衡是个年华大好的翩翩公子,一身降灵的本事,一副上好的姿容,还有一个名满天下的好门第。数重光环加身,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名门之后或是倾城美女,只要他愿意,排着队的姑娘等着他正眼去瞧。 眼前这个姿色寡淡的姑娘,换上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太过在意,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想不通地说;“她就像一块磁石,呆坐在河畔,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用做,就将我这遥星城第一公子牢牢地吸引在那里。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陪她呆坐,喜欢在一旁偷偷看着她。总之,她的存在,就让我喜欢。看着她,我就会好奇,忍不住靠近,忍不住窥探。” 卢衡说的这些突然触动到了我,我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白无的孩子气,白无的自负,白无的沮丧,白无的傲娇,有哪一点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在接受,偷偷的在喜欢?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连接近我的目的都带着不单纯。 他用那双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欺骗了我,给了我一份世界上最污浊的爱情。 我胸口的“白”字在隐隐作痛。 白无,如果你和画影一样,有些属于自己的“画师”,为什么不索性像她一样,大大方方说出来呢? 我有感而发地说;“卢衡,画影有了喜欢的画师,你就不该继续喜欢她。那样犯傻,除了伤痛,你什么也得不到。” 卢衡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犯傻,只要犯对了人,你得到的就会是生命的全部。” 卢衡认真的样子说服了我。他说的有道理,我和他不一样,画影和白无也不一样。至少,画影没有利用卢衡。 “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得到你生命的全部?” 其实我还是善良的吧?我这么问自己。因为现在的我,在爱情上得到了失利和痛苦,就格外希望别人的爱情能是圆满纯粹的。其实我是自私的吧!我最后这么回答自己。 卢衡没有直接回答,坚持要把那段往事完整地呈现给我。由此可见,他有多重视这段过往。 “画影回到家中,日日绷紧神经,等着主人和画师的消息,却只等来了画师被沉入白玉河底的噩耗。画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以后,用皮鞭把她抽了个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然后命她去白玉河畔等着,这一等就是小半年。” 主人的命令画影无法违背。日复一日,她守在这白玉河畔,一日也不曾落下。 “我不知该讨厌画容,还是该感谢她。她对画影的苛刻让我愤怒,可若没有她,我又遇不着画影。” “可你遇到的画影,已经是心中有了画师的画影。” “管不了那么许多。长到那个年纪,从来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感兴趣的,就连成为降灵人,我也是被动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第一次,我对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有了浓厚的兴趣,我决定遵循自己的本心。” 果然是个随性自在的人。他比七月幸运,七月就连随性自在也是种奢望。 传闻中,白玉河底住着一位守护灵,还是位心善的守护灵,从不轻易取人性命。凡是跌落河中的人,只要生平没有做过坏事,三年之内,守护灵必会将肉身归还。 画影就是听说了这个传说,才坚信画师会回来。 画师自幼被其父寄养在一间香火旺盛的寺庙长大,结的是百家善缘,听的是普度众生,吃的是五谷杂粮,连只鸡也不曾杀过。直到弱冠之年,才清理了行囊返回家中,却发现家道早已中落,于是拿起画笔靠沿街卖字画为生。 画师对画画悟性极高,他的画艺是跟着寺中一位大师学的。大师出家前是一位私塾先生,别的不教,单教字画,所以算得上是精专。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后来的画艺已经精湛得让大师都自愧不如了。 画影所了解的画师,平和、有才气,就算是被抛弃,被命运捉弄,也是逆来顺受。所以她认为这样的他,一定在白玉河的守护灵所庇佑的人选之内。 “画影对画师的爱是来自于被创造者对造物主的一种崇拜和依赖。他创造了她,她就死心塌地的爱他。没有画师,就没有画影。从幻化的第一刻起,她就在生命里植入了一种心理暗示:她不能离开画师,她要守护画师。这种爱,是主仆之爱,是报答之爱,不是男女之爱。可画影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对卢衡而言,他对画影产生了好奇,这就够了。 所以,他决定留在白玉河畔,陪她一起等画师。他在观察画影是不是真的爱画师,也在观察自己对画影的好奇究竟是为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画中之影(下) 画影是个专注的人,她的眼里只有自己要做的事。白玉河畔,谁走了,谁留下,都与她无关。 她的故事不长,血肉模糊、流浪街口,从她的嘴里出来都是淡淡的。 轻描淡写的伤痛,云淡风轻的委屈。 卢衡自作主张地留下了,抱着剑,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观察”。 画影还是如最初那般,每日晨起后,坐在河畔。暖河上袅袅的雾气,每日一样,每日又不太一样。 看似乏味的日子,卢衡却过出了滋味。 那些持着棍棒的家丁三不五时地会回来,从不放弃抓捕画影。画师被沉了河,城主只有从她的身上探究画人成形的秘密,可是还没等靠近白玉河,就被卢衡给打了回去。 渐渐的,冰竹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个长相寡淡的女子日日在白玉河畔静坐,还有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日日守着她、护着她,任谁也不敢靠近。 月落日升,月升日落。周而复始的轮回,造就时光一天一天的流逝。他们从最初的相顾无言,到偶尔也能搭上几句话,再从偶尔搭上几句话,到无话不谈。 卢衡没有去计算日子,只是越来越频繁地收到家中爹娘的信件。说的无非都是同一件事,叫他尽早猎杀天狗,打道回府。 他从不予理会那些催促的信件,或撕碎,或焚毁。 他本以为自己会厌倦,会无聊。日复一日守着一个寡淡的姑娘,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就呆在河旁,虚耗光阴。可他错得离谱。他不但不厌倦、不无聊,反而越来越喜欢,对画影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 一个清冷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傻小子。 白玉河畔生成了一幅画。寡淡的女子看着河,俊朗的男子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那抹笑意是甜,还是傻,谁也说不清。 “我甘愿陪她等,因为我不似她那般有信念,我心中不信画师还能回来。她终会发现,她的等待是遥遥无期。我也在等,等她失望,等她放弃,等她明白。” 三千年前,两个人的等待,围成了一个圈。他们都在追逐前方的那个点,不远的地方,触手可及,但也仅仅是触手可及。 “我怎么都没想到,画师真的有回来的那一天。” 卢衡口中的那一天,起了大雾,他站得远了,会瞧不见他默默“观察”的姑娘。一日日守着,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生命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是等待,是探究,更是一个人。 他走得近些,视线一刻也不离开她。她还是那般坐着,托着下巴望着河面,与往常无异。 “冰竹城的气候向来稳定,温度不高也不低,舒爽宜人,鲜少有什么极端的天气。可那日,四周凭空升起一阵寒意,像是雾里带来的……” 那场大雾出乎意料的浓,浓得他只有一步一步靠近画影,才能勉强看清她。 画影似无所察觉一般,一动不动。他正想在她身旁坐下,为她抵挡部分寒意,四周又起了风。 真是怪异的一天啊…… 卢衡在心里想。 那阵风很大,大到他和画影都眯起了眼。那阵风刮得不久,才眯了眼,就停了。一同停的,不止是风,还有漫天的大雾。 浓雾散去,阳光立显。眼前仍是白玉河,河畔却不再只有他和画影。 一个书生气的男子站在画影身旁,阳光下的影子瘦弱,却刚好覆盖了她。 她高高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弯起眼睛笑了。她伸出手挡了点阳光,说:“你终于回来了……” 第一次,卢衡第一次看见画影这样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排细小的珍珠牙齿洁白整齐,当得上“明眸皓齿”四个字。 这笑容明朗阳光,好似就是她驱散的浓雾。一种寡淡的美,冲的却不是他。 卢衡的心抽痛了一下,就一下。他握紧手中的剑问男子,简单明了,“你是画师?” 男子拉起画影,点了点头,不直接与他说话,反而问画影:“他是何人?” 卢衡有些期待画影的回答,最后,却被她的回答直击心脏,“与我共享一条河的人。” 卢衡苦笑一声。多少个日日夜夜啊!风雨晴雪,气候变幻,是他,陪着她在河畔等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日月交叠。桠上树下,河畔林中,还是他,陪她捱过了一天又一天的风餐露宿。 不管替她击退了多少敌人,抵挡了多少危险。最终,于画影而言,他不过是个与她共享一条河的人。 “我究竟是为的什么呀?”卢衡没头没脑的叹了一句,是在问自己。 想他堂堂卢家堡少主,遥星城第一公子,第一次动了情,第一次受了挫,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姑娘。 “我真是,自取其辱。”留下这几个字,卢衡就转身离开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不忍回头,不敢回头。 画影张了张嘴,叫住了他:“等一等,你叫什么名字?” 卢衡鼻头有些酸涩。虽不记得具体的日子,可上了年头的等待,还是换来了一点东西。起码这次,她在他离开后叫住了他,还问了他的名字。这算是一点点的甘心么? “遥星城卢家堡少主,衡字辈卢衡。” 他没有那么洒脱。他要她起码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谁,就算不记得,也要知道过。 “卢衡,卢衡,卢衡……” 画影接连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每多念一次,卢衡就难受上一分。 “我等来了我的画师,你等来了你要等的人吗?” 关于他的留下,画影只问了一次为什么,他也只回答了一次。他说,他也在等一个人。没想到,画影居然记下了,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有,我等不到了。”卢衡侧着头,无限失落地说。俊逸的侧脸迷幻了整条白玉河。 画影有一瞬间的恍神,回神后,对他说:“耐心些,会等到的。” “会么?”卢衡呆呆地问。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我问你,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终究,还是不愿放弃啊。 终究,还是无法甘心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得失之间 卢衡知道他的问题很唐突,可话既已出口,他并不后悔。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他不死心地再问。 画影歪着头看着他。好久了,这个人陪他共享一条河好久了,再共享一间草屋,共享一桌饭菜,又有何不可? 她拉了拉画师的衣袖,央求道:“画师,我们同他一道回家。” 在听到这句话时,卢衡破碎了一地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粘连起来,完整地扑通扑通跳动着。 画师书卷气的五官不悦地皱了皱:“不行,怎么可以同一个陌生人一道回家。”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和我共享一条河的人。”画影语气淡淡的,却有着一根筋的执拗。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卢家堡少主卢衡。是同画影一起在白玉河畔等了你好久的人。”卢衡澄清道。 尽管他不愿意这么说,可他急于要画师答应,哪怕是承认画影一直在等他。 “你陪画影等我?”画师不信地问。 画影解释道:“他是在等他要等的人,没有等到。” “对,我是在等我要等的人,没有等到。不过我决定,我要等到她。”卢衡对画师坚定地说,眼睛却是看着画影。 “既然如此,一道走吧。”画师松口。 画影眼睛亮了亮,主动走到了卢衡面前,说:“卢衡,走吧。” 第一次,她叫了他的名字。 她叫他的名字真好听。卢衡满足地想。 白玉河畔,自此除了袅袅热气,再没有了那一位翩翩公子守着一个寡淡的姑娘。 紫竹林内。 三间茅草屋立在林中一处空地之上,显得落败颓然。 “这草屋看上去长时间没有修葺过,是无人居住吗?”卢衡持剑拨开蛛网。 画师看着落满灰尘的家,有些傻眼,他问画影:“画容呢?” “不知晓。你被城主沉河后,主人就命我去白玉河畔等着。” “你一直没回来过?” “主人说了,不等到你,不准回。” 短短一句话,只有卢衡听到了无尽的心酸。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知道画影孤寂地等了多少个日夜。若没有他,又该被城主家的家丁抓回去多少回? 幸好有他。 他一想到没有他,画影要么被捉走,要么一个人在河畔守着。只在脑海里勾勒那孤寂清瘦的背影,他就心疼。 “这么多个日夜,你就一直等着?”画师吃惊地问。 “嗯。” “傻姑娘,万一等不到怎么办?” “傻姑娘”这个宠溺的称谓,让卢衡心里极度不平衡。 “不会的。画师是善良的人,白玉河的守护灵一定会放你回来的。” 卢衡气恼地故意从他二人中间挤了过去,鼓了一口气,再大力吐出,吹向桌面。被风扬起的尘土呛得自己猛烈地咳嗽起来。 真是自食其果。 卢衡幼稚的报复只伤到了自己。 画师看着自己破败的草屋,叹了口气:“这里是没法儿住人了。” 画影摇头,“不然,我收拾收拾就可以了。” 语毕,她拿起木盆去竹屋前的深井里打水,还不忘叮嘱画师,“画师,你寻个地方坐着,我去去就来。” “还真细心啊。”卢衡看着画影出去的背影酸涩地说。 画师问他:“你喜欢画影?” 书生气的气质变得锋利,眼神如鹰隼一般的霸道。 画影一走,他就变了一个人。 “是。” 不记得具体数字的日日夜夜,他搜寻到的答案就是这个。他不否认,直面画师。 “枉费心机。她不会跟你走。”画师笃定地说。 除了在画影跟前,卢衡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尊贵骄傲的卢家堡少主,从没怵过谁,从没低过头。 他回了过去:“枉不枉费,你说了不算,画影说了才算。” 画师的变脸对卢衡而言完全没有意义。 管他是真善良还是假善良,画影,他卢衡等定了! “我是她的画师,我说了就算。” “你也喜欢她?” 卢衡立马释放出敌意。 “不是,她只是我的画。” 好险,卢衡松了口气。“那你更管不着。” “管不着什么?”一旁打水回来的画影,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画影一回来,画师的脸部线条立马变得柔和,又是那个书生气的男子。 他找了个说辞圆了回来:“他是说画容在哪儿我不知道,就管不着她。” 卢衡鄙视地冷哼一声。亏画影还说画师是个善良的人,活得跟个戏子似的,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变脸比变天更快。也不知道白玉河的守护灵是吃错了什么药,放了他回来? “主人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自然也会回来的。”画影动手擦拭桌椅,擦到一半停了下来,“不对,如果主人知道了,城主也会知道,一定还会再派人来抓你的。我们不能留在这儿!” 画影将抹布砸在水里,匆忙拉起画师就走,还不忘顺带拉起卢衡。 卢衡勾起嘴角笑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第一次在他走时叫住了他,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第一次留下他,还第一次拉起了他的手。 今天是个坏日子。 他第一次看到了画师,第一次被人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了画师在画影心中有多重要,也第一次在画影的另一只手里看到了画师的手。 今天究竟是得到更多,还是失去更多,卢衡也算不清了。 “不用走。” 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紫竹林内。 “画……容?”画师抽出手,走到女子跟前,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 卢衡仔细一看,这个女子确实与画影有几分想象,只是五官更为明艳动人。 “主人,你回来了。” 画影上前对画容行了个跪拜大礼,卢衡急忙一把捞起了她,“你干嘛要跪她!” 她被卢衡突然的怒意弄得一片茫然,怔怔地答道:“她是我的主人呀。主人说过,见她必须行跪拜大礼……” “记住,以后你无需跪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能让你跪。”卢衡语气冷得都要凝结成冰。 他盯住画容的眼,偷偷冲她亮出了降灵人的木牌,用唇形说:“你再欺负她,我就收了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归来之敌 画容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都没想到草屋里会来了个降灵人,还那么护着画影。 “你是?” “卢家堡少主卢衡。” 听到这几个字时,画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画师不过是个卖字画的小民,没听说过卢家堡很正常,就像卢衡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名满三十六城的书画大师,可画容是听说过的。 画师沉河的这几年,画容混迹于各个城池,听得最多的名号便是卢家堡这个降灵望族。也有很多小灵提醒过她,见到卢家人能逃则逃,逃不过就投降,免得多受苦痛。 在这里亲眼见到卢家堡的人,画容心里惊了一惊。 刚刚卢衡对她的威胁再明显不过,她不敢不听,不甘愿地对画影说:“以后见我,不用行跪拜大礼了。” 画影背对卢衡,没有看到卢衡这些小动作。只觉奇怪得很,主人第一次对她如此和颜悦色,不打不骂,像变了个人。她不敢询问不敢质疑,老实应道:“是,主人。” 画师不喜卢衡,只把他当透明,问画容道:“画容,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打扮成了这副模样。” 画容的装扮确实奇怪,明明生着一张年轻姑娘的俏脸,却作了一身妇人打扮。华贵是华贵,就是与自身气质不符。 “画师,我做到了。” 画容前言不搭后语地答了一句,画师却听懂了,喜出望外地抓住画容的肩膀:“当真?” “当真。” “好,哈哈哈,好哇!”画师突然大笑起来,画容也是一脸喜色。 卢衡看得如坠云雾,小声问画影:“他们说的什么事?怎么神神叨叨的。” 画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抹影子,主人和画师有很多事,并不会对我讲。” 画影说的理所当然,可是卢衡却听进了心里。 这一男一女,究竟叫他的画影受了多少委屈?把她当奴仆丫鬟使着,又把她当外人一样防着。 这种没有归属感的地方,他定不会让画影继续呆着了。等他打动了她,便带她回卢家堡,好生疼着宠着,再不叫她过得这般没有尊严。 如此一想,他更坚定了等她的决心。 庆幸啊,庆幸自己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否则,画影日后还不知道要受他们多少委屈。 画影不知道卢衡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她满心满脑是要趁城主发现画师回来之前,让他们赶紧离开草屋。 她出声道:“画师,我们赶紧走吧。再迟,城主家的人就要来了。”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画容还没适应卢衡的存在,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对她出口斥责。 卢衡皱皱眉,这是没把他刚刚的话放在眼里啊。 偷偷捻了个诀,折断了画容一根腿骨,然后又匀速恢复了,叫她白白疼了个脸色煞白。 收到警告的画容才明白,有卢衡在一日,她便再不能像过去那般随意打骂画影了,心里越发讨厌这抹影子。 “不用离开,城主家不会派人来抓了。”她愤愤地剜了一眼画影,然后柔声对画师道。 画影一般不敢直视画容,看不到她那怨恨的一眼。刚刚才被主人斥责,乖乖地收了声,任由画师和主人热络地聊着,自己则可怜巴巴地守在一旁,安静得像融入紫竹林的翠竹。 难怪画影如此安静,一定是经常被他们这样训斥。 卢衡觉得自己留下来的决定是正确极了。 “我在家中感应到画师回来了,便回来草屋看看,果不其然。走,画师,我接你入城。” 画影本想提醒画师,城中处处有危险,可是看到画容嗯脸,嘴张了张,不敢说话,老实跟在后面。 卢衡真想一把扯了她离开,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她还不会跟他走。 一个翩翩公子,成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一张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出乎预料的是,进城的途中比想象中的顺利,没有前来抓捕画师的家丁,也不用躲躲藏藏,几个人光明正大的进了城。 等走到城主府门前的时候,卢衡明白了为什么。 看门守院的奴仆们冲着画容那一声声恭敬的“夫人”足以说明问题,她嫁给了冰竹城城主。 “做得好。”从踏入城主府邸那一刻起,画师就对画容不停夸赞。 “画师,城主这边我都已经梳理好,他是再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还有那对狗男女,我把他们带给你的伤害加倍奉还了回去,自此,你心里的郁结也可疏散了。” 刚刚进到画容为画师准备的屋子,她就迫不及待向画师邀功。 “不愧是我的得力帮手,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画你成灵。不过画影,同样是幻化成灵,你怎么就不像画容那般机灵?” 安静地站在一旁的画影,听到画师点她的名,还说她不够机灵,也不多作辩解,一如既往的静。 卢衡不服他这么评价画影,替她说道:“画影纵使是不够机灵,可也没其他人那么多花花肠子,寡淡安静的一个女子罢了,不惹人生厌。”他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刻意瞟了一眼画容,被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画师从卢衡这儿讨不到便宜,又从画影那儿下手:“画影啊,如今草屋也没了,就连我们也是暂居在别人屋檐下。你看这位卢少主,我们怕是留不下了,总不能叫他同我们一起寄人篱下吧?” 卢衡听了画师所说,心里担心极了。画影最听画师的话,这次真赶他走怎么办? 果然,“我不会留下他。”画影说。 卢衡心碎了一地,几乎窒息。 “我同他一道回草屋。” 卢衡瞪大了眼,短短几个字,欣喜了他一世。 “画影,你……”翩翩公子竟然结巴了。 第一次,画影说跟他走。 第一次,画影变相地忤逆了画师的意思。 “草屋才是我们的家,我会把那里收拾好,等待画师回家。” 虽然,最终不是为的他,可也够他值得好久了。 卢衡想,再等等,再等等就会比今天更好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玉之魂 画容自幻化起就不太待见这抹影子,总觉得她就是个无用的累赘,所以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不好。 眼见她主动提出要离开,正好顺水推舟,哄画师道:“画师,既然画容要回去,就由着她吧。草屋有人打理也是好的,万一您哪天想去小住一阵子呢?” 卢衡心里暗暗窃喜,没想到画容这张令人生厌的嘴里也能说出讨喜的话来,第一次合了他的心意。 “如此,那画影便先回草屋吧。” 画师算是答应了。 终于不用跟那个讨厌的人再呆在一方天地里,卢衡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两个人回到草屋,收拾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算是弄成了个人住的样子。他们看着灰头土脸的彼此,还真有点寻常夫妻的味道。 当然,那只是卢衡一个人的感觉。 这天夜里,他睡得格外香,就像白日里那阵大风未曾刮过一般。 翌日,尽管昨天睡得晚,卢衡还是醒了个大早。起来后,草屋里遍寻画影不着,他就顺着小路一直走到了白玉河畔,果然在那里瞧见了她。还是那般静静坐着,呆呆地望着河面。 “画师都回来了,你还在这等什么?”他问。 “不等什么,”她淡淡地回答,“就是习惯了。” 短短三个字,道不尽的心酸。 卢衡不再言语,陪她一同坐下。感受着清晨的空气,就像曾经过去的无数个清晨一样。 一般,画影都会静静的,卢衡若不搭话,她可以沉默上一整天。可今天,她有些奇怪。 “等了那么久,终于得偿所愿,却突然觉得,心空了。”她主动起了话头,卢衡有点意外。 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小时候,我每日修习,觉得日子乏味枯燥透了,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轮回,周而复始地将我困在里面。直到有一日,我终于学成,可以下崖了。我以为下崖后我会非常轻松,恨不得倦怠上个三天三夜,不早起,不晨练,不修习,就懒着,睡着,吃着。可是第二日,我仍旧醒了个大早,从榻上手忙脚乱地弹起来,等到衣裳都穿好后,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回到家,再不用早起修习了。” “也是习惯了么?”画影转头看着他问。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当我意识到我终于不用早起修习时,我心中不是轻松,更多的是空,空荡荡的,就像你现在的感觉一样。”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不甚明白。 “是因为你日复一日去做一件事情,当这件事情完成时,你就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动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这不是习惯,这是一种迷茫。” 卢衡说的话,画影懂了,但是懂了之后,反而更迷茫了。 “那该怎么改变呢?”她问。 “你试着,重新找一个目标。” “重新找一个目标?什么样的目标?”画影托着下巴,懵懂地问。这副寡淡的样子在卢衡看来,可爱极了,恨不得揽她入怀,宝贝个够。 “比如,我。” 白玉河畔微风渐起,吹得河面上氤氲的雾气飘飘渺渺,朦胧了两个人的模样。 多么美的一幅画呀,寡淡的女子托着下巴,俊朗的男子笑看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 卢衡带着点心计的循循善诱让他很是紧张,他怕她听出来,又怕她听不出来。 画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又转头看着河。 卢衡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转念一想,那么笨笨的画影,也许根本就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呢?所以,这不能算是拒绝。 接连三日,他们都像画师仍没回来一样,日日一同在白玉河畔呆坐,画容和画师也没再前来叨扰。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画影没了等的目标,而卢衡依然有。 第四日黄昏,白玉河上飘来一个人,打破了连日来的静谧。不对,是打破了连年来的静谧。 那个人是个年轻俏丽的妇人,长得跟画容有九分相似。 卢衡和画影将她打捞了上来,带回了草屋。 “她长得跟主人可真像,比我这抹影子还像。”画影站在床前,看着这个还未醒来的妇人的脸,咬着指头啧啧叹道。 卢衡看到她可爱的小动作,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的头,终是不敢。 “你可不像那个厉害的女人,你比她温婉多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的主人,她是好人。” “在你眼中,又有谁人不好?” 画师这样的两面人在她眼中是被白玉河的守护灵庇佑的好人,画容这样责打她驱赶她的主人在她眼中也是好人,就连他这个大男人,她也这么放放心心地带回了草屋一同住下。不知道究竟该有多十恶不赦,才能在她心中担得起“恶人”两个字。 年轻的妇人在他二人交谈间悠悠转醒,看到陌生的环境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她干涩的喉咙沙哑着问。 “我家。” 画影简洁明了地告诉她,给她沏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是你们把我带回来的?”妇人喝了茶后有气无力地问。 卢衡点点头,“你在白玉河上飘着,我们看见了,便把你捞上来了。” “如此,就多谢二位了。” 妇人挣扎着要下榻道谢,被画影给阻止了:“你身体尚虚,不可妄动。只是你是如何落到了白玉湖里,还有,你家住何方?家里还有无亲人?我们好把你给送回去。” “我夫君是冰竹城里的一个商贾,叫朱成则,我是他的妻子,朱于式明佳。我在三年前,被人给沉了河,承蒙白玉河的守护灵眷顾,说我生平不曾做坏事,让我替它诵了三年经,今日时满,才放了我的肉身回来。” “于明佳,于明佳,于明佳……”画影重复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脸色一变手一松,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画师儿时定下的那个未婚妻?你是背叛画师的坏女人!” “画师,你是说何瑞?我没有背叛他呀,是他背叛了我!” 这下,可热闹了。 卢衡心里想。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何园之灾 “胡说,分明是你背叛了画师。我救了你,你却还要诋毁他,未免有些不合适。”画影自认为言辞激烈地反驳。 她太温婉了,就连与人辩驳时,也是这样的斯文内敛。 “是何瑞告诉你的?”于明佳反问。 卢衡直觉这中间有事,打从第一眼见画师起,他就觉得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更不像是个会被白玉河归还肉身的良善之辈。 他想了个法子,哄画影道:“你先听听她怎么说,有误会再解释也不迟。” “好吧。”画影答应了。 于明佳的脸色渐渐缓和,看起来已比初醒时精神了不少。 “我确实是和何瑞定过娃娃亲的。我们的父辈是同窗好友,在我们还在腹中时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他儿时被何伯父送往山中寺庙,沐浴佛经长大,为的是让他秉持正气,长大后好继承他何家家业。” “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卢衡问道。 什么样的家业,需要把孩子送往山上寺庙,长至成年,就为了秉持正气? “他们家是种药园子的,有一些非常稀世罕见的药株,价值连城。可何家的药园子有园规,但凡是贫苦人家来求药,一定分文不取。” “如此说来,他家确实是个心善的好门第啊。” 卢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门第是个心善的好门第,可是那些药株太珍贵,药效奇好,引来不少药铺医馆出天价收购。那些药铺医馆往往都是唯利是图的,若被他们收了药株去,以后的穷苦人家若生了病,需要这些珍贵的药株,哪里还有地方求生啊?” “这么说来,确实需要药园的当家人有一身正气,才能不为利益所动。” 寺庙往往汲取的都是众生平等、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之类的信息,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是啊。可是,何伯伯也因此得罪了权贵。有一个乞儿与一个官家同时求一株药,何伯伯将药给了病情更严重的乞儿,致使官家的孩儿,幼年早夭。” 都说民不与官斗,画师的父亲此举必然惹怒了权贵,大概也是他后来家道中落的原因吧。 “想不到画师的父亲,如此高风亮节。他,相比也不差吧?” 卢衡收起了偏见,为自己的心胸狭窄感到羞耻。怎么也是一个望族之后,居然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想想确实有点丢了风范。 于明佳没有认同,而是讽刺地笑了一声:“他能及得上何伯父的万分之一,我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不许你这么说画师。” 画影急忙出来护主,还是不相信于明佳的话。 还是卢衡沉得住气,他问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对他颇为怨怼。” 于明佳回忆道:“何瑞回到家时,何家药园已不复风光,被人毁了个干净,连一草一叶都没有留下。听闻何伯父气结攻心,在园子没了的那一刻,就撒手去了。何伯母受不了打击,一并殉了情,一个药园世家就此没落。那个时候只有我陪着何瑞,我希望能陪他走过低谷,忘记伤痛。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把我卖给朱成则。” “把你卖给朱成则?!” 卢衡有些小小的吃惊。虽然他对画师的印象不好,但也想不到他会做这种事,连画影也觉得夸张。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过分了。 “是的。何瑞从小去了山中寺庙,其实,我夫君才是陪我一同长大的那个人。他自小便爱慕我,可我的心中只有何瑞,怎样都看不到他。何瑞回来以后,用百株奇珍药株作为交换,给我下了药,送到了我夫君的床上。” “不可能,你说的跟画师完全不一样。而且,画师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画影接受不了真相,一味地否认。 “这么龌龊的真相,他当然不会如实告诉你们。他确实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可他是睚眦必报的人,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要用那百株珍稀药株重建何家药园,为他父母报仇,为自己在世界上争得地位权利。” “靠那百株药株,怎么可能?” 于明佳看着卢衡,反问他:“怎么不可能?你可知道他是怎么用那百株药株的吗?” “不是拿去种园子了吗?” “种园子?”她冷哼一声,嗤道:“何家药园是历经了几千年才成了规模,有些药株几十年才能生芽,几百年才能长成,等到他靠着种那些药株重建园子,只怕寿命终结也等不到。” “那他要那些药株干嘛,卖钱?也不像啊。” 卢衡看画师这个简陋的草屋,比家徒四壁好点,比寻常人家差点,怎么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家住的地方。 于明佳接着说:“起初我也不知道他要那些药株干嘛,是在沉了河以后,算死过一回,有机会见了白玉河守护灵的生前簿,才知道了一切。女子最重贞洁,当我发现自己已经被破身的时候,是想一死了之的。说到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夫君。他没有像一般男子那样,到手之后就将我给任意抛弃。虽然他做的不对,用了些阴谋诡计才得到了我,可是他事后尽力弥补,竭力祈求我的原谅,还差媒人三书六聘把我明媒正娶地抬进家门,成亲后又对我疼爱有加。算是歪打正着,我嫁对了人。大婚的时候,何瑞给我送来一副画,画中人是我在赏月,神态模样皆有九成相似。我看他如此用心,我也过得圆满,打算抛却前尘往事,就此作罢原谅了他。可我不知道,那副画,居然是我噩梦的开始。” 画,那不就是花容和画影吗? “那副画怎么了?” 卢衡有些紧张,事关画影,都无小事。 “那副画,是以人皮做纸,人骨为笔,献血入墨,才最终画成的。” 于明佳说了一个骇人的真相。 “而且,是活剥人皮,活剔人骨,活放人血。在这一切步骤完成之前,那些人都承受着剧痛活着,就是靠着那些稀世药株吊着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 催灵之法 “你说的真相实在是太恐怖了,我需要消化一下。” 卢衡心里有一万个不喜欢画师,也不敢轻易相信此事。毕竟于明佳说的是残忍的剥夺人命的大事,而不是什么简单的唯利是图和人品狡诈的小事。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很难接受,可是真相就是如此。” 画影听了于明佳说的话后,整个人已经呆滞住,坐在窗边连反驳和否认都已经放弃了。 “可是画师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用人作画,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还要用那些背叛你才得来的百株珍奇药草,费尽心机吊着那些必死的人的性命。这于他重建何家药园又有什么好处?”卢衡不明白地问。 此刻已经不指望画影能够保持镇定,他要代替她挖出真相。 于明佳回道:“我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门道,认识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黑祭司。那个黑祭司擅长各种恶毒的歪门邪道之法,其中就有造物成灵。可以用水、用石等各种死物,还能用飞禽走兽各种活物,催化他们变作人形。” “世上竟还有这种催化之法?万物修灵,需要一个过程,要汲取四周精华灵气,清浊不论,可是年头和量是一定需要的。” 卢衡身为降灵人,对这些事情最为清楚。 于明佳点头道:“是的,纵使我不是修灵修道之人,也知道这些法则。黑祭司说,要想造物成灵,首先得选一个你自己觉得最有可能幻化成形的物件,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有灵性的物件。何瑞擅长作画,尤其是人物画。很多人说过,他画的人逼真的像能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黑祭司告诉他,要想画人成灵,得用一个非常阴毒的办法。”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以人作引的办法?” “没错,画人成灵首先得让他的画汲取活人的气息,一定要是活人。如果他取材用的人在画作完成之前死掉了,那么这副画就作废了。你想想看,活剥人皮做纸,活剔人骨做笔,活放人血入墨,还不能死,那些人该有多痛苦啊!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哪里像是个人,简直比恶灵恶兽还要毒上几分! 单是看到那些活生生的肉体,一般人也下不去手呀!更何况他们还都活着,清醒着! “他是活活给这些人造了个人间地狱啊!”卢衡身为降灵人的正义感,让他对画师产生了极大的憎恶感。 “他在完成送给我的那幅画之前,已经画过很多副失败的作品。所以,他是在死掉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之后,才决定背叛我,把我卖给了我的夫君,换取百株珍奇药株。而这一次,他也真的用那些药株完成了画作。完成后的画,需要跟画中的真人在一起相处一段时日,汲取原体的精气,才能最终成灵。所以,他将画作当做新婚礼物送给了我,实际是希望画中人能够汲取我这个真人的精气。我居然还天真的想要原谅他,还以为他送了我一份用心大礼,真心希望我过得好。没曾想,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个饵食,一个他喂食画作的饵食。在他送来画之后,我整个人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易怒,终日精神恍惚,疑神疑鬼,眼前都是恐怖的幻象,像个疯子一般癫狂。我夫君为我请来很多医者,都束手无策,他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将我终日锁在卧房之内。可是,卧房里就摆放着何瑞送给我的那幅画,我不但没有远离,反而离这个噩梦的源头,越来越近。” 于明佳说起这些时,眼睛里依然会闪过害怕,那些过往于她而言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卢衡有些气不过,骂了两句:“他不爱你就罢了,背叛你也罢了,居然还这样对你,分明是想要了你的命。这样的人,真是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面。他完全可以画别人,为什么一定要画与他指腹为婚的你的样貌呢?亏你之前还为了他看不到你夫君的好,太懂得不珍惜,也太过分了。” “他之所以选择画我的样貌,是因为他画我的样貌是画得最像的。黑祭司说过,越逼真的画像,幻化成灵的时间越短。” “他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可以拿来利用。” “谁说不是呢!” 于明佳叹头口气。 “这个黑祭司给的方法太过急功近利,虽然能够造物成灵,但造得都是有缺陷的灵体。” “什么缺陷?” 卢衡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之前他就纳闷过,画影和画容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修炼成灵的。今天从于明佳口中得知,这样邪门的催化方法造出的灵体有缺陷,他不得不担心画影。 “这种揠苗助长似的方法催化出来的灵体,通通都是恶灵。它们生来灵力不够,只能不断补充,而他们唯一能吸收的,只有污浊的灵气,就是人们说的怨气。如果没有吸收怨气,过不了几年,它们就会陷入沉睡,最终回归本体。” 这么说来,画容和画影都是恶灵了? 不,不可能! 