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年照我心》 第1章 逃婚 夜间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手中的烟头一明一灭,颜明川只是淡淡的看着,任整支烟冒着不可见的烟雾,在风中燃烧着,直到夹烟的手指感到些许烫意,才猛然惊醒过来,狠狠吸上一口。将烟头扔在地上,随即踩灭。 他将手伸入口袋中,那里还有半盒未抽完的烟。 来自日本的七星香烟,只在日本本土销售,与其他香烟不同的是,它有着一股独特的淡奶油香味。 颜明泽抽出一根,放进口中,正要点燃。 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的将口中烟取下,并剩下的半盒烟都一齐丢入一旁的垃圾桶中。 安然似乎不喜欢身边的人抽烟的。 没有了烟草的慰藉,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烦躁,可颜明川并没有选择离开,仍旧坐在原处,静静地发呆。 今天下午,安然跪在他跟前,满面泪痕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颜明川,我求求你,我不想和你结婚。” “如海他在等我,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只要你去和我爸说,取消婚礼,我做什么都愿意。” “颜明川,我不爱你....” 颜明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了,只是,当自己离开的时候,安然脸上的绝望,让他的心里有了深深的负罪感。 她应该是笑着的,像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花朵,就像自己初见她的那时候一样。 颜明川的心,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自己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肩上伸出一只大手,拍了拍他。 待到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时,颜明川立刻站了起来。 “伯父。” 来人正是安然的父亲,荣安集团的董事长,安书志。 他和安然的婚事,就是在安书志的主导下进行的。 “还叫伯父呢?别站着了,坐就是了” 安父笑着调侃道,在颜明川身旁坐下,他指了指长椅,示意颜明川坐下。 “...爸,你怎么过来了。” 颜明川自然知道安父话里的意思,尽管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将这声“爸”叫出了口。 安父似乎很受用这个称呼,他笑着说:“本想找你谈一谈,却发现你出门了,不想在这里碰到你了,那也好,在这里说说话,也是一样的。” “明天你和然然就要结婚了,感觉怎么样?” 闻言,颜明川苦涩的笑了笑,说道:“爸,这事情是不是有些太急了,毕竟,我和然然对彼此都还不是太熟悉...这么快就要举行婚礼,我怕然然她...” “是不是然然对你说了些什么?”安父听到这里,立马问道。 “没有...只是我个人认为,和然然没有关系。” 路灯的灯光有些昏暗,此时此刻,颜明泽有些感激这昏暗的灯光,自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它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如果此刻安父能看到他那涨红的脸庞,那安然又逃不掉一顿责骂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来自安父的锐利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良久,安父才开口说道:“明川,然然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想要给她好的生活,沈如海那人居心叵测,不是她的良人,他那里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孩子,爸知道你重情义,把然然交给你,我放心。” 他的手搭在颜明川的手上,语重心长,颜明川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他知道,这是安父的真心话。 安父接着说道:“婚礼明天照常举行,你不用担心什么,至于然然那边,我会让她妈再去劝劝她的。” 安父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颜明川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应下。 “对了,你爸来了吗?”安父又问,毕竟,结婚这种大事,双方父母要是不到齐的话,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今天上午就到了,我在附近的酒店已经找地方给他住下了。” “行。” 安父手靠在椅背上,站起身来,拍了拍颜明川的肩膀,笑着说:“你尽管放心,今夜就好好休息,明天婚礼上可不能失了精神。” “嗯,我知道,谢谢爸。” 话已至此,颜明川也无话可说,虽然得到安然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一旦想起安然的那副泪容,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可是人的心里,总是有一些私念存在的。 虽然现在安然不肯接受他,可只要自己慢慢来,终有一天,会得到她的心吧。 总有一天,她会忘掉沈如海,爱上自己的吧。 ...... 颜明川躺在住处的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 安然静静地蹲坐在自己房间的一角,眼睛通红,显然刚刚哭过,失神的望着床上的大红嫁衣。 血红的嫁衣精致无比,古式的袍服更是美轮美奂,每一处装点与花纹都透露着华贵的感觉。 这是安然曾经梦寐以求的嫁衣,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当自己嫁给沈如海的时候,一定要身着传统的红嫁衣,以自己一生中最美的姿态,笑面如花的扑进他温暖的怀中。 那样的感觉一定非常幸福。 可是现在,嫁衣就摆在她的眼前,在此时的她的眼中,那鲜艳的红色是如此的刺目。 还有讽刺。 似乎在尽情嘲笑着她和沈如海的爱情。 而她只能将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的身体。 此刻的她,是多么希望沈如海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那样的话,只要有他的陪伴,她什么也不怕! 在她回忆与沈如海的点点滴滴的时候,安然房间的门锁开始转动,随后门被轻轻打开,安然的母亲,宋青婉,在丈夫的叮嘱下来到了她的房间。 女儿明天就要出嫁,嫁的人却不是她心中所爱的,宋青婉实在放心不下,又得了安父的叮嘱,因此,特意来宽慰宽慰她。 一进门,就看到安然光着脚丫,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头埋的低低的,在墙角缩成一团,这可把她心疼坏了,快步过去将安然抱在怀里。 安然也不说话,母女二人就这么一直抱着,片刻后,宋青婉才长叹一声。 “然然,你这又是何苦呢?” 声音极轻极细,安然这才抬起头来,宋青婉这才看到安然通红的双眼。 “妈妈。” 她的嗓子早就哭哑了,喑哑的声音,听在宋青婉的耳里,疼在宋青婉的心里。 她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顶,一边将安然拉倒床上,房间内虽然开了空调,可是安然穿的太少,刚才她就感觉到了女儿的手脚都是一片冰凉。 细心的让安然倚在床头,给她盖上被子,宋青婉紧挨着安然也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来,细细的抚摸安然的脸颊。 在手指游过发红的眼角时,更是格外轻柔。 自己的这个女儿,从小就长得惹人怜爱,长大尤甚,即使刚刚大哭过一场,却还是楚楚动人,桃花眼角的红晕,更显娇柔。 “妈妈,我不要嫁给颜明川。你帮帮我,好吗?妈妈.....” 安然的双手握住宋青婉伸出的那只手,轻轻垂落在被子上,哽咽着对宋青婉说道。 她不想就此向命运妥协,不愿放弃自己和沈如海的未来,她还不想放弃。 母亲一向是家中最疼爱她的人,如果是妈妈的话,一定可以倾听自己的内心,一定能知道自己的难处,只要有妈妈帮助她,就可以..... “唉。” 宋青婉看着女儿,她又何尝不知道安然的心意,世间做父母的,最希望的,不过是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这就足够了。 安然的这声“妈妈”喊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妈妈,我和颜明川没有感情,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如海他救过我的命,为了救我,他的一只手,一条腿都被人打断了,如海他爱我,妈妈,我也爱他,你帮帮女儿吧。” 宋青婉几乎就要被说动了,内心极为挣扎,沈如海和颜明川两人她都见过,坦白的来说,沈如海太过任性和张扬了,作为旁观者,宋青婉看的很清楚,女儿和沈如海的这段恋情,一直都是沈如海的索取和安然的予取予求,这两年来,安然在沈如海身上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这样的人,让她怎么放心把女儿交出去? 颜明川则是白手起家,大学毕业后和同学一起创业,短短几年时间,盛景公司就在月江市声名鹊起,蒸蒸日上,其中很大的功劳,都在颜明川的身上。 初次见到颜明川,是因为半年前盛景与荣安的第一次合作,荣安算得上是月江市企业的领头羊了,能在短短几年内,就和荣安达成合作,这更是证明了颜明川的不简单。 安书志更是对这个年轻人甚是赏识,多次邀请他来家中做客,宋青婉对这个行止有礼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如今看来,算是安书志早有预谋吧。 而且,在相貌上,颜明川也更胜沈如海一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颜明川穿着便服,眉眼精致的不像一个男孩,几乎可以用秀美来形容了。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颜明川这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得不承认,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颜明川,会更让她安心。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 宋青婉偏过头去,避开安然哀求的眼神,狠了狠心,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然然,你看看这婚服,多好的做工啊,我的女儿穿上它,肯定很美,来,你摸摸,穿上试试,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改改。” 说着,便将手中的嫁衣朝着安然递了过去。 安然的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尽数褪去,漆黑的瞳孔里,那抹红色的影子越来越近。 “不...不...我不要...” 在她看来,那鲜艳如血的嫁衣,就好像那世间最猛烈的毒药,现在,她的母亲,竟然要亲手逼她把它喝下去。 “啪”的一声,安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母亲手中的嫁衣打落在地,紧接着,她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埋住,不想再面对这个令她失望的母亲。 “滚...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你们都想让我死是不是....” ...... 她不想再理会任何人,只有小小的被窝,还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宋青婉看着明显不愿意再过多交谈的女儿,怔了很久,安然的碎碎念,清晰的落入她的耳朵里,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也许....是我们做错了....” 她口中轻轻喃喃着,他们明显低估了安然对沈如海的爱意,在这份感情面前,他们为女儿做的决定,真的是为她好吗? 她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房间里只听得到自己的抽泣声的时候,安然探出头来,宋青婉已经离开了。 被弄得散乱的嫁衣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桌子上,房间的大门仍旧被反锁紧闭着,她没有任何出去的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我...” 安然紧咬嘴唇,从床上直起身来,此刻的她,茫然而无助。 沈如海不在他的身边,她该怎么办? 她麻木的走到桌边,面对着鲜艳的嫁衣,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两声。 随后,便粗暴的用两手抓住嫁衣,狠狠地朝着两边撕扯。 一声,两声,三声.... 布料裂开的声音不断在房间内响起,直到一切归于寂静后,安然把手中看不出原样的布条往空中一抛。 漫天的碎布条纷纷落下,嫣红的颜色,就像一场玫瑰花雨,将她笼罩在其中。 在这种破坏一切的氛围下,她的内心竟然感到无比的畅快。 可当她低下头时,桌上原来摆放着嫁衣的地方,现在,却有一把银色的小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2章 逼迫 宋青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安书志正坐在阳台上抽烟,见到她进来,便将手中的烟掐灭,回到房中,扭头向妻子问道: “和然然谈的怎么样?” “还好,谈过之后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 宋青婉勉强的笑了笑,脸上有些不自然。 她刚刚做了一件让她自己都为之心惊胆战的事情,她不敢想,明天,她要怎么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但是事情已经做下,不管怎样,她都会尽她所能的帮安然遮风挡雨。 安书志没有察觉到妻子的异样,但是可以感觉到,宋青婉的心情,此时有些低落。 他叹了一口气,按灭了床头的台灯。 躺下来后才扭头对着妻子说道:“别多想了,我们这也是为了她好,她以后总会明白的。睡吧。” 宋青婉低低的应了一声,二人随后无话。 第二天,安书志是在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的。 “怎么回事?” 当他打开房门时,眼前出现的是家中的仆人金妈。 金妈脸上充满着慌张,见到安书志从房间里出来,急忙对他说道:“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还有些迷糊的安书志当下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立刻惊醒过来。 快步走到安然的房间前。 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洒落了一地的红布条映入他的眼帘。 “这.....”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吩咐了你们这几天要好好看着她的吗?” 安父气急,对着身后跟来的金妈厉声呵斥道。 金妈跟在身后,此时的安书志处于暴怒之中,她不敢多说话。 安父看着眼前狼藉的场景,只觉得一阵眩晕,脚步不稳,几乎就要倒下。 金妈急忙上前把他扶住。 安父稳住身形后,转头看着金妈问道:“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金妈摇了摇头:“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做好早餐后想着给小姐送一份,打开门后,就发现小姐不在房间里了。” “你是用钥匙开的门?门是反锁的?” 金妈点了点头。 安父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看向安然房间内的窗户,外面套着防盗网,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又上前检查了门锁,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沉着脸,安父走回自己的房间,宋青婉也已经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她很清楚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正安静的坐在镜子前打理妆容。 把房门掩上,安父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 “是你干的。” 宋青婉颤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她不仅给安然留下了房门钥匙,还清退了安父安排守夜的人,这才给安然创造了极佳的逃跑机会。 “你.....唉....” 面对妻子的承认,安父虽然气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的跺了两脚,掏出手机,联系颜明川去了。 宋青婉不知道自己做错还是做对了,她只知道,昨晚看到女儿绝望的模样,她的心里比刀割还疼,她想帮自己的女儿,不论结果的好与坏。 颜明川赶到安宅的时候,一进门,就见到安书志与宋青婉双双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安家的仆人们此时都不见了踪影,平日里热闹的房子里此时格外寂静。 “爸,妈。” 颜明川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朝着二人走去。 “明川,你来了,先坐。” 安父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宋青婉听到颜明川对她的称呼,更是羞愧的低下头去。 颜明川在安父身边坐下,在接到安父的电话后,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匆匆出了门,昨晚的喜悦和期待也荡然无存。 安然逃婚了。 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局面着实让人难堪,现在是早上九点,一个小时后,就是婚礼开始的时候了。 显然,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想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找到安然,并把她带回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客人们都在等着。 虽然他们结婚并没有多高调,在颜明川的要求下,可以说是非常低调的进行了,只是邀请了两家各自的亲戚朋友,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 除去颜明川的父亲和他的一个朋友,剩下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安家多年的老相识,要让安父在这些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女儿逃婚了,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安父才开口对颜明川说道:“明川,发生这样的事,是爸对不起你。婚礼那边,爸会去说的,你....” 说到后面,已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直到喉咙干涩的再发不出一个音节。 而颜明川则是摇了摇头,这片刻时间,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认真的对安父说道:“爸,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安然,就算不为了婚礼,她一个女孩孤身一人在外面也是很危险的。” “嗯” 安父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把家里所有的佣人都派出去找了,先找到人再说。” “行,爸,那我也去找然然,先走了。” 颜明川一边说着,边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安父的心里有些感慨。 颜明川果然是个值得托付的,可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看不明白? ........... 安然在哪,其实在颜明川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从安宅出来后,颜明川开车离开,他的行车路线很明确,不过二十来分钟时间,便来到了一处略显破旧的小区门口。 将车停好后,颜明川凭着前两天的记忆,来到一处居民楼下。 安然就在那里,蜷缩在阴暗的楼梯间里。 眼睛无神的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她无比的希望,那扇房门能突然打开,她朝思暮想的人能从里面走出。 “沈如海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凉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将安然从无限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扭头看去,见到颜明川正往这边走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中惶恐,怎么是颜明川找了过来,这里是她和沈如海最秘密的地方,他怎么会知道这里? 如果被带回去的话,那..... 安然挣扎着要站起来,她要赶紧从这里离开。 可是在地上坐了太久,一站起来,安然就感到,两条腿都麻了,根本走不动路。 眼见着她就要摔倒在地上,颜明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跟我回去吧,沈如海不会再回来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想要挣脱自己怀抱的安然,不由得抱的更紧了些。 “你凭什么?如海不会离开我,他会来找我的。” 安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颜明川,她的目光中,带着仇恨和嘲笑,看的颜明川偏开了头。 “我给了他五百万。” 说这话时,颜明川扭头不去看安然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他灵魂的眼神,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手段有些卑劣了。 “不可能,如海不可能为钱离开我的”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对于颜明川的话,安然只是嗤之以鼻,沈如海和她相恋两年,他们的感情深厚,怎么可能为了钱离开自己,就算沈如海爱钱,也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万离开自己。 一定是颜明川,生生的让他们两个相爱的人不得相见,一定是这样。 直到颜明川从怀中掏出一枚钥匙,她才停下口中的喋喋不休。 颤抖着手接过那枚钥匙,安然又怎会不认得。 “这是.....” “沈如海离开的时候,我让他把这个留下来了。” 声音依旧是凉凉的,这次却凉到安然的心里去了。 她奋力推开颜明川,快步走到门前,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门毫无意外的被打开了。 只不过,房子内早已是一片空荡荡的,早已不是她印象里的模样。 那些沉淀着她与沈如海美好回忆的器物,如今消失殆尽。 墙上挂着的,去游乐园时特意买下的狮子拼图,安然还记得二人将它拼好后的喜悦。 桌子上安然特意挑选的可爱的动物小摆件,每一个都是她精心选下的。 窗上悬着的她和沈如海一同选下的玻璃风铃,安然还记得,沈如海曾经说过,虽然她不能长久陪在自己身边,但是只要听到了风铃清脆的声音,就像安然和他待在一起一样。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手里紧紧的握着钥匙,蹲在角落里,低低抽泣着,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划破,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的“沈、安”两字,早已是无比熟悉,现在安然只感觉这两个字是如此的烫手,硬生生的要在她的心上烙出一道伤疤来。 沈如海租下这间房子时,他们一起在房门钥匙下刻下的字样。 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安然的心底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我要等他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动静,安然抬起头来,看到颜明川慢慢的走进来。 刚才他并没有随着安然的脚步进门,而是独自在外等候。 安然恶狠狠的看着颜明川,说道:“颜明川,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听好了,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要等如海回来,一天不回来我等一天,一年不回来我等一年,一辈子不回来,我就等他一辈子!” 颜明川闻言,笑了几声,事已至此,他做一回恶人又何妨。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不能保证....” 他俯身凑到安然的耳边,低声道:“沈如海的人身安全,你知道的,盛景能在短短几年做到现在这个规模,我也是有一些手段的。” “你!!!” 被他的威胁气急,安然却只能指着颜明川的脸,对于他的话,她却无力反驳。 的确,像颜明川这样的年轻精英,三年一手创造足以跟荣安扳手腕的盛景集团,沈如海在同辈中也算是佼佼之辈了,可在颜明川面前,显然还是不够看的。 如果颜明川想要沈如海不好过,至少在月江市这块地面上,沈如海是绝对躲不过这股庞大的意志的。 “你真的爱沈如海吗?,你愿意为了他去死吗?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就算为了他嫁给我,那你应该也能接受的吧?” 颜明川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重重的叩击在安然的心上 “我......”在他的追问下,安然无力的低下了头。 “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不会为难如海吗?” 她终于低声讲出了这句话,颜明川紧绷的脸放松下来,说实话,他不想这样的,但只要让安然远离沈如海,他怎样都好。 婚礼现场那边已经开始催了,刚才安父已经焦急的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他也不想自己的婚礼上,出现没有新娘这样的闹剧,路已经走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安然抬头看着颜明川,眼前的男人眉清目秀,脸上带着些许微笑,又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她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缓慢的点了点头,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好.....我...答应...你...” 话一出口,她就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软下来,被颜明川顺势搂住。 “婚礼那边等急了,我们回去吧。” 他微微笑着,向着安然说出魔鬼一般的话语。 而安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了,整个人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任由着颜明川抱着自己上了车,朝着那红妆漫天的地方驶去。 ....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俊男靓女的新郎新娘毫无意外的引来了全场的赞叹,双方父母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只有夫妇二人身上所穿的婚服,似乎与这精心布置的婚礼现场有些不合,显得朴素了一些。 还有全程没有露出一丝笑容的新娘,这也让众人心里未免有些议论纷纷。 不过,这场婚礼也代表着月江市风头最盛的两大集团的强强联手,可以预见的是,整个月江的商界,将会迎来一个强大无比的对手。 ...... 第3章 心意 ....... 两个月后 ...... 又是一个夜晚的到来星星三三两两的在天空中露出来头,一辆黑色的奔驰稳稳停在天河别墅区一栋别墅的车库里。 颜明川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影,慢慢走进别墅里。 今天他有应酬,晚回来了两个小时。 正在擦洗着楼梯扶手的佣人见到他进来,连忙迎上来。 颜明川一边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一边问道:“太太吃饭了没有?” 佣人接过他手中的外套,检查并没有什么灰尘后,放在一旁的置衣架上,恭敬的回答道:“太太说她今天胃口不好,很早就进房歇息了,午餐都没吃。我下午去打扫卫生的时候,太太还在床上睡着呢。” 闻言,颜明川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二楼的房间,那里房门紧闭。 “不吃饭怎么行,这样,你去做点宵夜,等下我给她带上去。” 他轻声吩咐着。 “好的。” 佣人连忙应下,到厨房里忙碌去了。 颜明川进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些衣物,来到洗浴间,三下五除二的就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躺在温暖的热水里,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放松的气。 身为盛景的董事长,他每天要处理的事物,签发的文件何其之多,刚开始创业时,几天几夜连着工作就像喝水一样家常便饭。 撑过了那段最艰苦的岁月,现在他的担子也并没有减轻多少。 忙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可和安然结婚后,盛景的员工们惊奇的发现,那个号称工作狂魔的董事长,竟然不知为什么每天下午六点就准时离开公司了。 这可是真了不得了。 颜明川这么做,当然还是为了安然,他只是想着,每天能与安然相处的时间能够多一些,只是这样的压缩,让他在公司连喝上一杯闲茶放松的时间都没有了。 而且,安然也很抗拒与他呆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唉” 颜明川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温暖的热水也如此寒冷。 “先生,面煮好了,是不是给太太送过去?”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是佣人。 本来颜明川本不适应,生活中有佣人服侍,不过这位佣人是当初安然点名要她跟来的,也只能作罢。 “你先放在那,我马上出来。” 颜明川应了一声,随即从浴缸中站起身来。 待到颜明川手拿着一条干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走进客厅时,第一眼就看到一碗虽然朴素但是看上去就很美味的鲜汤面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 “张妈,你手艺可真好,闻着我都想吃了。”他笑着对一旁的佣人说道,还隔着老远呢,一股诱人的香味就已经扩散开来了。 “先生想吃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再做一碗。” 说着,张妈就要往厨房走。 “诶...算....” 颜明川还没来得及拒绝,张妈便已经离开他的视线了。 “动作好快!” 心里暗暗感叹道,想到自己今晚虽然是应酬,却没吃多少东西,光顾着喝酒去了,到现在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便也随张妈去了。 小心翼翼的端起面,颜明川缓步上楼,敲了敲安然的房门. 令人惊讶的是,房门并没有上锁,露出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颜明川有些拿不准,但还是走了进去。 安然做了一个梦。 她身处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几乎要使人窒息。 不管她怎么大声叫喊,都没有丝毫的回应,一切都和死水一般寂静。 就在她要崩溃之时,她闻到了一股香味。 那是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一股久远而令人心安的香味。 她顺着香气的来源一路寻去,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可一看到他,安然便知道,那是沈如海。 “如海!” 她兴奋地叫出声来,正想着扑过去。 她有太多话想对他说了。 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来看她? 最近过得好吗? 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有没有想她? ....... 可就在她要接触到那温柔怀抱的一刻,耳边传来的敲门声让她回到了现实中。 “我.....” 她茫然的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还有些迷糊,刚才梦中的感情太过强烈,以至于现在她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房间内没有开灯,门口却传来声响。 她抬头看去,却猛然发现,和梦中一样的身影,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 想要去触摸...那份触手可及的温暖...想要.... 安然情不自禁的探出身去,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人影。 颜明川端着面,并没有在进房的第一时间开灯,现在已经是晚上,房间内只有楼下客厅照来的昏黄的光。 这么猝不及防的被安然抱住,让他有些吃惊,手中的面都有些拿不稳了。 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可是安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然回过神来。 “如海....你去哪了?” 糯糯的,是对恋人的呓语,可是在颜明川听来,却那么刺耳。 沈如海.....又是沈如海! 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激荡的情绪勉强平复下来,他才开口说道:“然然,是我。” 他与沈如海截然不同的凉凉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让安然从虚幻中猛然回过神来。 “是你!,你来干什么!” 只是一瞬间,她便松开了环抱住颜明川的双手,尽可能的向后缩去,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颜明川沉默不语,将手中的面放在床头柜上,接着将房内的灯打开,在冷白的灯光下,一脸愤恨盯着他的安然清晰可见。 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吩咐阿姨做了面,快吃吧。”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可安然不为所动,还是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连扫都没扫一眼旁边的面。 “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可能连安然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声音也和颜明川一样,其中带了一丝冷意。 颜明川的眼里不禁有些黯然,已经两个月了,可安然对他还是一样的冷漠,这让他有些挫败感,不过很快,他便整理了心情,笑着回道:“也好,你记得吃饭。” 说罢,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安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松懈下来。 颜明川回身掩上房门的时候,这一幕落入他的眼帘。 那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以及那张精致的脸上的无助,让他莫名心痛。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说道:“然然,你不应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可以出去走走,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的,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说完这一通话后,便直接关上房门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安然抱着双膝,失神的坐在床上,心里是无尽的懊恼。 自己刚才真是昏了头,竟然会把颜明川认成沈如海,实在是不可原谅。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不论脸,颜明川和沈如海的身形实在是太相像了,相似到让人心生恐惧,但他们二人是根本就没有交集啊,只能说是巧合吗? ..... 房间内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安然神情复杂的看着那碗面,张妈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人,对于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这碗面虽然清淡,但却甚是和她的口味。 可是,这碗面是颜明川送来的..... 最终,她起身关了灯,把房门锁好,躺在床上,终究没有去动那碗面。 可能是白天睡了太久,这时的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静静地感受着,房间内的香味,随着面条温度的冷却,一点一点的消失..... 第4章 朋友 颜明川下楼回到客厅时,张妈已经另做好了一碗面,端了上来。 颜明川尝了一口,赞不绝口,连夸张妈手艺真是不错。 张妈得了他的话,开心得很,但还是开口说道:“先生过奖了,小...太太的手艺比我还好呢” “是吗?” 这勾起了颜明川的好奇心。 张妈接着说道:“太太的厨艺,虽然说是我教出来的,但是啊,现在,连我都不能不承认她的水平啊。特别是她做的甜点,一点都不输外面的,先生你有口福了,哈哈。” “但愿如此吧,哈哈。” 颜明川也勉强笑着回应道。 但愿...能有这一天吧。 突如其来的坏心情,马上就没有了什么胃口,匆匆吃完剩下的面,颜明川也进房休息了。 主卧和安然的客卧只隔着一堵墙,他们名为夫妻,却分房而睡。 这一夜,两个人都久久不能入眠。 ..... 第二天,安然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这个时间,颜明川早就去了公司。 她起身下楼,洗漱完毕后和往日一样,独自坐在餐桌边,沉默的嚼着面包。 一旁侍候的张妈看到她这幅样子,暗自叹息。 安然近日来的消沉和抑郁,她都看在眼里。 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今天天气真好啊,小姐。” 在面对安然一人时,她还是叫着小姐,而不是太太,也许,这也是一种对安然的无形的慰藉吧。 安然慢慢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窗外,天上云层很薄,细细的阳光从云缝中洒落下来,照在庭院内的常青树上,虽然这个时候是冬季,院内的花没有开,但是仅仅是望着这抹盎然的绿色,心情仿佛就变得好起来了。 “嗯,是不错。” 她低声回应着,脑海里又响起颜明川昨晚说的话。 “然然,你应该多出去走走。” 将最后一片面包混着杯中剩余的牛奶咽下,安然站起身来,朝自己房间走去。 张妈一边上前收拾一边看着安然的背影,看起来,她似乎没有说动安然。 不过,一会后,当她在厨房忙碌时,却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 她急忙出门一看,却见到安然换了一身米色的风衣,披了一条围巾,拿着一个包,站在门口处。 “我出去一趟。” ...... 安然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手握着手机,却不知该打给谁。 沈如海的电话这两个月来打了无数次,没有一次被接起。 月江市的冬天很冷,可街上的人还是那么多,大家都行迹匆匆,只有安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没有目的地。 想了很久,她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就被接起,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然然!” “晓晴,你在哪,现在有空吗,我想来找你。”语气中夹杂着一股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忧伤。 电话对面的女人,名叫苏晓晴,是安然大学时期的好友,不过,自今年夏天毕业以来,大家都忙着找工作,基本上也难得联系,她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唔....我现在倒是有空,行吧,不过,也别来我家了,就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怎么样?” 苏晓晴也听出了安然言语中的失落,没问那么多,倒也痛快,应了下来。 “行,我现在就过去。” 得到了朋友的应允,安然觉得有点小开心,看来生活也不全是糟糕的事情,至少,她还有朋友。 被这股心情连带着,去赴约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 很快,安然就到达了相约的咖啡馆前,看着那熟悉的招牌与装潢,心里万分感慨,她们最后一次相聚,也是在这里,当时的自己是何等的幸福,良好的家世和优秀的男朋友,几乎注定了毕业后自己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实总是会给人来上一记耳光。谁能料到,不过短短半年,她的生活就有了这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然然,想什么呢?” 在安然出神的时候,苏晓晴已经走到了她的边上,轻轻推了一下她,这才让安然回过神来。 “哦..没事。” 安然转过身,脸上也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打量着眼前的苏晓晴。 “半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嘛。” 眼前的苏晓晴穿一件紧身白色高领毛衣,搭着一条披肩,头发束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优雅而知性,一改当初大学时候的可爱风格。 面对安然的惊讶,苏晓晴则是朝着她笑了笑,说道:“唉,走入社会了嘛,人都是要变的,再穿那种小女生的衣服有点不太合适了,哈哈。” “不过也好,这样挺适合你的。” “诶,别在外面站着了,我们进去聊,刚下班,饿死我了。” 苏晓晴催促着,外面还是有点冷的,二人进入咖啡馆,找到经常坐的位置,点了一些东西,这才顾得上说话。 “然然,我们可是有半年没联系了吧?你最近在干什么呢?” 一边吃着服务生送上来的小蛋糕,苏晓晴一边说道。 安然突然联系她,这让她有些好奇, 安然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并没接茬,而是说:“在家做做杂事罢了,你呢?” “我?” “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听到这个,苏晓晴放下蛋糕,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个嘛,我现在在一家大公司,你猜?” 苏晓晴一脸兴奋。 “这我哪能知道。”安然失笑。 她这半年来几乎没有出门,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看着她一脸无语的样子,苏晓晴便也不再卖关子,凑近了一点,说道:“盛景集团!” “什么!盛景?” 盛景?那不是颜明川的公司吗? 安然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竟然会在盛景工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感叹命运造化弄人吗? “盛景现在的前景可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本姑娘为了得到这个工作有多拼命,干掉多少人.........” 对面的苏晓晴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看着好朋友的样子,安然知道,她肯定很满意这份工作。 这让她一时心情复杂。 “然然....你没事吧?” 饶是苏晓晴神经再大条,几分钟之后也发现了不对劲,安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喝着咖啡,似乎对她说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第5章 上门 “没事。” 听到苏晓晴的询问,安然勉强的笑了笑。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苏晓晴自然看得出安然的强装自然,作为安然的好朋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好朋友分担烦恼,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吗? 面对这温暖的关怀,安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弄得苏晓晴一阵手忙脚乱。 “然然,你别哭啊,你有事,和我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头。是不是沈如海?嗯?是不是他?” 苏晓晴一边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安然,一边出言安慰着明显情绪失控的她。 在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安然生性柔弱,遇到一些为难的事情,总是苏晓晴出面来帮她,就算是安然和沈如海恋爱后,这种帮助都从来没有断绝过。 安然抬起头来,还带着满面的泪水,精致的脸庞就算苏晓晴这个女人看了也为之动容。 她绝望的摇着头:“晓晴,你帮不了我的。”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寂静的咖啡馆里已经引起了周围的顾客的注意,而安然毫不在意这些,这些日子,她的委屈憋得太久了。 苏晓晴看到好友这幅样子,也不再多说话,只在一边静静地陪着她,等她哭完,她知道,有些事,就是得哭出来才行,期间还狠狠瞪了两眼向这边投来好奇眼光的顾客。 ..... 安然的这场发泄,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待到觉得哭够了,情绪回复了,她才同苏晓晴一起,抽泣着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她。 苏晓晴听后,久久无言,好友在父母的逼迫下和爱人分开,嫁给一个陌生人,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不应该只是在小说里才能发生的剧情吗? 可是安然泫然泪下的样子,真真实实的告诉她,这是真的。 “他妈的!”苏晓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那沈如海之后就真没找过你?他真拿了那五百万?” “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他就好像从我生命中消失了一样。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真不是个男人!”苏晓晴怎么也没想到,沈如海消失的这么彻底,据说还是仅仅因为五百万。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蠢?五百万?他难道不知道你家荣安值多少个五百万?” 这也是实话,凭安然的家世,五百万对她来说不说是微不足道,可至少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难道沈如海看不明白这点吗? “我也觉得这很奇怪,如海他是有些爱钱,但是没必要为了五百万离开我,我在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他不能来见我。” 安然此刻也平复了情绪,开始说着自己的猜测。 毕竟,这件事想来实在是太可疑了,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良久,苏晓晴突然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说道:“你说,沈如海是不是被颜明川给......” 她的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把安然激出一身冷汗。 虽然这种想法很疯狂很荒谬,不过,似乎这才是沈如海消失这么久的最合理的解释。 安然对她和沈如海的感情很有自信,沈如海若是没事,肯定会想方设法和她联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音信全无。 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沈如海出事了。ωωw..net 可能不会有丢命这么严重,至少也是受到了某种限制,而这,肯定是出自于颜明川的手笔。 “晓晴,你带我去盛景,我要去找颜明川。” 想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安然猛然起身,一想到那种可能,她就无法平静下来,她要去找颜明川问个明白,就是现在! 苏晓晴被她决绝的样子吓了一跳,但看着安然紧锁的眉头,也没多问什么,麻利的付了账单,二人出门直奔盛景而去。 盛景集团的大楼和刚才他们所在的咖啡馆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二者都坐落在月江大学的周边,安然搭着苏晓晴的车只花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大楼门口。 下车后,安然打量着这个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常见的写字楼样式,和自家的荣安没什么太大区别,大厦上金碧辉煌的盛景两个大字闪闪发亮,诉说着这家公司的年轻与辉煌。 盛景的成立不过三年的时间,就像颜明川说的那样,三年,从无到有,彰显着他过人的才能,还有手段。 更是向安然彰显着,这只囚住她的魔爪有多难缠。 “我进去了。” 察觉到旁边苏晓晴担心的视线,安然转过头看着她,坚定的说。 “为了沈如海,你可真是什么都办得到。” 安然嫣然一笑,灿烂无比。 二人来到前台处,通报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名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士下来了。 “安然小姐。” “我是。” 男人彬彬有礼的打着招呼,安然应了一声。 “这是颜明川的秘书,杜洛书,平日里,和我们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他了。” 苏晓晴低声为安然说明着,安然暗记在心。 “带我去见颜明川,我有事找他。” “请跟我来。” 杜洛书点点头,带着二人来到电梯处,打开门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然踏入,苏晓晴也并没有回去得打算,而是跟了上来,引得安然吃惊的看了她一眼。 “你来干什么?” “我陪你。” 苏晓晴紧咬着嘴唇,低声道。 “我是来找他麻烦的,你还跟上来?你工作不要了?” 安然皱眉,她可知道苏晓晴为了得到这份工作费了多大力,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苏晓晴丢了工作,那她的心里过意不去。 可苏晓晴只是重复道:“我陪你。” 末了,又加上一句:“我们是姐妹!” ...... 电梯匀速上升。 两层 三层 ..... 终于,在二十五层的时候,电梯缓缓停了下来,三人出了电梯门。 这一层的氛围和工作区大不相同,走廊上弥漫着黄色的灯光和幽幽的一股桂花香气,让人感觉很舒适。 杜洛书引着二人,他也不管一路跟上来的苏晓晴,刚才电梯里二人的对话他应该都听见了,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请先在这里等待一会儿,颜总正在和客户会面,颜总说接待完客户后会马上来见您。” 杜洛书将二人带到一处房间,向他们转达了颜明川的意思。 可安然却不打算听从他的安排。 她深知自己今天能有勇气来到这里完全是心中有一股气在撑着,她要趁着这股气还在,尽快见到颜明川,向他讨个说法! “嘭!” 趁着杜洛书不注意,安然拉开门,扭头就跑。 杜洛书怎么也想不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安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急忙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正想抬腿去追,却被反应过来的苏晓晴死死抱住。 待他一条腿拖着苏晓晴,艰难的从房间内出来后,安然已经跑远了。 第6章 质问 不远处的办公室里,颜明川正在和眼前的中年男人侃侃而谈,二人脸上虽然都带着笑,可空气中却弥漫着要命的紧张感。 隐隐间,谈话的主导权已经有被颜明川把控之势,中年男人只觉得头大无比,这个后起之秀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他也是月江一家公司的老总,和盛景一样,经营出口贸易,不同的是,出口贸易只是盛景众多业务其中之一,而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的身家性命。 从两年前盛景开始踏足这个行业,至今,月江近乎一半的订单全被这头巨兽吞下。 他们这些公司的日子可谓是越来越难过。 不得已之下,在另一家公司的带领下,这些出口贸易公司聚拢到了一起,选出一位代表,来和颜明川谈谈。 张建强在刚刚见到颜明川的时候,不禁认为这个人想必是比较好说话的,因为颜明川长着一张任谁见了都不会有坏印象的脸,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词。 柔弱。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真是错的离谱。 当自己提出来意,与颜明川开始商谈后,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种只有在年轻人身上才能看到的锐意进取。 也可以叫做咄咄逼人吧。 “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可商场就是战场,张总是老前辈了,肯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盛景要做大,必然要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而且,按照盛景的发展势头来看,这也是大势,更是公司上下齐心努力的成果,我虽然是盛景的董事长,可公司也不是我的一言堂,如果我答应了你们的要求,那恐怕....” 颜明川手捧着一只洁白的磨砂陶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然后眯了眯眼。 或许是觉得茶不够甜,他又伸出手来,从茶几上的小铁盒里摸出一块给咖啡用的方糖加到茶杯里,搅了几圈,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茶杯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张总,上好的茶叶。不试一下吗?” 他抬手示意。 张建强的面前也摆着一杯同样的茶水,只是茶杯更加精美,与颜明川的那只白色瓷杯相比,更有华贵之感。 “不了,我喝不惯茶。” 可张建强哪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听完颜明川的话之后,虽然失望,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事实。 他也知道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这些东西,如果商场真有情意可言,那全国每年那么多公司倒闭都是因为什么? 这一次来拜访盛景本来也是众人硬生生把他架出来的,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况且,今天这个架势,估计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站起身来,向颜明川告别,就要离开。 但与此同时,会议室的大门被重重推开,气喘吁吁的安然出现在了门口。 “颜明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房间内的两人都愣住了。 颜明川最先反应过来,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停顿了一下后又喝起了手中的茶,对着张建强说道:“张总,恕不远送。” 张建强也回过神来,脑中快速的思量之后,也知趣的离开了,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二人。 颜明川这才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门外的场景,杜洛书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行动都十分艰难,颜明川顿时了然。 转过身来看见一脸紧张的安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指了指沙发:“坐吧。” 安然毫不畏惧,对打扰了颜明川和客户的会面似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理会颜明川的话,站在原地就开始发问。 “如海现在在哪里?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什么?” 颜明川有些奇怪,她大老远的过来就是来问沈如海的事情,这让他感觉有点头痛。 “结婚之前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骗人,他一定是在骗人,如海一定出事了,如果他没事的话,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怎么会就此放弃他们的爱情。 看着颜明川面色有些阴沉的脸,安然更加切实了自己的猜测,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着苍白。 “如果如海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咬牙切齿,连声音都变了形,那一瞬间,颜明川感到了安然那浓重的恨意。 头似乎更痛了,他在沙发上背对着安然坐下,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的地方:“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安然,我是你的丈夫,你应该相信我,不要乱想。” “丈夫?呵呵。” 对于颜明川的话,安然的回应只有几声冷笑。 “颜明川,在我的心里,只有如海才是我的爱人,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会拉着你陪葬。” 说完,安然头也不回的出门,拉上苏晓晴离开了。 待到杜洛书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只看到颜明川一人坐在沙发上,拿着小汤匙搅拌着杯子里的茶叶,沉默无言。 杜洛书很识相的没有发出声音,静静侍立在一旁,等过了好大一会,颜明川终于缓过神来。 “老板,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有及时拦住安小姐,这才.....” 杜洛书轻声说道。 而颜明川则是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茶凉了,请你帮我换一杯吧。” 随即他便走到办公桌面前坐下,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也没有怪罪杜洛书的样子。 冬日下午的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照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杜洛书似乎在颜明川的身上看到了孤独。 第7章 选择 “然然,你问出什么没有?” 一出盛景的大门,苏晓晴就拉着安然的手问道,她今天可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没问到什么....” 安然低着头,闷闷的说道。 本就是凭着一时血气之勇才有胆上前,当她真正面对颜明川的时候,那点可怜的勇气便消失殆尽了。 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懦弱,只得放了几句狠话就匆匆逃离了。 