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成亲,后恋爱(GL)》 第1章 穿越 永山县地处西南腹地,山川秀美,风景怡人。这山陵之地,交通虽略有不便,物产却甚为丰富,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生活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倒也安乐。再说那永山县城,因是全县的门面,房屋修得也颇为错落有致,商铺临街而立,入目皆是一片繁荣之象。 永山县每逢初一、十一、二十一便是集日。每到集日,不止是商贩云集,还有些戏班子、杂耍班子登台表演。因此不少周边的百姓皆会聚集而来,互通有无,观赏游玩。有的更是一家老小全部出动,给喜爱的班子捧个场,然后采买一番,为家里添置些物事,更是增添了县城的热闹。 欧阳兮的父亲是一个小镇上的教书先生,因着书读得多了,也粗通药理,闲时便会上山采摘些药材,给那些请不起正经大夫的乡亲们看看病。每逢药材有余便会叫女儿背去县城,找药材商卖了换些银两,补贴家用。今日四月初一,恰逢永山县的集日,欧阳先生又把准备好的药材放在背篓,喊了欧阳兮:“兮儿,快去吧,早点回来。” “兮儿还没好利索呢!你就舍得让她奔波?下个集日再去,要不然你就自己去!”欧阳夫人掩盖不住对女儿的宠爱,向着欧阳先生说道。 “都已经半个月了,兮儿早就没事儿了,再说,她可比我这当父亲的厉害,能说会道,每次都能卖个好价钱……”欧阳先生不由地为自己申辩道。 欧阳夫人听不下去了:“就知道钱!你当女儿是捡来的么?要不是虎子发现的早,兮儿就……”一旁的欧阳兮心里悄悄嘀咕道:别说,我还真是捡来的呢!却也不忍二老再继续为了她争吵,赶紧出来打圆场:“娘,我早就好了!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么?”说完还原地转了一圈,好让娘亲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错,“再说,我这闷得都要生虫了,早就想出去走走了,您就放心吧!” 欧阳夫人见女儿坚持,也只得退让一步,说道:“那把你虎子哥叫上,有个人照看着你,娘也放心点。” “哎,行。我知道了。”欧阳兮答应得很是痛快,心里却不由嘀咕:要不是姐姐我不识路,才懒得搭理他呢,二乎乎的!心下又不觉忧虑起来,这古代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的现代,我的大学,我的ipad,老天爷,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话说到这,自然免不了要提一下欧阳兮这个地地道道的现代姑娘是怎么好端端的来到了这里。欧阳兮,现年20岁,b大临床医学在读。想起自己的“死因”,她真是恨不得再死一次!那一天,云淡风轻,晚饭过后,欧阳兮和室友们正围着人工湖散步,一边消食,一边聊着八卦……忽然,对面走来一个打扮特别中性的女生,来到她们几个面前后突然站住不动了。现在社会比较开放,一般人也能看出来,何况欧阳兮这个资深的“弯人”。看气质打扮,想必这个就是传说中的t了,欧阳兮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冲自己来的! 可惜,老天没能让她如愿!那小t手插裤兜,脸上摆出一副吊炸天的表情,上来就单刀直入说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兮说。”于是,她的室友们都“识趣且厚道”地离开了。只留下欧阳兮一人风中凌乱,她有些无语的叹道:“你找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小兮,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做我女朋友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小t极为深情的说着。 平心而论,如果表白的是个美女,兴许欧阳兮就会屁颠屁颠地答应了:颜值很关键,感情的确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认不认识可能真的不重要。但是!尽管她是弯的,可也实在不喜欢面前这种太“爷们儿”的女生,欧阳兮本人还是偏爱长发飘飘的美女。但是又不能太伤别人的自尊,她只好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啊,首先,我喜欢男生;其次,我是不会和陌生人谈恋爱的。” “你撒谎!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一家les酒吧,如果说一次是偶然,可我已经在那里见过你很多次。后来才打听到你竟然和我同校,这说明我们两个很有缘分啊。至于你说不认识,这有什么问题,我完全可以现在把自己介绍给你认识啊。” 谁想认识你啊?缘什么分啊?撒谎怎么了?这是拒绝,拒绝!正常人都能听出来好嘛!欧阳兮内心在咆哮,她干脆直接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喜欢女生。可你这样的,真心不是我的菜!” “我什么样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呢?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跟我在一起你一定会幸福的!”小t继续不死心的纠缠。 欧阳兮再也不想给对方留什么余地了,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喜欢真美女,不喜欢假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的狠了,面子上挂不住,那小t听完这话,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随后竟然指着身旁的人工湖说道:“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跳下去!” 欧阳兮听完“扑哧”一声乐了,心想,怎么现在连告白都流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部曲了,随口回了句:“好啊,那你就跳吧!”说完长发一甩,转身就走。谁知刚走几步,就听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有人惊慌的喊了句:“我不会游泳——” 欧阳兮转身一看,果真不见了那小t的身影,心想:完了,真跳啊!为了不至于后半生背上条人命,她想都没想就跳下了水准备救人。可谁知,溺水的人都有个通病,但凡手边抓着点什么东西就死不撒手。欧阳兮费尽艰辛刚刚摸着那小t的手,就被她一把拉过手臂,紧紧抱着动弹不得。她被这一下猛地拉入水下呛了几大口水,两条腿扑腾了几下后就没了知觉。等再醒来,就已经成了别个欧阳兮! 她还记得刚刚醒来时,看见一个古装扮相的中年妇人正拉着自己的手轻泣垂泪,一时大脑短路,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赶紧又把眼睛闭起,心里想着再睡一会儿梦醒了就好了。谁知那妇人看着她睁眼,急忙上前惊喜的问道:“兮儿,你醒了?娘都要被你吓死了!” 欧阳兮一听,眼睛“唰”地又睁开了:“娘?”她仔细看了眼面前的人,顿时蒙了。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正在湖里救人吗,怎么会突然跑来这个地方? 那妇人这时哭得更厉害了:“兮儿,你醒了便好!是不是把你吓着了?以后啊,娘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河边洗衣服了!这次幸亏虎子去找你,刚好遇着你不小心掉进河里,才把你救了起来,要不然你可就……要真那样的话,娘和你爹也活不下去了啊!”说完又转头朝门外喊道:“她爹,兮儿醒了,快把鸡汤端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屋内门帘掀起,走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相貌儒雅,身材略微发福,面相倒是看着挺亲切。那男子端着一碗鸡汤递到她的跟前。催促道:“兮儿,快趁热将这鸡汤喝了,爹给你熬了好些时候呢!”欧阳兮此时尚未完全清醒,只下意识的坐起身把碗接了过来,边喝边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又捋了捋事情的经过,终于悲催地意识到:她可能在那次救人事件中很不幸地穿越了! 随后的几天里,她的救命恩人,她“娘”口中的虎子也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会带些小东西:镇上买的糖人啦、山上采的蘑菇啦、河里摸的鱼虾啦、家里老母鸡刚下的蛋啦,总之次次不重样。欧阳兮也是在跟这个心眼儿实诚、虎了吧唧的虎子哥聊天时,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没变,而且庆幸的是,原来的欧阳兮心思单纯,人际关系十分简单,除了爹娘,就是和这位虎子哥走得近些,每天生活也很平淡,如若真的要冒充也不费什么事。再加上从镜子中看到,这位欧阳兮居然连容貌都和原来的自己一模一样,心里的担心也便消除了。只是,想到现代的自己生死未卜,仍然不免有些心伤。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爸妈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呢,幸亏还有个弟弟在,她偷偷安慰自己道。 一直卧床休养的欧阳兮,天天琢磨着怎么样才能穿越回去,甚至想再去不慎落水的小河边转转。无奈欧阳夫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只让她在家静养,门都不许出,至于那小河更是坚决不准再靠近一步!她也只能暂且先顶着这个欧阳兮的身份,再静观其变,慢慢寻找回去的办法。难得今天集日可以出去透透风,在家闷得头上都要长角的欧阳兮怎么可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麻溜儿地背起药篓,叫上“青梅竹马”的邻居虎子哥,就屁颠屁颠出门去了。 第2章 招亲 出得家门,欧阳兮跟在虎子后面一路向东而行,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古代城墙壮丽巍峨的身影。离城门尚有不算短的一段距离,就已有不少百姓整齐的立在一旁等待守城侍卫搜查放行。这情景以前在电视上倒是没少见,身临其境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欧阳兮心里顿时雀跃起来:作为一个在现代都市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平日里买东西不是去超市就是去商场,连现代农村的集市都没有见识过,更何况是古代的?她心里偷偷的盘算着:虽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不过在现代社会,但凡古董总归是价值不菲的,回头看着便宜物件一定多买几个,等哪天穿回去,还不成亿万富翁了。 欧阳兮正兀自想的出神,却听身边一个声音响起:“这筐里背的什么?进城干什么的?”原来她们已随着人群走到城门口,守城的侍卫正盯着她身后的背篓例行问询。她正待回答,身边的虎子早已低头谦卑的回道:“回大人,是自己采的一点草药,想进城卖了换点家用。” “走吧,走吧。”守城人听罢,挥挥手放她二人进了城。 刚刚入得城来,欧阳兮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这古代大街上的玩意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好多在电视上都没有见到过,她随着人群东瞅瞅、西逛逛,不时拿起身边小摊上售卖的东西瞧上一瞧,再把玩一番。虎子紧紧地跟在身旁,生怕她被拥挤的人群冲撞着。以往虎子也陪她来过集市,只是那时候两人目的很明确:先把药材卖了,若有所缺,直接买了便往回赶,全不似今日这般兴致高昂。 见她高兴,虎子心底也透着愉悦,憨憨地上前一步说道:“兮儿,你若是有看中的尽管说,虎子哥买给你啊。”说完又怕自己的“一番心意”表露的太过明显,连忙掩饰性地又加了一句:“就当是……就当是……庆祝你身体康复!嗯,身体康复!” “别别别,无功不受禄!再说,我就是看看,没想买。”欧阳兮连忙放下手里的小玩意,摆手说道。穿越过来也有十几天了,欧阳兮早就看出虎子哥对自己有想法,哦不,是对原本的欧阳兮。两家父母倒也开明,乐见其成。估计原本的欧阳兮应该也没什么意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邻居,品行端正,父母又不反对,若是成亲倒也顺理成章。现在偏偏被自己横插了一杠子,尽管她是无意的,可到底是把人家快到手的媳妇给整没了,心里发虚,更是不可能再让人家为她花钱费心思讨好。 “兮儿,你说什么公,什么鹿?”虎子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欧阳兮背地里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语言习惯,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过来的。一边硬是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道:“没什么,你听错了,虎子哥。” “哦,这样啊。”虎子憨憨的一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欧阳兮却已经扭头朝着一个首饰摊子走去。 但见摊子虽小,上面摆的首饰却精致的很,虽略显粗糙,但一看就是纯手工雕刻出来的,每件的花纹和线条都风格独特,各不相同。欧阳兮平日见惯了现代的流水线产品,再瞧着眼前这些各有千秋的小饰品,心中更加喜爱,不觉拿在手里多把玩了一会儿。 那摊主也是个口齿伶俐的,见有客来,忙面向虎子说道:“这位小哥儿,看您娘子天生丽质,本不需要这些俗物点缀。但鲜花尚需绿叶缀,若是选上几样佩戴起来,必定也能锦上添花……” “不不不,我们还没有成亲……”虎子一听到“您娘子”,知道摊主误会了,脸瞬间就红了,赶忙开口解释。 欧阳兮听到“您娘子”也不高兴了,正想质问一下摊主哪只眼睛看出他俩成亲了,就听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快,抛绣球马上开始了,赶紧去看看!” “是啊,那混世小魔王可真能折腾!” “对对,花样真多,这等热闹可不能错过!” …… 欧阳兮那颗八卦的心立马被激活了!质问的话立刻改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摊主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听到询问兴奋的回话道:“哎,您二位今儿算是来着了!百年不遇的抛绣球招亲都能赶上!” “抛绣球而已,有啥好稀奇的啊?”虎子反问。 有人搭话,那摊主说得更加起劲儿:“这您就有所不知了!以往这抛绣球的可都是姑娘小姐,招的那是乘龙快婿!可您知不知道今天这抛绣球招亲的是何方神圣?” 虎子当即摇头表示不知,那摊主停住了话头,又把目光转向欧阳兮。欧阳兮对摊主刷存在感的行为十分不屑,但为了满足好奇心,也只得配合着说道:“不知道,那敢问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摊主对面前两个“听众”的表现极为满意,咧嘴轻轻一笑,这才又摇头晃脑的接着说道:“悄悄告诉二位,今日这抛绣球招亲的可不是一般人!他啊,乃是永山县首富钱员外家唯一的公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闲钱,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要是哪家的姑娘被他投中那才叫倒霉呢……” 欧阳兮听摊主这样说,不觉心里痒痒起来,也想跟着人群去看看热闹,于是把手里的商品放回原位,说道:“听着倒是有点意思,虎子哥,我们也去瞧瞧?” “好啊。可是你的药还没有卖呢……” “没关系,看完再去!万一我们先去卖药,人家绣球抛完了我们还看什么?!”说完拉上虎子,兴冲冲地随着人群走了。留下摊主一人在原地追悔莫及:早知道先等她二人买点什么再说抛绣球的事也好啊! 欧阳兮二人随着人群来到了一家气势颇为恢宏的酒楼前,这酒楼由上下两层组成,一眼望去张灯结彩,红绸遍布,布置地非常喜庆。一楼正门两侧,左右各分列着一排家丁,估计是为了维持现场秩序,以免人群在争抢间发生伤亡,当然,前提是如果有争抢的话。 二楼的走廊中间,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扛着一块牌匾,上书金光闪闪四个大字:招亲大会!欧阳兮看着那匾,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出来,只因那四字皆不是用笔写就,而是拿一块块金砖拼出来的! 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金字招牌”,欧阳兮心里默默吐槽着:这几个字看起来怎么着也得有个几十斤吧,按照市价三百块钱一克来算,这块招牌得值个几百万啊!这家人的家底儿是得有多厚啊,随随便便拿几百万出来做个破招牌。想到这里欧阳兮立时不淡定了,扭头问身边的虎子:“你说这家人这么有钱还招什么亲,那些姑娘们还不争着抢着嫁过去啊!” 虎子挠挠头:“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嘿嘿……” 想来从古至今八卦都是人类的天性,站在她们身后的一位大妈听见这话,费力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挤上前来说道:“小姑娘,一看你们就是外来的。钱员外是我们这里的首富,有钱自是不假,可他家那个少爷实在是要不得,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就知道吃吃喝喝、寻花问柳,这县城里的姑娘家就找不出几个没被他调戏过的。真要是嫁进了钱府,还不被活活气死,纵是再多的金银也没命花不是?我看姑娘长得如此标志,待会儿可得躲那绣球远点儿,要被那钱家少爷看中可就惨了……” “就是啊,兮儿,我看咱还是听大娘的话,往后退点吧,若是真被那绣球砸中可就不好了!”虎子被这大娘唬地一愣一愣的,不免开始担心起欧阳兮。 欧阳兮却压根儿不往心里去:“虎子哥,你想多了,那绣球抛下来也得我肯接才行啊!放心,咱们就看看热闹,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她们举目望去,二楼的走廊上,一个年过不惑的蓝衫男子走了出来,在举牌匾的两个小厮身前站定,向着底下的人群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乃是钱府的管家,今儿个是我家少爷的抛绣球招亲大会,”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两个小厮手里的牌匾。“这规矩嘛,只得以下三条:一是要容貌上等,二是年纪在十八岁以下,三便是尚无婚配。符合以上条件的姑娘小姐皆可参加!当然,若是有那腼腆的,由家属代抢绣球也无不可。规矩就这么多,老朽也不废话,接下来便有请我家少爷——钱小宝!” 欧阳兮听到这如此接地气的名字,差点就要仰天长啸了。她心里暗暗嘀咕道:怎么这哪儿哪儿都有叫小宝的呢?要是和宋小宝一样的长相、韦小宝一样的花心,这人可就真没法儿要了。不过人家这位少爷好歹还有个得天独厚的优点:是真有钱!不白姓钱! “这个钱少爷,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就是,小时候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大了竟变成这般德行,真是应了那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不晓得有没有哪家姑娘肯去抢那绣球?” …… 只要肯用心,总是有听不完的八卦。欧阳兮正兴致勃勃地听着人群里的议论声,抬首就见酒楼二层走出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少年,身着大红喜服,头戴新郎冠,帽子正中镶着的一颗珠子又吸引了欧阳兮的眼球:鸽子蛋般大小的珍珠啊!好吧,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珍珠夜明珠还是宝石什么的,只是被这少爷的土豪劲儿给震住了,总之,这少爷家肯定是非常非常有钱就对了! 这时,钱小宝少爷已经在雕花围栏前站定,扫了一眼人群,笑眯眯说道:“哎呀,今儿来的人可真是多呢。如此看来,倾慕本少爷的人着实不少。能为大家提供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少爷我甚是高兴,看来这个抛绣球招亲的主意还真是不错!哈哈……既然大家已经准备就绪,那咱就开始吧。不过,看这人山人海的,本少爷提醒各位可千万注意安全,为了抢我的绣球伤了身体,少爷可实在过意不去。” 欧阳兮看着楼上一身火红的钱小宝,配上他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动作,顿时乐了:穿得跟个小龙虾似的,居然还这么自信!瞎啊?没见现场多一半儿的大老爷们,剩下的也是大妈大娘居多,符合条件的怕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倾慕你呢!人家那是来看热闹的好不好? 此时,那两个扛着“金字招牌”的小厮早已退下,走廊上就只剩钱小宝与一个手捧绣球的丫环。钱小宝将手一伸,那丫环便把绣球放到了他的手上,他接过绣球面向楼下的人群说道:“各位可不要抢得太拼命!虽说我家有钱,但是你们受伤了我是不负责的。”话说完,这才笑眯眯地将手中的绣球一抛,继而转身坐到身后的檀木座椅上,端起茶桌上早早备好的茶饮了一口,又用手指捏了一片桂花糕放进口中,头却自始至终不曾再转向楼下,似是根本不关心这抛绣球的结果如何。 第3章 识破 再看楼下,随着绣球的抛下,人群再度沸腾,却不是大家相互争抢,而是相互“谦让”。眼见着绣球到了眼前,众人都不约而同的一把拍开,生怕这烫手的山芋落在自己手里。楼下的人群把这“接力游戏”玩的不亦乐乎,楼上的丫环却看不下去了:“少爷,你说他们怎么这样,不接就算了,还这么丢来丢去的!” 钱小宝一笑,全不在意:“我说雪儿,你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娱乐一下大家有何不好?”话音未落,看着身边的丫环脸色越加不好,忙又说道:“好啦好啦,雪儿莫再气了,眉头皱着一点都不漂亮了!” 墨雪听他这么说,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是生气,只是替少爷委屈,她们全都不知道少爷的好……” “雪儿,”钱小宝打断了墨雪的话,“本少爷的好,外人知不知道有何相干?无须为了如此小事这般费神。” “可是……” “不要可是了。赶紧看完热闹咱们就回府了,到时候我叫厨房做你最爱的醉茶鸡,可好?”钱小宝笑眯眯的将墨雪安慰一番之后,才终于向着楼下看了一眼。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抛出的绣球似是不知疲倦,仍然在头顶上方被传递着。欧阳兮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心想:今天也就这样了,看人们这嫌弃劲儿最后肯定不了了之,没有人会接的,还是抓紧去把药卖了回家吧!再说了,也不知道药铺离这里远不远,兴许走过去也得好大一会功夫呢!这么想着,她便回头想叫上虎子哥赶紧去办正事,岂料转身却早已不见了虎子的身影! 一定是刚才被人群给挤散了,欧阳兮一时有些心急,先不说没有虎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药铺,就连回家的路她也不认得啊!再说了,出来的时候是两个,回去剩下她一人了,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欧阳兮心想无论如何得赶紧先把人找到啊,但是举目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实在看不出哪个是“她的”虎子哥,她只得双手合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吼了一声:“虎子哥——” 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欧阳兮一愣,心说:我这一嗓子这么大威力?又见周围人都在盯着她瞧,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赔笑:“那个,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我就是找人,你们继续哈,继续,不用管我。”边说边脚步后退,想悄悄退出人群。 谁道,周围的人却不为所动,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眼里隐约还透出一股怜悯的光芒,欧阳兮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转身离开,身旁一个大爷却在这时开了口:“姑娘,你可别想不开啊!” 她一脸笑意的看向大爷,无所谓的说道:“怎么会?找个人而已,这县城也不是很大,总能找着的,有什么想不开的?放心吧大爷!” “不是的姑娘,”大爷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指着欧阳兮身后的药篓说道:“那绣球,掉在你筐里了……” 欧阳兮一下呆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旁突然出现了一群着装统一的家丁,在她身旁站定后,齐刷刷抱拳行礼:“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待众人贺喜完后,上前一步说道:“恭喜姑娘抢得绣球成为钱府少奶奶,还请随小的们即刻回府见过老夫人、老爷和夫人。” 欧阳兮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你们搞错了,根本不是我抢的!你没听刚才那位大爷说了吗,是它自己掉进来的,这怎么能算数呢?” 众家丁听到这话均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在楼上的墨雪却将事情的始末看的清清楚楚,一时急得直跺脚:“少爷,怎么办啊?那绣球自己认主了!” 钱小宝一听,“扑哧”笑出了声:“你说说,没人抢的时候吧你生气,现在终于有主儿了你还不愿意,还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呐!” “少爷,怎么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招亲有结果了难道我不该高兴吗?”钱小宝笑嘻嘻的调侃道。 “有什么结果?没看见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愿意吗?” “无妨。”钱小宝放下手里的茶盅,慢悠悠站起身说道:“咱们下楼去瞧瞧!” 这边厢,欧阳兮还在和家丁们僵持不下,她可不想当什么少奶奶,“要不,让你家少爷再抛一次?这不是我自己愿意接的,它就是个意外!” 钱府的家丁却是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肯放人的,要知道,今早出门前,老夫人可是特意交代了:今儿个无论如何得给钱府带回一个少奶奶!他们都心知肚明,以自家少爷这名声,无论再抛多少次,都必定不会有姑娘家肯接。本来等了半天他们也已经不抱希望,心内早做好了回府挨罚的准备,谁知天可怜见,出了这么个意外。因此,就算他们知道人家姑娘没想抢这绣球,也是一致坚持要把人带回去。反正只要先回府交了差,到时候老夫人怎么处理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欧阳兮见说破了嘴这群人都无动于衷,又抬眼看着面前家丁们围成的人墙估摸着自己也闯不出去,正想低头寻思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人群却在这时自动分离出了一条路,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一身大红的小龙虾,哦不,钱小宝走了过来。 欧阳兮顿时喜上眉梢,一个大跨步走上前,说道:“哎,你来得正好,你刚才在楼上也看到了吧,这绣球落到我筐里就是个意外,快跟你的手下们说,让他们放我走!” 钱小宝在欧阳兮面前站定,手拿折扇上下随意摇着,仔细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心道:没想到这女子不止相貌生得好,胆识似乎也不小,当真少见。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娘子,这怎么能叫意外呢?该是我二人的“缘分”才对!” 欧阳兮也早在钱小宝刚站定时,将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初时离得远看不真切,现下凝眸细观,眼前这人身材高挑,身形修长,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乍看确是名副其实的翩翩美少年一枚。只是……她看向钱小宝分外白皙的皮肤和纤细颀长的粉颈,心里不觉微叹:还以为这电视上都用烂了的招数是编剧们胡编乱造的,现在看来……啧啧……也不尽然啊。这样想着,对于钱小宝轻佻的调笑也不生气,一脸了然于心的站上前,说道:“现在就叫娘子怕是早了点吧,钱‘少爷’?” “怎会?你抢了我的绣球,此后便是我的娘子。我如此称呼,有何不妥?” 欧阳兮笑道:“自然不妥。还记得招亲开始时您的管家提的那三点要求吗?我可都不符合,第一长相一般,第二年龄太大,第三本人已婚。最重要的,这绣球压根就不是我接的!所以,这次不算,你还是再来一次吧。” 钱小宝听她这么说倒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说道:“本少爷倒是觉得娘子你貌若天仙呢!只要合了这一条,什么年龄、婚否便都不重要了,少爷我喜欢即可。” 欧阳兮听他一口一个少爷地胡说八道,肺都要气炸了:“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连别人的老婆都要娶?” “你先回家与相公和离,再来与我成亲。届时你我都是单身,又有何不可?” 欧阳兮遏制住自己内心想上前一巴掌拍在面前俊俏的脸上的冲动,拍了拍胸口,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钱‘少爷’,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哎哟!”钱小宝一脸惊喜:“娘子现在就忍不住要与我独处,说些悄悄话了么?这有何不可?娘子这般主动,本少爷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忍心拒绝。我家这酒楼里,房间可多得是。娘子请移步,你想怎么独处都是可以的。” 欧阳兮朝他翻了个白眼,话都懒得说了,当即随着墨雪的指引踏进了酒楼。钱小宝却并未马上随着她二人离开,而是收起折扇,向着周围的人群略一挥手说道:“各位乡亲,本少爷的机会只此一次,既然你们没有抓住,就不必再妄想入我钱府大门了!现下我要与娘子相会,大家也都自行散了吧!”话毕,亦转身翩翩然入了酒楼。 三人进到了一个雅致的别间,墨雪给两人斟好茶后,躬身退了出去,并仔细掩好了房门。钱小宝见已无他人在场,照旧用着之前调笑的语气说道:“如今只你我二人,不知娘子想与为夫谈些什么?” 欧阳兮对他厚颜无耻的行为只能无视,走上前再次对他一番打量,意有所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钱小宝答道:“你是说招亲么?本少爷之前不是说过了,因着本少爷府上家大业大,少爷我又是如此风流倜傥,梦想下嫁的姑娘实在太多了,为公平起见,才特意设了这样一场招亲大会。想来,娘子前世必是积下了过多阴德才能有如此运气抢得绣球,今晚指不定有多少姑娘会为了少爷我的名花有主伤心哭泣,难以入眠呢,哎,想到这里少爷我也是觉得于心不忍啊! 欧阳兮听他这样滔滔不绝的说完,内心早已咆哮不已:我抢到你的绣球那是人家积德好不好?别家姑娘真要哭那也是喜极而泣的吧?再说,那绣球是她“抢”的么?明明就是没人要“丢”给她的!怪就怪自己背了个“不会拒绝”的药篓!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什么人能这么自恋,这么颠倒黑白的,欧阳兮单手扶额,一个深呼吸,狠狠吐出一口气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第4章 波折 钱小宝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褪了个一干二净,跨步上前紧紧盯着欧阳兮,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钱‘少爷’!”欧阳兮故意把少爷二字重重的念出了声,抬头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钱小宝一脸怀疑的看向眼前人:“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出我的身份?”她自认隐藏得很好,言行举止间全无女儿家的娇气,是以十几年来都无人识破,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哎呦,这么快就承认了?您倒是接着装啊,钱大‘少爷’!”看钱小宝一脸严肃的表情,欧阳兮心里顿时觉得十分解气,心里得意洋洋的想:本小姐是从小看着这种电视剧长大的好不好,连这点功力都没有还怎么出来混?再说了,好歹咱也是堂堂医科大出身,医学常识总归还是有点的!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又有什么目的?”问话的人显然已有些不耐,声音瞬间冷淡了许多。 欧阳兮本想说:我就是一眼看出来的。但看钱小宝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样子心内又觉得十分有趣,脑中略一思索说道:“这个嘛,只因我家世代行医,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更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对我教导十分严厉,只盼我将来能悬壶济世成为一代名医!”天知道她亲爹让她学医只是为了好找工作而已。“幸好我没让他老人家失望,医术也还过得去。大夫嘛,讲究望闻问切,所以你的身份我一看便知。至于目的,还真没有,今天的事儿纯属意外。就是这样,可以放我走了吧?” 钱小宝显然对于她的说辞不甚相信,凤眼半眯,凌厉之色已现于面上:“你以为随便搪塞两句我就会相信?若真如你所说,那这永山县的大夫不是个个都已看穿我的身份?” 欧阳兮闻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想:也许是你们这的大夫智商太低,也许人家真的早就看穿了又没胆子告诉你,谁知道呢?虎子哥还不见踪影,她急于摆脱钱小宝的纠缠,无心再应付她,只得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信不信由你,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耗。劳烦让一让,别挡道儿!”说完,推开钱小宝就想出门而去。 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钱小宝怎么肯轻易放她离开?且不说奶奶已经下令今天必须要带个孙媳妇儿回去,就凭她识破自己身份这事也必须要仔细调查清楚才行。她当下心念一动,计上心来,一把拉住欧阳兮说道:“姑娘且慢,敢问姑娘是否真的已经婚嫁?” 欧阳兮心想我已有你的把柄在手,谅你也不敢再拿我怎么样,当下也无意再说谎,看着钱小宝一脸无谓的说道:“没有,就是不想嫁给你胡诌的。” “既是如此,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姑娘能够帮忙。”钱小宝刚刚开了个头,眼见欧阳兮摆手想拒绝,连忙一把将人拉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递到她面前:“姑娘还请听我说完。既然姑娘现下单身,在下也急需一个娘子,我们何不将错就错合成一双。当然,我是不会白让姑娘帮忙的,你有任何条件尽管提出来,我自会尽量满足。若是姑娘日后有了心仪之人,我定当即刻与姑娘和离,决不阻人姻缘。” 反正她现下急需找人成亲,此人既已识得自己身份,成亲后无需再刻意隐瞒,相处起来倒也方便,日后也可慢慢探寻她是如何得知了自己身份的。如此一石三鸟,岂不妙哉! 钱小宝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岂料欧阳兮并不领情,对着她嫣然一笑,说道:“对不起,没兴趣。” “还请姑娘再慎重思量一番。”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再见!”欧阳兮说完,起身扭头就走,药还没卖,虎子哥也不见了,她哪有功夫跟钱小宝在这儿墨迹啊。 钱小宝见状,心知今日是无论如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当下也不再阻拦,只在她快出房门时问了一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关你屁事儿!”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钱小宝听到这话,呆愣了一下,心道:这姑娘,还真是……有个性的很呐!随即端起桌上茶杯,轻啜一口,低头沉思半响,才对着暗处悠然说道:“阿四,跟着她,去瞧瞧。” 话音刚落,屋内已赫然多出一黑衣男子,此人身手似是十分矫健,来无影踪,落地无声,他向着钱小宝抱拳一行礼,道了声:“是,少爷!”随后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钱小宝将茶杯注满,再饮一口,看着杯中如浮萍般沉浮的茶叶,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件事,看起来还有些意思,不错……” 这厢欧阳兮刚出了酒楼,就看见虎子迎面跑来,边跑还边喊着:“兮儿!你可算出来了,急死我了!” “急什么,我这不没事儿嘛!倒是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欧阳兮上前问道。 原来,这两人被人群冲散以后,虎子心里也急,忙着寻她却不得结果。待人群散了大半才从别人口里得知一个身背药篓的姑娘误打误撞地得了绣球,那姑娘不愿,就被钱府的人强行带走了。虎子听后一惊,心想这背药篓的姑娘不就是兮儿吗!心下急切想要进去问个究竟,却被家丁拦下,无奈之下,只能在酒楼门口等着。现在看见欧阳兮出来,自是惊喜万分。 欧阳兮听完虎子讲述的事情经过,心想:自己也不算孤身一人吧,至少现在的爹娘,眼前的虎子是真心对她好的。要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原来的世界,有他们陪着也好过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这顿时心下感慨,便对着眼前人说道:“虎子哥啊,折腾半天都中午了,你先跟我去把药卖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虎子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憨厚一笑,说道:“呵呵,请吃饭就不用了。我看城门口那家的包子就挺好,皮儿薄馅儿大,你往日里总会带些回去给我们吃,待会儿回去时顺路买了就成,这样节省时间。那药铺离这里还有两条街呢,我们得赶紧去。要不然回去晚了你爹娘会担心的。” 就这样由虎子带路,二人连忙赶去了药铺,因为欧阳兮是老主顾,有例可循,伙计点算完毕、掌柜爽快付了钱,她倒是也没露出什么马脚。经过了这场“招亲大会”的风波,两个人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致,便决定直接回家了。 一路相安无事,待行到自家门口,欧阳兮和虎子哥道了别,又拿出在城门口买的包子请他带了一些回家,这才进了门。穿过院子进得屋内,就看见爹娘正在桌前吃饭,她不禁有些奇怪:“平日里这个时候你们该午睡了,怎么今天这么晚,饭都没吃好?” 欧阳夫人抬头看见她进门,忙起身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往日我们都是等你回来才一起用饭的。今儿却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你爹寻思,你与虎子怕是会多逛些时候呢,我们这才吃了。”边说边拉她在桌前坐下问道:“兮儿,你吃过饭没?娘这就去帮你盛一碗来啊。对了,怎么不见虎子?” 欧阳兮见状,忙一把拉住她说道:“他回家去了。娘,我吃过了,您赶快坐下来不用管我啦。看,我还买了包子回来给你们吃呢。” “你说你这孩子,人家陪你走了趟县城,你也不叫他来家里坐坐。”欧阳夫人嗔怪道。 “没事儿的娘,我把买的包子分了他一半儿呢。”欧阳兮笑嘻嘻地说。 “你呀。”欧阳夫人听她这样说,一脸宠溺的笑着拍了拍欧阳兮的手,这才端起碗吃了口饭。 欧阳先生反而停下碗筷问了句:“兮儿,你这次回来的可比以往都晚,是不是在集市上碰见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就是,你和虎子都干啥去了,有好玩儿的说给娘听听!”欧阳夫人附和道。 “也没什么啦,还不就那样。不过,倒是碰到了个抛绣球招亲的还挺有意思,你们肯定想不到这次抛绣球的居然是个男的……”当下一五一十把今天发生的事跟二老讲了一遍,却是略过了钱小宝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骗他已经成亲才得以脱身。 二老听完后对视一眼,当下都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欧阳先生仔细思量了一下,开口说道:“夫人,咱村东头老李做的是蔬菜买卖,没少给县城的酒楼送货,说不定其中就有钱府那一家,你去向老李家的打听打听,看他知不知道那钱少爷,问下此人人品如何。” 欧阳夫人听完,把碗筷往桌上一搁,起身说道:“对对,我这就去,一定得问清楚才行。”说完急匆匆地出门了,欧阳兮想拦都没来得及。 这边父女二人在家又闲聊了些市集上的见闻,欧阳兮按照药铺掌柜的嘱托,跟她爹仔细讲了讲现下卖的好的药材,叮嘱欧阳先生下次上山的时候多多留意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欧阳兮刚想招呼她爹去午睡休息一会,抬头却见欧阳夫人满脸泪痕的进了家门。 第5章 对策 父女二人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欧阳夫人见着亲人似是有了主心骨,一把拉过夫君的手低头啜泣着说道:“当家的,你可一定得拿个主意,断不能让兮儿嫁了那个混小子,老李家的说了,她相公从县城回来说的最多的就是那钱少爷,今儿调戏了哪家的娘子,明儿又为了哪位青楼姑娘与别家公子大打出手……咱们可不能看着兮儿往火坑里跳啊!” 欧阳兮眼见她娘哭得如此伤心,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上前劝道:“娘啊,刚才不是都跟您二老说过,我已经当场拒绝那个钱少爷了,他既然知道我已经成亲,自然不会再来纠缠。再说了,咱们这村子离那县城远着呢,那钱少爷压根都不知道我是谁,不会找过来的。您就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啊。” 欧阳先生也在一旁附和着说:“兮儿说得有些道理。就算他能找来,兮儿那也是‘成过亲’的,他再无赖也不能置法理于不顾,强抢他人的妻子吧!” “说得倒是容易!他若真的找来,我们去哪里找个女婿将他打发了?”欧阳夫人此时已慢慢停下抽泣,说完这话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竟转瞬间破涕为笑:“你们别说,咱还真有个现成的‘女婿’在眼前摆着呐!”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默契得很,欧阳先生听她这么一说,也当即说道:“夫人说的莫不是虎子? 欧阳兮看着她爹娘相互间对视一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们不是真的打算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嫁给虎子吧?要真的是那样,还不如直接答应钱小宝呢,好歹人家也是一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而且,还开出了那么优渥的条件! 欧阳夫人可不知道女儿心里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而是急忙起身看着父女二人,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是啊!虎子虽然憨厚了点儿,不会甜言蜜语的哄人开心,不过成亲以后这就是优点了,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作为夫婿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可靠的,依着他这老实本分的脾气,定会对咱们兮儿言听计从。”边说边拉过欧阳兮的手,面露不舍:“兮儿啊,娘和你爹本舍不得你这么早嫁人,原想多留你两年,却不成想给你带来了这般麻烦!不行,娘这就去找虎子爹娘商量商量这事儿!”说完抬腿就要往外走,生怕去的晚了女儿就要被恶少抢走似的。 欧阳兮见状,急忙上前拉住风风火火的欧阳夫人,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把她娘劝住:“我说娘啊,您这么着急干什么,其实,其实那个钱少爷我今天见着觉得还不错啊……长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嗯那个……说话特别风趣,家境又好……嫁给他应该也挺不错的。街坊之间说的那些话,都是以讹传讹,未必是真的。” 欧阳兮言不由衷的夸赞着钱小宝,心下亦有几分无奈:开什么玩笑,让她嫁给个男的,那还不如去死! 欧阳夫人听女儿这么说,心里有些迟疑,脚下也便缓了一缓:“但是,大家都是那么说,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欧阳兮见劝说有效,连忙再接再厉:“未必全假,也绝对不都是事实,对吧?人家还没有动作,咱们何必先自行乱了阵脚?”说着话又不着痕迹的将欧阳夫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再说了,哪有女儿家主动跑去男方家里说亲的?您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去找虎子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儿嫁不出去呢!” 欧阳先生也在一旁帮腔:“嗯,兮儿说的有道理。咱可不能乱了礼数,你就这么跑去提亲,被村里人知道还不是要闹笑话。” 欧阳夫人是个耳朵根子软的,自己向来没有什么主见,现下听二人这么说,也觉得在理,但是一想到那纨绔少爷若真的前来纠缠,又实在挂心:“要是那少爷真的来提亲可怎么办?” “这个您不用担心,”欧阳兮拉着她娘的手安慰道:“咱这村子也不大,要真有陌生人来,一进村大家伙儿就都知道了。一会我去找虎子哥通个气儿,若是真的有外人来了咱家,就让他赶紧过来配合说是我老……额,我夫君。若是没人来,大家相安无事,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样一举两得,岂不正好。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您二老,不想那么快嫁人呢!”说完不忘搂着欧阳夫人,一头扎在她娘怀里撒了个娇。 “不错,兮儿还小,我可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欧阳先生率先转向了女儿的阵营:“依我看,兮儿说得这个办法可行。再说了钱府财雄势大,他家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惦记一个有夫之妇?说不定早把兮儿这事儿给忘了!” “也是,那钱少爷整日的眠花宿柳,什么样的姿色没见过?兮儿若是入了他的眼早就被拉去拜堂成亲了,哪里还会放她回来?我可真是瞎操心了!”欧阳夫人心里经过一番思量,终于放下心来。 欧阳兮听完扶额在心里一阵叹息:虽说是自我安慰,但也不用这样埋汰自家女儿吧,我有那么差劲吗? 入夜,万籁俱寂,四下无声。一道身影翻过钱府高大的院墙,脚下未停,所奔之处正是钱小宝居住的东院。此刻,钱小宝正在书房内翻阅着几本账册,面色沉稳,不时眉头微蹙,全然没有了白天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身影到了书房前便即停住,轻叩了三声房门,小声说道:“钱四回来复命。” “进来吧。”钱四应声而入。 钱小宝并未抬头,只随意问道:“什么情况?” 钱四当即说道:“回少爷,那女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兮字,乃家中独女,家住杏林村,距县城不过十几里地。以手下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她父亲是当地的教书先生,母亲是一平常农妇,平日里只在家相夫教子,全家身份均无可疑。据说她父亲平日里常去山上采摘草药,接济下看不起大夫的穷苦百姓,余下的便叫她拿到城里卖掉。因此今日她才误打误撞接了少爷的绣球……” “教书先生?不是说世代行医么!”钱小宝听罢一笑,就知道她满嘴胡话,当不得真。 钱四又道:“今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人,看两人姿态甚是熟稔,应该不只是同乡。二人回去之后便各自回家了,手下在窗外听得她与父母说起今日之事,她父母担心她所托非人,便去打听了少爷的为人,对您的人品似乎颇为……不齿……” “哦,这点倒是在我意料之中,那她父母作何反应?”钱小宝看向钱四,一脸饶有趣味的轻笑着。 “他们本想在您找上门去之前先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如此您总不能强抢人,妻……可那欧阳小姐闻言竟……竟对少爷您赞不绝口……” “是么?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她是如何夸赞少爷我的,说来听听!” 当下钱四便细细回忆着,将之前听来的欧阳兮对他家少爷的“溢美之词”以及那一家三口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钱小宝听完问道:“然后呢,她果真去找她那虎子哥商议了?” “并没有。” “哦?”钱小宝一脸玩味:“主意是她出的,却又为何没有行动?” 钱四如实答道:“属下也觉得奇怪。她出门便绕去自家屋后找了棵大树靠着,在那儿自言自语说了些话,又兀自躺着晒了会太阳,就自行回屋去了。只是她的那些话属下听来觉得甚是糊涂,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哦,她说了些什么?” 钱四回道:“她说:‘靠,哪儿哪儿都流行逼婚,老娘说过要嫁人了吗?’还说:‘早知道过来这边一样被人强迫,还不如当时答应了那小替,免得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还白白喝了不少湖水’。” 钱小宝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来,于是接着问道:“还有吗?” “没有,后来她好像迷迷糊糊还睡了会儿,嘴里隐约说了个什么想回家,想爸爸妈妈之类的,之后就再没说什么,睡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醒来就回屋去了。” “现在看来,这人确实有点意思,”钱小宝听完,细细回味了一番欧阳兮今天的所作所为,直觉这个女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略微思索一番,才开口吩咐道:“明日一早,带上府内早前备好的聘礼,你和钱一随我一起去那欧阳家走一趟。” “是!” “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钱四领命退下,钱小宝则继续坐于桌前,以手指轻扣桌面,神情微凝:按照钱四的说法,在她父母提出要与虎子结亲用以逃避自己的时候,欧阳兮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甚至不惜昧着良心夸赞她,想来在她心里,比起嫁给自己,与那什么虎子成亲应给更加让她难以接受罢。虽说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但是至少可以借机杀她个措手不及,以此为由,当有办法说动她嫁予自己。 这边钱小宝早已成竹在胸,那边欧阳兮一家却浑然不知。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刚刚吃过早饭,欧阳先生便携了几本书往学堂去了,只留欧阳兮母女二人在家。 欧阳兮陪着母亲收拾了碗筷,闲着无聊,正听欧阳夫人唠些家长里短,就听有人敲门,她出来开门一瞧,险些惊着:钱小宝!她怎么来了?!再看眼前这阵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钱小宝一身华服,镀金折扇拿在手里正一脸自在的扇来扇去,她身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乍看特别像现代的保镖,只是发型装扮略有不同,还少了一副墨镜。其中右边那个一脸笑意看着尚觉亲切,左边那个却是一脸冷冰冰的面无表情。而在她们身后,那一溜儿的家丁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眼都要望不到头,估计快要排到村口去了。她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钱小宝,无语问道:“你该不会真的是来提亲吧?” 第6章 提亲 钱小宝笑道:“娘子真是聪明得紧。如娘子这般天姿国色又冰雪聪明的可人儿,不知被多少人惦记着呢!是以为夫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欧阳兮听罢,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少说这些没用的。你的事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们互不相干,各走各的不行么?” 钱小宝又道:“虽说本少爷对你一见倾心,却也不是非你不可。青睐本少爷的姑娘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只要少爷我挥挥手,还不全都来投怀送抱?” “那请少爷您赶紧回家挥挥手去吧!好走不送!” 欧阳兮说完就想一把将门关上,钱小宝扭头向左一瞟,那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早已上前轻轻将门板一推,险些将欧阳兮推个底朝天。她一脸怒意,狠狠瞪向钱小宝,岂料对方回给她一个笑嘻嘻的表情,慢悠悠说道:“我今日前来提亲可全是为了娘子好啊,听说娘子和你家隔壁那个虎子从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人也都有意撮合。我心知娘子不愿屈尊下嫁,这才前来提亲以解美人所忧。” 她怎么知道自己和虎子哥的事?欧阳兮心中顿感困惑。但转念一想,都能查到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跟街坊邻居打听点八卦想来更是不在话下。而且,她所言不假,目前形势所迫,自己如果不嫁给她,可能就真的要嫁给虎子哥了。两害相权则其轻,至少钱小宝的性别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于是思索过后,欧阳兮开口说道:“真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这个好说!”钱小宝见她终于松口,笑颜展开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待要细谈,却听得不远处传来欧阳夫人的问话声:“兮儿,是不是有客人?怎的一直站在门口也不请进屋里去聊呢?” 想是听得门外总有动静,却迟迟不见女儿回来,欧阳夫人不放心便走出来瞧瞧。 欧阳兮还没来得及谈判,也只好止住了话头,轻声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许反悔!” 没等钱小宝回答,欧阳夫人已经走到两人身前。她还道是街坊邻居来串门子,待见到以钱小宝为首的一众人等也是一愣:这是搞什么名堂?当下不动声色又将钱小宝细细打量一番,见他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不禁暗自寻思: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也不知是否已有家室? 钱小宝即刻收起了与欧阳兮说话时的轻浮,双手握于胸前,彬彬有礼的说道:“晚辈钱小宝,拜见伯母。” 欧阳夫人一听是钱小宝,脸色大变,刚刚泛起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她一把扯过欧阳兮,又“嘭”地把门一关,拉着欧阳兮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才道:“他怎么来了?” 欧阳兮只得实话实说:“那个,她是来提亲的……” 欧阳夫人闻言,急忙说道:“他都来了这半天,怎的虎子到现在还没有过来,不会是没有看到他们进村吧?我看我还是赶紧去叫他一趟,好把这钱小宝打发走。” “别,娘,你先听我说,”欧阳兮急忙拉住她娘:“我看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 “那钱小宝都找上门来了,还商量什么?再说,咱们昨日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欧阳兮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改变主意了,想来欧阳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吧?思来想去,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是把虎子当哥哥一样,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欧阳夫人道:“那又如何?不嫁虎子要怎么回绝门外那混球儿?你对他就有男女之情了?呃,不对不对,你为了让他死心不是还说你已经成亲来着……其实嫁给虎子也挺不错的,你看要不是虎子救你——” “娘!”看着欧阳夫人似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欧阳兮急忙打断了她:“其实,我昨日一见面已经对他一见钟情了……骗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我有多少诚意!嗯,就是这样。没想到,他真的……您看,他竟带人提亲来了,我……” “一见钟情?”欧阳夫人看着女儿一脸困惑。 “就是一见面就爱上他了!真的,娘,女儿真的喜欢他!”欧阳兮对于自己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醉了,但是无论如何,目前说服她娘比什么都重要,说两句谎话总比嫁给个男人要好的多了。 “兮儿啊,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风流成性的少爷?就算他是真心娶你,可他的心又能真多久?过不了几天又娶几房小的,到时候受气的还不是你!娘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这种花花公子?” 欧阳兮只能继续绞尽脑汁想着应对的话:“不会的。他发过誓……这辈子只娶我一个。” “他当真这么说?”欧阳夫人听到这话,似是有一丝动摇。 “当然!”当然没说过!欧阳兮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略微低下了头。 欧阳夫人竟当女儿是害羞了,心道:莫非兮儿真看上那小王八蛋了?也难怪,钱小宝生了副好皮囊,这般相貌最是入得了小姑娘的眼。继而想到他刚才同自己说话时候的样子,礼貌周全,却也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也许真是像兮儿昨日说的那般,坊间传言都是假的。如果真的因此拆散他们,岂不坏了女儿一桩好姻缘?一时有些摇摆起来,想了想,叹口气道:“你们若真心相爱,执意要在一起,娘也不好强行阻拦。这事儿,还是等你爹爹回来再做定夺吧!” 欧阳兮听完心中一喜,知道母亲这关算是过了。欧阳先生平日里虽看着严厉,可对孩子的疼爱一点儿不少,只要自己坚持非钱小宝不嫁,他最后肯定也能点头!于是趁热打铁说道:“那我开门让钱小宝进来啦?” “让他等着,你爹回来再说!”欧阳夫人一口否决,也不再管欧阳兮与门外钱小宝一干人等,径自回房了。 欧阳兮知道就算她娘不反对这门亲事了,想必心里也是不大舒服的,让她安静一下也好,因此也没再说什么。看着她娘进屋后,这才快走几步,打开院门,对钱小宝说道:“我娘说……” 钱小宝一摆手说道:“娘子无需多言,想不到岳母大人竟如此……直爽,你二人交谈时声若洪钟,只要不聋的都能听见,何况为夫耳力甚佳。” 这不拐着弯儿说她粗鲁么,欧阳兮一听这话顿时怒了:“你说谁声如洪钟?正常人说话都那个音量好不好!” 钱小宝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点头说道:“是是是!娘子与岳母交谈时声若蚊蝇,怪就怪在为夫耳力甚佳听了个一字不漏,因此娘子不需再做重复。” “你!”欧阳兮竟无言以对,“那你就等着!”没等“着”字说完,院门“嘭”地又被关上,她也回屋了。 钱小宝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转过身吩咐众人道:“乖乖等着。” 快到晌午,欧阳先生下了学堂刚到家门便见一群人站在门口,为首的锦衣公子更是模样俊俏,器宇不凡,心下奇怪,开口问道:“敢问诸位聚于寒舍大门,所为何事啊?” 钱小宝闻言,心知这便是欧阳先生了。赶忙拱手行礼恭敬答道:“晚辈钱小宝,给伯父请安。想必昨日我与令嫒绣球定亲之事您已知晓,晚辈今日就是来上门提亲的。” 欧阳先生听闻眼前这玉树临风的公子居然就是那人神共愤的钱小宝,心中一时不免有些唏嘘,转而想到昨日一家人商量的结果,看眼前这阵仗,估计这钱小宝是连家门都没有进就被屋内的母女二人拒之门外了。也便开口说道:“钱公子,想必已经见过兮儿和她娘了吧?” “自是已经见过。”钱小宝如实答道。 “那老夫也就不多说什么。她们母女二人的意见也就是老夫的意见,钱公子请回吧。”欧阳先生自然没想到仅仅一日不到,自家女儿就已经改变主意非钱小宝不嫁了。还以为这钱小宝被拒绝后仍然不死心,在这里苦等着自己再寻求一线希望呢。 钱小宝听他这么说,顿时喜形于色,双手在身前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那小婿就先行回去准备一下婚礼事宜。”转身又命令钱一留下帮着把聘礼搬进去整理好,自己带着钱四飘飘然离去了。 欧阳先生站在原地正一头雾水,屋内听到声音的母女二人恰巧推开院门走了出来,钱一连忙上前恭敬一行礼,开口说道:“方才欧阳先生也已经同意我家少爷的提亲了,夫人这就请指引一下这些聘礼的摆放之处吧!” 欧阳兮没想到钱小宝这么快就搞定了她老爹,心内不禁暗自思量道:看不出这“小龙虾”还有两把刷子嘛,钱多人不傻,说不定钱府还真的是个好去处呢! 欧阳先生听了这话却立时不淡定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他的提亲了?” 钱一听罢,复又将头转向他,笑着回道:“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刚才不是跟我家少爷说小姐和夫人的意见就是您的意见,请我家少爷回去了吗?” “是啊,这话是没错,但是……” 钱一眼睛一眯,笑的更开怀了:“这不就对了。先生回来之前,小姐和夫人已经答应我家少爷的提亲了!” “什么?!”欧阳先生听完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了一跤,欧阳兮急忙上前将她爹扶住,低下头有些愧疚的说道:“爹,他没的说错,我和娘之前确是已经答应了钱小宝,本想着等您回来了再跟您说的,谁知道没等我们出来,你们都已经谈妥了。” 当下,将自钱小宝来提亲时到现在这一刻之前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她爹述说了一遍。欧阳先生听完,也是大脑短路,一时理不清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欧阳兮见状,决心趁热打铁,索性说些重话将这事就定下来。于是当下,眼一垂,脸一耷,再顺势飞快的在脸上点上两滴吐沫星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啊,女儿不孝,惹得您和娘伤心难过。但是女儿真的是喜欢那钱小宝,女儿已经和她有了誓约,今生是非她不嫁的,就请爹和娘成全女儿吧!” 欧阳先生本来心中尚有一丝不愿,还在寻思怎么想个办法回绝掉这门亲事,现在看女儿如此坚决,又哭得一脸“梨花带雨”,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弯腰扶起欧阳兮,一脸心疼:“兮儿啊,你这是做什么?爹和娘这般疼你,怎么舍得你受委屈?你若真的非那钱小宝不嫁,爹爹……唉……爹爹答应你就是了!” 欧阳兮心内一喜,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欧阳兮你太棒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你搞不定的呢?面上却仍然装出一副低声啜泣的样子:“谢谢爹……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只要你幸福,爹和娘就安心了。” 欧阳夫人也上前将女儿抱进怀里,出声安慰:“乖女儿,你能找到如意郎君,是喜事一件,快别哭了啊。” “谢谢娘。” 欧阳兮顺势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佯装擦干了眼泪,这才看向旁边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们的钱一:“娘,那您快指挥他们把这些都搬进去吧。” 第7章 成亲 卯时刚过,欧阳兮便被叫了起来,她困得眼睛半眯,脚步虚浮,被她娘拉着好一番梳洗打扮,待收拾妥当,天光已然大亮。欧阳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想着她即将离家,以后必不能像现在这般每日都见得到了,不觉心里一阵难过,立时眼眶泛泪,说道:“兮儿,娘……真是舍不得你……” 虽说仅仅相处了数月,但是欧阳夫人对她的爱一点都不输于自己在现代的亲妈,到了这分离之际,看着对方浅声低泣的面容,欧阳兮心下也不禁一阵黯然,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哽咽:“娘,您这是干什么呢,女儿只是嫁个人嘛,随时可以回家来的,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欧阳夫人闻言,以手背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强颜欢笑着说道:“就是,你瞧娘,真是的,这大喜的日子……” 欧阳先生站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依依惜别的场景,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他强自镇定的走上前来,拉开欧阳夫人的手,说道:“兮儿她娘,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兮儿过两日就回门来了,有什么话那时候再说吧。你一直拉着她在这哭哭啼啼,要是过了吉时岂不麻烦?” 话音刚落,忽听得门外鞭炮齐鸣,想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喜婆赶忙上前劝开这拉手话别的母女二人,将喜帕盖在了欧阳兮头上,说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子拜别双亲。” 欧阳兮由喜婆扶着跪下,心里不仅感慨:古人的膝盖真不值钱,动不动就要磕头。她要是在这呆的久了,得把别人好几辈子的头都磕完了。但是一想起面前的爹娘这几月来对她的悉心照顾,自己又平白无故占据着人家女儿的身体,心中一时愧疚一时感激,说出的话倒也真心诚意:“兮儿拜别爹娘!还望爹娘多多保重身体,女儿定常常回来看望二老。” 说完未待二老回答,喜婆早已上前将她搀起,慢慢引导着出了家门。门外鞭炮声、锣鼓声还有街坊邻居们聚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声声入耳,真是好不热闹。欧阳兮本想偷偷掀开盖头瞧一眼这古代的结婚场景是否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喜婆早已眼尖的一把将她的手拍下,尖细的嗓音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也异常响亮:“哎呦,新娘子哪能自己掀盖头呢,这可不吉利,得等着入了洞房你家相公来揭才行!” 欧阳兮只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由着喜婆将她扶着走到一处坐下,心想,这应该就是新娘子要坐的轿子了吧。心中强制按捺着好奇的心,静静等着轿子颤颤悠悠被抬了起来,这才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 欧阳兮还真的是“新娘子上花轿头一回”,喜帕刚一取下便四处打量起来。这轿子虽然和现代的汽车没得比,但胜在舒适宽敞,身下亦因铺着厚厚的坐垫而异常柔软。抬头看来,入眼是一片喜庆的红色,轿框都是用上好的大红锦缎包裹,用手一摸真是如丝般顺滑。而在正前方的轿帘上,一幅栩栩如生的麒麟送子图跃然映入眼底,欧阳兮倾身向前覆在上面仔细摸索了一番,心内不觉赞叹:古代人手工活真是好,这玩意儿要是带回现代估计能值不少钱。 她正四处打量仔细钻研得起劲儿,轿身却在这时突然晃动了一下,欧阳兮脚下一滑,“当”的一声好似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打开来看,盒内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五个精致的小碟子,分别盛着各色的糕点,低头微嗅,甜腻的香味直直地钻到鼻内。 欧阳兮拿起其中一碟看起来分外别致的,轻轻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异常松软的点心入口即化,一阵淡淡的桂花香味慢慢的在口鼻间蔓延开来。她心下释然,想必这就是宫廷剧的御用点心——桂花糕了吧,不只样子看起来精美,味道也还不错嘛。 原本只是想尝尝鲜,这一口下去却顿时勾起了欧阳兮的食欲,说起来,她从天未亮被拉起来到现在可是粒米未进,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于是当下也不再犹豫,拈起面前五花八门的点心挨个尝起来,不知不觉间一个食盒的糕点全都被她扫了个精光。而原本藏在盒子底部的一张纸条也赫然映入眼帘,上面一行字写的龙飞凤舞般张扬:“娘子,不知为夫准备的点心可还合你心意?” 想不到这钱小宝还蛮体贴的嘛,欧阳兮心里暗暗想到,说不定嫁给她也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古人云,饭饱神虚,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吃饱喝足,又实在无事可做,欧阳兮不觉有些犯困,于是,她索性将喜帕盖回头上,伴着花轿催眠般的颤动就那么睡了过去。只是迷迷糊糊间,脑海中突然窜过了一个念头:钱小宝特意把纸条放在盒底是什么意思?要她把全部点心吃完才能看到,难道是在嘲笑她吃的多?!这个该死的钱小宝,既然有心对人好,就不要总是摆出一副这么讨人厌的样子。 就这样半睡半醒的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轿子终于进了县城。直到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欧阳兮才猛地一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间还当是在家里的床上,条件反射的起了身,额头却“咣当”一声撞上了轿框,她立时疼的叫了一声。一旁的喜婆听得动静急忙出声提醒:“新娘子还请稍安勿躁,新郎官儿这就过来背您进门啦!” 欧阳兮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坐在花轿里,把那句还来不及出口的“疼死我了”悄悄咽了下去,又乖乖坐回了座位上。 已经翻身下马,正向这边走来的钱小宝,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内心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待走到轿前轻挑起幔帘,这才低头贴在欧阳兮耳边轻声调笑道:“想不到娘子竟是如此迫不及待,这真是让为夫好生欢喜。不过,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为夫早晚是你的人,娘子无需如此着急。”说完转过身去,屈身半蹲,等着欧阳兮伏上她的背。 那喜婆站在一旁只当这二人是在打情骂俏,捂嘴一笑,说道:“想不到还未正式过门,新郎新娘便是这般恩爱,可真是羡煞旁人啊!”说话间揭开轿帘,将欧阳兮扶了出来。 欧阳兮素手一伸,攀上了钱小宝的脖子,又轻轻一跃,跳上了她略显单薄的背。紧接着,在她起身的瞬间,手上一个用力拧向钱小宝颈侧的软肉,垂首凑近她的耳朵,悄悄说道:“就你这皮糙肉厚的‘豆腐’,要如何煎炒烹炸才能入口,嗯?还当有人多想吃呢!”她嘴上这样说着,心底终归有些气虚,这钱小宝不止长得人模人样的,皮肤也好成这样可真是天理难容。这手下肤质嫩滑,轻柔细腻,让她险些提捏不住,说“皮糙肉厚”纯粹是逞嘴上英雄,肤如凝脂倒还差不多。 钱小宝被颈边的纤纤玉手这样捏着一拧,猝不及防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可随之而来的触感温润细腻,让她心底升上了股不知名的感觉。加之那人在耳边吐出的气息,绵软湿热,一阵阵扫的她心头有些痒,却又好似不够痒。这感觉陌生又奇妙,痛却又带来丝丝快乐,她一时也感到十分费解。 一路行至大堂,直到轻轻将欧阳兮放在地上,钱小宝还在细细品味刚才那有些难言的感觉。身旁有人递来彩球绸带,轻唤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另一端牵了欧阳兮,在赞礼官一声高喊“一拜天地”中,二人均弯腰行礼。 位于喜堂正中的钱老夫人自打钱小宝二人一进门那眼神就没离开过欧阳兮,她一打量这孙媳妇儿的身材,细腰翘臀,嗯,是个好生养的!一想起马上就能抱上重孙子了,老人家心里高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堂下,赞礼官正喊道:“二拜高堂!” 钱小宝与欧阳兮转身又对着爹娘的方向叩头一拜,钱老爷和钱夫人看上去可远没有钱老太太那么开心。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将好端端的女儿当成儿子来养,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赞礼官又道:“夫妻对拜!” 欧阳兮极不情愿的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调整了身体的方向,对着钱小宝敷衍的拜了一下,耳边便传来一句“礼成,送入洞房。”她不由嘀咕:该不会自己这一辈子就交待在这儿了吧? 拜完堂之后,钱小宝这就牵着欧阳兮进了新房。听闻身边已无他人,欧阳兮坐在床沿一把将喜帕扯了下来,一边拿在手里扇着风,一边抱怨道:“这破盖头,闷死我了都要。” 钱小宝见状,哭笑不得的说道:“盖头是要等夫君来取的,你这样自行取下于礼不合。” “那一个女子娶了另一个女子于礼便合了么?”欧阳兮反问。 钱小宝闻言一笑:“也是。要是讲究礼法我二人该被浸猪笼了。”说话的同时扫了一眼桌上的花生、莲子什么的,又道:“这些东西就是图个吉祥,也不能填饱肚子。我还得去给亲朋敬酒,你怕是要等到晚上了,待会儿我让墨雪给你送些吃的来吧。” 欧阳兮听完心下一喜,暗道:亏你还算有点良心。当下也不推辞,开口说道:“好极了。轿子里那点心我看就不错,照样再来一份吧。”说完想起那张不明所以的纸条,傲娇的抬起头瞪了钱小宝一眼。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哦,对了,笔墨纸砚也顺便帮我准备一下,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钱小宝一乐,当下问道:“哦?还约法三章?愿闻其详。” 欧阳兮却不再多言,只催促她:“等你回来就知道了。你让人帮我把东西准备好就可以去忙了。” 钱小宝道:“好吧,一会儿叫墨雪给你送来便是。若无他事,我可走啦。” 欧阳兮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的!” 第8章 协议 钱小宝再回到大堂时,那里早已是人声鼎沸、万众欢腾。钱府嫡公子大婚,这排场能小得了么?从成亲前三日起就摆开了流水宴,任由父老乡亲们享用。能入得大堂来的,除了亲朋好友,余下的也都是城中数得上号的名流人物,钱小宝这一圈酒敬下来,脚底下都开始有些飘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要说起来,钱小宝也是有那么两三好友的,俱是家里有些底子、年纪相仿、纨绔风流的小公子。其中最要好的有两个:一个名陆仕通,正是本县父母官,堂堂县太爷家的二公子;另一个叫季元豪,一听名字就知道,家里做的正是那风月场所的买卖。 这两人见钱小宝酒敬的差不多了,连忙贼溜溜地凑了过来,一把将人拉至角落。那叫陆仕通的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忙偷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钱小宝。钱小宝接过一瞧,这书页角微翘,看侧面的磨损程度,该是经常被人翻阅的,只那封面干净簇新,上书四个大字:《黄帝内经》。她顿觉无语,不由骂道:“我又不是大夫,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陆仕通闻言,凑上前嘻嘻一笑,低声说道:“钱兄可莫要被这表面功夫给糊弄住,这封面是故意做来掩人耳目的,”说着话,右手上前轻轻掀起一角,贼笑一声:“这本‘涨姿势’的画册可是小弟我多年的珍藏,若不是看在你我之间这份交情上,我还舍不得将它赠予钱兄呢。今日你大婚,一会儿下了宴席,入洞房前好生钻研一下,必定是受益匪浅啊。” 钱小宝内心一阵无语,面上却也只能附和着哈哈一笑,像捡到宝贝似的将那本《黄帝内经》揣进了怀里。 那季元豪自然也不甘落后,献宝一般掏出了个小瓶子,同样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瞄了瞄,见无人注意他们这里,才又轻声说道:“小弟这个宝贝名曰‘猫儿爪’,钱兄夜夜留恋烟花之地,想来对于这些应该也有所耳闻。这宝贝可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呢,小弟也是托了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找来这么一瓶。待到今夜洞房花烛那刻,钱兄你只需往嫂夫人那酒杯里放上这么一丢丢……嘿嘿……到时她便会如这药名一般,像小猫儿的爪子挠在心口……当真是百爪挠心,欲-火焚身……嘿嘿,欲罢不能了……” 钱小宝当下立时摆出一脸淫-笑,同样“如获至宝”般将这个“宝贝”揣进怀中,举手拍拍面前那二人的肩膀,说道:“大恩不言谢,两位仁兄的心意小弟这就收下了,赶明一定在‘醉香楼’摆上一桌好生答谢!” 如此这般,不时又有亲朋好友上来纠缠贺喜一番,钱小宝直笑的面部抽筋,喝的脚步虚浮,这才被墨雪搀扶着晃晃悠悠回了洞房。 走进床前一看,欧阳兮早已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了。层层叠叠的喜褂还穿在身上,只取下凤冠随意摆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扯过榻上的薄被盖在她身上,心道:更深露重,睡觉也不知道盖上被子,看这睡姿,也是忒豪放了些。再低头仔细端详,差点忍不住喷笑出声,只见欧阳兮略施粉黛的俏丽脸颊上,左右各染上了一道黑色的墨汁,轻轻抓起垂在床沿的柔荑,递到眼前一看,果然五指之上均不同程度的被墨汁侵染。 钱小宝将她双手放进被子里,又贴心的给她盖好,这才慢慢踱到桌前想喝杯茶润润喉。走到近前,尚未端起茶壶,视线就被摆在桌子正中央的一纸文书夺取了注意。她拿起一看,只见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甚至有些虽看着相似,但明显是错别字。 钱小宝心下不禁觉得奇怪起来: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如何写得出这般不堪入目的字迹呢?未及细想,却又被这书写的内容转移了心思。入目看来,首行就是四个大字:婚前协议。 想来自己也算的上是博览群书,怎的却未曾从哪个典籍中看到如斯描述。这几个字拆开来看,字字清晰,放到一起却不知该如何解读了。钱小宝扭头皱眉看了眼尚在熟睡的欧阳兮,心中对于她的疑虑进一步加深,她细细思量了一番,还是低头继续读了下去。 那纸上洋洋洒洒一整篇,写道:“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甲乙双方自愿签署该协议: 一、双方只是契约婚姻,甲方不得强迫乙方发生实质性关系。 二、协议期间,甲方不得再娶她人,以示对乙方的尊重。 三、乙方可自行决定协议终止时间,甲方无权干涉。 四、甲方及其亲属需尊重乙方的父母,不可仗势欺人。 五、协议期间,甲方需支付乙方工资,每月一万文钱”。 最后落款处一上一下分别写上了甲方、乙方,欧阳兮早已在乙方的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就着墨汁按上了手印。 想来这甲方该是自己了吧,钱小宝又细细将这几条逐一看来,虽然表达方式有异,但意思她也都能明了,只是这最后一条,她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是作为新娘子跟我成亲的报酬吗?每月一万文钱,啧啧,胃口还不小嘛。”欧阳兮被钱小宝的嗤笑声吵醒,不满地哼唧了几声,伸手揉了揉脸颊,这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睁眼便看见钱小宝拿着自己的“婚前协议”笑了个不亦乐乎,登时俏脸一红,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字丑了点么!我只是一时用不惯毛笔而已。” 字写得难看能怪她么?软趴趴的毛笔死活不听使唤,要换做是碳素笔、圆珠笔才不会这么丢人呢。 钱小宝转头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开口说道:“我倒不是笑这个。”说完,她伸手指了指第五条:“你想我每个月支付你一万文钱做为嫁给我的报酬,是么?” 欧阳兮心里一咯噔,该不是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了吧?其实她也是仔细考虑过的。那天在城门口买了几个包子,一文钱一个,学校食堂的包子一块钱一个,两下一对比,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一文钱等于一块钱。他们医学专业刚毕业参加工作时月薪撑死也就三五千,钱小宝家不差钱,那么翻个番、凑个整,一万块好了。因此,她很是慎重地写下了每个月工钱一万文。不想还是太高了,果然,有钱人都是小气的! 这样想着,便嗫嗫地说道:“这个嘛,也是可以商量的……” 钱小宝俏眉一挑,说道:“你特意加上这么一条,莫不是担心我养不起你?所谓工钱,自然是要做工才能拿到的钱。你现下已是钱府的少奶奶,当然无需做工,又以什么名义来问我要工钱呢?” 欧阳兮想说,在我们那个年代,租个女朋友回家过年还要给酬劳呢。你这可是活生生租了个老婆回家,还想白要不成? 钱小宝却好似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看她一脸气嘟嘟的模样,心情立时欢快了不少,也便不再逗弄她,直言道:“作为钱府的少奶奶,自然每月都可以领月钱。咱们府里的月钱皆是按主子的人头算的,每人每月十两金,只老太太的是双倍。” “十两金?”欧阳兮对这十两金的价值并无具体概念,她弱弱地问道:“那大约是……多少文钱……呢?” 钱小宝笑了笑,道:“十两金,即纹银百两,大概十万钱。你若做工来抵,便是你十个月的工钱。” 这么一大家子,每人每月十万块的零花钱,真是败家啊败家!土豪的世界怎是她们这种凡人能够体会得到的呢?那么问题来了:钱小宝刚才那表现,是在嘲笑自己没见过世面么? 钱小宝看她呆立原地,低头不语,上前以指轻抬起她尖俏的下巴,轻笑着问道:“怎么样?那工钱还要不要了?” 欧阳兮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眼珠四转着,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是怕平日里需要孝敬老人的时候手里没点钱不方便……呃,既然有月钱……那工钱……就算了吧。” 钱小宝低头轻笑:“无妨。月钱少不了你的,工钱么,我也照给,不过这以后啊,你可得听从本少爷的吩咐行事。”说完提笔在甲方的后面潇洒签上自己的大名,又学着欧阳兮的样子蘸些墨汁按了个手印上去:“好了,你现下已是全府身价最高的工人了。” 她把“婚前协议”往欧阳兮的身前一递:“喏,你可得收好了。满身的酒气我得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了呢。”说完潇洒地一个转身,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留下欧阳兮一人傻傻地看着那张婚前协议:她这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么?不过,平心而论,这价钱嘛,也还可以。 第9章 洞房 钱小宝生性喜洁,墨雪对这个主子也是用了心思的,心中知晓酒席上这一番应酬下来,她必定受不了一身酒味要洗澡,这边刚刚将人从宴席上搀扶下来,那头也早早交代人在内室准备好了热水。 水温不冷不暖恰到好处,钱小宝舒舒服服窝在里面泡了好一会儿,这才招呼墨雪进来帮她擦干身体,又松垮垮披了件中衣,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 欧阳兮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盯着屋顶数数玩,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正慢慢走过来的钱小宝一头丝缎般的长发还未擦干,就那么随意的散在身后,不少水滴正沿着发丝滚落下来,一点点浸湿了单薄的中衣,勾勒出上半身已经解除胸前束缚的玲珑身姿。许是觉得中衣够长,她下半身竟然未着寸缕,微敞的衣服下摆,在走动中掀开了更大的缝隙,不时露出内里雪白修长的美腿。 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欧阳兮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眼睛发愣,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钱小宝却已经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走到了床前,并随手抓起一缕湿发在手指间把玩着。因着这个动作,不少水珠便又顺着发端的指尖落了下来,有的停在肩头,有的驻足锁骨,有的更是一瞬间钻进衣领,滑到了胸前。 欧阳兮盯着她胸前半湿的衣服和若隐若现的山峦形状,下意识地又咽了下口水。 钱小宝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人,出声问道:“你不接着睡觉,好端端的怎么倒发起呆来了?” 欧阳兮被她的声音一下召回了心神,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撞了个正着,顿时脸颊浮现一抹可疑的绯红。嘴上却佯装无事般说道:“刚才睡得好好的被你给吵醒,现在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怕是你今天睡得太多了现在才睡不着了吧?跟少爷我有什么关系?钱小宝一阵无语,郁闷的坐在床沿晾着未干的长发。 没有手机,没有ipad,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尚不能适应古代生活的欧阳兮无聊的都快要开始数自己的头发了。看着眼前唯一能够消遣的“东西”,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说:“哎,问你个事儿呗。” “嗯?”钱小宝上半身斜斜靠在床沿,闻言抬头瞟了她一眼,说道:“什么?” “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欧阳兮说着话,目光不自觉又将钱小宝上下打量了一番。水珠越落越多,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浸透,山丘之上那两朵鲜艳的蓓蕾隔着这薄薄的布料,呼之欲出。她连忙将视线移开才继续说道:“如果你以这原本的模样去招亲,那绣球估计都能被人抢烂了。” 钱小宝床闻言,将缠在指尖的发丝轻轻往身后一抛,弯腰上床在欧阳兮面前盘腿一坐,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年我出生之时,恰逢奶奶病重。老太太这辈子啊,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抱上孙子,延续我钱家香火。只可惜,我爹娘命里无子,虽然成亲之后他二老一直也没闲着,甚至做到了三年抱俩,可惜个个都是女儿,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七个姐姐。” “七个?”欧阳兮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要是在严格实施计划生育的现代社会,纵使你再有钱,也得被罚得倾家荡产。 钱小宝却不以为然:“是啊,明天你就能见到了。放心,我七个姐姐都很好相处的,不会为难你。” 七个姐姐?mygod!这妯娌关系该怎么处啊?哦,不对,应该是姑嫂关系…… 欧阳兮正在心里默默为着自己以后的人际关系担忧,钱小宝却已经顺着刚才的话头说了下去:“所以喽,为了让我奶奶走的安心,我爹娘万般无奈之下,就骗她说生了个儿子。” “就是善意的谎言喽?”欧阳兮自言自语道。 钱小宝一时不解,问道:“什么?” 欧阳兮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钱小宝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本来想着也就说来骗骗老太太让她走的安心点,谁知道她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心中高兴,竟然奇迹般的病情好转,而且这些年身子骨越来越硬朗。”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瞒着?” “不然能怎么办,”钱小宝用眼角斜了她一眼,说道:“再怎么说她老人家也都这么大岁数了,虽然看起来很硬朗,但难保不会因为知道实情一时受到刺激而出什么意外对吧?我爹娘是肯定不会冒这个险的。” “倒也是。”欧阳兮出声附和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道:“你女扮男装确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有情可原。但你也不能明知自己是女儿身还搞什么绣球招亲吧?这不是祸害人家姑娘么!” 钱小宝闻言,无奈回道:“你以为我想啊?老太太一天到晚念叨着要抱重孙子,还说什么要是抱不上,死都不能瞑目。我们也是被念叨的烦了,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么个对策。” 欧阳兮“噗嗤”乐了:“那你们老太太注定失望了,给你娶多少媳妇儿也抱不上重孙子啊,你压根儿没那功能——” 钱小宝狠狠剜了她一眼:“这个我自然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欧阳兮听到这里,凝神一想,突然倾身向前望着她说道:“以你的相貌、家世,找个媳妇儿应该相当容易。你为了不祸害别家姑娘,故意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好让所有人对你望而却步。这样一来不会伤害无辜,二来对你奶奶也有个交代,对不对?” 钱小宝浅笑着看了她一眼:“看来你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么笨嘛,这都能想得到?” 欧阳兮两眼一翻,心中不满的抱怨着:我的样子怎么了?明明看起来就是一脸冰雪聪明相! 钱小宝却已经略显得意的炫耀起来:“怎么样?我这法子还不错吧?如果不是绣球误打误撞进了你那破筐,这事就完美了。” 我那怎么就成破筐了?欧阳兮一脸不情愿的开口说道:“你完全可以当那是个意外,把我放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说完还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反正本小姐一开始压根儿也没想嫁给你! 钱小宝却摇头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纵使我能放了你,我家老太太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再说……”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手指上前轻轻挑起欧阳兮的俏颜左右端详一番,说道:“你长的也还不错,挺和我心意的。” 欧阳兮“啪”的打落她那只不老实的手,怪声怪调地说道:“真难得小女子还入得了钱‘少爷’您的眼,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钱小宝听着她怪异的说辞,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只轻笑着说道:“你自然应该高兴。” 呸,真是臭不要脸!欧阳兮在心里轻啐道。 钱小宝抚了抚已然半干的头发,又道:“我的事情你都知晓了,你呢,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不是都已经把我的身家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么,还说什么?”欧阳兮说完,一捂嘴打了个哈欠:“困了,该睡觉了。” 她倒是想说,这样在心里憋着也实在难受。可即使她肯说,有人肯信吗? 钱小宝见她转移了话题,倒也不继续纠缠,起身越过她,往床榻内侧一躺,随口说道:“是该睡了,今天一天真有够折腾的。想来明日也必定不会好过,还要趁早养精蓄锐才行。” 欧阳兮却一动未动,只看着她侧躺的背影,说道:“你要睡这儿?” “是啊,我睡觉不老实,极易滚下床,是以一向都是靠墙睡,床边再挡上个枕头。如今有了娘子,就只好委屈娘子睡在外侧了。”钱小宝一脸无辜的转过身看着她说道。 合着我就一枕头么?欧阳兮继续争辩道:“你家那么多房间,你睡哪儿不行啊,干什么非要跟我挤?” “新婚之夜便分房而睡,传了出去大为不妥。你我都是女子,同睡一床有何不可。”说着,拿起欧阳兮丢在床头的“婚前协议”,指了指最后一条:“再说,我付了你这么些工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欧阳兮呆若木鸡:这年头挣个钱也真是不容易啊,就连独自睡一张床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她一脸愤恨的将自己的“卖身契”夺了过来,掀起枕头压住,这才不情不愿的躺在了钱小宝身边。 说什么你我都是女子,同睡一床有何不可,你堂堂一个直的当然体会不到我们弯的的苦。欧阳兮轻轻挪动身体向床边靠了靠,又靠了靠。直到确定身体没有贴着身边那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勾人的妖精,才轻轻合上了眼帘。 这夜,似乎不像预想中那么好熬啊! 第10章 画册 翌日,天色尚未亮透,钱府的下人们却早已忙碌开来,伙房里更是锅铲纷飞,一盘盘的佳肴被流水般送往正厅,人员往来有序,热闹却不嘈杂。时值钱小宝大婚,钱府已经出嫁的七位小姐均带着自家夫婿、孩儿回家来给弟弟贺喜,府内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今儿个是新娘子过门头一天,吃饭敬茶自然样样不能少。因着原来的饭厅实在是搁不下这么一大家子,钱老夫人一声令下,将桌椅移至平日里用来会客的大厅,临时作为了这第一顿团圆饭的场所。 天光渐亮,各位主子也都陆陆续续来了正厅。 钱老夫人上了年纪本就觉少,加之自己宝贝孙子大婚,也不肯安安稳稳待着,一早便收拾妥当来了厅里,此时正低头跟身边的儿子媳妇说着话。陆续走进门来的小辈们见了老太太自是少不了一番见礼,这个叫着奶奶,那个叫着外婆,中间还夹杂着小孩子一声声清脆的‘太奶奶’、‘太姥姥’,整个大厅的气氛被渲染的越发热闹起来。 而此时,位于东院的正主儿还兀自睡得香甜。 当然,这只限于钱小宝。 欧阳兮以前在学校准点上课无法偷懒,穿过来之后课是不用上了,可在这个时代实在也没有什么消遣,天黑了只能睡觉,睡得多了醒得自然也早。 刚一睁开眼睛的那刻,欧阳兮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望着雕花木床上用丝绸缎带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帐顶发了会儿楞,才猛然间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以钱小宝老婆的身份住进了钱府。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一个睡觉的地儿都整的这么浮夸。 欧阳兮这样想着,习惯性的先伸了个懒腰。只是手臂尚未完全伸直,就不期然撞上了一处软绵。她心里奇怪,下意识又用手摸了摸:柔软又富有弹性,还有一点小突起。还处在迷蒙状态的大脑略微思索了一番,才猛然反应过来,当下顿时脸色一红,急忙收回了手。 真没想到,天天裹着胸还能发育得这么好。 欧阳兮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瞟向熟睡中的钱小宝。被重点关注的人却毫无察觉,依旧呼吸顺畅,睡得香甜。 大多时候人都有这样一种心态:我若不好过,最好其他人也不要好过。欧阳兮既然已醒,自然见不得钱小宝继续睡着,于是,她玉足轻抬,脚尖向前轻轻推了推钱小宝:“赶紧起床,再睡都成猪了!” 谁知话音刚落,钱小宝马上睁开了双眼,眸子里盛满笑意,全无刚睡醒时应有的迷蒙:“敢问娘子,方才的手感如何?” 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腾地又红了起来,欧阳兮在心里骂道:既然醒了干嘛要装睡,装睡就算了,居然还调戏她!等等,她被调戏了?她一个新世纪大好青年居然被一个古代的小丫头片子调戏了?说出去得多丢人呐。被摸的又不是她,该脸红的也不是她好不好。 这样想着,欧阳兮正了正脸色,沉稳说道:“方才隔着一层衣衫,不曾有何感觉。你若是执着于得到一个答复,不妨将衣服脱了,待为妻再‘好好感受’一番,如何?” 一番话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意中被钱小宝带沟里去了,遣词用句全然是一派古人的腔调作风。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去了,做戏当然要做全套,话音刚落,她施施然举起刚才“作案”的手再次探向钱小宝的胸部。 要说这钱小宝刚才无意中出口的调戏之言,本是因为平日里见了漂亮姑娘说惯了,这才一时没控制住顺嘴滑了出来。本来吧,往常但凡有姑娘被她这样调戏,莫不都红着脸躲开,偶尔遇见那泼辣的,还会满脸怒容轻啐一声。像欧阳兮这般“迎难而上”的,却是第一次见。 她一时心下大囧,又有些不知所措,慌乱间用手挡开伸到眼前的魔爪,讪讪说了句:“别闹了,赶紧起吧,奶奶她们肯定正等着我们过去敬茶呢。” 言毕,一个起身越过欧阳兮,翻身下了床。 欧阳兮终于扳回一城,当下大喜,嘴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欢畅,心道:原来你钱小宝平日里那些嚣张蛮横都是装出来的啊,姐姐我今日只是牛刀小试,就让你这纸老虎现了原形,嘿嘿,有意思。 丫鬟墨雪此时已在门外等候多时,钱老夫人原想这小两口新婚燕尔,洞房花烛夜必定少不了要好生折腾一番,怕因此累坏了她的宝贝孙子,于是早前便吩咐下来今晨无论如何不能吵了钱小宝,要她二人睡到自然醒才好。 只是一想起厅里已经有那么多亲朋汇聚,专等着门内这两位敬茶,墨雪不觉也有些着急起来。人立在门口,耳朵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地仔细听着门内动静。所以这厢钱小宝刚刚下床一喊,墨雪立刻带着提前唤来的两个丫鬟进了门。 待进得门来,墨雪一步上前走到钱小宝跟前,一边招呼身边的丫鬟放下手里的毛巾水盆过去侍奉欧阳兮,一边连忙取过昨晚准备好的衣衫帮自家主子穿了起来。 欧阳兮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把木梳捯饬额前的刘海,借着眼角余光就看见钱小宝站在墨雪身前,两手一抬,动也不动的任由墨雪从内到外将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心下立时又是一番感慨:啧啧,瞧瞧人家这谱儿摆的,一个月十万块生活费的人的生活,真不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理解的了的。 正想着,随着墨雪进来的那两个丫鬟已经走到身前,其中一人手上托着为她准备好的衣服,另一个拎起其中一件上来就欲往她身上套。 欧阳兮从小到大生活一向自理,她可受不了被人这么服侍,见状连忙拒绝道:“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儿的,穿个衣服都要别人伺候。”说话的同时极其蔑视的斜了钱小宝一眼,又说道:“以后你们也不需如此,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两个丫环一时有些无措,求救似的望向了墨雪,墨雪也是头一回见到不用人服侍的主子,心下没有主意,便又把眼神转向了钱小宝,钱小宝于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听少奶奶的便是。” 墨雪得了准话儿,便招呼那两人退下,说道:“那你们就先退下吧,还做回原来的差事。” 欧阳兮很快便将自己收拾妥当,扭头却见钱小宝还在对着铜镜捯饬:拽拽眉毛、捋捋发丝,身后墨雪正仔细将桌上的白玉冠帮他绾上。她一时有些无聊,东瞧瞧西看看,随即一眼瞥见窗前的桌上正放着本书,书的上面还摆了个精致的小瓶子。 欧阳先生作为一个教书先生,家里最多的便是书了,她闲得发慌时没少拿些来读,虽整篇都是繁体字,有些晦涩难懂,但她好歹也在现代接受了十几年的文化教育,连蒙带猜也能理解个差不多。这时看到这书,当下起身走到窗前,条件反射般拿了起来,定睛一瞧:居然是《黄帝内经》。 这可是医学界的经典著作啊!虽说她才入学几个月,但作为专门攻读医学的在校生,关于这本书,早已像个传奇似的被老师们在课堂上念叨烂了。图书馆倒是也有仿抄本,但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借来看一看。不过眼前这本可不一样,虽然不知道现在距离这本书编著的朝代是否遥远,但是古代复印盗版的技术都不像现代那么先进,说不定这本还是真迹呢。这么想着,欧阳兮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急忙将书翻开想要一睹为快。 咦?怎么《黄帝内经》居然还是图文并茂?不对,没有字全是画,难道刚好翻开的这页是人体穴位图之类的?欧阳兮当下有些疑虑,转而翻过一页,又低头仔细看过去。这一看才顿时明了,眼前该露不该露的全部画了个栩栩如生,还有那各种各样的姿势,这分明就是本成年男女的教科书嘛!额,应该说教科画还更贴切点。 这图册露骨程度之深,她一个医学专业的看着都有点儿害羞了,钱小宝平日里却拿来消遣。啧啧,欧阳兮摇头轻叹:真没想到她还是这么闷骚的一个人。 这样想着,她转头轻咳了一声,捏着嗓子道:“哎呀,我说钱大少爷,原本我以为你只是表面风骚,内心还是很纯洁的,现在看来,你还真是表里如一呢!”说着话,她轻轻冲着钱小宝摇了摇手里的书,才又接着说道:“没想到,你还喜欢研究《黄帝内经》。” 钱小宝听到话音扭头看时,欧阳兮正拿着那本书不停翻着。她急忙上前一把夺过,俏脸早已一片绯红,有些无措地解释道:“这只是朋友送我的新婚贺礼,我自己是不曾看过的。” 欧阳兮道:“你知道送礼讲究‘投其所好’么?你的朋友还真是了解你呢。”她又拿起原本置于书上的小瓶子,一边把玩一边说道:“一本小黄书,能和它放在一起的会是什么呢?我猜,一定是瓶小黄药水儿。”说完晃了晃,却没听到响声,“哦不对,该是一瓶小黄药粉!” 虽然没听过小黄书、小黄药水儿之类的词汇,但看她的表情,钱小宝大概也能猜出她说的是春宫图、春-药一类,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承认,于是只讪讪地说道:“乱猜什么,兄弟们怕我醉酒,给我的解酒药而已。” 欧阳兮听她这么说不觉有一些失望,本以为又能借此好好调侃她一番呢,当下也只得不甘心的说道:“原来是解酒药,你的朋友还真是体贴。” 第11章 奉茶 墨雪还从未见过自家少爷吃瘪的样子,她觉得少爷和少奶奶斗起嘴来还是蛮好看的,少爷娶到少奶奶说不定是件好事。可是也不能只看热闹忘了正事儿,于是连忙上前解围道:“少爷,老夫人和老爷夫人她们都在大厅等着呢……” 钱小宝自然顺杆儿爬下:“对啊,得快些了。红包准备好了么?” 墨雪答:“哪用您惦记着,早就备好了。”说着拿起了梳妆台旁边的一个彩漆匣子晃了晃:“都在这儿呢!” 自刚才墨雪带着两个丫鬟一进门,欧阳兮就见她手里抱着这个匣子,原以为是钱小宝的护肤品之类的,不想却是装红包的。闻言,她急忙上前一步从墨雪手里将盒子接过,打开一瞧,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数十封红包,不禁有些肉疼,抱怨道:“人家结婚都是收红包,怎么我们却要送出去这么多?” 钱小宝看着她那财迷的样子,抿嘴一笑:“送红包的好像是‘我’吧,哪来的‘我们’?” 欧阳兮听完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中嘀咕:也是,这钱也不是自己的,她在这替人家操个什么心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墨雪在一旁看着这俩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心下欢喜,捂嘴轻乐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安慰道:“放心吧少奶奶,这些全都是给少爷的外甥、侄儿们准备的,您别看数量多,实际并没有装多少银两,权当图个热闹罢了。过会儿您去正厅敬茶,收到的更多,单是老夫人的一个红包都比眼前这些加起来还要多很多呢!” “真的么?”欧阳兮听到这话心下大喜,立时连声调都高了几分。却忽地想到钱小宝这人那么爱与她计较,万一事后独吞不分她一半可怎么办,还是先说清楚为好:“钱小宝,等会儿我的茶可不能白敬,头也不能白磕,收到的红包一人一半,你不能独吞哈。” 钱小宝扶额,怎么就有这么见钱眼开的人呢,当下说道:“好吧,连我那份儿一并给你,我一个不拿。还有,你该唤我‘夫君’才是。” 眼看收入瞬间翻了一倍,欧阳兮立马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哪里还会计较一个小小称呼,十分爽快地应道:“没问题!那我们赶紧走吧,夫君——” 挽起钱小宝的胳膊就出发了。 待三人走到大堂,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早就到齐了。一群小孩子见了这对新婚夫妇,呼啦啦地涌了上来,有的叫着“舅舅、舅娘”有的叫着“叔叔、婶婶”,直把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钱小宝笑呵呵地应了,伸手从墨雪抱着的彩漆匣子里取了红包,一一打赏。 欧阳兮一看这群孩子,个个粉雕玉琢一般,心里也很是喜爱,学着钱小宝的样子,拿了些红包散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儿,红包便散了个干净。孩子们拿了红包,便又欢天喜地得聚到了餐桌上吃吃喝喝。欧阳兮一数,光是小孩子就占了三桌,还有两桌男的,两桌女的,剩下的一桌人年纪明显较大了些,该是钱小宝的长辈们了。 果然,钱小宝携了她的手,来到了长辈们在的这一桌,早有两个手脚伶俐的丫鬟站在身侧,每人手里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的想必就是一会儿要向长辈敬的茶了。 随着她们走近,本来正低声说着话的人们顿时都停下了交谈,一个个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欧阳兮不无意外成了整个屋子的焦点,同时承受着百十号人的注视,即使她脸皮有点厚,这时也有些怯懦起来。 钱小宝却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难得温柔的对着她笑了笑,同时身下握着的手紧了紧,随后拉着她一起跪在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面前。 坐在正座上的老人,一头银白色的发,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看起来年级已然不轻,精神却出奇的好,看着两人跪在面前,眼睛眯起,笑得一脸慈爱。 欧阳兮心下了然,这必定就是钱府的老祖宗,钱老夫人了。正想着,身侧的丫鬟早已端起一杯茶放在她手心,她随着身边的钱小宝一起,微低下头,双手捧杯略高于顶,同时脆生生的说道:“孙儿/孙媳妇给奶奶敬茶。” “乖,乖。”钱老夫人开怀地笑着,分别端起两人手里的茶碗,各自轻抿一口,这才拿过丫鬟递上来的红包一人一封地放在她们手里,说道:“快起来吧。” “谢谢奶奶。”两人应了一声后站起了身。 欧阳兮一边起身,一边偷偷捏了捏手里的红包,随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怎么这么薄?不是说会有很多钱吗?摸着实在不像啊。 还没容她细想,钱小宝早已一把抓过她的红包,连同自己的一起交给了墨雪。墨雪笑着点了点头,帮她们装进先前空了的彩漆匣子里。 欧阳兮还想再说什么,却早已被钱小宝一把拉起走到一对中年夫妇面前。看那二人,眉目之间与钱小宝甚为相似,不用说,肯定就是钱府现任当家,钱老爷和钱夫人了。 两人不约而同,接过茶先跪在了钱老爷面前,再次齐声说道:“儿子/儿媳给爹敬茶。”钱老爷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媳”,心下虽苦涩,但在老太太面前又实在不好表露出来,只好强颜欢笑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这才将之前准备好的红包分别递到了她们面前。 钱小宝自然知道她爹心里所想,当下冲着他安慰的笑了笑,接过红包道了句:“谢谢爹。”欧阳兮全然没注意到这父女二人眉眼间的交流,双眼只紧紧盯着那红包,道了谢后接过来同样暗暗掂了下,似乎和上一个差不多啊,什么情况?墨雪刚才说的话不会是在骗她吧? 连续接到两个看起来都没什么分量的红包之后,欧阳兮的情绪再也不似开始时候那般高涨,渐渐有些不乐意起来:咱现代人膝下可是都有黄金的,怎么我来来回回跪了这么半天,别说黄金了,估计连锭银子都没跪回来吧。得,这回被钱小宝害惨了,这买卖,真是亏大了。 于是,等到她再次端着茶碗举到钱夫人面前时,连说话的音量都自动降低了好几个分贝,与之前两次比起来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了。 好在钱夫人自己情绪也不高,因此并没有注意她这明显的“区别对待”。女人和男人比起来,自然要更加多愁善感一些。钱夫人可不似自家老爷那般能容忍,一想起自己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能要披着这身男装掩饰着真实的身份过一辈子,不止不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好好享受被人疼爱的感觉,还要背着钱府少爷的名头,费尽心力照顾阖府老少几十口,她心里就难受不已。看着跪在眼前的钱小宝,眼泪不自觉就涌了上来,只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抓着女儿的手暗自垂泪。 什么情况这是?欧阳兮暗自思量:不是给这么点钱也舍不得吧,还难受得掉起眼泪了? 屋内其他人看见这一幕,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娶媳妇是高兴的事情啊,怎得还哭起来了呢? 钱小宝连忙倾身向前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帮她娘擦拭了脸上的泪,故意提高音量说道:“娘,您说您再高兴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把大家伙儿都看得不知所措了。”说着话,暗暗向着钱夫人使了个眼色。 钱夫人顿时会过意来,急忙拿着手帕擦干脸,又掩饰地笑了笑:“你们瞧我,高兴地都有些昏头了,这大喜的日子,真是的,让大家伙儿见笑了。”说完,有些敷衍地端起欧阳兮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这才招呼身边的丫鬟将红包递了过去。 欧阳兮看着这红包的厚度,与之前那两个无异,连掂都懒得掂了,直接道了谢接过来就交给了身后的墨雪。 所谓的重头戏也不过才给了这些,接下来的姑姑姑爹,叔叔婶婶,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们自然更不用指望了。欧阳兮兴趣缺缺地随着钱小宝挨个打过招呼,又陆续收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红包,笑得脸都要抽筋了,这才完成了所有的敬茶工作。 其乐融融的吃完团圆饭,老太太就被丫鬟们扶回去休息了。钱老爷和夫人陪着不常见面的姑姑姑爹说些家长里短,许久不见的七个姐妹自然也早早聚到一旁说私房话去了。钱小宝领着欧阳兮又坐在一旁陪了会儿,这才被长辈们特批回房了。 折腾了大半天也出了少许汗,钱小宝一进房间就先去了内室洗澡更衣,墨雪自然也跟着进去伺候,留下欧阳兮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盯着眼前装着红包的匣子发呆。 一想起那些红包轻飘飘的份量,欧阳兮就郁闷得不行,连磕带跪的,又赔笑了大半天,连点辛苦钱都没赚回来。她有些愤愤不平的打开匣子,先拿出了压在最下面的钱老夫人的红包。 揭开封口,把红彤彤的纸袋顶朝天一抖落,一张纸轻飘飘的掉了下来,落在了桌子上。 啥?一张纸?耍猴呢? 欧阳兮简直就要怒了,努力克制着内心喷涌而出的不满,狠狠抓起那张纸递到眼前,随即愣住了。 只见这纸的正中央清清楚楚写着五个大字:白银壹仟两,仔细看来页头位置还印刷着“户部官票”这样的字样。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银票? 欧阳兮当即咧嘴一笑,郁闷的情绪立马一扫而光,兴冲冲的一口气将余下的红包全部拆了开来。奶奶的两个都是1000两,爹娘的是500两,姑姑姑爹叔叔婶婶都是300两,就连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们也都各自包了100两。 欧阳兮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当下就在心里算起了帐,单奶奶自己就是2000两,也就是约人民币200万,爹娘加起来也是200万,再加上其他人的,粗略算来也有几千万了。天啊,她从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人一跃就成了千万富翁,这跨度实在有点儿大啊。不过,她喜欢! 欧阳兮将银票按照面值大小依次叠起来,重又放回匣子里,心里乐开了花,双眼放光,嘴巴除了笑都不知道该拿来做什么了。 待钱小宝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就看见欧阳兮嘴角带着笑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里死死抱着装红包的彩漆匣子。墨雪怕她睡得不舒服,上前想从她手里拿出来,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掰动她一根手指头。 钱小宝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暗暗叹道:看来除了言行举止异常,她这爱钱的程度也是异于常人啊。 第12章 蓝楹 第二日,钱小宝和欧阳兮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刚刚洗漱完毕,就有人来传老祖宗的话,叫她们前去饭厅吃早饭。两人于是也不敢再过多耽搁,换过崭新的衣衫,又简单装饰了一下这就出了门。 待入得厅内,一眼便见钱老夫人正一个人坐在硕大的圆桌旁,桌上早已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吃食,但她只静静坐着,连眼前的粥碗里也是空空如也,想来是在等着她俩来了才动筷。 欧阳兮想起昨天收到的那两张纹银一千两的票子,再见到这老人家时不自觉就热情了许多,松开牵着钱小宝衣袖的手,一步上前走到老夫人面前,回想着电视里的样子像模像样的拜了一拜,甜甜地说道:“孙媳妇儿给奶奶请安。” “哎,真是乖。” 人靓嘴又甜,这样的欧阳兮简直是无敌了,一瞬间把老太太哄了个心花怒放,乐不开怀。 钱小宝心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面上也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向着她奶奶请了安,这才一把拉过欧阳兮坐到了圆桌对面。 老夫人对这个孙媳妇儿是越看越满意,待她二人坐定便不停地给欧阳兮布菜:“小宝能娶到兮儿,那可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呢!来,兮儿,一定多吃点儿,也好早日为我钱家开枝散叶……” 欧阳兮怎么肯得罪自己的头号金主,于是只管端着碗来者不拒的将递上来的菜悉数接着,再满脸笑意的一一填进嘴里。 钱老夫人见她满面欢欣,吃的又畅快,还当自己选中的偏巧全都是她爱的,心下成就感顿生,更是不间歇的夹得越发勤快起来。 欧阳兮在这样的特殊对待之下,很快便撑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但抬眼看去,老太太依然夹得不亦乐乎,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得无奈的转头看向身边的钱小宝,挤眉弄眼的暗示她想办法帮帮自己。 钱小宝不知是没看懂她的暗示还是压根就不想帮她,只自顾自的低头吃着饭,理都没理她这茬。欧阳兮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将饭碗摆在桌上,一手持筷,一手偷偷伸到桌子底下摸索着找到钱小宝的大腿,狠狠地拧了下去。 钱小宝毫无防备之下被她这样一攻击,差点没将嘴里的饭菜一口气全喷出来。她愤愤转头看向欧阳兮,压着怒火低声问道:“干什么?” 欧阳兮面向着老夫人的方向,脸上依然挂着甜美的笑容,只将头悄悄靠近钱小宝耳畔,轻咬着耳朵嘀咕:“没看见我快被撑死了吗?还不想法子帮帮我!” 钱小宝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强憋着笑,轻言轻语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奶奶疼你,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欧阳兮瞪着她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花来,但毕竟有求于人,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谦卑的样子,趁着老夫人低头夹菜的工夫,转头看着她可怜兮兮地说道:“拜托了,帮个忙好不?” 钱小宝回想她确实也吃了不少,万一真的撑出个好歹,麻烦的也是自己。于是端起饭碗举到半空中冲着她奶奶的方面抱怨道:“奶奶,您还真是偏心。怎么能有了孙媳妇儿便把您的亲孙子给忘了呢?” 钱老夫闻言哈哈一笑:“哎呀呀,瞧我的乖孙,竟吃起自己媳妇儿的醋了!你想吃什么不会自个儿夹么?”嘴里这样说着,还是挑了钱小宝喜欢的菜递到她碗里。 钱小宝顿时眉开眼笑,甜甜说道:“就知道奶奶最疼我了!” 欧阳兮嘴角一撇,心道:钱小宝你个臭不要脸的,明明三两句话就能帮我解围,还偏偏要故意为难我求你那么久。 好在这之后钱老夫人也没有再刻意“关照”欧阳兮,早饭终于在尚算和睦的气氛中结束,二人也便回了东院休息。 入得屋内,钱小宝立时就躺回了床上,想着今儿个那么早就起了,还是应该再睡个回笼觉。欧阳兮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想起之前的解围之恩,虽然内心不愿,出于礼貌却也感激的冲着钱小宝说道:“刚才谢谢你啦,老太太的热情我是真招架不住,差点儿要撑死了。” 钱小宝扭头看了她一眼,满脸坏笑着奚落道:“客气了,我是怕浪费粮食而已。” 欧阳兮一脸愠怒的冲着她转过身的后背翻了个白眼,悄悄捏着粉拳恨恨地想:她早该知道,根本不能跟钱小宝道谢,给个竹竿都能上天。 俩人正闹着,墨雪却在这时敲门进来说道:“少爷,醉香楼派人传话过来,说是蓝楹小姐有请。” 醉香楼?欧阳兮心下嘀咕:听这名字不是吃饭就是睡觉的地方,当然也可兼而有之。转而面向墨雪问道:“那是家酒楼还是青楼啊?” 墨雪见她问得直白,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说是酒楼吧,那是骗人;可要实话实说告诉她是青楼,这才成亲第二天,少爷就跑去青楼会花魁……她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倒是钱小宝,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满脸不在乎的答道:“酒楼咱们钱府就有,何苦便宜了别家生意。自然是青楼。” 欧阳兮闻言登时两眼放光:青楼啊,古代美女的聚集地之一呢。她扯了扯钱小宝的袖子,满脸期待的问她:“你能不能把我也带去?让我也长长见识啊。” 听到这话钱小宝立时蒙了:“你想和我去青楼?还要去长见识?”她娶回来的这个娘子真是个女的?哪个女人会要和夫君一起去那种地方?还长见识,难道是要学习一下怎么好好“伺候”自己吗?这样想着不觉低头向自己身下看了看,她好像没有这个需求吧? 欧阳兮却没注意到她这一连串表情动作,只满脸兴奋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从来没去过呢。” 得了,早就该知道自己这个娘子一点都不简单,真是处处都异于常人!这要真的将她带去,还不坏了自己的好事么? 这样想着,钱小宝将袍袖一甩,邪邪一笑,开口拒绝道:“那种地方可不适合带着夫人去。”看着欧阳兮还想开口继续争取,她急速说道:“好好在家待着,要不然扣你工钱——”说完赶紧出了房门。 至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欧阳兮气急败坏的追到门边,大喊一声:“钱小宝,你等着,看回来怎么跟你算账!” 无奈迟迟不见回应,钱小宝早不见人影了。 墨雪怕她着急,忙上前说道:“少奶奶别着急,少爷分得清轻重的,处理完事情片刻也就回来了。您稍安勿躁,先坐着等她一会儿吧。” 欧阳兮无奈的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有些好奇的问她:“那个什么蓝楹是她相好么?看那猴儿急的样子。” 墨雪道:“少奶奶说笑了。少爷的身份您已知晓,哪会有什么相好?不过是少爷为了自己的目的不得已去了醉香楼,机缘巧合之下给蓝楹姑娘解了几次围,一来二去的,二人便成了好友。只是碍于花魁的身份,少爷成亲她也不好露面,这次把少爷请去,想是为了给少爷当面贺喜吧,少奶奶切勿介怀。” 欧阳兮嘴角一撇,说道:“我才懒得介怀呢。”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脸八卦的问道:“那她知道你家少爷是女扮男装吗?” “想必不知。”墨雪想了一下说道:“少爷是个谨慎的人,岂会到处乱说?不过若她当真知晓,那必然是少爷信得过的。” 