说画容是恶灵他管不着真假,可是画影,她那么善良恬淡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恶灵。 他是个降灵人,如果画影真的是个恶灵,那他该怎么办呀? 卢衡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画影,她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嘴里喃喃自语:“我是恶灵,我居然是恶灵……” 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即使守候了那么多的日子,等待着画影不确定的青睐,他都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他看着画影寡淡的五官,依然是那个让他心动好奇的姑娘,怎么可能是降灵人的宿敌呢? 可他发现,最要命的不是心里的姑娘变成了恶灵,而是即便她是恶灵,他也狠不下心去收她,狠不下心不管她。 卢衡,这样的你,还怎么继续当降灵人,怎么继承卢家堡大业? 真相,摧毁的不是画影,而是他自己。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抗命之衡 他跟画影相处的这些日日夜夜,从未见她害过一人性命,可为什么这样的她,偏生是个恶灵,还是个残缺的恶灵? 卢衡眼睫动了动,走到窗前,注视了她良久。 草屋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进来,一种清冷的白。她背对着窗外坐着,地上却没有投射出该有的黑影。 是了,她本身就是抹影子,影子又怎么会再有影子? 画影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神,呆呆愣愣的,连眼神都变得空洞了。卢衡伸手摸着她如绸缎般丝滑的秀发,忍住轻轻拥住了她。 这个寡淡的女子啊,这个他等了那么久的女子啊,居然个是恶灵。 被他抱住的画影总算回过神,哪怕是画师和主人,都没有与她这样亲近过。她感觉有些怪异,可是并不排斥。 她没有推开卢衡,而是自然地往前靠了靠。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坚定了卢衡有些动摇有些迷茫的意志。 原来,他只需要一点回应,那么一丁点儿,就可以为了她,抗衡命运。 此刻,他的衡字,不再是卢家堡衡字辈的“衡”,而是只为画影抗衡命运的“衡”。 他问她:“画影,你老实告诉我,从你幻化到现在,你有没有汲取过怨气,哪怕就一次?” 画影摇摇头,还是不爱说话。 卢衡的心抽痛了。 第一次,他居然希望有个恶灵为了自己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是个降灵人啊,要替天行道、惩恶扬善的,他不该这样。可是那是画影,白玉河畔寡淡的画影,他等了那么多日夜的画影,也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画影。 如果画影从未汲取过恶灵,那照于明佳所说,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归本体,重新变回一抹影子。 降灵人都知道,任何生灵退回本体,再要幻化成人,都绝无可能。 不,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消失。 他要救她,也是救他自己的心。 那时的卢衡并不清楚,身为降灵人决定救一个恶灵,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她,不能失去她。那一刻,这种感觉,尤为清晰,尤为强烈。 “画师画人成灵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单单是重建药园吧,还有,他画人成灵之后,打算用她们做什么?”他强作镇定地问于明佳,不想让画影察觉连他也是惊慌失措的。 要救画影,首先要知道她为何而生,生来何用。 于明佳说:“目的很多。为了永生、为了报仇、为了重建门楣,还为了称霸一方。” “就靠画容和画影这两个残缺的恶灵?她们才幻化成形多久,想用一副画就能称霸一方,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卢衡觉得有些好笑,就为了这么个自不量力的理由,他就把残缺的画影和画容造出来了。卢衡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怨恨他。 于明佳很是不认同他的看法,她问卢衡:“你看到的画影姑娘,是什么样的?” 卢衡想了想,给了个他认为最中肯的评价:“恬淡、安静、逆来顺受,还有些执拗,不太精明。总之,与人无害,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那你又知道画容是什么样的?” “她我不熟,见过一面,感觉有些厉害。心地不大好,对画影有些残酷狠辣。不过她是画影的主人,二人同出自一副画,纵使秉性有所差异,能力也不会差上太多吧?” 卢衡想当然的认为。 “那你就错了。画影不过是画容的衍生物,换言之,就是一场意外。画容才是何瑞想要造出来的恶灵。你可知道,画师为了造她,杀了多少人?” “一幅画,纵使用再残忍的手段,有几个人的性命也该够了吧。” 于明佳摆摆手,“你太天真了。何瑞为了造出画容,足足残害了一百八十条无辜人的性命!他把他们抓起来,像牲畜一样关在笼子里,取这些人身上最稚嫩最完好的皮肤,就大腿内侧那么巴掌大一小块,活活用刀刃剥离下来,再一点一点拼接成画纸的模样。画笔则是她选了十个少女,割下了她们的小拇指,选了其中最细的一根指骨,把它们粘连起来做成了笔的形状。最后是入墨的血,他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只取了一滴,是一滴心头血。这心头血取的方法极为痛苦,先是用细针深深扎进心口,这样那些人只会痛入骨髓,但是又不会立刻死掉,再用钩针……” “够了!不要说了!” 画影突然高声打断于明佳,愤怒地把她从床上往草屋外拖,“你不过是我从白玉河打捞上来的一个溺水的人!你如此信口开河,就想叫我们信你,你到底有何居心?是为了挑拨我和画师吗?还是你抛弃了他不够,还要来诋毁他的人品?” 卢衡从未见过画影如此激动,他赶紧上前拉开她和于明佳。 画影气极的模样,不过是在掩饰她的害怕。卢衡知道,她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敢相信。 于明佳被她暴力地拖拽到门口,却并不怪她。她在白玉河的生前簿上看到了很多事,她的,何瑞的,画容的,还有画影的。她知道,画影大概是这世上最不恶的恶灵了。 “画影姑娘,你如果还怀疑我,那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等看到那些东西后,你就会相信我了。” 于明佳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地往白玉河的方向走去。 卢衡知道,今天他必须跟上去,也必须让画影跟上去。有些东西,一定要亲眼看见,画影才会接受。 他拉着她跟在于明佳后面,走到了那条他们每日必去的白玉河。只是这次,于明佳带着他们顺着河道一路向上,走到了上游。 白玉河连接着冰竹城和池影城,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一走,就是一整夜。 于明佳拖着还未恢复元气的身体,为了让他们信她,愣是走了一夜没喊停。 “就在前方不远处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白玉河的上游没了氤氲的雾气,空气却比下游更为憋闷,好似中间夹杂着什么奇怪地味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腐之身 在这条暖河旁坐了那么许多日子,他却从未和画影来过上游。 原来这里竟是这个样子的,风景一点也不美丽,空气一点也不清新,甚至有些糟糕。 “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难闻?” 画影掩着口鼻,一脸嫌弃地问。 卢衡提起手中的降灵剑,表情严肃,“是尸腐味。”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在下断情崖之前,他们这些修习的降灵后人会有一次通力合作的机会,来测试自己是否已经学成,再决定可不可以下崖回家。 这些测试项目,由所有大家的当家主事一起商量决定。他们互通信件,离得近的有条件的,还可以见面相聚讨论,统一了结果后,再派代表将测试的内容送往崖上。 每年的测试内容都不大相同,而卢衡下崖那年,他们接到的题目是去一个乱葬谷,收服那些游荡的冤魂。 他还记得那个乱葬谷在离绝情崖好远的地方,乘白羽,都飞了三天三夜。 卢衡同批下崖的降灵人,虽说修习多年,但实战经验几乎为零。他永远都忘不了他们初次看到那个乱葬谷时的情形,尸横遍野,恶臭熏天,隔着老远就开始想吐。 而那股恶臭,就是这个味道。 这里的味道没有乱葬谷的浓烈,是因为规模没有那里的大。可是那种恶心到反胃的感觉,他记忆犹新,绝对不会弄错。 看样子,于明佳要带他们去的地方,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跟我来。” 她冲他们招了招手。 卢衡拉着画影,紧紧跟在于明佳的后面,对即将要看到的景象,做好了心里准备。 就那么一百八十条人命,总不会比乱葬谷更惨吧。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画师。 于明佳带他们七弯八拐的,在白玉河上游附近找到了一处被茅草遮蔽的山洞。拨开洞口的茅草,那种恶心的气味立马扑面而来,呛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通了好一会儿风,才勉强能够抬脚走进去。封闭的山洞突然有了外人的入侵,从里面涌出很多肮脏的老鼠,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 他们踮着脚尖竭力躲避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爆一只,脏了鞋底不说,还污染了眼球。 等到老鼠都散去,他们终于有精力去看看这个山洞。这里面,俨然是一个血腥的屠宰场。 只见那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死状惨不忍睹。 其中有一个人,一双大腿被刀刃从中间划破,然后沿着刀口把肉从两边扒拉开,剔除了里面的腿骨,整块大腿肉摊平了放在地上,像是一块在案板上被切割的猪肉。 还有一个人,靠坐在洞壁边,心口密密麻麻扎满了针眼,有一个空心的针至今还插在心脏里,往外滴着心头血。他的四周躺满了很多被剥了皮的腐尸,大多已经干了,味道却还经久不散。 这副场景太过震撼,画影已经彻底呆傻在原地。 “那具肉身怎么还不腐,还有这个人,他怎么还在滴血?” 卢衡指着靠在洞壁的那具尸体,已经摆放了三年多,不该早成干尸或枯骨了么? 他蹲下身查看,将食指在他鼻息下探了探,发现此人竟然还吊着一口气,以为是恶灵,立马拿出符纸镇压。 于明佳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制止道:“不是恶灵。他们还活着。” “怎么可能?三年多了,又没人喂食,就算不失血过多,饿也该饿死了。” “公子有所不知。当年我夫君给何瑞的百株药株里面有一株续神草,那种草极为珍贵,只要给濒死的人服下,可保他永远吊着最后一口气。你没看他们虽然活着,但是却不醒不动,跟昏迷的人没什么两样。我估计,那株药株应该是给这两个人服用了。” “可这洞里那么多老鼠,还有这附近,肯定有野兽豺狼出没,怎么都没有啃食他们的肉身?” 卢衡环顾了一下山洞,发现有的尸体虽然已经风干了,但还是能够明显看到噬齿动物留在他们身上的牙印。有的啃在骨头上,有的肯在干肉上。 “这就是续神草的特别之处,也是它的珍贵之处。服食过续神草的肉身会散发出一种气味,人类闻不到,可是其他的生灵可以闻道。你注意看看地上的蚂蚁,连它们都是绕着这两具肉身走的。” 卢衡低头一看,地上蜿蜒出特殊线条的蚁群,还真是绕着他们在走。 “那他们还有救吗?”画影终于回过神,难过地问于明佳。 她无奈地摇摇头:“不会死,但是也没救了。最惨的是,虽然他们不醒不动,可仍然能够感觉到饥饿、疼痛和寒冷。” 卢衡看着这两具惨不忍睹的肉身,除了残忍狠毒,实在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画师。 “这样吊着命,还不如死了干净。” 卢衡咬咬牙,一只手捂住画影的眼睛,一只手把剑挨个插入了他们的胸膛。 此刻,这两个苟延残喘了三年的受害者,才算是彻底脱离了苦海。 卢衡自修习降灵技法起,就没想过他手中这把降灵剑,有一天会结果了两条无辜者的性命。他秉着替天行道的降灵宗旨行走世界,收了不少恶灵,也度化了不少善灵,杀了活人,这是头一遭。 “怎么样,现在信我了吗?” 这么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场,就摆在眼前,想不信都不可以了。 画影没有说,其实自她踏入白玉河上游的那一刻起,她就信了。那些飘着尸腐味的空气里,夹杂着画师的味道。 那是她的缔造者,她怎么会闻不出来。 于明佳指着山洞伸出对画影说:“如果你还不信我,那边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何瑞作画用的纸笔。当然,是人皮纸和人骨笔,有没有勇气过去看看?应该还剩了些失败的画作,画师的画功你第一定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吧?” 说着,于明佳就要里面走去,画影轻轻拉住了她,糯糯的声音听得卢衡一阵心疼。 她说:“不用了,我信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灭口之计 一声细小的“我信了”,触碰到卢衡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他舍不得她伤心,一丁点都舍不得。 他牵起她柔软的小手,牢牢地握在手心。 “别担心,有我呢。” 他温柔对她说。 什么都不用担心,哪怕她是恶灵,他也会护她周全。 画影波澜不惊的心里第一次起了小小的浮动,好像什么东西掉了进去,漾开的涟漪一层层敲打着她的心。 卢衡的爱意,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那样,一点一点的润泽着画影单一的情感世界。她这抹影子,似乎渐渐有了人类的情感。 那种情感是什么,她不懂,只是突然觉得有了依靠,而且是个非常可靠的依靠。 她望着他,她的眼睛懵懂清澈,像不谙世事的初生小鹿,哪里有半分恶灵的样子。 卢衡捧着她的脸,好认真地捧着。 寡淡的样貌,不是极美,却偏生是他喜欢的样子。 这浅浅的双眼皮,小小的鼻子,不算红润的嘴唇,淡淡的眉色。每一个地方,怎么都长得那么刚刚好,那么讨他的喜欢呢? 画影可真会长,简直就是照着他喜欢的模样长出来的。 卢衡心里想。 可他不知道,不是画影照着他喜欢的模样去长,而是他照着她长的模样去喜欢了。 这个傻傻的翩翩公子,大概是这个世界最简单最单纯的男子了吧。 于明佳只短短一夜,就看出了卢衡对画影那深入骨髓的情感。 一个降灵人,一个恶灵。 真是造化弄人啊。 连她,都有些为他们心疼了。 她默默地退出洞口,让卢衡好好跟画影独处,毕竟等走出山洞时,他们就是彻底的天敌了。 画影寡言,卢衡少语,这两个人一直都爱静静地,也习惯了静静地呆在一起。 管它是雾气氤氲的白玉河畔,还是陈放腐尸的恶臭山洞。卢衡认为,只要有她就够了,只要在一起就够了。前面刀山火海也好,油锅荆棘也罢,都有他替她闯,他替她淌! “画影,别难过。善恶由己不由天,在我心中,你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生灵。” 如果天要定善恶,那就由他卢衡来逆改天意。 “我带你去找黑祭司,既然他知道如何造你,就一定知道如何保你。” 卢衡拉着画影出了山洞。 什么天狗,什么卢家堡,什么地图,都不如画影的命重要! 他前所未有的坚定,胜过他的降灵大业。 “朱夫人,我想问你,既然画师这样心术不正,为什么还可以从白玉河安然无恙地回来?这河灵当是善灵,不至于如此糊涂。” 等在洞外的于明佳没有看到卢衡和画影脸上有任何纠结或者困扰的表情,反而无比坚定坦然。他们一出来就就问了她这个问题。 “那是以为,他压根就没有被沉河,自始至终,被沉河的那个人,都是我。” 于明佳立于河畔,上游的腥风一阵阵刮过,她的绣裙被吹得裹挟着身体,哗啦啦一通响。 “你是说,画师偷偷换了你,然后代替他被沉了河?” “不,沉河本身就是何瑞计划好的,从头到尾,他想沉的那个人压根就是我。” 沉河居然是一场计划?还是一场针对于明佳的计划,这场计划未免也太过庞大,太过复杂了吧。 卢衡真是无法猜透画师的心思,他做的每一步他都想不出理由。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问她。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画容从画中走出来,不对,是流了出来。她挣扎出画的时候,像是一滩黏腻的肉色鼻涕,拉扯蠕动着,恶心透顶,根本不是个人形。我自大婚之日收了卢衡的画入府以后,不久就受画影响,精神变得极不稳定。我夫君没有办法,将我关在卧房之中,他对全宅的奴仆下了命令,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准进卧房,怕我癫狂伤了奴仆们,也怕奴仆们没个轻重伤了我。所以,平日里进出我们卧房的只有他一人,那日夫君刚好外出谈生意,当我大喊大叫有怪物的时候,根本无人理我。那滩肉色鼻涕就这样恶心地从我的身体上爬了过去,肆无忌惮,像是知道根本不会有人会理我一样。当它爬过去以后,立马就开始融形,调整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模样,换了又换,最终定我的模样。” 画影听到于名佳亲口描述主人的成形过程,连她都觉得有些恶心了。 “我成形的时候,并未如此,只是一阵烟雾,一道烛火的光,我就生成了。” “幸好你不是这样。”卢衡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调笑道。 于明佳也笑了。 这对璧人,若不是天敌,该有多好。 “你和画容不同,她的身上有太多人命,怨气冲天。刚刚山洞里的惨状你们也看到了,这样画出来的画,造出来的灵,一出世就堪比百年恶灵。而你,大概是那张画里唯一的意外吧。” 卢衡多想感谢这个意外,幸好她的画影不是那种恶心的恶灵,就算她是恶灵,也是这世间最美好最干净的恶灵。 “是因为你看到了那个过程,所以画师才计划把你沉河吗?” “嗯。画容是画出来的恶灵,所以她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在人体上作画,肆意改变人的样貌,而不被他人发现。所以,她把自己画作了我,把何瑞画作了她,再把我画作了何瑞。” “天哪!”卢衡愤怒了,一双星目喷发出怒火,掐住于明佳的手臂问:“这么说,那个赶画影出家门,当众责打她的人,其实是画师自己?” “就是何瑞。” 于明佳确定地点头。 卢衡松了手,怒意冲天:“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禽兽!他白白叫画影等了他三年啊!有家不能回,不敢回,夜夜睡在林中,与蛇虫鼠蚁共处一处。若不是我守着护着,她该被抓走多少次,又该被野兽叼走多少回了!” 卢衡恼得咬牙切齿,提着剑就往冰竹城的方向杀去。 画影傻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留下,不是在和她共享一条河,而是在守着她护着她。 他等的人,莫不是就是自己?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档之魔 迟钝了好久的画影终于隐隐领悟到了不对劲,虽然这种领悟来的有点晚,还有点不是时候,可她还是有一点点明白了。 “卢衡!” 她叫住提着剑气冲冲往前走,但是又不敢撇下她太远的卢衡。 卢衡停下脚步,她一喊他,他就不舍得多走一步。 “怎么了?” “不要去找画师。”画影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恳求道。 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他本该高兴,可是现在却有点生气,一张俊脸沉了几分,问她:“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 已经亲眼见到了山洞里的惨状,已经知道了那些对她苛刻的人就是画师本人,她却仍然不准他去报仇。 她,就那么喜欢他吗? 画影不知道卢衡误解了她的意思,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卢衡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画影,”他轻轻推开她拉着他衣袖的手,极力克制住哽咽,颤抖着声音说:“哪怕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要喜欢画师,不要喜欢任何伤害你的人,我不舍得。” 堂堂卢家堡少主,此刻卑微的像是一粒尘埃,只盼他喜欢的姑娘不要受伤害。喜不喜欢他,都不那么重要了。 卢衡坚持了那么久,不是要放弃,就是有点认输了。 画影对感情再一无所知,也察觉到了卢衡情绪里的异样。他似乎很沮丧,沮丧到,连她也觉得有点沮丧。 她难得地解释:“就是放下了,才不让你去找。” 她话不多,解释得也不是很清楚,却给卢衡即将熄灭的希望里添上了一把柴火,让它燃得更旺、更热烈。 他可真没出息啊,她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悲,又轻巧一句话就可以令他喜。 他此生,怕是逃不过她的禁锢了。 “你说真的?”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画影点点头:“画师于我有造灵之恩,他骗我、利用我、责打我,就当是我还了这份恩情吧。你莫要去找他,主人满身怨气,恐会伤你。现在我们已经知晓真相,我就不会再傻了。其他的都已不重要,以后我只信你。” 卢衡欣喜地一把抱住画影,连连转了好几个圈。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此时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没有分寸,哪里有半分大家子弟的沉稳样子。 “你担心我?画影,我的好画影。终于,你终于知道你对画师不过是感恩了,你终于知道你不是爱他了!终于,白玉河畔,我没有白等。” 一连几个终于,都不足以表达卢衡此时的开心。 这个傻小子,画影还没说喜欢他呢,她只是说以后只信他,就把他给高兴成这副模样了。要真有一天,画影爱上了他,那他的世界该美丽成什么样子啊? 白玉河畔又生成了一幅画。 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抱着一个寡淡的女子,欣喜地转着圈,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笑意中带着一点忧伤。 怎么办呢?一个降灵人和一个恶灵,该怎么在一起呢?妇人替他们犯愁。 可两个当事人管不了那么许多,尤其是卢衡,只一味地沉浸在喜悦里,根本来不及去想后面可能接踵而至的麻烦。 画影被卢衡转得眼晕,挣扎着要下来,他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她。 “画影,我们去找黑祭司吧。” 画师再坏,画容再坏,他都不想去管。世界上有收不完的恶灵恶兽,成就不完的降灵大业,他在乎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他眼前的画影。 保住他的画影不消亡,才是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画影不知道该不该点头答应,她是恶灵,到底该不该活?活下来,会不会让卢衡为难?会不会为害四方?她犹豫了。 然而,面对卢衡殷切渴望的表情,她又不忍他失望,只好转移话题。 “朱夫人,你说画师因为你瞧见了主人幻化的模样,所以设计你沉了河。可是杀人灭口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为何他偏偏要做个那么大的局,用个这么复杂的方法来取你的性命呢?” 这个问题于明佳也想过,起初两年也想不明白。等到第三年时,白玉河的守护灵告诉她,她诵经期满可以返生的时候,她才终于有了头绪。 “他再坏,也是有由头的。何家药园被毁,父母被逼双亡,他自己成了个一穷二白的街头画师。这一切的变故都磨灭了他的善心,激发了他的心魔。可是善心被磨灭了,不代表就彻底消失了。我于他,终究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也曾对他不离不弃贫富相依过。他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不得以将我——这个他唯一信任、唯一拥有的女人,卖给了我的夫君,多多少少也是有愧疚的。所以他才花心思做了这个局,因为他知道,我生平未曾做过坏事,极有可能会被白玉河的守护灵放回来,而三年,我消失三年,已经足够他去完成他要做的事了。” 于明佳,大概是画师最后一缕,也是唯一的一缕善了吧。 他根本就没有想彻底至她于死地。 “你们想要找黑祭司,就只有去问何瑞。他认识的那个黑祭司是被各城降灵人联名入了除魔档的,这种人物通常不容易找。” 于明佳说的没错,除魔档上的恶人恶灵恶兽,那都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没和阴险狡诈。收复入了除魔档的三恶,会提升降灵人的等级,所以各城的降灵人会明里暗里的追杀猎捕他们。因而他们只能躲在暗处,从不轻易现身。 卢衡自然知道除魔档是什么,也知道上了除魔档的人,不费点心思不费点人脉,是休想找到的。 他问于明佳:“那就是说,我们还得回冰竹城去找画师了?” “没错。只有他可以找到黑祭司。”于明佳肯定地回答。 卢衡一点也不高兴,他可真不想再跟那个画师打交道。可是看看一旁的画影,她寡淡的笑脸一脸淡然,似乎对生死不过是顺其自然,让他觉得有些害怕,害怕她不努力,害怕他会放弃。 他什么都可以忍,一点点的不舒适不算什么,他只要她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利诱之法 有了决定,卢衡、画影、于明佳三人又回到了冰竹城。 “不知道我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于明佳站在自家府邸的街口,踌躇不前。 “知道我回来,他是会欣喜,还是会害怕?他有没有再娶?还是他已经忘了我?” 她惴惴不安地做着各种猜想。 谁都知道朱于氏被沉了河,如今这样毫发无损地走了回来,是不是会被人当作鬼怪? 她顾虑太多,不敢上前。 卢衡知晓她的忐忑,也感同身受。对过于在乎的人,这种忐忑总是会放大一切问题。比如他对画影,比如于明佳对朱成则,都是同一种感情。 “朱夫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他向她求助,同时也是助推她一把,让她有一个理由不得不迈出这一步。 于明佳徘徊了很久,最后下了很大的决心,叩响了朱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朱家的老管家,看到于明佳时先是一愣,接着就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虽然白玉河一直有传说,可是听过的人并不多,见过的人就更少。第一眼,她就吓坏了一个故人。 于明佳怀着歉意将老管家拖到一旁的柱子旁靠着,径直带着卢衡和画影走到了内院。 “往常这个时候,我的夫君都会在府邸午休,今日如无例外,此刻他应该就在卧房。”于明佳边带路边对卢衡他们说。 卢衡之所以选择带着画影跟于明佳回府,而不是直接去找画师,是因为他现在住在城主家中,而画容又是城主夫人,地位尊贵,实在不好接近他们。再者,是他和画影主动要求离开城主府返回林中草屋的,此刻回来,凭画影从不违背主人命令的性子,他们肯定能够察觉出不对劲,岂不打草惊蛇? 画师从恶,其一为了报仇,其二为了名利,而朱成则就占了个利字。他家业庞大,财富可观,只要肯帮忙,以真金白银利诱画师,那他们打听到黑祭司下落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有。 这种曲线救国的法子还是于明佳帮他们想出来的,她不忍见画师一错再错,打算尽一份绵薄之力替他至少救下一个人,那就是画影。 三个人小心避开府中奴仆,于明佳轻车熟路地带着卢衡和画影找到了自家的卧房。 她对他们说:“你们暂且找处地方躲好,耐心等我,我先进去看看我夫君在不在。若他在,我会同他详细讲起你们的事,说服他答应出了这份金银买来黑祭司的下落,若他不答应,我只好同你们一道离开府内。” 于明佳虽是一届妇人,可心中对大是大非是坚定得很。若他夫君把钱财看得比她、比正义更为重要,那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卢衡感激地弯腰对她鞠了个九十度躬,诚恳地说:“朱夫人如此帮我和画影,我们已经分外感谢了。只要您尽了心力,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抱任何埋怨。实在不行,我今夜就潜入那城主府,擒了画师回来。” 卢衡早有打算,利诱不成,那就威逼。总之,他不会让画影失去生的希望。 于明佳点点头,然后推门进了卧房,他则带着画影在一处桂花树后躲着。 等待的时间里,卢衡格外心焦。他怕,怕等来不好的结果。 画影察觉出了卢衡的不安,主动挽起了他的臂弯。 “别担心,我不害怕。” 她对他说,我不害怕。 她在宽慰他,卢衡知道,可是他没有心情感动。 他的傻画影啊,她究竟知不知道这场等待的结果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对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她单纯的以为,她宽慰了,他就不担心了。 就算是死刑,也到了该上刑场的时候。 卧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只有于明佳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牵着画影走出桂花树,着急地问她:“朱夫人,结果怎么样?” 于明佳点点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夫君答应了。他说他曾对白玉河守护灵许过愿,若我能够回来,他愿意散尽家财。所以他觉得你们此番出现,就是河灵应了他的愿,那你们的要求,就是他该还的愿。” 又是一个痴傻的人啊。 可是痴傻的人,总会等到上天眷顾。 “大恩不言谢。”卢衡走进卧房之内,对朱成则行了个跪拜大礼。 想他堂堂卢家堡少主,何时对人行过这种跪拜大礼?可是为了画影,莫说是行个礼,就是要他切了手脚答谢,他也断不会吭一句。 朱成则是个憨厚实在的人,自小心里就只存了于明佳一人。之前,虽说他用了些卑劣的手段才得到了心头所爱,可是为人秉性不怀,所以受了卢衡此等大礼,他觉得颇不好意思。 “快快请起,千万莫要客气。”他迅速搀起卢衡,笨拙得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有用实际行动来展示他的诚意。 只见朱成则从卧房后的暗室里取出了家中所有房契、地契还有钱庄的票据存根,将它们统统交放到了卢衡手中。 “我听内人说,她是被你们从白玉河给救起的。朱某就是一届普通商人,这份大恩无以为报,别的没有,只有一些俗气的银钱,听闻你们又刚好需要,那就收下这些银钱,当做是我给二位的答谢礼吧。还望二位莫要推辞,拂了朱某的诚心。” 朱成则一字一句说得诚恳,卢衡来意再此,本也不打算推辞扭捏,就爽爽快快地接了下来。 他从没想过要白拿朱家的家业,他是卢家堡少主,不缺银钱。他暗暗决定,等他回堡,他定要将朱家这份恩情双倍返还。 “银钱我暂且收下,但我是借,不是拿。等我返回堡中,这钱我是一定要归还的。可是眼下还有件麻烦事,需得再劳烦一下朱老爷,您就把这个忙当做是真正的答谢礼吧。” 朱成则不知这世上竟还有人白送银钱不要,不免好奇地问道:“什么忙?” “我和画影实在不便去找画师,尊夫人也才刚刚返生,此刻更不便露面。这打听黑祭司下落的事,只有劳烦朱老爷亲自去帮我们问一问了。” 卢衡将银钱往朱成则面前一推,把要求提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敲门之砖 朱成则没想到送出去的银钱又被推了回来,迟迟不敢接下,还是于明佳点了头,他才敢答应。 卢衡除了满腹的感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有一件事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整个朱家的人都知道于明佳才是被沉河的那个,而城主和画影却似乎并不知情。这个谜,于明佳一直没给他解开,他也就不便明问。 有心要瞒的事,如果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朱成则有过和画师做交易的经验,两个人算不上朋友,但也是旧时。这次他提上全部家当求见画师,没有遭到什么刁难,就得到了应允。 画师无论是想要复仇,还是想要称霸一方,都需要大笔的金银。朱成则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不对,应该是雪中卖炭,而他手中,正好有可以交易的东西。 卢衡焦急,画影淡定,于明佳忐忑。三个人在朱府中等待着朱成则从城主府中带来消息。 月上树梢头。 朱成则中午就去了城主府,这一次的交易谈得可真够久的,直到暮色沉沉他才带来了黑祭司的消息。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他刚踏入府门就欣喜地一路走一路喊。 卢衡他们在厅堂中听到朱成则的声音,赶忙跑了出来迎接。 “在哪里?”他着急地问。 朱成则走得口干舌燥,一脸喝了三杯水,喘着粗气说:“听闻黑祭司现在正躲在雪牙城的雪溶洞中。何瑞给了我一块玉佩,说是信物,只要拿给黑祭司的看门小童就可以进去见他。” 朱成则从怀里掏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环形玉佩,将他交到卢衡手中,卢衡接了玉佩,万分欣喜地拉过画影,对于明佳和朱成则连连道谢,片刻也不敢耽误地赶赴雪牙城。 雪牙城,并不是终年白雪才得此名,而是因为这里生长着一种特殊的白色植物——雪牙花。 每年六月,雪牙花开时,满城飞花,那些白色的花瓣就像从天而降的皑皑白雪,落满整个雪牙大地,美不胜收。故而,此城名曰雪牙城。 雪牙城是离遥星城最近的一座城,也是遥星城的居民走动最多的一座城,卢衡出城猎杀天狗的第一站就是去的这里。 雪溶洞在雪牙峰的山脚下,是山体运动形成的一座天然溶洞,四周常年有野兽出没,平民百姓很少靠近那里,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这黑祭司倒挺会躲。” 几经跋涉,卢衡终于带着画影来到了雪牙峰下。 雪牙峰下一个巨大的洞口,像是一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人们送上门来。 “画影,你找个地方躲着等我,我去去就来。” 黑祭司属于三恶中的人物,入了降魔榜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怕画影跟着他吃亏,在入洞前安排她留了下来。 画影历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也不喜欢去深究,从前跟着画师和主人的时候就是如此。所以卢衡的安排,她没有多问一句,乖巧地找了一处山石躲在后面,不闹也不烦,就由着他独自走进了溶洞。 卢衡不敢回头,义无反顾地迈出步子,他怕她察觉出他的忐忑。尽管他知道,她不一定会担心他,可是他还是怕。 雪溶洞中一片漆黑,还有一股子怪味。不是血腥味,像是各种药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呛人得很,并不好闻。 “是谁?!休得再前行,否则我长箭无眼。” 他走进溶洞十数米,隐隐可以看见深处有明明灭灭的火光,还未等上前一步探究那火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喝止了他。 卢衡对着溶洞深处抱了抱拳:“在下是由冰竹城画师何瑞引见过来的,有要紧事求见祭司,这是何瑞给我的引见信物。” 他将朱成则给的他的玉佩往深处一抛,不知是不是他眼花,有一条长舌飞快地伸出来将玉佩接了过去。这一前一后,不过一恍神的功夫。 “原来是何画师引荐来的,那你进来吧。” 对方查看了玉佩,确定是祭司的敲门信物,松口放行。 得到前行许可的卢衡,继续沿着溶洞深处走去,越往里,溶洞里面越亮堂。 溶洞里并无烛火,而是那些天然的晶石发出的光线,五颜六色,美得炫目。 这么好的景色,有机会一定要带画影来看看。 卢衡在心里想。 走了大约一刻钟,走到了溶洞的尽头,那里只有一个白面小生端坐在正中央无心旁骛地打着座。 他不会就是黑祭司吧?长得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入了除魔榜的三恶? 卢衡站在原地打量,没有直接上前搭话。 “你,就是何瑞引荐来的?”白面小生闭着眼问他。 此人察觉到了有人走近,却不动如山,是多有自信不会被人暗算啊。 “是的。你是,祭司吗?”卢衡问他。 “不,我是黑祭司。” 他倒一点也不避讳。卢衡刻意回避了这个称谓,因为谁都知道这个称谓是个贬义,是个恶魔的代名词。他没料到,那个人居然自己大剌剌地说出来了,一点也没觉得不好听、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他气定神闲地问。 卢衡看到那副奶油小生的瘦弱模样,有点怀疑何瑞说的话的可信度。 “救一个恶灵。”他迟疑地说。 黑祭司听到他这句话后,忽地打开双眼,一双红色的瞳仁带着嗜血的戾气。 只一眼,他就移形到了卢衡眼前,掐着他的脖子问:“你是降灵人?” 卢衡惊讶他的洞察力,不,不应该是洞察力,应该是他对降灵人天生的警觉性,如此敏锐,如此准确。 他不敢撒谎,吃力地点点头:“是、是……” 黑祭司手中用力,卢衡吸不上气,几乎窒息。 “降灵人竟敢进来这雪溶洞中,你好大的胆子!” 黑祭司在他即将要掐死卢衡的时候,一把把他甩在墙上,凹凸不平的墙面砸得他五脏六腑都挤压在一起,喉头立马涌上一口鲜血,不可控制地喷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罂粟之恋(上) 卢衡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用剑撑着才勉强站了起来。没想到这奶油小生力气这么大,下手那么果决,他现在信了画师的话,此人应该就是货真价实的黑祭司。 黑祭司怒气未消,嘴里念道:“何瑞是嫌弃自己的命过长了吗?一个降灵人也敢引荐到我的栖身之所。看样子这个地方不能留了,稚童,杀了他。” 他一声令下,偌大的溶洞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卢衡不知道他这声命令到底是对谁下的,正欲上前解释此番来意,却感到一阵杀意自头顶上方袭来,而且越逼越近。 凭着降灵人的直觉,他身形敏锐地侧身一闪,躲过了那道杀意。低头一看,竟是一缕小指粗的白色丝线。细线本是柔软之物,可攻击卢衡的这缕丝线却仿佛利刃一般锋利,直直扎进了地下。 他顺着丝线抬头望下它袭来的地方,竟在溶洞的顶上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还是一只人头蛛身的蜘蛛! 原来刚刚在初进溶洞时,他看到的那个卷走环形玉佩的东西,不是一条长舌,而是一缕蛛丝。而那个有着稚嫩声音的拦路人,就是这只巨大无比的蛛人。 “等等!”卢衡大声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本来半人半兽这种灵体卢衡也不是没见过,他修习十几年,真要收起来也不在话下。可是现在他不能还手,也不便还手。且不说有个黑祭司在,以二打一,形势于他无利,就说为了画影的命。他也还不得手。 “我管你是谁,只要是降灵人,入了我这雪溶洞,我包叫你来得去不得。稚童,你还愣着干什么!” 黑祭司不满地皱起了眉,一张奶油小生的面孔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在发小脾气,谁能想到他说的是取人性命的恶毒之事。 卢衡知道黑祭司对降灵人的防范心,也知道他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决心,赶紧自报家门:“我是遥星城卢家堡少主卢衡。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你若能让我得偿所愿,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从除魔榜上除名,” 本来已经袭到卢衡胸口的蛛丝突然被一柄斜飞而来的匕首凌空截断,只见黑祭司还保持着飞出匕首的姿势,凛着一双细长的凤眼问道:“此话当真?” 卢衡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大家风范显露无疑。 “绝对当真。我妹妹是当今月女,我是卢家堡唯一的继承人,我爹是卢家现任当家卢本义,同时也是各大降灵大家的领头人。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从除魔榜除名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我。” 他扔出自己降灵人的木牌,上面的“卢”字用的是卢家特有的写法,独一无二。只要是有点见闻的恶灵恶兽,都能识别出来卢家的身份木牌。 黑祭司接过木牌,来回翻看,“果然是卢家的人。我姑且信你。稚童,你先退下。”他将木牌扔回给卢衡,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懒懒地问:“你来找我,是要跟我求什么?” 卢衡抱拳作了个揖,先将礼数尽了周全。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他需要收的灵体点头哈腰。 “我方才说过了,我要救一个恶灵。” “哦?”黑祭司尾音拔高,有些诧异,“我没听错吧?你一个降灵人,还是卢家堡少主,居然要救一个恶灵,你们不是降灵的吗,怎么改行了?” 卢衡忽略他语气里的调侃,只一心希望能够获得他的帮助,救回画影。他拿出了极大的耐心解释道:“她是我喜欢的姑娘,我不管她是不是恶灵,我要救她。” “还是个多情种子,”黑祭司一甩长袖,背手而立,一身风骨不像是个黑祭司,倒想是个世外高人。“说,是什么样的恶灵。” 卢衡回道:“这个恶灵,你也知道。她叫画影,就是何瑞造出来的影子,一个多出来的恶灵。” “是她?”黑祭司万万没想到,何瑞引荐来的人要救的居然是他自己造出来的恶灵,“她怎么了?” 卢衡忧心忡忡地说:“她自幻化之日起,从不知道自己是恶灵,更不曾吸收过怨气。” 黑祭司一怔,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说,她一次怨气也没有吸收过?” 卢衡点头,回答他:“一次也没有。” 黑祭司在溶洞里来回踱着步子,时而皱皱眉,时而咬着手指头。思考来思考去,最后对卢衡说:“这哪里还像个恶灵,分明就是个善灵。用催灵之法强制造出来的恶灵,不吸收怨气,我也是头一遭听说。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难办了。” 