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唉...” 看到她这幅样子,苏晓晴便大概知道了,事情多半又坏在安然的性格上了,她从来不是那种会与人争辩的人,很多年来,苏晓晴对她的印象就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也真是难为她了。 “你呀....” 苏晓晴长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晓晴,对不起,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我却....” 安然很愧疚,头都要低到胸口里去了,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转,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哭腔。 “你别哭啊,好了好了,我不怪你。” 见到安然一副要哭的架势,苏晓晴连忙安慰她。 “对不起,晓晴,真的对不起....” 安然还在不断的道歉,是自己没用,辜负了别人的期望,什么也做不成。 “然然,然然....” 苏晓晴只得不断安慰着她,可安然哪里听得进去,这让苏晓晴心里也有几分恼火,不禁提高了声音:“安然!” 在她突如其来的大喊下,安然终于止住了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苏晓晴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搭在安然的肩上,迫使她看着自己。 “安然,你爱沈如海吗?” “当然,我爱他!” “你爱他到什么程度?你有多爱他?” “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就算死我也不怕!” 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些话脱口而出,就算在说完这些话后,苏晓晴死死地盯着安然的眼睛,安然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半点,她的眼睛里有光芒闪耀。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你为什么不为了沈如海改变自己?” “........” “如果你还想和沈如海在一起,那你就必须学会改变自己,不要再是这样懦弱的样子,不要再被动的接受他人强迫的命运,不要再哭哭啼啼,你要学会坚强。” 良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安然终于动了,她抬头看向天空,晚霞已经把半边天染成鲜艳的红色,星星已经在暗淡的天空中出现,她的目光深远,不知在看哪一颗。 苏晓晴的话一棒子打醒了她,是啊,自己难道还在期望着,和过去一样站在原地,等着沈如海靠近自己吗? 不,自己也要努力去靠近他才对,双向奔赴,这才叫爱,不是吗?。 “我明白了,我会改变我自己的,丢掉这该死的软弱,这份柔情,只会给如海一个人。” 低低的声音连苏晓晴都听得不甚真切,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安然转过头来,看着苏晓晴,浅笑道:“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 大学附近的生意总是格外火爆,大学生们富有活力朝气,总想尝试各种新鲜事物,因此,大学附近洋洋洒洒的布满各种奇怪的店铺。 安然站在一家纹身店门口,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客人,店内的纹身师们正忙得不亦乐乎,不过似乎还有一些空位。 “然然,你这是....” 不等苏晓晴问完,安然抬脚就走进了店里。 “你好” 看到有顾客上门,立刻就有个年轻的男性服务员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服务员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偷偷打量着安然。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漆黑如墨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额前的碎发梳成薄薄的空气刘海,顺着两侧脸颊一直垂到眼角下方,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就像是漫画里的主人公走进现实一般。 面对这样的没人,服务员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安然平淡的开口:“我想做一个纹身,不知道你们这里现在能做吗?” 她环顾四周,店内的人好像现在都有事干,没有闲着的。 “可以的,现在能做的,客人跟我来吧。” 服务生连忙应道,带着安然进到了更里面的一间房间,这间房虽然比不上外面宽广,不过却装修的比外面更精致一些。 让安然在这里先等一会,服务生就上楼去了,只留下安然和苏晓晴留在原地。 “然然,你来纹身店做什么?”这时候,苏晓晴才有空提出自己的疑问,她不知道安然要她陪着她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安然则是给了她一个笑:“这还用说吗?我肯定是来纹身的啊。” “纹身?你要纹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二人谈话间,楼梯上已经传来动静,不一会,一位看起来年过三十的女人就下楼来到了安然跟前。 她指着一旁的纹身椅,径直对安然说道:“坐吧。” 虽然老板娘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暗暗吃惊,刚才服务员上楼说来了个超级无敌漂亮的女人要来纹身,店里人手不够,上来找她的时候,她还不屑一顾,她开了这么多年纹身店,什么女人没见过? 可看到安然的样貌之后,她还是震惊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她之前确实没见过。 .... “你要纹什么?说吧。” 安然在椅子上坐下后,老板娘拿起台上的酒精和棉签,向安然问道。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安然说道:“我想纹一个人的名字,沈如海,沈阳的沈,如果的如,还有,大海的海。” 只是说出沈如海的名字,安然自己都没有发觉,不比刚才的生冷,自己的声音俨然温柔了许多。 旁边的苏晓晴没有说什么,她已经大致猜到了。 “是吗,沈如海,真是个好名字。” “那么,你要纹在哪里呢?” “在哪里纹身最痛?”没有回答老板娘的话,安然反问道。 老板娘轻笑一声,说道:“那自然是锁骨了,另外,我们纹身的都知道,把对方的名字纹在自己的锁骨上,也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情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又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女孩子。 “是吗?那就纹在锁骨上好了。” 至死不渝的爱情,寓意是真的好啊。 “沈如海......沈....如...海.....” 安然轻抚着自己漂亮的锁骨,低低喃语。 我们的爱情,至死不渝! ............. 第8章 陌生熟悉 从纹身店出来后,苏晓晴一直感到很不安。 天色已经很晚了,二人也要分别了,细细想来,这一天过得真像做梦一样。 终于,在安然和她分开之际,苏晓晴还是开口了:“然然,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激进了一点?....毕竟...你现在还是颜明川的妻子。” 安然抚着纹身的地方,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似乎还未消散去,原来只是纹上三个字而已,却会这么痛。 “有什么不合适的?晓晴,你知道的,我恨他。” “但是要是被他发现的话怎么办?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对此,安然则是冷笑着,不屑一顾:“被他看见?倒不如说,我希望他看见。” “诶....” “明明是自己的妻子,身上却刻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我想,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忍受这种屈辱吧。” 安然目光看着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从苏晓晴的视角看过去,她的眼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我希望他知难而退,死了这条心,这样我才能离开,我才有自由。” 苏晓晴沉默了,是啊,这不就是安然想要的吗,既然安然已经有了这份觉悟,那她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只是有些陌生,眼前的安然有些太过陌生了,与今天刚见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虽然她希望安然有所改变,但这样的改变让她有些害怕。 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吗? 也许是吧。 “我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安然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 回到别墅的时候,二楼的灯已经亮了,那是颜明川的房间。 看到那明亮的灯光,安然的心情忽然变坏了,进入别墅后,像是要出一口恶气般,关门的时候,她用了很大的力气。 “砰!!!” 铁门的撞击声久久回荡着,震得安然耳朵嗡嗡作响。 楼上很快就有了动静,百叶窗边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安然知道,那是颜明川。 颜明川显然是看到了院子里的安然,安然伸出手,对他比了一个中指。 可颜明川对她的举动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眼,便消失在了床边,安然本来还期待着颜明川对她发火呢,这样一来,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是给自己添了几分郁闷。 “太太!” 在别墅里正忙活的张妈,听到门外这么大的动静,连忙出来查看。 “小姐,先生等你好久了。” 安然进门的时候,张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时,颜明川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挺严肃的。 “在这等着我呢。”安然心里暗暗寻思,看来是要吵架了,她微微扬起头来,准备迎接颜明川的发难。 一定要和他针锋相对,不能落了自己的气势。 说实话,颜明川这张脸,有点不适合生气,与电视剧中的霸道总裁都有一张禁欲系男神的脸不同,颜明川有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是的,可以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还带有几分清纯,很难想象,从这个人口中能说出什么重话来。 “吃饭了吗?” “什么?” 安然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他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就是来问自己吃没吃饭? 自己绝对不要和他同桌吃饭,安然正想说吃了,可肚里却不合时宜的开始叫唤。 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就只是在咖啡馆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块小点心蛋糕,本来自身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注意力被分散了,现在颜明川却又恰好提起,这不禁让她的身体起了反应。 安然脸涨得通红,她很明显的看到,颜明川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那就一起吃吧,我让张妈做了你爱吃的菜。” 他转头就去吩咐张妈,去把厨房里的菜端到饭桌上去,张妈自然不敢怠慢,不过是转眼间,饭桌上就摆上了几道看起来就很精致的菜肴。 酒精炉上,火腿竹笋煲还在微微滚开,晶莹剔透的火腿片和雪白的笋片混合在一起,在沸汤的推动下微微颤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是安然在冬日的最爱,寒冷的冬日来上一碗,整个人都会暖洋洋的,真是幸福极了。 可安然看到这一切后,表情反而变得冷漠了,那波动的情绪仿佛也被压下去了。 她淡淡的开口:“不用了,我先回房了。” 连看都没有看颜明川一眼,就自顾自的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紧闭上自己的房门,把那种幸福的味道隔绝在外。 楼下,目送着安然上楼,进入房间,直到她关上房门,颜明川的脸上蒙上了失落。 为什么要失落呢?她的反应不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吗?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和安然相处,怎样才能让她慢慢卸下对自己的防备,对自己少一点敌意,自己没有过恋爱经验,他只能尝试着,笨拙的去爱一个人。 独自坐在餐桌上,扒拉了两口饭,也觉得索然无味。 明明是很丰盛的菜,吃到嘴里却没什么味道。 ..... 大约半小时后,安然的房门被敲响了,安然本来打算不理会,这一定是颜明川,又来骚扰她了,可是架不住敲门的人持之以恒,几乎十分钟,安然房间的敲门声就没停下过。 就算安然把用枕头把自己的耳朵埋起来,也清晰耳闻。 “有完没完!” 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拉开房门,让她惊讶的是,站在门口的不是颜明川,而是张妈。 “小姐,吃点东西吧。” 张妈手里端着一张托盘,里面放着一碗汤,正是她最喜欢喝的。 “小姐,好歹吃点,不然身体会坏的。” 张妈语重心长的说着,她是真真切切的心疼安然,照料了安然近十年的时间,这些日子安然的憔悴,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安然也不好拂了张妈的面子,也是照顾自己很多年的人了,不想让她凉了心,正要伸手去接,可又想起这汤是颜明川喝过的,心头又生出一份抗拒,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出了她的犹豫,张妈说道:“没事,小姐,这个菜先生他没动过。” 张妈不会骗自己,这才让安然心里释然,她伸手接过托盘,问候了张妈一声晚安,便回到了房中。 掂着汤勺,舀出一勺,送进口中,熟悉的味道在口中绽放,眼泪奔涌而出。 她和沈如海在一起时,每到周末,她就会去到沈如海的住处,做饭给他吃,其中做的最多的,就是这道火腿竹笋煲,她的手艺师承自张妈,味道别无二致。 这不止是她爱吃的,更是沈如海的最爱。 她的眼前还能浮现出,沈如海吃这道菜时微微眯起,充满笑意的眼睛。 还有那种自己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和看着恋人被自己厨艺征服的幸福。 真是令人怀念啊。 .... 第9章 连锁反应 “这么说,颜明川他是不肯答应了?” 张建强身处一间阴暗的办公室中,眼前的中年男人散发的戾气让他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是的。” “哼!” 中年人猛地站起,狠狠的往桌子上锤了一拳,怒从心头起,可随即深深的无力感又涌上。 他能怎么办?两年前,他旗下的明辉还是牢牢把持着月江七成以上的业务,可盛景创办后,面对颜明川这个年轻的后生,久经沙场的他竟然无法招架,短短两年内,业务的保有量几乎是断崖式下跌到了三成,失去了半壁江山。 他,李成,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就连豁下这张老脸,联合着其他同行去向颜明川乞求一线生机的希望也破灭了。 对于颜明川来说,张建强只不过是一个代言人而已,真正指使他的人是谁,他哪会不知道? 尽管知道这些,可他还是拒绝了,这实在也太过了些。 大家都是同行,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颜...明...川....” 李成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字。 可是如今后悔,再想和颜明川同归于尽,这也不再现实了。 他已经老了,不再像当年少年时打下偌大基本盘是那样意气风发,做出的决策胆小而保守,一步步被动的接受着盛景的蚕食。 当他终于想要拼死一搏时,手中已经没有足够可以依靠的本钱了。 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盛景的动作能稍微慢下来一些,他就有一定的把握能守住剩下的基本盘了,这段时间不需要很久,四五个月就行。 但....盛景怎么会给他们这段时间? 一个星期前,明辉的一家老客户,又被盛景抢走了,失去这一笔大订单,公司现在的情况是一天不如一天,资金链的流通都是在勉强维持了。 李成瘫坐在椅子上,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来渡过眼下的难关。 见此情形,张建强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们算是依附着明辉而存在的子公司,明辉陷入困难,那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业绩是越来越少了。 思前想后,张建强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试探着向李成说:“李总,其实这次我去盛景,还遇到了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说吧。”李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他感到很累。 “我看见安书志的女儿了。” “什么?安书志的女儿?”对于安书志,李成可以说是十分熟悉,毕竟二人都是一大巨头的领导,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但安书志还可谓是如日中天。 “安书志的女儿怎么会在盛景?难道安书志和颜明川要合作?” 李成的眉头深深皱起,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看不像,安书志的女儿更像是来找麻烦的,我看,他们两个之间指定有点事。”张建强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里面大有秘密。 “李总,我看可以去调查调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对于张建强的建议,李成其实并不觉得他能调查出什么,可现在总是要做点什么吧,于是轻轻点头,算是许可了他的行动。 “我会让我的秘书配合你,现在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 与此同时,颜明川正在处理每天繁多的办公文件,一本接一本的看下去,所有的流程都要在脑海里快速过一遍,然后做出一个个决断。 纵使颜明川对这样的生活再怎么熟悉,两个小时后,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仰躺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眺望着目光所及的一片空地,那里是荣安一年前就拿下的一块地皮,位处在城中村,可以说是一处极佳的位置,可至今还迟迟没有开发。 原因不外乎是有一户人家对荣安开出的价不满意,迟迟不肯搬走,如今,那一栋加盖到了三层的小楼房还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格外醒目。 颜明川看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桌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颜明川转过身来,拿起手机摁下通话键,安书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明川。” “爸,有什么事吗?” “今晚你有空吗?” “嗯,我看一下。”说着,颜明川拿起一旁的日程表,确认过后:“今晚没有应酬,有空。” “那太好了。”安父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今天小远回来了,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还是让你们两个回家来,我们一家人聚一聚,怎么样?” “小远回来了?”颜明川心里思忖着,安远是安然的弟弟,今年刚考上首都的一所名牌大学,离月江比较远,现在放寒假了才有回来的机会。 “好,我们今晚过来。” “回见。” 挂断了电话之后,颜明川想了想,还是给安然发了一条消息。 “小远今天回来,爸妈让我们今晚回去吃饭,你准备些礼物。” 让杜洛书泡了一杯浓茶,继续开始工作,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有了这样的预订,还是要将手头的工作早点做完,提前回去才是。 第10章 突如其来 颜明川回到家时,安然竟反常的坐在客厅里,而没有呆在自己的房间。 看起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了,连耳边都挂上了一对精美的耳环,闪闪发亮。 不过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看都没看一眼进入别墅的颜明川。 对此颜明川并不在意,他一边将手中的包放下,一边向安然询问道:“然然,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对于他自顾自的这样称呼自己,安然感到十分厌恶,不过现在不是和他争执的时候,她也想快点见到阔别半年之久的弟弟,因此,也闷着点了点头。 “那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发,你可以先到车上去等我,对不起,今天公司事有点多,让你久等了。” 说罢,颜明川急匆匆的上了楼。 尽管他尽可能的想将工作快点,处理完,可还是拖到了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开始暗起来了。 安然站起身来,走出别墅,颜明川的车就停在外面,对于这辆黑白相间的法拉利,安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初,颜明川就是开着这辆着逼着自己去了婚礼现场。 她站在车前好一会儿,才拉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很快颜明川也从房子内出来了,换了一身比较宽松、家常的衣服。 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后,看见安然坐在后座,而不是副驾驶,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回复自然。 轿车很快开动了,安然看着车窗外各种模糊的景色一瞬即逝,看的出了神,和颜明川这么长时间要呆在同一个小小空间里,让她有些烦闷。 “说起来,我跟小远还没见过面呢,有点紧张。” 颜明川忽然不着调的说了这么一句。安远一直在外地读书,虽然他去安家的次数也不算少,却从来没见过,只是知道安然有这么一个弟弟。 “哦?”闻言,安然嘲讽的笑了笑“真是少见,想不到颜总还有紧张的时候。” 她话里带的刺,颜明川怎么听不出来? 他只是一笑:‘那当然了,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不是吗?’ “是啊,是人就会有感情,可是,颜明川,你不是人,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一只禽兽,以抢夺别人的东西为乐,毫无人性!” 颜明川的脸色为之一变,悄无声息挂上一层阴影,嘴唇懦懦的抖动,可终究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这让安然更加确信,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赶紧抓紧机会乘胜追击。 安然忽然提高了一个声调,她的声音逐渐大起来,直到声嘶力竭的吼着,颜明川的话就像火星子,点燃了安然多日积攒下的怨恨,若是以前,安然绝不会相信,这些话会出自她的口中,可现在她丝毫不顾忌眼前人的存在,肆意倾吐着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畅快淋漓。 “说起来,你真是个可怜虫啊,你好像没有妈妈是吧?那天我看你爸也是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该不会也活不长了吧,而且啊,你爸好像也很讨厌你啊,你说你是不是因为从小缺爱,性格才这么扭曲,看见别人幸福快乐你就眼红了是吗?你就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变得和你一样惨,看见什么就想抢过来,填补你那恶心、变态的内心,让美好的东西摔得粉碎,才让你舒心?” “别说了!”颜明川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偏不,怎么了?被我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了?我还没说够呢!颜明川,你以为你抢到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告诉你,你错啦,爱情这种东西,你是永远也抢不来的,你只配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腐烂,发臭,那才是属于你的位置。”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颜明川的声音越发细微,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踩下刹车,把车停在道路的一侧,不再行驶,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滑落,同他的头颅一起,无力的垂下。 他瞪大了眼睛,像落水的人忽然浮出水面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珍贵的空气。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听过不知道多少比这更恶毒的话?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可为什么,还是被这么简单的击穿了他自认为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当时做下选择的时候,这一天的到来不是在自己的预料中吗?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安然轻笑一声:“来,看看这个。” 她上前蛮横的揪住颜明川的衣服,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接着,她一手扯开自己的领口,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进来一丝微弱的光,显出她精致漂亮的锁骨。 可即便是在如此微弱的灯光下,那鲜红的三个字还是这么的醒目。 沈、如、海。 安然看着瞳孔猛然缩小的颜明川,她的脸上挂满了微笑。 她轻轻凑到颜明川耳边,喷吐的热气吹动了颜明川耳间的发丝:“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对它还满意吗?我的...老...公...” 最后的两个字她说的格外用力,不过,在这样的氛围下却显得嘲讽十足。 她看不见颜明川的脸,却能想象到那张脸上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 “是吗?沈如海,又是他。” 颜明川低声自语,都落入安然的耳中。 “是啊,难道你会幼稚到以为凭借一张破结婚证,就能让我爱上你?那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哈哈。” 安然继续在他的耳边耳语着:“你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身上刻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吗?我想你还没窝囊到这种地步吧?不如我们就此分开如何?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的声音酥软而甜蜜,像掺了毒药的蜜糖。 但是颜明川却没有表现出她预计之内的反应,大喊大叫或者是出声拒绝,只是无尽的沉默。 安然有些疑惑,想要看清他的脸,于是收回身子,重新坐回座椅上。 颜明川的神情不知何时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波澜不惊,他微垂着双眼,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所有人都爱沈如海?为什么我努力想要大家认同我可大家都这么恨我?为什么他可以抢我的我不能抢他的?为什么我我为之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而他只是唾手可得?.......” “.....安然,为什么你是爱他不是爱我?” 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安然心中暗叫不好,她有不详的预感。 情急之下,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若是继续在这里留下去,不知道颜明川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可不管她怎么去推门,那薄薄的车门就如同磐石一样不可撼动。 颜明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驾驶台把车门锁死了。 他抬手将座椅放平,朝着安然扑了过去。 “安然,你是我的妻子,是我颜明川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了!安然,我宁愿你恨我。” “你疯了!!!你放开我!!滚开!!!......” ........ 第11章 无题 “颜明川,你放开我!你清醒一点!” 安然手足并用,用力的想要推开颜明川的身体。 可车内的空间太过狭小,使不上力气,再加上颜明川也是个男人,虽然身材瘦弱了点,可力气也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比拟的。 不管她怎么抗拒,颜明川还是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头埋在安然颈窝中,安然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呼吸。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和你靠的这么近,然然,你身上好香,好软。” 颜明川低声念念着,同时,他的手开始在安然身上摸索起来。 “你要干什么.....” “滚开.....” ...... 颜明川...我错了..不该那样说你...” “你放过我好不好?...” ..... 安然先是大声怒骂、尖叫着,后来又是低声下气的求饶,啜泣,可颜明川不为所动,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安宅与颜明川所住的地方不同,是一栋位于月江市郊地带的私人庭院,颜明川他们刚刚已经开过了大半路程,现在他们停车的地方,车流量很少,而且颜明川关掉了车内灯,车内的动静根本就难以被别人注意到。 渐渐地,安然的声音弱下来了,她已经意识到,今天这一劫,看来是真的逃不掉了。 ...... 不过,这样...真的甘心吗? 颜明川已经动作粗暴的扯开了她的外套,正在解着她衬衫上的扣子,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这个禽兽侵犯的,她....绝不要这样! 艰难的控制着被颜明川放开的右手,安然在能触及到的地方摸索着,很快,她摸到了自己的包。 她心中一喜,加快速度,单手从包中取出一个东西,一咬牙,狠狠的朝着颜明川头上砸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颜明川被这一砸,就算是他也不禁冷哼了一声,猛地起身,抓住安然还想继续砸过来的右手。 那是一个精致的的水晶小野猪摆件,晶莹剔透,十分可爱,是安然准备给安远的礼物,此时,正被安然小小的手紧紧的握住,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绝不肯松开。 一滴....两滴....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滴滴的掉下来,落在真皮座椅上,发出的声音在此时寂静的车中格外分明。 颜明川木然的松开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借着微弱的光极力的去分辨。 那是....布满手心的血迹。 猩红的颜色是那么的刺眼,颜明川恍的回过神来。 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被一时的怒气冲上头,失去理智,竟然想要侵犯安然? 真是难以置信。 他又看向安然看去,见到他的目光一过来,瑟缩在角落的安然紧紧抓着那个水晶摆件放在心口处,以防颜明川再扑过来的话,她也能更快地做出反击。 她的衣衫在刚才的过程中变得十分凌乱,脸上的妆也花了,眼角还有两条很明显的泪痕,可最让颜明川心痛的是,她那带着愤怒、怨恨,以及...一丝丝恐惧的眼神。 “你...别过...来...” 安然挪动着嘴唇,好半天才发出这句话,水晶摆件在颜明川的额头上磕出一块大伤口,鲜血缓缓流下,布满了他整个侧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诡异、可怖了。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颜明川接下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就坐回驾驶位去了,打开了车内灯。 车内顿时充满了橘黄色的光。 安然的眼前为之一亮,心中也有了少许的安全感,不过她还是不敢大意,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小心防备着。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前座的颜明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安然默声不语。 “轰”的一声,颜明川发动了汽车,脸上的伤口只是简单的用纸巾擦了擦,鲜血还是不住的滴下来,染红了衣领。 片刻后,就抵达了安宅,颜明川将车门打开,背对着安然说道:“你下车吧,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我明天下班来接你。” “那你.....” 安然此时已经整理好了衣装,颜明川的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刚才的事情还让她心有余悸,但是她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说的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我?呵,我这幅样子,怎么去见他们。” 颜明川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安然下了车之后,便一骑绝尘而去了。 ..... 离开安宅后,颜明川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安然锁骨上的纹身、安然带着泪痕的脸、还有安然口中讲出的那些话,此时都化作一幅幅画面,不断的浮现在他眼前。 头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凝固的血块绷着皮肤,粘粘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法拉利已经驶进了市区,不知不觉便开到了月江大学门口,颜明川一时走神。 昔年在这里求学的回忆汹涌而来,他找了个地方停了车,木着脸下了车。 此时正是大学生夜间生活的开始,街头熙熙攘攘,青春的男男女女们肆意倾洒着自己的活力。 当看到一个半边脸都是血,跌跌撞撞的人走来时,大家都惊到了,立马让开一条道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颜明川对这些好奇的话语充耳不闻,他只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依着自己的记忆,向着一个地方走去。 ..... 不知走了多久,已经偏离了原来喧嚣的街道,耳边也没有了那些纷扰的声音,颜明川终于止住了脚。 他正站在一家小小的店面前,小店没有店名,只是在门口挂了一个盘子大小的牌子,刻着“好茶”两个字。 这里虽然离月江大学不远,不过地方处在小巷子里,因此没有什么客流量,但小店里面还是有着灯光。 颜明川抬手想推门,可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一样,又转头去路边找了个水龙头洗了把脸,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颜明川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一些。 他轻车熟路的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朝着里间喊了一声:“老板,要一壶红茶。” 第12章 家人 安然进了老宅的门,早就在外等候多时的金妈见到她来了,立刻欣喜的迎了上来。 “小姐,你们总算是来了,老爷等你们等了好久了...” 这时,她发现有些不对劲,绕到安然身后看了看,才又问道:“小姐,姑爷呢?” “他、他有事,来不了了,不用管这个,我们进去吧。” “嗯...那好吧。” 金妈见安然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人家的家事,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赶紧带着安然进了门。 .... 餐厅里的安家人,早就等了许久,现在是晚上八点,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桌上的菜都有些凉了。 期间打了几通电话,可都是无人接听。 安父黑着一张脸,宋青婉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爸,这颜明川到底还来不来啊,让大家等他这么久,可真是够大牌的。” 说话的是安远,一个脸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但已经十分俊秀的少年。 “颜明川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的,他是你姐夫!” 安父低声训斥着儿子,而安远却全然不怕,他耸了耸肩,冷笑道:“姐夫?我可不认他这个姐夫。” “你说什么?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安父狠狠拍了拍桌子,宋青婉赶紧拉住他的手。 “孩子还小,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和他计较。” “还小?”安父被气笑,“他今年十八岁了,马上就满二十岁,再过几年就要接手家业的人了,这叫还小吗?” “这...”宋青婉无言以对,只能用眼神示意着安远,让他赶紧低个头认个错就完事了。 可安远根本就不接她的茬,一股蛮劲上来,梗着脖子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把姐姐往火坑里推,难道还不准我说两句?” “小远!” 宋青婉十分头疼,安远这孩子,从小就犟的九头拉不回来,说话没个遮拦,是个直性子,这次安然嫁给颜明川,他的心里肯定有怨气,可不该这样对安父发泄出来。 安远心里清楚,自己姐姐爱的人是谁,当初他还和沈如海见过很多面,沈如海还很高兴地带着他一起打篮球,他永远也忘不了,沈如海教他打篮球的时候,安然笑呵呵的在一边看着他们,眼里都是幸福。 “妈你别管,我今天就是要和他说清楚,姐姐她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不是一件货物,你们不应该也不能操纵她的人生,我绝不能认同这种做法。”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含着少年的信念。 安父被他气的大声咳嗽,手指着安远,却说不出话来。 “你...你懂什么...” 宋青婉赶紧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拍打着,为他顺气,同时,她转头埋怨儿子:“行了,差不多得了,你看看,你爸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以后会明白的...你爸爸、他也是为公司好。” 安远脸上仍旧是不服气的表情,可看到父亲靠着母亲艰难呼吸的样子,接下来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头,说不出来了。 他哼了一声,不顾宋青婉在后面的呼喊,向外面跑去。 在餐厅门口处却和人撞了个满怀。 “姐姐.....” 安然就站在餐厅门口,他们隔着墙没看到。 刚才他们的对话,难道都被安然听到了? “小远,我没事的。” 低头看着摔在地上,脸上挂满不安的安远,安然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她走进餐厅,在离安父最远的位置坐下,安远紧随其后,坐在她的身边。 “吃饭吧,菜都凉了。” 说完,安然便拿起筷子,让金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和个没事人一样吃了起来。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对安然这不寻常的举动,不知该作何反应。 终于,安父还是开口道:“明川呢?他怎么没过来,电话也没人接。” “他今天晚上有应酬,来不了了,我打车来的,路上堵车耽搁了些时间。” 安然随意的回答着。 “是这样啊,唉。”安父叹了口气。 安然放下碗,轻笑道:“怎么,他来不了,父亲很失望?” 安父沉着脸,没有说话。 宋青婉见场间气氛又开始不对劲,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两也别见面就掐架了,赶紧吃饭,今天晚上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菜,都是你们爱吃的,赶紧吃饭吧,少说点话。” 这才糊弄了过去,一家人在沉默里一声不响的开始用餐。这顿饭真是吃的格外折磨人。 饭后,安然没有走,颜明川让她留下来,虽然不想听他的话,可自己也不想回到那栋别墅里去,天知道颜明川还会不会对她再做那种事情,便在老宅这边住了下来。 她以前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听到女儿要留宿,宋青婉也是格外高兴,赶紧吩咐佣人去打扫,不一会,房间内就焕然一新了。 安然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躺在自己的床上,半年前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烁。 “妈妈,求你,别让我嫁给她....” “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 “砰砰砰..” 敲门声让她的思绪回到现实,安然下床,打开门,发现是自己的弟弟。 “进来吧。” 安然示意,在安远进来后,她又牢牢关上了门。 “小远,喝水。” 安然接了两杯水,一杯给安远,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二人相对无言,安远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可怜的姐姐,安然不知要以怎样的状态来面对弟弟,在听了安远对父母说的话之后,她想在他面前装作那个过去一样的姐姐,办不到了。 口并不渴,可双方都有一口没一口的浅浅喝着水。 直到杯中水只剩下一小半,安远才开口,小心翼翼的问:“姐,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那个人...他没欺负你吧?” 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颜明川虽然强娶了她,可细细想来,除了今天的事情,他还真的没有对自己做过过分的事情,他平日里工作很忙,安然也总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连面都很少见,又何谈欺负呢? “那就好。”安远笑了笑,紧接着说:“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死他。” 说罢,还举起手臂,捏紧拳头,给安然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安然被他这滑稽的动作弄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远见状,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跟着傻笑起来。 第13章 情起 二人笑了一会,之前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消散。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小远,你会保护姐姐的,姐姐知道。” 安然低着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真好,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自己的弟弟还能坚定的支持自己,真好。 安远看着姐姐的笑脸,也安心了不少,趁着这个机会,他赶紧提出自己的疑问:“对了,姐,海子哥他就没再找过你吗?你和他还有没有联络?” 他口中的“海子哥”,就是沈如海,当初在安然的介绍下,安远和沈如海认识,因为年纪比他大,而沈如海又似乎比较喜欢这种带着点江湖气息的称呼,就这么一直叫下来了。 听到他提起沈如海,安然的眼黯淡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无需多言,安远已经知道了安然的意思。 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怎么会这样?凭我对海子哥的了解,他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会逃避的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安然听到他的疑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半年来他就像蒸发了似的,没有半点消息,我联系不上他,他也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这就有点奇怪了,海子哥这么爱你,为了救你都被人打断了手脚,现在却这样,实在太过反常了” 安然默默不语,安远说的沈如海为了救她被人断了手脚的事情,发生在她在月江读大二的时候。 安然生的极美,就算是在月江大学中,她的美也是独一档的,引来了不少追求者,其中不乏一些校外的社会人士,当然,安然生性胆小、内向,对于这些狂热的追求者,也都十分礼貌的拒绝了,可即便是这样,也依旧引起了一些被拒绝者的怨恨。 安然还记得,那是大二下学期,三月初的样子,三月的天还晚的很早,安然因为家就住在月江,就算读了大学,还是做了走读生,每天都会回家居住,那一天她因为社团有事,耽搁了些时间,出校门时,天已经都黑了,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边上都没了什么人,路边的店也都大部分早早关了门。 她在沿街店铺的屋檐下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一辆出租,心里有些着急,便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派车来接,自己则是戴上了耳机,听着音乐,等待接她的人。 这也让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有人从她身后拿着一张毛巾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安然想叫也叫不出声来,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 那里,早就有着几个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人等候着了。 是她的一个追求者,月江大学附近的一个混混,听说有点势力,见安然貌美,死皮赖脸的追求了一段时间,在安然去的地方各种围追堵截,安然不胜其扰,再多次明确的拒绝毫无效果的情况下,她只得和父亲说了这件事。 安父听说后,勃然大怒,当下就让手下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识相的小子,之后的事情安然就不知道了,只是这招还挺有用的,那个混混从此再也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了。 可是,安然没想到,这个混混只是暂时潜伏了起来,安父派去的人给了他一顿毒打,让他在床上结结实实躺了半个月,由此他因爱生恨,把一切都怪罪到了安然的身上,下定决心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次把安然绑过来,就是想狠狠蹂躏这个女人,把她压在身下干,看她精致的脸在自己眼前破碎,狠狠教训她。 他们所处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这是一条死胡同,两边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没人住,可谓是做坏事的不二选择地点。 任凭安然喊破了喉咙,这些围着她的人也不着急,反而笑嘻嘻的催她喊的更大声点,那个为首的更是满脸淫笑,一步一步的走近,就算安然使劲往后退,直到顶住了墙,再也无路可退,二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在绝望达到顶点,那人恶心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脸的时候,安然流着泪,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男生出现了,他出现的悄无声息,拎着一块板砖,看起来就是在附近的破房子上弄出来的,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 最外层的几个混混竟然不是他的敌手,几阵惨叫声过后,就都被放倒了。 这群混混们顿时乱做一团,那名勇敢的男生抓住机会,冲破数人的阻挡,到了安然面前,天太黑,附近又没个灯光,安然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背对着安然,把她护在身后,安然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他的后背,那一瞬间,安然很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人颤了一下。 “冲出去后,我拦住他们,你赶快跑。” 男孩低声嘱咐着,他的声音,很浓重的沙哑,似乎是感冒了。 安然担心的问道:“那你呢,他们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 而男孩只是说了一句:“不用管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安然嗅到,他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淡淡的奶油香味,让她没来由的感到心安。 说时迟,那时快,男孩拉着她,猛地就往外冲,为首的几个混混避之不及,被男孩硬生生的用身体撞开,期间男孩都格外小心,没有让安然受到一点磕碰。 事情总是不会如人所愿,那名为首的混混,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能在一块地方混出名头的人,手头多少有点狠劲,此时的他,知道,若是就这样让安然逃了,凭着安家的实力,他的人生说不定到此为止了。 情急之下,凶相毕露,抄起一旁的废旧铁管就追了上来。 安然只听得身后呼呼作响,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劲风,吹在自己身上。 男孩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小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紧要关头把安然拉到自己怀里,抬起左手,硬接下这一棍。 安然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男孩嘴里猛吸凉气的丝丝声。 可男孩不管不顾,拥着安然,用身体给她挡下各种攻击,继续闷头向外跑,期间,他的右腿也挨了一棍, 终于出了人堆,胡同只有两人宽,男孩放开安然,让她快跑,自己则是转身,堵住了胡同里的通道 安然已经完全被吓昏了头,此时的她只是遵循着本能,死命的奔跑,一直跑到有行人得地方才停下来,和混混们扭打在一起,给安然争取逃跑的时间。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家里的司机打来的,他已经到了安然所说的店铺门口,却没见她人。 安然如梦初醒,她得回去救那个男孩,司机是安父的保镖,孔武有力,报了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她赶紧让司机过来。 在安然的带领下,二人紧赶慢赶,回到了之前的巷子,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地上散落的一些衣服碎片和几处血迹,还在诉说着刚才打斗的激烈.....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安父听说了女儿的遭遇,怒不可遏,这次,那个混混是真的没了消息..... 只是,那天的那名男孩,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确切消息,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那令人心安的背影,还在安然的脑海中经久不散。 直到她看见了沈如海。 第14章 昔年初遇 安然是在四月半遇见沈如海的,在南方的梅雨季节里,那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春光明媚,空气中吹过和熙的风,安然在校园内的林间小道上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尽管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可男孩的身影还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无比的虚幻。 有时她都会忍不住去想,那一天的事情,是她现实中经历的吗?如果是,为什么之后那个男孩却没了一点消息? 身边的朋友们都戏称她是少女怀春了,难得的,安然这一次竟然没有急着去反驳。 这种感觉是真的奇怪,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一个人。 这样想着,走在路上的安然又开始神情恍惚了。 可这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背影。 和那天晚上她所紧紧依靠的背影如出一辙,就在她前方不远处湖边的长椅上坐着。 那一瞬间,安然觉得自己全身像有电流流过。 “会是他吗?” 多日来的阴郁被一扫而空,她强按下激动的心情,一步一步上前,来到那个背影身边,这一下,她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刚才离得远,被长椅靠背挡住了一部分视野,现在她近前来,才发现,男生的左手和右腿上,都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这下更是十分确定了九分,安然清楚的记得,这都是那天晚上男孩为了救她,受伤的地方。 察觉到一边有人窥探,男生转过头来,看着安然,笑着询问:“同学,有事吗?” 这也让安然看清了他的脸,那天晚上,光线太暗,看清人的轮廓已经是勉强,哪里还能看清长相?这事在安然心里一直是个遗憾。 现在,她终于看到了。 男生并不是很帅,可脸上的笑容却太过阳光,在他的注视下,安然竟然罕见的红了脸。 她局促的回:“没...没事,我、我只是想问问,你旁边有人坐吗?” 男孩笑着说:“没有。” 说罢,他用一只手撑着,往一旁挪了挪,留出了一段空位。 安然红着脸坐下,两只纤细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裙摆,心里波涛汹涌。 她结结巴巴的问:“同学,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闻言,男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安然也自觉太过唐突了,哪有上来就问人名字的? 可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收回,只得紧张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着对方的回话。 “肯定让他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生了吧?”她心里暗想。 而男生却是哈哈的笑了几声,而后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沈如海,我叫沈如海。” 原来他叫沈如海,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安然的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微笑,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 而沈如海则是笑看着她:“同学,你还没说你自己的名字呢。” “我叫安然。” 沈如海听了他的名字之后,有些吃惊的问:‘你就是安然?我听过你的名字,我们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对不对?’ 安然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了:“是我,不过那些最漂亮什么的,都是他们乱传的。” 真是异样,以前若是有人这么说话,安然只会觉得反感,可现在沈如海也这么说,她的心里竟然没来由的高兴。 忽的,她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的伤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 “伤?”沈如海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和腿。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医生说休养几个月就没什么了,不过,我们素不相识的,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他似乎有些疑惑,搞不清安然的用意。 安然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沈如海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救的是自己? 她连忙解释:“我就是你那天晚上救的女生,你还记得吗?” 沈如海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吃惊的看着安然说:“是你?” 安然重重的点头:“嗯,是我。” “他没有否认!他承认了!就是他!” 安然心情激动万分,终于找到他了。 沈如海定定的看着安然,而后担心的问:“那些人之后没有再找过你吧?” “没有,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只是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真的很抱歉。” 沈如海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豪气干云的拍着胸口:“这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小混混到处欺负人,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也会挺身而出的,也就是一点小伤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真是我见过最好心的人。” 安然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她揉了揉眼睛,真是好奇怪啊,为什么眼泪,会情不自禁的流出来呢。 看到她哭,沈如海有些手忙脚乱:“诶,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安然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笑着看着他:“我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她的笑容把沈如海看呆了,半天才喃喃出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又把安然弄了个大红脸。 