钱小宝一走,欧阳兮连个吵嘴的都没有了,顿觉更加无聊,便对墨雪道:“钱小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咱俩这么呆着也是无聊的很。我看这钱府蛮大的,要不你带我四处转转吧?” 墨雪应道:“少奶奶刚进门熟悉一下状况是应该的。少爷也是这个意思呢,若不是她刚巧有事,便会亲自陪着您逛了。现下看来,您只好由墨雪陪了。” “是你更好,我才不想搭理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呢。走吧!” 墨雪闻言一边随她出了房门,一边为自家少爷正名:“少奶奶,我想您对少爷是有些误会呢,少爷人很好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墨雪可能早就死了,也不会有机会能伺候你们。” “哦?”欧阳兮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这事说来也有差不多十年了,那年我才十岁,家乡遭了旱灾,颗粒无收,不得已随着父母逃难到了这里。谁知道,来了没多久我父母就相继病死了。”话说到这,墨雪脸上现出一分伤感,欧阳兮刚想上前安慰,她却已调整好情绪,苦涩一笑,继续说道:“我当时那么小,什么都不会,也就只能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起在城内乞讨。可就因为我年纪小又是女孩儿,经常被别的乞丐欺负,抢走我讨来的食物。那日,又有好心人丢下两个馒头,可没等我去拿就又被那个经常欺负我的乞丐抢走了。我上去想抢回来,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膝盖都磕破了。我饥寒交迫,心里又委屈,就坐在那里低低的哭了起来。” “这时你家少爷就出来英雄救美了对吧?”欧阳兮想着电视剧中的经典桥段,试探性的问道。 墨雪闻言一声轻笑:“少奶奶真是聪明,不过说是英雄救美也太夸张了点。少爷那时候才七八岁的样子,比我还小呢。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她是随着府里的人出门采购食材,路过那条街恰巧就看到了我被人欺负。” “然后呢?” “然后她就不顾随从的劝阻,执意把我带回府里来了。” “带回来也是让你伺候她啊。”欧阳兮一脸嫉恶如仇的为她打抱不平:“你干活,她付钱,天经地义啊。墨雪你不用这么感激她的。” “你错了少奶奶,”墨雪冲她笑了笑,说道:“少爷带我回来以后,就让我和她一起同吃同住,也什么活都不让我做。她真的把我当成亲姐姐一般对待的。只是近两年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才勉为其难同意我在身边照顾她。” “好好好,你家少爷最好,行了吧?”欧阳兮听完她的话对钱小宝也不禁有了些改观。心中暗暗想到:难怪她们主仆二人关系这么好,钱小宝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墨雪,原来她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第13章 怀珺 醉香楼白天是不营业的,因此钱小宝便随了传话的人一起走了后门。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蓝楹的房前,还未进门便大声说道:“姐姐莫不是想我了?这才两日未见……”尚未有人回应她早上前一步推门进来,却有些惊讶的发现房里除了蓝楹,还有一人。 那女子一袭淡紫衣衫,娇俏玉面略施粉黛,看起来与钱小宝年纪相仿,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她此刻正静坐桌前,纤纤玉指间,一杯清茶盈盈于握。闻得说话声,转身向着钱小宝,一双美目里惊喜立现,嘴角含笑紧紧盯着她不放。 钱小宝身形一顿,神情中浮现一抹忧虑:“你怎么来了?”说完又似不经意地四处看了看,说道:“只你一人?” 那女子闻言,放下茶杯俏盈盈站了起来,朝着钱小宝踱了几步,开口便是悦若莺鸣般的声音:“许久未见,我心下对公子惦念得紧,好容易寻得个机会,这便来瞧瞧了。”说话间已走到她面前,意有所指的说道:“如公子所见,自是只有我一人。难不成公子还想见到别的什么人不成?” 钱小宝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俏颜,不自觉身体后仰拉开些微距离,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这紫衣女子却好似已经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凤眼半眯盯着她瞧了半响,这才施施然走回刚才的座位坐下,同时轻飘飘瞄了一眼立在身侧蓝楹。 在这风月场所呆的久了,这点眼力总归是有的。蓝楹走到桌前拿起一只空杯斟满茶,这才对着钱小宝盈盈一笑,说道:“钱公子,这位是我们醉香楼的新东家。看样子您二位也是旧时,自是不用蓝楹介绍了。二位慢慢叙旧,蓝楹就先退下了。”说完识趣地退到门外,并贴心地将门掩实,这才翩然离去。 待屋内只剩了她二人,钱小宝莲步轻移走到桌前,拿起茶杯轻啜一口,问道:“堂堂怀珺公主,屈尊来到小小的永山县,不知所为何事?” 慕怀珺闻言,璀璨一笑,说道:“方才不是说了?我很挂念你,是特意过来瞧你的。” 钱小宝轻嗤一声:“特意来瞧我然后顺便花重金买下了一间妓院?据我所知,醉香楼可是季家名下最赚钱的产业,你能盘下想必需要不少银子。皇家纵然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糟践法,您说这话是想把我当成三岁孩童般耍骗么?” “岂敢?天下人均知‘伏鸾公子’聪颖睿智,殚见洽闻,经纶满腹,才情非凡,是不世出的人才。又岂是我能随意哄骗的了的?”慕怀珺半开玩笑的逗弄她一番,这才一脸正色道出此行的目的:“你可知,皇兄得知你成亲的消息,把整个御书房里能砸的全砸了。伺候他的人个个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了。” 钱小宝闻言不由苦笑:“他这又是何苦?” “何苦?”慕怀珺冷冷一笑:“他心内爱你至深,却又碍于伦理纲常不敢言明。得不到,还偏偏舍不了。以他的性格,自己心下难过,又怎么可能让别人好过的了?” 钱小宝望着慕怀珺欲言又止:“当初……” 慕怀珺接着她的话头说道:“当初?当初想必你也不知道他即位后会这般无作为,却又好血弑杀吧?否则以你心怀天下的胸襟怎么可能助他登基?” “怀珺!”钱小宝面上一冷,轻斥她:“他是当今圣上,你怎可如此妄言?” “有何不可?”慕怀珺傲娇一笑,仰头看着她神情高冷:“他既非明君,别说如现在这般不讳直言了,就算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钱小宝心下一惊,脸上早已寒霜罩面般冷峻:“你在胡说什么?” “小宝,”慕怀珺起身与她对视:“你扪心自问,现在是我在胡说吗?自他登基这两年来,可实施了任何富国利民的政策?没有!不止如此,他还大肆增加赋税,四处征战他国,以致身处边境的百姓穷困潦倒,家不为家。这两年你虽然隐身在这小小的永山县,但我知道这些消息你知道的一点都不比我少。你说,这样的皇帝还配安稳的坐在帝座之上吗?” “也许他另有苦衷……”钱小宝喃喃地说出这句更像是自我安慰的话。 “爱而不得所以失心疯算不算苦衷?作为皇子时被欺压心有愤恨,现在一朝得势就大肆报复算不算苦衷?小宝,你不要因为心有愧疚,就对他的种种恶行视而不见。” “怀珺,别说了。”钱小宝面露痛苦之色,抬手制止她:“你容我好好想想。” 慕怀珺闻言淡淡一笑:“我不逼你,你心中应该有你自己的一番考量。我派人打听过了,这间醉香楼是你近两年最常光顾的地方,我买下它,是为了方便我们见面而不引起别人怀疑。以后我若想见你,自会差人去请你过来。” 钱小宝可有可无的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就想出门,慕怀珺却不放心地上前又说道:“小宝,如今高坐皇位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慕怀瑾了,你不要再感情用事,自欺欺人。从小处来说,随着时间推移他对你的执念只会越来越深,你那么了解他,自然知道,若有一天忍受不住思念之苦,就是拼着与天下为敌,他也会想尽办法将你锁在身边。如果你不愿,他一定会用你身边至亲的人来威胁,想必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吧?” 钱小宝身形微晃,面上现出一丝苍白之色,却并未答话。 “从大处来看,”慕怀珺见劝说有了些成效,心内激荡,言语间愈见犀利:“他上位仅两年就搞得全国上下民怨沸腾,百姓苦不堪言,如若继续下去,祸国殃民,国破家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慕怀珺停下话头,一脸期待望向钱小宝。 “你说完了吧?我就先告辞了。”钱小宝并未当即表态,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向着她轻轻一揖,随即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宝,”慕怀珺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我相信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钱府内,欧阳兮拉着墨雪正围着硕大的钱府瞎转悠。 终于,逛了小半个时辰尚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有些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一旁的凉亭,一屁股坐在光滑沁凉的石凳上,托腮看着墨雪抱怨道:“我说墨雪,咱们逛了这么半天我怎么还是没分清哪儿是哪儿啊,这院子修这么大做什么,都快比上皇宫了。” 墨雪闻言轻笑一声:“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出去乱传,咱们府里可就遭殃了。” “哦。”欧阳兮随意答应了一声,心下嘀咕道:古代人还真是瞎讲究,说个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她又坐着休息了片刻,脑中思索一番,开口说道:“墨雪,我看这么乱转也实在不是办法,要不然这样,以这个亭子为起点,咱们就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走,怎么样?” “顺时针?”墨雪眉头轻蹙,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额,就是……”欧阳兮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这是因为在她们那个时代有个东西叫钟表,钟表上有表针,表针总是一个方向转啊转,所以就叫顺时针吧?她敢保证如果真的那样解释了,墨雪的问题怕是到天黑都问不完了。 当下也只好胡乱编出一套说辞:“这个是我们村里的方言,意思就是……恩……按东南西北的顺序转个圈儿……明白了?” 墨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待欧阳兮歇息够了,当下领着她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您和少爷住的那个院子就是东院,刚才咱们都逛过了。现下在的这里就是西院了,是二爷和文少爷的居所。” “文少爷?”欧阳兮一时有些懵圈:“不是说就钱小宝一个男的吗?” 墨雪四处看了看见没人经过,这才凑近欧阳兮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二爷是私生子,说是老太爷年轻时行商别处一时冲动欠下的风流债。原本是将他们母子二人养在外边的,可不知怎的,二爷的娘亲突然生了重病,撇下那时候还是孩子的二爷就撒手人寰了。老太爷无奈,这才将人给领回了府里。” “哦,原来是这样,”欧阳兮体内的八卦细胞再次被成功激活,她一把拉过墨雪,悄声问道:“老太爷把小三的儿子接回家,那老太太能愿意吗?” 小三?墨雪再次迷茫了,转念一想,估计又是少奶奶家的方言吧。这词是没听过,但好在意思容易理解,她想了想才答道:“这些事有好几十年了,我也是听府里年龄比较大的嬷嬷们说的。说老夫人那时候是执意反对的,还说如果老太爷坚持,她就要和离,还要带着老爷回娘家,并且让老爷改姓她娘家的姓氏。” “这么狠?”欧阳兮一时有些咋舌,老太太慈眉善目,真看不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厉害角色呢,怪不得钱小宝怕她奶奶怕的连自己的真实性别都不敢挑明。 墨雪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听说老爷在祖宗牌位前立誓,二爷一脉的名不进族谱,对钱府的家产也没有一丝继承权,老太太这才勉强同意将二爷养在了府里。” 果然,关于财产继承的问题,不论古今,都是身在豪门的人们最在意的。欧阳兮转头看着墨雪说道:“这样的话老太太总该放心了吧?只要不争家产,钱府家大业大,养个闲人这种小事应该并不在意吧?” “少奶奶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墨雪将声音压得更低,欧阳兮努力凑上前才听清楚她说什么。 “钱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家产传男不传女。如果正房不出男丁的话,侧室甚至小妾的子嗣也都是有继承权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少爷的话,二爷就可以理所应该的将自己那一脉记入族谱,再顺理成章继承钱府所有家产。” 你家少爷有跟没有还不是一样,反正不是个带把的。 欧阳兮撇了撇嘴,说道:“所以你家少爷迟迟不敢表露真身,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喽?” “那是自然,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二爷那边的人,总觉得二爷心机不纯,时时想着谋夺家产。如果老爷一直不生儿子,老太太为着这个原因也得急出个好歹来,说不定还会逼着老爷纳妾呢。老爷和夫人如此鹣鲽情深,如果真的搞到要纳妾,还不定又出什么乱子呢?”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人多了八卦自然也多。没想到仅仅是钱小宝的叔父一辈,就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看来呆在这里的日子不一定像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啊。 第14章 堂兄 钱小宝出了醉香楼,正值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好些恰巧路过的大娘大妈们看见她从妓院出来,心里立时兴奋不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便开始八卦。 “看吧,刚成亲两日就又进了醉香楼,也不知道那些狐媚子有什么手段……” “是啊,得亏我家桂花儿看不上他,懒得抢那绣球。” “这风流成性的毛病怎得会是那么容易就改的掉的,我看啊,钱府那个少奶奶以后可有得受喽。” …… 钱小宝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指指点点,面色寡淡,未曾理会背后的说三道四,径自回了府。 钱府内,边走边听着墨雪在耳边说些细碎的八卦,欧阳兮顿时也觉得有趣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出了西院,晃晃悠悠来到了南院的月洞门前。 “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南院了吧?”欧阳兮转身看着紧随身后的墨雪,出声问道。 “恩。这里是老夫人和老爷、夫人的居所。少奶奶要进去瞧瞧吗?” “还是不要了。” 想起早上老太太那热情的态度,欧阳兮现在仍有些难以消受。万一那么不走运一会儿在院内碰到,而偏巧现在身边还没有钱小宝可以解围,那自己不是惨了么? 欧阳兮心下这样想着,脚步飞快的越过南院,径直向北行去了。 墨雪却不知道欧阳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很有资质的下人,自然也不需要明白主子的意图为何,只要照做即可。当下也不多说什么,紧紧跟在身后向着北院去了。 行到近前,那风景却出乎欧阳兮预料的好。不似之前所见到的青砖白瓦,北院的围墙是一抹温暖闲适的淡黄,配上从院内伸出的三五垂柳,在这轻轻夏日里,只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 穿过月洞门,入目便是一条石子铺设的甬路,悠远蜿蜒、直直地伸向了不远处的花丛中,之后便不见身影。而这路的两侧,此时正开满了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花,俨然一派百花争艳,欣欣向荣之景。那些花儿欧阳兮自然不都认得,甚至很多都不认得,但看那花朵的娇艳程度必定是经专人打理过的,连碧绿的枝叶都似乎被细心擦拭过,不染一丝尘埃。 “这北院的风景这么好,是住的什么人啊?”欧阳兮心下好奇,转头望着墨雪问道。 “您看这里的屋子,哪里像是可以住人的?” 欧阳兮顺着墨雪指尖的方向望去,便见这院内除了隐在山水花间的三五个凉亭之外,只在不远出的围墙边孤零零立着几许简单屋舍。那几间屋子虽然也说不上简陋,但是处在这雍容富贵的钱府院内,便多少显出了些寒酸,几间加起来还没有欧阳兮和钱小宝住的那一间大,想来该是下人房了。果然,就见墨雪随即说道:“这里是钱府的花园,只有几个专门打理花草的下人住。” 欧阳兮却觉得有些可惜,这里的风景可比她住的那个院子好多了。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也知道府里是有规矩的,自己如果真的想搬来这里,怕是也不会被同意的。当下也只得羡慕地又看了看那几间屋子,有些许遗憾的继续向前去了。 脚下的甬路渐渐走完了,尽头伫立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凉亭,和之前那几个院子里的一样,亭内依然是一方石桌,几台石凳,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墨雪寻思着也走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了,怕欧阳兮累着,当下紧走两步贴到她身侧,轻声提议:“少奶奶可觉得累了?要不我们在这凉亭里歇息一下?” 欧阳兮随意地摆了摆手:“我不累,这园子里景色这么好,咱们多逛逛。” “好。”墨雪轻笑着应下,又放慢脚步走到了她身后。 穿过亭子,沿着台阶缓缓而下,眼前突的豁然开朗起来,一个不算太大的池塘赫然映入眼底,走到近前一看,池内碧绿的荷叶中间稀疏的点缀着几朵粉红色的荷花,一群颜色艳丽的锦鲤正成群结对的打闹嬉戏,不时弹起的几滴水珠落于叶上,晶莹剔透般漂亮夺目。原木色的一弯拱桥悄然架于池上,欧阳兮三两步蹦了上去,欢快的走到桥中央,低头望着池中的鱼儿问道:“墨雪墨雪,你有没有带着鱼食啊,我们来喂一下它们。” 墨雪再次嘴角含笑倾身上前,指了指她身旁说道:“这鱼食不就在您身边呢么。” 欧阳兮扭头看去,果然看见手边木制的栏杆上被掏了一个小小的圆洞,洞里赫然放着一些白色的碎屑,她拿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口问道:“馒头渣?” “少奶奶真是聪明。”墨雪轻笑着回道。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想想你们古代拿来喂鱼的除了面食,估计也没什么别的了。欧阳兮这样想着,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我这哪是聪明,不过我看想出在栏杆上挖个洞来放鱼食这么个点子的人才是真的聪明呢。” 暮雪闻言捂着嘴笑了笑,说道:“这个啊,是少爷想的。她总能想出些别人想不到的怪点子。” 欧阳兮一听又是钱小宝,当下嘴角一撇,说道:“是够怪的。”又转过身去将手里的馒头屑一小撮一小撮的抓着投到池子里,看着那些漂亮的鱼儿扎堆抢食的样子,心情立时欢畅起来,不知不觉将栏杆上的鱼食喂了个精光,这才意犹未尽地走下了木桥。 两人继续前行,经过一座巨大的假山和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同样的亭子。 逛了这近半日,欧阳兮也的确有些累了,想着这园子看的也差不多了,就寻思着回自己的屋子歇着去。可是待站到这亭中向下一望,却见不远处赫然出现一处竹竿搭起的葡萄架。架下是一个木制的小型秋千,秋千旁还设了桌椅,远远地虽看不真切,却依稀见到桌上似摆着茶壶茶杯还有几叠点心。 欧阳兮撇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你家少爷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荡着秋千,吃着葡萄,再来一壶小酒。嘿嘿,这日子过的,真是会享受啊。” 秋千这个东西欧阳兮也只在自家小区楼下的健身设备里见过,与眼前这个小巧却精致的比起来,那些个金属疙瘩真的是丑到家了。她高兴地穿过亭子飞奔上去,到了眼前才看见,那秋千座上还贴心的铺着几层垫子,用手摸来异常柔软。 欧阳兮一屁股坐了上去,身下触感果然如想象般柔软舒适。她满意地眯着眼睛笑了笑,脚下用力一蹬,身体立时随着秋千轻轻地荡了起来。 墨雪依然面带微笑站在一旁,手轻轻地抓着秋千绳帮她荡着,说道:“不敢瞒少奶奶,这个秋千其实是少爷做来供我玩耍的。这架葡萄也是,她知道我爱吃,就闹着玩似地在这里种了几株,还说搭起架子来既漂亮还能遮阳,好得很。” 这主仆两人的感情果然是出奇得好呢,欧阳兮心下立时有些小小的触动,嘴上却口不对心地说道:“你家少爷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这葡萄想吃了随便出去买就行了,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自己种嘛。” 墨雪笑了笑没再接话,欧阳兮荡了一会,新鲜劲过了便觉得有些无趣,刚想起身离开,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人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来者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身材颀长,着一袭朴素的青衣,右手背在身后,左手似拿着一卷书册,他此时正边行边不时低头望两眼,口中喃喃自语,俨然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形象。 欧阳兮心下立时好奇起来,指着那越行越近的人低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墨雪也早已注意到了那正走过来的人,当下低头贴着她耳畔回道:“这个就是我刚才跟您提过的二爷家的文少爷了。” “文少爷?”欧阳兮眼中兴奋:“看起来还蛮帅的嘛。” 虽然自身是一个资深的les,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赏心悦目的人,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人心里还是自然而然会流露出欣赏和喜爱之情的。只是这些爱与感情无关,只出自本身的条件反射,用一词概之,就是,花痴。 这样想着,那个墨雪口中的“文少爷”已经走到两人身前。头刚刚从书本中抬起来,钱文轩看到面前的两人也有一丝惊讶,只是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向着欧阳兮躬身一揖说道:“原来是弟妹在此游玩,文殊刚才一时没有看到,差点不小心撞到你们,真是失礼了。” 欧阳兮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人,面色白皙,眉目清浅,似乎生来自带一股淡然气息。她有些手忙脚乱的从秋千上下来,回想着之前在电视中看到的场景,随意回了一礼:“堂兄好。” 墨雪也低头弯腰行礼道:“文少爷好。” 钱文殊脸上依然带着深浅适中的笑意,抬手只轻轻一搭欧阳兮的衣袖,说道:“弟妹无需客气。”又随意的望了望周围,问道:“怎得小宝不在吗?” “小宝有事出去了,”欧阳兮想到钱小宝拒绝带自己去妓院“长见识”,心下依然有些愤愤不平,没好气地说道:“我实在无聊就叫墨雪带着我四处看看,刚好走累了,就在这里歇一下。堂兄这是要去哪儿?” 钱文殊扬了扬手里的书卷:“屋内闷热,读书有些倦了,来这花园中走走提提神。” “哦,原来堂兄还是个大才子呢。”欧阳兮努力在头脑中搜刮可以夸人的词汇:“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才高八斗……呃……学富五车……” 钱文殊一时失笑,继而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我在弟妹心中的形象竟是如此高大。” 啥?哪儿高大了?她就那么顺嘴一说。文绉绉的堂兄也会开玩笑?话说古代读书的不都是呆子么? 欧阳兮被堂兄的冷笑话给冻了一下,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救星”钱小宝同志恰巧走了过来,看到三人立在这里面面相觑的样子,心下觉得有趣,上前问道:“干什么呢你们这是?” “哦,原来是小宝回来了。”钱文殊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说道:“为兄在这园里里闲逛时偶遇弟妹,便随意聊了两句。现下既然你已经回来,想必小两口之间该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这便告辞了。”说完随意挥了挥手,转身顺着原路回去了。 欧阳兮闻言冲着他的背影也挥了挥手,说道:“堂兄再见啊。” 钱小宝看着她浅笑倩兮的脸,轻摇折扇一脸揶揄地说道:“怎么?只见了一面就被我堂兄的风采折服,竟这么迫不及待地就约着下次再见?再说,你相公我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貌若潘安了,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满意么?” 欧阳兮无语望天:我跟这群古代人可怎么沟通得了啊。再见就是一个礼貌用语好不好,怎么从钱小宝的嘴里说出来就感觉自己像个淫-娃荡-妇似的,在背着相公会情郎呢?她一脸蔑视地瞪了钱小宝一眼,说道:“就你这样的还貌若潘安?你脸皮这么厚,你妈知道吗?”说完,悄悄翻了个白眼,这才继续解释道:“而且,这个‘再见’呢,只是我们村里的方言,两个人分别的时候都可以这么说,至于会不会再见面,那根本就不是重点。它纯粹就是一个礼貌用语,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ok?” “欧克哎?”钱小宝收起折扇,一脸迷茫。 “呃……这个……” “还是你们村的方言是吧?”钱小宝一脸了然,眼睛微微瞄了她一下,淡淡地说道:“那算了,你不用解释了。” “总之,我对你堂兄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大可不必乱吃飞醋!”欧阳兮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钱小宝闻言,笑眯眯看着她问道:“吃醋?何意?” 啥玩意儿,古代连这个词语都没有吗?那这个我该怎么解释呢?欧阳兮绞尽脑汁才开口说道:“吃醋就是……” 钱小宝却再次悠哉地打开折扇晃了晃,说道:“我不是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而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切,原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啊,不早说?欧阳兮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心内的想法:“这么介意我会不会跟别的男人见面,那还不是吃醋?” “哦,难不成我喜欢你?”钱小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 “怎么,难道不是吗?”欧阳兮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看着钱小宝继续说道:“不喜欢我还死乞白赖非要娶我啊。” “我说小姐,”钱小宝再次合上折扇,上前轻抬起欧阳兮精巧的下巴,说道:“你该不会忘了我的真实身份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 都是女人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喜欢女人的啊。欧阳兮在心里不服气的辩解,却始终没将这话说出口,倒是钱小宝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再说了,瞧瞧你,啧啧,又土又怪,粗鲁还财迷得紧,我怎么会喜欢你?” “你!”欧阳兮一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屏息细想了片刻,指尖轻点她的鼻梁,大声说道:“我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要不是被人表白,她至于跑这儿来么?想到这又有些不忿:“本小姐貌若天仙,配你可是绰绰有余了!” “呵呵,貌若天仙?”钱小宝意义不明地望着她笑了笑,复又将折扇打开,随意扇了两下,上下打量她一番,说了一句:“君颜甚厚,汝母知否?” 未待欧阳希回应,又转身对着墨雪说道:“雪儿,叫厨房送碗冰镇酸梅汤到我房里!”这才抬步悠悠然离去了。 靠!欺负她没文化?欧阳兮看着钱小宝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粉拳紧捏才没有开口大骂。气质,注意气质!本小姐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哼!这样想着,跺跺脚,跟在钱小宝身后离开了花园。 只有墨雪还留在原地有些纳闷的想:怎得少奶奶村里那么多方言她都没听说过呢,只隔了这么十几里地,文化差异也没有那么大吧! 第15章 贵客 一辆由三匹白色骏马牵引着的豪华马车正行驶在杏林村通往永山县城的路上,两只镀金的车轮翻滚在满是沙尘的土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辘辘声。午后的日光照射过来,这车厢四周包裹着的金黄色绸缎顿时绚丽的有些刺目起来,厢顶两侧垂下来的珠帘中,混杂其中的金色铜铃随着车身的摇摆和不时吹拂的微风,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似鹊唱又似莺鸣,听来着实动人。 恰有调皮的风儿正不经意间挑开那被一帘水蓝色的绉纱遮挡的窗牖,但见这厢内的奢华程度比之外面又更胜了一筹。厢壁四周均被上等的丝绸装裹,而这丝绸之上,更有一副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图,每只鸟儿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这厢内空间极大,紧邻厢口的两侧各设一席软塌,中间用特殊方法固定一几,这茶几通体黝黑,凑上前细闻,尚有阵阵独特木香扑鼻而来。 欧阳兮侧卧在软塌之上,与一几之隔的钱小宝遥遥对视了半响,这才收回目光,“啧啧”叹道:“败家,真是败家啊!这马车不就是一个出行的代步工具嘛,找几匹好马跑得快些就行了呗,装饰的这么豪华有什么用,纯粹是白白浪费钱!” 钱小宝倒是对她的说辞十分不以为然,倾身向前从茶几上摆放着的盘子里拈起一块豆绿色的糕点,轻轻抛向口中,细细咀嚼两下,这才随意打量一番,有些不屑地说道:“这辆马车是咱们府上最朴素的一辆了,还是我为了你的回门特意选的,省得太过招摇了,被村里的人嫉妒你。” “呦,要真这么说,那我还得谢谢大少爷您的贴心了?”欧阳兮酸溜溜地说完,又低头看着这车厢里铺着的长毛地毯,以及身下软塌上触手光滑细腻的锦缎,不满得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就这还是最朴素的?唉唉唉,看来自己和这人的价值观是永远不可能站在一条平行线上了。 她心中郁结,便干脆伸手过去将整盘糕点端过来抱在怀中,狼吞虎咽地先吃下去四五块,又故意炫耀似地瞪着钱小宝扬了扬眉。 钱小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斜斜半卧在塌上,左手肘抵着床面支撑身体,右手打开折扇晃了晃,看着她一脸笑:“怎么,刚才在你娘家那么大一桌子菜都没喂饱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欧阳兮一听这话,心中有股怨气蹭蹭地往上冒,望着钱小宝气鼓鼓说道:“你还有脸说,我说你是不是嘴上抹蜂蜜了,看看刚才在我家时候的那个样子,真是极尽阿谀谄媚之言,都快把我听吐了。也就是我爹娘好骗,被你哄得眉开眼笑的。” “哎?娘子此话差矣。你的爹娘就是我的岳父母大人,我哄他们开心完全是在尽孝道,怎得就成了阿谀奉承了呢?难道娘子待字闺中之时就没有以说笑之词逗弄过他们吗?” “那能一样吗?你说的那些都是假话,胡说八道的好不好?” “假话?”钱小宝饶有趣味的望着她:“是说你娘保养得宜姿色犹存算假话,还是说你温婉大方贤淑得体算假话?” “你!”欧阳兮被这话噎得一时无语,再次败下阵来。但看着钱小宝那得意的笑脸心中实在怨气难消,不觉脱口问道:“都是说的真话是吧?那你怎么不把你成亲第二天就跑去逛妓院的话说给我爹娘听啊?” 去就去了,关键是为什么自己“苦苦哀求”都不肯带着她去?! 钱小宝将折扇合起,轻抵着下巴望着她:“我也不是不能说啊,但若我真的这般说了,那还不将他们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也不知道你又该去怪罪谁了。” 再次被轻松ko,欧阳兮心中的气越发不顺了,这个该死的钱小宝,生来就是为了挤兑自己吧! 却不想这话题一旦被重新挑起,钱小宝却像终于是在这段无聊的旅途中找到了“称心如意的玩具”般,再也不肯轻易放下。她想起那天欧阳兮死缠烂打的劲头,依然有些难以消化。 “说起来,我这个‘男人’去逛妓院在大家眼里也最多是不齿罢了,你一个小女子,哭着喊着要随自己的相公同去,不知被人看到又该作何感想?” “什么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知道吗?妓院哎,一水儿的大美女,我去开开眼界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怕别人说三道四,我可以跟你一样啊。”欧阳兮一直认为古代□□都是颇有才情的女子,与风尘是不沾边儿的,尤其是花魁级别的。好不容易有了穿越的体验,她当然想见识一番。 这番话说完,她目光审视地上下打量钱小宝一番,心道:你钱小宝长得这么妖孽扮个女装都不会被人识破,那这对我来说岂不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就你?”钱小宝略带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从身高上就不行吧?” “不就是矮点儿吗?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个子矮的男人?”欧阳兮双手叉腰,不服气的辩完,细想一番,又加上了一句:“大不了我粘上两撇儿小胡子啊,看起来就更像了。” 钱小宝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这人是有多想去妓院啊,什么招儿都想得出来,当下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还真的是色胆包天。” “好色怎么了?食色性也。实话告诉你吧,好色是我的第二大优点。”欧阳兮说完,有些沾沾自喜地看着钱小宝: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这回该带我去见识一下了吧? 钱小宝闻言险些又憋出一口老血,她头一次听说好色是个优点,还是个排第二的。于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你第一个优点是什么?贪吃?” 欧阳兮终于有机会面带嘲讽地看了钱小宝一眼,这才俏眉一扬,得意地说道:“是爱钱好不好?你傻啊!” 其实说起来欧阳兮的家庭条件也算可以,不愁吃不愁穿的,可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对金钱如此的热爱,从小就爱攒钱,一直到大学,存款都超过五位数了,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女儿有个小金库。可惜的是,她“死”得太过突然,都没来得及把□□的密码告诉爸妈。这下好了,全都成泡沫了。 钱小宝听她这么一说,马上想到她之前抱着一箱银票睡觉还傻乐的情景,当下见怪不怪地附和道:“还真是,我怎么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样,那你是不是同意带我一起去逛妓院了?”欧阳兮两眼放光,望着钱小宝满怀期待地问道。 钱小宝闻言低头细想一番,回道:“过几日我要出门一趟,便由墨雪伺候你吧。你若想去‘长见识’也可以,务必带着墨雪,她跟着你我也放心。不过,所有的开销你自己负责。” “真的?” 欧阳兮一听这话差点儿没高兴地蹦起来,她喜笑眉开地看着钱小宝,点头如捣蒜:“好啊,没问题。”她虽然爱钱,但却并不是守财奴,钱这个东西,有出才有进,挣了还不都是拿来花的,更何况自己现在这些钱挣得如此容易,花多少都无所谓啦。不过兴奋一过,她又想起刚才钱小宝好像是说要出门,于是便问道:“你要出门啊?去哪里?” 钱小宝道:“去各地巡视一下产业,例行公事而已。” 巡视产业?还去各地?那不就是可以四处去吃喝游玩了?这个听起来不错唉!这样想着,欧阳兮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我们才刚成亲,你出门那么长时间,不带着我吗?” 钱小宝却不知道她内心正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有些困惑地反问道:“我是去做事,又不是玩,带着你做什么?” 带着我难道就不能做事了?兴许你不会做的事我都能帮你做呢,姐姐可是从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穿过来的,懂得可比你多的不是一点半点。再说了,你去做事,我去玩,咱们谁也不耽误谁啊。搭个伴而已,这么小气做什么? 这样想着,欧阳兮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带着一丝狡黠说道:“呃……是这样的,我们村里有个风俗,刚成亲的两个人要专门腾出一个月的时间出去旅行,这样才会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哎?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钱小宝一个翻身而起,改躺为坐,笑意盈盈地看着欧阳兮:“我只是觉得奇怪,既是村里的习俗,怎得刚才席间不曾听岳父岳母提起?” “啊?没提吗?”欧阳兮只得装傻充愣:“那估计是……看到你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婿心里高兴,一时忘记了吧?” “哦,是吗?” “嗯嗯,当然,怎么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欧阳兮硬着头皮答完,自己也有些心虚,再次伸手抓过两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却不料吃的有些着急不小心噎住了,她脖颈轻扬,那点心却堵在喉咙迟迟咽不下去,钱小宝看她那窘迫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却仍然好心的递了杯清茶上去。 欧阳兮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一阵猛灌,又拍着胸脯好一阵敲打,这才将堵着的点心连同颈间那口气一起顺了下去。 钱小宝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早已笑地趴回榻上,肩膀抖动,乐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欧阳兮不满地瞪着她,心下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也觉得有些羞赧,不觉还是转开视线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好在,两人打打闹闹时间过得也快,过了不多时,二人便回到了县城内。 马车行到钱府大门停下,守门小厮手脚利落地请了少爷少奶奶下车。钱小宝欧阳兮今日回门也是起了个大早,虽说路途并不是太远,但马车里到底比不得床上舒服,二人正打算回东院再睡个回笼觉,钱府的大管家却在此时迎了上来:“少爷,有位姓怀的公子来了,说是您的旧友,您大婚时他有事脱不开身,给您赔礼来了,现下正由老爷陪着呢。还请少爷少奶奶先去正厅一趟。” 钱小宝一听这话,刚才路上积攒的兴奋欢快马上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瞬间就冷却了下来。该来的终归还是躲不掉的,她眉头微皱,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若有所思看向欧阳兮。本想直接吩咐她先回屋里休息,但转念一想,那人这次前来估计主要便是来看她的,依他的性子,如若见不到怎么可能轻易地善罢甘休。与其在毫不知情下胡乱猜测他的下一步行动,还不如现在大大方方前去试探一下他内心的想法。 这样想着,她转头对着欧阳兮吩咐道:“这个客人身份尊贵,待会儿过去了,千万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欧阳兮看钱小宝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自己,只当是生意场上的大客户呢,钱小宝赚钱她多少也能沾点儿光啊,当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回道:“放心吧,既然是大客户那可是给咱们送银子的财神爷,我怎么舍得得罪呢?” 钱小宝心内失笑,一时无语:自己怕是高看了她,眼前这人啊,除了钱,估计没什么能入得了她的心她的眼了。 这样说着话,两人很快便到了正厅。尾随在身后的管家疾行两步,先行跨进屋内,朝着端坐主位的钱老爷一施礼,报道:“老爷,少爷和少奶奶来了。” 钱老爷颔首待要回话,客位上一个年轻男子闻言却先起了身,目光有些热切的盯着刚进门的钱小宝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小宝,你回来了!” 钱小宝先是冲着那男子行了一礼,这才对着钱老爷说道:“爹,我们回来了。” “哦,好,此行还顺利吧?”钱老爷原本还想大概了解一下她二人此次回门的情况,但想着有客人在,便又截住了话头,说道:“既然你们回来了,就先好好招待一下怀公子吧,回门之事稍后再谈。” 钱小宝点头应下,钱老爷便也起身走了下来,路过那怀公子身边时,稍有些歉意地笑了一笑:“府内鄙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怀公子莫怪。你们年轻人叙旧,老夫就不在这碍事了,先走一步。” 那年轻男子当下便回了一礼,语气清浅地说道:“伯父慢走。” 钱老爷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他们钱府家大业大,自己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各处经商时也是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的,但眼前这位年轻公子,虽然刻意收敛,但却依然难掩周身的凌厉之气。衣着看似简单,却处处透着不凡,眉宇之间英姿勃发却又贵气逼人,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人。虽然不知道小宝为什么会与这样的人有交集,但年轻人做事自有他们的套路,自己也不便多问。于是,他也只在路过钱小宝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便径直出了厅堂回屋去了。 钱老爷和管家的身影刚一消失,欧阳兮便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道目光,如芒刺在背,让人很不舒服,她有些不解地顺着这目光望去,果然就见到那位怀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过不同于刚才面对钱小宝时的热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审视的,甚至还带着些怨念。 这什么情况?他们又没有见过,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却又是为了哪般?这样想着欧阳兮便也有些报复性的将视线定在了对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别说,这位怀公子长得真心不错,乍一看便觉身形俊朗,英姿飒爽,仔细端详,那眉眼虽不若钱小宝这般精致漂亮,但是男人的帅和女人的美本来就是不同的。剑眉星目比之凤眼弯眉不只多了些阳刚之气,也更加立体强势,高挺的鼻梁配上微抿的薄唇,在古铜色皮肤的映衬下更觉英气了几分。 那怀公子被欧阳兮这样盯着看了半响,心内早已十分不耐,面上却强装着镇定,收回视线面向钱小宝笑道:“小宝,你怎么也不帮我和尊夫人之间做一下介绍?” 钱小宝淡淡应道:“贱内欧阳兮,区区一介平民,普通女子,身无所长,也没什么好介绍的。” “哦,原来她这般入不了你的眼。我看也是,此女子姿色平平,乍看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这样的女人,实在是配不上你。” 怀公子悠悠然说完,便又一瞬不瞬地看着钱小宝想听听看他有什么回应。钱小宝尚未作答,欧阳兮倒是忍不住了,什么叫我入不了她的眼?别人说的这是场面话,随便说来客气一下的你听不出来吗?这是什么智商啊,亏得长得还人模人样的,怎得脑子这么不灵光啊?当下早已忘记了钱小宝之前的吩咐,张口说道:“哎,我怎么配不上她了,我还觉得她……” 她想说她觉得钱小宝还配不上自己呢,怎料话未说完,那怀公子一道凌冽的目光忽地射了过来,语气冷冷地说道:“不止长相平庸,还如此没有教养,男人说话岂由得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 “我……”欧阳兮刚想反驳回去,钱小宝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藏于身后,面上挂上了进门来的第一个微笑,对着那怀公子说道:“怀兄莫怪,她是家中独女,想来自幼被惯坏了,这才一见外人便失了规矩。” 怀公子闻言,眼睛危险地眯起,凌厉之色虽稍退,不悦之情却又起:“我是外人?是之于她还是之于你?” 钱小宝心内苦不堪言,面上却只得强颜欢笑,昧着良心答道:“自然是之于她。” 怀公子这才一扫之前的满脸阴霾,上前拉起钱小宝的手,旁若无人般说道:“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不同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欧阳兮不觉有些看傻了眼,这怀公子应该是男人没错吧?钱小宝虽说本身是女人,但是根据她的说辞,除了父母、墨雪还有几个贴身侍卫之外,全天下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啊,那么她在这怀公子眼中应该也是个男人才对。一个男人大刺刺地看着另一个男人深情表白?这又是上演了一出虾米戏码?她有些风中凌乱了…… 第16章 暧昧 钱小宝右手半握,抵在鼻尖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般缓缓收回了被慕怀瑾握着的左手。 掌间温润的感觉瞬间消失,慕怀瑾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失落,面上带着一丝伤感再次望向钱小宝:“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这样简单的接触都吝于给我?” 男女本来就授受不亲好不好?不想被你占便宜难道不是正常的吗?欧阳兮鼻间发出一声轻哼,有意无意的瞪了他一眼。 慕怀瑾稍稍压下去的怒火猛然之间燃得更盛,他转头一言不发的望着欧阳兮,眸色渐深,面上看着虽依旧平和,周身却突然多了些狂躁的气息。钱小宝暗道一声“不妙”,心知他这是动了杀机,连忙拉过身后的欧阳兮向着门口的方向轻推了一把,吩咐道:“我突然想起今日出门前忘了喂花园的锦鲤,我那些鱼儿可金贵的很,要是饿出个好歹可是要心疼死了,赶紧去帮我喂食一下。” 什么鱼儿一天不吃饭能饿死啊?欧阳兮翻了个白眼,心中虽然知道钱小宝是在帮她,但也实在对她匆忙之中想出这样糟糕的理由而有些嗤之以鼻。 “相公莫急,娘子我现在就速去帮你喂。”欧阳兮拿着腔调像模像样地回了一句,想了想又十分不愿地向着慕怀瑾行了一礼:“那兮儿就先行告退了。”这才故意一步三扭地出门去了。 做戏要做全套,出了厅堂,欧阳兮还真溜溜达达地去了后花园的池塘喂鱼。一想起临出门时那个怀公子的视线还像要杀人似的恶狠狠钉在自己身上,她就浑身不自在。想她欧阳兮身在现代时怎么都算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一枚,在那个颜值至上的社会里经常被不少“狂蜂浪蝶”追捧,说起来也是个“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即使不小心穿越来了这个朝代,欧阳夫妇和钱府上下的人亦都待她亲切有加,何时碰到过像那个怀公子这般“虐待”过她的人? 想起莫名其妙就被个陌生男人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自己不过是想辩解一句,就被那人贬低的连地上的泥土都不如,欧阳兮心头顿时无名火起,一边把手里的馒头渣碾成粉末扔进池塘,一边恨恨地念叨:“说我没教养?才第一次见面就出口骂人的那个才是真的没教养好不好?老虎不发威,你就拿姑奶奶当y欺负是吧……” 这边,钱小宝刚刚送走了那位贵客,站在府门外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眉头微蹙,心下顿时有些忧虑起来。自己不过是成个亲而已,他便不顾一国之君的身份,丢下国事,巴巴地跑来质问,全然不管此举会不会给朝臣们造成困扰,会不会因此耽误了朝中重事。还是说,真的如慕怀珺所言,现在朝内的大臣们俱于他的淫威,已经不敢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评论了?若当真如此,那这朝堂之上除了众口一词的奉承和阳奉阴违的阿谀,还能剩下什么?他真的这样独断专行的话,这国家在他手中不知要发展成个什么样子。 钱小宝眉头紧锁,无意识的将折扇在手中开开合合的折腾了几回,想起慕怀珺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语,以及刚才那人临出门时不经意间饱含深情的一瞥,心中愈发焦躁起来。那时的自己并不能清楚的了解对他的心意究竟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还是仅仅限于兄弟之间的友情,而他碍于两人同是男性的这种性别牵绊和伦理束缚,迟迟也未曾表达真正的心意,加上自己的身份又不能轻而易举暴露,也便这样顺水推舟随它去了。 大概这世间之事均是如此,从来“得不到”和“已失去”这两样东西永远会夸大人或者事本身的价值。如果那时不顾伦理果断的在一起了,也说不定他们的爱情都走不到今时今日。 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不知不觉间猛一抬头却发现已走到后花园。欧阳兮此时刚好将最后一把馒头屑撒进鱼塘,耳畔听到有脚步声走近,还以为是这园子里修剪花草的下人,于是头都没抬,只大声嚷嚷道:“来的正好,再去帮我拿点儿馒头过来!” 听到她这声中气十足的吩咐,钱小宝本来有些阴霾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起初的时候自己还曾怀疑这来历不明举止怪异的人是慕怀瑾派来监视自己的,可刚才看那人瞧见她时的表现,很显然不是。不过想想也是,就冲着欧阳兮那心无城府大大咧咧的劲儿,这天下有哪个主子敢放心将差事交给她做啊。 这样想着,已踱步到了她身边,钱小宝浅笑着出声道:“府内这么多下人,何以定要让为夫去帮你跑腿呢?” 欧阳兮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惊,随后双手叉腰转身注视着她说道:“哎呦,那请问府内这么多下人,何以非要让娘子我来帮你喂鱼呢?” “哈哈,”钱小宝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反应敏捷牙尖嘴利,也算是眼前这人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吧?她顿时心情大好,倾身向前贴近欧阳兮,双臂张开将她环住,手掌牢牢抓着她身后的栏杆形成包围状,随后浅笑着贴到她耳边低语道:“我现在倒真的有些后悔让娘子来喂这些可怜的鱼儿了……” 猛然变得狭小的空间不知怎的突然让欧阳兮有些局促起来,钱小宝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轻轻扫着耳垂,不经意间就引起一阵酥麻的战栗,欧阳兮瞬间就莫名的红了脸颊,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我……我喂的……怎么了……” 钱小宝看着眼前突然绯红的俏颜,逗弄之心更盛,悄悄将身体贴的更近,说话间柔软的唇瓣不时扫过欧阳兮温热的脸颊:“娘子这种喂法,鱼儿都该撑死了。不如别喂它们了,喂喂为夫如何?” 不得不说,傲人的绝世容颜加上绵软悦耳的磁性嗓音,让钱小宝这套无师自通的“撩妹*”还真的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自认阅人无数的欧阳兮心内居然开始有些小乱撞起来,连说出口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呃,可是馒头刚才……喂光了……”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暧昧气氛被她这句无厘头的话轻而易举破坏殆尽,钱小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摇着头转身笑的难以自持。 欧阳兮看着眼前笑的花枝乱颤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居然被一个古代人给“栏杆咚”了,而且还是一个男扮女装实际年龄应该比自己要小的美女,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轻而易举的就“上钩”了。欧阳兮,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呢?还不如身后这些鱼儿呢,人家至少也得为了个鱼饵才上钩,你可是被几句话就钓上来了。这样想着,心内不觉也有些窘迫,一时想不到其他排解方法,便一股脑将怨气撒到了“罪魁祸首”钱小宝身上。 “笑什么笑?”欧阳兮有些愤恨的抬脚踢了踢钱小宝,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道:“你那个什么爱慕者,贵人怀公子走了?” “什么爱慕者?别瞎说。”一提起慕怀瑾,钱小宝的心情立时不那么好了。 “我瞎说?你瞧他看我时那犀利的小眼神儿,真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我猜他不知道你是女的吧?要是知道早把你娶回家了,哪里还轮得到我。”话说到这里,欧阳兮想起那人说话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觉好奇的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连你都不敢得罪?” 钱小宝心下实在不愿再与慕怀瑾有任何纠葛,但想着欧阳兮既然嫁给了自己,慕怀瑾若是一时兴起,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手段来对付她。既然已经被无辜牵涉其中,于情于理也总该将这情形告诉当事人,好让她提前有些心理准备,这样想着,钱小宝斟酌着措辞说道:“作为整个晟沐最为尊贵的人,想必这天下敢得罪他的也没有几个吧?” “晟沐?没听过,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儿跑出来的啊?” 钱小宝听她这样说却一时愣住了:“你不知道晟沐?” 欧阳兮看钱小宝这反应,心中瞬间一“咯噔”:坏了,这晟沐想必应该是个大家都熟知的名字吧?自己刚才说不知道,一定引起钱小宝的怀疑了。 她在脑中苦苦想着应对策略,从这名字看来应该不是地名就是个组织什么的吧,也许是个小部落?这样想着,她试探性的说道:“当然知道,不过是很久之前无意中听爹爹提起过,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而已……” 钱小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这才一字一顿说道:“晟沐,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国家的名字,而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我国的国君。现下可想起来了?” 虾米?那个怀公子居然就是这个国家的大王?钱小宝区区一介平民怎么会和身份如此尊贵的人有关系呢?而且还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纠葛?完了!自己刚才居然还胆大包天的跟他争执,想到临走时那个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怨毒眼神,欧阳兮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他该不会回去之后一气之下来道圣旨啥的将自己咔嚓了吧? 钱小宝却不知道她心中此时的想法,或者说她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她用着怀疑的眼神将正呆呆想着自己心事的欧阳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有些凝重地问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7章 坦白 欧阳兮听她这么问,自知今日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当下咽了咽口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想说,不过说了你也不会信的,白白浪费口水。” 钱小宝将折扇一收,“啪”的轻拍她额头一下:“你平日里吃那么多饭,不知浪费了府上多少粮食呢,现在即使真的浪费些你的口水,又当如何?” 那是我能吃吗?你怎么不看看你家老太太那热情的样子,我也是有苦难言好不好?欧阳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钱小宝却当她还是不愿将真相和盘托出,于是凑上前去半真半假地威胁道:“你若再不说,我便有理由相信你在我身边呆着是意图不轨。你今日得罪的那怀公子他日若真的追究起来,我也无心阻拦,便由着他将你处置了算了,也省得你喂个鱼都能浪费府内这么多馒头。” 不说粮食又改说馒头了?钱小宝你要不要那么会过,你家里差那俩馒头啊?心中虽这么想,但是一想起之前的怀公子那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当下却也真的不敢再迟疑,连忙说道:“我说还不行嘛,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啊,我说了你要是不信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说完见钱小宝未做回应,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哎,我先问你个问题呗?” 钱小宝轻瞄她一眼,说道:“问。” 欧阳兮做贼似的四处望了望,见周围不像还有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低头凑近钱小宝脸畔,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钱小宝不明所以,当下也并未答话,只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欧阳兮摆出一副“看吧,就知道你不会信”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看了钱小宝一眼,撇撇嘴继续说道:“其实吧,我现在的身体里住着的灵魂不是原本的那个,而是从其他地方穿越过来的我,穿越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不知道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原本并不是你们这个朝代的人,我是在你们之后一千年,呃,也许是两千年,总之就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一个时代的人,我原本是那个时代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大学生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吧?这个以后再慢慢解释吧。总之,本来我在我们那个时代活的好好的,直到有一天……” 欧阳兮噼里啪啦讲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把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来龙去脉以及涉及到其中的一些“现代词汇”大致解释了一遍给钱小宝听,说完之后,她看着眼前神情莫测的人,满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我说的这些你信不信?” 钱小宝站在原地似是细细思索了一番,继而扯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看着欧阳兮回了句:“这个么,似乎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说完,竟转身翩然离去了。 欧阳兮闻言呆愣在原地:这是啥意思?是信了还是不信啊? 其实钱小宝心内是愿意相信欧阳兮的话的,虽然听来确实有些惊世骇俗,当中细节她也大都不甚明了。但是,以她种种异于常人的行为和言语来看,这来自其他时空一说倒也合情合理。而且,这样一来应该也能说明她接近自己并非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此自己面对她时便能放下些许戒心,两人相处起来也当更加舒服罢。 从后花园出来没多久,钱府的晚饭就又开席了。真要说起来,自打嫁进府里,欧阳兮的日子真的快要过成猪了,这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就不剩别的了。小两口陪着钱小宝的爹娘以及老太太吃完饭,又在饭后大致交代了一下今日回门的一干事宜,这才告别长辈溜溜达达开始往自己住的东院走去。 欧阳兮的嘴向来是闲不住的,不吃东西的时候当然就想打听些有意思的八卦,于是跟在钱小宝身侧边走边低声问道:“哎,你说你虽然有钱,但按照这阶级地位,士农工商你排最后啊,怎么还能跟皇帝有了那么深的交情呢?” 钱小宝心中暗道:早知道现在这么麻烦,当初还真的不该跟他有这些“交情”的好!嘴上却有所保留地说道:“这些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欧阳兮听罢,双手叉腰立在原地不走了,神情悲愤连声音都高了一个调:“怎么跟我没关系?你没看到那皇帝因为吃你的醋恨不得当场把我生吞活剥了吗?你说我这么大老远的穿越过来,又为了解你的危机抢绣球成了你娘子,难不成现在要莫名其妙被人当成‘情敌’给咔嚓了吗?” 钱小宝看着她似真还假的样子,低头轻笑一声,说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放心,我之前是逗你的,怀瑾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怀瑾?叫的这么亲密,还说没有私情?”欧阳兮这话听来倒真的像有些吃醋的样子。钱小宝却未有所觉,接过话头说道:“有没有私情倒犯不上说与你听,交情么却真的有些。不过是前些年出门游历时无意中碰到的,那时候他还只是太子,为办差事微服出宫,机缘巧合之下我帮了些小忙,这便成了朋友。他的真实身份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 钱小宝的话点到即止,欧阳兮却听得一点都不过瘾。她满脸期待,倾身向前,有些着急地问道:“接着说啊,然后呢?他后来怎么当了皇帝,又是怎么对你情根深种的?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啊?” 钱小宝伸出右手食指,轻抵着额头将她推开:“这个嘛,无可奉告。”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小气,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还不能拿出来大家分享一下啊。欧阳兮有些不满地轻轻跺了跺脚,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俩人进了房间,欧阳兮便有些闷闷不乐地躺倒在了床上,还故意张开手脚,四仰八叉地占满了整张床。敢惹姑奶奶生气,今晚睡地上吧你。 钱小宝却并未将她这孩子气十足的举动看进眼里,招呼墨雪进来帮她换了套崭新的衣衫,又打开抽屉随意捡出几张银票塞进宽大的袖中,握着折扇转身就欲再出门。 欧阳兮一见,早已忘了之前的些许不快,翻身从床上跃起,一把拉住钱小宝的衣袖:“你要去哪儿?” 钱小宝拿扇子拍了拍抓着自己的手,和颜悦色说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放开。” “先告诉我你去哪儿。” “醉香楼。” “我也要去……” “好啊,”钱小宝欣然应允,看着欧阳兮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才又接着说出后面的话:“两个选择:一、这次不去,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呃,‘蜜月’是吧?二、这次带你去,‘蜜月’取消。你自己选择吧。” 这不是为难她么?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欧阳兮心中顿时郁闷起来。不过风物长宜放眼量,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醉香楼又跑不了,左右都是在这个县城蹦跶,还是先选蜜月吧!只要出了家门,没有长辈们盯着,她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这样想着,欧阳兮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说出心中的答案:“那我选第一个吧。” 钱小宝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人-妻者更当如此,哪有跟着相公逛青楼的。既然做了选择,那你便老实在家待着,我先走啦。” 欧阳兮十分不满的冲着她离去的背影挥了挥粉拳,但想起即将到来的蜜月之旅,便也只得无奈的放下心中不甘,转身躺倒继续蒙头睡觉去了。 钱小宝摇着折扇悠悠然出了钱府,直奔醉香楼而去。这个时候恰是晚饭刚过天却未黑之时,街坊邻居们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唠嗑消食,不出意外的,人们见着钱小宝免不了又是一番唠叨,庆幸当日抛绣球自家闺女躲得够远,顺便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替他那房中新嫁没几日的娘子不平一番。 而此时的醉香楼,正敞开大门迎八方客,相较于白天的清静冷淡,此时车水马龙的场景,比之前几日的庙会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姿态略微臃肿的老鸨打扮的花枝招展,画着在白天看来实在入不得眼的浓妆,左手将绢帕轻轻挥着,右手拉着随便出现在眼前的青壮男子就是一番熟络的招呼:“哎呀,这位公子快里边请,姑娘们可都已经备好酒菜就等着招呼您呢。” 而她口中的那些姑娘自然也不甘落后,脸上笑得甜腻腻,手里的丝帕状似无意的轻扫某个过路人的脸,娇笑着说道:“大爷,快来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您吧。” 这招数虽烂,却是屡试不爽的,那些所谓的大爷和公子们,不管家中是否已有妻室,也不论袋中银两还能不能支撑家中这剩余几日的开销,全都在这一片娇喘的拉扯中,心甘情愿地入了那所谓的温柔乡。 第18章 答复 钱小宝看着眼前这繁华热闹的场面,摇头轻笑一声,抬步来到了老鸨身边,刚欲开口,那老鸨扭头看到他,脸上瞬间笑出了一朵菊花:“哎呦,我说今儿个怎么打早上起床那喜鹊就在窗前叫个不停呢,原来是有贵客要到啊。钱少爷,您可是有日子没来啦,倒叫我这里的姑娘惦念得紧,还当您这是娶了如花美眷就把她们都给忘了呢!” 钱小宝随手掏出一张银票塞进老鸨手中,轻笑着说道:“妈妈说笑了,这段日子不见,本少爷对她们更加惦记,这不是寻了个机会就紧忙赶过来与她们相会了吗。”这话说完他顿了顿,贴近那老鸨低头神秘兮兮地问道:“前日里见到元豪,无意中听他说起这醉香楼早已易了主,而且,接手的新老板还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比之蓝楹还要更胜一筹,此话自当不假吧?” 那老鸨眼珠贼溜溜一转,圆滑地说道:“哎呦钱少爷,瞧您说的,这东家们的事岂是我们这些下面人能打听得了的?” 钱小宝话未多说,只又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无妨,本少爷也是慕名前来想一睹美人真容,妈妈就受累帮我引见一下。” 虽说风月场合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自当是已经见怪不怪,那老鸨心中却也是一阵鄙夷:不过是无意中听到这么个不辨真伪的消息,就丢下新房中成亲没几日的娘子,急吼吼跑来寻欢,这世上的男人啊,别管有钱没钱,长相多入得了眼,全都没一个好东西!心中虽是这么想,开门做生意却无论如何没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更何况还是眼前这么个“大金主”了,当下便将那银票接过来揣起,半推脱说道:“话我是能帮您带,但是成不成,那可就说不准了。” 钱小宝一笑,又是一张银票递了上去:“那是自然。” “如此,便请钱少爷先去楼上的雅阁稍候片刻。”老鸨说完吩咐身旁一个龟奴道:“带钱少爷去二楼的芙蓉阁,别忘了备上一桌上等酒菜。” 龟奴应了一声,转身引着钱小宝就上了二楼。 待酒菜布置妥当,那龟奴便领着丫鬟们识趣地退了下去,钱小宝将眼前的酒杯斟满,一口酒一口菜的享用起来。只是第一杯酒尚未饮尽,芙蓉阁的门便被推了开来。 慕怀珺轻轻将门掩上,脚步轻盈的走上前来坐在钱小宝对面,巧笑倩兮地说道:“比我预计的还早了一日,怎么,被穆怀瑾今日的行径吓到了?” 钱小宝一口将杯中剩余酒饮尽,望着她笑了笑:“公主殿下果然是消息灵通。” “叫我怀珺。”慕怀珺眉眼一挑,轻轻剐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钱小宝面前的酒杯重新斟满,顺便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钱小宝区区一介草民,还是不要乱了规矩的好。” 慕怀珺闻言一笑,说道:“规矩?若真的讲究起来,你怕是也没有资格跟我坐在一张桌子上饮酒吧?” 钱小宝一乐:“那倒也是,要不然草民还是先跪下来再同公主您说话?”说完起身一撩衣服下摆,屈膝就想跪在地上。 慕怀珺眼明手快,一把扯住钱小宝宽大的袖口:“这怎么还真的得寸进尺了,差不多就得了啊,还有正事要说呢。” 钱小宝当下便也收起了调笑的心,被她扯着袖子顺势坐了回去,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说道:“我今日来便是应那日之约,前来给你一个答复的。” “怎么样,你是不是答应我的提议了?”慕怀珺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问道。 钱小宝却只将头轻轻摇了摇:“那倒不是。” 慕怀珺闻言,面色一沉:“你不同意?” 钱小宝再次摇了摇头:“却也不然。” 慕怀珺一头雾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佯装动怒,说道:“你耍我呢?” 钱小宝轻笑着瞄她一眼,随手拿起另外一只空杯再次斟满,递到唇边饮了一口,这才悠然开口说道:“造反不是儿戏,岂是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成的。自他登基起至今也有两年了,政绩如何,不是你在朝堂之上能够看得全面的。我承认,今日见到方觉得比之从前,他是变了许多,脾气也看似更加暴躁。但是人居高位,有些脾气本也是正常的,只要他的性格不影响对大局的判断,能够做出利国利民的正确决定,脾气差点也说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慕怀珺听到这里,刚想开口反驳,钱小宝却抬手制止,会意一般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迫害忠良,大肆绞杀朝臣的事,听来确实让人寒心,细想却也不尽然。自古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所谓的前朝忠臣,有些可能因为不服于他而起了二心,有些又迂腐难教只一门心思忠诚于旧人旧事而不遵循现在的改革机制,更有甚者拉帮结派,自成一体,为了体现自己在朝堂之上的重要性让皇帝有所忌惮而刻意提出与之相悖的意见。这些人贸然绞杀纵然不是良策,但是一味姑息却也于国家大局不利。他的处理手段虽说是残暴了些,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凭此一条就定了他的死罪,却也太过草率了些。” 慕怀珺听着他的话目光渐冷:“怎么你总能找到借口为他开脱?” “不是开脱,”钱小宝放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道:“人都是有些私心的,皇帝也是人,只不过他的私心可能因为地位的关系比之我们这些人又更大了些。他身居高位,自然想着能够掌控一切,但凡是有不服的人,不同的意见,想尽办法除之便是不二之选。我并不同意也不喜欢他的这些做法,但有时成大事是需得有些偏激手段的。如果是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了部分小我,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没有错,不愿意我们将他取而代之!” 钱小宝脸色凝重,说道:“有没有错,不是我说,也不是你说,甚至不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们说的,应该是这晟沐王朝的百姓们说才是。” 慕怀珺低头细想着他说的话,没有言语。钱小宝则继续说道:“过两日我会出趟远门,途中自会经过不少村镇,百姓们对咱们这位新帝意见如何,只需要在与他们接触时暗暗观察,答案自会知晓。” 听到这话,慕怀珺仿佛又见到了一丝希望:“所以呢?” “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最终的答案,因为我的答案也是百姓们给的。等我出门回来吧,到时候自会有最终定论。” 既然还不是死局,就会有新的转机。慕怀珺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是有些安定下来。当下也不再急于一时,话锋一转,悠哉地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这趟出门就是专门为了解我这道难题吗?” “不然,”钱小宝将折扇打开轻轻摇了摇说道:“出行是为了考察各地产业,本就是计划中的。寻一个答案,也只是顺便的事。” 国家大事难道还没有你那些产业来的重要?慕怀珺刚想调侃他一番,但转念一想,他的产业具体有多少谁都不知道,说不定比之国库,尚且富余。造反之事若想成功,还是要有赖他那庞大的产业呢,当下便咽下即将脱口的话,转而问道:“不知道你那新婚的娘子在不在这出行之列呢?” 说到欧阳兮,钱小宝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死乞白赖,软磨硬泡非要跟着自己出门时的无赖样,嘴角无意识浮出一抹笑,有些无奈地说道:“狗皮膏药一样的,想不让跟都难。” 慕怀珺眼尖地捕捉到了他嘴角若隐若现的那抹笑容,口气酸溜溜地说道:“看你这样子,被缠得也很开心嘛。” 钱小宝低头一笑,没有答话。慕怀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可别说我没提醒你,皇兄对你那新婚娘子的意见,可是大得很呢。” 钱小宝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提醒。” 酒已喝了大半,夜色也越发浓郁,钱小宝见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辞道:“若无他事,今日就这样,我这就要走了。” 慕怀珺轻轻一点头:“好吧,既然暂时还拿不到你的最终答复,我也就不在这耗着了,明日先启程回宫,待你远行回来后我们再见吧。” 钱小宝却神秘一笑:“说不定再见之期不远,会面地点也不是这里呢?” 慕怀珺一愣:“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这样吧,告辞。” 这话说完,钱小宝又向着慕怀珺轻轻作了一揖,转身出了雅阁。慕怀珺立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出了醉香楼,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街角。 “小宝,”她若有所思地凝神想了片刻,轻声呢喃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19章 出行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钱府东院却还是静悄悄的。 墨雪按照往常的时间早早的便等候在了门口,只是左等右等,眼看着该吃中午饭了,少爷和少奶奶的屋子里却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怎么会呢?昨儿个可是一擦黑就歇息了的,怎得睡到这个时候还不醒?”墨雪有些纳闷地嘀咕了一句,随即却又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也不管什么礼仪尊卑了,上前一步“嘭”地就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进了屋内两三步走到床前,探身上前一看,果然,偌大的雕花木床上被子已经被少奶奶用惯常的手法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床尾,床单被抻的笔挺整齐,看起来像是根本就不曾有人睡过一般,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身影! 墨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每次出门不想带她的时候就来偷溜这招儿,现在成了亲依然死性不改。只是她心内有些不解,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少爷每次不带她必是有什么特殊的事要办,听阿四说一般这种时候是人越少越好,而且因为需要彻夜赶路或者偶尔露宿林间而显得有些艰苦,钱小宝不想她一同受罪是以坚决不带着她去。那怎么偏偏还带了少奶奶呢?少奶奶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吃苦的啊,至少不能跟自己这个丫鬟比吧? 此时,永山县城外的官道上正有两匹骏马飞驰而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两匹骏马中只有一匹上面坐着人,马儿的缰绳正被一个黄衣白裙的少女紧紧地攥在手里。那面容姣好的少女脸上露出一股难言的兴奋,身体却像是有些害怕似的微微绷着,坐在她身后的少年,双腿夹紧马腹,右手随意地抓着缰绳尾端,左手状似无意地垂在身侧半扶着身前人的细腰,面上隐隐透出一股无奈。 而另一匹马背上却是空空如也。 转眼间,这两人两马便行至了一个分岔口,那马上的少女突然大声说道:“小宝,小宝,停一下!” 没错,这在官道上行驶的二人正是刚从钱府“失踪”的钱小宝与欧阳兮。 钱小宝听到欧阳兮的咋呼声,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听话地勒紧了手里的缰绳,待马儿慢慢停了下来,这才出声询问:“又怎么了?” 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才同意带着这麻烦精一起出门。为了躲开墨雪,她们难得天还未亮就起了床,可是光在府门外等着欧阳兮上马就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自己半抱半托的,这才将她弄了上去。好容易上了马,这人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习惯,一不敢夹马肚,二不敢呦喝马儿走,紧抓着缰绳骑在马背跟上饭后消食遛弯似的,直到天光大亮才慢悠悠走到了城门口。 为了天黑之前能赶到计划中的城镇打尖,而不至于露宿在外,不得已她这才将人扯过来放在自己身前共乘一骑。纵是这样,眼瞅着半日都过去了,她们也不过才出了县城十里地都不到。 钱小宝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嘀咕:早知道就不该带她一起出来,今晚上能不能有张床睡觉都难说啊,唉! 欧阳兮却一点儿都不知道钱小宝心中这百般纠结和无奈,待马儿站稳,将抓着缰绳的手腾出一只,指着面前看起来稍微小一点的那条路问道:“这条小路是通往哪里的啊?” 特意叫她停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个不疼不痒的问题吗?钱小宝无语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答道:“与之前走的官道一样,也是通往江州府。这小路虽说沿途多山林,有些难走,却比官道近了不少。” 欧阳兮一听是近路,顿时两眼放光,这古代的马儿初时骑着是挺新鲜的,但骑得久了腰也疼屁股也疼,当真是难受得紧,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能到了目的地,好找张床舒舒服服躺着休息一下。这样想着,便扭头看着钱小宝兴奋地说道:“那咱们走这条吧!” 钱小宝手中感受到她腰肢僵硬,自然知道眼前人是在这马上待累了,迫切希望早些到了好找个地方尽早休息,但之前听闻这条路上多有匪患,为少些麻烦,是以平日里她都是选择绕行。 凝眉思索了一番,钱小宝开口说道:“这小路行来异常偏僻,听闻常有惯匪作怪,安全起见,咱们还是走官道吧。” 但凡女子,一旦听说会遇到打劫的,哪个不是吓得花容失色,避之唯恐不及。钱小宝原本以为只要这样说了,欧阳兮必定会打消了走小路的念头,却未曾想,这话一出,欧阳兮那眼珠子兴奋地恨不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你说这条路上会有劫匪?” “啊,是啊。”钱小宝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点头。 “哎呀,真的能碰上劫匪那多好玩啊,走这条,必须走这条。”说完未等钱小宝做出反应,她居然难得大胆的夹了夹脚下的马肚子,还破天荒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驾,马儿快走快走!” 钱小宝再次傻了眼:她娶的这个真的是个女人吗?即使不能温柔婉约,落落大方,也至少能表现的正常一点吧?那个所谓的“现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居然能培养出如此特立独行,行为怪异的人。 只是无论如何,看欧阳兮那执着样,今日这小路怕是要走定了。钱小宝心内一阵无语,却也只能自我安慰道:罢了,早些到了至少能保证今晚不用露宿在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说,那劫匪估计也不是日日都在,可能她们运气好,今日碰巧就赶上人家休息呢。 这样想着便也就将心放回了肚中,继续专心赶路了。欧阳兮百无聊赖地在马背上坐着,闲来无事便悠哉地半靠着身后的人欣赏起了沿路的风景。还别说,这古代没有被污染过的环境比起现代,好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山林茂盛,树木葱翠,四周望过去,入目无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翠绿,低头瞄一眼脚下,路旁遍布着娇弱柔嫩的小草,草地中各色花儿正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各展身姿。皱起鼻头微嗅,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欧阳兮惬意地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满足地低哼了一声,说道:“唉,没有雾霾果然是好啊,连呼吸感觉都比以前顺畅。” 钱小宝闻言好奇地出声问道:“雾霾是什么东西?” “雾霾不是东西,哦,其实也算是。哎呀,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你都还未说,怎知我明不明白?” “我……” “还是说,莫不是连你自己都不甚明白?” 欧阳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明白了?不就是因为放鞭炮、燃烧秸秆之类的搞得空气污染严重,这才出现了那什么可恶的pm2.5么?只是你知道什么叫空气污染,什么叫pm2.5吗?我要是一个个跟你解释,还不累死了? 欧阳兮正专心地吐槽着钱小宝,却突然感觉身下的马儿慢了下来,她疑惑地转头望着身后的人:“怎么不走了?” 钱小宝有些无语地看她一眼,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她向前看。欧阳兮乖乖的将头扭回来看着身前,高矮胖瘦姿态各异的二三十个彪壮大汉正齐刷刷站在路中央,直直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欧阳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次回头看向钱小宝问道:“他们这是干嘛呢?列队欢迎我们?” 钱小宝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当场喷出来:她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啊,才摊上了这么个傻媳妇儿。 “你梦寐以求的,劫匪。” 啥?劫匪?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不是应该有个先锋什么的跳出来大喊一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嘛!这悄无声息地,劫什么匪啊。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劫匪啊,根据电视剧上演的那些,通常到了这时,行人都会被洗劫一空的,要是运气不好碰上那好色且暴虐的,男的一概杀了,女的全部绑回去做压寨夫人。欧阳兮低头看了看自己发育的不错的玲珑身材,后背不自觉开始冒汗:自己看起来还挺符合压寨夫人的标准…… 钱小宝见欧阳兮半天都没反应,还以为自己这惊世骇俗的娘子大人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但随后抚着她腰肢的手心就感受到了些微颤抖。心中顿时失笑:还知道害怕,看来也不傻嘛,不过这反应,也确实是慢了点儿。 像是感应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欧阳兮此时飞快地转过头来看着钱小宝低声问道:“哎,你那些保镖呢?” 钱小宝看着她微微一笑,十分淡定地说道:“用不着。” “你打得过他们?”欧阳兮眼睛一亮,看不出钱小宝还是个武林高手呢。 钱小宝轻轻一摇头,对着她再次展颜一笑:“打不过。” 欧阳兮两眼一黑差点儿没从马上跌落下去:“那你笑个屁啊?!” 钱小宝闻言却依旧笑地一脸灿烂:“打劫而已嘛,说到底无非是两个目的。若是劫财,我就乖乖把钱给他们。若是劫色,”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看着欧阳兮说道:“把你给他们不就行了?” 第20章 被俘 见这二人旁若无人般在旁边拌起了嘴,为首的大汉挥了挥手里的大刀,有些不耐烦地出声喝道:“你们俩在那啰啰嗦嗦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当我们是死的吗?” 欧阳兮被这一声吼吓得浑身一哆嗦,居然顺着钱小宝刚才的话头开口就冲着对方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想……劫财还是……劫色啊?” 钱小宝一听这话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得亏这里没有熟人,否则这人可丢大了,摊上这么个缺心眼的媳妇儿,她这一世英名早晚可都得败光。 那群劫匪听到这话均是一愣,继而全部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问话的匪首回过神来看了看左右的伙伴也同样笑着说道:“想不到这小娘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啊!”说完又望着欧阳兮道:“原本兄弟们也只是想劫点财,有口饭吃也便罢了。但小娘子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我,咱们山寨还真就缺个压寨夫人,瞧着小娘子这姿色,啧啧,这身材,真是合适得很。” 这话说完,转身望着身后的伙伴们出声吆喝道:“兄弟们,还不动手?!” 钱小宝闻言急忙出声道:“别别,各位大哥还请稍安勿躁。”说完利落地翻身下马,又顺带将欧阳兮也扶了下来,这才双手一抱拳说道:“各位大哥,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有事好商量。” “商量?”为首的大汉回头望着自己的兄弟们:“这小子居然要跟咱们商量?哈哈,兄弟们,哥哥我这行做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他身边的同伙们像是听到了多了不得的笑话般,再次笑了个不亦乐乎。 钱小宝却是淡定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凡事自然都有得商量了。你们若是想要钱,我这里有的是,悉数奉上都没有关系。若是想要女人,”他一把拉过身边的欧阳兮,“那就更没有问题了。有需要的话,小弟可以随各位一起将她送到贵山寨,届时帮着大哥做个证婚人都没问题。只一点,各位大哥还请手下留情,切莫伤了我的性命才是。” 欧阳兮初时还当她是想出了什么脱身的妙计,现下听完这番话,立时就怒了,抓着钱小宝的胳膊质问道:“钱小宝你什么意思?好歹我也是你娘子吧,你居然要把我往贼窝里推,你还是不是人啊?” “非也非也,娘子怎可妄言?你没听劫匪大哥刚才说了他府上明明是堂堂一处山寨嘛,怎得就成了贼窝?” 光天化日之下劫财劫色不是贼是什么?什么破山寨,说到底就是个大贼窝!欧阳兮愤愤不平地想了一会儿,转念一想才觉得不对:是不是贼窝好像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为什么好端端她就要被当做“礼物”送给这劫匪头子啊?当下,双手叉腰对着钱小宝吼道:“是不是贼窝你都不应该把我送过去,我可是你娘子,你良心被狗吃了?!” 钱小宝淡淡一笑:“娘子这话就更不对了。你看这劫匪大哥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对娘子一见倾心,想来娶回去定是不会错待你的。为夫也是为了娘子着想,这才不得已割爱啊。” 割爱个屁!你就是为了自己逃命,这才把我当肉包子拿去打狗了! 两人正喋喋不休地争论,对面却走出一人站到了匪首旁边,这人身材短小,獐头鼠目,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上也不像其他人般拿着兵器,倒像是这群劫匪中的智囊担当。他悄悄打量了钱小宝半响,这才轻声对着那匪首说道:“大哥,来人不是说这小子很难对付吗,现在看来有点儿不对劲啊……” 匪首点了点头道:“是有点儿不对。”随后却当机立断说道:“别管了,先把人带回去交差。剩下的,听那人吩咐便是。”说完面向钱小宝和欧阳兮大喝一声:“住嘴,别吵了!” 欧阳兮被这一声大喝成功得噤了声,钱小宝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也便住了口。匪首又转头吩咐身后的手下:“把人给我绑了,眼睛蒙上,回山寨!” 不多时一行人便回到了劫匪口中所谓的山寨,被蒙着眼的两人隐约觉得被推着进了一间屋子,片刻之后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了下来,只手脚还被绑着。带她们进来的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下捆绑的是否结实,又恶狠狠说了句:“别耍花招,老实呆着啊!”这便走了出去又“咔嚓”将门上了锁。 欧阳兮好奇的四处打量一番,顿觉有些惊讶起来。按照以往电视剧里的情节,这山寨中一般住宿条件都不怎么好的,而且作为被虏获而来的“战利品”,不是只随便被丢到某个破柴房或者杂物间之类的就行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将她们关进了一间这么豪华的套房里?眼前这件屋子,虽说比不上钱小宝家那么富丽堂皇,但是宽敞明亮,桌椅板凳梳妆台样样不缺,甚至连身边那张大床看起来也是十分舒适的模样。区区两个“战俘”被关押在这里,是不是待遇也忒好了点儿? 钱小宝却不似她有那些闲心,绑着的双脚蹦跶着到了床边。纵身一跃躺倒在了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这可比马上舒服多了,奔波了一天,正好舒舒服服睡个美觉!” 风水轮流转,终于也到了欧阳兮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时候,她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瞪着钱小宝:“我们现在可是正在贼窝呢,你还有心思睡觉?!” “那又怎么样?你没看外面天色都暗了,若不是被抓了上来,这会儿咱们可是要露宿山野了。现在有张这么舒服的床还不用花钱,不好好睡一觉不是也太傻了?” 欧阳兮却仍然不淡定,着急地问道:“你刚才没听那土匪头子说他们差个压寨夫人吗?这活儿我可不想干,你赶紧想个办法看看怎么逃走啊!” “急什么?”钱小宝轻轻瞄她一眼,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再说了,反正他们也只是想要你做压寨夫人,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你……”欧阳兮一时气结,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三两步蹦到床边顺势躺下,歪头冲着钱小宝道:“好,你要真这么说也别怪我不顾念咱们夫妻之情。若一会儿那劫匪头子真来强迫,我就把你的真实身份抖露出来,你长得那么漂亮,想必他也不可能拒绝。就当便宜那土匪头子了,大不了,二女共侍一夫嘛!” 钱小宝被她鼻间温热的气息轻扫着,尚来不及理清心头这瘙痒难耐的感觉来自何处。就被她的一番言论再次惊了个瞠目结舌:看来要跟上和理解这人奇特的思维,还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事! 骑着马奔波了一日,两人都累得够呛,躺在床上不多时,还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房门突然之间被嘭的踢开,两人闻声均抻着脖子看去,借着月色不难看出,是之前那匪首进来了。 那人想必是喝了些酒,身形虽不见摇晃,但进屋便已带进来一身酒气,他径直走到床边对着欧阳兮说道:“夫人,久等了吧,为夫这就来好好伺候你。” 欧阳兮一听这话,瞌睡虫立马跑了个精光:“我去!谁是你夫人啊?!” “可不就是小娘子你吗?来吧,相公在这呢,今晚就是咱们的洞房花烛!”说完弯腰就将欧阳兮打横抱了起来。欧阳兮吓得大叫一声,转头望向钱小宝刚想说点什么,那劫匪早已淫-笑着说道:“咱俩的好事儿可不能被这小子瞧了去,我这便带你去寻个好去处。” 说完转身欲走,欧阳兮连忙挣扎着将头转向钱小宝大声嚷嚷道:“钱小宝你个王八蛋,救救我啊……” 钱小宝本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但现在见欧阳兮被人抱在怀里,那两只分别贴着她后背和娇臀的手此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变得分外刺眼起来,尚未细想,口中已冷冷唤出一声:“阿三!”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道身影,行云流水般在那匪首身上拂了几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人立时便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想来该是在那瞬间已经被点中了穴道。 钱三上前将欧阳兮救下,又给二人解开绳索,这才垂着手立在了钱小宝身侧。欧阳兮得了自由看着钱小宝又不顺眼了:“我说钱小宝你怎么就那么恶趣味呢?明明有保镖还叫老娘受这么大惊吓,你存的什么心啊?哼!” 钱小宝收回刚才有些冷峻的情绪,淡淡说道:“现在不是也没事么。” 欧阳兮愤愤不平的瞪了她一眼,这才转向自己的救命恩人,细细看了一眼,“扑哧”乐了:“你叫阿三?” “是,属下钱三。” “嗯,钱三,你家少爷这名取得还真是好,阿三,哈哈,这名字真是合适!” 其余二人面面相觑:不是刚才惊吓过度脑子不清醒了吧,一个名字而已,傻乐什么呢? 却不知是因为这钱三肤色黝黑,在这淡淡的月光下看来愈发显得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又黑又壮,虽然毛发没有很夸张的浓密,但因着这恰如其分的名字,还是让欧阳兮不期然的想起了那个印度人的代称——印度阿三,是以这才笑了个停不住嘴。 第21章 委 乐不可支笑了半天,欧阳兮猛一抬头就见钱小宝主仆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看什么看?”欧阳兮瞪着钱小宝:“没见过美女啊?” 钱小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美女没见着,疯婆子倒是有一个。” “说谁呢?!”欧阳兮咬牙切齿地刚想扑上前理论,钱小宝却在此时一个潇洒地转身信步走到了那匪首面前,看似无意地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那匪首闻言将头一昂,颇有些傲气地回道:“老子在这占山为王已久,向来不听人派遣!” “哦?”钱小宝浅笑着应了声,从怀中掏出折扇打开,悠悠然围着他慢慢踱着步说道:“没记错的话,上山之前你那手下好像说过一句‘来人说这小子很难对付’是吧?若不是听命于人,这个来人又是从何而来?” 还未待那匪首答话,欧阳兮便疑惑地问道:“钱小宝,你有顺风耳啊?” 钱小宝笑道:“提亲时便同你讲过了,为夫耳力甚佳,娘子莫不是忘了?” “这……”那匪首想来也不是个会掩藏心事的,听钱小宝这样说,心中顿时开始有些乱了方寸。 钱小宝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继而将手中折扇合拢轻佻地抵在他下巴上,继续说道:“没猜错的话,那人,该是官家的吧?” “你怎么……”那匪首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紧急住了口。 钱小宝却像是并不急于知道答案,而是带着一□□导意味继续问道:“那人许了什么好处给你,金银财宝?良田百顷?高官厚禄?还是*的美人?” 那匪首这次倒是难得的有了些自制力,直到钱小宝整番话说完,都未发一言。 “让我猜猜看,他让你做的事情是什么。抢些钱财做做样子,再将我夫妇二人劫上山来。他应该有特别交代不能怠慢了我吧,而至于我亲爱的娘子大人,”钱小宝说话间望了眼不远处的欧阳兮:“是不是就恰恰相反,不止不用好好对待,甚至还可以‘特别照顾’一下?又或者他原本的吩咐中,只道明劫个‘压寨夫人’就够了?” 那匪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钱小宝,甚至连脑门上都恨不得写上“佩服”这两个大字。 钱小宝淡然一笑,身体缓缓退后的同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怎么,是不是全都被我说中了?” 土匪头子终于按捺不住心内的疑惑,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消息从何而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情一旦被我拆穿就说明你们的计划已然失败,既是如此,你觉得那人许给你的那些诱人的条件,还会依言照付吗?” “那老太监只说照吩咐做就成,可没说失败了就不给钱!” “哦?”原本钱小宝只是在那群劫匪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隐约记得那人乃是慕怀瑾的一个近卫,料想慕怀瑾大概只是派了几个大内侍卫过来,拿欧阳兮出出气也便罢了,却不想他连身边最信任最得力的王公公都派了出来,看来他还真是把欧阳兮放在了心上呢! 钱小宝凝神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又说道:“他会不会反悔我不知道,但我听闻官家做事向来狠辣干脆,你若是未曾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尚还好说,现在计划已然败露,按照他们的习性,将实施者杀人灭口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处理方法。” “你……你胡说!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听你这话,难道你们已合作过多次,深知彼此习性?” “那倒没有,”匪首如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跟他们合作,还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 “既然如此,你又怎能如此肯定他们不会如我所言将你们赶尽杀绝?” “这……” “他们既然收买你们来对付我,又特意点明要善待于我。这不正说明我在他们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吗,那么,我对他们的了解自然该是比你要深的吧?” 那匪首闻言低头细细思量了一番,心中顿时觉得钱小宝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当下也便再顾不得其他,只急急问道:“那怎么办?我答应跟那个人合作本来也只是想着赚笔钱改善下兄弟们的生活,现在钱没赚到,还把兄弟们的命都搭进去了。我可怎么对得起他们?!” 钱小宝尚未来得及答话,原本在一旁静静聆听他们谈话的欧阳兮反而耐不住了,上前抓着钱小宝宽大的袖子开口说道:“小宝,你可千万得帮帮他们啊,看他们多可怜!” 钱小宝闻言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别人可怜?刚才被人像个小鸡崽子似地圈在怀里为所欲为吓得大喊救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他们可怜?先不说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想必也不是错的,他们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这么多年,即便没有伤人性命,打家劫舍的事却必定做过不少,现在有些报应也是应该的。 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声色未动,只淡淡看着那匪首说道:“救你们一命也并非不可,只是……” “少侠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只要能救兄弟们一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这回答倒是让钱小宝心内微微有些吃惊,看来眼前这人倒是颇重情义,想来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有着如此秉性的人,一向心地都不会太差,怎得就会沦落到要占山为寇,并且为人买凶作案的地步了呢? 钱小宝当下也不做隐瞒,只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如实向眼前人告知。那匪首闻言,面色黯然,沉默了半响才低声答道:“如果不是原来的生活实在难以支撑,有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干这些缺德的勾当……” 原来这土匪头子原名叫王虎,曾是江州府向东五十里外一处唤作福寿村里的普通村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妻儿在侧,一家四口原本过着略显清贫,但幸福知足的日子。却不曾想,就在一年前,江州城的官府突然之间就加重了当年的赋税,还指明若不能按期按量上缴,届时就要夺屋收地,用以抵偿。 王虎一家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靠天吃饭,凭地养家,若是到时候真的被收了地,那这一家老小哪里还能有活路。为上缴巨额赋税,百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得连同村里一些青壮年外出打工。 为着能早点见到家中老小,他和其他老乡们在外都是日夜做活,分外都不敢松懈,却哪曾想到,外出不过月余,村中同乡就稍信前来说官府不守承诺,期限尚未到达,却早已进村收了各家田地,并将一概人等悉数赶出了村子。 在外打工的人们听闻此讯,皆急急赶回了家中。王虎回到村中才发现,不止田地被收,连自家简陋的房屋都被官府的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妻子带着儿子不知所踪,而年迈的老母亲身体原本就孱弱,现在连惊带怕,未等见到他最后一面,便早已撒手人寰。 屋内众人听他细细讲来,心中均抹上了一层厚重的伤感之色,欧阳兮心中悲愤,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官府也太不要脸了吧?怎么你们也不去找他们理论呢?” “怎么没去?”王虎苦涩一笑:“否则我们一众人等也不会沦落到这落草为寇的地步了!” 钱小宝闻言,蹙眉问道:“此话怎讲?” “简单处理了母亲的身后事之后,我便集合村里的人们一同去了州府衙门想状告管辖我们村子的县令,却不知怎的,堂未升,案未断,我们这些人就莫名其妙被扣上了暴民的帽子,官府甚至出了通缉令,要将我们悉数抓去坐牢。不得已之下,这才被逼着来了此处。” “真是岂有此理!”欧阳兮一气之下,连语气都不觉带上了这个时代的腔调。 钱小宝却有些疑惑:“听你的意思,一年前你们那的赋税就突然加重了?” “是的。” “但是江州城距离永安县也不过百里,怎得我们这里的赋税却并未见增长?” “我们来到此处后对此也有所耳闻,心中确实觉得十分蹊跷,但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少侠若是不信,他日到了江州城自己打听一下便知。” 钱小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却并未答话。欧阳兮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贴着她耳朵问道:“小宝,你觉得他是在骗我们吗?” 钱小宝轻轻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后,这才再次望着王虎问道:“你们既然被官府通缉,那怎么还敢跟官家的人合作?” 王虎闻言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说道:“若不是因为被官府通缉,我们又怎么会轻易跟官家合作,对你们不利呢?说起来我们占山为寇这一年来,也只是偶尔才下山抢劫一些过路富商的钱财,只要对方合作,通常我们都不会动手,更加不会伤人性命。只是,前几日那老太监找上门来时说,若是我们同意合作,事成之后不只会取消官府的通缉,还会给我们一大笔银子另谋出路。但若是不合作,他立时就会带着官兵来将我们捉拿归案。不得已之下,我这才答应了他。” 钱小宝听他说完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第22章 借宿 王虎闻言又补充道:“而且,正如少侠刚才所言,那老太监原本也只是吩咐我劫了你们的钱财再顺便将这小娘子绑上山来就行,当中并未提及要伤你们性命,他担心我们不是少侠的对手,还派了几个侍卫混在我们当中。我也是迫于无奈这才答应了他,谁知……” “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将我二人一同绑了上来,是吧?” 王虎那瞬间似是要点点头,无奈身为穴制,也只得开口答道:“正是。” 欧阳兮这时候倒是想到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些怒气冲冲地上前问道:“那你刚才还对我……” “姑娘莫气。”王虎急忙解释道:“这些也都是那老太监吩咐的,我们也是照着命令行事,实在是逼不得已。” 幸好没真的把姑奶奶我怎么着,否则你就是有千般理由万般借口,我都不能轻易饶了你。欧阳兮愤愤地在心中想了一番,又转向钱小宝问道:“小宝,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钱小宝凝神静立片刻,像是在等待什么,这时,忽地有一股风顺着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她像是有些不受冻似得微微抖了抖身体,继而对着钱三说道:“阿三,帮他把穴道解开吧。” 钱三闻言应了一声,上前帮王虎解了穴后,再次默默退回了钱小宝身后。 王虎站在原地伸展了下稍微有些僵硬的身体后,这才双手抱拳冲着钱小宝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少侠不杀之恩。” 欧阳兮“噗嗤”一笑,难得的说了句剔透的话:“放心吧,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杀你的。”说完转身望着钱小宝问道:“是吧,小宝?” 钱小宝轻笑一声,却并未接欧阳兮的话茬,只对着王虎说道:“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我们也饿了,不知道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有的有的,少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吩咐属下准备。” 钱小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王虎得令后也便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人刚一不见身影,欧阳兮便三两步蹦到钱小宝身前,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小宝,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钱小宝无语地斜她一眼:“除了吃饭那刻,你还有不饿的时候吗?” “说的什么话,”欧阳兮杏眼圆瞪,反驳道:“我是猪吗?” 钱小宝折扇轻点她额头:“难道不是?” 欧阳兮刚想继续辩解,钱小宝却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压在了她唇上,继而转身对着钱三使了个眼色。钱三收到指示,快速走到门外四处望了望,冲着钱小宝微微摇了摇头后,这才转身站在门外并轻轻将木门合拢了起来。 欧阳兮不明所以,正想开口发问,钱小宝却将手从她唇上拿开,轻轻一笑之后,垂在半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声未落,一人影突然之间就从她们身后闪了出来。欧阳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双手掩口低呼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定了定神,轻拍胸脯怒瞪着钱小宝:“你每次叫人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啊,是不是真的要吓死我才罢休?” “我打了啊,”钱小宝满脸戏谑地扬了扬右手:“还是当着你的面打的,怎得这么快你就忘了?” “你……”欧阳兮一时气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带着些怒气有些无奈地转身坐在床沿,没好气地说了句:“懒得理你。” 钱小宝浅笑着望她一眼,这才转向来人问道:“怎么样,阿四?” 欧阳兮闻言抬头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哦,还真的是那时候跟着钱小宝一起去提亲的钱四啊。没记错的话,之前还听她说过这个手下十分擅长窃听侦查之类的,是不是背着她们已经打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想到这里,体内流淌着的八卦之血再次沸腾起来,欧阳兮身体前倾,兴趣盎然地转头看着钱四,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回少爷,”钱四弯腰凑近钱小宝身前,低声回道:“你们上山之后没多久,刚才出门的那个土匪头子就跑到东侧的一间厢房会见了一个老太监。” 钱小宝闻言沉思了片刻:这一点倒是和王虎说的无异,看来那人该是没有说谎。随即又问道:“那太监是什么人,可否识得?” 钱四思索了一番,摇头说道:“未曾见过。” 慕怀瑾登基之后,钱小宝也只进宫同他见过两次面,那时候一来觉得宫内防守森严,安全方面应该无需担心,二来带着暗卫进宫也实在不合规矩,是以钱四他们是从未见过那人的贴身太监的,不认识也情有可原。这样想着便跳过此节,继续问道:“是否还见到其他人?” 钱四继续说道:“老太监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太监,却不知是何人,想来该是他的跟班。那土匪头子进门后大概描述了下在山下的情形,还说不小心将你们二人绑了上来。那老太监初时有些愤怒,后细细一想便吩咐那人说无论如何不能动少爷您,至于少奶奶……”钱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光似有若无的看了欧阳兮一眼,才又说道:“就要好好‘招待’一番,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能下山,那就最好了。” 欧阳兮听完,在心中将来龙去脉仔细梳理一番,顿时有了答案。当下便有些愤慨难当:丫的,堂堂一国之君竟这么小气!虽说莫名其妙做了你的情敌,但我也是被迫的好伐,怎么好端端的就将矛头对准我了?再说了,你自己没胆子追,现在被人抢先了一步又觉得不甘心了,早干嘛吃去了啊?! 钱小宝却丝毫未察觉欧阳兮周身透露出的不满气息,只看着钱四问道:“之后呢?” 钱四道:“那个土匪头子离开后,老太监又悉悉索索的对着那小太监说了会话,半响不见这匪首回去复命,寻思着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匆匆忙忙地下山走了,属下这才得以抽身回来。” 钱小宝手托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看来他们来之前也是做过些功课的,知道我出门必定会带着你们。王虎半天没回去复命,想来他们也是猜到是被你们给制住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两道叩门声,屋内正说话的二人十分有默契的止住了话头,钱四身形微晃,瞬间不见了踪影。欧阳兮还未搞清楚状况,片刻之后,门外再次传来叩门声,只是这次声音大了很多,还伴随着说话声:“少侠,小的帮您把饭菜拿来了。” “进来吧。” 王虎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儿,手里各自端着一个托盘放着米饭和一些简单的饭菜。他一边招呼人将饭菜在桌上一一摆好,一边有些歉意地搓着手说道:“少侠莫怪,我们这山上向来食材短缺,也没什么好的能招待你们。眼前这些蔬菜也是平日里寨子里的姑娘们种下的,但凡没有收入的时候,寨里的人都是靠着这些度日的。” 钱小宝轻扫一眼桌上的几盘青菜和一碟鸡蛋,淡淡说道:“没事,能填饱肚子就行,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说完径自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挑了根青菜放进嘴里咀嚼一番后赞道:“这山里种的蔬菜怎么吃起来味道倒是愈发鲜美呢?” “少侠不嫌弃就好。” 钱小宝看他一眼,淡笑着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几个今日可能还要在这里叨扰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王虎点头应道,转头对着刚才跟过来的那两个女孩儿说道:“你们俩再去打扫一间房,顺便多找一床棉被拿过来。”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除了刚才的那位之外,少侠可还有其他需要安置的手下?” “没有了,只准备一间厢房容他休息便好。” 王虎闻言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这山上啊,一入了夜就分外凉,我已经交代手下的人去多拿了一床棉被过来,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少侠随时吩咐便是。” 钱小宝抬头看着他说道:“无妨,只简单休息一下,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哦。”王虎应了一声,看着钱小宝似是有话要讲,却踌躇着没有开口。钱小宝见状,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怎么,是不是还有事?” 王虎犹豫了一下,这才呐呐说道:“少侠,你之前说那老太监会将我们杀人灭口……” 钱小宝了悟地点了点头:“你是想我为你们出谋划策,寻个生路?” 王虎急切地点头说道:“我们这山寨上上下下几十口,都是那时候一起从村子里逃出来的。不单单是青壮年,还有一些老弱妇孺,若真的被他们赶尽杀绝,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欧阳兮上前一步说道:“你也是被迫的嘛!” 王虎听完,只垂着头立在原地默然不语,欧阳兮顿时觉得有些伤感,拽着钱小宝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小宝,你真的不帮帮他们吗?” 钱小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王虎道:“你说的这些事我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不如这样,待明日起来咱们再商讨具体的对策,如何?” 不知怎的,王虎就是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少年能力不凡,是能够帮助他们的人。只要他同意帮忙,自己的心里就安定了。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弯腰说道:“好好,少侠同意帮忙我等自是感激不尽。那你们慢用,好好休息,其他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说完满怀感激地看了钱小宝和欧阳兮一眼,转身出了门。 第23章 伺候 两人简单用了些饭菜填饱了肚子,也便早早上床休息了。 这一夜倒是风平浪静,早起鸡鸣声刚刚响起,欧阳兮就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刚想照例叫醒钱小宝,扭头一看,身侧却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居然比我起得都早,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欧阳兮有些意外地嘀咕一声,翻身下了床。 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发饰,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出门去找寻一下钱小宝,岂料,刚走了两步,房门就被人由外向内推了开来。 欧阳兮闻声抬头望去,就见到一脸悠然的钱小宝正摇着折扇走进来。身后跟着在白天看来肤色越发“阿三”的手下钱三。 钱小宝指挥钱三将手上端着的水盆摆在一旁,又凑上前在他耳畔低声吩咐了些什么,看着他转身离开后,这才望着欧阳兮说道:“醒了?喏,帮你打来的洗脸水。” 欧阳兮有些纳闷地走上前问道:“你这么一大早起床就为了出去帮我打盆洗脸水进来?” “怎么,不行啊?”钱小宝将折扇轻轻合上,坐到桌前端起水杯轻啜一口,继续说道:“这山寨中的人可不是府里那些惯常伺候我们的丫鬟,不自己动手,今天可就要灰头土脸的见人了。” 只是惯常伺候你吧,我可是一向都自给自足的。欧阳兮默默在心中吐槽一番后,依然有些怀疑地张口问道:“但你出门打水也不用特意叫上阿三吧?” 钱小宝闻言冲她展颜一笑:“不带着阿三,谁帮我把水盆端进来呢?” “你没手吗,端个水盆会累死啊。”欧阳兮不服气地顶撞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突然凑上前不确定地问道:“现在可没人能伺候你洗漱,你心里不会是在打我的主意吧?” 钱小宝双手轻轻一拍:“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喂,难道你从小到大自己就没洗过脸吗?” 钱小宝原本也只是逗弄她一下,现在看着她信以为真的脸,心中嬉戏之意愈盛,只悠悠然将折扇放在桌上,双手一摊看着欧阳兮说道:“还真的没有,这下就有劳娘子了。” 欧阳兮当然不肯惯着她这些臭毛病,当下扯着她的衣袖将人拉到水盆旁边,愤愤说道:“洗个脸而已,有手的都会,自己来!” 钱小宝闻言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却真的听从欧阳兮的话将双手探向了水盆。 欧阳兮得意一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大少爷脾气。只是得意劲还没过,眼角余光就发现钱小宝宽大的袖口向着水中央就扎了过去。她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她的双手拽了回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将宽大的袖子三五下挽到臂弯处,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衣服都要沾湿了,就不知道先把袖子挽起来吗?” 钱小宝看着她满脸无辜:“不是跟你说了我自己从未洗过?” “真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欧阳兮说着话,已经凑上前去,一手轻轻压低她的头,一手伸进盆中撩起清水,一边细致地帮她搓洗着娇嫩的面庞,一边抱怨道:“洗个脸而已,三岁小孩都会吧。” 被伺候的人却一言不发,只低头任由欧阳兮上下其手地操作着。 欧阳兮还当她是被自己说的不好意思了,见这平日里总是意气风发的人现在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当下心底便起了些愧疚之意,手上动作轻柔,搓洗地愈发仔细起来。 洗漱工作很快进行完毕,钱小宝却依然半垂着头不发一语,欧阳兮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回忆着往日里墨雪的样子帮她梳起了头。 “洗脸都不会,梳头估计更不会了吧?算了,为节约时间还是我勉为其难帮你弄吧,以后有机会了你再慢慢学。”欧阳兮嘀嘀咕咕说着话,手脚麻利地帮她将头发梳好,学着墨雪的样子将头冠绾好,又低头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这才满意地看着容貌秀美的钱小宝点了点头:“嗯,行了,被本小姐这么一收拾,看起来好像更漂亮了。” “还要多谢娘子的帮忙。”钱小宝透过镜子冲着欧阳兮淡笑着说道:“娘子的手艺看起来可一点都不输给墨雪。” “那是。”欧阳兮得意地昂着头看她一眼,这才转身走向水盆拾掇自己去了。 钱小宝却在她转过身的瞬间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不止好骗,看起来也好哄得很嘛。 洗漱事件作为一个小插曲圆满结束,两人心情愉悦地吃完寨里的人送来的早点后,就打着消食的口号溜溜达达出门散步去了。 一出得门来,欧阳兮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的忘了说话。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她们现下该是身处某个山头之上才对,但是与想象之中出入甚大的是,眼前这个山头,似乎也太过平坦宽阔了些。一眼望去,不知情的人还当是在平原之上呢。 她抬眼粗略观察了一下,除去她和钱小宝昨晚住的那间,这寨子里零零星星还有大概十几间类似的屋子成半圆形围在眼前,粗略看来占地也得十几亩。绕过房间行到屋后,果然看到王虎之前说的那些菜地,规规整整分门别类映入眼前,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女人们正弯腰低头,或除虫或拔草的整理着。而在菜地不远处,木栅栏正围着一群看起来异常活泼亢奋的鸡,想必昨晚的鸡蛋就是来自于此了。 欧阳兮边走边看,有些惊奇地转头向着身边的人问道:“哎,小宝,他们这还挺好的啊,地广人稀,风景宜人。” 钱小宝不置可否地微点了下头,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凑上前神神秘秘的说道:“这可不算广,我想他们这地方远不止眼前看起来这么大。” “什么意思?”欧阳兮好奇地问道。 钱小宝淡淡一笑,转身带着她朝寨子外走去。 欧阳兮不明所以,却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边走还边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已经把这里都看了一遍了?就在早晨出来打洗脸水的时候吧,我就说你不是那么单纯出来打水的,还带着阿三一起,不是侦查是什么……” 欧阳兮嘀嘀咕咕说了一路,钱小宝就浅笑着听了一程。出了寨门,又前行了一小段,眼前便出现一个仅容三五人并行的峡谷,这峡谷两侧高山巍峨,抬头望之似不能见顶,有风吹过,烈烈作响,颇有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哇!”欧阳兮看着眼前的风景不禁又是一阵轻叹:“这怎么有种军事要塞的感觉呢,也太棒了吧?” 钱小宝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你还知道军事要塞长什么样,真是难得。” “切,这有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电视上做出来的特效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的。” “电视?特效?” 欧阳兮转身傲娇地瞪了钱小宝一眼:“不知道了吧?电视就是一个能看到影像的东西,会播放一些人们提前排好的戏剧,呃……就类似于你们现在戏台上那些唱戏的吧,不过你们是在现场看,我们是可以把那些制作成一些影像,通过电视坐在家里看。” 钱小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欧阳兮赞赏一笑,接着说道:“特效嘛,就是大家在演这些戏剧的时候,为了看起来的效果逼真或者更加漂亮之类的,而在后期制作并添加上去的一些画面。” “真是匪夷所思。”钱小宝蹙眉想了一下,也只得出这一个结论。欧阳兮倒是有些大言不惭地说道:“哎呀,这些啊说了你也是不会明白的。要是有机会你能去到我们那个时代,就什么都懂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慢慢出了峡谷,脚下的路突然之间变得蜿蜒陡峭起来。钱小宝停住了脚步,欧阳兮随即也站在原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想来,眼前这一路陡峭直下的该是唯一可以下山的路了。只是这路虽不似之前峡谷之中的那般窄小,却也太过垂直难行了。 钱小宝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这才转身拉过欧阳兮说道:“好了,前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这就回去吧。” “怎么没有,我看这路下面不远处就又是一处开阔的平地,再往下看就不知道是什么了,难道不去看一下吗?” “不用了。”钱小宝轻轻摇了摇头:“没猜错的话,那处平地再往下,该又是一条眼前这样的路,直行而下就该是山脚下我们昨晚上被劫的地方了。” 欧阳兮好奇的抬头望着她:“你怎么知道?你和阿三去看过了?” “那倒没有。”钱小宝轻轻一笑:“是昨晚上山来的途中就‘看’过了。” “昨天上来的时候明明是被蒙着眼睛的,而且那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你是怎么看的?” 钱小宝拿着折扇轻轻指了指欧阳兮胸口的位置:“自然是用心看的。” 第24章 下山 说着话,两人又顺着原路踱回了寨门外。欧阳兮抬步欲进,却被钱小宝一把拉住了手臂:“寨子后面还有好玩儿的,你不想去看看吗?” 欧阳兮满脸疑惑:“这寨子看起来就是傍山而建的,后面该就是山了,还能有什么?” 钱小宝神秘一笑:“看过不就知道了。” 两人于是绕过寨门向着后山行去,一路依然是开阔易行的平地,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寨子已经远远地被她们抛在身后了,却依然没有走到尽头。 “这后山怎么还有这么大一片空地呢?”欧阳兮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山头居然能有这么大面积平坦的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想来这就是这山的妙处所在了。”钱小宝打开折扇轻摇,四面环顾一周说道:“这么看来,王虎那寨子看起来虽也不算小,却还是没有合理的将这地方利用起来,理应再扩建个几倍还差不多。” 欧阳兮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随着钱小宝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又是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前路却依然不见尽头,欧阳兮顿觉有些无趣起来,脚步放慢有些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四周来。只是这一打量不要紧,还真的就被她寻到了些不一样的。右手边不远处的山侧,隐约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山洞的所在。她有些兴奋地拉了拉钱小宝的袖子,说道:“小宝小宝,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山洞?” 钱小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山体一侧有个类似山洞的东西,她凝神想了想,早上和钱三一起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有这么个洞口。想来是因为那洞外山草茂盛,高大挺拔,将山洞掩盖了起来。不仔细看的话,实在是不易察觉。她有些赞赏地看了欧阳兮一眼,说道:“眼神不错嘛。” 欧阳兮傲娇地一昂头:“那是。” 钱小宝无语轻笑一声,折扇合拢握在手中,举步向着那洞口走去。 “哎哎,等等我啊,”欧阳兮边喊边追上去:“你说这山洞里会不会有武功秘籍之类的啊?” 钱小宝看她一眼:“为何要把武功秘籍藏在这个地方呢?” “为了不被人找到啊。” “那为何不直接烧了或者毁掉?” 呃,好像说得也有些道理啊,心下转念一想,又不服气地回道:“可能他是希望被有缘人捡到。” “那也可以直接丢在茂密的山林之中,或者随处挖个坑埋起来。这样还能被找到的话,应是更加有缘才对吧?” 也是啊,听起来也真得是不无道理。欧阳兮刚想再好好思量一下看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可以拿来辩驳的,却不想脚下路走尽,那山洞已然就在眼前了。 钱小宝小心上前将洞口半人多高的野草踩平,又转身探出手抓起欧阳兮的,边往里走边叮嘱道:“小心脚下。” 欧阳兮感觉被握着的双手突然变得温暖异常,连胸口的位置都忽然有些奇异的发热,当下也只条件反射般应了一声:“哦,好。” 拨开杂草走到洞口,便见到地上不规则的堆砌着些乱石,钱小宝小心试探着那些可以踩实的,牵着欧阳兮的手一步步慢慢前行着。过了乱石堆,这便进了洞,只是这洞内看起来还不若洞口高,两人还需微微猫着腰才能勉强前行。洞内看起来也不甚宽大,只一眼便能看尽,欧阳兮顿觉有些失望,望着钱小宝说道:“这山洞这么小,看起来应该什么都没有。” 钱小宝却并未答话,她低头看着脚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涓溪流,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拉起欧阳兮朝着那水流的源头走去。 “前面应该没有什么了,小宝。” 钱小宝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向着前面走去。说来倒也奇怪,明明看起来没有路,却不知怎的,走到近前却发现那看起来是一体的山壁其实是分开的两片,而这两片之间的缝隙却又是通向了另外一个山洞。许是一开始从洞口的位置看过来,被一面的山壁挡住了视线,所以她二人才没有发觉。 欧阳兮有些惊喜地抓紧钱小宝的袖子,说道:“还真的有路,小宝,你是怎么发现的?” “碰碰运气而已。”钱小宝说完,放开拉着她的手,倾身向前望了望新出现的洞口,这才转身说道:“这洞内也不知道有什么,我先去查探一下,你在此处等着我回来。” 欧阳兮却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右手:“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钱小宝回望着她揶揄道:“怎么,自己在这儿害怕?”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要跟着你。” 钱小宝闻言无奈一笑,当下却也只得反握回欧阳兮说道:“随便你吧,一会儿真要遇到什么,你别后悔就行。” 当下两人也便手拉着手,倾身闪进了那洞口之内。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这新的山洞比之原先那个大了可不止一星半点,一眼都望不见头不说,就连她们轻轻走路的脚步声都能在这洞内产生回音。而且不知道是因为空间大了,还是因为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有缝隙使阳光照射了进来,这洞内的光线比之刚才在外面的那个,也好了很多,至少这眼前几十米范围之内的东西还都是能看得很真切。 欧阳兮有些惊诧地打量一番,说道:“小宝,这个洞好大啊,是被什么人开辟出来的吗?” 钱小宝也四处观察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身边凹凸不平的石壁,摇了摇头道:“怕不是,这山洞该是天然形成的。” “那怎么外面那个小成那样,里面这个又这么大?” “不知道,可能别有洞天说的就是眼前这情景了吧。” 两人说着话,又相扶着往前走了数十米,这脚下的路虽不甚平坦,却倒也不难走,而且除去钱小宝之前看到的那处细流之外,地面之上的其他地方也都十分干爽。她们又继续往前行了几百米,这山洞才终于到了尽头。 两人围着尽头的山壁摸索了一圈,却再没有寻见其他的出路了。 “看来除了来时的那个洞口,这洞内该是没有其他出口了。”钱小宝环顾四周一圈,有些疑惑地说道:“只是,那洞外的水流又是从何而来呢?” 欧阳兮闻言也便随着她的视线细细打量起来,片刻之后,她突然指着洞顶的某处惊喜说道:“是那里,小宝,你看,水就是从那流下来的。” 钱小宝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一股清泉般的细流正缓缓流下,顺着石壁掉落地上后形成了一片不大的水洼。而在水洼的右侧,因为地势略低,慢慢汇聚起来的水流便又顺势流去,慢慢形成了一股细流,而那奔流的方向恰恰便是钱小宝她们刚才进来的洞口。 “恩,没错,水流该就是从那里来的了。” “但是,这石壁之上为什么会流水呢?”欧阳兮心内依然感到疑惑。 钱小宝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可能这山洞之上有一处清泉,渗透岩壁流进来些许,也可能是之前下雨时积攒在山体之内的雨水,更有可能是山顶融化了的雪水。具体是怎么形成的,就真的未可知了。” “不过这山洞空间巨大,洞内也还算清爽干燥,用来储存些东西该是不错的。”钱小宝若有所思地说完,转身拉起欧阳兮道:“行了,这洞内也就这样了,走吧。” 欧阳兮点了点头,跟在钱小宝身后按照原路走出了山洞。此时已近晌午,钱小宝原本想拉着欧阳兮直接回山寨,只是被刚才的山洞挑起兴趣的某人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只嚷嚷着还要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山洞。钱小宝无奈,当下也只得随着她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只是,又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这路都到了尽头,却没有再发现第二个山洞。欧阳兮顿时有些气馁,闷闷不乐地说道:“难道这么大的山上就只有这么一个洞吗?” 钱小宝浅笑一声上前道:“那倒也不尽然。” 欧阳兮闻言惊喜地转头问道:“你还看到了别的?” 钱小宝却只轻轻摇了摇头,右手举起合拢的折扇指着山腰的方向:“山洞该是不止一个,但洞口不一定是在我们身处的这平地之上。也许是在那半山腰,或许又是在更高处,只是不似刚刚的山洞那般好寻了。” 欧阳兮闻言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语毕,又前行了数十米才终于走到这平地的尽头。 “原来这条路的尽头是断崖。”欧阳兮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们早上是不是已经到过这里了?” 钱小宝摇了摇头:“我是没来,但阿三阿四该是到过。”说着话,又走到那崖边细细观察了一番说道:“这地形确实不错。” “地形错不错我就不知道,但这风景真是好啊。”欧阳兮兴奋的看着脚下一眼望不见底的断崖说道:“也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钱小宝闻言轻轻一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试啊,万一真的摔死了,我还不亏大了嘛。不过小宝,”欧阳兮上前一步看着她说道:“要是在我们那个时代,风景这么好的地方,早就被某个有投资眼光的富豪给买下来建成度假村了,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哦?”钱小宝听完眼珠轻轻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说的这个倒是不错,兴许我们可以借鉴你们那个时代的做法也未可知。” “什么?怎么借鉴?”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钱小宝说完打开折扇拿在手里晃了晃,招呼她道:“这个时间也该回去吃午饭了,还不走?” 来时又要观察周围环境还要找山洞,自然要费时,回去的时候没有这些事情,走得便快了许多,不多时,这二人便溜溜达达回了山寨。 刚刚走到寨口,一眼便见到王虎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下山的路不知等待什么。欧阳兮上前一步“啪”的拍在他肩膀之上:“哎,看什么呢?” 王虎有些慌乱地回过头,一看见欧阳兮,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们回来了?!” “哦,原来你是在等我们。”欧阳兮笑着调侃他:“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偷偷溜走了吧?” 王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以为少侠忘了昨日的约定,径自下山去了。” “怎么可能,我们才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欧阳兮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而看向钱小宝问道:“是吧,小宝?” 钱小宝略带宠溺地一笑:“你都说是了,我还能说不吗?” “不能。”欧阳兮灿然一笑,拉起钱小宝,又招呼王虎道:“走吧,有什么回去说,我都饿死了。” 三人回到昨晚休息的房间,王虎先招呼人将饭菜端来看着欧阳兮和钱小宝吃完,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少侠昨晚所说……” 钱小宝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说道:“我既已答应会帮助你们,自然不会食言。” 王虎闻言面露喜色,急忙问道:“那敢问少侠,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钱小宝放下茶杯,将自己思量了一上午的答案和盘托出:“我今早将这里考察了一番,正如我娘子所说,这里山清水秀,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你们生活在这里,比之以前的村落,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虎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少侠说得是不错,只不过这里风景虽好,但是一来山路难行,采买不易。二来我们手上也没有钱财用来置办生活必需品,更别说开山垦地了。” “那如果我给你们钱用来置办所有生活必需品,还能找人来帮助你们将物品送上山呢?” “那自然是好!”王虎惊喜答道。但转念一想,此举对于钱小宝并无好处,当下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少侠又为何这样做呢?” 钱小宝正襟危坐,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也不隐瞒于你,说实话,你们这寨子里老弱妇幼几十口人,若没有我的帮助,先别说会不会被官兵围剿,单只是靠着打劫来维持生计,怕也是十分困难的。” 王虎面色黯然,轻轻点了点头:“少侠说得是。” “我家大业大,花些银两接济你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大男人白白接受我的救济,先不说合不合理,这面子上也过不去不是?所以,干脆就当是我买下了这地方,现在租给你们帮忙管理。从今日起,我会定期拨些银两给你们,你们在这山上也不能闲着,除了开山垦地之外,还要养殖些牲畜家禽,所得粮草,除了自用,其余的全部帮我储备起来。” 王虎一听心下大喜:“只要能解决我们寨内几十口人的生计问题,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不管有什么吩咐,我们自当奋不顾身,万死莫辞。” 钱小宝却只微微一笑道:“说什么万死不辞也太过夸张,我也只因得娘子喜欢此处,便想着好好打理一番,日后可供她常来小住数日,嬉戏游玩一番。” 欧阳兮听闻,面上也是一喜:“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钱小宝冲着她温柔一笑,继而转向王虎说道:“待会我会给你一封手书,你带着前去永安县的钱府交给管家,他自会按照我之前所说将银两、人手和其他必需品帮你置办妥当。你等就先按照我说的将这山上好好收拾一番,若有其他需要,一概去那钱府找管家提就行了。” 王虎此时已经欢喜得说不出话,只管边听着钱小宝的话边点头。 钱小宝又道:“至于你们被官家通缉的事情,我下山后自会帮你们解决。你们一干人等就只管在这山上好好生活,无需再担惊受怕。” 王虎闻言一愣,回过神来后想都不想“啪”地就跪在了地上:“少侠大恩,我等真是万死难报,请受王虎一拜!” 欧阳兮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说什么报不报的,小宝不会跟你们计较这么多的。” 钱小宝也淡笑着说道:“你无需如此多礼,说起来我给钱你们办事,也十分合情合理。至于帮你们摆平纠纷,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王虎本也是性情中人,听她二人这么说,倒也放了开来,只双手一抱拳说道:“大恩不言谢,我也不像小女儿般婆婆妈妈的了。反正从今往后,我寨上这一干人等便都是少侠的人,任何时候都随时听少侠差遣。” 钱小宝倒也不推辞,只说道:“怎么想就随你们了。日后的事现在也说不准,现下你们就先把精力放在改善自己生活上吧。”说完起身道:“我这便前去写信,你叫人把笔墨纸砚送过来罢。” 王虎闻言,当即转身出了门,不多时便将钱小宝所需物件悉数拿了来。 钱小宝书写完毕将信件交与他,又吩咐道:“永安县的钱府,你去了随便一打听便能找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同管家讲,他自会帮你们安排。” 王虎接过书信,再次一抱拳说道:“多谢少……”想了想又改口道:“少爷的大恩。” 钱小宝微微点了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这就下山了。” 王虎忙道:“我安排人送你们下去。” “那倒不用,”钱小宝淡淡一笑:“这地形我们也勘察得差不多了,虽说不比你们熟悉,但也还不至于下不去。你还是早些安排人去钱府将钱粮什么的取回来才是要事。” 王虎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再三谢了又谢之后,便将钱小宝她们送到寨门,目送着她们下山去了。 第25章 庄园 通过江州府的官道上,两人两骑的组合正不紧不慢地赶着路,已经开始有些习惯马上生活的欧阳兮此时也不似前几天那般紧张,悠悠然牵着马缰绳,半靠着身后的人问道:“小宝,咱们下一站是去王虎说的那个江州城吗?” 钱小宝微低下头看着她回道:“不,咱们先去王虎家之前所在的福寿村查探一下。” “不是说他们那个村子已经没人了吗,还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钱小宝细细思量一番后说道:“也许会有人留下来也未可知,再说,去江州城必然是要经过福寿村的,只是顺路而已,并不费事。” 欧阳兮听罢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哦,听你的。” 转眼日头就爬到了头顶上方,钱小宝将欧阳兮扶下马,找了个干净平整的树荫坐下,拿出王虎帮她们备的干粮随便吃了些,又靠着背后的大树小憩片刻,便起身接着赶路去了。 欧阳兮不安分的在马背上东瞅瞅西望望,有些无聊地问钱小宝:“小宝,他们那村子快到了没?我晚上可不想睡在荒郊野外。” 钱小宝轻笑一声,调侃她道:“若不是被某人拖累,以正常的速度来说,咱们是万万不会露宿野外的。” 欧阳兮听她话里有话,有些不悦地嘟了嘟嘴:“你现在是在埋怨我吗?” “岂敢,”钱小宝轻轻调笑道:“娘子可是来自异世的奇人,相公我将你捧在手心呵护还来不及,怎舍得埋怨呢?” “少来,听着你这话说的就假惺惺的。” 钱小宝淡笑一声,摇了摇头:“娘子可真难伺候,夸着不行,哄着也不愿,为夫可真的不知该如何做方为妥当了。” 欧阳兮道:“我知道你是在嘲笑我呢,觉得我一无是处是吧?哼,本小姐的本事只是还没有机会展示出来而已。” “哦?”钱小宝凤眼半眯,心情大好地说道:“相公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娘子的‘真本事’了。” “切,到时候定让你大吃一惊。”欧阳兮有些虚张声势地说完这句,便扭头不再搭理她了。 好在,按照王虎之前所说,福寿村的位置也快到了,钱小宝专心看着周围的路,也不再有闲情逗弄她。两人安静地前进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周围慢慢开始出现了一些生着杂草的荒地,大约该是福寿村的地界了。只是,一路行来,却并未见到任何一户人家。钱小宝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心道:之前听那王虎说当初被官府赶离村子时,曾烧屋收地,难不成整个福寿村就真的已经成了废墟一片? 欧阳兮见身后的人许久都不发一语,扭头看着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钱小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这附近,”钱小宝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周围的荒地:“这里应该就是之前的福寿村了。” “就是这?”欧阳兮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不说我还当我们是在山里呢,这里杂草横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的啊。” “确实,因此我才觉得诧异。按道理官府既然收回了地,早该分配到其他农户处或者安排旁的人种植,实在不该就这样荒废着。” 欧阳兮闻言点了点头:“既然收回来不种,那还不如当初就让王虎他们种着呢,多少也能给国库上缴些粮食啊,真不知道他们这当官儿的怎么想得。” 两人正说着话,面前出现了一个分叉路。钱小宝驭马行入小道,不多时便看到一个破败不堪的木制路标,仔细看去,尚能隐约辨识出上面写的正是“福寿村”三字。 “没错,这里就是福寿村了。”欧阳兮指了指那路标说道。 钱小宝点了点头,放缓速度在有些蜿蜒的小路上慢行,比起之前在村口见到的那些,眼前的田地虽也并未种植庄稼,却也不再见到半人高的杂草肆虐,想来该是不久你刚刚被整理过。只是既然已经将杂草除掉,却为何不顺手就将种子撒上呢?难不成官府将这些田地收回来压根就不是为了种庄稼? “小宝,快看。”欧阳兮略带惊喜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却适时地解开了钱小宝内心的疑惑,她抬头向前看去,欧阳兮手指的方向里遥遥的出现了一户人家。只是,虽然距离遥远有些看不真切,但看那红砖高墙,巍峨耸立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农户的住宅。 两人向着那房子的方向行去,越走脚下的路便愈发宽敞起来,渐渐地还能隐约看到地面上深浅不一的车辙印,想来是为了方面马车行走,才特意加宽了路面。而这时,身边的田地终于不再是一片荒芜,甚至不再闲置,而是被种满了各种高大挺拔的树木。只是从那些树木的粗细程度来看,绝对不止一年树龄,如此该不是现种,而是从别处移植而来。好好的农田被改了花园不说,还大费周章移植花草树木来装饰,能做这么耗时耗力却有没有实际意义事情的,想来不是官家就是富户了。 果然,在穿过了这片面积不小的“花园”之后,那住宅的全貌终于映入眼帘,的确是富丽堂皇的一处庄园。这庄园乍看一点都不输钱府,甚至因为地处宽阔无碍的郊外,粗粗看来,面积还要大于身处闹市的钱家府邸。 二人骑着马在外围转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堪堪将它看完,欧阳兮坐在马上边看边啧啧叹道:“什么人这么有钱,能盖得起这么大一栋房子啊,我看都快能比得上皇宫了。” 钱小宝闻言“扑哧”一笑:“说得像是你见过皇宫似的。” “呃,我是没见过,”欧阳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复又抬头转身望向钱小宝:“但是你一定见过哈,你跟皇帝交情那么好。” 钱小宝无奈一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这房子跟皇宫比起来,哪个更大一些?” 钱小宝指尖轻点她额头:“自然是皇宫更大。” “哦,我知道。”欧阳兮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你们都要这么说对不对?就像在我们那个时代,无论何时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歌颂的,这都是一个道理。” “你又知道了?”钱小宝轻笑着摇摇头,利落地一个翻身轻盈盈下了马。 “哎,我呢,把我也扶下去啊。”欧阳兮见钱小宝只一个人牵着缰绳往前走,不禁有些着急地开口提醒她。 “我只随便看看,又不进去,你且在马上待着吧,扶下来不多时终归还是要扶回去不是?” 欧阳兮闻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嫌来回扶我太麻烦嘛,切,懒得那样。 钱小宝牵着马儿绕到这宅院的大门处,抬头看了看门洞两侧挂着的灯笼,又凑上前仔细瞅了瞅那簇新的红漆大门,蹙眉思量一番,这才翻身上了马。 待走出那庄园所在的范围,钱小宝突然停住,轻轻招呼了声:“阿四。” 话音刚落,如鬼魅般神出鬼没的钱四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站在马侧躬身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欧阳兮再一次目瞪口呆:“阿四,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她有些疑惑地四处望了望:“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遮挡物啊,你是藏在哪儿了?” 钱四面无表情的微低着头答道:“为保证少爷和少奶奶的安全,钱四都是紧随着您和少爷的,自然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少爷的命令。” “我不是问那个……” 钱小宝却在此时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你的问题稍后再说无妨,现下我有事要安排给阿四。” 说完也不看欧阳兮,只弯腰低头凑近钱四耳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半响后,钱小宝起身望着他问道:“可清楚了?” “清楚了。”钱四答道:“属下这就前去查探,稍后与少爷会和。” 钱小宝微微点了点头,钱四便又像来时那般再次不见了踪影。 欧阳兮不死心地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确实除了她和钱小宝之外,这附近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了。 “哎,他刚才到底是藏在哪里了啊,明明这附近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还有,阿三现在是不是也在我们边儿上呢?奇怪了啊,怎么看不见呢?难道是隐身了?” 钱小宝好笑地看着她东张西望了一番,开口答道:“你就当他们是隐形罢。”说完也不再理她,只策马向前而去。 “什么叫就当?说了跟没说一个样。”欧阳兮不悦地抗议着。 “既然我的回答娘子不满意,不如就自己去找答案如何,娘子可是来自异世的能人。” 欧阳兮一阵无语:不过就是来自比你们晚个几千年的现代,说到底我也就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三头六臂,还真的就无所不能了? 钱小宝在身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装作不知情般淡淡一笑道:“坐稳了,咱们可要走快点,否则天黑前到不了江州城,就真的要露宿在这野外了。” 欧阳兮闻言,条件反射般抓紧手里的缰绳,又下意识地往钱小宝臂弯里靠了靠。被无条件依赖着的人嘴角弯出个愉悦的弧度,双脚一夹马肚,轻喝了一声:“驾!” 第26章 州 江州临海,城郊不远处便是全晟沐最大的港口,因此,即便不算地面上的生意,单就水上贸易而言,全国上下也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城市能与其媲美。 快马加鞭的二人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城门外,城内嘈杂又多妇幼,未免不小心伤到人,钱小宝历来是每到一地便在城门处下马,牵马步行入内的。今日亦不例外,她翻身下马又小心将欧阳兮扶下来,说道:“坐了这大半天也该累了吧,正好儿下马来走走。” 欧阳兮点了点头,将右手攥着的那匹闲置的马儿缰绳交到钱小宝手中,好奇地走上前瞧了瞧。 说起来,江州城算是欧阳兮来到古代后见到的第二个城市。只是,与之前生活的永山县城相比,这江州城单看城门就要气派得多。 与城门口尚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脚下的路面上就已经铺满了规整的青石板砖,路面干净整洁,想来应该是有专门的人定期在打扫。欧阳兮一脚踏上青石路,疾步向前走了十几步,有些惊讶的发现面前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条宽约二三十米的河流,这河水紧挨着江州城高大巍峨的城墙,从眼前的城门处开始,蜿蜒围绕城墙整整一周,最后在城门外交汇。欧阳兮站在原地眺望了一会儿,继而有些惊讶地转头望着钱小宝问道:“小宝,这个难道就是护城河吗?” 钱小宝点点头:“嗯。” “可是,”欧阳兮有些不解:“不是只有皇宫外面才有护城河?” 钱小宝闻言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怎么会?护城河作为一项操作简便,效果极佳的防御工事,很多城市都有,怎的就成了皇宫独有呢?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电视看来的,怎么了,说了你会懂吗?欧阳兮无奈地翻个白眼,转而却又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其实,人家电视上也没有说只有皇宫才有护城河,只是她很少在电视上看到除了皇宫之外的其他城市,即使看到也都是些小村镇,实在也没有建护城河的必要。所以这想法说到底全都是自己的主观臆断,胡乱猜测而已。 欧阳兮一步踏上从城门外放下的木桥,手搭在栏杆上低头望着身下的水面,小声嘀咕道:“这小河看着还蛮深的嘛。” 钱小宝闻言“扑哧”一笑:“若是随便什么人趟着水都能过,那还建来作甚?” “说得也是哈,不过我们可得小心点,别一会儿站不稳掉下去。” 钱小宝却再次笑着调侃她:“放心,若果真掉了下去,守门的士兵自然会来救你。” “真的?”欧阳兮心下一阵欣慰:这当兵的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嘛。 钱小宝却是话锋一转:“你猜!”说完朝着她俏丽地一眨眼,转身一左一右牵着两匹马儿朝着前面去了。 “又耍我?!”欧阳兮懊恼地一跺脚:“亏我还那么相信你说的话,钱小宝,你给我站住!” 被呼唤的人却未见一丝迟疑,只轻飘飘吐出了一句:“再不走一会吊桥收起城门关了,到时可有你哭的。” 欧阳兮被这似真还假的威胁吓得一惊,脚下却真的不自觉加快了速度,一口气就走到了城门口。说起来,人家这城门还当真是气派,不单是因为青砖红瓦盖得分外豪华威严,只这城墙下的入口,便有一大两小三个。欧阳兮站在中央最大的门外,看了看两侧高大威猛的石狮,又凑到钱小宝身前问道:“小宝,这怎么还有三个城门呢,咱们走哪个?” 钱小宝闻言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她身侧的小门:“自然是哪个进得去就走哪个。” 欧阳兮疑惑地往左手边的门洞处走了走,凑上前一看才明白钱小宝的意思:原来两个小门都是关着的。 “切,建了又不开,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话虽这样说,却还是乖乖跟在钱小宝身后进了城。 已是夜幕时分,江州城的主街上却依旧是人声沸腾。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人们有些像是在散步,有些却看起来是正约着去“觅食”,更有甚者双目迷离,神情轻佻,不难猜这急匆匆要去寻的该又是那美人窝。 不似永山县的人们早歇,到了这个时辰,江州城内还有不少商铺尚燃着灯。且不说那些大小不一的饭店、面摊和晚点食档,单是裁缝铺、珠宝店、胭脂水粉摊也都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不少顾客正身处其中小心挑选着自己心仪的物件。 想来这该等同于是在现代的夜市了,欧阳兮有些新奇地四处瞄着,边走边啧啧叹道:“想不到江州城这么繁华,大晚上还有人在做生意。” 钱小宝道:“这江州城面积虽不是全国最大,但就贸易量来说,却是没有哪个地方能望其项背的。” 欧阳兮闻言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这就相当于是咱堂堂大上海了,不错不错,这地方这么繁华,肯定有不少好吃好玩的,赶明一定要好好逛上一逛。 在古代逛夜市,对于欧阳兮来说,却也是头一遭,她有些兴奋地东瞧瞧西看看,一会儿将钱小宝拽到个首饰摊前捡起个发簪在她头上瞎比划,一会儿又将人拉着逛到个裁缝店门口伸着脖子不停往里张望,下一秒,却又已经冲到某个手工摊子上拿着个小布老虎仔细钻研。钱小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抬手轻敲她头顶道:“怎的就在野外行了这几日,你便像个如此没见过世面的看什么都新奇?” 欧阳兮不满反驳:“我原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怎么,你第一天知道啊?” “罢了罢了,你总能讲出一堆道理。”钱小宝难得的没有跟她继续辩驳,只腾出一只手拉着她,边走边说道:“你若喜欢逛,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天色已晚,当务之急该是先去寻一处客栈住下才是。走了这一整天,难道你不累也不饿?” 不提尚还不觉得,现在被钱小宝这么一说,欧阳兮的肚子顿时十分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她俏脸立时染上了一层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微低下头,却还兀自逞强道:“饿嘛是有一点儿,不过也还扛得住。” 钱小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却难得好心地没有点破,只轻笑一声说道:“你不饿,我却是早已饿得难耐了,不如娘子大人就大发慈悲陪为夫先去找一处填饱肚子如何?” 欧阳兮闻言头一昂,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去找客栈吧。” 钱小宝略带宠溺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两匹马儿,熟门熟路地转向了另外一条街。 “江州客栈”是江州城内最大的一间客栈,位于临近城门的主街之上。客栈主体由一前一后两栋楼组成,其中位于街道旁的主楼共三层,一层既是大堂,亦是饭店,主要用来招呼前来用餐的顾客和为打尖的客人登记入住。二三层亦是专门用餐之地,只是不同于楼下的简单随意,此二层专门辟出了若干雅间。二楼是各种名商富户,家产万贯的有钱人经常光顾的,而位于顶层的三楼则是达官贵人们的专属,若不是身份地位大有来头,即便是再有钱也是不被允许上来的。 钱小宝拉着欧阳兮刚刚走到门口,躬身立于门侧的伙计早就机灵的上前将钱小宝手中的缰绳接过来,开口招呼道:“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要在此地小住数日,麻烦伙计可要将我的马好生照顾着。” 小伙计脸上堆满笑,频频点头承诺:“那是自然,客官尽管放心,小店常年备着上好的草料,定是不会亏待您的宝马的。”说完抬手一指大堂道:“要不您二位先去登记?” 钱小宝微微颔首,看着那店小二小心牵着马转向了后院,这才拉着欧阳兮来到大堂的柜台处开口说道:“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那掌柜的原本正低头专心的算着帐,闻声抬头刚要答话,看到钱小宝却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扯出一抹笑,热情说道:“请问二位想要几间?” 钱小宝未作思量,脱口便道:“一间上房即可。”说完掏出钱袋取出一张银票置于桌面之上说道:“我们可能要在此小住几日,麻烦掌柜的帮我们准备一间清雅安静的。” 客栈掌柜接过银票,低头仔细看了眼上面的数额,顿时笑得更加开怀:“那是自然,客官放心,我这就叫小二前去准备。”说着话人已经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站到钱小宝面前说道:“要不您二位先上二楼用点茶水,稍事休息?” “好啊,我还真是渴了,咱们先去喝点茶吧。”欧阳兮说完,拽起钱小宝的袖子,又转头望着那掌柜:“楼梯在哪儿?” 第27章 客栈 钱小宝拉起欧阳兮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进入二楼的其中一个雅间,刚一坐定欧阳兮的肚子便再次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钱小宝一时失笑:“娘子不是还不饿吗?” “刚才不饿,现在饿了,不行吗?” “当然行,娘子说的哪有什么不行。”说完转头望向静静候在一侧的店小二,开口吩咐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随便上几道来吧。” 店小二点头应下,随即缓缓倒退着出了房间。不消片刻,便手拿托盘端着几道看起来颇为鲜美的菜肴再次走了进来,将手中饭菜一一摆上桌,又提起茶壶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斟满,这才再次弯腰退了出去。 欧阳兮自打出门以来就没吃上过一顿饱饭,现在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心中早已是迫不及待垂涎欲滴,但面上却还表现地颇为淡定,对着面前的佳肴随意挑选了一盘,抬手挑起一筷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番后,说道:“这饭菜看着简单,没想到吃起来还不错。” 钱小宝闻言轻笑一声:“这‘江州客栈’虽说是打着客栈的名头,实际上住宿和吃饭是分开的,我们现下身处之地其实算是他们的酒楼。说起来这酒楼的菜色在整个江州都是赫赫有名,甚至在全国也是美名远播,不知道有多少人千里迢迢而来就只为尝一下他们这里的招牌菜。现在却被娘子说的好像一无是处的样子,若被他们店内那名扬千里之外的厨子听到,怕是都要忍不住举着菜刀来找娘子理论一番才肯罢休了。” 欧阳兮听完有些心虚,毕竟这菜是真的好吃,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纯粹是昧着良心胡诌的,当下便又吞吞吐吐解释道:“呃……其实是真的挺不错的……刚才只吃了一口……味道还尝不大好……” 钱小宝却并未深究她话里的意思,将盛着米饭的小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道:“无妨,反正我也不是那厨子,娘子若当真觉得不合胃口,也可另外再点几样其他的。” “不用不用,这些就挺好的。” 说完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欧阳兮端起饭碗夹起一大口菜,就着米饭就往嘴里扒拉,却不曾想匆忙之下吃得有些急了,一口饭顿时噎在了喉颈之处,上不去下不来的,登时将欧阳兮噎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钱小宝看着她一边拍打胸脯一边想说话却又说不出的难受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急忙将手边的茶杯递上,说道:“快,喝口水罢。” 欧阳兮放下碗筷,手忙脚乱地接过茶杯,将杯中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顺势吞咽了一会儿,这才将那些差点要了她性命的饭菜吞入了肚中。危机一解除,想起刚才自己出糗的样子,欧阳兮真是恨不得脚底下立马出现一个地缝,可以让她钻进去不用面对这尴尬的一切。 地缝就肯定是不会有了,但是贴心的人倒是有一个,钱小宝见她呼吸顺畅,吞咽自如,想是已经没事了,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饭碗,一边吃一边若无其事地催促道:“菜若合胃口就抓紧吃饭吧,吃完好早点回房间休息,这一天舟车劳顿,真想赶紧找张床来舒舒服服睡一觉。” 难得钱小宝还有不抓住机会取笑她的贴心时候,欧阳兮自然也不会傻到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两人也便不再多话,均开始闷头吃起饭来。 约一炷香后,欧阳兮终于水足饭饱,满意地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 早早就吃完的钱小宝端着茶杯轻啜一口,淡笑着望她一眼问道:“吃好了?” “恩。” “那走吧。” 说完,率先起身出了房门,欧阳兮就着手里的水杯又喝了一口,这才将杯子放回桌上,追着钱小宝的身影下了楼。 掌柜的似是正在等着她们,两人的身影刚一出现在楼梯口,便迎了上去,对着钱小宝道:“二位可是吃好了?房间已经收拾妥当,我这就叫小二带您二位过去。” 钱小宝对着他轻轻一颔首,说道:“有劳掌柜的。” “客气客气。”说完挥手将不远处的一个店小二招到眼前说道:“你这就带着二位贵客前去歇息吧。” 小二点头应下,抬手半转身引着钱小宝二人穿过大堂向着后院走去。 前面提到这“江州客栈”主楼一共两栋,立于街道旁兼具酒楼性质的是其中之一,穿过大堂进入宽敞的后院,沿着石子铺设的小路一直向内而行,走过一片百花争艳绿意盎然的小花园,眼前又出现的这栋,想来便是主要提供住宿的那栋了。 这楼也是三层,不过不同于外间那栋,眼前这个的一楼是没有大堂的,只在中央位置开出一间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门,刷成了喜庆的大红色,两侧位置也各挂着红艳艳的灯笼。欧阳兮紧走两步上前欲推开木门,却被店小二弯腰拦住:“夫人且慢,您二位的房间不是在这。” 欧阳兮闻言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这里就这么两栋楼啊,不是外面那个,又不是这个,那我们还能住哪儿?” 店小二恭敬地弯着腰答道:“夫人莫急,小的这就带您过去了。”说完转身领着欧阳兮她们踏上了旁边的一条小路,这小路蜿蜒曲折,直直的延伸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想是害怕夜间林中昏暗,那店小二十分贴心的拿起早早备在一旁的灯笼,一边走在最前面高举着探路,一边扭头叮嘱欧阳兮:“二位小心脚下。” 说话间那小路已走到了尽头,三人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入口。而让欧阳兮倍感惊奇的是,入口处那长长的楼梯一眼便能看出是通往地下的,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身望着钱小宝道:“难道是让我们住地下室?” 钱小宝摇头不语,轻轻笑了一下后,这才举步随着店小二下了楼梯。好在楼梯虽长但却并不陡峭,走到尽头又向前行了不过百米,转弯再次走上一段阶梯之后,三人便又回到了地面上。 再次出现在欧阳兮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再次回到地面上的院子比之前面那个要略微大了一些,但是却只伫立着三个房间,确切的说来,该是三栋小小的楼房。每个楼房分上下两层,粗略看来每层也不过有两个房间。 每栋小楼外围都用一圈精致的木篱笆围着,里面自带一个小型的花园,面积虽不大,景色却是一点不逊于之前见到的那个。店小二举步上前,推开眼前的篱笆门,引着二人进了屋内。 将手里的灯笼放在门外一侧,又上前将桌子上的茶杯斟满,这才转头望着钱小宝说道:“这便是二位的房间了,您二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吗?” 钱小宝粗粗打量一番,说道:“挺好,就这样吧。” 店小二弯腰说道:“有事您随时吩咐便是,那我就先行退下了,稍候会有人将热水送来供二位洗漱的。”说完转身便出了房门,又小心在外面将木门掩好,这才提起灯笼顺着原路返回了。 欧阳兮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这才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钱小宝问道:“这客栈也太牛了吧,就这么个小院子居然也暗藏玄机。” “玄机?” “是啊,又是地下通道,又是独立住宅的。啧啧,说起来,在城市中心这么寸土寸金的位置,放着眼前这么大一块地,却只盖了区区三个房间,不是太亏了吗?” 钱小宝却摇了摇头,说道:“娘子此言差矣。这里的土地金贵是不假,但物以稀为贵更是真理。江州四通八达,来往之人多为商贾和游玩的富户,唯一不缺的便是银子。但凡遇到合心意的东西,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为了颜面,都是会不惜散尽千金去求来的。而这东西越是稀少,争抢的人自然越多,价钱也就更是高了。” “那倒也是哈。” “别看这只盖了三栋,平日里收来的房钱,该是比前面那两栋三层楼的所有收入还要多。” 欧阳兮闻言有些咋舌:“真的?” 钱小宝轻笑着点点头,又道:“而且,有财力和地位能住到这里的,必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多多结识些这样的人,也必定不是坏事。” “既然这房子这么赚钱,又能引来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多盖几间也未尝不可啊。” “非也,”钱小宝举起茶杯放到唇间轻啜一口,说道:“少且不足势必会引起争抢,这样才会抬高身价。若是多而有余,那便会任由人踩踏了。” “哦,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哈。”欧阳兮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着钱小宝疑惑道:“说的这么头头是道,好像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第28章 救美 钱小宝闻言轻笑道:“这有何不可呢?” “啊?这客栈真的是你开的啊?” “此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巡视各地产业,这有什么惊讶的?” “那你还给人家银票?” “这娘子可就有所不知了,”钱小宝淡笑着说道:“一来,住店付钱本就理所应当,而且这样账目也会比较清楚;二来,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又有什么干系呢?” 欧阳兮闻言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但是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卖珠宝的舍不得穿金戴银,意思就是但凡卖东西的总舍不得将自家的好东西消费在自己身上,而是希望可以卖掉,从而换个好价钱。这总统套房一般的房子本来就只有三间,又是大家争相抢夺的,房钱怎么着都低不了,自己住不是白白浪费了吗?还不如腾出来让给别人,还能赚上一大笔银子。这样想着,欧阳兮顿时坐不住了,拉起身旁的钱小宝就朝着门外走去。 钱小宝一个迟疑的功夫已经被她拉到了大门处,她有些困惑地停住脚步拉着欧阳兮的手腕问道:“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欧阳兮的回答干净利落:“换房!” 钱小宝有些不解:“为什么?这里难道不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咱们才不应该住啊。” “可是……”这是个什么道理,好东西不是就应该留给自己享用吗? “还可是什么,快走。”欧阳兮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蛮力,硬是闷头拽着钱小宝的袖子走出了十几米。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走,拉拉扯扯间居然不自觉出了木栅栏圈着的小院,立在了通往地下通道的石子路旁。正僵持不下之时,旁边的小院里却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声,似是有人在争吵。 欧阳兮顿时忘了正在做着的事情,有些好奇地冲着不远处的院子望了望,果然就看见被四周挂满的灯笼照得犹如白昼的院落正中央,有两个人正背对她们说着什么。从身形打扮来看,该是一男一女,男的一看就是这客栈内的店小二,那女的,想来该就是这间“总统套房”的房客无疑了。作为一个服务行业,这工作人员怎么就能当街和顾客吵起架来呢?欧阳兮心内顿时升起一种当家主母的自觉:不行,这种服务态度不是砸自家招牌嘛! 心里杂七杂八地想着,脚下却已经不自觉走进了那小院之内,刚靠近就听见店小二十分憋屈的声音:“姑娘,若手头实在不宽裕,何不换成普通客房……”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那种客房是人住的吗?” 那小二又道:“可……可是……您已经欠了两天的饭钱和房钱了……” 欧阳兮听到这里顿时有些火大起来:原来是吃霸王餐的!说起来,自己一向就最讨厌这样装逼的人,既然没钱那您就悠着点儿花,什么都得吃好的住好的,到头来却来这么一出没钱赖账,这算摆的哪门子谱儿? 当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紧走两步站到那二人身前,大声说道:“真是稀奇,欠人家钱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我倒是头一次见呢!” 赖账那姑娘一见惊动了他人,想起自己确实理亏,当下也是面上一红,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喽?!” 欧阳兮十分顺嘴地回了一句,这才转过头去将那姑娘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上身着罗红色短衫,衣摆流苏之下是一袭藏青色长裙,半掌宽的乳白色腰封覆在腰间,完美勾勒出了一副窄臀细腰的曼妙身姿。从衣服的布料和做工来看,该是家底殷实的富家小姐,却偏偏做了副亦男亦女的中性打扮,连发型都不是时下女子爱梳的样式,而是像钱小宝似的,高高竖起在头顶,有些高调的绾了个镶满宝石的铜冠,更衬的发丝滑如瀑,黑若碳。 那姑娘见欧阳兮盯着她看个不停,瓜子俏脸上略显英气的眉毛扬了扬,有些不服气地继续说道:“本姑娘在这里住了有些日子了,却是从不曾欠账的,若不是前日上街被那可气的偷儿盗走钱袋,也不至……”说到这,估计又想到当街被盗之耻,有些愤愤不平地一咬牙一跺脚道:“等我把那偷儿找着了,定要让他好看!” 哦,原来是被人偷了钱包,这才没钱付账。欧阳兮这样想着再次将人打量一番,心中嘀咕道:也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赖账呢?果然是有苦衷的! 那姑娘见欧阳兮不再咄咄逼人的为难她,心下一松,当即转头望着店小二,故意软着声调说道:“你就再容我两天,到时候我定会双倍还钱的……” 小二也很无语: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开店的偏偏遇上没钱的,没钱就没钱吧,脾气还这般火爆,人赶不走,钱要不到,待会儿少不了要被掌柜的一顿骂。 那姑娘见店小二对自己的话全然不应,只盯着她摆出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当下咬着牙又是一跺脚:“罢了!本小姐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置于他眼前,说道:“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若是换成银子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今日就先抵押给你暂时抵了那房钱吧。不过可得先说好,这玉佩你们可得帮我小心保管好,他日我必定是要赎回来的。” 再说那店小二,毕竟只是个打杂的下人,本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知道这玉是否真如眼前这姑娘说的那般值钱,接过玉佩捏在手里,思来想去,踌躇万分,却是一时也难以决定是否接纳这姑娘的提议。 欧阳兮作为一个资深的弯人,向来对漂亮姑娘没有免疫力。现下看那姑娘盯着自家祖传玉佩一副心疼难舍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内翻江倒海一阵挣扎,最后还是咬牙决定帮她一把。 所以,这话怎么说来着,不只是在现代,即使回到古时,那也还是个看脸的年代! 当下上前一步,问道:“呃,那个,她欠了多少钱啊?” 店小二一听,心下顿时一激灵:有门儿!再一看欧阳兮的穿着打扮,那是标准的富贵人家啊,这种富家子弟平日里不就爱干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吗?!当下也不敢迟疑,急忙说道:“房钱十两,饭钱二两。” 欧阳兮悄悄在心里计算着:十两放到现代差不多是人民币一万元,妈呀,钱小宝家这个还真的是总统套房呢,一晚上要五千多块钱。再说那饭钱,一个姑娘家家的,得吃多少才能吃得了2000块钱啊?! 这样一算她也有些肉疼了,但抬头看着那姑娘满脸期盼的模样,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当下也只得低头无奈地从随身的小钱袋里摸索出一张小额银票,十分不情愿的递到店小二面前说道:“喏,我帮她付。” 那姑娘一见银票,眼睛都亮了,从小二手里抢回玉佩,转头递到欧阳兮身前:“那就先把它抵押给你吧,等以后有钱了我双倍赎回,怎么样?” 欧阳兮接过来仔细瞧了一眼,那玉佩通体翠绿,色泽柔润,握在掌间手感微凉,分外舒适。而在玉的中心位置上,正雕刻着一条镂空的盘龙,做工精致,雕工精湛,甚至连细细的龙须都能看的十分真切。这玉配看起来该是个好东西,可她从来没研究过,也琢磨不出来到底能值多少钱,正低头估量着,钱小宝已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她身侧,趁人不备指尖轻挑起栓玉的红绳,在眼前晃了晃说道:“嗯,上好的蓝田玉,娘子这买卖值了。”说完,把玉佩收了起来,轻轻一瞥欧阳兮:“愣着做什么?给钱啊。” 欧阳兮一瞪她:“凭什么你收了东西我给钱啊?” 钱小宝道:“你没听这位姑娘说以后会双倍赎回吗?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一下,总归还是会还回去的。到时候双倍赎金你收着不就行了。” 欧阳兮一想,是这么回事,当下转头望着钱小宝问道:“给多少?” “有多少就给多少。” 啥?我可是有不少钱呢,都给了?她这东西值得了这么多嘛?欧阳兮有些怀疑地望向钱小宝,对方却回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笑,笃定说道:“相信我,你不会亏的。” 欧阳兮低头数了数钱袋中的银票,还剩差不多一百五十两。抬头再看钱小宝一眼,咬咬牙,转身背对众人从上衣隐秘的内袋中取出两张面值五百两的大额银票,财不外露的道理她是懂的,所以大小额银票还是分开存放的,回过身连同钱袋中的一并递给了那姑娘:“一共一千一百五十两,全给你!” 钱小宝好笑地看着欧阳兮一脸肉疼的表情,转身对着店小二吩咐道:“小二哥,以后这位姑娘的花销便都记在我的账上吧!” 那店小二得了准话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手里拿着之前欧阳兮给的银票,对着三人弯腰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退出了院子。 钱小宝见事情已经解决,当下转身拉起欧阳兮就想回自己的房间。那姑娘见她们要走,急忙上前张开双臂一拦:“等等!” 欧阳兮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你,你不是觉得钱少吧?” “不是不是,”那姑娘摆摆手,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手抱拳道:“我叫江清潇,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钱小宝听到她的话,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讶的情绪,却很快恢复平静。他轻轻抬手一作揖后说道:“大名谈不上,在下钱小宝。” 欧阳兮不甘落后,也爽快地自报家门:“我叫欧阳兮。” “钱公子、欧阳姑娘,敢问你们家住何方,他日待我寻回钱袋,必定早早上门将玉佩赎回。” 欧阳兮有些为难地望着钱小宝:她们又不是本地人,总不能把永山县的地址告诉人家,等她们巡视完产业回了家再叫人家千里迢迢跑过去赎玉佩吧? 钱小宝却像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望着江清潇十分淡定地说道:“我们就住在姑娘隔壁的院子,哪天姑娘寻回钱袋,可随时过来将玉佩赎回。” “哦,那真是太好了,既是住得这么近,那到时我赎玉佩就方便多了。” 钱小宝闻言轻笑着点点头,拉起一边的欧阳兮说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说完拉着欧阳兮的手出了院子,转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在原地的江清潇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心中微叹道:哎,看来这江湖之上还真的是好人多。随即却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住在隔壁那不就说明不是本地人吗,这样的话她们不是随时就可以退房离开?若真那样,到时候自己可要去哪里赎回玉佩?当下抬脚就欲前去再次询问一番,只是刚刚走出两步却又收回了脚步,想了想又摇头作罢:天色确实已然不早,这会儿前去打扰人家也实在不妥,既然那位钱公子如此说了,必定是会在此多留几日,自己尽快将钱袋找回来赶在她们离开前去赎回玉佩不就行了吗? 这样想着,心中顿时释然,转身哼着小曲儿进房间休息去了。 欧阳兮被钱小宝拉着,一路上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时觉得江清潇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姑娘独身住在客栈里十分奇怪,一时又害怕收的玉佩不值自己给出的那些银子,一时还担心离开江州之前江清潇还不上银子,自己这桩买卖最终亏了本钱。直到回到房间被钱小宝轻拍肩膀,摁坐在椅子上,方才回过了神,她打量一下身处的房间,突然想起刚才她拉着钱小宝出门的目的。当下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已到时间歇息,不回这里,难道我们要睡在外面?” “我不是说这个。”欧阳兮对她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十分不满:“不是说要换个房间吗?” 钱小宝闻言轻轻一笑:“娘子对这里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 “那又为何执意要换?” “好的留给别人住啊,这样才能挣钱不是?咱们随便住一间普通的不就好了吗?” 钱小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娘子不用财迷到如此地步吧?” 欧阳兮一听这话可不愿意了:“我怎么财迷了?你听我给你算笔账啊,我们住的这个房间一个晚上要五两银子,但是普通的房间却只要四五百文,甚至还有的只要一百文。若是将这个房间租给别人,那我们收入五两,支出一百文,这样的话我们还能赚四两加九百文。但若是我们住了好的房间,把普通的租出去,那我们收入一百文,支出五两,这样的话我们还亏了四两加九百文。这一加一减就差了九两零八百文,基本相当于是十两银子了好不好?” 钱小宝听她一条条的算着帐,心内十分无奈:“娘子不用算得这么仔细吧?” “不算计怎么能过上好日子?” 我就从来不算计,现在不是照样过着好日子么?钱小宝微微吐槽一番,转而望着她说道:“且不说娘子的帐算得是否正确,单说这银子赚来本就是为了花掉而不是天天攥在掌间守着不是?” “可……” “再说了,”钱小宝打断她,继续说道:“掌柜的既然安排我们住进来,那么这个房间今日本就是空着的。既然是空的,那我们住进来,总好过它闲置着浪费吧?” 这么说倒也是,欧阳兮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若是江清潇的玉佩真的价值连城,自己今日也算是好好的赚了一笔,住个好房间犒劳一下自己倒也不为过啊,心下便也释然了。 钱小宝见她眼角不自觉添了些笑意,知道自己劝说成功了,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好了,舟车劳顿一天你也累了,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好早点休息。” “她们有送了洗澡水过来吗?” 钱小宝点点头:“刚才你‘英雄救美’的时候我就瞧见他们抬进来了。” “呀,那不是该凉了?”欧阳兮瞪她一眼:“你又不早说?”说完未待钱小宝答话,早已三两步奔向一旁的浴室去了。 钱小宝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坐在凳子上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啜一口,这才对着门口的位置轻轻喊了声:“阿四,进来吧。” 房门应声打开,钱四转身将门掩好,这才走到钱小宝身边行礼说道:“少爷。” “嗯,”钱小宝轻轻一颔首:“查得怎么样了?” “确实如少爷所料,那处庄园是新近才盖成的,里面很多院落都还未修整好。整个庄园的位置大概是在福寿村的中央,占了整个村子一多半的面积,院内的各种布置和装饰都十分豪华,估计该是投入了不少银子。院内现下只有些修葺的工人和一些看起来像是侍女的下人在打扫,并未见到主事人的身影。” “是谁的府邸?” “属下找到我们在江州的探子了解到,那处宅院,是江州知府王大人的。” “知府大人?”钱小宝有些惊讶地问道:“他的府邸不是应该在江州城内吗?何时移到那福寿村去了?” “并未移过去,王大人在江州城的府邸依然尚存。” “那就是私建别院喽?晟沐律法中有明确规定,各地官员除了朝廷特批的官宅外,是不允许建造私宅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大规模的。他就不怕有人会告到京城,刑部依律将他革职查办?” “依据那探子的消息,这王知府好像在朝内有个了不得的靠山。” “是什么人?” 钱四摇摇头:“属下无能,并未打探出来。” 钱小宝道:“不怪你,我们安插在江州城的探子在此地这么长时间尚不可知,你只查了区区一天,能得来这些消息已属不易。而且,收集消息向来不是你所长。”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望着他问道:“对了,钱二可有消息传来?” 钱四闻言低头从袖间取出一个拇指般粗细的精致竹筒,双手捧着递上前道:“来之前我刚去找了掌柜的,这消息是昨日才到的。” 钱小宝轻轻一颔首,接过竹筒打开,抽出里面的纸条读完,又随手在一旁的油灯中点着燃尽,说道:“京城那边还算风平浪静,看来怀珺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需要给钱二回话吗?” “说我们一切安好即可。” 钱四踌躇一番,上前问道:“可要通知钱二查探一下这王知府在朝堂里的靠山?” 钱小宝低头细细思量一番,复又抬头望着他回道:“我们在江州逗留不了太长时间,飞鸽传书一来一去怕也要几日,估计来不及。我今日倒是意外碰到了一人,说不定借她之手就能帮我们打探到所有想要的消息,就先不要如此大费周章动用钱二了。” “是。” 钱小宝又问:“还有没有查探到其他的?” “属下查到一事十分蹊跷。” “哦?说来听听。” “听那探子给的消息,好像最近两年江州城内的赋税并未加重过。百姓之间还经常争相赞颂说这王知府治理有方,是个难得的好官。” 钱小宝闻言饶有兴趣地一笑:“这倒有些意思。”说完低头细细思量一番,问道:“阿四,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位知府该是两年前新君上位后不久调来的罢?” “少爷说的没错。” “这么说来,这王大人该是与新朝的某股势力有些瓜葛了。”钱小宝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神穿过钱四有些缥缈的向着远处凝神思索片刻,这才再次望着眼前的人吩咐道:“明日你多去几个附近的村庄查探一下,看看除了福寿村之外,这两年之内是否还有其他村落的赋税加重?” “是。”钱四恭敬应下。 “另外,再去帮我查一个人。这人名唤江清潇,没记错的话该是江煞门内的大小姐。你去了解一下她为何会独自一人住到江州客栈来。” 钱四再次点头应下,垂首等了片刻见钱小宝没再作出其他吩咐,便抬头问道:“少爷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钱小宝听着隔壁房间内哗哗的水声已然停止,想是欧阳兮洗漱完毕正在更衣,于是望向钱四说道:“好了,就这些。天色不早了,你奔波一天早些回房间休息吧。” 钱四再次点头应允,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 第29章 初吻 果然不出钱小宝所料,钱四离开不过片刻的功夫,欧阳兮就推开门从隔壁走了出来。她一边擦着及腰的长发,一边满脸兴奋的冲着钱小宝炫耀自己的新发现:“小宝小宝,没想到这客栈里洗澡的地方还挺高级。” “高级?”钱小宝放下茶杯,看着她有些不解地扬了扬眉。 欧阳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跟你们这个时代的人说话还真是麻烦,什么都要解释一遍。”话虽这么说,但为了能跟人一起分享看到好东西的喜悦,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高级就是……呃……很了不起。” “哦?”钱小宝感到有些意外,故意调侃她道:“依娘子所言,你们那个时代该比我们高级得多,这里还有什么能让娘子刮目相看的?” 呦,不错嘛小样儿,都知道现学现卖了。欧阳兮对她一番明褒暗嘲地言辞十分不以为然,凑上前端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茶,狠狠灌了一大口,这才又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 “哎,你知道吗?这客栈的浴桶居然还是可以保温的,你说厉不厉害?!” “就这个?” “是啊。”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欧阳兮还声色并茂地将那“保温浴桶”描述了一下:“那浴桶跟咱家那个大小差不多,坐进去三四个人都没问题。按说这么大的体积,散热只会更快,却没想到水已经送来了这么久,我进去洗的时候居然还是热的,你说奇不奇怪?” 钱小宝轻笑着瞄她一眼:“难道在娘子那个时代沐浴所用的水是不能保温的?” “怎么可能?我们那儿都不需要保温,因为会有源源不断的热水一直流出来。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那我才更应该觉得奇怪,”钱小宝双手托腮目光炯炯的盯着欧阳兮问道:“既然在娘子那个时代都已有更高级的存在了,为何还对我们这些不够高级的玩意儿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欧阳兮闻言在心里一阵嘀咕:那能一样吗?我们现代社会那么高大上,出现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你们这儿可就不一样了,技术落后,资源也不够丰富,而且人的脑瓜似乎也不怎么灵光,能琢磨到这种程度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好不好? 其实,这话也并不全对。欧阳兮看到热水能够保温感到十分惊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期望值比较低,而事实的真相却超出了她所能期望到的最好效果。正是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旦不抱着希望的时候,自然就会收获些意外的惊喜了。 “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难的,”钱小宝见欧阳兮自己一个人在那不知道嘀咕些什么,终于难得好心的开口为她答疑道:“不过是将木桶下面的青砖铺的薄了些,又在青砖之下挖出一个洞通向院外,在沐浴之前,将一些事先准备好的木炭丢至洞中。这样在木炭完全燃尽之前,木桶连同里面的水便可保持在一定的温度了。” “原来是这样,”欧阳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有点像我们那个时代乡下的土炕,原理都是一样的。没想到你们这个年代的人也不笨嘛,想出的这个法子还蛮实用的,都流传到几千年之后了。” 钱小宝听到她这句夸赞,随口附和道:“多谢娘子大人夸奖了。” “嗯?”欧阳兮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这法子,不会是你想出来的吧?” “不过是雕虫小技,还让娘子见笑了。” “真的是你?”欧阳兮惊喜地凑上前看着她:“真没想到你不止有商业头脑,还有不俗的创新能力,在古代你这种人也算的上是天才了吧。呀,真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居然还嫁了个旷世奇才,最重要的是不止聪明,而且还漂亮多金,你这样的人啊,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我们那个人才济济的现代,估计也是所有人争相哄抢的对象呢。嘿嘿,这么看来似乎我是赚了啊?”欧阳兮越说越兴奋,越说看着钱小宝近在咫尺的俏颜也越发喜欢起来,居然就这么一时冲动凑过去“啵”地在人家粉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要说起来,欧阳兮虽然自打出生就是弯的,却并不是但凡看见个女的就会对人家产生点什么不纯洁的幻想的。换言之,弯的女生和直的女生之间也会存在十分纯洁的女女关系。以前在大学宿舍,同屋的另外三个女孩全都知道她的性取向,大家却还是像普通闺蜜似的在一起打打闹闹,即使有些亲密的举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以相互之间拥抱一下,亲个脸蛋额头也是十分正常的举动。 欧阳兮说到激动处,像对待以前舍友似的,带着开玩笑的性质就这样随随便便亲了钱小宝,她心内倒是十分不以为然,却发现眼前人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对劲二了。 钱小宝原本白皙的俏脸,不知怎的就染上了两坨可疑的绯红,她愣愣地看着欧阳兮,满脸茫然,手却不自觉抚上了刚刚被“轻薄”的位置,轻轻摩挲了一下。 欧阳兮不解的看着突然愣神的钱小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宝,怎么了?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钱小宝一时没有回神,表情还是有些愣愣的,眼神迷茫中还有些不明所以。 “小宝?”欧阳兮再次出声唤她,钱小宝却依旧充耳未闻。 欧阳兮怒了,凑到她耳边大吼一声:“钱小宝!” 钱小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刚刚有些定下来的心看到面前放大的俏颜,突然就又莫名其妙的狂跳起来。她掩饰性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略显慌乱地起身向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去沐浴,你自己呆着罢。” “啊?”欧阳兮有些莫名其妙:不是正聊天呢吗,怎么突然就要去洗澡了?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水还没换呢,你不叫人来先把水换掉再洗啊。” “不用了。”钱小宝背对着她抬起右手轻轻挥了挥,闪身进了洗浴房。 搞什么,不是有洁癖到用别人的洗脸水洗手都会满脸嫌弃吗,怎么好端端的连用她的洗澡水都不介意了? 欧阳兮想来想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于是拍拍额头放弃思考,带着洗过澡后的清爽舒适上楼睡觉去了。待钱小宝沐浴完毕回到卧房时,床上的人呼吸沉稳,表情享受,该是早早就已经睡熟了。 钱小宝立在床沿,表情复杂地盯着欧阳兮毫不设防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右手抬起下意识地再次摸了摸被亲吻的位置,心中依然不能理解欧阳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更加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在那瞬间突然就心跳加速,双颊发烫不说,还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感觉从那一点开始蔓延开来,让她的头脑都开始有些不清醒了。 这感觉太奇怪了,明明酥酥麻麻之间该是不那么舒服的,心中却又莫名的有些欢喜。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凑近欧阳兮,再试一次说不定就不一样了,这么感觉如此奇怪,说不定是中了邪。心中这样想着,脸也越靠越近,就在脸颊将要贴到那人娇嫩的嘴唇之上时,一缕尚未干透的发丝忽然顽皮的滑下肩头,“啪”地一声轻轻垂在了欧阳兮眉骨之上。 睡梦中被打扰的人下意识抬起手就抓上了那罪魁祸首,轻轻拨至一旁后,又拢起手指轻轻搔了搔痒。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下便打散了钱小宝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她有些仓皇地站起身,看着欧阳兮骚完痒后,又轻轻抓了抓鼻子,这才翻个身继续睡了。 立在床侧的人茫然细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出了房间。 鸡鸣声起,生物钟准时的欧阳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个哈欠伸完懒腰,这才习惯性的往身侧望去,却意外的并未发现钱小宝的身影。 咦?欧阳兮心内讶然:转性了?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起床了? 她翻身下床将被褥整理好,又端坐镜前熟练的梳起个简单的发髻,这才穿好衣服走下楼来。只是,十分奇怪的是,围着这房间屋前屋后找了个遍却依然不见钱小宝的身影。她站在院子正中,双手合拢成喇叭状,刚想大喊一声,转而却想到这院落之内还有其他的住户,大早上的惊了别人的好梦也实在太不厚道,于是有些闷闷地转身回了屋内。 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刚想喝口水润润喉,隐约想起楼上好像还有一间卧房没有看过。于是当下茶也不喝了,放下杯子,起身“咚咚咚”踩着木楼梯再次回了二楼。 欧阳兮“啪”的一声推开房门,走到床前一看,果不其然,钱小宝正规规整整的躺在床上睡得安稳。她十分无语地一屁股坐下,抬手轻轻推了推眼前的人:“小宝,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呢?” 钱小宝无意识地嘀咕一声:“别闹。”边说边还轻轻拨开了欧阳兮放在肩头的手。 第30章 分居 欧阳兮见状,心头顿时有些无名火起:好端端地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闹“分居”不说,居然自己一个人睡到日上三竿都还舍不得起,不跟她同床共枕的夜晚是得有多舒服惬意才能一个好觉睡到这个时候还不起啊?!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欧阳兮心里突然生出些莫名的惆怅,一大早起床时的好心情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十分不悦地低头靠近钱小宝未施粉黛的俊颜,一手轻捏她挺翘的鼻子,一手使劲搭在肩头晃了晃:“钱小宝!你到底起不起?” 钱小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声音含糊地嘟哝道:“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天都该黑了!”欧阳兮气急败坏地一阵乱说:反正见她一个人睡得这么香甜本小姐心里就是莫名地不爽。本小姐这么不高兴,怎么可能还让你睡得那么舒服,哼哼! 昨儿个大半夜的时间都被那偷香一吻搅得心神不宁,直到鸡鸣前不久才勉强睡着的人闻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迷迷糊糊望着窗外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上当了。 钱小宝右手抬起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顶着微黑的眼圈看一眼欧阳兮,无奈说道:“时候尚早,娘子为何不多睡会儿。” “是你还想多睡会儿吧,怎么,昨晚上没有我打扰自己一个人睡得还不够尽兴是吧?还想多享受会儿这样的惬意时光?” 钱小宝闻言楞了一下:“我不是……” “不是才怪,真是懒得理你。既然这么想自己一个人睡,在家的时候那么多房间怎么轰你都不走?是怕奶奶她们看见不好,才故意做个样子,现在出门在外就无所顾忌了是吧?” 钱小宝一阵苦笑:“事情不若娘子想象的那般。” “鬼才信你,”欧阳兮越说越气,干脆直接给钱小宝判了死刑:“这么喜欢一个人睡,那从今天开始咱们就都不用同房了。”说完也不等钱小宝回应,一个人兀自气呼呼出门去了。 钱小宝严重睡眠不足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就又被欧阳兮这劈头盖脸的一顿埋怨搅懵了,只是待回过神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一夜未归”。难道真的跑去跟人家说就因为被你亲了一口,所以心神不宁到害怕继续与你相拥而眠? 钱小宝轻叹一口气:唉,昨晚的事情还未寻得答案,今天就又添了新的烦恼,这趟出行似乎颇为不顺啊。 欧阳兮气呼呼跑下楼,原本还想坐着喝些茶等钱小宝下来一起吃早餐,岂料越想越气,最后干脆起身一个人出门去了。 来到客栈临街的酒楼,在一楼大厅随意挑选了张干净的凳子坐下,刚想开口点餐,身后不远处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欧阳姑娘?!” 欧阳兮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江清潇正举步跨进门来。她礼貌的笑着应了一声:“江姑娘,早啊。” 江清潇原本一大早起来就想去隔壁问一下他们二位的行程,好赶在钱小宝和欧阳兮离开之前将玉佩赎回来,只是考虑到时候尚早怕扰了别人清梦,这才打算先吃了早饭回去再说,却不曾想偏巧就在这时候遇见了欧阳兮,她兴奋的上前一把将欧阳兮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说道:“别在这坐着了,走,去二楼雅间。” 欧阳兮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一路小跑上了楼梯,又继续向前行了十几米,转而进了其中一个包厢。江清潇望一眼尾随她们而来的店小二,开口吩咐道:“蟹黄包、三鲜包各来两屉,桃花、月牙、凤尾烧麦各一笼,玫瑰羹、鸡蛋羹每样一碗,一碟酱牛肉,一碗及第粥,再来一壶上等龙井……”说完转头看着欧阳兮说道:“欧阳姑娘,你要点些什么?” 欧阳兮听完直咋舌:敢情点了这么多,都是她一个人吃的啊,这人是猪吗,吃这么多。她抬头不确定地看她一眼,小心翼翼问道:“江姑娘,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江清潇闻言粲然一笑:“差不多吧。本姑娘今儿个心情好,吃这些估计也够了。若是心情不佳时,这些怕是远远不足。” 远远不足?你当真是猪啊,怪不得两天就欠了别人2000多块的饭钱呢,原来不只是因为人家的饭菜贵,主要还是你实在太能吃了! 江清潇见欧阳兮迟迟不回话,便开口催促道:“欧阳姑娘要吃什么尽管点,今儿个我请客。” 欧阳兮再次一阵无语:又挑嘴又能吃,还是个穷大方,照这样下去,你抵押玉佩那些银子还能支撑得了几天啊? 话虽这样说,可是盛情难却,既然别人有心相邀,自己也不好推辞,于是想了想说道:“呃,那就随便给我来碗粥,再来屉包子好了。” 江清潇却不干了:“如何能这般随便呢,欧阳姑娘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不是不是,”欧阳兮急忙摆手说道:“我饭量小,随便点些就够了。” 江清潇闻言将头转向店小二:“那就我刚才点的那些,依样再来一份罢!” 欧阳兮差点没一个跟头从凳子上翻下去:“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吃不了那么多,点了不吃太浪费了。”你自己是猪,就要把所有人都当猪来养吗,这位江姑娘也不知道是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还是性格天生就这样豪爽,做事这么大开大合,还真不像个姑娘。 “那就只多一碗鸡蛋羹、一碗及第粥,再加一笼蟹黄包罢。” 小二点头应下,上前帮两人斟满茶水,这才半弯着腰出门去了。 江清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头望了欧阳兮一眼,这才四处张望一番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咦?怎的就只有欧阳姑娘一人,昨日那个和你同行的俊俏公子呢?” 一提起钱小宝,欧阳兮不觉又是一肚子气:“睡觉呢,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真是猪一样的!” 江清潇向来神经大条,虽然听着欧阳兮语气有些犯冲,却并未走心,还继续问道:“那我们需不需要帮他点上一份早点,一会儿你好带回去送与他吃?” 她一个人睡觉睡得舒服,我还要巴巴地买好早点送回去伺候她,这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欧阳兮这样想着,气嘟嘟回道:“不用,她不吃早饭!” “哦,这样那便算了。” 两人又天南海北说了些别的,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店小二便带着人陆陆续续将她们点好的东西送了进来。欧阳兮看着面前热乎乎白胖胖的小包子,突然之间就被勾起了食欲,当下也不再客气,信手掂起一个就丢进了嘴里。岂料那包子是刚刚出笼的,外面摸着虽不甚烫手,内里温度却已然不低,加上精心调制的肉馅里还带着不少汤汁,欧阳兮这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是不假,滚烫的汤汁也立时溅了满嘴。 欧阳兮“嘶哈”一声张大嘴,抬手不停在嘴边扇着凉气,有些狼狈地随便嚼了两下后便将那小包子咽了下去。江清潇见到她这滑稽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 欧阳兮原本还觉得有些羞赧,听到这开怀的笑声顿时转换了情绪,有些不满地瞪她一眼,说道:“你这么幸灾乐祸真的好吗?” “哈哈,”江清潇乐得前仰后合,说话都不似之前连贯:“我头一次见到……像你这般直爽的人……哈哈哈……太可爱了……” 欧阳兮见她笑的开心,也不开口打断。见那包子实在好吃,忍不住又拿了一个抛进嘴里,这次她吸取了教训,先小心咬了一口待汤汁流出来热量散了些,这才三两口吞咽下肚。吃完傲娇抬头看了江清潇一眼说道:“笑吧你就,看一会儿你还有没有饭吃!”话音刚落,抬手越过自己面前的笼屉伸到对面掂起了一只样子十分可爱的烧麦。 “哎,这个是我点的。”江清潇刚刚开口打算制止,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小东西却早已进了欧阳兮的肚子。 欧阳兮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带着丝炫耀的口吻说道:“先到先得,谁吃了就是谁的。” “好,谁怕谁。” 当下两人均不再言语,双手齐齐伸向了桌上的笼屉。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最终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役以平局告终。 江清潇不可思议地望着对面的人:“你不是说自己饭量小?” 欧阳兮半靠着椅背,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装腔作势回了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江清潇闻言却再次笑出了声:“我原本以为这世上像我这般性情的再无他人,今日见到欧阳姑娘方觉相见恨晚啊!” 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也像你一样有足以和猪媲美的饭量,以及怎么看都不像女人的性格? 欧阳兮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可没你能吃,喏,你面前的空屉可比我多一个。” “一个而已,可忽略不计。” 欧阳兮再次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却见坐在对面的人抬起手来比了比嘴角。 “怎么了?”她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嘴角沾了东西。” “哪儿啊?”欧阳兮抬手擦了擦,问道:“好了吗?” “不是那里。”江清潇继续指着自己的嘴角比划:“这个位置。” 欧阳兮抬手又擦了一下:“没了吧?” 江清潇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瞥见一旁的手巾,随手拿起来起身凑了过去,抬手刚抚上欧阳兮唇畔,一旁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第31章 逃婚 屋内一站一坐的二人均抬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身华服的钱小宝右手拿着折扇,左手还搭在木门的扶手处,脸上的表情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沉静。 欧阳兮再次见到这惹自己生了一肚子气的“罪魁祸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鼻孔微抬轻哼一声转回了头。 江清潇看到他却是十分高兴,随手将帕子塞进欧阳兮手中,三两步走过去将钱小宝拉到桌前说道:“钱公子起床了?我和小兮方才还说到你呢。” “小兮?”钱小宝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刻意加重语调说道:“不知江姑娘何时与我家娘子这般交好,居然彼此都开始直呼闺名了?” “咳,”江清潇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来姑娘去的甚是拗口,不若直呼闺名来得爽快。”说完愣了一秒才后知后觉转向欧阳兮道:“啊?原来小兮竟然是钱公子的娘子啊!” 钱小宝十分无语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男一女结伴出行深夜同住一间客房,又不是同姓兄妹,不是夫妇还能是什么?这江煞门虽不是书香世家,但据说家教甚佳,江清潇虽为女儿身,但从小读书断字、诗书礼仪无所不精,外界传言是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怎得如今看来脑袋却有点儿不太灵光? 江清潇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钱小宝在心中嘲笑了一番,见屋内二人谁都不回应自己的问题也不觉恼怒,只哈哈一笑权当没问过,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似地转向钱小宝随口问道:“那个,钱公子刚起床想必还没有吃早饭罢,正好我和小兮刚刚点了不少,你要不要吃点……”边说边转向一片狼藉的桌子,眼睛扫视一圈却发现早已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东西了,当下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又说道:“呃……再重新点一些罢……呵呵……正好……我也尚未吃饱……” 钱小宝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欧阳兮也在一旁附和:“不是跟你说过了,她不吃早餐的。” 钱小宝的拒绝纯属是礼貌的客气,但是听到欧阳兮也这么说,她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其实,一起吃点也无妨,江姑娘刚刚不是说尚未吃饱么,那咱们就再多点上一些,大家都多少再吃点罢。”说完看着欧阳兮意义不明地一笑:“我娘子向来食欲甚佳,初次跟江姑娘同桌吃饭,过于拘谨之下,想是也没有吃好。” 钱小宝这话真可谓是一语多关,寓意十足,一来以所有人自居,暗示江清潇“外人”的身份;二来说出自己对欧阳兮十分了解,知道她胃口好,食量佳,但是在陌生人面前却又会比较拘谨;这三来嘛,就是说欧阳兮在外人面前一向不会轻易展露真性情,能够看到她真面目的也就只有她的相公钱大公子自己。 钱小宝这是平日里做生意时与那些心思缜密的奸商们打交道太多,都有职业病了。说话隐喻十足大多数情况下会事半功倍是不假,但也得看用到什么地方,面对着一根肠子通到底,性子比挂面还直的江清潇,显然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江清潇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望向欧阳兮,脱口问道:“小兮,你也尚未吃饱?看来咱俩不止性子相似,食量居然也这般相近,难得,真是难得。”说完眉开眼笑转向大门,对着静候在门外的小二招呼道:“我们刚才点的那些,照样再来一份儿!” 再来一份儿?那包子好吃是不假,但再吃下去真的会撑死的!欧阳兮无奈地在心中一阵吐槽:江清潇你个猪,本小姐才不要跟你一样,像你这样的“奇女子”,别说在古代,就是在有着千奇百怪人类的现代,那也绝对是独树一帜,无人能与你相媲美!况且她也不想顺钱小宝的意,只摆手说道:“我吃饱了,千万别点上我的,你们吃的话尽管点你们自己的。” 江清潇却是将钱小宝刚才的话听进了耳中的,现下看欧阳兮一直拒绝,还当她真的是不好意思,于是望着她粲然一笑说道:“小兮,咱们是朋友,切莫跟我客气,都说今日我请客,怎么还能让你吃不饱?” 你请客?昨儿个自己明明当着她们两人的面跟店小二打过招呼,说以后江清潇的房钱饭钱都记在自己账上,怎的才一觉睡醒,这大小姐就不记得了?钱小宝有些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唉,用我的钱请我自己吃饭,却还要感激她,这大小姐可当真是赚了。当下却也并不点破,只微微一笑,转向江清潇抬手一抱拳:“那就多谢江姑娘了。” “钱公子莫要客气。哎呀,这姑娘来公子去的叫着真难受,你们就直接叫我清潇罢,我也直接叫你小宝,可好?” 钱小宝道:“清潇说的是,我们彼此就直呼姓名罢!” 江清潇闻言抬手“啪”地拍上钱小宝肩头:“好,爽快,我喜欢。” 钱小宝再次一头黑线:这江湖传闻是得有多不可靠,才能把眼前这个率直豪爽的女汉子给生生描述成一个才貌双全,温婉沉静的大家闺秀啊。依她看来,这江清潇除了脸蛋确实算得上漂亮之外,其余可是与“大家闺秀”半点都不沾边。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店小二已经再次按照吩咐将之前江清潇点的那些原样端了一份进来。钱小宝拉着椅子往欧阳兮身侧靠了靠,端起桌上的鸡蛋羹轻轻放在她面前说道:“娘子也再吃些吧。” 过了这大半日,欧阳兮心下对于钱小宝的怒气原本也都消得差不多了,而且她们本就是夫妻,在外人面前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当下也不推辞,接过雪白的瓷碗,拿起调羹低头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 钱小宝见状会心一笑,自己也掂起不远处的一只蟹黄包放进口中咀嚼起来。一时间,安静的包房之内除了三人淡淡的咀嚼和吞咽声就再也听不见其他的了。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桌子上的笼屉和碗碟再次见了底,欧阳兮心内真的不得不对江清潇惊人的食量竖起个大拇指:自己和钱小宝两个人吃的还没有她自己一人吃的一半多,如此奇人,也真的是世间难寻。 吃饱喝足,江清潇也终于想起正事,随手将斟满的茶杯往钱小宝和欧阳兮面前各递上一杯后,开口说道:“敢问小宝,你们会在这江州客栈住上几日?” 钱小宝闻言却并未直接回答,只反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哦,是这样的。”江清潇也不与她们藏着掖着,只实话实说道:“昨儿个抵押在你们那里的玉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定是要在你们离开之前赎回来的,我怕若是你们不日就要离开的话,我不够时间追回钱袋。” “原来是这样。” 钱小宝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钱四早上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这江煞门的大小姐放着在家享清福的好日子不过,一个人不带任何随从住到这江州客栈来,原来竟是为了逃婚。 不过说来也对,这大小姐名声如此响亮,平日里上门提亲的人怕是都能把江州城外的护城河填满了。江湖之上,名门帮派之间的联姻,与皇室之间的政治婚姻大同小异,江煞门虽说在江湖上实力不弱,但近几年全国各地接连崛起了数十个小门派,大小门派之间争相拉帮结派,各自实力也都慢慢壮大起来。去年钱二在京城发出的情报中就曾经提及,江煞门在京城的分堂曾多次被一些初初崛起的小帮派挑衅,一度还形成了不小的混乱,甚至惊动朝廷出动官兵镇压,给他们的人员和生意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与其他帮派联姻不仅能够壮大自己的实力,还能拉拢一个强大的盟友一致对外,又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钱小宝再次将茶杯凑近唇边饮了一口,消息称这个即将和江煞门联姻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江湖上名头正响亮的武林盟主之子,剑翎阁的少阁主夏凌宇。剑翎阁不止在江湖上说一不二有着无人能敌的地位,据悉他们的少阁主夏凌宇还曾师承被江湖人称为“回春圣手”的药独老人,不仅医术高超尽得他师傅的真传,还听闻将会在他师傅仙游后传承师门衣钵。药独老人虽并未成立什么帮派,至今也只收了两名入室弟子,但他常年居住的药王谷内种植着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各种珍惜药材,据说只随意得一株,便可值千两金。 江湖传闻向来夸张,却并非空穴来风。剑翎阁加药王谷,漫山遍野价值千金的药草以及江湖人在受伤时随时可以掷万两金而百般祈求的绝代医术,这个夏凌宇无论怎么看都是当世女子争相要嫁的完美相公人选,何以这江清潇却闻风而逃了呢? 第32章 提议 钱小宝放下茶杯,右手折扇打开轻摇两下,说道:“我夫妻二人此次出行多为游玩,也就两三日,至多不超五日也就要走了。” 江清潇闻言有些沮丧,不甘心地确认道:“只待两三天?” 钱小宝点头轻笑,说道:“放心,我们若要离开,定会提前告知姑娘。” 提前告知又有何用,若那时依然没有将钱袋追回,我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将我祖传的玉佩带走?话虽这样说,但事已至此,抱怨也丝毫不起作用,毕竟眼前人解救自己于尴尬困境之中是不假,自己拿了人家的钱也是铁打的事实。当下也只能尽快找回钱袋早日将玉佩赎回方为正途。想到这,江清潇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着钱小宝一抱拳,又转向欧阳兮说道:“二位且慢用,那我就先行去寻我的钱袋了。” 钱小宝见状也缓缓起身,语带关心问道:“这江州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姑娘的钱袋也丢了这几日,岂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这样漫无目的地前去,怕也只会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吧?” “不会,”江清潇粲然一笑:“我这两日可没有坐着干等,早早去丢钱袋周围的地方打探过,那小贼是个惯犯,要查他的底细倒也容易。我查到他今儿个一定会去“聚财赌坊”,早早去那边等着他便是,定能一举将人擒获。” 钱小宝闻言,眼珠轻轻一转,“啪”地将折扇合起,说道:“姑娘此话虽不假,但那偷儿即是惯犯,想来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擒获,万一此次逃脱成功,必定会愈发小心,怕是再难寻到他的踪迹了。” 江清潇听后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钱兄此话倒也在理。但是,若不过去蹲守,岂不是连这次机会都错过了?” “此次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但还应安排得更加周全才好。” 江清潇一脸茫然:“如何才能更加周全?” 钱小宝淡然一笑,说道:“不瞒清潇姑娘,我虽不是江州人士,但早前也曾在此小住过一段时日,期间更有幸识得些实力不俗的朋友,其中恰恰就有‘聚财赌坊’的东家尹掌柜。在下有一小小提议,想来定是能助姑娘一举将那小贼擒获。” 江清潇闻言两眼放光:“当真?” “不敢欺瞒姑娘。” “什么提议,钱兄请快快讲来。” 钱小宝轻轻一笑:“清潇姑娘莫急,在下这个小小提议,实施起来倒也毫不费力。只需姑娘现下将那小贼的模样描述一番,我找人来描了画像交于尹掌柜,派人提前留意,一旦发现那人身影,协同姑娘一起将人擒获便是。这提议虽也并无出彩之处,但是一来提前派人盯着可防患于未然,以免他去得早了与我们错过,二来,尹掌柜的手下对赌坊内部以及周边街道环境更为熟悉,有他们协助,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起来,钱小宝虽是家财万贯,在这江州城也有不小的产业,但若是比起江煞门在此地的影响力,还是差了一大截。如此小小毛贼,只要江清潇愿意,随便一个命令下去,早就被人连祖坟都挖了。而到现在两日已过还没被抓到,只怕是江清潇逃婚在外,不愿意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帮派内的任何人,这才没有请人协助的缘由。 江清潇一个人要打探消息,还要自己蹲守去抓贼,本就不易,现在听到有人能帮忙,自然是乐得欢喜,当下也不推辞,开口说道:“何需他人来描,这等小事,我自己做便是。”说完打开门对着一直候着的店小二吩咐道:“去帮我拿笔墨纸砚来。” 小二弯腰点头应下,转身下了楼,片刻功夫便把文房四宝取来,一边指挥人将桌上的碗碟收了下去,一边仔细将纸和笔摆好,将墨汁磨匀,这才转身出了门。 江清潇静立桌前,细细思量一番,提起笔来三两下便画出了个大概轮廓。举到眼前边打量边凝神思索,复又将纸至于桌面添上几笔。 欧阳兮好奇地凑上前来,看着江清潇妙笔生花般,只用了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便将一个栩栩如生的年轻男子画了出来,不知是画得太好,还是受先入为主的情绪影响,那画像中的人,仔细瞧去,还真的透出一种贼眉鼠眼的即视感。 欧阳兮心下佩服,张口便夸赞道:“清潇,你真厉害,这画像画得真好!” 江清潇闻言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推辞道:“哪里哪里,小兮谬赞了。” “什么谬赞,好就是好,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 钱小宝却在此时凑上前说道:“娘子又从未见到过这小贼的模样,又怎知画得好不好呢?” “我是没见过,但画得好和画得像是两回事好不好?我只说清潇画得好,又没说画得像!” “哦?如此说来,娘子是觉得清潇此画描得不像喽?” “我也没说画得不像……” “但娘子未见真人,又怎知是像呢?” “我也没说像……” 钱小宝再次打开折扇轻摇,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悠然问道:“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呢?为夫可快要被娘子搅昏了头了。” 欧阳兮气急败坏地一跺脚:“是我才要被你搅昏了好不好?像不像我怎么知道?钱小宝,你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没事儿瞎找茬?” “娘子这话可是大大冤枉为夫了,若不是娘子未将话说清楚,我又怎会如此?” “你……” 欧阳兮再次被逼得说不出话来,当下干脆转身抓过江清潇的胳膊,说道:“清潇,走,我们抓小偷去,真是懒得理她!”说完回头恶狠狠瞪钱小宝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拉着人走了。 钱小宝轻笑一声,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屋顶某个角落,随后拿起桌上的画像随着之前二人的脚步追了上去。 江州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各色人群正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挑选着心仪的物品。走在最前面的钱小宝,有意无意往各种卖新奇玩意的小摊前凑,欧阳兮一时经不住诱惑,也便拉着江清潇的胳膊凑了上去。 “这个挺别致的,配娘子刚刚好。”钱小宝随意拿起一个碧绿色的玉簪,像模像样地在欧阳兮的头上比了比,转而递给面前的老板:“这个我要了,麻烦包起来。” 有礼物收向来都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欧阳兮一瞬间便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低头看着摊子上的东西挨个儿把玩一番,又捡出了一对淡绿色的翡翠耳坠:“老板,这个也一起包起来吧。”说完指了指钱小宝:“她付钱!” 钱小宝闻言淡淡一笑,迎着老板询问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欧阳兮再次低头挑选一番,这次却是拿起了一个雕刻着漂亮花纹的白玉冠,她用食指轻轻沿着冠沿描绘一番,入手温润细滑,手感甚佳,当下便喜欢的不得了,于是一并递过去交到了那老板手中:“还有这个。” 待东西选定,转头这才看到在身边一直作陪的江清潇,欧阳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说帮人家来抓小偷,出门却只顾着选东西忘了正事,真是太不靠谱儿了。当下轻轻拉了拉江清潇的袖子,展颜一笑,问道:“清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送……呃……让我相公送给你。” 钱小宝再次一头黑线:才初相识不久,就让自己的相公给一个陌生女子买东西。这普天之下,除了欧阳兮,想必再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有如此奇怪的思维方式了吧? 好在江清潇也并没有“一让就上炕”,当下便摆摆手笑着说道:“这些东西都不适合我,不用了。” 欧阳兮却还不依不饶:“你仔细看看嘛,说不定就能找到喜欢的。” “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 既然别人不喜欢,自然不便强求,欧阳兮当下也不再坚持,抓起她的手边往前走边说道:“那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哈,总有你能喜欢的。” 江清潇无奈一摇头:“小兮,真的不用了。” “没事,就逛逛,看到喜欢的就买,看不到就算了。” 江清潇无可奈何一笑,却也只得随着她去了。钱小宝结完账接过东西,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饱含深意一笑,低声呢喃一句:“把你引到这条街上还真的对了,我亲爱的娘子大人。”说完打开折扇轻摇,悠悠然跟了上去。 欧阳兮就这样边走边逛,看到喜欢的就招呼身后的钱小宝买单。来到古代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市,这么热闹的街市,看什么都新鲜,买什么都觉得值当,最重要的是身后有一个有求必应的“土豪”,既能买到心仪的物品,还不用花自己一分钱,这样的美事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欧阳兮倒是买了个不亦乐乎,江清潇却有些着急起来,她们几个从客栈出来也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按照之前打探来的消息,那个偷儿最晚午时之前就会离开赌坊,若那时她们还未到,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人逮到了。 第33章 抓贼 日头渐渐快到正中,眼看午时将到,钱小宝一行三人却还未到达“聚财赌坊”。江清潇面上已愈发着急起来,无奈咱们向来不会看人脸色的欧阳小姐却依然未有察觉,喜滋滋在各个摊位前玩乐得正欢畅。 钱小宝微抬头看看天色,又低头细细思量一番,终于上前走到欧阳兮身畔,装作一副无意的样子随口说道:“我说娘子大人,咱们现下正要去赌坊帮清潇姑娘抓贼,你这个逛法,可是要误事的。” 欧阳兮这才猛然想起正事来,略带懊恼地轻拍脑门,连声向江清潇道歉道:“清潇清潇,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一看到这些好玩的东西,差点儿就把你正事都给忘了。” 江清潇本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又与欧阳兮分外投缘,自然不会对她心存怨意,只咧嘴一笑说道:“不碍事的,午时尚未到,现在过去来得及。” “是吗?那赶紧走吧。” 欧阳兮说着话拉起江清潇的手臂就往前走,只是片刻后又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看着她问道:“呃……那个什么赌坊,怎么走啊?” 江清潇微微一笑,反手扣住她手腕,闪身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咱们抄近路吧,这样快些。”说完转身冲着钱小宝挥挥手:“钱兄,请随我来。” 钱小宝收起折扇,微微一颔首后,随即便跟了上去。 “聚财赌坊”是江州城内最大的赌坊,位于主街中间位置一条横向的巷子之内,是一栋临街而立的二层小楼,外表看起来倒也朴实简单,只在门口的位置横挂着一块不带任何装饰的木制门匾,上书“聚财赌坊”四个字。文笔风流倜傥,潇洒肆意,乍看之下还颇有几分文人雅士之风采。只是推门掀帘入内,那光景可就另当别论了。 入目便是一番堪比菜市场的热闹场景,各色人等汇聚,呼喊吆喝之声不绝于耳。粗粗看来,一楼是散户和一些小额的赌博项目,只按照赌种分设了几张长方形的木桌,各类年龄不一打扮各异的人正分别围绕周遭,有的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桌面等待当场赌局的结果,也有的像是在为自己加油助威似的,手捏成拳高举过头顶,边小幅度挥舞着边不停嚷嚷:“双,双,双……” 钱小宝一行刚刚走进去,欧阳兮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古代赌坊啊,这可是除了妓院之外她最想见识的地方之一。这样想着,身体早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人群中间挤,纤细的脖子抻得直直的,恨不得一头就能扎到那赌桌前面。 袖子正被她紧紧抓着的江清潇自然也跟着遭了秧,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早“唰”地就被扯进了人群中,随后耳边就传来欧阳兮兴奋的声音:“哇,原来古代人赌博也是用色子的,而且这色子看起来跟我们那个也差不多嘛!” 江清潇一头雾水:古代人?我们?什么情况? 钱小宝这次却难得好心的上前帮她解了围,拨开人群将欧阳兮拉了出来。 欧阳兮不高兴地瞪她一眼:“我还没看够呢,拉我出来干什么?” “亲爱的娘子大人,”钱小宝摆出一副正经脸,对着她谆谆不悔地教导道:“我们此行是来抓贼,不是玩乐,你若想玩难道不能等到正事办完?” 欧阳兮却有些不解了:“我们不就是要在这里等着那小贼过来吗?” 钱小宝点头:“没错。” “那不就得了。”欧阳兮一拍手掌,兴奋说道:“没听说大隐隐于市嘛,我们就混在这人群之中,到时候敌在明我在暗,轻轻松松就能在那小贼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给抓了。怎么样,我这主意不错吧?” 钱小宝在心中微微一叹:与其说能更好的抓贼,你这主意怎么看都像是更有利于你自己在这玩耍吧? 江清潇却再次一头雾水:为何小兮说的话她有些不明白呢,自己虽算不上学富五车,好歹也精通四书,熟读五经,平日涉猎也不算少,怎的就到了连别人的话也听不懂的地步了呢? 而这边,钱小宝看着欧阳兮无奈一笑,抬手轻拍左边袖筒,意有所指地说道:“明明有着事半功倍的法子,不用岂不可惜?” 欧阳兮见状,顿时想起了之前江清潇描的画像:“也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有人帮忙当然好过自己瞎忙活。”说完转身一手拉江清潇,一手拽钱小宝,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找人帮忙抓贼去吧!” 钱小宝闻言轻笑着摇摇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相反方向一拉,说道:“娘子大人,找人帮忙该是走这边。”说完拉起欧阳兮的胳膊抬步就上了身旁的楼梯。 钱小宝引着二人轻车熟路来到赌坊掌柜的房门外,抬手轻叩两下,不多时便听见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前后随口问道:“门外何人?” 钱小宝道:“是我,钱小宝。” 话音刚落,房门闻声而开,一个年近不惑,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他看见钱小宝微微一愣,随即轻笑着抱拳一作揖,说道:“原来是钱公子,许久未见,公子何时来了江州,怎的也不派人过来通知我一声?”说完将三人迎进门去带到桌前坐下,又招呼门外的手下沏一壶新茶过来帮在座众人一一斟满,这才端坐在钱小宝对面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钱小宝将手中折扇置于桌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干脆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尹兄,实不相瞒,小弟此次前来是有事要相求。” “哦?不知公子受何事困扰?” 钱小宝放下茶杯,自袖中取出之前江清潇在客栈中描绘的画像,递到他面前说道:“敢问尹兄可认得此人?” 尹掌柜接过画像打量一番,随即说道:“此人叫王二,是我这里的常客。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是这样的,”钱小宝抬手轻轻指了指身旁的江清潇:“我这位朋友说,两日之前曾在闹市被这人偷去了钱袋,是以我们今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原来如此。”尹掌柜将画像置于桌面之上,看着钱小宝说道:“我平日里倒是也常听闻这王二手脚不干净,平素专爱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却不曾想公子今日也吃了这厮的亏。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提,我一定会不予余力鼎力相帮。” 钱小宝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派人打探来的消息称,这小贼今日会来此赌钱,是以希望尹兄能派些人手帮忙助我等将他一举擒获。” 尹掌柜闻言说道:“如此小事又何须公子亲自上门,只需派人过来通知一声便是。”说完抬手将门外的手下招呼到眼前,举起画像吩咐道:“你将此画像拿去给楼下的众位兄弟辨认一下,仔细盯着,一旦这人出现在坊内立刻派人来报。” “是。” 那手下应下之后,拿起画像转身出了门。 钱小宝端坐原处对着尹掌柜双手抱拳谢道:“有劳尹兄帮忙,不胜感激,事后定当答谢。” 尹掌柜赶紧回礼:“客气,客气。”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着钱小宝说道:“公子放心,我手下之人收到命令定会全力帮助各位捉拿那偷儿的,几位若不放心,可在此稍候片刻等待消息。况且,此房间正对我赌坊一楼大门,立于窗口位置更可时刻观察进来的人,有了这样的双重保障,那小贼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钱小宝道:“尹兄考虑得甚是周详,那我们几个就恭敬不如从命,要在此多多叨扰片刻了。” “公子无须客气,我这就出去吩咐人准备些茶水点心上来。再顺便看看刚才的命令是否已经传达到位了。” 钱小宝再次抱拳相谢后,起身目送尹掌柜出了门。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端着几碟点心进门,又将桌上微凉的茶换上一壶新的,这才弯腰行礼退了出去。欧阳兮起身走到窗户前,低头往下望了望,随手招呼江清潇道:“清潇,快过来看,这里真的可以看到大门,而且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江清潇闻声走到她身侧,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看了看,说道:“果然。那尹掌柜可真仗义,果真亲自下去监督了。”说完回头对着钱小宝感激一笑说道:“这还要多谢钱兄帮忙,否则今日哪里能找到这么多帮手。” 钱小宝淡笑着回道:“清潇姑娘客气了,能帮姑娘成功抓到那小贼才是重点,这些小忙实在不足挂齿。” 两人又随意客套着聊了两句,随后便一前一后来到欧阳兮身侧,目不转睛盯着楼下去了。只是,眼看午时已过,赌坊内的赌客们来的早的也都输光随身携带的银两,满面愁容哀声连连的回家去了,却依然未曾见到那画像之上的小贼身影。 江清潇不觉有些着急起来,口中无意识地嘀咕道:“难不成他在我们来之前就到过,然后又走掉了?” 钱小宝正欲作答,一个声音却在三人身后先她一步响起:“那倒没有。”回头望去,却是那尹掌柜回来了。 江清潇闻言,紧走两步来到他身前,问道:“掌柜的如何会这般肯定?” “一来我刚才在楼下已经仔细查问过,王二今日尚未到赌坊来过;二来赌徒向来‘执着’,尤其是王二这种赌鬼,身上若有银子,不输得精光,是绝对不肯轻易离开的。在下斗胆猜测,看姑娘气质绝佳,穿戴不俗,钱袋中的银两必定不少吧?” 说起钱袋江清潇就有气,自己逃婚出来,原本是打算避上个三两月再回去的。便把这些年积攒下的银票和一些简单易携带的珠宝悉数带了出来,现下被那偷儿一劫,一无所有不说,还落得个被人追债的地步,当下也便顾不得多想,只恨恨说道:“我那钱袋中的银两,足够他在这地方赌上个三天两夜都尚且有余了!” “所以,若那王二今日过来,即使手气不佳,只输不赢,也得需要在这赌坊待上个三四天才会输光出门。而我们等到现在还未见到他身影,那必然是此人未曾到过,绝不是已经赌完回去了。” 尹掌柜闻言轻笑着一颔首:“钱公子说的是,在下说的就是此意。” 江清潇不死心地问道:“那为何王二到现在还未出现?” “或许是有事耽搁,又或许姑娘的情报有误。” “可是……”江清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钱小宝打断道:“清潇莫急,时辰尚早,我们不妨多等些时候。” 欧阳兮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过才大半天,咱们姑且先等到天黑试试,就不信他不来。” 话毕,尹掌柜招呼人从外面酒楼订的饭菜恰巧送到,众人客气一番之后,将饭菜置于窗前圆桌之上,匆匆忙吃完,便又目不转睛盯梢去了。只是,直到日头落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三人的眼睛都开始有些晦涩难忍,却依然未见那小贼的身影。 江清潇自知今日是不会有所收获了,心中虽十分失落,面上却还强撑着笑容转向尹掌柜说道:“今日真是劳烦掌柜了,枉费大家一番苦心,却一无所获,实在惭愧!” 尹掌柜微低头一回礼:“姑娘客气了,既是钱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朋友,这些小忙实在不值一提。姑娘还请放心,我会叮嘱手下们时刻盯着,一旦发现那小贼身影,必定前去报信。” 江清潇闻言再次抱拳行礼道了声谢:“那便有劳尹掌柜了。” 辛劳一天却一无所获,三人心情都有些低落,也无心多做逗留,一一向掌柜道别之后,便相携着回了客栈。 第34章 真相 天色愈发昏暗,一行三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情或多或少都有些低落,与这昏沉沉的天色交相呼应之下,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欧阳兮转头看一眼身旁不发一语的江清潇,心下立时感觉愧疚,凑上前安慰道:“清潇,你别不开心了,说不定明天尹掌柜他们就能帮咱们抓到那小贼了呢。” 江清潇心情纵然是不算高涨,却也谈不上多难过,只是想起还有几天她们就要离开,到时候赎不回祖传玉佩实在愧对祖宗先辈,一时便有些感慨起来:“唉,真不知如今这些小贼都是如何修炼的,一个个都如此狡猾!” 钱小宝却摇头说道:“清潇姑娘此言差矣,或许,狡猾的并不是贼人,而是卖消息给姑娘的人。” “此话怎讲?” 钱小宝道:“敢问姑娘所知有关这小贼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呃……”江清潇犹豫片刻,说道:“我花钱买来的。” 话音刚落,欧阳兮疑惑的声音却随之响起:“你的钱袋不是都被那小贼偷走了吗?饭钱房钱都付不了,又是哪儿来的钱买消息?” 江清潇闻言面上一红,当下也不便再做隐瞒,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是托熟人打听来的。” 熟人?也就是江煞门内的人喽?钱小宝眉头微微一挑,故意问道:“不知清潇姑娘所托何人,是否可靠?” “自然可靠!”江清潇想到没想脱口就说道:“送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给我假消息!” “当真如此肯定?” “那是当然!” 钱小宝闻言,不再继续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在下心内有一点不明,那小贼既然在两日之前就已经偷了钱袋,却为何偏偏蛰伏至今才来赌坊挥霍?” “这……”江清潇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可能他看我钱袋内银票数额巨大,不敢贸然行动。”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若他当真如此小心,又为何会轻易将自己要来赌坊的消息透露给外人呢?” 江清潇再次沉默,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解释道:“可能他并非有意,只是不小心就将这消息给透露出来了呢?” 钱小宝点头:“姑娘所言确实也有几分可能。” 钱小宝像是真的被江清潇一番话说服,面上一派明朗之色,轻摇着折扇不再言语,却不知,这一系列的问题却在江清潇的心中掀起了风浪,虽是自己开口解释,但答案也均是自己揣度猜测,并无实据佐证,其实,凝神思量一番,钱小宝所问的这些也确实不是空穴来风,如此说来,难道江枫给自己的消息确实是假的? 她心中疑虑重重,面色愈发沉重起来,钱小宝眼角余光瞥见,淡淡一笑,摇着折扇退到了欧阳兮身侧。说来也怪,向来叽叽喳喳停不住嘴的人不知怎的,这一路上都相当沉默,钱小宝只当她是出来一天累着了,当下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三人回到客栈,照惯例在酒楼二层的包厢之内吃了饭,又相伴回到所居小院,相互寒暄道过晚安之后,便各自回房了。 