卢衡一听黑祭司也说难办,当时就慌了神,“你既有办法造了她出来,就一定有办法救她。只要你能救她,我什么都答应你。莫说是从除魔榜上除名,你就是要我当牛做马我也应了你!” 堂堂卢家堡少主为了救一个恶灵,居然允诺另一个恶人,要为他当牛做马。他这降灵人当得,大概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了吧!可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如画影重要,这个翩翩公子彻底堕落了。 黑祭司看到了卢衡拿出的诚意,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痴情之人。降灵人一心一意救恶灵,连他这个黑祭司也不忍拒绝了。 他对卢衡说:“这样,你把那个恶灵带来给我瞧上一瞧,我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法子。” 卢衡听到黑祭司愿意想办法,一张俊逸的脸立马绽出了笑容,嘴角一丝没有被拭去的浅浅血迹,衬得他更加姿容俊美。 “此刻她就在溶洞外头等着,你且稍等片刻,我立马将她带来。” 说完,他就欣喜地跑出洞外,全然不顾自己方才受了那么重的内伤。 黑祭司有些感慨,这样好看的一个男子,本应桃花遍地,奈何却独独爱上了一朵罂粟。 他心中其实有个法子可以救那个善不善恶不恶的灵体,可千百年来从无人那样做过,他也断定不会有人那样做,所以就没提。不过看到刚刚卢衡那不管不顾跑出去的背影,黑祭司有点不确定了。 这个人,会不会是万古以来,第一个为了救恶灵而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那这虚无世界,只怕是要变天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罂粟之恋(中) 卢衡一路跑出溶洞,见画影仍然乖乖巧巧地躲在一块山石后面,心头竟然涌出一丝暖意。 那么多个日夜,她等的人一直都是画师,这一次,终于换成他了。 卢衡走到山石后,轻轻拉起画影,看到她淡淡的眉眼,不自禁地吻上她的额头 “等久了吧?” 他问她,眼神里温柔得可以掐得出水。 画影抬眸看着卢衡,这个已经很熟悉的男子,当他的薄唇贴上她额头的肌肤时,她居然觉得有些慌乱。 这种感觉是什么?好像并不糟糕。 “不久。”她细声回答。 三年,她在白玉河畔重复等着画师,从未觉得久过。雪溶洞外这么短短一会儿,她又怎么会觉得久呢? 卢衡其实知道,可他就是舍不得,就是忍不住心疼,就是忍不住要问。 “我们进洞吧,我问过黑祭司了,他说他有办法可以救你。” 他拉起画影的小手,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却依然不舍得松开。 画影其实对于能不能活,没有特别大的期待,也没有特别大的欲望。她之所以跟着卢衡走,是为了满足他的期待和欲望。 好奇怪啊,她居然有点不愿意他失望。 黑祭司第一眼见到画影时,她寡淡的样子是令他有些失望的。 他满心以为,能够把卢家堡少主迷得神魂颠倒的恶灵,怎么都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谁曾想,她竟是一个样貌如此普通的姑娘。 “是她?” 黑祭司还是有点不确定,再问了一遍卢衡。 卢衡肯定地点头,“就是她。” 黑祭司围绕着画影转了一圈,越打量,眉头锁得越紧。 他对卢衡说:“她身上全无灵气,清浊都没有。照此下去,不出一月,必定消亡。” 卢衡感觉有一道天雷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耳畔嗡嗡作响,脑子一片混沌。 一个月,居然只有一个月了。倘若不是于明佳刚好回来,那他岂不是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画影了? 卢衡震惊过后立马回神。眼下第一紧要的事,还是应该赶紧问黑祭司解决的办法。 他急切地问他:“可有补救之法?现在去吸收怨气还来不来得及?” 黑祭司无奈地摇摇头:“恶灵初生的三月之内,必须汲取怨气。不然,就会失去汲取怨气的能力。她现在这种境况,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救不来。” 卢衡感觉天都要塌了,他的画影可该怎么办啊?没了汲取怨气的能力,就相当于判了死刑。 他“咚”地一声就给黑祭司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诚恳地求他:“我求你,我求你救救她,无论用什么方法,清你一定要救救画影!只要可以救活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画影见卢衡居然为了她跪了旁人,着急忙慌地去扶他,却被他拂手拒绝了。 他对她说:“画影,你听话,不要扶我。” 他的眼神坚定异常,画影被他震住了。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劝不住他了。她听话的退后了几步,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普通人家的男儿都知晓这道理,不会轻易下跪,更何况他这个大家子弟。 身为卢家堡少主,卢衡的身份有多尊贵,不言而喻。可他现在竟然为了一个恶灵来求他这个黑祭司,黑祭司不得不为他的诚意所动容。 他伸手扶起卢衡,叹了一声,“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竟叫人深陷至此。好吧,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倒是有个法子。” 卢衡一听黑祭司有法子,差点没激动地吐出一口血来。 “什么法子?” 他吞吞吐吐地开口:“法子倒是有,就是太过阴毒,我怕你挺不过。” 卢衡现在哪里听得下这些劝,一心只想知道那个救画影的法子到底是什么。打着包票说:“我能挺过,只要能救画影,我一定能挺过。” 黑祭司看了一眼画影,欲言又止。卢衡很快看懂了他的顾虑,随手结出一个结界把画影罩在里面,隔绝了声响。 “现在可以说了吧?” 黑祭司甩开袍尾,就地坐下,看了眼卢衡,也不知该不该说。 这个降灵人,他是真不讨厌。 “你可想清楚了?这个法子,从来没人试过。我不担保一定能成功,但这是唯一的法子。” “你倒是说呀!” 卢衡急得手都开始发抖,黑祭司还在磨磨蹭蹭。要换作平日,他肯定早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去了。 黑祭司看他是真的急了,终于开口透露秘法:“首先,你得把自己变成恶灵,再与她融合一体,度自身怨气给她。等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怨气度满,你就可以借取九龙短刀的力量分开你们。这个法子若换做旁人,试了也没用,没人可以得到九龙短刀。可你不一样,你是卢家后人,你能接触到幻夜地宫的地图,就可以找到九龙短刀。这是她唯一活下来的机会,也是你唯一救她的机会。 卢衡懵了,这算什么办法呀?他对着黑祭司怒吼:“我一个好端端的降灵人,怎么可能变成恶灵?你莫不是敷衍我?” 黑祭司知道他恼,并不与他生气,平静地说:“谁说人不可以变成恶灵,只是变化的过程要经历非人的痛苦罢了。所以我才说你挺不过,并不是因为九龙短刀。变化恶灵的过程,才是秘法的真正为难之处。” 卢衡认真听着,这唯一的一丝希望,他无论如何都得抓住。 “该怎么做?”他问道。 黑祭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还是说道:“受万毒啃咬,忍锥心刺骨之痛。” 他在卢衡眼前摊开掌心,掌心内凭空多出一只小小的蜘蛛,他说:“这种蚀骨蛛,有一对锋利的尖牙,最喜欢撕开人的皮肉钻进去,找到骨头,然后反复啃咬。它身怀剧毒,每咬一口,都能让你感受锥心刺骨的痛苦,然后回头把你被它撕开的皮肉,重新用蛛丝缝合起来。你要想变成恶灵,就得在一个装满这种蚀骨蛛的罐子里,坐上整整三天。三天之后,你的体内会爬满了蚀骨蛛,然后你就会痛苦一生,再也变不会正常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罂粟之恋(下) 黑祭司不愧是黑祭司,懂的方法都是黑暗的旁门左道,单说这变成恶灵的办法,就是闻所未闻。 卢衡印象最深的不是锥心刺骨之痛,也不是切开了皮肉又缝合上,而是再也不会变成正常人。 他是卢家堡唯一的少主,虽然志不在降灵,可他有他身为卢家后人的觉悟和责任。如果他选择救画影,这意味着他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恶灵,而且永远失去变回正常人的机会。 前程、正途、责任、使命,还有画影,他要做一个选择。 “我想知道,那些蜘蛛,是不是会永远存活在我体内?还有,如果我的骨头都被啃噬干净,我是不是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再也保护不了她了。”他问黑祭司说。 还没来得及思考,本能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黑祭司的凤眼认真注视着眼前这个降灵人,他活得时间很长,却是第一次见到正途的人为了恶途的生灵,牺牲至此。 他有点钦佩卢衡了,他决定帮助他。 “蚀骨蛛的寿命一般是十年,为了不让他们在你的体内繁殖,我会只为你挑选雄蛛。可是这十年内的锥心刺骨之痛,你是一定要受的,免也免不了。还有,就算十年后,你体内所有的蚀骨蛛尽数消亡,它们残留的毒素也会生生世世伴随着你。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在我们开始之前,我会给你吃下一株药草。这株药草会让你的骨头不断再生,你还是可以继续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卢衡微笑着看着结界里的画影,她被他隔绝了声响,也不急不恼。这就是她,他喜欢的那个淡淡的姑娘。 他对黑祭司说:“你准备一下吧。给我一天时间,我想要好好陪画影走一走,看一看除了白玉河之外的风景。” 黑祭司轻轻摇头,哎,造化弄人啊。 “你决定了吗?那可是十年的锥心刺骨之痛。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卢衡苦笑一声:“决定了,不反悔。” 他连降灵人的前程,卢家堡的家业都不要了。十年的锥心刺骨,又算得了什么? 他要换画影活着,哪怕他甚至不知道,她对他有没有男女之情。 “那我就去为你挑选雄蛛。” 黑祭司起身,已经不再劝他。这个翩翩公子的眼神告诉他,再劝也是徒劳。 “黑祭司,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卢衡调转方向背对着画影,不愿让她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是低落,是担心。 “你说。”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画影?”他恳求他。 “你确定?” 黑祭司震惊了。 这个降灵人选择为恶灵牺牲那么多,居然还不打算告诉她,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深爱?黑祭司没有过情爱,他不懂这种力量。长久的岁月里,卢衡绝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降灵人,却是第一个有勇气用这个方法的人。 卢衡眸子暗了下去,眼里都是心疼,疼的却不是自己,还是那个寡淡的姑娘。 他对黑祭司说:“如果她知道了,怕是不会愿意。画影活的欲望本就不强烈,她就是这么寡淡,对爱恨、生死皆是如此。救她,是我的选择,我不要她有心理负担。我只要她平平淡淡地活,这是成全我的自私,而不是为了她。” 今天一天,黑祭司数次认识到卢衡的人品。他暗暗下了决定,即便除魔榜上除不了名,他也得帮帮这对苦命的鸳鸯。 “我答应你。” 卢衡感激地抱拳,“谢谢。”然后捻诀撤了画影的结界。 画影莲步轻移走近他,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封了她,她只是眉眼淡淡地看着他,好像要将这个男子看进心里去。 当卢衡看到画影瞳孔里只装着自己的时候,他就觉得好值好值。在爱的姑娘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这件事,胜过世间一切美好。 “画影,走,我带你去看雪牙花。” 他俊俏的脸庞绽开了一抹惑世的笑容,他还是他,那个遥星城姿色最好的第一公子。 画影点点头,说:“好。”然后主动拉起他的手,离开了雪溶洞。 这一次,就由她牵着他吧。 正值雪牙花开,满城飘香,全城落白。屋檐上、街道上,好像纷纷繁繁下起了雪。这是一场花雨,整个世界,只有这里看得到。 画影第一次看到这样美的风景,寡淡的脸上漾开浅浅的笑容。一朵雪白的花瓣打着旋儿,调皮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卢衡嫉妒地拿下来给扔了。画影的唇,谁也不让碰,雪牙花也不行。 这一天,他带她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吃了很多美食。 这一天,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也是他一生中,最忧伤的一天。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天该有多好啊!远处地平线渐渐下沉的落日,让卢衡感叹他虚度的时间是有多么可贵。 可惜,它们是不会停止的,不管他有多么希望。 他从怀间掏出一方头巾,上面缀着蓝宝石。他温柔地对她说:“画影,闭上眼睛。” 她依然那般乖巧,什么也不问,听话地轻轻闭上眼。 修长的手指,虎口有些老茧,这样一双手,是常年持剑练习剑术所致。他为她精心戴上头巾,这方他娘亲要他给卢家未来当家主母的头巾,他给了他心爱的姑娘。 夕阳下,有种朦胧的美。蓝色的头巾下白嫩的小脸,明明寡淡,却惊艳了他。他不自禁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道吻,太阳刚好落了山。 这一天,留下了回忆,也溜走了时光。 “走吧。” 偷来的吻,他不敢看她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她偷偷脸红了。 雪溶洞外,卢衡踌躇了半晌。此番进去,他就再也不是降灵人卢衡了。 他犹犹豫豫递给她一颗糖,深情地望着她,看着她眸子里的自己,不舍地说:“画影,黑祭司说了,吃了药你就可以活。可是那药太苦,我不舍得你苦,你先吃了糖我再带你进去。” 她信了,接过糖,笑看着卢衡,没有一丝犹豫地吞了下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眼,是她眼中最后的卢衡,最后的翩翩公子。 第一百八十章 蚀骨之痛 雪溶洞中,黑祭司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卢衡打横抱着昏迷的画影从外面走了进来,那颗糖中的沉睡咒可让她无限期沉睡下去,直到他亲手为她解咒为止。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雪溶洞中一处最为平整的地方,坐在她身旁,最后用手指描绘了一次她的轮廓。指尖下,她的皮肤细细滑滑,如初生的婴儿般没有一丝瑕疵,这应该是画师画给她的所有东西里,最好的一样了。 他看着她淡淡的五官,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算不上极美,可又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刚好喜欢的样子。 他的指尖因为不舍而放慢了动作,一张小脸的轮廓,他愣是描上了好久。 黑祭司并不催他,因为他知道,卢衡在对他爱的姑娘作最后道别,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道别。变化恶灵之法极其危险,没人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也没人能保证绝对不会出意外。 卢衡对着沉睡中的画影深情地喃喃自语:“傻姑娘,如果我能够成功,我就带你远离世间纷扰,不受人欺凌,不受人辱骂,平平淡淡过这一生。如果我不能成功,你终究还是消亡在天地之间,那我就陪你一同幻化虚无,总之,万事有我。” 她成人,他成人;她成只影,他凑成双。 轮廓描尽,卢衡下定决心对黑祭司说:“开始吧。”一身姿容,翩翩无双。 就此,命运之轮变动轨迹,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转动。 今日起,世上再无降灵人卢衡,再无遥星城第一公子。有的,只是一个中满蛛毒的恶灵。 他事先服下了一株黑祭司递给他的能生骨的药草,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黑祭司叫稚童运来一个半人高的铁桶,桶上挂着把巨锁,他对卢衡交待说:“蚀骨之痛,非常人能忍,即便是得道高人,也不一定能挺得过这一关。你现在再有决心,也抵不过身体的求生本能。我怕你扛不住逃走或者哀求终止此法,白白受了剧痛还成不了事,所以给你挂了把锁,希望能有所帮助。至于其他的事,就全凭你自己的毅力了。” 卢衡点点头,脱了衣物,没有一丝犹豫地踏进了铁桶。 痛,是毁天灭地的。 他早有预想,却还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当那些米粒大小的蚀骨蛛切开他的皮肉、爬满他的全身时,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忍不住嘶喊了起来,凄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雪溶洞。 黑祭司看到卢衡青筋暴起,因为强忍疼痛,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一张俊朗的脸庞逐渐发白。他以为他会忍不住求他,可是卢衡只是在喊叫,不断地喊叫,一字也不曾开口叫他停下。 卢衡的决心,黑祭司彻底明白了。他不忍再看,踱步离开了洞中。 这三天,是地狱般的三天。 卢衡俊朗的脸庞一点点扭曲,白皙的皮肤慢慢长出黑毛,一双星眸因为染上蛛毒而变成了全黑色,眼白不复存在,再也不是姿容无双的翩翩公子。 因为疼痛,卢衡接连三天不断地喊叫,坏了嗓子。说话时而尖细,时而嘶哑,时而阴沉,时而刺耳。 当黑祭司再次步入洞中时,看到的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卢衡。他,成功地变成了一个恶灵。 “卢衡,你令我钦佩。” 活了那么久的年头,黑祭司第一次对一个人由衷地感到钦佩。 卢衡无力地扯起嘴角笑了,他说:“谢谢你,请你帮我救她吧。” 这一刻,他最担心的,依然还是他的画影。 黑祭司打开铁桶,里面事先被稚童放进去的满满一桶蚀骨蛛一只也不剩,悉数钻进了卢衡的身体。此刻的他,每分每秒都在感受蚀骨之痛。 三天,他已经适应了疼痛,学会了如何隐忍。 “你想要如何融合,是让她成为你的影子,还是让她和你重叠?”黑祭司问他。 卢衡坐回画影身边,全黑的眼球注视着她的脸说:“把她融合在我的身后吧。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我又想和她日日在一起,这是最合适的办法。” 虽然她在沉睡,他知道她根本看不到他,可他就是担心,哪怕是多余的担心。 黑祭司看着这两个人,无限惆怅。 漫漫岁月长河,这是第一个感动他的人。不对,现在已经是第一个感动他的恶灵。 “好吧。你们相背而立,我让稚童为你们融合。”黑祭司说。 卢衡依言扶起画影,两个人相背而立,他两手勾着她的手腕,让她不至于倒下。任何时候,他都是她的后盾。 “稚童,开始吧。”黑祭司一声令下。 人头蛛身的稚童得令,自尾尖喷出大把蛛丝,将这二人一点一点缝合在一起。 稚童是蚀骨蛛之王,它的蛛丝缝合不见影,杀人于无形。很快,卢衡和画影就没有丝毫痕迹地被它融合在一起,彻底地合二为一。 融合已经大功告成,其他的事情,不是黑祭司可以掌控的。他叮嘱卢衡道:“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你只要将怨气渡给画影七七四十九天,再回去取九龙短刀分开你们即可。至于除魔榜,我在这榜上呆了无数个年头,除不除名已经无所谓了。这个溶洞现在已经暴露,我不宜再久留,你们可以暂时待在这里度过这四十九天。至于后事,我只能祝你好运,各自珍重吧!” 说罢,黑祭司便带着稚童离开了雪溶洞,独留下了卢衡一人。 从这日起,卢衡放下长发,静坐洞中足足四十九日。 故事听到这里,我已经忘了我初次见到卢衡时他的模样到底是恐怖,还是可怜了。一个翩翩公子,折了样貌,丢了前程,抛了责任,弃了族人,选择了爱情。可最终这份爱情,还被满城的百姓给下了诅咒。 “卢衡,你后悔吗?十年蚀骨之痛,三千年孑身一人,还得处处躲避月光,值得吗?”我问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说:“终身不悔。”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下咒之法 “终生不悔”四个字,说起来轻巧,上下嘴唇一碰,却耗尽了卢衡所有的人生。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才惊觉坚强了那么多年的自己,终究还是个感性的女子。 “你就是从那一日起,变成了这副模样吗?” 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没有残留一丝过去那副翩翩公子的风姿,我却从他的神采里,看到他比世间任何人都要俊朗的一颗真心。 卢衡,比起表面干净的白无要纯碎多了。 “是的,四十九日期满,我拖着这副变成了恶灵的样子,趁夜悄悄潜回了卢家堡。我爹娘见到我的模样,没有认出我,使出各式技法要收我,是我亮出了我的降灵剑和身份牌他们才住了手。我没有跟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变成了恶灵,随他们怎么追问,只说是降灵途中不慎中了招。” 卢衡自幼上了断情崖,不在卢本义夫妇身边长大。天下本没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按理说,他们应该对卢衡抱有愧疚,毕竟长久以来缺失的陪伴、艰苦孤单的童年,是日后无论拥有带来多少名利都无法弥补的。可卢家不同,卢家是降灵大家,他们的后人生来就不允许软弱,卢本义夫妇的这份愧疚完全被他们望子成器的渴望所取代。就这样,当他们得知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成为了恶灵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恼怒。 他们将他锁在房中,命人严加看守。可是出于父母的私心,又偶尔会拿新收的恶灵的怨气供养着他。 “他们终究还是有疼我的,就是大不过卢家,大不过降灵大业。我问他们讨了地图,我对他们说我迟早是要继承卢家的,地图早晚得落在我手里,晚给不如早给。若换作以前,我爹肯定会答应,相对妹妹来说,他更偏爱我。他始终觉得,卢家家业还是得由男子继承。可是我变成了恶灵,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卢家堡一门,上下连心,忠于门楣,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卢衡变成恶灵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一时间,那些旁支和其他大家纷纷上门发难,给了卢本义两个选择。要么,收了卢衡,要么,让出大位。 卢家家训代代熏陶,其中卢本义尤其受用。他对责任、使命和家族荣耀看的比一切都重要。再三衡量之下,他决定用夫妇二人独创的绞灵阵术诛杀卢衡。 “我再不是,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下手的时候,我爹还是分了心,被我给钻了空子,逃出了阵术,还带走了爹娘的全部功力。” 卢衡虽说志不在降灵,可他修习勤勉,能力在同辈降灵人中,也算是拔尖的。就这一下分心,他就抓住了机会。 “后来你叔叔继位了,对吗?” 听卢星佑的父亲提起过这段卢家过往,细节不清楚,可这一段似乎没什么大的出入。如今听本人亲自提起,又是另一种感觉。 “是的,爹娘终究是爹娘,隔着血脉亲情。我回卢家堡时,原本是用各种方法求他们、哄他们或者说服他们交出地图,从未想过用强制性的手段。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爹竟然将大位让给了叔叔,这就意味着,哪怕我说服了爹娘,也没有机会见到地图了,九龙短刀与我越离越远。” 不是卢家当家,自然没有资格拥有地图。随着大位的交接,这样宝贝一同落入了卢衡叔叔的手中。眼看他为画影所做的一切就要功亏一篑,他都走到这儿了,绝对不能放弃。所以他背起了人伦纲常,背弃了礼仪道德,绑架了他的叔叔,逼他交出了地图。 “那一夜,我偷走了地图,本想尽快找到九龙短刀,待我彻底救活画影后,就将短刀放回原处,再将地图原样送回。可我万万没想到,我还没开始破解地图的秘密,叔叔就已经对我赶尽杀绝。他发动全城,对我下了月光咒。” “所以你带着地图,一躲就是三千年?顺带报复了一下整座遥星城,给他们下了一个对应的月光咒,只是我不明白,这个咒语持续了那么多年,范围那么广,凭你当时的修为和能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一直颇为费解的一件事。对一个人下咒尚且需要一定的功力,对全城下咒,这不是等闲的人可以做到的。虽然现在卢衡就在我面前,我仍然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实力。 他笑了笑,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狡猾的意味。 “全城的人下咒,还要延续到他们的子嗣身上,这一点我当然做不到。可是我可以用本的方法,同样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什么方法?” “我给一座茶园下了咒。”卢衡幽幽地说。 “哦!我明白了,是望川茶!” 凌灼说过,望川茶是遥星城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所以卢衡就对望川茶园的茶园下了咒。 “没错。遥星城的居民世代都爱喝望川茶,家家户户都一样,无一例外。这种茶生长在望川峰上,受霜风沐浴,受雪水滋养,格外清香甘甜。但这种好茶的茶树,只有望川峰上的土壤能种得活,所以我只需要给那片茶园的土壤下咒,那么整座遥星城都会一同中咒。” 居然是这样,我突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问卢衡道:“我们入城时也喝了望川茶,岂不是……” 我心中异常顾虑,可转念一想,这几天遥星城被设结界的时候,我们分明还在白日里与那满城的僵尸作战过,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那我们这到底是中咒,还是没中咒啊? 卢衡知道我的顾虑,他安慰我道:“放心,你们没有中咒。我这个日光咒,是以他们给我的月光咒为引,只有入血为我发动过咒语的血脉才会中咒。” 原来如此,难怪外城的人入遥星城没有一点异样。一个好端端的翩翩公子为了喜欢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恶灵,还成为了族人的耻辱,他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你已经告诉了我真相,那可否再为我解一个惑?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画影,为了九龙短刀,所以你一路偷偷跟着我们,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姚兮雨和谭柔柔呢?我感觉,你似乎早就知道这些人与你要收集的眼泪有关。”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青角之缘 虽说卢衡以前是个降灵人,可终究是变成了一个恶灵,该不会他杀姚兮雨和谭柔柔,只是恶念在作祟吧? 我不得不作此猜测。毕竟那两个姑娘,都是在我面前活生生被杀的。 卢衡看着我,毫不避讳地承认:“是的。我知道姚兮雨跟眼泪有关,所以我才暗地里动了手。可我下手的时候,是拿捏了分寸的,绝不会致她于死地。我只是想把她打成重伤而已,好让那只云鹤脱羽救她,谁知道他回突然跑出来替她挡了那一死。” “那谭柔柔呢?难不成最后一滴眼泪真的跟她有关?” 我还差着一滴世间纯爱之泪,本来锁定的目标是谭依依和卢星佑,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他们。卢衡应该有了比我更准确的判断。 他喝了口水,继续对我说道:“谭柔柔非死不可,她见过我。” 难道…… 我吃惊地指着他:“莫非,你就是谭柔柔遇到的那个江湖野神医?” 卢衡点点头,“没错,就是我。谭柔柔只是我偶遇到的,我本来没想抛头露面,可是她在城外差点就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你又何苦杀她?”我无语地说。 救了再杀,感情卢衡拿谭柔柔涮着玩儿呢? “我开始并不知道她是谭家后人,更不知道她会去招惹卢星佑,所以才告诉了她那个保名的方法。卢星佑说到底是我的晚辈,是我卢家后人,如果她把我的身份给捅了出去,卢家的人就会知道我回来了,那我找寻九龙短刀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毕竟,幻夜地宫是卢家先祖藏起来的,现任卢家当家肯定知道一些只有当家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不排除有如何移动地宫的方法,我冒不起这个险。”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姚兮雨和眼泪有关的呢?” 收集到姚兮雨的眼泪,其实算得上误打误撞,如果不是月女的临终嘱托,我甚至都不会去风舞城。 卢衡神秘地一笑:“是青角巫师。” 我激动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凳子“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青角巫师?你说的,可是那个无所不知的青角巫师?” 我没想到居然可以在虚无世界听到这个名字。凌灼说过,只要找到青角巫师,就有救活东子的可能。这个人,正是我要找的人。 “对。当年我带着地图逃走,只知道破解地图需要三滴眼泪,而这三滴眼泪是什么却毫无头绪。但是我并不灰心,我有的是时间。我成了恶灵就有了永生,为了画影我有足够的耐心去寻找,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中了月光咒。中了月光咒意味着我绝不可能显现出地图,那我就永远都救不活画影了。愤怒充斥着我的头脑,怨恨占据我的灵魂。我是个恶灵,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报复。他们夺走画影生的希望,我就夺走他们活的希望,很公平。” 我不是个圣母光环爆表的人,我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所以我没资格去评判卢衡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对我说整个遥星城中了日光咒,对虚无世界来说,是一件大事。很快,各城之间就沸腾起来了,大家都说,卢家堡少主卢衡成了一个残忍嗜杀的恶灵,一点也不逊色于天狗。这种流言很快传入到了黑祭司耳中,他爱重卢衡的人品,想尽办法找到了他。月光咒的咒引用得是全城百姓的鲜血,又是九真先人布下的,太过强大,黑祭司也没有能力解咒。他亲眼见证卢衡为救活画影牺牲了多少,又做了多少,不忍看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带他找到了青角巫师。 青角巫师有规矩,他无所不知,但是不会知无不言。他只允许每个来访者问他三个问题,随缘回答,这个原则从不打破。 卢衡思虑再三,最终问了这三个问题:第一,显现地图的三滴善良之泪分别在哪;第二,九龙地宫的位置在哪里;第三,如何解他身上的月光咒。 “青角巫师怎么说的?” “巫师性格古怪,他只允许别人问他三个问题,可却从没说过他一定会回答三个问题。他告诉了我三滴善良之泪的下落,还有我身上的月光咒,只要入了地宫就可自行解除。第二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我。作为补偿,他提示我有一个人可以帮我找到地宫。” 卢衡说到这里的时候,紧紧地盯住我,那种眼神很有深意。 “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我指着自己问。 卢衡对着我浅浅地笑了,他说:“那个人,的确就是你。青角巫师要我等在山神嘴里,等一个降灵人从虚无世界的入口出现,他说那个人可以帮我找到地宫,取得短刀。但是他没有告诉我要等多久,所以我这一等,就是三千年。你不知道,当你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黑暗的世界里就像照进了一缕阳光。三千年了,我有的时候会等得很迷茫,我不确定青角巫师说的那个人到底会不会出现,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可是我不敢走开,不敢放弃。我就这么等啊等,终究还是被我给等到了。” 青角巫师居然在三千年就预言我会出现在虚无世界的入口!如果说之前我还有点怀疑凌灼,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的话,那么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他了。 青角巫师,就是东子唯一生的希望! 这一趟,也算不虚此行,起码我知道了青角巫师的能耐。我一定要找到他,救活东子。 “我替你收集了两滴眼泪,你现在跟天狗联盟,也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告诉我关于出口的信息了?这可是我们早早说好的。” 我的心已经急不可耐,迫切地想找到青角巫师,救回东子。我不关心什么地宫和宝刀,我只关心我伙伴们的生死。 “现在我的确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了,可是,你却需要我的帮助。因为虚无世界的出口,设在地宫里。”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纯爱之泪 卢衡话里透露的信息让我消化了半天。 “出口在地宫里?幻夜地宫?”我反复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卢衡一再肯定:“就是幻夜地宫。” 所以结果就是我们并不单纯是在帮卢衡收集眼泪,其实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那最后……” “蓝蓝!” 我正要问卢衡关于最后一滴眼泪的事,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僵直了身体,眼看那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口一步步走进大殿,背着光,一张干净到不然纤尘的俊脸,和一双澄澈到可以倒映世界的眸子。 是白无。 再次见到他时,我的心情可是意外的复杂啊。 热情的迎接?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毕竟知道了那么多的真相。无动于衷的坐着?会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尤其是白无和凌灼。 我正尴尬得无所适从,所幸他的身后,凌灼和我的伙伴们也陆陆续续跟着出现了,化解了我的处境。 “你们怎么来了?”我不着痕迹地绕开了白无,抓住了芳瑶的手。 白无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碍于大伙儿都在,管理了一下表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镇定自若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美子走上前来,细细地告诉我说:“那个假蓝姐露出了马脚,被我们给捆了起来。是凌先生想办法撬开了他的嘴,然后阎叔找到了空间拼接术的痕迹,我们是用了点手段才找来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 看到所有人都在,我心里的小郁结才算是舒缓了一点。 走在后面的九九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指着卢衡吃惊地大叫:“这,这里怎么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九九这一喊,我才想起要介绍卢衡:“这是天狗塑造出来的脸,和那个假蓝蓝一样,不是真的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不过他本尊,你们也是认识的。” 还不等我解释,小魏的阴阳眼一眼就识破了他:“他是卢衡!” 卢衡礼貌地扯开一抹笑容,站起来微微颔了颔首“没错,我就是卢衡。” 伙伴们的反应和最初知道真相时的我的反应大同小异,无非都是吃惊啊、疑惑啊、猜测啊之类的。我飞了些心神跟他们解释了一番,唯独跳过了白无和凌灼那一段。 “这么说来,天狗它就是虚无世界的缔造者了?”无声问我道,又思索了片刻,“难怪我初见它时有在它身上感应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灵力,并不是怨气,我还很是奇怪。现在看来,应该是它以前为善时残留下来的灵力。” 伙伴已经到齐,眼下回去已经是刻不容缓,我问卢衡说:“卢衡,那最后一点眼泪在哪里?” 卢衡一手拿出那颗聚集了两滴眼泪的黑色眼球,一手拿出一个小木瓶。 他浅浅地笑了,对我们说:“最后一点眼泪,是我的。” 然后拔出小木塞,木瓶里晃晃悠悠飘出一滴眼泪,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汇聚入眼球,呈现出迷幻的蓝色。 “这世间,不会有人的爱情像我爱画影那般纯粹。在我中了月光咒之后,我偷偷掉过一滴泪,那是不能救她的无力,更是不能见她的思念。青角巫师并没有告诉我最后一滴眼泪的出处,他只对我说,情到浓时为至纯,恋到深处为至爱。具备了这两点,就是世间纯爱之泪。所以我笃定,我这滴眼泪,就是最后一滴眼泪。” 三滴眼泪汇聚之后,卢衡手中的那颗眼球突然发出炫目的光彩,飘在空中告诉旋转着。它在旋转的途中,眼球的黑色逐渐褪去,就像是甩走了墨汁的容器一样,渐渐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球体。 “眼泪收集完成,接下来只需要捣碎它,把得到的水撒上地图,再得到月亮的祝福就可以显现地宫的位置了。” 卢衡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三千年了,足足三千年了,他终于可以和画影见面了! 只是我更好奇,该怎么得到月亮的祝福,所以直接问了出来。他告诉我,等到夜里月亮升起时,我只要对月跪拜,假设一个时辰以内,没有云层遮过月亮,我就算是被月亮祝福了。反之,只能换人继续。 现在离月亮升起还早,卢衡提议我们去参观参观天狗宫的奇观美景。伙伴们都十分好奇虚无世界的缔造者居住的地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乐园,纷纷像旅行观光团一样,满怀兴致地去参观了。 只有白无、凌灼和我还留在了大殿里。 白无弯起眼睛看着我,眼神里依然盛满了柔情。可是我总是觉得,这份柔情再也不纯粹了。 他拉起我的手,修长的十指与我交错着,冰冷的触觉提醒着我他的存在。他抵着我的额头说:“蓝蓝,我还以为弄丢你了。” 凌灼受不了他这种亲昵的行为,桃花眼懒懒地一扫,也循着伙伴们离开的方向走开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丢。”我下意识地把头后仰,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白无干净的眸子微微闪了闪,脸色有些难看。 “蓝蓝,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躲着我。” 我尴尬地抽出手,背对着他说:“哪有,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终究不是个好演员,知道真相以后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对他保持亲昵。 他扳过我的肩膀,逼我直视着他。 “你撒谎。你忘了,我可以读你的心。” 糟糕,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要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不能被他发现。 “好吧,我是因为被卢衡对画影的爱给感动了。相比较他那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就觉得你对我的爱都不像是真的,所以我别扭了。” 这句话,我一半是试探,一半是敷衍。 白无灿烂地笑了,轻轻抱住了我:“傻蓝蓝,我对你的爱,不比卢衡对画影的少。如果有必要,我甚至能牺牲更多。” 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白无啊白无,为了得到我的真情供养你爱的女孩,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 只是,我再也不会信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定情之物 想起他那些充满疑点的背景、永远三缄其口的秘密,和这从天而降的深爱,原来不是没有理由,也不是不想告诉我,而是不能告诉我。 怀里的他,触感依旧,深情依旧。白无还是那个白无,只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了。 你要演戏,好,我陪你演。 我抬手抱住了他的腰,主动了回应了这个拥抱。软软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他松开了手,捧起我的脸,好认真的样子。认真到,我差点又信了他。 “当然。蓝蓝,你永远想象不出,我爱你爱到了什么地步。” 低沉的嗓音,足以让任何姑娘迷醉。 白无说的这句话,我倒承认是句真话。我确实想象不出,我自以为的爱情居然浅到了只剩利用的地步。 长长的睫毛低低垂下,那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瞳仁。这么一双干净的眸子,一双漂亮的眸子,为什么装满了那么多污浊的心思。 我明艳的笑了,对他说:“白无,你嘴真甜。” 他捏住了我的下巴,坏坏地勾起嘴角。 “尝一尝,你会发现更甜。”然后,覆盖住我的唇。 这个吻,没有了爱情的搅拌,没有了信任的加温,成了一杯凉开水,寡淡无味。 一番厮磨后,他离开了我的唇,却还是保持着与我紧紧相贴的姿势。