此时的天空和刚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布满了乌云,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了,真是三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湖边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大家都回住处去了,安然有些担心的看着沈如海,他的身上有伤,这里离男生宿舍还有一段距离,若是让他一个人慢慢走回去的话可能会赶不上。 她说:“沈如海,我送你回去吧。” 沈如海似是有些犹豫,可架不住安然的热情,只得闷闷的应下。 安然起身站到沈如海的左侧,把他那只受伤的手搭在自己的背上,小心的搀扶着,沈如海完好的右手则是柱着拐,二人就这样朝着男生宿舍走去。 路上受到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毕竟安然在学校内实在太出名了,想不认识她都难,如今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的男生走在一起,还这么亲密,这实在难不让人不关注。 好不容易到了宿舍门口,安然扶着沈如海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她的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刚才路人的议论,她也多多少少听到了几分。 鼓起勇气和沈如海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低着头和他道了别,安然就像个受惊的兔子,飞奔出了男生宿舍。 跑出去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在想:“原来他比我印象里的还要高一些,他的背也要更宽阔一些......” 后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随着二人见面的次数不断增多,心中萌芽的感情也随之不断成长。 大三上学期,经历了半年的交流之后,他们在一起了........ 第15章 弟弟 安然本以为他们能够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可现在... 真是造化弄人。 回忆像章鱼一样扑上来,把她紧紧的缠住,心痛的无法呼吸,眼角慢慢湿润了。 安远看着姐姐痛苦的样子,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颜明川,要是没有他横刀夺爱,海子哥怎么会杳无音信,姐姐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安然眼里还有泪光,她像是求证一般向安远问:“小远,颜明川说如海不来找我是因为收了他给的五百万,你说,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会,海子哥怎么会是这种人?一定是颜明川他在骗你,想让你误解海子哥,姐,你要是真的这样想了,那颜明川可就如愿了。” 现在的安然最缺的就是安全感,安远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不断地给她打上强心剂。 “还有,就算海子哥爱钱,可是怎么会为了五百万就离开你,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家有多少个五百万吗?”安远冷笑了一声:“颜明川这个借口找的真烂。” “我看,颜明川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海子哥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来找你。” 安然默然,是啊,弟弟和苏晓晴都这么说,自己怎么能质疑他呢,沈如海一定是碰到麻烦事了,安然心里有些羞愧,怎么能质疑他呢? 但这么久没有他的消息,确实让自己想太多了,心乱如麻。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了,今天你放假回家,姐给你带了礼物。” 安然使劲摇了摇头,决定先不去想这些了,这些事情太累了。 她拿过自己放在床头的包,从里面取出那个精致的水晶小野猪,故作笑颜的递到安远怀里。 “知道你喜欢这种摆件,特意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安远这孩子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各种晶莹剔透的的小摆件,特别是用纯天然原料做成的,他的房间里整整有一墙这种东西,安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果不出其然,安远一见到这个摆件,就两眼发光,兴奋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不住的打量。 小野猪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是一整块天然水晶雕成的,价值不菲。 “姐,这个太好了,我真喜欢。” 看着安远的笑脸,安然心里也畅快了一些。 “你看,它的眼睛还带着点红色的呢,红水晶,太难得了,太漂亮了。” 安远兴奋的念叨,又感激的看着安然,姐姐为他挑选的这特别的礼物,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而安然顺着安远的手指看去,才猛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红水晶,分明是她拿起小野猪砸在颜明川头上时,残留的血迹,虽然之后她用心擦过了,可眼睛那里的沟壑中,还残留着薄薄的一层难以被抹去,折射出红宝石的光辉。 发现了这点,安然有些语塞,她想告诉安远,那不是红水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安远离开的时候,安然送他到门口,此时时钟已经指向晚上十点,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送走了弟弟,安然突然觉得好累,她径直在床上躺下,迷迷糊糊的,连灯都没有关就睡着了。 而另外一头的安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书桌边,抚摸着安然送给他的礼物,很久..很久。 .... 第二天,安然起的不算早,下楼吃了些东西,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自己衣柜的深处,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两只手掌大小的尺寸,表面还有好看的印花,颜色有些朴素,是安然喜欢的风格。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堆信件。 这些都是沈如海在他们恋爱期间,写给安然的情书。 虽然安然当着沈如海的面说这些情书让人难为情,娇羞的让他别再写了,可暗地里,她都有一封一封的好好收藏起来。 “还好,它们还在这里。” 安然心里庆幸着,本来以为自己出嫁后这些东西肯定会被收拾房间的仆人发现,再也见不到了。 她一封一封的打开,认真、细心的读着,从字里行间感受着沈如海对自己的爱。 坦白的说,沈如海的文笔不算太好,情书里没有什么优雅的文句,通俗易懂,可就这么读着,安然就感觉自己的心沉稳了不少。 摸着锁骨上的纹身,她无声的笑了。 是啊,她不需要,也没有必要怀疑,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这些情书,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怎么会抛下自己一个人离开呢。 .......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当安然的房门被敲响时,已经是黄昏了。 家中的仆人来喊她吃饭,安然应下,她再次扫了一眼桌上的那些被打开的,没被打开的情书,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它们全部放进自己的包里,这才出门下楼吃饭。 一进到餐厅,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的脸就冷下来了。 餐桌上不止有她的家人,还有颜明川。 颜明川坐在安父身边,正笑着和安父谈着什么。 安远发现安然进来了,连忙走到她身边:“姐,你可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来来来,姐,坐姐夫边上。”还没等安然说话,安远就拉着她,让她在颜明川身边坐下,无比的热情。 安然有些发懵,她不解的盯着自己的弟弟,他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还说绝不会让颜明川得逞,怎么现在就“姐夫姐夫”的叫上了。 安远装作没看到,转头看着颜明川:“姐夫你可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我姐这么漂亮的老婆。” 颜明川微笑着看着安远,之后又看向安然,他说:“是啊,娶到你姐姐,我真的心满意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安然,他的眼睛里有光,安然慌忙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安远则是继续在一边傻笑。 只有安书志和宋青婉两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是知道今天颜明川要来接安然回家的,以安远昨天晚上的态度,他们还担心今天颜明川上门会不会和安远闹得不愉快。 可奇怪的是,今天颜明川来的时候,安远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不仅“姐夫姐夫”的叫的火热,还十分热情的亲自给颜明川倒水,拉着颜明川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子,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16章 开始 不过这不是更好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因此,他们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破坏这难得的气氛。 整个晚餐的过程中,席间都洋溢着安远爽朗的笑声,颜明川的心情因此好转了不少。 晚饭后,颜明川向安家人告辞,虽然安父让他住一晚再走,安远也是这么说,但他晚上还有个不得不去的酒局,因此也就礼貌的回绝了,安父也表示理解,只是安远的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难得见到姐夫,却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还想听姐夫再给我讲讲那些生意场上的事呢。” 闻言,安父瞪了他一眼:“瞧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心性一样,你姐夫不是说了吗,他今晚有事,你想和他呆在一起,以后有的是时间。” 颜明川也笑道:“是啊,小远,你要是想找我,直接来公司找就行。” 安远哦了一声,可脸上还是有些失落。 安父无奈的摇摇头,但是又有几分高兴,他对颜明川说:“真是出怪事了,小远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这些生意场的事情,和他姐一样,只想着那些艺术方面的东西,可怎么跟你他就愿意聊这些呢,明川,你帮爸多教教他,以后荣安还要交到他手上呢。” 安远有些不服气,在一旁叫着:“那是因为爸你教的那些东西都死板的要死,哪有姐夫讲的有意思。” 引得众人一片笑声,当然,安然除外。 颜明川点头,算是应下了:“行,爸,你放心,只要小远想学,我就会好好带他的。” 随后,安家人送他们夫妇二人直到大门口,颜明川很贴心的给安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本来安然是想坐后座的,可爹妈在场,她还是皱着眉头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手里紧紧捏着她的包。 颜明川上车后,再次道了一声别,才开车离去。 看到颜明川的车消失在视野里,安父才将目光收回来。 他转头看向妻子,说:“明川这孩子,真不错。” 宋青婉低声叹了一口气:“是个好孩子,可然然她....” 刚才在席间她看的一清二楚,安然眼底那掩盖不住的厌恶,作为母亲,她能理解,作为妻子,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安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我们是没法干涉的,相信明川他会处理好的吧。” 他又看着安远说:“小远,你昨晚还在说你姐夫的坏话,怎么今天态度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了?” 安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分辨:“那、那是之前我还、还没见过姐夫,有些先入为主了,可是见到姐夫后、我、我觉得他人真的很好,肯定不会亏待了姐姐。” 安父哑然失笑,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发愁,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有些...太天真了。 .... 颜明川开着车,不时看几眼旁边的安然,她坐在副驾驶上,一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内心几度挣扎后,他还是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小远挺不错的,很有礼貌。” 安然没回答他,此刻,她的内心极度不平静,为什么原本站在她这一边的弟弟今天会和颜明川打得火热?难道昨晚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她的手不经意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见到她的动作,颜明川关切的问道:“然然,你冷吗?我把空调再开大些。” 说着,伸手就去调空调。 安然终于出声,冷冷的制止了他:“不用了,我很好。” “那就好。”颜明川虽然嘴上说着,可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停下。 安然眼睁睁的看着他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心里忽然变得暴躁。 她转头看向颜明川:“颜明川,你知道你很恶心吗?你凭什么来关心我。” 颜明川有些头大:“然然,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现在又假惺惺的做好人,不是吗?” 她把头转过来,再次目视着前方,缓缓说:“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还有,你别再叫我然然,你不配。 颜明川见她的态度,知道此刻不管说些什么也只是徒劳,只会招来安然更激烈的反抗,便也住了口,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专心开着车。 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着,很快,颜明川停下了车。 这里却不是他们的住处,而是颜明川公司的所在。 他下了车,绕了一圈,拿出一串车钥匙从车窗放到安然的腿上。 “你什么意思?” “这辆车,是我给你买的,算是...昨晚的赔礼吧,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开回去,路上小心点,今晚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在这里先告诉你一声。” 说罢,颜明川也不给安然反应的时间,转身朝着公司走去,他单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安然的视野里。 第17章 赵夏 安然坐在车上,看着颜明川留下来的车钥匙,很久没有动弹。 其实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颜明川今天开的车不是他平常开的那辆法拉利,而是一辆暗红色的卡宴,不过她没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这辆车是他送给她的,车内还有好闻的玫瑰花香。 安然忽的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声音细不可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她利索的打开车门下了车,她才不会接受他的任何示好。 正当安然下车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去的时候,边上却突然有人叫她:“安然!” 安然顺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盛景的公司门口,站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向她挥着手,大声喊着,并快速朝她跑过来。 安然收回了叫车的手,那个女生也很快跑到了她的跟前,另外一个女生则看同伴过来了,也慢吞吞的朝着这边走来。 原来是苏晓晴。 苏晓晴喘着粗气,笑着说:“我刚才在门口看见这边有个人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安然有些不解,她问:“晓晴,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晓晴回:“我当然是在这上班啊,现在刚好是下班时间,一出来就见到你了。” 安然有些困惑:“你还能在这上班?那天之后,颜明川没开了你?” 她指的是前几天她和苏晓晴大闹颜明川办公室的那件事。 “没有。”苏晓晴摇头,她说:“我本来都做好被开的准备了,东西都收拾回家了,可那个颜明川的贴身秘书亲自打电话让我回来,而且他还说老板没有怪罪我的意思,让我好好上班就行。” 安然听着,紧紧皱起了眉头,颜明川,这又是你的示好吗? 见她的神色并不放松,苏晓晴有点担心:“然然,你还好吧?” 安然回过神来,回:“嗯,我没事。” 随即她注意到跟在苏晓晴身后走过来的女生,现在已经到了她们两人跟前。 “你们磨磨蹭蹭的好慢啊。” 来人一头干练的短发,就算是身着职业装也掩饰不了那放荡不羁的气息,这个人,安然认识。 “赵夏,好久不见。” “嗯,确实有段时间了。” 赵夏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伸出一只手揪住苏晓晴的衣摆,来回拉扯着:“苏大嘴,不是说今晚去喝酒的吗?再磨蹭下去就没时间了,你还走不走。” “走走走。”苏晓晴忙回,随即连忙向安然告别:“然然,那我还有事,先走了啊,我们改天再聚。” 两人打打闹闹的离开,安然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心里莫名的羡慕。 她们怎么会这么快乐?她想。 鬼使神差的,她开口叫住了她们。 “那个,你们能带上我一个吗?” “啊?”苏晓晴有些不解:“然然,我们是去酒吧喝酒,你可从来不去酒吧的。” “我现在想去看看,晓晴,你带我一个吧。”安然下定了决心。 “赵夏,你看...”苏晓晴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赵夏,可赵夏却一脸不在乎:“我无所谓,她要去就带她去呗。” 面对安然恳请的眼神,苏晓晴没有办法,只能勉强答应。 三人正要打车离开,赵夏眼尖,看到安然手里的车钥匙,又瞥到不远处停在路边的卡宴。 赵夏说:“安然,那边那辆卡宴是你的吧?” 安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赵夏说:“好,我们就开它去酒吧。” “可是...”安然下意识的拒绝。 “可是什么?”赵夏冷笑:“安然,你不会是觉得我们不配坐你的车吧。” 安然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不就行了?”赵夏顺手夺过安然手里的钥匙,自顾自的朝着车走去。 “然然,抱歉,你知道的,赵夏她这个人性子就是这样,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苏晓晴在安然身边抱歉的说。 “嗯,我知道的。” 赵夏跟苏晓晴大学是同一个社团的,平时冷淡的很,安然之前见过她几次,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街边的小混混,但是稀奇的是,她和苏晓晴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安然的印象里,只要她们出去玩,赵夏就肯定会跟着。 “上车吧。” 言语间,赵夏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摇下车窗对二人喊。 苏晓晴虽然对安然有些抱歉,可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好的车呢,抱着开开眼界的想法,也就坐了上去。 安然见二人都上了车,她也没办法,也就上了车。 路上,苏晓晴对这卡宴是赞不绝口,安然就没听见她嘴里的好奇声停下来过。 “然然,这车得要多少钱啊?” 安然摇头:“我不知道。” 她平时不关注汽车之类的东西,况且,这车还是颜明川刚刚送给她的,价钱她又怎么会知道? “最新款cayenneturbogt,落地价大概在二百五十万。” 开着车的赵夏突然出了声。 听到了价格,苏晓晴咂舌,感叹道:“哇!两百五十万!我得上十年班,还要不吃不吃才能买的起。” 对于她的话,赵夏只是淡淡的说:“对你我是这样,对她可不是,两百五十万,她爸分分钟就赚回来了。” “然然,你爸对你可真好。”苏晓晴感叹,又发出哀嚎声:“为什么我不是富二代啊!!!只恨我爹不努力!” 安然苦笑:“要真是我爸给的就好了。” “那是谁?” 安然说这车和她爸没关系,那会是谁?苏晓晴苦思冥想,很快,她想到一个答案。 “天哪!颜明川?” “你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啊”安然没想到苏晓晴会这么大声的把颜明川的名字说出来,车里面还有别人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颜明川之间的关系。 可惜,赵夏显然是听到了,不过没什么反应。 而苏晓晴也反应过来,愧疚的看着安然,“然然,那个....你的事,我、我跟夏夏已经说过了。” 安然气急,她怎么能忘记这件事呢?苏晓晴大学的外号,是叫做“苏大嘴”啊! 第18章 发展 苏晓晴满怀歉意,看着安然:“然然,真的对不起啊,我当时酒喝多了,就、就情不自禁的说出来了。” “你!”安然气急,却又不忍心说什么重话,毕竟,苏晓晴是她心里认可的好朋友,以前上学的时候帮过她很多,她也拉不下脸去责备她,只能作罢。 赵夏听着后座两人的谈话,她没有说话,沉默的开着车。 终于,轿车在一处酒吧门前停下,安然和苏晓晴先下车,赵夏则是在酒吧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把车停到停车场去。 看着酒吧里面隐隐溅射出的霓虹灯光,安然有些紧张,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苏晓晴。 苏晓晴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担心的问:“然然,你还好吧?” 安然说:“嗯,没什么大事。 虽然口上这么说,可苏晓晴看到安然的喉头动了几下,紧张的在吞口水。 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放眼看去,周边尽是衣着暴露的青年男女,在她严苛的家教下,家里人是向来不允许她来这种地方的,她也很遵从家里的指示,可是现在,她忽然想进去看看了。 “傻站着干嘛?进去啊。” 赵夏已经停好了车,见二人在门口站着,开口催促。 她出声提醒后,自己不管身后两人了,直接走进了酒吧。 安然紧跟上,苏晓晴连忙跟着安然。 ..... 颜明川回了公司,到办公室以后,杜洛书已经在那等着了。 颜明川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半的样子,他问杜洛书:“都准备好了吗?” 杜洛书点头,很快的回:“颜总,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颜明川点点头,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西服,就开始换了起来,接安然的时候穿的是常服,去见合作伙伴可要穿正式点。 他三下五除二的换好了衣服,拿起桌上的文件,就要走,杜洛书赶紧跟上。 一边下楼,颜明川一边吩咐:“洛书,等下记得帮我去买点酸奶,今天这场酒有点难喝。” 杜洛书应下。 “顾城什么时候回来,他那边单子谈的怎么样了?” 杜洛书连忙回:“顾总今天下午刚来过电话,单子谈成了,估计就这两天回来。” “行,最近太忙了,都没顾得上看他那边的消息,你帮我多留意点。”颜明川点点头,他们已经来到楼下。 他坐进后座,杜洛书开车,二人一路疾驰,没办法,本来今天颜明川打算接了安然就走,可是在架不住安家人太热情,所以留下来吃了个饭,耽搁了不少时间。 到了目的地,颜明川看了看表,还好,还有十来分钟,够了,总算没有迟到。 他仪态从容的下了车,走进早就预订好的餐厅,这家“汇鸿楼”,他来过很多次了,里面的服务员基本都认得他。 一见到颜明川,便就有人引着他,前往早就预订好的包厢。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空位不多,颜明川慢慢走到其中一个还空着的主位坐下。 第19章 坏人 安然和苏晓晴跟在赵夏身后进了酒吧,可赵夏转个身就没了踪影。 酒吧的能见度本就不高,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的喊叫声,一时间,她们根本就找不到赵夏。 二人只得自己先寻了个位置坐下,苏晓晴让她在这等着,自己去拿点喝的过来,随即便离开了。 安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奇。 不时有青年男女在众人的目光下做出各种放肆而热情的举动,引来一片叫好声。 安然看的脸红心跳,低下头不再去看。 这和自己以往的生活,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苏晓晴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两杯饮料,她回到桌前坐下,将其中一杯递给安然:“喝吧,特意给你加了点牛奶。” 安然接过来,那是一杯橙汁,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晓晴,我不要喝这个,我想喝酒。” 苏晓晴叹了一口气:“你就喝点橙汁就行了吧,你那点酒量我是知道的,喝杯啤酒都能醉,待会你要是醉了怎么办?我虽然答应带你来酒吧,但我不会让你喝酒的。” 安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没有死心:“我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不行!”苏晓晴无视了她可怜兮兮的脸,果断的拒绝。 安然只能垂眸,拿过那杯橙汁,咬着吸管慢慢的喝着。 二人听着耳边不断的喧闹,一时无言。 安然不经意的皱着眉头,显然,这里的氛围她有些难以融入。 苏晓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慢悠悠的喝着手里的扎啤,突然问了一句:“你想回去了吗?” “什么?” “我看你似乎有点难受。” “没有,还好。” ... “然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赶紧回去吧,我和你一起。”苏晓晴低声对安然说。 安然把手中的橙汁放在桌上,垂眸说:“我以前从来没来过酒吧,家里把我保护的很好,如海也是这样的,我的生活一直是很平静的,我以为这个世界也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 苏晓晴无声的听着。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的世界就整个崩塌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原来是那么经不起打击,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去挽救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 安然说:“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 “所以我想改变,努力去接触去了解那些以前不懂的事情,去见识一下,我想多看看。” 苏晓晴哑口无言,是啊,她能说什么呢? 安然对着她笑了笑,而后继续低头喝着橙汁。 这时,从刚开始就消失得赵夏突然在安然身边坐下。 她问:“都来酒吧了,你怎么还在喝这种小孩子喝的玩意。” 苏晓晴连忙说:“她酒量不好。” “没劲儿。”赵夏瘪瘪嘴:“来酒吧不喝酒,那有什么意思。” 她抬手招来服务生:“来杯长岛冰茶。” 随即转头问安然:“你喝什么?” “我...” 安然犹豫,她根本就不知道酒吧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酒的名字。 “算了,我帮你点吧。”赵夏看她半天答不上来,又对还在一边等着点单的服务生说:“给她来杯蓝色夏威夷。” 服务员确认了之后离去赵夏笑着对安然说:“喝酒不要怕喝醉,酒量那都是练出来的,喝酒完事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安然懵懂的点点头。 苏晓晴摇摇头,见安然也不抗拒,心想拦不住她,只好放下手里已经喝完,还想去续杯的扎啤,要了一杯可乐。 安然想喝那就让她痛痛快快的喝一次吧,但这样的话她今晚还是别喝酒为好,也好给安然善后。 毕竟,安然实在是太漂亮了,单是安静的坐在这里,苏晓晴就察觉到不知有多少目光来回的往这片扫了,她恶狠狠的盯回去,要是他们三个都喝个烂醉,之后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来。 很快,她们点的单就送过来了,赵夏接过,把那杯蓝色夏威夷放到安然面前,冷着脸说“喝吧。” 安然道了句谢,看着眼前酒杯中澄清的蔚蓝色酒液,鼓起勇气,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 这是加了冰的5度的蓝色夏威夷,入口酒味浓烈。喝一口酒下怀,沁入心脾,酸苦清爽。酒微微的苦涩味在唇间缠绕着,让她有些迷醉。 “怎么样?”端起自己的长岛冰茶喝了一口,赵夏问 安然想了一下,说:“味道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不过...还意外的挺好喝的。” 赵夏浅笑了一下:“习惯就好,喝完了不够再上。”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经意的略过苏晓晴手里的可乐。 她自然知道那是为什么。 .... 不知不觉间,已经半杯酒下肚安然的脸上,开始浮现好看的红晕,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可她还是继续小口啜饮着杯中的酒。 苏晓晴的电话突然响了,酒吧里太吵,她只得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只剩安然和赵夏两个人挨着坐着。 赵夏忽然出声说:“你和沈如海做了没有?” “你、你说、什么?” 安然歪着头看着她,显然,她没听到,或是没理解赵夏的话。 “没什么。”赵夏察觉到自己失言,忙开口掩盖过去。 “你还要喝吗,我再点些。” “嗯...我、我还要喝。” 安然迷迷糊糊的回答着。 这时,苏晓晴回来了,她一脸愁容,对赵夏说:“我那个项目出问题了,公司喊我回去加班,这可怎么办。” 她看着趴在桌上还磕磕碰碰伸出手去抓酒杯的安然,本想着自己送她回去的,现在可真是为难。 赵夏说:“你去就是了,我不是还没醉吗?待会我送她回去正好她车钥匙也在我手上。” 苏晓晴有些郁闷:“也只有这样了,夏夏,你可千万看好她,千万小心,别让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接近她。” 赵夏漫不经心的挥着手:“行行行,你快去吧,我们也是老同学吗?你对我还不放心不成?” 苏晓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这样了,把安然的地址告诉她,才急匆匆的离开。 出酒吧门前,她转头望了一眼,赵夏的脸藏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第20章 顾城 苏晓晴走了,赵夏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安然说:“你还要喝吗?不然我们回去算了。” 安然此时已经醉的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赵夏低下耳朵,细细去听,从喧嚣的人声中,她听到了沈如海的名字。 赵夏直起身,秀手紧紧捏做一团。 她忽然低声浅笑着说:“安然,你已经嫁人了,不应该再想着沈如海了,他也不会再见你了。” 听到有人说沈如海的名字,安然努力抬起头,挣开惺忪的双眼,大声叫:“你胡说!如海他那么爱我!他会回来找我!” 引来周边一群人的侧目。 可赵夏不为所动,冷笑着:“你都和颜明川睡过了,还指望沈如海回来找你这个破鞋吗?” “我没有!”安然出于本能的高声反驳,然后又趴回了桌上,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我...没有,我没有和他睡,如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说过会把第一次留到我们结婚的时候的....你相信我...” 她无意识说出的话让赵夏有些意外,她倒是没有想到,不仅颜明川没上了她,安然和沈如海竟然还没发生过关系,这可是个意外之喜。 让她里的某些想法更加坚定。 此时安然手中的酒杯已经见底,赵夏起身端了一杯酒回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袋,取出一粒药片丢了进去。 晃荡了几下酒杯,圆形的药片消散无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喏,喝吧。” 赵夏面不改色的把掺了药的酒推到安然跟前,安然也不管那么多,拿起就喝。 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下,赵夏的嘴角慢慢勾起微笑。 喝吧,喝吧,这是对你背叛了沈如海的惩罚,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远离他,不要再想着去纠缠他了。 杯酒下肚,安然打了个酒嗝,随后身子软软的瘫倒在座位上,嘴里不时梦呓几句,整个人完全醉过去了。 赵夏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把车钥匙塞到安然手里,将安然丢在一旁不管,走出了酒吧,在街头挥手叫了辆车,离开了。 ..... 颜明川这边,终是散了场,出了包厢后,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撑着洗手台待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今天这场应酬比他想象的要结束的早的多,只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在也堪堪不过晚上八点钟。 他来到外面,朝着停车场走去,却找不到自己的车了 颜明川正想着打电话问问杜洛书,冷不丁的,身后传来跑车悦耳的引擎声,伴随的还有一句。 “上车。” 颜明川回过头,一辆兰博基尼风之子正停在自己不远处轰鸣着,车上还有一个笑着的英俊男人探出头来看着自己。 是顾城,和颜明川一起创业的伙伴。 见是他,颜明川走过去,疑惑的问:“你怎么来了,杜洛书呢?” 顾城摆摆手:“我七点钟就到月江了,给洛书打了电话,知道你在这里,就过来了,洛书的话我就先让他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颜明川点点头,也不磨蹭,利索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顾城发动了车,从这里离开。 吹着晚间悠悠的凉风,颜明川抬头,正看到满圆的月亮,中午的时候下过一场雨,洗去了空气中的灰尘,能见度提升了不少,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 “怎么样?今晚那几个老头还较劲吗?” 顾城问,他说的是那几个想提价的供应商。 颜明川浅浅一笑:“来之前我还以为是一群硬骨头,看来还是我把他们想的太厉害了,不过是打掉了两只出头鸟,剩下一群人全都怂了,有点搞笑。” “哈哈哈,还是你厉害。不过我也不差,那几个楼盘我全都拿下了。” 顾城笑着说,他说的自然是他此次出差的成果 第21章 巧合还是天意 顾城之后又抱怨了一通,之后在颜明川的要求下才准备送他回去,不过却说要从月江最繁华的市中心绕一圈再走,说是要显摆显摆新车,颜明川也就随他去了。 今天酒局上他喝了差不多有一斤半的白酒,虽然他酒量很好,可还是有点昏昏欲睡,不多时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才发现车停在一处路边,两侧都是高大的建筑,明显是月江的繁华地带,顾城则是不见踪影。 颜明川有些疑惑,他起身打开车门,下车后来到行道树下,坐在树边的石墩上,寒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时,顾城走了过来,手上好像拿着包东西,他问:“你没事吧?” 颜明川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还行,这酒后劲有点大。” 顾城打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包白七星:“来,抽根烟,休息会,听说这里有这种烟卖,特意给你买的。” 颜明川拒绝的摆了摆手:“你自己抽吧,我已经戒了。” “戒了?”顾城有些吃惊,不过细想,这半年来,似乎的确是没见到颜明川抽烟了,他无奈的耸了耸肩,在他身旁坐下,自己抽出一根来点上。 “好端端的怎么戒了,不抽烟那多没意思?” 颜明川用手撑着腮,看着马路上的车来来回回的驶过:“我老婆不喜欢闻烟味,当时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听她说过。” “啧啧啧,真是个体贴的好丈夫。”顾城吐出个眼圈,看着它在自己跟前慢慢消散。 忽然他又猛吸两口,对着颜明川身上喷烟,带着恶作剧的笑:“看你回家你老婆怎么骂你,今晚肯定不让你上床。” 颜明川无语的看着这一切,转过头继续发呆,脸上有些苍白。 顾城自讨没趣,只得怏怏的一口一口继续抽烟,等到抽完,他把烟头踩灭,对颜明川说:“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见颜明川没回答他,顾城拍了拍衣服,起身,对他说:‘我去给你买点醒酒药,你在这再待一会。’ 他自然看出颜明川的难受,便主动去给他买醒酒药去了,颜明川独自一人坐在石墩上,马路对面,是一家五光十色的酒吧,招牌上几个由霓虹灯贴成的“夜未央”三个字向外折射出奢华的光。 颜明川漫不经心的看着,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在类似的地方打过工,见识过这些地方光鲜外表下阴暗的一面,因此对这些地方没什么好感。 不过,眼光扫过之际,他却看到一抹熟悉的暗红色。 暗红色的保时捷卡宴,正停在酒吧旁边的停车场里,从颜明川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半个车身。 颜明川的心里有莫名奇妙的预感,他摇晃着站起身,想要过去看个究竟。 脚步有些虚浮,有惊无险的穿过马路,颜明川来到停车场。 看到那熟悉的车牌,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然然!” 这辆卡宴出现在这里,那么安然会在哪里?颜明川转头看向喧闹的酒吧门口,答案,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凭着直觉,颜明川进入了酒吧,酒吧的侍应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一脸醉相,路都走不稳的男人,有些疑问,只听说有人来酒吧买醉的,没见过有人醉了再来酒吧。 不过颜明川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打扮还是让侍应生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根据他的认识,眼前男人身上的西装就得要十来万,还有手上那块表,也是没有五十万下不来的。 说不定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这种人,他们老板曾经叮嘱过,绝对不能得罪。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 颜明川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摇摇晃晃的走进去,四下寻找着安然的身影。 侍应生只得一路跟在他后面,见颜明川要跌倒就赶紧上前扶一下。 ..... 终于,功夫不费有心人,在一片卡座中,颜明川寻到了安然的所在,只是,此时安然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 安然脸色绯红,正被一个染着黄毛,留寸头的混混模样的人搂在怀里,他手里把玩着卡宴的钥匙旁边还有几个差不多打扮的人围着。 “哥,今天我们可是捡着大便宜了,这女的也忒漂亮了点。”一个瘦小的混混两眼冒光,对着黄毛说。 “可不是嘛,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还这么好,睡起来肯定很销魂” “她还开卡宴呢,真他妈有钱,待会记得拍照,咱哥几个还愁以后没钱花。” “光拍照哪行,必须要录视频!”有人嘻嘻哈哈的叫着。 黄毛看着怀里因为迷药的作用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扭动的安然,得意的说:“这女的刚来老子就盯上了,待会我先来,你们都乖乖的排老子后面,老子有肉吃,你们就有一口汤喝。” “呸。”黄毛往地上吐了口痰,对众人笑着说:“嘿,你们看,这小妖精可真骚,老子还没动她呢,就等不及自己先摸上来了,哈哈。” 又引得一阵淫笑。 “哥,别废话了,赶紧去开房吧,我等不及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黄毛两只手抱着安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酒吧找个宾馆去开房。 可他还没站稳,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在这一拳的作用下,黄毛吃痛,跌回座位上,同时松开了抓着安然的手,这时,一只细长的手伸过,牢牢的抓住就要滑落在地上的安然,趁势把她拉到怀里。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黄毛终于反应过来,捂着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在澎湃的怒火和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颜明川此时早就恢复了清醒,他一只手揽着安然,另一只手拎过一只酒瓶,敲碎后牢牢握住瓶口,冷眼看着眼前的几名混混。 同时,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面不改色的对傻在一旁的侍应生说:“麻烦把这个给你们老板,让他快点过来。” 第22章 又一次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酒吧老板一见到颜明川的名片便立刻赶了过来,此时,颜明川已经把黄毛揍趴在了地上,顺便捶翻了几个小弟,地下一片狼藉。 此时正踩着黄毛,坐在沙发上整理着自己的衣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酒吧里目睹这一过程的人都用震惊的眼光看着这边,而颜明川确保自己的衣服没有被弄脏之后便转过头来看着眼前满头冷汗的酒吧老板。 酒吧老板一眼就认出了颜明川,毕竟,盛景的名头现在在月江市是越发的响亮,对于颜明川这位盛景的掌舵者,他也有所耳闻,还想着哪天能认识一下攀点交情呢。 确认了是本人后,酒吧老板内心暗暗叫苦。 “颜总,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路上侍应生已经给他讲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也不想得罪颜明川,不管是好是坏,先开口认个错总归是不会错的。 颜明川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今天很抱歉,在这里有点小冲突,让你们见笑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的损失我会赔偿。” 接着,他随手从身边散落的一张酒水单上撕下一块空白的地方,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随即他将这纸片递给酒吧老板,说:“这是我的电话,等到你们定损后可以找我商量赔偿的事情。” 之后也不去理会众人的反应,横抱着瘫软成面条的安然离开了酒吧。 出来后,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抱着安然坐了上去,把安然安顿好后对司机说了目的地,才掏出手机给顾城发了消息。 “突然有点急事,先打车走了。” 还没等颜明川把手机放下来,那边顾城的回信就过来了。 “你tm混蛋,老子走了两里路给你买药。”还附着一张药店包装袋的图片。 颜明川脸上露了点笑容,把手机放回口袋,他才有空细细看着身旁的安然。 赵夏给她下的迷药此时已经初见药效,安然口中不住的发出声声酥软到骨子里的娇喘,只有一点点残存的意志还在尽力克制着这种行为,颜明川皱眉,安然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他没多想,只当她是醉了。 他抱过安然,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把她的闷哼都埋没在自己的身体里。 不过他注意到,前座的司机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他们。 看来,是把他当成了在酒吧捡尸的那种人。 想了下,他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她是我老婆。” 司机尴尬的应了声,收回目光,随后车上陷入寂静,颜明川也趁着这短暂的时间闭目休息休息。 ..... 出租车开的很快,也许司机想要尽快摆脱这个尴尬的处境,待颜明川感觉车不再向前时,睁开眼睛一看,他们已经到家了。 付了车钱,颜明川起身抱出安然,往别墅里走。 张妈早就在房子里等了好久了,颜明川天回来的时候说今晚会接安然回来,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连小姐的影子都没看到。 听到大门处传来动静,她连忙出去查看。 “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张妈急切的走过去,看到被颜明川抱着的安然,她疑惑的问:“太太这是?” “她喝多了酒,醉了。”颜明川轻声答:“张妈,你带她回房吧。” 说着,他把安然放在地上,张妈赶紧上前搀扶。 可安然却死死抓住颜明川的衣领,不肯放手,口中呢喃着:“不要走,不要走好吗?” 她又闻到了那只存在于记忆中令人安心的特殊奶油香味,出于本能的,她抓住散发着这气味的来源,不肯松开。 张妈试了几次都没能将她的手拉下,她有些踌躇:“先生,你看...” 见状颜明川叹了口气,重新抱起安然,对张妈说:“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去帮我煮点醒酒汤吧。” 张妈哪里敢反驳,低头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颜明川则是一路带着安然来到了她的房间。 摸索着打开灯,俯身把安然放在床上,颜明川也感到有些筋疲力尽了,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后,浓重的醉酒感也随之重来。 安然的手还是不肯松开,几番尝试无果后,颜明川也放弃了挣扎,他翻身在安然身边躺下,手臂横着举过头顶,挡出刺眼的灯光。 一时间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张妈煮好醒酒汤,端出来时却不见颜明川人影,见二楼安然房间的灯亮着,她便过去查看。 颜明川平躺在床上,发出细微的鼾声,安然侧身缩在他的臂弯里,也不见动静手还抓着颜明川的衣领。 看见这一幕,张妈很有身为佣人的自觉,她虽然犹豫了一下,可还是上前给二人盖好了被子,随后熄了灯,关上了被子,随后悄悄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 第23章 万劫不复 午夜时分,颜明川被身上奇怪的感觉弄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窗外皎洁的月色,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在自己上方。 安然匍匐在颜明川上方,低垂着头,柔顺的发丝轻轻拂过颜明川的皮肤。 他能感受到那真实的不能在真是的手感。 月光下,她娇娇的姿态尽显,颜明川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尽力压住脑中的冲动,虽然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可他的理智告诉他,此时的安然显然有些不太正常,他低着声唤安然的名字:“然然,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低低的喘息,喷吐出的热气撩拨着他的心弦。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本是刚刚好可颜明川只觉得口干舌燥。 .... 房间内的动静,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方才罢休。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张妈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在厨房忙活一阵后,端出了热腾腾的早餐。 不过来到客厅时,她觉得有些奇怪。 平常这个时候,颜明川就刚好下楼来吃早餐,可今天却不见人影。 “昨天先生是和小姐*睡*在一起的,该不会....” 张妈猜测着,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他们两个昨天都喝的那么醉,应该不会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张妈敲响了房门。 “有事吗?” 过了一会,颜明川凉凉的声音才在门那头响起,还带着点刚醒的鼻音。 张妈赶紧回:“先生,早餐做好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便没了动静。 张妈有些着急,她知道安然很讨厌颜明川,于是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先生,你不出来吃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答:“昨天忘记同你说了真是抱歉,我今天上午休息,不去公司,还想再睡一会。” 张妈心里那个着急啊,可颜明川已经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接下去就是不识好歹了,再加上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只得离开了。 但在之后的时间,她密切注意着二楼的动向,只要有一丁点不对劲她就打算冲进去解救安然。 她一直焦急的在附近徘徊,直到上午十一点左右,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你在干什么!!!” 是安然的悲鸣。 “小姐!!!” 张妈立刻掏出备用钥匙,以极快的速度打开房门,扛着拖地的拖把就冲了进去。 她要在第一时间制止颜明川的行为! 可里面的景象让她傻了眼。 房间的地板上也是一片*狼*藉,凌*乱*的床单和被子,还有空气中浓郁的**味无不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事情。 颜明川正抱着安然,安然在他怀里死命挣扎,喉间发出已是不成调,任何人听了只会觉得悲哀的哭声。 从张妈的视角看过去,安然露出的肢体上都布满了**的痕*迹。 天哪,她明明没有听到动静,可为什么.....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颜明川察觉到张妈的闯入,低声训斥道。 “可是,太太她...” “她是我妻子,难道我和我妻子做些亲密的事情还要有你的许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佣人。” 颜明川自然知道张妈和安然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也知道她所为何来。 张妈还唯唯诺诺的想反驳两句,但她好像有些太高估自己了,在颜明川冷冽的气场下,上位者的气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回话都是如此艰难。 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不管她做什么都已是挽回不了了。 她费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语:“知道、了,先生。” ....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颜明川才松开了紧抱住安然的双手。 刚才的挣扎虽然无用,却耗尽了安然所有的力气,她瘫倒在床上,眼里流下两行清泪,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动不动。 颜明川拂去她的眼泪,低头瞧见床单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他的瞳孔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怎么会?她竟然还是第一次。 心底有罪恶感浮现。 可不知为何,竟还有着几分喜悦。 太好了,她竟然还是第一次。 安然任由颜明川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抚自己的脸庞,没有一丝反应。 她仍旧不愿相信,自己好好为心爱之人保留的第一次,竟然被颜明川夺走了。 可无论怎么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是假的,是一场梦,自己现在还处在醉酒之后的梦境中,可是身体却在清晰的告诉她的大脑。 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很抱歉。” 颜明川手中捻着安然的一络发丝,低声说道,而后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闷闷的说:“我爱你。” “你这个禽兽。” 回应他的,只有破碎的,咬牙切齿的恨意。 颜明川长叹一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这一切本该是理所应当。” 他说:“我们一起这样走下去吧,我会好好对你,尽我的一切来爱你,你也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妻子,然然,我们会很幸福的。” 安然没有回答,颜明川低头去看她的脸,松了松手。 趁着这个机会,安然趁势挣脱,大喊着:“滚开。” 同时抓起地上散落的物件,也不管是什么,就朝着颜明川丢去。 颜明川措手不及,被她这么一推,撞到了床头柜上。 “啪。” 一声闷响,漫天的纸片散落,刚才被她丢出去的,是自己的包。 重力碰撞下,手提包的扣子打开了,里面沈如海写给她的情书全都倾泻出来。 散了一地。 有几张飘到颜明川的手边,他拿起,安然见到他的动作,猛地扑过来,想要夺下,撕心裂肺的大吼:“别用你的脏手碰它!” 不过很可惜,在她夺下纸张之前,颜明川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淡下来,不发一言的看着眼前安然慌乱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努力的把它们一张一张抚平。 晚间看不真切,而这一次,他是明确的看到了那锁骨上所刻的名字,明晃晃的那么亮眼。 鲜红的渗进了他的心。 第24章 他和他 而后,他低头轻笑道:“然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过去的种种你应该放下来,对于这些,我统统都可以不在乎,不过你应该认清现实,你和沈如海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难道不是吗?” 说完这些,他慢腾腾的穿起了自己的衣服,留下安然自己呆坐在地板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后,迅速地换了一套衣服,颜明川看了看表,已经是快要十二点了。 该是去公司的时间了。 他出了房间,在安然房间前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下楼来到客厅,和来回打扫卫生的张妈碰了个正面。 张妈一见到颜明川,就慌慌张张的想要逃开。 可颜明川却叫住了她:“张妈。” 张妈只得回过头来,但还是努力不去看颜明川的脸,战战兢兢的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颜明川见她的样子,顿了一下说:“你待会儿上去看看她。” 张妈默默的点头,颜明川见嘱咐到位,便也朝着门口走去,不过,将要出门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转头,低声说:“那时候我的话说的有些重了,还请你不要在意。” 这才出了门。 将这一句话完整听进耳朵的张妈心情复杂,马上便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知道颜明川离开了。 张妈摇了摇头,上楼去查看安然的状况。 安然此时已经不跪坐在地板上了,她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整个人没有一点动静。 张妈走过去,小声地唤了句:“小姐,先生走了。” 安然木然的转过头,那空洞的眼神,张妈的心都快要碎了。 她劝道:“小姐,先去洗洗身子吧。” “嗯”安然应了一声,没有一点感情在里面。 她动作僵硬的下床,身体在活动的时候产生的刺痛让她脸色惨白,薄被从她身上滑落,露出被遮盖的躯体。 “天哪,这得多.....” 尽管之前瞧见过一次,可张妈还是为安然身上的痕迹所震惊。 可马上,她也看见了安然锁骨上所刻的名字,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在心里重重的叹息。 “我带您去。” 安然有些虚弱,见她脚步不稳,张妈上前搀扶着,带着安然进了浴室,调好水温,往浴缸里加了水之后,她转过头温柔的对安然说:“小姐,您慢慢洗,我去收拾房间,我炖了您喜欢的菜,处理完之后记得下楼来吃,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安然像个人偶一般点了点头,张妈虽然有些不放心,可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张妈离开后,安然缓缓的坐进浴缸里,开始慢慢擦洗着身子,可慢慢的,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恨不得把肉剜下来一样。 皮肤已经呈现赤红色,刺痛感也越来越强,可那些痕迹却半点也未曾消除,仍旧明晃晃的在那里,安然咬着牙继续使劲,结果仍是徒劳。 “啊————!” 她崩溃的大叫。 颜明川的话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不干净了,沈如海不会再要她了,她的人生毁在了这个畜生手里。 “小姐!” 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外整理房间的张妈焦急的喊着。 她冲进浴室,看见安然发狂的模样,紧紧将她抱着,安然依偎在她的怀里,波动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她放声大哭。 张妈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 明辉公司,张建强站在李成的办公室外,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西装,裤管有些肥大,给人的观感很不协调。 等待的期间,男子的手不住的揪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不时会揪断几根,他把这些头发平摊在自己掌心,然后吹一口气,看着它们飘落在地板上。 张建强斜眼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嫌弃极了,要不是这个人对他们有大用处,他可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 这时,门开了,张建强舒了一口气,他连忙对男子说道:“跟我去见李总。” 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在身上拍打了两下,煞有其事的正了正领带,这才跟在张建强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李总,人带到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李成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人,片刻后,他的目光盯在了男子身上。 “他就是沈如海?你确定?”李成皱着眉问道。 “建强,你莫不是在耍我,就他这货色,安书志的女儿能对他动心?” 一听这话,张建清也愁眉苦脸的说:“李总,千真万确啊,在您眼前的就是颜明川新婚妻子的初恋情人,沈如海,至于这个样子,您知道的,年轻人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大多会变成这样的,我一找到他就把人带过来了,没顾得上细细打理。” 李成点点头,张建强还没有骗他的胆子,他也只是随口问问,毕竟这人和他想象的差距有点大。