欧阳兮推开屋门坐到桌前,先将茶杯斟满一口气喝光,之后便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前发愣。钱小宝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为提起她的兴致,便随手深入袖中,将之前在街上买的几样首饰拿出来摆到她面前,故意逗弄着说道:“今日为夫帮娘子采购了这些物件,是否应该给些奖赏呢?” 欧阳兮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又不是我叫你买的,你自作自受,活该!” 钱小宝微微一笑:“没有奖赏?也罢,那娘子自己出钱将这些买回去罢!”说完目光饱含深意地盯着欧阳兮胸前位置,说道:“之前买下清潇玉佩之时,想来娘子也并没有倾囊而出,应当尚有不少剩余吧?” 欧阳兮气嘟嘟看她一眼:“跟我算账是吧?好,那我就好好跟你算算。”说完将桌上的玉簪拿在手中,神情专注地看着钱小宝的眼睛,问道:“这些东西是你买的不假,但当真是为了我买的,嗯?” “娘子此话为夫听来甚是糊涂,不是为你还能为谁?” “钱小宝,你少在这装蒜!” 钱小宝一头雾水:“装蒜?” “好好好,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咱们现在就摊开来有什么说什么。”欧阳兮起身站到钱小宝面前,细细思量一番后,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道:“今天那小贼,是你叫钱四抓走了吧?!” 钱小宝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却又瞬间恢复平静,俊俏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看着欧阳兮说道:“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夫实在不明白。” “哼!我不说但并不表示我不知道,说起来,你能成功的拖延住清潇,让钱四得以有充足的时间找到那小贼,我也有不小的功劳吧?” 钱小宝还是一贯的淡笑:“娘子说的这些为夫真的有些听不懂。” 欧阳兮不屑地从鼻孔中轻哼一声:“敢做不敢认是吧?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钱小宝。那好,既然你不明白,那娘子大人我,现在就大发慈悲来好好帮你答疑解惑。” 欧阳兮说完再次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咳咳”两声清清嗓。钱小宝好笑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忍不住调侃道:“娘子再不说,天都该亮了。” 欧阳兮回瞪她一眼:“我是在想该从哪儿说起。” “连故事怎么讲都不知道,娘子这准备工作看来还不够充足啊。” “说我讲故事?好啊,那我请问你,对于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你为什么那么好心要帮人家去抓小偷呢?” 钱小宝将折扇打开轻轻一摇,十分淡定地回道:“不抓到小偷,她如何有钱还给我们赎回玉佩?” “听起来是挺合理,但是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你还说那玉佩特别值钱的。即使她不能赎回去,我们随便卖掉也能轻易将我们的钱拿回来而且还有的赚吧?” “话是不假,但若是既能赚到钱还不让别人失了心头爱,如此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就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既然清潇认得那人,好端端为什么要画张画像出来?” “这是因为……” “行,我知道。”欧阳兮抬起左手掌心向外制止住钱小宝后说道:“就是为了拿去给尹掌柜帮忙找人嘛,但是为什么不去了赌坊再画,难道那里就没有笔墨纸砚?而最可疑的就是,抓贼不是应该争分夺秒嘛,画像都画好了还不走,居然有时间跟我在那里斗嘴,这难道不奇怪?” 钱小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嘴上挂着一抹淡笑,却并未答话。 欧阳兮继续说道:“其实不难解释是吧?因为当时在房间里的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有隐蔽功夫了得,且一直对你形影不离的阿四。没猜错的话,你故意逗弄我,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钱四看清楚画像上那人的模样吧?” 钱小宝但笑不语,移步到桌前轻轻坐在欧阳兮对面,拈起一只茶杯斟满,边饮边等着她下面的话。 “然后就要说到这些东西了,”欧阳兮拿起桌上的玉簪,凑到钱小宝眼前道:“虽说我不认得路,但是哪条街上人少还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好伐?明明放着人少好走的街道你不走,却偏偏领着我们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凑,还故意转到我感兴趣的摊位前,主动要求买东西给我,你说说,我想不觉得奇怪都难吧?” 钱小宝闻言淡然一笑,轻轻放下茶杯望着对面的人问道:“权当娘子说的不错,那么请问,我这么做目的为何?” “如果没猜错,当然是给钱四制造时间,让他提前找到那小贼阻止他去赌坊以免被我们抓到。” “哦?抓不到贼似乎对我没有好处吧?” “是啊,”欧阳兮耸肩做无奈状:“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所以,现在难道不该到了你为我答疑解惑的时间吗?” 钱小宝却并未接她的话,只略带疑惑地问道:“娘子就当真如此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其实吧,”欧阳兮看着她说道:“出发前在酒楼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上了街你帮我买东西的时候也只是怀疑,直到干等了一天没抓到贼,我这才肯定了自己所有的猜测。” “既然怀疑我是故意为之,娘子却为何不止不拆穿,还配合我演这出戏?”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以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想来是不会无故害人的,所以就帮你喽。” 钱小宝闻言扯出一抹开怀的笑:“就是说娘子大人对我是无条件的信任?” 欧阳兮面上一红,掩饰性地低头拿起茶杯递到唇边轻抿一口,逞强辩驳道:“你少臭美!还有,别转移话题,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35章 空房 事情既然已经被拆穿,钱小宝自然也不想继续瞒着欧阳兮,只是,平日里看起来除了吃就是玩儿,一点正经事都不做的人难得还能有如此心思缜密的时刻,这一点,倒是让钱小宝有些刮目相看了。她放下折扇,看着欧阳兮说道:“既然如此,我倒还想问问娘子,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何目的?” 欧阳兮凝神细细思量一番,说道:“从吃早饭时清潇的表现来看,她该是十分在意这个祖传玉佩的,而你又想尽办法阻止她取回钱袋来换玉佩,难道是想拿玉佩来要挟她?” 钱小宝闻言“噗嗤”一笑:“要挟?说的是不错,却也不全对。” “哪儿错了?” “以玉佩为质是不假,但是说要挟也稍嫌夸张了些,倒不若说是请她帮忙来的更为恰当些。” “帮忙?请她?”欧阳兮满脸不解:“她一个姑娘家,能帮我们做什么?” 钱小宝道:“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这江州一霸江煞门的大小姐。俗语有云,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们连强龙都算不上,在这江州城办事自然会束手束脚。但是若有她这地头蛇帮忙,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欧阳兮惊讶地张大了嘴:“哦,没想到清潇还大有来头呢。啧啧,怎的我到了这个年代随便遇到个什么人都是非富即贵?” 钱小宝闻言轻瞄她一眼:“想必是因为娘子一来便遇到了为夫,是以才会好运不断。” 总是遇到非富即贵的人就是好运不断了?你怎么不说说你们那皇帝大人上来就想砍我的头也是拜你所赐呢?再说了,本小姐来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明明是隔壁的虎子,什么时候就成了你了? 吐槽归吐槽,正事却是不能忘的,欧阳兮故意无视钱小宝这番大言不惭的话,直接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是有什么忙要清潇帮的?” 钱小宝道:“娘子可还记得来时在原福寿村地界见到的那处庄园?” “当然记得。那么大的房子,想不记得都难。”欧阳兮回想了一下那高墙红瓦一派豪华的大宅院,心中一亮:“难道你是要清潇帮你查那房子是谁家的?” 钱小宝轻轻摇了摇头:“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阿四的,他昨日就已经查到那宅子是这江州城内知府家的。只是听闻这新上任不久的知府大人背后有个了不得的靠山,是以与他相关的很多消息我们都无从得知。” “所以,你是想让清潇帮你查知府?” 钱小宝轻轻点了点头:“这王知府不仅置王法于不顾,私自在别处盖了如此颇具规模的一处别院,还明目张胆占用了王虎他们大半个村子的土地,这一点实在太奇怪了。而且,”她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以阿四打探的消息来看,赋税增加仅仅只在福寿村有过,以江州城在内,连同附近几个村子却都未曾听闻,这一点也十分蹊跷。” “单纯只增加了福寿村的赋税?难道就是以此为名侵占人家的土地用来盖房子?” 钱小宝点点头:“娘子所想与为夫不谋而合。不知娘子是否还记得当日在山上王虎所说,官府是在征税日期未到之前就强行的毁屋霸地,并将他们一干人等赶出了村子?” “记得。所以征税只是一个幌子,霸地才是最终目的?” “嗯,想来该是不错。” 欧阳兮顿觉不可思议起来:“烧了人家的屋子,占了别人的田地,就只为了自己去盖一座宅院,这还有没有王法?” 钱小宝道:“所以才说这王知府身后的靠山实在是硬,如此做派居然还能瞒过朝廷和所有人,甚至百姓们都当他是清官般瞻仰敬佩!” 欧阳兮心中愤恨,连声调都不自觉地拔高说道:“这样禽兽不如的人还能被百姓歌颂,还有没有天理?不行,咱们可一定要好好将他做的那些丑事查清楚,再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让这人得到该有的制裁!” 钱小宝点点头:“当务之急便要利用清潇帮我们查清楚王知府的背景来历,再找到他侵田霸地的证据,还有就是查清楚包括王虎老婆在内的一些下落不明的妇孺究竟身在何处,是否也与这知府有关。” 欧阳兮狠狠一点头:“放心吧,我会配合你的。” 钱小宝闻言欣慰一笑:“娘子今日就配合得十分好。” “知道就好,以后对我好点,我可是很有用的。”丢下这句话,欧阳兮傲娇地微抬下巴,昂首挺胸向着浴室的方向去了。 钱小宝在外间竖耳细听,待沐浴的房间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才放下茶杯轻轻招呼钱四进门来。 “少爷。”钱四先对着钱小宝弯腰一行礼,这才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钱小宝点点头,问道:“那小贼安置在何处了?” “少爷放心,已经妥善安置在城郊一处别院内,还有咱们的人全天候专门看守,定是不会被人寻到的。” 钱小宝闻言,略微思索一番,说道:“今日回来的途中我故意提出些疑问引导江清潇,她心中应该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误。待明日她再派人前去查探之时,跟着你故意留下的线索追寻,定会如我们所愿认定那小贼是携带银两遁逃了。” “是。” “按照吩咐办事的人是否牢靠?江煞门之内也不乏能人异士,若被他们发现些蛛丝马迹,仔细探究出真相,到时就对我们不利了。” “少爷放心,”钱四微微低头答道:“那小贼是我亲自抓起来押送到别院的,负责看守的也都是安插在江州城内的心腹手下,必定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恩,那就好。” 钱四微低头静立一旁,见钱小宝半天没做出其他吩咐,便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少爷之前叫我去查周边村镇近两年的赋税情况,也已经有了消息。确实如您之前所料,两年前,除了福寿村,这江州城周遭所有村镇并没有赋税加重的情况。而且,也无人知晓福寿村内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那村子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突然消失了。” “知道了。”钱小宝轻轻一颔首:“天色不早,你且回房歇息罢。” 钱四点头退下,钱小宝若有所思地微微仰头,目光穿过窗户落入院内,心中不觉有些诧异:这江州知府身后该是有一个多么大的靠山才能够让他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夺地,难道果真如怀珺所说,全因朝风污秽,皇帝不理国事,是以连堂堂一州之府都能明目张胆作奸犯科? 正出神的功夫,欧阳兮却已经沐浴完毕走了出来,她看一眼正发呆的钱小宝,招呼了一声:“我洗完了,该你了,自己叫人来换水吧啊。”说完不待回应,转身咚咚咚上楼去了。 钱小宝招呼人进来换了新的热水,舒舒服服泡完澡出来,走到楼上却发现主卧室的房门关的紧紧地,上前一推纹丝不动,应该是在里面上了锁。 钱小宝无奈一笑,刚想轻拍房门叫欧阳兮前来开门,却无意中低头发现两扇门的缝隙中正夹着一张不大的纸条。她有些疑惑地取出来拿到眼前一看,上面歪歪扭扭趴着的正是欧阳兮惨不忍睹的字体,而那些蜘蛛爬似的文字组织成了下面的一句话:想进来?没门,分居啦!文字后面还十分形象的画着一个猪头,那样子看着蠢萌又欢脱,倒是比文字看起来要赏心悦目得多。 钱小宝不死心地抬起手欲拍门,转念一想,以欧阳兮一沾枕头必能睡着的习惯,此时怕是早已睡熟,此时拍门必定是要扰了她的好睡眠,还是算了,今夜勉强凑合一下,待明日醒来再好好找她解释吧。这样想着,也只得不甘心地转身回了昨晚睡觉的房间,继续独守空房去了。 不知道是一个人的夜晚太过寂寞,连睡眠都不似往常深沉,还是心中有事惦念,是以睡得不够踏实。鸡鸣声刚过不久,钱小宝就睁开了眼睛。先是盯着床顶帷幔出了会儿神,又轻轻伸开手脚舒展一番,继而习惯性转头望向身侧,却不见欧阳兮身影,这才想起自己强制“被分居”的事实。 钱小宝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床,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后,穿好衣服转身出了房门。原本寻思着今日起得早了些,还能去叫欧阳兮起床,再顺便解决一下分居的问题,哪知道刚一出门就看到对面的房间屋门大开,而原本设想中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钱小宝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楼梳洗一番,兀自去了酒楼二层包间。人尚走在楼梯之上,耳朵便听到从包间之内传出来的欧阳兮欢快的笑声,当然,还少不了江清潇清冽悦耳的说话声。 一大早就又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当真是这么有缘分出门就能碰上,还是故意跑上门找人家啊?钱小宝心里涌上来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看欧阳兮对另外一个女人这么热情又上心的样子,她总觉得心内有些酸溜溜的。 第36章 坦言 包厢外苦主钱小宝还兀自在心中郁结,而房间内正等待早饭送到的二人却明显心情不错,一人一杯清茶在手,边喝边聊着些自认为好笑的趣事。 “哎,清潇,在这个年代你也算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了。那你有没有去过妓院?” 江清潇尚未完全明白欧阳兮的遣词用句,就直接被她最后那个妓院惊得差点儿没一口水呛死:“咳咳,妓院?那种地方我如何会去?” 欧阳兮却表现得十分淡定,:“那可是个美女如云的地方啊,难道你就不想去见识一下?” 见识?女人逛妓院能长什么见识?江清潇一头雾水,只是还来不及答话,欧阳兮却早已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昨儿个的赌坊你总该去过了吧?” 江清潇再次一头雾水:“我又不缺银子,更不好赌,为何要去赌坊?” “去赌坊不一定是因为好赌,也不全是为了赢钱啊。” “那是为何,输钱么?” 欧阳兮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好玩儿啊,新鲜啊,多长见识!” 江清潇整张脸都写满不解:“在后院看大哥和护卫们一起习武好像还更加有趣些吧?” “习武?”欧阳兮闻言两眼放光:“是那种内力深厚,打一拳出去‘砰砰’作响,隔空都能在地面凿出两个洞的那种吗?” “呃……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若只凭虚空中发出的两拳就能在地面凿出洞来,那还需要火药做什么?” “哦,那倒也是。”欧阳兮一脸失望,说完自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理想和现实差距还是蛮大的。”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以为是早饭送过来的两人均面露兴奋之色,转头望去,却看到身形俊朗,手拿折扇轻摇的钱小宝正悠然走过来。 欧阳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转过头继续喝茶去了。江清潇却热情地招呼道:“钱兄起床了?正好,早饭还未送到,一会儿可一起用餐。”说着话手上已经倒好一杯新茶,起身递到钱小宝手边:“钱兄喝茶。” 钱小宝微笑着接过茶道了声谢,之后施施然转身做到了欧阳兮身侧。 “方才在门外就听到你们的说笑声,不知聊到何事如此开心?”钱小宝口中说着询问二人的话,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欧阳兮,神情中不自觉就带上了股审视的意味。 欧阳兮对这问话充耳不闻,江清潇见状急忙答道:“也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 “哦。”钱小宝低低地应了一声,面向江清潇问道:“昨晚分开得仓促,都没来得及跟清潇姑娘道一声抱歉,没有帮忙抓到那小贼,实在是不好意思。” 江清潇连忙摆手:“钱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这样帮我,已经是感激不尽,抓不到贼原本就是天意,岂能怪罪旁的人?况且……”她犹豫片刻方继续说道:“我昨晚细细思量了一下钱兄的话,心下越发觉得抓不到贼可能真是如你所说,情报有误。” “哦?”钱小宝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昨日所说纯属猜测,清潇姑娘无需如此在意。” “不,钱兄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昨晚我又找人重新去调查,今晨接到的消息显示,事实确如钱兄所料。” 钱小宝故作不知地微微扬了杨眉:“此话怎讲?” “那小贼其实早就已经逃离江州城了。” “原来如此……”钱小宝低叹一声,说道:“没想到现在的贼人们都如此狡猾,如此清潇姑娘的银子该是难以追回了。” “钱兄所言不差,是以……”江清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能否恳求钱兄和小兮再多逗留几日,待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钱小宝闻言面露为难之色:“我们的行程也是早前定下的,实在……” “没关系,没关系。”江清潇急忙摆摆手:“我也只是随口一提,钱兄切莫在意。” 钱小宝不再答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不着痕迹地悄悄对着欧阳兮使了个眼色。恰巧此时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后店小二带人相继将早饭送来摆上了桌面。 欧阳兮见状,起身端起面前一碗蔬菜粥摆到江清潇面前,状似无意般说道:“清潇,其实如果你真的着急赎回玉佩的话,为什么不传信给你家人叫他们帮你送些银票来呢?” “呃……我家离江州太远,一来一去过于费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江清潇低头盯着粥碗,吞吞吐吐说道。 说实话,听到江清潇的回答,欧阳兮是有些难过的。原本以为这两天相处下来,她们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了,却没想到对方连家庭出身这些基本资料都不肯如实告知。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需要这样严密的戒备吗?就连江清潇这种性格豪爽、心性纯良的人也不能与自己真心相对?当下心里便无端生出了一股怨气,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一丝生硬:“但过两天我们就走了,到时候即使你再有钱都没用,玉佩是无论如何赎不回了!” “这……”江清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放下汤匙呆呆地看着桌面,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钱小宝见时机差不多成熟,故意转头望望窗外的日头,对着欧阳兮说道:“娘子,时候不早,你还是快些吃饭,若是过了和江少门主约定的时辰,那可就糟糕了!” “江……少门主?”欧阳兮不明所以,眼睛紧紧盯着钱小宝扬眉反问道。 “江煞门当家人江浩海的儿子,昨晚才同你讲过,怎的睡了一觉全忘了?” “哦,是是是,想起来了,江少门主。”欧阳兮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咱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才约到人家,如果真的耽误那可就亏大了。”说完随手端起面前一屉包子往钱小宝面前一放,说道:“你也快吃,吃完赶紧走了。” 钱小宝轻轻一笑,听话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放进口中,三两下吞下肚后还不忘带着讨好意味地夸赞欧阳兮道:“娘子递过来的包子甚是好吃,味道比平时鲜美了不少。” 欧阳兮转头一瞪她:“有东西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钱小宝于是果真闭口不言,乖乖低头吃包子去了。 江清潇无意间听到两人提到自家帮派的消息,本想打探两句,无奈两人边吃边拌嘴,倒好像是将她给忘了,好容易见这两人停下了话头,急忙开口转向钱小宝问道:“刚才听钱兄提到江少门主,不知你们找他所为何事?” 钱小宝闻言故意一愣,抬头望着她问道:“怎么,难道清潇姑娘认得这少门主?” “这……”江清潇刚想否认,欧阳兮却在这时飞快的□□一句:“哎小宝,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那个少门主叫江清瀚,而清潇的全名叫江清潇,从名字上来看,倒挺像是一家人嘛!” 说完面上带着笑,眼睛却带着审视意味盯着江清潇,说道:“是吧,清潇?” 不知怎的,被欧阳兮这样盯着看的江清潇心里突然就涌上来一股愧疚:人家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问都没问就出手相助,不止帮自己解围,还贴心地拿出数目不算小的一笔银子给她作为日常开销,甚至连之后的饭钱房钱都代为支付了。更别提昨日放着她们自己的正事不去做,巴巴地奔波一天来帮自己抓贼。虽说贼没抓到,但是人家费的心力可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可是她又是怎么回报的呢?嘴上说着以朋友相交,却连真实的身份都不愿意透露。现在,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难道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这样想着,江清潇微微低下头,面对她二人说道:“小兮说得对,我确实是江煞门的人,你们刚才提到的江清瀚便是我的兄长。” 欧阳兮没想到江清潇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当即面上便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继而问道:“所以说你就是那个什么江煞门的大小姐?!” 江清潇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向欧阳兮说道:“我原本也不想隐瞒的,但是因为我这次离家有些特殊的原因,自然希望知道我身份和行踪的人越少越好,因此便一直未将实情说出。小兮,你们不会怪罪我吧?” 欧阳兮向来不是记仇的人,再说,她们知道人家的身份在先,现在还使了些不光明的手段逼迫人家说出实情,原本也是她们不对在先,若是还要咄咄逼人,那也太不要脸了。当下大度地起身走到对面拍了拍江清潇的肩膀说道:“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江清潇闻言心情立时欢快起来,抬头看着欧阳兮灿烂一笑,说道:“谢谢你不怪我,小兮,你真好。” 钱小宝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般地“眉来眼去”,心中愈发不高兴起来,连面上也透出一股不豫之色,于是当即起身过去将欧阳兮一把拉回来坐到自己身边,嘴上还不停嘀咕道:“说话就说话,何需靠得那么近,坐在这里说难道听不到?” 欧阳兮此时心中惦记着正事,自然没空与她计较,被拉着坐回椅子上后,又倾身向前疑惑地问道:“清潇,你刚才说瞒着我们是有特殊原因,那是什么?” 第37章 成交 江清潇也不再隐瞒,当下便将逃婚出门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清楚楚。钱小宝事前已经知道内情,面上自然表现的一派淡定,欧阳兮却是不曾听她说过这些详情的,当下默默丢了一记眼刀给正悠然喝着茶的人:怎么这些事情你都没告诉我? 钱小宝看着她淡淡一笑,微微摆了摆头,又用眼神轻瞟了一眼还在兀自说话的江清潇,似是在说:娘子莫急,清潇现在不是正在说嘛。 欧阳兮杏眼圆睁,皱着鼻子狠狠瞪她一眼:那能一样吗?! 钱小宝依旧是淡定一笑,手掌在桌下轻抚欧阳兮的手背,状似安抚:娘子稍安勿躁。 二人兀自旁若无人地做着眼神交流,直到江清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见她二人均不作反应,有些疑惑地出声提醒:“钱兄,小兮,你们有在听吗?” 坐在江清潇身旁不远处的欧阳兮率先回过神来,她急急忙忙点头回应道:“在听在听,真没想到……呃……你居然是……逃婚出来的……” 江清潇面色黯然:“是啊,我爹一向疼我,从来不会迫使我做不喜欢的事情,这次却不知为何执意要我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欧阳兮开口安慰她道:“这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爹估计是这么想的吧?” “难道仅是因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就要随便找个人嫁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欧阳兮闻言心中不仅哀叹:你这个好歹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起来也是你爹精心帮你挑选的,比起我这一筐接下来的,怎么看都好像是我这个才更儿戏吧? 江清潇当然不知道欧阳兮心中的思量,只兀自表着决心说道:“总之,我爹一日不取消这婚事,我就一日不回家!”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宁愿拿祖传玉佩抵押也不肯回家拿钱是吧?” “当然,若是回去哪里还能再逃得出来?” “呃……说到底那也是你家,不用说的好像是龙潭虎穴吧?” “我爹可能不会如何,我哥可就难说了,说起来,若不是他将那个叫夏凌宇的情况告知我爹,还添油加醋一番赞美,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就被安上了这么一桩婚事。”江清潇愤愤不平地说完,这才想起早前自己心中的顾虑,当下起身都到欧阳兮和钱小宝中间,低头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所以,拜托二位,若是你们见到了我哥哥,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更加不要告诉他我现在的藏身之所。” 欧阳兮闻言,一拍胸脯:“那当……” 只是话未尽,便被钱小宝中途打断:“若是见了江少门主,即使我们不说,怕是你的踪迹也是难再隐藏了。” 江清潇一脸困惑:“钱兄此话怎讲?” 欧阳兮也是一脸不明所以:“我们不说,清潇自己也肯定不会说,那她哥哥怎么还能知道她的行踪。” 钱小宝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清潇姑娘,我们此次约见贵兄江少门主,是有事相求。虽说我们求助你们江煞门,银两是不会少给,但即使收钱办事,亦是要小心为上,对于我们这种来自外地,看起来十分面生的人,办事之前先查清楚来龙去脉身家背景自是不用说的。” 欧阳兮插话道:“所以……” “因此自然也会查到我们在江州这两日交往颇为频繁的人——江大小姐你了。” 欧阳兮闻言一拍手掌:“对啊,到时候即使我们不说,清潇你的行踪自然也是藏不住的了!” 钱小宝偷偷看了眼神色不定的江清潇,又道:“当然,清潇姑娘也可现在就选择离开江州客栈,或者干脆直接在我们与令兄见面之前离开江州城,这样的话,他们该是再难寻得你的踪迹。” 欧阳兮子看一眼低头不语的江清潇,思索一番后故意附和着说道:“这个法子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江清潇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待着后面的话。 “不过,你就肯定不能再赎回玉佩了。因为一旦你哥哥知道你曾经和我们在一起之后,即使我们现在分开,他也一定还会在背地里偷偷派人盯着我们的,一旦你为了赎玉佩前来和我们会和,就一定会被你们的人给抓个正着!” 江清潇闻言神情凝重,心中对于欧阳兮和钱小宝的一番说辞亦是深信不疑,心中担忧,却又一时无计可施,当下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钱小宝见状,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望着欧阳兮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再继续说下去。欧阳兮心下了然,以眼神示意她自己心中明白,当下也便闭了话匣,低头端起茶杯装模作样饮茶去了。 江清潇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问道:“照钱兄和小兮的意思来看,若要我的行踪不暴露,你二人是万不能去与我哥哥见面的。” 钱小宝望着她点了点头,却并未答话。 江清潇踌躇着说道:“那能否恳请二位……” 话未完,钱小宝已抬起左手,掌心向外制止道:“抱歉,恕我不能答应姑娘的请求,我们此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请江煞门的人帮忙,是以才会花重金约见江少门主。” 江清潇闻言也便噤了声,说实话,眼前的人从初次见面时起就一直在帮助自己,如今她提出的这个要求于情于理都有些过分,别人不答应也是应该,但是,若真的因此被抓了回去,那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不仅白费,而且,违背意愿嫁与一个陌生人,与她而言,更是比死还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 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了,空气中慢慢透露出一股凝重的味道。欧阳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抬起眼睛望向钱小宝,却发现对方刚好也在看她。 她扭过头去悄悄对着钱小宝的方向比了个口型无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钱小宝回给她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不着痕迹的指了指江清潇,示意她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那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江清潇刚才提出来的要求不是被否定了吗?那为什么不借机引导她一下呢?欧阳兮凝神思索片刻,故意面向江清潇说道:“其实,若不是此事非江煞门的人办不了,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江清潇闻言一愣:江煞门?对啊,自己不也是江煞门的人吗?她们要办的事说不定自己也是可以办的了的,如此一来不就不用惊动大哥了吗? 这样一想,心中愁云顿时消散,她对着钱小宝急急说道:“钱兄不过是要花钱请江煞门的人帮忙办事,我是江煞门的大小姐,我兄长能做之事,交给我办自然也是一样的。” “哦?”钱小宝扬眉看着她,有些犹豫地说道:“不是我不信清潇姑娘,只是……” “我爹爹向来疼爱我,是以我在门内的地位一点儿都不输给我大哥,钱兄无需担心。” “非也,在下要说的不是这个。”钱小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说道:“只是,姑娘既是逃婚出来,想必不只是自己的父母兄长,就连门内的手下该也是要隐藏行踪的吧?此时若要去找下属办事,那不是一样会暴露行迹?” 江清潇闻言露出自信一笑,说道:“钱兄此言是不差,但这点实在无需担心。实不相瞒,之前帮我打听那小贼消息的也是我门内之人,不过此人是我的心腹,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的。” 钱小宝闻言宽心一笑:“如此的话,自是再好不过了。” 欧阳兮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样的话,一来不用暴露你的行踪,二来我们的事情也能办妥,实在是一举两得。” 江清潇又道:“敢问钱兄是要办什么事?” 钱小宝道:“需要清潇姑娘帮我查一个人。” “哦,是何人?” “江州知府王昌牧。” 江清潇闻言一惊,思索片刻后问道:“钱兄要查官府的人?敢问是私人恩怨还是?” “私人恩怨倒是谈不上,却也不是官场上的纠葛,此事说来话长,还是日后再细细讲与姑娘听。” “只是江煞门向来不参与官场是非,钱兄此事……” 钱小宝见江清潇似是要打退堂鼓,当即便又出一招:“清潇姑娘帮在下办事,在下自然不会亏待姑娘,必会根据行情支付一定的费用。” 有钱赚?这个倒是不错,恰好自己现在囊中羞涩。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似是还要在外游荡一段时日,若无钱财傍身,实在也忒不方便。想到这里,江清潇心内动摇起来,看看钱小宝又低头凝思片刻,似是要答应,却又下不了最终的决心。 钱小宝见状,终于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我看不如这样。若是清潇姑娘能找人帮我办妥此事,待事成之日,我不止会支付给姑娘相应的费用,作为回报,还将双手奉上你之前抵押的玉佩,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不止有钱赚,还能分文不花就取回祖传的玉佩,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清潇当下对着钱小宝一抱拳:“成交!” 第38章 桃花 事情既已谈妥,三人当下便分开各自办事去了。江清潇不用说,自是急急出门召集属下帮钱小宝查探他需要的那些情报。而在收到消息之前,钱小宝和欧阳兮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好办,于是便根据此行的目的,果真出门去勘察产业了。 真要说起来,钱小宝在这全国第一贸易集结地的生意还真的不算少。除了江州客栈,还有大大小小两三间其他的客栈和酒楼,另外,大到钱庄、绸缎庄、米庄,小到当铺、裁缝铺,胭脂水粉铺,无一不缺,应有尽有。说到底,除了妓院和赌场之外,这国内大大小小的生意,还没有哪个是钱小宝不做的。 两人悠悠然走上街,在钱小宝的带领下巡视了几处比较大的产业之后,便去了江州城最大的茶楼在二楼挑了个比较安静的位置饮茶休息起来。 欧阳兮捏起一块绿豆糕咀嚼两下吞下肚,又灌了口清香的花茶,这才看着钱小宝说道:“这茶楼也是你家的吧,刚才在楼下我看那老掌柜的一见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钱小宝淡然一笑:“娘子猜猜看。” “切,这还用猜。”欧阳兮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娘子实在是冰雪聪明。” “少说这些好听的话。”欧阳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以前没见到还不好说,现在看你家这产业都快全国垄断了,一定挣了不少的钱吧?” 钱小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无需过分在意。一贫如洗也好,家产万贯也罢,知足便好。” “哎,说的好听,真要一分钱都没有让你去要饭,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钱小宝闻言却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娘子怎知为夫没有做过乞丐?” “啊,你还真的要过饭?什么时候?在哪里?为什么好端端跑去要饭啊?”欧阳兮的问题连珠炮似地倒了出来,钱小宝却又是淡笑着回了一句:“娘子不妨再猜猜。” 猜猜猜,现在又不是在玩你猜我猜大家猜,有什么好猜的,不说就算了,姑奶奶我还懒得知道呢。这绕了一大圈,欧阳兮终于还是把问题又拉回了正轨:“其实我是想说,你看你现在挣这么多钱,每月给我的工资和月钱,是不是少了点儿?” 钱小宝一口清茶差点儿没喷出来:敢情绕了一大圈,是在这里等着她呢!每月十两金的月钱还嫌少,这不是掉钱眼,该是掉钱洞里了! 钱小宝放下茶杯,有些好笑地看欧阳兮一眼,说道:“难道是别家的月钱给的比咱们府上多?” “那倒不是。” “那是娘子每月的月钱不够用?” “也不是。” “还是说娘子为咱们府上做了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是以要家里犒赏。” “不是……哎,等等,”欧阳兮不悦地瞪她一眼:“你什么意思,现在是说我不劳而获还想坐地起价是吧?” 钱小宝连忙笑着上前安抚她:“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夫何以会这般想?” “切,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工钱吧,那是我们有约在先的,我做工你给钱,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说我这工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不要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身为你的媳妇,每天要应对你家那么多亲戚朋友,还有你爹娘和奶奶,我容易吗你说?” “恩,娘子说的对,此事实在不易。”钱小宝憋着笑应答一声。 “再说月钱,这本来也是你家的规矩,身为媳妇就该给的,我做了媳妇的事,拿我该拿的钱,没有什么错吧?” 钱小宝闻言眼珠微微一转,不觉就想逗逗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娘子是做了所有自己该做的事吗?” “当然了,”欧阳兮回答地理直气壮:“每天早起给你爸妈和奶奶请安,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陪他们说话,心情好的时候还得陪他们唠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出门在外不是还帮你洗脸更衣梳头了吗,我都做得多了,哪还有没做到的?” 钱小宝轻笑着撇她一眼:“那敢问娘子,娶妻最重要的是要做什么?” “娶妻……生子?”欧阳兮不确定地问道。 钱小宝点点头:“那敢问娘子现在是否还觉得自己称职呢?” “喂喂喂,钱小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我不能生吗,好像有问题的是你才对吧?” “那敢问娘子,房都不让进又是不是贤妻所谓呢?” “这个……是你自己主动搬出去住的,怪不得我!” 钱小宝打开折扇轻摇:“好吧,就算娘子说的在理。那现下既然想涨月钱,是否应该先尽一下为人、妻之基本责任呢?” “你……” 欧阳兮一时被噎得无语,当下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不涨就不涨,本小姐可是卖艺不卖身,绝对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说完,恶狠狠瞪了钱小宝一眼,转头蹬蹬蹬的跑下了楼。 钱小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唉,看来这回房之路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啊。 出了茶楼,两人又去了几处巡视,看天色渐晚,便决定打道回府。待行至客栈前不远处的一条街巷之时,远远地便见到巷口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不知正看着什么热闹。欧阳兮好奇之心顿起,都来不及拉起钱小宝,就自己一人兴冲冲地凑了过去。 钱小宝急忙紧跟在她身后,也三两步走到了人群外围。刚刚走近,便听见人群中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各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姐,求求各位行行好,我只需要几吊钱,能将我爹埋葬了就好,求求各位大发慈悲。” 原来是卖身葬父的,看起来真的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虽说别人卖身葬父实在不是一个能让人高兴的事情,但又是头一回见到的欧阳兮,心内自然免不了又是新鲜好奇了一番。待新鲜劲过去,看到周围一干人等却都只是围着那低头啜泣的小姑娘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顿时心内又恼怒起来。人家这又不是摆摊卖艺的,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瞎凑什么热闹。 当下便推挤开眼前的人,凑到那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面前,刚想开口询问,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姑娘年纪轻轻便要卖身葬父,着实可怜。” 欧阳兮顺着声音望去,一眼就看到身边一个锦衣公子正手拿折扇边摇边对着身边侍从吩咐道:“拿点银子给这姑娘,帮她去把老父亲葬了吧!” 身边众人听闻纷纷开口说道:“哎呀,王公子真是大好人,我可是不止一次见到他帮助有需要的人了。” 身旁的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王公子虽出身富贵却难得一点架子都没有,对待我们普通百姓也是和颜悦色的。” “王知府真是教子有方……” 王知府?欧阳兮闻言心中一激灵:这个人居然是那个欺田霸地,私盖豪宅的知府大人家的公子?这样想着,她不觉转身多看了对方两眼,不巧对方的视线也正好落在了她身上。不知怎的,欧阳兮总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审视中带着一丝玩味,看着温和无害,却无端端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而且,在现代社会见多了色狼,只一眼,她便从这人的眼中看出了赤、裸、裸的*。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欧阳兮心中立时就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样想着,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护在了那小女孩面前,低头问道:“小姑娘,你需要多少钱啊?” 那小姑娘一见有人上前,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希望,抬手擦了擦眼泪,看着欧阳兮连声回道:“姐姐,我就需要几吊钱,求求您行行好,等葬了我爹,桃花愿意当牛做马的来服侍您!” 欧阳兮低头望着她,本该是青春烂漫的一张脸,却因为长期吃不饱饭而显出一种面黄肌瘦的颓态,身上衣着破烂,脸上也散布着两三点泥渍,眼睛倒是黝黑锃亮,此时正瞪得圆圆的满含期待的望着她。 欧阳兮心下一酸,一把将她拉起来说道:“快起来,你需要多少银子姐姐给你。”说完伸手习惯性的往腰间摸索钱袋,摸了一圈却无所获,这才想起钱袋里的钱早就都给了江清潇用来抵押玉佩。内袋中都是大额的银票,别说拿出来这小姑娘也不敢要,即使敢要她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往外掏啊,难保不会被某个居心不良的暗中盯住,回头再给盗了去。 这样想着,她自然而然地拉过身旁的钱小宝,伸开手掌在她面前一摊:“快,拿十两银子给我。” 钱小宝淡笑着看她一眼,说道:“娘子做好事,却为何要为夫出银子?” 欧阳兮霸气回瞪她一眼:“少废话!你早上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私自同意将玉佩还给清潇了啊,那玉佩可是我花钱买来的,你又凭什么做主?!” “这……”钱小宝难得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当下乖乖打开随身的钱袋取出一锭银子,递到欧阳兮面前说道:“娘子还真的是牙尖嘴利,无人能敌。” 欧阳兮轻哼一声,将银子塞到眼前的小姑娘手中,温柔的看着她说道:“小妹妹,这些钱给你,你看够不够用?” 那叫桃花的小姑娘几时见到过如此多的银子,当下连要都不敢要,一边将银子放回欧阳兮手中,一边低头怯怯说道:“姐姐,我不需要这么多,您给我几吊钱就行。” “给你就拿着。”欧阳兮不容拒绝地再次将银子放到她手中,摸着她的头说道:“葬了你爹之后若还有剩余,就留着自己花。” 第39章 消息 桃花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银锭仔细握在手中,面带感激诚恳地说道:“谢谢姐姐,敢问姐姐家住哪里,待我将我爹好好安葬之后,一定前去服侍您以报答恩情。” 欧阳兮闻言轻轻一笑:“我给你钱并不是为了让你报答,你安葬完你爹后,就自己好好生活吧,不用来找我了。” 桃花还欲再坚持,钱小宝这时却凑上前来,环视一圈周围的人后,朗声说道:“各位若是想帮忙的就麻烦帮着这小姑娘将她老父亲安置妥当,让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若是只想看热闹的,现在也该散了吧!”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中便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走出,立于桃花身侧说道:“小姑娘别难过了,我们帮你把你爹好生安葬了吧。” “是啊,这天气炎热,还是早日让老人家入土为安的好。” 于是,有热心想着帮忙的便都凑了上来,帮忙抬起已经过世的人,又劝说着桃花准备离去。桃花似是还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对着钱小宝和欧阳兮感激的鞠了一躬,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欧阳兮有些伤感地看了看钱小宝,对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拉起人正要离开,旁边一直未再说话的王公子此时却又开口说道:“想不到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连心地都这般善良。” 欧阳兮对这个王公子实在没有好感,当下也懒于和他周旋,只淡淡说道:“公子谬赞,举手之劳,实在不值一提。”说完拉起钱小宝的手转身就想走,却不想那王公子居然不死心地拦在了她身前。 欧阳兮正欲说话,钱小宝却将她轻轻一拉藏于身后,面对着王公子问道:“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王公子将折扇合拢,轻轻一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欧阳兮看了半响,说道:“在下只是想和这位姑娘交个朋友,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钱小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交朋友什么的我看就没有必要了吧?再说,我娘子向来不善与人相交,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那王公子听到这话,才像是终于发现钱小宝存在似的,目光肆无忌惮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哦,想不到这姑娘居然已经名花有主。如此在下确是有些冒犯了,还请见谅。”说完目光胶着地再次看了欧阳兮一眼,这才带着手下离开了。 待那人走远,钱小宝这才重新拉起欧阳兮的手往反方向去了。 欧阳兮被钱小宝拉着走了一条街,四面打量一番见情况不对,忙停下脚步说道:“哎,小宝等等,回客栈不是这么走啊。” 钱小宝看她一眼,说道:“我怕刚才那个居心不良的王公子跟着你,所以我们暂且先不回客栈。” “不回客栈去哪儿?” “四处闲逛一下,待确认没事再回也不迟。” 欧阳兮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说完想了想又问道:“小宝,你也觉得刚才那个什么王公子不像好人吗?” 钱小宝凝神思索一番答道:“是不是好人尚不可知,只是这人虽看着温柔谦和,周身散发的气势却是迫人得很,而且,若我推断不错的话,他该是武功内力深不可测。” “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懂武功吗,怎么还能看的出来别人功力深厚啊?” 钱小宝瞄她一眼,淡笑着回了一句欧阳兮之前的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欧阳兮闻言默默地在心里翻个白眼,越过她昂首向前去了。 两人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夜色渐浓,确定身后没人跟稍,这才绕路回到了客栈。 简单吃过晚饭,两人便相携着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刚刚推开院外栅栏门,忽得就从暗处跳出来了一个身影扑向了她们,钱小宝条件反射地将欧阳兮往身后一带,右手折扇前探,直指来人面门。 江清潇有些狼狈地挡开钱小宝快如闪电的攻击,身形微晃,边退边急忙说道:“钱兄莫急,是我。” 钱小宝闻声停下攻势,微蹙眉头望向声音来源,待看清确是江清潇无疑,这才收回折扇,语带不悦地问道:“清潇姑娘何以会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出现?” 江清潇也因自己一时鲁莽吓着别人心有不安,当下也顾不上计较她说话的口气,忙开口解释道:“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刚才见二位终于回来,心下一时激动,这才……唉,不小心惊扰了你们,还请钱兄莫怪!”说完对着钱小宝和欧阳兮躬身一揖,愧疚之意立现。 钱小宝未待有所表示,欧阳兮却先她一步跳出来,来到江清潇面前,摆手说道:“哎呀,都是误会一场,没事没事啊。”说完上前拉起眼前人的手,边走边说道:“你等半天了吧,有什么事屋里说吧,别在这站着了。” 被撂在一旁的钱小宝看着眼前越行越远的身影,心中酸涩,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亏的自己怕有危险还第一时间护住了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却又撇下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去牵别人的手,如此不解风情,也真是够了! 话虽这么说,正事却还得办,纵使喝了一罐子醋,钱少爷依然得抖擞精神跟进去。 欧阳兮引着江清潇来到桌前坐下,又斟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这才出声问道:“清潇,你这么晚还在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清潇却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只盯着刚刚进门的钱小宝,满面兴奋地问道:“想不到钱兄功夫如此了得,不知师承何派?” 钱小宝慢悠悠行到桌前坐下,接过欧阳兮递过来的茶,目光略带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江清潇,说道:“清潇姑娘谬赞了,在下区区一介商人,哪里会什么功夫?” 江清潇闻言满面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会,钱兄刚才的招式虽说我并未见过,但你出招时的身形速度均在我之上,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钱小宝淡然一笑:“许是清潇姑娘在门外等候我们太久,身怠腿麻,是以行动时的速度才慢了些。而我出扇格挡,纯粹只因人在危难之时的本能反应,哪里有什么招式可言?” “可是……” 江清潇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钱小宝冷声打断:“不知在下早前拜托清潇姑娘查的事情是否已有眉目了,若是在我们离开江州城之前还未能解决此事,那么清潇姑娘想要拿回玉佩可就难了。” 江清潇虽是性格耿直,单纯直率,脑子却并不笨,哪能听不出钱小宝话里话外对刚才的情形“拒绝再谈”之意呢,当下也便不再纠缠,只开口说道:“钱兄之前所托已有些眉目,待我细细讲来。” 钱小宝低头轻抿一口茶水,望着她点了点头。 “这王昌牧现年五十四岁,是两年前从京城户部调任而来。此人虽在朝中并无势力,却也是没有什么人敢得罪的。全因家族中人与皇室有些亲戚关系,是以知情人士全都有所忌惮,平日均不敢轻易得罪。” 钱小宝闻言眉毛无意识上挑了一下,凝神片刻问道:“可知是皇室中的何人?” 江清潇摇了摇头:“这王昌牧为人做事向来低调,关于家族只是更是口风甚严,从不会向外透露分毫。我们手中这些消息也是从他府中一个被辞退的家奴口中得知,虽不够充足,却是目前能查探到的所有了。” 钱小宝点点头,看着她问道:“可还有其他发现?” 江清潇又道:“王昌牧早年丧妻,膝下仅得一子,现年二十有三,名唤王轩之,性格随其父,温润低调,极少与人深交,但在百姓中的口碑却不错……” “这个我知道。”欧阳兮出声打断她:“我们今儿个出门的时候遇到他,看起来确实是个翩翩君子,却不知怎的总让人觉得不顺眼。不过以当时围观群众的反应来看,这个人同他父亲一样,偏偏很受百姓的爱戴。” 钱小宝也随口附和道:“此人确实有些表里不一。” 江清潇听完二人的话,低头想了想,这才轻拍了拍桌子说道:“那也许就对了!” 欧阳兮满脸疑惑:“什么对了?” “我手下打探来的消息称,这个王公子平日里即使在府中也很难见到人影,除了贴身的侍卫之外,无人知晓他的行踪,尤其是一年之前开始建造庄园之后,更是少则两三天,多则四五天都不曾露面。而且,更离奇的是,曾有人多次看到他在新建的庄园之中凭空就消失不见了!” 欧阳兮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真的这么夸张?” “之前我也只当他是个温文尔雅的普通官家公子,今天收到消息时还当是查来的情报有误,刚才听到你二人对他如此评价,才知消息想来该不会假,这个王轩之看来该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背后必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40章 夜探 钱小宝仔细将江清潇的话在脑中思索一番,继而转头问道:“这王大人府上是否还有其他人?” 江清潇道:“王昌牧用情专一,自亡妻病故之后,多年来一直并未续弦。却在来江州任命前不久新娶进门了一房小妾。” “哦?”钱小宝玩味的挑了挑眉:“这小妾的身份可否查探过,有无可疑?” “这小妾原名红绛,本是京城百花楼的一个名妓,被王昌牧相中后不久便嫁进王府做了小妾,并在不久之后随着王知府父子二人来了这江州城上任。” “就是说身份来历均无可疑?” 江清潇低头细细想了片刻,这才回道:“目前看来是的。” 欧阳兮插嘴道:“那庄园呢,可查出点什么没有?” 江清潇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庄园的情形与你们所说的大概相同,是在一年前开始建造,前几日才刚刚完工。” 钱小宝道:“这庄园是为何所建?又为何偏偏选址在福寿村地界?” “据他府内人给的消息来看,只说是一年前王知府的爱妾突然病重,请来方圆几百里的名医百般救治都不见好,一日忽有一道士上门,说是那小妾与这知府府邸相冲,命里相克,是以才会病重不起。” 欧阳兮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什么玩意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具体如何现在已无从考证,传言说那道士是转世的仙家,终年游历四方,非有缘人不得相见,现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寻的到。只说经那道士一番言论,略施小法后,小妾果然百病全消,立时便生龙活虎了。那道士又指点说王家这些年家丁单薄,人烟寡淡,仕途财运均不佳,皆因没有一处风水卦象极佳的宝宅,若能寻得一处盖成别院,则自此必当财运亨通,人丁兴旺,心想事成。” 欧阳兮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她说道:“这说辞怎么听着就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胡乱言语的呢,亏得那王知府还真信了,以一个村子作为代价去盖他那个什么狗屁宝宅。” 江清潇却有些不敢苟同:“若说全无道理,却为何那奄奄一息的小妾忽地就好了呢?” “这……”欧阳兮一时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于是转头望着钱小宝问道:“小宝,你说是为什么?” 钱小宝打开折扇在手轻摇,凝神思索片刻后答道:“或许小妾和道士是一伙的,装病骗王知府听从他们的建议,又或许,这事本来就是王知府设计来掩人耳目的呢?” “对啊,”欧阳兮双手一拍:“小宝说的有道理!” 钱小宝又道:“这些也只是我们的推论,当不得真,具体原因还要多方查探才能知晓。”说完复又转向江清潇问道:“清潇姑娘有没有帮我查探到原福寿村那些人的下落?” 江清潇道:“只查到一些年轻力壮的好像去了离江州城比较偏远的一处山上落草为寇,其余除去无辜枉死的,尚有一些目前仍是下落不明,据说失踪的人里尤以年轻女子居多。” 钱小宝点了点头,摇着折扇思考一番,说道:“看来要想解开谜团,还需实地考察一番才好。”说完望向江清潇:“不知清潇姑娘的手下能否为在下准备一张王府庄园的地形图。” 江清潇闻言得意一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说完,伸手探进怀中取出一张折的四方规整的图纸,往钱小宝面前一递:“喏,不就在这里。” 欧阳兮再次感到不可思议起来,抬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清潇,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怎么知道小宝会问你要地图的?” “未卜先知倒没有,不过我的那些手下经常做这些帮人打探消息的活计,所以每每查探消息的时候都会做的周全一些,但凡用得着的就一并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或者,即使那买消息的主家没有想到这一层,我们也可额外将这些卖给他,不是还能多赚些银两不是?” 欧阳兮闻言竖起右手大拇指:“果然专业!” 江清潇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谦虚地回道:“过奖了。” “好吧,那今日我们就姑且去到那王家宝宅瞧上一瞧,看看能不能发现些别样的线索。”钱小宝将地图举到灯前仔细查看一番后折起收进怀中,对着江清潇一作揖,说道:“多谢清潇姑娘了,天色已然不早,姑娘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清潇却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悠悠然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说道:“怎么钱兄现在还不当我是朋友吗?” 钱小宝略显迷惑:“能结交到清潇姑娘这样的朋友是在下之幸,又怎会有如此的想法?” 江清潇闻言开怀一笑:“那今夜我同你们一起去闯一闯那庄园,钱兄当不会拒绝吧?” “这……” 钱小宝有些犹豫,欧阳兮却又先她一步开口说道:“当然没问题了,俗话说得好,人多好办事,清潇能跟我们一起去当然再好不过了,是吧小宝?” 现在是偷偷溜到别人府上做“贼”,又不是结伴出行游玩,人多不仅不利于行事,反而更容易打草惊蛇,好在哪里? 钱小宝再次对于欧阳兮的没心没肺感到头疼,无奈她既然已经开口答应,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而且,已刚才在门外两人短暂交手时的情形来看,出身武术世家的江清潇,武功在这人才济济的江湖上也能勉强居于上层,应当不会拖她们的后腿,必要时候兴许还能在自己顾不过来时保护一下欧阳兮。这样想着,钱小宝也只得淡笑着看向江清潇,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清潇姑娘同我们走一趟了。” 江清潇连忙抱拳说道:“哪里哪里,钱兄这话言重了。” 于是,钱小宝当即唤来钱三,命他前去为三人准备夜行衣等装备。 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钱三准备好所需物品前来复命。一行三人连同隐在暗处的钱三钱四一起,收拾妥当后这便出发了。 这王知府的新宅院因是不久前才刚刚完工,是以除了提前过来收拾准备的一些下人外并无他人,偌大的庄园之内,只有几间下人房里透出了些零星灯火,其余均陷在黑漆漆的夜色里。不知是因为这庄园的建造糟蹋了太多无辜之人的性命,还是因为除它之外这里方圆几十里杳无人烟更无其他建筑所以显得孤单零落,三人站在这新别院高大的围墙前,均不约而同感到了些别样的萧条和阴冷。 钱小宝和欧阳兮分别由钱三钱四带着,而武功不错的江清潇则紧随在他们身后,五个人轻盈的翻过围墙落入院内。 钱小宝从怀中拿出地图借着月光查看一番后,指着其中一处院落说道:“以这地图的标注来看,这里该就是王昌牧的居所,我们就先从这看起罢。” 众人点点头,按照地图的指示到达了该处院落,又找到王昌牧起居的主卧外,钱三钱四先去查探了一番,确认屋内无人。钱小宝这才带着欧阳兮和江清潇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夜色已深,屋内的光线实在算不上好,但好在一来今晚月色极好,二来这间屋子窗户颇多,是以借着皎洁的月光众人还是轻易地便将这屋内的情景收入了眼中。只是,这屋内的摆设虽看起来豪华铺张,却也并无异样之处,钱小宝仔细查探一番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屋内应该没有什么玄机,估计在这里不会有什么我们需要的线索。” 江清潇也附和着点了点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欧阳兮的注意点却似乎和她们不同,眼睛打量着屋子内的摆设,凑到钱小宝身前说道:“小宝,以这屋子的陈设来看,该需要花不少钱吧?” 钱小宝看着她轻笑一声,回道:“果然和钱沾边的事情都最能提起你的兴趣是吧,娘子大人?” 欧阳兮闻言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再值钱也不是我的,我那么感兴趣做什么。我们现在是查案,我提出的这些都是和案子有关的好不好?” 我们何时成了查案了?不过是觉得事有蹊跷稍加查探一番,怎的到了你嘴中还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钱小宝无语吐槽一番,无奈说道:“好好好,就当娘子说的对,那敢问亲爱的娘子大人,刚才问题和这案子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欧阳兮指着身边看起来做工精良的太师椅,说道:“这些东西既然那么值钱,请问区区一个知府,还是个百姓口中的清官,又是如何能够买得起呢?” 钱小宝听着她怪腔怪调的说辞,忍俊不禁,“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娘子说得有道理。” 欧阳兮气急败坏地瞪她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笑什么?” “我和娘子说的也是正经的。不说这屋内的摆设如何,单是能盖得起这么大一处别院,也不是个只靠朝廷俸禄度日的知府能够负担的起吧?” “就是说,你早猜到他这钱是来路不明的了?” 钱小宝轻瞄她一眼:“只比娘子早了那么一点点。” “切,知道了不早说,故意的吧你?!”欧阳兮瞪她一眼,有些气急败坏地拍了下左手边的桌子,却不想,这一下居然不小心拍到了桌上一个硬硬的东西。而更奇怪的是,这不知道是什么的硬物,居然被她这一掌拍的突然陷入了桌面之内,欧阳兮一惊,“啊”一声扑到钱小宝身边:“什么东西?” 第41章 机关 钱小宝条件反射般将欧阳兮往怀中一揽,身形微晃,转眼便退到了一米开外,钱三和钱四也第一时间挡在了二人身前,展开架势准备抵挡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几人屏息等待片刻,房中却无任何动静,欧阳兮有些疑惑地从钱小宝怀中抬起头,四处打量一番后说道:“一般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是该有什么机关发射出来,或者是有密道之类的出来吗?” 机关?密道?没想到小兮看起来一无所知,实际是深藏不漏啊,只这样简单查探了一下,便能看出屋内有机关密道?江清潇满脸钦佩地看一眼欧阳兮,语带敬佩地说道:“没想到小兮还精通机关秘术,实在是另我刮目相看。” 呵呵,欧阳兮在心中无语苦笑:要是我告诉你这只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后遗症,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心中虽是这么想,话却不能如此说,于是,她也只能心虚地敷衍一番:“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说话间,钱三和钱四已经重新回到桌前,低头打量一番后,转向钱小宝说道:“少爷,刚刚被少奶奶按下去的该是一枚砚台,想必是屋子的主人预设的机关,只是却不知道这机关是何用处。” 钱小宝点点头,再次将身前四周打量一番后,说道:“大家检查一下这屋子与之前有何不同,想来是这屋子的主人生性谨慎,将机关藏在了不易察觉的地方。” 众人闻言便即刻分散开来,开始围着这屋子细细查看起来。 不就是大家来找茬儿吗?唉,说起来现在终于体现出现代科技的好处了吧,若是有一台相机,恩,即便只是一个手机在,这个任务完成起来也要简单的多了。只需要将机关启动前后的照片对比一下,答案即刻便可见分晓,哪还用的着像现在似的纯靠天然而生的眼睛和记忆? 钱小宝哪里知道欧阳兮此时心中正杂七杂八地想着这些希奇古怪的东西,一手紧紧牵着她以防突然出现什么危险,一边轻轻敲击眼前的墙壁,从声音的厚重程度来判断是否哪面墙壁后面有存在密道的可能。 欧阳兮百无聊赖地跟在钱小宝身边,东瞧瞧西看看,那闲适惬意的样子与如临大敌般紧绷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唉,找机关密道这种事,我实在是不在行,就交给你们吧,姐姐我还不如好好欣赏一下这价值不菲的古董文物,若是哪天突然穿回现代,那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黄花梨木的太师椅,金丝楠木的书桌板凳,镶金嵌玉的精致烛台,还有这……咦?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颗夜明珠摆在这里的,刚才怎么没看到? 欧阳兮好奇的凑上前去,越看越觉得体积这么庞大,目标如此显眼的一颗夜明珠……呃……也许是珍珠宝石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总之,有这么个宝贝在这,以她这天生寻宝的眼神,无论如何是不会错过的。所以说,难道这是在那砚台被按下去之后才出来的?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她轻轻拉了拉钱小宝的手,说道:“小宝,你快看这个。” 钱小宝闻言停下敲击墙壁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眼就见到那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你说的是这颗夜明珠?” “真的是夜明珠啊?”欧阳兮兴奋地看着她问道:“我还当是珍珠或者什么其他珠宝呢。” 钱小宝轻笑着瞟她一眼:“娘子何时见过珍珠会有这般大小的?” “见倒是没见过,不过我见识本来就少,没见过也不奇怪,是吧?” 钱小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倒是。” 切,别人这是自谦的说法而已,难道你听不出来吗,还敢表示认同,到底有没有点修养?欧阳兮默默地瞪她一眼,指着那夜明珠问道:“在我启动那个机关之前,你有没有看到过这颗珠子?” 钱小宝低头凝神想了想:“这个我倒真的没有留意,不过……”她说着话转头望了望窗外,又借着月光四处打量一番,继续说道:“现在看来,这屋子好像是比之前进来的时候要亮了些,或许就是这夜明珠的功劳。” “就是说,这珠子是我启动机关之后才冒出来的了?” 钱小宝点点头:“应该是的。想必是娘子无意中启动机关之时,大家一时惊慌所以才没有注意,加之这夜明珠不过一拳大小,能提供的亮度实在有限,若不仔细观察,实在不易察觉。” “先前那个机关就是为了把这颗珠子露出来?难道这夜明珠是那王知府的传家宝,所以还用个机关给藏起来这么小心?”欧阳兮不可思议地再次将这夜明珠上下打量一番,转头望着钱小宝问道:“这好像有些太大题小做了吧?” “娘子说得不错。”钱小宝也低头看了那珠子一眼:“如此大小的夜明珠,虽说也算得上价值不菲,但以这王知府的财力来看,却也到不了需要特别藏匿的地步。” 欧阳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难道说这颗珠子也是一个机关,是为了启动另外一个别的机关的?”如此一环扣一环的套路,在电视剧中也是经常出现的,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说完这句,没等钱小宝反应过来,已经飞快地伸出手去,在那珠子光滑锃亮的顶上“啪”地一拍。钱小宝一惊,急忙拉过她的胳膊后退一步,静静等了片刻,见身边无甚动静,这才定下心来,略带埋怨地看她一眼说道:“你如此鲁莽,若是不小心启动了什么伤人的机关,可就追悔莫及了!” 欧阳兮心知自己理亏,当下也不与她辩驳,只轻轻吐了吐舌头,说道:“刚才不就是这么启动的吗,也没发生什么事,我就想着再试试看行不行。现在看来,这个王大人脑筋还挺灵光的,知道同一种方式不用两次。” 钱小宝嗔怒地瞪她一眼:“拜托娘子大人下次行动之前先知会我们一声,也好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知道啦。” 欧阳兮见机关并没有因此启动,便又凑上前去再次打量眼前的珠子一番,复又在脑海中回想其他开启机关的方式。既然拍了不管用,那转一下试试呢?身随心动,欧阳兮刚刚抬起手想去转动一下那夜明珠,钱小宝却在第一时间眼明手快地将她的手掌抓住:“你又想做什么?!” 欧阳兮“嘿嘿”一笑:“既然刚才那个方法行不通,我们就再试试其他的啊。” 钱小宝将她拉着后退一步:“果真要试也该是我来,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说完一步上前用身体挡住欧阳兮,右手扣紧珠子轻轻一转。这次房间内终于有了动静,随着“啪”地一声响,靠近木床边的地面上,一块青石板砖突然从地面上凸了起来,把刚巧立在旁边的江清潇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蹦到欧阳兮身旁,拍着胸脯低呼一声道:“怎么回事?” 欧阳兮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样子,捂嘴轻笑一声说道:“没事没事,机关而已,清潇莫怕啊!” 明明是安慰的话,听在江清潇耳中不知怎么竟觉得怪怪的,想起自己刚才被个板砖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时也有些窘迫,只脸颊微红地辩解道:“我才没有害怕,不过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欧阳兮了然地看她一眼,凑上去立在早已蹲在地上研究那机关的钱小宝身边,低头问道:“小宝,是什么?” 钱小宝指挥一旁的钱三钱四将青石砖搬开,露出地上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钱三低头打量一番,伸手进入洞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木匣摆在钱小宝面前说道:“少爷,这洞内只有一个匣子。” 钱小宝点点头,接过匣子在眼前打量一番,抬手就欲打开看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欧阳兮却急忙伸出手去将她的手臂一把按住:“小宝,等等。说不定有什么机关呢,还是小心点好。” 钱小宝闻言开怀一笑:“难得啊,一向鲁莽的娘子大人也有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为夫深感欣慰。” 欧阳兮瞪她一眼:“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万一盒子一打开里面喷出一股毒气或者是射出什么毒针,你小命可就没了。” 钱小宝道:“这盒子被两道机关严密保护,想那主人家必定觉得不会再有人发现,是以应该不会再加设其他的。而且,”她将盒子举到耳边晃了晃,说道:“盒子里面没有异响,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娘子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就是说嘛。” 欧阳兮说完,转身打量一下四周后,起身三两步走到窗前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轻轻将剑拔出鞘后递给钱小宝:“喏,用这个呗,应该安全一点。” 未待钱小宝做出反应,钱四却早已先她一步接剑在手,先用剑尖小心挑开木匣上锁扣,继而转头对着钱小宝道:“少爷少夫人,还请先退后一些,以免真的有何危险。” 钱小宝点点头,拉着欧阳兮退到一米开外后,对着钱四使了个行动的眼色。钱四接到命令后,先轻轻转到木匣侧后方的位置站定,这才重新将剑尖插、进盒盖与匣身的缝隙处,借着腕劲轻轻一挑,将那盒盖打了开来。 第42章 密室 所有人均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钱四手里的剑以及剑尖抵着的木匣,匣盖就在这样一个安静到有些窒息的氛围中被缓缓打开。欧阳兮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幻想中一定会存在的变故发生,只是,静候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都感觉不到一丝动静。她试探着缓缓睁开眼,却发现,众人不知何时早已围在了那木匣旁边,正低头仔细研究着什么,只余她一人还傻不拉几立在原地,而不远处,江清潇正一脸困惑的看着她。 欧阳兮面上一红,有些羞赧的微低着头走上前,口中不解的嘀咕着:“什么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发生点什么才显得惊心动魄,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完了也太没意思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没事发生也算是好事,否则说不定她们几个的小命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呢。 这样想着,欧阳兮冲着还满面疑虑盯着她猛瞧的江清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凑到钱小宝身边问道:“怎么样小宝,木匣里放着什么宝贝?” 钱小宝闻言将手中的模具递到她面前,说道:“喏,就是这个。” 欧阳兮将眼前的东西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问道:“这是什么?很值钱吗?” “是否值钱不好说,但能生出很多钱倒是真的。” 能制造钱的东西?那不就是……欧阳兮惊讶的张大嘴:“难道是?” “娘子果真聪明,此物就是印制银票的模具。” 江清潇此时也已凑到了众人身前,看见眼前的模具,她同样惊讶的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可是钱兄,据我所知,这些模具是严格由朝廷户部管制的,如何会落到王知府的手中?” 钱小宝点点头:“清潇姑娘说的没错,可能这便是这东西被重重机关严密保护起来的原因了吧。”说完她将模具小心地放回木匣中,又将木匣合拢交给钱四保管,这才依照原来的样子将机关移回原位,招呼众人道:“看来这庄园并不若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既然来了,那就再去别处转转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发现吧。” 欧阳兮闻言兴奋的睁大了双眼:“好啊,赶紧走吧。” 一行五人离开王昌牧的房间,又陆续去查看了此院落之内的书房、茶室以及客房,可惜却再也没有其他发现。欧阳兮有些失望的看了眼钱小宝,不死心的问道:“难道这么大的庄园就只有刚才那个房间有机关?原本我以为这么大兴土木的工程,说不定会偷偷建造个密道或者密室之类的呢,真是叫人失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欧阳兮看似无关痛痒的一句抱怨,却瞬间点醒了钱小宝。她突然想到来之前江清潇给的情报中曾经提到说,有人看到王轩之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在这庄园之内消失不见。若要一个人凭空的消失,却并非只有鬼神一说能够解释,密道也同样可以做到。这样想着,她也便将自己的心中看法提了出来与众人分享,欧阳兮听完,双眼发光,一拍大腿说道:“对啊,小宝说的没错。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在江洲客栈住的那处院落,通道也是隐秘在地下的。你说如果我们在进密道之前被人不小心看到,由于身边有建筑和草木做掩饰,再加上角度的问题,那人多半也会当成我们是凭空消失了的,你说对不对?” 钱小宝赞赏的望着她点点头:“娘子说的不错,为夫就是这个意思。” “那还等什么?”欧阳兮兴奋的拉起钱小宝的手:“咱们这就去院子中找找有没有隐蔽的密道之类的吧?” 钱小宝却只看着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找是必然要找的,但若果真如娘子所说在这偌大的庄园中漫无目的的找,那样的话,说不定直到天亮我们都未必能找得到。” “那怎么办?不这么找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 钱小宝凝神思索片刻,又拿出庄园的地形图仔细研究一番,说道:“按照之前情报所说,这庄园之内只有王轩之会平白无故消失,那样的话,要么是这密道只有他知晓,要么就是那密道与他关系最密切。所以,我看我们从这里,”钱小宝说着话,指了指地图上标示着王轩之的那处院落,说道:“开始找的话,可能找到的希望会更大一些。” 江清潇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钱兄分析的有道理,我看我们就从这里开始罢!” 众人于是起身顺着地图上的标示来到了王轩之所居院落,欧阳兮看着眼前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问道:“这里这么多房间,我们从哪里开始找啊?” 钱小宝道:“即是与他关系密切,又不能被外人发现,想来入口该是设在卧室或者书房,不如我们还是先从卧室找起。” “恩,我看行。”欧阳兮说完拉起钱小宝的袖子率先上前推开了王轩之的卧室门。 这间卧室和之前王知府那间比起来,虽然面积大小相近,装饰陈设粗略看来也均是价格不菲,但是装修风格却相差颇多。这王公子想来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房间之内除了用来睡觉的木床外,全部都摆满或者挂满了各种文人的墨宝以及各朝各代的瓷器摆件,每件瓷器之上也都诗意满满的题词画句。欧阳兮颇感兴趣的走上前拿起一把挂在墙面上的装饰用折扇,凑上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题诗及落款,却有些失望的发现并不是诸如李白杜甫之类自己熟悉的名人。她不死心的又连续翻看了几件,入目却依然是失望。 难道钱小宝她们所在的这个朝代还在唐宋之前,所以这个时候李白杜甫之类的诗人们都还没有出现?否则的话,以王知府这么庞大的财力,不惜花重金买来的藏品怎么都该是名震一时的作品才对,何以会是这些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呢? 欧阳兮还在兀自苦思不得其解,钱小宝和江清潇等人却已经趁着这会儿功夫仔仔细细将房间查探了个遍,却失望的发现,这房间之内别说密道或者是密室,就连类似于之前的那种小机关都没有一个。 钱小宝略感失望的摇了摇头,对着众人说道:“看来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那我们转去书房看看吧。”说完拉起旁边依然埋头在书画之中的欧阳兮,好笑的轻点她额头:“娘子大人何时对这些风雅之物如此感兴趣了,自打进了这房间,眼睛就不曾从这些东西身上离开过。” 欧阳兮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想看看有没有著名的诗人藏品好趁人不备偷偷拿走,当下也只得掩饰性的放下手中书画,说道:“我一直都是十分热爱文学的。” 钱小宝闻言饶有兴趣的看她一眼,继而调侃道:“哦,那何以为夫从来不知?” “切,”欧阳兮傲娇一昂首:“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这间是不是看完了?那去下一间吧。”说完率先起身踏出了房门,钱小宝轻笑一声,招呼众人随着她一起转向了旁边的书房。 王轩之的书房虽不大,摆设却是比之前的卧室还要多,尤其书桌之上,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好几个木制的笔筒,以及玉雕的几个摆件,欧阳兮先是站在门口粗略打量一番,继而转过头看着钱小宝说道:“这书房东西可真不少,我直觉一定有什么机关,一会儿你可检查仔细了,每个小物件都拿起来查看一下,千万不要错过了。” 钱小宝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又是轻笑着一阵调侃:“既然娘子的直觉如此之准,何以进入之前那些房间之前不告知,如此便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了。” 欧阳兮哪里听不出钱小宝话中的调侃之意,当下却难得的未与她纠缠,只丢下一句:“信不信由你!”这便抬步上前,兀自向着书桌的方向去了。 走到近前一看,偌大的书桌之上,东西虽是摆的整整齐齐,仔细看来却都蒙着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灰尘。想必是因为主人尚未入住这新宅院,下人们也便趁机偷个懒,打扫时做个样子,能过得去即可,却并未仔细扫个干净彻底。 欧阳兮低头凝神细想:这东西定是因为近期没有使用过所以才蒙着灰,若是被王轩之频繁扳动的机关想来必定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这样想着,她便借着月光仔细将桌上的摆件一一看过去,果然就被她发现左手桌沿位置一个笔筒表面光滑干净,周身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欧阳兮兴奋地满眼冒光:这个说不定就是机关的按钮了。抬手刚想去摆弄一下却又突然想起之前在王知府房间的那个连环机关,顿时又住了手,低头细想片刻后,脑中灵光一闪,这才对着屋内众人说道:“大家听着,我可能发现机关了,一会儿我转动这个机关,你们都自己看着眼前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变化,那个说不定就是第二重的机关。” 钱小宝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制止她:“娘子莫动手,还是我过去帮你。”只是话刚说完,欧阳兮已经向着她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大家快看好了自己眼前的东西,我这可就弄了啊。”话落身动,抬手就抓紧眼前的笔筒向着侧前方轻轻一扭。 钱小宝来不及阻止,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转动机关,甚至都没顾上观察自己身前的东西有无变化。好在,机关启动后并没有危险发生。而且,随后便伴随着江清潇有些激动的声音:“钱兄快看,我这里也多了一颗夜明珠。”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果然发现江清潇身前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和王昌牧房间里那颗大小形状都十分相似的珠子。 钱小宝上前低头看了一眼,按照之前的方法轻轻扳动了一下桌上的夜明珠。 随着机关的开启,屋内某个角落突然传出“咔嚓”的一声响,随后,欧阳兮身旁的一面墙突然毫无预警的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众人即刻围了上去,钱小宝先习惯性的将欧阳兮拉过来藏于身后,又给钱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前去查看一下情况。钱三点头应下,当即闪身钻进了洞中。 在洞口的几人只稍候了片刻,钱三便查探完毕走了出来,低头弯腰凑到钱小宝面前说道:“回少爷,这洞口之下便是楼梯,那楼梯颇长不知通往何处。” “还用说吗,一定是地下的密室了。”欧阳兮说着话,拉起钱小宝的袖子道:“小宝,还等什么,我们下去看看吧。” 钱小宝点点头,反手扣住她的,领着身后几人一起踏进了那洞口之内。 第43章 囚禁 五人依次入得洞内,果然如钱三所说,面前的楼梯蜿蜒绵长,一眼都望不见尽头。钱四点燃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一步上前越过钱小宝和欧阳兮,边走边仔细帮身后的人小心照着脚底下的路。 好在,楼梯走尽,又拐过一个弯,眼前突的豁然开朗起来,不止原本狭窄的空间猛然变得开阔,连光线都亮了起来。众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地道两侧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事先被点燃的油灯,依据灯内油的燃烧程度来看,这油灯该是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燃烧了很长一段时间。 众人继续前行了约百米,眼看着脚下的路即将走到尽头,不远处却依稀传来些轻轻的说话声,竖耳细听隐约还能听到些低低的啜泣声。 钱小宝停下脚步,对着身边众人轻轻吩咐道:“前面有人,大家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钱三钱四点头应下,继而十分默契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钱小宝和欧阳兮等三人围在中间,钱小宝则下意识的抓紧了掌中握着的手,边习惯性地把欧阳兮往身后拉了拉,边点头示意钱四继续前行。 又是一个拐角过后,出现在眼前的一幕猛地让几人停下了脚步。一个由数百根铁棍组成的巨大铁笼赫然立于眼前,那些铁棍高约两米,大概有一个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细,横竖相间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庞然大物般巍峨矗立在这密室深处。而更加让众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巨大的笼子中密密麻麻关押着大约百八十号人,借着两侧微弱的灯光看去,隐约能从体型看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子。 不知是她们单薄的衣衫在这阴冷的地下牢房中实在难以抗寒,还是对过往遭遇和未知命运的害怕不安,这些人三五成群抱成一团,有的正低声说着安慰的话鼓励自己和同伴,有的颤抖着身体难以自制的低声啜泣着。巨大的牢笼,被关押着的凄惨悲切的女子,再加上周围阴森黑暗的环境,这场景,没来由的就让人生出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连一向胆子大过天的欧阳兮此时也忽然安静下来,抖抖索索的往钱小宝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小宝,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钱小宝摇了摇头,正待答话,被关在笼中的女子却在此时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她们起初先是吓得一惊,身体不自觉的往笼子内部缩了缩,待定睛看来,似乎不是之前她们见过的人,面上的神情忽然就变了,虽然惊慌尚未完全褪去,却也不自觉加进了些希望和欣喜。即便这样,她们彼此之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却仍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同钱小宝她们说句话。 钱四正欲上前,钱小宝却抬手制止他,自己抬步走到笼前站定,望着眼前兀自瑟瑟发抖的女子们轻声安抚道:“大家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许是钱小宝那张倾城祸国的脸太过无害,也或者是这笼中被困的人实在求救心切,听到说话后,这群女子低头轻声商议一番,终于派出一个看起来稍为有主见的站了过来。那面容姣好,做少妇打扮的女子先是将钱小宝上下打量一番,继而试探性的低声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又为何来此?” 钱小宝凝神思考片刻后答道:“福寿村无故消亡,又平空在原址多出一处别院,事情似有蹊跷,我们便是朝廷派来暗访彻查此事的。” 那女子听闻钱小宝提到“福寿村”,忽地眼神就亮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言辞,只急切问道:“公子知道福寿村的事?是有人去京城报了案吗?是什么人,可有一个叫王虎的?” 钱小宝尚未答话,欧阳兮闻言却凑了上去,疑惑问道:“你认识王大哥?” “你们果真认得我夫君王虎吗?”女子神情激动,抓着笼子的手微微颤抖,当下便已泣不成声:“他在哪儿?现下可好?” 欧阳兮抓着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说道:“王大嫂,你别怕,我们就是受王大哥所托出来寻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其他的那些又是什么人?” 女子听到问话神情立刻变得悲切,边抽泣边道:“我们都是被那禽兽王轩之抓来关在此处的,平日里由他任意亵玩,更有不少姐妹曾被他带走后便一去不回,后来听送饭的提起方知是被卖到别处的妓院去了。” “原来是逼良为娼,倒卖人口,怪不得这姓王的那么有钱?!”欧阳兮愤怒的扯着钱小宝的袖子说道:“小宝,这种人太可恶了,千万不能放过!还有,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把王大嫂她们救走?” 钱小宝抓着她的手安抚性的捏了捏,道:“娘子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一来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贸然搭救可能不止带不走她们反而亦将我们自己搭进去;二来,她们人数众多,想要悄无声息带走绝无可能,还需另想他法。” 欧阳兮点了点头,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将这里考察一番后先行离开,回去想一个良策好来将她们搭救出去。”钱小宝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王虎的妻子问道:“那王轩之平日里多久会过来一次,都在哪个时辰?” 王虎妻子道:“少则一两日,多则三四日便会过来,时辰不定,今日刚好在你们来之前到过一次。” 欧阳兮闻言拍拍胸口:“幸好没撞上我们,运气还算好。” 钱小宝赞同的点点头,说道:“王大嫂,你们先安心等两日,我们这便回去想办法搭救你们。” 王虎妻子看着钱小宝点点头,双眼含泪的感激道:“多谢公子搭救,若真能从这里逃脱出去,我们母子二人必定当牛做马的报答公子。” 钱小宝等人听闻此言,这才注意到女子脚下正有一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孩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的有些皮包骨的小手正紧紧抓着王虎妻子的裙摆,怯怯地看着钱小宝她们的目光中尚夹杂着一些孩童特有的天真好奇,若无意外,该就是王虎口中失散的儿子了。 看着眼前这孩子瘦骨伶仃的样子,欧阳兮心中一阵酸楚,偷偷拉了拉钱小宝的手袖道:“小宝,她们太可怜了,咱们可得尽快想办法将她们救出去。” 钱小宝点点头,转向王虎妻子说道:“王大嫂放心,我们定会尽快前来搭救。现下时间紧迫不便多言,你们在此多多保重,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说完又深深的朝着笼中的人们看了一眼,随即拉起欧阳兮离开了地牢。 众人顺着楼梯再次回到地面上,转身四处一打量,果然发现已经身处在一方院落之内,四周草葱木翠,树木成荫,身前不远处还有一座巨大的假山,与刚才洞口的石门两相照应,极好的将密道出口遮挡了起来。 “怪不得探听情报的人会说王轩之莫名消失了,这地方隐秘的,别说晚上,即使大白天也极难被人发觉。” 钱小宝赞同的点点头:“这密室设计的倒也称得上玄妙,想来该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修建密室纯粹是为了倒卖人口,赚取暴利。干这么没良心的事,小心天打雷劈。”欧阳兮义愤填膺的表达完自己的不满,转而面向钱小宝问道:“小宝,那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却突然之间从不远处的厢房内飞掠而出,直直地向着她们而来。 难道是被人发现了?欧阳兮面上一惊,习惯性的抓紧钱小宝,却发现那黑影似是并未发现她们的存在,只在众人身侧的围墙处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便翻墙而去了。 欧阳兮惊魂未定的轻拍胸脯,望着面面相觑的一干人等小声问道:“不是来抓我们的?那刚才那个是什么人,难道和我们一样也是夜探庄园收集信息的?” 钱小宝收回原本盯着那黑影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人同样身着夜行衣,想来做的定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说完盯着不远处尚且亮着灯的厢房,不解地喃喃说道:“奇怪,既然做的是偷偷摸摸之事,却为何将房间弄的灯火通明?” 钱三闻言凑到钱小宝身边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 钱小宝略微迟疑了一下后说道:“也好。” 一行五人慢慢地从隐蔽的树林中出来,向着刚刚黑衣人出来的房间走去。只是,待走到近前,众人才发觉不对,这房间不仅灯火通明,门窗大开,还隐隐传出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钱小宝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探身进去。只一眼便看到,屋子正中央的地上,一人正面朝地面趴着,身上连同附近的地面上均是血迹斑斑。 钱四一步掠过众人向前,赶在钱小宝弯腰前将她拦住,说道:“少爷,还是先让属下看看。”说完从腰间拔出匕首,先以刀尖小心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复又伸手向前探向那人鼻间及脉搏,随后转身望着钱小宝说道:“人已经断气了。” 钱小宝低头看一眼尸体,拧眉轻叹道:“此人应该就是被刚才出去那人所杀。” 说话间,江清潇也已经凑上前来,刚刚低头看了一眼,便已经惊呼出声:“王大人?!” 第44章 占巢 “王大人?”钱小宝转头望向江清潇,不确定地问道:“难道此人就是王昌牧?” 江清潇点点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再次低头看了眼尸体:“只是他为何会突然死在自己家的庄园之内,而刚才离去的那个谋害他的又是何人?” 欧阳兮作为一个生活在没有战争一派和谐的现代社会女孩,本该是十分害怕见到死人,尤其还是这般鲜血淋淋死状凄惨的尸体的。但偏偏咱们欧阳大小姐生来就少了这根筋,是以才会在穿越来之前毫不犹豫地就去选读了医科大学。 初见时的震撼一过,欧阳兮心中好奇的种子再次生根发芽:依据电视剧和武侠小说中的桥段,一般人被刺杀之后,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终归是要留下点什么线索好助人破案顺便帮自己报仇雪恨的。其中最经典的不就是咱金庸爷爷的那部射雕英雄传里,郭大侠的几个英勇神武的师傅临死之前那句“杀我者乃十……” 好吧,虽然他留下的这句话,因为他们几人心中原本固有的偏见,导致指证错误,差点冤枉了好人,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借鉴性是吧?欧阳兮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好,于是趁着其余几人或凝神思考,或四处打量的功夫,低头凑到已经断气的王昌牧身边细细检查起来。 若是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可以写字,却又不能在太过显眼的地方以防被凶手发现,那这证据该是留在什么位置才最合适呢? 右手边?欧阳兮低头趴着瞧过去,没有。 胸口上?欧阳兮凑上前以指尖轻轻拨开尸体胸前的衣物,细细查看一番,依然没有。 肚子上?呃……好吧……那个位置有腰带绑着,临死之人估计没有那么长的气息支撑着自己先把腰带解开再留下线索吧? 难道是身下?写完了怕被发现所以用身体再盖上? 这样想着,欧阳兮倾身向前抬起王昌牧一侧的胳膊便想用力翻过去,钱小宝却已经凑上前来,低头询问道:“娘子这是作何?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欧阳兮连忙答道:“还没有,你先叫阿三帮我把这尸体搬开看看。” 钱小宝听罢不解的一挑眉,却还是依言指挥钱三向前将尸体从原处搬离开来。欧阳兮即刻走上前去低头一看,地上却是空空如也。 怎么会?难道是一刀毙命,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被“咔嚓”了?欧阳兮不死心地围到王昌牧身前,这次选择掀开他的衣服查看。 钱小宝见状再次满头黑线,大庭广众之下去扒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这……成何体统?!她凑上前去刚要开口阻止,欧阳兮却停下了动作,扭头看着她满脸兴奋地说道:“小宝小宝快看,真的有线索!” 钱小宝弯腰凑上前,果然看见欧阳兮手中拿着的衣服下摆上正赫然印着一个以血描绘的“皇”字。 皇?看见这个字,她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当今皇上,那个她至今还不知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的曾经挚友慕怀瑾。 毫无意外,欧阳兮心中也将怀疑的长剑指向了她的“情敌”,她先是转头看了眼江清潇,继而低头凑到钱小宝耳畔低声问道:“这个皇说的会不会你们那个皇帝大人?” 钱小宝没有答话,而是转头吩咐钱三钱四过来再仔细将尸体查探一番,看还有无其他发现。在两人将王昌牧从里到外,连同头发丝和脚底板都没有放过,确认再无线索之后,众人这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少爷,我们现下是否先回客栈?” 钱小宝扭头轻瞄一眼问话的钱四,摇头否决了他的建议:“既然王昌牧莫名被杀,对我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原本还需回客栈后细细商议一番想个良策,现在看来,趁着明日发现尸体后官府过来将这里查封之前,在今夜将王大嫂她们救走似乎更为妥当。” 欧阳兮却凑上前去不解问道:“可是那铁笼是锁着的,我们不是应该先去偷王轩之的钥匙吗?” 钱小宝看着她灿然一笑,随手指了指手旁的钱四:“这点小事,想来还难不倒阿四。”说完转身招呼几人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返回密道将人救走。” 营救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众人出了庄园来到官道的分岔路口,为防止夜长梦多再生出些其他变故,钱小宝当下便吩咐钱三带着刚刚获救的王虎妻子一众人等马不停蹄的赶去山上与王虎汇合。 回程路上,同乘一骑的欧阳兮扭头看着钱小宝不解问道:“小宝,咱们这么大一群人从庄园逃出来,居然没被人发现,你说奇不奇怪?” “是有些蹊跷。” 欧阳兮闻言低头想了想,突然一惊:“哎,你说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钱小宝凝神思量一番后说道:“救人应该不会是陷阱,咱们潜入这庄园应该并没有被发现,否则他们不会任由我们将机关中刻意隐藏的模具以及杀人凶手的证据带走。我说事有蹊跷指的是王知府之死,他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个尚未入住的庄园之内,且是独身一人,连个随从都没带。没猜错的话,他该是约了什么人在此见面,为防止走漏消息,是以提前驱散了庄园内所有下人。” “所以,我们能成功将人救走而不被发现,是因为这园内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或是虽然有人但已经被做过些特殊处理,比如说用迷药先迷晕了之类的?” 钱小宝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所以王知府一定是被约他见面的人给杀的啦?” “这却不然。” 欧阳兮再次扭头看着她:“为什么?” “又或许是清楚知道他行踪的,身边比较亲密之人。” “难道是王轩之?可是儿子平白无故地跑去杀了老子,这事儿也太奇怪了吧?” 钱小宝却并未开口附和,她心中还在怀疑王昌牧临死之前写下的那个“皇”字,到底是何意思,又是指向何人。 几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交代钱四先行回去休息之后,钱小宝三人便亦回了各自的房间。 招呼店小二放好洗澡水,欧阳兮拿出换洗衣物刚想去沐浴,一直坐在桌前凝神想着事情的钱小宝却突然开口制止道:“娘子稍等,不如今日让为夫先行沐浴,如何?” 欧阳兮满脸不解:“一向都是我先洗的啊,为什么今天要换你先?” 钱小宝起身与她面对面,目光肆无忌惮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番后,定格在她血迹斑斑的袖口上,皱着眉头说道:“娘子之前为了找线索,搬弄尸体时弄的一身脏……” 欧阳兮两手一叉腰:“所以你是在嫌弃我?” “非也非也,若一定要说嫌弃的话,我也只是嫌弃它而已。”钱小宝抬起右手指了指欧阳兮身上的血迹。 欧阳兮低头将自己打量一番:呃……似乎确实是太脏了一些,以钱小宝那死洁癖的个性,也难怪她受不了。当下便也不再坚持,施施然坐回桌前说道:“那好吧,本小姐就大发慈悲,让给你先洗好了。” 钱小宝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双手交握对着欧阳兮像模像样的一揖:“如此便多谢娘子了。”说完拿起手边衣物一个潇洒转身后,慢慢踱进了沐浴的房间。 待她洗漱完毕出来,时候已然不早,欧阳兮心想反正钱小宝爱干净,向来都是一身干净清爽,洗澡水无论如何也不会脏到哪儿去,也便没有再招呼人前来换水,只匆匆忙洗完也便上楼回了卧室准备休息。 岂料推开房间进得门去,一眼便看见只着中衣的钱小宝正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床顶帷幔,目光迷离不知在想着什么。欧阳兮三两步走上前去,“啪”地轻拍她脑门一下:“喂,你在这儿干什么?” 钱小宝回过神来看到她,展颜一笑道:“我在等娘子回来一道休息。” “我不是问你干什么,是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钱小宝故意摆出一副无辜脸:“天色已晚,在卧室当然是要睡觉,不然还能做什么?” 欧阳兮闻言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只细细一思量心中便有了答案:“哦,我说怎么好端端的非要你先去洗澡,就为了洗完好跑进‘我的’房间,霸占‘我的’床是吧?好你个钱小宝,怎么鬼点子那么多?” “娘子这么说可是冤枉为夫了,你身上确实是……” “确实怎么了?早知道你这么狡猾,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你。”欧阳兮边说边走到床前,扯着钱小宝的袖子说道:“起来,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当初一言不发就跟她闹分居,原因都还没搞清楚就又想回来,我这里是客栈吗,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哼! 钱小宝今日却是铁了心不出这个房门的,当下有些无赖地扒着床沿说道:“好歹房钱也是我付的,难道都不能选择睡在哪里?” 这话不说倒也还好,一说立时就像点中了欧阳兮的死穴,她立时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般炸了毛:“好啊,别说钱是你付的了,这整个客栈都是你钱大公子的,你自己在这呆着吧,我走还不成吗?” 钱小宝只当她是一时的气话,并没有往心里去,却不曾想欧阳兮当下真的转身三两步出门去了。等到她发现不对追下去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兮进了江清潇的房间。 钱小宝无奈,硬着头皮来到江清潇房门前,刚想推门进去,一想自己当下只着中衣,为免别人看出端倪,也只得站在原地,轻拍着房门唤了声:“娘子?” 第45章 醉酒 等了片刻未有回应,钱小宝耐着性子再次敲了敲门:“娘子?” 欧阳兮略带着些不耐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我在和清潇说话,你自己回去睡觉吧。” “娘子,天色也不早了,还是不要再打扰清潇姑娘。” “清潇一点都没觉得我在打扰她,你赶紧走,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钱小宝此时终于后悔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若是当时能好好说,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娘子推到别人房里。她不死心,又敲了敲门:“娘子,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行吗?” “不行!”欧阳兮的声音中气十足:“今日事今日毕你不知道吗?本小姐偏偏就要现在说。” 钱小宝无奈轻叹一声,抬手又想继续敲门,却不想房门“吱呀”一声忽然由内向外打开,她心下立时一喜,脱口道:“娘子……”待静下心来定睛一看,站在眼前的却是江清潇,钱小宝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语道:“原来是清潇姑娘。” 江清潇先是抬头偷偷瞄他一眼,继而低声说道:“钱兄,你是如何惹怒了小兮,怎的会这大半夜的闹到了我这里?” 唉,还不是鸠占鹊巢的计划太成功,想和“鹊”睡却把“鹊”气你这里来了?只是这样丢人的事怎可在外人面前随便道出,不是更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当下,便也只得强装镇定轻咳一声道:“打扰到清潇姑娘实在是抱歉,我这便将她带回去了。”说完抬脚就欲跨进们去,岂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挡住去路,钱小宝抬头一瞧,这挡人的却是江清潇。 钱小宝满脸不解:“清潇姑娘这是何意?” 江清潇顿了一顿,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这才低头凑到钱小宝耳畔说道:“不是我存心阻在你们中间,实在是小兮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肯回去。不如钱兄且先自行回去,待我开导她一番,再将她送回,如何?” 还说不是存心阻隔,你若有心将她驱赶出来,难不成她还能死皮赖脸霸着不成?钱小宝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知是气于欧阳兮的转投她人怀,还是苦于没有对策将人“绑”回去。当下推开江清潇的手一步就跨进了门内。 江清潇见状,本来拦在对方面门处的手,下意识的便移到胸前一推。只是,这一推之下她便有些呆住了,咦,手感怎么怪怪的?男人的胸难道也是似女人这般柔软吗? 被无意中“轻薄”的钱小宝当下也是一呆,继而飞快地转身退到了门外,本想疾步离去,却又觉得那么做了有些做贼心虚。当下大脑飞速运转,立时便想出了一个贼喊抓贼之计。 她故意转身面向江清潇,先是装作不经意地整整衣衫,继而双手抱胸,面露不豫之色,冷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虽说姑娘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如此推推搡搡也实在不妥罢!” 江清潇原本还在苦思刚才的情形中似是有哪里不对劲,突然被钱小宝出声指责,细想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脸上一红,急忙解释道:“一时情急之举,还望钱兄莫怪。” “情急?我看清潇姑娘心中对在下有怨才是真吧?一时拦着不让我夫妻二人见面,一时又出手推搡阻隔,姑娘若有不满大可现下明说,何苦如此暗中使绊?” 江清潇一时解释不清,急得直摆手:“钱兄误会,不是我不想,实在是小兮她……” “姑娘既是不愿,我一个年轻男子夜闯你闺房也于理不合,”说完目带哀怨地往屋内望了一眼,似是在寻找欧阳兮的身影,搜寻未果后,收回目光眼神复杂的看了江清潇一眼,随即双袖一甩,愤愤然道:“在下只得先行离去,告辞!” 江清潇此时哪里还能记得刚才两人推搡之间发生的小插曲,看着钱小宝渐行渐远的身影尚兀自解释着:“钱兄,不是你想的那样,钱兄,钱兄……” 钱小宝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细细思索一番刚才的情形:以江清潇大而化之的性格及分开时她的表情来看,对于自己的身份,应该没有起疑心吧?说起来,也实在是太大意了些,怎可不做任何伪装就贸然出现在别人面前呢?若不是刚才情急之下为了追回欧阳兮,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不顾后果的事。可即使自己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她却还是不为所动,当真是如此铁石心肠,还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 钱小宝有些气恼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凑到唇边饮上一大口:难不成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我越是表现得紧张在意,你却偏偏处处逆着我,时时与我做对?既是如此,我便也来个按兵不动,倒是看看我们谁先败下阵来! 这样想着,钱小宝放下茶杯,满含期待看一眼门口:说不定一会儿她自己就跑回来了,何必于要前去苦苦哀求?当下心中释怀,起身打了个哈欠,上楼回房睡去了。 等钱小宝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往窗外一看,明晃晃的日头差点晃瞎了眼,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睡到了大中午。刚想闭上眼醒醒神,突然想起昨夜和欧阳兮发生的争执,她立时抬起手往身畔一摸,空的!不死心的扭头望过去,身旁被褥整齐,连枕头亦还是昨夜自己摆放的位置,未动分毫,这欧阳兮居然真的是彻夜未归! 钱小宝心中立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含一丝气愤,带一点失落,有一些无奈,却又满满的蕴藏着酸涩,真要细究起来,确实有些像是将自己的妻子捉奸在床的感觉。 彻夜未归,你真的彻夜未归?!不过是赌个气而已,就真的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睡了一夜? 钱小宝越想越气,当下起身快速地穿衣洗漱完,蹬蹬蹬下楼出门来到江清潇门前,抬手就是一阵猛敲。 任你敲的震天响,我却是默然不应,钱小宝手掌都拍红了,门内却是不见一丝动静。恰巧,此时一个店小二从门前经过,见状急忙走上前来,对着钱小宝弯腰一行礼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钱小宝抬手一指眼前木门:“帮我将这里的人唤出来!” “回公子,房内的人一早便出门去了。” “出门?可知是去了何处,是一人还是两人?” 店小二细细回想一下,说道:“是两位姑娘,一早在外间吃过早点便相携离开了,小的也不知去了何处。” 钱小宝听罢,话都来不及回,转身就朝前院走去。本想即刻出门去寻欧阳兮,谁知刚刚走到前街酒楼,肚子便是一阵“咕咕”叫,说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做的都是些劳心劳力的事情,却是一直都还未进食,难怪会饿了。找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再说自己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真要在这偌大的江州城内漫无目的的找,还不知要耗费多少时辰,自然是该先填饱肚子再行动。 于是,钱小宝脚步一转,抬步便上了二楼。习惯性的便往平日里惯去的包间走,只是,还未行到门前,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来欧阳兮和江清潇的说笑声。 不是说出去游玩了吗,怎么在这里吃东西?那店小二也真是的,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胡说。钱小宝心下一喜,疾走两步来到门前,刚想推门而入,里面传来的交谈声却又让她停了下来。 “清潇,还是你对我好,带着我出门玩儿了这么大半天,还买了这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不像钱小宝,从来都不肯顺我的意,总要跟我对着干,哼!” 钱小宝愣了愣,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地便放开门把,静静地站在一侧准备听她们下面要说的话。 门内传来江清潇有些犹豫的声音:“钱兄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什么考量?你不用帮她说话。她啊,就是一日不跟我做对心里就不欢喜!” 江清潇“呵呵”一笑:“你们还真是欢喜冤家。” “切,我们俩就是冤家,互相看不顺眼。” “怎么会?我看钱兄待你不错啊,昨夜还在门外苦苦哀求。”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随后才传来欧阳兮状似无谓的声音:“她那就是做个样子,不然的话怎么昨晚回去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话音刚落,钱小宝已经推门而入,面上挂着她惯然的淡笑,故意装出有些惊讶的样子说道:“怎么你们正在这里用餐吗?那小二也不提醒,我还当这里没人。”说完故意瞟一眼身后随之而来的小二:“下次若再有这样的情形提前知会我一声,省得打扰了别的客人。” 店小二苦笑一声,即使吃了哑巴亏也只得弯腰点头应下。 江清潇还为昨晚不小心惹恼了钱小宝而心存愧疚,见到此景急忙上前说道:“钱兄说的什么话,又不是旁的不相干之人,你既然过来,那便是刚刚好,大家一起吃还更热闹。” 钱小宝闻言开怀一笑,信步走到欧阳兮身边坐下,说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欧阳兮没想到自己刚刚才提起,钱小宝立时便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昨夜也只是赌一时之气才去了江清潇的房间,原本想着待钱小宝认了错便随她回去,岂料那人居然都没耐心等到自己出现便兀自回了房间。她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又不好自己巴巴的跑回去,便在清潇那边的客房凑合了一夜。本指望这个呆子早上起床便能将自己领回去的,谁知早饭都吃完了却依然不见她人影,心中一时积了怨气,便招呼江清潇出门逛了一上午。 女人从古至今天性如此,逛了街,花了钱,又买到了心仪的东西,便什么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下吃饱喝足,又看到钱小宝主动找过来,便什么气都消了,心想只要她诚心认个错,就原谅她,回去得了,再端着可就显得太矫情了。 岂料,在门外听着欧阳兮诽谤了自己一番的人,现下心中正满是不悦,见到眼前两人亲密聊天的情景,心中一阵泛酸,嘴上便也就言不由衷地说道:“昨晚上睡得真是好,一不留意就到了这个时辰。” 钱小宝的本意是想用言语挑衅,告诉欧阳兮自己并不担心她外宿,一夜未归又如何?她照样可以安枕无忧一觉睡到大天亮。只是这话听到欧阳兮耳朵里面却是变了味:是么?跟我分居的感觉就那么爽?也对,自己怎么把两人分居的起因给忘了,还不是因为某些人不想跟自己睡在一个房间,是以才偷偷溜到客房去了?也许自己昨晚是会错了意,人家回到主卧不是想着和自己同塌而眠,不过是想着夺回主卧的使用权,将自己赶去客房罢了! 这样一想,欧阳兮顿时不淡定了,起身一把抱起放在一旁的一上午采购的东西,扭头看着江清潇道:“清潇,走了,别理这个人!咱们回房间试试今天买的新衣服。”说完,看都不看钱小宝一眼,转身大跨步就出了房门。 江清潇站在原地,看看面露愠色的钱小宝,再瞄一眼越走越远的欧阳兮,当下也只得一跺脚道:“钱兄慢用啊,我们就……就先走了。”说完,急忙跨出门追着欧阳兮去了。 什么意思?睡了一夜,逛了半天还不够吗?自己都已经放下身段前来道歉了,怎么你就还是视而不见?还要一起去试衣服?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买了新衣服不是应该试给我看吗,凭什么又是那个女人? 钱小宝越想越气,扭头冲着立在店小二怒声吩咐道:“去,店里有什么好酒,统统给少爷我拿上来!” 那店小二哪里敢惹盛怒中的钱小宝,当下躬身退下,不多时便将店里最受欢迎的美酒端了几瓶上来。 钱小宝随手拎起一瓶,也不用酒杯,仰头对着瓶口就是一阵狂饮。“咕咚咕咚”半瓶下肚,这才一抹嘴边酒啧,单手一拍桌,怒道:“这是酒还是水?淡而无味,当本少爷好糊弄是吧?去,给我拿最烈的!” 小二战战兢兢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急忙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将店里最烈的酒悉数端了上来。 钱小宝再次拎起一瓶试饮几口,这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还差不多,像这样的,店里还要多少,全都拿上来!” 开门做生意自然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加之钱小宝一看就非富即贵,连自家老掌柜都似是对他有些忌惮,几日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他一个小小的跑堂,哪敢得罪这样的爷,当即便从楼下招呼了两人,又按照钱小宝的吩咐依样端来了十几瓶大大小小的烈酒,这才领赏退下了。 再说欧阳兮一时气怒拉了江清潇回房,却也没什么心情欣赏一上午逛街得来的劳动成果,在房间等了片刻也不见钱小宝追来,一赌气居然又拉着江清潇出门逛街去了。两人这一逛便到了华灯初上之时,拎着大大小小的战利品刚一跨进前街酒楼的大门,忽地就从暗处窜出来一个人影挡在了二人身前。 欧阳兮一惊,正待发作,抬眼一看是钱四,当下便也只得拍了怕胸脯,埋怨道:“我说阿四,你下次再这么突然蹦出来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钱四脸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冲着欧阳兮一弯腰道:“属下让少奶奶受惊了。” 欧阳兮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惊了一次两次了。”说完扭头四处看了看,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你家少爷叫你来的?”这钱小宝真是有够精明的,为了不吃闭门羹,都知道要先派个手下出来试探一下了? 钱四道:“是属下自己来的,少爷她……” “你家少爷怎么了?” 钱四顿了顿,抬头看一眼欧阳兮,想了想说道:“少爷一个人在房间,属下不便服侍,还要烦请少奶奶。” 欧阳兮闻言一惊:“小宝病了?中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 钱四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解释,继续说道:“少奶奶去看看罢,属下还要去药铺,就先行退下了。”说完不待欧阳兮有所表示,“嗖”地一下便又不见了人影。 药铺?难道真的病了?欧阳兮从这三言两语中也实在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时害怕钱小宝当真得了什么急症,当下将手中物件一股脑儿往江清潇怀中一放,提起裙摆便向着后院的房间跑去。 急急忙忙走回自己的小院,刚一推开房门,便是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欧阳兮条件反射般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开口唤道:“小宝?钱小宝?” 连唤数声均未得到回应,欧阳兮当下转身跨上身旁楼梯,三两步上楼走到主卧门外,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钱小宝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嘴中一张一合似是还在喃喃低语些什么。