他皱了皱眉,不满地抱怨道:“蓝蓝,我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连接吻都分心,我要不高兴了。” 他的薄唇上泛起潋滟水光,像是一颗刚刚洗过的樱桃,诱人又新鲜。不得不说,他的模样真的是帅得人神共愤,丢在哪个世界的人群里,都是挡不住的耀眼。 他生了一副比女子更好看的容貌。 我就说嘛,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男人,怎么会真的爱上我这么一个天天行走四方、没有一点女孩子样子的普通人。 “我没有分心。”我出声否认,虽然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我就是分心了。 白无不满我的答案,又将我搂紧了些,带了些气恼:“你有。你都在被动的接受,没有主动回应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蓝蓝,是不是在天狗宫发生了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不好,被他察觉到端倪了。白无本来就心思深沉,又善于观察,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迟早露馅。 我如果再对他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的话,很容易招来他的读心。所以我必须调整状态,让他卸下疑心。 暂时抛却吧,抛却那些糊里糊涂的真相,就当一切都不知道,就当他还是那个我喜欢的白无。我不断地自我催眠。 我主动偎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节奏沉稳,就像带着一种魔力,让我很快调整了过来。 “白无,我想你了。”我闷闷地说。 我想念那个干净无尘的你,我想念那个单纯无知的我,我想念那个简单纯粹的我们,我想念那段没有杂质的爱情。可是,回不去了。 他在我的头顶轻轻笑了,笑声里的愉快隔着空气我都能感受到。偎在他的胸口,我可以想象到他干净的眼睛弯成半月形的样子,灿烂到日月无光,虚伪到真假难辨。 他紧紧拥住我,笑意盈盈地说:“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蓝蓝,我要给你个东西。” 白无突然松开我,还让我闭上眼睛,像无数制造惊喜浪漫的年轻小男女一样。 我为了配合他,装作听话地闭上了眼。 当人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黑色,你的其他感官会被无限放大。我看不到他,所以我在拼命感受他。感受着他的存在,感受着他的气息,感受到我的心都跟着疼了。 白无,我费劲心思说服自己去信任一个人,依赖一个人,好不容易做到了,为什么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命运非得一次次捉弄我吗?我可能真的是得罪了哪路神佛,才会招来一次次的报复。 “好了,睁开眼吧。” 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嘴里呼出的一丝凉意钻进了我的脖颈,暧昧的动作让我有些抗拒,却强忍住没有后退。 我一点点睁开眼,光线也一点点进入我的眼睛。白无已经在前方站好,手心里捧着一方红色头巾站,那颜色艳得似火,浓得胜血。 “蓝蓝,卢星佑说,头巾在虚无世界里是用来表达情意的信物。所以我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买了一块,想要送给你。而在你的世界里,女子成婚是要用红盖头的,所以我挑了红色。我不管,你是一定要收下的,不许拒绝。” 熟悉的带着一丝霸道的撒娇,独有的白无式的情话。 我接过头巾,感觉怪怪的,想哭,又想笑。这就是爱恨交织的感觉吗? 我喃喃说道:“哪有人送头巾是强迫人收下的,这根本就没给人选择的权利啊。” 白无揽过我,一副耍无赖的样子,理直气壮地说:“有的,我就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给你选择的权利。不许退缩、不许拒绝,只能爱上我。所以蓝蓝,你躲不掉的。” 是啊,从一开始,你就没给我选择的权利。从一开始,我就躲不掉。 可是你大概忘了,我是个执拗的人,是个不服输的人,是个无惧无畏的人。我不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成为别人的养分,幕布一旦拉开,戏就得继续唱下去。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没打算躲。” 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谢我的幕。 白无满意地捏了捏我的鼻子:“这才是我的好蓝蓝。” 这样亲昵的动作,引来大殿深处伙伴们的吐槽,他们刚刚参观完天狗宫的后花园回来。 “哎哟喂,真是甜掉牙了。趁我们不在,腻歪成这样。”美子捂住嘴“咯咯”笑着,就连阎叔都是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模样,“小白,我们家蓝蓝可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伤害她。” 丛艾冷着脸瞪着白无,带着点威胁意味地说:“他要敢伤害蓝姐,我一定打死他。”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傻丫头,一个自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生灵,你拿什么打死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地之窗 现在的我和白无,就是一条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河流。 我找了个机会,单独把凌灼约在了后花园。有些事,还是要找他帮忙。 天狗的后花园跟我们想象中的后花园大不一样。它的花园里种的不全是花,还有一些生灵,一些长在泥土中的下等灵类,还没有培育出五感,也没有幻化成型。 “你单独约我,还避开了白无。真让我意外。” 一棵开满了无色花朵的果尾树下,凌灼懒懒地靠在树干,桃花眼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我有事要问你。” “我知道。” 我走近了点,他看到我的走近,桃花眼弯出了弧度,笑意盈盈。修长的手指随手摘下了一朵果尾花,然后夹在我的耳朵上,收回的时候,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我的肌肤。 “问吧。” 他勾起嘴角,邪肆地笑。一张妖魅的脸,配上这一树透明的果尾花,就像是漫画里勾勒出来的绝色男子。 可是我无心欣赏男色,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白无。 我直接了当地问他:“怎么才能避开读心眼。” 他还是勾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避无可避。” 果然不出我所料。避无可避的读心眼,迟早会识破我拙劣的演技。 我好奇地问凌灼:“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避开读心眼?” 避开读心眼,就是戒备白无,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凌灼双手抱着胸,继续依在果尾花的树干上,缓缓地说:“不问。与我无关。” 他还是这样,事不关己,就不关心。这也是我放心来问他的原因,在他这里的秘密,可以烂在时间里。 “这个读心眼,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凌灼眼角睨着我,透着一丝探究。 他问我说:“你就那么想避开读心眼?” 我点点头。如果没有方法应对白无的读心眼,撑不了多久我就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内心。其实我还有那么一点好奇,如果他读出我已经知道他是为了救心爱的女孩,才想要得到我的真爱,那他会不会提前下手?就这么一点好奇,让我越发觉得自己悲哀。 凌灼侧头调皮地努了努嘴,示意我过去他身边,难得的不稳重,还透着一股子孩子气。 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像他一样,懒懒地靠在了果尾树干他旁边的位置。 原来这样慵懒地靠在可以靠的地方,是这么舒服这么放松的一件事情。难怪凌灼那么爱随处倚靠,用着永远慵懒的姿态。 他仰起刀刻般的下巴,透过果尾花透明的花瓣望着天空,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自喉头流出:“避开是不可能的。白无的读心眼是天地的窗口,没有人能避得过。可是有个办法能够误导它。” 天地的窗口? 早知道读心眼来历不简单,可是一句“天地的窗口”我该怎么去解读?听起来为什么那么抽象,那么遥不可及? 我疑惑地问他道:“天地的窗口是什么意思?” 白无的身份一直是我好奇的一个点,这次凌灼毫不避讳地告诉了我这件事,我满心以为他可以给我透露更多。可他只是望着我,勾起嘴角一笑,说:“没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多次做无用的尝试,我知道这两个人,只要他们不愿意说,再问都是白搭。 我决定还是暂时先问比较有用的信息。 “你刚刚说的误导读心眼的方法是什么?” 凌灼回答我说:“是移花接木的方法。” “移花接木?是把自己的心思嫁接到别人身上,再把别人的心思嫁接到自己身上吗?” 我从字面上理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与交换心思差不多,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交换心思是把人的思想彻底地调换过来,而嫁接则是把呈现给别人看的东西换成了其他人的。一个是换了内里,一个换了是表面。 他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奖我道:“不错,一点就透。” 我却发现了这个办法有一个最大的弊端,我问凌灼说:“如果是移花接木,那他岂不是会更快发现自己读的不是我的心?人家的想法毕竟和我的不一样啊?” 凌灼无奈地耸肩:“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可以找一个与你心思相近的人,最好是你队伍里的。鉴于你现在被那小子迷得有些晕头转向,我建议你找一个同样迷恋他的人做你的挡箭牌。” “同样迷恋他的?我队伍里没谁还迷恋他啊。” 凌灼突然凑近,高挺的鼻子差点碰到我的脸颊,桃花眼紧紧地锁住我,他说:“有的,蓝蓝,只是你没发现。” “你这算是挑拨离间吗?” 队伍里的人基本已经知道我和白无的事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在暗地里偷偷喜欢白无,我很不满凌灼的猜测。 凌灼大概知道了我的不爽,又给我的愤怒添上了一把柴火:“蓝蓝,我劝你不要喜欢白无。你可以尝试喜欢喜欢我,或许可以让你有意外的收获。” 说完,他扯开了一抹让天地失色的绝美笑容,一朵透明的果尾花刚好从我们中间掉落。 “不、可、能!” 我果断地拒绝了他,干脆利落得像是我的辟邪匕首。 如果今天我依然是个单纯的青春期少女,可能会被他这副皮囊给迷住。可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女性了,不会再那么肤浅,更多的是看中感觉和情意。 我喜欢白无,不喜欢凌灼,这就是我的感觉。可就连这唯一的感觉,也变得岌岌可危。 “你忘了你的坏姑娘了?居然要我去喜欢你,凌灼,男人也如此善变吗?” 我试探性地问他关于那个姑娘的事,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巧妙地避开了话题。 “我只是让你来喜欢我,没说我要喜欢你啊。” 无懈可击的逻辑,我竟然无言以对。 他突然转身,将我圈在他和树干的中央,低头说:“蓝蓝,当你需要移花接木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然后勾起嘴角,明目张胆地在我脸颊上印下一个吻,不等我反应,就挥挥手走开了,一个回头也没有。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祈福之行 夜已至,凉风起。 天狗宫的大殿之外,所有的伙伴已经才赶回来的天狗都在察看天象。 此时,一轮皎洁的上弦月挂在天空,就像爱人笑意盈盈的眉眼,让人心生喜意。蓝黑色的夜空,稀稀拉拉飘着几朵灰云,没了风,缓慢地移动着。 “这样的天气,算好,还是不好?” 我仰头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这东一朵西一朵的云,在弦月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遮过月亮。我有些担心地问伙伴们,毕竟这个夜晚对卢衡而言格外重要。 卢衡告诉我,谁收集的眼泪,谁才有资格跪求月亮的祝福,所以这次只有我一个人需要长跪。如果云层在祈福的时候遮过了月亮,那就只能换人重新去收集一次眼泪。 可我们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时间和精力了。 善良之泪何其宝贵,再收集一次哪能那么容易?搞不好耗上个十年八载的,我们真的不想再耗费无数的时日在这上面。所以这一次,希望能一次成功。 我早早的把卢衡那颗眼球捣碎成了一碗水,他碍于月光咒,紧张地守在天狗宫的大殿里,一步也不敢迈出。 白无拉住我的手,担心地问:“跪两个小时的时间,你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青角巫师说过,卢衡等来的降灵人可以助他找到地宫,他不会撒谎的。所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得到月亮的祝福。” 阎叔看着天上的景观,眼里涌上一丝愁绪,说了一个字:“悬。” 周和也对我说:“我观星象,合五行,此时此地,不是个吉时吉地。所以蓝蓝,我们是不是应该再等个合适的时机?” 芳瑶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里坐卧不安的卢衡,为难地说:“我们是等得过,只怕卢衡等不过。” 九九为保稳妥,选择站在周和这一边,他思考再三后说道:“我觉得周叔说得对。卢衡都等了三千年那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我们还是应该选个没有云的日子再来,这可是个一次性的机会,浪费了我们就该集体哭死了。” “万万不可。”天狗突然出声反对改时的建议,它告诉我们说:“三滴善良之泪集齐之后,一天之内必须捣成显形的水,而水捣成之后最多只能保存十二个时辰,否则就会全部失效。如果你们选择改时,那些眼泪就真的白收集了。” 伙伴们讨论了半天,结果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看样子今夜祈福是势在必行了。 作为领队,我做出了决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吧。” 说完,我将地图摊平放在地上,心一横,又将水泼了上去,然后双膝一弯跪在月亮之下。 绝情崖是个滋生恶灵邪祟的阴邪之地,伙伴们为了让我专心致志地祈福,免受那些异物打扰,都守在我的四周。 起初十几分钟感觉还没什么困难,到了后来就觉得双腿的血液循环开始受阻,渐渐发麻。搞了半天,云层才不是让我们最困扰的事,体力才是。 “妈的,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动不动就跪一天一夜的吗?我有次看了个古装剧,还有跪三天三夜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十几分钟就开始发麻了!” 花礼无语地蹲在我面前,笑着说:“蓝姐,你还老说你成熟稳重呢,怎么连电视剧上说的你都信?真跪上三天三夜,那腿不早废了?” 其实我也就开个玩笑,小妮子都懂的东西,我又怎么会不懂。就是膝盖硌得慌,腿发麻也难受,就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无意中起的话头,这伙幸灾乐祸的家伙调侃起来还没完了,小魏故意问我:“蓝姐,这五年你不是天天在不同的国家奔波,学习不同的技能吗?怎么还有时间看电视剧?” 我随手捡了个石子儿扔过去:“小兔崽子,连你蓝姐也敢调笑,丛艾,替我收拾他!” 丛艾一收到指令,二话不说给小魏来了个过肩摔,吓得他边爬起来边连连求饶,大喊着“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惹来伙伴们的哄堂大笑。 只有白无,默默地挨着我坐下,拍了拍肩膀,对我说:“靠着吧,能舒服点。” 清澈的眸子,将整个夜晚的月光都盛了进去。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行动永远快过语言。 我听话地靠在他的肩膀,心里想着:白无,要是你是真心爱我的,该有多好啊,那我一定会将自己的真心双手捧上,管你是人是鬼,必定鹣鲽相伴。 可是命运容不下那么多美好的期盼,你终究爱的不是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偶有一些小邪祟被这里大量的人气吸引,不知死活的上门挑衅,但都被伙伴们悉数收服。我的双腿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如果不是白无托着,早就瘫软了下去。 “凌灼,多久了?”我有气无力地问他,一张脸渐渐发白。 他看了看手机,说:“一个小时四十六分,再坚持一下。” 美子有些心疼的蹲下身为我揉搓着小腿肚促进血液循环,担忧地看着月亮说:“那朵散云离月亮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了,就剩十四分钟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说的那朵云,轻轻薄薄的,如同纱布一般。面积不大,缥缥缈缈的一点,开始在天空的北面不起眼的移动着,谁知这么些功夫就移动到月亮的附近来了。 “照它这个速度,只怕两个小时的时候,会刚好遮住月亮。”周和拿着他的罗盘开始研究吉凶,阎叔恼火地一把夺了过来,骂道:“你个老迂腐,都什么时候了,还算算算!算出来又能怎么样?又不能解决问题,看着还心烦。” “好好好,我不算了,不算了。”周和悻悻地拿回罗盘装了回去,又说:“我看这云啊,极有可能躲不过去,得想个什么办法撑它一撑。最多一分钟,咱们就能度过危险。” “天上的云诶,能怎么撑?地上还能勉强想想办法,可是天上的东西,除了听天由命,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花礼泄气的开始憋嘴,委屈的都能挂油瓶了。 “谁说没有的。”一道懒懒的声音传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然之术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着凌灼看去,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定定地看着白无。 白无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片刻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顷刻间沉了脸色,果决地回绝道:“不可能。” 凌灼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他挨着我另一边坐下,说:“就这一个办法,不可能也得可能。你看看那朵云,比预估的飘得更快,我估计不出五分钟就得遮月。” 大家这才想起去看那朵云,果然如凌灼所说的那般,已经离那弯弦乐不过一臂长的功夫。 白无眉头蹙起,看上去十分为难。 我们大家面面相觑,听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一来一去的,跟打哑谜似的。 我最受不了这种不言明的交谈了,有些烦躁地问他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有办法就赶紧说,快没时间了。” 凌灼托着下巴,歪着头冲着白无说道:“是啊,别犹豫了,没时间了。” 白无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言明,这次却答应了:“好吧。”然后把我的头推向到了凌灼的肩上,对他说:“扶住她,我试试。” 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凌灼说有办法,那就应该是有办法的。 “除了凌灼和蓝蓝,你们其他人都回大殿去,关好门,千万别出来。” 月光下,白无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微微抬起头,自然而然地命令着我的伙伴们。而伙伴们,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不自觉的被他的话所驱使,老老实实地回了大殿。 恍惚间,我竟然觉得他身上有种尊贵的气质,我的队伍,绝对不是他任他差遣的第一批人。 我偷偷地问凌灼:“你到底要他用什么办法解决那朵云?” 凌灼侧着头看着我,桃花眼里透透亮亮的,他说:“自然之术,唤风来,吹走那片薄云。” 我差点没忍住直接站起来,小声对他嚷嚷道:“你疯啦?这怎么可能?地上施个术,影响到天上去,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将术的范围扩大到天上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就这距离而言,坐个载人飞船送上去还差不多。 凌灼摇摇头,对我的大惊小怪不为所动,懒懒地说:“对别人来说是,对他而言,最多算是个难事,不算梦。” 白无不理会我们这边的交谈,专心致志的为自然之术酝酿功气。只见他结了个复杂的手诀,配合一个口诀,然后空气中突然凝结出一颗球状的白光。 他对着那颗白光轻轻念叨:“天地万物,有求有取。今日借你一阵狂风驱赶薄云,来日定还你一片云海抵挡狂风。” 然后,他便对着那颗球状的白光轻轻吹气,与此同时,天上的云朵开始四处游走,可是把握的方向不太好,那朵薄云不远反近了,眼看就要遮住弦乐。 眼看自己跪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就要功亏一篑,我对凌灼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口中的解决办法?你确定你不是卢家派来的卧底?这是分分钟要断了我们念想的节奏啊!” 凌灼摸了摸我的头,安抚道:“别急,他自有办法。那颗光束凝结而成的白球,是天上月亮的精魄,就是你们口中天体的缩小版。白无对天地许了诺,它们能同意交换条件,这术就行得通,要是不同意,惹恼了他,也不知道最后是谁遭殃。” 白无看那朵云不远反近,脸色难看极了,对着白光怒道:“我已经说过了,有求有取,你再忤逆我,信不信我不求不取,炸了你这颗球。” “……” 我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白无好看的五官皱成了一团,认真地跟着那颗小白球交流着。这种幼稚的行为,像极了跟玩偶公仔说话的小朋友,又像是某个精神分裂的心理疾病患者。 这还是我认识的白无吗? 我一脸白痴状的看着凌灼,瞠目结舌地问他:“他刚刚,是威胁了月亮,还是威胁了天地?” 凌灼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说:“都有吧。他脾气一直都不好,改不了。” “……” 脾气不好到要炸了月亮?我要是天地,能借给你这阵风就有鬼! 此时我已经忘了对白无的那种不信任感,心里满满的都在猜测他到底正不正常。 这么不严肃的术和这么不靠谱的施术者,能起作用吗?我深表怀疑。 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在白无一副黑面的威胁下,他再吹气时,天上竟然鬼使神差般地狂风大作,那片薄云还真的被它给吹走了…… 看着天上那弯四周再无一片云朵的弦月,我沉浸在震惊里久久无法自拔。直到两个小时已过,还跪在原地,忘了起来。 “蓝蓝,时间到了,可以起来了。”白无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伸手扶起我。 跪了足足两个小时,整个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刚一站起来,我便双腿一软,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他自然地伸出手接住了我,调笑道:“那么着急投怀送抱?我可喜欢得紧,希望蓝蓝以后继续发扬风格。” 靠在他的身上,我心里不停在想,这就是自然之术?甚至可以威胁天地? 上次他和红妖对打的时候用的雷电是不是也是这样借来的?凌灼可以借来上古神鸟为他作战,白无可以问天地借来风雨雷电,他们究竟是哪种生灵,竟然可以做到这些?又是哪个世界的,会不会对我们而言根本是一个未知的存在? 随着他们身份的冰山一角的真相被揭开,一大堆的疑问在我脑海里发酵,反而让我越来越迷惑。 白无将双腿还没有恢复知觉的我抱回了大殿,卢衡已经紧张得把椅子都抠出了几道指痕,一见到我们就问:“怎么样,过了没有?” “嗯。”我点了点头。 短短一个字,卢衡就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他对着殿外的天地行了三个磕头礼,感叹道:“三千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画影,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而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地宫之门 我将地图放在大殿中央的圆桌上,所有人围成一个圈,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地图的变化。 烛火不够亮又危险,天狗取来一颗夜明珠用以照明。白亮的光线照进了天狗宫的各个角落,那张原本一片空白的羊皮地图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一点点浮现出线条。 我本以为那会是一张画着山川河流的图文地图,可当这些线条完整的连接起来时,我们才发现它是一副文字地图。 它上面写着一句话:世代流传,朝夕相伴。所谓地宫,就在身畔。 丛艾看到这几个字后,当时就拍案而起,炸了毛的骂道:“它大爷的!就这几个字,逗我们玩呢?什么意思啊这是,打哑谜?亏得我们折腾了那么久,该不会是假的吧!” 最希望尽快找到答案的卢衡此刻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安抚丛艾道:“姑娘稍安勿躁,这地图断断不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怎么可能触发我身上的月光咒?它这几个字,肯定有它的深意。” 天狗也点头说道:“卢衡为了这张地图吃了不少的苦头,而且九真老儿的阵法我领教过,这地图上面布下的精细阵法,看上去确实像他的手笔。” 白无拿起地图对着夜明珠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没发现什么暗藏的玄机,就是这几个字,可这到底什么意思呢?” 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无声垂下美眸,托着下巴疑惑不解地念道:“世代流传,朝夕相伴。所谓地宫,就在身畔。地宫怎么可能在身畔,难不成谁还能天天带着个地宫往身上跑?这地图分明没什么用……” “等等,你说什么?” 无声的话让我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看着她咋咋呼呼的问道。 “我说这地图没什么用啊。”无声傻傻地问答。 “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她想了一下,问我道:“是难不成谁还能天天带着个地宫往身上跑着句吗?” “对,就是这句!” 我兴奋地想站起来,可是双腿还是有些疼,又跌坐了回去。 “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吗?”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我,白无带了几分笃定地问道:“蓝蓝,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眼角眉梢藏不住兴奋,重重点了个头,从包里拿出了卢衡给的那方头巾,我问他:“卢衡,这方头巾是不是你家祖传的?” 他点头道:“嗯。这方头巾是卢家当家主母的信物,是当年先祖送给先祖母的定情信物,后又由先祖母一代代的传给了历任当家主母。当年我外出猎杀天狗时……” “咳,咳咳……”一旁的天狗听到这里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那个,卢衡啊,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稍微委婉点?” “好。当年我奉父命外出猎杀第一恶兽时……” “……” “我母亲将这方头巾交与我,要我好生保管,如果看中了哪家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就以此为聘,将人娶进卢家堡。后来我将她送给了画影,再后来我二人合二为一,这些随身物品不得已埋在了城外柳树下。只是,你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莫非这头巾与这地宫有什么关系?” “世代流传,朝夕相伴。所谓地宫,就在身畔。除了这方头巾,还有什么东西对得上这几个字?地宫,就在这方头巾里!” 说完,我将这方头巾与羊皮地图叠放在一起,只见头巾上的蓝宝石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在月亮所在的方向透射出了一道门。 伙伴们看着这一幕,惊掉了下巴,久久忘了合上。 天狗连连赞叹道:“玄妙啊玄妙!这九真老儿的心思简直缜密的令人发指,不仅地图是由卢家传世,就连这地宫也是由卢家传世。这样一来,就算是偷了地图也没用,除了卢家人,还真没人有机会寻到这地宫!” 这世间有几个人可以既打败卢家当家又打败卢家主母?卢九真这一招双保险上的还真是隐秘,难怪数万万个年头,再也没人能窥得这地宫的真容。 “进去吧。” 我难掩喜悦,撑着要站起来,白无按住了我的肩膀,说:“我背你吧。” 我没有推辞,老老实实爬上了他的背。他的身上有一阵淡淡的清香,像是花香,又像是草香,总之,闻得我心神不稳。 卢衡第一个急急地向那道门奔去,我赶紧命令九九和赛维娜:“你们两个跟上去保护他,小心有什么机关。” 大概我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对这种地下宫殿之类充满神秘感的地方,总感觉是危险重重的。 他们两个依言紧紧跟了过去,伙伴们也都陆陆续续带着几分好奇带着几分迫切,走进了那道光线投影出来的门。 天狗看到卢衡这样鲁莽,摇了摇头,对我们说:“他等了太久了,连降灵人最基本的警觉都没有了。这道门是借了月光的精华投影而成,天亮之后入口也会随之消失,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短刀,否则就出不来了。” 它说完,就和凌灼一起走进了那道门内,大殿内只剩我和白无。 “我们也去吧。” 我在他耳边说。 他不答,也不动,关键时刻,站在原地。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我奇怪地问他。 他勾起嘴角,奸诈地笑了:“你亲我,我才肯走。” 我去,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我不!你放我下来。” 我倔脾气一上来,不愿他继续背着我,打算爬也得爬进地宫里。 “我也不。” 他把我往上提了提,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说:“下午你就没有好好回应我,蓝蓝,我难受了。” 又来这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对他气的要死又恨的要死,可是当他这么一撒娇,我的心又莫名其妙的柔软了起来。 “唉。”我亲亲叹了口气,探过头去亲在了他的脸侧,无奈地问道:“可以了吧?” 他立马扯开了笑容,“蓝蓝,你可千万不能对我冷淡,我会死的。” 你个活了无数个年头的老妖孽,能死才怪!我心里默默吐了个槽,吐槽之余,也越来越伤感。 白无,你可知道爱恨交织的痛苦,让我无时无刻不想偎在你的怀里,又无时无刻不想把刀插在你的心口。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星辰之海 白无在得偿所愿后,背着我踏入了幻夜地宫的大门。刚刚走进,那道又月之精华投影出来的门就在身后合上了,伙伴们全都站在前面,停止不前,好像在看着什么。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小魏木讷地回过头,呆呆地样子,指着前面对我说:“蓝姐,你看。” 我奇怪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恢弘大气的夜空,无数繁星好像流动在一条长河里,而我们的前面,没有路。 我们,进入到了一片星空里! 无边无际,一望无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宝蓝色的天空,明明灭灭的星光点缀在上面,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 “好美啊,这么美的夜空我还是第一次见!” 花礼难掩激动,不停地跟凌灼撒娇要他拿出手机拍照,其他的人,则已经沉醉在这片美轮美奂的夜空里。 我最先从无尽的感叹里抽离出来,问道:“不是说是地宫吗?为什么会是一片星海?” 周和拿出罗盘来回推算,又跟阎叔讨论了几句,初步定论:“遥星城是一个跟星辰息息相关的城市,他们的街道布局、图腾族徽都与其它城不一样。其他城用的是月亮,只有这一座城用的是星星。我有打听过,遥星城的很多民俗职业都与星辰有关,例如占星师,摘星宴,祝星节,甚至连很多降灵人的降灵技法都是从星宿里获得的灵感。所以这座地宫是座星宫,看起来意外,其实还是很合理的。我和阎王用罗盘定位,磁盘走形,发现这座地宫其实是一个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星海。它应该类似于天狗创造虚无世界,也是卢九真炼化出来的一个迷你世界,只不过这个迷你世界被它安放在了那方头巾的蓝宝石里。所以,那扇门不是打开了一座地宫,而是打开了一颗宝石。” “周叔的意思是说,我们都被缩小了,缩小到那颗蓝宝石里了?” “我知道很不好理解,这种东西是相对的。在这片星海里,我们并没有被缩小,可是相对于虚无世界,我们确实是被缩小了。不过把炼化的迷你世界装进宝石里,果然是得道的人才有的功力。” 难怪我总感觉头巾上那块宝石不是很纯净,像是有杂质一样,原来,是里面蕴含了大量的星光。 “这种事解释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丛艾坐在地上,再往前一步就没有路了,她伸出手探了探,没有风,不冷不暖,对我说道:“这片星空却是如梦似幻,美得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处世间美景,天之广阔,我们窥得一角都觉得震撼万分。 “美是美了,可是没了路,没了宫,这短刀还怎么找?” 天狗从头上抓了个小虱子,渡了些怨气,幻化成一个傀儡,让它走入星空,结果它“扑通”一声,就坠了下去。 “糟糕了,我本以为踩上去会自行成路,可没想到还真是空的。” 美子探头去看那个掉下去的傀儡,说:“不仅如此,还有引力。” 这下,可愁死众人了。 卢衡满心欢心地走入地宫大门,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一路畅通,谁知刚刚进来,就受阻不轻。 他沮丧地说:“短刀肯定就在某一颗星星上,只是这密密麻麻的星星,我们又怎么知道它会在哪一颗上?” 小时候听过一首儿歌,里面有一句“天上的星星数不清”,虽然无数次仰望夜空,但感受都没有这一次来的真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说了句废话:“总会有办法的,大家一起想。” 阎叔也安慰他道:“有引力就会有磁场,有磁场就能引阵。我们忽然可以找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地宫,就一定可以助你找到短刀,更何况我们这一大帮子人还得想办法回家呢。” 卢衡听我们这么一劝,才算是宽慰了点,开始想起了办法。 研究星宿布局不是我擅长的项目,它属于玄学风水包含的内容之一,周和这个时候就派上上了大用场。他用罗盘推算了半天,惊喜地发现了规律。 “蓝蓝,还记不记得刚刚进遥星城的时候,他们城门上的牌匾画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记得,是苍龙七宿。” 他又问卢衡:“卢衡,这苍龙七宿是什么时候开始作为入城牌匾的。” “那牌匾上的图纹,是我九真先祖亲自定下的,上面的凹槽灌注的皆是他的修为,算是遥星城的一道屏障。传言,那块牌匾可以识善恶,辨忠奸,但凡摸过他的人,只要心怀不轨都会身患恶疾而死。” “那就是了。”周和脸上有些欣喜,“苍龙七宿又称东方青龙七宿,九龙短刀是卢九真用龙骨炼化而成的一把宝刀,要保它灵气不散,一定会放在龙气汇聚的地方。所以我推测,这把宝刀就藏在七宿之中。地宫指的不是一座宫殿,而是方位、是坐标。二十八星宿环列在日、月、五行的四方,很像日、月、五星栖宿的场所,所以称作二十八星宿,又将其方位及季节和四象,分为东、西、南、北四宫,每宫七宿,所谓地宫的宫,指的就是这些宫。你们看天上这二十八星,比其他的星都要明亮些,而且闪耀是有规律的,从第一星开始,按顺序闪耀。卢九真能修炼得道,绝对就不是个普通人,对星象气运一定有极深的研究,他仿造炼化的这个世界,绝对是参照真实的星空所造,所以天上的星宿,也一定是按照真实的星宿排布。” “有道理。”阎叔顺着周和的分析说道:“周和摸出了星辰的规律,再结合天狗的实验,发现这片星空存在着不该有的来自未知深渊的领域,所以我猜测,这里应该还有个大阵、刚刚天狗的傀儡,应该就是被阵引给吸走了。既是苍龙七宿,那我们只需往东方走可以了。只是,既是七宿,那我们怎么知道九龙短刀到底是在哪一宿上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星辰之海 白无在得偿所愿后,背着我踏入了幻夜地宫的大门。刚刚走进,那道又月之精华投影出来的门就在身后合上了,伙伴们全都站在前面,停止不前,好像在看着什么。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小魏木讷地回过头,呆呆地样子,指着前面对我说:“蓝姐,你看。” 我奇怪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恢弘大气的夜空,无数繁星好像流动在一条长河里,而我们的前面,没有路。 我们,进入到了一片星空里! 无边无际,一望无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宝蓝色的天空,明明灭灭的星光点缀在上面,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 “好美啊,这么美的夜空我还是第一次见!” 花礼难掩激动,不停地跟凌灼撒娇要他拿出手机拍照,其他的人,则已经沉醉在这片美轮美奂的夜空里。 我最先从无尽的感叹里抽离出来,问道:“不是说是地宫吗?为什么会是一片星海?” 周和拿出罗盘来回推算,又跟阎叔讨论了几句,初步定论:“遥星城是一个跟星辰息息相关的城市,他们的街道布局、图腾族徽都与其它城不一样。其他城用的是月亮,只有这一座城用的是星星。我有打听过,遥星城的很多民俗职业都与星辰有关,例如占星师,摘星宴,祝星节,甚至连很多降灵人的降灵技法都是从星宿里获得的灵感。所以这座地宫是座星宫,看起来意外,其实还是很合理的。我和阎王用罗盘定位,磁盘走形,发现这座地宫其实是一个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星海。它应该类似于天狗创造虚无世界,也是卢九真炼化出来的一个迷你世界,只不过这个迷你世界被它安放在了那方头巾的蓝宝石里。所以,那扇门不是打开了一座地宫,而是打开了一颗宝石。” “周叔的意思是说,我们都被缩小了,缩小到那颗蓝宝石里了?” “我知道很不好理解,这种东西是相对的。在这片星海里,我们并没有被缩小,可是相对于虚无世界,我们确实是被缩小了。不过把炼化的迷你世界装进宝石里,果然是得道的人才有的功力。” 难怪我总感觉头巾上那块宝石不是很纯净,像是有杂质一样,原来,是里面蕴含了大量的星光。 “这种事解释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丛艾坐在地上,再往前一步就没有路了,她伸出手探了探,没有风,不冷不暖,对我说道:“这片星空却是如梦似幻,美得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处世间美景,天之广阔,我们窥得一角都觉得震撼万分。 “美是美了,可是没了路,没了宫,这短刀还怎么找?” 天狗从头上抓了个小虱子,渡了些怨气,幻化成一个傀儡,让它走入星空,结果它“扑通”一声,就坠了下去。 “糟糕了,我本以为踩上去会自行成路,可没想到还真是空的。” 美子探头去看那个掉下去的傀儡,说:“不仅如此,还有引力。” 这下,可愁死众人了。 卢衡满心欢心地走入地宫大门,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一路畅通,谁知刚刚进来,就受阻不轻。 他沮丧地说:“短刀肯定就在某一颗星星上,只是这密密麻麻的星星,我们又怎么知道它会在哪一颗上?” 小时候听过一首儿歌,里面有一句“天上的星星数不清”,虽然无数次仰望夜空,但感受都没有这一次来的真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说了句废话:“总会有办法的,大家一起想。” 阎叔也安慰他道:“有引力就会有磁场,有磁场就能引阵。我们忽然可以找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地宫,就一定可以助你找到短刀,更何况我们这一大帮子人还得想办法回家呢。” 卢衡听我们这么一劝,才算是宽慰了点,开始想起了办法。 研究星宿布局不是我擅长的项目,它属于玄学风水包含的内容之一,周和这个时候就派上上了大用场。他用罗盘推算了半天,惊喜地发现了规律。 “蓝蓝,还记不记得刚刚进遥星城的时候,他们城门上的牌匾画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记得,是苍龙七宿。” 他又问卢衡:“卢衡,这苍龙七宿是什么时候开始作为入城牌匾的。” “那牌匾上的图纹,是我九真先祖亲自定下的,上面的凹槽灌注的皆是他的修为,算是遥星城的一道屏障。