ωωw..net 听到张建强的话,沈如海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这动作很细微,可还是被李成这个老狐狸抓住了。 他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起身,踱着步来到沈如海的身边,沈如海努力直起腰,挺着胸膛。 他想着得打个招呼,于是开口道:“李、李总、好。” 可话一开口,便露了怯。 李成被他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大力的拍着沈如海的肩膀,连声说:“好,好,你也好。哈哈哈哈。” 沈如海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尴尬的陪着笑,而李成则是心情大好。 他转过头对着张建强说:“建强,这件事你办的好,我会给他安排个职位,这人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半年之内看到成果,你有没有信心。” 张建强连连应下,看到沈如海还站着没什么动作,赶忙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谢谢李总?” 沈如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谢谢李总,谢谢李总。” 李成笑的越发开心了,不住地点着头。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示意二人可以离开,可张建强要出门口时,他又叫住了他。 他说:“记得找几个人专门给他培养培养气质,就凭他现在这样,颜明川往那一站,他就跟个路边的野草一样,怎么帮我们办事?得专门练练,等他练出点样子来再拿来办事吧。” 第25章 最遥远的距离 从李成的办公室出来后,张建强引着沈如海下楼,沈如海低着头走在张建强身后。 二人出了公司的大楼,沈如海被带着来到离公司不远的一处公寓里。 在门口,张建强交给他一把钥匙:“这是钥匙,你这段时间就住这里。” 沈如海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异议,张建强又嘱咐道:“电话要保持随叫随到,知道吗,这几天我会找人培训培训你,你可得拿出十二分的劲,别给我丢人。” 沈如海又是一阵点头,张建强很满意,觉得都说到位了,便要转身离去。 可沈如海开口叫住了他,他结结巴巴的低声问道:“张总,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大概说一说,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他心里真的很不安,这群人突然出现,把他从追债的困境中救了出来,还付清了他赌博所欠下的所有债务,还把他带到这里,平白无故的给了自己一个职位。 就算是他,也绝不相信这样的好事是不需要回报的,很明显,这群人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群人要的是什么。 可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所要的一定是极其沉重,极其丰厚的回报。 自己真的给的起吗? 而且,他对月江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不,是恐惧感。 在漂流在外的这些日子里,无数次,他的梦里都会出现那个男人,多少次从梦中惊醒?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张建强看着他紧张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如海的身体一阵摇晃,现在的他虽然有一米八多的个子,可这几个月四处躲藏的经历让他实在是弱不禁风。 “沈如海,你要记住,是我们明辉救了你的命,所以,只要是我们让你做的事情,你就得去做,知道吗?不然的话,明辉大可以收回之前给你还债的钱,你难道还想过以前那种日子吗?” “不、不、不想。”沈如海颤抖着嘴唇。 张建强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他转身离去,在寒风中抛下一句:“好好听我们的话,不会亏待你。” 沈如海目送着他的背影下楼,出现在马路上,直至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而后,他在寒风中握着那枚钥匙好久,还是转身打开门走了进去。 ...... 别墅里,安然独自待在自己房间里,房间经过张妈的收拾,已经焕然一新,空气也很清新,张妈打开了窗子,房间里的味道散的很快,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凌乱,她双手抱膝,在发呆。 “小姐,我进来了。” 张妈在门外喊了一声,推门进来,她的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杯饮料和一盒药。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嘴里还在微微喘气,看的出来,她来的很急。 “小姐,药我买来了,你吃了吧。” 她打开药盒,取了一粒胶囊出来,递给安然。 而后,她又拿起那杯饮料:“夫人之前送了些柚子过来,我试过了,味道特别不错,我给榨汁了,小姐你喝。” 安然木然的接过,没有一丝犹豫的,全数灌进嘴里,喝的太急,被呛住了,不住的咳嗽,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张妈赶紧拍着她的背帮她缓解。 “阿姨,这药真的有用吗,我不要怀孕,你再给我多吃几片。” 她紧紧抓住张妈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26章 暗流涌动 都是苏晓晴打来的未接电话,安然看了一会,还是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苏晓晴急切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然然,你昨晚没事吧,赵夏说她喝醉了,没有顾到你,我急死了。打电话你也不接。” “嗯,我还好。” 安然低声说道,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嘶哑。 “嗯,我没事。” “昨晚我回家后,想问问你们的情况,给赵夏打电话也没人接,今天到公司见到她才知道她昨晚也喝醉了,怎么样,你之后没事吧,有没有回家?” 苏晓晴焦急的说着,她一直打安然的电话,现在才接通。 “我...我回家了,你、你别担心。” 安然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明明有一堆的话,却说不出来。 “你没事那就好,但是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生病了吗?” 苏晓晴还是察觉到了安然的异常,她关心的问道。 “昨晚喝多了,现在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事。” 安然低声回应着,苏晓晴也感觉到电话对面的她没什么兴致,草草聊了两句后便结束了通话。 挂断了电话后,安然把手机抛在床上,又开始发呆,她开始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片段。 可她不管怎么想,完整的回忆都没有印象,只有零零散散的片段。 灯红酒绿的现场、令人厌恶的笑声。以及...一只有力的手臂.... .....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左右了,安然强撑着下楼,张妈此时正在厨房里忙活,现在也差不多是颜明川回家的时间了,不管怎么,她还是要准备好晚饭的。ωωw..net 很快,和平常一样,外面很快就传来法拉利独特的引擎声,坐在沙发上的安然听到这声音,不自觉的挺直了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颜明川准时的出现在门口,他给人的模样总是一成不变的黑色衣裤和绝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任何表情,一张冷冷的脸。 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安然时,他的表情明显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便恢复自然。 “然然!” 出乎安然意料的,从颜明川身后竟然窜出一个人,那是苏晓晴。 她像个兔子一样用极快的速度来到安然的身前,对着安然好一番打量。 安然有些吃惊,她皱着眉头问:“晓晴,你怎么来了?” 苏晓晴笑了笑,看了一眼颜明川,才对安然说:“和你通完电话后,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下班出门的时候,又碰到了颜总,我就厚着脸皮让他带我来看看你。” 安然看向颜明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便上了楼。 只留下二人在客厅里,显然,这是特意给他们腾地方。 看着颜明川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苏晓晴在安然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说:“然然,我真的好担心你,你不知道我听到赵夏说她也喝醉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着急,果然,昨晚我们不该带你去的。” 第27章 以前 颜明川回房后,脱掉身上的西装,换了一件卫衣,买的时候还是习惯的买了大一码的,松松垮垮的,袖子有些太过长了,整只手都只有指尖露在外面。 房间里很冷,没开空调,口中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颜明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把衣服卷上去了些,随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 这栋他得知了要与安然结婚的消息后特意买下的别墅,虽然是处在整座城市的繁华地带,却也自成一片天地,出自国内名牌建筑师之手,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 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可这些车辆发出的轰鸣在经过几层植被的层层减噪后,早已微不可闻。 透过树木,颜明川能看到外面星星点点的光。 六点多的天,可以说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拨开窗户,双手趴在窗台上,把头探出窗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干燥的空气。 瞬间让他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今天下午在公司的时候,颜明川就察觉到自己难以全神贯注的工作,昨晚的事情还在搅乱他的心神。 坦白的说,他有些害怕,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安然。 明明自己当时是有能力制止事情的发生的,自己也知道安然当时的状态肯定不正常,那并非她的本心。 可是自己非但没有拒绝,反而顺着做下去了。 颜明川知道,那是自己的私念在作怪,他太想得到她了。 这是丑陋的罪孽。 但今天早上安然的反应,让他感到不安、惶恐。 尤其是她胸前如鲜血铭刻的名字,更是让自己说不出的心痛。 纷纷扰扰的思绪充斥整个脑海,令他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紧跟着的是张妈的声音:“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马上下来。” 颜明川回声应道。 他关上窗户,开了空调后便下楼。ωωw..net 当他出现在饭厅时,里面本来还算静谧的氛围随着他的到来破碎了一地。 安然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恨意,被她留下来一起吃饭的苏晓晴也用复杂的目光看过来,张妈则是低头不敢看向这边。 “我吃饱了,晓晴,我们走。” 安然重重的放下碗,筷子一摔,拉起苏晓晴就要离开。 “嗯....” 苏晓晴虽然心里很想吐槽“你才吃了两口”可还是乖乖站起身来。 可这时张妈颤颤巍巍的说:“小姐,你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多少吃点。” 安然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颜明川:“吃什么?看见这张脸我就反胃什么都吃不下。” 说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苏晓晴就上了楼,空间里,立马响起重重的关门声。 张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在一旁唉声叹气。 等到一切都重回平静,颜明川这才走到餐桌边上落座,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本来张妈想给安然补补身子,好不容易炖了老母鸡汤和鱼汤,苏晓晴又突然来访,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几道大菜,今晚的晚餐可谓是比较丰盛了。 只是没想到,安然的脾气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爆,这一切的准备,似乎都落空了。 颜明川盛过饭,他也不去动那些看起来就鲜香味美的菜肴,就着一盘凉拌莴笋慢慢吃着。 等到吃光碗里的饭,将碗筷叠放在桌上,这才轻声对旁边一直欲言又止的张妈说:“叫她们出来吃饭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之后,颜明川整理了一番,便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没开车,身上还是那件懒散的连帽卫衣。 第28章 再也回不到从前 老板见状,笑的越发开心了:“好好好,你们聊,我先忙。” 颜明川轻轻点头:“嗯,您去忙吧。” 老板离开了,颜明川转头看着对面的林书怡,她脸上此刻还是绯红一片,脸红的像会滴出血来。 “学姐,你没事吧?” 颜明川关心的询问道。 “没、没、没事。”林书怡费了好大劲,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颜明川拿起桌上的杯子,站起身来,从林书怡面前的茶壶中倒出一杯棕褐色的茶水,放到林书怡手边,示意道:“喝点茶暖暖身子。” 接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浅浅的喝着。 林书怡端起茶,平复着心情,好一会儿才稳定了情绪,刚才老板的那句“二人世界”着实让她有些乱了阵脚。 苦丁茶入喉,浓烈的苦味在舌尖散开,可苦味散尽后,便是悠长的回甘,强烈的对比下更是令人陶醉。 她喜欢这种味道,就像那句“阳光总在风雨后”,苦尽甘来,才是人生本味,不是吗? 放下茶杯,林书怡感叹道:“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了,李叔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口味。” 她抬头看了一眼颜明川,他的茶杯里暗红色的红茶颜色一览无余,和记忆里的一样。 她笑着说:“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小孩子口味,这么喜欢喝甜的?” 颜明川笑了笑,说:“习惯了,喝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林书怡点点头:“那倒也是,糖算是最廉价的安慰剂了,不过像你这么喜欢吃糖的,倒是少见。” 接着她又向前凑了一点,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颜明川:“不过我很好奇啊,你吃这么多的糖,怎么还是胖不起来?你看看,脸上都没几块肉了。好像比我毕业的时候还要瘦了。” 颜明川摇摇头:“还好吧,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可能是工作有些忙吧,有些费心神。” “也是”,林书怡点头:“你现在是大公司的老板了,肯定不比以前那么轻松了,是不是很累啊?” “应付的过来,还有顾城帮我呢。” “哦,那就好,千万别硬撑就行。” 顾城这个人,林书怡是知道的,颜明川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中感情最好的那个。 “多谢学姐,我会好好记住的。”颜明川笑着,随后又问:“对了,学姐,你现在研究生是明年毕业了吧,以后的打算是什么?回到这里找工作吗?” 他有些好奇。 “是明年毕业,只是、只是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是决定要留在首都工作了吗?这样也好,首都更发达一点,学姐你在那边的待遇肯定会更好点,但是你如果回这里的话,我多少也能帮衬着你点。”颜明川若有所思的说。 “没。”林书怡摇摇头:“我可能会出国,在国外待几年。” 接着她快速解释道:“是去日本,这个机会是我的导师为我争取到的,公派留学,去那边读博士,至少要三年时间。” 她抬起头啦,看着颜明川:“明川,你希望我去吗?” “为什么这么问?这是学姐你自己的事情,不该交给我来评判。” 而林书怡只是看着颜明川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还说:“你别管,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会回月江来工作的。” 颜明川沉默了,他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模糊察觉到了学姐似乎对自己抱有某种特殊的感情。 只是,这叫他如何回答呢? 半晌后,他才抬起头,正视着林书怡,轻声说道:“学姐,我已经结婚了,两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我没有替你做选择的资格,这份责任,我承担不起。” “什么!” 林书怡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猛打从桌上站起来,发出好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店里格外刺耳。 可林书怡却管不了那么多,睁大眼睛,想要从颜明川脸上看出一丝虚假的痕迹。 颜明川的话如同雷霆,狠狠的劈开她没有设防的心。 好半会儿,她才颤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颜明川说:“安然。” “安然、安然...”这个名字对林书怡来说并不陌生,在她大学最后一年的时候入学的大一新生,一进大学就以其姣美面容和温婉的性格而广为月江大学所有男生所知,甚至还闹出了有男生为她打架的事件,为此,连带着安然,都受到了学校的处分,林书怡也曾听同社团的朋友谈起过,只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真人。 当时她对这件事的反应,还有些不屑一顾,不就是个漂亮点的女孩嘛,用得着这么轰动吗?还打起架来了。 月江大学里的很多女生本就跟安然合不来,认为她抢了自己的风头,这件事后,安然的风评急转直下,一时间流言四起。 一起和颜明川兼职的时候,林书怡曾跟颜明川吐槽过这些事,当然,她的消息,全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林书怡喜欢说一些身边发生的事情给颜明川听,颜明川也尽到倾听者的责任,从不喜欢谈自己的看法,只是静静的听着。 只是那一次,颜明川却有些反常,他说:“学姐,我觉得这不是那个女生的错,只是她太优秀了,很多人都嫉妒她,难道不是吗?” 林书怡当时还有点吃惊,这可是颜明川第一次为别人说话,还是素不相识的人。 不过很快,这件小事便被她遗忘了,生活中那么多事情,谁会在意这个呢?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 林书怡无力的靠坐回椅子上,不同于安然修长的身材,她更显得娇小,低头坐在那里小小的一团。 原来命运早已显露了它的痕迹,只是自己太过迟钝了。 颜明川看着林书怡失意的样子,也想不出这会儿该怎么样去宽慰她,只是沉默的喝着一杯又一杯茶。 终于,林书怡开口了:“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颜明川端杯的手为之一顿,随后缓慢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难道我想见见她都不行?” 林书怡满脸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微小到极致的要求,她想不通颜明川为什么不答应。 可颜明川也有自己的苦衷,安然现在恨他恨到骨子里了,他怎么敢让学姐去见她? 第29章 风起 倒不如说他很明白,林书怡在想些什么。 只是不甘心罢了。 但他现在已经走上这条路,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或许让学姐将这份误解保持下去的话,才是对两人更好的选择。 ..... 林书怡走了,颜明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他心里很清楚,此去一别,少说也要三年不得相见了,可是他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跟上去。 这时老板也走了过来,一边看一边擦着手问::“明川,小林人呢,我怎么刚离开一会就没看见她人了。” 颜明川轻声说:“她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很匆忙的就走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都没能好好说会儿话,都是大忙人了啊。” 老板感叹着,仿佛是为二人感到惋惜。 颜明川摇了摇头:“不,这一次能见到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起身掏出钱来,交给老板:“李叔,茶钱你收着,我也在这待了太久,该离开了。” 可老板却摆手示意:“你到我这来谈什么钱,别弄这么生分。” 颜明川还想给,可老板却再三推辞,无奈,他只得将钱重新收回口袋。 出门的时候,老板送他到门口。 站在门口,颜明川再一次向老板道了别,便转身离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慢慢的在路上走着,他的心情此刻有几分沉重。 本是想出来散散心的,可谁知.. “唉...”颜明川不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颜明川拿出来一看,心下当即一紧。 是他派出去监视沈如海的人打过来的。突然打电话过来,会有什么事? 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怀揣着疑虑,他按下通话键。 一接通,对面惊慌的声音便传过来:“颜总,沈如海被人带走了!” “什么!”颜明川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天的事情。”那边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两天前?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颜明川的语气瞬间冷下来了,即便是隔着电话,对面的人也感到极大的压迫感。 他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硬着头皮解释道:“颜总,我怕您责怪,就想着自己先补救补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这就、就耽搁了两天。” “补救?哼!”颜明川冷哼一声:“那你补救出什么没有?” 对面的人不敢答话。 颜明川紧接着又说:“你的错我先不和你计较,但是现在我要得到当时最完善的信息,你记得什么就都给我说出来。” 对面的人听颜明川说先不计较,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和颜明川说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半晌后,颜明川挂了电话,靠着路边的行道树靠坐下来,路上没什么人,因此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 据下属所说,沈如海拿到那笔钱后,离开了本市,在沿海的地区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不过还是改不掉赌博的习惯,五百万不过半个来月就输了个精光,之后一直在街头流浪,偶尔会去打几天零工,不过钱到手后又很快会被输光,期间沈如海不是没有动过回来的心思,不过都被下属拦下来了。 可就在前几天,沈如海却忽然被一群黑衣人带上车绑走了,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颜明川派在那里的几个人根本就拦不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如海被带走。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绝对不是沈如海的债主们找来的。 现在的沈如海,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颜明川抬头,冬天的时候,行道树的叶子也都落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天上的月亮,被枝丫分成大大小小的块,好像被切开的冬瓜糖。 看了会月亮,他站起身来,继续朝家里走去。 到家后,一片寂静,颜明川静悄悄的上楼,房间里因为早就打开了空调,暖洋洋的。 他打开热水,灌满整个鱼缸,随后整个人躺了进去。 一到冬天,身上的旧伤就会在晚间隐隐作痛,像这样泡个热水澡简直是莫大的享受。 泡完澡后,他换好衣服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关了灯。 在黑暗之中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安然和往常一样,很晚才起床,她毕业之后就待在家里,没有固定的本职工作。 坦白的来说,她就算不工作,颜明川也不会少了她的钱用,不过安然不屑于用他的钱,连父母给的钱,安然都不屑于去用,在她看来,他们也是帮凶。 现在她赚钱的来源便是靠着自己的一手好画工,给人画插画。 安然的画画得很好,因此,每个月的收入倒也不菲。 今天她正好要出门去交稿件,一般她都是在电脑上画的,不过这个客户点名了要手绘稿件。 双方约定了地点,安然穿戴整齐后便准备出门。 来到院子里,她有些惊讶的发现,上次被自己遗落在酒吧的那辆卡宴,竟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 在车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一男一女,穿着笔挺的西装的人。 见到安然出来,穿西装的女人抬脚走上前来,对安然鞠了一躬:“太太。” 安然有些疑惑,用手指着自己,问:“你们是在叫我?” 女人点点头:“是的。” 接着,她转过头,示意男人也上来,对安然说:“太太,颜总有吩咐,今后您出门的时候,我们都要在身边跟着。” “你说什么?”安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颜明川让你们监视我?” 女人摇摇头:“颜总只是担心太太的安全。” 安然气急,这分明就是监视,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在心底对颜明川的抗拒不由又增加了几分。 她冷着脸:“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任何人跟着我,麻烦你们回去吧。” 穿西装的两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未动分毫。 安然无可奈何,眼前的两人显然只会服从颜明川的命令,自己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本想回屋,可自己已经与人约好了,不去的话就是失约,是对客户的不尊重。 她也只能继续冷着脸往外走,男人见状拉开车门,示意安然可以上车。 但安然视若无人的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女人也不恼,紧紧跟着安然,还示意男人跟上。 第30章 开始行动 安然出门总共有四五个小时,在这四五个小时里,颜明川派来的两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们好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不管安然用什么办法,甚至是恶语相向,也一直保持着那职业化的微笑。 交完了稿,从约定的咖啡馆出来,门外两人依旧在等候着,安然还本想上街逛逛的,可见到两人便也没了那心思,气鼓鼓的回了家。 瞧见着安然进了别墅的大门,两名下属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随即转头便向颜明川汇报安然的行程。 盛景大厦里,颜明川坐在办公椅上,面朝落地窗的方向,目光随意的看着,像是要从脚下的城市中硬生生揪出一个人来。 “嗯,我知道了,你们干的很好,继续保持。” 挂了电话,颜明川把身体转过来,重新面朝着办公桌,上面文件堆积成山,可他却似乎没有动要去解决的心思,只是发呆一样看着手里的手机。 他想,自己现在可真像一个变态。 仅仅是一个名为沈如海的人不见了,就让他有这么大反应,还真的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啊。 心好乱,可是只有用这种办法,他才能确保安然能留在自己身边。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的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悄然出现,上一次自己像这般感到不安,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还是上小学的时候,知道爷爷不是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已经死去了好几天的那个时候吧。 真巧啊,那也是冬天,也是临近年关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不同当年了,颜明川直起身坐的挺拔,环顾着自己的办公室。 精致的装修,华贵的吊灯,这一切都在彰显着如今他的地位。 现在自己有能力去改变,去争取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小孩子了,他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了。 “洛书。”他唤来自己的秘书。 “颜总,有什么吩咐。” “你去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开个会,务必通知所有持股的人员到场。” “知道了。”杜洛书推了推眼镜,应下,随后便顺着颜明川的吩咐办事去了。 颜明川重新取过桌上的文件,继续看了起来。 对于沈如海这件事,他已经可以肯定,是那些和自己是对头的公司搞出来的,想借由沈如海和自己妻子之间的关系来对付自己。 既然如此,在被动防守的同时,他也要主动进攻了。 既然你躲在暗处不肯出来,那就让我来大闹一场吧,看你现不现身。 ...... 晚上,颜明川并没有向以往一样,在晚餐的时间点回来,不过安然可不关心这个,出于私心,她甚至希望颜明川永远都不要回来也许会更好。 独自一人在饭厅吃了张妈做好的饭菜,安然便上楼了,她最近接到的订单不少,可要加班加点的完成。 直到晚上九点多,客厅内才有一阵声响传来,那是颜明川回家了。 安然皱眉听着门外的声响,心情顿时就恶劣了起来,不过她摇摇头,继续把心思放在画画上,只要颜明川别来招惹她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安然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把工作状态的安然的思绪唤了回来。 “应该是张妈送吃的来了。” 安然心想着,上楼前,她嘱咐过张妈,让她给自己备点夜宵。 她赤着脚从床上走下,走到门旁,准备开门。 可门才拉开一条缝,一只皙白的手臂便强硬的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吓得安然花容失色。 那不是张妈的手! 是颜明川! “不要!”安然惊慌的想将那只手推出去,关上门,可她的力气怎能和颜明川相比,再加上颜明川一只手已经伸了进来。 她的抵抗简直就是无用功,颜明川轻而易举的就闯进了她的房间。ωωw..net 他只穿着一件睡衣,脚上有一双棉拖鞋,腋下还夹着一床被子。 反手关了房门,颜明川靠着墙,看着安然。 “你要干什么?”安然的脸上都是惶恐,不安的看着颜明川。 难道他又要跟以前一样?兽性大发?把自己给..... 顿时,安然的脸上一片血色,她颤颤巍巍的退到墙角,手无助的攥着自己的衣角,紧张的瑟瑟发抖。 对于她的反应,在颜明川的意料之中,他先是沉默,将手中的被子放到安然的床上,才定定的说:“从今天起,我会和你住在一起。” “你吃错药了吧?”安然简直要跳起来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才说什么?他的意思是以后都要和自己同床共枕吗? 不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要! “不行。”她颤抖着开口。 “我们是夫妻,同床而眠是很正常的事情。” 颜明川平淡的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可是安然拼命的摇头,她绝对不能接受这样,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那本该交给沈如海的东西已经失去了,现在,颜明川这个荒唐的要求,她绝对不能答应。 这样的话,不就是对如海最大的背叛了吗? 她不想做那么差劲的女人。 她的背紧贴着墙角,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你现在赶快给我出去,要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的威胁虽然幼稚,可其中的抗拒显而易见,对此,颜明川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在床上坐了下来,然后淡淡的说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要沈如海好看。” “嘶——”安然深吸一口气凉气,他又拿沈如海来威胁自己,怎么能这么卑鄙? 她艰难的开口:“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和你结婚,你不会动他。” 颜明川不屑,嗤笑道:“确实,我和你结婚了,但是这两个月来,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妇吗?你知道的,我要更多。难道,你想见到沈如海受伤吗?嗯?” 他歪着头看着安然。 “不....”安然从喉咙里想要说出拒绝的话,可是如果她拒绝了,颜明川恼羞成怒,真的对如海动手怎么办?那个“要”字便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第31章 推手 “你真是个卑鄙小人!”安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充满恨意的话语入耳,颜明川的心里一阵刺痛,可他表面上还是微笑着,云淡风轻的说:“是啊,我卑鄙,但我是商人,往往采取最有用的手段,难道不是吗?” “你!” 面对颜明川的话,安然感到一阵无力,确实,沈如海就是她的软肋,而颜明川,牢牢把握住了这一点。 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只能闭着眼走下去。 双脚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安然无力的滑落,倚坐在墙壁边上,冰冷的墙壁让她的心也失去了温度。 颜明川却步步紧逼:“那么,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我....”安然惶恐的抬头,她多么希望此刻有人能带她逃离这里,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她抬头看向房门那边,颜明川坐在床上,如果她想跑出去,离开这个地方的话,也不是办不到。 可是..如果自己拒绝了他,如海怎么办? 安然紧咬着嘴唇,不知不觉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轻轻的抽泣着。 颜明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忽然很想放弃这种逼迫,见到安然流泪,从来不是他想要的事情,他希望安然幸福快乐,脸上能时时洋溢着甜美的微笑。 可是他别无选择,沈如海已经脱离他的掌控,安然近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让他实在是没有安全感,他只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更进一步,将安然牢牢捆绑在自己身边。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如果让安然回到沈如海身边,那才是灾难的开始。 “唉...”颜明川长叹一声,起身上前,蹲在安然身前,伸出右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紧靠着她的耳朵低语:“安然,其实只要你愿意,幸福是唾手可得的。” 他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安然流着泪,闭上双眼,认命般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绝不能食言,不许伤害他。” 颜明川自知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轻轻点了点头,郑重的承诺道:“我答应你。” ...... 半个月后。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盛景也像往年一样,大部分员工都回家过年去了,大楼内部一时间变得空荡荡的。 颜明川坐在办公室前,翻阅着今年的报表。 总体上来说,今年的盛景的发展势头仍然不减以往,不光是占据了更多的本地市场,而且海外的项目也颇有起色, “差不多也该蹦出来了吧。” 颜明川心里暗暗思忖着,半月前召开的会议上,颜明川亲自指示,加快市场占有的脚步,如今已经见了几分成效,月江本市的其余同业务范围的公司这半个月里如同遭遇雷霆打击,几乎个个伤筋动骨。 而这,正是颜明川想要看到的。 刚好又恰逢年关将至,给他们松松脖子,这一段空余出来的时间,那个带走沈如海的势力一定会紧紧抓住。 到时候,一切便都明了了。 关于这个势力是谁,颜明川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模糊的猜测,不过他并不急着揪出来,有的时候,看对手垂死挣扎倒也是一番乐趣。 合上文件,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待接通后,他很温柔的对电话那头说道:“然然,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安然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你说。” “我想我们能不能提前去给爸妈拜个年,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过年的时候我想回一趟老家....” 颜明川说出自己的想法,虽说结了婚,可是在过年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能陪在爷爷身边,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他还没说完,安然便淡淡的丢过来一句:“你喜欢就好,我没意见。” 便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颜明川无奈的摇摇头,眼底有些黯然。 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颜明川站起身来,给安然发了一条信息。 “那就这样定了吧,今晚就过去,我和他们联系,下午我们去买点礼物。” 消息发出后,颜明川又和安书志通了电话,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之后,安父并没有什么不满,对于今晚的聚餐也应承下来。 之后,颜明川便将手里的事务做了简单的收尾,一些闲杂事等被交给杜洛书处理。 交代完毕后,颜明川便也离开了公司。 他驱车回到家,安然一直呆在房间里面画画,见颜明川推门进来,她也只是抬了抬眼,没什么反应,继续着挥舞着手上的画笔。 颜明川笑了笑,走到她身后,俯身轻轻从背后将她抱住,脑袋搭在安然一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好闻的薰衣草香,好奇的问:“你在画什么呢?” 感受着颜明川熟悉又陌生的怀抱和传来的体温,淡淡的桂花香气将她萦绕。 安然不由自主的低下眼,小声回道:“客户自己写的书,从我这定了封面,除夕前要交稿。” 这些天来,颜明川果真如之前所说,和她住在了同一个房间里,睡在一张床上。 唯一庆幸的是,颜明川没有逼迫着和她做那种事,否则,那是真的生不如死。 “你画的好可爱啊。”安然的画板上,是一条落花纷飞的人行道,有两个q版动漫小人牵着手走在上面,似乎还穿着肥大的校服,一男一女,相视而笑,女孩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巨大的泰迪熊,青春的气息澎湃而出。 只是画作的完成度并不高,很多地方都还是简笔的线条,很多步骤都还没有完成,想要在除夕之前交稿看起来有点难度。 “能按时交吗?要不要我找人帮帮你?”颜明川低头,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有把握的。”安然可不想欠下颜明川的什么人情,几乎是话一出口便被她利索的拒绝了。 第32章 回来了 颜明川本想带着安然一起去买东西,不过见到安然还有未完成的工作,而且又拒绝了他的帮助,他也只得将今晚的行程告诉她,然后自己独自出门了。 颜明川离开后,安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和颜明川同处一室,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即便他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对她也总是和颜悦色的,可安然一联想到这张脸的主人对她做了什么事之后,只会觉得窒息。 放下手中的画笔,安然伸了个懒腰,优雅的曲线毕露无遗。 这时,她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安然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并没有印象。 安然只当是什么骚扰电话,划走后并未理会,她拿起手机,点开拨号界面,想给苏晓晴打个电话疏解疏解心情。 可那个手机号码却很有毅力,接二连三的不断打过来,没办法,安然只能接起。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接通后,却没了回复,但安然很确定电话那头是有人的,因为她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您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依然是没有任何回复,就在安然不耐烦的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出声了。 安然想要挂断电话的手顿时僵在原地,顷刻间,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他说:“小然,是我。” 天哪!这朝思暮想的声音安然怎能分辨不出来。 是沈如海! 刹那间,多少回忆涌上心头,多少话堵在口中想要说出,可是说出来之后,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如海,你去哪了?” 泣不成声,或许这是此时安然的样子的最贴切的比喻。 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了画纸,颜料被晕染开来,像是一朵朵粉色的桃花。 “我....”电话那头,沈如海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安然的哭泣声狠狠揪着他的心弦,那些准备好的话,都无从说起。 可是他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一脸和善的看着自己的张建强,便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小然,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想和你说,有空和我见一面吗?” “有空的,可以的,我现在就来。”安然根本没有思考就应了下来,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如海的事情。 沈如海的声音很疲惫,见安然答应,他便低声闷闷说道:“那就约在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安然握着手机久久的站在原地,巨大的喜悦让她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沈如海回来了,还联系了她,是来带她走的吗?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了,这样想着,安然的手都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她以极快的速度潦草收拾了几件衣服,把藏起来的存折揣到身上,都是这些年她一点一点存起来的,安然相信,凭着这些钱,再加上她和沈如海两个人努力,以后的生活是绝对不用发愁的。 片刻后,她便匆匆拉着一个拉杆箱下了楼,正在客厅打扫的张妈见安然这副架势,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是要出远门吗?” 安然停下脚步,“扑通”一声朝着张妈跪了下来。 张妈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回过神后,她连忙上前想扶起安然:“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安然固执的跪在那里不肯起来,哭着说:“阿姨,我求你帮帮我。” 张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经历,慌乱的将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不断的说:“小姐,别这样,你有什么事就说,只要能帮到你,我什么都会做的。” “真的?”安然泪眼朦胧的看着张妈。 张妈看着安然这幅模样,心疼死了,她也算是从小看着安然长大的,对她的爱,不比那些血亲少。 “真的。”张妈大力将安然从地上拉起来,按到沙发上,安然断断续续的向张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听完后,张妈惊讶的嘴都张成一个o型,她没想到,安然竟然要和沈如海私奔了。 “如果颜明川回来,还请阿姨尽量为我多争取些时间,这份恩情,我以后当牛做马都要报答您。”安然再次诚恳的拜托张妈。 张妈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般向安然开口:“我知道了,小姐你放心去吧,我会努力不让先生....”说到这里,张妈顿了顿,改口道:“我会努力不让他起疑心的,小姐您走的越远越好。” “谢谢你,阿姨。”安然感激的看着张妈,再一次道了谢,然后飞奔出门。 该说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吗?之前颜明川在安然身边安插了保镖,只要出门,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可现在由于颜明川对安然的戒备已经稍稍松懈了,再加上春节就要到来了,两名保镖便也暂时离开了她的身边,回去过年去了,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安然逃跑的难度将会提升不少。 安然站在马路上,很快便拦到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咖啡馆的地址后,直到车子开动,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幅一幅飞速向外退去,安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心头,多日来笼罩在心头,几乎让她窒息的阴霾也在一瞬间全部散去。 怀揣着激动、期待的心情,安然来到咖啡馆,付了车钱后,她推门进入,四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沈如海的身影。 安然便寻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她紧紧的盯着店门口,全神贯注的看着进入咖啡馆的每一个人的脸,生怕不小心就会漏掉,安然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难熬。 渐渐地,焦躁的情绪开始浮现,安然心里开始有些惶恐。 “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是不是对我生气了,讨厌我没有去找他?” “这会不会是颜明川玩的把戏?” ....... 杂乱无章的思绪充满着大脑,安然紧张的扣着自己的手指甲。 不过,这一切有理的,没有理的猜测,都在那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后烟消云散。 第33章 见面 那一刻,安然的世界都清净了,她的眼中只能看到那一个身影。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喜悦的泪水充满眼眶,安然想要说些什么,可她却发现自己的嘴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能再相见,真的太好了。 只要能看到你,就好。 奋不顾身的起身,冲入他的怀中,安然放声大哭,沈如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他的眼里,有不可见的复杂。 等到哭够了,安然才抬起头来,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摩挲着,泪眼婆娑的说:“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我知道。”沈如海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他拥着安然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的为她擦去每一滴眼泪,安然乖乖的坐着,任由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庞。 她安静的靠在沈如海的身上,头顶着他的胸膛,用力的嗅着久违的栀子花香,双手揉捏着沈如海放在腰间的左手,她的脸上满是心疼:“你瘦了。” 现在的沈如海可谓是瘦骨嶙峋,两颊上的肉都几乎消失不见,手指摸上去尽是骨节,简直就是皮包骨的状态。 不用说,在这段消失的时间里,他受到多大的折磨,想到这,安然对颜明川的恨又深了一分,明明答应过她的,只要自己听他的话,就不会伤害沈如海,可为什么..... 但是庆幸的是,从现在开始,他们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噩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去开始全新的生活。 她抬起头,充满希冀对沈如海说:“如海,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好不好?” “你看。”安然掏出身上的存折,小心翼翼的双手捧到沈如海面前:“我有钱的,我们离开这里,去火车站随便搭上一辆火车,世界那么大,去哪里都可以的。” 可沈如海却没接她的话,只是沉默着,欲言又止。 安然有些焦急:“怎么?你不愿意吗?你嫌弃我了?” 沈如海的反应让她心里没底,难道他在意自己是结过婚的女人了? 半晌,沈如海才开口,他蠕动着嘴唇,吞吞吐吐的问:“小然,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用?” 安然使劲的摇头:“没有,在我心里,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不!”沈如海打断她的话,惨笑着说:“我守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别人抢走,还被颜明川算计,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还被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哈哈哈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沈如海痛苦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安然的心都要碎了:“这都不是你的错,只是颜明川他太卑鄙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他永远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沈如海却反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难道我们就只有逃走这一条路吗?小然,我不甘心。” 安然有些迟疑,她没料到沈如海会是这个反应,弱弱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沈如海双手扶着安然的肩膀,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仇恨,每个字都在滴血:“我要让颜明川付出代价,也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痛苦!” “可是...我们斗不过他的。”一想到要和颜明川做对手,安然就从心底否认了这个可能,因为,颜明川这个人简直就没有破绽,从他的发家史来看,短短几年内,就能让一家巨无霸公司平地而起,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他的对手感到无力。 尽管心里再认同沈如海,安然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沈如海,远不是颜明川的对手,不论是从为人处世、权力、财富上,都是没有可比性的。 “不,有办法的,我现在背后有了依靠,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他拿捏的沈如海了。”沈如海双手的力气越发大了,安然的肩膀被他捏的生疼,可沈如海却不自知,双眼紧紧的盯着安然,疯狂的有些陌生。 直到安然疼的叫出声来,沈如海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双手:“对不起,弄疼你了,我太冲动了。” “没事。”安然勉强的笑着,刚才的沈如海,真的好陌生,说实话,她有些被吓到了,可这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颜明川,如果没有他的话,沈如海一定还是那个开朗阳光的记忆里的少年。 她摇摇头,问:“你刚才说的‘依靠’是怎么回事?” 沈如海连忙向她解释:“我现在在一家叫明辉的公司上班,薪资很高,是他们把我从颜明川手中救出来的,小然,明辉也是大公司,现在我有能力和颜明川对抗了。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们可以很容易就让那个家伙付出代价。” 安然的眼底蒙上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明辉这个名字她听说过,是之前父亲和颜明川谈话时候提到过的,从他们零零散散的对话中,安然知道,这是一家和颜明川经营的公司同业务的公司,而且现在在走着下坡路。 这么一家公司,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却突然出现,不仅救走了沈如海,还对他委以重任,想想沈如海的身份,其中的用心,昭然若现。 低头思考了一会,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系,安然决定还是劝沈如海和她一起离开这里,不要去趟这趟浑水,太凶险了,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以没有很多钱,但是肯定是快乐的。 她向沈如海着急的解释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沈如海却像完全没听进去一样,一意孤行。 他只是问:“小然,你爱我吗?”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问题下土崩瓦解,安然本身就对沈如海心怀愧疚,被他这么一问,那些劝言就堵在胸口,再也说不出来了。ωωw..net 紧接着沈如海又问:“如果你爱我,那你就应该知道颜明川让我有多么痛苦,为什么你要阻止我报复他,小然,你变心了吗?” 她张着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最后,她轻轻靠在沈如海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第34章 逢场作戏 见安然松口,愿意帮他,感受着她口中呼出的热气让自己的胸口暖洋洋的,沈如海心里头沉甸甸的,他伸手向窗外一招,不一会,张建强便从外面走进了咖啡馆。 他很随意在二人对面坐下,安然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疑惑,她把目光转向沈如海,带着些许询问。 沈如海连忙把安然从怀里放开,整了整衣服,对安然介绍道:“这是我的上司,张建强先生,就是他带着人把我救出来的。” 安然打量着张建强,很普通的一个中年男人,随处可见的那一种,但是安然很不喜欢眼前人的眼睛,滴溜溜的四处转来转去,跟做贼一样。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场会面,就是眼前人所筹划的,现在,他要说出自己的目的了。 “颜太太,您好。”张建强微笑的说道,他使用了“颜太太”这个对眼前两人来说,都极为敏感的称呼。 果然,沈如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桌下的手紧紧握着拳,青筋毕露。 安然也瞬间冷了脸,她看着张建强,没好气的问:“你什么意思?” 张建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什么?随便叫叫。” 服务员送上一杯咖啡,张建强伸手拿起喝了一口,端着杯子,戏谑的看着二人。 他慢悠悠的说:“大家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而我们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颜明川,扳倒了他,大家才有好日子过,明辉才能重现往日荣光,而你们小两口也才能双宿双飞,不知道安小姐想清楚了没有,帮助我们可就是帮你自己。” 安然紧咬着嘴唇:“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能扳倒他,你们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了,不是吗?” 张建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他竟然毫不避讳的承认:“的确,明辉现在是遭遇了一些挫折,但是只要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是能够重整旗鼓的。” 他话锋一转,手指着沈如海:“安小姐请看,沈如海的出现不正代表,明辉是有能力和颜明川博弈的吗?我们所缺少的,只是时间罢了。” “而且...”张建强卖了个关子。 “而且什么?”安然问道。 张建强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而且我们已经和沈如海签订了合同,他将在明辉工作五年才可以离去,要不然,明辉有权追回之前为了带他出来而付出的钱财。” “多少钱?” “也不多,也就....”张建强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二十万?” 摇头。 “二百万?” 还是摇头。 “安小姐,整整两千万,若是安小姐认为可以拿出这笔钱的话,我们倒是不介意终止这份合同。”张建强微笑着,却说着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两千万.....”安然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口干舌燥,她吞下一口口水,看向沈如海:“如海,这是...真的吗?” 沈如海面色难看,可他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怎么、会、要这么、多的。” 安然艰难开口询问。 张建强不屑的说:“安小姐,对于赌徒来说,两千万可算不上什么。” “什么?赌徒?” 安然瞳孔骤然一缩,带着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沈如海,怎么可能?赌博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如海的身上。 沈如海感受到她的视线,别过脸去,不敢和她直视。 他说:“小然,我也不愿意的,但是颜明川逼我,如果我不去赌的话他就要我的一只手,我没办法。” 诚恳的话让安然别无选择的去相信,虽然心里波涛翻涌,但她努力稳住心神,握住沈如海的手,柔声说:“我相信你。” 沈如海感激的看着她,安然报以一个微笑。 