欧阳兮刚刚走到床沿,就差点被她周身的酒气给逼得退回门外。她低头仔细打量眼前人一番,又利用自己少得可怜的医学知识翻了翻钱小宝的眼皮,凑到胸前听了听心跳,探了探脉搏,见她虽面露痛苦之色,却是呼吸顺畅,心跳平稳,一时却也不像是得了什么急病。 “喂,小宝,”欧阳兮抬手轻拍钱小宝脸颊:“醒醒啊。” 钱小宝不为所动,别说回应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欧阳兮不死心,凑上前抓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小宝?你到底是病了还是醉了啊?你好歹出个声回应我一下。” 钱小宝呼吸均匀,还伴着微微的鼾声。欧阳兮顿时一头黑线: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喝大了吧? 但是刚才钱四明明说要去药店的啊?如果不是病了好端端去药店做什么?唉,可惜钱小宝醉成这个人事不省的样子,若是能先帮她解了酒,待人清醒了一问,不就知道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哎等等,解酒?欧阳兮一拍脑门:当初大婚的时候小宝的兄弟送她的那瓶解酒药,自己当时看着那瓶子实在精致漂亮,不是就装在包袱里带出来了吗?嘿嘿,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啊! 第46章 解药 欧阳兮翻身下床,三两步走到木制储物箱前,打开箱盖取出自己的包袱。探手进去摸索一番,很快便寻到那个精致的玉瓶。打开瓶盖将里面乳白色的粉末倒入桌上的茶杯中,连同杯子里的清水一起混合均匀,这才端着来到床前,一手扶起钱小宝,一手将调好的解酒药悉数灌进了她微张的口中。 放下茶杯坐回床前,欧阳兮先是体贴地帮着钱小宝掖了掖被角,继而百无聊赖的抓起她枕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口中尚喃喃低语着:“唉,也不知道这解酒药的药效什么时候上来,万一不管用的话,那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般,一直醉得深沉原本躺在床上动都不动的人却突然抬了抬手臂。 “哎,这药这么管用,现在就醒了?”欧阳兮见状心中一喜,抓着钱小宝的手臂凑上前一看,却发现眼前的人依旧是眉头微皱,双眼紧闭,丝毫不见一丝要清醒的迹象。 欧阳兮心中一阵失望,狠狠瞪了钱小宝一眼道:“没醒你瞎动什么啊。”说完将手臂塞回被中,又将被角裹得严严实实:“老实呆着。” 下午拉着江清潇在外面闲逛了半天,刚一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钱四打发过来照顾钱小宝,现在药也喂了,人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心中憋着的这鼓劲儿一松懈下来,欧阳兮立时便觉得腰酸腿疼,口渴难耐。当下走到桌前拿起之前帮钱小宝喂药的茶杯斟满清水,仰头一口饮尽,一杯之后犹不尽兴,欧阳兮一手茶壶一手茶杯连干三杯之后,这才走回床沿一屁股坐在钱小宝身旁,低头望她一眼道:“你倒是好了,喝醉了自己在这儿睡的香甜。你亲爱的娘子大人我逛了这一天的街腿儿都要断了,为了照顾你,可是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躺下来歇一歇呢。” 她兀自在这儿说得欢快,酒醉不醒的人却依然在那厢睡的香甜。欧阳兮盯着钱小宝看了一会儿,百般无聊之下不知不觉便有些困顿,双眼不争气地眨了眨,之后便合了起来。 因为心中挂念钱小宝的情况,欧阳兮这一觉自然睡得不安稳,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身边一阵骚动,忽然有只手“啪”地挥在腰侧,只这一下,便将欧阳兮的瞌睡虫一巴掌全部拍到了九霄云外。她当下便蓦地惊醒过来,先是警觉地四处打量一番,见屋内不像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才转头望向躺在身侧的钱小宝。 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钱小宝原本只是微醺的脸蛋现下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抬手触之一片滚烫,额头布满细小的汗珠,口中还时不时发出难耐的呻、吟声。像是对身体的高温难以忍受,她双手早已不自觉地掀开被子,此时正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想来刚才拍醒欧阳兮的那一巴掌便是在她肆意拉扯的时候不小心挥过来的。 欧阳兮呆了一呆,随后抓住她的双手,低头俯身上前问道:“小宝,你怎么了?” 钱小宝依然不见清醒,却难得的给了回应,虽然不甚清晰,欧阳兮却还是依稀能听出来她口中正喃喃低语着:“热,好热……” 欧阳兮放开钳制着她的双臂,伸出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随之又往下摸了摸脖子和锁骨的位置,触之又是一惊:我的天,怎么突然热成这样,难不成是发烧了? 这样想着,欧阳兮即刻便想起身去将毛巾浸湿来先帮她降降温,岂料,放在那人胸前的手刚想抽出却突然被一把抓住,还有意无意往衣服深处按了按,口中依然是无意识地低语:“好舒服,别动……” 什么?自己的手也不是很凉啊,要拿来降温似乎也太夸张了点吧?欧阳兮当下便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攀上钱小宝手臂,边往外扯边轻声哄着她:“小宝,别闹,我去拿毛巾来帮你降降温就不热了。” 好不容易将对方钳制着自己的手臂拉开,欧阳兮转过身去刚想翻身下床,钱小宝却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着她就往自己身边一扯,她原本半靠在床沿的身体只来得及轻轻摇晃了一下,就“啪”地一声整个压在了钱小宝身上。 “咳咳,”欧阳兮仓皇之下立时一阵轻咳:“小宝,你做什么?”说完,手臂撑着身下的床板就想从钱小宝身上起来,却不料紧紧抱着她的人此时又是突然之间发力,双手环在她腰间一个翻身,立时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呃……这是个什么情形,为什么生病的人力气会这么大?欧阳兮边想边抬头望过去,却惊喜的发现此时压在她身上的钱小宝眼睛是睁开的。她心中一阵欣喜,急忙连珠炮般开口问道:“小宝,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出乎意料之外,她的一连串问话却未等来一个回应,钱小宝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她说话,只兀自低头埋进她胸前深吸一口气,口中发出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叹。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小宝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异常怪异呢?双颊潮红,浑身燥热,无意识的状态下还不停想要脱衣服,呃……这状况看起来怎么这般眼熟呢?不正是武侠剧上中了“春、药”的表现? 欧阳兮正兀自出神地在心中思量着,却不曾想饥渴难耐的某人早已不能忍受仅仅是隔着衣服这样抱着她,虽然意识还不甚清醒,身体却十分本能地开始解她身前的衣带。 欧阳兮手忙脚乱地抬手想制止,岂料醉酒加药性发作的人,力气出奇的大。钱小宝只一只手就已将她两只手臂牢牢抓住,按在头顶动弹不得,另一手三两下便将外衣扒了下来。 “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刚才脱自己的衣服半天都拉扯不开,怎么脱别人的倒是这么熟练。是不是平时脱得太多,熟能生巧了啊?”要说欧阳兮心态也真是好,都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她老人家心中在意的点居然还能如此奇葩。 一心在她身前专注“干活”的人自然是充耳不闻,并且十分给力地在欧阳兮唠叨的这会儿功夫成功扯下了她的中衣。 眼看着胸前的“防线”一道道被瓦解,欧阳兮的表现不像初时那般淡定了,双手被困动弹不得,不是还有脚吗?心动即行动,她挣扎着扭了扭被牢牢压制的身体,趁着钱小宝不注意,一个屈膝便顶向了她的腹部。 这猝然一击成功遏制住了钱小宝的动作,她低呼一声,抬手捂住了肚子,立时便趴在欧阳兮身上不动了。 “哎,小宝?你没事吧?”欧阳兮见对方没了动静,当下便着急了。无奈被压制着的身体动弹不得,想起身都起不来,双手抬起她的脸,却见对方眉头紧皱,满头大汗,微闭的双眼上连睫毛都似不堪重负般微微颤抖着。 欧阳兮立时就心疼了,不知所措地摸摸她的脸愧疚地说道:“我没想下手这么重的,你哪里不舒服啊,我看看。” 钱小宝闻言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目光迷离,眼角被*烧得微红,眼神戚戚地看着她道:“兮儿,我难受。” “我知道你难受,我现在出去找阿四去帮你抓药,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欧阳兮像是哄婴儿般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边说边试图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 钱小宝却依旧趴在她身上纹丝未动,微抬起的眼睛中情、欲之色愈盛,声音微哑地恳求道:“兮儿,帮帮我,好难受……” 欧阳兮看着眼前人艳若桃李的倾世容颜,鲜艳欲滴的娇羞红唇,再加上从不曾现于人前的柔弱模样,心里忽然就软了,只这一瞬间的松懈,便让钱小宝抓住机会成功扒了个干干净净。 钱小宝低头望着身下不着寸缕的人儿,那白玉般光洁清新的肌肤像是只看一眼便能将她体内滚烫的燥热瞬间消除。她小心翼翼地低头吻上去,唇齿间喷出的温热气息激得欧阳兮微微一颤,不自觉地便起身贴合,将自己的身体靠地更近了些。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虽略显生涩,却好似叫原本晕头转向的钱小宝瞬间找到了宣泄的方向,她动作利落的三两下将自己的衣服脱光,双手紧紧环着欧阳兮,让两具坦诚相见的身躯第一次毫无缝隙的紧密贴合在了一起。 微微的凉意从身体相贴的接触点开始,慢慢侵入肌肤,再流入血液,像是解药般瞬间便让身体舒服了起来。只是这舒适的感觉仅仅只维持了片刻便消失殆尽,身体里的*叫嚣着,需要她做更多来填补比之前愈发空虚的感觉。 钱小宝低下头去埋在欧阳兮柔软的胸前肆意亲吻,双手更像是有意识般轻轻揉捏着她胸前的两点粉红,掌下的双峰在这样的刺激之下越发耸立起来,一点点充满了手掌间的空隙,可与之相反的,心里却不知怎的越发难耐起来。她覆在欧阳兮身上的躯体像是寻找慰藉般轻轻扭动着,不时激起些微弱的快感,却还未等抓住便又消失不见了。 钱小宝口中难耐的呻、吟一声,为寻找那丝稍纵即逝的快感,身体不觉扭动的越发厉害起来。 欧阳兮被她这般毫无章法的一通撩拨,心内早已像是长了草般焦躁起来,但见身上这人仅凭本能横冲乱撞,却未有一丝实质性进展,便知她必定是不谙此道。当下也只得无奈轻叹一声,轻轻抓住钱小宝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小宝,别乱动,我帮你……” 钱小宝目光迷离地看她一眼,虽是似懂非懂,却果真停下了动作。 欧阳兮一个翻身反将她压在身下,低头迷恋地看着眼前如待开的花蕾般妖艳的身躯,俯身将她胸前的两点娇羞含入了口中。 “恩啊……”钱小宝毫无防备之下,猛地接收到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身体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口中却早已先溢出了一声轻吟。 欧阳兮嘴下动作未停,将那慢慢膨胀的粉红含在口中,一时用舌尖轻轻抚弄一番,一时又用牙齿慢慢摩挲一回,只逗弄的那娇弱的乳、尖愈发坚硬,而钱小宝口中娇吟则是一声连着一声再也难停。 她不自觉地轻轻扭动腰肢,半张半合的眼眸中泪光点点,望着欧阳兮的眼神中满是乞求:“兮儿……” 欧阳兮故意停下动作,佯装不解地望着她问道:“怎么了?难受吗?是不是要我停下来?” 原本虽是有些难耐,却还是夹杂着不少快感的,现下欧阳兮动作一停,钱小宝体内却只剩了空虚和渴望,她伸手向前一把将欧阳兮拉近自己身前,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的渴望:“兮儿,不要停……” 欧阳兮奸计得逞,当下得意一笑,却也不忍看她如此难受的模样,当即俯下身去边以舌尖从上至下轻扫她洁白无瑕的肌肤,边伸出右手抚向了下面茂密的丛林。 钱小宝被这若有似无的挑逗刺激得全身禁不住地战栗,白皙修长的双腿不觉地慢慢曲起,在欧阳兮身下摆出了一个最方便进入的姿势。 欧阳兮嘴上的亲吻不停,一路直下,瞬间便来到了那等待采摘的地方。她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搭在钱小宝雪白的大腿内侧,低头凑到她身下隐秘的穴外,伸出舌尖挑逗地一舔。 一股强烈的快感瞬间遍布了钱小宝全身,她身体不自觉绷紧,双手紧握成拳,牙齿虽紧扣亦没能阻止住那声脱口而出的呻、吟:“啊——” 欧阳兮动作未停,一舔之后,舌尖向前轻轻顶开外围的唇瓣,上下轻扫一番,钱小宝浑身战栗不断,紧咬牙关,双手不觉攀上床头的木制围栏,喘息着一声声低吟道:“恩……啊……兮儿……啊……” 蜜、穴之中渐渐有湿润的液体流出,浸湿了欧阳兮的舌尖,她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一眼早已按捺不住的钱小宝,伸出右手食指蘸上些晶莹剔透的蜜汁轻轻往那幽闭的洞穴内一送。食指刚刚没入一个关节,瞬间便被一股柔软润滑瞬间包裹其中。她抬头看一眼钱小宝,轻轻询问了一声:“小宝,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钱小宝不知有没有接收到她的问话,眼神似是依旧并未聚焦,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欧阳兮埋在她体内的手指试探着又往前没入一点,这次钱小宝有些难耐的扭了扭腰肢,身体似是僵了一下,但瞬间便又恢复如常。欧阳兮控制着食指在她体内小范围的晃动一番,感觉包裹着指尖的紧致感似是消失了一些后,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干脆一咬牙将整根手指一鼓作气全部送了进去。 “啊……”钱小宝立时一声低呼,原本仅含快感的低吟中此时却是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欧阳兮这一系列动作虽看似专业,实际也只是从网上的小片中偷偷学来的。俗话说得好,实践出真知,即使理论知识再丰富,没有实战经验那也纯属瞎谈不是?于是,初次把理论知识应用到实际中的欧阳兮,原本满满的自信,被钱小宝这一声痛呼吓地立时呆了,顿了一顿之后,这才有些慌张地将手指抽了出来。 欧阳兮那一时的冲动虽弄得钱小宝有些不适,但微微适应之后已经无碍,她尚未来得及体会这随之而来的快感,却再一次被欧阳兮的抽身离去搅乱了心神。 此时夜已过半,钱小宝在这一番折腾之下,人已经有了几分清醒,虽是第一次经历人事,但聪明如她却也是一点就通,体内奔涌的*似洪水般横冲直撞,搅得她焦躁难耐,偏偏欧阳兮一次受挫之后却像是瞬间没了信心,虽看她如此痛苦,却竟然不敢再次尝试。 钱小宝极力压制着体内汹涌的*半坐起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倾身向前抓起欧阳兮的右手放在身下,咽了咽口水有些羞涩地催促道:“兮儿,不要停。” 欧阳兮抬头看她一眼,手指放在原地未动,心内尚十分犹豫:“可是……” “兮儿……”钱小宝几乎算得上是哀求了,那*之火越烧越旺,她难得的几分清明眼看就要再次沦陷其中,虽十分难以启齿,但若继续任由她这般犹豫下去,自己这火怕是没有浇灭的时候了,白白添了痛苦不说,于二人也均无益处。 欧阳兮被她这一声声娇呼搅得心痒难耐,紧紧相贴的身体被那人不经意的摩挲激得热量直升,下身也不觉开始有些湿润了。终于,在这*的驱使之下,欧阳兮再次伸出了手指,慢慢地探向了眼前那正兀自微微张合的小孔…… 月上中天,一片寂静的夜色中,只有这一间房内依然亮着灯光,照耀着眼前这一室旖旎。 第47章 误会 第二天,又是日上三竿的时辰,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将床铺晒得都开始有些微微发热了,钱小宝这才“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眼睛尚未睁开,浑身上下的酸痛感却先一步通过神经传达到了大脑,刚刚开始有些回笼的意识只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记起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不知为何单单只是喝多了些酒居然便会在大半夜的时候情、欲爆发,但一想起自己昨晚半坐着向欧阳兮“求爱”时的情景,她便恨不能就此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见人了。 不过,经过昨日一夜,却让她认识到了一个以前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事情:原来两个女子在一起也是可以做些爱做的事情的,那是不是说同断袖之癖一样,若是两个女子相爱也并无不可?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的人不经意间又回忆起昨夜两人赤、身裸、体相拥而眠时的画面,心里顿时感觉有些甜滋滋的。 钱小宝偷偷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身边的人,却出乎意料之外的落了空。她一惊之下猛地睁开眼睛转头望去,却发现偌大的床铺之上只自己一人还安然躺着,欧阳兮却是早已不知所踪! 什么意思?昨晚上被“睡”了的好像是自己吧?怎的她这个作案人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望风而逃了?平日里一早上起来就不见了人影也还说的过去,可是在经过昨晚之后,这人怎么还能如此“不负责任”的一大早就把自己给抛下了呢? 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失望,一早上醒来时原本还幸福甜蜜的人儿瞬间便像个弃妇般哀怨起来,她先是默默地盯着床顶发了会儿呆,这才起身半靠在床头拿过胡乱丢弃在一旁的衣服穿了起来。 刚刚将雪白中衣腰间的绑带系好,钱小宝正呆呆想着一会儿该换哪套外衣好时,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扭头望去,手中端着托盘的欧阳兮正好抬步走了进来。 钱小宝愣愣的看了她一眼,一时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大早就“落荒而逃”的人却又在此时“自投罗网”了? 欧阳兮却并不知道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而且此时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进屋关好房门后,她先是走到桌旁将自己手中的托盘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这才转身低头盯着脚下的步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谁知走到床前刚一抬头就对上了钱小宝炯炯有神的双目,欧阳兮楞了一下,口中无意识喃喃说道:“哎,什么时候醒了?” 随后视线下移便瞧见了钱小宝雪白的脖颈上青红相交的吻痕,当下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低声说道:“哦,我……我刚才是去外面酒楼帮你买早点……呃……既然醒了……那就……先吃饭吧。”说完转身刚想将托盘拿过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转过身问道:“是不是要先洗漱?那要不,我先去帮你端洗脸水上来吧?” 钱小宝见她转身欲走,想都没想抬起手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后稍微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欧阳兮已经半转过去的身体原本就重心不稳,突然被外力这样一拉扯,微微踉跄了一下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仓皇间她抬起头正想开口发问,却再次撞上了钱小宝正直直盯着她的视线。 随后,耳边便传来对方宿醉后有些微哑的声音:“昨晚之事,娘子是否应该先给我一个交代?” “昨晚啊,”欧阳兮有些心虚的移开原本注视着钱小宝眼睛的视线:“其实吧,不管你信不信,这种事情在我们那个朝代其实是很常见的。” “哦?”钱小宝微微一挑眉,满脸玩味地盯着欧阳兮的脸:“娘子此话何意?” 欧阳兮心中理亏,自是不敢直视钱小宝的视线,原本想移开目光盯着别处吧,却总是有意无意瞟向对方的胸口和锁骨,那上面深浅不一的吻痕此时看来更像是对自己的指控,而愈发显得醒目起来。 欧阳兮只得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钱小宝,继续说道:“真的,我没有骗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那里就被叫做一夜情,但你可别被它字面上的意思骗了,虽说是有个情字,但并不全都是发乎情的,你知道的,人嘛,总是会有些基本的需求和*的……” 原本见到欧阳兮去而复返,钱小宝心中还是十分欢喜的,但现在从她字里行间的意思不难看出,对于昨夜之事她心中的想法无疑是与自己不同的。心中的欢喜之情渐渐淡了,头脑亦随着她口中吐出的字句而愈发冷静了起来,钱小宝开口问道:“娘子的意思是,昨夜之事你我权当没有发生过,是吗?” 欧阳兮看着钱小宝原本炙热的眼神突然冷却下来,心里不知怎的便有些慌乱,急忙开口补充道:“虽说在我们那个时代是习以为常,但是我知道你们这里还是比较保守的,发生这样的事,你肯定也没有那么容易释怀。不过你放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是可以对你负责的!” 欧阳兮虽然天生就是个弯的,但在她的眼中,不管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大部分的人不同于她,也都还是直的,钱小宝自然也不例外。虽说昨晚之事,于情于理她是应该对人家负责任,但是若别人原本就是个直的,她一个弯的硬要负责不就是不顾人家的意愿而要强行将人掰弯嘛。睡了别人还要枉顾人家的意愿将自己的想法强加,这似乎也太不人道了。所以,她才犹犹豫豫的说出了刚才那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是可以对你负责任的”,她本以为这是出于对钱小宝的尊重,却不想这话听在已经有些情动的人耳中却完完全全变了味儿。 现在是我在乞求你的“负责”吗?既然你如此不情愿,我又为何还要不顾颜面苦苦相逼?钱小宝原本炙热的心被这一记兜头冷水立时浇了个透心凉,她弯起嘴角冷冷一笑,说道:“为夫也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小女子,既然娘子都说这事历来稀松平常,我又何必于为了这等小事斤斤计较?不过是没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又不是缺了块肉,便是随它去又何妨?” 细细听来,钱小宝这话中已然带了些口是心非的味道。别的不说,就说那贞操之于古代的女子,别说是肉了,那可是比性命都还要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是这么随随便便就给了人的?听起来是轻描淡写,实际说着这话的钱小宝心里都好似是在滴血。 欧阳兮原本也是个聪明人,可一旦陷入这恼人的情感当中,纵是聪明如诸葛亮怕是也要变成臭皮匠的,更何况欧阳兮向来便都是神经大条,感情迟钝的,乍一听钱小宝的话,也只当她心中是接受不了两个女子在一起这种有悖伦常的爱情,当下虽少不了有些失望难过,却还是努力咧嘴一笑说道:“你要真能这么想也是挺好的,其实真的没有必要那么迂腐,在我们那个时代一夜情还经常发生在未婚男女之间呢,也不会对未来婚假造成任何影响。” 欧阳兮的好心开导听到钱小宝耳中自然又被当成了她推卸责任后的如释重负,她垂下眼睛用以掩盖住目光中淡淡的悲伤,哑声说道:“娘子说的有理。” 钱小宝心中难受,欧阳兮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见对面的人兀自盯着锦被低头不语,她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立时便让空气都变了味道。 欧阳兮坐立不安的等了片刻,见钱小宝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为打破两人之间这种尴尬的氛围,当下便打着哈哈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事也全怪你那些朋友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瓶春、药给你,还非要说成是解酒药,真是害人不浅。” 你就当真这么讨厌和我发生关系吗?即便都说了无需负责还是如此耿耿于怀念念不忘?钱小宝心中愤懑,语气自然也不似以往般和善,只冷冷回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权当昨日之事并未发生,以后无需再提!”说完目无表情的看了欧阳兮一眼,说道:“为夫还要更衣,娘子请先行回避。” 都坦诚相见了,却为何还要背着我才能更衣?欧阳兮自然从这话里听出了钱小宝的不悦之情,但是细细一想,平白无故被人破了完璧之身,不止不是心仪之人,甚至是个连性别都不对的,这事别管换成是谁一时都难以接受吧?唉,既是自己理亏在先,那就姑且让让她又何妨?当下也只得起身站在床前低头望着她回道:“那我先出去了,一会儿帮你端洗脸水进来?” “不用了。”钱小宝冷声拒绝:“我穿戴整齐自会下去洗漱,不敢劳烦娘子。” 提议既然已经被拒绝,欧阳兮也不好继续坚持,当下也只得又吩咐道:“桌子上是我特意帮你买来的清粥和几碟小菜,那你一会儿吃点?” 这次钱小宝并未拒绝,却也只冷漠的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娘子,多谢。”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语气终于消磨尽了欧阳兮心底最后一丝勇气,她又深深看了眼钱小宝,这才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了。 第48章 离开 钱小宝浑浑噩噩地起身下床,行至储物箱前,随手捡出摆在最上面的外衫套上,又坐在桌前对着铜镜看一眼自己苍白憔悴的脸,自嘲一笑,喃喃叹道:“钱小宝啊钱小宝,想你惯来自负风流,不曾想今日却落得个被人无情惨拒的下场,真是可叹,可笑!” 呆愣了片刻后,这才对镜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拿起木梳理顺乌发,三两下在头顶绾好,继而转头望向一旁托盘上的早饭又发起了呆。 怎么?这算是那什么所谓“一夜情”的补偿吗?呵呵,真是难得她也会有如此体贴的时候,*一刻换来这刹那温柔,想想倒也值了。这样想着,起身行至窗前水盆旁,简单将手脸清洁一番后,复又坐回桌前,随手端起了面前尚冒着热气的清粥。 边吃边顺便梳理一下烦乱的思绪,说起来,似乎从两人开始“配对”起,便一直都是自己在强迫于她,虽说成婚后相处也算融洽,但好似一直都未曾探究过那人真正的想法。而昨夜之事,若真要细究起来,源头似乎也还是在自己这里,若不是当初骗她说是醒酒药,自己也不会落得个“自食其果”的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今世上有哪个正常人出门会想着带上一瓶“解酒药”,这思路也是过于奇特了吧? 这样想着,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竟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其实,若不带任何主观情绪来看此事,欧阳兮也并非是不负责任之人。否则她也不用去而复返,更不用大方承认昨夜之事,以此便能看出她心中并无推诿之意。事情的发生太过突然,自己尚且始料未及,想必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吧?若是彼此无意,难道真的要因为失了贞操这样荒诞不羁的理由强行在一起吗? 钱小宝手中调羹舀起最后一勺粥放入口中,随后将空碗放回桌上,轻叹一声,心中喃喃自语道:唉,事已至此,多想亦无益,还是顺其自然吧! 一楼隐约传来敲门声,随后便是欧阳兮的说话声:“阿四,你是有事来找小宝吗?” 钱小宝低头随意整理了下衣衫,翩然起身下楼去了。行至楼梯拐角,便看到正准备上楼的欧阳兮,两人均抬头注视对方片刻,随后钱小宝便先行移开了视线,欧阳兮轻咳一声转身走下楼梯为她让开了路。 钱小宝刚刚走到桌前坐下,欧阳兮早已斟好一杯茶递到她手边,见她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也只得略显尴尬地放在一旁,自己解围般说道:“呃……既然你们有事要说,那我就先出去吧。”说完看了钱小宝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待她身影消失,钱小宝这才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一口,问道:“阿四,有什么事?” 钱四闻言低头答道:“回少爷,钱二有消息传来。” “哦?”钱小宝眉头微挑:“不是前几日才传来过吗?算算时间,我们回传给她的消息怕是也才刚刚收到,何以就又传了新的过来,是否京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钱四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传话的竹筒,双手托着递到钱小宝面前道:“少爷看了便知。” 钱小宝接过竹筒取出纸条,三两下将消息扫视完,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钱四见状上前一步问道:“少爷,可是有事发生?” 钱小宝点了点头,将纸条交回给钱四:“你自己看。” 钱四接过纸条看完,随后捏成团状至于掌心一握,再次张开之时,那纸条却早已成了一堆粉末。随手一挥让粉末飘到窗外后,他躬身向前问道:“以少爷之见,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钱小宝低头垂思片刻后道:“钱二信中所提之事可大可小,为今之计,理应先去京城查探一番。”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复又开口问道:“关于王大人之死,今日可曾有什么进展?” 钱四摇了摇头:“根据我们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来看,官府似是有意要将消息封锁,外界至今尚不知王知府遇害之事。” “官府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钱四回道:“昨日附近河西州的知府已经前来暂时接管了王知府的所有事务,那河西州的知府还派人封锁了福寿村庄园,至于王知府的尸体怎么处理的,尚不可知。” 钱小宝闻言面露疑色:“王知府被害的消息即使快马加鞭传到京城也需两日吧?何以那河西州的知府只过了一日便已经接到任命前来接替?” “此事属下也觉费解,这善后之事处理得如此有条不紊,倒像是事前便已经安排好的。” 事前安排好?是了,王昌牧死后留下的那个“皇”字,不正是指证害他之人是皇家的吗?既是皇室中人,那这些事情便很好解释了,只是,他小小一个知府,何以会触及到皇家的利益,还因此被灭了口?难道……钱小宝想到此处突然抬头望着钱四问道:“阿四,之前从王昌牧别院内找到的那套模具你是否保存好了?” “少爷放心,属下已经妥善保存好,定无差池。” 钱小宝点点头:“那东西说不定会是一个关键性的证据,或许和京城中正发生的事也逃不了干系。”想了想又吩咐道:“江州之事已然告一段落,京城那边我怕阿二一人也应付不来,你即刻回去收拾一下,待会儿用过午饭,我们就出发前去京城与她会和。” 钱四点头应下,转身欲走,钱小宝却又问道:“对了,阿三是否已经回来?” “尚未回来,我们是否需要多留一日等他?” 钱小宝想了想说道:“以阿三的速度,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回来了,想必是去时带着王大嫂那群女子拖慢了行程,是以才回来的晚了。若是到了未时他依旧未回,你就去掌柜那里留个口信给他,届时他自会前去与我们会和。” “属下明白,少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钱小宝顿了一顿,踌躇片刻后开口问道:“昨日酒醉,你……” 钱四闻言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自怀中掏出一乳白色瓷瓶递到钱小宝面前说道:“呃……墨雪不在,属下不方便照顾您,便拜托了少奶奶,属下去了药铺买解酒药……。” 钱小宝道:“为何昨日不曾送来?” “昨日,”钱四难得的磕巴了一下:“昨日回来时已经太晚,属下就……” “罢了罢了。”钱小宝接过药拿在手中,挥手说道:“你去吧,顺便叫前街酒楼帮我备好一桌酒菜,我和少奶奶稍候便过去。” 钱四点头应下,转身刚要走,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天色凉了,少爷还是多加件衣裳,最好,呃……最好是换件领口高些的。”说完未待钱小宝答话,“嗖”地一声便不见了。 还未到立秋时节,怎的就需要添衣裳了?钱小宝莫名地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走到不远处立着的落地铜镜前,刚想整理一下领口,忽地却望着镜中的自己红了脸。颈间那或红或紫的於痕是怎么回事?怎的自己之前在楼上的时候没有发现?阿四刚才说的便是这个吧,还说什么天凉加衣裳,分明是让自己想办法遮一下这吻痕。 该死的欧阳兮,做事怎得如此没轻没重? 钱小宝立在原地愤愤地想了片刻,最终也只得上楼换了件领口开的较小能够遮挡的衣衫,仔细在镜前端详确定不会被人看出异样之后,这才转身出门准备去隔壁江清潇的房间。 只是,钱小宝边走心中边还存着些小小的疑虑:阿四是否昨晚送药时撞到了些什么呢?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心细地注意到这些? 原本以为欧阳兮刚才避出来必定是去了江清潇的房间,却不曾想刚一出自家的栅栏门就看到那人正背对自己蹲在地上,手上还隐约拿着个什么东西在写写画画。 钱小宝走到她身前站定,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欧阳兮一激灵,待反应过来是钱小宝,便急忙扔掉手中木枝起身转向她问道:“你和阿四谈完事情了?” 钱小宝点点头,边越过她朝前走去边说道:“你去唤清潇姑娘来,同我们一起去前面用午饭吧。” “哦,好。”欧阳兮应了一声,当即又带着讨好意味地加了一句:“小宝你先过去吧,我去叫了她再去前面找你。” 钱小宝应了一声,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前院去了。 欧阳兮领着江清潇跨进包房时,桌上酒菜早已备齐,钱小宝正坐于桌前,手握酒杯独饮。她当即走上前去,想都不想就一把将酒杯夺了过来:“饭都没吃就喝酒,多伤身体。” 钱小宝轻抬眼皮看她一眼,淡淡一笑,自嘲道:“是怕我又一不小心喝醉么?放心,即便那样也不敢劳烦娘子‘照顾’了。” 欧阳兮被这话噎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坐到她身边,抬手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口中嘀咕道:“反正酒喝得多了就是不好,能少喝还是尽量少喝些。” 钱小宝未置可否,挑了挑眉,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转向江清潇道:“也不知清潇姑娘爱吃什么,在下便随意点了些,姑娘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便是。” 江清潇连忙回道:“钱兄客气了。自相识以来,全靠二位帮忙照顾我才能衣食无虑,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满之处?”说完,自己斟满一杯茶,起身向着钱小宝二人敬道:“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多谢近日来的关照。” 钱小宝闻言低头拿起一只空杯斟满酒,递上前道:“清潇姑娘乃江湖女子,生来豪迈,既有美酒在前,哪有以茶代之的道理。” 江清潇见状也不推辞,当下接过来一饮而尽,说道:“清酒一杯,聊表谢意。” 钱小宝伸手便欲拿过自己的酒杯,却被欧阳兮一把按住:“你喝茶就好,这酒我帮你喝。”说完端起酒杯学着江清潇的样子也来了个一饮而尽。只是,欧阳兮以前虽常去酒吧,点得最多的却是果汁,一杯下肚,立时便被呛了个咳声连连。 钱小宝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左手亦不自觉抚上她后背一阵轻拍,口中却是埋怨道:“既是不会饮酒,又逞什么英雄?” 欧阳兮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待那辛辣的感觉淡去,这才委屈地抬头看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还要骂我?” 钱小宝收回手臂淡淡瞄她一眼道:“多此一举。” 江清潇纵是再迟钝,此时也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当下急忙起身说道:“小兮说得没错,喝酒伤身,咱们便都少喝些。钱兄点的这茶不错,刚好我现下也口渴的厉害,大家还是多饮茶,多饮茶啊。”说完招呼门外小二进来,吩咐道:“把这酒撤下去吧,我们饮茶即可。” 那小二抬头看了钱小宝一眼,见他没有提出异议,这才上前提起酒壶,弯腰退下了。 三人重新坐好又吃了些菜,约莫半饱之后,钱小宝这才开口说道:“其实,今日约清潇姑娘前来,是想与你道别的。” 江清潇闻言一惊,放下手中竹筷问道:“你们这便要走了?” 欧阳兮也觉突然,之前并未听钱小宝提及今日要走,该不是——受刺激了? 钱小宝点点头道:“江州之事已办妥,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行程紧迫,午饭后便要离开。” “这么快?” “是的。”钱小宝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置于桌上:“这是之前托姑娘办事时谈好的报酬,还望姑娘笑纳。”说完又从怀中掏出江清潇的祖传玉佩连同银票一起向对面一推:“还有这玉佩,也一并还给姑娘。” 江清潇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却并未伸手去拿,眉头微皱似是有话要说却又迟迟未开口。欧阳兮见状急忙开口问道:“怎么了清潇,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们?” “这几日相处下来,与二位甚是投缘,乍闻要分开,确实不舍。但是,”江清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起身绕到钱小宝身前,弯腰一揖说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钱兄和小兮能够应允。” 钱小宝起身将她扶起,开口说道:“清潇姑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又何需如此客气?” 欧阳兮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江清潇咬咬牙,干脆直言道:“我想随二位一起离开江州。” “和我们一起走?为什么?” “不瞒二位,之前我托属下打探消息之事已经传到我大哥耳中,听闻他现下正派人四处搜寻,势必要将我抓回家去,这江州城,无论如何我是待不下去了。但我自小生于此长于此,除了这里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是以,还望钱兄能够应允许我跟随二位出去避一避。” 钱小宝闻言面露一丝为难之色:“可是,我们此去京城尚有要事需办,实在无暇顾及清潇姑娘。” 江清潇急忙说道:“钱兄此番是前去京城吗?京城也有我们江煞门的分堂,到时我自会前去找我的部下,不会过多叨扰二位的。” 话已至此,若再推辞倒显得自己太过不近人情,更何况,江清潇之所以暴露行踪,也是为了帮她们打探消息。将人置于险地后便抽身离去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当下钱小宝也只得点头应允道:“既是如此,那饭后清潇姑娘便去收拾一下,随我们一同离开吧。” 第49章 遇袭 吃过午饭,三人各自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这便准备启程上路了。 欧阳兮手中拿一个小包袱,刚一走出客栈便瞧见门口停着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着的大马车,这马车虽个头不小,豪华程度却是与钱府那些没得比的,只不过前面拉车的两匹骏马却是膘肥体壮,神采飞扬,一看便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只是,仔细瞧去,这马儿怎么似乎看着有点眼熟呢? 没等欧阳兮想明白为啥好端端看着别人家的马眼熟,钱小宝却早已招呼一旁的江清潇道:“清潇姑娘,请吧。”说完,十分体贴地伸出左臂,由对方搭扶着上了眼前的马车。 欧阳兮傻了眼:原来这马车竟是她们的,怪不得那马儿眼熟,不正是来的时候她和钱小宝骑的,哦,不,是钱小宝骑着,她牵着的那两匹吗?只是,为何来的时候骑马,现在却改成坐马车了?她一步上前拉住正要上车的钱小宝,问道:“小宝,你不是说骑马赶路快些吗,为什么又换成坐马车了?” “也不知道清潇姑娘骑不骑得惯马,自然是坐马车更方便点。再说,”钱小宝扭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带着你骑马,似乎也快不到哪里去。”说完也不再看她,转身跃上了马车,一闪身便钻进了车厢里。 什么意思?是说我拖累你了吗?那为什么我不会骑马就是拖慢行程,清潇不会骑马你反而要细心地帮她准备马车呢? 抬头看一眼早已进入车厢的两人以及孤零零立在原地的自己,欧阳兮心里一阵委屈:小宝何时对别人那般体贴,却对自己这么不管不顾的了,难道,还为昨夜的事生气?唉,算了,说到底也还是自己理亏,别人要怨也是应该的,谁教自己那么手欠好端端的带瓶春、药出门呢?真是自作自受,活该! 欧阳兮兀自站在原地发着呆,钱小宝见她迟迟不上车,撩起轿帘刚想出去看看,车外却恰巧响起了阿四的声音:“少奶奶何以还不上车?是否有事情尚未办妥?” “哦,没有没有,我这就上去了。”欧阳兮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高大的马车前,先将手中的包袱往上一丢,继而双手撑着车辕就想跳上去,无奈车高人矮腿又短,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欧阳兮苦着小脸,刚想要不要换个其他的姿势,身旁看不过眼的钱四终于走上前来,右手扶在她腋下,只轻轻一抬,便将她扶了上去。 定是自己刚才的滑稽模样让钱四都觉得好笑了,这才忍不住过来搭了一把手,欧阳兮抬头看着钱四忍俊不禁的脸,面上一红,喃喃道了声:“谢谢啊。”这才捡起包袱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厢去了。 一进到车厢内部,欧阳兮方才明白为何这马车相较于其他的要大上许多了。除了门口轿帘位置为方便行走特意空着,这轿内其他三面均设置着软塌,以那宽度来看,足以容人置身其上舒适安眠,三榻环绕的中间位置亦安设了一个宽大的茶几,这木制的精致茶几分上下两层,除了桌面的位置摆放着各种零碎的吃食外,中间还特意分设了大小不一十几个抽屉,估计是为了方便摆放旅途中的各种必需品。 掀开轿帘之前欧阳兮还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钱小宝的说话声,只是待她进去两人却是默契地全都住了嘴。钱小宝半拥锦被斜靠在正对轿门的榻上,双眼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倒是坐在她右侧的江清潇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招呼道:“小兮,你来了?” 欧阳兮点点头,不知怎的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情景怎么看都觉得人家两人像是夫妻,自己倒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了。这样想着她凑到钱小宝榻前,语带关切地问道:“小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钱小宝双眼未睁,只淡淡回了一句:“没事。” “那你要不要吃些点心,或者口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钱小宝闻言睁开眼睛,略带不满地瞄她一下,说道:“我现下只想休息,能不能劳烦娘子免开尊口,安静片刻。” “哦。”欧阳兮恹恹地应了一声,当下便转身坐回自己榻上,不再言语了。 江清潇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个,饭饱神虚嘛。刚吃过午饭不久,我也觉得有些乏了,不如咱们就都趁机小憩片刻如何,左右在这马车之上也无事可做。” 给了台阶难道还不下吗?当下欧阳兮便开口附和道:“清潇说得是,那咱们就都小睡一会儿吧。”说完果真就势躺在了软塌之上,还像模像样地扯了锦被盖好。 片刻之后,钱小宝睁开双眼目光复杂地朝欧阳兮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心中悠悠轻叹一声后,复又阖上了双目。欧阳兮向来喜怒形于色,方才上车之前自己同她说的不骑马改乘车那番话,想来她听了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否则也不会一瞬间便变了脸色。只是,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是因为昨夜被她一番折腾,导致现在尚且腰酸背疼,实在骑不得马吧? 况且,此去京城,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两三日,加之欧阳兮总要与她同乘一骑,更是将行程拖慢了不少。改乘马车的话,一来有个休息的地方,几人不用再风餐露宿;二来,待阿三与他们会和后,便可与阿四两人轮流赶车,日夜兼程之下兴许也能省下个半天时日,早日到达京城与钱二会和。 再说,自己被她如此对待,纵是让她吃些瘪,受点气那也理所应该,没什么好心疼的!这样想着,心下便也不再为欧阳兮之前受伤的眼神所扰,迷迷糊糊之间,在马车有规律的晃动之下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许是因为行到了郊外,马车分外颠簸,搅得她实在难以找到舒适的卧姿,当即张开眼睛挑起身侧窗户上的帷幔向外望去,只见微暗的夜幕之下,她们正身处一片看起来分外幽静的树林之中,周遭皆是参天大树,马车的跑动声惊动了正栖息在林间的鸟儿,不时便从茂盛的树木顶端飞出几只,叽叽喳喳控诉被扰了的清梦。 钱小宝悄悄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一眼尚睡得香甜的欧阳兮,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榻上下来,掀开轿帘坐到了钱四身侧。 钱四见她出来,忙低头颔首叫了一声:“少爷。” “恩,”钱小宝点头应下,复又对着钱四说道:“阿四,你赶了这大半天的路,也该累了。就先休息片刻,我来替你赶一会儿。” 钱四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道:“属下还不觉得累。夜间这林子里风大,少爷若是无事还是回车内去歇着吧。” “我都歇息了这大半日,一直窝在车里都该散架了,倒不如赶赶马车尚能松松筋骨。”说完未待钱四反应过来,一把便抢过了他手里的缰绳。 “少爷,这……”钱四见状刚欲出手夺回,空气中却突然多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他停下争夺的动作,坐在原地静静聆听了片刻,继而偷偷覆到钱小宝耳边低声说道:“少爷,属下觉得这林中的气息不对,似是有人埋伏。” 钱小宝闻言也悄悄放慢了赶着马车的动作,倾耳聆听一番,果然,刚才睡醒之时这林间还时不时会飞出些受惊的鸟儿,现下却是悄无声息的,连一丝鸟叫声都听不到了,想来是埋伏在这附近的人已经提前吓跑了那些原本栖息在此处的小东西们。她右手下垂令袖中折扇滑出握在手中,左手将缰绳重新交给钱四,低声说道:“安全起见,我先去将她二人唤醒。” 钱四点头应下,一边偷偷打量四周,一边做出随时准备迎战的状态。 谁知,钱小宝刚刚转身掀开轿帘,一只利箭便从远处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脸颊“嗖”地一声便钉在了轿门上。 “少爷!”钱四惊呼一声,条件反射般起身就护在了她身前,谁知这动作令他手中的缰绳一松,原本便有些受到惊吓的马儿更是撒开蹄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闷着头就是一阵狂冲。 钱小宝见状急忙回身帮他一起先勒停了马,这才抬头看到周围的树林中不少身着黑衣的人影正施展轻功从高处落下,直直地便冲着她们攻了过来。 “少爷小心,”钱四一边低声嘱咐钱小宝,一边抽出腰间佩剑将破风而来的箭矢一一挡开。眼睛环视周围一圈后,随手从怀中掏出些小巧精致的暗镖,扬手便向着攻过来的人群掷去。暗器入肉的闷吭声一一传来,伴随着杀手们的痛呼声以及身体倒地的扑通声,只这一轮攻击便让他们折了三五员猛将。 钱四跳下马车,剑尖直指跑在人群最前面的杀手,出手便是一记封喉的杀招,那人连呼声都还没有溢出口腔便圆睁着双眼倒了下去。钱四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便又攻向了距离马车最近的另一人。 钱小宝扭头看一眼战况,心知钱四应该还应付的来,当即掀开轿帘刚要入到马车内部,被兵器碰撞的叮咚声吵醒的两人恰巧走了出来。 欧阳兮一眼便看到远处正厮杀的人群,急忙转身望向钱小宝问道:“小宝,怎么了这是?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钱小宝只来得及摇摇头,耳中便又听闻身后传来利器破风之声,当即抱着欧阳兮闪身一躲,那随后而来的利箭再次“叮”地一声嵌在了轿门上。 马车之上空间狭窄不便闪躲,更加难以攻击,钱小宝当即将欧阳兮揽在怀中,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抬手刚刚击退一个扑上来的杀手,转头望去,江清潇亦早已提着佩剑加入了战局之中。 钱四的功夫以一敌十向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无奈这杀手像是在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知他功力高深,便以十来人为一组围在他四周,既不强攻亦不后退,若有人被击杀,即刻便又有一人围上去,是以钱四虽将攻击的人杀了不少,却也迟迟脱不开身去到钱小宝身边。好在,钱小宝一把折扇在手,东挡一下西拦一击,虽然身边还带着一个欧阳兮,却奇迹般地毫发未损。 可江清潇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若说起来她的功夫本也勉强算得上中等偏上的水平,对付些宵小毛贼原本是不在话下,谁料想今日这袭击之人却个个武功不弱,她以一敌三尚能勉强应付,但身边围了四五个可就吃力的多了,别说进攻,就连防守都开始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钱小宝趁着打斗的空隙望过去,一眼便看出江清潇寡不敌众,当即将欧阳兮拉到马车的隐蔽处安置好,低声嘱咐她:“你在这好生呆着,千万别动。”说完,一个飞身略向江清潇身后,“啪”的一声挡掉堪堪攻入她后心的一柄利剑,又三两下将那人击退,这才开口问道:“清潇姑娘,你没事吧?” 江清潇冲着她感激一笑:“多谢钱兄,我还好。” 钱小宝点点头,折扇向前一伸,再次挡掉身侧一人的攻击,心下刚要有所松懈之际,耳边呼呼风声之中,又是一个尖锐之物正破风而来,她左手抬袖轻轻一抚打落攻向江清潇腹间的一枚暗器,随手将她拉向身前护住,转身刚想击落身后的暗器,一个身影却突然从旁边窜了过来,伴随着欧阳兮的一声大喝:“小宝小心!”接着她便被那个身影猛地一个冲撞,扑身倒在了地上。 钱小宝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果然,一只手臂尚压在她后背之上的欧阳兮此时倒在身侧,脸颊朝下,一动不动。 第50章 钱二 钱小宝见状心下一沉,第一反应便是凑上前去将欧阳兮一把抱在怀中,口中焦急地唤道:“兮儿,兮儿?” 偏巧此时又有一人持剑刺来,钱小宝抱着欧阳兮就地一滚躲开攻击,心下急躁难当,想也不想,随手取过地上一枚之前被击落的暗器,扬手一掷,直入对方面门。 此时局中战况依然激烈,钱四虽说并没有吃什么亏,但从始至终被人缠斗,□□无暇,只能远远地望着钱小宝,纵是心中焦急不已,却也只能先埋头解决眼前的麻烦。江清潇就更不用说了,原本便有些吃力,现下少了钱小宝的帮忙,已明显处于下风,一不小心便露出了腰间命门。 这致命的疏漏岂能逃过杀手的眼睛,与她距离最近的一名黑衣男子即刻便举剑刺了过来,钱小宝眼角余光恰巧瞟见这一幕,无奈距离太远,也只能冲着尚茫然未知的江清潇急急喊道:“清潇小心!” 江清潇闻言急忙低头望去,无奈那行刺的人速度飞快,转眼间剑尖便已来到身前。她心下一凉:完了,看来今日是要命丧于此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剑就要将她腰间命门贯穿,凌空之中,一条七彩软鞭携着咧咧风声强势袭来,鞭尖快速缠绕剑身将之移开,同一时间那鞭身亦像是有灵性般“啪”地一声击向杀手胸前,瞬间便将那人逼退了十几步,抚胸低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后,突然就倒向地面动也不动了。 江清潇站在原地立时便傻了眼:一鞭就将人抽得吐血而亡,这武功该是多么深不可测啊。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彩鞭如游龙般一阵狂舞,随着“啊、啊”的呼痛之声,黑衣人一个个倒地身亡,心中再次将持鞭之人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就在她惊呆发愣之际,远处又是一枚暗镖破风而来,江清潇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白衣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腾空后飞速后退躲开暗器,同时手腕翻转,彩鞭灵活地扑向袭击者“啪”地一声击落了他手里正欲掷出的下一轮飞镖。 江清潇抬头望去,这惊鸿一瞥却再次让她愣了神。那是一张足以称之为倾国倾城的脸,一弯如月柳眉,两点璀璨星眸,巴掌大的俏颜上,唇色绯红,皓齿洁白。只是,恰似这人身上的一袭白衣,既有赏心悦目之感,又不乏冷若冰霜之意。如月弯眉此时正微微皱起,该是如星光般灿烂明亮的眸子里却只盛着点点寒意。白净似雪的倾世脸庞紧紧绷着,不带一丝笑意,就连薄唇都严肃的抿起,尖翘的下巴也因此沾染了一点冷漠之感,整张脸看上去便真有如数九寒天中那漫天飞雪般寒冷。 一阵清风经过,吹起那人雪白的裙带,飘舞间撩过江清潇脸畔,不知怎的,心里竟也像是被拨动的湖水般,起了丝丝涟漪。 手持软鞭的美人看着眼前人自打落地后便一动也不动,心中虽一阵莫名,却也只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撇下她加入了不远处钱四的战局之中。 局中形势因这一人的加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钱小宝看一眼状似无碍的江清潇,再瞄向远处联手之后很快便胜券在握的二人,心中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眼神便又再次担忧地落在了欧阳兮身上。 好在,原本被她抱在怀中纹丝不动的人此时却清醒了过来。确切的说,欧阳兮先是试探地将眼睛扯开了一条小缝,本意是想先偷瞄一眼,却不曾想只这一下便直接撞上了钱小宝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神。 钱小宝原本盛满担忧的目光中马上就增添了一丝审视,欧阳兮“嘿嘿”一笑,当下也只得无奈地睁开双眼,假装不明所以的四处打量一下后,开口说道:“呃……小宝……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钱小宝虽心中怀疑,但想起之前她倒地后动都不动的情形还是语带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欧阳兮面对她担忧的眼神,目光一阵闪躲:“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钱小宝却还是不放心,将她从地上拉起后,上下一阵打量,问道:“真的没有哪里不妥?不觉得哪里痛吗?” “没有没有,真的没事。”欧阳兮连连摆手,但看她依然面露怀疑,当即也只得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轻声呢喃道:“其实……呃……我并没有被那暗器伤到,只是……只是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绊倒,面朝地摔下去,一时摔懵了而已。” 钱小宝闻言,立时便有些哭笑不得:“既是没有受伤,为何迟迟不应我的话,害得我……”话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抱着欧阳兮一副担忧的样子太过情切,钱小宝当下便止住了话头,又故意换上了一种不悦的神情看向对面的人。 欧阳兮心知自己理亏,当下也只得实话实说以期得到这人的谅解。 “从昨晚之后你就一直对我冷冰冰的,我心里难受极了。现在难得又见到你这么担心紧张的样子,我……我也只是想多享受一下而已。”欧阳兮看一眼听完自己这番话后面上露出复杂表情的人,继续说道:“再说了,其实我刚倒下的时候是真的被摔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大脑清醒过来就感觉你紧紧抱着我,还一直不停的唤。要是这个时候我突然睁开眼,不是把你吓坏了吗?那我就想先偷偷看一下什么情况,谁知道……” “所以我还要感谢娘子你如此体贴了?” 欧阳兮心虚地看一眼钱小宝,遂又急忙低下头小声说道:“那倒不用。” 钱小宝见状,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弯,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声:“当真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欧阳兮当即抬脚就想蹦两下,无奈蹦起刚一落地右脚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她一声痛呼之下,歪歪扭扭便向一旁倒去。钱小宝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的身体揽向怀中,眉头早已皱起:“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欧阳兮待脚上这阵疼痛过去,这才皱着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呃……可能是被刚才的石头崴了脚。” 钱小宝轻叹一声,一个打横将她拦腰抱起,直吓得毫无防备的欧阳兮惊叫连连,当下赶紧双手勾起她的脖子,一动都不敢再动。 此时,钱四他们已将来袭之人杀了个七零八落,剩余的看着苗头不对,招呼起幸存的伙伴急忙转身落荒而逃了。 钱小宝将欧阳兮抱着回了马车内,刚将人安置在软塌之上,起身便见到前来复命的二人。 钱四急急上前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钱小宝应道:“没事。” 钱四将钱小宝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身上洁净如初,不见一丝血迹,这才放下心来。复又转头望向一旁的欧阳兮:“少奶奶受伤了?” 钱小宝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转头看她一眼,说道:“算是吧。” 那前来救人的冰山美人此时也正巧来到了她们身侧,闻言语调清冷地说道:“是否需要属下看看?” 钱小宝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望着她问道:“你为何会突然过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属下稍候祥禀。”说完翻身上车,凑到近前将欧阳兮仔细检查一番,见身上并无其他伤痕,这才抬手将她右脚鞋袜脱下,以手指试探轻按,确定并没有伤了筋骨,这才转向钱四问道:“药箱呢?” 钱四抬手指了指药箱所在抽屉的位置,冰美人依言打开,将药箱取出后,只三两下便将欧阳兮的右脚包扎好,随后嘱咐道:“无大碍,少奶奶这几日小心点即可。” 欧阳兮此时才有时间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当下心中不觉又是一阵赞叹:怎的钱小宝身边全是些俊男美女,男的倒也还好,这女的可全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就说眼前这个吧,虽然看着是冷淡了些,但这模样,啧啧,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正整理药箱的人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瞧了半天,面上神情却是分毫未动,依旧冷淡如初。 钱小宝复又转向一旁的江清潇:“清潇姑娘也受了些轻伤,让阿二也帮你包扎一下吧。” 江清潇闻言飞快地抬头看了对面冷冰冰的人一眼,继而低头说道:“不用劳烦了,我这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皮外伤也需好生处理一下。”钱小宝说完,不容置喙地拉着她的手臂往前一送:“劳烦阿二也帮清潇姑娘看一下。” 冰美人点头应下,随即拿着药箱翻身下车,来到不知为何双颊绯红且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面前,淡淡说道:“请姑娘抬起手臂。”江清潇愣愣地抬起右手,任眼前的人欺身向前帮她处理起了臂上的剑伤。 钱小宝正欲向钱四询问些关于杀手的情况,右手的袖口却被人轻轻扯动了一下,转头望去,一眼便撞上欧阳兮透出八卦神采的明亮双眸:“那个像仙女一样的美人,是钱二?” 第51章 京城 钱小宝哭笑不得,看她一眼,故意盯着那被白色布条缠的严严实实的脚,语调轻快地调侃道:“娘子还有心思打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来脚是不疼了?” 欧阳兮顺着她的目光瞄向自己此刻已经肿得像座小山似的脚踝,随意一挥手,说道:“这些是小事,没关系。倒是钱二,差点儿亮瞎了我的眼,一直都以为是个彪形大汉呢,突然变成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儿,我得需要时间好好适应一下。” “我看需要适应的似乎不只娘子一人。”钱小宝说完,眼神瞄了瞄不远处的江清潇。欧阳兮这才发现自己那正抬着手乖乖被人包扎伤口的挚友,此刻居然莫名的满脸通红,还有那眼神,喂喂喂,你是一只正在思春的猫儿吗,需不需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欧阳兮体内八卦的火焰被再次点燃,且比之刚才热度更高,她继续扯了扯钱小宝的手袖,低声问道:“你看她们两个站在一起配不配?” 钱小宝闻言再次将视线投向正包扎伤口的两人,轻颔首道:“样子也倒还般配。”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钱小宝重新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兮,意有所指地问道:“她们可都是女子。” “都是女的怎么了,难道就不能相爱了吗?我还……”欧阳兮说到这里,正巧看到已经包扎完毕的两人朝着马车走过来,当下截住话头,只十分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还喜欢女的呢。” 一时没有听清楚的钱小宝直觉欧阳兮最后说的是句很重要的话,刚想开口再问一次,钱二却已经走到近前,向着钱小宝轻轻行了一礼,说道:“少爷,属下有事要禀。” “哦,好。”钱小宝有些失望,扭头看了欧阳兮一眼,随即起身跳下马车,朝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我们去那边谈。” 钱二闻言转头向着欧阳兮轻轻点了点头,之后转身随着钱小宝去了。 待两人走远,欧阳兮一把拉过刚刚跃上马车的江清潇,低头神秘兮兮的问道:“清潇,你觉得钱二怎么样?” 尚兀自盯着美人儿背影的江清潇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回道:“什么怎么样?” “钱二啊,你喜不喜欢她?” 江清潇闻言差点儿没一头栽下马车,她转过身看着欧阳兮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兮,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嗳,我怎么胡说了?”自己的感情还没理清楚顺明白的人,说起别人来倒是头头是道:“你从刚才啊,那眼睛就一刻都没从钱二身上离开过,就跟拿502粘上了似的,当我们都是瞎的啊。” “五零二?”江清潇一头雾水。 “哦,就是胶水。不是,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什么总是盯着人家看。” “呃……那是……她长得实在美丽,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江清潇低下头小声地辩解了一句。 “那我长得也不差啊,钱小宝长得就更……呃……不是,我是说,怎么不见你看见我的时候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瞧啊?”欧阳兮说完,故意低头凑到她面前,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觉得我长得难看。” “不是不是,”江清潇急忙摆手否认:“小兮也长得很好看。” “我也长得好看,但是钱二长得最好看是吧?”欧阳兮坏心眼地凑上去问道,江清潇一时不察,脱口就说出了心里话:“恩,是的。”说完觉得不对,又急忙摆手:“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行了行了,”欧阳兮开口打断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 “啊?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汉语词典,干什么一天到晚给你们做名词解释啊。咱痛快点儿,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钱二?” 江清潇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马车旁却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少奶奶有何吩咐?” 欧阳兮一惊,掀开轿帘果然就看到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看着她的钱小宝,以及,她旁边表情冷淡实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的冰山女王钱二。 “呃……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听到了多少?从哪里开始听的?” 钱小宝翻身一跃上了马车,转头看一眼满脸通红,头都要垂到地上的江清潇,坏笑一声说道:“你猜。” 刚才的突袭虽然来势凶猛,但好在她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便离开了马车,是以虽战况激烈,马车却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耗,几人简单修整一番,又吃了些干粮,便又继续上路了。 欧阳兮半靠在自己的软塌上,转头对着身旁的钱小宝问道:“小宝,钱二为什么不进来车厢和我们一起?” “她要和钱四轮流赶车。” 话刚说完,欧阳兮还没做出反应,江清潇倒是先坐不住了:“她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搭救我们,也不休息一下就又去赶车,会不会过于辛苦了,要不我出去替她吧。”说完,起身就要掀开轿帘。 坐在塌上的钱小宝半起身拉住她未受伤的胳膊,将人拽回床上,说道:“你受伤了正需要多休息才是。” “都是皮外伤,无妨的。” “皮外伤也要休息。再说,即便你出去,她也不会进来的,外面那么窄,你何苦还要出去占地方呢?” 话糙理不糙,钱小宝这话虽不怎么中听,却婉转地替钱二表达了拒绝之意,江清潇闻言也只得垂着头蔫蔫地坐了回去。 欧阳兮见她一副分外心疼自家女神的样子,也好心开口安慰道:“放心,钱四还在外面,他一定会看着钱二让她多休息的。”话音刚落,自己却突然转向钱小宝,飞跃性地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不过小宝,你难道不觉得钱二这个名字和外面那位冰山大美人实在不怎么相配吗,我只这么随便叫着都觉得怪怪的。你怎么想的啊,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又有何妨?” “是啊,你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代号了,一二三四,还有没有五六七八啊?” 钱小宝闻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当即摇着折扇轻扇两下,蹙眉想了想说道:“若你们实在不喜欢这名字,也可直呼她本名,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唤作‘无影’。” “本名?”欧阳兮凑上前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她会有两个名字啊?” “我年少时曾不经意救过她师傅一次,许是为了答谢这一命之恩吧,几年前她师傅便将她送来做了我的贴身护卫,这本名便是她师傅起的了。” “她师傅倒是比你有品味得多,无影这名字听着顺耳多了。”欧阳兮对着钱小宝嘲讽一番,当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自己偷偷嘀咕了一句:“幸亏只是做护卫,不是以身相许。” 钱小宝见她又在那儿小声嘟囔,直觉地反问道:“娘子在说什么?” 欧阳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萌生出刚才的想法,现下被钱小宝一问,立时便像在作案现场被抓住的偷儿般红了脸,急忙摆手说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钱小宝怀疑地看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欧阳兮见状,只得赶紧将话题移开:“钱二,哦,不,无影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救我们?” “她原本也只是过来接应,撞上那些杀手纯属巧合。” 欧阳兮拍拍胸口:“幸亏有这个巧合,否则我们可就都挂了。” 钱小宝早已习惯她不时便冒出来的怪词,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不知为何,即使是听不懂的话,她亦能轻易理解话里的意思,当下,盯着她受伤的脚促狭一笑:“若都像娘子这般‘机灵’,即使有钱二相救,估计也难逃一挂。” “你……”欧阳兮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却难得的不止没有生气,心情还越发好了。有说有笑还懂得暗讽她,这样‘讨厌’的钱小宝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有了钱二和钱四轮流赶车,行程果然如最初预料的快了很多。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一行五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这大名鼎鼎的晟沐都城。 出乎欧阳兮意料之外,车内的钱小宝并没有出去安排钱四找客栈,而是悠悠然躺在自己的软塌之上闭目养神,手中的折扇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摇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小宝,我们是不是还住你自己开的客栈啊?” 钱小宝眼睛未睁,只调笑着回了一句:“娘子还怕会露宿在这大街之上吗?” 话音刚落,马车行驶的速度突然开始变慢,直到最后一点一点停了下来,钱二掀开轿帘对着钱小宝说道:“少爷,到了。” “好,”钱小宝应了一声睁开眼睛,起身望着她说道:“你先把清潇领进去安顿好,我和少奶奶随后就到。” 钱二应下,转身下车带着随后跟过来的江清潇进了院门。 “走吧,娘子大人。”钱小宝说完,将折扇收起,弯腰将欧阳兮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原来你在京城也有房子啊。”欧阳兮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宅院,虽然面积不算太大,却是小巧精致,古色古香得很。 钱小宝却并未答话,一路抱着她穿过庭院和几重月洞门,最终在院落深处的一个房间前停住了脚步。身后的钱四不等吩咐,急忙上前一步将门推开,看着自家少爷将怀中抱着的人稳稳地放在了床上,这才转身出去了。 等到没有了第三者,只剩她们二人独处时,气氛不知怎么竟又变得不自然起来。钱小宝掀开一旁的薄被盖到欧阳兮身上,随即起身说道:“娘子好好歇息吧,有事就唤门外的丫鬟。”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这是什么意思,又要分居?那可不行,好不容易在路上缓解的关系,一旦分居,不是就又回到原点了,那她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吗? 欧阳兮情急之下忘了自己受伤的脚,翻身跳下床。追着钱小宝离去的背影走了两步,右脚才后知后觉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踉跄一下后“啪”地就摔倒在了地上。 钱小宝闻声转头,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回了床上。 “真是笨到家了,好端端地也能从床上摔下来。” 欧阳兮揉着被磕得通红的鼻头,委屈地看着她说道:“什么摔下去的啊,要不是为了追你,我至于摔得这么惨吗?” “追我做什么?” “我……”主动邀人同睡毕竟也不是多光荣的事情,纵是脸皮厚如欧阳兮,也还是有几分犹豫:“我不是怕你好端端的又跟我闹分居吗?” 说到分居,钱小宝不期然便又想到离开江州前那令她又爱又恨的一夜,当即便沉默了下来。欧阳兮却只当自己说中了她心中的想法,急忙开动脑筋飞快地想出其他可以将人挽留住的借口:“呃……你看我还受着伤呢,一个人睡要是半夜想喝水上厕所怎么办?” 钱小宝淡淡瞟她一眼:“门外有丫鬟,我吩咐她们彻夜守着便是。” “可……上厕所这种事怎么好叫别人伺候啊。” 钱小宝闻言挑了挑眉,欧阳兮连忙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可是为了你才受的伤,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吗?” 负责,这个词就像是个炸弹,从欧阳兮嘴里说出来的一瞬间,钱小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恨恨地瞪她一眼,起身离开了床沿。 欧阳兮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也没脸再继续挽留,只低着头呐呐地说道:“随你高兴吧,其实……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那丫鬟,你也不用叫她在门外守着了,早些叫人家去睡觉吧。” 听着她这委屈的声调,扭头再看一眼那人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钱小宝的心立时就又软了,拉开门淡淡回了句:“我去吩咐阿四点事……稍候就回来。”说完也不待欧阳兮回答,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第52章 相悦 欧阳兮的睡眠极好,向来是一沾枕头就着,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躺在床上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前尚不觉得,可自从过完那夜钱小宝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之后,心里便总觉得不痛快。即便是看到她和江清潇接触,也会无端觉得酸酸的,十分不是滋味。 难道不知不自觉中喜欢了人家而不自知? 欧阳兮抱着脑袋想了想,钱小宝虽然平日里说话不怎么好听,还会时不时抓住自己话中的把柄各种明嘲暗讽,但除此之外,她长得漂亮又有钱,对自己虽说不上体贴入微吧,却也是关怀备注,宠溺有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符合心中梦寐以求的择偶条件,即使是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那也不足为奇吧?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天生便是个弯的,喜欢了人家也在情理之中,可钱小宝却是实打实直人一枚,还跟当朝天子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怕是不会看上如此一无是处的自己吧? 管它呢,想到此处的欧阳兮“啪”的伸手一拍床头木栏:只要有信心铁杵磨成针,她欧阳兮看上的人,还能跑了不成?若喜欢那自然是好,若是她对我无意,就磨到有意为止! 这样想着,欧阳兮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看起来势在必得又带点邪魅的微笑:亲爱的相公小宝,你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娘子我的手掌心的,不如就乖乖地从了吧! 心里想着那晚钱小宝在身下娇羞逢迎的模样,心里不觉便痒痒起来。得意忘形之际,差一点就要让笑声脱口而出,安静的空间里却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欧阳兮连忙心虚地捂住嘴朝着门口望过去,果然便看到身着雪白中衣的钱小宝正翩然走过来。 “怎么还没睡,不好好休息,伤何时才能好?” 欧阳兮看着坐在床畔的钱小宝,鼻息间满满都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清香:“我在等你啊。你洗过澡了?” 钱小宝微微点了点头:“怕你睡了吵到你,便在别处洗了。等我做什么,怕我不回来?” 欧阳兮也不隐瞒,当即大方承认道:“是啊。” 这倒让毫无准备的钱小宝吃了一惊,静默了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便脱了鞋袜翻身上床,说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如此你也该安心了,那就早些睡罢。” 不搞定钱小宝,欧阳兮想必今夜是难以入睡的。但是应该怎么才能试探出她真实的心意呢?太婉转了怕她听不懂,直接问吧,又怕把人吓着再直接给拒绝喽。 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一计良策,欧阳兮便又难耐地在床上烙起了饼。背对她躺着的钱小宝,原本也是心中思绪万千难以入眠,现下干脆坐起身直勾勾盯着她道:“今日你跟清潇两个在车上睡了一整天,我看这是不困了是吧?” 清潇?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旁敲侧击这一招呢。欧阳兮当即眉开眼笑,哼哧哼哧爬起来坐到钱小宝对面,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小宝,你觉得清潇和无影配不配?” 话题转换得太过突然,钱小宝一时又愣了神,皱眉看她一眼,不解地答道:“这个问题前两日不是才问过吗?怎么好端端又提了起来?” 欧阳兮双手上前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说道:“别管为什么了,你只管答就好。” “那日说过了,两人看着确实珠联璧合,十分般配,但……”话说到这里,钱小宝突然想起那日那句虽然没有听清楚,但直觉是很重要的一句话。当即话锋一转,问道:“还记得那日我说即便般配,但两个女子之间又如何可能,娘子的回答是?”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欧阳兮闻言目不转睛盯着钱小宝说道:“我说这没什么不可以,因为我原本就喜欢女的。” 此话一出,钱小宝立时呆愣原地不动了,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一时惊诧一时又怀疑,但最终都变成了浓浓的欣喜,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欧阳兮见自己这番“表白”没有奏效,心中虽有些失落,却还是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不气馁地问道:“小宝,要是我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怎么样呢?” 惊喜一重接着一重而来,尚未回过神来的钱小宝,再次被这句话扰乱了心绪,她没有听错吧,兮儿刚才说喜欢她? 钱小宝差一点都要怀疑自己是思虑过度导致出现幻觉了,当下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欧阳兮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问道:“你呢,小宝,你喜不喜欢我?” 亲耳听到欧阳兮确定的声音,钱小宝心中的欢喜之情简直都要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她暗暗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躁动不已的心,转头望着对面的人说道:“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 “啊,真的?”欧阳兮可不像钱小宝那般淡定,当即开怀一笑扑向了对方怀里,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抬起头问道:“你确定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吧?不是朋友之间或者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哦,不对,我们都是女的,该怎么说呢,总之……总之,就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是爱情,爱情你懂吗……” 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欧阳兮惊诧地看着眼前突然被放大了几倍的钱小宝的脸,一时之间呆住了。如此,更加方便对面的人在吮吸着甜美唇瓣的同时,趁机将舌尖滑了进去,温柔地扫遍口腔之后,又调皮地缠上了她小巧的舌头,纠缠逗弄,乐此不疲。 欧阳兮一时忘了呼吸,直到身体缺氧脸色通红,钱小宝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放开,抚了抚胸前让她把呼吸调顺,这才一脸坏笑地凑上前问道:“娘子说的喜欢,可是这种?” 看着眼前钱小宝亲吻过后鲜艳娇嫩的双唇,说话间不经意呼到脸上的温热气息都让欧阳兮瞬间红了脸,先前告白时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她低下头躲开钱小宝戏谑含笑的眼,呐呐说道:“呃……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那就是还不够准确喽?” 钱小宝低声轻笑了一下,随即伸手向前不着痕迹的一扯,欧阳兮腰间的裙带就这样轻飘飘的落下来躺在了两人身侧的床上。 “那不如,我表达的更精准些,娘子以为如何?” 美目波光流转,俏颜巧笑倩兮,这样浑身上下都带着蛊惑气息的钱小宝是欧阳兮未曾见过的,她一瞬间竟然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呆住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口中还傻傻回道:“好……” 钱小宝双手攀上欧阳兮肩头,动作轻柔的将她外衣脱下随手置于一旁,又干净利落的三两下将中衣里衣系数褪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欧阳兮全身上下便只剩了嫩黄色的肚兜和雪白的裘裤。她低头埋在眼前诱人的雪颈前,先深深吸了口这人身上独特的清香,这才将微凉的唇瓣贴上去轻轻吮吸起来。 欧阳兮凑不及防地娇喘一声,原本便不甚清明的眸中渐渐透出了一丝浊色。 钱小宝轻笑一声,慢慢加重了吮吸的力度,唇瓣过处,雪白的脖颈之上不期然的增添了几抹草莓般的印记。 欧阳兮全身似是有一股电流飞快掠过,让她全身酥酥麻麻的,说不上难受,却又不知怎的异常难耐。 而此时,钱小宝唇瓣早已离开她的身体,拉开一段不大的距离眯着眼睛审视一番,像是对刚刚自己留下的印记不甚满意,她皱眉思索一番,干脆再次覆身上前,以牙齿轻轻摩擦撕咬起来。同时,原本置于身侧的双手也早已绕到背后,轻轻扯开欧阳兮上身仅着的遮羞之物,左手将之一把扯下的同时,右手掌心向前,准确的将里面的隐藏之物包裹其中轻轻揉捏起来。 欧阳兮口中溢出一声低吟,眼中仅剩的一丝清明也终于消失殆尽,她轻轻扭了扭身子,呢喃了一句:“小宝……” 钱小宝终于放过早已遍布吻痕的锁骨,低头移至胸前,右手中盈握之物早已在抚慰之下慢慢起了变化,她轻笑一声,伸出舌尖慢慢舔上了左边那个,看着那原本服帖柔软的小颗粒突然站起了身,直到变得坚硬耸立,欧阳兮又是一声难耐的呻、吟声随即便传到了耳中。 钱小宝扬起唇角邪魅一笑,看着欧阳兮不复清明的眼睛,低头问道:“兮儿,如此是否更精准些呢?” 什么精准?什么如何?欧阳兮脑中一片混沌,早已失了思考的能力,当下只垂下眼帘看着身前笑靥如花的人轻声央求道:“小宝……” “恩?兮儿唤为夫何事?”钱小宝说着话,右手早已改掌为指,将那中间的粉粒置于两指间轻轻摩挲揉捏起来。 欧阳兮脖颈不自觉地抻直,并微微向后扬起,身体也不知不觉由雪白慢慢变成了一种诱人的粉红,她上齿微微咬着下唇,目光中好似带着一丝水雾,正满含期待地望着钱小宝。 第53章 报复 窗外夜幕渐深沉,屋内春光恰正好。宽大的雕花木床边,轻纱围幔早已被放了下来,严严地将内里的一派春光遮了个不见分毫。而此时,偏巧有调皮的风经过,透过半掩的窗子,直直冲向床边将洁白的轻纱吹向了半空中。 从这偶然掀开的一角望进去,钱小宝身着雪白中衣正半坐在大床正中央,而欧阳兮上半身早已不着寸缕,就连原本完好穿着的裘裤此时也已经被褪到了臀部以下。她半靠在钱小宝胸前,目光迷离,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在眼前的人低头将她兀自傲立的乳、尖一口含住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啊——” 钱小宝先是用舌尖将口中粉粒舔舐一番,继而双唇含住狠狠地吮吸了片刻,最后在欧阳兮的连连娇喘声中,一口咬住,左右慢慢厮磨起来。 欧阳兮粉颈绷的笔直,后仰的头已经枕在了钱小宝床边的大腿上,她难耐的扭动腰肢,眸中水光肆意,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小宝——啊——不要——” 钱小宝万万没有想到,情爱之事竟然如此奇妙,聪明如她不过是依葫芦画瓢随便学了些那夜清醒时隐约记得的手法和样式,竟然就把欧阳兮“折磨”成了如此*的模样。 欧阳兮此时果真是应验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眸中含着泪水,身上沁出汗水,连楚楚盯着她的眼神都是柔情似水,直看得钱小宝全身燥热,莫名便又多了些冲动。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她记得欧阳兮那夜好像吻遍了她全身,那么,这应当也是两个女子情、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吧? 钱小宝看一眼欧阳兮盛满欢愉和饥渴的眼神,凑上前去安抚性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在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之后,她抬手轻轻托起欧阳兮浑圆的翘臀往上托了托,以方便自己低下头来时可以轻易地吻到她平坦光滑的小腹。 沿着早已挺立的双峰一路向下,吻过肋骨和肚子,很快舌尖便舔上了她光滑紧致的腹部,轻轻啃食一阵,再慢慢用舌尖轻触,最后再用双唇吮吸,这整套工序应该没有落下的吧? 欧阳兮感觉腹部像是着了火,滚烫难耐不说,还大有蔓延到全身的趋势,她平直搭在床上的双腿慢慢蹦的笔直,脚背向前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脚跟抵着床单轻轻摩擦,那难耐的感觉让她浑身都痒痒的,实在难受极了。 “小宝……”她又轻轻的唤了一声,带着无限的渴望。 钱小宝却在此时再次愣了神,她在回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是继续往下接着亲,还是做别的什么?那夜发生的事偏偏到这里失了记忆,她眉头微蹙,苦苦思索了半天亦是不得要领。 可欧阳兮却是已经难以忍耐了,她甚至双手勾着钱小宝的脖子,将上半身更紧的贴向身前的人以期填补心里这越来越空虚的感觉。 “乖,兮儿莫急。”钱小宝学着之前欧阳兮的语气,轻轻哄着身下的人。但这燃烧的愈发热烈的*岂是三言两语的安抚就能浇灭的了的,欧阳兮腰肢扭动的更加激烈,花瓣已经有意无意的移到钱小宝手掌下方轻轻摩擦。 在这若有似无的引导之下,钱小宝懵懵懂懂地将手探向欧阳兮紧紧闭合着的双腿中间,一点点摸索到了那丛林之下。触手便是一片温润湿滑,钱小宝不解地皱了皱眉,怎么下身出的汗会如此之多? 欧阳兮翘臀不断扭动,幽、穴不时便触到钱小宝停滞不前的手,激起一层层战栗。终于,钱小宝手掌向前,以拇指和食指撑开状如唇瓣的穴、口,轻轻将内里藏着的小核夹在两指间揉捏了起来。快感一*袭来,欧阳兮原本紧闭的双腿不自觉的张开并慢慢屈起,双脚也从平直的搭在床上改为虚虚地踩着。 “恩——啊——”欧阳兮的低吟声断断续续从口中溢出,这声音似是一种肯定,又像是一种激励,使钱小宝原本犹豫不决的动作立时变的坚定起来。手中捏着的小核似是正慢慢变的丰满,她每加重力度捏一下,欧阳兮的低吟声就愈发强烈一些,身下的液体也不知不觉越沁越多。 渐渐地,钱小宝似是找到了些感觉,修长的手指在穴口,一时按压一下周围的唇瓣,一时又捏一下已经湿润不已的核心,欧阳兮也在这愈发有技巧的逗弄之下,感受到愈来愈多的快感。 人说得意忘形,却不知这情、事行到高涨时更是容易忘形。渐入佳境的两人早已忘了欧阳兮受伤的脚此时正踩在床板之上,现在只是虚虚的放着尚不觉有什么,一旦用力踩实了,那后果…… 像是为了应验这一番话,在钱小宝的不断挑逗之下,欧阳兮蜜、穴一张一合间愈发频密,终于一波强烈的快感直达大脑,她就这样在钱小宝明显生涩的手法下攀上了第一个小高峰。身体绷的笔直,双脚更是牢牢地踩向了床面。 “啊!”虽然到达了顶峰,但是这稍纵即逝的快感还不容她细细品味便被脚上传来的一阵钻心的痛感完全取代了。欧阳兮一时间小脸紧皱,眼中迷蒙之色立时消退了大半,转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痛苦。 钱小宝还当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才不小心伤了欧阳兮,当即停下手中动作,凑上前轻抬着欧阳兮的头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兮儿?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自作孽不可活,欧阳兮深吸一口气才暂时压下这猝不及防的痛,手指遥遥指着右脚,说道:“脚,脚疼。” 钱小宝紧张的情绪立时松懈下来,哭笑不得的看一眼欧阳兮,这才凑上去用手指轻触一下问道:“很痛吗?要不要帮你揉揉?” 欧阳兮疼得泪珠都洒出来了两颗,微微抿着嘴,端的是一副可怜样。 “你啊,真不知说你什么好。”钱小宝摇摇头,右手上前覆到受伤的脚踝处轻轻揉捏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好像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疼痛终于慢慢消退了下去,欧阳兮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即便又抬起身子若有似无的蹭了蹭钱小宝,那意思明显就是,我脚不疼了,咱们可以继续。 无奈,欧阳兮这个当事人虽不怕,钱小宝却是断不敢再贸然行事了。加之自己本就对此不甚熟悉,若真的一不小心给身边人再添了一处新伤,那可就追悔莫及了。当下佯装看不懂她的暗示,只捡起旁落的肚兜帮她穿上,将人小心抱起放置一旁,拉出原本压在身下的锦被想帮欧阳兮盖上。 难得挑起的兴致被中途打断,欧阳兮当下也有些闷闷不乐,见钱小宝如此不解风情,便故意开口问道:“小宝,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了啊。” 被说中了心事的钱小宝面上微微一红,却嘴硬的说道:“莫要胡说。” 欧阳兮一看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当下兴致又起,高兴地说道:“若你不会,可以让我来啊。我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一定会发挥得更好的。” 钱小宝嘴角一抽,上次被欧阳兮“粗暴”对待的画面不期然便显现了出来,当下掀起被子将她严严实实盖好,不容置喙地说道:“你受了伤,不宜进行任何运动,乖乖睡觉!” 欧阳兮还想再说些什么,钱小宝却早已飞速的屈起两指对着微弱的烛火轻轻一弹,灯光应声熄灭,房间内瞬间便陷入了黑暗。 好吧,黑灯瞎火的想做什么都不行了。欧阳兮无奈的躺下,想了想,又轻轻挪动身体靠近钱小宝,直到最终窝进了那人怀中,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闭眼甜甜睡去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第二日,有着顽强生物钟的欧阳兮难得的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尚未回过神来的人扭头一看,却发现原本该睡在自己身侧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情况?吃干抹净人就跑了?好吧,虽说只吃了一点离吃净还有些距离,但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乖乖等着她醒来后先安抚一番表表心迹啥的吗? 难道是不想认账?不会是为了报复自己上次做了却不想负责任才故意搞这么一出吧,果真那样的话,这剧情是不是也太狗血了? 欧阳兮终于体会到了上次被自己很不负责任的拒绝后,钱小宝悲伤难过的心情了。唉,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呢,做过的事迟早是要还滴! 她情绪有些低落,捡起散落在身旁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小声嘀咕着:该死的钱小宝,不是这么睚眦必报吧,我之前那么做是因为不知道彼此的心意。虽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地道,但就不能看在我那么虔诚的主动告白的份上原谅我吗?若你昨晚真的是出于报复才那么做,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第54章 进宫 欧阳兮气鼓鼓地穿好衣服,刚要翻身下床,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难道是小宝回来了?欧阳兮心情立时欢快起来,可转念一想她回来还用得着敲门吗?当下便又沉下小脸,没好气地问道:“谁啊?” “少奶奶,我是专门负责伺候您的丫鬟。” 欧阳兮第一反应便想拒绝,但是不经意瞥见自己包裹的像个粽子似的脚,还是不甚情愿地答道:“哦,那你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推门进来,手端一盆清水,先转身放在一旁的桌上,这才脚步轻快地走到床前,对着欧阳兮弯身行礼:“桃花见过少奶奶。” 欧阳兮先是低头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般猛地抬起头将眼前人仔细打量一番,惊喜地开口说道:“桃花?你是那个在江州街上的小姑娘?” “正是奴婢。” 欧阳兮激动地半起身拉着桃花的手,又将她仔细端详了片刻。抹去一身尘埃和伤痕,再换上一袭干净新衣,虽然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面色还不甚红润,但年轻的脸上透着欢愉,月牙般弯起的明眸中盛满悦意,令她周身都透出一股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光彩和朝气。 “你怎么会……” 桃花会意地点点头,随即答道:“我是随钱三大哥一起来的。” “阿三?他到了吗?” “恩,我们是昨日深夜到的,也就比少奶奶您晚了半天。” “可是,”欧阳兮依然满脸疑惑:“你为什么会和钱三在一起的?” 桃花闻言先是冲着她灿然一笑,随即转身走到桌前,将毛巾在温热的水中浸湿,拧干后先帮欧阳兮仔细擦拭了一下面庞,这才说道:“当日安葬了我父亲后,虽还有剩余银两,但是一来我们是逃难去的江州,对那里实在不熟悉,二来我一个小姑娘在当地举目无亲,独自一人不管是要生活还是要挣钱都十分困难。” 欧阳兮闻言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事说起来还是怪我,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 桃花急忙摆手道:“少奶奶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后来,我向周围人打听了一番知道你们住在江州客栈,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想着前去投靠,却在路上遇到之前想对我伸出援手的那位贵公子。” 欧阳兮闻言拧紧眉头:“王轩之?” “好像是吧,奴婢也不甚清楚。当时那位公子提出要我去他家里做工,但我一心还是想着能先找到您报答资助之恩,因此就拒绝了他。可谁知,与他擦肩而过后行了不过几步便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待醒来时便身在江州客栈了。” “是小宝救了你?”哦不对,那个时间小宝应该是跟自己在一起闲逛的,怎么可能抽身前去救人。 桃花也摇摇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醒来后就被掌柜告知可以在那做工。后来那日碰到醉酒的少爷,她这才答应奴婢去贴身伺候您,还特意交代等着和钱三大哥一起出发,等到了京城再给您一个惊喜。少奶奶,少爷对您可真好!” 欧阳兮早已扬起嘴角笑得欢快,将刚刚起床时的不快全部抛到脑后去了。 桃花再一次将毛巾浸湿拿来为欧阳兮擦洗一番,之后说道:“少奶奶,厨房还帮您温着早饭,我现在去帮您端过来吧?” 欧阳兮抬头望一望窗外的日头,摆手说道:“这都中午了,还吃什么早饭,你扶我出去饭厅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得了。” “好,奴婢这就扶您过去。” 欧阳兮起身单脚立在床边,右手轻轻搭在桃花肩头借些力,一瘸一拐向外走,同时轻轻交代着:“别奴婢来奴婢去的,我听着别扭,以后你自称‘我’就行了啊……” 到了饭厅,但见江清潇早已坐在桌前,正目不转睛盯着背对她而立的钱二。几日未见的钱三正面朝钱二而立,低声说着话,听见动静转过身看见欧阳兮,急忙上前扶着她一侧的胳膊引到桌前坐下,说道:“少奶奶既是行动不便,为何不留在房内用餐,招呼下人们送进去便可。” 欧阳兮轻轻撇了撇嘴:“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大家在一起吃的话,饭都会觉得格外香些。”说完招呼钱二钱三道:“你们两个也过来坐下,一起吃。” 钱三刚要开口拒绝,欧阳兮不容置喙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废话少说,快点,都坐下,还有桃花你也是,坐在我旁边。赶紧叫他们开饭,我都要饿死了。” 众人于是依命围在桌前坐下,江清潇看着钱二略过自己坐到了钱三身旁,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欧阳兮看在眼中,默默偷笑一番,随即招呼人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这桌前人虽是多了,但钱二淡漠生性寡言,江清潇只顾盯着对面的人猛瞧饭都没吃几口更顾不上其他的,桃花小心谨慎,自己的饭还没动几口倒是往欧阳兮面前的碟子上布了不少菜。钱三虽并不拘束,却只顾闷头吃饭并不多言。于是,偌大的饭桌之上,除了众人轻微的咀嚼声便再无其他,端的是一派沉闷压抑。 好在这顿沉默的饭局终于结束,下人们一一进门将碗碟撤下,又端来几杯清茶置于桌上,问过欧阳兮并无其他指示后这便退了出去。 钱二钱三见状也起身欲告退,欧阳兮刚想出声阻拦,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俩稍等。” “小宝?”欧阳兮转身望向刚走进门来的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但一想起从起床到现在整个早上都不见她身影,遂飞快地换上一副不满的表情:“半天都没见到你,干嘛去了?” 钱小宝在她身旁坐下,端过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说道:“皇命不可违,相公一早便被招进宫去,到现在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娘子可千万莫再指责为夫了。” “进宫?”欧阳兮闻言立马正襟危坐,满脸严肃看着她:“那个皇帝是不是又要找你麻烦了?好端端把你招进宫去干什么,没有被他占了什么便宜吧?” 说完,一手扯起钱小宝的袖口上下端详,像是生怕眼前人有了什么损伤。 钱小宝轻笑一声拿下她的手:“兮儿莫急,我这趟去并未见到他,只单纯和皇后聊了会儿,这便回来了。” “叫你去了自己又不见人影,他这是搞什么?” “听说是临时有紧急国事要处理,被大臣们唤去了。不见不是正好,难不成娘子还觉得失望?” “怎么会?”欧阳兮说完口中嘀咕一声:“不见还正好,他对你心怀不轨,真要见了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说完转身将钱四唤道身前道:“阿四,拿出来罢。” 钱四点头应下,随即伸手入怀掏出一物置于桌面之上。众人疑惑均凑上前去,低头一看,面前摆着的却是五张面额不等的银票。 “什么意思?不过年不过节的这是发的什么钱?”欧阳兮两眼放光,伸手上前拿过一张面值1000两的:“那我要这张,其他的大家随意啊,想要哪个拿哪个。” 钱小宝摇头轻笑一声,折扇轻挡在她抓着银票的手前,语带宠溺地说道:“兮儿莫急,先看清楚这银票有何不妥。” 不妥?欧阳兮停下动作,将手中银票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一番,怕遗漏了什么又偷偷伸手入怀掏出一张自己的两厢对比了一下,随即疑惑说道:“没什么问题啊。” 钱小宝又将头转向江清潇:“清潇姑娘以为如何呢?” 正犯着花痴的人被这一句话猛然惊醒,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凑上前去取过一张在眼前端详片刻,也是有些不解地说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钱小宝闻言笑而不语,只冲着钱四点了点头。 钱四走到桌前,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五张银票置于桌上。 “不如各位再查看一下这几张有何不妥?”钱小宝说完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热茶,凑近唇边浅酌一口,静静地等待众人回答。 “一模一样,没有什么问题嘛。”欧阳兮双手各执一张面值1000两的银票,仔仔细细比对一番后又求证似的望向江清潇:“清潇,你觉得呢?” 江清潇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钱小宝闻言放下茶杯刚要说话,欧阳兮却突然出声打断:“不对!” 众人皆齐齐将视线投在了她身上,但见她再次将银票打量一番,这才指着右下角某处说道:“连编码都一模一样,这好像就有问题了吧?” 江清潇急忙再次拿过手边两张相同面额的一比对,果然,这五张与之前那五张,但凡是相同面额的居然连编码都是一模一样。 “还是娘子聪明。”钱小宝看向欧阳兮的眼中带着难以隐藏的赞赏:“你能轻易看出这银票的蹊跷之处,实属难得。” 呵呵,这实在是沾了我大天、朝、假、币泛滥成灾的光呢!欧阳兮并没有像以往般被夸了两句就沾沾自喜,而是眉头微蹙面向钱小宝说道:“同样的银票,除了编码一模一样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那如果有人分别拿着这两张银票前去兑换,就算掌柜知道其中必有一张是假的,但因为不能明确指出哪张为假,就还是要依照额度兑换银两给人家。” 钱小宝点点头:“没错。而且这银票之上,连户部金印都一模一样,若分别拿出来,可以说两张都是真的。” “只存进去了一张银票的钱,现在却用‘两张银票’来将钱兑走,还是两张‘真的’,这事情也太蹊跷了吧?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来抢钱,还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这买卖,可比抢劫银行还要划算多了。” 钱小宝自动忽略其中听不懂的字眼,只眯眼若有所思说道:“兮儿这话倒是不错,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抢钱,会是何人所为?” 欧阳兮此时的关注点却并不在此,她着急地扯了扯钱小宝的袖子,问道:“小宝,这银票该不会是出现在你家的钱庄里吧?” “虽不止我们一家,但作为京城最大也是分号最多的钱庄,我们的确是受害最深的。” “是谁这么缺德?”欧阳兮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怎么说以后这钱里也有她很大的一部分,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人抢了去,实在是心有不甘。 钱小宝凝思片刻,突然转向钱四问道:“阿四,我们之前在王昌牧家找到的那副模具呢?速去取来予我!” 第55章 无痕 钱四应声离开,不多时便将装着模具的匣子取来放到了众人面前。 钱小宝将模具取出,与手中银票仔细比对一番后,说道:“果然便是出自此模具。” 钱二早已从钱四口中将他们一行人在江州发生之事了解清楚,现下走到钱小宝身前,垂目说道:“银票在京城,模具却藏于江州,此事太过蹊跷。” 钱小宝环视众人一周,起身慢慢踱着步,一点点分析道:“此事若要深究倒也不难。王昌牧虽现在江州,却仅仅只是到任两年,而他调任之前偏巧便是在户部身居要职。”她走到桌前拿起欧阳兮从怀中掏出的银票与假银票对比一番,又继续说道:“而这假银票造的逼真至极,连上面所盖户部金印,均与真银票无异,说明定是有人私自盗走了金印,更有甚者,这主事之人便是拥有金印之人。” “少爷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前去确认一下金印目前是否还在户部,便知这造假的是何人了。”钱三说完看一眼钱四:“这查探之事恐怕还要阿四去做。” 未待钱小宝答话,欧阳兮却开口说道:“不一定吧。这上面盖着的金印虽然是一模一样,但可不一定就是出自一个印,难道就不能是有人造了个假印出来盖上的吗?” 在现代社会,满大街都是刻章的,想当年欧阳兮为了应付暑期作业,还特意跑到街上,花了十五块钱,随意杜撰了一个公司名称刻了印章盖在自己的社会实践上。每当想到此处,还能有些沾沾自喜:如此聪明的招数,想来也只有自己想得到吧? “不是不能,是不敢。”钱小宝看一眼身旁不知想到什么正莫名笑得欢快的人,继续说道:“我晟沐皇朝司法甚是严苛,尤其对于私自印刻官印一项更是有明确规定。一旦识破被抓,涉案一干人等悉数遭诛九族重刑,就算与此事只有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联系,也难逃此罪,是以,从建朝初期到现在几百年都从未出过一例此等案件。” “原来是这样。”欧阳兮一脸了悟:之前看电视的时候每每见到那皇帝陛下颁发旨意时在上面盖上玉玺,总是会想为什么古人就不怀疑收到的圣旨上玉玺是假的呢?现在听钱小宝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连官印都不敢造假,谁还有那熊心豹子胆去造假玉玺啊。 不过即便有胆子造技术上也不一定支持的了,这里别说满大街了,就是特意去找怕也很难找到一个能帮着造假的人吧,即便找到了人家也不可能搭上九族的人命去挣那么点钱,太不值得。 钱三再次望向钱四道:“少爷说的没错,所以当务之急还需先潜入户部去查探一下金印是否是尚在。” 钱四道:“那属下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钱小宝闻言,抬手制止道:“这户部虽不像皇宫那般守卫森严,但必定也少不了重兵把守,加上你不熟悉里面的环境,估计有些难办。” 欧阳兮插嘴问道:“那怎么办?虽然是很危险,但不去的话又不能查明真相。” 钱小宝想了想,又道:“我与怀珺公主有些私交,也许可以前去拜托她,求一份地形图来。” “无需如此麻烦。”一直未曾说话的钱二此时却站到钱小宝面前说道:“属下的师妹对于探物之事颇有研究,平日里更是乐于收集各处知名府邸的地形图以备不时之需,潜入户部一探虚实对她来说甚是容易,便让她去跑一趟吧。” 既是钱二的师妹,钱小宝自然是十分相信的,当下也不推辞,只问道:“你师妹不是常年陪在你一双师傅身边,何以现下离家在外还来了京城?” 钱二闻言也不细说,只波澜不惊说道:“我师娘总会有些不时之需。”细听不难发现,她语调虽是一贯的淡漠,却无意中透露出一股无奈和宠溺。 “如此便有劳咱们‘落竹仙’了。” 钱小宝略带调侃意味的话却让钱三和钱四立时愣住了,两人惊讶地望向钱二,还是钱三按捺不住首先开口问道:“那个在江湖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入府探物无一落空,且离去时都会在放置原物之处以一枚竹叶代替,至今无人见过其真面目的当世神偷,居然是你的师妹?” 钱二目光轻扫他们一眼,淡淡说道:“原本是我师傅,只是近两年才换成我师妹无痕。” 暮色渐浓,此时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城内人家大多已经熄灯睡下,唯独钱小宝在京城的小小院落内依然灯火通明,一干人等除了前去接应的钱二,全部在厅堂内静静坐着,人手一杯清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欧阳兮受伤的腿轻轻搭在一旁的凳子上,不时看一眼空荡荡的门口,转身不确定的问道:“小宝,无影那个师妹真的这么快就能探进户部查清楚金印还在不在?” 钱小宝嘴角微扬,冲着她安抚一笑:“兮儿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门外飞快的掠进两道身影,那速度之快,还未等欧阳兮睁大眼睛看清楚,人就已经俏生生立在她和钱小宝身前了。 略微倾身先前定睛一看,除了钱二,还有一位年纪稍小的妙龄少女,虽是夜探,但她却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十分有信心,居然连夜行衣都没有穿,还十分扎眼的着一身嫩黄衣衫。浓眉星目鹅蛋脸,皓齿红唇娇俏鼻,与身旁的无影想比,她的肤色要略黑一些,却是现代人都及其喜欢的小麦色,被身上明艳艳的黄衫一衬,当真是俏丽的紧。 “少爷,我们回来了。”钱二对着钱小宝略一施礼,随即拉过身旁的人柔声问道:“痕儿,可有查探清楚?” 无痕扯开嘴角一笑:“师姐交代的事情,我何时搞砸过?”说完从宽大的袖间一摸,掏出一物冲着钱小宝的方向抛了过去。 钱小宝随手一捞将东西抓在手中,继而摊开手掌一看,立时有些傻了眼:“我们只是要探一探东西是否尚在,并未敢劳烦姑娘将此物偷出。”众人凑上前一看,在钱小宝掌心躺着的,正是那户部金印。 无痕潇洒地挥了挥手:“能偷出来自然说明还在,拿给你们确认一下,我再将其放回不就好了,这点小事,又有什么麻烦。” 众人皆是无语,除了你堂堂踏雪无痕,来去无声的当世神偷,谁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这都不是事? “如此便有劳无痕姑娘了。”钱小宝将金印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片刻,又将它与之前的假银票比对一番,这才将东西交回到了无痕手中。 “看好了?” 钱小宝点点头:“恩。” “那我这就放回去了。”无痕说完转身看一眼身旁的无影,说道:“师姐先回房间休息吧,待一会儿我回来,便去找你。” 无影宠溺地揉了揉她散落在肩头黑亮柔顺的长发,说道:“小心点。” 无痕应了一声后,即刻便施展轻功离开了众人视线。 事情既已办妥,各人也便一一回房休息去了。江清潇看着依然立在门口的无影,想上前说些什么,但看她从不曾露出情绪的脸上难得的带着淡淡的担忧,知她心中担心师妹,当下也不好过去打扰,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二日,欧阳兮和钱小宝难得起了个大早,招呼其余几人一起聚到饭堂吃早饭。 待众人坐定,钱小宝四处打量一番却不见无痕身影,当下转向钱二问道:“怎的不见无痕姑娘,难道昨日归还金印时出了什么差池?” 钱二道:“没有。只是痕儿向来嗜睡,这个时辰必然是起不来的。” 钱小宝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欧阳兮却从钱二的话中发现了个不大不小的漏洞,先是转头看一眼神不守舍的江清潇,继而面向无影问道:“无影姐姐昨天晚上是和无痕睡在一个房间的吗?” 无影闻言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言。 欧阳兮转头一看,江清潇果然早已不出她所料瞬间变了脸色,当下心中嘿嘿一笑,再次问道:“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厢房也不算少,怎么没招呼下人再另外打扫一间出来呢,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怕是睡不大舒坦吧?”问完再次扭头一看,江清潇的脸色称得上哀怨了。 无影似是并不想多言,但好歹欧阳兮也算是自己的主人,当下也隐晦地答道:“谢少奶奶关系,属下觉得还好。” 人家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自己若是再问,也太不识趣了。欧阳兮当下也便闭了嘴,低下头乖乖吃饭去了。 饭后,钱小宝将欧阳兮抱回屋内,小心翼翼在床上放好,这才望着她轻笑一声调侃道:“兮儿何苦故意提出那些问题让无影为难。” 欧阳兮笑嘻嘻看着她回道:“我那些可都是帮清潇问的。” “哦?可我看清潇的脸色,不像是喜欢听到这些。” “你懂什么?”欧阳兮抬手请戳她脑门:“清潇的心里啊,是想问又不敢问,既希望听到答案,又害怕知道实情,我这么做是推她一把。” “如此,她还要多谢你了。” “当然,你看着,等事成之后我可得让她好好地给我包个大红包。” 钱小宝有样学样,同样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点她额头:“比起想帮她,你似乎更像是想挣她的钱。” 欧阳兮摆摆手:“这叫两全其美。”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看着钱小宝问道:“如今已经确定是户部持有金印的人制造假银票,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说起来,光明正大在假银票上盖官印,并作为真银票流通,娘子以为区区一个户部尚书,有这么大权力,或者说有如此胆量吗?” 欧阳兮闻言一语便道破这其中玄机:“难道又是那个慕怀瑾指使的?” “以我看来,定是皇上授意。” “那怎么办?”欧阳兮语气焦急:“他是皇帝,我们总不好公然与他对抗吧,但是不阻止的话,难保哪天他用这招就能把咱们钱庄的钱都给掏空喽。” 这句“咱们钱庄”不期然便又引得钱小宝一阵轻笑,欧阳兮满脸疑惑:“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当然对。” “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钱小宝起身站在床畔低头与她对视片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别无他法。” “直接去找慕怀瑾让他把假银票都撤走?” 钱小宝摇摇头:“好歹他也是当朝天子,纵然我们有些私交,也断不能容我如此放肆。不过他是聪明人,只要告知我们已经查到的线索,将这苗头引到户部尚书头上,他自会顺水推舟,暗地里将这事停下来。” “那……” “我现在就起身前去宫中。” 第56章 泡妞 钱小宝刚刚起身离开不久,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却是满面愁容的江清潇。 “清潇?你怎么过来了?”正百无聊赖靠在床头数头发的欧阳兮问道。 “呃……我来看看你的脚伤是否好些了。” 江清潇说着话,拉过一旁的椅子放置欧阳兮床前坐下。 欧阳兮抬起右脚在半空中扭了扭:“我是觉得都好的差不多了,可惜某些人啊,死活不让下床,看看,我都闷得开始数头发玩儿了。” 江清潇被她的话逗得一笑,好心安慰道:“钱兄也是为了你好,若你觉得无聊,我来陪你聊聊天岂不正好。” 欧阳兮仔细盯着她面部神色端详片刻,随后了然说道:“我看你这会儿过来,探病是假,诉苦才是真吧?” “我……我有何苦可诉,你可不要胡说。” “我胡说?那好吧,”欧阳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双手一摊道:“刚吃完饭我刚好也有些困了,干脆就再睡个回笼觉,也不用浪费你的时间陪我聊天。清潇姑娘,就请回吧。” 江清潇岂能看不透她这以退为进的招数,心中无奈轻叹一声,却也只得缴械投降。 “我来确是有些话想说与你听。” 欧阳兮倒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当下坐直身体凑上前问道:“哦?什么话?” “我……我……”江清潇此时却又有些难以启齿了,单字蹦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把欧阳兮急得直瞪眼,干脆截住她的话头道:“干脆我来帮你说吧,你想说的话必定是和无影有关吧?” “你何以知道?” 欧阳兮无声在心中一阵吐槽:怪只怪你们古代人太过单纯,隐藏感情的功力太低了,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谁还能看不出来? 不过这话说来却也有失偏颇,欧阳兮自己的感情刚刚理顺清楚,现在说起别人来当然头头是道,却不知,这感情之事向来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否则,她怎么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出钱小宝的心意呢? “从无影出现的第一天开始,你那眼珠子啊,就跟长在人家身上似的,除了睡觉上厕所的时候不跟着,其他任何时候,但凡有无影在的地方,不远处总能找到你的身影。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喜欢了人家?” 江清潇却不知欧阳兮说话这般直白,当下粉颊憋得通红,有气无力地辩解道:“哪像你说得那般,我只是,我只是十分欣赏她。” 欧阳兮无语向天翻了个白眼:欣赏?在她们那个年代,追星都能说爱了,您老人家爱慕之情都快弄得天下皆知了,还在这自欺欺人说欣赏? “好,既是欣赏,那你继续跟在人家身后默默欣赏好了,又为什么摆出一副这么苦恼的样子?” “我……” 没话说了吧?姐姐我见多识广,谈过的恋爱,呃,不对,是看别人谈过的恋爱比你吃过的馒头都多,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喜欢就大大方方承认,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必要还遮遮掩掩的吗?” 这也多亏坐在她面前的是江清潇,但凡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人,可能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说动。江清潇是谁呢,那可是号称江湖第一大帮“江煞门”的大小姐,虽说不一定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但是骨子里的侠气和豪爽却是比平常人要多了很多的,当下也不再扭捏作态,只直直望着欧阳兮说道:“可是小兮,我们同为女子,我这样喜欢她,该是不对的吧?” 这句话把欧成功阳兮噎住了,钱小宝的开明大度,倒是差点儿让她给忘了,在这个朝代,女子相恋可是有违人伦的。看来,普及一下相关知识,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欧阳兮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直视江清潇道:“清潇,我要说的话可能对你来说闻所未闻,但你要相信,人不一定要道听途说,跟风随流,很多时候,真理反而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说完她顿了顿,心中有些沾沾自喜:这话听来还挺顺耳的,没想到她欧阳兮还有演讲的能力。 江清潇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头,欧阳兮见状继续说道:“自古男女在一起是平常事,大家便都认为这样做才是对的,而同性别之间相爱就是大逆不道,是有违常伦的。但是,若自这世界伊始,便是同性相爱并延续至今的话,那是不是男女相爱反而才是错误的呢?” 江清潇眸中一亮,像是终于为自己这看似不对的行为找到了一丝肯定的理论支持,当下凑上前去急切问道:“所以,我喜欢无影并不是错的,是吗?” “当然不是。你喜欢谁,爱谁都是你自己的权利,别人无权对此品头论足,大肆谈论。” 欧阳兮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想终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宝是个女的,你知道吗?” 江清潇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夜不小心触到她胸前时总觉得怪怪的,我早该想到的。” “不对,小兮你既早就知道她是女的,那你们……” “是啊,我们是相爱。都是女的怎么了,爱情啊,本就与这些都无关。” 欧阳兮说完轻轻拍拍江清潇的肩膀:“既然爱了就大胆地去追求,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在乎。” 江清潇终于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小兮说的对,是我顾虑太多,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了。” 她像是把欧阳兮当成了自己的爱情军师或者救命稻草,当下拽着她的袖口急急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是否该先去问下无影她是否喜欢我?” 欧阳兮深知以无影那生来便淡漠冷清的性格,江清潇现在必定还是单相思无疑,若是贸然前去相问,被一把驳回诉求不说,可能以后都会有意被疏远了。要真的是那样的话,对她的打击想来不会小。 