传言,那块牌匾可以识善恶,辨忠奸,但凡摸过他的人,只要心怀不轨都会身患恶疾而死。” “那就是了。”周和脸上有些欣喜,“苍龙七宿又称东方青龙七宿,九龙短刀是卢九真用龙骨炼化而成的一把宝刀,要保它灵气不散,一定会放在龙气汇聚的地方。所以我推测,这把宝刀就藏在七宿之中。地宫指的不是一座宫殿,而是方位、是坐标。二十八星宿环列在日、月、五行的四方,很像日、月、五星栖宿的场所,所以称作二十八星宿,又将其方位及季节和四象,分为东、西、南、北四宫,每宫七宿,所谓地宫的宫,指的就是这些宫。你们看天上这二十八星,比其他的星都要明亮些,而且闪耀是有规律的,从第一星开始,按顺序闪耀。卢九真能修炼得道,绝对就不是个普通人,对星象气运一定有极深的研究,他仿造炼化的这个世界,绝对是参照真实的星空所造,所以天上的星宿,也一定是按照真实的星宿排布。” “有道理。”阎叔顺着周和的分析说道:“周和摸出了星辰的规律,再结合天狗的实验,发现这片星空存在着不该有的来自未知深渊的领域,所以我猜测,这里应该还有个大阵、刚刚天狗的傀儡,应该就是被阵引给吸走了。既是苍龙七宿,那我们只需往东方走可以了。只是,既是七宿,那我们怎么知道九龙短刀到底是在哪一宿上呢?” 第一百九十章 短刀之位 “虽说周叔已经将短刀的位置缩小到苍龙七宿的范围了,可七宿有那么多颗星星,我们还是无法确定是哪一颗呀?” 花礼每次面对这些需要动脑的事就会显得分外忧愁,看着漫天的星辰头疼地直敲小脑袋。 我让白无把我放到了地上,学业循环已经逐渐恢复,现在可以勉强扶着他站立了。 我顺着周和的思路思考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一下那些明明灭灭的星光,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其实我们还可以把范围再缩小点的。你们看啊,苍龙七宿分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这个我们都知道。其中,角宿有星二,亢、氏、心、箕宿各有星四,心宿有星三,尾宿有星九,我们要这么一颗颗找下去,天亮之前绝对出不去。更别说我们现在根本没想到办法去到那些星星上了,就这数量都够呛。” 阎叔听了我的话,一拍巴掌表示赞同,催促周和道:“我就是蓝蓝这个意思,一颗颗找抬不实际!老周,再给点线索。” “阎叔你别急呀,线索我已经有了。刚刚周叔的话提醒了我,九龙短刀是龙骨制成,所以会放在龙气汇聚的地方保存,而万物以什么为本?心!心是汇聚灵气最盛的地方,心宿则代表着龙的龙心部位,所以短刀肯定在心宿里。这就将范围又缩小到了三颗星,而三颗星中,中央的心宿二即天蝎座α为全天最亮的一等星之一,是一颗红巨星,在五行里代表的是火,大火。而在古代的传说中有一种火龙就是全身被红色火焰包围的,所以我推测,九龙短刀在那颗星星上!” 我伸手指下星空中一颗红得发亮的红巨星,眼里兴奋无比。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能在事情陷入困境的时候脑袋突然就灵光了,我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天赋,还是一种幸运。 “有道理!”周和收起罗盘不再推算,夸奖我道:“这些年,没白跟我耳濡目染,连星宿的属性你都记住了。” “记是记住了,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去。”芳瑶拉着脸说,一点也没有因为我刚刚的发现而心情变好。 这个时候,天狗站出来了。 它中气十足地说:“我有办法。” 凌灼头也不抬地问:“是空间拼接术对吧?” 对呀,天狗会空间拼接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要上去那颗星星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凌灼一副懒得抬头看任何人的慵懒模样,让天狗吓出了一声冷汗。它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白无,突然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个,我的功力,可能拼不了那么远。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刚刚才信心十足的天狗一下子就变了态度,只有我知道,它是不敢让白无知道它想要得到短刀取下狗头。 丛艾“腾”地站起来,对天狗说:“做不到还说个屁啊,害我们欢喜一场。”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做。 虽然我很想离开,可是我不能出卖告诉我真相的天狗,所以愣是忍住了想恳求它施术的念头。 “那怎么办?干看着?” 小魏有些焦躁了。 就连无声,明明知道我们谁都没有来过,却还在多此一举地在问有没有谁脑海里有巨星的具体景象,准备直接带我们过去。 大家面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短刀,束手无策。 “我来施术吧。” 凌灼悠悠的声音传来。在这夜空里,像是下了一场及时雨,解决了我们干渴的困境。 关键时刻,他还是挺可靠的。 白无立马看看他,两个人相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白无就把我交到了无声手里。他飞快地双手交诀,结出了一个黑色结界,隔绝了我们与凌灼,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无,你干嘛要设结界?” 我不解地问他。 白无回答了我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他说:“这种空间大术,是独门绝技,外人看不得。” “可是天狗也会啊,还叫什么独门?” “它会的,只是皮毛。凌灼会的,是奥秘。” 他的表情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等等,凌灼会空间大术! “对公寓下手的人一定是个极为擅长空间术的高手,在我的印象里,能够把这些空间术运用得如此娴熟的人,只有一个。至于那个人是谁,由于仅仅是个猜测,所以请恕我现在不方便透露给你们……” “嗯,我昨晚去见了一个故人。” “我,想要你的蓝天公寓。” “你会卖的。” “你应该知道,你的公寓里,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我还是那句话,公寓,你会双手奉上的。” “蓝天公寓迟早是我的,不急于一时。” 这些白无和凌灼说过的话,在我脑海里疯狂的开始倒带。 他曾在看过公寓的情况后对我说,他知道一个会各种空间大术的人,他还背着我偷偷去见了一个故人。 那个会空间大术的人,还有那个故人,不会就是凌灼吧? 对,只能是他! 只有凌灼这个同样活了数不清年头的老妖孽,才有资格被他称之为故人。 只是,他为什么对我的公寓施术?为什么那么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蓝天公寓?究竟公寓里有些什秘密? 我觉得我的头都快炸了…… “白无。”我轻轻喊他。 “嗯?”他从无声手上重新接过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话要出口,我还是忍住了。 果然这两个人,谁都不能信。 片刻之后,凌灼捻诀走进了结界,白无知道术已完成,抬手撤了它,问:“可以走了吗?” 他点点头,“成了。”然后,转身飞扑向星空之中,瞬间就不见人影。 “走吧。”白无打横抱住我,没有一点迟疑地跟着凌灼的步伐,跃向那没有路的一片虚空。 虽然亲眼看到凌灼并没有往下掉,可我还是下意识的害怕,下意识地闭眼,紧紧抓住了白无的衣服。 “蓝蓝,别怕。”白无轻轻在我耳边说,伴着风声。 “蓝蓝,睁开眼,到了。”他轻轻吻了吻我的眼睛,把我放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章 短刀之位 “虽说周叔已经将短刀的位置缩小到苍龙七宿的范围了,可七宿有那么多颗星星,我们还是无法确定是哪一颗呀?” 花礼每次面对这些需要动脑的事就会显得分外忧愁,看着漫天的星辰头疼地直敲小脑袋。 我让白无把我放到了地上,学业循环已经逐渐恢复,现在可以勉强扶着他站立了。 我顺着周和的思路思考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一下那些明明灭灭的星光,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其实我们还可以把范围再缩小点的。你们看啊,苍龙七宿分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这个我们都知道。其中,角宿有星二,亢、氏、心、箕宿各有星四,心宿有星三,尾宿有星九,我们要这么一颗颗找下去,天亮之前绝对出不去。更别说我们现在根本没想到办法去到那些星星上了,就这数量都够呛。” 阎叔听了我的话,一拍巴掌表示赞同,催促周和道:“我就是蓝蓝这个意思,一颗颗找抬不实际!老周,再给点线索。” “阎叔你别急呀,线索我已经有了。刚刚周叔的话提醒了我,九龙短刀是龙骨制成,所以会放在龙气汇聚的地方保存,而万物以什么为本?心!心是汇聚灵气最盛的地方,心宿则代表着龙的龙心部位,所以短刀肯定在心宿里。这就将范围又缩小到了三颗星,而三颗星中,中央的心宿二即天蝎座α为全天最亮的一等星之一,是一颗红巨星,在五行里代表的是火,大火。而在古代的传说中有一种火龙就是全身被红色火焰包围的,所以我推测,九龙短刀在那颗星星上!” 我伸手指下星空中一颗红得发亮的红巨星,眼里兴奋无比。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能在事情陷入困境的时候脑袋突然就灵光了,我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天赋,还是一种幸运。 “有道理!”周和收起罗盘不再推算,夸奖我道:“这些年,没白跟我耳濡目染,连星宿的属性你都记住了。” “记是记住了,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去。”芳瑶拉着脸说,一点也没有因为我刚刚的发现而心情变好。 这个时候,天狗站出来了。 它中气十足地说:“我有办法。” 凌灼头也不抬地问:“是空间拼接术对吧?” 对呀,天狗会空间拼接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要上去那颗星星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凌灼一副懒得抬头看任何人的慵懒模样,让天狗吓出了一声冷汗。它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白无,突然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个,我的功力,可能拼不了那么远。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刚刚才信心十足的天狗一下子就变了态度,只有我知道,它是不敢让白无知道它想要得到短刀取下狗头。 丛艾“腾”地站起来,对天狗说:“做不到还说个屁啊,害我们欢喜一场。”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做。 虽然我很想离开,可是我不能出卖告诉我真相的天狗,所以愣是忍住了想恳求它施术的念头。 “那怎么办?干看着?” 小魏有些焦躁了。 就连无声,明明知道我们谁都没有来过,却还在多此一举地在问有没有谁脑海里有巨星的具体景象,准备直接带我们过去。 大家面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短刀,束手无策。 “我来施术吧。” 凌灼悠悠的声音传来。在这夜空里,像是下了一场及时雨,解决了我们干渴的困境。 关键时刻,他还是挺可靠的。 白无立马看看他,两个人相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白无就把我交到了无声手里。他飞快地双手交诀,结出了一个黑色结界,隔绝了我们与凌灼,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无,你干嘛要设结界?” 我不解地问他。 白无回答了我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他说:“这种空间大术,是独门绝技,外人看不得。” “可是天狗也会啊,还叫什么独门?” “它会的,只是皮毛。凌灼会的,是奥秘。” 他的表情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等等,凌灼会空间大术! “对公寓下手的人一定是个极为擅长空间术的高手,在我的印象里,能够把这些空间术运用得如此娴熟的人,只有一个。至于那个人是谁,由于仅仅是个猜测,所以请恕我现在不方便透露给你们……” “嗯,我昨晚去见了一个故人。” “我,想要你的蓝天公寓。” “你会卖的。” “你应该知道,你的公寓里,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我还是那句话,公寓,你会双手奉上的。” “蓝天公寓迟早是我的,不急于一时。” 这些白无和凌灼说过的话,在我脑海里疯狂的开始倒带。 他曾在看过公寓的情况后对我说,他知道一个会各种空间大术的人,他还背着我偷偷去见了一个故人。 那个会空间大术的人,还有那个故人,不会就是凌灼吧? 对,只能是他! 只有凌灼这个同样活了数不清年头的老妖孽,才有资格被他称之为故人。 只是,他为什么对我的公寓施术?为什么那么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蓝天公寓?究竟公寓里有些什秘密? 我觉得我的头都快炸了…… “白无。”我轻轻喊他。 “嗯?”他从无声手上重新接过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话要出口,我还是忍住了。 果然这两个人,谁都不能信。 片刻之后,凌灼捻诀走进了结界,白无知道术已完成,抬手撤了它,问:“可以走了吗?” 他点点头,“成了。”然后,转身飞扑向星空之中,瞬间就不见人影。 “走吧。”白无打横抱住我,没有一点迟疑地跟着凌灼的步伐,跃向那没有路的一片虚空。 虽然亲眼看到凌灼并没有往下掉,可我还是下意识的害怕,下意识地闭眼,紧紧抓住了白无的衣服。 “蓝蓝,别怕。”白无轻轻在我耳边说,伴着风声。 “蓝蓝,睁开眼,到了。”他轻轻吻了吻我的眼睛,把我放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炽红之星 我一点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炫目的红。像血,又像火。 红色的泥土,红色的天空,红色的植物,红色的河流。就是没有看到凌灼。 “我不知道真实的心宿二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的眼睛有一点不适应,转头闷进了白无怀里,他在我头顶轻轻地笑,隔着胸腔,我感受到微微的震动,伴随着心跳声。 “你笑什么?” “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你扑到我怀里。” 白无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地抬起头。这阵炫目的红逼得我立马闭上了眼,他趁机霸道地吻住我,呼吸越来越粗重。 “蓝蓝,蓝蓝,蓝蓝……” 他轻轻啃咬着我的唇,不断喊着我的名字。 “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唇边,他含糊地说着暧昧的话。 我脸颊一红,一把推开了他。 又羞又恼地斥道:“说什么胡话呢!” 他得寸进尺向前逼近,“不是胡话,是真话。蓝蓝,我等不了了,回去以后就搬到书店来跟我一起住,好么?” 他拉住我的手,故技重施地开始撒娇。 这双世界上最干净的眸子,我是越看越讨厌,可是又越看越喜欢。 我真是烦透了。 老天爷啊,你是在考验我吗? “我考虑考虑吧。” 不忍心拒绝,可又不愿意答应。在知道了那么多真相以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更何况住在一起。 他双手环住我的腰身,抵在我的额头,轻轻柔柔地说:“蓝蓝,你忍心憋死我吗?”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了一句:“什么?” 问完后,我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小小白,小小白要疯了……” 他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诱惑意味十足。 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可是我是一个情感经历几乎为零的成年人。换句话来说就是,我看上去挺厉害,工作能力一流,其实就是个两性小白。 我开始装疯卖傻:“那个,怎么不见凌灼?” 白无不满地加重了牙齿的力度,我的耳朵本就敏感,被这突然袭来的疼痛感刺激得浑身一哆嗦。 “不许提他,破坏气氛。” 他不高兴地抗议着。 我赶紧找了个借口继续搪塞:“我只是奇怪,他不是比我们先来吗?” “他看不到我们,你也看不到他。”白无勾起嘴角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狡黠模样。 “你干什么了……”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干坏事了。 “空间拼接术,我也会。” “……” 你大爷!会拼接术都不说!这么大本事不用在正事上,用在泡妞上!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我没他厉害,没他融会贯通,可是小小的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我们在哪儿?” 我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他们的下面。” “……” 直接给我们来了个星星上最远的距离,我是真想抽死他,要不是他长得那么帅的话,我一定上手。 “蓝蓝,这个术只可以维持十五分钟的时间,这是偷来的时间。” “天亮之前不找到短刀的话我们就出不去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在这腻歪,懂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什么叫做火烧眉毛?” 伙伴们现在肯定都过来了,指不定都找到短刀了,却发现我俩不见了,一定得疯。 可是这家伙丝毫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理直气壮地说:“我懂啊,和你腻歪就是重中之重。” “白……” 一个名字还没有喊囫囵,又被他以吻封口,他喃喃地说:“蓝蓝今天的话,有点多。” 冰凉的唇舌,配上火热的爱情,对撞出一种极致的火花。 这家伙,永远都能“忙里揩油”。 我一点点睁开眼适应周围的环境,大片大片的红,被白无放大的脸完全遮住。他细腻到看不见毛孔的皮肤一直让我好生羡慕,还有他高挺的鼻梁,浓黑的眉毛,每一个五官都恰到好处。 他可真好看啊!就是这张脸,和这双眼睛,让我欲罢不能。 他闭着眼享受着这个吻,手不自觉地将我收紧又收紧。如果我没有去过天狗宫,现在他这样的状态,我会真心以为他爱我爱到了骨血里。 我再次闭上眼,还没来得及彻底合上,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拉去,然后一个陌生的唇强势靠近,在即将触碰到我的时候,被白无瞬间揍飞在地。 他的眼睛里冒着火,双拳紧握,对着来人冷冷地道:“凌灼,你再敢碰她,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刻,这个干净的男子好像变了一个人,邪恶得像是从地狱来的恶修罗,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白无。 突然出现的凌灼无所谓地爬起来,懒懒地用大拇指扫过唇瓣,妖冶得像是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你偷偷把她带到这里来,以为我不知道?白无,她不属于你,你心里非常清楚。” “你给我闭嘴。”白无沉了脸,双手一打开,在四周幻化出千万把利刃,笼罩了整颗星球的红色天空,“她一直都属于我,以前是,过去是,未来也是。你挑衅过我一次,休想来第二次!” 话音一落,空中的利刃通通像下雨一样向凌灼的方向袭去,密度大的根本避无可避。他是真的要杀了凌灼! “白无,你疯了,快住手!” 虽然我不喜欢凌灼,他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单纯,可他确实帮过我们不少忙,我们也算是共同历险过,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白无杀死! 眼看那漫天的利刃就要落在凌灼头上,我都要急疯了,他却不慌不忙地单手捻出一个诀,凭空结出一个结界,另一只手同时捻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诀,那些利刃立马就调转了方向。 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些利刃上了,全都在凌灼的左右开弓同时捻诀上。 防御、进攻,同时操作,这才是高手真正的实力。 单手捻诀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同时捻两个诀?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有人可以做到这种事。 “你明知你杀不掉我,还要多此一举,你还是那么幼稚。” 凌灼勾唇魅惑一笑,瞬间移动到我面前,将我带入了他的结界。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快到没有踪迹,快到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远离了刚刚所在的位置。 第一百九十一章 炽红之星 我一点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炫目的红。像血,又像火。 红色的泥土,红色的天空,红色的植物,红色的河流。就是没有看到凌灼。 “我不知道真实的心宿二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的眼睛有一点不适应,转头闷进了白无怀里,他在我头顶轻轻地笑,隔着胸腔,我感受到微微的震动,伴随着心跳声。 “你笑什么?” “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你扑到我怀里。” 白无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地抬起头。这阵炫目的红逼得我立马闭上了眼,他趁机霸道地吻住我,呼吸越来越粗重。 “蓝蓝,蓝蓝,蓝蓝……” 他轻轻啃咬着我的唇,不断喊着我的名字。 “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唇边,他含糊地说着暧昧的话。 我脸颊一红,一把推开了他。 又羞又恼地斥道:“说什么胡话呢!” 他得寸进尺向前逼近,“不是胡话,是真话。蓝蓝,我等不了了,回去以后就搬到书店来跟我一起住,好么?” 他拉住我的手,故技重施地开始撒娇。 这双世界上最干净的眸子,我是越看越讨厌,可是又越看越喜欢。 我真是烦透了。 老天爷啊,你是在考验我吗? “我考虑考虑吧。” 不忍心拒绝,可又不愿意答应。在知道了那么多真相以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更何况住在一起。 他双手环住我的腰身,抵在我的额头,轻轻柔柔地说:“蓝蓝,你忍心憋死我吗?”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了一句:“什么?” 问完后,我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小小白,小小白要疯了……” 他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诱惑意味十足。 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可是我是一个情感经历几乎为零的成年人。换句话来说就是,我看上去挺厉害,工作能力一流,其实就是个两性小白。 我开始装疯卖傻:“那个,怎么不见凌灼?” 白无不满地加重了牙齿的力度,我的耳朵本就敏感,被这突然袭来的疼痛感刺激得浑身一哆嗦。 “不许提他,破坏气氛。” 他不高兴地抗议着。 我赶紧找了个借口继续搪塞:“我只是奇怪,他不是比我们先来吗?” “他看不到我们,你也看不到他。”白无勾起嘴角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狡黠模样。 “你干什么了……”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干坏事了。 “空间拼接术,我也会。” “……” 你大爷!会拼接术都不说!这么大本事不用在正事上,用在泡妞上!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我没他厉害,没他融会贯通,可是小小的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我们在哪儿?” 我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他们的下面。” “……” 直接给我们来了个星星上最远的距离,我是真想抽死他,要不是他长得那么帅的话,我一定上手。 “蓝蓝,这个术只可以维持十五分钟的时间,这是偷来的时间。” “天亮之前不找到短刀的话我们就出不去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在这腻歪,懂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什么叫做火烧眉毛?” 伙伴们现在肯定都过来了,指不定都找到短刀了,却发现我俩不见了,一定得疯。 可是这家伙丝毫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理直气壮地说:“我懂啊,和你腻歪就是重中之重。” “白……” 一个名字还没有喊囫囵,又被他以吻封口,他喃喃地说:“蓝蓝今天的话,有点多。” 冰凉的唇舌,配上火热的爱情,对撞出一种极致的火花。 这家伙,永远都能“忙里揩油”。 我一点点睁开眼适应周围的环境,大片大片的红,被白无放大的脸完全遮住。他细腻到看不见毛孔的皮肤一直让我好生羡慕,还有他高挺的鼻梁,浓黑的眉毛,每一个五官都恰到好处。 他可真好看啊!就是这张脸,和这双眼睛,让我欲罢不能。 他闭着眼享受着这个吻,手不自觉地将我收紧又收紧。如果我没有去过天狗宫,现在他这样的状态,我会真心以为他爱我爱到了骨血里。 我再次闭上眼,还没来得及彻底合上,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拉去,然后一个陌生的唇强势靠近,在即将触碰到我的时候,被白无瞬间揍飞在地。 他的眼睛里冒着火,双拳紧握,对着来人冷冷地道:“凌灼,你再敢碰她,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刻,这个干净的男子好像变了一个人,邪恶得像是从地狱来的恶修罗,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白无。 突然出现的凌灼无所谓地爬起来,懒懒地用大拇指扫过唇瓣,妖冶得像是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你偷偷把她带到这里来,以为我不知道?白无,她不属于你,你心里非常清楚。” “你给我闭嘴。”白无沉了脸,双手一打开,在四周幻化出千万把利刃,笼罩了整颗星球的红色天空,“她一直都属于我,以前是,过去是,未来也是。你挑衅过我一次,休想来第二次!” 话音一落,空中的利刃通通像下雨一样向凌灼的方向袭去,密度大的根本避无可避。他是真的要杀了凌灼! “白无,你疯了,快住手!” 虽然我不喜欢凌灼,他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单纯,可他确实帮过我们不少忙,我们也算是共同历险过,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白无杀死! 眼看那漫天的利刃就要落在凌灼头上,我都要急疯了,他却不慌不忙地单手捻出一个诀,凭空结出一个结界,另一只手同时捻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诀,那些利刃立马就调转了方向。 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些利刃上了,全都在凌灼的左右开弓同时捻诀上。 防御、进攻,同时操作,这才是高手真正的实力。 单手捻诀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同时捻两个诀?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有人可以做到这种事。 “你明知你杀不掉我,还要多此一举,你还是那么幼稚。” 凌灼勾唇魅惑一笑,瞬间移动到我面前,将我带入了他的结界。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快到没有踪迹,快到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远离了刚刚所在的位置。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外之伤 “你们在干什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斗、斗、斗,一天到晚就知道斗!等会儿把时间给拖没了,大家都困在这等死好了!” 我气急了,来回冲着他们俩骂道。 凌灼懒懒地扭了扭脖子,右手轻握成拳,天空中的利刃顷刻间化作虚无。 他说:“拖时间的是他,不是我。你的伙伴都在另一头拼命的找短刀,他却偷偷把你拐来这里。” 白无勾起唇角,冷冷地回击:“少废话,要打就打。每次都破坏我和蓝蓝的气氛,我不爽你很久了。” “怎么那么巧,我也是。”凌灼叮嘱了我两句,移步走出了结界,“蓝蓝,待在结界里面不要出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又来……”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要PK也不选个好时候,时间越紧,他们就越折腾。 “不管了,大家一起死吧。”我气鼓鼓地席地坐下,准备隔山观虎斗。 眼见凌灼又使出了风舞城的那一招,只不过这次召唤的不是朱雀而且白虎,而白无更夸张,居然把梼杌给弄了出来。 神兽对恶兽,这下可有看头了。 他们两个不断交换手诀和各式术法,却始终斗得不上不下,果然如他们所说,谁也杀不了谁。 我突然发现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他们的所有技能似乎都是相对的,也是相呼应的。 白无有读心之眼,凌灼有魅惑之眼;白无会自然之术,可召唤风雨雷电雪,凌灼则会五行之术,随意操控金木水火土;白无可以借用恶兽之力,凌灼则可以借用灵兽之力。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我越想越不对劲。他们两个同样活了无数个年头,同样有着深不可测的功力,除了是故人之外,是不是还有着别的我不知道的关系? 我以一种探究的心理观察着他们,研究他们交锋时所使用的各种复杂技法,发现有很多都是我未曾听闻过的。那些古老的技法应该从未在世间留存,是属于这两个身份神秘且奇怪的人。 梼杌和白虎在他们各自的操控下斗得如火如荼,一时也分不清个高下,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在这么下去,天亮之前真的回不去了。 我站起来,下定决心劝阻,突见白无眉头一皱,脚下虚晃,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跑出结界,根本来不及去想梼杌失去了白无的操控后就占了下风。 局势逆转之后,白虎一道利爪冲着白无挥了下去,拍在了突然冒出来的我的背上,当时就划开了几道大大的血口子,我痛的大喊出声,差点没送了半条命去。 凌灼脸色一变,收了白虎,梼杌也因为失去白无的支撑,重新归位星海。 白无强撑着抱过我,当摸到我背上的湿黏的鲜血时,清澈的瞳仁立马变成了血红色。 “凌灼,你伤了她!”他冷冷地喝道,因为盛怒,抱着我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凌灼慌乱地跑过来,妖孽的容颜因为担心而面露紧张之色,“蓝蓝,我不是叫你呆在结界里吗?你怎么跑出来了!”他又是责怪,又是心疼,一点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淡定。 白无恨恨地瞪着凌灼,脸色因为虚弱看上去十分苍白,好似一个身患重症的病人。我轻轻抬手抚着他的脸,担心地问道;“白无,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弱?” 这一刻我才明白,不管我怎么掩饰,怎么矛盾,怎么克制,怎么回避,都改变不了我已经爱上他而且不能停止爱他的事实。我输了,我想我最终会成为他的饵料,用来维系他爱的那个女孩的生命。我知道结果,却无法阻止。 仅仅因为自己不能不爱他,不能不想他,不能不担心他,我就不顾危险的跑出可结界,我就忘了疼痛,条件反射地关心他。我的结局,被自己写成了悲剧。 他好看的眉头蹙起,红色的瞳仁因为我这句话渐渐褪色,变回清澈的样子。 “你都这样了,还来管我,你怎么那么傻?” 我背上的血一滴滴汇流成了一道血柱,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融入了这颗星球的红色土壤里,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这么虚弱?” 我坚持追问原因,他看了看我的眼睛,知道避无可避,低声无力地回答:“修元阵的功效过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阎叔给他用的修元阵的供效就过了,实在是太不巧了!那他的身体岂不是就恢复到了代替我从线羽鸟身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从那么高的高度摔下来,当时的他有多虚弱我至今还有印象。 “你觉得怎么样?”我尽量坐起来,不给他增加负担,他摇摇头说:“说实话,不怎么样。蓝蓝,我可能断了几根骨头。” 我看到他鼻尖沁出来的汗珠,知道他现在肯定已经疼到了极限,转头对凌灼说:“他这个样子肯定走不了了,你去把我的伙伴们接来,否则就只能你背着他了。” 凌灼一听要他背白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他站起来躲得远远的,说:“你在这儿等我。”然后风也似的离开了,从未见他这般干脆利落过。 凌灼一走,白无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个讨厌鬼终于走了,没人打扰我们了。蓝蓝,我要你亲我。” 他轻轻撅起嘴,无赖的样子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捏着他的鼻尖责骂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撒娇。” 他一把捞过我,说:“就是因为受伤,才更需要你。你不是一样受伤了吗,我们这算不算夫唱妇随?” “哪有人夫唱妇随这个事的?” “有,我们就是。” 他得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重伤的人,出去的他依旧苍白的脸色。 我背上的血还在流淌,一滴滴沁入土壤,然而习惯受伤的我和只顾撒娇的白无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大地开始剧烈摇晃,晃到那些红色的植被都被连根拔起,一场大地的怒吼就在眼前展开。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外之伤 “你们在干什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斗、斗、斗,一天到晚就知道斗!等会儿把时间给拖没了,大家都困在这等死好了!” 我气急了,来回冲着他们俩骂道。 凌灼懒懒地扭了扭脖子,右手轻握成拳,天空中的利刃顷刻间化作虚无。 他说:“拖时间的是他,不是我。你的伙伴都在另一头拼命的找短刀,他却偷偷把你拐来这里。” 白无勾起唇角,冷冷地回击:“少废话,要打就打。每次都破坏我和蓝蓝的气氛,我不爽你很久了。” “怎么那么巧,我也是。”凌灼叮嘱了我两句,移步走出了结界,“蓝蓝,待在结界里面不要出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又来……”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要PK也不选个好时候,时间越紧,他们就越折腾。 “不管了,大家一起死吧。”我气鼓鼓地席地坐下,准备隔山观虎斗。 眼见凌灼又使出了风舞城的那一招,只不过这次召唤的不是朱雀而且白虎,而白无更夸张,居然把梼杌给弄了出来。 神兽对恶兽,这下可有看头了。 他们两个不断交换手诀和各式术法,却始终斗得不上不下,果然如他们所说,谁也杀不了谁。 我突然发现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他们的所有技能似乎都是相对的,也是相呼应的。 白无有读心之眼,凌灼有魅惑之眼;白无会自然之术,可召唤风雨雷电雪,凌灼则会五行之术,随意操控金木水火土;白无可以借用恶兽之力,凌灼则可以借用灵兽之力。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我越想越不对劲。他们两个同样活了无数个年头,同样有着深不可测的功力,除了是故人之外,是不是还有着别的我不知道的关系? 我以一种探究的心理观察着他们,研究他们交锋时所使用的各种复杂技法,发现有很多都是我未曾听闻过的。那些古老的技法应该从未在世间留存,是属于这两个身份神秘且奇怪的人。 梼杌和白虎在他们各自的操控下斗得如火如荼,一时也分不清个高下,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在这么下去,天亮之前真的回不去了。 我站起来,下定决心劝阻,突见白无眉头一皱,脚下虚晃,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跑出结界,根本来不及去想梼杌失去了白无的操控后就占了下风。 局势逆转之后,白虎一道利爪冲着白无挥了下去,拍在了突然冒出来的我的背上,当时就划开了几道大大的血口子,我痛的大喊出声,差点没送了半条命去。 凌灼脸色一变,收了白虎,梼杌也因为失去白无的支撑,重新归位星海。 白无强撑着抱过我,当摸到我背上的湿黏的鲜血时,清澈的瞳仁立马变成了血红色。 “凌灼,你伤了她!”他冷冷地喝道,因为盛怒,抱着我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凌灼慌乱地跑过来,妖孽的容颜因为担心而面露紧张之色,“蓝蓝,我不是叫你呆在结界里吗?你怎么跑出来了!”他又是责怪,又是心疼,一点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淡定。 白无恨恨地瞪着凌灼,脸色因为虚弱看上去十分苍白,好似一个身患重症的病人。我轻轻抬手抚着他的脸,担心地问道;“白无,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弱?” 这一刻我才明白,不管我怎么掩饰,怎么矛盾,怎么克制,怎么回避,都改变不了我已经爱上他而且不能停止爱他的事实。我输了,我想我最终会成为他的饵料,用来维系他爱的那个女孩的生命。我知道结果,却无法阻止。 仅仅因为自己不能不爱他,不能不想他,不能不担心他,我就不顾危险的跑出可结界,我就忘了疼痛,条件反射地关心他。我的结局,被自己写成了悲剧。 他好看的眉头蹙起,红色的瞳仁因为我这句话渐渐褪色,变回清澈的样子。 “你都这样了,还来管我,你怎么那么傻?” 我背上的血一滴滴汇流成了一道血柱,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融入了这颗星球的红色土壤里,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这么虚弱?” 我坚持追问原因,他看了看我的眼睛,知道避无可避,低声无力地回答:“修元阵的功效过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阎叔给他用的修元阵的供效就过了,实在是太不巧了!那他的身体岂不是就恢复到了代替我从线羽鸟身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从那么高的高度摔下来,当时的他有多虚弱我至今还有印象。 “你觉得怎么样?”我尽量坐起来,不给他增加负担,他摇摇头说:“说实话,不怎么样。蓝蓝,我可能断了几根骨头。” 我看到他鼻尖沁出来的汗珠,知道他现在肯定已经疼到了极限,转头对凌灼说:“他这个样子肯定走不了了,你去把我的伙伴们接来,否则就只能你背着他了。” 凌灼一听要他背白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他站起来躲得远远的,说:“你在这儿等我。”然后风也似的离开了,从未见他这般干脆利落过。 凌灼一走,白无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个讨厌鬼终于走了,没人打扰我们了。蓝蓝,我要你亲我。” 他轻轻撅起嘴,无赖的样子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捏着他的鼻尖责骂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撒娇。” 他一把捞过我,说:“就是因为受伤,才更需要你。你不是一样受伤了吗,我们这算不算夫唱妇随?” “哪有人夫唱妇随这个事的?” “有,我们就是。” 他得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重伤的人,出去的他依旧苍白的脸色。 我背上的血还在流淌,一滴滴沁入土壤,然而习惯受伤的我和只顾撒娇的白无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大地开始剧烈摇晃,晃到那些红色的植被都被连根拔起,一场大地的怒吼就在眼前展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地之歌 红色的土地起了褶皱,有的地方高高隆起一座座的丘陵,有的地方深深下陷出一道道的沟壑。