接着,她转过头看着张建强冷声问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张建强面带微笑的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见安然答应,他便说:“安小姐很痛快,很好,我们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安然不说话,看着他,张建强直起身来,对她说:“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关于我们想要安小姐帮的第一个忙。” 他一只手敲着咖啡杯壁,一边说:“这些日子颜明川逼得很紧,盛景明明已经有占掉了六成的本市基本盘,但是他却妄想将整个月江的市场都纳入囊中,这些天我们的订单被盛景抢走了不少,我希望安小姐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颜明川停下这次的行动,并且以后不要再把手伸得过长。” 安然失笑:“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去干扰他的决策?” 张建强也不急,慢慢解释:“安小姐,据我们的调查,您在颜明川心里的地位可不同凡响。在和您结婚前,颜明川一直就住在公司里,工作起来根本不知道时间,但是和您结婚后,颜明川不仅在市中心买下价值近亿的别墅,而且除了极少数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在七点左右回到家里与您共进晚餐,根据我们对这个老对手的了解,他从不做多余的事情,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们,您对于颜明川来说,是特别的人。” 末了,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或者可以这么说,颜明川他很爱你。” “您完全可以利用他对您的这份爱,去配合他演出,来帮我们渡过难关,吹吹枕边风什么的,我相信这些对安小姐来说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 安然紧咬着嘴唇,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内心剧烈的挣扎着,今天这场会面,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本以为是和爱人久别重逢,随后奔向天涯,却不曾想一步一步陷入商场斗争的漩涡之中。 要让她和颜明川逢场作戏?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些,她抬起头,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如海,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沈如海能说一声“不行!” 可是她看到的,是沈如海充满期盼的眼神。 低下头去,过了好久,安然才低低的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 第35章 片面 只要是你所希望的事情,那么我都会去做。 因为。 我爱你。 脑袋昏昏沉沉的,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作呕,忽然有一种很想吐的感觉,安然尽力忍住,脸色苍白的紧。 事情已经谈完,也得到了安然的承诺,张建强很满意,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见张建强离开,沈如海本想跟上,可还是犹豫了几分,重新坐回沙发上,小心翼翼的问安然:“小然,你没事吧。” 安然虚弱的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做出刚才的承诺,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难得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还是安然出口,打破了寂静,她打起精神,问:“如海,他刚才说的你赌博欠下两千万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也不相信,沈如海会是去赌博的人,在她的记忆里,沈如海永远是温柔可亲,细心的那个大男孩,她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赌博”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还被人抓住了把柄,加以利用,成为别人手上的一把刀,这样的事实,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刚才当着外人的面,她不想去问,现在这里只有他们,她希望沈如海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我...”沈如海低下头,声音略微嘶哑,已带了点哽咽。 “没关系的,只要你和我说清楚,我们一起去面对。” 安然柔和的鼓励,让沈如海泪流满面,很少见的,他脆弱的样子狠狠击中了安然的心脏。 沈如海缓缓道来:“我们毕业的时候,对于我们的未来,我很不安,小然你的家庭条件那么好,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希望只靠着我自己的力量就能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每天都在想着该怎么赚钱,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一个人,他说能带我赚大钱,我挡不住这个诱惑,就决定去跟他看看,没曾想他说的是赌博。” “一开始确实是赢了不少,我看着那些钱只觉得眼睛都在发热,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我想着,按照这种赚钱的速度,只需要短短几个星期,我们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但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安然焦急的询问。 “后来...”沈如海摇摇头,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仅仅是回想当初发生的事情,便让他遍体生寒。 “后来就开始输了,一直输一直输,等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不仅之前赢的钱全部都输完了,还背上了一百多万的外债,到这时,我第一次见到颜明川,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阴谋。” “颜明川替我还了钱,还给我五百万,他的条件是让我离开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月江,小然,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沈如海悲痛欲绝的说着,安然也为之流泪,颜明川这个畜生,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沈书海的倾诉仍然没有结束,他声泪俱下的向安然披露颜明川对他做过的一切:“我想着,拿上这五百万,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只要等到我有足够的本事,我就回来带你走,但是我还是低估了颜明川的恶毒,我去了沿海的一座城市,一下飞机就被一群人绑走了,在那里,他们逼着我继续赌博,如果我不干的话,就要砍掉我的一只手,那两个月我过得生不如死,直到偷听到他们打电话向颜明川汇报,我才知道,他一直都没有打算放过我。” 沈如海掀起袖子,给安然看他伤痕累累的手臂,那上面新的旧的疤痕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多的数不清。 一条一条刻在安然心间。 连手臂上都有这么多伤痕,更不用说被衣服盖住的部分了,可想而知,那是多么的触目惊心。 二人相拥着,撕心裂肺的哭着,在寂静的咖啡店里突然有这样的动静,让其他顾客的目光都被这里吸引,对着这一对奇怪的人议论纷纷。 或许是觉得不妥,服务员硬着头皮上来提醒两人:“二位客人,这里是公共场所,请保持安静。” 二人这才分开。 安然抽了抽鼻子,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掏出自己带来的存折,按在沈如海的手里:“如海,一切都会过去的,这里是我存的一点钱,你先拿去用,以后在职场上少不了要用钱的地方,你尽管用,我会努力赚钱存进去的。” “小然....”沈如海颤抖着手接过,百感交集,又紧紧抱住安然。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等到我有能力了,我就带你走,我们永远的离开这里。” “嗯!我等你!” 安然重重的点头。 ..... 颜明川开着车,上街买今晚要带过去的礼物,本来想带着安然过来参谋参谋的,可安然还有工作在身,这些事交给秘书的话也不好办,他只能自己动手了。 其实他对挑选礼物这种事完全是一窍不通,从小到大,很少有人送礼物给他,他也很少送礼物给别人,人情往来这种事对他们家来说基本没有,平常公司之前的来往,也大多交给秘书去办,他只负责出席就行。 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不过还好,月江的高级商场里,什么都有。 在导购员的热心讲解下,加上颜明川又不缺钱,磕磕绊绊的,总算是买到了姑且还算心仪的东西。 抱着东西,付了钱,颜明川便准备离开,可经过一家卖衣服的店时,里面的一件衣服吸引了颜明川的注意。 颜明川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 他径直走向那件衣服。 一件纯白的如同羊脂玉的长款女式风衣,优雅简约,却又不失那份高贵。 颜明川很喜欢风衣这种款式的衣服,在他看来,风衣简直是人类设计出来最好看、最实用的衣服,很耐脏,能穿很久,而且冷的时候还能拿来当被子盖。 见有客上门,服装店的销售连忙迎上来,对颜明川说:“先生您是看上这件风衣了吗?” “嗯。”颜明川点点头。 安然穿上这件一定很好看。 他这么想。 第36章 碰面 服务员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先生,这款风衣是国外知名设计师设计的,用的面料也非常高级,所以价格上可能会有一点小贵,您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就要这款,我老婆穿着应该会很好看。”颜明川上手摸了摸,打定了主意,笑着说,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报出几个数字,服务员喜不自胜,这一单卖出去,她拿到的提成可得顶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她迅速地为颜明川取好了货,包装好后交给颜明川,颜明川接过手,礼貌的向她道了声谢,还对她笑了笑。 这种大型商场里里,服务员挑选的也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颜明川这一笑,把服务员都看痴了。 他本来就长得极为好看,明眸皓齿,服务员害羞的低着头,不敢再去看,连颜明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她回到同事边上的空位上坐下,手还摸着犹自发烫的脸颊,意犹未尽。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啊.......” ....... 颜明川出了商场,找到自己的车,把手头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放进后备箱后,他直起腰来,看了眼表,是下午四点出头,离他出门不过一个多一点小时。 时间还早,晚上的家宴是定在七点半钟,离现在还有三个来小时。 从他们的住处前往安宅,大约三十分钟的路程,因此,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裕。 “要不,趁这个空闲去给李叔他们拜个年吧。” 颜明川心想着,他已经定好了计划,明天上午回老家,准备在那里住到年后再回来,临走前,他还是想去那家小茶馆去看看老夫妻俩。 自从爷爷死后,直到自己18岁前,颜明川都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春节,还是在那家小茶馆里,才感觉到了那种久违到陌生的温馨,和爷爷一起过的春节的记忆已经随着年华的逝去渐渐地模糊不清了,可是在小茶馆里发生的一切都还如同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他想去看看,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打定了主意,颜明川上车,朝着月江大学的方向驶去。 冬天的马路有些湿滑,颜明川开的不快,转过一个弯,他已经来到月江大学附近,前面是一条美食街,虽然大学放假了,可这里离市中心不远,人还是很多,如果开车的话估计会耽搁很久,他今晚还有约,不能在这消磨时间,于是颜明川找个地方停了车,带上车里的几包好茶叶,准备当做礼物,颜明川反手关上车门,准备直接走路过去。 小茶馆的入口,在街道的尽头,他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过整条街道,在每一所大学的附近,都会有这么一条街,上面开满各种稀奇古怪的店铺,满足年轻学生旺盛的好奇心。 颜明川记得自己读大学的时候,这条街就已经有这么繁华了,但是当时的自己没什么钱,不单是学费,每天甚至还要为了饭钱发愁,向来是没什么机会到这里来看看的。 当他不再为金钱发愁了,却又陷入了永无休止的工作中,一天到晚忙得天昏地暗,很难抽出时间。 “等到年后,空几天出来陪着然然四处走走吧。” 心里这样想,颜明川觉得,和安然在一起的时间,还是要更多点才好。 他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只要想到安然,他的心瞬间就柔软下来了。 是啊,她是他的救赎,黑暗生命里照亮他前行的那道光,至今颜明川还记得那一只苹果糖的味道,是那么的勾人心魄。 从那一刻起,他就追寻着她,而现在,他终于把这束光揽入怀中了。 即便被烧得体无完肤,他也无怨无悔! 颜明川脸上的微笑,在透过路边一家店的玻璃,看清里面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 咖啡店里,安然和沈如海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人影,沈如海收下安然给的存折,两人再次紧紧相拥在一起,把头埋在颈窝里,索取着对方的气味。 可安然却感到,自己的后领上传来一阵巨力,让她难以抵抗,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抽离了沈如海的怀抱,一条纤细的胳膊有力的禁锢着自己。 她费力的仰头去看,想要看清这个人是谁。 看清来人的脸后,她险些失声:“颜明川!” 颜明川低头,看着她凉薄一笑:“是我。” 沈如海从沙发上站起,如临大敌,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颜、明、川!” 颜明川却当他是个空气,并未理会,只是给了他一个冰凉到骨子里的眼神,沈如海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其中蕴藏的凉意让他脚下一软,用手在背后扶住桌子才不至于坐下去。 对于沈如海丢人的反应,颜明川报以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便不顾安然的反抗,拉着她出了咖啡店。 沈如海只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脚步不曾挪动分毫。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赶紧放手....” 颜明川也没了再去小茶馆的心思,他拉着安然的手,一路穿过整条街道,安然仍是不断叫骂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只是徒劳,倒是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视。 颜明川不管这些,他的脑海中,现在只有刚才安然与沈如海深情拥抱的画面,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刺眼了。 阴沉着脸,颜明川把安然塞进副驾驶,自己紧随其后,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在她身边坐下。 手扶着方向盘,颜明川并没有发动车子,而是看着窗外,目光停留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年轻情侣身上。 他说:“然然,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安然无所谓的笑笑,反问道:“解释?你要我给你什么解释?” 该要个解释的,是她才对,他应该要向她解释,为什么设计陷害沈如海?为什么逼得沈如海只能离开这里?为什么在沈如海离开后,还不放过他?还要让他背上巨额债务,永世不得翻身? 该要解释的,是她才对! 第37章 动摇 安然冷笑着:“颜明川,你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什么。” 得知了他对沈如海做过的一切肮脏的事情,对他,安然只有说不清的恨。 打碎了一切美好的元凶,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她的眼睛,仍然不舍的望着咖啡馆的方向,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挪开。 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仿佛沈如海还在自己身边。 颜明川把目光收回,正视前方,眼神越发黯然。 他太大意了,竟然让还藏在暗处的沈如海有了和安然见面的机会,应该早就想到的,该死! 显然,安然此刻的对他的抗拒,比之前多了不是一星半点,一定是沈如海说了什么,才会这样。 发觉安然眼波里的那份柔情,他的心忽的很烦躁。 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早已经奋不顾身投入他人的怀抱,即使他将她生生的抢过来,她是否能用同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呢? 颜明川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心,早已被另一个男人满满的占据了,即使自己得到了她的身体,却永远不可能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位置。 难道自己愿意看见她痛苦的样子吗? 不!这不是他的本意。 刹那间,颜明川发现,自己好像做了错误的选择,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安然的笑脸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颜明川记得,那天他特意抽出时间,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她笑的比路边盛开的满天星还要灿烂,深深烙印在颜明川的心间,永不褪色。 其实自己只要能远远看上她一眼,这就足够了。 本来颜明川也是一直这么想的,他没有去奢望能够和安然有着更深的关系。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的。 直到那一天。 盛景和荣安搭上线后,安书志很欣赏他,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做客,颜明川也乐得赴约,要知道,平常的他,一直都是个工作狂,这些私下里的聚会他是很少去的,却对安书志的邀约每次都会空出行程来,这种反常还引起了顾城的调侃。 颜明川总是笑笑,然后糊弄过去。 其实没什么,只是想见见安然罢了。 知道安然不喜欢烟味,每次去安宅前,他都会认认真真的洗个澡,换上一套干净清香的衣服。 安然是走读生,几乎每一次去安宅,自己都能见到她,碰面了,她也会对自己露出礼貌的微笑。 这种笑,和面对沈如海时的发自内心的笑是不同的,只是一种客套的礼节而已。 但是颜明川很满足了,她对着自己笑,不是吗? 可是有时候,也会见不到安然,这时,颜明川就会装作不经意的旁敲侧问,才知道,她和沈如海出去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没来由的感到深深的窒息。 .... 安然毕业前的那段日子,又一次在安家的饭桌上,他得知了安然很快就要和沈如海结婚的消息,虽然心痛的无以复加,可他还是微笑着举杯祝贺。 他知道,自己该停止这种荒唐的举动了,于是,对于安书志之后的邀约,他开始寻找各种理由谢绝。 她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还是让自己当一个她生命中的过客吧,不要再去掺和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简直像疯了一样,把自己埋入深深的文件堆里面,用永无休止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外界的一切事物他都不再关心。 顾城都以为他脑子出问题了,喊着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其实没什么,只是很害怕,听到安然结婚的消息。 他麻木的坐在文件堆里,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但那个消息始终没有传进他的耳朵,相反,他等到的,是一身疲惫坐在他办公室里的安书志。 他说:“明川,帮叔叔一个忙,叔叔有些事想对你说。” 从安书志的口中,颜明川得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沈如海竟然背着所有人玩起了赌博,滥赌成性,债主都追到安书志这里来了。 一百多万的债务,对于安书志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不能接受的,是沈如海这个人的表里不一。 他不会替沈如海还上这笔钱,也绝不会让安然再嫁给他。 这对颜明川来说,实在是个惊天动地的爆炸性消息。 对于沈如海这个人,颜明川是羡慕的,即使他现在拥有了数不胜数的金钱,可他还是发自内心的羡慕沈如海。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只能奢想的东西,可他竟然还不珍惜? 震惊之余,颜明川对沈如海有了深深的厌恶。 .... 在月江大学附近的出租屋里,颜明川见到了沈如海,迫于安书志的面子,债主好说歹说才给了他几天时间筹钱,他才能回到这个落脚点,要不然,此时的沈如海就只有流落街头这个选项了。 即便如此,沈如海还是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憔悴的与之前判若两人。 颜明川进了屋,这些日子神经高度紧绷的沈如海察觉有人靠近,如临大敌。 他一脸慌乱的看着颜明川。 而颜明川随意的进屋,在出租屋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将手中的手提箱放到沈如海面前,颜明川浅笑道“这里是五百万,离开安然,离开这座城市,它是你的,而且我能帮你还清目前所有的外债,前提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颜明川不担心沈如海的拒绝,他很清楚所谓赌徒的本性。 只要能够得到钱,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 沈如海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打开手提箱后,满满当当的红票子让他眼睛都看花了,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沓,沈如海闭着眼睛用舌头舔了上去。 真好,是金钱的味道。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他就紧紧抱住那只手提箱,一脸戒备的看着颜明川。 “这是我的!”他说。 “是你的。”颜明川发自内心的笑着。 第38章 对错 这是他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颜明川亲眼看着沈如海登上了离开的飞机,直到飞机消失在云层里,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落下来。 低下头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是喜悦吗? 还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他不知道。 安书志前来找他,并不只是单单为了向他诉苦,这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每一步,走的都是有目的的。 他说,想要把安然嫁给颜明川。 安书志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颜明川堪称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更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只有二十三岁,任谁都能知道,他以后的路,宽阔无比。 安书志觉得自己老了,从一间小出租屋里的办公室奋斗到今天的荣安,他用了三十多年,而颜明川创造盛景,并一路做到与荣安相差不大的体量,却只花了三年。 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起了招揽的心思,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对商业的事情不感兴趣,握着手中的大权,他看得见那些窥测的目光。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接班人,能在众狼环伺的情况下替他牢牢把住荣安,把住安家,而颜明川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诺千金,谦逊有礼,诸多优秀的品质少见的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怀着这种想法,安书志开始经常邀请颜明川来自己家里,想要拉近和颜明川的关系。 令他很吃惊,颜明川总是很准时赴自己的约,这让他有些好奇。 作为过来人,他明确的知道,打理一家巨大体量,还处在上升期的公司会有多忙。 可颜明川总是很准时的出现,衣着整洁,一看来之前就精心整理过。 留心观察下,他才发现,颜明川似乎对着自己的女儿,有着特别的情愫。 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不过真正在意一个人,总是会不经意间露出蛛丝马迹,是藏不住的。 只是...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虽然很喜欢颜明川,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暗自叹息。 沈如海的债主找上门时,安书志的心里,除了愤怒,还藏有一丝庆幸。 他开始了对沈如海这个人的全面调查,不查不知道,看着桌上的资料,安书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拿上证据,他便迫不及待的来到盛景,去见颜明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他问:“明川,你愿不愿意和安然结婚?” 颜明川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是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提着满满的一箱钱站在那扇门的门口了。 他最终还是如愿,娶到了安然,本着为安然留一段美好回忆的想法,颜明川向安书志要求,别让她心里的那段美好破碎。 沈如海的一切肮脏,被他悉数掩盖下来。 在这段婚姻里,他心甘情愿的扮演恶人的角色。 ........ 过去的事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颜明川的思绪回到了现在,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如今的一片狼藉,都是源于自己的那次冲动。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极其细微的举动都会牵扯到你的心,你能敏锐的察觉到她是不是在意你。 朋友们都说,自己是个理性到可怕的人。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不是理性,而是除了这样,别无选择。 在他那封闭了很多年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哭着跟爷爷要糖吃的小男孩。 安然的每个举动,都在触动着他的心弦,当然,他也能明确的感觉到,她不爱他。 他尝试着让她接受自己,可事实证明,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既然这样,还不如趁一切还来得及,让她走吧。 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在远处看着她,远远地看一眼,这就足够了。 ..... “走吧,去爸妈家。” 颜明川忽然全身放松下来,开动了汽车,一路上沉默不语。 安然看着忽然平静下来的颜明川,以为他又要搞什么花样,同样也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到了安宅,因为他们抵达的时间离预订的时候还有一段空余,家宴还在准备当中。 安父便和颜明川有了难得的相处时间,他高兴拉着颜明川坐下,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最近的形势。 颜明川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一心一意的投入进和安父的讨论中,安远虽然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可安父硬要拉着他一起坐下,学习学习。 父亲发了话,安远也只能垮着个脸,无精打采的听着。 母亲出门去买给家人的新年礼物了,安然一时间没了说话的人,本想在客厅坐着看会电视,可颜明川的笑脸总是落入她的眼睛里,让她好生烦躁。 憋着一肚子气,安然气鼓鼓的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干脆躺了下来,或许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大喜大悲,她竟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感到有人在轻轻的推自己,安然这才醒来,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外面隐约的有着烟花的声音,窗帘后不时有微弱的闪光。 耳边是母亲温柔的声音:“然然,大家都等你呢。” 安然挣扎着起身,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的下楼,来到饭厅。 大家都已经入席了,安家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佣人春节还留在安家的,安父安母会邀请他们一起上桌共同享用年夜饭,也算是表达一年里的感谢了。 安家的佣人数目不少,一张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 见安然下楼,大家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小姐,新年好。” “小姐,新年快乐。” ..... 宋青婉一脸愉快的笑着,在安书志身边坐下,同时她催促安然:“然然,快坐吧。” 安书志板着个脸:“等你等的菜都凉了,还不坐下。” 安远乐呵呵的笑着说:“姐,你可算来了,我都饿死了。” 颜明川浅笑着朝她招着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然然,坐吧。” 桌上的食物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香郁的气味就算安然站在门口,都能闻到。 第39章 你好 颜明川今晚似乎很开心,不仅一改以前沉默寡言的形象,还陪着安书志喝了不少。 在安然的印象里,她很少见颜明川喝这么多酒的。 坐在他的身侧,颜明川说话的声音能被她清晰的听到,安然咬着筷子,心情没来由的烦躁。 尽管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但她却提不起胃口。 大家的欢声笑语在饭厅里回响着,没个停歇,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隔绝在外。 他为什么不放过自己?那样的话,自己也不用孤零零的坐在这里,看着别人欢笑。 和沈如海相约的事情,就像一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自己只想过得简单一些的。 可就是身旁这个人,他的忽然闯入,让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愿彻底破灭。 恍惚间,安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颜明川的时候,离现在已经快一年半的时光了,那时候,自己还在读大学。 当时她已经是临近毕业了,学校里安排的课已经很少了,别的同学都已经开始尝试步入社会了,每天忙得不见人影,但安然不着急,有着家里的背景,她的选择很多。 沈如海那时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见不到人。 自己还是保持着以前的生活规律,上完当天的课程,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会直接回家。 她很少和朋友们出去疯玩,除了沈如海,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画画了。 回家后,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画板涂涂改改。 安然还记得,那天,自己和往常一样很早就回了家。 平常很忙的父亲竟然少见的在那个时间点还呆在家里,不止如此,他还和一个安然此前都未见过的年轻人坐在茶几前下着象棋。 那年轻人很瘦,这是安然的第一印象,留着中长发,额前有一簇刘海垂下,脑后扎起一个小马尾,穿一件松松垮垮,明显不合身的黑白外套,露出来的手臂很白、很细。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那年轻人转过头,朝这边看来。 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安然有些疑惑,父亲怎么会带这么一个女人回家? 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父亲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等到安然到了身前。 在父亲的介绍下,安然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名叫颜明川,是盛景的董事长。 是个男生。 颜明川这个名字,安然并不陌生,之前父亲多次在饭桌上和母亲谈起这个人,言语间带有很欣赏的意味,通过饭桌上的零碎信息,安然知道这个人。 只是在她的想象里,配合父亲的描述,颜明川应该是一个身材高大,杀伐果断,眼神凶狠的人,就像电视剧里面的那些总裁模板。 而不是.... 她打量着眼前站起,向她伸出一只手来问好的少年。 明亮的眸子里满满的真诚。 不仅身材很单薄,个子也不是想象中的高大,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自己接近一米七的身材在女生里已经算是很高了,不过放在男生身上,也只能算是平均水平吧。 “你好,我是颜明川。” 很有礼貌的笑,安然伸出手回礼。 “哦...你好...我是安然。” 两只手触碰到的瞬间,她只有一个想法。 他的手真凉..... .... 安然本以为见到颜明川不过是一次偶然,对于这个人,除了起初那点震撼,她也没放在心上。 可之后颜明川就像常客,经常出现在她家的饭桌上。 父亲总是拉着他说一大堆的话。 她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嫉妒。 明明沈如海来的时候,父亲都没有这么热情的。 沈如海来的时候,父亲就像谁欠了他几千万一样,垮着个脸,不管沈如海怎么殷勤,都难得说几句话。 每当这个时候,作为沈如海的女朋友,她心里会很难过。 她希望沈如海也能得到父亲的这份认可。 连带着这份感情,颜明川的身影在她眼里开始逐渐刺眼。 安然知道,父亲不喜欢沈如海,认为他一没有家世,二没有本事,只是一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 可是她喜欢他啊! 安然永远忘不了,在那条小巷子里,那个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的后背给了她多大的慰藉,那句嘶哑的声音又让她多么安心。 安然坚信,如果父亲愿意接纳沈如海的话,凭着安家的资源,他做的不会比颜明川差的。 父亲明里暗里和她表达过很多次,认为颜明川不错什么之类的话。 她懂父亲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可能答应? 那样的话,不就成了最差劲的女人了吗? 她不要! 为了断绝父亲的这种想法,毕业前夕,安然拉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沈如海来到家里,恰巧,颜明川也在。 不过,这样更好。 她先斩后奏,大声的向所有人宣布着,自己毕业后马上就要和沈如海结婚。 当时桌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还是颜明川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手边的酒杯,浅笑着向他们表示祝贺。 ..... 父亲终究还是疼爱自己的,安然这样想,那天晚上,或许是自己的决绝终于打动了他,父亲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并没有说什么。 她开始幻想和沈如海毕业后全新的生活,做着结婚前的准备工作,她去一件一件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嫁衣,一张一张亲笔写着自己结婚的请柬,再一张一张的把它们寄到自己想要邀请来见证的人们手上。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只是沈如海还是和以前那样,除了非必要的场合,总是找不到人影,似乎对他们的婚礼并不看重,这一点让安然有些失落。 不过如今回想起来,从那天晚餐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颜明川,应该是在精心布置着让沈如海陷入的圈套吧。 意外来的很突然,有一天父亲回来便阴沉着脸,安然想去关心关心,却被他骂了出来,父亲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天。 出来的时候,安然就被禁足了,关在家里,父亲不准她外出,还把她之前发出的请柬一一召回。 把那些她一笔一划写下的请柬烧了个精光后,父亲走到哭到不能自理的她的身边。 他叹息着,说道:“然然,我会让你嫁给颜明川。” 第40章 热情 安然深吸一口气,仰起脸来,不这样的话,她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流出来。 颜明川发现了她的异常,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别担心,快结束了。” 快结束了?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一切才刚刚开始,很痛苦的开始。 没有去理会颜明川的话,她草草扒了两口饭,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了餐桌。 颜明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有阴霾,转瞬即逝。 转过头来,他又兴致很高的与安父举杯。 .... 酒过三巡,宴席总会散去,颜明川喝了很多酒,但却没有什么醉意,他只是不喜欢喝酒,不是不能喝,相反,他的酒量让顾城这个从高中开始就混迹于各种声色场所的人都要自愧不如。 乘着微醺的酒兴,他拿出之前买好的礼物,一一交到各人手上,他准备的很用心,连安家的佣人都每人得到一个精致的小礼物。 说是小礼物,可颜明川送出的礼物,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每一个,几乎都顶得上佣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佣人们笑的合不拢嘴,纷纷向颜明川说着各种祝福的话。 待到说够了,他们才一窝蜂的散去,收拾残局去了。 颜明川倚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微闭着眼,安书志被宋青婉扶着,坐在旁边,刚才喝的太猛,颜明川像个没事人,可安书志倒是惨了,好勉强自己走到客厅,这会儿酒劲上来了,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手里抱着颜明川送的白玉象棋,嘴里还迷迷糊糊念叨着:“来...好女婿....再...喝一杯!” “真是个醉鬼!”宋青婉瞪了一眼醉的不成人样的丈夫,埋怨道。 “妈,怪我,我应该多注意点的,不小心让爸喝了这么多。”听到宋青婉的抱怨声,颜明川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不干你的事,是这老头子自己不知道节制,刚才我一直劝都拦不住。” 摇了摇头,宋青婉俯身,想要把安书志搬到房间里去,她想搭着安书志的手把他扶上去。 可安书志死死抱住那白玉象棋,根本就不撒开,这样的话,找不到着力的地方,宋青婉很难让安书志站起来。 见状,颜明川想起身帮忙,可一站起来,脚下的虚浮感就让他重新跌回沙发上,他只是还能保持理智,并不是完全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 宋青婉连忙按住他,不让他乱动,她又叫了几个佣人过来,大家合力,才把安书志抬回了房间。 客厅里暂时只剩下颜明川和安远。 安远手里把玩着颜明川送给他的限量版模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他挪动身子,坐到颜明川旁边。 “姐夫,你今晚留不留下来住?” 颜明川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他今晚喝了酒,是不能开车的,只有住在这里了。 “太好啦!”安远欢呼一声, “姐夫,那你今晚和我住行不?”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期盼。 颜明川有些好笑,这小舅子,好像有点过于热情了....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可以啊,我没问题的。” “好耶!”安远高兴的像个孩子。 看着他高兴的脸,颜明川都觉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嘴角噙着笑,问安远:“姐夫给你买的礼物,喜不喜欢?” “喜欢!”安远立刻点头:“姐夫你送的可真对我胃口,这种高达模型真是太帅了,还是限量版,姐夫,你真好。” 想了想,怕颜明川不理解,他又补充道:“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机甲是男人的浪漫!说的就是这个。” “是吗!”颜明川感到吃惊,这种东西,他之前可是从来不知道,这个礼物也是在商场导购的推荐下购买的,不想歪打正着了,想来也是合算。 “来,姐夫,我扶你上去。”说着,安远就把颜明川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干劲很足的样子。 安远个头很健壮,一米八的身高,颜明川身上的重量压倒他身上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不禁问道:“姐夫,你这也太轻了吧。” 他没想到,颜明川会这么轻,他只用了一点力气,就把他整个人都带起来了。 颜明川笑笑:“还好。” 酒劲上来,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一只手扶着额头,有些难受。 安远看他脸色不怎么好,也就闭上了嘴,带着他上了楼。 安远的房间在安然房间的隔壁,一进门,颜明川打量着这间房间。 出于直觉,他发现,这间房间似乎比安然的要小一些,空间比较逼仄。 不过他没想太多,撑着身子在床边坐下,低着头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安远正在把他送的那个模型板板正正的放在自己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察觉到颜明川的视线,安远一脸憨笑的对他说:“姐夫,你要不要洗个澡?” “不用了,今天没怎么出汗。”颜明川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意见,接着,他换了个姿势,脱掉鞋袜后靠在床头柜上,视线飘忽不定。 最终落在眼前的那堵墙上。 他知道,安然就在对面。 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刚才她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不过她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怎么办?好纠结。 心里这样想着,连安远什么时候坐到他的边上的都不知道。 “姐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吧。” “为什么你要留长头发啊。”安远是真的对这个很好奇,不论其他,第一次见到颜明川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很好奇了。 “嗯...”颜明川想了想,说:“以前是剪短发的,但是后来工作很忙,没空抽出时间去理发,就慢慢长长了,朋友说很好看,也就留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安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又感叹道:“连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姐夫你那时候得有多忙。” “其实也没什么,现在看来,那些最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颜明川云淡风轻的说。 第41章 对不起 安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 他想让颜明川更加信任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帮到自己的姐姐。 可颜明川却已经靠着床头静静的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解开,发出低低的呼吸声。 安远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之前一直挂在他脸上的笑容此刻消失不见。 最终,他还是把颜明川放平躺在床上,给他盖了被子,自己则是在他身边躺下,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 第二天 即使前一天晚上喝了酒,颜明川仍然和往常一样,早早就睁开了眼睛,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早上七点。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喝了酒之后第二天起来头会有点痛。 往身边看了一眼,安远还在呼呼大睡,四仰八叉的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冬天的时候天很晚才亮的,现在正是日出的时候,透过窗帘的缝隙,颜明川看到一轮清冷的太阳。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他想起今天的行程,是要回去给爷爷扫墓的。 他静悄悄的起身,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走进卫生间,用手捧着水抹了把脸,漱了下口。 整理完毕后,轻轻出了房间,掩上房门,下楼,在经过安然的房门前,他的脚步停顿下来。 他觉得,有些话,既然做出了选择还是尽快说出来为好。 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他还是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安然带着一张疲惫的脸出现在门口,眼里还有血丝。 似乎昨晚睡得并不好。 颜明川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她还在睡的。 看到敲门的人是颜明川,安然脸上又露出那种不加掩饰的敌意。 她把门只留下一条小缝,躲在门后戒备的看着他。 颜明川微笑着问:“能让我进去吗?有些话想和你说。” 本想在门口说完就走,可一想,这样也太过潦草了些。 安然出自本能的想要拒绝,可和沈如海相约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中,在这种前提下,她不得不陪着颜明川演一出戏。 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去逃避他。 沉默着侧开身,让出一条通道来。 “这里是我家,他不敢乱来。”她这样想。 颜明川迈开脚,进门后,阳台边有一把软椅,他走过去,却没坐下,只是站在那,清晨的风吹得外面的灌木簌簌作响,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边,那里还有一轮残月浮现,不过很快就要消失了。 “有什么事快说吧。”坐在床离他较远的一侧,安然看着地板,冷冷的说。 颜明川收回目光,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昨天晚上是穿着外套睡的,压了一晚上,袖口都有些皱了。 看着那些皱痕,他说:“安然,等我从那边回来,我们就离婚吧。” 他的语气很轻快,以至于安然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等到她反应过来,才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颜明川,而颜明川的眼睛此时又望向那轮快要消失的月亮。 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好的语句。ωωw..net “你说什么?”安然难以相信这是颜明川说出的话,极度震惊之下,她再次确认。 可得到的回答,还是一样的。 “你是认真的?”安然站起身来,身体却一阵摇晃,又倒回床上。 见状,颜明川朝这边走了几步,可很快又停下,将要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是的。”他垂着眼眸,点了点头。 “我想过了,或许我应该离开。” 安然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忽然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 昨天晚上,她回到房间睡下后,梦里一直都是沈如海饱含着血泪的声诉,她被困在这种噩梦里,一晚上不知道惊醒多少回。 一闭上眼,沈如海伤痕累累的手臂就会出现在她眼前。 她沙哑着问:“你凭什么?” “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把我爱的人拉下地狱,夺去我珍贵的东西,把所有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后,只是轻飘飘的说一句‘离婚’?” “颜明川,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怎样就能怎样吗?” “我...”颜明川动了动嘴,最后又深深低下头去:“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扰乱了你的生活,对不起,让你困扰了。 他只能说这句话了。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有什么用,能让一切恢复到从前吗?” 她麻木的睁着眼睛,泪水已经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床单。 “具体的事情我回来后会和你商议的,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呵呵..”安然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怎么补偿?用钱?颜明川,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世界上钱不是万能的,难道我失去的东西用钱能买回来吗?难道用钱,就能把你对如海做的那些坏事全部抹掉?”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她的哀怨,声声入耳,颜明川心里也不好受。 “抱歉,我不知道沈如海对你说了什么,但是,安然,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怎么?敢做不敢认?” 颜明川摇摇头,对她说:“关于沈如海的事情,我一时没办法和你说清楚全部的来龙去脉,但是你父亲知道,他那里有详细的资料,安然,你大可以去问他,只是....你看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并不是你印象里的那个人,我对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建立在他自愿的基础上。” 他曾想着,有了他的保护,安然可以尽力避免去接触这些阴暗面,可现在自己还是退缩了,那这样的话不如把话说开,就算安然的世界会毁灭性的崩塌,也好过之后她被沈如海再次利用。 沈如海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他不能心安了,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采取那么温和的手段。 还是心软了,他本有更好的办法的,能让沈如海再也不会出现在安然身边的办法,可他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 他是在顾忌着什么?除了安然之外,他还挂念着那个女人吗? “颜明川,你真是个没用的人,胆小鬼。”在心底,他默默对自己说道。 第42章 回家 离开安然的房间,颜明川朝着安宅外走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他看见宋青婉正在院内做着健身操。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妈,早上好。” 宋青婉停下动作:“明川,这么早就走啊,留下来吃个早餐吧。” “还是不了,家里很久没人住了,回那边后还要打扫卫生什么的,我怕时间来不及。” 他的说法让宋青婉有些疑惑:“你父亲不在家吗?这都马上要过年了。” 颜明川笑笑:“他在外面住。” 原来是这样,宋青婉点点头,颜明川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朝门口走去。 可宋青婉在身后叫住他:“明川,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颜明川立住身,回头看去,宋青婉却急匆匆的上了楼。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宋青婉下楼的时候,手上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 “本来昨天晚上就想给你的,可我把你爸安顿好后,才发现你和小远都睡着了,来,拿着。” 宋青婉把手里的纸箱子递给颜明川,颜明川伸手接过。 “妈,这是?”他端详着纸箱子上的文字,是一个按摩仪。 “新年礼物,妈知道你工作累,天天坐着身体吃不消,给你买个按摩仪放松放松,你爸以前就是不知道保养,现在年纪大了就天天喊着腰痛脖子痛,你还年轻,这方面要多注意点。” 宋青婉一脸慈祥的笑着说。 “谢谢。”颜明川眼眶有些酸,赶紧低头,让刘海遮住眼睛。 “谢什么啊,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青婉叹了一口气:“其实本来这些应该都是然然为你考虑的,可是现在妈也知道,你们两个之间还是有些...不愉快,明川,然然她人很好的,我的女儿我知道,当然,妈也知道你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作为长辈,作为然然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够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对她有更多的耐心,好吗?” .... 开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颜明川回想着宋青婉的话。 安然的确很好,只是不爱他。 他看了看一旁的按摩仪,旁边就是他昨天为安然买下的衣服。 “终究还是没能送给她啊。” .... 他来到自己的住处,他现在开的这辆法拉利只能在市里的道路上开开,要回家的话,还是换一辆好一点。 而且身上还残留着点酒气,他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 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紧张了一个晚上的张妈立刻前去查看,发现是颜明川后,她欲言又止。 给颜明川开门的同时,她向车里看去,里面只有颜明川一个人。 小姐昨天是要跑的,为此还给她下跪了,可是先生昨天也没有回来,通过在安家工作的同事的口,她却得知。先生和小姐昨天一起回的安家吃的晚饭。 小姐是被先生抓住了吗? 让她一个晚上都睡不好,竖着耳朵,生怕错过外面的一点动静。 颜明川进了门之后,没说什么,很快便上楼去了,他进的是自己原来那个房间。 以极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换上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颜明川收拾了几件衣服,背着个包下楼。 他要带的东西不多。 眼见着颜明川就又要离开,张妈忍不住开口:“先生,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颜明川一边穿鞋,一边说:“她可能会在那边过除夕,阿姨,我正要和你说个事。” “您说。” “你待会也去安家吧,今年就在那边过吧,我和那边说好了,记得把安然那些绘画的东西给她带上,她有幅画还没画完,你要是不清楚有哪些的话可以打电话给她确认一下。” “嗯。”张妈记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那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颜明川这一身打扮,明显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颜明川把大衣的扣子扣上,拉开门:“我回一趟老家,估计要几天才能回来。” 说罢,便出了门。 张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按照颜明川的吩咐去给安然收拾东西。 ..... 颜明川的家坐落在离月江大约四个小时车程的一座小镇上,这里已经不属于月江管辖,是其他区市。 路边的景物从高楼大厦变成带着雪的山林,偶尔会出现几栋坐落在山间的小房子,下了高速公路后,转上狭窄陡峭些的国道,渐渐的,路边的景物带着点熟悉的记忆了。 绕过一个大弯后,来到半山腰的向阳面,山脚下有一座平和慵懒的小城。 离得很远,颜明川就能看到小城仅有的几条主要街道上,罕见的挤满了人。 临近过年嘛,大家都出来买东西,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走上街头,一年里积攒的疲劳都会在这几天被尽数洗去,以焕然一新的面貌来面对崭新的一年。 又开了一会,颜明川才进入小镇,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份热闹与喧哗。 在大城市难以听到的各种吆喝声,叫卖声在耳边响起,唤醒了深处的一些记忆。 他在路边停下车,从包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围巾,帽子和手套戴上,这才打开车门出来。ωωw..net 这边比起月江,要更靠北一点,也自然更寒冷点,月江只是下了点小雪,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作了泥水,而这边的积雪能埋住脚踝,尽管天上有太阳,地上的雪没有化的意思。 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他转过好几个弯,来到一家卖香火的店。 过年买这些东西回家祭奠祖先的人不少,店门前排起不短的队,颜明川也不急,静静的排队。 轮到他的时候,颜明川买了整整一大箱黄纸,其他的宝烛、元宝、立香等也买的不少,店主都被惊到了,还以为这人到他这来进货来了。 颜明川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付了钱,他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车上,然后又去买了一些速食食品和水,这才重新上车,掉头朝着小镇的边缘驶去。 路上,碰见有扛着冰糖葫芦沿街叫卖的,颜明川想了想,还是下车,买了几串苹果糖。 第43章 家庭 小镇的边缘地带,这里的房屋已经不像街道上那样板板正正的排列,而是错落着分布,房子间的间距也有些稀疏。 这里也沾染了过年的气氛,每家每户门前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灯笼,在这番景象里,有一座平房显得格外刺眼。 