如此养眼的一双璧人,若是因此被拆散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她思量片刻,说道:“无影那个人性子冷冰冰的,就算喜欢你,也未必就肯说出口,你现在冒冒失失地过去问她,只会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我看这事心急不得,得慢慢来。” “我不心急,你说该如何做,我照办便是。” 追女孩这种事,对欧阳兮来说,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电视剧中的情节,信心满满地说道:“追女三要素——有心有颜又有钱,三项你占了两项,现在就差点真心了。当务之急是将心掏出来给无影看,把她打动了就行。” 江清潇一脸懵:“如何掏?” “这都不知道?对她好,往死里好。”欧阳兮一拍大腿:“投其所好,我看啊,她对她那小师妹不错,而那个叫无痕的看起来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爱玩爱闹,不如你就约着她们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先加深一下无影对你的好感。” “这样……真行得通?” “相信我!”欧阳兮激昂豪迈一拍江清潇肩膀:“去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头欧阳兮拉着江清潇正喋喋不休传授着自己从未实施过的追女大计,这边钱小宝走到皇宫正殿门外才被守在外面的太监告知皇帝正在议事,怕是一时难以接见,还请他先到偏殿稍事休息,等候传召。 等在偏殿的钱小宝茶水喝了两三杯,脚步踱了无数趟,却依然不见慕怀瑾的身影。他思索片刻决定先暂时打道回府,待明日再来面圣,却在此时遇见了同样没有进了正殿门的皇后娘娘。 虽是多年好友,钱小宝却还是依照规矩行了一礼,说道:“草民钱小宝拜见皇后娘娘。” 王宛情温柔一笑,亲自将钱小宝扶起拉着坐到一旁,说道:“都说了多少遍,你为何还是跟我如此客气。”说完对着身边众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钱小宝道:“娘娘宽仁,小宝却不敢逾矩,既是入到这宫中来,自当守宫中规矩。” 王宛情抬手以帕掩口,轻笑一声道:“你总是有理,我向来说不过你。”复又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不是昨儿个才进宫来过吗,怎么今儿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找皇上?” 钱小宝略一沉吟,道:“不过是些小事,草民见陛下事务繁忙,本欲折返之际,却偏巧遇到了娘娘。” 王宛情闻言娇笑一声,调侃她道:“如此是我来的太不是时候,阻了小宝出宫的脚步。” 钱小宝再次起身弯腰行礼:“娘娘此言真是另草民惶恐。” “小宝,你我相识本就在进宫之前,想当年我们肆意驰骋,把酒言欢好不痛快。如今你待我尚不如一个陌生人,当真是另我心寒。” 钱小宝闻言一愣:“娘娘……” “你就不能如初时那般叫我宛情姐姐?” “草民不敢。” 王宛情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她起身重新将钱小宝拉着坐了回去,笑着说道:“随你罢,虽是偶遇却也是有缘,不如跟我说说你是为了何事进宫,届时我去帮你找陛下谈也是一样的。” 说起来,慕怀瑾一直以来对她态度模糊,心思难测,如非万不得已,钱小宝是不愿意再与他见面的。但是假银票之事迫在眉睫,如不想办法阻止,届时必当损失惨重。她此次进宫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但若真的能不见面便把这事情解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王宛情作为慕怀瑾的枕边人,其家族在朝中又拥有不小的势力,于公于私说话都比自己有力度,而最重要的是,此次事件的主要经手人,户部尚书王衍,恰恰便是她的亲哥哥。 如此看来,这件事由她出面去解决,似乎更为妥帖。 第57章 撮合 想到此处,钱小宝亦不再犹豫,当即将假银票案从头到尾叙述一遍,之后起身再次对着王宛情一行礼,说道:“如此便劳烦娘娘了。” 王宛情上前将她扶起,虽眉头紧锁,但与她对话时的语气却是愈发轻柔起来:“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怎的之前来宫里时不与我说起。” 钱小宝略一迟疑,说道:“区区小事,怎敢惊动娘娘,而且……” “而且事关陛下与我兄长,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你也不敢贸然下结论,更不敢轻易将此事告知于我,对吗?” 钱小宝默然不语,王宛情倒也识趣,没有继续追问,只轻叹道:“只是没想到,我哥哥身为户部尚书,不只不尽忠职守,为百姓谋福祉,却帮着陛下在私底下做出如此不耻之事,实在是另我家族蒙羞。” 钱小宝见状也只得轻声安慰她:“娘娘言重了,官位再大,总也是皇上所授。若论尽忠职守,为陛下办事确也是尽忠。” “小宝无需为他开脱,此事即便你不追究,我却是万万不能忍的,说起来我这哥哥也是不成气候,或许守着个爵位在家安分度日才更适合他。不过,”王宛情说到此处,不经意抬头看她一眼,这才小心说道:“其实陛下的用心也不可谓不真,他想出如此计谋暗地敛财,也是为了四处征战之时能够保证粮饷充足,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征战?”钱小宝皱了皱眉:“近年来各边关皆安稳平和,未曾听闻有邻国挑起争端的。” “别人倒是没有挑起争端,只是陛下他想扩充国土罢了。” 钱小宝心内立时升起一股不满,却努力将其压制下去,只用着平和的语调淡淡问道:“两年前帝位之争引起的纷乱已然造成许多无辜百姓受苦受难,现如今天下稍定,其余列国又算得上安分,不趁此良机休养生息,却为何又要无端挑起战祸?” 王宛情沉默半响,似是在思量是否该将实情和盘托出,钱小宝也不催促,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唉,”良久之后王宛情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与陛下相知相守这许多年,不可谓不懂他,但对于他的做法却实在不能苟同。他四处征战扩充疆土,表面看来是想壮大我晟沐国,使其余列国摄于威严,不敢轻易进犯。实则……”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钱小宝看了一会,这才咬牙说道:“实则却是为了你。” 这看似令人惊诧万分的话却未能引起钱小宝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或许在她内心深处,这个答案是早就已经料到的。 “为了区区个人私情,就可以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将举国百姓推到战火灾难面前,这种做法,恕我也难以苟同。” 王宛情倾身向前,似是想为自己的枕边人争辩几句,可千言万语汇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沉重的一声叹息:“唉!陛下也是个痴情种,无奈造化弄人,你们……他不过也是想着借助此法提升自己这个新主在朝臣中的地位,有朝一日既可将你留在身侧,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钱小宝此时却再也听不进任何所谓的“劝慰”之言,在她心中,曾经那个拥有赤子之心,一心只想为百姓谋福祉的慕怀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心中仅存一己私欲,嗜血好杀残忍至极的皇帝陛下。 她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求而不得的挚爱,还是仅仅只是他为自己一系列暴虐行为所找到的完美借口。 甚至想起可能要和他再次见面,心中也会莫名升起一股不情愿和淡淡的厌烦。 “既然已将此事托给娘娘,”钱小宝望了望门外已行到天际正中的日头,起身说道:“那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王宛情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难舍之情,匆忙中居然出手扯住她宽大的衣袖,满含期待望着她说道:“也刚好到了用膳的时辰,不如去我的宫里……” 钱小宝抬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弯腰行礼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扯出了握在王宛情手中的袖子,谦恭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但草民已事先约了她人一起用餐,言而无信实在非君子所为,还望娘娘谅解。” “哦,原来如此。”王宛情目露失望之色,讪讪地收回双手,勉力展颜一笑道:“那便日后再聚吧。说起来我也还未曾见过你那新婚娘子,能配上小宝你的必定是当代绝世佳人,有机会一定要为我引见一下才好。” 钱小宝敷衍应道:“贱内区区平民,容貌才气皆是普通之辈,还怕浊了娘娘凤目。”说完见王宛情尚有相送之意,当即也便略抬右手温言劝阻:“娘娘还请止步。”说完也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王宛情玉步轻抬,倚门望着钱小宝离去的身影良久,这才淡淡地望了眼双门紧阖的正殿,口中兀自喃喃低语着:“陛下,想要得到她原本不需要如斯艰难的,为何明明有捷径,你却偏巧选了最难走的那条?” 钱小宝一路心事重重,待回到自己的小院内,便想找欧阳兮倾诉一番,却被管家告知少奶奶和钱二等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脚都不能用了还要出去溜达,这人的性子怕是永远都不能像正常大家闺秀那般温婉恬静了。钱小宝默默在心中吐槽一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遂吩咐管家道:“你们先准备午饭,我这便出门去将少奶奶寻回来。” 同一时间,正低头专心致志研究着手里胭脂水粉的人却毫无预警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直将眼前香气扑鼻的粉末喷地四散飘去,她转头看着掌柜的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心虚地打着哈哈道:“呵呵,可能我对你们店里的东西过敏。不过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会全部都买下来的。”说完指了指身边的江清潇:“喏,问她要钱就行。” 被指名道姓的人却无暇顾及她,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身边清冷高洁的美人儿,口中也是一刻不停地喋喋不休:“无影,这盒粉如何,我觉得与你十分相配,还有那盒胭脂的颜色也不错,你擦起来该是十分美丽的。” 无影冷清清看她一眼,尚未开口,身边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飞快的掠上前来把江清潇手握之物悉数揽进怀中,粲然一笑说道:“清潇姐姐,我师姐向来不爱这些俗世之物,倒是我师娘,对这些东西喜爱得紧,我这趟出门的主要目的便在此。” 无影闻言眼带笑意瞟她一眼,继而掏出钱袋面朝掌柜,问道:“烦请掌柜结账。” 江清潇岂肯错过这难得一遇的表现机会,当即凑上前去满脸迫切地说道:“无痕师妹要的这些我来付账好了,反正……反正还有小兮那些,一起算方便些。” 无影转头轻飘飘看她一眼,正待拒绝,江清潇却早已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一整块银锭,往柜台上一搁:“掌柜的,这些可够?” “够了!够了!”掌柜的双手捧着银锭,咧开嘴笑了个好不欢畅。 无影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受人恩惠,更何况还是这刚刚相处数日,彼此尚不熟悉的陌生人。手刚刚探入钱袋准备掏出银子付账,江清潇却在此刻眼疾手快的抓起无痕的手腕飞快地说道:“无痕师妹可是还有其他需要采购的,时候不早,我们这便去吧。” 无痕欢快地点了点头,尚未来得及答话便被江清潇一把拽着出了眼前的小店。 “哎?”欧阳兮看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身影,转头望了望只剩她和无影二人的店内,后知后觉说道:“我腿脚不方便啊,你们也不等等我?!” 好在,无影性子虽是冷淡了些,却是极其尽职护主的。她疾走两步来到欧阳兮身侧,单手扶起,并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这才追着不远处的两人去了。 带着欧阳兮这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无影纵使武功再高轻功再好,此时却也是毫无用处,好在前面两人每看到想买的东西或者新奇的玩意儿,总会停下来在那摊位上采买一番,如此这般走走停停,倒也没有落下身后那行进缓慢的人太多。 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钱二带着欧阳兮总是在眼看要追上前面二人之时便又被突然甩开了距离,待离得远了,江清潇和无痕便又总会适时地停下来开始买东西好让她们追上去。就这样,前面的跑后面的追,几人就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逛完了整条热闹的街区。 终于,连一向淡定的钱二也终于不耐烦起来,双手微微用力将欧阳兮半抱着,脚下一个发力,猛地便往前窜出去了好几米,而前面原本正慢悠悠走着的人却突然在此时停下了脚步。 钱二趁机再次催动内力,转眼便来到了江清潇面前,尚未来得及开口责问,却见她目露疑光,正愣愣地望着身前不远处发呆。 “喂,”欧阳兮气喘吁吁问道:“发什么愣呢?” 江清潇被她这一声惊地猛然清醒过来,左右四处打量一番,满脸疑惑地说道:“我刚刚看到一个人,总觉得很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们帮派在这里有分部,有几个看起来看面熟却又叫不上名字的属下也很正常好吧,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兮说得也是,只是……”江清潇像是又仔细回想了片刻,却最终徒劳地低下头摇了摇:“总觉得哪里不对。” “哎呀,既然想不起来那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追了你们这么半天都快累死我了,前面有个茶楼,快过去歇会儿吧。”欧阳兮说完,首当其中,抓着钱二的胳膊直奔着不远处的酒楼便去了。 第58章 复生 一行四人进了茶楼二层包厢,随意点了两壶清茶一碟点心。待店小二送了进来置于桌上,欧阳兮急忙先兀自斟满一饮而尽,又坐着好好顺了会儿气,扭头却见江清潇只是兀自坐在一旁发着愣,便开口唤道:“清潇,清潇……” 没看见你女神那茶杯还是空的么,这点殷勤劲和眼力劲都没有,还怎么将人追到手?欧阳兮心中着急,面上却还强装着淡定,边叫边伸手在桌下扯了扯江清潇的袖子:“清潇?清潇!” “啊?怎么了?”江清潇猛地回过神来,转过头不明所以看一眼欧阳兮。 欧阳兮暗暗抬起眼皮看一眼茶壶,又冲着钱二面前的杯子努努嘴,带着点提示的意味说道:“呃……茶来了……” “哦。”江清潇随口应了声,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不渴,你们喝吧。” 欧阳兮心中那个恨铁不成钢啊,真是当场就想端起茶壶淋上她这不开窍的脑袋。 “你不渴,但是有人渴了……”这个提示够明显了吧? 江清潇闻言果然有了反应,将茶壶往欧阳兮眼前推了推:“喏,喝吧。” 欧阳兮气得贝齿咬的地吱响,隐在桌布下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几经克制才再次勉强扯出一个看起来十分难看的笑容:“渴的那个不是我……” 说得这么明显,只要不是个傻子总该听懂了吧? 这次终于成功引起了江清潇的注意,她看向欧阳兮微微扭着指向无影的脖子,瞬间便从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呃,那个,大家都该渴了吧?”江清潇会意过后立马抓过茶壶拿在手中,起身帮无影斟满:“喝点儿茶啊都。” 无影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江清潇讪讪地坐回位子上,求救似的看了欧阳兮一眼。 看我有什么用?什么事情都讲究个时机知不知道,现在茶都快凉了才给人家倒上,好好的一出献殷勤的戏码生生让你给演出了不情不愿的味道,搁谁身上能给你好脸啊? 碰上这种不开窍的也真是绝了,生生能把她这个军师给气死。欧阳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随口问道:“这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啊?” 没有抓住欧阳兮给制造的机会,江清潇心中也十分恼怒。但事已至此,也追悔莫及,她讪讪地抬头望她一眼,说道:“刚才在街上遇见的那人,实在眼熟。” “哎呀,眼熟又怎么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啊,真是。”欧阳兮越想越气,干脆不再看她,转身扭头看向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却不期然捕捉到一抹十分熟悉的身影。 “是小宝!”欧阳兮高兴的转过头冲着在座三人喊了一声,遂又回转身对着楼下的钱小宝喊:“小宝,小宝!” 钱小宝闻声四处看了看,却并未发现欧阳兮的身影。 “这里,小宝。”欧阳兮一阵手舞足蹈,半边身子都伸出了窗外,真是恨不得从楼下直接跳下去扑进钱小宝怀中。 “不过是半天未见,真有那么想念吗?”自己的姻缘未成不说,还要看别人在身边秀恩爱,江清潇调侃的语气中莫名就带上了些酸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懂不懂?半天不见啊,怎么也隔了一个半秋,当然想念了。你个单身狗,说了也不懂。”欧阳兮抽空回转身和江清潇拌了个嘴,这才继续对着窗外挥手帕,好在这次终于成功吸引了钱小宝的视线。 钱小宝望着楼上几乎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户上的欧阳兮,一颗心“嗖”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当下正门都顾不上走,脚尖轻点自地面弹起,又从身前石柱上一个借力,三两下便来到窗外,将欧阳兮揽着一个旋转,转眼便相拥着坐在了桌前。 江清潇塞在嘴里的半块桂花糕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立时便愣在原地看傻了眼。就连一直埋头吃着点心的无痕也从盛满食物的盘中抬起了头,看着钱小宝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哎,你的轻功不错啊,不如我们现在出去比试一下如何?” 钱小宝调整了一下尚在怀中的欧阳兮的姿势,让她侧着身子稳稳地坐在自己腿上,继而转身望着无痕答道:“雕虫小技,怎敢在无痕姑娘面前献丑。” “哪里是雕虫小技,江湖中都传闻我师傅轻功天下第一,我的轻功传自于她,也可勉强居个第二,但以我刚才粗略看来,你我该是不相上下的,不如去比试一下,分个高低如何?” 钱小宝轻笑一声摇摇头:“哪有姑娘说的那般夸张,实在是过奖了。” 无痕还待说些什么,钱二却在此时出声阻止道:“痕儿莫要无礼。” 无痕听她师姐口气严厉,便知不可再继续纠缠下去,当下也便轻轻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吧,今日也不方便,改日再比也行。” 钱小宝笑了笑,突然感觉右手袖口被人请扯了一下,便低头望着欧阳兮问道:“兮儿何事?” “你什么时候从皇宫回来的啊,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回来有一会儿了,见你们都不在家,闲着无事便出来寻一下。” 欧阳兮张口还欲再问,一旁的江清潇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对,皇宫,我想起来了!” 众人疑惑,齐齐将视线投向她。江清潇就着茶水将口中糕点三两下咽进肚中,又喝口清水润润喉,这才抬头回望在座几人说道:“刚才那个看着十分熟悉的人,是王昌牧!” 眼前的几个人中,钱二和无痕不知道关于江州事件的细节,自然也不清楚王昌牧是何人,而钱小宝不知道刚才她们在街上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也有些困惑。唯一清楚来龙去脉的欧阳兮只得抬头看着她,将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钱小宝听。 “所以,清潇的意思是,刚才你在外面看到原本已经死在江州的王昌牧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钱小宝眉头微皱,说出的话有趣却又一针见血。 “对,钱兄说得不错!” “怎么可能?”欧阳兮率先提出怀疑:“当日王昌牧的尸体可是我们几人亲眼所见,我们甚至还看到仓皇离去的那个杀手,王昌牧的身份还是你确认的呢。” “对……是我确认的无疑……可是……”江清潇被她问得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但是刚才那个人真的和我印象中的王昌牧一模一样。” “或许是你眼花了。”无痕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也十分感兴趣的□□来提出疑问。 “怎么会,那人与我擦肩而过,如何会看错?” “哎呀,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或许只是个长得比较像的人而已,这个解释总比死人复活来的更能让人接受吧?” 江清潇扭头看一眼欧阳兮,自己心里也开始产生了质疑:“小兮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说的当然有可能,是吧小宝?” 从刚才就未发一言的钱小宝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低头对着她笑了笑说道:“当然。” 其余三人再次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狗粮,江清潇立时便将刚才的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脸受不了地看着欧阳兮说道:“真是要被你们腻死,午饭还没吃,我都差不多要饱了。” 欧阳兮毫不介意她的调侃,反而一脸笑嘻嘻的心情甚好:“那我还省下饭钱了,真好。”说完抬头看着钱小宝:“小宝你饿了吧?要不咱们现在出去找个地儿吃饭?” “我出来前已吩咐李叔准备饭菜,不如回去吃,可好?” “当然好!”小宝说什么都好,而且,回家吃还省下一顿饭钱,何乐而不为? 几人回到府中,简单吃过饭后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钱小宝心中还在思索江清潇在茶楼说的那番话,于是便显出了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欧阳兮见状从床上半坐起身,趴在钱小宝身前问道:“小宝,你想什么呢?” 钱小宝也不隐瞒,如实答道:“清潇说看到王昌牧,我在想也许事情并不若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所以你觉得今天街上那个人真的是王昌牧?” 钱小宝点点头:“或许王昌牧一直就没有死。” 欧阳兮闻言猛地坐直了身体:“你的意思的,死的那个不是王昌牧?” “有可能,但这仅仅是我的猜测。”钱小宝说着话,也起身盘腿坐在欧阳兮对面,想了想继续说道:“可能那日我们在江州别院见到的尸体,只是某个被易容成王昌牧的普通人。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对此人身形样貌都不甚熟悉,而那时又是夜间,光线昏暗,因此就连清潇也没有瞧出端倪。而最重要的是,因着那别院是他的地方,我们理所当然便认为那人就是他了。” “对!”欧阳兮轻轻拍了拍腿:“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再简单易下容,应该是很容易便能蒙骗过所有人了。只是,是谁策划了这起‘假死’事件,目的又是什么呢?” 钱小宝摇摇头,眉头一瞬间锁得更深了。欧阳兮见状,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兜这么大个圈子来骗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大阴谋?会不会对你不利啊。” 钱小宝一笑,瞬间卸下了周身的紧张气息,将她双手抓在掌中搓了搓,说道:“瞎操的什么心,这些也都是我胡乱猜测的,兴许全部都是子虚乌有,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说完为了缓解欧阳兮心情,故意话锋一转问道:“我倒是还没有问你,脚都还没好,又出去跑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清潇么。”欧阳兮情绪不高,说话时的神色也便有些蔫蔫的。 “清潇怎么了?”钱小宝立刻摆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何以是为了她?” 一想到清潇对无影的单恋,欧阳兮心内暗藏的八卦细胞再次成功被激活,当即抖擞精神将所有事细细讲了一遍给钱小宝听,末了还不忘骄傲的炫耀一番:“怎么样,之前我就跟你说她俩之间一定会发生些什么的吧,你还不信?” “对,还是我家娘子最厉害。”钱小宝稍显敷衍地笑着回她一句,继而说道:“那今日这趟出门有没有将她俩撮合成功?” 欧阳兮闻言立时耷拉下了脸:“还没有。” “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少小瞧人,我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呢。” “哦?”钱小宝稍稍扬起眉,抬眼看着她:“既有良策却又为何不用?难道兮儿心中不想她们在一起?” 不过是嘴硬一时口快才说有办法,现在被钱小宝抓住把柄,再说没有似乎也太丢人了。欧阳兮低着头,黑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心中立时便有一个想法生成: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明日大伙一起结伴出行游玩,既能制造各种机会让那感情萌芽中的人相处一下,还能好好吃喝玩乐享受一番,真是一举两得。 想到此处,欧阳兮抬眼看着钱小宝贼兮兮一笑:“主意我是有,不过现在不告诉你,好好期待一下明日吧!” 第59章 游船 第二日,钱小宝一张开眼便不见了欧阳兮的身影。 “脚都尚未好全,这一大早的又做什么去了?”钱小宝摇头轻叹,心中对这个一刻都闲不住的媳妇也是百般无奈。 招呼门外的丫鬟进门来为自己洗漱装扮好,出门在院子里寻了一圈却并未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钱小宝微微蹙了蹙眉:不会这么一大清早便又出门去了吧?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不大的喧哗声,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西院,而方才听到的喧闹之声正是从前面的厨房里传出来的。 钱小宝抬步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离得近了,这才轻易辨出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人正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欧阳兮。 她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推开半虚掩的门,入眼便见欧阳兮正稳稳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身前还特意摆放了一个小一点的凳子小心支着她受伤的右腿。丫鬟桃花一手一个托盘上分别放着水果和糕点,不时便凑上前伺候着她吃一口。 背对着门口的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钱小宝进来,她盯着眼前长长的木桌上摆放的东西,一手托腮,另一手指指点点着,口中还兀自嘀咕:“还差什么呢,我看看啊……” “少奶奶,这是您吩咐准备的酱,您看看怎么样?” 欧阳兮转头便看到一身肥膘样子十分讨喜的黄大厨手里托着一盘看不出形状的黑色物体,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阵阵奇怪的味道。 这离自己印象中的老干妈也太远了吧?欧阳兮皱着鼻子想了想,转而吩咐道:“呃,这样啊,你在这里面加上点辣椒、肉末还有葱姜蒜,过油炒一遍再拿过来给我哈。”黄大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身刚要按照吩咐去准备,欧阳兮又急忙加了一句:“辣椒越多越好!” 等在一旁的钱小宝看她满脸兴趣盎然的样子,虽有些看不懂这是在搞什么,却也不想破坏,抬手制止了想开口唤她的下人们,随意扯过身旁的板凳,悠悠然坐在一旁看起了戏。 欧阳兮毫无所觉,仍然聚精会神的点算着桌上的物品。 “猪肉、牛肉、羊肉、鸡肉,鱼肉……恩差不多,你们这个年代估计也就这些常吃的肉了。”边说边招呼候在一旁的人:“把这些装在食盒里吧。” 转过头来继续数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蔬菜:“茄子、豆角、韭菜、土豆……”还有些绿呼呼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干脆挥了挥手直接招呼人全部分盘装好摆进了食盒里。 “水果呢?都切好了吧?唉,你说你们这个时代怎么也没有个简单好用的榨汁机呢,不过也好,水果直接吃营养还更丰富。”欧阳兮口中嘀咕一番,转头看一眼分盘装好的水果,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个也找个食盒装好吧。” 眼看着面前原本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长桌被一一搬空,欧阳兮满意的抓起一块水果丢进口中,又惬意的伸个懒腰,随口吩咐道:“这些食盒一会儿都帮我搬到院子里的马车内,仔细着点可千万别漏下什么啊。”说完转头看一眼桃花,问道:“我之前画了草图让你去准备的那个架子做好了吗?这可是最关键的工具,要是没有,咱们这一大早上可就都白忙活了。” “您放心,一早我就差人去了铁匠铺,您出发前啊肯定能拿回来。” 欧阳兮眯着眼睛点点头:“恩,那应该就没什么了。”边说边扶着椅背站起身说道:“咱们这就去饭厅准备吃早饭吧!” 岂料,人刚站直,身后便传来钱小宝带着笑意的声音:“娘子这一大早又是水果又是点心的,怕是不用再吃早饭了。” 欧阳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直拍胸脯,缓了会儿这才转过身看一眼钱小宝,疑惑问道:“小宝,你早就过来了啊,怎么也不出声叫我呢?” “我见你正忙,不忍出声打扰,便在一旁静静候着了。”钱小宝语带调侃,上前将欧阳兮轻轻搀扶着走出了厨房。 欧阳兮双目含笑,轻飘飘瞪她一眼,嗔怒道:“你少瞧不起我,等一会儿出去玩的时候好好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现代的美食。” “美食?”钱小宝轻轻一挑眉:“兮儿所指的就是那些全生的肉食和蔬菜?” 欧阳兮一挥手:“哎呀,知道你们肯定吃不了生的,要不然我就给你们准备沙拉和生鱼片了。放心吧,一定是熟的。” “难道我们出去玩还要带着锅铲调料,甚至要现搭炉灶?” “不用不用,带着碳就好。调料嘛还是要带的,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你只管尽情享受就好。” 钱小宝看着欧阳兮迷之自信的笑脸,面上敷衍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不停嘀咕:自己这个媳妇儿啊似乎还没有靠谱的时候,这次不知道又会给她们呈现个什么出来。 吃过早饭,除了已经打道回府的无痕外,钱小宝一行六人这就踏上了出行游玩的脚步。 京都城外有一分外清幽僻静之地,长长的河流奔驰而过,到了这个时节,不少年轻的公子小姐便会三五相约,在河边雇一艘精致的画舫,伴着清风和垂柳泛舟湖上,虽是炎炎夏日,那画面却是分外清新舒爽。 钱小宝她们此次出行便是选了这地方,不过不同于其他文人学士和名门贵胄或谈诗作画,或抚琴高歌的游玩方式,她们在船上进行的项目却是在古代闻所未闻,在现代备受追捧的bbq——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烧烤大会。 当欧阳兮指挥丫鬟桃花和府中跟来的几个下人将烧烤架摆在船头,炭火弄着,食物从食盒中拿出在桌上一一摆好时,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无影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兮,你这是要做什么?”江清潇拎起一块切得薄薄的里脊肉在眼前晃了晃:“难道这些便是我们的午餐?” 欧阳兮傲娇的看她一眼,随后给站在身旁的桃花使了个眼色。桃花急忙进到船舱内将提前准备好的椅子搬出摆在烧烤架前,跟钱小宝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搀扶着坐下。 欧阳兮先抬高右手置于铁架上方试了试温度,继而转头拿过一双长长的筷子夹起几块不同的肉在烧烤架上一一摆好,片刻待肉轻微变色就翻转一下,并不时拿着小刷子涂上些油盐和辣椒,如此三四次后,众人眼睁睁看着原本软趴趴丝毫不能引起食欲的生肉竟然变的金黄焦脆,连周围的空气中都开始漂浮着一股奇异的肉香。 欧阳兮重新拿起一双筷子,将眼前几近烤熟的肉挑拣一番,选出一块最得心意的吹凉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恩,味道好像也差不太多。”说完夹着肉的筷子率先伸到钱小宝眼前:“喏,小宝你尝尝。” 钱小宝张开嘴就着欧阳兮的手轻咬一口,那肉外表金黄焦脆,内里却软硬适中。而且好像事前用什么特殊的方法腌制过,十分入味。她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笑,伸出右手拇指在欧阳兮眼前比了比,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兮儿做的这道美食味道当真绝妙。” 在一旁眼巴巴看了许久的江清潇早就已经等不及,闻言急忙抓起手边的筷子随意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去,不料,味道还来不及尝出,娇嫩的舌头倒是先被狠狠烫了一下。她条件反射般将肉从口边撤离,嘴第一时间张大伸出舌头,边“嘶哈,嘶哈”吸着气,边抬起左手不停的扇着风企图降温。 片刻之后,舌头终于恢复如初的人满脸委屈,眼眶中隐隐还含着点刚才被烫出来的水花,转头望着欧阳兮抱怨道:“小兮为何不早说这美食竟是这般烫的。” 欧阳兮在旁边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见状边拿手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便断断续续答道:“哈哈……你也……也没问我就吃了啊,我就是想提醒你……哈哈……那也得来得及啊……哈哈哈……” 女神还在身旁呢,自己却出了这样的糗,这个欧阳兮,真不知道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自己。江清潇偷偷向着身旁一瞥,却奇异的发现一向都面无表情的无影此时居然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算了,出个丑却能博美人一笑,如此看来她被烫的那一下也值了。 “大家都动筷子吃吧。”笑够了的人终于良心发现,一边将已经烤好的拣出来放入盘中,一边提醒道:“记得先吹凉啊,要是像某人似的……哈哈……那可不怪我!” 烧烤大会自此才算正式拉开帷幕,钱小宝几人边吃边对欧阳兮的手艺赞不绝口。尤其是之后的那道肉酱烤茄子,柔软的茄肉配上香味四溢的特制酱汁,撒上些现切的葱段和蒜末,若是口味重的,再额外添些劲爆的鲜辣椒,搭上一口美酒,那滋味,真是绝了。 渐渐地,众人均吃的酣畅淋漓起来,钱小宝早已在欧阳兮的指导下接替了她的烧烤工作,虽是初学者,倒也学的像模像样,若是忽视那些不小心被烤黑的,也不失为一个烧烤高手了。 画舫内大家边吃边闹,不知不觉间竟然还划起了酒拳,实在是畅快的很,岂料,原本正稳稳飘在湖上的小船却毫无预警的狠狠一晃,欧阳兮单脚立着本就不稳,这下更是还没反应过来便跌进了钱小宝怀里。 好在只一晃之下船身便又重新恢复了平稳,欧阳兮抬起头来第一时间便望向了不远处的烧烤架,见铁架依然稳稳立在地上,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随之而来的掌舵人问道:“怎么回事?” 第60章 食客 那掌舵人本就是被这拥有船只的商户雇佣来的普通船夫,还当是自己技术不好,无意中撞上了什么湖中的暗礁,心下立时诚惶诚恐,双手抱拳不断哈腰道着歉:“是小的一时没注意这才惊了各位,小人该死,还请公子夫人莫怪。” 看着眼前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欧阳兮心中刚刚冒出的一点怒火顿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音量,说道:“哦,那个,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艘画舫突然从侧面冲出,前行数十米之后猛地转了个圈,正向面对欧阳兮她们划了过来。无影以及钱三钱四早已在第一时间戒备好,稳稳站在船头不同方位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攻击。 此时,那画舫却渐渐地放慢了靠近的速度,最终在与欧阳兮她们的船相差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艘船于是便隔着这一米多的湖水遥遥相望,欧阳兮一行人不明所以,静静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船头半响,却并未迎来任何哪怕一丝丝的动静。 这是在搞什么鬼?对面难道没有人吗?好端端冲出来挡住别人的路算是怎么回事?欧阳兮一头雾水,举目满脸疑惑的看着钱小宝,对方却也只是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对面船舱的木门突然划开,走出了两个家丁打扮的人。两人手中抬着一个长长的木板,走到船头位置后,先小心翼翼蹲下,将木板搭在两艘画舫的空隙之间,继而站上去轻轻踩了踩,确定稳妥之后,便又一言不发的走回了舱内。 “这个……到底是要干什么?”欧阳兮和钱小宝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后,最终还是十分默契的相互摇了摇头。 对面再次传来走动的声音,这次从舱内出来的却是个锦衣的俊俏公子。那公子看起来年纪与她们相仿,着一身湖蓝锦缎,面若冠玉,形容姣好。手中一把玉骨折扇,正边走便摇冲着欧阳兮的画舫而来。 看那公子小心翼翼踩上了木板,又在左右搀扶之下摇摇晃晃走到了面前,欧阳兮顿时无语了:这么个一米左右的距离,就算不会武功,蹦也能蹦过来了吧,何至于还要搭上个木板呢? 眼前的公子站定后,先是屏退左右,将折扇收好放回袖中,继而规规矩矩一作揖对着钱小宝和欧阳兮道:“在下李子戎,二位有礼了。” 欧阳兮转头看一眼钱小宝,以眼神询问道:是认识的吗? 钱小宝微微一笑,转头看着李子戎双手抱拳说道:“原来是李大将军的公子,幸会幸会。” 大将军的公子?欧阳兮怀疑的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番,就这小身板,这文质彬彬的气质,不说还以为是哪个世袭王爷家只知道吟诗作对摆弄风流的纨绔子弟呢!再说了,大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武功应该都是不弱的,可眼前这位,没记错的话,刚才是踩着板子过来的吧? 按例说完一番恭维的美言,钱小宝这才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在下钱小宝,这位是贱内。” “哦,原来是钱公子和夫人,在下打扰了。” 男人说话,女人最好不要插嘴,古代的这个封建习俗欧阳兮总归还是懂些的,但以钱小宝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却又为何这李公子好端端的上了她们的船? “小宝,”欧阳兮轻轻扯了扯钱小宝的袖子,待她低下头来这才附耳过去小声说道:“你又不认识这个人,那他来干什么?” 钱小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颔首似是在告诉欧阳兮稍安勿躁,具体事宜她自会去问清楚。不料,未待二人开口,李子戎却率先说道:“呃……今日冒昧打扰,还望钱公子与夫人莫怪。” “哪里哪里。只是,不知李公子今日前来是?” “呵呵,”李子戎干笑一声:“此事说来倒有些难以启齿。” “哦?李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李子戎眼神不经意瞟向一旁的烧烤架,暗地里吞了吞口水这才微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平日里没什么其他爱好,却独爱美食。适才在不远处忽然闻得一阵奇香,这便寻了过来。” 哦,原来是被我的烧烤吸引来的馋嘴猫一只。没想到只是随意摆弄了一下,就轻易收服了钱小宝在内的一干人等,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无影都吃的津津有味。现在更好,还把不相干的人给引过来了。欧阳兮得意洋洋的抬头看一下钱小宝,那神情中炫耀的意味十足:哼,不是今早上还在吐槽我的美食不行么,现在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吧? 钱小宝岂能看不懂她眼神中的意思,却故意转过头去不作回应,只对着李子戎说道:“哦,原来公子是为此而来。如此,若不嫌弃的话,尽管入座品尝一下贱内的手艺吧。”说完抬手将他引着走进船舱内,将欧阳兮适才烤好的拿了一些摆过去。 “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李子戎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块烤肉放进嘴中,细细咀嚼一番后,脸上顿时绽开一道灿烂的笑容:“这些果真是钱夫人烹制的吗?夫人这手艺可太妙了。” 欧阳兮向来是个听不得夸赞的,当下也不等钱小宝和桃花过来搀扶,瘸着腿蹦到李子戎对面坐下,夹起一块香煎豆腐摆在他面前盘中,说道:“你再尝尝这个。” 那豆腐其实并不是古代街市上日常卖的,即便在现代亦并不常见,原本是欧阳兮家乡一道有名的小吃,名唤包浆豆腐。从外表看来与普通豆腐无异,但这一口咬下去,芯里却爽滑柔嫩的很,外硬内软,外酥里嫩,区区一小块豆腐,却能吃出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再蘸上欧阳兮专门调制的酱汁,那口感,当真是绝妙的很。 李子戎直吃的连连称赞,不知不觉将欧阳兮烤好的悉数填入腹中,意犹未尽舔了舔舌头,这才问道:“不知钱夫人烹制的此道美食是何物?” “豆腐啊。” “豆腐?”李子戎似是有些不信:“可在下之前吃的那些全不是这样的口味。” “这个嘛,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你在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李子戎听完有些失望:“哦,原来如此。看来平日里若是想吃这道美食却是不能够的了。” 欧阳兮闻言笑了笑,将手边的酱烤茄子,生煎土豆片以及其他的烤肉一一推到他面前:“没事没事,你要是喜欢吃,今天尽管吃个够。”说完向着依然严阵以待候在船头的三人招招手,说道:“你们几个别在那站着了,快回来接着吃啊,食材可还有很多呢,这么大老远的运过来,我可不想还带回去,今儿个不吃完咱们可就不回去了。” 三人转头看着钱小宝,以眼神询问了下主子的意见。见钱小宝点头应允,也便收起戒备,继续回到舱内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吃喝起来。 游船之上再次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欧阳兮也回到船头的烧烤架前继续她的烤肉工作。将桃花和其他几个下人全部轰到舱内去吃东西后,偌大的船头便只剩了欧阳兮和钱小宝二人。 欧阳兮回头看一眼正吃得不亦乐乎的李子戎,凑到钱小宝身前低声问道:“小宝,这位李公子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钱小宝手执特制长筷将架子上的肉挨个翻了一遍,继而低声回道:“李家的名头在晟沐那可是十分响亮,十数代都是显赫一时的名将,几乎每任皇帝的江山社稷里都少不了他们家的血汗。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李家,也许都不会有现在的晟沐。” 欧阳兮听完眼睛瞪的老大:“真的这么厉害?” 钱小宝点点头:“当年若没有李将军协助,陛下是不会那么轻易便能登上皇位的。” “他们家这么厉害,不是都功高盖主了么,难道皇上不会有所顾忌?” “有所顾忌又能如何,一来李家军功显赫又轻易不掺和朝中政事,向来没有什么可以抓的把柄;二来我朝大部分的将士均常年在李将军麾下征战,在他们眼中,李将军的话可是比皇帝的话都要管用,若是得罪了李家,朝中可能都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势力。” 欧阳兮听了这话,心中倒是开始沾沾自喜起来,忍不住说道:“那这么看来慕怀瑾的江山坐的也不怎么稳固嘛,一个将军都能轻易地将他拉下马来。” “那倒也未必。”钱小宝说着话将烤架上已经焦黄的肉再次挨个翻了面:“李家虽世代军功不俗,对朝廷却是从无二心。当年也是因为在几位有资格继位的皇子中,怀瑾最是帝王之才,他经过慎重考虑这才推了他上位。以我看来,在李家人的眼中,只要血脉正统,皇帝是谁不重要,江山稳固,百姓安乐才是他们考虑的首要问题。” “哦。”欧阳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朝廷之上的事啊,还真是麻烦。” 钱小宝看着她轻轻一笑,故意歪头做思考状:“以你的头脑来看,要考虑这些事情,也似乎是太为难你了。” “什么意思钱小宝?”欧阳兮转身佯怒瞪她一眼:“你现在是觉得你媳妇傻吗?” 钱小宝尚未作答,身后一个声音却先她一步说道:“钱夫人可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聪明人,竟能做出如此美味。”说完,一个闪身站在欧阳兮面前,将手中的盘子往前努了努:“钱夫人,是否已经有烤好的了?” 第61章 落水 欧阳兮无语抬头看一眼李子戎,心中叹道:自来熟到这种程度的,她还真的是第一次见。被默默盯着猛瞧的人却好似一点都不介意,只顾将眼神全部投入到面前的烧烤架上,那一脸虔诚的样子,也是实在令人叹服。 欧阳兮咬唇轻笑出声,低头挑出几块熟透的递往他盘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调侃道:“真是没有想到家世如斯显赫的李公子,竟然还能将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看进眼里。” “非也非也,”李子戎以手扇风轻轻帮盘中的美食降着温,趁着空隙面向欧阳兮答道:“钱夫人此言差矣,我既是热爱美食,又何必要关心它的出处、品相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更有甚者,正是这些看似“上不得台面”的手法或者工艺才成就了它们的美妙,若当真摒弃了那些,又哪里还会有面前这些美食的诞生呢?” 咦?这番话倒是颇有些出乎欧阳兮的意料之外,在她的印象当中,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富家公子,多少都带着些官僚风气和做作姿态,像李子戎这样不拘小节,坦荡爽朗的,还当真是少见的很,当下心里便对眼前的人升起了些好感。 连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钱小宝也不觉开口说道:“李公子坦率直爽,言语间未见一丝扭捏造作之气,想来是这将门世家的家风历来如此罢。” 说到家世,原本满面春风兴致高昂的人却忽然面上一黯,连优雅吃着美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后,竟是将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盘子放到一旁去了。 欧阳兮见到他这样的反应,第一感觉便是自己的手艺发挥失常了,连忙凑上前去低头查看了一下他盘中未吃完的,问道:“是这次的烤的不好吃吗?” “不是不是,”李子戎急急摆手拒绝后,想了想,声音黯然说道:“只是刚才钱兄不小心提到我的家世背景,一时心中抑郁,影响了食欲罢了。” 欧阳兮听到这话却是不能理解了:“你们家几代都是大将军,有钱又有地位,还十分受人尊重,这么好的家庭背景,有什么好伤感的啊?” 李子戎闻言抬头看她二人一眼,苦涩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人都只看到我家世显赫,认为我作为李家子嗣,生来便带有无上之荣耀,是多少人几世都求不来的。却不知,我心中亦有不可为外人道的烦恼。” “咦,那可就怪了,你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还能有什么大烦恼?” 李子戎道:“都说将门虎子,我李家人十几代以来都好出名将,从祖上开始,李家的男人便是在马上帮当朝天子打天下,真可谓是久经沙场,戎马一生。是以自我出生以来,家父便寄予厚望,从小督促熟读兵书不说,若不是念我幼时身子较弱,又没有习武的天分,那定是还要逼着我苦练武功的。” 欧阳兮又不解了:“练武功有什么不好的?既能自保,还能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是混江湖必备的法宝啊。” “钱夫人此言差矣。”李子戎面露忧色,摇头轻叹一声说道:“习武是没什么不好,若是在战争时代,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本也是我辈不可推卸之责。可如今本就是太平盛世,若为了侵占他国土地而四处征战,连累无辜百姓,使千万将士枉死,这又有何益?况且,人各有志,我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好读书品画,二喜美食佳肴。相较于带兵打仗,做个教书先生或者酒楼的厨子似乎还更适合我一些。” 欧阳兮终于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说自己这烦恼是“不可为外人道”的了,若是被人家知道堂堂一个大将军的儿子,毕生心愿居然是做一个厨子,估计全京城的人都会引为笑谈了。这事要是再传到他爹的耳朵里,那肯定打死他的心都得有。 欧阳兮心中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对他又有些同情,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想来也该是很难受的。当下也便问道:“你家难道就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吗,你爹干嘛非要把希望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啊?” “唉,”李子戎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我李家几代都是单传……” 欧阳兮也是纳闷了,怎么古代人娶那么多老婆小妾之类的,却偏偏生不出儿子呢?不过这事搁在李子戎他们家倒是可以理解,人家世世代代都在外面带兵打仗,哪有时间在家生孩子啊,若是再赶上运气不好战死沙场,那就更没戏了。 同情归同情,别人的家事却总归是不好管的,欧阳兮想了想刚想劝慰他一番,却突然听得船尾的位置传来“扑通”的落水之声。尚未回过神来之际,桃花却早已慌张跑过来冲到她面前说道:“少奶奶不好了!” 光顾着聊天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欧阳兮当即在钱小宝搀扶下起身,面向桃花问道:“是不是无影掉到水里了?” 按说自己的人落水这事无论如何是称不上高兴的吧,欧阳兮的话语中却难得透着一丝惊喜。这倒叫桃花一时愣住了,想了想才疑惑回道:“是……是有人落水了,但不是无影姑娘,是清潇姑娘……” 啥?剧情设定不是这样的啊。 钱小宝不明所以,当下将欧阳兮一个打横抱在怀中,三两步便奔向了船尾。 甲板之上,桃花口中落水的江清潇已经被救上了岸,正浑身*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地上。钱三钱四亦是浑身湿透,想来人该是他们救上来的,见江清潇情况不明原本是蹲下身想要查探一番,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如今湿身在侧身形毕露似是有些不妥,便犹豫着站在了一旁。而欧阳兮口中“落水的无影姑娘”,此时却是几人中唯一神清气爽毫无异样之人,一袭白衣微尘未染,正默然伫立船尾,只是望向江清潇的眼神中似是多了一丝异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兮看一眼纹丝不动的江清潇,上前半跪在地上先查了查脉搏,又听了听心跳,继而按照急救知识双手十指交叉按着胸口试着将她胸腔之内的积水压出。 “奴婢……奴婢也不太清楚,原本都还好好的,不知怎的无影姑娘就掉到了船下……” 对啊,无影掉下去这是剧情需要,按照这么发展不就对了吗?欧阳兮心中这样想着,耳中却听闻桃花继续说道:“许是见到无影姑娘落水了,清潇姑娘便猛地扎进水里去救她……” 没错,到这里也还是按照剧本的方向发展的啊。 “可……可不知怎的,清潇姑娘刚跳进水中,无影姑娘就‘嗖’的飞回到船上来了……” 轻功水上漂?不是吧,千算万算怎么把这一条给算漏了,无影的师傅是当世神偷,即便不会游泳,但那轻功可是数一数二的。 “接着,就隐约听见清潇姑娘说了句‘我不会游水’……” 欧阳兮简直要无语问青天了,你不会游泳当时咱俩商量的时候怎么不早说,到底是泡妞重要还是小命重要,这都分不清楚啊?! 这样想着,手下一个用力,又是一口积水吐了出来,江清潇嘤咛一声似是要醒来。欧阳兮情急之下连忙掉转身形挡住她的脸顺便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在江清潇微微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脸部器官齐发动,又是挤眉,又是眨眼,连嘴上都不停的比划着口型让她重新闭上眼睛。 也不知是老天怜见,还是这二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当真有了些默契,江清潇还真就看懂了欧阳兮的意思,微不可见的点了点下巴颏后,果真听话的重新闭上了眼睛。 欧阳兮心下立时舒了一口气:虽说剧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能利用的还是要好好利用一下,别让人白白受了罪还一无所获,那她这个军师不是要沦落成笑柄了吗? 这时钱小宝偏巧凑上前去,低头看着她问道:“兮儿,清潇怎么样?” 欧阳兮悄悄将面部表情调整一下,抬头看着她满脸凝重的说道:“不好。清潇气息微弱,心跳缓慢,连脉搏都快探不到了。”说着话,她悄悄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无影,见她身形几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知道江清潇此举多少还是将她打动了的,当下心中立时一喜。 钱小宝闻言也表现的焦虑起来:“可这船一时半刻怕还靠不了岸,这可如何是好?” 欧阳兮再次悄悄打量无影一眼,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急救的办法,就是口对口渡气。这个办法定是可以将清潇救醒,只是……” 众人听闻此言,均屏息静静等着欧阳兮下面的话,无影更是不经意的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这个办法我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一来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这施救的必定要是个女的;二来嘛,”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无影神情未变依然在侧耳聆听这才继续说道:“还必须得是个内力深厚之人,但我们这里……” “怎么没有合适的人选,无影姑娘不就可以吗?”真是知主莫若仆,欧阳兮对于桃花这种神助攻行为默默的在心中点了个赞。 钱三竟然也在一旁插嘴道:“是啊,说起来清潇姑娘现在这样似乎也是为了救阿二。” 欧阳兮默然不语,只是眼尖的发现无影的脸上已经明显出现了松动的表情。而就在此时,钱小宝站出来给出了关键性的一击:“如此要不我……” 在座几个知情的一看便知道钱小宝这是主动请缨,但是这样一来她便有暴露身份的嫌疑,毕竟这船上现在还有李子戎这个外人在,忠心如无影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便不再犹豫,走到江清潇身前蹲下,转头望着欧阳兮道:“还请少奶奶言明施救要领。” 欧阳兮心中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一手捏着她的鼻子,一手捏着下巴撑开她的嘴,然后口对口渡气就可以了。动作要领嘛只有一个,就是唇和唇之间要严丝合缝,不能有空隙。” 这不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吗?纵是欧阳兮脸皮这么厚的怕是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无影更是只听着便已经微微红了脸。但见身下人气息奄奄之状,又容不得一丝犹豫,当下暗自咬咬牙,就这样“吻”了下去。 第62章 交代 夜幕低垂,出行的人们踩着月光回到了京城的别院内,许是白天的那顿烧烤吃的过于欢畅,晚饭的桌上众人都没有什么食欲,草草吃了几口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欧阳兮和钱小宝双双洗完澡,一身清爽侧卧在床榻之上,一天的舟车劳顿,原本早就已经疲倦过度,可到真等躺在了床上却又突然之间没了睡意。 欧阳兮因为自己今天神助攻的行为尚兀自得意,满心兴奋之下更是困意全消,偷偷捅了捅身边的人低声唤道:“小宝,你睡了么?” “你如此翻来覆去不老实,我也要睡得着才行吧?”钱小宝的语气中看似满满都是无奈,却总是不可避免的含着一丝宠溺。 “哦,”欧阳兮失望的嘟哝道:“那你睡吧,我不动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现在好似也不困了。” 欧阳兮情绪再次高涨起来,干脆一咕噜坐起半靠在床头看着钱小宝,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你看我们今天收获多大啊,不仅结交了李子戎这个朋友,最关键是还让无影和清潇的感情前进了一大步,怎么样?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钱小宝看着眼前人一脸沾沾自喜的表情,心中暗笑,面上却故意摆出疑惑的样子问道:“哦?这我倒是有些不懂了,清潇落水,无影施救,算得上什么前进?” “哎呀,你懂什么。虽然说是不得已,但毕竟有了身体接触啊,这个可是感情萌芽的巨大助力!” “哦?”钱小宝扬眉看她一眼:“难道说兮儿之所以爱上我也是因为那晚意外的身体接触?” 欧阳兮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钱小宝说的是醉酒那次两人之间的肌肤相亲,第一时间便开口否认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不是那时候才开始喜欢你的!” 钱小宝闻言心中一时乐开了花,却还是努力克制着淡淡问道:“就是说你在那晚之前就偷偷喜欢我了?” 欧阳兮面上微微一红,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顺着心意,道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是啊是啊,我承认早就喜欢你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钱小宝抬起头不经意一瞥,欧阳兮低垂着头满面春意,双眼含羞的模样忽地就触动了她的心弦,鬼使神差般凑上前去,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双唇已经贴上了对方的。 这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回过神来的钱小宝心中微恼自己竟会如此意乱情迷,偷偷看一眼正呆呆望着她的欧阳兮,轻咳一声,佯装镇定的说道:“看在你如此中意为夫的份上,这一吻算是奖励你的。” 欧阳兮岂能看不透钱小宝心中真实的想法,这个人啊一直都是像现在似的口不对心。当下也不与她计较,只娇嗔着瞪她一眼,说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钱大公子你的大发慈悲呢?” 钱小宝生平第一次因为别人的调侃而微红了脸,不着痕迹转过头逃开对方的视线,呐呐说道:“这倒不用……”边说边仓皇地将话题转了开去:“呃……不是在说清潇么,怎么好端端的又说到这个了?” 欧阳兮无语在心中翻个白眼:没记错的话,这话题好像是你挑起来的吧?不过既然又说回到了无影二人,欧阳兮心中的成就感便再次油然而生:“说到这个还真是,等哪天她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我可要好好去讨个牵线红包。” “那倒是。”钱小宝已重新收拾好心绪,想起白天的情形便忍不住打趣道:“若没有娘子竭尽全力去撮合,她们俩个啊现在估计还八竿子打不着呢,尤其是今日之事,那更得多谢娘子大人你。” 欧阳兮听钱小宝话里有话,望着自己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戏谑之意,当下条件反射般转过头去不看她,口中尚兀自反驳道:“今天什么事啊,她们两个那都是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钱小宝故意凑上前去双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欧阳兮看了一会儿,语带笑意说道:“那到底这落水是意外,还是施救是意外?” 欧阳兮继续将头偏向一旁不看她,吞吞吐吐说道:“两个都是意外……你们看到的啊。” 钱小宝的头锲而不舍的随着她转到一旁,双眼继续眨都不眨的看着她:“哦,如此说来定是为夫眼花,才自以为看到清潇中途睁开过眼睛。” “啊,你看到啦?” 猝不及防间说出了这句,欧阳兮又急忙掩饰性的抬手遮嘴解释道:“呃……我的意思是……你看到的……那个一定是错觉。” 钱小宝闻言停顿了片刻,随后身体后仰靠回床头,语气中满含失望地说道:“唉,我还当一切都是娘子设计的,这才故意上前帮着你将计划进行下去,哪知道竟是自作多情了。” “原来那时候在船上你是故意在帮着我啊。” “那又如何,现在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了,欧阳兮干脆便将事情摊了开来:“其实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跟清潇商量好的,不过中间出了点小意外……” 钱小宝听着欧阳兮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忍不住便又在心里偷偷乐了:她这个娘子还真是单纯好骗,只稍微一诈便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了。不过既然别人都已经交代清楚,出于礼尚往来的习俗,自己也当有所表示才是。 “你以为你这计划果真是天衣无缝,无人看出吗?” 欧阳兮不明所以,抬头困惑的看着她。钱小宝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即便我没有看到清潇睁开眼睛,但也总是能感觉后她后来呼吸渐渐平顺,应该是已经脱离了危险的。” “啊?怎么会?”欧阳兮圆睁的大眼中满满的都是不相信。 钱小宝又道:“不止是我,没猜错的话,但凡武功基础不弱的例如阿三阿四包括后来前去施救的阿二应该也有所察觉。” “那她为什么还……” “事关人命,没有必然的把握谁都不敢大意。再加上我最后推波助澜的一推,无影也便真的听从了你的话。” 欧阳兮却有些不服气:“所以我这计划能够成功全都是你的功劳了?” “好说好说。”钱小宝歪头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欣赏一阵,想了想最终还是安抚道:“娘子这计划不过是百密而一疏,也姑且称得上完美了。” “少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话里的敷衍。懒得理你,睡觉!” 说完也不管钱小宝作何反应,果真掀开被子背对着那人躺了下去,却在闭眼入睡之前,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欢快的笑。 第二日早饭过后不久,府上竟迎来了一位谁都想不到的贵客——皇后王宛情。 钱小宝等人按例行了礼,其余不相干的便都识趣的找了借口一一退下,欧阳兮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些场面,当即尾随在江清潇身后便想一同出去,却不料王宛情出声阻止道:“钱夫人还请留步。” 欧阳兮闻言一愣,不知所措的望向钱小宝,对方却只是冲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欧阳兮无奈,只得转身面向王宛情,努力扯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说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王宛情温柔一笑,上前轻轻拉起她的手,目光自上而下将人打量一番,柔声说道:“我与小宝情同姐弟,真要论起来你当要唤我一声宛情姐姐的,万万无需如此拘谨。” 见对方人美声甜,周身气质亦是柔弱惹人怜,欧阳兮顿时便放松了心情,发自内心的甜甜一笑应了声:“宛情姐姐。” 王宛情像是也没想到她的性格竟是这般直爽可爱,微微愣了一下才开怀笑道:“呵呵,如此我便也唤你做兮儿妹妹罢,妹妹这性子当真是好,不像小宝,只不过一两年没见,竟与我这般生疏,连声姐姐都不肯叫了。” “她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假正经的很,宛情姐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王宛情拉着欧阳兮的手将她引至一旁坐下,状似无意般问道:“兮儿妹妹与小宝成亲不过月余,便对她如此了解,想来你二人必定感情好得很吧?” 欧阳兮正欲作答,钱小宝却走到她二人身前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似寻常百姓家一样过日子,哪里谈得上感情好不好,若能做到相敬如宾,已然该十分庆幸了。” “哦?”王宛情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小宝何以会有如斯想法,虽是过日子,但若能寻得一个两情相悦之人,不是更会锦上添花吗?” 钱小宝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只转而言它道:“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为陛下处理后宫一干事务已然繁忙的很,百忙之中抽空来得府上,不知有何吩咐?” “你既没有时间去宫内与我相聚,那我便寻到这里与你小会片刻,难道不可?” 钱小宝闻言弯腰将头垂的更低,脱口而出的话虽简短却带着股说不清的疏离:“草民不敢。” 王宛情低叹一声,初来时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于是正襟危坐转入正题:“关于京城假银票的事情我已帮你处理妥当,今日便是前来知会你一声。” 第63章 离京 钱小宝脸上终于没有了初时的寡淡神色,微微倾身向前,双目中透着些紧张问道:“结果如何?” 不论如何到底自己还是能引起她一些注意的,王宛情叹息一声,心中虽无奈却少不了生出些欢喜的感觉。 “陛下是聪明人,我只稍微提了两句他心中便已有了分寸。据我所知,今日他已下旨惩处了户部参与此事的人……包括我的兄长。” 虽说哥哥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值得同情,但毕竟是骨肉血亲,自己作为妹妹将他害到这般地步,心中亦难免感伤。 钱小宝看她一脸凝重,神色中难掩伤怀,知她为自家兄长难过,心中愧疚,语气也不觉地放缓了些许:“不知令兄如今……” “私造钱币本是重罪,但他身为国舅,少不了要额外享受皇恩,罚得自然轻些,只降了官职又额外罚了两年俸禄,也便作罢了。” 降职罚俸对于私造钱币这样的重罪来说,惩处的委实过于轻了。但这朝中之事一旦牵扯上些后宫亲眷关系,本就十分复杂。钱小宝便只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宛情抬头看她一眼,又接着说道:“只是,小宝你之前损失的那些银两怕是难以追回了,皇上此举虽是为你,却不想到头来倒叫你白白受了委屈。” 钱小宝俊俏的脸上此刻一派平静,璀璨双眸更是不见一丝波澜,似乎王宛情口中提及的那个人那些事都与她无干。 “娘娘言重了,举国上下莫非王土,草民家产虽微薄,但若陛下需要,自是该双手奉上,哪里谈得上委屈。”她此番话说的恭敬得体,不见一丝瑕疵,却让人无端在这平和的语调中听出了些心冷和失望。 你心中对于他最后的那点希冀也终是幻灭了吗?看这模样,莫非你曾经对他也是有些动了心的? 王宛情心中因着自己的猜测莫名升起了些苦涩,却还是强忍着淡淡一笑,安慰她道:“陛下心中也是为了你……” “还请娘娘莫要再说这些无谓的话。” 钱小宝语气生硬地打断她,顿了顿,起身面向她弯腰行了一礼,淡淡说道:“不知娘娘是否还有其他交代?” 王宛情苦笑一声,喃喃低语道:“你我之间难道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的话好说吗?” 钱小宝只装作充耳未闻,淡定立在原处默然不作回应。 “罢了。”王宛情起身走到她面前,抬眼凝神深深看了片刻,这才说道:“此事既然已了,你不日便要离京了吧?今日一别,再见怕是无期,你……好好珍重。”说完再次满含不舍看她一眼,终是难掩心伤的离去了。 待王宛情的身影消失不见,静静坐在原处看了半天的人终于起身,轻轻挪动还有些行动不方便的腿来到钱小宝身边,轻轻唤道:“小宝,你还好吧?” 钱小宝收拾好心情,抬头冲她璀璨一笑:“我很好。如今假银票的事情圆满解决,我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很,哪有什么不好的?” 欧阳兮却难得的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你不高兴,应该不是为了假银票的事情,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停下来低头想了想,复又轻轻问道:“难道当真是为了那个皇帝陛下?小宝,你心中难道真的喜欢他?所以才因为他这样设计你而伤心难过?” 钱小宝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反驳,而是转而抬头望着她反问道:“你们都觉得我喜欢他,或者说都认为他喜欢我,但你们所说的这些喜欢又指的是什么呢?” 欧阳兮刚要作答,钱小宝却已经自问自答般继续说道:“我们曾一起仗剑江湖,策马闯天下。榻上同饮酒,月下共舞剑,许多个夜里听着对方的知心话,这种如兄弟般的友情算不算喜欢?” 欧阳兮眼神一黯,默默立在一边没有说话。钱小宝也便接着自己的话头说道:“他曾在剑下救我性命,我也于朝堂祸乱之际助他登基为帝,我们曾相知相守,最艰难时亦不离不弃,这种又算不算的上喜欢?” 欧阳兮抬头看她,眼中慌乱,呐呐问道:“小宝,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钱小宝轻轻拉过她的手,将人扶着坐到一旁倚在自己身侧,低头凑到额前一吻,说道:“我是喜欢他,但这种却好似是我喜欢墨雪,喜欢清潇,喜欢阿二阿三阿四那般,有难时可以执剑相助,得闲时亦可相约同聚。能相知相识自是欢喜,却并不是心中独求的那个可以一生相守的。” 欧阳兮听她这番话,心中悬着的大石轰然落地,却仍是不放心地问道:“可你看起来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钱小宝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想寻找安慰般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攥了攥,这才黯然说道:“想起他近日来做的这些事,强征赋税、欺田霸地、非法敛财、四处征战,曾经还因为自己心中那些龌龊的小心思迁怒于你,不惜买凶迫害。这与当初那个风度翩翩,志向高远,一心为国为家的谦恭少年当真是相去甚远,我都快要记不起初相识之际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所以你是为已经不复存在的那个过去的慕怀瑾难过?” “也许吧。只是有些‘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伤感,还有对以后的担忧。”钱小宝想到此次出门之前慕怀珺特意找她商谈时说的那些话,心中不安的情绪更甚:“若他再这样恣意妄为下去,怕是很快便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 欧阳兮却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或者说她根本不关心与己无关之事,只要确定了钱小宝心中有她而且是只有她,那就够了。当下也便依偎着往对方怀里一钻,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说道:“假银票的事情搞定了,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离开京城去其他的地方玩一玩了?” 这京城虽繁华富庶,好吃好玩的东西均不少,但有一个时刻对钱小宝虎视眈眈的慕怀瑾在,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而且今天来的那个皇后王宛情,不知怎的,她看着竟也像是对小宝有些别样的心意。唉,时时刻刻都要防着这些觊觎她相公美色的人,心中也着实累得很,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钱小宝像是一眼就看透了她这些小心思,淡淡一笑应允道:“既然兮儿呆的烦了,咱们稍微整理一下明日便走罢。” 第二日,钱小宝将京城小小府邸之内相关事情交代完毕,又安排钱四留守,这才带着钱二钱三和欧阳兮准备启程重新上路。 只是众人还未出得院子,一个人影便飞快的从偏院窜出拦在了她们面前。 欧阳兮被这猛然窜到眼前的人影吓得直拍胸脯,抬头见是江清潇,立时气便不打一处来,张口斥道:“清潇你搞什么鬼,大白天的这是要吓死人啊?!” 江清潇满脸委屈,眼角余光偷偷扫一下不远处淡然立着的无影,面向欧阳兮说道:“小兮,为什么你们离开不带我?” 哦,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欧阳兮,原本她以为钱二会继续留守京城,为了撮合两人,她便去找清潇嘱咐她好好在京城呆着争取将美人追到手。谁知临出发才知道钱小宝此次出行竟是要带着钱二一块走,仓促之下她倒还真的忘了要去叫清潇一起跟着。 但轻易认错这可不符合欧阳兮的性格,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故意看着江清潇说道:“当时你只是说叫我们带你来京城,现在你自然该去找你门内的人,又跟着我们离开做什么?” “我……”江清潇一时语塞,面上虽十分急切,却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当下只满脸哀怨看着欧阳兮,眼神还不时瞟向一旁正冷眼旁观的人。 “好吧,”欧阳兮将她逗弄一番也便够了,赶路要紧,当下挥挥手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如果你实在想跟着我们出去玩,那就跟着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一切费用可要自理啊,别指望着我会接济你。” 江清潇闻言立时笑的开怀,连连点头道:“放心放心,不要说我的,大家伙的费用我都可以出。” “这还差不多。”欧阳兮面上端着一副正经脸,心里却着实乐开了花:没想到只是小小逗弄了她一下,竟然意外省下了一大笔开销,嘿嘿,这买卖做的可真值! 此次从京城出发,因着没有什么要紧事,时间上也充裕的很,为照顾不会骑马的欧阳兮,钱小宝特意准备了一辆虽不宽敞却甚是舒服的马车。 钱小宝和欧阳兮两人手挽着手进到车厢内,钱二依然同来时一样坐在前面赶马,只是肩并肩守在她身旁的却不是阿三,而是时时刻刻总要将她粘着的江清潇。 “阿三呢?”欧阳兮朝着车外左右前后望了一圈后问道。 “他自己骑马在暗处跟着,以防有什么意外。” 欧阳兮闻言瞪大了眼睛:“阿三会隐身术,难道马儿也会?” 钱小宝“呵呵”一笑,无言摇头看她半响,这才答道:“谁说在暗处跟着就一定要用隐身术的。” 欧阳兮还待再问,奔驰中的马儿却突然一声长啸,随后马车猛然定住,她尚来不及反应便随着惯性朝前扎去,亏得钱小宝身手矫健,闪电般伸出手将人一把捞进了怀中。 第64章 灾区 稳住身形后的两人上前一步掀开轿帘,却见一人一骑正拦在路中央,定睛一看居然是前日游湖之时偶然结交的当朝大将李将军之子李子戎。 这出京之路也真是不顺,巷子口都还未出,就接二连三被人拦截。欧阳兮那日与这李子戎聊的也算畅快,当下不待钱小宝说话,便先坐在车辕处开口问道:“我说李公子,好端端的你拦我们的车做什么?” 李子戎俊脸上五官紧皱,翻身下马走到近前,满脸苦相回道:“我方才去府上拜访二位,被告知你们已经离开,不得已之下这才借了府上的马寻了过来,还请钱兄和夫人莫怪。” 钱小宝一个利落转身跳下马车,面对面打量李子戎一番道:“李兄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钱兄当真是目光如炬,”李子戎赶忙弯腰行了一礼,接着说道:“不知二位此次是要去到何处,方不方便带小弟同行?” 啥,又是一个要跟着一块走的?她和小宝身上是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质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跟着?江清潇还好说,那是个离了无影不行的,但眼前这位李公子又是什么个情况? 李子戎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提的突兀,不待二人追问,也便继续解释道:“之前同二位讲过,父亲大人不顾我的想法,一味的逼着我练功上战场。我早上刚收到他身边人传回府上的消息,说这一两日之内他便要班师回朝,经过三五日修整后再带着我同返战场。” “所以你是因为不想去打仗所以要跑?”欧阳兮一针见血指出他真实的想法。 李子戎闻言面上一红,低头嗫嗫嚅嚅说道:“我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沙场之上,少不了大肆屠杀,实不是我所喜。” 欧阳兮听完凑上前扯了扯钱小宝衣袖,低声问道:“小宝,怎么办?” “被至亲之人逼迫做不甘愿之事,既不能拒绝亦不能反抗,似乎也只有逃离这一条路可走了。”钱小宝若有所思看他一会儿,复展演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是回永山县的家,粗鄙之地,条件比之京城甚是不如,若李公子不嫌弃,欢迎一同前往作客数日。” 别人既是已经同意,李子戎除了满心欢喜自然不会再有其他任何意见,当下朝着二人深深一揖,郑重说道:“二位今日相助之恩,子戎毕生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全力回报!” “哎呀,这点小事还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说是吧,小宝?” 钱小宝扭头看她一眼,淡淡笑着说道:“娘子说的,自然是对的。”说完转过身面向李子戎道:“举手之劳,李兄实在不必记在心上。如此我们便上路吧。” “好,再次多谢二位。”李子戎双手抱拳,弯腰再行一礼后,转而走回原地翻身上了马。 小小风波过后,钱小宝和欧阳兮这才算正式踏上了归程之路。 为了满足欧阳兮贪玩的小心思,钱小宝特意避开官道,选了和来时不同的小路。因着路线不同,不止这风景地貌与来时有异,连途经的村落都不再是之前见过的那些。 由于时间上十分充裕,亦没有什么要紧事办,一路上众人赏景谈心,碰到风景秀美之地便停下来小憩片刻,若是不小心错过了村镇,也干脆找一处草木茂盛之地,生起一簇篝火,就这样席地睡上一夜,这特别的体验着实还让欧阳兮这个现代人感到新鲜不少。 就这样走了四五日,路上的风景却渐渐开始起了变化。不同于之前的草高木盛,越往前行,丛林便开始慢慢少了,他们本是从最北处的京城出发,别说此时尚且是初秋时分,即便到了隆隆冬日,也该是越往前走绿意越浓的,怎的还会看到如眼前这般草木枯竭,沙土遍地的情形? 而更加另她们感到万分惊讶的是,这日的道路两边居然开始三三两两出现了些倒毙在侧的行人。这些人衣衫褴褛,尽是些老弱幼孺,查探尸体未见有明显伤痕,但看他们那瘦骨嶙峋的模样,竟像是因饥饿致死。只是,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有人好端端饿死在路旁? 看到此景,几人均是面色凝重,钱小宝吩咐无影将马车停在一旁,招呼众人寻了一平稳之处坐下,想了想开口问道:“阿二,你之前在京城收集到的情报中,可否提到有什么地方遭遇了灾情?” 钱二只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回道:“时值雨季,日前我收到的情报中曾零星提及禹州一带有汛情出现。” 钱小宝蹙眉:“多久之前的消息?” “该是在少爷此次出行之前,估计也有月余了。” 欧阳兮记得以前在电视剧中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形,古时技术落后,对于天灾向来只有乖乖承受的命。是以,每每有灾情发生,必定是一片惨败之像。百姓流离失所,路有饿死之骨,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不过,历代的朝廷,不管君主是否英明,一定都会在第一时间派人赈灾救助百姓的,否则的话,一来容易失了民心,二来若有灾民引起□□,那也实在是得不偿失。 想到此处,她也便开口问道:“灾情都出现一个多月了,按理朝廷也早该派人来救助了吧?” 钱二点点头:“属下本也是这样以为。” 欧阳兮又道:“现在看来却并不像是经过救助的样子,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饿死在路旁了。” 钱小宝道:“兮儿说的不错。” “难道是朝廷拨下来赈灾的银两没有到达百姓手中?还是说你们那个皇帝慕怀瑾压根就没打算帮他们渡过难关?” 欧阳兮此言可谓是语惊四座,江清潇与她相处时日已久尚且被这话惊的瞪大了双眼,更别说是初识没多久的李子戎,那更是直接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呃……我的意思是……也许他还不知道这里受灾的事情?”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连钱二这样一个仅仅在民间收集情报的人一月前都已经知晓,更何况是需要时刻关注全国动态的一国之主了,若说连如此大事他都不甚明了,那这样的皇帝百姓们还能对他有什么期许?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小宝却在此时开口说道:“依我看,再往前去不久就该是受灾的村落,与其在此妄下论断,不如去实地查探一下的好。” 江清潇闻言急忙附和道:“是了,小宝说的对。” 几人又在原地休息片刻,简单吃了些干粮后,这便启程继续向前去了。 车子一路前行,离受灾的村落越近,路两旁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是每隔十几米便有一具。终于,在路过一个上书“牛家村”的石碑之后,众人隐约开始看到一处村庄的影子。 初时只在村口位置有零星分布的几处茅草屋,钱小宝下车进屋查看,却并未发现有人居住,以屋内灰尘的堆积程度来看,此户人家该是已经离去了半月有余。 马车继续沿着蜿蜒的小路往村内行去,约一盏茶的时候过后,才终于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前不远处有十数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起初似是在小声争辩,渐渐地争吵声越变越大,以至于到后来都开始拉扯厮打起来。 钱小宝开口令钱二将马车停至一旁,随后小心将欧阳兮扶下来朝着人群中走去。待行的近了,渐渐便听出他们似是在为今后的去向争执。 “自然是向东往禹州城去,那里离此处不过百十里地,不休息走个三五日总能到了。”这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虽然面容憔悴,声音倒还算响亮。只是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打断了:“能到了又如何,昨日碰到的那人不是说禹州现在封了城,任何人都不许进吗,要我说还是向西往株洲去,路程虽是远了一半,但正因为距离远他们不熟悉我们这里的情况,说不定还会放我们进城去。” 青年人一听,眉毛立即竖了起来:“你说的倒是轻松,咱们剩余的这些个干粮可最多就能坚持个三五日,去株洲?走到半路就该饿死了!” “到了禹州人家不让进城还不是一样要饿死在城门口,倒不如去株洲赌上一赌!”中年人也生了气,语气不觉便严厉起来。 青年人双颊憋得通红,只管坚持自己的意见:“去禹州!” “不管怎么说,我是铁了心要去株洲的。” “你?!”青年人气结,见说不动对方,干脆一跺脚,说道:“那便将干粮分了罢,各走各的!” 众人兀自争执着,谁都没时间和精力投向正靠近的几人。钱小宝在一旁静静听了片刻,终于上前一步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一下。” 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均扭头朝着钱小宝几人看过来,眼神中透着惊讶。气氛一时凝结,呆了片刻,方才争吵中的那个青年人这才将钱小宝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什么事?” 第65章 空城 钱小宝沉吟片刻问道:“敢问诸位可是从受灾的村中来的?” “没错,”那青年将钱小宝一行人上下打量一番,看她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当下心中不觉升起了些微薄的希望,犹豫着问道:“你们可是朝廷派来赈灾的?” 几人闻言面上均是一凛,看来果真不出她们所料,这受灾之地到目前还未得到任何救助。 钱小宝抬头看着对面十多个人满怀期待的目光,心中虽不忍,却还是如实答道:“不,我们只是途径此处。” 那青年人听罢十分失望,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即是无关紧要之人,就不要在这里啰啰嗦嗦挡我们的路。”说完顿了顿,又转过身加了一句:“好心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方圆几十里都受了灾,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全都染上了要命的瘟疫,想活命的,还是尽早离开这里的好。” 这时,之前同他争执不休的中年人凑了上来,一把拉过青年人的胳膊道:“行了行了,跟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赶路要紧。” 说到赶路青年人自然而然便又想到了之前尚未解决的去向问题,当下狠狠甩开对方的手,蹙眉说到:“这路即是走不到一块,还是尽快将干粮盘缠分一分,各走各的吧!” 中年人尚未来得及答话,人群中走出一风韵犹存的妇人,走到那青年面前低头轻轻劝道:“要不就听你二叔的去株洲吧,那禹州城的知府因怕城中混入生了瘟疫之人,早在半月前便封了城,我们即便到了,怕也是连城门都进不去的。” 青年人面朝妇人埋怨一唤:“娘……” 妇人轻拍他的手背,继续劝解道:“再说,我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若真的分开两处,互相没了帮衬,怕是更难活命了。” 青年人听罢,面上虽仍有些不甘,却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了下来。 钱小宝在一旁听了片刻,心中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已了解清楚,见众人商量妥当正要离去,当即上前一步拦在青年人面前说道:“且慢。” 说着话,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荷包掂了掂,放到他手中说道:“这些银两该是能助你们平安走到株洲了。” 青年人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盯着手中钱袋半响,呐呐说道:“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钱小宝点了点头,青年人此刻像是突然苏醒般“啪”的一下跪了下去,弯腰就要叩头。 钱小宝伸手飞快的以折扇轻抵他肩头:“小兄弟不要这样,快请起来吧。” 那青年人却似乎有自己的坚持,手掌将折扇拨开,眼神坚定的看着她道:“公子大恩,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谢意。”说完,“啪啪啪”叩了三个头,这才站起了身。 欧阳兮此时也凑了上来,看着那青年人一家疑惑问道:“这灾难发生了也有一个多月,为什么你们现在才想到要去逃难?” 青年的娘闻言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初时因这水灾受难的只有牛家村、李家村一带,我们平湖县因地势略高,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害。” 江清潇闻言走上前插嘴问道:“既然没有受灾,你们好端端还逃什么难?” “唉,”那妇人低叹一声,语气中满含无奈:“逃得了水灾却难逃瘟疫,不知是否因为有受灾的人家跑去平湖县将那疫病也带了过去,从十几天前开始,整个县城突然开始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 青年人的二叔接口道:“那疫病着实厉害,到前天我们出城时,怕是都已经夺去了城内近一半人的性命。” 江清潇闻言连连咋舌:“这病果真那么厉害?” 此时站在她身侧的青年人正趁着众人说话的功夫将干粮盘缠整理妥当背在肩上,又仔细将钱小宝给的钱袋小心揣进怀里,听到此话急忙说道:“这瘟疫来势汹汹,听闻牛家村和李家村有多半的人就是命丧于此,姑娘可莫要小瞧了它。” “是啊是啊,”中年妇人劝道:“几位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莫要再往前去了。” 原本蹙眉立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们谈话的钱小宝,这时却突然出声问道:“这疫病难道就无药可医?” 中年妇人又是一声叹息后说道:“说起来我们平湖县倒是有一位神医的,那巫大夫虽说年纪不大,医术却高明的很。” “我娘说的对,”一说到此人连之前的青年人都是两眼放光:“半年前我突然得了怪病,还是巫神医帮我治好的。” “既有如此神医,何以难治这疫病?”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巫神医在江湖上的名头太过响亮,不时便要被人请去看病,经常不在城内。因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她回城,是以我们一家不得已这才仓皇逃了出来。” 钱小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再看看渐渐西垂的日头,忙出声催促他们道:“天色不早,你们赶紧上路吧。” 众人于是再次谢过钱小宝的馈赠之情后,感激涕零的去了。 待那些人走远,钱小宝一行人回到马车上取来水和干粮,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地围坐在一起就刚才的事情商议一番后,便毅然决定前去平湖县一探究竟。 于是,只简单稍事休息片刻,几人便重新马不停蹄开始赶路。欧阳兮托腮坐在车厢内的软塌上,低头想了想,面朝钱小宝问道:“小宝,在你们这个年代,瘟疫是不是都治不了?” 钱小宝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次一问,却仍然如实答道:“的确是难治了些,却也未曾听闻会死这么多人。” “是啊,”欧阳兮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总说大灾之后必有重疫,但这病多半是因为细菌和感染引起的,即便你们这个年代没有抗生素,也不至于束手无策乖乖等死啊。”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欧阳兮摇了摇头:“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这病听起来似乎不单单是瘟疫。还有他们口中的那个巫神医,为什么偏偏瘟疫一发生她人就不见了?即便是为人看病,这么久的时间总该回来了吧?怎么至今还是不见人影呢?” “你怀疑此事与她有关?” “我也只是猜测,具体还要等去实际看了才知道。” 钱小宝点点头道:“此去平湖县驾车不过半日的路程,晚上我们赶赶路,天亮之前应该可以进城。” 果真如钱小宝所言,几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在破晓之前到达了平湖县城。 平湖县与永山县面积相近,但因处在贸易集散地,故而人口数量上较之永山县要多了将近一倍。钱家在禹州有不少生意,钱小宝早前去查账期间途经平湖,见此处风景秀美,环境清幽,还曾特意小住数日感受了下这别样的江南风情。 只是,不过才相隔一年,再次行走于县城的街道之上,眼前所见比之往日却早已大相径庭。此刻原本该是最热闹的早市时辰,但宽敞空旷的主街之上,除了钱小宝她们,竟再无一人。早秋的风微微吹落些发黄的树叶,在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让这宛若空城的地方越发显得寂寥起来。 欧阳兮扭头看了看身前不远处一个颇具规模的客栈,竟然也是大门紧闭。她紧走两步上前轻叩门板,等了片刻却未有任何回应。 “难道这平湖县内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应该不会。”钱小宝蹙眉想了想,说道:“先前遇到的那家人不过才走了两日,据他所说走前这里还有多半的人在,那疫病纵然再厉害,也不会两日之内便将这全城的人都害死。” “那我们挨家挨户去看看,找找有没有活着的。” 钱小宝点头应下,众人于是自动分开,挨家挨户去查看每户人家。只是,眼看着一条主街都被她们敲了个遍,却不见一户有人应答。 这次连无影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钱小宝低声问道:“少爷,难不成这城内幸存之人也全部都逃难去了?” 钱小宝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却最终摇了摇头。 “我看不像。”欧阳兮说道:“刚才我们挨家挨户查探,虽然没人应答,但每户人家的房门都是紧锁的,我透过窗户悄悄看了下,大多数人的屋子里都干净整洁,丝毫没有被翻搅过的痕迹。要是真的仓皇出逃,谁还有心思收拾屋子?而且,为什么不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还要好好地留在屋内?” “钱夫人说的对。”此时连李子戎也出来帮腔:“我在查探过程中见一户人家窗户未关,一眼望去墙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向来这爱画之人是宁肯丢了性命也不会将自己的藏品丢弃的。” 江清潇又道:“那到底这城内的人去了哪里呢?” “会不会是被隔离了?” “隔离?”众人闻言齐齐望向欧阳兮。 “哦,以前在我家乡那边流行过一种十分严重的传染病叫*,为防止它急速扩散,但凡有人出现发病征兆,便会统一安排她们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和其他人接触。” “兮儿说的倒也不无可能。”钱小宝凝神想了想又说道:“也许是为了防止疫情扩散,也许是方便得病的人在一起被照顾,如今这个情形,团结在一起方为良策。” 钱小宝说完伸手拉过欧阳兮,又面对其余几人说道:“平湖县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为尽快找到城内的人,咱们兵分三路。阿二和清潇,李公子和阿三,我和兮儿,咱们分头去找,一旦发现什么情况,就以信号弹联系其余两队汇合。” “好!”众人均无异议,简单将细节商讨一番后,便各自选了一条街找寻去了。 第66章 邪医 钱小宝和欧阳兮就近转入主街右手旁的巷子中搜寻,只是待将整条街走完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真要这么冒无目的的找下去,怕是天黑都不一定能有结果。欧阳兮心中这样想着,不觉开始有些沮丧起来。偏巧此时,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不知怎的,突然就触动了她大脑中的某根神经。 欧阳兮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略微思考片刻,随即拉住身旁的钱小宝说道:“小宝,我们现在处的位置是不是下风口?” 钱小宝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轻盈跃上身旁屋顶左右前后将地形观察一番,又静静感受了下风向,这才落回欧阳兮身侧说道:“没错。兮儿为何有此一问?” “这疫病多半是通过空气传播,尤其是到了这个季节,秋风一吹病毒就传播的更快了。” 钱小宝瞬间便被她这番话点醒,手执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拍,说道:“因此为防止感染,那些未得病的自然该搬到上风口处才更安全些。” “就算是那些得了病的,待在上风口只要和未被传染的隔离开来就行,也总比在下风口面对二次感染的风险强。”欧阳兮说着话,着急的扯了扯钱小宝的袖口,说道:“你快再去屋顶上看看上风口的位置,咱们去那边找可能性还更大些。” 钱小宝点点头,再次跃上屋顶将周围地形仔细观察一番,随即锁定了西北方向地势较高之处。 两人沿着西北方一路上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建筑,看起来似乎像是一座庙。等再走得近些,居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有人了!”欧阳兮兴奋的双眼冒光,抓紧钱小宝的手就朝着庙内走去。 这庙看着狭小,里面空间却比她们想象之中大不少。尤其现在,除了正中央位置还放着一座佛像之外,其余桌椅板凳等杂物均已被搬空,地上整整齐齐铺着上百条褥子,每个上面都躺着人,有些还能半靠着身后的枕头与身旁人轻声说些话,有些则一动不动的,都不知道是否依旧活着。 “小宝,这些估计就是得了疫病的人吧?”欧阳兮抬头看着钱小宝轻声问道。 “应该是的。”钱小宝说完,走到离她们最近的一人面前,弯腰低头刚想查探一下这人的情况,身后却猛然响起一声厉喝:“住手!” 两人应声停下动作,转而扭头看向刚刚自门外走进来的那人。眼前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皮肤白皙面容姣好,不知是否因为画着淡妆的缘故,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较之她们几人,凭空多了些妖媚的感觉。 此刻她柳眉倒竖,双目满含犀利之色,连吐出口的话语都冷冰冰的:“你们在干什么?” 钱小宝依旧先是对着来人礼貌一揖,随即抬头看着她说道:“在下只是想查看一下地上这位兄台的病情,并无他意,还望姑娘莫怪。” 那女子默然不语,目光肆无忌惮地将钱小宝上下打量一番,遂带着肯定的语气冷漠说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来多管闲事做什么?没事快滚!”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眼看着老公被欺负,欧阳兮岂能坐视不理,当即跳出来站到那女子面前,皱着眉头狠狠瞪她一眼,毫不客气的回击道:“这里是你家吗?我们就愿意在这呆着关你什么事?!” 那女子似乎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敢这么对她讲话,一时之间居然愣住了。欧阳兮却当是自己方才的一席话将眼前的人成功震慑,心中沾沾自喜之际,人也不觉得意忘形起来,伸手出去就想将眼前的人推开。 “兮儿不要!”钱小宝见状第一时间便伸出右手想将她的手臂拉回来,岂料速度还是慢了一拍,眼看欧阳兮纤细修长的指尖马上就要碰到对面人的肩膀,原本静静立在原地一脸幸灾乐祸看着她的女子却突然往一旁避了开去,堪堪错过了那手掌与她身体的接触。 钱小宝暗地里松了口气,想也不想便把欧阳兮搂在怀中,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 欧阳兮抬眼满脸疑惑的看着钱小宝,刚想开口发问,对面的女子却再次凑上前来,眼睛盯着她俊俏的面容打量半响,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叫夕儿?” 欧阳兮虽然对身旁这两人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可心里却没忘记这女人刚才对着钱小宝说话时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当下双眼一翻开口呛道:“我叫什么又关你什么事?难不成这名字也是你专属的,还不许别人用了?” “哈哈哈,”那女子听完居然爆出一连串大笑,更是把欧阳兮纳闷的,将她打量一番后脱口便问道:“莫名其妙的笑什么,你是疯子吧?” “有意思,有意思。”那女子硬生生忍住笑,嘴角上扬,心情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似乎不是一点半点。 “这名字本来还就是我独用的,不过嘛,”她笑眯眯看着欧阳兮道:“你这性子不错,模样嘛也合我心意,就破例准你用了。” 切,还准我用了?姐姐这名字是打出生就跟着的,什么时候还需要你的首肯才能用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没这么霸道的吧? “谢谢你了啊,不过看你这一脸还没长开的样子,年纪应当比我小吧?既然这名字是我先用的,那就应该属于我。”欧阳兮说着话,倨傲一昂头看着她,带着点施舍意味说道:“即便要应允,那也是姐姐我准你用才对。” 从这女子初时的表现来看,她的性格该是暴躁易怒的,此话一出,钱小宝急忙便将欧阳兮小心往怀里按了按,生怕对面的人发起怒来将她伤着。可谁曾想,眼前这性格乖张之人听完她的话,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连眼角眉梢都凭空添上了些笑意,口中喃喃说道:“不错,夕儿是吧,我喜欢。” 这人果真是疯的吧?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却被她骂,声色厉苒的呛她吧,她却反过来笑眯眯跟你说喜欢。想到此处,欧阳兮竟是不自觉往钱小宝怀中缩了缩,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宝,这人真是疯的,我看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 她这看似是悄悄话的低语,在内力深厚的人看来,却如同是在自己身前讲的一样,那女子听罢脸上神情未变,刚想上前对欧阳兮说些什么,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中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巫大夫,您快来看看,李大爷不行了!” 那女子听完顿了一顿,眉头不耐烦的皱着,口中似乎低声抱怨了句什么,却还是向着说话的人去了。 欧阳兮却因为刚才的那句话惊讶的一时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她远去的背影,这才对着钱小宝问道:“小宝,这人难不成就是那个什么巫神医?” 钱小宝好似早已知晓,脸上波澜不惊,只皱眉轻声回道:“或许吧。这人浑身上下都是毒,应该是惯于用药之人。” 浑身上下都是毒?那如果刚才自己的手碰上她肩膀的话,这会儿该不会早化成一滩水儿吧?欧阳兮浑身一个激灵,双手环胸有些后怕的说道:“所以刚才我要推她的时候你才拦着我的?” 钱小宝点点头,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头却并未松开,说出口的话中满含困惑:“我看她本意是想你自己沾上那些毒的,却不知为何后来突然避开了。” “哎呀,她神经病呗,谁知道一个疯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啊。”欧阳兮无所谓的摆摆手,反正只要自己没被毒到就行,管她是一时兴起,还是善心大发呢。 钱小宝却依然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想起那人对着欧阳兮说喜欢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眉头一时间皱的更紧了。 人既然已经找到,钱小宝便走到庙外向着空中放了枚信号弹,招呼钱二钱三她们前来会和。 两人放完回到庙内,刚巧碰到之前的女子正端着药壶往外走。钱小宝思量片刻,走上前对着她行了一礼,说道:“敢问巫姑娘,这些人的病可有药解?” 巫灵夕闻言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端着药壶来到临时搭的灶前放好,在一旁摆着的药材中挑出几味放进去煮上,语气生硬的答道:“你瞎啊,要有药解他们还在这儿躺着干什么?” 欧阳兮闻言再次炸了毛,拦到钱小宝身前说道:“怎么说话呢?你不是神医吗,这么点小病都看不好,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医?” “哦?”巫灵夕微微挑了挑眉,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在望向欧阳兮时再次含满笑意:“夕儿姑娘是从哪里听说我是神医的?没记错的话,那些无聊的江湖人送给我的外号似乎是叫什么‘邪医’。” 邪医?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号? 欧阳兮眉头紧蹙,一抬头却撞见眼前人正对自己满含深意的笑着,明明是一张花见犹惭的娇艳容颜,不知怎的,此刻看来却无端多出了些魅惑的气息。 第67章 病因 钱小宝对这称号却是一点都不陌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医”,虽然见过的人少,但听说过的传闻却多不胜数。只说她虽貌可倾国,脾气却怪异的很,但凡有人上门求医,若是遇到自己心情好或者看着合眼缘的,分文不取也会施救。不然,哪怕一掷千金,她也是嗤之以鼻,一概轰出去不理。 但这“邪医”称号的由来却不仅于此,从她之前搜集到的信息来看,此人行事亦正亦邪,生平最爱的便是钻研各种疑难杂症。闲来无事之际,经常会制造各种□□,在人身上试验之后,再拿出自己配制好的解药为其解毒。行事虽古怪刁钻,却难得的极少害人性命。 想到此处,钱小宝心中不觉揣度起来:若这人真的是“邪医”,那这来势汹汹的瘟疫便果真不是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了。 钱小宝了解到的这些信息,欧阳兮却是不曾知晓的,她刻意忽略那人肆无忌惮盯着自己的眼神,愤愤说道:“我管你是什么邪医还是神医的,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你治不好人,还大刺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不觉得过分吗?” 巫灵夕听闻此言,心中对眼前人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听她指责自己也不觉生气,只言笑晏晏的问道:“夕儿是吧?你全名唤什么?” 欧阳兮心里也是奇怪了,这人明明看着挺正常的,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怎的却总是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巫灵夕见她不回答,也不作他想,只凑上前盯着她明亮的眼睛说道:“那不然我先自报家门好了,我叫巫灵夕,巫山的巫,灵巧的灵,夕阳的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出言不逊时欧阳兮自然生气,但人家现在好言好语跟自己讲话,若还是爱答不理,那反而是自己太过失礼了,当下也便开口答道:“我叫欧阳兮,欧阳就是那个复姓欧阳,兮嘛……” 说到这里却卡了壳,欧阳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名字别人才能理解,想说个“路漫漫其修远兮”吧,也不知道人家认不认识屈原,于是干脆蹲在地上用右手食指描绘了一遍,指着那字说道:“喏,就是这个兮。” “哦,原来你是叫兮儿。” “我是叫兮儿啊。”欧阳兮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明明都从嘴里叫了好几次自己的名字了,怎么现在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可真是个怪人。 巫灵夕却好似没有听到欧阳兮的话,只兀自笑眯眯望着眼前的人说道:“你叫兮儿,我也叫夕儿,这样叫来叫去也不清楚,不如你就叫我灵儿好不好?” 灵儿?欧阳兮皱了皱鼻子:我们有熟到这种地步吗?而且,这名字怎么这么有让人跳戏的感觉,你又不是女娲后人,好端端的叫什么灵儿? 这样想着,一把抓过身旁正兀自出神的钱小宝,说道:“这位是我相公,叫做钱小宝。” “相公?”巫灵夕双眼不屑的瞥了钱小宝一眼:“看起来就是个娘娘腔。” “哎你!”欧阳兮刚刚平稳下去的情绪再次因她这句话起了波澜,刚想开口反驳,巫灵夕却再次转向她温和问道:“兮儿,这平湖县城现在疫病正发的厉害,你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 欧阳兮简直就快要被巫灵夕这忽冷忽热的性子搞疯了,但一想起正事要紧,也便不与她计较,只如实答道:“我们路过这里,听说正闹瘟疫,就跑来看看。” “这里有你的亲戚或者朋友?” “没有。” “那是有你认识的人?” 欧阳兮再次摇摇头:“也没有。” “那这些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何苦还担着被感染的风险来看他们?”巫灵夕一脸莫名其妙,心中对于欧阳兮的做法十分不解。 “我……”欧阳兮一时被这话噎住,想了想指着她说道:“这些人跟你有关系吗?那你不是也在这,还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们。见人有难施以援手,是人之常情吧。” “我?”巫灵夕呵呵一笑:“我可没有你们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欧阳兮心中不服气,瞪着她问道:“那你在这做什么?” “我是……” 话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巫灵夕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我怎么说也在这儿住了一年有余的时间,多多少少对此处的人还是有些感情的,尽点微薄之力也属应当。” “我看不止是这样吧?” 此话一出,正旁若无人对着话的两人均是一愣,齐齐望向原本立在一旁默然不语的钱小宝。 呆愣片刻后,还是欧阳兮率先开口问道:“小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钱小宝向前两步将欧阳兮不着痕迹挡在身后,打开折扇在手中轻摇几下,这才满脸深意望着巫灵夕说道:“江湖传闻邪医有个独特的癖好,向来只喜欢钻研疑难杂症,越是棘手兴致便越高,而对于那些轻易便能治好的,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巫灵夕这次终于正眼看了看钱小宝,嗤笑一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钱小宝将折扇收起握在掌中,低头打量一下躺在地上的病人,继续说道:“若是没有疑难杂症可解,你也不肯闲着,三五时便要制造些有毒的药粉出来,用在活人身上做试验。” “哼。”巫灵夕没有承认但却也不出声否认,只冷冷回了句:“道听途说!” 钱小宝也不辩驳,只接着说道:“想你名头这么响,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好端端何以要跑到这小小的平湖县来?就是为了方便试验你做出来的□□吧?” 巫灵夕这次什么都没有说,只狠狠瞪了钱小宝一眼,却被欧阳兮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之前听闻自你来后这县城内三五时便会出些怪病,其他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只你轻易便能治好,应当也就是这么个原因吧?” “我好心治病救人倒还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了?” “是不是好心我想巫姑娘该是心知肚明的。”钱小宝说完这句也不再作他言,只双眼含笑一脸笃定的看着她。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巫灵夕看一眼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欧阳兮,想了想,无所谓的摆手说道:“好吧,我承认一个月前离开平湖县时是在城内水源处撒了些药粉。” “所以说这些人真的是因为中了你的毒才变成这样的?”欧阳兮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一时看看她,一时又低头看一眼脚下正痛苦翻滚着的人,心中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居然会这般心如毒蝎。 巫灵夕一向特立独行,不管做何事从来不屑于向人解释,此刻看着欧阳兮盛满怒意的双眼,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动摇起来。 “我那药粉虽有些毒性,却并不致命。如今躺在这里的人若不是因为后来又感染瘟疫,吃了我的药早就已经痊愈了。” 钱小宝心知以她的性格,必然不会说些谎话来骗她们,当即开口问道:“巫姑娘医术高明,即便这些人之后又感染了瘟疫,也必定难不倒姑娘吧?” 巫灵夕淡淡瞥一眼钱小宝,原本不欲作答,但看她身旁的欧阳兮也是一副急于得知答案的模样,便轻咳一声说道:“我的毒好解,这瘟疫原本也容易治,只是二者合一,便有些棘手。” “就是说你治不了?” “怎么会?”巫灵夕望着欧阳兮急急答道:“方子我早就拟好了,只是独缺两味药材而已。” 钱小宝听说这病有的治,心中立时欣喜起来,双手抱拳向着巫灵夕一行礼道:“敢问是何药材?在下即刻便可差人前去采买。” 巫灵夕鼻间轻轻一哼,眼皮微抬瞟她一眼:“土财主啊?银子多了撑得?不过你再有钱也没辙,别说现下这平湖县已经十室九空,就算你去禹州、株洲,哪怕去京城,都买不回这两味药。” 事关全城百姓安危,纵然对方再毒舌,钱小宝此刻也无心计较,双眼示意欧阳兮稍安勿躁后,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不知是何药如此难求?” 巫灵夕拿起一旁的手巾轻轻掀开药壶的盖,吹开雾气低头将壶内的药查看一番,又拿起筷子搅了搅,随即再次捡起几味药材丢了进去。 欧阳兮看着她这不急不缓的样子真是火冒三丈,挡开钱小宝拦着她的手,凑上前去气冲冲问道:“你缺的是什么药倒是说啊?买不到我们想办法赶紧去找,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还能这么不温不火的啊?!” 巫灵夕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唇边噙着笑问道:“兮儿想知道?” 欧阳兮不满地朝天翻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你这态度可不像是有求于人啊?我方才说叫你唤我什么来着?” 欧阳兮一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得努力克制着勉强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说道:“灵儿……敢问你刚才说的到底是哪两味药材?” 欧阳兮这表现似乎终于能让巫灵夕满意,她微微颔首道:“凤舌草和鸠羽。” 别说欧阳兮一个学西医的现代人,即便是生活在这个年代阅历丰富的钱小宝听到这两个药名也是满眼迷茫。 巫灵夕看着二人迷惑的样子,难得好心的开口解释道:“这两味药材不常见,甚至可以说轻易见不到,一来因为平日里常见病症的医治无需使用,二来这两味药极难寻到,据我所知,在晟沐的国界内,也只一处可得。” “什么地方?” 既然发问的是欧阳兮,巫灵夕倒是也不再摆出那副傲娇脸,十分痛快的答道:“药王谷,后山断崖处。” 第68章 寻药 不多时,钱二钱三几人看到信号弹后分别来到庙中与钱小宝会和,于是庙中三人的对话也便暂时告一段落。 巫灵夕对于来的这些人似乎全都不感兴趣,只淡淡地瞟了一眼,便端着新熬好的药朝着患病的人群去了。 重新会和的几人简单交流后方知,原来在这小庙不远处,同处上风口的几个位置还有些百姓聚集点,但安置的全都是尚未患病或是只有些轻微迹象的,而重病的则全部在眼前的庙中了。 钱小宝将庙中情况与几人交代清楚,又简单介绍了巫灵夕的情况。因着钱小宝所得信息均来自钱二,故除她之外的众人闻言均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向来快人快语的江清潇更是义愤填膺的说道:“还当是天灾所致,却不想竟是人为。这个什么邪医是不是有病,闲来无事居然将人命视作儿戏般随意耍弄?” 这话她原本便是说来给巫灵夕听的,是以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只是话音刚落,原本静静站在她面前的无影却突然伸手将人圈起,身形敏捷的往旁边一避,继而便听见十分轻微的一声响,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从她耳际擦过,“叮”的一声牢牢镶嵌在了身后的石墙之内。 许是因为墙面过硬,银针虽没入大半,尖部却还露在外面,就着窗外射进来的光芒,隐隐能瞧见正发着些幽深的墨光,不用细想便知,那针上必定是涂着剧毒的。 几人不约而同向着银针来时的方向望去,抬眼便见巫灵夕端着药碗正一脸挑衅的看着她们。 “你!”江清潇想都不想便要执剑冲过去,却被无影紧紧握住了手腕。 “放开我,她欺人太甚,我定要去给她点颜色瞧瞧!” 江清潇被巫灵夕此举气得头脑发胀,连女神都难以浇灭她心中燃烧炽烈的熊熊怒火。 无影并不多言,面上虽还是一派的淡漠神色,眉头却紧紧皱着,看起来异常纤细的手掌只管像铁钳般将她的手腕牢牢制住。 “清潇,清潇。”欧阳兮见状急忙走上前去,轻唤数声吸引回她的视线后,低声安抚道:“她这个人是疯的,你跟个疯子一般计较,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江清潇心中不甘,挣扎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欧阳兮打断:“现在救人要紧,咱们还用得着她,等事情完了,我们一起帮你收拾她!” 欧阳兮这话说的在理,她们此行便是前来救助灾民,若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坏了事,那可当真是得不偿失。想到此处,江清潇也只得恨恨地将宝剑别回腰间,遥遥对着巫灵夕的方向瞪了一眼。 无影刚将情绪平复下来的江清潇拉至一旁坐下,那始作俑者却又悠悠然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在几人中扫视一圈后,这才望着欧阳兮甜腻一笑道:“还是我的兮儿聪明,知道当下你们离不了我。”话说完,居然还不忘轻眨眼睛对着欧阳兮抛了个媚眼过去。 什么情况?我这是被调戏了?欧阳兮满头黑线,扭头就见钱小宝正眉头紧皱,整张俊俏的脸全都写着不满。 “你们废话还真是多,”巫灵夕像是没有看到钱小宝眼中正慢慢积聚的怒气,不情不愿瞥她一眼道:“若是还想去寻药,就尽快收拾一下跟我来,若是想明白了不蹚这趟浑水,就趁早滚蛋!” “你!”这次连钱三都坐不住跳了出来,钱小宝却强忍怒火手执折扇在他身前一拦,淡淡说道:“阿三,你和李公子留在此处照看百姓。车厢内还有些干粮吃食,一会儿抬进来看是否有人需要。”说完扭头不咸不淡看一眼巫灵夕,又道:“顺便将赶车的马儿牵一匹给巫姑娘。” “可……” 钱小宝抬手制止他未出口的话,眼神轻扫一下无影道:“有阿二和清潇姑娘在,出不了什么事。” 既已做好决定,众人也便分秒必争的准备起来,区区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便踏上了前往药王谷的路。 欧阳兮照例和钱小宝同乘一骑,隔了这些时日未骑,再次坐上马背时,欧阳兮难得的又找到些初时的新鲜感。尤其,上次同乘之时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确定,她只记得路上颠簸差点硌烂她的屁股,其他便一概顾不上了。 这次却完全不同,虽然带着寻药的艰巨任务,安安稳稳坐在钱小宝身前的欧阳兮却只觉得身心舒畅,眼前是飞掠而过的美景,身后是钱小宝温暖舒适的怀抱,再加上不时袭过的微风,和空气中的淡淡花香,这感觉,真是让人想不享受都难,只除了…… “我说兮儿,你这娘娘腔相公是不是连马都不会骑,行的如此缓慢,我们要何时才能到药王谷,不如你来我这边坐,咱们还能走快点。” 欧阳兮翻个白眼,眼神淡淡瞟一眼正与她们并行的人,回道:“不用了,我在这儿就挺好。” “兮儿莫要害羞,我们同是女子,共乘一骑也没什么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害羞了?即便脸红那也是因为被小宝这样抱着难免想入非非了好伐? “不用麻烦,我和相公一起骑惯了。” 巫灵夕还想说什么,江清潇却突然抽鞭从身后赶超上来,擦身而过之际,斜眼瞥她一下,挑衅道:“我说巫神医,你这骑马的技术也不过尔尔嘛,若是连我都追不上,还好意思在这耍嘴皮子吗?”说完,双腿夹紧马肚,一声吆喝便窜出去了老远。 事实证明,这激将之法不管何时都是十分奏效的,巫灵夕虽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独独不想在欧阳兮面前显出弱势来,当即从鼻孔中轻哼一声,扬鞭追着江清潇的背景就去了。 无影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担心,生怕那行事怪异的巫灵夕又会一时心血来潮偷袭江清潇,但出于自身职责又不敢离开钱小宝太远,当下便驱赶身下马儿与她们并行,转头望着钱小宝轻唤一声:“少爷。”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钱小宝与她之间自是有些不言而喻的默契存在,当下微微点了点头,左手暗地里将欧阳兮抱紧,右手松开缰绳一夹马肚,轻喝一声“驾”,瞬间追了上去。 五人四马你追我赶,竟是将原本两日的路程生生压缩成了一日半,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到达了药王谷。 几人牵马步行,在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山丘。刚要举步继续前行,巫灵夕却停住不动了。 她不走别人也不认得路,欧阳兮虽然不大喜欢和这人打交道,却也只得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了?” “翻过这小山丘,前面不远处便是药独老人的居所了。我姑且在这里等着,你们前去求药吧。” 欧阳兮闻言立时便觉得纳闷起来:“来都来了,你为什么不过去?该不会你是在骗我们,前面有陷阱吧?” 巫灵夕一听急忙摆手否认:“我如何会骗你,只是……” “既然没有骗我,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欧阳兮生怕前方有诈,定然是不肯就此放巫灵夕离去的,于是想都没想便抓住了她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差一点便要叫巫灵夕缴械投降了,她身形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咬牙将手抽了出来,望着欧阳兮诚恳说道:“兮儿,你相信我无论如何不会骗你。若我不在你们应该很容易便能取到药材,但若我去了,事情说不定会很麻烦。” 