像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者的脸,顷刻间,这颗星体就变换了地貌。 我和白无随着大地的波动摇摇晃晃,几次差点被分开。一小段时间后,这阵巨大的动静总算停了下来,而四周的环境早已面目全非。 我看着跟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的大地,瞠目结舌。 “这是地震了吗?”我愣愣地问道。 白无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问答:“不清楚。” 他修元阵的效力刚过,本来就重伤复发,加上这一阵剧烈的晃动,伤得更加厉害了。 白无脸色煞白,扶着我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这阵地动山摇,来得有些蹊跷。” “是啊,太突然了。” 话音刚落,才歇下来的动静又重新开始了,这次来得比上次更加疯狂,如果说海里的滔天巨浪是海啸的话,那这就是典型的“地啸”了。 我们一会儿被抛起,一会儿又落下,内脏都被摔得搅成了一团,直犯恶心。 “嗷呜~” 地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嚎叫,像是什么怪兽。 我大声呼喊白无:“白无,你听见没有?有个奇怪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 他艰难的借着大地的波动滚向我,滚到我身边时,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 “你还好吧?”我担心地问他。 他吃力地回答;“不好。蓝蓝,一会儿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赶紧跑,别管我,我可以自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我,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逃跑?”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保护我,我渐渐地开始怀疑天狗说的话的真实性。 我到底应该信谁?是他,还是它? 不管了,先信自己的感觉吧。 白无对我的在意不像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他也演得太好了。我不应该因为一头曾经善过的恶兽而去怀疑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生死关头,更加不可以。 我甩出血鞭将它牢牢系在我和白无的腰上,这样一来,无论大地怎么摇晃,我们都不会分开。 “蓝蓝,你怎么那么不乖!” 白无生气地想要解开血鞭,可惜他伤得有些重,试了几次手都没有抬起来。 “嗷呜~哦呜~” 那声奇怪的嚎叫越来越频繁,我几乎可以肯定这片红色的土地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我向来不乖,你别乱动,小心伤得更重。” “嗷呜~嗷呜~嗷呜~” 我正在叮嘱白无,那声嚎叫突然就在我的脚下响起,而且离我越来越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东西给顶上了半空中,还带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是火龙! 白无反应过来后,立马强行撑了一个结界,才保住了我们不被灼伤。传闻中火龙的紫色烈焰可比一般的火焰要厉害多了,可融铁断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心宿二怎么会有火龙?” 我踩在它的背上,上面一片片被紫火缠绕的龙鳞提醒着我,这就是一条真真实实如假包换的火龙! “会不会是那把短刀的龙骨幻化的?”白无大胆猜想,可就连他也无法确定这种可能性有多少。 “卢九真的道行那么高,他锻造的龙骨应该不可能再炼化。” 脚下的大地随着火龙的破土而出彻底停止了晃动,这场“地啸”果然是由它引起的。 它可能是被禁锢太久,好不容易得到自由,高兴地上蹿下跳,带着我和白无在星海里浮浮沉沉,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对我们这两具普通肉身来说是多么大的刺激。 “它再这么飞下去我就要死了。”白无撑着结界,功力正在一点一点耗损,我看着越来越虚弱的他只能干着急,一脚踹在火龙的龙鳞上,怒吼道:“给我消停点!” 之后,奇迹发生了。 这条火龙好像能够听懂我的言语一般,动作的幅度慢慢减小,直至平稳地游走在星海之间,再也没有制造出大的的动静。 “它能听懂我的话?”我惊讶地问。 白无也有些诧异,对我说:“你试着叫它飞回地面,看它能不能听你的。” 我又试探性的对着火龙下了道命令:“小龙,带我们回地面。” “嗷呜~”它好像在回应我一样,真的吭哧吭哧驮着我们回了地面。 “我的天啦,这条火龙居然听我的!” 刚刚回到地面,我就退后了好几步,想要看看这条火龙的全貌。 “它好壮观呀。” 我用了一个奇怪却贴切的形容词发出感叹道。 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周身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神奇物种乖巧地盘桓在地面上。它身上的鳞片发出闪闪金光,像一块块黄金一样耀眼夺目,地面与它接触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焦黑。 它身上的烈焰看上去非常厉害,似乎一旦挨上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灼毁。 幸好刚刚白无的结界撑得及时,要不然我们都要像它身下的土地一样,变成一片焦黑了。 这样一条巨龙凭空出现,如果不是能够清晰地看到两只龙爪,我一定以为这只是一座横在我面前的火焰山。 “你可以变小一点吗?” 看不到它全部的样子让我有点遗憾,就随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就像看到萌萌的动物大家都会随口说一句“不要长大就好了”一样,只是一句感慨、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谁知道它居然真的缩小了一大圈。 “我没眼花吧?” 我反复揉着眼睛确认看到的画面,那条腰身直径有着两人高的火龙真的缩小到了直径只有一人高的大小。 白无扯起嘴角笑了笑,宠溺地对我说:“傻瓜,你没眼花,它确实变小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痴痴傻傻地大笑起来,满足得就像是得到心仪礼物的小孩一样。 “哈,哈哈哈,它真的听得懂我的话!” 我欣喜若狂,小心地走近了它一点点,轻柔地对它说:“小火龙,你能再变小一点吗?” 我好想看看它真实的样子,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长得像古书里画的那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地之歌 红色的土地起了褶皱,有的地方高高隆起一座座的丘陵,有的地方深深下陷出一道道的沟壑。像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者的脸,顷刻间,这颗星体就变换了地貌。 我和白无随着大地的波动摇摇晃晃,几次差点被分开。一小段时间后,这阵巨大的动静总算停了下来,而四周的环境早已面目全非。 我看着跟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的大地,瞠目结舌。 “这是地震了吗?”我愣愣地问道。 白无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问答:“不清楚。” 他修元阵的效力刚过,本来就重伤复发,加上这一阵剧烈的晃动,伤得更加厉害了。 白无脸色煞白,扶着我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这阵地动山摇,来得有些蹊跷。” “是啊,太突然了。” 话音刚落,才歇下来的动静又重新开始了,这次来得比上次更加疯狂,如果说海里的滔天巨浪是海啸的话,那这就是典型的“地啸”了。 我们一会儿被抛起,一会儿又落下,内脏都被摔得搅成了一团,直犯恶心。 “嗷呜~” 地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嚎叫,像是什么怪兽。 我大声呼喊白无:“白无,你听见没有?有个奇怪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 他艰难的借着大地的波动滚向我,滚到我身边时,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 “你还好吧?”我担心地问他。 他吃力地回答;“不好。蓝蓝,一会儿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赶紧跑,别管我,我可以自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我,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逃跑?”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保护我,我渐渐地开始怀疑天狗说的话的真实性。 我到底应该信谁?是他,还是它? 不管了,先信自己的感觉吧。 白无对我的在意不像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他也演得太好了。我不应该因为一头曾经善过的恶兽而去怀疑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生死关头,更加不可以。 我甩出血鞭将它牢牢系在我和白无的腰上,这样一来,无论大地怎么摇晃,我们都不会分开。 “蓝蓝,你怎么那么不乖!” 白无生气地想要解开血鞭,可惜他伤得有些重,试了几次手都没有抬起来。 “嗷呜~哦呜~” 那声奇怪的嚎叫越来越频繁,我几乎可以肯定这片红色的土地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我向来不乖,你别乱动,小心伤得更重。” “嗷呜~嗷呜~嗷呜~” 我正在叮嘱白无,那声嚎叫突然就在我的脚下响起,而且离我越来越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东西给顶上了半空中,还带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是火龙! 白无反应过来后,立马强行撑了一个结界,才保住了我们不被灼伤。传闻中火龙的紫色烈焰可比一般的火焰要厉害多了,可融铁断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心宿二怎么会有火龙?” 我踩在它的背上,上面一片片被紫火缠绕的龙鳞提醒着我,这就是一条真真实实如假包换的火龙! “会不会是那把短刀的龙骨幻化的?”白无大胆猜想,可就连他也无法确定这种可能性有多少。 “卢九真的道行那么高,他锻造的龙骨应该不可能再炼化。” 脚下的大地随着火龙的破土而出彻底停止了晃动,这场“地啸”果然是由它引起的。 它可能是被禁锢太久,好不容易得到自由,高兴地上蹿下跳,带着我和白无在星海里浮浮沉沉,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对我们这两具普通肉身来说是多么大的刺激。 “它再这么飞下去我就要死了。”白无撑着结界,功力正在一点一点耗损,我看着越来越虚弱的他只能干着急,一脚踹在火龙的龙鳞上,怒吼道:“给我消停点!” 之后,奇迹发生了。 这条火龙好像能够听懂我的言语一般,动作的幅度慢慢减小,直至平稳地游走在星海之间,再也没有制造出大的的动静。 “它能听懂我的话?”我惊讶地问。 白无也有些诧异,对我说:“你试着叫它飞回地面,看它能不能听你的。” 我又试探性的对着火龙下了道命令:“小龙,带我们回地面。” “嗷呜~”它好像在回应我一样,真的吭哧吭哧驮着我们回了地面。 “我的天啦,这条火龙居然听我的!” 刚刚回到地面,我就退后了好几步,想要看看这条火龙的全貌。 “它好壮观呀。” 我用了一个奇怪却贴切的形容词发出感叹道。 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周身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神奇物种乖巧地盘桓在地面上。它身上的鳞片发出闪闪金光,像一块块黄金一样耀眼夺目,地面与它接触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焦黑。 它身上的烈焰看上去非常厉害,似乎一旦挨上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灼毁。 幸好刚刚白无的结界撑得及时,要不然我们都要像它身下的土地一样,变成一片焦黑了。 这样一条巨龙凭空出现,如果不是能够清晰地看到两只龙爪,我一定以为这只是一座横在我面前的火焰山。 “你可以变小一点吗?” 看不到它全部的样子让我有点遗憾,就随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就像看到萌萌的动物大家都会随口说一句“不要长大就好了”一样,只是一句感慨、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谁知道它居然真的缩小了一大圈。 “我没眼花吧?” 我反复揉着眼睛确认看到的画面,那条腰身直径有着两人高的火龙真的缩小到了直径只有一人高的大小。 白无扯起嘴角笑了笑,宠溺地对我说:“傻瓜,你没眼花,它确实变小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痴痴傻傻地大笑起来,满足得就像是得到心仪礼物的小孩一样。 “哈,哈哈哈,它真的听得懂我的话!” 我欣喜若狂,小心地走近了它一点点,轻柔地对它说:“小火龙,你能再变小一点吗?” 我好想看看它真实的样子,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长得像古书里画的那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巨恶之血 一条巨大无比的大火龙真真切切随着我我的期待一点一点变成了一条小火龙。我每要求一次,它就缩小一点,简直是不能更可爱。 “它可比我的队友们听话多了。” 眼前这个冒着紫色火焰的九不像小动物,已经缩小到可以看到它的全貌,那个可爱劲儿,实在是很讨我的欢心。 “蓝姐,这是什么呀?怎么刚来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队友们恰好听到了我刚才那句话,尼日利亚来的赛维娜对中国古代的这种神奇生物只是偶有听过,并无概念。看到它时,也不知道这就是上古传说中的火龙,重点全部放在了揶揄我上。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尤其是阎叔和周和,早吃惊得要在红土地上捡下巴了。 “我的西天佛祖啊,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火龙!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一见这上古神龙,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了。” 周和几次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可是看到它身上的紫色火焰和肚皮下的焦黑土地,只能望而却步。 “你们找到短刀了吗?” 凌灼不负嘱托,把伙伴们都带来了,我第一时间就是关心这把九龙短刀的下落,毕竟那是卢衡期待了三千年的东西,谁知天狗突然冒出来,打断我说:“先别忙问短刀,这火龙是从何而来?” “它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天狗的脸色有些紧张,好似这火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疑惑地问它。 “可否借一步说话。”天狗一脸严肃,我察觉这中间有事,点了点头。 它将我拉至一边做了个结界。白无见状十分不悦,可惜身体虚弱无力阻止我,只有一个人生闷气,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林姑娘,你可知这火龙的来历?”天狗开口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火龙能有什么来历,不就是上古神龙?” “是上古神龙不错,但这一条没那么简单。它是这把九龙短刀的龙骨之魂,九真老儿怕它炼化,早将它的精魄抽出,封印于这红土之下,非巨恶之血不能唤醒。我看到你背上的伤痕鲜血淋漓,是不是你的血沁入土壤,唤醒了这神龙?” “我是受伤流血了没错,我的血也确实沁入了土壤,可你刚刚说了,这神龙必须是巨恶之血才能唤醒,我并非巨恶,不可能是我。” 天狗说的话让我的心咯噔一下,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愿细想地急忙否认。 “神龙认主,它是不是愿意供你使唤,听候你的差遣?” 天狗说中了事实,我不愿承认,隐隐有了怒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想说我是巨恶?是恶灵、恶兽还是恶人?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确实,这条龙是听我的,但未必唤醒神龙的方法只有巨恶之血。你也看到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兽,也不是什么死灵或者物什炼化出来的人形,我有血有肉。魂魄,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算不上恶人,所以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肯定不是你想象中的某些奇怪的东西。” “姑娘莫要激动,只是……”天狗欲言又止,往结界外白无和凌灼的方向偷偷瞟了一眼,最后说:“罢了,但愿是我多想。只是这二位太过神通,姑娘身上若真存有巨恶之血,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会的,别说他们了,第一个就瞒不过小魏的阴阳眼。我身上不可能有巨恶之血,一定是误打误撞用其他的办法唤醒了火龙。”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降灵人未必看不出自己是善事恶?天狗的说辞太过荒唐,荒唐到根本经不起推敲。 “巨恶之血不一定是与生俱来的,中大凶之蛊或者大恶之咒,都有可能改变自己血液的属性。对了,误食恶血也可以,只要误食的血液恶性够深,都会受到影响。例如像我这种万年恶兽的血,一旦入体,轻者神志不清,重者就会化成恶灵恶鬼。总之我劝姑娘,有机会的话一定探查一番,如果真有恶血入体,尽早剔除,免得最后落得一个跟我一样由善入恶的下场。” 天狗字字句句说得诚恳,我看出它是真心不忍看我步它后尘,成为天地间另外一个由善入恶的悲剧,才终于不再那么排斥它。 听了它的话,我着实认真回想了一下,问它道:“大恶之咒?我中了夺魂咒,算吗?” “不清楚。夺魂咒确实是个大恶之咒不错,但我活着的这万万年间,不曾听说有哪个中了此咒就堕了恶的,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因为夺魂咒而改变血液属性的可能性很小,那难不成是我杀无声兽时误食了它的血?如果真是如此,就凭它混沌世界第一恶兽的恶性,我怎么会丝毫也不受影响? 我前前后后思考了半晌,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火龙确确实实醒了,也确确实实供我驱策了,天狗的怀疑不无道理,只是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巨恶之血?我怎么也想不通。 “方才我已经偷偷取得短刀,但不便被那二位高人知晓,尤其是凌灼。还望姑娘替我保密,速速带领其他人离开虚无世界,否则被他知晓我擅自分割狗头,怕是翻手间就会毁了我的苦心经营。” 天狗的惴惴不安,隔着空气都能传递到我身上。它还真的是怕凌灼啊,一个世界的缔造者,一头虚无世界的第一恶兽,面对凌灼时竟然如此束手束脚。我再看看结界外那张懒到连眨眼都放慢了动作的俊脸,不禁想问天狗,他有那么可怕吗?但我忍住没问,因为我怕它说着说着,由他扯出更多对白无不利的话来,让我本就不坚定的心志更加动摇。 我有些为难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宽心,我不会说的。可是你要我带他们速速离开,我们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怎么离开?” “卢衡说出口就在……” “啪”地一声,结界居然破碎,天狗被结界反噬,喷出一口浓血。 凌灼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进来:“你这狗头,有完没完了?拉着蓝蓝说了这么半天,嘀咕些什么呢?” “没,没什么。” 天狗擦了擦嘴角的血,慌乱地逃开了,看样子吓得不轻。凌灼用下巴往白无的方向勾了勾,对我说:“你们再聊下去,那小子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顺着看过去,只见白无一双澄澈的眸子果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一眨不眨地怒视着天狗。 我好笑地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好了,别看了,再看就把人家身上看出窟窿来了。” “看出窟窿才好!神神秘秘地把你借到一边,还撑了结界,到底跟你说什么呢?霸占你那么久的时间,连我受伤了都不管了。” 他越说越委屈,本就因为虚弱而无半分血色的苍白脸庞,显得愈加可怜。 他本来是由小魏搀着,一见我来,也不管身上骨头断了几根,推了小魏就软趴趴地往我身上靠。 我无奈地接了过来,小魏立马兴致勃勃地和其他伙伴一起参观小火龙去了,剩下我俩靠坐在新隆起的一座小土堆上。 “天狗说,这条火龙是我的血液唤醒的。” 它只说不能说短刀的事,没说不能说火龙的事,所以我小小的试探了白无一下。不是说,只要我体内有巨恶之血就一定逃不过他和凌灼的眼吗?那我就看看他的反应,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睛眨了眨,然后轻轻闭上了,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一片澄明。 “它的话,不可尽信。”他的喉头轻轻涌出几个字,平静得不起波澜,听不出心虚或者紧张的情绪。 我继续试探。 “为什么?它曾经也是善灵,还是这虚无世界的缔造者,为什么不能信?” “它曾经的确是大善,可是现在就是大恶,善恶并济的生灵说的话有真有假,只能说不可尽信。它在骗人的时候遵循的不是本意,而是恶性。你看它良善,只要恶性一日不除,它就不是善类,骗一骗你有什么稀奇的?” 白无说的话句句在理,可也许是我被天狗成功洗脑了,也许是我对他的怀疑累加到了危机信任的地步。总之,我还是有点信天狗的话。 “它说,我体内有巨恶之血。” 白无听了我的话,脸色一变,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说它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它说,我体内有巨恶之血,你没看出来吗?” “它真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一眼就注意到了白无悄悄攥起的拳头。 “它怕是不想活了!” 脑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凌灼一脸阴沉地站在我身后。 “难道不是吗?这神龙据说是被卢九真封印了的精魄,必须要巨恶之血才能唤醒,我刚一受伤流血它就醒了,这该怎么解释?” “凌灼,去杀了它。” 没有解释,白无突然冷冷地对凌灼说了一句骇人的话,眸子一片深沉。 第一百九十四章 巨恶之血 一条巨大无比的大火龙真真切切随着我我的期待一点一点变成了一条小火龙。我每要求一次,它就缩小一点,简直是不能更可爱。 “它可比我的队友们听话多了。” 眼前这个冒着紫色火焰的九不像小动物,已经缩小到可以看到它的全貌,那个可爱劲儿,实在是很讨我的欢心。 “蓝姐,这是什么呀?怎么刚来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队友们恰好听到了我刚才那句话,尼日利亚来的赛维娜对中国古代的这种神奇生物只是偶有听过,并无概念。看到它时,也不知道这就是上古传说中的火龙,重点全部放在了揶揄我上。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尤其是阎叔和周和,早吃惊得要在红土地上捡下巴了。 “我的西天佛祖啊,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火龙!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一见这上古神龙,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了。” 周和几次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可是看到它身上的紫色火焰和肚皮下的焦黑土地,只能望而却步。 “你们找到短刀了吗?” 凌灼不负嘱托,把伙伴们都带来了,我第一时间就是关心这把九龙短刀的下落,毕竟那是卢衡期待了三千年的东西,谁知天狗突然冒出来,打断我说:“先别忙问短刀,这火龙是从何而来?” “它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天狗的脸色有些紧张,好似这火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疑惑地问它。 “可否借一步说话。”天狗一脸严肃,我察觉这中间有事,点了点头。 它将我拉至一边做了个结界。白无见状十分不悦,可惜身体虚弱无力阻止我,只有一个人生闷气,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林姑娘,你可知这火龙的来历?”天狗开口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火龙能有什么来历,不就是上古神龙?” “是上古神龙不错,但这一条没那么简单。它是这把九龙短刀的龙骨之魂,九真老儿怕它炼化,早将它的精魄抽出,封印于这红土之下,非巨恶之血不能唤醒。我看到你背上的伤痕鲜血淋漓,是不是你的血沁入土壤,唤醒了这神龙?” “我是受伤流血了没错,我的血也确实沁入了土壤,可你刚刚说了,这神龙必须是巨恶之血才能唤醒,我并非巨恶,不可能是我。” 天狗说的话让我的心咯噔一下,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愿细想地急忙否认。 “神龙认主,它是不是愿意供你使唤,听候你的差遣?” 天狗说中了事实,我不愿承认,隐隐有了怒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想说我是巨恶?是恶灵、恶兽还是恶人?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确实,这条龙是听我的,但未必唤醒神龙的方法只有巨恶之血。你也看到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兽,也不是什么死灵或者物什炼化出来的人形,我有血有肉。魂魄,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算不上恶人,所以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肯定不是你想象中的某些奇怪的东西。” “姑娘莫要激动,只是……”天狗欲言又止,往结界外白无和凌灼的方向偷偷瞟了一眼,最后说:“罢了,但愿是我多想。只是这二位太过神通,姑娘身上若真存有巨恶之血,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会的,别说他们了,第一个就瞒不过小魏的阴阳眼。我身上不可能有巨恶之血,一定是误打误撞用其他的办法唤醒了火龙。”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降灵人未必看不出自己是善事恶?天狗的说辞太过荒唐,荒唐到根本经不起推敲。 “巨恶之血不一定是与生俱来的,中大凶之蛊或者大恶之咒,都有可能改变自己血液的属性。对了,误食恶血也可以,只要误食的血液恶性够深,都会受到影响。例如像我这种万年恶兽的血,一旦入体,轻者神志不清,重者就会化成恶灵恶鬼。总之我劝姑娘,有机会的话一定探查一番,如果真有恶血入体,尽早剔除,免得最后落得一个跟我一样由善入恶的下场。” 天狗字字句句说得诚恳,我看出它是真心不忍看我步它后尘,成为天地间另外一个由善入恶的悲剧,才终于不再那么排斥它。 听了它的话,我着实认真回想了一下,问它道:“大恶之咒?我中了夺魂咒,算吗?” “不清楚。夺魂咒确实是个大恶之咒不错,但我活着的这万万年间,不曾听说有哪个中了此咒就堕了恶的,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因为夺魂咒而改变血液属性的可能性很小,那难不成是我杀无声兽时误食了它的血?如果真是如此,就凭它混沌世界第一恶兽的恶性,我怎么会丝毫也不受影响? 我前前后后思考了半晌,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火龙确确实实醒了,也确确实实供我驱策了,天狗的怀疑不无道理,只是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巨恶之血?我怎么也想不通。 “方才我已经偷偷取得短刀,但不便被那二位高人知晓,尤其是凌灼。还望姑娘替我保密,速速带领其他人离开虚无世界,否则被他知晓我擅自分割狗头,怕是翻手间就会毁了我的苦心经营。” 天狗的惴惴不安,隔着空气都能传递到我身上。它还真的是怕凌灼啊,一个世界的缔造者,一头虚无世界的第一恶兽,面对凌灼时竟然如此束手束脚。我再看看结界外那张懒到连眨眼都放慢了动作的俊脸,不禁想问天狗,他有那么可怕吗?但我忍住没问,因为我怕它说着说着,由他扯出更多对白无不利的话来,让我本就不坚定的心志更加动摇。 我有些为难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宽心,我不会说的。可是你要我带他们速速离开,我们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怎么离开?” “卢衡说出口就在……” “啪”地一声,结界居然破碎,天狗被结界反噬,喷出一口浓血。 凌灼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进来:“你这狗头,有完没完了?拉着蓝蓝说了这么半天,嘀咕些什么呢?” “没,没什么。” 天狗擦了擦嘴角的血,慌乱地逃开了,看样子吓得不轻。凌灼用下巴往白无的方向勾了勾,对我说:“你们再聊下去,那小子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顺着看过去,只见白无一双澄澈的眸子果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一眨不眨地怒视着天狗。 我好笑地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好了,别看了,再看就把人家身上看出窟窿来了。” “看出窟窿才好!神神秘秘地把你借到一边,还撑了结界,到底跟你说什么呢?霸占你那么久的时间,连我受伤了都不管了。” 他越说越委屈,本就因为虚弱而无半分血色的苍白脸庞,显得愈加可怜。 他本来是由小魏搀着,一见我来,也不管身上骨头断了几根,推了小魏就软趴趴地往我身上靠。 我无奈地接了过来,小魏立马兴致勃勃地和其他伙伴一起参观小火龙去了,剩下我俩靠坐在新隆起的一座小土堆上。 “天狗说,这条火龙是我的血液唤醒的。” 它只说不能说短刀的事,没说不能说火龙的事,所以我小小的试探了白无一下。不是说,只要我体内有巨恶之血就一定逃不过他和凌灼的眼吗?那我就看看他的反应,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睛眨了眨,然后轻轻闭上了,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一片澄明。 “它的话,不可尽信。”他的喉头轻轻涌出几个字,平静得不起波澜,听不出心虚或者紧张的情绪。 我继续试探。 “为什么?它曾经也是善灵,还是这虚无世界的缔造者,为什么不能信?” “它曾经的确是大善,可是现在就是大恶,善恶并济的生灵说的话有真有假,只能说不可尽信。它在骗人的时候遵循的不是本意,而是恶性。你看它良善,只要恶性一日不除,它就不是善类,骗一骗你有什么稀奇的?” 白无说的话句句在理,可也许是我被天狗成功洗脑了,也许是我对他的怀疑累加到了危机信任的地步。总之,我还是有点信天狗的话。 “它说,我体内有巨恶之血。” 白无听了我的话,脸色一变,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说它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它说,我体内有巨恶之血,你没看出来吗?” “它真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一眼就注意到了白无悄悄攥起的拳头。 “它怕是不想活了!” 脑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凌灼一脸阴沉地站在我身后。 “难道不是吗?这神龙据说是被卢九真封印了的精魄,必须要巨恶之血才能唤醒,我刚一受伤流血它就醒了,这该怎么解释?” “凌灼,去杀了它。” 没有解释,白无突然冷冷地对凌灼说了一句骇人的话,眸子一片深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口口之诀 “你们敢!” 我霎时间来了怒意。 三言两语,他们就要杀了天狗,它方才才叮嘱我要我瞒住他俩一些事情。虽然我说的不是承诺要替它保密的那件事,可要是因为我的话让他们两个起了杀心,怎么想,我都是出卖了天狗的卑鄙小人。 “你们是要杀人灭口吗?是有什么事在忙着我吗?” 我伸出手拦在他们身前,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怀疑。 凌灼瞥了我一眼,长指指向天狗,狐疑地问:“你,怎么那么维护它?” 我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是因为天狗说了一些惊天的秘密,所以我开始信任它了。 “是我自己随意揣测的,刚刚不过是为了试探你们。你们也知道,我一直都觉得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我又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就借了天狗的名义给你们下套。如果你们因为我的口不择言就去杀了它,不就是陷我于不义吗?” 我说话的语速有些快,他们也听出了我的着急,眼里的杀意正在一点点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惑。 白无虚弱地问我:“那它在结界里,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才好呢?应该说什么呢?我该怎么圆这个谎,才能不让他们起疑?我脑袋里百转千回,他们两个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像是两个电子检测仪,只要我的表现稍有不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它,它是跟我说,月女的事情。”我随口胡诌道。 “月女的事情?她死都死了,有什么事情好说的?” 凌灼不信,眼里的杀意重新拾了起来,越过我就要向天狗走去。那边的天狗已经惧怕得躲到了最远的位置,伙伴们全然不知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仍然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那条小火龙。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了凌灼的手:“是玲珑鼎!” 凌灼听下脚步,侧过头问:“玲珑鼎?” “对,就是玲珑鼎!天狗不是一直都想夺取月之精华吗?然后七月死的时候把寻找继任月女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托给我办了,所以它觉得她肯定把玲珑鼎一起交给我了。刚刚它就是在结界里要我交出玲珑鼎,不过还好,我说没有它也没怎么为难我。总之,这虚无世界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掺和吧。” 凌灼半信半疑地回转身,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站到了一边。我不知道我的谎话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估计是没信,但是看我费力掩饰的样子,不好拆穿罢了。 白无费力地站了起来,走路的时候都有点踉踉跄跄,我急忙过去扶着他,他对我说:“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它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蓝蓝,你要记得它是头恶兽,很多话信不得。如果它敢迷惑你的心智,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和信任,那我是一定要杀了它的。” 他虚弱得连站稳都很困难,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有股肃杀之气,让人生畏。 我乖巧地点了点,口头答应了他:“知道了。我们还是先找出口吧,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和凌灼,都在配合我演戏。 我的谎言即便是自己听上去,都觉得荒唐,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天狗只是问我要玲珑鼎,我又怎么会知道只有巨恶之血才能唤醒火龙的事?这么明显的破绽,如果不是他们有心配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从他们这里,我是得不到任何答案了,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我心里清楚,要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青角巫师为我解惑。 我定了定神,大声招呼卢衡:“卢衡,你过来一下!” 他听到我喊他,一路小跑过来,问我说:“怎么了?” 我侧头看了看白无,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疼痛一定让他忍得很辛苦,必须尽快回去救治。 心疼白无的伤势,我对卢衡有了些恼意,沉着脸说:“不管你有没有找到短刀,也不管你找不到得到它。地宫我们帮你找到了,也已经陪你来了,你最好赶紧告诉我出口,否则我真的翻脸了。” 卢衡看了一眼白无苍白的脸,知道他伤得不轻,我也不是开玩笑的,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其实,出口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居然敢骗我,你找死!” 听到他的回答,我气不打一处来,甩出血鞭就要上前收拾他。卢衡摆着手急急退后了两步,说:“你先别急,暂且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若我们回不去,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这心宿二!”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真的是个说变脸就变脸的人。前一刻还为卢衡和画影的故事感动的涕泪横流,下一刻就已经挥鞭相向了。 “我是说具体不知道,大概还是知道的。” 我的鞭子已经高高扬起,听到他这么说,愣是把势头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 卢衡见我不再有与他打斗的打算,顿了顿,说:“其实,虚无世界的出口是被我卢家九真先祖给藏起来了。没人知道它现在在哪里,为的是杜绝有人偷走短刀后逃到异世,给我们的世界带来祸害。但是,却有一个有关的提示是由卢家的男丁口口相传下来的。” “什么提示?”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虽死犹活,虽活却死。” “你跟我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感觉自己像是个文盲似的,听了一段天书。 白无张了张嘴,说:“他说的不是假话。一般各个世界的出口,要么是有灵兽看护,要么是有法器镇压,像这种晦涩的口诀,通常是一种另类的地图。” “可是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不尽然,藏匿出口和短刀都需要大量功法,即便是以卢九真的修为,也不可能将这两样东西相隔太远。他的能力不足以覆盖两个距离甚远的藏匿阵法,所以出口与短刀,一定都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口口之诀 “你们敢!” 我霎时间来了怒意。 三言两语,他们就要杀了天狗,它方才才叮嘱我要我瞒住他俩一些事情。虽然我说的不是承诺要替它保密的那件事,可要是因为我的话让他们两个起了杀心,怎么想,我都是出卖了天狗的卑鄙小人。 “你们是要杀人灭口吗?是有什么事在忙着我吗?” 我伸出手拦在他们身前,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怀疑。 凌灼瞥了我一眼,长指指向天狗,狐疑地问:“你,怎么那么维护它?” 我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是因为天狗说了一些惊天的秘密,所以我开始信任它了。 “是我自己随意揣测的,刚刚不过是为了试探你们。