这栋房子孤零零的建在山坡上,离周围的房子最少也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看起来年代很久了。 斑驳的墙皮,褪色的大门,门口的水泥地已经开裂,窗子黑乎乎的,整个房子没有一点生气。 颜明川在这栋房子前停下车,拿出贴身存放的钥匙,推开了那扇尘封了很久的大门。 “吱呀——” 大门的轴承早已锈迹斑斑,发出沉重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颜明川进门把窗户、门什么的都打开,让空气流通,而后他把车上的东西都搬到屋子里。 从杂物房里翻出来扫把、水桶,抹布什么的,他接了水,开始细致的打扫这间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一直忙到天黑,才算基本完成。 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打开一盏灯光泛黄的台灯,颜明川咬着在街上买的面包,翻出柜子里之前剩下的茶叶,烧了壶水,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两年前交的电费到现在还没用完。 喝下一口还有些烫的茶水,颜明川微微皱眉,家里没什么吃的东西,这杯茶没加糖,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放下茶杯,他拿出手机,看着近几天的新闻,尤其是经济板块,作为一名决策者,这是他要紧密关注的。 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浅浅的饮着茶。 直到茶杯里的茶叶冲了三泡,已经品不出什么茶味来了,他才放下手机,躺在了床上,衣柜里的被子早就发霉了,还好他身上穿着的这件大衣毛茸茸的,很暖和,解了衣服,当做被子盖上,颜明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大年三十早上,颜明川泡了桶泡面,吃完后打开一串昨天买的苹果糖,这种苹果糖和冰糖葫芦别无二致,区别只是里面包裹的东西不同,外面都包着一层红到发亮的糖浆。 他细细的咬着,品尝着这甜美的味道,带有淡淡的苹果清香。 吃完后,颜明川整理了一下衣服,拎上一个包,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准备出门。 外面在下雪,颜明川没开车,他从后备箱取出一把伞,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只是十来分钟,他就站在一栋比之前还破的房子前。 如果说那栋平房只是荒废的话,眼前这一栋二层小楼就是丧气。 里面有人居住,站在门口,颜明川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电视的声音,收了伞,他伸手敲了敲门,可是过去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开门。 颜明川试着扭了一下把手,门就自己开了,没有锁。 他走进去,朝着电视声音的源头走去。 房子内到处都是垃圾,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颜明川好不容易踮着脚上了二楼,打开卧室的门。 没有了墙壁的阻隔,电视的声音更是震得他耳朵发麻,里面是劣质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做作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房间内散落着数不胜数的酒瓶,混杂出一股臭味,让颜明川皱起了眉头。 他走过去关了电视,走到床边,上面睡着一个死猪一样的男人,衣着脏乱,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眉眼间还能看到昔日的俊逸,只是长年迷醉于酒精的生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无比,手里还捏着半瓶白酒,没了电视的声音,耳边就只有男人呼噜呼噜的鼾声。 颜明川摇摇头,伸手推了推男人。 男人嘴里发出两句含糊不清的梦呓,受到外界的打扰,睁开惺忪的眼睛。 颜明川见他醒了,直起身,冷冷的看着他,把带出来那个包丢到男人面前。 “今年的钱,拿好了,别让别人偷了。” 男人见是颜明川,眼睛里划过一丝厌恶,慢吞吞的拿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叠钞票。 数了数,男人抬起头来,花白的头发闪着油光,他咧咧嘴:“颜明川,你好歹也是大公司的老板,身家得上亿了吧,每年就给你老爹这么点钱?” “十万块,不少了,颜廷云,你在我身上花的钱,全部加起来有十万吗?” 颜明川看着眼前颓废的男人,心情无比复杂,是的,这是他的父亲,颜廷云。 “呵...”颜廷云咧开嘴,露出黑黄的牙齿:“话不能这么说,我毕竟是你亲爹,没有我哪有你,你要懂得感恩。” 颜明川沉默着,不说话。 见颜明川不搭理他,颜廷云也不在意,他探出脑袋,往颜明川身后看去,之后,他从床上爬起来,站在楼梯口向一楼看去,再回身看了看窗外,大街上没有几个人。 颜明川看着他异常的动作,没理他,自顾自的收拾起房间里的垃圾来。 颜廷云上下跑来跑去,才终于确定了,颜明川是一个人来的。 他问:“你那个漂亮老婆呢?没跟着你回来?” 说到安然,颜明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没带她。”又俯下身去捡着酒瓶。 颜廷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他嘴角带着笑:“上次我在月江,听到一些话,说是你老婆本来是有男朋友的,你是逼着她嫁给你的,这是真的?” 颜明川的脸上波澜不惊,他忙活着手上的事,头也不抬的反问:“是真的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对,和我没关系。”颜廷云拿起床头的半瓶白酒喝了一大口,用手撑着脸弯着腰坐在床上。 “你说你是图什么呢?我要是你,有钱有势的,要什么没有?我才不会去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真是够贱的,不愧是那个贱货的儿子,臭婊子!两个都是贱货,婊子!” 忽然想起了糟心的事情,颜廷云气不打一处来,又满满灌了一口白酒。 第44章 鱼和冬天 颜明川对颜廷云忽然的暴躁视若无物,他很平静的把垃圾都装在两个大的编织袋里。 没什么,习惯了,内心已经不会再有半分涟漪。 拎着两个垃圾袋,颜明川离开了房间,之后,他又把房子其他的地方也都打扫干净。 颜廷云一直待在卧室里,没出来。 处理完所有的垃圾后,颜明川并未回到房间里,而是径直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他顺手把门好好关上了。 颜廷云听着楼下没了动静,他知道,颜明川已经走了,可自己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堵得好慌。 摇摇晃晃的起身,打开电视,让那滑稽的笑声再次充斥着双耳,颜廷云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 扬起酒瓶,仰头喝完最后一滴酒,颜廷云无所谓的把酒瓶扔在刚刚打扫干净的地上,没有了那些垃圾做缓冲,玻璃酒瓶碎了一地,颜廷云怔怔的看着,但是很快又从床底下找出一瓶还没开封的酒,喝了起来。 喝到天昏地暗。 ...... 颜明川回到家里,在颜廷云那给他打扫,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都已经是年三十的下午了。 吃了一个面包,趴在桌上浅浅的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外面已经有几户人家在放烟火了,颜明川也起身把之前买的黄纸和一些物件拿出来,抱着这些东西,他上了后山。 爷爷的坟就在那上面。 还好是冬天,原来小路边茂盛的草木都枯死了,被埋没在杂草灌木里的小路在雪地里还可以见到些轮廓。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登上一片山坡上的平地,那里有一座浅浅的坟。 放下手里的东西,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借着手机的灯光,颜明川把墓碑前的枯草拔去,积雪也清理干净。 摆上一些祭品,他蹲在墓碑前,拂去上面的积雪。 “嘭!” “嘭!” 山脚下人家放的烟花在天空中璀璨的炸开,照亮了这一处小平地。 颜明川清理出一片空地,盘坐下,开始烧纸,他先拿出一些黄纸对折,然后把它们立着靠在一起,围成一个金字塔型,然后在用一张黄纸引火,从堆在一起的黄纸的缝隙伸进去。 火苗渐渐旺盛。 旁边的积雪开始在炽热的温度下开始融化,打湿了颜明川拖曳在地上的衣服,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沉默着往火堆里继续加着黄纸。 借着火光,墓碑上的那个名字可以很清晰的认出来。 颜明川叹了一口气,把旁边的那些元宝,纸钱什么的也拿过来放进火堆里。 看着纸张在火焰里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他脸上有很傻的笑。 他碎碎的小声念叨着:“爷爷,以前我很穷,没能给您烧什么钱,现在我有很多的钱,我也给您烧很多很多的钱,您在那边一定要过得非常非常非常好.....” 念叨着,颜明川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小男孩,每天开开心心的上学放学,虽然妈妈和别人跑了之后爸爸就变得很凶,但是还好,还有爷爷在。 爷爷接过没人管的他,把他带回那间小平房,一手操办了他的衣食起居,虽然没什么钱,但是颜明川觉得自己很快乐。 偶尔,邻居家的孩子会欺负自己,自己细胳膊细腿的,总是打不过他们,每次哭着回家,爷爷见到了,就会拉上自己去跟那家人理论,即便争得脸红脖子粗,也要让对方给自己赔礼道歉。 那个时候,自己躲在爷爷身后,只探出个脑袋看着对方,安心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 回家后,爷爷就会很神奇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自己,揉着自己的脑袋安慰说让自己别哭了,自己也会张着手接过那颗糖,用很快的速度剥掉糖衣,塞到嘴巴里,然后破涕为笑。 爷爷的口袋里总是有糖。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纸自己也不会浪费,一张一张放在书本里压平,收集起来,爷爷会用这些糖纸给自己叠很亮很好看的小星星。 渐渐的,自己习惯了和爷爷在一起的生活,也不那么在意为什么爸爸一直不来看他,他们离得并不远,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但爸爸从未来过,自己去找他,那扇门也是经常紧闭着的。 每次自己和爷爷说起这个,爷爷总是笑着告诉他爸爸会来的,可背地里会独自一人叹气,颜明川不想见到爷爷不高兴,也就渐渐不问了。 他以为爷爷可以陪自己很久,可以等到自己长大,但是他并没有等到。 自己七岁那年的时候,已经和爷爷一起生活了快三年的时间了,过了两个春节。 这一年也要马上就过去了,颜明川记得,爷爷带着自己像往常那样去买年货,那一天爷爷特别高兴,买了一条很大的草鱼,还给自己买了一件很好看的白色棉衣。 他说:“小川,今年我们吃鱼怎么样?这叫年年有余。” 颜明川很高兴,爷爷做的鱼特别好吃,一年难得吃上几次,他总是能吃好多。 他看着那条足有他一条手臂长的大草鱼,幻想着爷爷会用它做什么美食,想着想着,口水都出来了。 回来的路上爷爷摔了一跤,趴在雪地里好半天才爬起来,回到家把鱼养在水盆里后就有些疲惫的告诉自己,他先去休息一下,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颜明川只觉得爷爷这次好能睡啊,怎么叫都叫不起来,到了年三十,都睡了两三天了都还没睡饱。 三十晚上,是要吃年夜饭的,但是爷爷还没起来,穿着爷爷给买的新衣服,颜明川看着盆里的鱼,决定自己做一道菜给爷爷看看,等到做好了,把爷爷叫起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笨拙的拿起沉重的菜刀,把鱼抓出来,想着之前看爷爷做鱼的样子,好一番折腾,终于把鱼炖在了锅里。 之后就一直守候在灶旁,勤勤恳恳的添加着柴火。 直到天黑了好久,外面开始放炮,颜明川还是小孩子,跑出去看热闹,路上碰到邻居,邻居被他吓了一跳,白色的棉衣上沾着斑驳的血迹,忙拉住他问怎么回事。 颜明川骄傲的告诉他,自己给爷爷做了鱼,那人感觉不对劲,问他爷爷在哪? 自己很老实的告诉他,爷爷在睡觉,睡了几天了。 后来的事情,颜明川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后面有很多人到了家里,爷爷被他们抬出去了,说是死了好久了,还好是冬天,还没臭。 他还记得,那天的鱼特别难吃,鳞片没去干净,盐放了很多,也没用去腥的材料,他吃下去的第一口就吐出来了。 ..... 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还滚烫的纸灰上,激起少许烟尘,颜明川擦了擦眼睛,声音已有些呜咽:“爷爷,你也没给我留个照片什么的,都快二十年了,我都快记不清你长什么样子了。呜呜呜.....” 颜明川讨厌冬天,也不吃鱼。 第45章 不同 他买的东西很多,足足烧了三个小时才烧完,在墓碑前留下一堆高高的灰烬。 山间有微风吹过,带起一片尘埃。 颜明川站起身来,他的情绪已经平复回平常的样子。 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山脚下小镇的灯火也越发旺盛。 隔着很远,颜明川已经能看到,有小孩子已经在街道上放着小鞭炮开始玩耍了。 他又坐下来,想看看即将到来的新年烟花。 还想和爷爷一起多待一会儿。 手机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颜明川拿出手机一看,是安书志打来的电话。 抱着些疑问,他接起。 一接通,安书志的声音就传过来。 “明川,新年好啊。” 安书志笑呵呵的说道。 “嗯....新年好。爸,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有,当然有,是大喜事啊。”安书志站在医院的走廊里,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是...什么?”颜明川迟疑着问。 安书志看了一眼检查室的门口,才继续对电话里说话。 “明川,然然她怀孕了,你有孩子啦!” 什么? 颜明川呆立在原地,这个消息太有冲击力了,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都在此刻静止。 此时正是凌晨十二点,数不胜数的烟花从山脚下升起,直冲漆黑的夜空,在短暂的绚烂后壮丽的逝去,惊心动魄的美。 他仰起头,看着漫天的花火,眼睛里又有泪流下。 他今天好像哭的有点太多了。 那头,安书志还在继续说着:“然然说想见你,明川,你能不能尽快赶回来?” 颜明川抽抽鼻子,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好,我马上回来。” “好,那你路上小心,我们在家等你。” 挂断电话后,颜明川在爷爷的墓碑前跪下来,磕了几个头,然后挪近。 他把头轻轻靠在墓碑上,冰冷的石板让他脸上发木,不过他像是感受不到。 继续把脸靠上去,仿佛爷爷的手像从前那样揉着自己的头,然后对他说一句:“小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 他轻声呢喃着:“爷爷,求求您,保佑保佑我吧。” ...... 安家。 腊月二十九。 在颜明川从自己房间离开后,安然继续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的包裹起来。 她的心很乱,想睡却一直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除了沈如海会出现,颜明川的那张脸,竟然也会时不时的飘过。 他说:“安然,我们离婚吧。” 安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颜明川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眼里,颜明川每走一步,都是带着预谋的。 而这一次,他的动机是什么? 他又想得到什么? 她想不明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思绪困扰着她。 如果他们离婚了,那沈如海怎么办?对于明辉来说,他们拿捏着沈如海,是想通过沈如海来对付颜明川,是为了商场上的利益。 如果自己和颜明川离婚了,没了这层关系,沈如海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欠下的两千万该怎样去还? 自己肯定是没有这么多钱的,靠她画画,两千万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家里虽然有钱,可安然清楚,要是问家里要这么一笔大额资金,父亲肯定会去调查的,把沈如海再暴露在父亲的视线之下。 父亲有多看重颜明川,她看在眼里。 他绝对不会为沈如海付出任何东西。 弄不好,父亲还会彻底把沈如海踩在脚下。 答应和颜明川离婚,让他给自己两千万? 诚然,从颜明川之前的态度来看,这个设想有一定的可行性。 可是如果自己提出这个条件,那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呢? 才信誓旦旦的说他的金钱让自己感到恶心,转头却要他付给自己这么一大笔钱。 那可真的太讽刺了。 就算真的自己不要脸,向颜明川要来这两千万,还上了这笔钱,明辉就真的会老老实实的放沈如海离开吗? 他们的计划破产,不能通过沈如海这条线来让盛景停下扩张的步伐,会不会恼羞成怒,对沈如海不利? 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如海再一次离开自己,堕向无边的黑暗? 拿起手机,她拨通了一天前打进来的,沈如海的号码。 她好想问问他,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她希望沈如海能给自己一个回答。 电话响了好久,单调的呼叫声一遍遍重复着。 安然的心被被这呼叫声紧紧揪住,她希望沈如海能赶快接起。 可最终她也没听到沈如海的声音,不死心又拨了几遍,依然是无人接听。 无奈,安然只得撂下手中的手机,再次把头埋在枕头里。 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是宋青婉。 早餐的时间到了,可女儿还没下楼,昨晚上安然也没吃什么东西,她有些担心,上来瞧一瞧。 一进门,就见到安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有些担心,过去拍了拍她。 “然然,起床吃饭了” “妈,我不饿,不想吃,你们自己吃吧”安然脸朝下,闷声闷气的说道。 宋青婉听了,并没有离开。 而是坐到床边上,把安然翻过来,伸手去贴她的额头。 “哎呀,妈,你干嘛,你这样弄得我都睡不着觉了。” 安然撅起嘴,抱怨着,却还是让母亲的手乖乖贴在自己的额前。 “还好,没发烧,你不吃饭,我还以为你病了呢。” 收回手,宋青婉笑眯眯的看着女儿。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天天就想着吃饭了。”安然把头扭过去,嘴里咕哝着。 宋青婉嘴角噙着笑,刮了刮安然的小鼻子:“是是是,我的女儿不是小孩子了,不过还是个大孩子,每天都要赖床。” 言语间宠溺的紧。 安然被母亲的玩笑逗弄得有点羞臊,愤愤的说:“我哪里有每天赖床,妈,你听谁说的?” “这还要听谁说吗?”宋青婉指了指安然:“证据不就摆在这里吗?” “诶呀,妈你坏死了,不理你了。” 安然背过身去,掀起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宋青婉无奈的摇摇头,她侧身坐在床头,把一旁的安然拉过来,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 安然依偎着母亲温暖熟悉的怀抱,眯起眼,宋青婉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的脸庞。 一下又一下。 对于安然来说,只有母亲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帮过她,虽然那次还是没能逃出去,但她还是深深的感谢着。 把母亲当成家里唯一一个能敞开心扉的人。 第46章 温柔 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时间仿佛过得很慢。 宋青婉低头看着女儿如画的眉眼,心里也感慨良多。 当年小小的一个肉团,竟然也出落的这么亭亭玉立了。 真是光阴似箭。 她忽然温柔的说:“待会张妈会过来,咱们让她给你做最喜欢的曲奇怎么样?” “嗯,我要吃曲奇,好久没吃了。” 安然把脑袋在宋青婉肚子上蹭了蹭,甜甜的说。 “怎么会好久没吃呢?张妈不是一直跟着你住在明川那边吗,你要是想吃都可以让她做啊。”ωωw..net 这一次安然却沉默了,好久没回她的话。 她只是疲倦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肩上忽然压上千斤重的担子,更用力的埋进母亲的怀里,细细的说:“妈妈,我很难的。” 她真的很难,和颜明川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折磨了,每天都在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过日子,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什么曲奇? “唉。”宋青婉叹一口气,女儿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可木已成舟,,她也无能为力。 而且,从一名母亲的角度来说,她觉得颜明川真的是很好的孩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开口劝劝女儿。 “然然,明川他挺好的,你要学会放宽心,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改变不了的,何不安心下来好好和明川相处呢?” 而安然摇了摇头:“妈妈,我不喜欢他,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煎熬的事情了,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妈妈,你和爸爸很恩爱,又怎么能知道我的痛苦呢?” 宋青婉语塞。 很久,她才憋出一句话:“可是你们已经是夫妻了,明川待你很好,不是吗?” “哼...”安然垂眸:“妈妈,我以为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现在你也要和爸爸他们一样来逼我吗?” 她的话很凉,透着一股哀伤。 “妈妈只是关心你,我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幸福。”宋青婉轻声说。 “可是我只有和如海在一起才会幸福!”安然急切的说道。 她挣脱宋青婉的怀抱,跪坐在床上了,两眼无比恳切的看着母亲。 宋青婉看着女儿的脸,此情此景,多么熟悉。 安然结婚前的那天晚上,似乎也是这样。 那天晚上,自己终究是没忍心,给她留下来了钥匙。 可现在..... 宋青婉闭上眼,摇了摇头。 那天早上,暴怒的丈夫丢在自己跟前的那些资料还仿佛就在眼前。 自己已经犯过一次错了,绝对不会再犯一次。 她绝对不会把女儿丢进那个火坑里。 一想到那些事情,她就忍不住去心疼颜明川这个孩子。 “然然,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宋青婉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安然看着母亲离开。 百味杂陈。 “为什么...连妈妈也变了?” 如果是之前的话,妈妈是最疼自己的那个,现在她也站在颜明川这边了。 她扭头看着手机,沈如海依然没有回电话过来。 .... 宋青婉下楼后,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安书志问她:“然然没什么事吧?” “还好。” 安远赶紧站起来:“我去看看姐姐。” 宋青婉伸手示意他坐下:“让她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安远虽然不理解,但也只能坐下。 宋青婉在丈夫身边坐下,她向安书志问:“明川什么时候能回来?” 安书志看着手里的报纸:“我也不怎么清楚,他家里的事情有些复杂,应该要花些时间。” 宋青婉叹了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安远被安书志的话勾起了兴趣,有关颜明川的一切事都能让他在意。 他兴致勃勃的问:“爸,姐夫家里什么情况?我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安书志抖抖报纸,看了一眼安远,才慢悠悠的问:“你对你姐夫怎么这么感兴趣?” 安远憨憨的一笑,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哪有,我只是觉得姐夫特厉害,像他这样的人,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 安书志在沙发上坐正,把报纸放在腿上叠着。 头也不抬的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姐夫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以后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安远自讨个没趣,蔫蔫的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打游戏。 安书志泡了一杯颜明川送的茶叶,拿起那副白玉象棋兴致勃勃的拉着宋青婉要她陪自己杀两盘。 宋青婉虽然嘴上很嫌弃,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坐下,陪着丈夫下棋。 不时抬头看丈夫一眼,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样子,眼底满满的都是笑。 安家一片祥和。 约莫上午十点左右,张妈到了安家。 她向安家父母问了好,随即急匆匆的上楼,敲响安然的房门。 安然打开房门时,见是她,有些惊讶。 张妈连忙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安然。 “小姐,先生吩咐我给你带来的。” 安然打开一看,里面是那副未画完的画,还有自己要用到的各种工具。 “知道了。”她低声说。 张妈很担心她,自从昨天下午后,自己就再也没见到小姐,如今见到安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安然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她也就不再叨扰,休息了一会,就去厨房按照宋青婉的嘱咐去给安然做起了曲奇。 安然拿着东西回到房里,清空了书桌,把东西摆上,拿出那张未画完的彩画,上面还有昨天自己眼泪晕染的痕迹。 她坐下,一笔一笔的填补着空白。 第47章 道路 一整个下午,安然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 张妈给她端来曲奇,安然对于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小食品,也只是浅浅的吃了几个,便摆手,示意自己吃不下了。 虽然晚上吃饭的时候出了房间,可在餐桌上也只是吃了很少一点东西,便又急匆匆的放下碗筷上楼了。 全心全意的投入进那份还未完成的画上。 一直画到很晚,她才疲倦的放下手中的笔。 让画好的画继续在画板上晾着,等待颜料干透,安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上面并没有她期待的有关任何沈如海的消息。 她紧咬着嘴唇,都泛起了一丝血丝。 想了想,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还是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可已然还是没人接听。 安然有些焦虑,沈如海到底在干什么? 紧握着手机,在阳台边那把软椅上坐下,外面正在下着雪。 或许是有风,雪花翩翩起舞,轻柔的飘落在阳台上,连落地窗上都沾染上几片。 很美。 安然喜欢雪,可现在的她没有丝毫看雪的兴致。 心情低落的看着雪花飘打在窗上,又很快因为温度差的原因化作一滴水渍,从玻璃上流下,划出一道道水痕。 一个晚上没睡好再加上一整天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让她觉得有些头晕,恶心。 直到第二天清早,安然才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糊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就在这软椅上坐着度过了一整晚,手机也滑落在了地上。 铃声还在继续响着,安然弯腰捡起,上面的号码让她瞬间清醒。 是沈如海打来的。 急不可耐的,她按下通话键,沈如海那富有磁性,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然。” 声音里,透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疲倦。 安然的心瞬间提起来:“如海,你没事吧?昨天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 “嗯,我知道,昨天...公司的人为我安排了投资学习课,手机落在住处了,今天早上才回来,我一回来就看到你打的电话了,别担心,我没事。” “那就好。”沈如海没事,安然舒了一口气。 “小然,你应该是有很急的事情吧,要不然不会打这么多电话。” “嗯。”安然低低的应了一声,t她起身,坐着睡了一晚上,身体有些疼痛, 拉开落地窗,走到烟台上。 雪已经停了,太阳还没出来,这些落雪积成薄薄的一层,踩上去可以明显的看到脚印。 被冷风一吹,安然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说:“如海,如果我和颜明川离婚了,我是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吗?” 她紧握着拳,等待着沈如海的回答。 沈如海沉默了好久。 安然几乎以为他已不在电话旁了,可是自己还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试探着问道:“如海,你在听吗?” “我在。”沈如海轻叹着说。 “小然,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怎么又....” 他的话里,有轻微的不快,似乎在责备自己出尔反尔。 安然慌忙解释:“没有,我只是问问,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努力办到的,真的,只是问问。” “那就好,小然,你不用太焦虑,只要等我把颜明川扳倒,到时候我们想去哪就去哪,逍遥自在,现在我们应该一起合心去对付颜明川,这才是现在要做的事情。” “我...我知道的。” “那就这样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昨天太累了。” “可以的,那你好好休息....还有....”安然话还没说完,沈如海就挂断了电话。 她慢慢的把手机从耳边取下:“还有....我爱你。” 回到房间,连落地窗都没拉上,安然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冷风吹进来,将房间里的温度吞噬殆尽,她拉起被子披在身上。 有些冷。 ...... 把已经被风吹干的画收起来,唤来家里的佣人,把画发了出去。 安然依旧呆在房间里,直到晚上。 期间母亲和弟弟都来看过,不过安然提不起劲和他们说什么话。 到了晚餐的时候,安然还是感到肚子有些饿,还是下了楼。 今天是大年三十的晚上,虽然年夜饭之前已经吃过了,不过桌上的菜依旧很丰盛。 安然闻着这些菜的香气,虽然能明确感知到自己很饿,却依旧没有什么胃口,肚子里有酸水不断上涌,直犯恶心。 她在餐桌旁坐下,张妈给她盛饭:“小姐,今晚我做了你爱吃的,多吃点。” 安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嗯。” “张妈,你叫她什么?” 一旁拈着筷子的安书志冷哼一声:“她已经是太太,不是小姐了。” 张妈立在那里,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那边的时候安然显然更愿意被叫做小姐,自己叫顺了口,在安家一时没能改过来。 安然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脸上很平静,她侧头跟张妈说:‘没事,阿姨,你先下去吧。’ “好...好的。”张妈应了一声,脚步有些凌乱的回到了厨房。 餐厅的气氛,静的可怕。 安然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筷子青菜,细细的嚼着,脸上却还是苍白的紧。 宋青婉见空气凝重,赶忙作势掐了丈夫的大腿:“要死啊你,大过年的尽找不痛快。” 安父只得作罢。 宋青婉见安然脸色不好,两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好不容易下来吃饭了却还是只盯着青菜吃,心疼死了。 她把一条红烧鱼推到安然面前:“来,然然,吃点鱼,有营养的。” 安然浅浅笑了笑,却还是摇头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这些油大的食物就有一种呕吐感出现。 “不用了,青菜挺.....” 话还没说完,安然就紧紧捂住了嘴,红烧鱼离她太近了,气味飘过来,很难受。 她迅速的起身,餐桌上的众人都还没搞明白她要干嘛。 安然就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接着就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呕吐声。 第48章 怀孕 “然然,你怎么了。” 宋青婉担心的跟过来,安然趴在马桶上,止不住的呕吐着。 宋青婉连忙蹲下来,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着她。 安然胃里的存货本来就不多,把这些吐干净后,呕吐的欲望却丝毫没有减弱。 反而愈演愈烈。 连胃里的苦水都被呕出来了。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后,胃里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呕吐带来的痉挛让安然站不起身来。 冷白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映不出半分血色,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安然紧咬着唇,宋青婉扶着她来到洗手台边。 简单的用温水漱了口,安然拖着身体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宋青婉紧挨着她坐下,安远递过来一包纸巾:“姐,你擦擦汗。” 安然接下纸巾,擦着脸,汗水和眼泪混合在一起,两眼里布满血丝。 她微微的喘着气,呕吐感只是暂时平息下去。 “先休息一会,妈妈陪着你,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宋青婉握住安然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女儿的样子把她吓坏了。 家里的司机回去过年了,安书志自己开了车到门口,宋青婉扶着安然上车,安远留在家里。 坐在车里,安然紧闭着眼睛,仰头紧靠在座椅上,就算父亲已经开的很小心了,不过车里很闷,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会引起她胃里再一次的翻江倒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车窗缓缓的放了下来,一股冬日的凉风吹了进来,虽然冷的刺骨,可也带走了车里令人头晕目眩的而空气,冰冰的一激,安然的胸口也像被解救了一样,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宋青婉开了窗,担心的看着安然。 很快,医院也到了。 除夕时候的医院,门诊部都放假了,只有急救中心还在应诊。 安家人也顾不了那么多,帮扶着带着安然走了进去。 因为是除夕,所以医院里没有什么人。 大厅里很空旷。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女医生,她问了问安然的基本情况,然后开出一串检查项目。 按着流程,做完这些,他们便守着安然等着检查结果出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安父起身去拿结果,把报告交给女医生。 他焦急的问:“医生,我女儿情况怎么样?” 医生结果报告,翻阅过后,眉头微微皱起。 安父看着医生的表情,很是担心。 “她的各项身体数值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没病。” 医生把报告翻来覆去的又看了一遍,才下了结论。 “可是她明明吐得很厉害,也有几天没吃饭了。” 医生把目光移向安然,在等结果的时候,安然勉强喝了些水,水一下肚,又开始吐起来,只是吐不出什么。 此时,宋青婉正在缓过劲来的安然顺着气。 她一边抚着女儿的背,一边向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 医生收回目光,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这样吧。”医生回到办公桌上坐下,安书志站在桌前,只看见医生噼里啪啦敲出一张检查单来。 把检查单交给安书志:“带她去做这个检查吧。” 安书志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hcg血液分析。” ...... 做这个检查要等待的时间很长,要两个小时,医院的大厅里又冷又静。 开了一间单人病房,让安然先睡下。 安书志和宋青婉焦急的等待着。 终于,医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两人迎上去,焦急的问:“医生,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看了一眼安然,躺在床上,虽然睡着了,脸色还是很白,眉头也还是皱起。 嗯,很漂亮的女孩子。 “结果我已经在电脑上看过了,她没事,只是怀孕了。”医生淡淡的说。 “啊,怀孕。” 安书志和宋青婉对视,两人的眼里都是惊讶。 “怀孕也不会吐得这么厉害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宋青婉担心的问,自己怀孕的时候可没有像安然这样。 “每个人体质不同,孩子现在有三周了,一般来说,妊娠反应通常在停经6周左右时出现,但是提早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些都是正常现象,等到怀孕时间满三个月后都会慢慢好转的。”医生向二人解释着。 医生走后,宋青婉重新在安然身边坐下,手轻轻去抹平安然紧皱的眉头。 安然的怀孕来的太突然了,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女儿和明川的关系还是没有大的进步的,现在她却突然怀孕了,这个孩子来的真的是时候吗? 她脸上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只是忧心忡忡。 安父则是去领来了检查结果的单子,自己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着,细细比对着上面的数据。 没有错,确实是怀孕了,三周。 安书志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感到有人在温柔的轻抚自己的脸,安然睁开眼,她刚才浅睡了一会儿。 “妈妈。”她虚弱的叫着。 “妈妈在这。”宋青婉回应着。 安然看着天花板,这是白色的世界,白色是死亡的颜色。 “妈妈,我会不会死?”她目光涣散,没有聚焦。 她是真的这么想,呕吐的时候,自己的内脏几乎都要被吐出来了,身体在撕裂的边缘徘徊。 宋青婉用手梳理着安然有些乱的长发,摇摇头:“然然,你在想什么呢?你只是....” 她叹了口气:“只是怀孕了。” 怀孕.... 安然紧咬着嘴唇,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她失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着。 不顾浑身疲软无力,安然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强行下床。 宋青婉赶紧拦住她:“别乱动,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安然拨开母亲的手:“我要去找医生,一定是弄错了。” 自己明明只有过那一次,之后自己还吃了避孕药,怎么可能怀孕呢? 一定是医院弄错了,检查的结果出问题了。 一定是这样! 她的语气没有波澜,像是在说着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可是她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内心。 宋青婉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丈夫。 安书志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前:“别想太多了,既然有了孩子,就和明川好好过下去吧,你在休息一会儿,待会我们就回去。” “我不!”安然愤怒的盯着父亲:“一定是医院搞错了。” 安书志伸手拿过检查单,并着手机搜索的界面递给她。 安然拿过来,确认了检查单上的确是自己的名字,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上面的每一个数据她都不肯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然的脸也越来越白。 终于,她放下手里的纸张,垂眸,很久。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仰起头,眼角滑落一滴泪。 “我要见颜明川,马上,不管他现在在哪里,让他马上回来。” 第49章 交易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了,纷纷扰扰,落在颜明川肩头上,随着他走动,这些雪花掉落下来。 检查完屋子的内外,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他伸手,关上那道褪了色的大门。 从生锈的锁上拔下生锈的钥匙,放进贴身的口袋。 走到房子前的空地,他看了看这栋承载了他多年记忆的房子。 一片死寂,没有一点生气,与几百米外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门上光秃秃的,很难看,颜明川想,也许下次回来,应该学着别人家里,贴几个福字,糊上一副对联,挂上两盏灯笼。 今年是没这个时间了,明年吧。 他转身上车,在爆竹声里,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 在他走后没多久,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房子不远的地方。 沿着上坡路摇摇晃晃的走着。 见房子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大门紧闭,那人影愣了一会,低头看着深深的,还没被雪覆盖上的车轮印记,随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今天是大年初一。 ........ 安然靠着床头坐着,被子盖在下半身,她手里端着一杯热水,不时会喝上两口。 他们已经回到自己家中。 她的手贴着自己的小腹,到现在她都好像还置身在梦里。 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三周的小生命。 她紧紧的握住杯子,想要从中汲取一丝温暖,周身刺骨的寒冷,把空调再调高几度。 这个孩子..... 她摇摇头,眼神里有一抹坚定。 天快亮了。 .... 门外有敲门声,安家佣人过去开门,颜明川裹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他在玄关处拍落身上的积雪,才匆匆走进来。 安家父母在沙发上坐着,宋青婉已经依偎着丈夫睡了过去,安书志给她披了一条毯子,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怕吵到妻子,没开声音。 见颜明川进来,安书志忙起身。 “明川。” 而颜明川只是很急的说:“爸,然然呢?” “在房间里。”安父指了指楼上,然后拉着颜明川。 “她应该还在睡觉,明川,先休息下,大半夜的赶回来肯定很辛苦吧。” 便要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颜明川抬头看了眼安然的房间,回来的时候下大雪,没有开很快,用的时间比之前要长一些,现在外面天还没完全亮。 想着也对,平常安然就起得晚,他开了一晚上的车也很累,也就跟着安书志走,想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可这时,安然的房门打开了,安然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出现在楼梯口。 她冷冷的说:“我没睡,颜明川,你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在房间里就听到了外面有车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时刻,不用想,那是颜明川。 颜明川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走上楼。 进了房间,安然在他身后,安然把房门再度关好。 房间里空调很热,进来后,颜明川脱下身上的大衣,搭在椅背上,自己则是在椅子上坐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 安然在靠近他的床一侧坐下。 颜明川脸上尽是疲惫,安然也一晚上没睡,两个疲倦的人相对而坐。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颜明川才开口:“然然,这个孩子....” 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自己明明已经决定,回来就和安然离婚,可现在,她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个意外,颜明川很清楚。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既定的事实已经摆在他们面前。 安然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她...应该是不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的。 那现在,他们该怎样选择? 颜明川低着头,不敢去看安然的眼睛。 岂料安然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可以把他生下来。” 什么? 颜明川错愕的抬头,他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安然的眼睛里,是很认真的。 难道她已经问过安书志,看过沈如海的那些资料了? 她已经看到沈如海那隐藏在背后的一面了吗? 既然这样,她也愿意生下这个孩子,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安然决定好好和自己过下去? 颜明川激动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安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是,我有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就会生下他。” “什么条件?”颜明川皱着眉问道。 安然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感情,像个木偶:“盛景只能保持五成的市场份额,其他的,你都不准去染指。” 颜明川愣了一下,眼神暗淡下去,他在自己眼前伸出双手,看了看,上面还有数个小时前在坟墓前拔草不小心被割伤的浅浅口子。 “是为了沈如海?”他淡淡的问。 安然倔强的仰着头,不回答他。 可颜明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看了很久。 安然看着他的背影,衬衫上有很多褶皱,还有一些被打湿的地方。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安然才听到他一贯凉凉的声音: “可以,我答应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除了生下这个孩子,我还要你答应我,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你能做到吗?” 安然咬的自己的嘴唇都泛了血:“不可能,颜明川,我们只是交易,纯粹的交易,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马上就去打掉他。” 她可以生下这个孩子,拿来做帮助沈如海,和颜明川交涉的资本,却绝不可能答应颜明川那无理的要求,尽到妻子的义务,哪怕是假装。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这个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虽然她并不想要。 她在赌,赌颜明川想要这个孩子的决心。 “颜明川,你难道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颜明川双拳紧握的泛白,可又无力的松开。 他拾起椅背上的衣服,转身离开,关上房门时,他侧头对安然说: “今天下午,我们就回去。” 接着便关上了房门。 随着他离开,安然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笑出了眼泪。 她知道,她赢了。 第50章 初一 颜明川出了安然的房间,下楼,来到客厅,安书志拿着手里的遥控器不断换台。 电视的光一闪一闪的,明暗不定。 见到颜明川出来,他有些惊讶,他以为他们还要待更久一点的。 颜明川在安书志身边坐下,看着安书志带着询问的眼神。 摇摇头:“爸,我先休息下,你们应该也等很久了,去睡会儿吧。” 安书志迟疑着点头:“我正打算带你妈回房呢,你也去然然房间休息一下吧,这沙发上太窄了。” “不用了,我不会睡很久的。” 颜明川拿起自己的大衣盖上,很快就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安书志起身关掉电视。带着熟睡的宋青婉回房了。 即便他现在有很多想问的,当下还是先让颜明川休息休息吧。 他太累了。 当阳光沿着地平线爬过来,终于爬上了墙,照进安家的窗户,也照在了沙发上,颜明川的身体上。 干燥的冬日,阳光把空气里的每一粒尘埃照的纤毫毕现。 刺眼的光线打在脸上,颜明川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有很重的黑眼圈。 姿势已经从之前的靠坐变成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身上除了衣服,还盖着一条毯子。 短暂的迷茫之后,大脑开始运作。 横起手,挡在脸上,遮住阳光。 发了好一阵呆,他才直起身坐起来。 因为姿势的原因,两条腿此时都很麻。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还有两个杯子,杯子还有没喝完的水。 应该是昨晚安家父母等他的时候喝的。 颜明川费力的探身,从茶盘中拿出一个没用过的杯子,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冰冷的,或许昨晚这是一壶热水,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冷掉了。 他浅浅的喝了一口,由内到外的冰凉。 慢慢喝完这杯水,发麻的双腿也缓过劲来了。 他穿上衣服,把毯子叠好放在沙发上,大衣还带着体温,很暖和。 打开大门,走到外面,迎面就是一股冷风。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有佣人在扫雪,留出路来。 这一场雪格外大,在月江算是很罕见的了,颜明川在这里待了几年,都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佣人见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颜明川浅笑着回应。 接着,他走到大门口,远处是银装素裹的城市,难得一见,他静静的看着。 忽然,后面有人兴奋的喊道:“姐夫!” 不用回头,颜明川就知道,是他那个活泼的小舅子。 安远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袋薯片哼哧哼哧的吃着。 他问:“姐夫,你不是说要回去几天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姐生病的事情爸妈和你说了?” 他昨天晚上没有跟着家人去医院,父母让他在家守岁,一个人太无聊了,很早就睡下了。 早上才刚起来,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颜明川手扶着栏杆,食指在上面有节奏的敲击着。 “嗯,昨天晚上赶回来的,你不知道吗?你姐不是生病,她怀孕了。”他轻声说。 “啪!” 安远手里的薯片袋子掉在地上,他张着嘴:“我姐?怀孕?” “对。”颜明川点头。 “我去问问她。” 安远转过身,跑回了房子里。 颜明川没动,站在原地,继续眺望城市。 姐姐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最讨厌颜明川了吗? 安远脑子里一团乱麻。 站在安然的房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安然披头散发的出现。 一见到她,安远就迫不及待的问:“姐,你怀孕了?颜明川的?” 话很直接,透露出他的急切。 安然看着心急如焚的弟弟,犹豫了一下,而后轻轻的点头:“嗯。” 她的脸上很平静,没有什么表情。 安远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竟然是真的。 姐姐真的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那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没有意义?该不该继续做下去? 定了定神,安远再次问:“那你要打掉吗?” 安然抬手把散发笼在耳后,露出光洁的侧脸,摇摇头:“不,我会生下来。” “可是....”安远还想再说点什么。 安然一只手搭着门,另一只手贴在小腹上,她微微低着头:“这一切和你没关系,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她不希望弟弟也卷进来,自己已经陷入这要命的沼泽了,里面的滋味她太知道了,就不要再牵连弟弟了。 早餐桌上,一向活泼的安远蔫了气,一言不发的埋头吃饭。 安然坐在颜明川身边,碗里只有很少的粥,她面前摆着一盘炒菜心。 她吃的很慢,几乎是在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不时还会干呕几声,但是即便是眼角有泪,安然还是把嘴里的东西和着泪水吞下去。 这是交易,她必须保证这个孩子的健康,只有这样,交易才是成立的。 颜明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从开饭到现在,他碗里的东西也没有动多少。 他的目光飘过安远时,很冷。 终究还只是个大一的学生。 餐桌上的气氛很奇怪,明明是一年的开始,明明是有“好”消息,可餐桌上有三个人却各怀心事。 安书志年纪大了,昨晚熬了一整夜,回去休息后,现在还在睡着,只有宋青婉精神还不错,昨晚她没等多久就抵抗不住睡意睡着了,现在和颜明川他们一起坐着吃饭。 安然倔强的进食,安远埋头吃饭,颜明川更是缄默的可怕,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斟酌着,她开口:“然然,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妈妈让人给你做。” 安然咽下嘴里的粥:“不用了,妈,我们今天要回那边。” “这么急?”宋青婉皱眉,她看向颜明川:“明川,不用这么急的,再多住几天吧,然然怀着孕呢。” 颜明川摇摇头:“妈,今年的雪很大,天气预报说还会持续一阵子,这里是郊区,她怀着孕,到时候有点事如果大雪封路了怎么办?还是趁着现在路还能走,我带她回市里,这样也好照应一点。” 颜明川说的很有道理,宋青婉看了看手机,果然之后的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是大雪。 她不得不承认颜明川考虑的很周到,让她很欣慰。 但是她转念一想,还是有些担心:“可你今天凌晨才回来,开了一晚上的车,今天走会不会太勉强了?” “我会很小心的,而且我们今天下午再走,吃完饭我会去休息几个小时的,没事的,我会照顾好她的,您不用太过担心了。” 第51章 新的开始 中午的时候又飘起了雪,颜明川躺在安然的床上,他很瘦,只占掉床很小的一块。 到处都是安然身上的气味,他侧着身,枕着手臂,在床沿上睡得很安心。 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什么都不用去在意。 她在自己身边。 安然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滑稽的小品,演员们鼓足劲,说着各种好玩的话,想要搏台下,搏电视机前的人一个开心。 不过安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冷着脸看着。 尽管电视里嘻嘻哈哈,但她却被隔断在围墙之外。 扭头看了眼外面,天灰蒙蒙的,像是钢筋水泥的城市群,冰冷无情,早上还有着的太阳已经隐没在云层里,只剩漫天飞舞的雪花。 鹅毛大雪。 佣人早上才扫过的地面,此时已经积了一层。 雪会下多久呢?雪,能下多久呢? 她忽然希望雪能一直下下去,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不要那么早的回到那个牢笼。 是的,在她的心里,那栋别墅就是颜明川为她精心打造的黄金牢笼,只要自己回到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很抗拒踏入那里。 如果自己是一片雪花,随风飘荡,自由自在,行向天涯,那该多好。 “姐,吃一点。” 安远在她身边,递过来半边橘子,从今天早上他们对话开始,到现在,安远一直是沉默的。 这还是他和她早餐后说的第一句话。 安然接过弟弟递过来的橘子,剥的很干净,连橘瓣上白色的脉络都细心拿掉了,只剩下黄澄澄的果肉。 安然撕下一瓣,向着光举起,凑到眼前。 光能透进来。 是橘黄色的光,还能看到果肉的脉络。 很好看。 她把那瓣果肉放进嘴里,都没怎么用力咬,汁水就在嘴里流开了。 真的很甜,舌尖能明确感知到,这绝妙的滋味。 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这么苦呢? 这样下去,五年之后,自己会变成怎样? 她给自己定的期限是五年。 这是沈如海说的时间。 五年后,自己还有什么能给他的? 曾经信誓旦旦要给他的东西,现在好像全部都碎掉了。 安然捂着嘴,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安远见她落泪,顿时慌了:“姐,你别哭啊,怎么吃个橘子就...哭了。” “没事。”安然抬起衣袖沾沾眼角:“橘子太好吃了,姐太高兴了。” 安远落寞的低着眼:“姐,其实你心里很不愿意吧?” 安然又取下一瓣果肉,放入口中:“小远,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只靠愿不愿意这几个字的,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的。”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安远急着反驳:“你是我亲姐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痛苦。” 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口,恳切的看着安然:“姐,我能帮到你的,你大可以不必要这个孩子,去打掉他,我们一家人都在,颜明川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安然摇摇头,没有回答他。 没什么好说的。 ......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天空的颜色却变得更深了。 之后还会有更大的降雪。 闹铃声中,颜明川恍惚的醒来,下意识的想翻个身,却差点掉到床下。 稳住身形,他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圈房间。 没有开灯,里面只有他自己。 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却发现找不到什么东西擦,只能用衣袖胡乱擦拭一番。 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迷糊了。 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再看了眼手机,他匆匆下楼。 客厅里,人都在。 安然坐在沙发上,靠在宋青婉身上浅浅的睡着了。 不知道她梦见什么了,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见颜明川下来,她轻轻推了推女儿。 安然睁开惺忪的睡眼,还透出一股茫然。 安远笑着和颜明川打了个招呼,颜明川微笑着示意。 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明川,你们现在就走吗?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安书志问道,他今天补了个很长的觉,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颜明川点点头:“对,现在应该能走。” 他小快步走出门外,看了看路况,才折身回来。 “路上已经积雪了,看天色的话今晚可能还有大雪,现在走比较好。” 见他这样说,安书志也不好再留,只得点头:“这样也好,你们路上小心点。” 他转头喊来张妈。 “张妈,明川他们要回去了,你也跟着吧。” 张妈应声称是。 颜明川把车开到大门口,上车的地方离房门口有一段距离。 现在到处都有雪,颜明川下车,走到安然身边。 