她越是犹豫不决,欧阳兮心中越是疑窦丛生,皱着眉头跟在她身后,说什么都要将人拉着同她们一起过去。 钱小宝在一旁静静看着,虽说巫灵夕这人行事作风都十分不合她意,但却直觉她说的话该不会错,当下便走上前去抓过欧阳兮的手道:“兮儿,莫要强人所难,巫姑娘既然不愿过去,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可是……” 欧阳兮还想再争辩,抬眼却见钱小宝一脸笃定,冲着她微微一笑。这笑容就像是一味定心丸,瞬间便让欧阳兮原本担心和焦虑的心情平稳下来,果真听话的不再继续缠着巫灵夕。 “如此便有劳巫姑娘在此稍候,我们取了药便来。”钱小宝说完,依旧礼貌的对着巫灵夕一揖,转身拉起欧阳兮便走。 “等等。”巫灵夕开口唤住她,待她回转过身,这才冷着脸说道:“若是那药独老人问起为何需要这两种药材,你们便说是城内大夫药方中提到的,千万莫提我的名字。” 钱小宝眯眼轻蹙眉头,心中虽十分不解,但却什么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的。” 巫灵夕却好似还是不放心,又冷声叮嘱道:“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若是不按我说的做,回头你们取不到药可休要怪我。” “有劳姑娘提醒。” 钱小宝最后又应了她一声,转而牵起欧阳兮的手朝着面前的山坡去了。 第69章 药 攀过山丘又向前行了约一炷香时间,一座青砖红瓦的宅院便跃然出现在绿意盎然的山谷之间。 以山为屏草为帐,繁华点缀鸟语靓。药独老人的居所赫然立于这如仙似幻的场景之中,真宛若桃花源一般的存在。 钱小宝几人推开大门而入,穿过前院来到厅内,粗略环视一圈后却未见一个人影,正纳闷间,忽然有声音轻飘飘传来:“来者何人?” 这女声听来不算清脆,却如林籁泉韵般悦耳,尤其当在风景如此秀美之地响起时,更让人觉得好像只有这样动人的嗓音才配得上眼前这般的美景。 “在下钱小宝,冒昧前来求药,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虽闻其声却不见其人,钱小宝也只得对着眼前的虚空一揖,开口言明来意。 “哦?所求何药?又因何而求?” 这声音语速轻缓,入耳温润舒适,似有抚慰人心的功效,好像是从眼前凭空飘来,又似自身后的石墙中穿透而至,虽是无形之态,却又好像将听着的人严密包裹其中,当真是玄妙的很。 “离此不远的平湖境内月前突发瘟疫,县内有良医拟好了对症的方子,却唯独缺了“凤舌草”与“鸠羽”这两味药材,是以在下几人才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前辈能够赐药。” 钱小宝将实情粗略交代清楚后,却迟迟未等来回复,那缥缈的声音突然而至,却又好像再次突兀的凭空消失,连一丝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几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之时,之前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在后院药圃,出厅门左转直行便可见。” “多谢前辈。”钱小宝当下也不犹豫,牵起欧阳兮的手出门依言前行,果然在后院一望无际的药圃中遥遥的看见一抹青白色身影。 四人走到近前,只见一身着青白色粗布衣衫的女子正低头整理着眼前的一株药草,虽背向而立一时看不出样貌,但眼前人身姿卓绝,体态娉婷,纵然衣着简朴却难掩靓丽风采。活动中颈间一点玉脂微露,冰清似雪,细腻如丝,该是一个年若二八的妙龄少女。 钱小宝以前收集到的情报中曾显示,药独老人常年独居药王谷,世人极少见其尊容。故不止年龄样貌,就连脾气秉性都难以得知。甚至关于她的性别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是花甲之年的妇人,亦有云是风烛残年的老叟。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此生只收了两名入室弟子,其一便是剑翎阁的少阁主夏凌宇,而至于另外一个,江湖传闻却是少之又少,众人也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难道眼前之人便是药独老人的另外一名入室弟子? 钱小宝心中这样想,也便对着眼前的女子轻声说道:“敢问姑娘可是这药王谷中的弟子?我们此行有要事求见,还请姑娘能行个方便,替我们向尊师引见。” 话音刚落,眼前的女子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将药锄随手摆至一旁,转身面向钱小宝说道:“你们要找我师父” 钱小宝几人听到这声音均是一愣,再抬头看这女子样貌又是一呆。声音温润悦耳,婉转动人,正是之前在厅内听到的那个,可这容貌,虽不像之前所想那般年幼,但皮肤紧致,滑若凝脂,目测也不过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不过,当她盈盈立于身前,目光将你上下审视之际,那脸上所显现出的老练成熟,端庄稳重却又与这稍显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 二十岁的脸庞,三十岁的声音,四十岁的气质,这看似大相径庭的几点却在眼前这人身上完美的融合起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妙不可言。 钱小宝几人均在第一时间看傻了眼,呆愣片刻后,才急忙回道:“是的。” 那女子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眼睛眯起,嘴角上扬,却并未笑出声音,只回身重新拿起药锄,半蹲下身继续清除着面前的杂草,说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多年了,你们若要找她,可是来错了地方。” 药独老人已经过世多年?这消息之前并未听说啊。钱小宝扭头以眼神询问钱二,对方却也只是微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巫灵夕既然带她们过来寻药,想来对这里面的情况该是十分清楚的,何以连药独老人已经过世这样的消息都不提前透露?难不成,她叫她们来找的是这名弟子? 不管药独老人还在不在,只要能拿到药,即便是求一下眼前这女子又有何妨?钱小宝思虑片刻后说道:“既然药独前辈已经辞世,那敢问姑娘能否代为赐药?” “辞世?”那女子嗤笑一声回过头来:“年轻人,我看你虽样貌清秀,这眼神却不怎么好啊,竟还不敌我一个老人家。” 年轻人?老人家?钱小宝大脑飞速运转,正要理顺清楚女子这番话究竟是何意,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再次砸了过来。 “我不正好端端立在你面前,又哪里来的辞世一说?” “你?”这次不待钱小宝反应,欧阳兮却早已先惊的瞪圆了双眼:“你说你就是药独老人?” 药独老人抬头轻瞟她一眼,手上动作未停,只轻摇着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如此毛毛躁躁,不见一点温婉气质。” 钱小宝毕竟曾在江湖上游历多年,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稳定心神将这不可思议的信息消化完毕后,也便毕恭毕敬对着药独老人行了一礼道:“晚辈无知,唐突了,还望前辈莫怪。” “无妨。”药独老人轻轻摆了摆手:“想来也是我这相貌欺人,怨不得你们。” “是啊。”欧阳兮想都没想便出声附和,继而凑上前去不死心地问道:“您真的是药独前辈?可这年龄看起来分明和我们差不多嘛。” “你这丫头说话倒是中听。”药独老人面向她淡然一笑:“不过却也过于夸张了,我那从小养大的徒儿倒是与你的年龄不相上下。” 就是说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人居然已经五六十岁了?你别说,若真的单纯从她周身气质和说话时的语气神态来看,也足可使人信服。只是这脸保养的也太好了吧?这得打多少玻尿酸、瘦脸针,做多少拉皮手术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啊?想到这里,欧阳兮双眼冒光,脸上的神态已经不足以用兴奋来形容了。 “前辈,您是怎么保养的啊?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药独老人闻言不解的微蹙起了眉:“保养?” “就是说您驻颜有术,呃……说的明白点就是怎么会一直这么年轻美貌?” “哦。”药独老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继而随手轻抚了下手中药草,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这些东西摆弄的久了,长期濡染之下也便得了些益处。” 欧阳兮听罢却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吃了什么美容养颜的丹药,您这谷内奇花异草无数,难道平时不拿来炼点丹药什么的吗?” “丹药自然也是有的。” “真的?”欧阳兮激动的一把上前扶住眼前人手臂,撒娇似的来回晃了晃说道:“那丹药现在还有没有?能不能送给我一点?” 药独老人常年独居谷内,除了自己两位入室弟子之外,甚少与外人接触。偶尔有人前来求药,态度毕恭毕敬自是不用说,还动辄掷出千金,像欧阳兮这样摇臂撒娇,开口便要的还是头一个。 只是,眼前这女娃娃虽不若平常女孩那般安静乖巧,温柔端庄,却难得的丝毫不让人讨厌。甚至她举止投足间的灵动明朗,一颦一笑时的纯真率直还无端让人觉得心喜。 不过,若她这里的东西随便就能予取予求,那天下人还不一哄而上将她这谷内搬空了?当下也便佯怒的冷哼一声道:“方才听闻你们要取“凤舌草”和“鸠羽”,现下又求养颜丹药,我看你这小姑娘年龄不大,胃口可倒是不小。” 钱小宝见状,急忙伸手将欧阳兮拉至身旁,又转身朝药独老人解释道:“前辈莫怪,她是孩童心性,一时兴起方才张口问您讨要丹药,绝不是有心冒犯。” 欧阳兮生怕自己一时失言导致她们此次寻药失败,当下也便连连摆手说道:“那美容的丹药我不是非要不可的,您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好了。”说完还学着之前钱小宝的样子,像模像样对着眼前人行了一礼。 说实话,那古人之礼,钱小宝行来谦逊悦人,姿态美好,欧阳兮学起来却颇有点东施效颦之感,滑稽有趣不说,还透出些娇憨之态,倒把个药独老人看的心里直乐,强憋着笑道:“罢了,都别在这站着了,有什么回屋内说。” 第70章 求药 几个人回到前厅,药独老人走到主座前,提起茶壶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斟满,抬杯轻啜一口后放下,这才面对钱小宝等人说道:“你们随意坐罢。”说着话眼睛轻瞄一下手边茶壶:“若有什么需要还请自便,我这谷内向来简陋,可没有下人服侍。” “不敢不敢。”钱小宝说完执起欧阳兮左手来到主人右侧坐下,钱二则走上前对药独老人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斟满两杯茶分别送到了刚刚落座的那二人面前。 “闲话莫提,你们要取‘凤舌草’和‘鸠羽’不难,我只有一句话要问。” 钱小宝正襟危坐面向主座回道:“前辈尽管问,晚辈必定知无不言。” “好。”药独老人点点头,抬起茶杯再饮一口,问道:“何人叫你们来取这两味药?” “方才也同您讲过,是……” “年轻人,”药独老人打断钱小宝未说完的话,眼神状似无意扫她一眼:“想好了再开口。” 钱小宝闻言停顿了一下,在那瞬间心中转过了千万种念头,正思量着该不该将实情道出,欧阳兮却早她一步出声说道:“就是一个大夫叫我们来拿的。” “哦?不知这位大夫可有姓名?”药独白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手边茶具问道。 “这……” “回前辈,是邪医巫姑娘指引我们前来的。”钱小宝抢过话头说完,随即双眼向前目不转睛盯着药独观察她的反应。 悠悠然在主座喝着清茶的人却好似早就已经知道答案,面不改色轻瞟钱小宝一眼,说道:“你这小子倒还算老实。” 欧阳兮虽不知道钱小宝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将巫灵夕来时交代的话全部抛诸脑后,但想来她这么做必定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当下便只管盯着药独说道:“您的问题我们已经答了,那是不是可以把药拿走了?” 虽只相识片刻,药独却好像已经习惯了欧阳兮如此耿直率真的做派,见怪不怪看着她轻笑一声道:“小丫头,你着什么急,难不成还怕我老人家反悔?” 谁料,欧阳兮听完这话却是紧皱眉头,将话锋一转:“我说前辈,您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老人家,听得人心里怪极了。” “哦?”药独扬眉看着她,略带不解问道:“此话何意?” 欧阳兮跳下椅子踱步到她面前,盯着眼前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的清丽容颜看了半响,说道:“我也不知道您有多大年纪,但单从这张脸上来看,却是和‘老人家’这几个字相差太远了,总给人少年老成的感觉,你说怪不怪?” 女人爱美总是天生的,纵然是常年独居一隅不问世事的药独,听到如此夸赞也免不了心中难以自抑的欢喜,但她毕竟多活了这些年岁,隐藏心事的功力自是非一般人所及,是以也只淡淡一笑,道了声:“油嘴滑舌!” “放心,既已应了你们,我老……”想了想,摇头轻笑一声改口道:“我自是不会食言。只不过现下天色已晚,断崖边地形陡峭,尤其到了晚间,清雾萦绕间更易遮挡视线,你们不熟悉此地情形,即便去了也是取不到那两味药的。” 钱小宝闻言面露担忧之色,药独见状又道:“说起来你们运气也算不错,我徒弟宇儿刚好昨日过来探望我,不过他现下去了山上采药,待他回来,我唤他明日引着你们去将那两味药采了便是。” “真的?那可真太好了!” 欧阳兮高兴地一拍手掌转头望向钱小宝,却疑惑地发现对方听到这消息不仅不像她这般欣喜,那脸上的担忧之色却是愈发明显。再转头看她身旁的江清潇,居然也是一脸的阴晴不定,惟有无影还算正常,亦是看着那二人满脸不解。 “小宝,怎么了?”欧阳兮走过去扯着衣袖轻声问她。 钱小宝抬头冲她一笑,若无其事般说道:“没什么。” 药独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站起身面对众人说道:“我这里厢房不多,只两间闲置的,你们自行分配一下罢。”说完抬步便朝着门外去了。 欧阳兮牵着钱小宝的手默默地在药独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小声低头问道:“小宝,咱们在这儿住下了,那巫灵夕可怎么办呢?” 她可不是多大慈大悲跑去担心那个心肠和嘴都有够歹毒的人,只是生怕万一那人等不及走了她们即便拿了药回去也一样不能救人。 “放心。”钱小宝像是一眼就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她若想走,断不用等到现在。” 欧阳兮一听这话瞬间便将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也是哈。” 走在前面不远处的药独将这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脸上神情未动分毫,只将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弯起,于大腿外侧十分惬意地叩了几下。 药王谷虽没有贴身服侍的下人,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负责煮饭。菜色虽不见繁复,那味道却真出其得好,直吃得欧阳兮连打饱嗝,实在咽不下去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待众人吃饱,烧饭的老妇人便步履蹒跚前来收拾碗筷。欧阳兮一向是个不习惯被人伺候的,在钱府时都是些年轻伶俐的小丫头也还勉强能接受,现下被一个年纪明显比自己大的多,而且一看就年衰体弱的老人侍奉,她心里自然过意不去,当下也站起身将空着的碗麻利地一一摞起,说道:“老人家,我来帮您收拾吧。” 那老妇人闻言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将头垂得更低,声音沙哑地回道:“多谢姑娘,不用了。” “没关系的。”欧阳兮边说边伸出手去接老妇人手里端着的菜盘,岂料,指尖刚沾到她手侧,对方却像触电般猛地躲了开去,却因动作幅度太大将盘中剩菜的汤汁洒了满手。 欧阳兮还当是自己不小心撞翻了菜盘,想也不想就抓过对方的手想帮人家擦干净,只是,低头不经意一瞥却当场愣住了。 那双手,触之细腻柔滑,宛若轻抚世间最上品的美玉,一瞥之下更是不见一丝粗糙皱纹,虽是骨感苍白了些,却修长精致,手背上纤薄的皮肤紧紧勾勒出它优美的形状,映衬着其下若隐若现的青色筋脉,有种别样的病态美,直把欧阳兮看得出了神。一时不知是该先感叹这纤纤玉手的精致美丽,还是先疑惑为什么这双手会出现在一个龙钟老态的妇人身上。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却快速将手抽了出来,也不管掌中瓷盘顷刻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急急说了句:“我还是过会儿再来收拾。”便转身疾步出了厅堂。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那只手心里起了变化的缘故,欧阳兮总觉得此时她“落荒而逃”的身形比之刚才矫健了不少。 其实,若真要严格说起来,她们一直认为对方是个“老妇人”,纯粹是因为她总是弓着腰,走路及其缓慢不说,还伴着些微跛。还有,就是她那满头银白的发丝,而至于面容,却是不曾见到的,因为对方从见面伊始便蒙着一块黑纱。 难道,这人也像药独似的驻颜有术,是以才会鹤发童颜? 由于角度问题,在座的其余几人包括药独在内,全都没有看到那二人之间在刚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见到老妇人稍显匆忙地离去后,欧阳兮就一直站在原地愣神。 “兮儿,怎么了?”钱小宝不放心地起身走到她身旁问道。 欧阳兮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先扭头看了药独一眼,对方却只在对视时冲她微微一笑。 “没什么。”她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可现在却实在不是个可以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既然吃好了,那咱们便回房休息吧。”说这话的却不是欧阳兮,而是一整晚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江清潇。 欧阳兮虽有些纳闷,但因为自己心中还有更大的疑惑,当下也没心思深究,只随口附和道:“哦,好。” 四人起身向药独道过晚安,刚走到门边,却迎面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子正向着厅内走来。 江清潇想都没想就躲到了无影身后,随后便见那公子进到屋内对着药独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师父,宇儿回来了。” 药独面露欣慰之色,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一会儿我叫你巫姨帮你将饭菜热下。” “有劳师父。” 药独抬手将钱小宝等人唤回,指着刚进门的公子介绍道:“这便是我徒弟了。”又面向夏凌宇道:“这几位是来求药的,你同她们仔细聊一下,明日带她们前去断崖寻药。师父有些乏了,就先回房去了。” 药独说完起身便出了厅堂,钱小宝见状先一步上前抱拳说道:“在下钱小宝,这位是内人欧阳兮。”说到这里顿了顿,随意指了指江清潇和无影:“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 欧阳兮听完有些纳闷:怎的小宝在提到清潇和无影时口气那么含糊?再扭头一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清潇缩着脖子在无影身后,就快连个囫囵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什么情况这是?她看一眼同样满脸不解的无影,刚想开口问钱小宝,对面的公子却出声给出了答案。 “在下夏凌宇,各位有礼了。” 第71章 夜袭 夏凌宇?是了,之前不是听小宝提过清潇的未婚夫便是药独老人的徒弟来着?那时觉得这些人离自己过于遥远,听听也便抛到脑后去了,哪曾想还真的有面对面的这么一天? 欧阳兮偷偷瞄一眼钱小宝,见她亦是面露烦恼之色,便知向来算无遗策的人这次也不小心失了手。 “夏公子有礼,我们此次是前来求‘凤舌草’与‘鸠羽’两味药材,还有劳公子明日引路。” “钱公子客气,既是师父她老人家的吩咐,我自当遵从。”夏凌宇说着话,眼睛却并未看他对面的钱小宝,而是一直追随着在无影身后躲藏不休的那抹身影。 欧阳兮见状,急忙上前挡住他视线,顺手拉起钱小宝道:“小宝,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那咱们就先回房休息吧,明儿个不是还得早起呢吗?” 说完也不待钱小宝做出反应,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夏凌宇见状紧走两步追上来,急声唤道:“且慢!” 欧阳兮原本是不打算理他的,钱小宝却停下了脚步,躲开众人视线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欧阳兮不明所以,正待发问,夏凌宇却早已穿过她们来到江清潇身前停下,弯腰行过一礼后,轻声问道:“敢问这位可是江小姐?” 江清潇自知躲不过,心下叹息一声,硬着头皮站出来回道:“夏公子有礼了。” “果真是江小姐。”夏凌宇难掩欣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半响,方才开口问道:“江小姐何以会在此处?难不成是专程来找在下的?” 欧阳兮在一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躲着你尚且来不及呢,还跑来找你?这脸也太大了吧? “这……”江清潇虽离家也有个把月的时间,但距离她和夏凌宇原定的婚期却还是有些时日的,因此她心内也不知关于自己逃婚的事情,眼前这另外一个当事人是否知情。 夏凌宇双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热切,口中尚喃喃自语般赞叹着:“早前只在画像中见过小姐的模样,那时便已惊叹不止,却不曾想今日见到小姐真容,更是宛若天仙。” 江清潇此时可无心听他这些夸赞,想了想,终于还是试探性问道:“不知公子近来可与家父有过书信往来?” 夏凌宇好像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茫然愣了一下后开口答道:“没有啊。小姐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是府上出了什么变故?” “哦,没有没有。”江清潇连连摆手否认:“我只是……随便问问。” 没有书信往来,那看来她逃婚的事对方就还不知情了?如此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周旋两日,待离开药王谷之后应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江清潇心情立时便放松了,抬头将夏凌宇打量一番,客套着寒暄道:“今日相遇实属偶然,不知公子何以会在此处?” 夏凌宇闻言竟是不期然微红了脸,在众人略感惊讶的目光中嗫嚅答道:“我看婚期将近……你们江煞门本就是江湖大派,想来金银财宝这些也并不看在眼中,便想来师父这边寻些珍贵药草当做薄礼奉上……” 江清潇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得来这样的答案,一时愣在原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际,无影却突然站出来拉起她的手,冷冰冰扫了夏凌宇一眼道:“天色已晚,若无事还是早些回房休息,无谓在此说些没用的话!” 向来话少到几乎让众人忽视她存在的人猝不及防间来了这么一出,再次成功将众人震慑,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无影却是不管不顾,连招呼都来不及同自己的主子打,拉起江清潇的手就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便再次停住了,她蹙眉看着紧紧抓着江清潇另一边手臂的夏凌宇,面无表情盯着他问道:“这是何意?” 夏凌宇冲她温柔一笑,说道:“姑娘若是困了大可自行回房休息,我与清潇许久未见,还有不少心里话要聊。” 江清潇看着自己被无影紧紧握在掌心的手,早就心花怒放高兴地找不到东南西北了,闻言想都不想便将手臂从夏凌宇手中抽出,笑眯眯盯着无影冰雕般立体美丽的侧颜说道:“无影说得对,我们是该回房休息了。夏公子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我们?”夏凌宇拧眉重复道。 “哦,药独前辈说谷内只有两间空置的厢房,所以清潇和无影睡一间。”回过神来的欧阳兮好心上前帮他解了惑。 “这怎么可以?江姑娘是贵客,如何能屈尊与他人同住。” 夏凌宇说着话,不待当事人提出拒绝,早已招手唤来门外随自己前来的下人:“去将我隔壁的厢房打扫出来供江姑娘居住。” “哎,不用了。”难得能有和无影同**共枕的时候,江清潇哪肯轻易便让这机会自指尖溜走。 夏凌宇却不容置喙抬手制止她下面要说的话,嘴角虽依然淡淡笑着,眼睛里却不经意染上一丝坚决:“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到了我的地盘却被怠慢,这话要传了出去岂不被江湖中人耻笑。” “可……” 江清潇还想说些什么,夏凌宇却早已再次伸手将她拉回桌前坐下,抬手斟了杯茶递上前说道:“那屋子估计要收拾一会儿,我便陪你在此稍后片刻好了。” 说完抬头看着钱小宝笑道:“钱兄和夫人若是累了,就请先行回房休息吧。” 钱小宝想了想回道:“也好。如此便祝各位好眠,咱们明日再见了。” 说完与无影对视一眼后,牵起欧阳兮的手回房了。 “无影姑娘是吧?”夏凌宇抬头看着无影一笑,温言说道:“姑娘方才不是便喊累了吗?一会儿我会把清潇送回去的,姑娘且先去休息吧。” 不知怎的,无影听见“清潇”二字自眼前这人口中说出,心里竟是说不上的反感,薄唇紧抿,不悦地看他一眼,随即冷漠回道:“我困与不困似乎与你无关,既是主人,断然没有逐客的道理吧?”说完,紧挨着江清潇坐回了桌边。 夏凌宇眼中暴戾的情绪一闪而过,却瞬间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既然不累,坐在这里聊聊天也是好的。” 顿了顿,又重新拿起一只茶杯斟满递到无影眼前:“无影姑娘请喝茶。” 无影淡淡瞟他一眼,道:“不渴。” 夏凌宇举了片刻也不见对方有接过去的意思,只得讪讪地收回手,眼里有股情绪如暴风般慢慢聚集起来。 原本是打算两人独处,现下无端加了一人进来,夏凌宇心中顿时没了兴致。正思索着该开口聊些什么,手下人却正好过来汇报说房间已经打扫完毕。 这个消息来得正是时候,此时借着将人送回房中的名义刚好便可以名正言顺独处些时候了。夏凌宇这样想着,起身刚想去扶江清潇的手臂,无影却早已将人一把拉起来拽到身侧。 “房间既已打扫完毕,那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牵着江清潇走到门边,对刚刚来报那人道:“你带路。” “哦,好好。”那下人被无影周身散发的冷意震慑,当下也顾不上请示夏凌宇,急忙转身引着身后二人边走便道:“二位这边请。” 被孤零零落下的人立在门外,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阴晴不定。 无影立在门外看江清潇进了房间后,转身便要走,门内人见状忍不住开口唤她:“你,你不进来坐会儿吗?” “不了。”无影立在原地头都没回:“你早些休息。” 说完,身形微晃一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江清潇脸上难掩失落,关门回到**沿坐下,口中忍不住碎碎念:“刚才还表现出那么在意的样子,怎么一转眼便又翻脸不认人了。唉,女人的心思还真难揣摩。” 是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江清潇卧房门前,小心翼翼观望一番后,推门闪身走了进去。在对面屋顶默默守候了大半夜的无影见状,一招沉沙落雁式轻飘飘落下,走到窗前将薄薄的窗纸捅破,凑到近前一看,那人影正低头伏在江清潇身侧看着什么,半响后突然掀开**上被褥,俯身就将人揽在了怀中。 “住手!”无影一声轻喝脱口而出,连门边都来不及过去,一个轻盈跃起当即便破窗而入。 黑影听到声响愣了一下,抬步刚要离开,手臂却被无影紧紧钳住,她一个转身挣脱开来,脚下轻移,瞬间便退了数步。 无影随即飞掠上前,徒手攻向她面部,那黑衣人双手抱着江清潇,行动自然不及无影迅速,仓皇躲闪间,斗篷上宽大的帽子突然滑落,露出一头冰雪般洁白的银丝。 “是你?”无影见状愣了片刻,黑衣人趁机将怀中人向前狠狠一抛,在无影猝不及防上前去接的瞬间,一个闪身退出了房门。 无影低头看了眼在怀中毫无反应的人,也无心再追出去,只三两步把江清潇送回**上放好,轻拍她脸颊唤道:“清潇,醒醒。” 连唤数声均未得到回应,无影刚想去叫钱小宝过来查看下,鼻间却忽然飘过一缕淡淡地清香。那香气十分熟悉,却叫她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待再去细闻时,却又不见了踪迹。 她警觉地站起身,围着屋子细细寻了一遍,却毫无所获,皱着眉头坐回**沿刚想再仔细查看下江清潇的状况,那香气却再次猛然飘进了鼻息之间。 “迷人醉?”再次袭来的香气瞬间敲醒了无影的记忆,她努力嗅着那丝若有似无的味道,开始搜查江清潇身下的**铺,不多时,终于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香囊。 她将香囊递到面前轻吸一口,迷人醉独特的香气混着股微不可闻的草药味道直钻鼻尖,那药性大的,瞬间便让她有了些眩晕的感觉。 清潇的枕头底下如何会有如此猛烈的迷药,难道是刚才进来企图将她带走的老妇人放下的?但那老妇人不就只是个做饭的下人吗,为何会突然要来偷袭清潇? 而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那人轻灵的步伐和矫健的身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 无影思来想去也未得出个所以然来,低头看一眼中了迷药的人睡得正香甜,嘴角微微上扬好似还做着什么美梦,像是被这情绪感染,无影原本焦躁不已的心顿时安定了许多,为免再有其他意外发生,也不敢离开江清潇太远,干脆就这样靠在**沿闭眼睡去了。 江清潇是被在梦中都难躲开的奇痒感觉给扰醒的,那梦境初时美好极了,夕阳西下的黄昏美景中,她正和无影手牵着手在河岸边散步,可不知怎的,突然一阵风吹过,不知从哪儿突然飘来些白花花的柳絮,开始时那柳絮儿像雪花般落在肩头脚下时意境也是绝美的,但慢慢却越落越多,不止身上,就连脸上都难逃开,眉梢鼻头唇畔,无处不在。 那轻飘飘软绵绵的东西粘在脸上被风一吹,便有股难言的瘙痒直钻心间,她抬手捏起一片丢掉,立时便又有更多凑了上来,抓来抓去怎么都捡不完,她心下一急,就这样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还当是在梦中,条件反射地抬手就往脸上抓去,触手的感觉却是丝丝滑滑的,大脑还没能开始正常工作,当下便十分迷惑地将手凑到眼前一看,却原来正抓着的是一缕黝黑的乌发。 原来是窗外的风吹起了头发搅了自己的好梦,江清潇一时气恼,泄愤似的将手边的青丝绕在指尖扯了下。 咦?用的力气不小啊,为何自己一点不觉得疼痛呢? 江清潇皱着眉头还想再扯,**边却突然伸出一只素手“啪”地将她的手牢牢握住了。 “啊!”江清潇受惊之下猛地便往**内侧窜了一下,随即才无奈想到一只手被人抓住能逃开的距离实在有限,仓皇间抬头望去,却惊喜地发现刚才睡梦中的那人儿此时正好端端正在**畔。 “无影?怎么是你?”江清潇欢喜地声音都变了调,可眼中所见对面那人却是眉头微皱,一脸不满地瞪着她……指尖缠着的头发? 江清潇急忙将那些青丝放开,又上前殷勤地帮她顺了顺,低头呐呐说道:“呃……我不知道是你的头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事。”无影许久才淡淡回了一句,之后起身随意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下摆,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江清潇见状,也顾不上整理自己,随手扯过**头外衫匆匆穿上,起身便朝前面的身影追了过去。只在将要踏出门槛之时,脑中才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奇怪,无影怎么会一大早睡在自己**边的?(.. ) 第72章 坠崖 清晨,在爱人怀中伴着鸟语花香醒来,想来定是件让人身心万分愉悦的事情。是以,欧阳兮几乎是在钱小宝睁眼的那一个瞬间,便凑上前去送了个大大的香吻,直把眼前尚未完全清醒之人体内残存的瞌睡虫驱了个一干二净。 有来无往非君子,钱小宝轻笑一声,俯身将欧阳兮压在身下,双唇随即贴了上去。原本该是浅尝辄止的这一吻,却在辗转摩挲之间逐渐加深,慢慢地竟是变了味道。 不知是谁先将微凉的手探入对方胸前,亦不知是谁先松开了眼前的衣带,干柴遇烈火,眼见着一场□□在所难免,门外却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上正紧紧相贴的两具娇躯正待分开,门却已经自外而内推开了。 “少爷。” 脑中正思索着昨夜之事的蹊跷之处,没来得及等到回应便推门而入的无影,看着上正慌忙遮掩的两人愣住了。半响之后,才面色微红转过了身:“那个,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本该是带着尴尬意味的沉默时刻,欧阳兮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呵呵,无影……你是不是还应该说句,你们继续啊,哈哈哈。” 欧阳兮的说法虽是奇葩了些,无影却能听懂话里的意思,当下头垂得更低了,皓齿轻咬娇唇,道:“我……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临了还不忘将房门严严实实关好。 “你啊。”钱小宝无限溺地看一眼欧阳兮,随即将她微敞的内衫理好,说道:“快起来吧。” 两人起洗漱完毕,不多时无影便重新走了进来。像是已经暗地里调整好情绪,再次进门的她脸上不见一丝异样,照例用着不变的冷淡口吻说道:“少爷,属下有一事要报。” 随后便细细地将昨晚之事道来,待说到那偷袭之人竟是烧饭的老妇人时,钱小宝亦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问道:“怎会是她?” “属下也不知。”无影语气不见一丝起伏,淡淡说道:“而且,我心下觉得那人实在可疑,不像是个寻常的老人家。” 这话倒是提醒了欧阳兮,她刚想开口将之前所见讲出来,房门却再次被人推开,江清潇风风火火走进来,见到无影也不惊讶,只招呼几人道:“早饭好了,你们全都在这里做什么?”说完,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拉起无影的手就往外走。 钱小宝见状,出声唤道:“清潇,等等。” “怎么了?”江清潇闻言,疑惑转身望向钱小宝。 钱小宝手拿折扇踱步上前,在江清潇身前站定,想了想遂开口问道:“昨日回到房间后,你可觉得有何异样?” “异样?”江清潇思索一番后摇了摇头:“没有。躺在上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其间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没有啊,这药王谷常年被药草熏陶,哪里来的奇怪味道,除了药香我可是什么都没闻到过。” 无影听她这么说,略微着急地轻扯了下两人交握的手,问道:“就是药香,昨夜入睡前你可曾闻到?” “闻到了,但是很淡。倒是因为昨夜开着窗,那花香倒是还挺浓的。” “不是花香。”无影说着话自怀中掏出之前在江清潇枕头底下找到的香囊,递到她鼻间道:“可是这个味道?” 江清潇疑惑地看她一眼,虽不明白她何以会无端变出个香囊来,却仍然听话地狠狠嗅了一口。熟悉的香气钻入鼻间,瞬间唤醒了昨晚的记忆。 “对,就是这个味道!你别说,也是怪了,闻着她我昨晚上连做的梦都是香的。” 在场其余三人闻言面上均是一变,虽心思各异,却都没有说出来。恰巧此时,夏凌宇的手下前来唤他们去饭厅用餐,此事也便暂时搁下了。 饭桌之上,夏凌宇依然如前一日那般殷切,紧挨在江清潇身旁又是递茶又是布菜,还有意无意挡开了不少无影和江清潇的接触。 坐在她们对面的欧阳兮看似无意,却早已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了眼里。 早饭过罢,夏凌宇出门招呼手下人前去准备些上山采药的必备工具,其余几人坐在饭厅喝茶等候的功夫,欧阳兮左瞄右看却不见昨日银发的老妇人前来收拾碗筷,便望向坐在主位的药独老人问道:“前辈,怎么没见到昨天烧饭的那个婆婆?” 药独乍闻欧阳兮这么问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却随即重展笑颜说道:“许是还在厨房忙着吧。丫头为何有此一问?” “哦,没什么。”欧阳兮十分自然地摆了摆手道:“昨天我不小心将菜汤洒在她手上了,本想着今天找她道个歉的,却一直没有见到她人。” “巫姨不习惯见生人,多数都在厨房呆着。” “那我过会儿去厨房找她吧。” “哦,不用。”药独急忙开口拒绝,但见欧阳兮布满疑惑的面容又后知后觉地补充道:“她不过是个下人,你们既是客人,无需为了此等小事前去道歉。” 欧阳兮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手边茶杯轻啜一口,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夏凌宇准备完毕,前来唤上钱小宝一行人,出发向着后山断崖去了。 药王谷地形虽严峻复杂,但好在有熟悉环境的夏凌宇带路,一行五人也便还算顺利的到达了断崖边。 “鸠羽”长在崖边,倒也好采,夏凌宇取出工具上前采够钱小宝她们需要的数量,小心丢在身后竹筐中,转而带着众人又向前行了几步,直到进无可进,这才探身遥遥一指道:“那‘凤舌草’生在断崖下十几米处,采摘起来倒是有些困难。” 几人闻言倾身向前,果然便见崖下十数米处的石缝中有几株颜色绚丽的草药,钱小宝回身望着夏凌宇问道:“夏兄说的可是那几株?” “不错。”夏凌宇边说边从腰间取下绳索,回身将一头系在崖边一株粗壮的大树上,这才接着说道:“有‘凤舌草’生长的断崖一侧,崖壁光滑,极难攀附,需以绳索助力方好采摘。” 夏凌宇说完,转身看着钱小宝,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钱兄,在下轻功向来较弱,实在难以胜任这崖下采摘重任。” “无妨。”钱小宝说着话,伸手向前接过夏凌宇手中绳索:“不敢劳烦夏兄,小弟前去采摘即可。” 夏凌宇闻言面上却是变了一变,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钱小宝身后的无影却倾身向前将绳索一把抓过,三两下将另一头利落缠在腰间,冷声说道:“还是我来。” 夏凌宇见状,及时将之前欲说的话咽回口中,转身背对众人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无影师承当世神偷,轻功好得自是不用说,一手挽着绳索下坠至崖间,将“凤舌草”采下后轻松一跃便回到了地面上。 采摘如此顺利,众人也便一一放下了悬着的心,待无影将此处草药摘完,便收拾工具寻到了下一处。 事情的进展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原本还有意提防着夏凌宇的钱小宝也不觉开始心生疑虑:难道果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转身间寻到的药草数量即将达到众人所需,来到最后一处将绳索绑好,无影便再次轻盈一跃跳了下去。 再次轻松采下草药,无影将手中绳索绷紧,顺势向上爬去,只是,待走到离崖边尚有两三丈的距离之时,手中绳索却突然一松,仓皇间抬头望去,若两指般粗细的绳索竟是在此时毫无预警地断了。 “无影!”一直趴在崖边目不转睛盯着的江清潇见状一声惊呼,伸手就想去拉断绳的另一端。 夏凌宇和钱小宝几人闻声也急忙凑到崖边,却见原本下坠中的无影脚尖轻点崖壁,一个助力便往上窜回了一大截,抓着断绳的手发力向上一扬,绳索便被紧紧地握在了江清潇手中。 同是女子,原本力气就相当,江清潇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保证无影不掉下去。夏凌宇见状想都不想一把将绳索拿过来缠在手中,钱小宝两人也急忙走到他身后拉着绳索一起往上拽。 好在无影方才的一跃之后已经距离崖边不远,夏凌宇探出半边身子伸手对她喊道:“无影姑娘,快抓住我的手。” 无影将药草别在腰间,只一伸手便握住了夏凌宇手腕,刚想借力跃上,却突然感觉一丝微凉擦着手臂划过,随即腋下一阵刺痛。 她抬头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夏凌宇双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继而便觉全身僵硬,双手在一瞬间松开了原本紧握的绳索和手臂,直直地便向着崖下坠去。 “无影!”江清潇双眼圆睁,想都不想便跟着一跃而下,仓促间,夏凌宇急忙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撕下她的一片衣角。 出了这样的意外,钱小宝等人也无心再继续采药,只将工具草草收拾一番便回到了药独老人的居所。 夏凌宇找到她师父将情况交代清楚后,便主动提出要带人去崖底搜救。 钱小宝默默在一旁听着,心中虽对整件事疑虑不已,但目前整个药王谷除了夏凌宇和他的手下外似乎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思虑再三后,也只得走上前抱拳说道:“有劳夏兄帮忙,不胜感激。” 夏凌宇心中似乎颇为着急,也顾不上和钱小宝客套,只随意说道:“哪里,清潇是在下的未婚妻,救她本是分内之事,谈不上帮忙。”说完又转身望着对面的两人说道:“倒是二位,本就不熟悉这谷内情况,贸然前往,怕是不止不能帮忙,还会无端添些麻烦,就请留在此处等候消息吧。” 欧阳兮一听这话就急了:“我们怎么就是帮倒忙了,没听过人多力量大嘛,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希望?” 没想到夏凌宇理都没理她,转身对着药独说了句:“师父,那徒儿这就下去准备一下,马上出发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凌宇这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态度倒一时把欧阳兮搞得愣住了,待人都走得不见身影,这才气鼓鼓对着钱小宝道:“这什么人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丫头,”药独一开口,欧阳兮这才想起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想着自己刚才当着师父的面说人家徒弟不是,一时也有些心虚,背地里吐了吐舌头,转身道:“前辈,我不是……” “无妨。”药独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制止后,说道:“宇儿熟悉地形,由他前去救人,自是事半功倍。你们莫要心急,便在这里稍候两日吧。” “可……” “况且,”药独再次开口打断,一脸了然看着她淡淡一笑道:“不是还有人在谷外等着这救命药草吗?” 这话一时又让欧阳兮愣住了:她们之前好像并没有说有人在谷外等着拿药的啊?这药独老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刚想开口再问,药独却转身越过她们出去了。 “哎,小宝,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她怎么知道巫灵夕在谷外等着我们的?”欧阳兮拽着钱小宝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或许我们昨日来求药时她便知道了。” 钱小宝说完,也不作解释,只反手握住欧阳兮手腕,蹙眉说道:“我想我们还是要去看下这夏凌宇是否真心要去救钱二和清潇。” “哦,好。”欧阳兮点点头,随着钱小宝的脚步出了门。 两人寻遍夏凌宇和他手下人的房间却不见人影,正思量下一步该去哪里找时,身旁一个隐蔽的小柴房内却隐约传出说话声。 钱小宝将食指竖起放在唇畔,面向欧阳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轻手轻脚走到窗前,捅破窗纸屏息朝里望去,一眼便见到夏凌宇正满脸狰狞低声说道:“昨晚坏了我的好事,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你算。” 他对面的人一袭黑衣,虽背对窗户看不见模样,但那一头醒目的银丝却令答案昭然若揭——此人正是那做饭的老妇人。 不过此时她可不是平日里那佝偻的模样,腰板挺直,长身玉立,气势将对面的夏凌宇都比了下去。声音也不再是刻意伪装的低沉沙哑,正厉声回道:“莫以为你无意中得知我的身份就可如此嚣张,我虽多年来潜在她身侧,却也只是单纯想默默陪着她在这谷中过些简单的日子罢了。” 夏凌宇闻言邪狞一笑:“简单度日?师伯这话说得倒是中听,可若真有此意,二十年前你又为何弃她而去了?” “你!”银发女人抬手指向他面门,那微微颤抖的食指泄露出她内心正努力压抑的强烈情绪。 “师伯莫要生气,你们这些陈年旧事,我原本也不爱打听,不过为了能更好的制住你,这才让人查的。不知,二十年过去,师父她老人家心中对于你背叛的怨恨之心,是否淡了些呢?” 这话一出,那银发女人原本举着的手无力垂下,连周遭凌厉的气势似是也暗淡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样?”她声音低落,隐约还能听出些痛苦的味道。 “我想怎样?我现在只想尽快去把江清潇活着找回来!”说到这里夏凌宇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二十年前有你和我师父,眼前有江清潇和无影,这种违背伦常的感情,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哼!”站在他对面的人闻言冷哼一声,心中似是因这句话掀起了滔天巨浪:“恶心?我看最恶心的该是你们这些世俗的眼光和因为得不到而扭曲的人心!” 像是被戳中了心中痛处,夏凌宇气急败坏之际扬手便冲着对面的人扇去,却轻轻松松被人挡住。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打我?” “你?!”夏凌宇面上惊疑不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问道:“你功力既是如此深厚,那昨晚……” 银丝女人松开他的手,眼神若有似无扫了一眼窗户,说道:“你不是救人心切吗?再不去,这人可注定是得不到了!” 夏凌宇闻言恨恨地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朝着门外走来。钱小宝见状,身形微晃瞬间移到远远躲着的欧阳兮身侧,将人圈在怀中一跃而起,轻踩房梁两三个跳跃之后便回到了她们自己的房门前。 第73章 渡气 此时,药王谷断崖崖底,江清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湖中的无影拖上了岸。 幸好这崖底是一汪清泉,虽不知为何湖水冰凉透骨,但好歹缓冲了下坠的冲力,救了她二人性命。 “无影……”江清潇趴在无影身前轻拍她脸颊唤了声,无奈身下人一动不动,未有任何反应。 莫不是落入湖中时不小心磕到了头,这才失去了知觉? 江清潇盘腿坐在地上,将无影的头轻轻抬起置于腿上,仔细检查一番,却不见有任何伤口。 这可就奇怪了,她隐约记得刚落到湖中时,无影还怕她溺水使力一推将她送到了岸上,怎得她自己倒反而是一副溺水的样子呢? 一想到溺水,江清潇自然而然便记起在京城游湖之时两人嘴对嘴渡气那一幕。 有红霞慢慢爬上了脸颊,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反正现在救人要紧,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管用呢? 事不宜迟,江清潇当下扶稳无影的头,俯身朝着那垂涎已久的红唇就亲了上去。 小兮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只是需要断断续续的送气吗?难道不用辗转吸吮一下,万一无影口中有不小心呛进去的湖水,那她帮忙吸出来不是会更好吗? 还有那舌尖,她真的不是故意在对方口中扫荡纠缠的,只是唇齿间这清香甜美的感觉,实在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打着渡气口号的人不知何时竟是沉醉地合上了双眼,伴随着逐渐厚重的呼吸声,别说帮人送气,连自己胸腔都开始慢慢缺了痒。 突然,被纠缠的舌尖毫无预兆地动了一动,江清潇微怔一下睁开眼,入目便是无影清澈的双眸,不知是否因为刚刚浸过水的缘故,那眸色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淡清亮,而是像附着层薄薄的水雾,眼波流转间,光彩肆意。 “呃……你,你醒了……” 这时候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吧,怎得自己心底会隐约有些心虚呢? 江清潇慌乱地微低着头避开无影视线,双手动来动去,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合适,最后虚虚地垂在草地上,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刚才是……帮你渡气……对,渡气……” 等了半天却一直不见对方回应,江清潇心中不禁开始嘀咕:难道刚才是自己看错了,无影根本就没醒? 满心疑惑地转头看回去,却见那倚在自己腿上的人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得出神。 是醒了没错啊,那怎么一直不说话? “无影……”江清潇再次凑上前轻唤一声,岂料,原本动都不动的人突然抬手搭上她的肩头,穿过她发丝的手只轻轻一勾,江清潇便情不自禁凑了上去,随即,刚分开不久的双唇再次紧紧相贴。 不过这次主动的人却换成了身下那个,浅啄,然后分开,吮吸,再后退,这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像试探,更像代表她们感情进展的层层递进。 江清潇双眼迷蒙,一刻不停地追随着眼前人傲世的美颜,直到耳畔传来一个清冷含笑的声音:“傻瓜——闭上眼睛。”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江清潇未有一丝迟疑,不及思考便乖乖合上了双眸。耳边又是一声轻笑,随即那人的唇才再次炙热地贴了上来。 难以想象,似冰雪般寒冷淡漠的人,唇上竟也会有如此炽烈的热度,初贴上时,甚至让江清潇不自觉瑟缩了下,但随即,又凭着身体里本能的渴望狠狠迎了上去。 唇齿间的游戏或轻柔,或狂热,却无一不是感情的释放。谁的舌轻触口腔引起了彼此一阵轻颤,谁的齿又不小心轻咬唇瓣惹来几声低笑,不知不觉间,姿势已经由坐换成了躺,原本在身下的也慢慢攀到了上面。 还是最初主动的那个慢慢停下来躺回一侧,这差点勾动天雷地火的一吻才总算告一段落。 江清潇与无影并肩躺在草地上,慢慢调整了许久,呼吸才再次恢复正常。脸上的红霞就快要蔓延到脖颈之间,她歪着头躲开无影视线,身体绷得紧紧的,甚至羞于跟对方有一丝丝碰触。 “害羞了?刚刚偷亲我时的勇气怎得不见了?” 奇怪,明明还是惯常那清冷到不见一丝波澜的嗓音,如今听来却能寻到些别样的意味,譬如方才那句中毫不掩饰的调笑。 “我……我没有。” 江清潇努力想将说出口的话表达得肯定甚至霸气一些,却连最基本的顺畅都没有做到。她背着无影懊恼地捏了捏拳头,心里恨恨地骂着自己的无用。 身后的无影未再说话,只是伸出微凉的手臂穿过后颈和草地的空隙来到她眼前,只轻轻一扳,转过来的头便再次和她四目相接。 无影嘴角勾着,搭在她侧脸的指尖有意无意轻抚依然微烫的脸颊,说道:“既不是害羞,何以脸色红成这样。” “我……是因为太热。”这次倒是没有结巴,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哦?方才的湖水冰凉透骨,你居然会觉得热?难不成是生了病?” 以谎圆谎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江清潇绞尽脑汁,再也想不出个其他的理由,羞愤之下本能地就想将头转回去,却不想被无影稳稳制住。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十分享受被意中人**的滋味,但难以把握不明所以的感觉也是怪令人难受的。 “该是我问你要做什么才对吧?” 难道是在报复刚才偷亲她的行为?做贼心虚的江清潇倒是敢做敢认,当下便开口回道:“偷亲你是我的不对,但我原本,原本只是想帮你渡气。” 只是后来一亲上去就头脑发热,忘了本来的目的。后面这句江清潇只敢偷偷地加在心里,可没胆子说出来。 “不是这个。” 还有别的?难道是在水里时乱碰了,还是刚才情难自禁时乱摸了? 无影看她眼珠在眶中滴溜溜乱转,不知正在胡乱想些什么,当下便直接将问题抛了出来:“为什么想都不想就跳下来?” 被夏凌宇的毒针射中下坠时她只是全身麻木,可头脑却是清醒的,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想都不想就一跃而下时,心口那突如其来的一痛,现在她依然清清楚楚记得。 “不知道,那时候直觉便是要随着你一起跳下来。”江清潇定定地看着她,毫不隐瞒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无影听到这个答案,毫无疑问心中是欢喜的,眉头却在第一时间地皱了起来:“你不知道会死吗?” 江清潇闻言却是没心没肺地一笑:“你若死了,我活着做什么?”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其他好说的?无影心中除了感动,满满的便都是心疼,轻轻凑上前去在那人头上印下一吻,道了句:“傻瓜!” 江清潇“呵呵”一笑,心满意足往她身边凑了凑,随即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忙坐起身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方才昏迷不醒,可是哪里受伤了?” 无影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江清潇抓着她的手急急问道。 “原本在崖边被夏凌宇毒针射中时全身麻木失了知觉,在这湖中一泡却好像轻了些,至少手脚可以小幅度活动了。” “毒针?”江清潇听到这话大吃一惊:“那姓夏的居然暗算你?!” “嗯。”无影看着江清潇不放心的凑上前将她四肢挨个抬起来摸索了一遍,甚至想输些内力为自己疗伤,急忙拉住她的手制止道:“别急,我感觉现在体内的毒轻了许多,虽不知这崖下的湖水之内有何玄机,但至少可以确定是能解那毒针上的毒的。一会儿再去湖中浸泡片刻,稍后自行调息便没事了。” 江清潇却仍然不放心,只紧紧盯着她问道:“当真?” “当真。” 无影说着话,右手牵着江清潇轻轻一扯,将人再次拉回身侧躺下,随即说道:“再陪我躺一会儿。” “嗯。”江清潇轻轻点头应下,头贴在她胸口上摩挲了一下,口中尚狠狠嘀咕着:“姓夏的阴险小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无影将下巴轻抵在她发丝之上,听着这略显孩子气的话会心一笑,随即便合上了眼。 草地清爽,秋风微凉,冷冽的空气中满满充斥的都是鸟语花香,幸福相拥的两人竟不觉在这美好的氛围中沉沉睡去了。 而此时在药独老人的居处,钱小宝牵着欧阳兮的手回到房内,站在门边四处打量一番确认无人跟踪后,这才掩好房门来到桌前坐下。 “小宝,怎么样,里面是什么人,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恩。”钱小宝点点头,将所闻所见一五一十道来。 “所以,那老妇人昨晚潜入清潇房内是被夏凌宇所迫?”欧阳兮一下便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其实这一点我之前便猜到了。”钱小宝抬手斟一杯茶递到她手边,看她一口饮尽,这才继续说道:“清潇说昨晚睡前便闻到了‘迷人醉’的香味,香囊又是在枕头底下找到的,我猜便是夏凌宇之前派人打扫房间时放下的。” “那也有可能是刚才的老妇人一早放下的啊。”欧阳兮问出自己心中疑问。 “对,但一来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对夏凌宇有利,而我实在想不出于那老妇人有何干系,二来,以刚才的身手看,那银发女人的武功该在阿二之上,没有道理在昨晚打斗中落败,除非……” “除非她是故意的。”欧阳兮接口。 钱小宝点点头:“若真有心设局掳人,断然没有故意失败的道理。所以我猜她该是被夏凌宇胁迫,不得已前去抓的清潇。” 欧阳兮闻言眉头紧蹙,心中尚有一点不解:“那姓夏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抓走清潇想办法和她完婚这不难猜。但那做饭的婆婆武功既然那么高,怎么还会被他胁迫呢?” “关于这个,之前阿二搜集到的信息中确实也提到了一些:传闻药王谷上一辈的谷主,也就是药独前辈的师父,曾育有一女,名曰巫连翘。” 巫?这个姓不常见,欧阳兮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正等在谷外的巫灵夕。同是姓巫,精通药理,又对药王谷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难道这巫灵夕也是药王谷中人? 欧阳兮随即便将自己心中猜想说与钱小宝听,对方听完凝神思索片刻回道:“兮儿所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从年龄来看,你说巫灵夕会不会就是药独前辈巫连翘的女儿?”欧阳兮双眼放光,简直要为自己这聪明的头脑点个大大的赞。 钱小宝看着她那洋洋得意的模样,虽不忍打击,却还是摇了摇头,据实说道:“药独前辈是前谷主收养的孤儿,因其无父无母,收为徒弟后特赐名巫紫苏,是巫连翘的师妹。药独前辈和巫连翘并不是同一人,兮儿怕是弄混了。” “哦,刚才夏凌宇给那老妇人叫师伯,所以她才是巫连翘?” 钱小宝点点头:“应该是了。” 欧阳兮却愈发不解:“巫连翘可是夏凌宇的师伯,武功又远在他之上,为什么还要受他胁迫?” 娘子心中有惑,作为相公自然要积极地答疑解惑。钱小宝当下便继续说道:“听夏凌宇话中的意思,二十年前,巫连翘和巫紫苏师姐妹两人,似乎是因为什么误会反目成仇,是以巫连翘偷回药王谷十数年却不敢让药独前辈知道,而那姓夏的无意中抓住了这个把柄,自然便能成功以此胁迫。” “真是个恶毒的小人!”欧阳兮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又想到一点:“不对!那天我听药独前辈给做饭的婆婆叫巫姨啊,巫这个姓一向少见,她就不怀疑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钱小宝道:“娘子可是忘了,钱二钱三钱四那名字可都是我取的。” “哦,也对,我怎么忘了这茬儿了。”欧阳兮抬手轻拍自己脑门:“那巫姓应该也是药独前辈赐给婆婆用的,就像之前她师父赐名给她是一样的道理。” 钱小宝点头表示肯定,眉头却是愈发深锁起来。 欧阳兮见状问道:“小宝,怎么了,你是在担心无影和清潇吗?” “嗯。”钱小宝回想着刚才夏凌宇同巫连翘见面,提到要去搜救清潇她们时虽也是一脸坚决,相信定是会用心,但无影坠崖一事实在过于蹊跷,让她心底总有股隐隐地担忧。 “不如我们跟在夏凌宇后面一块去崖底看看?” 钱小宝却出乎意料地拒绝道:“阿二身上还有剩余的响箭,若是她们坠崖后平安,自会想办法发信告知。我们且先等候半日,若无音信,再想办法去寻。” 最熟悉这药王谷的肯定不会是夏凌宇,即便是那个隐姓埋名的巫连翘对那崖底的地形估计也了如指掌。与其偷偷摸摸跟在姓夏的小人身后,还不如另寻他法。 不知为何,钱小宝心中总觉得今日的偷听似乎也像是那银丝女人刻意为之,离开前她望向窗口的一瞥,准确无误地对着自己所处的方位,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响箭能发射得了这么高吗?” 欧阳兮关注的点总是与常人不同,钱小宝也见怪不怪了,当下便开口答道:“那是她找人特制的,应该没有问题。” 第74章 不伦 无影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暗了,清潇头枕在她胸前,睡得正香甜。鼻翼一呼一吸间轻轻开合,檀口微张,溢出些几不可闻的香甜鼾声,而嘴角,有如银丝般的津液正在暖黄色的夕阳下反射着淡淡的光。 她不自禁轻笑出声,伸手向前轻轻帮她擦干,又意犹未尽地轻触了下那鲜艳欲滴的唇瓣,这才微微调整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让两人都躺得更舒服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知这话该是用来说她好,还是指自己更合适。 初见时救她于刀剑之下,看这人满脸崇拜和欢喜的神色,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世人向来易被一副美丽皮囊迷惑,可这么肤浅的情感又何必当真呢? 江煞门的大小姐是吗?确实有钱有貌又有闲,可那又如何,她无影向来靠自己本事吃饭,何时需要被人像个小白脸似的起来了?想用银子来讨自己欢心,这种烂招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无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回想着在京城时,不论何时转过身总能看到一抹娇俏的身影,也不知她是修习了什么功夫,随便哪个角落都能藏匿,墙角、树后、屋顶上,现在想来该也是挺耗费体力的。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被这毫不掩饰的炙热视线盯得久了,若是哪日没感觉到,竟还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看来,似狗皮膏药般黏着也不失为一个求爱的好招数。 之后那次坠河倒是有些蹊跷,因为自己是面对河面而立,也并未看清楚究竟是何人将她撞了下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身边这丫头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她那劲头倒是和今日十分相像。 无影手指若有似无轻抚着清潇脸颊,勾勒完鼻间轮廓,便又下滑到了唇角。 初吻吗?游船之上明明感受到了她当时呼吸正常,可怎么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难道真是为了阻止少爷出面? 那时真实的想法早已不得而知,可那看似淡然的一吻背后,自己迟迟不能平息的心跳,可是到如今还难以忘怀。 这次药王谷之行算是个契机吧,若不是被那讨人厌的夏凌宇刺激,还不知道有人早已偷偷地入驻自己脑海心头,挥之不去。就好似需刮骨疗伤的剧毒般,侵入髓间,默然融为一体。 初秋时节,晚间的山谷内已能感受到丝丝入骨寒气,恰有一阵风吹过,偎依在无影颈间的人忽地打了个喷嚏,茫然睁眼揉了揉鼻头,就这么醒了过来。 “无影。”江清潇一时还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慌乱的心只在看见身边人的一瞬间就安定了下来,随后才回忆起白日里发生的事。 “你的毒解了吗?有没有还觉得哪里不舒服的?需要我运功帮你疗伤吗?” 无影看她一张口便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问出一大堆问题,只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在她搀扶下起身,随意动了动尚有些僵硬的四肢,说道:“你乖乖在岸边等着,我去湖中运功调息一番。” 这湖水果然有神奇疗效,虽不知夏凌宇射中她的毒针上淬着什么毒,但那人既是有心置自己于死地,这毒必然不会在等闲之列,但也不过一炷香时间,浸在湖水中调息的人便已恢复正常,周身不见一丝异样。 无影从湖水中起身,对着岸边满脸担忧的人展颜一笑,安慰道:“我现在已经无碍了,莫要担心。” 江清潇起身围着她转一圈,又伸手将人从头到脚摸索一遍,嘴中尚不确定地嘀咕着:“真的无碍了吗?方才看着那伤还挺严重的。” 无影哭笑不得,由着她上下其手将自己“侵犯”完毕,这才伸手按住她,道:“那毒真的已经解了。现下咱们生死不明,少爷她们一定十分担心,你还是容我先发个信号报平安好不好?” 自己现下这模样在无影眼中一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知轻重。江清潇当下急忙闪身让开,说道:“当然好,我不妨碍你。” 无影闻言从袖中掏出响箭,好在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先用油纸包着,否则被这湖水一泡,估计该不能用了。 利器升空时尖锐的响声在这空旷的山谷之内分外清晰,于半空中炸开后隐约还可看见崖边的情形,如此看来这断崖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 将剩余响箭原样包好揣回袖中,无影站在原处观望一番,又就近找了棵高大的树跃上去眺望片刻。随即轻盈跳下立在江清潇身侧道:“谷内既有活水,想必定有出路,我们姑且顺着这湖水来时的方向去看下。” 江清潇对于无影说的话向来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当下上前挽住对方手臂应了声:“好啊。” 两人开始在崖底寻找出路自是不用说,而等了小半日终于看到信号弹的钱小宝,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肚中。 只要确定那二人落崖之后平安无事,以无影的本事,既然夏凌宇能有路进去解救她们,她自然便能轻易找到路出来。这点自信,钱小宝还是有的。当下终于将心思放回了白天刚刚采回来的草药身上,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将药送到在谷外等着的巫灵夕手上。 两人来到马棚,将来时的马儿牵出来一匹,再次检查一番身上带着的草药无误之后,便顺着原路回到了谷外。 “你说来的时候也没跟她商量好怎么接头,一会儿到了我们怎么找她啊?”眼看着快要到了昨日分手时的地方,欧阳兮突然开口问道。 钱小宝道:“巫灵夕对于这谷内如此熟悉,定然能选好一个我们能轻易发现她,而她也不会错过我们的绝佳位置。” 欧阳兮心内却尚有疑惑:“真的?” “当然。”钱小宝说完,将马缰绳换到正搂着欧阳兮的手中,抬手一指前方:“喏,那不正是吗?” 欧阳兮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果然便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正焦躁的来回溜达着,面容虽看不真切,但那身形和衣着,的确是巫灵夕没错。 看到目标,身下的马儿似是也有了动力,两三个加速之后便停在了巫灵夕身边。 “兮儿,你终于回来了!”巫灵夕看到欧阳兮,双眼冒着兴奋的光,拍开钱小宝的手就走上前将人扶下了马。 她看都不看钱小宝递上来的药篓,只目不转睛盯着欧阳兮的脸道:“果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快想死兮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巫灵夕爱慕之意表现的如此明显,钱小宝立时便不淡定了。右手上前飞快的将巫灵夕双手挡开,反握住欧阳兮手腕后一拽一转,转眼便将黏在一起的两人分了开来。 “你!”巫灵夕招式上自是不敌钱小宝,伸手想要将人拉回来,却不知为何总也避不过像座小山一样挡在中间的钱小宝。当下面上一冷,手腕略一翻转便有一枚银针出现在了两指之间。 “让开!”她目露凶光,瞪着钱小宝道。 钱小宝选择无视她周身怒意,将药篓勾过来丢到她面前的地上,说道:“巫姑娘需要的两味药材我们已经寻到,为避免城内更多无辜百姓殒命,还请姑娘尽快回城救治。” 巫灵夕对钱小宝的话充耳不闻,固执地立在原地盯着她道:“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若是死了,也大可趁早去投生个好人家!倒是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钱小宝不为所动,凝神盯着她看了片刻后,竟然扬唇一笑。 “你笑什么?!”手中银针正蓄势待发,却被钱小宝这莫名的笑阻得一滞。 “我笑姑娘如今还敢在此耽误时间,是生怕药独前辈不会寻来吗?” 巫灵夕闻言呆了一呆,随即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四处观望道:“你们告诉她我来了?她在哪儿,是不是跟你们一块儿过来的?” “以药独前辈的聪明,即便我们不说,想来她也猜得到吧?” “她……她果真跟你们一起来的?” 钱小宝原本只是抱着试探的心随口一问,却不曾想巫灵夕竟真的表现出有些惊惶的样子。当下想起来之前她和欧阳兮的猜测,便继续问道:“你是她的徒弟,即便被她知道来寻药的是你又当如何,难不成做师父的还能因为两味药材杀了徒弟?” “你知道什么,这原本就于药材无关,说了你也不会懂!” 巫灵夕脸上惊慌之感愈盛,在目光四处搜寻却仍然不见药独身影之后,不止没有安心,倒是显得更加害怕了,脚步不自觉开始后退,像是随时准备好落荒而逃。 没有否认?看来她果真是药独的另外一个徒弟。只是,以药独爱夏凌宇的程度来看,对这个徒弟想来也该是爱护有加的,这巫灵夕却为何害怕自己的师父到如斯地步,以至于连药王谷都不敢回? 为了搞清楚其中缘由,钱小宝只得先安抚她道:“你放心,药独前辈并没有随我们前来。” 巫灵夕却像惊弓之鸟般不敢轻易松懈,恨恨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欧阳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脑中细细想了片刻,将钱小宝拨开走到巫灵夕面前说道:“那你信不信我?我们没跟药独前辈说是你叫我们来寻药的,她也并未起疑,又怎么会随着我们一起来呢?” “当真?” 欧阳兮点了点头:“当然!” “好,既是兮儿说的,我就暂且相信。” 欧阳兮见状凑上前去问道:“哎,你们既是师徒,为什么你这么害怕被你师父找到啊?” 巫灵夕闻言扬眉看她一眼,道:“兮儿方才叫我什么?” “哦,好吧,灵儿,请问你跟你师父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使劲躲着她?” 巫灵夕满意地点点头,答道:“既是兮儿要问,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师父,我师父她爱慕我,所以我才逃了出来!” 一语出而惊四座,欧阳兮和钱小宝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答案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师父喜欢徒儿本是应该的吧,可能,并不是爱慕。”欧阳兮想了想又加了句:“我看你师父对你师兄夏凌宇也很喜欢啊……” “那如何能一样?”巫灵夕出言打断她道:“师父再喜欢师兄,也定不会半夜潜入他房内深情凝视,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欧阳兮迫不及待问道。 “甚至猝不及防亲吻他吧?!” 呃,这么说的话,倒还真的是脱出正常师徒之情了啊。 “是亲嘴吗?” 巫灵夕闻言抬头看一眼欧阳兮,眼神在对方娇嫩的唇瓣流连片刻,方才微红着脸低头答道:“那倒没有。虽说只是亲了额头,但师父的眼神可骗不了人,那分明是在看时才会用的。”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躲着她?” 巫灵夕摇摇头:“并不全是。” “那日我半夜猛然醒来,又见师父眼神空洞坐在我畔,想都没想便闭上眼装睡,就听到她老人家喃喃低语着‘你虽近在眼前,我却不知该怎么做,心中一时爱你,一时却又忍不住要恨你,我既是如此难受,又为何要让你好过?’” 这话听得欧阳兮也是一头雾水:听起来她师父心中对这徒弟,还真的有些龌龊的心思啊。 “然后呢?” “第二日,我便跑去将这些话说与师兄听。师兄这才告诉我,师父年轻时曾和她的师姐有过一段情,但女子之间有情毕竟有违常伦,她心中也是百般纠结。后来……后来我那师伯就失踪了……” 听夏凌宇之前同巫连翘的对话,他该是知道二十年前是因为某些原因,这巫连翘才会弃药独老人而去的,却为何故意误导巫灵夕好像是她们师父为了段不够光明正大的感情而狠心将爱人杀害了呢? “师兄还说,师父对于多年前这段感情始终有个难解的心结,若是爱上了我,难免又爱又恨之下,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到那时候,我不就也要不知所踪了吗?” 呃……欧阳兮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揭穿夏凌宇的谎话,转头望向钱小宝,对方却冲她摇了摇头。 “那你就打算终生不再回药王谷?” “唉,未免死得不明不白,我还是谨慎点儿好。这次若不是因为自己闯下的祸,也不至于要如此冒险。” 钱小宝听罢走上前道:“既是如此凶险才得来的药材,巫姑娘还是尽早拿回去救助病人,否则这趟担惊受怕不就白挨了吗?” 巫灵夕闻言十分不悦地瞪她一眼:“本姑娘心中有数,不劳你费心。”又转头望向欧阳兮笑着问道:“兮儿,咱们这就回平湖县去吧。” 欧阳兮摇摇头,面色凝重说道:“无影和清潇坠崖,目前生死不明。我跟小宝还要在这等消息,你先回去救人,到时候我们再去找你。” 巫灵夕这才想起先前好像确实还有两个人是跟她们一起的,虽然别人的死活她向来不放在眼中,但在这药王谷多待一刻都有风险,既然兮儿已经答应稍候会去同她会和,也便放心拎起药篓翻身跃上马背道:“好,那我们到时候平湖再见!” 说完,抬手附赠一枚飞吻,这才转身策马远去了。 欧阳兮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叹道:为何这巫灵夕只单纯拒绝和她师父的感情,而不干脆直接拒绝两个女子的感情呢?这要是成天这么跟在自己身后,那以后可真有的受了! 药草既已成功交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钱小宝和欧阳兮二人带着刚刚收获的满腹疑问再次转身回了药独老人的居所。 第75章 旧事 无影牵着江清潇的手沿着河流来时的方向行去,不多时竟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并伴随着说话声。 “无影,你听,有人在说话。”江清潇兴奋的抓着无影手臂问道:“是不是我们已经走出崖底了?” 无影右手食指竖起递到唇边轻“嘘”一声,随即拉起江清潇闪到一旁的树后隐藏起身形。 片刻后,人群走到近前,从衣着打扮一眼便能看出,正是随着夏凌宇前来搜救的下人。 许是走得久了有些劳累,这些人就近找了块平坦的草坪坐下来休息。 “少爷,喝水。”夏凌宇身旁一个属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递上前说道。 夏凌宇接过来凑到嘴边狂饮几口,便将盖子拧紧丢了回去。手下接过来重新收好后,不解问道:“属下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属下几日来常伴夏凌宇左右,想来该是他的心腹。是以,夏凌宇听到此话不止没有动怒,竟颔首回道:“问吧。” “属下愚昧,少爷既有心置那无影于死地,又何苦费力前来搜寻,难道是要见到尸体方能安心?” “你懂什么!”夏凌宇闻言挑眉瞪他一眼:“江清潇对那无影情根暗种,她二人或许尚不自知,我这个局外人,看得却十分清楚。不除无影,江清潇哪肯轻易随我回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逃婚出来的,之前假惺惺装作毫不知情,就是为了找机会将自己拐骗回去吧?这姓夏的阴险小人,藏的可真够深的。江清潇心中愤恨,不觉将粉拳捏地咯吱作响。 “亏得我千算万算,却不曾想那丫头居然会不要命得跟着跳下去。江煞门在江南一带势力庞大,我剑翎阁若想保住这江湖之首的地位,非得要联合这样的大帮派方能起到作用。无影死不死倒不是最重要的,那江清潇要是死了,本少爷损失可就大了!” 夏凌宇说着话,咬牙狠狠吐了一口唾液在身前的草地上,说道:“那死丫头逃婚在先不说,现下还搞了这么一出,待明年我借助她帮派势力承袭我爹的武林盟主之位后,定是要让她加倍偿还回来!” 初见时这人一派温文尔雅的作风,还当他是个谦谦君子呢,谁料想竟是这么个精于谋算、狼子野心之辈。自己的父兄莫不是瞎了眼,招来这么个白眼狼还当成良婿! 江清潇在心里恨恨不平地想着,看夏凌宇一行休息够了起身行远,这才蹦出来看着无影道:“要不要趁现在杀了这个卑鄙小人?” 无影摇头道:“此处地形复杂,我们不甚熟悉,贸然攻击极易被他逃脱。再说,堂堂一个武林盟主之子,功夫怕是不会太弱,还是回去同少爷商量一番再做决定为好。” “好,那我们现在赶紧去找小兮和小宝。” 欧阳兮说着话,拉起无影的手,顺着夏凌宇一行来时的路,过了许久,果然走出了断崖的范围。 半夜,钱小宝因担心无影二人安危迟迟无法入睡,正辗转难耐之际,却听闻窗边传来一声轻唤:“少爷。” 是无影的声音!钱小宝几乎第一时间便翻身坐了起来,脚刚一落地,睡得不甚安稳的欧阳兮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伸手拉出她衣袖问道:“小宝,怎么了?” “许是无影她们回来了,我去开门看看。” “真的?”欧阳兮闻言一个咕噜坐起身,看着钱小宝走过去打开门,随后便闪进来两人,正是坠崖了一天的无影和江清潇。 “清潇!无影!”欧阳兮简直要欢喜疯了,三两下冲过去将两人分别揽在怀中紧紧地抱了片刻,这才分开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你们怎么样,受伤了没?” 钱小宝关好房门回来,欧阳兮正拉着江清潇的手絮叨个不停。她转身望着无影,向来淡定的心此时也禁不住起了些波澜,平复了下心情后,也只问了句和欧阳兮相同的问题。 无影摇了摇头,看着钱小宝难掩激动的面庞,顿了顿后说道:“让少爷担心了。” “担心那肯定是难免的,但只要你们没事,多少担心也值了。” 欧阳兮说完,拉着二人到桌前坐下,又斟了两杯茶递上去,这才好奇地问道:“之前看到无影的信号弹,我们才知道你们平安。却不想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影将她二人从坠崖到回到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钱小宝听完眉头紧皱,语含怒意道:“你说是糟了那夏凌宇的暗算方才坠了崖?” 无影点了点头,江清潇接过话头说道:“多亏了那崖底的冰湖,否则别说回来了,无影能不能活着都难说。”说到这里不觉又是一阵后怕,拉着无影的胳膊往她怀中凑了凑。 这动作虽幅度不大,却被没逃过欧阳兮那双善于观察的明眸。她“嘿嘿”一笑凑到江清潇身旁问道:“你这是,因祸得福了?” 江清潇一时没听明白欧阳兮话里的意思,但见她一脸坏笑,眼睛只顾紧紧盯着她和无影交握的手,立即心下了然,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哦,算是吧。” 欧阳兮听完开怀一笑:“这么说来那姓夏的也算做了件好事啊。哦,对了,你们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没?” “恩。”江清潇点应道:“我们便是顺着他们的痕迹才会这么快回来的。” 钱小宝在一旁静静听她们说着话,转头看一眼天边晨曦初现,当下转身说道:“走了大半夜,你们也累得不轻,先回房稍事休息,待天一亮,再去找药独前辈将这个中谜团好好拆解一番。” 无影听罢,道了晚安后便拉着江清潇回房去了。 钱小宝未眠,此时见她二人平安回来,也便觉有些累了,拉了欧阳兮回到上躺好,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早饭的桌上,少了夏凌宇,连气氛都无端融洽了些。药独对于无影二人有惊无险回来自是心中欢喜,但见自己徒儿彻夜未归,面上便不觉多了丝担忧。 好在,待众人吃喝停当,正坐在桌边悠然饮茶之际,夏凌宇一行面容憔悴的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好端端坐在桌前的江清潇,夏凌宇双目立时迸出欣喜的光芒,三两下走过去抓着她的手问道:“清潇你回来了?没事就好!也不枉我辛苦跑了这断崖一趟。” 江清潇冷着脸将手抽回,自下而上斜视着回道:“不知夏公子是因我安然无恙而心安,还是为你称霸江湖的鸿图大计不曾落空而高兴呢?” 夏凌宇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却还是摆出一副迷茫的样子不解问道:“清潇此话何意?可是听了什么奸佞小人的挑拨之言。”说完,恶狠狠瞪了她身旁的无影一眼。 “奸佞小人?”江清潇闻言哈哈一笑:“夏公子说这番话竟不觉得脸红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夜在通往崖底的路上,你同手下人说的那些话,我可是听得一字不漏。” 夏凌宇闻言面上变了一变,却犹在兀自挣扎:“清潇你定然是听错了,我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一直在主座默默看着的药独,将她二人的话听完,也开口维护自己徒儿道:“清潇丫头怕是对宇儿有什么误会吧?你二人既是未婚夫妇,自当坚定本心,莫要被无关之人的挑拨之言干扰才是。” “前辈就这般相信自己的徒儿吗?” 药独转头看向问出这话的钱小宝,虽不解她话中意思,却还是依言答道:“宇儿虽不是自小长在我身边,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于他的品性,我自然是相信的。” 钱小宝又问:“那么您的另一个徒儿——巫灵夕呢?” “夕儿?”药独对于她提到巫灵夕并不感诧异,只疑惑问道:“她怎么了?” 钱小宝起身走到药独面前道:“前辈难道就不好奇巫姑娘为何会突然出走药王谷,且至今不归吗?” 这话倒是终于让药独露出了一丝惊诧:“年轻人,你似乎知道的不少。” 钱小宝满含深意一笑:“比前辈所想的,要多一些。” “废话少说,你刚才的话究竟是何意?” 钱小宝却似乎并不着急,眼神若有似无在夏凌宇身上扫视一遍,见他终于面上透出惊慌之色,这才将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事关前辈的往事,似乎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但若我说是你面前这位疼爱的徒儿故意用计赶走了你更疼爱的那位,您是否愿意相信呢?” 提到“往事”药独脸上神色瞬间变换了好几次,又惊又疑之间,心底却又迫切地希望能够借她的口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可毕竟几十载并非虚度,相较于眼前这些年轻的小辈,她的力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心中纵然已如波涛汹涌,面上却依然淡定。 “我的往事?年轻人可莫想说大话来诳我老人家。” “那我不妨将我的猜想说出来,容前辈来甄别一下如何?”钱小宝走回桌前,将自己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继而说道:“二十年前,您与自己同处一门的师姐相爱,却不知因何原因对方离您而去,您伤心欲绝之际,在自己的师父离世正式接任新谷主之后,便遣散谷内所有人,只自己一人在这药王谷内虚晃度日。” 话说到这里,钱小宝刻意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主座上的药独,虽是满面伤怀,却并未开口制止,便继续说道:“几年之后,您突然出谷,数日后带回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收在门下后,与之前所收的另一徒儿,也便是在场的夏公子一并抚养教授。” “而这个婴孩就是现在的巫灵夕。”钱小宝说着话,眼角余光瞄见门外隐蔽处正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银色发丝,也并不点破,只在众人或惊讶或了然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在这之后的某一年,您再次出谷带回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也就是做饭的巫姨,而这老妇人,也就是您的师姐,巫灵夕的生母——巫连翘。” “啪”地一声,门外传来瓷器落地的破碎声,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佝偻着身子的银发妇人立在原地,身子尚在微微颤抖。 “我……我这就去拿扫帚来打扫……”巫连翘断断续续说完,转身便想离开,却被药独老人开口唤住:“师姐!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巫连翘犹豫着转过身,目光穿过众人,望向主座之上那年华不再,却容颜依旧的人,声音颤抖着说道:“苏儿,我……我并非有意欺瞒……” 巫紫苏定定地看了她半响,脸上阴晴不定,迟迟未开口说话。 还是坐在门边的欧阳兮先走上前说道:“婆婆,先进来再说吧。” 巫连翘抬头看着巫紫苏,见她未出声阻止,也便抬腿跨了进来。 钱小宝却在此时再次道出惊人之语:“药独前辈怕是一早便认出您的师姐了吧,否则也不会带她回谷了?” 巫连翘闻言满脸惊喜,望向药独问道:“苏儿,她此话可是真的?” 无奈稳稳坐在主座上的人,目光只定定地看着她,却依旧未发一言。 夏凌宇从刚才就冷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想透过钱小宝的话,来分析他们到底知道多少,而他的师父又相信多少。 原本见钱小宝越说越多,他心底渐渐都开始有些心灰意冷,却见她师父始终未发一言。看来,这小子的话师父她老人家未必相信。当下也便冷着脸出声喝止道:“黄口小儿,莫要在此信口胡说,趁着我师父尚未动怒,还不速速滚出药王谷!” 欧阳兮向来听不得有人说钱小宝的不是,更何况还是眼前这个阴险小人,当下便坐不住了,冲到她面前开口呛道:“贼喊抓贼,怎么?你是怕我相公把你故意把巫灵夕逼出谷,还有胁迫巫连翘前辈帮你做坏事这些家底儿都抖出来吧?” “你!”夏凌宇恼羞成怒,抬手就甩出一根银针,直奔欧阳兮面门而来。 钱小宝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夏凌宇竟敢公然行凶,但他出手飞快,待要过去相救已然来不及,正惊惶不知所措之际,凌空之中又有一抹银光闪过,“叮”的一声将之前那根撞落在了地上。 “师父?!”夏凌宇慌张地看向主座,巫紫苏淡淡瞄他一眼,道:“宇儿莫不是真的如她们所言做了愧对师门之事,否则何以会这般急切阻挠?” “我……我自然没有,师父莫要被她们蛊惑……” 钱小宝惊魂未定,急忙上前将欧阳兮拉过来护在身后,抬眼怒视夏凌宇,道:“若不是你故意误导巫灵夕,说自己的师父对她产生不伦之恋,难免会和你们师伯一般,遭遇莫名横死的厄运,她何以会仓皇逃出谷去?” “我……”夏凌宇正待反驳,钱小宝却并不给他机会,只继续说道:“若不是你胁迫巫前辈,会将她的真实身份透露给药独前辈,她何以会为了能留在谷内继续守着自己心中所爱,逼不得已之下,半夜潜入清潇房间,替你将早前已经迷晕之人带过去?” “血口喷人!” 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夏凌宇被这样步步紧逼,伪善的面孔早已保持不住,伸手拔出腰间佩剑便向钱小宝攻去。岂料,剑刚出鞘,又是两道“嗖嗖”的破风之声,随即夏凌宇便被点中穴道,僵硬地立在原地不动了。 “师……师父?”他想转头问巫紫苏为什么,却无奈连颈部都僵硬地纹丝不动。好在,药独老人已经起身慢慢地从主座走了下来,在他面前站定后一字一句说道:“宇儿,为师最痛恨别人替我做决定,难道,你不知道吗?” 说完,不待夏凌宇回答,转身走到钱小宝面前,将她重新审视一番后,说道:“年轻人知道的倒是真不少,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 巫紫苏眼神穿过众人落在不远处的巫连翘身上,淡淡说道:“她并非是由我带回,而是自己回来的。” 钱小宝道:“但您一定早就将她认出来了吧?” 药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兀自走到正微微颤抖的老妇人面前,半闭着眼睛回忆道:“那年冬天,漫天飘雪中她出现在门外,面色苍白,微驼着背。一袭黑纱遮面,满头银丝似雪,虽费尽心思刻意伪装,但,她是谁,她可是我芳心已许十几载的人啊,纵是乔装得再完美,骗得过眼睛,也骗不过心。” 立在她面前的巫连翘,身体已经抖地不成样子,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早就认出了我?那为何……” “为何还将你留下?”巫紫苏面上突然现出一丝狠厉:“对!我是恨你!恨你不留一个解释便离我而去,更恨你远走他乡后竟然忘了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下嫁他人!” “但是……”她停住凄厉的控诉,声音忽然变得迷茫起来:“为什么在见到你的那瞬间,除却我努力留在心间的恨意,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欣喜呢?” “苏儿……” “恨是什么?若没有爱又哪来的恨?我有多恨你,便有多爱你。否则,否则又怎会将你特意送走的女儿偷偷带回来抚养长大呢?” 巫连翘再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夕儿,她真的是……” “对,她是。难道你不觉得她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吗?”巫紫苏回忆着从前的美好,脸部线条变得愈发柔美起来,随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望着巫连翘问道:“你也以为我爱她吧?否则你不会深夜躲在她窗外看着我亲吻她时独自垂泪,亦不会在原本想向我坦白身份时几经犹豫,最终退缩。她年轻、貌美,你自叹不如,所以选择不再争取,而是默默退出?” “我……”被说中心事的人慌忙躲避着眼前人的注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师姐,”巫紫苏伸出苍白修长的食指,轻轻勾起巫连翘的下巴:“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转而爱上他人,这滋味还不错吧?” “苏儿,我不是……”巫连翘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说些什么,却再次被巫紫苏出声打断:“你终于肯说了吗?说你不是有意背叛,说你是为了怕我伤心为难才故意代替我嫁了过去?但是师姐,你以为这样的你,会让我心存感激?” “苏儿,你怎么会知道?”巫连翘的脸上似乎除了惊讶再也显示不出其他表情,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一时真是难以消化。 “我不久前整理师父的遗物时,在她留下的书信中发现的。” “那,你还恨我吗?” “恨,当然恨!我恨你当年自作主张帮我做下这决定,更恨你一直不肯道出真相让我二人都备受煎熬。可我最恨的,却是自己,”巫紫苏再次抬头看向她,眼神中情绪复杂,悲伤、痛苦、纠结、欣喜,却唯独不见她口口声声的恨意:“我恨我为何依然舍不下你……” 第76章 归程 “小宝,你说药独前辈会怎么处置夏凌宇?”药王谷外的林间小路上,欧阳兮惬意地坐在钱小宝身前问道。 “夏凌宇说到底也只是野心太大,他心知只要巫灵夕在一天,自己就无法继承药王谷,这才故意出口误导,致使她出走。但无论如何,十几年师徒感情尚在,我想,巫前辈她们至多也就是将他驱逐出谷。” 江清潇策马行到她们身侧,咬牙切齿道:“哼!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一想到无影被夏凌宇暗算掉下山谷差点殒命,她就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但……药独前辈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将自己徒儿杀害的,而且说到底,她们虽是受了不少惊吓,但好在全都毫发无损,也便将那人渣丢给巫前辈她们去处置吧,就当还药王谷馈赠药草的人情了。 两匹马儿悠闲地并肩慢行着,欧阳兮扭头看一眼仍然难以消气的江清潇,勾起眉梢笑得美目弯弯,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物伸长手臂往她空着的掌间一塞:“给你个好东西,消消气哈。” “这是何物?”江清潇将手中白净的瓷瓶递到眼前端详一番,又上下摇晃着听了听声响,疑惑问道:“没声音,不是丹药?” “当然不是。”欧阳兮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丹药哪里买不到?这好东西可不行,只此一瓶,用完了还能不能有可就两说了。” “这么厉害?” 虽然还没搞清楚这是何物,但能被欧阳兮奉若珍宝,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江清潇双眼冒出兴奋的光,只管盯着欧阳兮问:“兮儿,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究竟是何物?” “那你可坐稳了听,”欧阳兮侧身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是药独前辈特制的美颜霜,擦了可青春常驻,容颜不老!” “真的?” 果然,世上没有女人不在乎自己那张脸的。 江清潇激动地当时就要蹦起来,但碍于是坐在马背上,只得颠了颠屁股,最终又坐了回去,但双眼中冒出来的光可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了。 “兮儿你可真厉害,这种宝贝都能得来。”江清潇满脸崇拜地转头说道。 “呵呵,小意思,小意思。”欧阳兮虽在面上谦虚地回着话,心里对这赞美可是受用得很。 “这药如此珍贵,药独前辈如何舍得给你了啊?”江清潇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揣进怀中,又不放心地按了按,确保不会掉出来打碎,这才满脸好奇地继续说道:“我看她师姐一头银发,走路时连背都是驼的,想必那脸也是老得不成样子了。你说,药独前辈是不是怕自己再用这药,那脸会愈发年轻,她师姐看了自惭形秽,这才索性赠与你了啊?” 白发苍苍只是假象,步履蹒跚亦是装的,人家双手嫩滑得恨不能去跟剥了壳的熟鸡蛋相媲美了,那脸还能差到哪儿去?再说,她师姐要用这美颜霜,药独还不乖乖奉上啊? 但这些内情江清潇并不知晓,欧阳兮也懒得再从头跟她唠叨,便敷衍着说道:“可能吧,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江清潇黑亮的眼珠在眶中滴溜溜一转,转而问道:“兮儿你定是不止这两瓶吧,只赠一瓶是不是显得有些小气了?” “哎你!”欧阳兮条件反射地双手护胸:“不要得寸进尺啊。” 进而想了想当着钱小宝和无影的面,她也不敢怎么样,当下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眼睛说道:“真有多的也不能再给你了,我自己都不够用。” “兮儿你天生丽质,哪里用得着这些世间俗物。”这么好的东西,至少也要帮她的无影争取来一瓶才对啊。 “少来!”事实证明欧阳兮多数时候还是有自己的立场,坚决不被糖衣炮弹侵蚀的。 “兮儿……” 两人一来一往争得欢畅,身旁看热闹的人们倒是悠闲惬意得很,不时相互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对着自家娘子心中微叹:唉,女人还真是麻烦呐!那架势,倒是全然忘了自己也是道地的女子一枚…… 再次回到平湖县城,情形与几日之前已完全不同。虽不至于马上便能恢复以往繁华热闹的场面,但相较于早前的每户皆空,现下每条街道上都开始有百姓在活动,甚至少数的店铺也已经开门营业。 钱小宝问过身边的路人才知道疫病已完全被控制住,之前没有发病征兆的百姓全都回了各自的家生活,而那些患病较严重的,则依然留在破庙之内。 “少爷,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去破庙接上阿三和李子戎,启程回家了。”欧阳兮理所当然地说完,转头看着钱小宝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是吧,小宝?” “娘子说是,那便是。” 几人一路说笑着行到庙外,一眼就看见咱们神医巫姑娘正悠悠然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二郎腿翘着,嘴边一株狗尾巴草正晃啊晃的。而早前躺在庙内的百姓已少了许多,其余的也大多能起身行动,钱三和李子戎正每人端着一个瓷碗给众人递着药。 因着离城之前闹了些不愉快,江清潇一直看巫灵夕都不怎么顺眼,现下看着她一个本该去治病救人的大夫在这晒太阳,倒使唤她们的人干活,心里立时不高兴了,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开口斥道:“喂,你不是神医吗,不替人看病,倒乐得在这清闲。” 头顶温暖的阳光被人挡住,巫灵夕不悦之下,拧眉就从怀中掏毒针。好在欧阳兮十分清楚她这些套路,那毒针刚从怀中掏出,她早一步将清潇拉开,对着巫灵夕说道:“灵儿不要,是自己人!” 这声“灵儿”可是比世间任何灵药都要管用,当下便让正犯着懒病的人睁开了眼睛。 “兮儿?你回来啦!” 巫灵夕高兴地一个骨碌从草地上翻身而起,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抱起欧阳兮转了好几个圈。 “哎呀,干什么?放我下来!” 欧阳兮被吓得连连尖叫,钱小宝急忙走上前去,伸手快速抓住巫灵夕肩膀制住她的动作,同时手腕翻转间已将欧阳兮揽进怀中退了两步。 怀中令人心生欢喜的温暖一落空,巫灵夕立马生气地转头瞪视钱小宝:“娘娘腔,你做什么?!” 钱小宝此生怕是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人冠上“娘娘腔”的名头,当下竟愣在原地呆了片刻。还是护夫的欧阳兮先不干了:“你说谁是娘娘腔呢?!” 巫灵夕的大脑回路向来与正常人不同,只要欧阳兮一同她讲话,立时便忘了正发生的所有事,只管走上前将对方双手握在掌中,深情满满地说道:“兮儿,你可知这几日我都要想死你了。” 你想我,我就一定要想你吗?欧阳兮无语地翻个白眼,正想开口呛她几句,钱小宝却早她一步说道:“兮儿是在下的夫人,巫姑娘还请自重。” 说完话,竟当着众人的面,低头一把吻上了欧阳兮娇嫩的双唇。许是怕欧阳兮会害羞,双唇一贴之后便分了开来,但却依然让所有人看傻了眼。 “你?你!”巫灵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右手食指遥遥指着钱小宝,气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我如何啊?我亲自家娘子,有何不妥?” 钱小宝嘴角勾着,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对了,还有些事忘了告诉巫姑娘。你们药王谷这几日可不太平……” 钱小宝将药王谷内发生的事概述完毕,又随意环视一圈道:“药到病除,巫姑娘果然医术高明。我看这善后之事我那手下做的也算顺手,姑娘与其在此无所事事,倒不如回谷内看下你的师父和……娘亲的情况。” 活了将近二十年才突然冒了个娘亲出来,这爆炸性的消息巫灵夕一时还真是难以消化,恍恍惚惚上前就想抓欧阳兮的手臂,却被钱小宝一个巧妙的格挡躲开了。 巫灵夕难得地并未计较,只兀自盯着欧阳兮问道:“兮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欧阳兮点了点头,看她满脸不知所措,一时不忍出声安慰道:“你师父和你娘亲之间好像是有些误会,现在解除了,她们也就和好如初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去看看吧。” “可……我师父她……” “哎呀,”欧阳兮懊恼地轻拍脑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放心,你师父对你啊,从来都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她心里可十分清楚,你是她心上人的女儿。” 巫灵夕还待再问些什么,一旁的江清潇不耐烦的嘀咕道:“婆婆妈妈做什么,回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闭嘴!”巫灵夕转头瞪她一眼,随即却感觉身边射过来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无影不悦地回道:“我们一再忍让,你可莫要再得寸进尺。” 江清潇没想到无影竟肯为自己出头,一时高兴,凑上前奉送了个大大的拥抱:“亲爱的,还是你对我好。”她也是无意中听见过欧阳兮这么叫钱小宝,当时便觉得“亲爱的”这三个字极好,能够很准确地表达出她对无影的亲近,现下终于用上了。 巫灵夕看看左右两边各一对,唯有自己一人孤零零的,一时也有些无趣,狠狠瞪了“横刀夺爱”的钱小宝一眼,道:“好,我这就回去。”又转头看着欧阳兮深情叮咛一番:“兮儿,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哈。” 说完也不浪费时间,随手扯过钱小宝手中骏马,一个翻身跃上,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少爷!” 钱三在庙内听见动静出来,看见钱小宝满脸欣喜。 钱小宝笑着点头应了,随后问道:“患病的百姓现在如何?” “巫神医的方子相当有效,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痊愈。庙内余下的这些,再吃过这副药,也可回家慢慢休养了。” “她的方子当然有效了,”江清潇不满地嘀咕着:“这毒本来就是她下的。” “哦。”钱三闻言楞了一下,随后挠了挠后脑“呵呵”一笑道:“清潇姑娘说得也对。” “那好。”钱小宝转头看着钱三和钱二说道:“你们看下还有哪些百姓尚未服药的,若是都服过了,就将他们分别护送回家去罢。” “好。”钱二点头应下,起身刚要走,江清潇早已上前挽住她手臂道:“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相拥着朝庙内去了。钱三愣在原处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无影笑了?好像还十分欢快。这……去了趟药王谷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之前不同了…… 几人分工明确,动作也极是麻利,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就将百姓安置妥当。拒绝了当地人的好心挽留,钱小宝一行人踩着夜幕踏上了回家的归程。 “哎,无影,你说你家少爷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又没有要紧事,为何要这般披星戴月赶路?”陪着无影坐在外面赶车的人扯着她衣袖轻声问道。 “这个嘛,”无影脸上十分少见的露出一丝促狭之色,咬着她耳朵回道:“少爷想必是怕某些不相干之人急着赶过来吧。” 第77章 回府 当马车驶进永山县不大的城门,欧阳兮竟然意外地有些激动。她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卖包子的小哥、卖胭脂水粉的大娘以及裁缝店门口卖水果的大爷,各个都透着股熟悉感。 钱府门口那两个年纪不相上下的小厮,她到现在都还没记住姓名,不过虽然两个多月未见,他们的伶俐劲却是只增不减。单只看到外面驾车的钱二,便猜到这是自家少爷的马车。当即一个飞奔着去了内堂报信,另外一个紧走两步上前,对着掀帘而出的钱小宝深深鞠了一躬道:“少爷,您回来了!” “嗯。”钱小宝笑着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府里可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少爷莫要担心。除了……”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升起一抹纯真的笑:“除了老夫人每天都要定时在门口望上一阵儿,这不,一个时辰之前才望完了回屋去了。” 钱小宝将欧阳兮扶下马车,招呼钱二和钱三先去把马和车安置好,这才回身招呼李子戎道:“李兄,这便是我家了。陋寒之地,与兄长府上想来是比不得的。” “钱兄过谦了。” 李子戎将马缰绳交到钱三手中,立在原地舒展了下在马上颠簸的酸痛不已的四肢,由衷叹道:“这永山县虽属山中腹地,但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实在是方宜居宝地。” 这永山县虽比之江州甚至是回程路上的平湖县,都稍显小了些,但街市之上活动的人却不见少。只不过相对于江州的繁华喧闹,平湖的一片死寂,小的永山县城内人们活动井然有序,路上所见,不管是否认识,擦肩之际大家均会笑着点点头当做打招呼,只此一点,足可见此地民风淳朴,风化极佳。 这些日子行来,几人之间关系融洽,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生疏客气,当下也不浪费时间寒暄客套,直接相伴着进了门内。 “少爷!”墨雪急匆匆从东院的方向跑来,走到近前脚还未站稳,先欣喜地唤了一声。 “墨雪。”钱小宝看到她也十分欢喜,走上前将人抱了片刻,抬头见她脸上隐约有泪痕,不免诧异问道:“好端端地哭什么?可是府上有人让你受了委屈?” “哪有。” 墨雪抬手胡乱地擦了两下,嗔怒道:“除了你,哪还有别人会欺负我?” “我?”钱小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是才进家门么?何时欺负了你?” “你还好意思说?平日里出门不过半月也就回来了,这趟怎得去了那么久,还迟迟不见归音。”墨雪说着话,想起这两个月来自己的担心焦虑,不觉再次湿了眼眶。 钱小宝急忙抬手捏着袖口帮她将泪拭干,开着玩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还哭什么?若再哭下去,我这整件衣服可都要湿透了,不知道的还当我是刚从河里游了一圈上来。” 墨雪听了这话“扑哧”一笑,果然止住了泪。再一看钱小宝身后隐约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忙开口问道:“少爷可是带了朋友回来?” “是啊,”钱小宝收回手的时候顺便点了下她娇俏的鼻尖,笑着说道:“你上来就只顾抱着我哭,都把我的客人怠慢了,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不知是将钱小宝的话当了真,还是眼前的公子实在过于儒雅俊俏,墨雪竟愣愣地看着李子戎红了脸,片刻之后才回过神问道:“少爷,这位是?” “这是京城的李公子,你先带他去东院稍事休息一下,再叫人打扫一间厢房出来。我与兮儿还要先去给奶奶及爹娘请安。” “哦,好。”墨雪点头应下,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一直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欧阳兮,笑着说道:“少奶奶好。” “墨雪姐姐不要客气。”欧阳兮随口回了一句,继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子戎直愣愣盯着暮雪看的眼神,偷偷扯了扯钱小宝的袖口,凑到耳畔低语道:“小宝,你说李子戎是不是看上墨雪了,从刚才到现在,眼睛就没从人家身上离开过。” 钱小宝闻言笑了一声,同样放低声音回道:“也许吧,娘子对这种事情的预判向来精准。” “那是。”欧阳兮得意地点了点头,目送李子戎尾随依旧面色绯红的暮雪走远,这才拉起钱小宝的胳膊朝着老太太房中去了。 老太太见到许久不见的孙子和孙媳妇,少不了又是拉着手唠叨片刻,之后见她二人面有疲态,这才放手令她们先回房梳洗休息,其余的话待到了晚饭时再叙不迟。 钱小宝点头应下,拉着欧阳兮向老太太和刚刚进门的钱老爷钱夫人磕过头,这才双双回房了。 简单洗漱过后,又领着李子戎将钱府逛了一遍,晚饭时间也便到了。钱小宝外出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今日回来,老太太自是早早便叫厨房好好准备了一餐丰盛的,又将钱小宝的二叔二婶以及堂兄钱文殊全部唤来齐聚一堂,包括李子戎和江清潇在内,热热闹闹的在桌前坐了一圈。 钱老爷和夫人向来好客,又极少见到钱小宝带朋友回家,当下便一人举着酒杯同李子戎喝起了酒,一人热络地往江清潇碗中夹菜,顺便随口问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在外奔波了三个月,钱老太太难免要觉得孙子和孙媳妇都瘦了不少,当下也不闲着,变着花样轮流往那两人碗中夹菜,口中还兀自嘱咐道:“快多吃些肉,瞧瞧你们,都瘦得皮包骨了。” 欧阳兮一想起之前同老太太吃饭时差点没被撑死的经历就心存余悸,一边捏着胳膊上白皙的肉给老太太看表示自己并没有皮包骨,一边摆手推辞道:“奶奶,够了够了,再多了可吃不下去。” “吃不了也得吃。”老太太笑着瞪她一眼:“不把身体养好,怎么给我生重孙子?” 这话题猝不及防就被提了出来,欧阳兮和钱小宝一时反应不及,均是愣了一下。 “呃……奶奶……”钱小宝喝了口汤将喉中尚来不及完全咽下的米饭顺下肚,犹犹豫豫说道:“这种事……急不得的……” “什么急不得?你们年轻不着急,我老人家可等不起。若是你们再不抓紧,我怕我就等不到了……” 钱小宝见老太太这话说到悲处,竟是忍不住要老泪纵横,心下虽不忍,但又实在不愿意说些空话来哄她开心,一时面上便露出些忧愁之色来。 旁的人均并未在意,可坐在她对面,从饭局开始便一直牢牢盯着她们这边动向的二叔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说道:“其实生孩子这事也并没有多难,你们年轻人身强力壮的,又朝夕相处在一起,正常来说很容易便会有了。年轻人对这方面不懂,说不定现在有孕在身还不自知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老太太,她当下便亮了双眼,招呼身后的丫鬟道:“墨云啊,你这就去请个大夫来,一会儿给少奶奶诊诊脉。” 欧阳兮闻言吓了一大跳,一口饭立时便呛在了喉中,拍着胸脯咳了半天才理顺了气。钱小宝则直接起身拦住墨云:“等一下。” 继而回身面向钱老太太说道:“奶奶,您老就算着急也不用说风便是雨吧?即便要看咱也不怕等到明天啊,何故非要大晚上的去叨扰人家大夫,又不是有什么急症要诊。” “是啊娘,您说您……这么着急做什么……”钱老爷也放下酒杯帮腔道。 钱夫人同样望着老太太说道:“对啊娘,这小宝才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您就无端派人去请个大夫回来诊病,总归是有些不太吉利吧?” 老太太见自己随口一个提议竟像是惹来了“众怒”,当下也觉得有些不妥当,招招手将墨云唤回来道:“你们说得也对,那就,那就等到明日吧。” 钱夫人闻言,想了想说道:“这种事她们小孩子不懂,我们过来人可不糊涂,待明日我先好好问问小兮不就心里有数了吗?八字没一撇的事若是惊动大夫,传出去也叫人笑话不是?” “对对,你说得在理。”钱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随即再次望向欧阳兮半空的饭碗,夹起一个肥硕的鸡腿放进去说道:“小兮,愣着做什么呢?快吃快吃。” 欧阳兮回过神来,看见那个快有一个碗大小的鸡腿,真是恨不得当场就晕过去。钱小宝见状轻笑一声,趁着老太太转头同身边人说话的功夫,飞快的将鸡腿夹过来放进了自己碗中。 欧阳兮喜不自禁,凑上去就在钱小宝颊边奉送了一个香吻,却正好被转过身的钱老太太一眼看见。她立时便笑了个见牙不见眼:“呵呵,瞧这小两口恩爱的,我看我那重孙子啊,肯定是不远了。” “是啊是啊。” 众人乐呵呵笑着附和一番,当下便将话题跳开,说起了别的。唯有对面的二叔,望着脸色依旧不太自然的钱小宝二人,微低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78章 疑窦 钱府西院,钱小宝二叔钱开源房内,父子二人正悠闲地饮着茶。 “殊儿啊,”钱开源放下手中茶杯,看着自家儿子状似无意问道:“你虽比小宝大几岁,但年少时也经常玩闹在一起,可有,可有发现他有何异样之处?” “异样?”钱文殊不解地看向他爹:“父亲此话何意?” 晚饭时他便发觉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坐在对面的小宝身上,一脸探究不说,后来说出的话也总觉得怪怪的。他心中疑惑,这才在饭后借着饮茶想了解下他爹为何如此反常,竟不想未待他开口,对方却又提出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钱开源看着钱文殊一脸困惑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你是否曾经察觉小宝的身体有何异于常人之处,否则如何会成亲数月也不见有喜事?” “爹,”钱文殊脸上闪过丝莫名的尴尬:“她们小夫妻房内之事,外人又如何能知晓,您,您作为长辈,似乎不应过分关注。” “傻儿子,你想什么呢?”钱开源老脸一红,佯怒地轻拍了下钱文殊额头:“我前几日在醉香楼无意中听到些可疑的事情,是以才找你来问下。” “醉香楼?您老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若是被娘知道了……” “被你娘知道又能如何?”钱开源捞起茶杯饮了一口,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咱们男人做事多数会选在那些地方,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敢有何意见不成?” 钱文殊面上露出些不满之色:“家里的生意都是小宝在管,您能有什么生意谈?” “他钱小宝虽是钱府的掌权人,但我好歹也是他二叔,外人不知咱们府内实情的,哪个也要给我几分薄面。我暗地里做的这些小生意虽说在钱府算不上什么,但慢慢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家底了。” 钱文殊看着他爹,拧眉问道:“您背地里弄这些做什么,若是被奶奶知道了……” “什么奶奶?”钱开源出声打断他:“那老太太也不过就是赏口饭给咱们吃,怎么说我也是姓钱的,是过世老头子的亲生儿子,凭什么就只因她一句话,此生便不能进钱家族谱,甚至,这偌大的家业一丝一毫都没有我的?!” “爹……” 钱文殊还想开口劝些什么,钱开源却突然神情一变,抓过他的手神秘兮兮问道:“殊儿,你可知爹无意中在醉香楼听到些什么消息?” 钱文殊却对此没有一丝兴趣,只随口问道:“您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了?” 钱开源毫不在意钱文殊的反应,兀自兴奋说道:“据说小宝成亲前虽日日流连烟花之地,却并未真正和谁同过床,均是和衣而眠。就连那花魁蓝楹,都未曾见过他宽衣解带后的样子。” 钱文殊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想了想却还是反驳道:“或许是小宝洁身自好……” “得了吧,你个傻小子。这天底下的男人啊,有哪个真的能夜夜和女人同床共枕而不冲动的,就算是那传闻中的柳下惠都做不到。若真能做到,那除非他根本就不是男人!” 钱文殊被他爹这话惊得右手一颤,杯中茶水马上便洒出来了大半。 “爹,您胡说什么呢?” “这可是爹真真切切听来的,如何就是胡说?你若不信,大可去醉香楼问下伺候蓝楹的丫头春桃。” “都是下人们在背后嚼舌根子的话,亏您还真能相信。”钱文殊其实因着他爹说的这番话,心中也疑窦丛生,却依然摆出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企图打消钱开源心中的念头。 “好吧,即便这些话不能全信。但小宝成亲也快半年了,她媳妇儿那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想当年,我娶你娘过门之后可是不出一个月便有了你大姐。” “爹……”钱文殊常年研读诗书,身上免不了沾染些文人的迂腐之气,公然与自己的父亲讨论弟弟和弟媳房中之事,这,这实在是让他开不了口,亦听不下去。 钱开源却越说越觉得这事情的蹊跷之处太多。他细想了一下,当年他大嫂生小宝之时,适逢夏日炎热,为避暑特意去了钱府在郊外的别院。是以当时亲眼看到这孩子出生的也便只有他大哥大嫂,连老夫人都是第二日收到消息才赶过去的。 钱开源将心中所想一一说与钱文殊听后,仍不忘提醒他道:“殊儿,你一定要多留意下,看小宝是否真的有问题。” 钱文殊向来孝顺,心中虽百般不愿,却还是点头应下:“好。” 两父子又说了些别的无关紧要之事,后一壶茶喝尽,钱文殊才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日,钱小宝夫妇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唤墨雪将饭菜端到房内吃了,刚想去花园散步消食,丫鬟却报文少爷来访。 钱小宝和她堂哥虽儿时经常玩在一起,但长大后却不常相聚。尤其在她接管了府内生意之后,每天忙忙碌碌,不得空闲,两人见面的机会便愈发少了。现下突然听闻堂哥到访,她一时竟还觉得有些奇怪。 钱文殊进到门内,三人少不了先是一番寒暄。墨雪敲门进来,提着茶壶为几人一一斟满,又将托盘上的几碟精致糕点放下,这才出声告退出去了。 欧阳兮有日子没吃到府内点心,也着实想念,扭头见钱小宝二人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当下也不客气,先随手挑了一块蟹黄糕,三两下收入腹中,随后又拈起了一块红豆饼。 钱文殊见欧阳兮吃相如此率直不拘,当下便笑着调侃道:“之前听闻弟妹饭量不小,我见你身材纤细还心生怀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进门时方见到丫鬟将餐食撤下,怎的就又吃上了?” 一个女孩子被别人说能吃,这在古代想来也并不是什么赞誉之言。虽然当着钱小宝的面,欧阳兮向来不曾掩饰,但钱文殊毕竟是外人,自己总归还是要些面子的。 “我本来不是这么能吃的,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吃得多了起来。”欧阳兮说完,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皮,自嘲着笑道:“呵呵,还是应该节制一点哈,否则该成猪了,回头肚子大得减都减不下去,那不成游泳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原本只是欧阳兮为自己开脱随便想的借口,听在钱文殊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他顺着欧阳兮的目光瞄向她微微鼓着的肚子,只一眼便慌忙避开,踌躇片刻才微红着脸说道:“呃……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钱小宝看钱文殊反应异常,心中却想不出为何,只回道:“堂兄有话尽管问。” 这话一出,钱文殊脸却愈发红了,几经犹豫才开口道:“我看弟妹这反应,莫不是果真如昨晚所说有了身孕吧?” 啊?怎么好好地又说到怀孕的事了?钱小宝不明所以,欧阳兮惊诧之下直接便脱口问道:“谁说我怀孕了?堂兄这话是听谁说的啊。” “不,不。”钱文殊躲避着欧阳兮的视线直摆手:“只是方才听弟妹说起那些症状,似乎与大姐她们早前聊到的十分相像,这才……” 什么症状,我那都是胡诌的好不好?欧阳兮无奈的在心中翻个白眼,刚想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自己没有怀孕,钱小宝却在桌下偷偷握住她的手,并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欧阳兮乖乖咽回了本欲出口的话,转头看钱小宝眉头微蹙,正面向钱文殊问道:“哥,不知何故无端提到这个话题,依我看来,不像是无意。” 话既然说到这里,钱文殊当下也便将此行目的直接道出:“不瞒小宝,昨夜……” “你说二叔怀疑我不是男儿身?”心中虽波涛汹涌,钱小宝却依然淡笑着看向钱文殊问道:“只是听到些市井流言,何以二叔竟会生出如此滑稽的想法?” “虽是无稽之谈,家父却深信不疑。小宝,我此次前来绝无刺探之意,而是提醒你,这消息的放出,虽看似无意,却必定是有意为之。虽不知她们目的为何,但你也应小心应对才是。” 钱小宝点头应道:“我自是不会怀疑堂兄的用心。不过二叔他也太……” “你放心,我自会劝解父亲不要受小人迷惑。” “如此,便有劳堂兄了。” 钱小宝说完起身面向钱文殊行了一礼,钱文殊见状亦急忙起身回礼道:“小宝客气了。” 此行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钱文殊也不多做停留,望着钱小宝道:“你们长途跋涉,还要多加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欧阳兮闻言也急忙起身同钱小宝一起将人送到门外,互相道别后,钱文殊便朝着院外走去,只是在行了几步之后,又停在原地顿了顿,继而转身别有深意望了一眼欧阳兮说道:“弟妹或许还是请大夫前来诊个脉最好。” 这话说完,未待她二人有所表示,便回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钱小宝和欧阳兮走回房内,刚想坐下来商量一下钱文殊所说之事,钱夫人却一步踏了进来。 “娘?”钱小宝面有诧色:向来都是她去南院请安,她娘轻易不曾过来找她,今儿个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就突然过来了? 钱夫人形色匆忙,进门后先遣退一干丫鬟下人,之后将房门关紧,拉起钱小宝的手坐到床沿低声说道:“小宝,方才我和你爹在房内说话,怕是被你二叔听了些不该听的去。” 又是二叔?钱小宝当下便拧紧眉头,神色凝重地看着钱夫人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又如何知道二叔偷听?” “唉,这事说起来也真是。”钱夫人面上难掩悔恨之色:“我昨儿个不是跟你奶奶说要来同小兮随便聊聊,看下她是否有孕的么,早上吃过饭我和你爹在房内闲聊说到这里,我信口便说了句‘她们两个连房都同不了,如何能怀孕啊’,却突闻门外有异响,开门出去,便见到你二叔匆匆离开的身影。” “原本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转念一想才发现不对,你说你二叔好好的来我们窗外偷听做什么,该不会他心里对你的身份有怀疑吧?否则,昨晚的饭桌之上,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有关小兮怀孕之事?” 钱夫人脸上的焦急之色愈盛,紧紧抓着钱小宝问道:“我方才在你们院门外碰到文殊,他可是从未来过你这东院,怎的今儿个莫名来了呢?是不是盘问了你什么?” “娘,你不要着急。”钱小宝轻拍手背安慰着钱夫人道:“堂兄只是随便过来坐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真的?” “嗯。”钱小宝应了一声后又说道:“二叔多半也只是从你们门前经过,不会是特意前去偷听的,您可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钱夫人仍心存疑虑:“我和你爹都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啊。” “您是太杞人忧天了,这么多年都没发觉,二叔怎么会突然就知道了呢?” “你说得也是。” “所以您信我就对了。” 钱小宝好说歹说才打消钱夫人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命人将她送回了南院。 第79章 如愿 “小宝,好端端的二叔怎么突然怀疑起你的身份了?”待钱夫人走远,欧阳兮端起一盘绿豆糕坐到钱小宝身侧,扭头问道。 钱小宝困惑地摇了摇头道:“听堂兄的意思,消息似乎是从醉香楼传出来的。” 欧阳兮闻言双眼冒光:“就是你常去逛的那家妓院?” “嗯。” 欧阳兮将糕点随手放回桌上,回身抱着钱小宝的胳膊摇了摇,说道:“这件事如此蹊跷,我们不去查一下吗?” 钱小宝是何等了解她,一听这话便知她心内又开始打逛妓院的主意。当下也不立即表态,只低头看着她作沉思状:“若是夫君没记错,当初离家游玩前,娘子曾做过一个选择,度蜜月或是逛妓院,你可是毫不犹豫便选了前者。如今蜜月度完便要耍赖不认账了?” 啊?有这么一回事?欧阳兮一脸懵圈,在头脑中搜刮半天也全然没有一丝印象,但看钱小宝一脸严肃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明着耍赖当然不行,那就迂回着来不就得了。欧阳兮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即开口说道:“我当时是选了度蜜月,但,但也没说以后都不逛妓院是吧,只是说当时不逛而已。” 欧阳兮肚中那些花花肠子钱小宝还不是一清二楚,虽知道最后必定拗不过还是会带着她去,现下却还是想着逗她一逗:“好,当时的确没说日后不准去。” 欧阳兮闻言面露欣喜之色,刚要欢呼出声,钱小宝却又接着说道:“但也没说一定是我带你去,娘子若真的想去,不如就自己前往好了。” 虾米?自己去?倒也不是不行,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个向导万一调戏花姑娘时惹出点什么事连个善后的都没有。 欧阳兮佯怒着将脸一拉:“公然叫自家娘子去逛妓院,有你这么做相公的吗?” 钱小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笑一声回道:“一再怂恿自己的相公带自己去喝花酒,有你这么做别人娘子的吗?” 好吧,这言语之上的争辩她至今也没有赢过。硬的不行,咱来软的不就行了,反正她欧阳兮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欧阳兮拉着钱小宝的手臂轻轻一扯,随即低头就往对方怀里钻,脑袋顶在人家胸前蹭啊蹭的,顺便使出八百年不用的发嗲嗓音:“亲亲小宝,我最爱的宝宝,你最好了,就带我去嘛,好不好?” 钱小宝被她蹭的领口都松了,大半春光外泄的当口,又遭遇她青丝的摩擦蹂、躏,瘙痒难耐之际,立时便缴械投降了:“好,好,带你去。” “真的?”欧阳兮停下动作,抬头满脸期许地看着她,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那现在就走吧!” 