你们也知道,我一直都觉得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我又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就借了天狗的名义给你们下套。如果你们因为我的口不择言就去杀了它,不就是陷我于不义吗?” 我说话的语速有些快,他们也听出了我的着急,眼里的杀意正在一点点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惑。 白无虚弱地问我:“那它在结界里,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才好呢?应该说什么呢?我该怎么圆这个谎,才能不让他们起疑?我脑袋里百转千回,他们两个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像是两个电子检测仪,只要我的表现稍有不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它,它是跟我说,月女的事情。”我随口胡诌道。 “月女的事情?她死都死了,有什么事情好说的?” 凌灼不信,眼里的杀意重新拾了起来,越过我就要向天狗走去。那边的天狗已经惧怕得躲到了最远的位置,伙伴们全然不知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仍然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那条小火龙。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了凌灼的手:“是玲珑鼎!” 凌灼听下脚步,侧过头问:“玲珑鼎?” “对,就是玲珑鼎!天狗不是一直都想夺取月之精华吗?然后七月死的时候把寻找继任月女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托给我办了,所以它觉得她肯定把玲珑鼎一起交给我了。刚刚它就是在结界里要我交出玲珑鼎,不过还好,我说没有它也没怎么为难我。总之,这虚无世界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掺和吧。” 凌灼半信半疑地回转身,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站到了一边。我不知道我的谎话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估计是没信,但是看我费力掩饰的样子,不好拆穿罢了。 白无费力地站了起来,走路的时候都有点踉踉跄跄,我急忙过去扶着他,他对我说:“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它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蓝蓝,你要记得它是头恶兽,很多话信不得。如果它敢迷惑你的心智,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和信任,那我是一定要杀了它的。” 他虚弱得连站稳都很困难,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有股肃杀之气,让人生畏。 我乖巧地点了点,口头答应了他:“知道了。我们还是先找出口吧,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和凌灼,都在配合我演戏。 我的谎言即便是自己听上去,都觉得荒唐,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天狗只是问我要玲珑鼎,我又怎么会知道只有巨恶之血才能唤醒火龙的事?这么明显的破绽,如果不是他们有心配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从他们这里,我是得不到任何答案了,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我心里清楚,要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青角巫师为我解惑。 我定了定神,大声招呼卢衡:“卢衡,你过来一下!” 他听到我喊他,一路小跑过来,问我说:“怎么了?” 我侧头看了看白无,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疼痛一定让他忍得很辛苦,必须尽快回去救治。 心疼白无的伤势,我对卢衡有了些恼意,沉着脸说:“不管你有没有找到短刀,也不管你找不到得到它。地宫我们帮你找到了,也已经陪你来了,你最好赶紧告诉我出口,否则我真的翻脸了。” 卢衡看了一眼白无苍白的脸,知道他伤得不轻,我也不是开玩笑的,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其实,出口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居然敢骗我,你找死!” 听到他的回答,我气不打一处来,甩出血鞭就要上前收拾他。卢衡摆着手急急退后了两步,说:“你先别急,暂且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若我们回不去,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这心宿二!”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真的是个说变脸就变脸的人。前一刻还为卢衡和画影的故事感动的涕泪横流,下一刻就已经挥鞭相向了。 “我是说具体不知道,大概还是知道的。” 我的鞭子已经高高扬起,听到他这么说,愣是把势头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 卢衡见我不再有与他打斗的打算,顿了顿,说:“其实,虚无世界的出口是被我卢家九真先祖给藏起来了。没人知道它现在在哪里,为的是杜绝有人偷走短刀后逃到异世,给我们的世界带来祸害。但是,却有一个有关的提示是由卢家的男丁口口相传下来的。” “什么提示?”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虽死犹活,虽活却死。” “你跟我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感觉自己像是个文盲似的,听了一段天书。 白无张了张嘴,说:“他说的不是假话。一般各个世界的出口,要么是有灵兽看护,要么是有法器镇压,像这种晦涩的口诀,通常是一种另类的地图。” “可是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不尽然,藏匿出口和短刀都需要大量功法,即便是以卢九真的修为,也不可能将这两样东西相隔太远。他的能力不足以覆盖两个距离甚远的藏匿阵法,所以出口与短刀,一定都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拆诀之法 白无说的话固然有道理,逻辑上也是通的,可是我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涯的红土地和红色植被,并没有什么可以藏匿这两样东西的地方。 “即便你缩小了范围,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颗那么大的星球,该上哪里去找这两样东西呢?” 一整颗星星,不是一间四面都是墙的房间,即便我们有充足的时间都不见得能够找到,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时间和人力都受限的情况下。卢衡和天狗都说过,如果天亮之前我们仍然找不到短刀和出口,失去月之精华的大门就会消失,我们只能被困在这个封存在蓝宝石的空间里慢慢等死。 “这颗星星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盲目的找肯定是行不通的,我们还是要从那句口诀下手。卢衡,你们从星星的另一边过来,那边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你给我描述描述。” 白无的重心越来越往我身上倾斜,他的伤似乎已经让他无力支撑身体,却还是在强撑着替我们分析现状。我手上使了力,尽量不让卢衡看出他的虚弱。 卢衡回答说:“差不多吧。都是这样无边无际的红土地,只不过那边的植被只有一些红色灌木,没有像这边这般高的树木。除此之外,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白无点点头,说:“那就是了。卢九真毕竟是普通人得的道,功力比不上天狗这种生来的善灵。同样是炼化世界,天狗的世界有万物,而卢九真的世界只有这些死物。能造出一个世界,想必他已经花费了不少功夫,肯定无法再完善了。” 白无有一句话突然让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不尽然啊。这儿,不是还有一个活物吗?” 他侧头看了看我,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条火龙?” 我们齐齐看向那条紫火萦绕的巨龙,它是这颗星星上唯一不同的颜色,也是唯一存在的活物。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虽死犹活,虽活却死。”我默念着这句口诀,“这句话,到底该怎么分析呢?” 我闷头沉思着,时间正在一一分一秒的过去…… 伙伴们对那条火龙的兴趣不减,花礼还从凌灼那里借了手机来回的拍照,和火龙合影留恋。一行人玩得好不热闹,像观光旅游客,早将出口到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虽死犹活,虽活却死……” 我又反复默念了几遍口诀,再看看那条火龙,忽然间有了头绪。 “你们说,出口会不会就是那条火龙!” “火龙?怎么解?” 白无问我,我便将自己的理解告诉了他:“卢九真耗费了那么多的功力造出一个世界,然后耗费了大量的功力隐藏这个世界。从地图上的反噬阵法,到解开地图的繁琐手段,他没有做过一个无用功,每一步都有他的深意。火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活物,存在必有道理。如果说,他是为了避免短刀炼化才抽出了龙骨的精魄,那大可以毁了它,何必花费那么多的心力将它埋于地下封存?” “有道理,尤其是以血唤醒火龙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漏洞。凭卢九真的修为,不至于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白无自然地将巨龙是被血唤醒这件事说了出来,我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似乎是认同天狗的说法的,难道,我的身体里真的有巨恶之血?他和凌灼是为了怕我知道,所以才要杀了天狗灭口?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很多事情,实在是想不通透。 不管了,眼下出口最要紧。 “你们仔细揣摩一下。火龙被封存在地下,那么多年毫无动静,可不就跟死了一样吗?但要说它是死的,它却又是活的。这不正应了虽死犹活,虽活却死那句话吗?” “那头两句,又该怎么解释呢?” 白无的提问让我不知怎么回答,无奈地摇摇头,说:“目前我只能想到这里,至于前两句,暂时还想不出来。” 卢衡看到我们的思路陷入瓶颈,有些着急,毕竟这是他等待了三千对年的短刀,眼看就触手可及,却不得其门。 “你再好好分析分析,要不,把你的伙伴们一起叫来想想。多个人,多条思路。” “行,你去叫他们吧。” 卢衡说完就一路小跑奔向火龙旁伙伴们聚集的方向,脚步飞快得只看个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他的时间紧,我们的时间也紧。 我看到卢衡指了指我,阎叔他点点头,对其他人说着什么。很快,就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我看了眼白无,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有些担心地:“还撑得住吗?”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小声回答:“撑不住也得撑住。你扶着我,我就不疼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灵药。”我好笑地把他往我的方向拢了拢,尽量让他站得省力些。 他顺势靠了过来,无赖地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灵药。” 他的个子本来比我高出不少,还硬要靠在我身上,整个人扭曲出一种诡异的线条,可是仍然挡不住他的盛世美颜。 我轻笑一声,揶揄道:“你倒是长了一张撩拨姑娘的好嘴,说起甜言蜜语来,跟吃饭睡觉似的自然。” “哪有,我只是长了一张撩拨你的好嘴而已。”他咧开嘴笑,眼睛里灿若漫天星辰。 “……” 如果不是他苍白的脸色和之前亲眼所见那次为我挡的伤,就凭这油腔滑调的样子,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受伤了。 闲话间,阎叔已经走到跟前。 “蓝蓝,卢衡跟我们说了那句有关出口的提示口诀。我刚刚跟其他人也研究了一下,觉得有一个想法你得听一听。” “什么?”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告诉我们,要想找到出口,必须先死一次?” “先死一次?” 虽然字面上可以这样理解没错,可是谁敢去试? “阎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死了不能活呢?”我严肃地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拆诀之法 白无说的话固然有道理,逻辑上也是通的,可是我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涯的红土地和红色植被,并没有什么可以藏匿这两样东西的地方。 “即便你缩小了范围,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颗那么大的星球,该上哪里去找这两样东西呢?” 一整颗星星,不是一间四面都是墙的房间,即便我们有充足的时间都不见得能够找到,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时间和人力都受限的情况下。卢衡和天狗都说过,如果天亮之前我们仍然找不到短刀和出口,失去月之精华的大门就会消失,我们只能被困在这个封存在蓝宝石的空间里慢慢等死。 “这颗星星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盲目的找肯定是行不通的,我们还是要从那句口诀下手。卢衡,你们从星星的另一边过来,那边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你给我描述描述。” 白无的重心越来越往我身上倾斜,他的伤似乎已经让他无力支撑身体,却还是在强撑着替我们分析现状。我手上使了力,尽量不让卢衡看出他的虚弱。 卢衡回答说:“差不多吧。都是这样无边无际的红土地,只不过那边的植被只有一些红色灌木,没有像这边这般高的树木。除此之外,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白无点点头,说:“那就是了。卢九真毕竟是普通人得的道,功力比不上天狗这种生来的善灵。同样是炼化世界,天狗的世界有万物,而卢九真的世界只有这些死物。能造出一个世界,想必他已经花费了不少功夫,肯定无法再完善了。” 白无有一句话突然让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不尽然啊。这儿,不是还有一个活物吗?” 他侧头看了看我,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条火龙?” 我们齐齐看向那条紫火萦绕的巨龙,它是这颗星星上唯一不同的颜色,也是唯一存在的活物。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虽死犹活,虽活却死。”我默念着这句口诀,“这句话,到底该怎么分析呢?” 我闷头沉思着,时间正在一一分一秒的过去…… 伙伴们对那条火龙的兴趣不减,花礼还从凌灼那里借了手机来回的拍照,和火龙合影留恋。一行人玩得好不热闹,像观光旅游客,早将出口到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虽死犹活,虽活却死……” 我又反复默念了几遍口诀,再看看那条火龙,忽然间有了头绪。 “你们说,出口会不会就是那条火龙!” “火龙?怎么解?” 白无问我,我便将自己的理解告诉了他:“卢九真耗费了那么多的功力造出一个世界,然后耗费了大量的功力隐藏这个世界。从地图上的反噬阵法,到解开地图的繁琐手段,他没有做过一个无用功,每一步都有他的深意。火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活物,存在必有道理。如果说,他是为了避免短刀炼化才抽出了龙骨的精魄,那大可以毁了它,何必花费那么多的心力将它埋于地下封存?” “有道理,尤其是以血唤醒火龙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漏洞。凭卢九真的修为,不至于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白无自然地将巨龙是被血唤醒这件事说了出来,我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似乎是认同天狗的说法的,难道,我的身体里真的有巨恶之血?他和凌灼是为了怕我知道,所以才要杀了天狗灭口?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很多事情,实在是想不通透。 不管了,眼下出口最要紧。 “你们仔细揣摩一下。火龙被封存在地下,那么多年毫无动静,可不就跟死了一样吗?但要说它是死的,它却又是活的。这不正应了虽死犹活,虽活却死那句话吗?” “那头两句,又该怎么解释呢?” 白无的提问让我不知怎么回答,无奈地摇摇头,说:“目前我只能想到这里,至于前两句,暂时还想不出来。” 卢衡看到我们的思路陷入瓶颈,有些着急,毕竟这是他等待了三千对年的短刀,眼看就触手可及,却不得其门。 “你再好好分析分析,要不,把你的伙伴们一起叫来想想。多个人,多条思路。” “行,你去叫他们吧。” 卢衡说完就一路小跑奔向火龙旁伙伴们聚集的方向,脚步飞快得只看个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他的时间紧,我们的时间也紧。 我看到卢衡指了指我,阎叔他点点头,对其他人说着什么。很快,就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我看了眼白无,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有些担心地:“还撑得住吗?”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小声回答:“撑不住也得撑住。你扶着我,我就不疼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灵药。”我好笑地把他往我的方向拢了拢,尽量让他站得省力些。 他顺势靠了过来,无赖地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灵药。” 他的个子本来比我高出不少,还硬要靠在我身上,整个人扭曲出一种诡异的线条,可是仍然挡不住他的盛世美颜。 我轻笑一声,揶揄道:“你倒是长了一张撩拨姑娘的好嘴,说起甜言蜜语来,跟吃饭睡觉似的自然。” “哪有,我只是长了一张撩拨你的好嘴而已。”他咧开嘴笑,眼睛里灿若漫天星辰。 “……” 如果不是他苍白的脸色和之前亲眼所见那次为我挡的伤,就凭这油腔滑调的样子,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受伤了。 闲话间,阎叔已经走到跟前。 “蓝蓝,卢衡跟我们说了那句有关出口的提示口诀。我刚刚跟其他人也研究了一下,觉得有一个想法你得听一听。” “什么?” “出死入生,欲生先死。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告诉我们,要想找到出口,必须先死一次?” “先死一次?” 虽然字面上可以这样理解没错,可是谁敢去试? “阎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死了不能活呢?”我严肃地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试火之身 “可是不试试的话,同样是在等死。”阎叔说。 我想过了,阎叔的话有道理。天亮之前不解出谜团,大伙儿出不去,我们除了活活饿死渴死,不会出现别的结局。 我对着慢慢聚拢的伙伴们,有些担忧地说:“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不能为了试验,白白搭进人命。所以,必须弄明白该怎么死才是有效的,总不能随便拿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吧?” 周和指了指火龙,说:“那两句口诀连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既然前半句解出来的答案是火龙,那表明出口必定与它有关,我们不妨从它身上下手试试?” 芳瑶点点头,说:“周叔的分析,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一路下来,我没见卢九真做过一件多余的事,口诀暗示着出口,是很重要的信息,不可能会出现无用的废话。” “那万一是误导呢?”丛艾突然开口,说的话让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是啊,万一是误导呢? 九龙短刀是虚无世界的至宝,为了避免被人带离此处,卢九真故意设置一个假的条件,引导心怀不轨的人自寻死路也不是不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倒数,一会儿有点头绪,一会儿一团乱麻的我们,被现实打击得人心散乱。花礼和小魏两个年纪小点的,已经开始慢慢地绝望放弃了。 “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花礼眼睛里莹莹闪烁着泪花,坐在地上委屈地掰弄着手指头。 “不行!”我突然一声大喊,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就这么干耗着没什么用,管它是真是假,总得去试试!周叔,你说出口跟火龙有关是吧?” 周和木讷地点点头,还没弄明白我的用意,说:“假设口诀不是为了误导人的,那十有八九是跟火龙有关。” “那就好,我先去试它一试。如果没危险你们就跟着来,有危险的话你们就想想别的办法。” 说完,我就要向火龙走去。 白无敏捷地一把拉住我,皱着眉头,带着怒意问我:“你要去干什么?” 我向火龙的方向努了努嘴,理所当然地说:“往它嘴里走一走。要么死,要么活,反正不等死。” “你不能去!” 他神情认真,抓我的力度又紧了几分。我知晓他的担心,拍了拍他的手背,解释道:“我是领队,我不去,谁去?总不能让这些为了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们先去以身犯险吧?” 他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却还是倔强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伙伴们见状也七嘴八舌地开始劝阻我,你一言他一语的,要么是争着去的,要么是提议想别的办法的,越聒噪,我的脑仁儿越疼,索性一把大力甩开了白无,吼了出来:“别吵了!我说我去就我去!别啰嗦了,这是决定,不是商量!” 等他们统一好意见,只怕我们要封存在这心宿二成为一具具的干尸了。 白无被我这一吼,松了手,知道更改不了我的决定了,只有无奈地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看了他几秒钟,他的眼神告诉我,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不得以点头同意:“也罢,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算不孤单。” 他扯开嘴角笑了笑,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细声说:“谁说我们是去黄泉路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和煦温暖的如同春风拂过,吹散了那些本因要赴死而带来的阴霾,让我瞬间就不再惧怕。 “我们都不会死的。” 给自己打了一针强行针,我搀扶着白无走近火龙。它周身依然紫火缭绕,灼烧着四周的土地,一阵一阵的热浪迎面扑来。 “蓝姐,要小心啊。” 伙伴们再三叮嘱我,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说“好”?本身就是准备去死的,如何小心?说“不好”?难道让他们更加担心我吗? 我习惯了不知道说什么时,就转移话题。偏着头,尽量不让大家看到我脸上复杂的表情,对着火龙命令道:“小火龙,变大些,再把嘴张开。” 很快,听话的小火龙“蹭蹭蹭”地就窜大了一倍,大张着“火盆大口”,等待着我的进入。 “我,去了……”我搀着白无,回头看了一眼伙伴们,艰涩地做了一个道别。除了这三个字,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他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心,最不能控制情绪的花礼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蓝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花礼边抽泣边对我说话,可怜的模样让我不忍再看,怕再犹豫下去,就会动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走吧。”白无看出我的顾虑,轻轻牵起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道。 “等等。”凌灼慵懒的嗓音冷不丁地喊住我们,“我去替你们撑结界。” 他慢悠悠地走到跟前,上下瞄了白无一眼,鄙夷地说:“这么弱的身子骨,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得你照顾他。也不知道跟来干嘛?” 白无眼角抽了抽,眼看要生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来就是为了陪我的蓝蓝,她都不嫌弃我累赘,你有什么资格质疑?” “她不是不嫌弃,是你脸皮厚罢了。” “等我伤好了,你会知道错的。” “哦,这样啊,我拭目以待。” ……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斗嘴!我顿时无语,扬起手一人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不管他们的反应,冷着脸说道:“你们来就来,不来就去等着!别耽误我时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龙的嘴里。 凌灼一惊,脚快地几步跟上,迅速撑开结界,骂道:“你疯了,结界都还没撑你就敢进来!” 白无也跟着走了进来,将我前后左右好一通看,“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你这结界被紫火灼烧,想也撑不了多久,还是撤了吧。” 不撤,如何先死后生?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试火之身 “可是不试试的话,同样是在等死。”阎叔说。 我想过了,阎叔的话有道理。天亮之前不解出谜团,大伙儿出不去,我们除了活活饿死渴死,不会出现别的结局。 我对着慢慢聚拢的伙伴们,有些担忧地说:“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不能为了试验,白白搭进人命。所以,必须弄明白该怎么死才是有效的,总不能随便拿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吧?” 周和指了指火龙,说:“那两句口诀连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既然前半句解出来的答案是火龙,那表明出口必定与它有关,我们不妨从它身上下手试试?” 芳瑶点点头,说:“周叔的分析,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一路下来,我没见卢九真做过一件多余的事,口诀暗示着出口,是很重要的信息,不可能会出现无用的废话。” “那万一是误导呢?”丛艾突然开口,说的话让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是啊,万一是误导呢? 九龙短刀是虚无世界的至宝,为了避免被人带离此处,卢九真故意设置一个假的条件,引导心怀不轨的人自寻死路也不是不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倒数,一会儿有点头绪,一会儿一团乱麻的我们,被现实打击得人心散乱。花礼和小魏两个年纪小点的,已经开始慢慢地绝望放弃了。 “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花礼眼睛里莹莹闪烁着泪花,坐在地上委屈地掰弄着手指头。 “不行!”我突然一声大喊,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就这么干耗着没什么用,管它是真是假,总得去试试!周叔,你说出口跟火龙有关是吧?” 周和木讷地点点头,还没弄明白我的用意,说:“假设口诀不是为了误导人的,那十有八九是跟火龙有关。” “那就好,我先去试它一试。如果没危险你们就跟着来,有危险的话你们就想想别的办法。” 说完,我就要向火龙走去。 白无敏捷地一把拉住我,皱着眉头,带着怒意问我:“你要去干什么?” 我向火龙的方向努了努嘴,理所当然地说:“往它嘴里走一走。要么死,要么活,反正不等死。” “你不能去!” 他神情认真,抓我的力度又紧了几分。我知晓他的担心,拍了拍他的手背,解释道:“我是领队,我不去,谁去?总不能让这些为了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们先去以身犯险吧?” 他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却还是倔强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伙伴们见状也七嘴八舌地开始劝阻我,你一言他一语的,要么是争着去的,要么是提议想别的办法的,越聒噪,我的脑仁儿越疼,索性一把大力甩开了白无,吼了出来:“别吵了!我说我去就我去!别啰嗦了,这是决定,不是商量!” 等他们统一好意见,只怕我们要封存在这心宿二成为一具具的干尸了。 白无被我这一吼,松了手,知道更改不了我的决定了,只有无奈地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看了他几秒钟,他的眼神告诉我,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不得以点头同意:“也罢,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算不孤单。” 他扯开嘴角笑了笑,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细声说:“谁说我们是去黄泉路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和煦温暖的如同春风拂过,吹散了那些本因要赴死而带来的阴霾,让我瞬间就不再惧怕。 “我们都不会死的。” 给自己打了一针强行针,我搀扶着白无走近火龙。它周身依然紫火缭绕,灼烧着四周的土地,一阵一阵的热浪迎面扑来。 “蓝姐,要小心啊。” 伙伴们再三叮嘱我,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说“好”?本身就是准备去死的,如何小心?说“不好”?难道让他们更加担心我吗? 我习惯了不知道说什么时,就转移话题。偏着头,尽量不让大家看到我脸上复杂的表情,对着火龙命令道:“小火龙,变大些,再把嘴张开。” 很快,听话的小火龙“蹭蹭蹭”地就窜大了一倍,大张着“火盆大口”,等待着我的进入。 “我,去了……”我搀着白无,回头看了一眼伙伴们,艰涩地做了一个道别。除了这三个字,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他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心,最不能控制情绪的花礼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蓝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花礼边抽泣边对我说话,可怜的模样让我不忍再看,怕再犹豫下去,就会动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走吧。”白无看出我的顾虑,轻轻牵起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道。 “等等。”凌灼慵懒的嗓音冷不丁地喊住我们,“我去替你们撑结界。” 他慢悠悠地走到跟前,上下瞄了白无一眼,鄙夷地说:“这么弱的身子骨,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得你照顾他。也不知道跟来干嘛?” 白无眼角抽了抽,眼看要生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来就是为了陪我的蓝蓝,她都不嫌弃我累赘,你有什么资格质疑?” “她不是不嫌弃,是你脸皮厚罢了。” “等我伤好了,你会知道错的。” “哦,这样啊,我拭目以待。” ……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斗嘴!我顿时无语,扬起手一人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不管他们的反应,冷着脸说道:“你们来就来,不来就去等着!别耽误我时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龙的嘴里。 凌灼一惊,脚快地几步跟上,迅速撑开结界,骂道:“你疯了,结界都还没撑你就敢进来!” 白无也跟着走了进来,将我前后左右好一通看,“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你这结界被紫火灼烧,想也撑不了多久,还是撤了吧。” 不撤,如何先死后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幻影之术 凌灼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手心一收,撤了结界。结界顷刻间碎成了千万片,融入火龙嘴里的紫火之中,化作一道白烟,飘渺散去。 大火最是无情,可焚毁万物,紫火更甚。传闻中火龙的紫色火焰蕴含了龙气,可以烧石成灰,化铁为水。白无和凌灼两个不明灵体能不能抵御这世间最烈之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凭我这肉身凡胎碰上它,绝对的必死无疑。 结界撤除的瞬间,紫火缭缭绕绕,像放慢了动作的恶魔之爪,一点一点填满它们方才无法进来的小小空间。 不忍看自己的皮肤被烧烂烤熟,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即便是冒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来的,可当死亡的气息如此近距离地靠近的时候,再硬气的人都会瑟缩,更何况我这么一个本就不愿意死的人。 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我就被拥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这熟悉的温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便心安地将头靠了上去。 不知道这熊熊烈火,能否将他素来微凉的体温烘烤得温暖些许?想到这儿,我不禁轻生笑了。 倘若就这样死了,也还不错。起码,黄泉路上不孤单。 不知道是因为闭上眼感官放大了,让自己有种时间被拉长的错觉,还是凌灼又撑了结界。总之,我觉得过了很久,皮肤上仍然没有传来预期的疼痛和灼热感。按理说,最多不过几秒钟,我应该就要变成一捧散灰了。 “蓝蓝,快看,那里的火焰似乎很薄。” 白无在耳边提醒我睁眼,我一点一点抬起眼皮,眼前一片紫色朦胧。 我们身处火焰之中,居然安然无恙! 原来,不是紫火没有靠近我们,而是火龙嘴里的紫火并不伤人。 白无指给我看的地方,一个圈的火焰都紫色暗淡,没有周围的颜色那么浓烈,似乎火焰层要薄上不少。 “看看去。” 凌灼行动力果断,抬脚就往暗淡的火焰处走去,我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七八步的距离,那层薄薄的火焰近在眼前。 白无观察了一会儿,说:“如果有什么关键,应该就在这里了。” 我们相视点头,三个人默契地一同穿了过去。 火焰薄层一穿过,面前豁然开朗。 一道长长的石板长廊在眼前延伸向深出,回头看身后,刚刚进来的那个地方竟然是一面镜子。 “刚刚的紫色火焰是幻影术,难怪不伤人。”凌灼靠在石廊的墙上懒懒地说。 我摸了摸镜子,也不知这石廊的尽头是不是出口,可这已经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火龙是心宿二上唯一的活物,体内不可能平白长出一个术来。这个术肯定是卢九真设下的,卢衡的口诀我们应该没解错。” 不得不说,这个术施得巧妙绝伦。把火龙长长的身体化作长廊,用紫火作掩护,既贴合环境又心思精巧。如果不是隔了万万个年头,我还真想看看卢九真这个得道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走,先过去看看。” 白无扶着墙,牵着我往石廊深处走去,凌灼懒懒地跟在身后。 石廊开始时是一条直线,走着走着,弯弯绕绕就多了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根猪大肠里一样,眼晕得很。 砌石廊用的石块不知道是不是虚无世界特有的东西,隐隐发着白光,所以无需手电,我们视物也畅通无阻。 走了约摸半个小时,我们三个都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尽头的时候,眼前可算是出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与进来时一模一样的镜子,镜子前摆放着一个花纹繁复的铜盒,盒子上锁着八卦锁。 “你们说,这铜盒里面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九龙短刀啊?这可是天下人人都争抢的至宝,不行,我要先睹为快!” 我好奇地打量着铜盒,伸出手指正要去摸,被凌灼一把拉开:“别碰。真要是九龙短刀,这盒子要么有机关要么有剧毒。白无基本就是个废人,你要是死了,尸体还得我扛回去。” 凌灼虽然话不中听,可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且不说这八卦锁是出了名的难解,六十四中解法只有一种是正确的,就说卢九真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明目张胆地放在这里,这个盒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一路上,卢九真的心思我们见识过不少,一次比一次深沉,没道理到了最后关头就草率了。 “是我冒失了。” 我收回手,讪讪地笑着。 “这个术首尾呼应,前面入,后面就该是出了。把阎叔他们叫进来吧。” “嗯。” 我掏出背包里艾迪森前次给我们留下的微型摄像头。上次在混沌世界,我没有用它成功联络到李俭他们,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管用。 耳机里沙沙的声音嘈杂,信号似乎不太好,表盘里图像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看到几张人脸晃过。 “蓝……你们……没……好了……情况……出……” 丛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明白。我索性不听他们说,连着重复了几十遍的“可以进来了、可以进来了”,直到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好”字,才关了视讯。 “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趟虚无之旅,实在是太久了。 “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不是出口呢。”凌灼一盆冷水浇下,我挺直背脊,后怕地说:“不是吧。你前面不还说这个术首尾呼应,前面是入,后面就该是出么?” 他自在地环着胸,慢悠悠地回答:“我是说万一。” “什么万一?”我瞪圆了眼问。 事关出口,可容不下万一。 “万一这并不是虚无世界的出口,而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出口呢?” 凌灼勾起眼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白无立马弯腰捂住了我的耳朵,不满地说:“不准吓蓝蓝。” 凌灼无语地耸耸肩,说:“也就你宠她宠得只报喜不报忧。万一不是出口,你不给她一点心里准备,她只能吓得更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幻影之术 凌灼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手心一收,撤了结界。结界顷刻间碎成了千万片,融入火龙嘴里的紫火之中,化作一道白烟,飘渺散去。 大火最是无情,可焚毁万物,紫火更甚。传闻中火龙的紫色火焰蕴含了龙气,可以烧石成灰,化铁为水。白无和凌灼两个不明灵体能不能抵御这世间最烈之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凭我这肉身凡胎碰上它,绝对的必死无疑。 