他伸手想扶安然走过去。 安然冷冷的推开他,转头喊了张妈。 “阿姨,你带我走过去吧。” 张妈低着头,不敢看颜明川的眼睛,伸出手,小心搀扶着安然走过这段积着雪的路。 颜明川静静的看着,冷风吹打在他的脸上。 等到安然安全的上了车,他转过身来,礼貌的向安父安母道别。 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 而后踩着雪,上了车。 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 第52章 改变 从郊区到市里,最开始的一段路雪有些厚度了。 颜明川开的很慢,往常十来分钟的路程他花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上了市里的大道,他才敢稍稍放快些速度。 回到别墅,安然依然是被张妈扶着进去,颜明川坐在驾驶位上,侧着头,看着。 直到安然消失在门口。 他掉头把车开进车库,下车后,摸出另一把钥匙。 打开那辆法拉利的车门。 犹豫了一下。 在驾驶座旁拿了一件东西。 他回到房子里,张妈正从安然的房间里出来。 见颜明川进来,她跑下来:“先生,太太她说想要睡一会儿。” 颜明川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提着手里的东西,走到安然隔壁的房间,推门进去。 在浴室,脱下一身凌乱的衣服,他冲了个热水澡。 他把水温调的很高,被水流冲洗的皮肤上都出现了红印子。 浴室里雾气缭绕,他的身形被隐没。 冲完澡,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 发间还在不时往下滴水,颜明川没有管,他房间里有吹风机,但很少用。 不怎么习惯。 往脖子上围了一块干毛巾,他坐在桌前,打开电脑。 调出今年的报表,从桌上拿了几张纸,一支笔。 他开始写写画画。 他沉下心来做这件事,直到张妈敲响他的房门。 “先生,我做好晚饭了。” “好,我马上来。” 颜明川放下手里的笔,对纸上的数据又看了看,才起身走出房间。 头发还有点湿,便没扎起来,只是取下了那块毛巾。 来到餐桌上,他看着今天的菜色。 还算好,张妈考虑的很周到,所有的菜油水都不是很大,同时也确保安然能摄入足够的营养。 安然早就坐在桌子上了,耷拉着眼,挑选着自己吃得下的菜,慢慢就着饭吃。 虽然还是吃的慢,不过比在安家那边好多了。 颜明川的心放下来些,他接过张妈递过来的饭,与安然一同吃着。 算起来,自己从那天在安家吃了年夜饭之后,好像都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也就是两三天前的事情,竟然有一种遥远的感觉。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吃完饭后,安然一声不吭的上了楼。 颜明川也放下碗筷,张妈上前收拾着餐桌。 喝了杯水,他走到客厅的窗前,天完全黑了,透过客厅投射出的灯光,他看见,院子里的观赏花木被雪压得摇摇欲坠,风吹得呼呼的响。 雪不断的下。 看了会,他上楼,继续着自己在纸上的演算。 安然回房后,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前看雪,房间的窗户朝着大门,这一块没有那些灌木的阻挡,城市中心的明亮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见。 可是只有房间里的光照到的地方,那些雪才是洁白的。 在没有光的地方,那些飘雪,那些积雪,都染上了一层夜晚的灰色。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有一条信息。 是她回到这里后不久发来的。 是银行发来的取款信息。 如海他在自己给他的那张卡上取了五万块。 安然很高兴,她看着这条信息,嘴角都是弯的,自己能帮到他,真的是满满的幸福。 她放下手机,拉开窗户,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伸出窗外。 漫天的落雪,她的手心里有了几片。 .... 颜明川终于再度放下手中的笔,盖上笔盖,把它放到一旁。 看着纸上面最终定案的方案,他沉默了好久。 把那张纸放进公文包里,他起身,离开自己的房间。 掏出备用的钥匙,他轻易的打开安然的房门。 安然还在窗台边趴着,颜明川走到她的身后,她正在用窗沿上的雪,堆小小的雪人。 是两个,一个高一个矮,肩并肩的坐在一起,眺望着天空。 安然没有察觉到颜明川的存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忙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给这个雪人修修型,一会儿给那个雪人再添上一把雪。 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颜明川皱着眉看着。 他伸出手来,一把把安然拉回椅子上坐好。 “嘭”的一声拉上窗户,那两个雪人被震成了碎块,从窗沿上散落掉下去。 “你干什么!” 安然惊叫出声,她转过头,愤怒的瞪着颜明川。 颜明川面无表情的把手里提的东西举到她眼前。 一个手提袋。 他说:“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自然是那件之前买下的白色风衣,他还是决定拿出来给安然。 安然“啪”的一声把手提袋从自己眼前打掉,冷冷的说:“我不需要。” 颜明川听了,也没再坚持要她收下,只是自顾自的打开她的衣柜,把衣服取出来挂好,然后放进去。 然后,他打开房门离开。 安然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可还没等这股气平息下去,颜明川又进来了。 他手上还抱着一床被褥。 安然不理解他这又是要搞哪一出。 只见颜明川把被褥平铺在床和壁柜之间的空地上,做了个简易的地铺。 接着,他躺了上去,拉上被子,开始睡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然冷冷的问。 颜明川淡淡的答:“没什么,我要确保自己孩子的安全。” “你!” 安然气的说不出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颜明川,不会出尔反尔,事情应下,她就会做到! 赌气的关灯,安然卷起被子,脸朝着窗户的那边。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黑暗里,颜明川睁着眼。 什么也看不见。 他曾经想,回来后和安然离婚,然后把沈如海的那些破事都抖出来让安然瞧瞧,可安然却突然怀孕了。 并且,她还对自己说,会生下这个孩子。 在安然的口中,这是一笔屈辱的交易,但颜明川依旧有妄想。 孕妇的情绪不能有大波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自然不是向安然挑明真相的时机,他只能暂时将这些事情压下,以后再说。 也许,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向她说这些事情更好。 至少她心里会有一个支柱。 现在,还是让自己先守着她,把这段日子过完吧。 第53章 转动 在年后的几天假期里,他们就这样别扭而平静的相处着。 居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安然根本躲不开颜明川。 不仅是必须在餐桌上面对面吃饭。 每天晚上,颜明川都会来到她的房间。 他也不上床,就睡在地铺上。 安然本就起得晚,怀了孕更是嗜睡。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颜明川早已离开了。 只留下已经冷掉的被褥。 每次,安然看着那薄薄的地铺,心里总是有一口气提不上来,她不知道为什么。 今年真的好大雪,到初七这一天,院子里都被齐膝深的雪填满了。 不过好在公路上因为有车往来,雪积不住,市政也出动了扫雪机,可以正常通行。 看来明天上班是没什么问题的。 颜明川松了口气,低着头接着铲雪。 家里就只有三个人,张妈要打理这么大的别墅,虽然颜明川没有对她有很高的要求,可张妈总是把这栋房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很干净,每天忙得和个陀螺似的。 颜明川曾经问她,需不需要再找几个人来帮她的忙,但是却被张妈拒绝了。 她说,能照顾安然,她很开心。 这样的话,铲雪这种体力活,颜明川也就只得自己来了。 还是要保持一条畅通的道路。 颜明川有时候会疑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可...... 他摇摇头,抛掉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继续铲雪。 楼上,安然侧身隐在窗帘的后面,只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颜明川扫雪的样子,落入她的眼帘。 “虚伪!”她小声说了一句,转身放下了窗帘。 明明可以让张妈去扫,再不济也可以请个临时工,可他却偏偏要自己装模作样的上场,还要特意让自己看到,在演戏吗? 她坐在电脑桌前,桌上是当初她吃下的那盒避孕药,里面已经空了,只有层外包装。 安然查过,这确实是现在市面上最流通的紧急避孕药了,用法也就是无保护行为之后48小时内服用就行了,她手上的这盒也没过期。 自己当初明明是按照步骤来的,当天中午就吃下了,也没超过时间。 却...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现在,这个孩子有一个月了。 有可能是错觉吧,她的指尖甚至能触摸到一阵悸动。 摇摇头,她开始在网上搜索着答案,虽然决定生下,可背后的原因她还是想弄清楚。 她搜索着“紧急避孕药为什么会失效”这个词条,下面有厚厚几页的结果。 安然一条一条的翻看着,认真的很。 终于,在密密麻麻的结果里,她看到了“柚子”这两个字 她心下一激灵,点进去。 页面立刻跳转,详细的呈现。 安然看着电脑屏幕,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柚子会抑制人体酶的代谢,影响避孕药的吸收,但是如果吃的少的话,是没有什么影响的,至少要吃上两到三个。 看着这些文字,安然抿着嘴。 细细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吃了柚子,张妈端上来的,还是喝的柚子汁送的药,应该是抵得上吃几个柚子的。 这....就是原因吗? 她关掉电脑,手紧紧的攥着避孕药的包装。 张妈是一片好心的,她明白。 于情,张妈照顾自己那么多年,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于理,这种药理知识,张妈也不可能知道。 那这是什么? 天意吗? 上天送来的惩罚?还是筹码? .... 安然轻摇着头,抚着小腹,低头声不可闻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 ... 第二天是初八,年假终于结束,公司开始运转。 颜明川的生活恢复到了往常,早早就去公司了。 新年新气象,盛景去年的盈余很可观。 员工们年底都拿到了不少分成,面对这新的一年的前景。 他们乐观。 他们自信满满。 能在今年取得更好的成绩。 开季会上,大家都激情澎湃,展望着未来。 只有颜明川冷静的坐在主位上,闷声不语。 顾城见他神色凝重,轻轻碰了碰他,小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动员会呢,还苦着张脸?” 颜明川的手揣在衣兜里,一遍一遍,来回划拉着之前草拟的方案。 他摇摇头,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顾城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他以前是颜明川的副手,颜明川在房地产行业坐起山头后,便把他扶到这个位子上,自己去开拓贸易产业了。 现在他们分管两个部门,业务没有重叠的,他所在的房地产行业,如今的大头还是荣安,盛景只是守着一部分资源,维持现状。 而颜明川精心营造的贸易行业,蒸蒸日上,因此,外界知道的更多的是颜明川的名字。 而他,很多人都没什么印象,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但是顾城觉得这没什么,自己的能力自己心里清楚,在这个位子上坐着已是不容易了。 见到颜明川声名鹊起,他发自内心的为好友高兴。 他觉得,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颜明川做不到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绷着张脸,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会终于要开完了,职员们陆续退场,而颜明川却站起来,喊出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留下来。 顾城有些不放心,也就留下来没走。 第54章 决策 “颜总,您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留下来的,一共有八个人,都是颜明川管理下的项目经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自己为何会被颜明川留下。 “嗯,是有些事。” 颜明川轻点了下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他的脸上倒是异常的平静。 “来吧,去我办公室谈。” 他领着众人,坐着电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喜欢在高层办公,远方的风景,心旷神怡。 外面现在有太阳,下过雪的天空清澈无比,所有的杂质都被洗去,能看很远。 让众人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叫来杜洛书,给这些项目经理每人倒了杯热水。 这些经理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当然,顾城除外。 杜洛书那可是颜总的贴身秘书。 竟然会亲自給自己倒水? 这算是很高的礼节了。 难道.....颜总要重用他们? 彼此之间对望,每个人都能感觉到。 其他人的眼睛里,兴奋的闪光。 颜明川面对激动的下属们,他淡淡开口:“我临时有决定,放弃你们手中所拥有的订单,把项目停了吧。” “啊?” 经理们被这盆突如其来的凉水浇昏了头,笑容都僵在脸上没来得及退去。 连顾城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颜明川。 他在搞什么? 进行的好好的项目,为什么要突然放弃掉?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项目凝聚着多少人的心血吗? 他很想起身质问颜明川,可是他现在不能。 至少。 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顾城耐着性子坐着,只是手里的纸杯,被他攥得不成样子。 很快,那些经理们回过神,他们纷纷要颜明川给他们一个理由。 明明年前还发下通知,要公司全力去争夺月江的基本盘。 但现在却又让他们放弃辛辛苦苦才到手的订单。 这是朝令夕改! 他们不服! 做一行懂一行,没了单子,他们怎么办? 颜明川侧身靠在办公桌上,手里端着瓷杯,他喝了口水。 摇摇头:“没有理由,这是我临时下的决定。” 盛景的楼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物,从颜明川的办公室可以俯瞰其他围绕着的建筑物的天台。 天台上有很厚的雪,反射着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 很刺眼,让人的心很乱。 他转过头,继续说:“我不会亏待各位的,盛景正想要扩大海外的市场,到时候,我可以把这些交给你们,你们会拥有更多的资源,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你们可以理解为带薪休假。” 顿了顿,他又说:“当然,如果有人实在不愿意放弃自己辛苦搞到的订单,可以带着业务去其他公司,连你们手下的员工,只要愿意跟你们走,我不会阻拦,我会出面向合作方解释,不会对你们有什么限制的。” 他的话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每个人心里都在思量着。 最终,有两名年轻的经理站出来,发问:“颜总,如果我们跳槽,所有一切的事宜,您能全部负责吗?” “可以。” 颜明川点头。 “我会负责到底。” 有了颜明川的承诺,那两名年轻人咬着牙,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对颜明川鞠了个躬就离开了办公室。 颜明川知道这两个人,去年上半年才进入的公司,才能很了得,年底升到项目经理的位置上,这一次的单子,似乎是他们头一次独立的负责一个项目,割舍不开。 跟在两个年轻经理之后,又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低着头站出来,对颜明川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颜总。” 然后小快步的离开。 颜明川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是在他手底下干了三年的老人了,虽然很早,颜明川念着情面,就让他做了一个经理,只不过确实没有什么决策能力,总是做一些边缘的小单子,今年好不容易接到个大单,却.... 他没有去海外的能力,他自己很清楚。 颜明川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 扫视了一圈屋内还剩的人,五个人,有新有旧。 他们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 毕竟,颜明川许下了承诺。 去海外。 那里会有更多的机会。 他们选择这个。 ..... 待人全部散去,房间里只剩下颜明川,杜洛书,以及...顾城。 没有了外人,顾城终于按奈不住,他猛地起身。 双手撑着颜明川的桌面:“明川,你在搞什么?” 他想不通,颜明川放弃掉的这批订单,明明都在状态良好的运转,公司的资金链很充足,人手也充足,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完全没有理由放弃。 如果做下去的话,今年,在月江,他们能一手遮天。 可为什么..... 颜明川只是垂着眼,脸上没有了那种气定神闲的表情。 他只是很疲倦的说:“顾城,别问,好吗?” 他不想说出理由。 也说不出口。 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已..... 顾城见他这幅样子,话堵在胸口,噎住,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愤愤的离去。 他不气恼颜明川为什么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 他气的只是,颜明川为什么没有提前和自己说。 顾城走后,杜洛书关上办公室的门。 同往常一般,侍立在颜明川身旁。 颜明川好一会功夫才打起精神,他对杜洛书说: “留下来的那些人,你把那些订单理论上该有的分红都打给他们,这笔钱不要走公司的财务,直接从我的账上,晚些时候我会打给你。” 杜洛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颜明川用手撑着头,坐在办公桌上。 下方积雪反射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脸上,心里忽然很烦躁。 他起身,把窗帘拉上。 第55章 波动 消息传的很快。 颜明川早上那通谈话,下午就传到了明辉这里。 听完秘书的汇报,李成知道这件事,兴奋地捏着手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连呼吸都显得十分急促。 “好!那个叫沈如海的还真有点用,颜明川他真把到嘴里的肉都吐出来了。” 那可是抵得上现在的明辉一半的吞吐量的订单啊,为了个女人,眼睛都不眨就丢掉了。 真是个傻狗,有钱什么女人玩不到? 他拍拍自己秘书的翘臀,这个秘书啥时候换的来着? 是第几个来着? 李成对颜明川这种行为真是的无语到极点。 爱情?狗屁东西而已。 更别谈你爱的那个女人心里还装着别人了。 光是想想,李成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这不是更好吗? 以前滴水不漏的人现在在自己面前全身都是破绽。 他忽然发现,以前面对颜明川时会让他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现在消失了。 他没那么唬人。 这对自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要紧紧抓住。 李成猛地回过身来,向着秘书传达他的指示: “没有盛景和我们抢,那些订单,我们一定要抢到手,全部!那三个带着订单走的经理,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给我挖过来,可以的话,他们的原班人马我们也要,只要到明辉来,立刻在盛景的基础上给他们加薪百分之二十。” ...... 张建强心情很好的走在大街上,转过几个弯,他拐入一条小巷。 一家隐藏在胡同里的酒吧。 不,或许该叫赌场才对。 巷子窄,这里的隔音做的很好,声音传不出去。 可当你站在门口时,还是能听到里面喧闹的狂笑声、下注声。 还有人的哀叹声。 门口守着的人像是认得他,和张建强打了个招呼。 “又来了哈。” “来了。”张建强笑着说:“那小子呢?” 门卫朝酒吧里面努努嘴:“昨天晚上就来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行,这边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人,立刻要告诉我。”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张建强随手掏出几张百元票子,丢给门卫,叮嘱了几句。 门卫的脸笑开了花,笑呵呵的应下,也没顾得上数,就匆匆塞进怀里。 张建强拨开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烟雾缭绕,赌桌前围的满满当当。 有些人挤不进去,索性席地坐下,拉上几个人坐在地上就开始玩牌。 张建强娴熟的绕过一地的人,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那小子。” 他过去拍拍沈如海的肩膀。 沈如海玩的正嗨,憋足了劲,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骰子被摇来摇去。 被人一拍,浑身一股劲顿时全泄了。 恰巧,开盘了。 他输了。 “你妈的....” 沈如海顿时怒从心中起,赌博讲的就是一个“气”字。 是谁这么不长眼,在关键时候破了他的气? 那能不输吗? 捏紧了拳头,就要给那不长眼的人一点教训! 拳风呼啸着带起。 可看到来人后,他慌忙收回拳头,自己扑了个趔趄。 站稳身子,他才一脸笑着问:“强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钱。” 张建强丝毫没有把沈如海刚才冒失的举动放在心上,好笑的看着他。 真是精彩的嘴脸啊。 赌徒。 他见识到了。 一听到“钱”这个字,沈如海的眼睛都在放光。 他激动地想伸手,可转念间又想到了什么。 讪讪的把手放下,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强哥你可别开玩笑了,这个月的钱我已经拿过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钱.....” 张建强朝他挤挤眼睛,从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 拉起沈如海的手,把这张银行卡放到他的手心。 然后轻轻推拢他的手指。 “....是这个。” 方方正正的硬质塑料片恪手的感觉,是如此清晰。 货真价实的快乐。 沈如海脸上薄薄的两片肉都在抖:“强哥...这是?” “李老板赏给你的,上次的事情干的不错,见成效了,三十万,这里面,密码就是你工资卡上那个。” “三十万....” “对,三十万,随便用。” 沈如海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安然给他的那张卡里,也就四十来万的样子,在张建强的监督下,他还不能短期全部取出来,只得隔三差五的取点小钱花花。 真是好不让人尽兴。 让自己回月江以来都只能坐在赌场的小角落里,和一群穷鬼玩几百块的。 太没面子了。 把卡紧紧贴在心上,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建强。 “强哥,那李老板那边还有什么指示没,我都可以的,小然她很听我的话的。” “暂时没有,安然这条线不能动太多次,太频繁了,颜明川会咬人的。”张建强摇摇头。 颜明川不是傻子,李成明白,所以,这条线只能用来打击颜明川的致命处。 沈如海一见没有油水可捞,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 他拍着胸脯:“强哥,来都来了,要不要玩两把?我出钱!” 张建强戏谑的笑着,摇摇手:“还是不了,你女朋友的辛苦钱,你自己留着用吧,我看着你玩就行,学习学习。” “行,那强哥你可得认真学,我技术很好的。”沈如海爽快的应下,准备坐下开赌。 但很快他又起身,离开这张赌桌。 “强哥,这里玩的太小了,赚起来不过瘾,我们去更里面那张大桌子。” 他兴冲冲的起身,把手里的银行卡举过头顶,豪气干云的挤进那张大桌子,满面红光的坐下。 张建强坐在一张能看得到沈如海的椅子上,点了根烟,翘起二郎腿。 眯起了眼睛。 看别人输钱,真有意思。 第56章 交心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颜明川收拾着桌面,杜洛书想要帮他。 被他拒绝了。 一本一本的把处理过的文件归类整齐。 端过桌子上的杯子,里面还有少许水。 冷掉的。 他一饮而尽。 调出近期的日程表,大致看了一遍。 颜明川做了些调整。 有几场应酬,已经没有去参加的必要了。 他尽力把事情往前调,留出一段空闲来。 处理完这些,他起身,拉开合上了一整天的窗帘。 天边的火烧云红的亮眼,再也不是那抹令人感到悲哀的灰色了。 绵延了快十天的大雪,似乎在今天终止了。 看了会,转过头来向杜洛书交代了一些事情。 乘着电梯下楼。 来到车库,正要前往自己的车所在地,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却响起一声刺耳的鸣笛声。 颜明川有些诧异,四下看去。 却是顾城。 他冷冷的朝颜明川喊了一句:“上车!” 颜明川没有动弹,顾城见状,直接把车开到他身边。 又重复了一句:“上车!” 同时还推开了一侧车门。 他今天开了一辆敞篷跑车,没有车窗的阻拦,他静静的看着颜明川。 僵持了一阵,颜明川看了看表,然后把手里已经拿出来的钥匙收回口袋里。 坐上了顾城的车。 他叹了口气:“去哪?最多两个小时。” 顾城没有回答他。 只是发力一脚踩下油门,疾驰而出。 跑车冲出车库。 在市内的大道上疾驰。 然后爬上一条盘山公路。 公路上还有积雪,顾城把速度放慢了些。 到了目的地,是山间的一处观景台。 从这里,无论是繁华的市中心,还是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都能一览无余。 尤其是商业区的那几栋高楼,从这里看去,更是醒目。 这里小有名气,是月江一大景点,就算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四周还是有着零零散散的游客。 顾城沉默的下车,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走去。 颜明川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头,眼神复杂的看向下方的城市。 不一会儿,顾城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两杯喝的。 生硬的把其中一杯递给颜明川:“拿着。” 颜明川从车座上直起身,接过来。 入手是暖暖的感觉。 是一杯奶茶。 “将就着喝吧,这里只有这个卖。” 顾城向颜明川举了举手里同样的一杯奶茶,示意道。 颜明川推开车门,走下来,脚下的雪踩得咯吱咯吱的响,他听得很清楚。 走上观景台,上面还挂着一层薄冰。 颜明川在栏杆旁站定,栏杆上也有一层冰,有点冻手,他握住那杯热奶茶,暖暖的很舒服。 顾城走到他身边,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他慢慢的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颜明川拿起吸管,戳破奶茶盖口,浅浅喝了一口,轻点了下头:“记得,我们开始创业的时候来过这里看风景。” “是啊,也就是三年前的事,当时我们看着商业区那里的高楼,羡慕的不得了了,但是谁又能想到,现在,最高的那栋楼是我们的。” 顾城长长吐了一口气,用手指着盛景的大楼,颇有感慨的说道。 说这些话之前,顾城狠狠的喝了一口奶茶,他那杯是常温的,连带着他的口腔的温度都被降下来,在寒冷的冬天都没有吐出白气。 颜明川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长长的睫毛在轻微抖动着。 他低头抠着栏杆上的冰块:“顾城,今天早上的事,我......” “你不用解释什么,贸易是你在管,我不好插手,你的决定就是最高指示,明川,我只是很气,你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颜明川轻叹了口气,沉默着,没有说话。 顾城见他不答,也不恼,只是拿出手机。 “我今天看到一个东西,你看看。” 他打开手机,滑开界面,递到颜明川眼前。 里面是一段视频。 视频的标题是“愿我们此生都能遇到这样的爱情。” 画面里是一对相拥而泣的男女,女人的脸埋在男人怀里,肩膀都在耸动着抽泣,男人的脸上,尽是悲哀,脸颊已有泪痕。 活脱脱的一对苦命鸳鸯。 男人不是很帅,只是,脸上的哀怨让人看了都为之心碎,女人的脸背着镜头,一分多钟长的视频,只是短短露了几下侧脸,还很模糊。 但是依然很美。 上传的日期是八天前。 颜明川不动声色的看完整个视频,然后把脸转开。ωωw..net “这是你老婆吧?”顾城问道。 在颜明川的婚礼上,他见过安然,那张绝美的脸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颜明川不做声。 顾城收回手机,眼睛看着下方的夜景:“明川,其实我听到很多风言风语,早上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拿她跟你做文章?” 安然是被逼着和颜明川结婚的,顾城知道这个。 安然之前有个很要好的男朋友,顾城也知道。 结婚前,他曾经劝过颜明川,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颜明川那么坚持一件事情,死不回头。 今天早上他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要办公却静不下心来,躺在椅子上无聊的刷视频。 结果他看到了那条视频。 几乎是那女人的脸露出来的第一个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兢兢业业的把持着盛景三成多产业数年的顾城不是傻子,看着视频的发布日期,视频里的人的着装,再联系到颜明川早上几乎是发疯一样的举动。 他把这两件事连到一块。 颜明川沉默的喝着奶茶,顾城当他是默认了。 “明川,一个女人而已,就算她长得再漂亮,也不值得你这样吧。” 手里的奶茶已经喝了大半杯,栏杆上的冰都被他弄掉了,他把两条小臂搭在栏杆上,手握着小半杯的奶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远方商业区有明亮的灯火,颜明川扬起脸,说:“顾城,其实我第一次来月江,不是上大学的时候,是在十四年前,我一个人,来这里找一个人。” ...... 第57章 她叫安然 “我攒了好久好久的钱才能来的,结果我还真的找到了,但是我没敢上去认她,她的身边有一个小孩,还有一个男人,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颜明川漫不经心的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他突然有很多话想一股脑的说出来。 顾城沉默的听着,没问为什么。 “可能我想的太过顺利了吧,只存了够来月江的钱,但是我当时真的等不下去了,光是买票的钱我就存了半年,我想着来了就死活也不要再回去,但是我看到那个人牵着那个比我小一点的小孩的手,我突然就不敢喊她了” 颜明川低头笑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我想回去,但是身上没钱了,每天就在街上晃荡,还好是暑假,不然回去得留级。” 说到这里,颜明川还抖了个机灵,但是顾城绷着脸。 他笑不出来。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在街上翻垃圾桶呗,现在回想起来都很丢人,哈哈,年纪还小,又是乡下来的,哪里知道谁能帮我呢?” 颜明川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顾城,你知道的,夏天的月江,总是特别特别喜欢下雨。” 他的食指抵在栏杆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这是他心乱时候无意识的举动。 “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没地方去,想要在人家屋檐下躲躲雨,睡个觉什么的,但当时一身衣服穿了很久了,又脏又破,人家不愿意让我待在那里,没办法,只能去那些马上就要拆迁的房子里临时住着,白天就待在里面睡觉,晚上就出来找点吃的。” 颜明川抬手吸了一口奶茶,原本温热的奶茶,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不过还是比常温要高一些,还能入口。 顾城垂着眼眸,静静的听着。 颜明川润了润口后,继续他平淡的叙述:“我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过了多久,都懒得去数了,那个时候真的是太狼狈了,直到有一天白天,我还睡着,有个人闯了进来把我吵醒了。” .... “是个小女孩,跟我差不多高,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挂满了蝴蝶结,飘带纷纷扬扬的,特好看,手里拿着两根很大的冰糖葫芦,我当时肯定特别难看,但她见到我不害怕,还笑嘻嘻的过来跟我打招呼,她说,她叫安然。” 颜明川说到这,仰起脸看着顾城,重复了一遍:“顾城,她是安然。” 顾城无声的看着他平静的脸。 颜明川转过头,眼睛看着前方:“她给了我一串她手里的糖,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苹果糖,那个时候我家那里都还没有这种糖卖,只有冰糖葫芦,但是前些天回老家的时候,有人在卖苹果糖,我买了,很好吃。” “吃着糖,我和她聊了一会儿,知道这里是他们家的地皮,她今天是跟她爸爸过来玩的,她还兴奋地让我见见她爸爸,我很想拦住她,但是饿了几天身上实在没有力气,也不敢去抓她,我的手太脏了,她的裙子很白,最后她还是拉着她爸爸进来了。” 颜明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是观景台上面有专门为游客留的灯。 灯光下,他的手很白,很干净。 沉默了很久的顾城终于开口:“是安书志?” “对。”颜明川点点头:“那个时候他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身材很高大,看起来很吓人,我心里特别害怕,用手捂着脸不敢去看他,但是安...” 他顿了顿,还是改口道:“但是爸爸没有像之前那些人骂我,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带出去,给我换了身崭新的衣服,还让我吃了顿饱饭,更是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上车的时候还塞给我一堆吃的,还有两百块钱。” 说到这里,颜明川便止住了嘴,他转身,面朝着被雪笼盖的山体。 定定的问:“顾城,如果你是我的话,当你有靠近那个人的机会时,你会死死抓住,绝不松手吗?” 顾城想了很久,才迟疑的摇着头:“我.....不知道。” 颜明川以前从来没对他讲过这些事,可今天却全数讲完了,听着,顾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多想不通的事,终于都有了理由。 为什么在房地产行业打出来一片天地,形势大好,却甘愿放弃,去一个陌生的领域重新开始。 只是因为,颜明川不想和荣安去争。 为什么自己苦劝,可颜明川却依旧是固执到可怕,要和安然结婚。 只因为,他不想错过那个几乎是奇迹般的机会。 ..... 短暂的安静过后,颜明川平复到往常的样子。 他笑着拍了拍顾城的肩膀:“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对你说这些不是想抱怨什么,只是早上的事,我怕你心里有疙瘩,干脆全说出来算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奶茶早就冰凉,颜明川试了一下,刚才还很甜的奶茶,甜味现在减少了好多。 含在嘴里,嘴巴都木了。 他叹了口气,把奶茶收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起身时,抬手看了眼表。 两个小时早就过去了。 第58章 孤寂 夜间的风吹过,卷起地上游客留下的垃圾滚落山下。 颜明川走下观景台,打开手机看了下,通知栏里很干净,没有未读信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现在是晚上八点的样子,平常这个时候,他在家都已经吃完晚饭了。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这里也挺冷的。” 他转过头,对顾城说道。 顾城跟在他身后,两人上了车,颜明川依旧坐在副驾驶,眼神飘忽的看着外面。 顾城手放在方向盘上,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他迟疑着问:“海外的事,你打算怎样解决,我们去年并没有扩宽海外业务的打算,那边的进度一直很慢。” 颜明川收回目光:“过些时间,我会亲自过去一趟,去年那边有公司找我们谈过,我再去看看,争取尽快有进展,既然是已经承诺过的事情,那肯定是要做到的”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浅浅的贴了几丝在脸上,头顶上路灯的光照下来,只有他的脸藏在阴影里。 顾城低下头好一会儿,待他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已经有了一抹坚定。 “我陪你一起去,还做你的副手。” 他这样说。 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不需要去解释什么,一句话,就够了。 颜明川点点头: “好。” ...... 顾城送颜明川回到家,从大门口可以见到楼上有一间房的灯光是亮着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我好整理手里的工作。” 颜明川下车后,顾城问道。 颜明川关上车门:“两个月后吧,我已经让洛书在帮我调行程了。” 顾城有点疑惑:“为什么要等两个月,尽快过去的话不是更好吗?” 颜明川抬头看着那亮着灯的房间,轻声说:“安然她怀孕了,她身体不是很好,我想等到孩子满三个月再走。” 顾城无言,点点头,没有说话,调头离开了。 直到看着顾城的尾车灯消失在街角的弯道,颜明川这才迈开脚往家里走。 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月亮,虽然隐没在云层里,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虽然月光不怎么亮,不过地上的雪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打开门后,颜明川走进去。 现在都八点半了。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厨房里有流水声。 他换上拖鞋,把外套解了扣子,领带扯开,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了会。 直到张妈湿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才看见他。 在围裙上来回擦了擦手,张妈小心翼翼的喊:“先生。” 颜明川睁开眼睛:“有事吗?阿姨。” “先生要睡觉的话还是回房睡吧,在客厅容易着凉。” 张妈善意的提醒道。 “没事,我没睡着,就闭会儿眼。” 颜明川坐起身来,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问张妈:“阿姨,你们吃饭了吗?” 张妈点头:“吃完没多久,我刚才还在洗碗,先生今晚是临时去了应酬吗?要不要再吃点,我煮了饭的,菜现在应该还没冷。” “不是应酬,和朋友出去散了散心,没注意时间,吃饭就不必了,外面吃过了。”颜明川随口说道。 接着,他又问:“对了,今天然然的胃口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比之前好些了,太太今天吃了整整一小碗饭呢。” 颜明川听了,点点头:“那就好,阿姨,你要多问问她,想吃什么就尽量给她弄上。” 张妈应下。 待张妈转头忙其他事时,颜明川从沙发上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泡了个热水澡。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西装,不怎么厚,在观景台上站了几个小时,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泡个澡,能很有效的缓解这种疲劳。 全身浸泡在热水里,虽然没吃晚饭,但是他并不觉得饿。 那一杯奶茶还挺填肚子的。 从浴缸出来后,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他转头去了安然的房间。 安然靠床坐着看书。 见颜明川进来,她也只是稍微抬了下眼皮,没有过多的反应。 这么多天来,她也习惯了,从刚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冷漠,她学得很快。 她今天穿的是一套纯白色的睡衣,头发散着,垂落至胸前。 安然无论穿什么都很美。 颜明川站在床边看着她,今天和顾城说的事,又涌了上来,再也沉不进记忆的海里。 她穿着挂满蝴蝶结,垂下飘带的白裙子,递过来一串苹果糖。 笑的跟糖一样的甜。 感受到他令人讨厌的视线,安然冷哼一声,合上书,扭头就关了灯,身子缩进被窝里躺下,脸朝着窗那边。 只留颜明川一人站在黑暗里。 或许是错觉,静悄悄的房间里,安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声。 接着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很快停止。 安然没有过多在意,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颜明川在地铺上躺下,睁着眼,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看了很久。 直到听到身边的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紧了紧被子,侧过身去睡觉。 今天做了好多的事。 今天说了好多的话。 一闭上眼,疲倦就如潮水般涌来,根本抵挡不住。 第59章 成立 从那之后,过了一段日子。 平安无事。 一切都照常运转着。 颜明川由于需要去海外一趟,这些天来时间排的很紧,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安然很少见到他人,连晚上的饭桌上都经常没有他的影子,她为之庆幸。 可一到要睡觉的时候,颜明川却还是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她房间里,让她心烦意乱。 又是一天早上,安然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喉咙里止不住的直犯恶心。 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这股感觉压下去。 漱了漱口,把嘴边残存的泡沫用纸巾擦去。 安然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对着镜子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却很快垮下来。 好别扭的笑。 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里,仰面横着躺在床上。 因为刚才那阵干呕,安然也没了吃早餐的心思。 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举到脸上。 发现有一条信息。 是颜明川发来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去。 “我预约了今天下午的产检,记得留出时间。” 只有这一句话。 安然撇撇嘴,把手机扔到一边,坐起身,拿过平板,准备画画。 她怀孕后,颜明川就把她房间里的所有颜料什么之类的东西全部清出去了,没办法,她现在只能接网络上的单子。 颜明川只当她是兴趣爱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也就随她去了。 沈如海前几天又从她的卡上取了些钱,安然有很浓重的危机感,那张卡上钱不是很多,她得多赚点才行。 还没来得及开始动笔,躺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安然只得无奈的放下平板,接起电话。 是苏晓晴打来的。 一接通,就能听到苏晓晴兴奋的声音:“然然,有空没,一起出去逛街怎么样?今天很不错的!” 安然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天气很好,有太阳,透过她拉开的窗帘缝隙,有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 金灿灿的很亮眼,手上微微有暖洋洋的感觉。 她有点心动。 自己好像很久没出去走过了。 但当她回头,又看到床上还亮着屏的平板。 里面还是一张空白的界面。 瞬间就没那个心情了。 她只能低声对那边说:“晓晴,我...手头上有点事情还要做。” .... 挂了电话,安然继续坐在床上,抱着平板,在白色的界面上涂抹着色彩。 全神贯注。 她必须要很认真的去做,一点都不能马虎,交出让人满意的作品。 她想要赚到足够的钱。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终于画好了第一个图层,想加新图层上去的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声音把安然从自己的世界拉回现实。 敲门的速度很快,声音也比较大,应该不是张妈。 “那这个时候...会是谁?” 安然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上午十点钟,还没到和颜明川约定的时间。 她狐疑的下床,打开房门。 苏晓晴那张大脸攸地出现在她眼前,咧着嘴高兴的对着安然笑。 还没等安然让开,苏晓晴就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了安然的房间。 娴熟的像回自己家一样。 安然叹了口气,是的,她早该想到的。 能这么敲门的人,除了大大咧咧的苏晓晴还会有谁? 把平板放好后,安然倒了杯水,端给坐在床上的苏晓晴:“晓晴,你怎么来了?” 苏晓晴接过安然递过来的水,猛地喝了一大口,差点被呛住。 安然忙给她顺气。 待回过气来,苏晓晴才回:“我在家里呆了两个星期,快憋死啦,好不容易有个好天气,想约你出来走走,你又来不了,那没办法,只能我来找你咯,张妈认识我,给我开门了。” 她朝安然眨眨眼:“幸好上次来过,知道你住哪。” “你不上班的吗?颜明川把你开了?” 安然有些不理解苏晓晴的意思,在家里呆了两个星期?什么意思? 难道是颜明川还记着上次苏晓晴帮着自己闯他办公室,所以把她开除了? “不不不....” 苏晓晴连忙解释着:“...不是开了,我现在是带薪休假,每天躺在家里,不用干活就有钱拿。” 安然这才放下心,还好不是因为自己牵连了她。 “那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苏晓晴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知道,我们经理都带着单子跳槽了,我现在是没人管的状态。” 安然皱眉,她虽然心思不在商业上,但是家里是开公司的,耳濡目染之下,相关的知识,她也懂得不少。 经理带着单子跳槽这件事情,实在是没听说过。 从法律上来说,这是一种违法行为。 这件事一定很不寻常,尤其是在盛景这样的大公司,根本不可能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她定了定心神,看着苏晓晴:“你和我详细说说。” 苏晓晴苦着脸:“其实我也不是知道很多,那个单子我们去年十一月接下的,能做到今年的六月份,一直都做的很好,但是今年开工的时候,这个单子就突然被上面强行停止了,而且不止是我们,总共有八个项目被停掉了,详细的事情不知道,但是听说是颜明川亲口下的决定。” “而且...” 苏晓晴喝了口水,继续说:“......包括我们经理在内,总共有三个人,都带着单子跳槽到明辉去了,颜明川不仅不拦着,还向合同方支付了好大一笔违约金,明辉的人甚至都跑到公司来挖人了,承诺只要去明辉就能在现在的工资上加薪百分之二十,不少人都去了,连赵夏都去了,我比较懒,而且公司说让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带薪休假,还给我们补发了把订单做完该有的分红,所以我就没去,但是我现在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晓晴皱着眉,歪着头看着安然:“然然,你说颜明川是不是真的有病啊,搞这一出?” 安然默然,这是他和她的那笔交易。 他做到了。 那她.... 不自觉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安然的神色有些复杂。 第60章 奇怪 苏晓晴只是在家里呆久了,想找个说话的人。 安然一看时间,颜明川下午会回来,也没剩多久了。 那幅画今天肯定是画不完了。 索性坐下来,打开电视,陪着苏晓晴聊会儿天。 只是在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总是飘过颜明川的脸。 不知道是为什么。 恍惚间,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因为苏晓晴来了,房间里的窗帘也被拉开。 天气好,顺便开了窗户,透透气。 窗帘微微摇曳,有风顺着窗户吹进来。 敲打着冰蓝色的玻璃风铃。 清脆悦耳的声音碎碎的响在房间里,也响在安然的心里。 扰乱了她的心弦。 ..... 因为今天安然没有吃早饭,怕她饿着,所以张妈便将午饭提前了些。 她谨记颜明川之前的话,做饭前都要问问安然想要吃什么。 因为怀着孕,安然平常也吃不下什么,也没有过多的要求。 但是今天朋友在这里,便加了几个菜。 餐桌上,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香味飘得很远。 苏晓晴吃的很开心,一边奋力吃着一边还不忘夸赞张妈手艺好。 不过她有些疑惑,桌子上的菜很多,安然却只闷头吃面前的两盘青菜,还吃的很慢。 那两盘青菜干巴巴的,一盘全素,一盘上面沾着点肉末,但也没太多油水。 安然就着这些菜,小口小口的吃着饭。 眼见饭都快吃完了,安然也没有动其它的菜。 忍不住,苏晓晴问:“然然,你怎么就吃青菜啊?” 安然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垂了眼眸,犹豫了少许时间,她才轻声说:“我怀孕了,吃不下太油的东西。” “啪嗒。” 苏晓晴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嘴巴张成一个o形。 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安然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捡起筷子重新握在手里,她小心翼翼的问:“是...颜明川的?” 安然默默的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目光忍不住往安然肚子那里瞟,那里还是很平坦的,看不出来。 应该还没有多长时间。 迟疑着,她问:“那你..这是要打算生下来吗?” “对。” 安然咬着嘴角,向苏晓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颜明川已经履行了约定,她为什么不生? 没有理由。 苏晓晴看着她勉强的脸,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 “那我祝你快乐。” 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故事,安然不愿意说太多,那自己也别问吧。ωωw..net 其实苏晓晴转念一想,颜明川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有这么大的公司在手还是很上进,也看得出来他很在乎安然,这几年也没有什么负面新闻,甚至连贴身秘书都是个男的。 确实很不错,只要安然愿意,幸福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她选择祝福。 “谢谢你,晓晴。” 她的祝福,安然笑着收下。 ...... 苏晓晴走后,没多久,颜明川就回来了,他的脸上有点苍白,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一般中午都不会回来,公司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为了能早点下班,就算是公司午休的时间,颜明川也会依旧留在办公室里工作,只是会浅浅睡上十来分钟。 他进门的时候,安然正在客厅里面看电视。 听见动静,她没回头,只是咬了咬嘴唇。 颜明川走到她身后,电视里放的电影快要接近尾声了,等到演完,他才淡淡的说: “该走了,去准备一下吧。” 安然沉默的点点头,起身关了电视,回房间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 穿戴整齐后,把散着的头发扎在脑后,留了一束马尾。 窗户还开着,额前有修剪好的碎发,在风铃的响声中被风稍稍吹乱。 对着镜子看了会。 安然还是散了马尾,重新挽了个丸子头,再用发卡别住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才满意。 刚才那个发型,和颜明川的有点相像。 从房间里出来,下楼,她才发现,颜明川竟然在沙发闭着眼睡着了。 她过去,生硬着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喂,别睡了。” 颜明川只是浅浅的睡着了,没有多久时间,被安然弄醒后茫然了一小会。 见安然已经换了一套打扮,他点点头,揉揉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 “走吧。” 声音里带有藏不住的疲倦。 安然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有些意外的是,颜明川没有开车,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去后,他很快又靠着车窗眯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着了。 司机在专心开车,颜明川闭着眼,安然放下车窗,吹了会儿风,看了会路边的景色,觉得没意思,又坐回来。 到达医院还要一段时间,车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外面的声音,趁着颜明川睡着,安然扭过头去看他。 他静静的靠着车窗睡着,阳光透过车窗,给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辉芒。 他的发丝很细,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带着一点点褐,发尾有点卷曲,阳光穿透过,那些散碎的头发就像是透明了一样。 还挺好看的。 安然被自己脑海里突然蹦出的这个意识吓了一跳,慌忙别过头去。 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 第61章 暗流 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或许是这几天天气变得很快,来医院的人不少。 颜明川护着安然,不让别人碰到她。 安然紧紧抓着手里的包,里面有一张b超。 孕期6周的小孩还只是个只有一公分大小的孕囊,模糊的根本看不清楚。 在黑白的显示屏上,她只能看到一个斑点,在弱弱的颤动着,幅度很小。 医生说那是胎儿的心脏在跳。 安然看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么小的一点点肉团,就已经有心了吗? 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胎儿发育的很好,听到这句话,安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想。 高兴?还是失落? 出门等车的时候有一阵风吹过来。 安然揉了揉眼睛。 最近自己的情绪好像敏感了很多。 这让她很不安。 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颜明川察觉到她的异常,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拉住安然的手。 安然这才察觉到,自己从出医院开始就一直被颜明川拉着手走。 她心里很乱,连忙甩开那只冰凉的手,把头别过去。 颜明川看着车流,没说什么,抿了抿嘴。 他的脑海里也在想着刚才在检查室看到的。 他真小,就那么一点点。 是他的孩子。 心里有个地方一直平静不下来,火热的在翻涌。 是他和她的孩子。 两人都沉默着,回去的车上,都看着窗外发呆。 安然觉得今天的天很蓝。 颜明川觉得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到家后,安然回房歇息,突然出去这么一趟回来还是有点累的,更别说她是孕妇,比常人要更容易疲劳了。 看着张妈扶着她慢慢走上楼的背影,颜明川转身离开。 公司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必须回去处理。 但是他来的时候的心情,和回去时候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 明辉。 李成的办公室。 李成站在窗帘边,他伸出一只手把窗帘撩起来一些,有光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他很讨厌被阳光直射,但还是眯起眼,用一只手挡在额前,看向对面那栋高楼。 那是盛景的办公楼。 他的办公室水平位置大概在那栋楼的一半高的高度。 他看的是更高的地方。 可是一抬头,阳光就直接刺入眼里。 只能隐隐看到上层建筑的玻璃。 他只是坚持了一会便放下窗帘,转身坐在办公椅上。 但心情还是很不错。 盛景放弃的八个订单,全部被他纳入手中,在月江,明辉当年也算是行业的领头羊了,虽然现在有些没落,但也只是跟盛景相比。 剩下的那些小雨小虾米公司,根本不敢和明辉抢。 安安心心的捞了个盆满钵满。 不止如此,那三个经理也全部被他挖进了公司,手底下的员工也跟过来了二十多个。 给明辉打了一针强心剂。 近几年公司由于市场占比缩小,每年没招进来多少新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现在,这批新鲜血液让李成鼓足了劲,要大干一场。 这些人可都是盛景精心培养的员工啊。 想到这,李成不禁为自己当初派人去找沈如海那个决定深感欣慰。 他微笑着摇摇头,把目光投向在客椅上坐着的张建强。 “建强,沈如海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我估计应该还扎在牌桌上没出来。”张建强耸了耸肩。 他今天是来和李成商量下一步的对策,顺便给自己的公司讨点好处,毕竟,人要吃饭的嘛,不可能打白工啊。 闻言,李成满意的点点头:“好习惯,争取让他继续保持,这样吧,每个月再多给他两万块钱,别断了他的路子。” 张建强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把他看好了,别让他被颜明川找到..” 李成喝了口水,继续说:“....还有,他之前那些事,你调查的有结果吗?” “有点线索,还没调查完,但是我现在已经有了些资料,您看看。” 张建强反身从自己放在一边椅子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资料,不多,只有很少的几张。 他起身把这些递给李成,然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李成简略的翻看了下。 眉头深深皱起。 不过很快脸上又有了点笑。 “还真是个人渣......” 他啧啧感叹着,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把资料放进抽屉里,李成问:“你看,这些东西,安书志女儿应该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给我们办事,以后应该还有要用到这条线的地方,这些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您的意思是?”张建强看着李成。 李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办公桌前踱了几步:“还是麻烦你一趟,看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都掩盖起来,该给钱的给钱,该动手的就动手,总之,要让叫安然的那个小女生越晚知道越好。” “行,我尽量去办。”张建强思索了一下,还是应下。 李成重新坐下,取过难得的,放的满满当当的文件,准备批阅。 谈话好像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但张建强却没有走。 他踌躇着开口:“李总...那个....” 李成停下正要下笔的手,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不是刚过完年嘛,我公司也要开工了,您看?” 张建强陪着笑,他的公司这两年可谓是在夹缝里活着,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颜明川那里自己挤不进去,只能跟着明辉混。 要不是为了不让公司倒闭,捞点好处,他快四十岁的人了,也不至于像个马前卒一样,为李成跑前跑后的。 现在,他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是时候要点实际的东西了。 “害!我当是什么事呢,建强,你放心,不会亏待了你。” 毕竟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李成马上就回过味来,豪气的挥挥手:“你看,这新拿下的订单,你也参与进来,能吃下多少就拿多少,你看怎么样?” “那就太谢谢李总了,李总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去办好!” 