钱小宝开口唤墨雪拿了套平日里自己的衣衫进来,又依着他的样子为欧阳兮重新梳了个时下流行的男子发髻,绾上个简单大方的白玉冠。 重新梳妆完毕的欧阳兮一转眼便成了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与钱小宝并肩而立时,那画面可真是出奇的养眼亮丽。 两人出了府门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这才溜溜达达到了醉香楼门口。隔着尚有五六米的距离,一股刺鼻的脂粉香气便扑面而来,欧阳兮不舒服地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抱怨道:“这味道也太刺鼻了吧,一会儿进去还不被熏死?” 钱小宝笑着调侃她:“娘子若觉得难以适应,不如现下就回去吧。” “谁说我不适应了?我是替她们担心而已,这么大的脂粉味,也不怕把恩客们都给熏跑了。” “娘子这担心可实属多余,恩客们对这脂粉气爱都爱不够呢,又何来嫌弃一说。” 欧阳兮嘟囔一声:“真不知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会偏爱这样的女人。” 钱小宝见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便开口问道:“娘子在说什么?” 欧阳兮闻言转身看她半响,毫无征兆一笑,道:“我说你这样一口一个娘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女扮男装吗?” “哦。”钱小宝难得被堵得没了话:“那我还是唤你兮儿好了。” “这还差不多。”欧阳兮趁着没人注意凑上去“啵儿”的亲了她一口道:“乖啦。” 这是在哄小孩子吗?钱小宝满脸无奈,看着欧阳兮径自远走的背影摇头轻笑了一声。 站在门口迎客的姑娘们,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先看衣服后看人,只一眼便将客人在心中分了个三六九等。 欧阳兮身着钱小宝的金丝锦缎,一看就富贵得很,因此,才刚一走到门口就被姑娘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有的拿着手帕轻撩她白皙的面庞,有的直接抬手就摸了上去。触手皮肤光滑细腻,那脸庞又是这样的俊俏,立时便成了个分外抢手的。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不如就让红娟来伺候您?”姑娘一号双手紧紧攀着她的胳膊,不经意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哎呦,我看公子装束不俗,定然是喜欢妆容清新的姑娘,某些人浓妆艳抹的,定是难入您的眼,不如就让我来伺候公子……”姑娘二号说着话腰肢一扭,挺翘的臀部瞬间便将之前说话的那个顶出了包围圈内。 “我说黄莺姐姐,您的年龄配这年轻的小公子似乎也太大了些吧,人家是来找乐子,可不是找娘亲的,嘻嘻。”姑娘三号抬头笑意盈盈的注视着黄莺充满怒意的目光,不屑一笑后,二话不说拉着欧阳兮便朝着门内走去。 “公子,还是选绿菁吧……” “公子,公子,选我……” 被团团围住的欧阳兮,鼻间嗅着呛人的香气,耳中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时头昏脑涨的都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好在,原本走在后面的钱小宝及时赶了上来。她手法熟稔的将欧阳兮拉出包围圈,脸上顷刻换上抹嫖客专用的淫/笑道:“多日不见,各位姐姐可是把小弟忘了?” 刚被人挤出来的黄莺转头看见钱小宝,立即堆满笑迎了上去:“钱公子说的什么话,倒是您啊,许久都不来,可把咱们姐妹都想死啦!” 说完,扭着腰就朝钱小宝扑了过来。今时不同往日,成了亲的钱小宝方才出门前才被欧阳兮拎着衣领立了半天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来了妓院断不可与人亲密接触。 虽说是“亲密接触”,但何为亲密那可不是钱小宝说了算的,未免欧阳兮一时气不顺打翻醋坛子,钱小宝可是万万不敢让这些人近身的,飞快地从袖中掏出锭银子往凑上来的黄莺手中一塞道:“今儿还有事,就不同姐姐叙旧了。” 话音刚落,早已拉着欧阳兮进了醉香楼。 钱小宝领着欧阳兮熟门熟路的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轻叩三声之后,门内传来说话声:“谁啊?” 听到声音,钱小宝微征了一下,随即看到来开门的人后更是直接拧眉问道:“蓝楹呢?” “我当是谁呢,也不先知会一声就直接找上门来,原来是钱公子啊。”门后的女人似是正在梳妆,原本被打断后分外不悦的心情在见到钱小宝后立马放了晴:“多日不见,公子可是想奴家了?” 这女子在醉香楼虽比不得蓝楹,但好歹也算个角儿,钱小宝自然是认识的,当下展颜一笑道:“金樱姑娘说的是。不过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些私事想向蓝楹打听,不知她现下可在房内?” “呦,原来钱公子还惦记着蓝楹呢。您这有些日子没来,想必是不知道蓝楹早就另有去处了吧?” 钱小宝闻言心中一动:“蓝楹走了?” “可不,走了三五日了都。” “姑娘可知她去了何处?” “那可就不知道了。”金樱说着话,身体斜斜地靠在门边,伸出纤纤玉指抚上钱小宝俊俏的脸颊道:“奴家比那蓝楹也不差,公子何以要对她念念不忘,不如进来让奴家好好侍奉下您。” 钱小宝还未答话,欧阳兮却先一步出手“啪”地将那不老实的手指拍下,转头不高兴地看着钱小宝道:“既然她不知道,还待在这做什么,去找知道的人问问吧!” 醉香楼内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人当然非老鸨莫属,钱小宝将老鸨拉进房内,甩出大把银票仔细询问半天,却是连她都说不清楚蓝楹究竟去了何处。只说是被一个看起来分外面生的客人赎了身,之后两人便都不知去向了。 “春桃呢,她总还在吧?” “哎呀,要说起来这丫头也真是歹命。”老鸨用两根肥胖的手指捏着锦帕晃了晃:“前几日啊半夜起来上茅房失足掉进院中的井里了,天亮了才被发现,打捞上来的时候,那人啊,都泡肿了。” 想到当时春桃的惨状,老鸨依然心有余悸,拍着胸口说道:“第二日我就命人将那井封起来了,唉,真是晦气……” “妈妈可还记得春桃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她们要找的人不是走了便是死了,这事情也太蹊跷了吧? “记得,就是蓝楹走的当夜。” 春桃是蓝楹的贴身侍女,主人前脚刚走,做奴婢的后脚就意外身亡,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第80章 线索 两人走出醉香楼的时候均有些气馁,这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却突然之间断了所有线索,就像有双眼睛在背地里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并随时作出相应调整,让人毫无头绪。 “小宝,你说怎么会这么巧蓝楹和春桃就都不在了呢?她们一个离开一个意外身亡,这和透露你身份信息的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钱小宝垂首细想了一阵儿,回道:“以堂兄的为人,定然不会刻意相欺,因此消息来源必是春桃无疑。” “难道因为无意中泄露了你的身份之谜,她才被人暗杀了?” 钱小宝听到这里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下后,转身面向欧阳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了?”欧阳兮面向她张口无声问道。 钱小宝并未答话,单手抓住她手腕,飞快的转向旁边窄巷,之后脚下轻踩墙壁一个借力带着欧阳兮跃上了墙头。 片刻之后,一个衣着朴素做丫鬟打扮的女孩儿出现在巷口,她面上有股难掩的困惑之色,左右四处打量一番后,还是犹豫着走了过来。 “奇怪,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那女孩儿边走边小声嘀咕着,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 巷子不大,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尽头,但女孩儿依然不死心的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确定无人之后才失望地摇了摇头准备离开,钱小宝就在这时抱着欧阳兮轻飘飘落下来堵在了她面前。 “呀!”突然从天而降的两个人把这女孩吓得不轻,惊呼一声的同时不由自主便退到了墙根处。 钱小宝盯着她的脸瞧了半响:虽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却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她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们?” 女孩儿像是吓得不轻,拍着胸脯喘了半天粗气才让急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下去。 “你……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这句明显是指责的话一出,钱小宝却是毫无预警地笑出了声:“你偷偷跟着我们难道还有理了?竟敢出口埋怨。” 女孩儿闻言瞬间红了脸庞:“我不是有意跟着你们的,只是……只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钱小宝听完这话,双手背在身后围着她转了一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醉香楼的人?” “嗯嗯。”那女孩儿点头如捣蒜:“我叫夏果,是金樱姐姐的使唤丫头。” 怪不得方才第一眼见到时便觉得熟悉,这醉香楼的丫鬟侍女们一贯都是这样的穿着打扮。 “我与金樱并无太多交集,你……” 钱小宝话未说完便被夏果急急摆手打断:“不是她,是关于蓝楹姐姐和春桃的。” “蓝楹?”钱小宝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响,一边在心中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一边状似无意问道:“你不是金樱的丫头吗?何以会知道蓝楹的事?” 却不想这话一出,却立时便让夏果红了眼眶。 钱小宝向来是看不得女孩儿哭的,更别说是被自己惹哭,她一时愣在原地没了主意,不知是该接着问话,还是先递条手帕给人擦眼泪。 好在那女孩儿也没过多的浪费时间,一边抽泣一边低声说道:“春桃的死一定不是意外……肯定……肯定是被那些人害的,我知道。” “哪些人?”钱小宝一针见血问道。 夏果伸手胡乱地抹了下眼泪,继续说道:“蓝楹姐姐走的前几天,春桃心事重重的来找我,说自己不该一时贪财去帮她主子散布那些消息,还给了我一大笔银子,托我带回乡交给她父母。” “你们是同乡?” “嗯。”夏果点了点头,虽止住了眼泪,但刚刚哭过的眼眶依然红肿,说话带着股特有的鼻音:“说完这话没几天,她就死了。” 钱小宝拧眉问道:“当日她可还说了别的?” 夏果摇了摇头:“之后的几日我就没怎么见过她,直到……直到蓝楹姐姐走的那天,我随着我主子过去同她告别,却在楼梯口看到春桃一脸慌张的从楼上下来,当时也不方便问,我原想明日再过去找她,却不想……她当晚就意外身亡了……” 说到伤心处,夏果抽抽搭搭地,眼瞅着又要哭开,钱小宝急忙开口支开话题:“你说蓝楹走的当日,你去过她房中?” “嗯。” “那你可见到了将她接走的那人?” 夏果道:“见到了。” 钱小宝又问:“你可认得?是不是蓝楹之前的恩客?” 夏果想都未想便开口回道:“不认得。”之后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之前也并未见过。” 听到这里,钱小宝心中对事情的经过也大概有了一些认知:春桃奉蓝楹之命四下散布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之后又趁她们尚未回到永山县前匆忙离去,并将余下唯一知情之人果断灭口。 这样看来,蓝楹的身份绝不像她之前表现出的那么简单。但钱小宝的身份若真被揭发,钱府之内必定会大乱,奶奶会不会因此被气出个好歹来先不说,二叔一脉必定会咬住她是女儿身这点不放,在府内掀起不小的风浪,届时她也会被赶下当家人的位子。 如果只是失去财产的继承权也倒还好,但若她奶奶因此有了些什么差池,她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这一切,又于蓝楹有何好处?她费尽心思,在醉香楼隐瞒身份好几载,难道就为了搅得自己家破人亡? 钱小宝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了这样一号人物,但若是为人办事,这人又是谁? “夏果,蓝楹的侍女自始至终便是春桃吧,可有换过其他人?” 夏果不假思索道:“没有。春桃乖巧伶俐,向来十分讨蓝楹姐姐欢心。” “那你可曾听她提起蓝楹平日里有何异样之处?” 夏果仔细想了片刻摇头说道:“没有。” 难道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要断了?钱小宝正心中微恼之际,夏果却突然开口说道:“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起一件事。春桃之前跟我说过,蓝楹姐姐好像接待过女客。” “女客?”欧阳兮闻言,感兴趣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古代的妓院这么先进,竟然一点不排斥les。 “其实……其实,这原本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儿……” 这还不算大事?真没想到你们醉香楼如此开明。 钱小宝心内的波动一点也不比欧阳兮少,只是她向来善藏心事,面上竟未表现出分毫。 夏果当然也知道这醉香楼内的秘密原本不应轻易透露给外人,但为了能帮春桃报仇,她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干脆一股脑说道:“只是听春桃说,那女客虽声音尖细听来像是女子,身形却又健硕得很。她一时好奇借着送点心的名义想离近了看看,却在刚进门时就被蓝楹姐姐呵斥了出来。” 声音尖细却又身形健硕,那不就是……? 钱小宝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被她努力压制了下去。 回到府内时夜色已经深沉,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一时竟都没了睡意。 “怎么,终于如愿去逛了醉香楼,娘子这是兴奋的睡不着了?”钱小宝扭头看着欧阳兮调侃道。 “什么呀,”欧阳兮摆摆手:“这妓院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新鲜的,我是在想夏果说的话。” “哦?”钱小宝保持着侧头的姿势面向她问道:“想到些什么?” “她说的那个‘女客’该不会是个太监吧?” 这话与钱小宝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她点点头道:“我也这样认为。” 欧阳兮闻言立马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圆睁着眼睛盯着钱小宝气冲冲问道:“难道这事又是慕怀瑾安排的?” 岂料她亲爱的相公大人这次却意外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怎么不像?这太监一定是宫里的吧,在宫里和你有过节的难道不是只有慕怀瑾?揭穿你的身份,让你家破人亡无处可去,之后还不心甘情愿乖乖进宫做她的女人了?” 钱小宝目不转睛看着她说完,继而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欧阳兮不明所以,她这话说的句句在理啊。 “我笑娘子吃醋的样子真是分外可人!” 吃醋?她有吗?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欧阳兮不死心地追问道:“你还没说我哪里不对。” “慕怀瑾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当初他大可直接下道圣旨令我入宫,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这话如当头一棒般立时便把欧阳兮定在了原处:“这么说肯定不是他?” “也不能说肯定。毕竟从目前看来蓝楹可能也未必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许她们原本只是想借此随便兴起点风浪,却不曾想误打误撞真的猜中了我隐藏的秘密。” 欧阳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也对哈。” “不论如何,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二叔,彻底打消他心中的怀疑。” 欧阳兮放松身体趴回床上,双手托腮望着钱小宝问道:“怎么打消?你有好主意吗?” 钱小宝摇摇头:“我是没什么主意,但我猜二叔现在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今夜我们在府外玩了大半天,他没抓到机会,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个晚上他或许就有行动了。” “行动?”欧阳兮两眼都画着问号:“什么意思?” 钱小宝却在此时卖起了关子:“明儿个你就知道了。”说完想了想,嘴角浮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补充道:“或许,我明日该先好好研究一下那本黄帝内经。” “黄帝内经?什么意思啊?” 欧阳兮依旧一头雾水,钱小宝却凑上来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后,直接倒头睡了。 第81章 医书 进门即是客,为尽地主之谊,第二天钱小宝特意起了个大早,招呼上江清潇妇妇二人,再令墨雪唤上李子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逛街去了。 名义上说是逛街,但实际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这样的:江清潇亲热的腻在无影身边,东瞅瞅西望望,不时凑到她耳畔轻声呢喃一阵,继而自己低头傻呵呵乐着。两人手牵手兀自走在最前面,俨然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钱小宝拉着欧阳兮的手走在她们身后,本想尽职地为唯一剩余的客人李子戎好好介绍下本地风土民情,并投其所好引着他去品尝些道地小吃。却怎知,那从第一眼看到墨雪就仿佛是害了相思病的人,目光只管定定地落在“心上人”身上,旁的竟是什么都不再关注了。 墨雪照例跟在钱小宝身侧随时等待被吩咐,看起来倒是与平时无异,只那不时便飘走的眼神以及莫名微红的脸庞泄露了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小宝,”欧阳兮轻轻扯动被钱小宝握着的手,待她应声望过来时,抬眼分别瞟向二人身前身后那“两双璧人”,不满地轻声嘀咕道:“咱俩这一番好意像是没人理会啊,瞧她们这模样,倒好像咱们还碍事了。” 钱小宝看她:“那该如何?” “当然撤了,难道明知道被嫌弃还在这做电灯泡?” “电灯泡?”欧阳兮许久未曾吐露的新颖词汇成功让钱小宝露出满脸迷茫:“是何意?” “这个嘛,”欧阳兮故意卖了个关子:“等晚上回房了再跟你解释啊。” 回房?钱小宝脸上困惑之意愈盛:难道这名词竟还要在房间里才能解释? 欧阳兮“嘻嘻”一笑,当下也不再理她,转身对着墨雪耳语一阵,又上前两步拉过腻歪的就快找不到东西南北的两人低声交代几句,继而拉起钱小宝的手直接回府去了。 说起来倒也真是巧,两人刚到府门口,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自内院出来,见到她二人立时便露出满脸惊喜之色,紧走两步上前行礼道:“少爷,少奶奶,小的正要奉老爷夫人之命出门去寻您二位呢。” 钱小宝不明所以:“寻我们作甚?可是老爷夫人有事吩咐?” “不是不是,”那小厮摆摆手,继而面向欧阳兮说道:“是少奶奶娘家人来了。” “我爸妈?”欧阳兮一时没反应过来,头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在现代的生身父母。 “是啊,您几位前脚刚出门,欧阳先生带着夫人后脚便到了,他们原说在厅内等你们回来的,还是老夫人执意要着人去寻……” 这话一出,欧阳兮才突然想起她现在的“父母”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但,虽说同他们在一起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位心地善良且真心待她之人早就已经成功虏获了她的心。几月不见,她对他们也着实想念,原本计划待钱小宝的事情解决再回去看望,却不想他们竟是念女心切的自己上门来了。 欧阳兮二话不说,拉起钱小宝就朝着会客的大厅跑去。 欧阳夫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正心不在焉听自家老头子跟钱老爷说着话,眼角余光突然见门外出现两个身影,定睛瞧去,不正是她翘首以待的宝贝女儿及女婿么。当下想也不想便起身迎了出去:“兮儿!” 欧阳兮听到呼声抬头看去,正好撞见她娘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一酸,瞬间红着眼眶上前扑到对方怀里唤了声:“娘!” 欧阳兮的脾性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神经粗线的,还记得穿过来之前去大学报到的时候,初出家门的女孩儿们哪个不是爸爸妈妈同时护送,更有甚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齐出动。 等到办完所有入学手续,你就看吧,偌大的操场之上,全都是三三两两,甚至是一大家子抱头痛哭的情形,那声音响的,不知道的还当是卖儿卖女呢。 唯有欧阳兮,拒绝爸爸妈妈以及所有亲朋好友的热心陪送,一个人拉起箱子背着个帆布包就来了,仗着有张颜值颇高又青春无敌的脸,被几个迎新的学长簇拥着去办完手续,又手捧他们孝敬的“爱心午餐”屁颠颠回宿舍吃饱喝足睡觉去了。 今时今日这个和认识不过才几个月的“娘亲”抱头痛哭的自己,一时竟让欧阳兮也惊住了:这么多愁善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但转念一想,她的意识虽成功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并不代表本主十几年一直霸占主位的原意识对这身体没有一丝影响,看欧阳夫人伤心难过的样子,她女儿这多愁伤感的性子必定是遗传自她没错了。 果然,像是为了印证欧阳兮心中所想,欧阳先生也起身走了过来,安慰地拍拍自家娘子肩头道:“夫人呐,女儿出嫁不过才几个月,你就恨不能天天在家以泪洗面,哭着喊着要来看看,现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怎的还是哭个不停呢?” “你懂什么?”欧阳夫人转头瞪他一眼:“兮儿十几年都未曾离开我身边,自她出嫁后我日日想念,哪有不落泪的道理?如今……如今难得见到面,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看来真不假,伤心要哭,连高兴都要哭。欧阳先生摇头无奈轻叹一声:虽说自己是个教书先生,但在家向来是辩不过娘子的。 还是钱小宝先站出来说道:“岳父岳母大人还是不要只顾站着了,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慢慢聊。” “小宝说的是,夫人还是先坐下吧。” 欧阳先生终于将夫人劝住,这时才得出空将女儿自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拉着她的手说道:“胖了,甚好,甚好!”这两句话说完,向来不于人前落泪的男人竟也红了眼眶,掩饰性地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转身坐回了欧阳夫人身侧。 自她二人成亲后,双方家长也是第一次见面。看过女儿解了心头相思之苦后,几个老人家自然又坐在一起热热闹闹话了些家常,期间更是少不了要将传宗接代的不朽话题再拿出来提一遍。 杏林村距离这里虽说不上多么遥远,但两位老人难得来一次,钱府内老爷夫人老太太,包括钱小宝在内,自然极力挽留他们多住几日。是以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吃过午饭,欧阳兮带着爹娘简单在府内参观一番后,便将她二人送回了房间午休。 待回到东院她和钱小宝屋内,一进门便见自己的相公大人正身着中衣斜靠在床上,手持一本书卷聚精会神看着。 欧阳兮蹑手蹑脚走上前,撩开床前帷幔凑上去出声问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还要神秘兮兮拉着帘子?” 因为是在自家房内,钱小宝便放松了警惕,那画册看到入迷之时竟未听到欧阳兮靠近的声音,此时听到声音吓得立时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手忙脚乱的将书册合上,想都不想就塞到了枕头底下。 “没……没看什么,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欧阳兮那么说原本只是逗弄她一下,却不料钱小宝神情慌张不说,连说话都磕巴了。这明显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好不好? 欧阳兮心中立时便来了兴趣,半趴在她身上,伸手就探到了枕边:“什么书,拿来我也看看。” 钱小宝条件反射的握住她手腕,急忙辩解道:“这书十分无趣,娘子一定不会喜欢的。” 无趣?欧阳兮明显不信地看着她扬了扬眉:“无趣你会看的嘴角含笑,一脸春风得意?” “有,有吗?” “当然有。” 欧阳兮趁着钱小宝微红着脸低下头的功夫,左手搭在她腕处飞快移开,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探进枕头底下,两指捏着页角一把将那黄帝内经掏了出来。 医书?不过怎么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欧阳兮翻开封面的同时,才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她们成亲当日钱小宝的朋友送她的那本涨知识画册嘛!若不是今日看到,她早就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好端端的钱小宝怎么想起来研究它了? 她将书册随手往床上一丢,“嘿嘿”笑着将钱小宝推倒回床上,趴在她身上问道:“说吧,是不是想让娘子宠幸你,又不好意思开口,这才看画册解馋的?” 钱小宝向来脸皮薄,被抓到偷看这种书已经羞愤难耐了,现在被欧阳兮这样毫不避讳的直言调戏,更是红着脸连连躲避着对方紧追不舍的视线,呐呐道:“你胡说什么?” “人证物证均在,我怎么是胡说呢?” “我是为了……今晚的好戏做准备。” “好戏?”这话一出成功将欧阳兮的兴趣从小黄书上转移,她疑惑的问道:“什么啊?” 钱小宝将她的身体轻轻拨至一旁,屏息凝听门外确实无人,这才凑上去在欧阳兮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你说二叔今晚会来窗外偷听我们做那种事?” 欧阳兮惊讶的瞪大眼睛,说完又像是害怕被人听见般捂住嘴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么变态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钱小宝却十分不以为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府的家业,足够诱使他采取任何手段。” “那,我们要不要做点准备?” “我不就是在准备么?”钱小宝将书拽过来拿在手中扬了扬,一扫刚才的窘态,一脸正经地为自己开脱道:“所以说,为夫现在做的可是正经事,娘子莫要想歪。” 当夜,钱小宝和欧阳兮陪各位老人家们吃过晚饭,早早地便洗完澡熄灭灯开始等着了。说起来,钱小宝对自己这个二叔真不可谓不了解,两人小声聊着天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半敞着的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钱小宝竖起食指在唇前“嘘”了一声,低声说道:“来了。” 原本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欧阳兮立时来了精神,按照下午排练好的,张嘴就先低声“啊~”了一声。 “小宝小宝,我这样行吗,声音会不会太小?”欧阳兮满脸兴奋地拉着钱小宝低声问道。 “大小倒还可以,只是可以唤得再*一些。”钱小宝笑着调侃她道:“在京城宅子里那夜,娘子的叫声可比这动听的多。” “是吗?”欧阳兮闻言竟真的仔细回忆了一番那日的情形,随后又“嗯~嗯~啊~啊~”连唤数声,继而转头望向钱小宝满含期待地确认道:“是不是这样?” 不知是被这叫声唤起了之前两人第一次时的感觉,还是欧阳兮实在表现的过于出色,原本还满脸轻松在一旁看着的人,竟不觉慢慢起了反应。 欧阳兮又兀自“*”地唤了一阵儿,直到钱小宝猛然翻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嗓音微哑着说道:“他已经走了……” “啊?”欧阳兮顿时松了口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钱小宝没有说话,低头毫无预警地咬上她小巧的耳垂,在欧阳兮惊呼出声时,迷迷糊糊从齿间溢出一句:“那画册看了半日,若不用一下,也实在浪费……” 啦啦啦~各位亲期待已久的小宝反攻正式登场了,为了回馈各位读者大大一如既往的支持,下一章福利赠送,上车免票,不影响正文阅读作者君就不往这儿放了,有想看的亲直接加小企索要吧,三菱六久似久六三七 第82章 离别 一夜纵情的后果就是,两人睡到日上三竿依然没有要起床的迹象。墨雪带着负责洗漱的丫鬟在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见屋内一直未有动静,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只得招呼那些下人先去忙其他的,接过脸盆自己一个人继续立在原地等着。 原本偷偷躲在暗处的李子戎见状,也顾不得其他,走上来将她手中物什一股脑接过,心疼地说道:“这些东西也不轻,你何苦遣退那些丫鬟自己一个人担着呢。” 墨雪抬头见到来人,不期然便红了脸:“她们还有旁的事要做,哪能都在这里干耗着。”说着话伸手向前想把东西拿回来,却被李子戎轻轻一闪躲了过去。 “这些粗重活怎可让公子代劳,还是还给墨雪吧。” “既是粗重活,我自然更舍不得你来做。”李子戎目不转睛盯着她,随即略感不悦地出声提醒:“昨日不是说过直接唤我子戎便可吗?” “那……”墨雪低下头不敢看对方深情款款的眼神,吞吞吐吐回道:“那时是在外面,墨雪也是过于放肆了,如今回到府内,自然还是要守规矩,怎可直呼公子名讳?” 李子戎闻言,随手将脸盆往地上一放,起身抓住墨雪双手,强迫她目光与自己对视道:“我不管什么规矩,而且我相信小宝定也不是那迂腐顽固之人,看平日里他待你,真如亲姐弟一般的,又如何会拿这些无谓的条条框框约束你?” “公……” “是子戎!”李子戎固执地强调着。 有过路的丫鬟下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正频频向着她们立身之处望来,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这哪是性格温柔恬静的墨雪能做得来的,为免他愈发出格,当下想也不想便妥协道:“好,子戎。” 说完自己先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绯红的色泽从脸颊一瞬间便延伸到了白皙的颈间。 李子戎心下欢喜,呵呵一笑将人轻轻扯着抱进了怀里。谁料想墨雪毫无准备之下直觉地便伸手将他推了出去,而李子戎后退的同时更是一脚就直接踢翻了地上的水盆。 温热的水瞬间便洒了满地自是不说,水盆叮叮当当滚下台阶的声音一下子就吵醒了正酣睡的钱小宝。 头脑虽并未完全清醒,口中早已先一步出声问道:“谁在外面?” 闯了祸的两人在门口呆呆立着,听到问话墨雪刚想回答,李子戎却上前一步抬手飞快地轻掩她口鼻道:“小宝,是我。” “子戎?”钱小宝的声音还带着刚苏醒时特有的鼻音,满是疑惑地问道:“这一大早的,可是有事找我?” 一大早?李子戎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笔直挂在自己头顶上方的太阳,心中十分无语。 “哦不,我只是顺路经过,不小心撞翻了你丫鬟手中的脸盆。” 这一大清早的,何以会大老远的从东头特意绕到最西面她房门前,还偏偏顺着台阶走到门口,又这么不长眼的撞翻原本在她丫鬟手中的脸盆? 钱小宝只用内息轻轻一探便知门外此时有两人在场,却自始至终未听闻另一人答话,她脑中回想了一下昨日逛街时的情景,心下立时便猜了个*不离十。 “不打扰你们休息,我,我就先走了。”李子戎未待钱小宝回话,心虚的拉起墨雪出了院子。同一时间,早有伶俐的丫鬟重新打了水候到门外去了。 这不算小的动静自然也吵醒了欧阳兮,她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小宝,怎么了?” 钱小宝回转身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轻笑一声,低头在唇间印上一吻,柔声回道:“没事,怎么不多睡会儿?稍后直接用午饭还刚刚好。” 午饭?欧阳兮猛地清醒过来:“什么时候了?” 钱小宝随意向着窗外望了一眼,说道:“怕是刚到午时吧。” “啊,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昨晚上劳累过度,我想娘子该是体力透支了,理应多休息养养精神。” 听她这么说,欧阳兮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昨天晚上她们俩,当然主要是她自己,在身下这张床上是如何翻来覆去、调整不同姿势的做了多次,直到最后两人都有些体力透支才作罢。 纵是欧阳兮再神经大条,此时不觉也红了脸庞,转身扯过胡乱丢在床尾的肚兜和裘裤,边穿边小声嘀咕道:“这还不是都怪你嘛。” 钱小宝耳力甚佳,这句低声的抱怨直直地便钻入她耳中。 “怪我?娘子若真这么说,为夫可觉得太委屈了。昨儿个晚上不知是谁一直都喊着要的。” “我……” 欧阳兮立时便被这话噎住了,想起昨晚自己那“放荡”模样,心虚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说到底还是该怪钱小宝的二叔,若不是他非要过来听墙角,她们也不会有如此*的一夜了。想到这里,欧阳兮理所当然的便把满腔怒气发到了钱开源身上。 “你二叔啊可真是变态,为老不尊,好端端地,居然跑来偷听小辈墙角。” 呃……二叔这人不靠谱儿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作为晚辈公然拿来讨论也实在有些不礼貌。当下钱小宝也只得打着哈哈道:“二叔这不也是受人蛊惑么?” “什么受人蛊惑啊,明明是他自己觊觎你们钱府的财产!”欧阳兮气呼呼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突然问道:“昨儿个他来听墙角的时候我们演的那些应该可以过关吧,那现在他心里是不是已经打消对你身份的怀疑了?” “我看未必。”钱小宝扭头看她一眼,微微蹙眉说道:“虽说亲耳听见我们房中之事必定会让他的疑虑少一些,但正像你方才所说,二叔多年来一直都希望可以名正言顺将他门内一脉列入族谱,当然,更希望能拥有钱府财产的继承权。如今终于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你说他如何肯轻易善罢甘休?” “那怎么办?” 钱小宝凝神思量片刻,回想着昨日钱文殊离开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突然开口说道:“或许,真的可以如堂兄所言,找个大夫来为娘子看看。” 大夫?欧阳兮一脸茫然,睁着大眼睛问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看大夫?” 钱小宝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好心解释道:“娘子可知两个女子之间最不可能之事为何?” 最不可能的事?欧阳兮脑中灵光一闪,脱口答道:“传宗接代?!” 钱小宝一笑,表示认同,继而说道:“你想若是现下娘子已有身孕,二叔又确实在窗外听到我们行了房事,那他如何还会再继续怀疑我的身份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欧阳兮高兴地差点儿没从床上跳起来,转身搂过钱小宝的脖子,在她额头狠狠地亲了一口道:“还是小宝聪明!” 钱小宝虽然对于她这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早已见怪不怪,但再习惯,心里难免还是会觉得甜丝丝的。 “那我们是不是今天就叫大夫来,然后宣布我怀孕?” “娘子怕是想得也太简单了些。”钱小宝看着欧阳兮满脸兴奋,虽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但还是实话实说道:“至少也要先找到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提前打点好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欧阳兮,她望着钱小宝着急地问道:“也是啊,我怎么把这点忘了,我又不是真的怀孕,要是直接叫大夫来诊脉,那不是一下便穿帮了吗?” “但是你有熟识的大夫可以帮咱们的吗?” “有倒是有,但……” “怎么了?” 钱小宝想了想,答道:“我怕二叔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办法,现在实施起来却又出了问题,这事情可真是难办。 “无妨,反正自昨晚之后,二叔的积极性想来是会降低一些的,我们便可趁着这段时间想个妥帖的法子。” 两人赖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了会儿话,一个不注意居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直到墨雪前来敲门唤她们去用午饭,这场讨论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钱开源自从那夜过后,果真沉寂了许多,不知是已经打消了心中质疑,还是又在憋着劲琢磨什么别的点子。不过,他不来找事,钱小宝她们倒是也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闲来无事,带着李子戎和江清潇逛逛街喝喝茶,听会儿小曲游个小湖,只三五天便将不大的永山县城走了个遍。而李子戎和墨雪两人的感情,也在明里暗里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直到这日,他二人手牵手前来辞行,钱小宝这才傻了眼。 “你要带墨雪一起回京?” 虽然从两人感情初见端倪之时她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心中的不舍还是让她犹豫了。 “墨雪是我此生挚爱,还望钱兄成全。”李子戎直直地望向钱小宝,眼神中的真诚毫不掺假。 “但,李兄不是应当先回家同父母商议过后,再来……” “钱兄莫不是不相信我会善待墨雪?” “怎会?”钱小宝想都未想便出口否定:“我自然信得过你。” “以我对父亲大人的了解,若是我此番带了墨雪回去,即便他心中不满,却也会同意我俩的事。但若我只身回去,他多半不会再同意我出来,那我们可就真的要被棒打鸳鸯了。钱兄难道希望事情转变成这样?” 钱小宝对墨雪,那是真的比自己七个姐姐还要亲上一些,十年来的朝夕相处早就让她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存在,现在乍一下没有了,她一时总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墨雪毕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现如今又刚好遇上个两情相悦的人,自己心中纵然再不愿,却无论如何不能阻了她的幸福。 第83章 有喜 墨雪离开后的几天,钱小宝日日过得索然无味,每每晨起唤人来洗脸更衣,见到面前不再是自己最熟悉的那张脸,总少不了要黯然神伤一阵。 直到中秋节将近,墨雪从京城传来消息说李将军已经接纳了她作为自己的儿媳,只是李家怎么说都算是名门贵胄,这婚礼的筹备定然不能马虎,怕是要花费几月的时间,届时再发帖请少爷少奶奶前去观礼。 墨雪之事到底也算是圆满落幕,钱小宝略有不舍之余却从此放下了心。 打铁需趁热,在二叔尚未琢磨出什么新招数之前,先把怀孕之事坐实,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只是,关于这大夫的人选却着实让钱小宝伤透了脑筋。 首选当然是钱府多年来惯用的徐大夫,他年轻时本是宫中御医之首,医术高明自是不在话下,只有一点,他这人出了名的行事严谨、是非分明,断假脉这种事怕是一定不肯做,若一个口风不紧再传到二叔耳中,那反而更得不偿失。 但若是随便找一个旁的大夫,只怕又不能让二叔信服。 钱小宝思来想去也没能最终确定下来合适的人选,烦躁之余也无心午睡,悄无声息下了床溜溜达达来了北院花园。 看到葡萄架下的秋千,少不了又想到墨雪,百无聊赖荡了两下便起身离开了。想了想,还是沿着蜿蜒的小路朝园中鱼池走去,却不期然在途中遇到正悠然盘坐于草地上看书的钱文殊。 “堂兄。”钱小宝开口唤了一声,为不打扰人看书的兴致,未作停留便继续朝前走去。 却不料钱文殊已将书合上握在手中,起身说道:“为兄看小宝眉头紧锁,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多谢堂兄关心,许是今日天气炎热,人难免便心浮气躁了些。” 钱文殊嘴角含笑看一眼身旁在徐风吹拂下摇摆的柳枝,心知他是有意敷衍,却也并不点破,信步走上前状似无意般问道:“不知弟妹近来身体可好?” “嗯?”钱小宝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月前你们刚回家时我见她身体似是有些异样,曾提醒……”钱文殊话说到这里,见钱小宝面上露出了悟的神色,便停了话头转而问道:“可是已经去找了大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找了大夫,她何至于还要这般烦恼?但这话又不能拿来跟对方说,钱小宝也只得打着哈哈说道:“这些日子净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竟然将此事忘到脑后去了,堂兄有心,难得还能记着,回去我便差人去请。” “不打扰堂兄读书,小宝就先走一步了。” 她此时无心与钱文殊周旋,抬手行了一礼,转身便欲走。 钱文殊却毫无预警在身后问了一句:“可是要请徐大夫?” 钱小宝怔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转过身面向他,心中正思索这话是何意,钱文殊却又自顾自继续说道:“听闻徐大夫这两日要出门看诊,也不知现下是否身在药铺之内。即便在,怕也在忙着收拾些出行物品吧,小宝何不另请高明?” 钱文殊这话虽说地随意,却让钱小宝心中生出了些奇怪的感觉。 “堂兄可是有好的介绍?” 钱文殊温润一笑,随手将书卷塞进宽大的袖口中,说道:“数月前城南新开了一家药铺,老板姓吴,行医经验虽不如徐大夫丰富,但胜在懂不少罕见的偏方,且此人处事圆滑,尤擅逢迎,生意倒也十分红火。” 钱小宝闻言挑眉看他一眼:“堂兄向来少问市井之事,何以对个刚搬来不久的大夫如此熟悉?” 她这话中质疑之意显而易见,钱文殊却一点都不在意,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说道:“父亲之前曾在他那里得了些少见的偏方,据说用着效果不错,是以他对此人的医术倍加推崇,在我面前讲了几次,这便记下了。” 被二叔信得过的大夫,这不正是她现在要找的吗?钱小宝眸光一亮,但略一思索后心中便有了其他疑虑:按照钱文殊的说法,此人和二叔也算熟识,又如何会帮着自己去蒙骗他呢?只是还未等她想明白,钱文殊却又说道:“只是我偶然听闻有人议论说此人好赌成性,会来到永山县开药铺也是因为在原籍积累下了不少债务,不得已之下这才逃了出来。连向来疼爱的女儿也寄放在亲戚家,虽日日思念,却不得相见。” 哦?如此不是正好可以用钱来收买?只是…… 钱小宝不无怀疑的望着钱文殊,试探性问道:“堂兄何故突然说起这个?” “我只是想也许你会用得到。”钱文殊说完这句,冲钱小宝笑了笑,转身欲走,想了想却又加了一句:“这钱府虽家大业大,但有今日的辉煌之貌,功劳在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谓因着些无关痛痒的偏见而妄加论断。” 他望着钱小宝变幻莫测的脸,淡淡一笑道:“堂兄的为人,小宝该是信得过的吧?”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弯腰行了一礼后,转身抬步走了,独留钱小宝一人蹙眉立在原地呆站良久。 这个中秋节想必是钱府近几年过的最喜庆和欢欣的一个,尤其是老夫人,一整天乐呵地,嘴都合不拢,直拉着坐在身边的欧阳兮端详个没完。 “兮儿这孩子一看就好生养,成亲不过才几个月就有了身孕,好啊,好。” 老夫人高兴,府内上下的一干人等也都跟着开心,钱夫人虽心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但为免露出马脚让好不容易死心的钱开源再抓到些把柄,当下也只能笑着附和道:“是啊,小宝和兮儿都是有福之人,自然分外得上天眷顾,您老就安心等着抱重孙吧?” 众人均出声附和,又一一上前恭贺,更有个别有心的,送上些应景的补品,看着大方体面不说,还把老太太哄得连连点头称赞。 钱开源的老婆心思单纯,祝贺过小两口之后,坐回自己的位置尚高兴地看着钱开源念叨:“他们刚回家时,我家老爷就曾在饭桌上提醒该叫大夫来看看,瞧瞧,这不过才一个多月,还当真怀上了。” “是啊,难说这小两口没沾开源这话的光,若是他早些说,我这重孙儿可能早就来了,呵呵。” 老太太心中欢喜,看着钱开源也比平日里顺眼得多,居然还心情很好地跟他开起了玩笑。 钱开源心中苦涩,面上却只能装出高兴的样子,笑着面朝钱老夫人说道:“大娘说的这是哪里话,真要沾那也是沾您的光,托您的福,可没我什么事。” 照日子算来,欧阳兮受孕之时正是刚回府那几日,而且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听墙角那晚,说不定还真的是沾自己的光呢!一想起自己猫着腰蹲在窗外被蚊子围攻时,这钱府的下一任当家人已然悄悄到来,他就直恨得牙痒痒:真是无谓听信那些流言,白花费了这些功夫不说,到头来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屋外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更将喜庆的氛围烘托的愈发高涨起来。钱小宝趁着众人均走到院中看热闹的空档,端起酒杯绕到钱文殊面前,双手举杯道:“还未感谢,这杯敬堂兄。” 钱文殊淡淡一笑:“小宝大喜,何以来感谢为兄。”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起身端起酒杯同钱小宝轻触了一下道:“如此良辰美景,又有这天大的喜事,自是该共饮一杯庆祝。” 两人抬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相视一笑,一切均在不言之中。 “怀孕”后的欧阳兮每天无所事事,被老夫人看着不是吃这个药膳,就是喝那个补汤,即便不在腹间绑着那特制布包,圆滚滚的肚皮也快与怀孕的妇女无异了。而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自从中秋年宣布了怀孕的消息后,她就被禁了足,再不能出府游玩自是不用说,连房门几乎都快不能出了。 但凡老夫人来,她都要乖乖躺在宽大的木床上,挺着腰身揉着肚子当面把她带来的各种吃食打扫干净。直到老太太满意地转身离开,她才能寻个空档去清潇和无影房内待一会儿。说完苦楚,倒干净苦水,再乖乖回到她那宛若牢房的房间内静静等着下一轮投喂。 钱小宝闲时也会偷偷将她带出府外游荡半日,但自从被老夫人无意中撞破一次之后,便连这唯一可以外出的可能也被完全阻绝了。再加上,钱小宝身为钱府当家人,平日里要处理的事情多不胜数,有时连吃饭都不在府里,更别说抽时间陪她了。 欧阳兮每日坐在房中看自己无精打采的样子,当真宛若个深宫怨妇一般了。 时光如白骏过隙,一转眼连春节都过完了。待冬雪消融,大地一片绿意盎然时,钱小宝终于收到了来自李将军府上的喜帖,新郎当然是他的独子李子戎自不用说,那新娘却并不是墨雪,而是另外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公主慕怀珺。 第84章 进京 是夜,钱小宝将无影和清潇唤到房中,四人围坐桌前,盯着喜帖看了半响,还是欧阳兮先咬着酸涩的梅子开口问道:“李子戎要娶慕怀珺,那墨雪怎么办?该不会是这喜帖一个不小心写错了吧?” 旁的人还好说,慕怀珺可是当朝公主,若不是真有此事,谁人会有天大的胆子谎报她的婚讯? 这个道理欧阳兮心中自然明白,但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结果,便信口胡说了那么一句。 “可能是娶两个吧?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正常,更何况是李子戎这种名门公子了。”江清潇说完,随手在欧阳兮面前的盘子里捡了一颗梅子丢进口中,却只一秒便苦着脸吐了出来。 “呸呸,”吐了两口唾液,她接过无影递过来的茶杯狂饮一阵后,抬手指向欧阳兮皱着眉头问道:“你,你又不是真怀孕,还当真吃这酸涩的玩意儿啊?” “你懂什么,”欧阳兮淡定的伸手再拿一颗,慢慢咀嚼着咽下肚,抬头瞥她一眼道:“演戏要演全套知不知道,谁知道哪点做的不好就能被人抓住把柄了。再说,这东西吃多了也蛮好吃的。” 江清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吃糖豆似的一颗颗往嘴里丢,只这样看着,自己嘴里就直冒酸水了。看到最后,她在心里偷偷得出一个结论:欧阳兮一定不是常人! 钱小宝一直皱着眉头想心事,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欧阳兮唤她一声,开口问道:“小宝,你想什么呢?” “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欧阳兮扬眉看她:“这事即便是真的,那也极有可能是李子戎想坐享齐人之福,同时娶了墨雪和慕怀珺,虽说对墨雪有点不公平,但能和公主平起平坐也算不错了,一般人还享受不到呢,你就想开点啊。” 钱小宝摇头:“未必。” “啊?”欧阳兮一脸不解地望向她:“什么意思?” “去年墨雪就曾来信说在筹备婚礼,却等到现在都没有发来喜帖。先不说怀珺喜不喜欢李子戎,单以这些年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在早已相爱的两人中横插一脚。” 欧阳兮定定地看着她:“所以呢?” 钱小宝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思考,片刻后答道:“除非,她就是要我因此看出这事情蹊跷,以此来给我们一些警示。甚至,这婚礼并非出自她本身意愿,这二人均是被人胁迫!” “胁迫?”在座其余三人闻言全都满脸惊诧,欧阳兮更是直接便想到一种可能:“她可是当朝公主,能胁迫她的估计就只有她哥慕怀瑾了吧?” 怀珺和怀瑾虽为血脉相连的兄妹,但自古宫墙之内的亲情本就淡薄,何况他俩还并非一母同胞。若是慕怀瑾无意中探知到他的皇妹居然有谋反之心,直接下令将她诛杀都有可能,更别说只是单单胁迫于她了? 钱小宝想到这里眉头一时间皱的更紧了:如此大费周章胁迫她举行一个婚礼,目的为何呢? “你说当哥哥的好端端非逼着自己妹妹娶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做什么?她们可是皇室,应该不用再通过什么政治联姻来提升或者稳固自身地位了吧?又不是有人要来抢他的皇位。” “谁说没人抢皇位?”钱小宝一脸通透:“这婚礼想来就是为此举办的。” “啊?”欧阳兮满脸茫然:“为什么?” 钱小宝将之前慕怀珺前来找她谋划造反之事简洁的向几人交代了一番。随后又说道:“慕怀珺是一介女流,即便造反成功也不能身登帝位。她不行,但有一人可以,便是她的胞弟毓王慕怀瑜。” 欧阳兮听完立时开了窍:“所以,皇帝逼着慕怀珺办这个婚礼难道是为了引来她弟弟杀了?” 钱小宝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 钱小宝刈狼敖蔡迷谑种兄匦驴戳艘槐椋肓讼胨档溃骸安宦廴绾危饣槔穸ㄈ皇且サ摹r残淼搅司┏牵磺凶匀槐慵窒恕! 三人均点头表示赞同,无影开口问道:“何时动身?” “就这两日吧,明儿个你先准备一下。” 无影点头应下,转而面向欧阳兮问道:“少奶奶可随行?” “随行随行,我当然随行。”欧阳兮连忙出声回她。 开玩笑,要是她们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家里非闷死不可。 “可……”江清潇指了指她依然绑在腹间的“肚子”,满脸怀疑地问道:“老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吧?” 此话一出,欧阳兮原本欢畅的脸庞立时便耷拉了下来:“清潇说得对,奶奶一定不会同意我出去的。”她转向钱小宝央求道:“小宝小宝,你快想想办法。” “不去也好,你在家好吃好喝还整天有一群人小心伺候,出了门可没这待遇了。”钱小宝看着她一脸坏笑:“不如娘子还是在家安心‘养胎’好了。” “钱小宝!”欧阳兮杏眼圆睁,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食指点着钱小宝鼻尖愤愤不平地说道:“我现在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吗?每天被当做犯人一样的看着,像喂猪似的狂投食也就算了,现在你们都出去玩还不带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呃,瞧她那满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像自己不带她出门是犯了多大罪似的。 钱小宝在心中偷笑一下,直接妥协道:“那好,明日我去跟奶奶说你最近在这府中待得烦了,未免闷出毛病,我便依照大夫的建议带你去山上修建的庄园中小住一段时日好了。” “山上修建的庄园?在哪里?” 钱小宝无语瞥她一眼:“不就是王虎他们那边么,如今早修建地像模像样了,他们和钱管家一来二去打交道久了,府内上下便都知道我买了那么个地儿,还美其名曰‘山上修建的庄园’。” 江清潇闻言立时高兴地拍了下手掌:“此处我也在你们府内听人说过,不如我们去京城的路上就过去逛一下如何?” 欧阳兮满脸困惑:“府上的人都知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江清潇这个客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她堂堂一个女主人反而不知道呢。 你这半年多像个猪似的被圈养着,连出房门的机会都少,又如何能听到这些消息?三人心里均默默吐槽着,但却集体选择了闭口不言。 听说欧阳兮要去外面养胎,钱老夫人初时是不同意的,但吴大夫添油加醋地列举了一些孕妇心情抑郁会导致的并发症及对胎儿的不利影响之后,老太太吓得当场便点了头。 于是,由钱三赶着钱府最豪华舒适,只怕在全国来说也找不到第二辆的超大型马车,钱小宝和欧阳兮四人舒舒服服躺在车厢内的软塌上,出门向着京城去了。 未免老太太突然派人来问时穿了帮,途径王虎所在的山头,她们便顺便上去提前串好了口供。王虎全家这一年在山上生活的十分安逸,连当时小萝卜头似的儿子小虎子,如今也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模样甚是可爱,只半日便和欧阳兮她们玩儿到了一处。 午饭时,他窝在妈妈怀里听说面前这几个漂亮的哥哥姐姐要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便小声嘀咕着说他也想去,王虎闻言连忙出声喝止,却被钱小宝开口拦住。 “这次乘坐的马车够大,带上你们一家也没什么问题。” 王虎闻言顿觉有些受宠若惊,京城繁华地,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虽也时常会心有向往,但可从未敢想有朝一日真的能去。于是待众人吃过午饭,他简单将庄园内的事务交代了一下,这便自行骑了匹马跟在钱小宝他们的马车后面出发了。 人多果真热闹,加上还有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路上马车内的欢声笑语就没有停过,时间也仿佛过的快了许多。 一行人到达京城时,距离婚礼开始的时间还有两日,她们并未直接前去李将军府打探情况,钱小宝也没有提前联系慕怀珺。 众人准备先回到钱小宝在京城的宅院,简单休整一番。 桃花知道她们要来,早早地便在府门外等着了,一见到欧阳兮,立时高兴地直接扑上去便将她抱住不动了,嘴里还连连抱怨之前离开时为何不带她一起走。 墨雪既然嫁了人,欧阳兮和钱小宝一时也没有用得惯的丫鬟,当下便安抚道此次回去一定带着她,这才将人哄着回到院内打点收拾去了。 吃过午饭,舟车劳顿的众人便回了各自房间休息。钱小宝将钱四唤到房内,开口问道:“最近几日可有收到将军府或是公主府的信函之类?” 钱四闻言摇了摇头。 “那你们搜集到的消息中可有关于这场婚礼的?” 钱四再次摇了摇头。 “一无所知?” 这次,钱四总算点了点头。 第85章 叙旧 其实若说对于此次婚礼的事情一概不知,倒也不尽然,起码从钱四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公主府和将军府所有婚礼前的准备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丫鬟小斯出入频繁,端的是一派热闹光景。只唯一奇怪的是,从婚讯发布之日起就未曾见到慕怀珺和李子戎露面了。 “墨雪呢?”钱小宝皱眉问道:“可曾有她的消息?” 钱四想了想道:“去年刚进京时,她曾同李公子一起来探望,还说稍候等二人办喜宴时再送帖子来。” “之后呢?” 钱四道:“中秋节前李公子府上有人送了些礼品来,我便依着您往年在家时的规制也差人回了一份,来人倒是曾无意中提到他们少奶奶原本是要来的,只是身体有恙不便外出,也便作罢了。” 身体有恙……照时间推测来看那时墨雪进京也不过一两个月,难道是在李府中生活的不好所致? 钱小宝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心,刚想开口问些什么,钱四却已提前答道:“至此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婚讯一出,属下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李府打探,却一无所得。就连之后又派出去的两拨探子,最终亦是无功而返。” 钱小宝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努力想根据目前所知线索将事情理顺清楚,无奈一来知之甚少,二来心中实在担心墨雪安危,想来想去亦没有头绪,当下烦躁地起身在屋内踱起步来。 欧阳兮见状,走上前将她双手握住,轻声安慰道:“小宝,稍安勿躁,我看以李子戎对墨雪的情义,一定会极力护她周全的。”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以前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剧情,为安抚钱小宝情绪,便以此劝慰她道:“也许……也许李子戎就是为了保护墨雪才被迫娶慕怀珺呢?现在能救他们的可只有你了。” 俗话说关心则乱,事关自己最亲近之人安危,钱小宝实在难能客观理性地思考,但欧阳兮这话倒是立时点醒了她:是啊,若自己不能想出有用的对策,即便再担心着急也于事无补。 她抽出双手轻拍欧阳兮肩头示意自己没事,之后慢慢走回桌前坐下,开始从头思量起来。 先从这婚事本身说起,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是名门之后,能赐婚的只有皇帝。若怀珺真的不小心被她皇兄抓住谋反的把柄,受他胁迫也就理所应当。而李将军自然更不用说,虽军功显赫,在朝堂上也有自己一番势力,连慕怀瑾都要忌惮三分,但此人有一颗愚忠之心,但凡在这帝位之上的,只要血脉正统,他向来是有令必听。 明知自己儿子早就心有所属还要强逼着他另娶他人,估计唯一可行的计谋便是以他心爱之人的性命相要挟了。 如此看来,只要婚礼之期一日未到,墨雪的性命该是无碍的。 想到这里钱小宝的心安定了些,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阿四,你去将京城内的兄弟们召集起来,若大婚那日出了变故,好叫他们在外接应。” “是,少爷。” 欧阳兮却纳闷了:“小宝,你不是经商的么,哪里来的什么兄弟?” 钱小宝闻言轻描淡写说道:“不过是前两年在江湖上游历之时结交的一些朋友,幸蒙不弃,追随至今而已。” 她这话说得轻巧,欧阳兮却心知实情绝不会如此简单,那“一些”朋友,数量应该不在少数,否则,堂堂公主要造反,朝中多得是居心不良手握大权的人不拉拢,好端端地跑到一个小县城去找钱小宝这个商人做什么? “还有,”钱小宝唤住转身准备离去的钱四,嘱咐道:“这两日应该会有人来府上找我,你叫守门的小厮多留意些。” 待钱四出得门去,欧阳兮坐到她身侧神秘兮兮问道:“我们来之前你曾叫人送了封信给慕怀瑜,是叫他到了京城就过来找你吗?” 钱小宝摇摇头:“信中只提醒他小心戒备,若怀瑾真的对他起了杀意,于情于理我也该这么做。但毓王向来心思灵敏胜于常人,否则也不会趁着先帝还在世时,便自请去了偏远地区的封地,因此我猜他来后应当会派人来约我见面详谈。” “自请封地?那时候他多大?” 钱小宝想了想答道:“不过十二三岁。” 欧阳兮闻言直咋舌:“那么小?”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才刚刚上初中,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骑着自行车呼朋结伴疯了似地瞎游荡,简单说来就是天真烂漫,无所事事。可人家就已经懂得未雨绸缪自请封地,一来告诉其他皇子自己没有夺嫡之念,让他们断了迫害他的念头,二来早早地有了自己的财产和领地,不论多寡这人也硬气不是? 一想到此,欧阳兮当下由衷叹道:“看来这毓王还真挺聪明的哈。” “当然。单就才学谋略、治国之道来说,此人在当年几个皇子中该居首位。若非他生母早逝,娘舅家在朝堂之上又没有什么势力,如今在这庙堂之上的……” 钱小宝说到这里噤了声,手端茶杯饮了一口,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口吻说道:“这些事,想来娘子也是不爱听的,不如上床好好休息一下,稍候约着清潇去街上玩还更有意思些。” 欧阳兮听着这话,虽心中不服,但想了想自己好像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便乖乖上了床午睡。 在路上不分昼夜行了几日,人也确实乏得很,欧阳兮这一觉迷迷糊糊地居然就睡到了黄昏。醒来身边早已不见了钱小宝的身影,唤来候在门外的桃花一打听才知道,钱小宝早些时候便已去出门会客。 欧阳兮略一思量便想到,这客人应该不是毓王便是他的亲近手下,两人定是怕府邸周围被人派了眼线盯梢,这才出外找了个僻静之地悄悄密谋。 一个人左右也无事可做,她便按着钱小宝之前所说寻到江清潇门外想招呼她们去街上逛一逛,岂料被丫鬟告知那妇妇俩早就相携着不知去哪儿游荡了。 “王虎她们一家三口呢,应该在府里吧?” 丫鬟闻言回道:“少爷出门前王大哥他们曾过来请示说想去街上逛逛,被允许后外出到现在尚未回来。” 难不成现在这府里除了丫鬟小厮,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欧阳兮百无聊赖,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去寻一下他们,不远处的府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好奇地走上前去,迎面便见一队类似宫中太监打扮的人正徐徐行来。为首的老太监身着华服,肥胖的手臂间挽着一根有着洁白细毛的拂尘,慢慢悠悠在她面前停住,居高临下淡扫一眼,倨傲问道:“你们主子呐?此刻可在府中?” 一个老太监跑来找小宝,难不成是慕怀瑾派来的?欧阳兮当下想都不想便开口回道:“小宝不在家,有事的话,改天再来吧。” 说完也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要离开。那老太监是什么人,常年在宫中伺候,哪能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见面前这女子虽衣着简单,但言语间气势逼人,又开口直呼钱公子名讳,一想便知定是自家主子口中描述的钱夫人无疑了。当下立时便换了一副嘴脸,半弓着腰笑眯眯说道:“夫人且慢!” 欧阳兮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你在叫我?” “老奴看您姿容俊美,气质华贵,言行举止颇有大家风范,想来该是钱夫人吧?” 欧阳兮听他像倒豆子似的顷刻间吐出一连串夸赞的词汇,差点没不顾形象当场乐出声来,忍了忍,强憋着笑问道:“你,你到底有什么事?” “回夫人,老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接公子和夫人进宫一叙的。” 一听说不是皇上派来的人,欧阳兮立时便放宽了心,这皇后娘娘去年和她也曾有一面之缘,虽不难看出对小宝也存着些别样的心思,但比起那恶行昭彰的皇帝来说可强了太多,至少人家知道把感情埋藏在心里,不强人所难。 “但是小宝现下不在家,你先回禀皇后娘娘,待她回来,明日我们再一起进宫面见好了。” 老太监闻言笑了笑,依着来时皇后的指示说道:“娘娘说了,若公子不在就先请夫人过去,自从上次一见,她自觉与您投缘得紧,正好趁着您家相公不在,两个女人也好说些体己话。” “可……”欧阳兮有些犹豫:“天色这么晚了,要是小宝赶不及去宫里接我,我也不认得路回来啊。” 老太监捂着嘴低头一乐:“夫人真是爱说笑,先别说宫内多的是房间容您休憩,若您果真惦念相公执意回来,小的们自是要抬轿护送的。” 人家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己若再拒绝也实在说不过去。再说皇命不可违,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自己公然忤逆若是给小宝招来些无谓的祸端,那岂不是糟糕了,当下也不再迟疑,扭头对着桃花简单交代几句,就跟着老太监出了门。 掀开轿帘刚要坐进去,王虎一家三口却说说笑笑走了过来。两口子见到门外的架势楞了一下,之后才急忙走上前问道:“夫人,这是?” 欧阳兮随手指了指身后正要上轿的老太监,说道:“皇后娘娘召我进宫,一会儿就回来了。” 王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一眼,便在原处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时,欧阳兮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第86章 驾崩 此刻的皇宫內苑倒是出奇的安静。 王婉情手端药碗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皇帝寝宫,抬手将一干下人全部挥退,掀开床前洁白的轻纱帷幔,弯腰坐在了装饰豪华的龙床上。 “陛下,该喝药了。”她语调温柔,像个挚爱丈夫的妻子那般低头在慕怀瑾耳边低声呢喃着:“这是最后一副,把它喝完,您以后都不会再痛苦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早已失了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面无血色的脸庞一片灰败,过于消瘦的两颊中间颧骨高高突起,似是要顶破覆着其上的面皮。深深陷入眶内的眼窝中间,原本紧紧闭合毫无动静的眼皮,此时却突然颤动了一下。 这举动倒着实让王婉情吃了一惊,但她在微微一愣之后,却转而轻柔地扯开了一抹笑:“怎么,难道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右手执起调羹,在白玉碗中轻轻搅拌:“不如就让臣妾猜猜,是这江山?是我们的儿子暇儿?还是……小宝?” 话音刚落,慕怀瑾深埋在眼皮下的眼珠不由自主开始滚动起来,似是要尽他最大努力将阻挡着自己的眼皮撑开。 “说对了?”王婉情停下搅拌的动作,抬手试了试药碗温度,感到冷热适中后将调羹随手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 “既然如此,我不妨再告诉您一个深埋在我心底的秘密,想必……您听后也能走得安心点儿……” 她低头看着慕怀瑾兀自挣扎的眼皮无声笑了笑,张口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您这辈子最爱的那人,她是个女,子!” 话出口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都凝住了,连慕怀瑾不安分的眼皮也没了动静。王婉情“呵呵”一笑:“怎么,不信?不过你信与不信又如何,你的软弱注定了今生你都得不到她!” 她端着药碗凑到慕怀瑾嘴边,刚想将紧闭的唇瓣顶开,床上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王婉情下意识的便将身体退了退,待仔细看清对方浑浊的双目已经趋于涣散,这才重新将药碗凑了上去,当下也不再迟疑,一手捏着他下巴一手端碗将黑色的汤汁灌了个一滴不剩。 慕怀瑾早就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最终嗫嚅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无奈连嘴都尚未张开。 “您放心去吧,那个您心心念念的人……她注定是属于我的。” 王婉情说完,将白玉药碗随手往案几上一丢,起身理了理微微起了褶皱的裙摆,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一片死寂的宫殿。 而在她身后黄金铸造的大床上,形容枯槁的人瞪着双眼,呼吸早已停止,两行鲜红刺目的血泪正沿着眼角缓缓流下…… 同毓王商讨完毕,钱小宝刚回到府内,一直在厅门处张望的王虎便急忙迎了上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 钱小宝见他神色焦急,想也不想便开口问道:“可是府内出了什么事?” “府里没事,是夫人有事。” “夫人?”钱小宝抬头向着厅内望去,扫视一圈后发现,在场众人当中果然不见欧阳兮身影。 她一颗心立时便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不由自主钳住王虎双臂,紧张询问道:“夫人出了何事?” “夫人,夫人被皇后娘娘带进宫了!” 这话传到钱小宝耳中的那刻她有一瞬间的怔忪,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却不曾想欧阳兮只是被王宛情接进了宫。她紧张的心情霎时便放松了下来,越过王虎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水喝完,转而安抚他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兮儿与皇后娘娘曾有一面之缘,想是皇后娘娘听闻我们进京,就召她前去叙旧罢了。” 王虎看钱小宝的样子,似乎对此全然不当一回事,立时便急了,三两步走到她身前站定,当下也顾不得尊卑礼仪,双手握住她肩头说道:“少爷,若是皇后娘娘当真与夫人有那么好的交情,当日又为何派我截杀你们?” 钱小宝闻言皱了皱眉,几乎第一时间便想到王虎说的是去年他们初识时那件事。 “你是说,去年指使你们的是皇后身边的人?” 王虎连连点头:“那日在山上您未曾见到面的老太监便是刚才接走夫人的那个!” 听他这么一说倒真的是,那日他们被掳上山时,只见到劫匪中混着几个大内侍卫便猜想该是宫内人所为,又听闻发布命令的是个老太监,想当然的便将罪名扣在了嫌疑最大的慕怀瑾身上。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那太监竟是皇后娘娘的人! 可,王宛情素来待人和善,那时又未曾见过欧阳兮的面,何以竟会无端动了杀机?难道……她原意便是要将这罪名栽赃到慕怀瑾头上?否则为何会故意找一个他身边的侍卫让自己看到? 想到此处钱小宝“噌”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若实情果真如此,那王婉情此人可就远不像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人畜无害,欧阳兮此刻在她身边不是十分危险? 众人见钱小宝一言不发,突然起身沉着脸朝门外走,均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离门口较近的无影率先挡在了她身前。 “少爷,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进宫将兮儿接回来。”钱小宝拨开无影搭在她臂上的手,脚下步伐未缓,径直朝前走去。 “此事不简单,我们还是先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为妥。” 钱小宝对这话置若罔闻,身形微晃间已绕过眼前的人到了厅门外。 无影见状再次伸手向前想抓住钱小宝胳膊,却被后者轻轻一闪躲了开去。她脚下一个用力,干脆跃到对方身前,直接出招拦截。 钱小宝折扇在手,三两下挡开她的攻势,面色沉静,出口的话却带了一丝不悦:“阿二,你是要以下犯上吗?” “属下不敢,可少爷现下一意孤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钱小宝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单凭你一人能拦得下我?” “不能。”别说她,就是联合钱三或者钱四,怕都难保能击败钱小宝。关于她的功夫,向来便是个迷,师承何人、是何脉路,甚至主习的是什么她们均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便是,无论在当年闯荡江湖之时,还是后来四方游历之际,钱小宝面临任何困境均都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即便不能,属下还是要拦。” 钱小宝抿着嘴蹙眉看她一眼:“莫要做些无谓之事,我不想伤你,让开!” 这话一出,却不止无影没有让开,连钱三钱四,以及武功远远不及他们的江清潇都站了过来,齐齐的在钱小宝身前拦起了一道人墙。 “小宝,你这么鲁莽,可能不止救不了兮儿,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到时候,就更别指望兮儿能出来了!” 这话从一向毛躁的江清潇口中说出,钱小宝惊诧之余,本欲前行的身躯倒是真的缓了下来。 “少爷,虽说您武功高,但一来皇宫内院守卫森严,二来宫内房间众多,您都不知道少奶奶被关在哪里,贸然前去实在不妥!” 钱三说完,一向少言寡语的钱四也破天荒开口道:“属下亦认为当务之急是先确定少奶奶被关押的位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成功将钱小宝劝了回来。坐回桌前努力平复下浮躁不已的心,她开始细细思量起解救的对策。 他们说得对,以她的功夫,在皇宫全身而退轻而易举,即便带着全然不会武功的欧阳兮亦有很大的胜算,但最大的问题是皇宫内地形复杂,房间众多,若没有明确目标,可能找到天亮都未必能找到。 想到这儿,她转头面向无影道:“阿二,无痕现下可在京内?她曾潜入宫内偷过东西,若有她带路,我们去救人定能事半功倍。” 无影闻言神情一怔,面上带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之色,轻声回道:“年前收到师父来信,提及师妹自前去邻国皇宫偷取佛像至今,一直未归,且杳无音信。” “抱歉,我不知此事。”钱小宝凝望她略显悲伤的眼神,出声安慰道:“你也莫要过于担心了,相信以她的身手,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无影点点头:“师娘卜出她并无异样,只是不知目前身在何处而已。” “如此便好。只是这地形图……” “少爷放心,”无影道:“我师妹虽不在,但那地形图她只看过一次便记在脑中了,是以之后便一直放在我这里没有拿走过。” 钱小宝听完脸上立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如此甚好,那你速去取来我们研究一下。” 无影点头应下,只一会儿工夫便将东西拿了过来。 众人围坐桌前,盯着摊开在眼前的图纸仔细研究了一番,最终圈定了离皇后寝宫较近的几个区域。 商榷完毕后,钱小宝开口唤门外小厮取来笔墨纸砚,三两下写就一封信递到他面前说道:“即刻将这封手书送到如意客栈杜掌柜那里。” 小厮接过信小心的揣进怀中,应了一声后便急忙出门去了。钱小宝又转向屋内其他人一一吩咐道:“我们方才恰好划定了三片区域,阿二阿三阿四你们各选一处去寻,找到少奶奶回到宫门外后,再以信号弹通知其他人。” “清潇,你功夫稍弱,未免意外受伤,就在宫门外接应。” 江清潇点了点头,复又抬头望着她:“那你呢?” 钱小宝目光沉静如水,徐徐落在半空虚无之处,淡淡回道:“她不是想见我么,如此,自然不该让她失望。” 无影一听便知她是想只身前往拖出王婉情好为她们争取时间,当下想都不想便开口说道:“少爷孤身一人万万不可,还是让阿四暗中护着你。”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少奶奶,她每在宫中多待一刻,我心便时时不能安宁。” “可……” 钱小宝扬眉看她:“你不信我?” 无影顿了顿,最终还是妥协道:“那少爷定要小心。” “放心。”钱小宝抬手轻拍她肩头安抚,继而面向众人做最终叮咛:“大家都要小心,有任何事以信号弹联络。” 第87章 自救 欧阳兮刚被带到这间屋子里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她只当皇后娘娘将她召进宫后又临时有了别的事要处理,是以叫她在此稍候片刻罢了。 可屁股刚沾着凳子,屋内人就稀里哗啦退了个干净,紧接着“啪嗒”一道落锁声后就再没了动静。 欧阳兮有一瞬间的懵圈,继而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囚禁”了。 两口子一个德行,全都逮着机会就想将她这个情敌给咔嚓喽。这是她第一时间便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先姑且不论对错与否吧,反正如果到了此刻还看不出这皇后娘娘是个奸角,那自己可就真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欧阳兮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先仔细思考了下自己被救走的可能性。 一来钱小宝目前可能还不知道她被皇后请来的真实目的,即便知道,等她们想出办法前来营救时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了;二来这皇宫如此之大,地形七拐八弯的亦是极端复杂,幸亏她脑子好使,闭着眼努力琢磨琢磨还能隐约记起来时的路,可钱小宝她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想要搭救她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思来想去研究了半天,欧阳兮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靠人不如靠己,还是得自救啊! 欧阳兮当下也不再犹豫,起身沿着屋子开始寻找出路。而此刻,距离她几个宫墙的另一个殿内,钱小宝正对着稳稳坐在眼前的人恭敬行了一礼:“草民拜见皇后娘娘。” 王婉情脸上挂着一贯温柔的笑,起身盈盈走到钱小宝面前站定,亲自弯腰将她扶起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小宝不必行此大礼。” 说完将人引到桌前坐下并挥手遣退了屋内所有下人,她亲自为钱小宝斟满一杯茶递上前,装作不经意般随口问道:“小宝何以会这么晚进宫来了?” 钱小宝心中挂念欧阳兮安危,当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道:“听说内人被娘娘召见进了宫,草民见天色已晚,特地前来接她回去。” “是有这么回事儿。”王婉情倒也不做隐瞒,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说道:“自从上次一见,我与兮儿甚是投缘,这不,今儿个也是一不留神就拉着她说话到了这个时辰,原本以为你明日才会过来,便差人帮她安排好房间休息去了。” “多谢娘娘。不过草民既已前来,就不叨扰娘娘了,劳烦娘娘派人将兮儿带来,我们就先告退了。” 王婉情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眼中装的全是对面前这人浓得化不开的渴望:“说什么叨扰,你今夜也莫回了,便在这宫内陪婉情姐姐一晚,如何?”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她神情中的坚定钱小宝岂能看不出。好在,她原本也并不指望王婉情真的能轻易被她三言两语打动,进而放了欧阳兮,不过是缠着她为无影她们争取些时间罢了。 同一时间,钱二钱三钱四已分别在各自区域秘密搜寻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却无一所获。而正被他们苦苦搜寻的目标在将地上的青石板缝都挨个扒过一遍之后,终于死心,一屁股坐回桌前不动了。 欧阳兮提起茶壶将桌上的茶杯斟满,继而递到唇边一饮而尽,抹抹嘴角嘀咕道:“这么大的房间居然连个机关密道都没有,还说是皇宫內苑呢,怎么连这点防御措施都不安排?” 休息了片刻,她终于还是不死心的走到窗前偷偷捅开一个洞向外望去:门口两个,三个窗户旁边各有一个,院子内隐约还有两三个正巡逻的。 若现在关着的是钱三他们几个中的任何一个,哪怕只是武功平平的清潇,怕是也能轻易逃出去了。可偏偏现在面对这局面的是一丝功夫都不会的自己,别说将近十个了,就算只有一个她也打不过啊。 欧阳兮烦躁地在原地踱着步:硬闯不行看来就只能智取了,可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趁机逃出去呢? 她目光不经意地在屋内扫视一圈,忽然就定格在了不远处正窜着小火苗的油灯上。对啊,放火烧屋!到时他们必定会手忙脚乱地来救火,自己趁乱钻到人群中逃出去不就轻而易举了? 欧阳兮简直要为自己这绝妙的主意点个大大的赞,当下三两步走到桌前将灯罩取下放到一旁,提起油灯思量了半天,咬咬牙向着易燃的窗户扔了过去。 王婉情目光炯炯的盯着钱小宝,嘴角噙着笑问道:“不过是在这宫中陪我两日,小宝还需考虑这么久?” 钱小宝笑笑没有说话,端起茶杯象征性的湿了湿唇畔。 王婉情见状,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似真还假说道:“兮儿现下可在我手中,小宝难道就不顾忌一下?” 钱小宝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道:“娘娘说笑了,兮儿在您这儿我可是放心得很。” 说完面向王婉情,直直的望进她饱含深意的眼睛里。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片刻,还是王婉情先“扑哧”一笑打破了空气中的凝重:“我方才说的,净是些玩笑话,你莫要当真。不过,”她话锋一转,故意说道:“以当日情谊来说,我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需要用另外一个女人来将你留住。” 这话说的轻巧,却难得被钱小宝听出了些酸涩感,她心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虽尚不确定却还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深沉夜色下的皇后寝宫虽然灯火通明,但明黄色的灯光依然营造出了些柔和温暖的氛围。面对着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又是在这样一个稳操胜券的时刻,王婉情心中突然便涌起了股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小宝……”她双目动情地望着她,缓缓说道:“我一直那么喜欢你……” 这答案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钱小宝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时脱口说了出来。 “娘娘……您说笑了……”钱小宝飞快地抽出不知何时被她握住的双手,起身离座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间呼吸可见的距离。 王婉情脸上带着难掩的失望,却仍不死心的凑上前说道:“以你的聪明,没道理会看不出来。小宝,你心里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从那年在前太子府的时候你将我救下……” “娘娘……”钱小宝开口打断她。英雄救美这桥段虽老套,却好似不论到了何时都能让原本并不熟稔的人们之间产生朦胧的好感。 “你还想骗我?”王婉情对着她轻柔一笑,回忆中的美好总是能让人在想起的第一时间笑颜如花:“还要说当年出手相救的是怀瑾,你只是奉他之命将昏迷的我救走而已?” 钱小宝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你如何……” “好奇么?是否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的?”王婉情凝视她片刻,带着一丝不舍移开视线后话锋却突然一转:“小宝,你虽聪明,却从来都不适应这些尔虞我诈的生活。” “你以为当年前太子何以突然就有了绑架我威胁怀瑾的勇气?若不是那位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王幕僚,怕是他也不会兵行险招,最后还因此被先帝废除封号并一举降成了平民。” 王幕僚?此人钱小宝倒隐约还有些印象,他曾在当年为前太子出谋划策办成了几件颇令先帝欣赏的差事,是以极得前太子信任。却没想到,他原来竟是王婉情的人…… “此事既是由我策划,细节当然无人比我更清楚,只是原本我也以为前来相救的必定是我的夫君慕怀瑾,却不曾想他仅仅因为要参加正拉拢的一位重臣的寿宴而……但好在,我还有你……” 话说到这里,钱小宝突然拧眉开口问道:“你既然提前算好前去相救的是怀瑾,却为何还要安排人在暗中使用淬了毒的暗器?难道就不怕他因此丧了命?” 王婉情回答的一脸笃定:“人既是我安排的,那毒我还能解不了?但若不下此狠手,先帝又怎么会因着爱子差点危及性命而废黜太子。只不过,我千算万算却未曾算到受伤那人是你……但好在,在朝中支持怀瑾一派的极力怂恿下,先帝的做法还是达到了我的预期。” 钱小宝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当年人人眼中的恩爱伉俪,竟都在私下这样轻易便将对方的性命当做儿戏般算计,就只为了宫殿之上那冷冰冰的至高地位。 而自己,却仅仅因为一时投缘便将他们当做挚友真心对待,哪怕赔上性命也未有丝毫动摇。只是当时的那份真挚,在现在看来,竟觉得那般可笑。钱小宝真不知此刻知道实情的自己是该哭该笑,该失望还是该惆怅的好。 王婉情却并未发现眼前人此刻心境的变化,满眼深情凝望她说道:“小宝我没想到你竟能不问缘由便豁出性命救我,这份真情,相信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因此动容,甚至是……动心……” 钱小宝并未被她话语中的温柔深情打动,甚至她此刻都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话,她心中一个疑团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事后我们回到王府大夫却并未诊出我中了毒,难道在破庙中时你早已苏醒并暗中喂食了解药给我,又在我苏醒时继续倒在一旁装成昏迷的模样?” 原本她还当是自己从小便侵染百草的体质果真是百毒不侵,才会在昏迷期间自行将毒化解了,现在细细想来却好像并不尽然。 “没错,”王婉情点点头:“我不止喂了解药给你,还查看了你胸前的伤口……” 钱小宝心中一惊:“所以你当时就知道我……” “我知道,你是女,子!” 王婉情将这句话说出口,继而再次抬头望向了面前满脸不可置信的钱小宝。 第88章 苦果 “你既明知我是女子,却为何还……” “为何还喜欢你?”王婉情轻笑着打断她,伸手抚上面前日夜思念的娇俏脸庞,贪婪地边看边摸了许久,才语带醋意的反问道:“欧阳兮也是女子,她能爱你,为何我不能?” “我在她之前遇到你,更比她早了许久爱上你。小宝,你理应是属于我的。” 她每说出一句便向前想贴近眼前人更多一点,钱小宝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不知不觉间竟背靠墙壁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小宝,”王婉情单手抵着墙面将钱小宝圈在臂弯之内,喃喃道:“不论是慕怀瑾亦或是欧阳兮,她们谁都无法做到像我这样爱你,我可以不在乎你的身份,不介意你的性别,甚至不强迫你爱我,我只要你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守着我,陪着我……” 说到动情处,王婉情低头便欲吻上眼前她渴望已久的娇唇。 钱小宝惊讶之余正欲动手将她推开,殿外却传来不大的敲门声,随后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说话声:“娘娘,奴才有事要禀。” 好事被打断令王婉情心生不悦,原想直接将人喝退,却在即将开口的一瞬间想到尚被关押着的欧阳兮,忍了忍还是放开钱小宝走了出去。 门外的果然是负责看守欧阳兮的太监,他面色透红额上隐约可见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看便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见到王婉情想都不想便要开口禀报,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王婉情先是小心回望了下尚在殿内的钱小宝,确定这个距离她应该不会听到什么,这才招手命眼前的太监凑到耳边将情况汇报了一下。 “哦?果真有此事?” 她扬眉看着躬身立在面前的小太监,口气中带着难掩的喜悦。 “是。您看是?” 王婉情只微微思索了一下,继而招手命对方凑头过来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 “行了,就这么做,下去吧!” 小太监点头应下后,毕恭毕敬地行完礼低头退了出去。而此刻,王婉情的脸上早已不见一丝不快,甚至隐隐透着股怎么遮都遮不住的欢愉,转身笑意盈盈回了殿内。 原本还怕暗地里处置了你日后被小宝埋怨,现下可好,没想到你竟能如此“善解人意”帮我解决了难题,兮儿,婉情姐姐可真是想不感谢你都难啊! 而这头,熊熊燃起的火光直冲天际,浓烟滚滚中特意躲在墙角静待时机的欧阳兮被呛得咳声不断,却迟迟听不到有人救火的声音,甚至原本在门外还能依稀听到的说话声也一并不见了,耳边除了“呼呼”的火苗窜动声,竟再无其他。 不是吧?难不成他们是看这火势过大,竟就这样破罐子破摔连救都不打算救了? 可不对啊,这里宫苑林立,每个房间都相连紧密,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怕是整个这一片都要被烧成灰了吧? 正当欧阳兮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门外终于传来人群走动的声音,她心下立时一喜:嘿嘿,就知道你们不会放着好好的房子不管的。 可这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又一个尖细的嗓音传进耳中:“都给我把招子放亮了盯紧点,娘娘有命,只要不越过这道宫墙波及到其它宫,就且任它烧着,待估摸着里面那小蹄子断了气,咱们再安排将这火扑灭便是。” 欧阳兮听到这话差点没立时背过气去:豁出去这么大一处宫苑就为了取她性命,这,这,这,她有这么值钱? 可不管她愿不愿意相信,门外果然真的再也不见一丝动静。或者是人们为安全起见早已躲到了宫墙外,也或许此刻正三五成群躲在墙角,像看耍猴似的偷偷猜测着被困在火场中的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样。 唉,都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夜不正十分完美的呈现出来了吗?欧阳兮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千算万算就是万万没想到王婉情竟心狠手辣到如斯地步! 蹲在墙角恨恨地抱怨完,欧阳兮这才起身想查看下是否还有火尚未烧到的地方可以容她先冲出去:即便是死,她也不想选择被烧得面目全非这一种。无奈,才向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再次退回了墙角。 活了二十多年,平生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近在咫尺的滋味。她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此刻尚不知身在何处的钱小宝,一想到等自己死了连个全须全尾的尸体都不能留下让她见最后一眼,还当真十分应景的落了几滴泪下来。 不对!欧阳兮脑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小宝应该到现在还不知道王婉情的真面目吧,我得留下点什么证据好让她有所警觉才行。她起身擦干脸上的泪,开始在已剩余不多的完好空间里寻找可以留下线索的东西。 而此刻,心中早已对实情猜测了个七七八八的钱小宝,趁着王婉情出去的片刻功夫,飞快地在她寝宫之内翻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关于欧阳兮的任何线索后,又赶在对方回来前迅速走回桌前坐好,并悠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都是群没用的奴才,一点小事都干不好。”王婉情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佯怒的抱怨一番后,抬面嫣然一笑道:“若是有小宝这样的人才在身边,我不知要少操多少心。” 钱小宝看着王婉情似真还假的笑容,想都不想便直接婉拒道:“娘娘过奖了,如您方才所言,草民实在不适宜过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 “小宝,”王婉情倾身向前欲再次握住钱小宝双手,却被对方巧妙地避了开去。她有些尴尬地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讪讪地坐了回去继续说道:“我对你的心意已表露无遗,难道你还要选择这样对我吗?” 钱小宝头都未抬,只盯着手中茶杯淡漠回道:“请娘娘莫要强人所难,草民已娶妻,日后亦会如常人般生子,过最普通的生活。” “娶妻生子?”王婉情的表情像是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你当真以为躲的了一时就能躲得了一世?假孕之事,行一次尚可,难不成还真能让你一劳永逸?” “你?”钱小宝惊疑不定地望着她,脑中飞速地将所有已知信息过了一遍,随即一个大胆的推测浮出水面:“我身份的消息是你安排人透露的?” 事到如今,王婉情已不打算再有所隐瞒,只是为免钱小宝因着此事心存怨气,她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后方开口答道:“你那二叔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原本也只是想着替你试他一试。” “蓝楹是你的人吧?”钱小宝一针见血点破关键。 王婉情没有说话,而钱小宝此时要的也并不是她的答案,在问出这话的同时,她心中对所有事情均早已有了定论。 “这几年来我所有的行踪都在你监视之下,所以虽然我并未刻意告知,但你早就知道我成了亲,甚至,蓝楹也早在第一时间便将兮儿的画像呈给了你。” 王婉情没有否认,她知道以小宝的聪明,所有的这些事情也不过只能瞒过她一时而已。 “所以你在我们刚出行时便安排人半路劫杀?” 王婉情刚要回答,钱小宝却皱着眉打断她继续说道:“不对。以王虎他们的身手,你定然是能算到我们会全身而退的。你的目的不是要杀兮儿,而是要嫁祸给圣上。” 钱小宝边说边暗暗观察着王婉情的反应,在看到自己提到“圣上”两字时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淡及不屑时,她心里突然无端生出了些不祥的感觉。 王婉情看着钱小宝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实在难以揣摩出此刻她心中的想法,于是也只避重就轻回道:“他自知你成亲后便恨不得马上杀了欧阳兮,这如何能算得上嫁祸?” 钱小宝也不与她争辩,回想着王虎当时所说雇佣他们的老太监对福寿村发生的事一清二楚,自然便想到这事必定与王婉情脱不了干系。那王昌牧私建别院,王轩之暗中倒卖良家妇女……等等……王昌牧?王婉情? 钱小宝阴沉着脸,眉心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记得之前查到的消息显示,江州知府王昌牧原居京城,在户部任职,并且与皇室有亲戚关系。同属王姓一族,难道王昌牧所谓的皇室亲戚便是? “王昌牧也是你的人!”她看着王婉情一脸笃定:“怪不得他暗中灭村圈地,私盖别院亦能安然无事,原来背后是有皇后娘娘这样大的靠山。” 提到王昌牧,王婉情心中不觉便又生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若不是他手中的模具被发现,即便后来京城的假银票被钱小宝识破,现下江南地区的钱财她必定也早已揽入怀中不在少数了。 “我听闻王昌牧在去年就早已丧命,死无对证之事小宝如今是怎么说都行了。” “哦?”钱小宝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若草民说去年曾在京城大街上见到原本该死在江州的王知府,娘娘您是否也会觉得惊奇?” 王婉情脸上的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却仍没逃过钱小宝双眼,她暗自冷笑一声道:“设计王昌牧假死,亦是为了嫁祸给皇上吧,否则何以故意留下个‘皇’字?” “这么说来,您对陛下还当真是用心,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诬陷他。” “我……” 王婉情原本想说王昌牧假死事件只是个意外,若不是钱小宝他们阴差阳错发现了密室中的假模具以及被关押的大量妇女,红绛也不会为了防止她们查到自己头上而在仓促之间安排了这出戏,就连作为主人的她也是事后才被告知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把这些话又咽了回去,即是已成事实,多说又有何益? “无话可说了?那么,来京城路上我们遭遇的刺杀想来也是娘娘安排的了。” 王婉情闻言急忙出声辩解:“小宝,我是万万不会伤害你的,那时不过是另有目的。” “容草民大胆猜测一下,”钱小宝双眼目不转睛望着她,像是要将她隐藏至深的心思一点点挖出来。 “你是为了拿回被我们无意中取走的那套模具。若我没有想错,它跟你哥哥手里那套该是一模一样的吧?” 王婉情开口欲解释,钱小宝却再次出声打断她:“如此说来,草民虽愚笨,却似乎在无意中帮了娘娘一个大忙,将本欲直接汇报给皇上的事情转而说与了娘娘听。” “小宝,我……” 钱小宝抬手制止她,似笑非笑瞟她一眼道:“娘娘这是要感谢我吗?感谢我如此相信您,竟是想都未想便将查到的情况和盘托出,还暗自在心中担心您的兄长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不,我心中并未这样想。” “是未曾想过要谢我对吗?也是,那日在皇上殿外‘偶遇’娘娘之事,想来必定也是您提前算好的吧?因此,这感谢一词实在是无从说起,即便真的要谢,您也应该谢谢您自己的神机妙算才是。” “小宝!”王宛情恼羞成怒,抬头望着钱小宝呵斥道:“你一定要这样想我吗?” 钱小宝静静地望着她,这个相识数年,自己曾经打心眼里当做姐姐般喜欢爱戴的人,竟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认识过的。一想起这几年来自己都活在她的精心算计下,钱小宝心中不觉升起一阵恶寒。若不是在她手中的欧阳兮目前生死不明,她实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和眼前这人待在一起。 而说到原本正身处火场的欧阳兮,此时却早已被无影半搀扶着朝着宫门外行去。 “咳咳!”欧阳兮被浓烟呛伤的喉咙还有些隐隐的灼烧感,但所幸身上没有受伤。 “无影……你……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夫人怕是早没命了。”无影看着她稍显狼狈的模样,一时真不知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虽说她确实是因为从远处看到火光才及时找到了欧阳兮被关押之处,从而将人成功的解救了出来,但一想起这人差点没活活把自己烧死,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会这么做的人,且不说明智与否吧,至少也是勇气可嘉了。这是无影看着她时,心中唯一还能冒出来的安慰之词。 “小宝呢?”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无影说完这句,避过城门口来回巡逻的士兵,带着欧阳兮一个起落便停到了城墙根处,又顺着西北方向前行了一小段的距离之后,终于见到了正在原地来回打转转的江清潇。 “潇儿!”无影唤她一声,待人惊喜地跑过来将她抱住之后,轻声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我没事,你莫要担心。” 江清潇刚要答话,被晾在一旁的欧阳兮先不干了:“我说你俩秀恩爱能不能挑个好时机,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行不行?” 江清潇闻言面上一红,不舍地放开无影,转身拉住欧阳兮的手道:“兮儿你没事就好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欧阳兮无语在心中翻个白眼:我怎么看着你担心无影远远多过担心我呢? 但吐槽归吐槽,欧阳兮心中自然知道大家对她的担心一点都不假,只不过……她扭头四下里看了看,疑惑地开口问道:“小宝呢?不是说一会儿就能看到吗?” 她这话是看着无影问的,但为她解惑的却是身旁的江清潇。 “他们三个进去挨个搜索房间救你,小宝去拖住皇后争取时间了。” 欧阳兮一听这话立时就急了:“什么?小宝一个人去找变态皇后?” 江清潇原本想直接点头,但又怕她担心,想了想故意骗她道:“呃,也不是,阿四是跟她一起的。” “真的?” “当然当然。”为免被欧阳兮看出破绽,说完这句话,江清潇急忙将头转开望向无影道:“不是说人救出来发信号弹么,赶紧通知小宝她们吧!” 无影点了点头,转身从袖中摸出响箭朝着不远处的空地去了。 第89章 定局 信号弹在天空爆开的时候,钱小宝刚好正转头望着窗外。看到那抹耀眼的色彩后,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中。 欧阳兮既已成功获救,钱小宝一分钟也不想再多做耽搁,起身面向王婉情行礼说道:“天色已晚,若娘娘有心留兮儿在此过夜,草民便先行告退。” 可王婉情又岂能容她离开,直接起身挡在她面前道:“我方才说了想留你在宫中陪我几日,小宝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草民不敢,只是……” 钱小宝的话还未说完,殿外再次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只是比起上次,这次声音又急又重,一听便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王婉情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怒冲冲过去直接拉开殿门大声呵斥道:“何事如此喧哗?找死不成?!” 门外的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低着头哆哆嗦嗦道:“回……回娘娘,钱夫人她……被人救走了!” “什么?!”王宛情大怒,再细一思量钱小宝今夜种种表现,立时便明白了一切。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脑中飞速想着对策,片刻后凑近那太监耳畔嘱咐了一句,挥手让他退下了。 殿门再次关紧,王宛情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盈盈回到钱小宝面前说道:“皇上有恙,这些奴才便大小事都过来找本宫拿主意,真是让人头疼。” 这话说完她故意垂下眼帘悄悄观察钱小宝的反应,对方果然不出她所料惊诧问道:“陛下病了?太医怎么说,是否严重?” 王婉情低叹一声,说道:“陛下这病来势汹汹,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还说怕是这一两日便……”说到此处,她十分应景的红了眼眶。 钱小宝大惊:“怎么会?去年我还曾在府中见过陛下……” “陛下这病来的急,不过也才一月不到的光景便到了如斯地步。”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便打乱了钱小宝心神,到底也是多年朋友,即便近年来他们之间误会重重,但彼此之间的情谊却还是在的,乍一听闻对方将不久人世,钱小宝不可谓不担心。 “我此次召你进宫便是希望你能见他一面,若……若他果真走了,也能安心点。”王婉情心思缜密,又因为多年来的爱慕之心,对钱小宝了解至深。她心知在目前欧阳兮已经被成功解救的情况下,若想留下钱小宝只能打感情牌。她只要找个借口先将她拖住,待刚才出宫的太监传她旨意命李将军带兵过来,届时将眼前这人制住并且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钱小宝不疑有他,拉起她的胳膊便朝门外走去:“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等等。” 王婉情停下脚步,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你来之前我刚喂他喝过药,看着他熟睡了。自他生病以来,鲜少能有能睡着的时候,若现在贸然将他吵醒,怕是会加重病情。你既已身在宫中,想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不如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探望如何?” 钱小宝犹豫了,她虽心知王婉情此举有很大可能是为了将她留下而故意想出的借口,但细细想来,自从去年在钱府一别之后,她确实再没有见过慕怀瑾一面,加上心中总有股隐隐的不祥感…… “好,我……” 钱小宝刚要开口答应,殿外却突然传来轻微的人体倒地声,接着殿门打开又被迅速关上,两道人影顷刻间来到她身边。一左一右将她护住后,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少爷莫要受她蛊惑,陛下已经驾崩了。” “什么?”钱小宝不可置信的拧眉看向说话的钱三:“阿三,你何出此言?” 钱三低声回道:“属下方才不小心误闯皇上寝宫发现他已七窍流血暴毙在了床上,案几的白玉药碗内还余着些毒、药残渣。” 这话一出,王婉情便知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而此刻,拖住他们为李将军争取赶到的时间则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 “没错,是我。”她抬头毫不畏惧的迎视钱小宝悲痛的双眼:“我不过是做了你和怀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何错之有?” “荒谬!”钱小宝终于怒不可遏地一甩衣袖,向前两步紧紧钳住她双臂道:“到了这一刻你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若非你故意制造出这些陛下暴虐不仁的假象,怀珺又如何会想要造反?” 面对指责,王婉情却仍是一贯的温婉模样,她甚至扬起嘴角勾出一抹笑。 “小宝,你纵然聪颖,却也天真的可笑。你方才说的那桩桩件件我都可以承认,即便如此这些也不过是发生在你和怀珺密谋之后,又何来我的所作所为影响了她的想法一说?” 钱小宝闻言微微一怔,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一些。 “他残暴不仁,他治国无道,他不关心国计民生只顾及自己的一己私利,这些事情你随便去问朝堂上的任何人,相信他们所说都不会于此差异过大。” “可……你不该毒害他……”钱小宝这话说的有些无力,兴许是因为她心中深深地知道王婉情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怀瑾他,并不是个爱国爱民的明君。 “自古都是成王败寇,若他被赶下皇位,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现在一死了之来的干脆!” “你!”钱小宝松开双手,心中因着她的话起了莫大的波澜:“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他有万般不是,你也不该这样对他。” “夫妻?”王宛情“呵呵”一笑:“即便我们真的有情,那也全都消磨在他身登帝位前的百般算计中了。而现在的我们,若说真的还有什么感情方面的纠葛,那也该是情敌。小宝,”她满眼深情地望着眼前人:“他即便坐上这至高的皇位也不敢拥有你,可我不同,一旦我掌控了晟沐江山,必定将你牢牢握在掌心,锁在身旁,寸步不离!” 随后,她一脸深意地望了望众人身后依然紧闭的殿门,喃喃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估计李将军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城门外,小宝……你马上就将永远属于我了……” 钱小宝看着眼前人近乎狂热的神情,周身升起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口中所谓的“爱”,自私而又狭隘,不止让被爱的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甚至不由自主想要逃离。 “我只要拿出提前拟好的诏书,以李将军对晟沐王朝的忠心,他必会毫不犹豫的拥戴暇儿登基为帝,届时,我将会是这整个王朝说一不二的主人。” 王婉情脸上笑容灿烂,好像她口中所说的这一切全都已经实现。钱小宝不为所动,只暗中对着钱四使了个眼色。 制住王宛情,这对于钱四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的人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小宝,皇上只有一子,即便没有诏书在手,暇儿登基也是势在必行,如今之势,你做什么都是徒劳。” “是吗?”钱小宝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皇后娘娘是否算漏了些什么?哦不,您没有算漏,原定于两日后的婚礼想来便是为他而设的,只是,您不奇怪为何直到现在还未见到他进城?”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王婉情,对方因着这些话,原本一整晚都是满脸胜券在握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什么意思?” “李将军目前在不在城门外我不知道,但毓王的人马想必此刻是已经将这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慕怀瑜?他不是尚未到达京城吗?” 钱小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娘娘果然早已在城内布满眼线等着捉拿毓王,只是,似乎我手下的兄弟们办事还算牢靠。抱歉让您的计划,落空了。” 王婉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乱,声音虽依然平静却没有了初时的气势:“那又如何?即便他的兵力与李将军不相上下,谁胜谁负也是难定之数。” “如果加上往昔追随我的那班弟兄呢?他们的战力,当年夺嫡之时您可是亲眼见过的。” 王宛情不发一语,面上神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钱小宝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江煞门虽是江湖门派,想必娘娘您必定也不会陌生吧?若再加上他们,您以为我们的胜算有几何?” “小宝,你……”王婉情望着钱小宝的眼神中有失望,有不解,有伤怀,还有不变的深情,她定定地呆了片刻,最终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化成深深的一声叹息。 “是我低估了你。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不懂得算计别人,而是不愿。只是没想到,你第一个费尽心机对付的人,居然是我……” 钱小宝心中涌起浓浓的感伤,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希望她们几个变成现在的模样。 “娘娘,”她眼神复杂的望向王婉情:“事已至此,结局如何想必您也猜得到。若是毓王强攻,先不说会有多少士兵无辜枉死,您和太子也……” “无需多言,”王宛情打断她,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说道:“我会如你所愿,小宝,只当这是我还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希望你心中一直还能记得我最初美好的模样……” 第90章 尾声 王婉情按照钱小宝的要求更改了诏书,并赶在城外两队人马兵戎相见之前,将皇帝驾崩并传位于毓王慕怀瑜的消息第一时间昭告天下。 所有事情有惊无险,最终圆满解决。钱小宝与欧阳兮几人会合后,也终于在宫人的引领下找到了这几日都杳无音信的墨雪三人。 慕怀珺与钱小宝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不放心地前去帮助她许久未见的弟弟处理余下的烂摊子。李子戎将原本已经上床准备休息的墨雪搀扶下来,众人这才猛然发现她早已是大腹便便的模样。 “墨雪,你这是……”欧阳兮心直口快,最先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墨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还是李子戎体贴的替她答道:“我们回京不久,墨雪便有了身孕。是以……是以才推迟了婚礼……” 欧阳兮闻言不悦地一瞪眼:“墨雪都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还要和慕怀珺成亲?” “此事说来话长。”李子戎将墨雪小心扶到桌前坐下,又转身将挂在一旁的斗篷取来将她围了个密不透风,这才面向她们细细讲道:“刚刚接到赐婚圣旨之时,我是极力反对的。无奈父亲以墨雪母子性命相逼,这才不得已答应了下来。原本想着找个机会便带她出逃,却收到了怀珺公主托人暗中送来的口信。” “没猜错的话这婚礼虽也不是出自怀珺本心,但事已至此她也希望可以借着你顺水推舟,以此给我们一些暗示。” 李子戎听完钱小宝的话连连点头:“钱兄说的是。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公主被逼举行婚礼是为了趁机引来毓王,婚礼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但好在人选她还可以有所选择。”说到这里她扭头看着墨雪甜蜜一笑道:“公主心知我与墨雪早已定情,只是因着她有孕之事而迟迟未举办婚礼。而且,对于我们与你之间的渊源公主也知之甚深,她知道一旦得知新郎是我,必定会引起你的怀疑。” 钱小宝点头说道:“公主此举倒是睿智得很,若非有此提示,想必今日这宫内又该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欧阳兮闻言开口插话道:“说到底也还是小宝聪明,要是没猜透她的用意,那不也是白搭吗?” “是啊是啊,你的小宝最棒是吧?”江清潇忍不住便要调侃她一番,欧阳兮自然不肯示弱,对着无影努努嘴道:“你的无影也很棒,我还要多谢她的救命之恩呢。” “不客气,我代她收着你的谢意了。” “呦,还没成亲呢,她的事就都由你代劳了?羞不羞……” 两人说说笑笑间,气氛慢慢变得轻松起来。李子戎转向钱小宝问道:“如今京城之事均已尘埃落定,不知钱兄之后有何打算?” 钱小宝深深的看了墨雪一眼,说道:“墨雪没事我便放心了,我们此次本也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实在不宜逗留过久。” “不用逗留太久,我们等墨雪生了看一眼宝宝就走好不好?” 钱小宝疑惑转头望她:“这是为何?” 欧阳兮白她一眼:“你觉得我们这次回了家还能有多少机会出来玩?尤其是到京城这么远的地方。我只怕你这次见不到啊,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了。”说完转头望着墨雪道:“再说了,生孩子这种大事,当然是有娘家人在会更安心点。” 钱小宝闻言忍不住一声轻笑:“说的好像你生过似的。” “我是没生过,但拜你所赐,说不定也马上要‘生’一个了呢。” 这话自然引起了李子戎和墨雪的兴趣,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自她们走后府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少爷,二爷如此心思不正,您还是应当早做打算的好。”墨雪满脸担心,钱小宝忍不住安抚她道:“二爷的事我心里自有打算,无需你担心。你当务之急还是该养好身体,好好的把宝宝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墨雪点点头,脸上神色却依然有些凝重。欧阳兮见状故意扯开话题道:“墨雪,大夫有没有说你生产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按时候算也没有几日了。”墨雪说完,一脸若有所思转向钱小宝道:“少爷不如就像少奶奶说的,等墨雪生了看完宝宝再走可好?” 既然墨雪都这么说,钱小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几人又随便说了些其它的,便各自出宫回了府邸休息。不出几日,李府果然派人传来消息说他家少奶奶生了,让钱小宝夫妇前去探望。 钱小宝一行人回到山上的庄园时已是宫变后半月了,算起来自她们从钱府出来也有一月左右的时间,老太太期间也曾两次派人来询问欧阳兮的情况,均被庄园内的人按照事前商量好的挡了回去。 估摸着欧阳兮临盆的日子将近,老太太不放心,第三次派了府上人前来,不过这次是想直接将欧阳兮她们接回去。 为方便回程路上照顾,这次前来接人的除了小厮之外,还有曾经伺候过钱夫人月子的吴嬷嬷。 吴嬷嬷到了庄园说明来意,刚被人引着来到欧阳兮和钱小宝居住的院落,便听到房内传来一声惨叫:“啊——” 这声音一听便是欧阳兮的,吴嬷嬷心下一惊,急忙抓住身边人的胳膊问道:“这是我们家少奶奶的声音吧?怎么了这是?” 话音刚落,未待身边人说话,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啊——” 吴嬷嬷三两步走到屋门外,刚要推门进去,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急急推门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尚散发着热气的水早已是一片血红色。 那丫鬟随手招呼在门外候着的其他侍女道:“少奶奶快生了,稳婆说了要多去烧些热水来,你们快去,越多越好!” 侍女们应下后,转身跑去准备了。吴嬷嬷透过敞开的门缝望去,便见欧阳兮大汗淋淋躺在床上,房梁上一根红绳垂下被她紧紧握在手中。身上盖着锦被,突出的腹部比从府里出来时大了一圈不止,双腿屈起撑在床上,分开的两腿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低头望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夫人,用力啊。” 她上前一步想仔细看清楚欧阳兮的情况,方才开门的丫鬟已经将她一把推了出去:“少奶奶生孩子呢,无关人等不要在这儿碍事啊,出去出去!”说完转身回去“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屋内再次传来欧阳兮的声音:“啊——好疼啊——啊——” 紧接着是稳婆的说话声:“夫人用力啊,就快了,夫人用力。” “啊——好疼啊——我不生了——” 这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吴嬷嬷心中一喜,还当是孩子生下来了,却突然听到房内传来一声惊叫:“哎呀,少奶奶晕过去了!” “快快快,掐夫人的人中,还有你,帮忙揉肚子……”这是稳婆的声音,吴嬷嬷不知道情况,想推门进去却被门外守着的丫鬟拦住,正心急如焚之际,屋内再次传来说话声:“醒了醒了,少奶奶醒了!” “夫人用力啊,就快看到头了。” 吴嬷嬷凑到窗前,心急的捅破窗纸望进去,一眼便见欧阳兮上身绷直已经离开床面,双手紧紧拽着手中绸缎,咬着下唇似乎是要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哎哎,你看什么呢?小心惊扰了少奶奶和未出生的小少爷。”守门的丫鬟再次将吴嬷嬷推开,同时房内传来稳婆惊喜的声音:“看到头了,夫人用力啊。” “啊——” “夫人用力,再用点力。” 房门再次打开,丫鬟们将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再换进去刚刚烧好的热水。吴嬷嬷心急的在门外来回踱着步,房间内不时便要传来欧阳兮的一声惨叫,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随着最后一声分外凄厉的惨叫之后,房内传来“哇”的一声。 “生了,生了!” “恭喜夫人!得了个小少爷!” “恭喜少奶奶……” 吴嬷嬷心中欢喜,第一时间便转身吩咐随行而来的丫鬟道:“快,叫人先回府给老太太和老爷夫人报喜!” 钱老爷和钱夫人第二天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听说老夫人原本也要一起过来的,但临行前一日突然得了风寒,唯恐不小心将病传给她新得的小重孙,不得已这才作罢。 产妇和新生儿都惧风,钱老爷和夫人简单商议一番后最终决定,还是等欧阳兮出了月子再搬回钱府。老太太虽念孙心切,好奇怪的是这小小风寒竟然反反复复一个月都没好,直到钱小宝和欧阳兮带着新出生的儿子回了家,她老人家心生欢喜之下,这才离奇的痊愈了。 钱府得了新的继承人,钱小宝却突然作了个出乎众人预料之外的决定:将钱府现有财产一分为二,其一分给她堂兄钱文轩,其二则由她继续打理。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将硕大的钱府留给二叔一脉居住,自己则携父母亲和奶奶搬回了山上的庄园居住。 虽说那庄园在这一年多的经营之下,规模不在钱府之下不说,环境风景更是漂亮的及其少见,但将好好的家业府邸拱手让人,这事还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钱老夫人年事已高,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因丈夫外遇而生的怨气,再加上有了重孙后,整日里含饴弄孙心情分外舒畅,对钱小宝所做的决定居然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怨言。 夏日炎炎的夜里,欧阳兮将小小宝哄着,又喊来桃花到她房中小心照看,这才牵着钱小宝的手来到后山。山壁上一处突出的平台在欧阳兮的吩咐下早已被人认真打理过,上面除了桌凳案几,还摆放着她找人特制的躺椅,两人肩并肩躺好,伴着山上清新的凉风,抬头欣赏头顶的漫天繁星。 欧阳兮满足的叹息一声,扭着看着身边人问道:“小宝,把财产和府邸留给二叔他们,你真的不后悔?” 钱小宝侧头回望她:“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而且,说到底,钱府的财产总归还是留给姓钱的好。” 欧阳兮不满瞪她:“我的小小宝怎么就不姓钱了,她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钱小宝“噗嗤”一笑:“对啊,娘子生她还生的分外辛苦呢。” “你懂什么?做戏当然要逼真,随便演演怎么能轻易将人瞒过去呢?” “是是是,娘子说得都对,这戏演的这般好,以后再演的时候想必定是随手便能拈来的了。” 欧阳兮闻言差点惊得从躺椅上摔下来:“为什么还要演?十月怀胎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钱小宝看着她温柔一笑:“娘子若是不想再演,那可要把小小宝的秘密守住了。” “什么秘密?你是说她不是个……” “嘘——”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