结界撤除的瞬间,紫火缭缭绕绕,像放慢了动作的恶魔之爪,一点一点填满它们方才无法进来的小小空间。 不忍看自己的皮肤被烧烂烤熟,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即便是冒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来的,可当死亡的气息如此近距离地靠近的时候,再硬气的人都会瑟缩,更何况我这么一个本就不愿意死的人。 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我就被拥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这熟悉的温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便心安地将头靠了上去。 不知道这熊熊烈火,能否将他素来微凉的体温烘烤得温暖些许?想到这儿,我不禁轻生笑了。 倘若就这样死了,也还不错。起码,黄泉路上不孤单。 不知道是因为闭上眼感官放大了,让自己有种时间被拉长的错觉,还是凌灼又撑了结界。总之,我觉得过了很久,皮肤上仍然没有传来预期的疼痛和灼热感。按理说,最多不过几秒钟,我应该就要变成一捧散灰了。 “蓝蓝,快看,那里的火焰似乎很薄。” 白无在耳边提醒我睁眼,我一点一点抬起眼皮,眼前一片紫色朦胧。 我们身处火焰之中,居然安然无恙! 原来,不是紫火没有靠近我们,而是火龙嘴里的紫火并不伤人。 白无指给我看的地方,一个圈的火焰都紫色暗淡,没有周围的颜色那么浓烈,似乎火焰层要薄上不少。 “看看去。” 凌灼行动力果断,抬脚就往暗淡的火焰处走去,我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七八步的距离,那层薄薄的火焰近在眼前。 白无观察了一会儿,说:“如果有什么关键,应该就在这里了。” 我们相视点头,三个人默契地一同穿了过去。 火焰薄层一穿过,面前豁然开朗。 一道长长的石板长廊在眼前延伸向深出,回头看身后,刚刚进来的那个地方竟然是一面镜子。 “刚刚的紫色火焰是幻影术,难怪不伤人。”凌灼靠在石廊的墙上懒懒地说。 我摸了摸镜子,也不知这石廊的尽头是不是出口,可这已经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火龙是心宿二上唯一的活物,体内不可能平白长出一个术来。这个术肯定是卢九真设下的,卢衡的口诀我们应该没解错。” 不得不说,这个术施得巧妙绝伦。把火龙长长的身体化作长廊,用紫火作掩护,既贴合环境又心思精巧。如果不是隔了万万个年头,我还真想看看卢九真这个得道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走,先过去看看。” 白无扶着墙,牵着我往石廊深处走去,凌灼懒懒地跟在身后。 石廊开始时是一条直线,走着走着,弯弯绕绕就多了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根猪大肠里一样,眼晕得很。 砌石廊用的石块不知道是不是虚无世界特有的东西,隐隐发着白光,所以无需手电,我们视物也畅通无阻。 走了约摸半个小时,我们三个都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尽头的时候,眼前可算是出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与进来时一模一样的镜子,镜子前摆放着一个花纹繁复的铜盒,盒子上锁着八卦锁。 “你们说,这铜盒里面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九龙短刀啊?这可是天下人人都争抢的至宝,不行,我要先睹为快!” 我好奇地打量着铜盒,伸出手指正要去摸,被凌灼一把拉开:“别碰。真要是九龙短刀,这盒子要么有机关要么有剧毒。白无基本就是个废人,你要是死了,尸体还得我扛回去。” 凌灼虽然话不中听,可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且不说这八卦锁是出了名的难解,六十四中解法只有一种是正确的,就说卢九真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明目张胆地放在这里,这个盒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一路上,卢九真的心思我们见识过不少,一次比一次深沉,没道理到了最后关头就草率了。 “是我冒失了。” 我收回手,讪讪地笑着。 “这个术首尾呼应,前面入,后面就该是出了。把阎叔他们叫进来吧。” “嗯。” 我掏出背包里艾迪森前次给我们留下的微型摄像头。上次在混沌世界,我没有用它成功联络到李俭他们,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管用。 耳机里沙沙的声音嘈杂,信号似乎不太好,表盘里图像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看到几张人脸晃过。 “蓝……你们……没……好了……情况……出……” 丛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明白。我索性不听他们说,连着重复了几十遍的“可以进来了、可以进来了”,直到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好”字,才关了视讯。 “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趟虚无之旅,实在是太久了。 “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不是出口呢。”凌灼一盆冷水浇下,我挺直背脊,后怕地说:“不是吧。你前面不还说这个术首尾呼应,前面是入,后面就该是出么?” 他自在地环着胸,慢悠悠地回答:“我是说万一。” “什么万一?”我瞪圆了眼问。 事关出口,可容不下万一。 “万一这并不是虚无世界的出口,而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出口呢?” 凌灼勾起眼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白无立马弯腰捂住了我的耳朵,不满地说:“不准吓蓝蓝。” 凌灼无语地耸耸肩,说:“也就你宠她宠得只报喜不报忧。万一不是出口,你不给她一点心里准备,她只能吓得更惨。” 第一百九十九章 铜盒之谜 “你就是故意的。蓝蓝,不理他。” 白无手心用力,将我的耳朵捂得更紧,凌灼受不了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干脆设个隔音阵好了,幼稚不幼稚?” 凌灼的声音透过白无的指缝传了进来,可我看他捂得认真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告诉他这样做根本没什么用,只好装傻充愣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要你管。” 他执着地将我的头闷进怀里,对着凌灼呛声道。凌灼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闭着眼倚在石墙上,再不搭理他。 十来分钟后,石廊那边隐隐传来动静,凌乱的脚步声掺杂熟悉的话语声。 “他们来了。” 我站起身,顾不得满身灰尘,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蓝姐!” 小花礼一看到我就兴奋地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又是哭又是笑的,“你没事可太好了!我都担心死了。” “好了好了,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柔声哄着她,一边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丛艾冷着脸说花礼:“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跟蓝姐撒娇,小魏比你小都没这样。” “那我看蓝姐平安无事,我激动嘛!”花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松开了紧紧抱住我的手,我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声安慰道:“好了,你丛艾姐是想你遇事稳重些,不生气啊!” “嗯。对了,蓝姐,找到出口没。” 说到出口,我猛地想起那个盒子,探着脖子冲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卢衡招了招手:“卢衡,那边有个上了锁的盒子,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九龙短刀。” 卢衡一听,脸上微微抽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激动地问:“在哪儿?” “石廊的尽头。” 还不等我细细表述,他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了。 卢衡看到盒子的一刹那,手就抑制不住地不断颤抖,脸色一阵发白,一滴清泪自眼角啪嗒落下。他轻轻地抱起铜盒,哽咽着说:“终于,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这里面装的,真的是九龙短刀吗?” 他点点头,说:“盒子上面的纹路是我卢家的秘文,非我卢门不能识得。” 秘文?难怪奇奇怪怪的,看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他:“那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卢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铜盒坐在了地上,抬头对我说:“可否借匕首一用?” 我奇怪地递上匕首,他接过后,低头将手放在铜盒上,迅速而又果断地切除了自己的小指。一时间,断口处血流如注,而那根小指咕噜噜一滚,落在了我的脚下。 “你干什么!” 我大惊失色,连忙拿出纱布为他包上止血。他疼得脸色铁青,不得已靠在石墙上,牙齿上下打着颤,虚弱地说:“秘文上说,要开这个八卦锁,需用卢家人的骨头做钥,九真先祖的生辰作匙。若用错了解法,地宫便会自毁,短刀也会重新封存于另一个未知的地方,再不让人找到。” 幸好,幸好凌灼刚刚阻止了我,否则地宫一毁,我们这队人岂不是永远都要覆灭在这个幻化出来的小世界里? 阎叔捡起卢衡的小指,皱着眉剔去皮肉,对他说:“我就奇怪卢九真怎么会把短刀明目张胆地放在这里?原来是个诱饵。能走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是高人,其他阵术拦不住,所以他用了玉石俱焚的方法。地宫下方的引力,应该就是这个自毁阵法的阵引所在。” “不错。九真先人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除卢家之外的人带走短刀,毕竟它的威力过于巨大,一旦离世,对虚无世界将会是个极大的威胁。我怀疑,短刀上应该还附有更霸道的阵术。” 卢衡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所有人,似在提醒我们不要对短刀有非分之想。 我不满被他怀疑,澄清道:“你放心,这刀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我们只是要离开这里而已,对它并不敢兴趣。我还有我的伙伴等着我去救,你只管将心放进肚子里。” 卢衡被我戳穿心思,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接过阎叔手上剔好的小指骨,插入铜盒的八卦锁孔,状似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轻蔑地一笑:“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开你的铜盒就是。” 卢衡被我怼得没了言语,循着铜盒上的一些古怪图案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将八卦锁转了又转,最后听见咔嚓一声,似有什么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好像开了。” 白无下意识地把我挡在身后,说了句“小心”,铜盒就开始自由变换形状。只见它由一开始中规中矩的方形变成了圆形,再由圆形变成了三角形,三角形又变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最后,成了一把刀的模样。 “铜盒竟然是刀鞘!” 这招奇思妙想让我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阎叔感叹道:“此生,我若能得九真高人对阵术十分之一的悟性,于愿足矣。” 怪不得阎叔感叹。一路所见所闻,我逐渐明白了,凭什么万千修道之人中唯独他可以得道。这功法和悟性的完美结合,非常人能与之匹敌。 卢衡惊喜地正要拔鞘,突然石廊的镜子开始虚无缥缈起来,凌灼一个低喊:“不好,月亮就要西沉,出口快消失了!” 天狗骇然,扶起卢衡,对我说:“我们的出口在那边,没时间磨蹭了,我带卢衡先走一步。” 说完,它背起卢衡就开始向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我担心地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自语道:“来时都走了那么久,他们赶得及吗?” 白无牵起我的手,望着长廊说:“别忘了,天狗有空间拼接术,它只是不想在我们面前展示而已。” 也对。只是有些遗憾,只差一步,我们就能一睹短刀的真容了,毕竟为它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不曾见上一面。 想来,心有不甘。 “有时候,保持一点神秘感,也很不错。”白无突然侧头笑看着我,我脸色微微一沉。 他又读我心了,我的秘密,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铜盒之谜 “你就是故意的。蓝蓝,不理他。” 白无手心用力,将我的耳朵捂得更紧,凌灼受不了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干脆设个隔音阵好了,幼稚不幼稚?” 凌灼的声音透过白无的指缝传了进来,可我看他捂得认真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告诉他这样做根本没什么用,只好装傻充愣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要你管。” 他执着地将我的头闷进怀里,对着凌灼呛声道。凌灼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闭着眼倚在石墙上,再不搭理他。 十来分钟后,石廊那边隐隐传来动静,凌乱的脚步声掺杂熟悉的话语声。 “他们来了。” 我站起身,顾不得满身灰尘,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蓝姐!” 小花礼一看到我就兴奋地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又是哭又是笑的,“你没事可太好了!我都担心死了。” “好了好了,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柔声哄着她,一边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丛艾冷着脸说花礼:“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跟蓝姐撒娇,小魏比你小都没这样。” “那我看蓝姐平安无事,我激动嘛!”花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松开了紧紧抱住我的手,我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声安慰道:“好了,你丛艾姐是想你遇事稳重些,不生气啊!” “嗯。对了,蓝姐,找到出口没。” 说到出口,我猛地想起那个盒子,探着脖子冲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卢衡招了招手:“卢衡,那边有个上了锁的盒子,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九龙短刀。” 卢衡一听,脸上微微抽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激动地问:“在哪儿?” “石廊的尽头。” 还不等我细细表述,他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了。 卢衡看到盒子的一刹那,手就抑制不住地不断颤抖,脸色一阵发白,一滴清泪自眼角啪嗒落下。他轻轻地抱起铜盒,哽咽着说:“终于,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这里面装的,真的是九龙短刀吗?” 他点点头,说:“盒子上面的纹路是我卢家的秘文,非我卢门不能识得。” 秘文?难怪奇奇怪怪的,看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他:“那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卢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铜盒坐在了地上,抬头对我说:“可否借匕首一用?” 我奇怪地递上匕首,他接过后,低头将手放在铜盒上,迅速而又果断地切除了自己的小指。一时间,断口处血流如注,而那根小指咕噜噜一滚,落在了我的脚下。 “你干什么!” 我大惊失色,连忙拿出纱布为他包上止血。他疼得脸色铁青,不得已靠在石墙上,牙齿上下打着颤,虚弱地说:“秘文上说,要开这个八卦锁,需用卢家人的骨头做钥,九真先祖的生辰作匙。若用错了解法,地宫便会自毁,短刀也会重新封存于另一个未知的地方,再不让人找到。” 幸好,幸好凌灼刚刚阻止了我,否则地宫一毁,我们这队人岂不是永远都要覆灭在这个幻化出来的小世界里? 阎叔捡起卢衡的小指,皱着眉剔去皮肉,对他说:“我就奇怪卢九真怎么会把短刀明目张胆地放在这里?原来是个诱饵。能走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是高人,其他阵术拦不住,所以他用了玉石俱焚的方法。地宫下方的引力,应该就是这个自毁阵法的阵引所在。” “不错。九真先人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除卢家之外的人带走短刀,毕竟它的威力过于巨大,一旦离世,对虚无世界将会是个极大的威胁。我怀疑,短刀上应该还附有更霸道的阵术。” 卢衡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所有人,似在提醒我们不要对短刀有非分之想。 我不满被他怀疑,澄清道:“你放心,这刀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我们只是要离开这里而已,对它并不敢兴趣。我还有我的伙伴等着我去救,你只管将心放进肚子里。” 卢衡被我戳穿心思,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接过阎叔手上剔好的小指骨,插入铜盒的八卦锁孔,状似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轻蔑地一笑:“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开你的铜盒就是。” 卢衡被我怼得没了言语,循着铜盒上的一些古怪图案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将八卦锁转了又转,最后听见咔嚓一声,似有什么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好像开了。” 白无下意识地把我挡在身后,说了句“小心”,铜盒就开始自由变换形状。只见它由一开始中规中矩的方形变成了圆形,再由圆形变成了三角形,三角形又变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最后,成了一把刀的模样。 “铜盒竟然是刀鞘!” 这招奇思妙想让我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阎叔感叹道:“此生,我若能得九真高人对阵术十分之一的悟性,于愿足矣。” 怪不得阎叔感叹。一路所见所闻,我逐渐明白了,凭什么万千修道之人中唯独他可以得道。这功法和悟性的完美结合,非常人能与之匹敌。 卢衡惊喜地正要拔鞘,突然石廊的镜子开始虚无缥缈起来,凌灼一个低喊:“不好,月亮就要西沉,出口快消失了!” 天狗骇然,扶起卢衡,对我说:“我们的出口在那边,没时间磨蹭了,我带卢衡先走一步。” 说完,它背起卢衡就开始向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我担心地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自语道:“来时都走了那么久,他们赶得及吗?” 白无牵起我的手,望着长廊说:“别忘了,天狗有空间拼接术,它只是不想在我们面前展示而已。” 也对。只是有些遗憾,只差一步,我们就能一睹短刀的真容了,毕竟为它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不曾见上一面。 想来,心有不甘。 “有时候,保持一点神秘感,也很不错。”白无突然侧头笑看着我,我脸色微微一沉。 他又读我心了,我的秘密,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第二百章 自愈之体 出口处的镜子消散得很快,没有留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凌灼率先跳了进去,其他的伙伴一见,不等我下令,也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我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长廊,这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的地方。一路匆忙,一路厮杀,伤过,哭过,痛过,惊过。所幸,全员都在,谁也没有落下。 这一趟行程不算完美,因为没有见到世界至宝——九龙短刀的真身,不过白无说得对,有时候保持一点神秘感也不错,遗憾同样是一种美。凭卢九真的九曲心思,如果我们真起了贪心带走短刀,不知上面是不是还会附有什么未知阵法在等着我们。 残缺的结局,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趟也不算一无所获,阎叔得到了绞灵阵术,我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伙伴们跟着长了见识,还结识了一些新朋友。 每一次的历险,都是让我变强大的过程。我学会接受并且从中吸取经验,为去天道一探究竟而积蓄力量。 虚无世界,再见。 卢衡天狗,再见。 跳入幻镜,我们直接落到了青山陵园,面前还是那个高速旋转的处于暴走状态的百怨魔,艾迪森和李诺都在,最先出来的凌灼却不知落到了何处,也许是趁夜偷偷溜走了,也许是直接跳入了他的家中。 这一次卢衡没有骗我,我们回到了进去虚无世界之前的那个时间点,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虚无一场。我们身上的随身物品一样不少,服装也正常。如果不是白无虚弱苍白的脸色和我脑海里清晰的记忆,我几乎就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阎叔用他新习得的绞灵阵术练了练手,阵术如传言般的好用,他仅用一个人就解决了我们之前联手仍觉得棘手的恶灵。 “世界之多,天地之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一直以为我的阵术在业界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去了虚无世界,见识到了卢九真留下的阵术,我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做降灵人,还是应该多外出走走看看。” 阎叔将百怨魔收入囊中以后,一路都在感叹。入了城,随着恶灵被收,那些怪事都逐步得已解决,我们才稍稍放心一些。 “白无,我送你去医院吧?” 自从脚踏清明土地,白无的眼神就开始涣散,呈现出一片迷离状态。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碰他,只同意让我搀着,我一个女人,体力上还是有些吃不消。 “不,送我回书店。” 他开口拒绝。 明明伤得那么重,却固执的不肯就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人类,害怕被普通人看出端倪的关系,不过他既然坚持了就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该干预。 “那我叫小魏送你。” 我回头正要招呼队伍后面的小魏,他一听,立马又不乐意了。停下脚步,像个得不到礼物的孩子一样,低头嘟哝道:“不要,只要蓝蓝送。” 他平日里清澈的瞳仁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可怜巴巴地偷瞄我,完美的五官在手电强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帅气,让我不得已又一次心软了。 “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喊来丛艾,叫她带其他人先回住的地方,安排好后,一个人把伤重的白无带回了书店。 书店门口,远远地我们瞧见一个人蹲在门口,没有路灯,看不真切样貌。 “书店的结界不是我认可过的人进不来,看样子,是有熟人到了。” 白无轻咳两声,压下喉头涌上的鲜血,隐忍的样子被我刚好看到。我不拆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上去看看。”搀他的手却不自觉紧了半分。 这伤,是为我受的。 怪我太不关心他,忘了他的伤是修元阵在顶着,应该在阵效过去之前就带他去看医生的。 走到门口,蹲着的那人听到动静,慢慢抬起头,看到我时,立马蹦了起来。 “蓝姐!” 是消失在公寓里的扎克! “扎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激动地松开白无的手,一把抱住了扎克。 他完好无缺地站在我面前,让我连日来的担心终于卸下,以致于根本就忘了白无是个无力靠自己站立的病号,只听“咚”的一声,他重重倒地晕了过去。 我大惊失色,顾不得去问扎克其他的事,自责地赶紧扶起白无,对着扎克喊道:“帮我把白无弄进屋里,他伤得很重!” 扎克看我紧张的神色,片刻也不敢耽搁,从白无身上掏出钥匙,帮我把他背进了卧室。 床上,白无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他的嘴里偶尔发出一声低吟,说的却是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白先生伤的是内脏,为什么不送去器械齐全的正规医院?他现在很危险。” 扎克替白无草草检查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却吓了我一大跳。 “你说什么?他很危险?”我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是的,脏器破损很严重。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一个我解释不了的现象。”扎克拿着听诊器在白无的胸腔处左听听右听听,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是什么?”我的心一揪,下意识地抓紧了白无的手。 他收起听诊器,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犹豫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判断错误,白先生的脏器,似乎和我们的不一样,我听到了两股心跳声。而且,他的伤好像在自愈。” 自愈…… 还有两股心跳声…… 难怪他不肯去医院。 我知道白无不是普通人,所以扎克说的话虽然让我感觉到意外,却还能够接受和理解。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还得帮白无瞒着。 “不可能,正常人怎么会有两股心跳?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替白无掖好被角,信口打了个哈哈,眼神始终不敢看扎克。这种欺瞒队友的事,我还是很少干的,难免心虚。 “是吗?那我再听听。” 扎克疑惑地抓了抓头,掏出听诊器又要再听,我一看,急得连忙抢过听诊器阻止他:“你这么多天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都急死了。大家还去公寓找过你,你当务之急应该先去找阎叔他们报个平安,省得其他人继续担心,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再不打发他走,我就要瞒不住了…… 没等扎克同意,我报上地址就给他推出了书店。走之前他给白无留了些药,也是傻不愣登的一个大小伙,大半夜的,硬是被我给强行赶走了。 我转身锁上门,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白无虚弱的声音。 “蓝蓝,蓝蓝……你在哪儿?” 我连忙收神,小跑回去,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在四处找鞋想要下床。 “你刚醒,怎么就要到处乱走!”我佯装生气地喝止他,将他按下床去。 “我醒来看不到你,以为你走了。” 白无轻轻抓起我的手枕在耳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澄澈的视线像是要融化我的心。我无奈地在他身侧躺下,柔声说:“我都答应陪你来了,怎么会走?安心休息吧。” 他勾起嘴角,将我环进怀里,清清凉凉的皮肤紧紧贴着我的脸颊,说:“蓝蓝,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透着自信,透着骄傲,虽然仍有些有气无力,但已经比开始时好上一些。 “少自恋了。” 虽然心里承认,但我嘴上仍旧改不了要讨些便宜的习惯,往他怀里拱了拱,倔强地否认。 他对我的小动作十分受用,偷偷在我头顶印下一个吻,宠溺地说:“这才是我的蓝蓝。你之前对我的疏离敷衍,让我几乎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疼死的。” 我承认,某种时候我就是一个特别肤浅的普通女人。对于白无,我臣服于他的美色,醉倒于他的温柔,倾心于他的甜言蜜语。他的一切对我而言都很受用,如果我对感情的绝缘是一种病,那么,他正好就是我对症下的药。 可我不知道,于他而言,我是哪种定位?是动过一点点心,还是纯粹的利用?虚无之行,这个问题我猜了又猜,想了又想,避无可避。 “白无,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我不敢抬头看他,闷在他的怀里,像一只躲避风沙的鸵鸟一样。 “是挚爱。” 他脱口而出,那么自然。 越是这样简单笃定,我越不知道能不能信,该不该信。所以,我这个问题问的到底有没有意义,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 “睡吧。” 我闭上眼,抽离思绪,意识远离前,听到他在我耳边呓语:“蓝蓝,我的好蓝蓝,你要多跟我亲近,再亲近一点,更亲近一点……” 这一夜,我也不知道是谁先睡去的,但次日我比白无醒得早。趁他还未起,便匆忙回了郊区别墅。 有些事情,我要问问扎克。 比如,他去了哪里? 比如,他是怎么回来的? 比如,他莫名其妙消失了的影子。 第二百章 自愈之体 出口处的镜子消散得很快,没有留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凌灼率先跳了进去,其他的伙伴一见,不等我下令,也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我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长廊,这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的地方。一路匆忙,一路厮杀,伤过,哭过,痛过,惊过。所幸,全员都在,谁也没有落下。 这一趟行程不算完美,因为没有见到世界至宝——九龙短刀的真身,不过白无说得对,有时候保持一点神秘感也不错,遗憾同样是一种美。凭卢九真的九曲心思,如果我们真起了贪心带走短刀,不知上面是不是还会附有什么未知阵法在等着我们。 残缺的结局,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趟也不算一无所获,阎叔得到了绞灵阵术,我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伙伴们跟着长了见识,还结识了一些新朋友。 每一次的历险,都是让我变强大的过程。我学会接受并且从中吸取经验,为去天道一探究竟而积蓄力量。 虚无世界,再见。 卢衡天狗,再见。 跳入幻镜,我们直接落到了青山陵园,面前还是那个高速旋转的处于暴走状态的百怨魔,艾迪森和李诺都在,最先出来的凌灼却不知落到了何处,也许是趁夜偷偷溜走了,也许是直接跳入了他的家中。 这一次卢衡没有骗我,我们回到了进去虚无世界之前的那个时间点,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虚无一场。我们身上的随身物品一样不少,服装也正常。如果不是白无虚弱苍白的脸色和我脑海里清晰的记忆,我几乎就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阎叔用他新习得的绞灵阵术练了练手,阵术如传言般的好用,他仅用一个人就解决了我们之前联手仍觉得棘手的恶灵。 “世界之多,天地之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一直以为我的阵术在业界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去了虚无世界,见识到了卢九真留下的阵术,我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做降灵人,还是应该多外出走走看看。” 阎叔将百怨魔收入囊中以后,一路都在感叹。入了城,随着恶灵被收,那些怪事都逐步得已解决,我们才稍稍放心一些。 “白无,我送你去医院吧?” 自从脚踏清明土地,白无的眼神就开始涣散,呈现出一片迷离状态。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碰他,只同意让我搀着,我一个女人,体力上还是有些吃不消。 “不,送我回书店。” 他开口拒绝。 明明伤得那么重,却固执的不肯就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人类,害怕被普通人看出端倪的关系,不过他既然坚持了就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该干预。 “那我叫小魏送你。” 我回头正要招呼队伍后面的小魏,他一听,立马又不乐意了。停下脚步,像个得不到礼物的孩子一样,低头嘟哝道:“不要,只要蓝蓝送。” 他平日里清澈的瞳仁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可怜巴巴地偷瞄我,完美的五官在手电强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帅气,让我不得已又一次心软了。 “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喊来丛艾,叫她带其他人先回住的地方,安排好后,一个人把伤重的白无带回了书店。 书店门口,远远地我们瞧见一个人蹲在门口,没有路灯,看不真切样貌。 “书店的结界不是我认可过的人进不来,看样子,是有熟人到了。” 白无轻咳两声,压下喉头涌上的鲜血,隐忍的样子被我刚好看到。我不拆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上去看看。”搀他的手却不自觉紧了半分。 这伤,是为我受的。 怪我太不关心他,忘了他的伤是修元阵在顶着,应该在阵效过去之前就带他去看医生的。 走到门口,蹲着的那人听到动静,慢慢抬起头,看到我时,立马蹦了起来。 “蓝姐!” 是消失在公寓里的扎克! “扎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激动地松开白无的手,一把抱住了扎克。 他完好无缺地站在我面前,让我连日来的担心终于卸下,以致于根本就忘了白无是个无力靠自己站立的病号,只听“咚”的一声,他重重倒地晕了过去。 我大惊失色,顾不得去问扎克其他的事,自责地赶紧扶起白无,对着扎克喊道:“帮我把白无弄进屋里,他伤得很重!” 扎克看我紧张的神色,片刻也不敢耽搁,从白无身上掏出钥匙,帮我把他背进了卧室。 床上,白无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他的嘴里偶尔发出一声低吟,说的却是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白先生伤的是内脏,为什么不送去器械齐全的正规医院?他现在很危险。” 扎克替白无草草检查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却吓了我一大跳。 “你说什么?他很危险?”我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是的,脏器破损很严重。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一个我解释不了的现象。”扎克拿着听诊器在白无的胸腔处左听听右听听,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是什么?”我的心一揪,下意识地抓紧了白无的手。 他收起听诊器,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犹豫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判断错误,白先生的脏器,似乎和我们的不一样,我听到了两股心跳声。而且,他的伤好像在自愈。” 自愈…… 还有两股心跳声…… 难怪他不肯去医院。 我知道白无不是普通人,所以扎克说的话虽然让我感觉到意外,却还能够接受和理解。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还得帮白无瞒着。 “不可能,正常人怎么会有两股心跳?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替白无掖好被角,信口打了个哈哈,眼神始终不敢看扎克。这种欺瞒队友的事,我还是很少干的,难免心虚。 “是吗?那我再听听。” 扎克疑惑地抓了抓头,掏出听诊器又要再听,我一看,急得连忙抢过听诊器阻止他:“你这么多天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都急死了。大家还去公寓找过你,你当务之急应该先去找阎叔他们报个平安,省得其他人继续担心,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再不打发他走,我就要瞒不住了…… 没等扎克同意,我报上地址就给他推出了书店。走之前他给白无留了些药,也是傻不愣登的一个大小伙,大半夜的,硬是被我给强行赶走了。 我转身锁上门,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白无虚弱的声音。 “蓝蓝,蓝蓝……你在哪儿?” 我连忙收神,小跑回去,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在四处找鞋想要下床。 “你刚醒,怎么就要到处乱走!”我佯装生气地喝止他,将他按下床去。 “我醒来看不到你,以为你走了。” 白无轻轻抓起我的手枕在耳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澄澈的视线像是要融化我的心。我无奈地在他身侧躺下,柔声说:“我都答应陪你来了,怎么会走?安心休息吧。” 他勾起嘴角,将我环进怀里,清清凉凉的皮肤紧紧贴着我的脸颊,说:“蓝蓝,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透着自信,透着骄傲,虽然仍有些有气无力,但已经比开始时好上一些。 “少自恋了。” 虽然心里承认,但我嘴上仍旧改不了要讨些便宜的习惯,往他怀里拱了拱,倔强地否认。 他对我的小动作十分受用,偷偷在我头顶印下一个吻,宠溺地说:“这才是我的蓝蓝。你之前对我的疏离敷衍,让我几乎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疼死的。” 我承认,某种时候我就是一个特别肤浅的普通女人。对于白无,我臣服于他的美色,醉倒于他的温柔,倾心于他的甜言蜜语。他的一切对我而言都很受用,如果我对感情的绝缘是一种病,那么,他正好就是我对症下的药。 可我不知道,于他而言,我是哪种定位?是动过一点点心,还是纯粹的利用?虚无之行,这个问题我猜了又猜,想了又想,避无可避。 “白无,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我不敢抬头看他,闷在他的怀里,像一只躲避风沙的鸵鸟一样。 “是挚爱。” 他脱口而出,那么自然。 越是这样简单笃定,我越不知道能不能信,该不该信。所以,我这个问题问的到底有没有意义,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 “睡吧。” 我闭上眼,抽离思绪,意识远离前,听到他在我耳边呓语:“蓝蓝,我的好蓝蓝,你要多跟我亲近,再亲近一点,更亲近一点……” 这一夜,我也不知道是谁先睡去的,但次日我比白无醒得早。趁他还未起,便匆忙回了郊区别墅。 有些事情,我要问问扎克。 比如,他去了哪里? 比如,他是怎么回来的? 比如,他莫名其妙消失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