第62章 变化 去海外的前一天晚上,颜明川罕见的在傍晚时分就回到家里。 最近忙得跟陀螺似的生活终于告一段落。 他留出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顾城那边的工作也暂时放下。 准备明天和颜明川一起过去。 开着车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天边还是亮着的。 只是头上的天空已近昏黑了。 隐约的,可以见到那些灌木郁郁葱葱的样子。 夏天快要开始了。 把车停进车库。 他进门。 早上出门的时候和张妈说过,今天晚上会回来吃饭。 客厅里面没有人,在门口可以听到厨房里有声音。 应该是张妈在准备饭菜。 安然最近变得很嗜睡,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每次都要去叫才会下来,张妈和他说过。 颜明川在门口站了一会,去和张妈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出远门的行李。 秘书已经在那边订好了酒店,所以他只准备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用一个小包就够了。 把衣服塞进包里,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糖丢进去。 就是市面上普通卖的那种带着廉价包装的水果糖。 他本来就爱吃甜的,戒了烟之后,为了压抑住心底想要抽烟的冲动,便会在想抽烟时含上一颗,倒是有点作用,抽烟这种事已经能渐渐不去想了。 只是糖吃的比以前更多了。 收拾完东西,看了眼时间,离吃饭还要些时候。 颜明川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四月的风已经不像冬天那样。 和熙的很。 他静静欣赏着天际线的落日,直到张妈敲门。 “先生,晚饭好了。” 颜明川回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没有关窗。 让房间透透气。 打开房门,恰巧碰到安然也从房间里出来。 头发有些乱,应该是刚刚被张妈叫醒。 安然看起来很没精神,脚都是拖在地上往前挪动。 颜明川走过去,下楼梯的时候从身后扶住她的腰。 “小心脚下。” 他这样说,声音很小,但是很温柔。 当感到他的手隔着衣服触碰到自己的肌肤的时候,安然浑身颤了一下。 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这还是颜明川自年假过完后第一次和安然面对面坐在饭桌上,之前那段日子太忙了。 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菜。 和之前已经有了些区别。 不再几乎全是青菜了,添了些肉菜上来。 看来安然的妊娠反应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也是,毕竟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颜明川有些欣慰,安然吃饭的速度比之前好些,饭量也回到了怀孕之前的样子。 看来自己可以放心出差了。 这一顿饭,他吃的很高兴。 .... 晚上照常去了安然的房间,早了些,她还没睡。 房间里没开灯,只亮着一盏书桌前的台灯。 安然正坐在书桌前抱着平板画画。 她低着头,看起来很认真,很用心。 颜明川走到她身后,无声的看着一条条线条被她绘制出来,一片片空白被她填上。 沉默了一会,他出声:“然然,别画了,去休息吧,明天再画也是一样的。” 安然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动起来。 她不能停下,那张卡上的钱不多了,这让她的压力实在很大。 如海正在为他们的未来奋斗,自己明明要支持他的,怎么可以掉链子呢? 她很痛恨自己现在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会感到累? 在以前的话,自己可以画更久的。 见她不肯停笔,颜明川也没有强制要求她,而是给她倒了杯热水,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台灯的光很小,只能照亮书桌前小小的一块,但是与白炽灯相比,台灯的光要更温暖。 颜明川在手机上浏览着近日的新闻,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安然。 可以看到她的半边侧脸,纤毫毕现,脸上有种不服输的表情。 两个人都不说话。 任凭时间缓慢流逝。 此刻,难得的静谧。 颜明川忽然觉得,这样一直下去好像也不错。 台灯的光在他眼里又柔和了几分。 ... 不知过了多久,安然终于关掉平板,长舒出一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颜明川坐在她身边很久了。 咬了咬嘴唇,她默默的起身,打开房间的灯,把台灯关掉,然后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 脸还是朝着窗户那边。 温暖的灯光消失,冷色的光让颜明川眼前一亮。 他放下手机,把叠好的床褥铺好,然后伸手关了灯,躺下。 黑暗里,他突然说:“从明天开始我会出差一阵子,要一个月左右,我已经和爸妈那边说过了,妈明天会过来,这段时间她来照顾你。” 本来想早点跟她说的,但是这段时间自己每天都回来很晚,回来后,安然都睡着了,早上他又起的很早,安然还没醒。 这种话自己还是想当面和她说。 安然听了他的话,她是醒着的,却久久没有回应。 颜明川叹了口气:“然然,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每天就不要花那么多时间来画画了,量力而行就好。” 也许是错觉吧,在他说完话后很久,在寂静里,颜明川似乎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话。 “嗯....” ...... 第63章 异常 第二天早上,安然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如既往,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扭头看向床里侧。 地板上的被褥已经被整齐的叠放在墙角,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睡过的痕迹。 安然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然后去洗漱。 现在她刷牙的时候已经不会有恶心干呕的冲动了,孩子似乎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安定下来,也知道她这个年轻的妈妈有多辛苦了。 他应该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安然默默想着。 掀开衣角看了下自己的肚子,好像已经有点起伏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抵上去。 很软,里面还是空空的感觉。 但是他就在这里面,真真切切的。 现在应该长得比之前那张b超单上面的要大一些了吧? .... 吃过早饭后,张妈把一楼的门窗都打开了,有弱弱的穿堂风吹过,安然本想回房间里画画的,但是客厅的风轻轻拂过身体。 她回房把平板拿下来,拿起画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感受着这惬意的凉风。 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颜明川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真是难得。 可是心里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茫,但是安然最近情绪很敏感,她能察觉出来,本该弯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这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 摇摇头,抛掉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决定不去想那么多。 反正自己讨厌他,这就够了。 .... 时间过得很快,没有颜明川的日子里,宋青婉专心的照顾着安然,本来颜明川是打算把安然送到安家去的,但是宋青婉觉得,女儿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好,如今刚刚稳定,还是不要到处跑。 再加上自己本来就会三天两头的过来一趟,干脆直接住过来就行。 她过来的时候,还带过来两名佣人。 安然的衣食起居都被精心的照顾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青婉也会陪着安然一起入睡。 只是,不知为什么,自从和母亲一起睡之后,安然就很难像之前那样一觉安稳的睡到天亮了。 多少次,她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猛地起身,然后茫然的环顾四周。 房间里静悄悄的,鼻尖萦绕着母亲睡前总会擦的身体乳的味道。 很香,是茉莉花的香味。 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自己平时睡眠质量一直很好,母亲也不会在睡觉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不着。 是真的不知道。 一段日子折腾下来,照着镜子,安然觉得自己脸都有些憔悴了。 更让她焦虑的是,自己晚上睡眠不好,已经影响了白天的工作,连续半个月,只完成了三个单。 太少了 这点钱,根本就不够。 失眠引发的连锁效应,紧紧困扰着她。 每天的餐桌上,就算琳琅满目,都是合自己口味的菜肴,但安然却依旧没什么胃口。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孕吐最严重的时候。 每天只能吃一点点东西。 宋青婉对此心急如焚,可是又问不出什么来。 知道安然是每天晚上睡不好,但是她也毫无办法,去看了医生,但是安然现在是怀着孩子,不能用药,只是在心理上做一些辅导。 可是这根本不管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然一天天的消沉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 颜明川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询问安然的情况,从他的声音里,宋青婉能听出浓浓的疲倦。 她知道这是什么状态,当初丈夫商路上走的最艰难的时候,回家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 连衣服都不用脱,一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再加上又隔着这么远,她真的不想让颜明川再过多操劳了,可是安然的情况.... 在颜明川又一次打电话过来的一个晚上,宋青婉犹豫着,终是开了口。 “明川,然然她现在有点不对劲......” “.....” 她详细的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颜明川。 电话那头,是好一会儿的沉默。 一声叹息过后:“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 挂断了电话,颜明川坐在酒店的床上,海外这边有时差,现在还是中午,他上午刚结束完一场会谈,回到酒店忙里偷闲给家里打个电话,却没曾想得到这样的消息。 顾城还在下面买咖啡,没有上楼。 下午还有一场会谈,泡了一杯浓茶,在床上稍微躺了一会,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 这次出差之前,他让杜洛书联系了之前对盛景有意向的十几家公司,近二十天下来,已经见过了六成,拿到了三个单子。 现在手头上准备派到这里的人有五个,过来一趟不容易,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再拿下两单才能回去给下属们一个交待。 本来他计划的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依照他现在的进度,原定计划的时间是够的。 可是,现在安然那边出现了问题。 只躺了一小会儿,他便坐起身来,端起茶杯,里面的茶叶已经被泡开了,只是由于茶叶放的比较多,涨开后整整占了半个杯子的体积。 连茶水的颜色,都变成深绿色。 自己喝不惯咖啡,这次是带过来了一些苦丁茶,林学姐喜欢喝的那种。 颜明川从前试过一次,觉得太苦了,就算往里面死命加糖也遮盖不住那让舌根都为之颤抖的苦味。 不过比起他钟爱的红茶,倒是更能让人保持清醒。 他吹了吹还有些烫的茶水,沿着杯子的边缘抿了一口。 紧紧皱起眉头。 真苦..... 拉着脸喝完半杯茶,从包里取了一颗糖放在嘴里,颜明川重新打开手机,拨出去几个电话。 第64章 岁月静好 颜明川只用了四天,就处理完了那边的事务。 工作强度可想而知。 在会见过全部的公司代表后,如愿的拿到了两个单子。 离开会场的时候,正午的太阳照在身上,颜明川身形一软,差点倒下。 幸好顾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颜明川苍白着脸,勉强说了一声:“谢谢。” “你没事吧,我看先别急着赶回去了,今天先去酒店休息一天,明天再走也不迟的。” 顾城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担心的提议。 颜明川几天前突然把去见剩下那些公司的行程全部挤在一起,连本该拿来休息的晚上都安排上了,每天只能睡上5个小时。 加出来的这些行程,颜明川并没有让顾城陪着一起去,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会面。 顾城要求跟他一起去,但是却被他婉拒了。 他说:“顾城,我不想亏欠你太多,这是我个人的原因。” 顾城知道,这肯定是安然那里又出什么事了。 上次在观景台的那段谈话后,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劝颜明川了。 只得听从他的安排,任由他去。 “没事,机票我已经买好了,早回去还是好点。” 站稳身子后,颜明川在路边的人行道扶着额头,在地上坐了一会,这才起身。 回酒店把东西简单收拾,直接就赶去了机场。 脚步都有些虚浮。 在飞机上,颜明川终于暂时安下心来,几乎是身体一沾到座椅就睡着了。 风尘仆仆的回到月江后,这里还是下午。 不过是第二天的下午。 回公司交代文件和一些其他的事。 颜明川匆匆回了家 在飞机上睡了一段时间,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些,但还是一身风尘。 推开门,宋青婉在客厅等了他有一阵子了。 刚才打车回来时给家里来过电话。 “先生,东西给我吧。” 很久没休息好,颜明川的反应有些迟钝,张妈提醒后,他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包递了过去。 然后走向宋青婉。 “妈,然然现在怎么样?” “唉...”宋青婉摇摇头,叹了口气:“刚才吃了点粥,现在在房间里,也不知道睡着没,我都没敢进去看,最近她睡的很浅,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醒。” 颜明川沉默着,没说话,眉头轻皱。 接着,宋青婉又看向他:“明川,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你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别太操劳了。” 闻言,颜明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然后点点头。 “我去洗个澡,等下过去看看她。” 他很想快点见到安然,但是现在自己身上有着很重的烟味。 他没抽,是沾染了顾城抽烟的味道。 出差的时候,为了更好商讨工作的开展,和顾城住在一个房间。 几件换洗的衣服都或多或少的沾上了点味道。 只是很简单的冲了个热水澡,想起这几天都没好好打理一下,又把头发放下来梳洗了一遍。 他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桂花香味的。 和他办公室的味道一样。ωωw..net 换了件外套,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好,在房间里独自待了一会,他起身,打开安然的房门。 安然还没睡着,睁着眼躺在床上,身边放着一片空白的平板。 抿着嘴,两眼无神,头发也有些干枯。 比自己走之前憔悴了好多。 听见有动静,她微微侧着眼看了下,发现是颜明川,她的眼睛瞪大了点,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但也只是一瞬的吃惊罢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他的黑眼圈好重,安然无意识的想。 房间里窗户开着,风铃在响。 脆脆的。 颜明川过去关了窗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 他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安然身边的平板收起来,放到书桌上。 安然看着他的举动,没有说话。 回过身来,颜明川捏了捏拳头,最终伸出手,给安然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安然看着那只纤白的手在眼前动着,几乎要占据她全部的视野。 指尖不时会划过她的脸,淡淡的桂花香闻的很清楚。 忽然觉得好疲倦,好累。 为什么鼻子有点酸? 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她赶紧把眼睛闭上。 颜明川怕打扰到她,并没有说话。 见安然闭了眼,他就耐心在一旁等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过一次交流。 但是安然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宋青婉悄悄推开房门,她见到的,是很温馨的一幕。 女儿躺在床上,已经闭上了眼,很安心的睡着,之前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恬静而温雅。 颜明川的左手搭在安然的右手上,伏在床边,也睡着了,脸上挂着一丝笑。 她本想过去叫醒颜明川,这样睡对身体不好,很容易着凉。 但只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蹑手蹑脚的离开。 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张毯子。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把毯子轻柔的披在颜明川身上,也没打扰他们。 离开了房间,掩上门。 宋青婉感觉这些天焦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房间里,岁月静好。 第65章 孩子 这一觉睡的很沉,被母亲叫醒的时候,安然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整天。 可是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五个小时。 外面太阳都还没落下去。 这些天积攒下的疲劳消失了大半。 真是不可思议。 而这,是因为他回来了吗? 是因为他陪着自己吗? 还是.....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似乎和他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一个月来过得不好,孩子也没吸取到什么营养吧。 “是你在想他,不是我!” 在心里,她默默的说。 她把自己的异常归结于孩子,也是,毕竟这是他的孩子,肯定会对他有天然的依赖的。 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自己心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一定不可能是他。 把思绪收回来,安然这才发现,颜明川睡在自己身边,还搭着自己一只手。 她慌忙把手抽回来,握在胸前,可是那淡淡的桂花香,却挥之不去。 宋青婉把安然的动作看在眼里,心底叹了口气,但没表现出来。 本来她见安然睡的很好,想让她在再休息会儿。 但是今天安然只喝了半碗粥,宋青婉还是想着喊她起来吃个晚饭。 毕竟颜明川已经回来了,作为过来人,她这一想也知道了。 女儿这是心病。 见到人就会好的。 只是....似乎她自己还在骗着自己。 下定决心,以后要尽快找个时间和女儿谈谈心。 她过去,拍了拍颜明川的肩膀,把颜明川也叫醒。 然后让他们下楼吃饭。 .... 今天晚上,宋青婉特意吩咐佣人,加了几道菜,安然小口小口吃着,破天荒的吃了一小碗米饭。 这可是难得。 颜明川今天胃口也不错,在飞机上几乎是一路睡过来的,到了月江后也没空吃什么东西,处理完公司的事后就直接赶回来了。 见两人都吃的很开心,宋青婉嘴角也有一抹欣慰的笑容。 晚上,宋青婉虽然没有回去,但是却不再睡在安然的房间里。 她把空间,留给了颜明川,自己则是住进一间客卧里。 到了睡觉的点,颜明川照常去了安然那里。 熟练的打好地铺,抬头看了一眼,安然还抱着平板画画。 虽然下午好好睡了一觉,但是安然现在的精神还是比不上他走之前那时候。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看着安然努力的身影,最后还是走过去,轻轻抽走她怀里的平板,关掉后放在桌上。 盯着安然清澈的眼睛,他说:“然然,有空再画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安然低下头,还握着手里的画笔,颜明川能够看到,笔尖在微微颤动。 颜明川以为她会对自己发怒的,但是过了很久,安然也只是放下手中的画笔,一言不发的从桌子上起身,到床上去了。 见状,颜明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真好。 他关了灯,在地铺上躺下,还是等到安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才闭上眼睛。 安然今天是仰面睡的。 第二天,因为比预计的回来的早了些,颜明川难得有了点空闲。 吃过早饭后,和宋青婉说了一声后,他带着安然出了门,安然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他身后。 颜明川心情很好。 他们要去的是医院,前些日子安然状态不太好,刚好离上次产检有段时间了,该再去一次了。 这次,他精神很不错,自己开车带着安然过去。 路上,他开的不是很快,还贴心的给安然把车窗打开了,让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到了医院后,颜明川先是停好车,才绕到另一侧车门,小心的扶着安然下了车。 停车场到门口有段距离,他拉起安然的手,带着她走。 感受着一如既往的冰凉包裹着自己的手,安然在手上稍微用了点力,可最终还是没有挣开。 她没有很抗拒,这下,颜明川心情更好了。 因为是临时来的,所以并没有预约,大厅里面很多人,似乎要排很久的队。 但是。 颜明川有钱啊。 随手一洒就是五千,没过几分钟,就拿到了心仪的号。 安然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感觉很奇怪。 他还真是看重这个孩子....... 接下来就是程序化的检查。 等到他们做完所有的检查,最开始检查的b超已经出结果了。 ..... “孩子似乎有些发育迟缓,你们看.....” 中年男医生指着屏幕上已经初具人形的一块肉团,说出来的话,让人有些发凉。 “....一般来说,15到16周的胎儿,正常情况下身长已经会超过14厘米了,但是你们的孩子却还是没达到这个标准,还有这里.....” 医生在屏幕上指着一处又一处地方,还调出一张正常胎儿的图片来对比。 颜明川和安然都抿着嘴,皱着眉听着,安然的手更是紧张的不自觉去扯自己的衣角。 是的,她看到了,相比那张正常胎儿的图片,她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是显得过于瘦小了。 难怪近一个月来自己的肚子都没有什么变化。 上一次来的时候医生还说孩子发育的挺好的。 肯定是因为她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 颜明川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然后他向医生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住院吗?还是说孩子不能要了?” “这个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孩子本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发育慢了一点,应该是近期营养没跟上,以后要多注意,可以跟上来的。” 听到说没什么大问题,两人都感觉心里宽慰了点。 但是医生又接着说:“但是以后要千万注意了,再出现这种情况,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也有很大几率会有病根的,我建议你们之后要安心养胎,保持日常情绪的稳定,还有,尽量要足月生产,不然的话...实在很难说。” 这又让两人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离开医院后,颜明川扶着安然做上副驾驶,然后自己也上了车。 轿车在公路上行驶着,速度跟来时一样。 在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从出来就一直低着头的安然忽然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没有扭头,目光观察着灯光,颜明川问。 “...我们做的...交易,你...办到了,但是我....” 安然费了好大得劲,断断续续的说着。 颜明川听着,却只是很淡的说: “别想这些了,安心休息,顺其自然就好。” 第66章 压抑 回到家后,宋青婉正在客厅等着他们。 既然颜明川回来了,那她也该回安家了。 走之前,还是得告个别。 可是进屋的二人脸上都不见什么笑容。 女儿更是一直低着头。 宋青婉心里不禁纳闷:“这是怎么了?” 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明川,你们这是?” 她迟疑的问。 “有点情况。” 颜明川轻点下头:“妈,我等会儿和你说,先让然然休息会儿,她有些累了。” 宋青婉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看着颜明川带着安然上楼,回到房间。 不久后,颜明川就从房间里出来,坐到宋青婉对面。 他没着急说话,而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上两口。 宋青婉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不安的绞在一起,直到颜明川把水杯放下,她才焦急的问: “是不是孩子出问题了?” “只是一点小问题,主要是然然这一个月太憔悴了,孩子缺了些营养。” 颜明川平静的说着:“妈,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只要之后注意点,是没事的。” “那就好。”见颜明川这么说,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宋青婉还是松了口气。 迟缓的点了点头,她又想起一件事。 “明川,那...那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对然然说?”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开了口。 “您指的是?” 看了眼楼上,确定安然的房门是关着的,她才小声说:“关于沈如海的事情。” 虽然在丈夫的要求下,她看过那些资料后对女儿还是守口如瓶,因为丈夫说这是颜明川的意思,让她先暂时别说出去。 可是,她仍旧觉得,这种事不应该瞒安然太久,现在女儿已经怀孕了,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碍了吧。 她已经有丈夫和孩子作为自己的支柱,也该说出来了,总瞒着也不是个事。 闻言,颜明川思索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妈,这件事不能太急,还是等到然然生完孩子后吧,医生说她的情绪最好不要再波动了。” 他又何尝不想告诉安然这些事呢? 只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如果一时冲动说出来,安然肯定会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去想。 比起这个孩子,他更担心的是安然的身体和精神。 ......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青婉走之前,把带来的佣人留了一个下来,分担张妈的压力。 她们精心照顾着安然。 心里回荡着愧疚感的安然也努力让自己平时多吃一点,养好精神,就算是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会硬着头皮吃下去。 她承诺过的,会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说到了就会做到。 但是这样下来,她画画的效率也相应地受到了影响。 怀孕之前,她每个月能进账差不多两万块钱,现在却只有可怜的七八千块。 沈如海打过几次电话过来,都是在询问安然钱能不能多存一点,最近要见的客户很多。 他的语气是很温柔的,但是安然听着,比被骂了还要难受。 真的是太难了,每次和沈如海通完电话,她都会借着要休息的名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声哭很久。 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什么事都办不好。 颜明川不知道这些,他在陪着安然过了几天悠闲日子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忙碌的生活。 而且有了海外的事务,每天要批改的文件更多了。 每天醒来的时候安然都只能见到叠好的床铺。 但是他晚上依旧会在饭点前赶回来,陪着安然吃完饭,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批阅拿回家的文件。 等到他将一切都处理完,已经很晚了,安然都已经睡着了。 餐桌上和颜明川面对面坐着,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不由得想起肚子里的孩子,硬是要逼着自己多吃两口东西。 这样似乎是有用的。 接下来的几次产检的报告,胎儿都还发育的比较稳定,虽然还有些地方没有尽人意,但是比四个月那时候那次好多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安然唯一宽慰的事情。 转眼,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 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安然能明确感知到,肚子里的小家伙会不时在里面动弹一下。 看起来活力很好。 安然站在窗边,现在是最炎热的夏天,下午的太阳很毒,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是温度并没有调的很低。 她是孕妇。 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只是很短的时间,安然就感到身体有些不适。 头有点晕。 这是最近她常有的状况,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安然没有太过在意,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就行。 拖着日益沉重的身体转身离开窗前,她艰难的在书桌前坐下,想要画画。 但是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 赌馆门口,沈如海双手插着兜想要进去,却被人伸出手拦了下来。 “拦大爷干嘛?小心老子揍你!” 沈如海本来今天心情很好,昨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中彩票了,还是千万级别的大奖。 这可是个好兆头。 他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应该不错,正想来试试手气,赌馆的人却不让他进去。 这可太扫兴了。 面对他可笑的威胁,拦住他的壮汉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说:“您已经在这里欠了十多万的债务,我们觉得您现在没有偿还这笔钱的能力,在您还上钱之前,我们不会让您进去的....” “....而且,我们老板说了,只给您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过后我们见不到这笔钱,我保证,沈先生,您会终生难忘的。” 赌馆方面的人平淡的说着最冰冷的话。 沈如海顿时蔫了,但是在气势上却不肯输。 脚已经在朝外面走,但嘴上还要放两句狠话。 垂头丧气的走在街上,烈日当头,沈如海只觉得心乱如麻,口袋空空的滋味真不好受。 而且...那笔欠款.... 一想到这个,他就没来由的生气,就十几万,至于吗?连场子都不让他进去了? 以前自己有钱的时候,哪看得上区区十几万? “呸!” 朝着赌馆的方向,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但是这除了让他心里更憋屈之外,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都怪那些人,为什么每个月就给自己四万块,也不想想四万块够花吗? 真他妈晦气! 还有那个安然。 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尽管用,都是狗屁。 前几个月还好,现在每个月就几千块钱。 打发叫花子呢? 他妈的颜明川那么有钱,难道不知道拿颜明川的钱来给自己用吗? 画画?画个屁! 沈如海烦躁的摇摇头。 掏出手机,转化了下心情,他准备给安然打个电话,再要点钱过来。 那赌场老板说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可不想去招惹上。 但是刚把号码拨过去,他又很快的掐断。 心里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 第67章 折磨 安然拿起电话,上面是沈如海的号码。 让她心里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股很沉重的感觉。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起身确认了房门是关着的,没人能进来。 她才接下电话。 “如海,有事吗?现在打过来?” 接通后,她抬眼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两点的样子,今天还是工作日。 “小然,你现在在家吗?” 沈如海喘着粗气,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在的。” 虽然疑惑他为什么问自己这个,但安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因为是他问的,不是吗? “太好了,小然,那你到窗边上来。” “什么....意思?” 安然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心里犯嘀咕。 可还是乖乖照做。 她起身,来到窗前,阳光依旧很盛。 “看到我了吗,我在别墅对面!” 沈如海高兴的喊着,安然浑身一震,瞳孔紧缩。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 这里有多危险他不知道吗? 要是被颜明川发现,沈如海会怎样? 她连忙把目光投向窗外。 仔细搜寻着,很快,便在大门对面的行道树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大热天的带着鸭舌帽,脸上还有口罩,还顶着一副墨镜,站在树的阴影里不断的挥着手。 太熟悉了,即便看不到脸,安然也知道,那是沈如海。 她顾不得许多,推开窗子,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焦急的对电话里说:“你快走啊,在这里被人看到怎么办?” 她虽然很急切,但也同时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确保张妈他们听不到。 而沈如海只是看着对面的那抹靓丽的身影,温柔的说:“小然,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我想你了,你出来和我见一面好吗?” 最近只在电话里弯弯绕绕的要钱实在是太难了,思来想去之下,沈如海还是决定和安然见一面,再向她哭诉哭诉自己最近有多么不容易。 他也不打算要很多,二十万就行,还了债还能剩下点呢。 安然那么爱他,一定是舍不得见到他难过的。 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他还特意给自己变了装,冒着被抓包的风险偷偷到了这里。 张建强一直严禁他出现在颜明川的活动范围内,但是最近,张建强好像在忙什么事,对自己这边的看管松了些。 这也是他能在赌场欠下债的原因,之前张建强时不时就会来找他,只要身上没钱了就会逼着他走。 他坚信,安然一定会出来见自己的,心里都开始盘算等下该怎么卖惨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安然那边说的吞吞吐吐:“如海,我现在...不方便,等..过一段时间,我来找你....好吗?” 安然咬着嘴唇,脸上有泪,她还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情跟他说。 而且这些日子的电话交谈中,沈如海似乎也没有从其他地方知道这件事情。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说。 他能接受自己这样的行为吗,即使自己的本意是为了帮他。 她是第一次怀孕,也是第一次生孩子,一开始,她不知道这里面蕴含着什么。 只是想帮到沈如海,恰巧这个孩子来了。 直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慢慢发现。 自己...好像把生孩子这件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她在这里的房间和安家的不同,没有落地窗,只露出上半身,孕肚被很好的隐藏了,再加上隔着一段距离,沈如海没有看出她身体的异样。 只是在电话里催:“小然,我只是想见见你,颜明川肯定对你不好,我很担心你的,就一面,一面行吗?” ..... 任凭安然怎么婉拒,但沈如海一直坚持着要见她。 可是安然,她害怕了。 明亮的日光照的她额头冒汗,眼前有光点开始晃动。 那种头晕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身体仿佛都失去了知觉。 只有小腹越来越沉重。 只是尽力去看树下那一抹越来越模糊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口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不像是自己的。 “如海,我怀孕了,已经快要生了,我见不了你。” 终于是说出口,安然木着脸,任凭泪痕肆意蔓延。 天好像暗下来了。 也许是个错觉。 太阳还照在她的脸上呢。 电话那头,仿佛失去了动静。 片刻的寂静后,有颤颤巍巍的声音:“小然,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安然能给他的,只有沉默。 还有低声的抽泣。 这让沈如海破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站在行道树下的身影忽然佝偻起来,手要努力扶住树才不至于倒下去。 “小然,打掉他。” 沈如海的声音先是很冷,听不出一丝感情。 没有听到安然的回应,他开始疯狂的嘶吼:“你为什么要怀他的孩子!为什么!我不同意!去打掉他!!!” 但是安然只是啜泣。 她不能。 这是交易。 也做不到。 孩子的月份已经不允许人工流产了。 “如海,对不起,我......” 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安然发现,呼吸原来也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应该是刚才沈如海的大喊引起了别墅里的人的注意,有人出门查看情况。 这声音让一向警惕的沈如海从暴怒中回过神来,他必须要尽快离开了。 不能让房子里的人看到他。 而安然的回答,让他心灰意冷。 “安然,你背叛了我!” 带着恨说完这一句,他利索的挂断了电话,从这里逃走了。 沈如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逃,明明可以慢慢走的,为什么自己要逃,这么狼狈? 安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哭的不能自已。 是我的错。 都是我。 小腹有往下坠的感觉,听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疼痛来的那么猛烈。 在这剧痛下,身体都脱力了,连呻吟都办不到,手机跌落,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安然伏在窗户上,然后沿着墙慢慢滑落到地上。 眼前一片昏暗。 下身有温热的东西开始渗出。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很大声的在叫她:“小姐!” ..... 张妈本来在客厅打扫卫生,但是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喊声,隔着墙听得不是很真切。她怕惊扰到安然的休息,便准备出门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但是当她来到马路上,却谁都没有。 只是很远处有个穿黑衣服戴帽子的人在狂奔。 见没什么异常,张妈小声低估了几句,便想回屋继续工作。 但是耳边的一声闷响让她抬头看过去。 是从二楼掉下来的东西。 待那东西静止在地上,张妈才看清楚,那是一部手机。 张妈忙看向安然的房间。 只来得及看到一只洁白的手臂从窗户坠下去。。 第68章 夕月 “小姐!” 张妈转身跑回房子里,慌忙上楼,想要查看安然的情况。 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 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但是张妈平时负责安然房间的打扫,她有钥匙。 颤抖着手用钥匙开了门,一股浓郁的腥味蔓延在整个房间里面。 安然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动着,嘴里有几声微弱的呻吟。 在她身下,有透明和血色的液体交织着流开。 浸透了衣裙和地板。 “怎么会.....” 张妈的脸都白了,急忙大声叫着家里另一个佣人过来。 ..... 救护车来的很快,配合着医务人员,两名佣人搭着手,小心的把安然抬上了车。 因为家里人暂时都不在身边,留下一人看家,张妈随车陪着安然。 救护车急促的鸣笛一直回响在耳边,张妈的心里七上八下。 她紧紧握住安然越发冰凉的手:“小姐,再坚持一下,千万别睡,我已经给先生打过电话了,先生马上就会过来的。” 她也给安家那边打了电话,但是安父安母现在正在外地旅游,一时间回不来。 张妈一直在鼓励着安然,和她说着话,让她不至于昏迷过去。 安然的意识早已模糊,沈如海的那句“安然,你背叛了我!”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插入她的胸口。 他的声音冷若冰霜,陌生的喊着自己的全名。 带着恨。 这撕心裂肺的痛,是来自身体,还是来自自己的心? 血腥味挥之不去,衣服也是湿冷的。 嘴里好干,好想喝水。 自己仿佛坠入冰冷的海渊里,漫无止境的向下滑落。 “我快要死了....” 她不禁这样想。 只是耳边一直很吵,有尖锐的鸣笛声,还有人焦急的在说话。 让她想合上的双眼一直微微睁开着。 空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 颜明川一路狂奔的冲进医院,电梯前等的人太多,他等不及,又是一口气爬楼梯上了六楼。 手术室大门紧闭,红色的字样亮起。 只有张妈一个人在等候的椅子上坐着,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泛着青白。 见颜明川到来,她赶紧迎上去。 “先生!您可算来了。” 今天下午本来颜明川还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接到家里的电话后,身体都在那一瞬间僵硬了。 连之后的安排都顾不上做,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只留下一办公室不明所以的下属。 半路上还遇上堵车,长龙一般的车队见尾不见首。 颜明川干脆把车丢在路旁,直接跑过来的。 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喉咙里冒着浓浓的铁锈味。 瞥眼看了手上的表,下午三点半。 离张妈打过来电话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休息了一会,觉得呼吸不再那么困难,颜明川才直起身。 哑着嗓子问:“她进去多久了?” 张妈适时端过来一杯水,颜明川接过,一饮而尽,喉咙里这才舒服了些。 “太太进去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张妈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救护车一到医院,安然就被担架床直接推进了手术室,她一直在外面等着,焦急得很。 一路上,安然那糟糕的情况让她到现在都心惊肉跳。 那么多的血。 那么苍白的脸。 那么冰冷的手。 颜明川沉默着,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的心里,也有很多的疑问。 明明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产检的结果也一直还过得去,自己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安然都还是好好的,可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现在他没有心思去问这些,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平平安安。 手术室的外面,挂着一个很大的石英钟,秒针滴滴答答的绕圈,分针一格一格慢慢的走。 配合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光,机械规律的声音,似乎是一种审判。 在时针指到4和5中间的位置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直全神贯注观察着的颜明川立马起身,可手术室只是开了个小缝。 里面走出来的是一名护士,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产妇的家属来了吗?” 护士问道。 “我是她丈夫!” 颜明川立刻过去。 恳切的问:“我妻子情况怎么样,还要多久?” 护士抿着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把这个签了吧。” 是一张手术知情同意书。 “你老婆送来的时候就很虚弱了,身上没什么力气,试了这么久,婴儿都还没进入产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能剖宫产了。” 听到这话,颜明川的心都紧了。 他颤抖着手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划,原本清秀的签名都变得歪歪扭扭。 他每天都要在许多文件下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是今天这一次,是写的最难看的一次。 “....如果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还请确保我妻子的安全。” 把纸交给护士,护士瞟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眼神有些怪异。 但是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大门又紧紧关闭,红色的指示灯一直亮着。 ..... 上弦的新月隐隐出现在天际边,通红的夕阳让这轮新月看起来像是虚幻的。 它是那么的不起眼,仿佛只要你一闭眼,它就会消失。 从护士进去后,分针又转了一圈多。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同时传出一阵微弱的哭声,很没有力气的那种,和影视剧里面的那种嘹亮的哭声有着天壤之别。 有穿着工作衣的护士走出来,怀里小心的护着一条小被子。 颜明川早就等在门口,护士径直走向他,那微弱的啼哭声越来越近。 “女孩,34周,刚好2kg,母女平安,恭喜。” 简短的说明,同时还把怀里的孩子往外侧了点。 颜明川看到一个小小的白里透红的肉团,很丑。 浑身都皱巴巴的,比剃了毛的猴子还难看,脸上更是一团糟。 但是她在动,在哭。 她是有生命的。 孩子的手上挂着个名牌,上面有安然的名字。 是他和她的孩子。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流下来了,他伸出手,想要去抱住这个孩子。 但是护士却往后退了点。 她摇摇头:“孩子状况很不好,早产儿,必须马上送到新生儿科,可能要住重症监护室。” “那我妻子呢?她怎么还没出来?”颜明川询问着安然的情况。 “她还在缝合,孩子不能等,我这里先把她送过去。” 简单的解释下,护士也不再拖延,绕过颜明川,抱着孩子,急忙离开了。 颜明川目睹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张妈拍了拍他的手:“先生。” 颜明川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暗淡的夕阳下,那轮新月变得醒目。 它明明晃晃的挂在天穹上。 第69章 绝情 当手术灯灭掉,安然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身上已经换了医院的蓝白条纹病服,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头发凌乱,但是表情很平静。 打着点滴。 浅浅的呼吸着。 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这是她本身就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麻药的作用,才会这样。 电话里对安父安母汇报了情况,和张妈谈过一会儿后让她先回去,单人病房里,颜明川静静守候在她身边。 拿着手机,静音播放着一段视频。 是他的孩子。 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躺在保温箱里,四肢不时会动弹一下。 那是她是一个生命的证明。 他去过楼上的新生儿科。 但是孩子在重症监护室,他见不到。 只有让里面的医生拍了一段视频过来。 几十秒的视频,他一遍遍的看了不知道多久。 孩子送上去后,做过一个全面的检查。 但是得到的数据都不容乐观。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病弱的孩子。 早产,孕早期有营养不良,身体机能低下..... 种种不良因素汇集在她小小的身体里。 医生说,这个孩子很可能有先天性疾病。 她并不健康。 盯着屏幕上的孩子,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颜明川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他是第一次做爸爸。 没有人给他做榜样,该怎么去做一个好父亲。 未知的期待和恐惧笼罩着他。 ...... 深夜,颜明川本来伏在床上睡着了,但是身边有动静,他本来就睡得浅。 迷迷糊糊睁开眼,是安然醒了。 她仰躺在床上,睁着眼,声音很虚弱:“水....” 身体没有动弹的力气,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喝水。 颜明川忙坐起来,看了看表,才十一点。 还没有超过六个小时。 他想了想,起身端了一杯温水,扯开一包棉签。 用棉签沾着水,涂抹在安然干裂的唇上。 反复,多次。 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小声的解释着:“先这样应应急,还没到医生说可以喝水的时间。” 安然无言的看着天花板,艰难的伸着舌头,想要从唇上多汲取一些甜美的清水。 她是被疼醒的,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现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肚子有个地方,很疼。 孩子已经不在她身体里了。 喝了些水,安然蠕动着嘴唇,说话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孩子...生...下来..了吗...” 颜明川急忙回她:“然然,你真的很棒,孩子平安的。” 说着,他放下杯子,打开手机,调出那段孩子的视频:“这里有视频,你看看,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很可爱的.....” 可是安然却转过头去,不去看:“我...不需要,也不想..看,颜明川...我承诺..的事情..做到了,这个孩子...之后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她用最弱势的语气说着最绝情的话。 明明是夏天,但是颜明川感觉很冷。 他缓缓把伸到安然身边的手收回来,垂眸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个孩子...是你...一个人的....” 安然侧着头,紧闭着眼,是那么用力。 细细想来,她发现,自己怀孕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放纵自己了,以这个孩子为契机,她几乎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个家里面的人了。 沈如海充满恨意的声音还在脑海里不断的回响。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痛苦。 她必须尽快回到怀孕之前的自己。 那个恨着颜明川的自己。 自己本来就该恨他。 这个孩子....跟她没有关系,只是一笔交易。 这样的话,她才能让沈如海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永远和他站在一起。 所以,她不要再和这个不是本意的孩子扯上半点关系。 但是真的好想睁开眼,去看一眼手机屏幕。 安然努力抑制住这样不该有的冲动,咬着牙紧闭眼。 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去看她,不要!!!” 颜明川听了她的话,脸上很平静:“是吗?”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拉开窗帘,看着在云彩中露头的月亮,没有再说话。 一夜未眠。 ..... 第二天,颜明川推掉了工作,打了几个电话后就继续呆在病房里,只是很少说话。 又跑上楼去问了问孩子的情况,拿到一段新视频。 早上张妈过来后,担起了照顾安然的任务。 颜明川只是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一遍遍的看着孩子的视频。 眉头轻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然也尽力控制着自己,冷着脸,压下自己想要问出口的欲望。 房间内寂静而诡异的气氛,让张妈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下午,房门被敲响。 颜明川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文件袋子。 继续在沙发上坐下,手一直在文件袋上摩挲着。 他觉得这东西有千斤重。 过去了好长时间。 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开口向张妈说道:“阿姨,我有事和她说,你先出去吧。” 张妈虽然疑惑,但也不好问,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第70章 差错 待张妈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安然还是术后第二天,下不了床,张妈刚给她喂了点流食。 颜明川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并从文件袋里取出一沓文件,借着窗外的光沉默的看着。 他在犹豫,孩子艰难的呼吸的样子一直浮现在眼前。 安然的眼睛不自觉的跟随着他的身影,当她猛然发觉后,又赶紧把头偏过去。 她有好多东西堵在胸口里,说不出来,不管怎么去提醒自己,脑子里都还是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孩子。 越来越强烈,她为之害怕。 过了很久,颜明川突然说:“我已经问过张妈了,昨天你出事的时候,好像是在跟人打电话,我想,那通电话,应该是沈如海打来的吧。” 声音一贯凉凉的,没有情感的起伏,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冷静到令人害怕。 安然没有回答他。 没有回应,颜明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轻笑几声。 转身走到床边,把手里的纸张放在安然身边。 “本来想等你出院后给你看的,不过,现在就看看吧。” 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让张妈再在外面等些时间,颜明川径直离开了医院的大楼。 楼下,已经有几辆车在等着,除了最前面的一辆,其余车里,都坐着好几个彪形大汉。 扫了一眼,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 颜明川离开的背影,给她一种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安然目睹着房门关上,脸紧紧的绷着,僵硬无比。 张妈也不在。 当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可以不再掩饰自己的脆弱。 一颗颗泪滴无声的染透了眼角下的枕单。 安然用力的咬着被子,把呜咽的声音都咽下去。 可是尽管这样,身体还是紧绷的,牵扯到腹部的伤口。 撕心裂肺的疼。 或许,这是对自己的惩罚。 她是一个不合格的妈妈。 生下这个孩子后,她才发现自己变了好多。 以前那颗只容得下他的心,现在竟然会不经意的蹦出另一张脸。 这种变化,是不对的,不应该有的。 理智告诉她,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现在这样就好,现在就好。 别和那个孩子扯上更多关系,她还能去和如海解释的。 自己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那个时候颜明川已经要和自己离婚了,只有这个孩子才能帮她。 可是感情上,她似乎能隔着一层楼,看到那个孩子。 那个在她身体里只待了八个月的孩子。 颜明川一遍又一遍的看孩子视频的身影仿佛还坐在沙发上。 多少次,自己想开口,希望也看上一眼。 两种情绪狠狠撕扯着她的心。 安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是遵循昔日的盟誓,心灵只追随那一个人。 还是就此别过,这样过下去,各自安好。 五年的期限才过了一年不到,安然很害怕。 房间内没有通风,很闷,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抬手擦了擦眼泪,她才注意到刚才颜明川放在自己枕边的东西。 几张薄薄的纸。 “难道是离婚协议书?” 心里竟然有种忐忑不安的情绪,安然颤抖着手,艰难的拿过那几张纸,凑到眼前。 .... 并不是她所臆想的离婚协议书,而是一张张男人和女人的照片,一页页的酒店开房资料、会所消费记录,还有,亲笔写下的欠条。 这些东西一页又一页,五花八门。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污秽不堪,都和一个人有联系。 沈如海! 那个刻在她锁骨上,烙在她心间的名字。 安然只是简单的看了几张,就通体冰凉,灵魂都寂静了。 那些记录上的日期有远有近。 近的可以追溯到她大学毕业的时候,远的甚至在他们还没认识之前。 而且,那些欠条的金额,随着时间的推移,数字变得越来越大。 “怎么会......” 安然颤抖着嘴唇,无声的自言自语。 难道过去的种种,那个温柔阳光的他,一直是假的?一直在骗着自己? 父亲是因为这个,才没让自己嫁给他吗? 可是..... 沈如海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尽管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的清楚,但是安然仍然不愿意相信。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在那个夜晚能够挺身而出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一定是他们在骗自己。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 她用尽全力起身,扯掉手上的针管,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鲜血从手上渗出,雪白的床单上星星点点,可安然不管这些。 身体上的疼,不算什么。 她要出去,她要离开这里去问个究竟。 她甚至不知道沈如海现在在哪里,完全是被一股执念驱使着行动。 可是身体没有力气,只能一点一点的挪动。 脚刚碰到地面,尝试着站起身来,但腹部未愈合伤口的剧痛在那一刹那直接让安然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连带着床上和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摔得一塌糊涂。 张妈焦急的在外等着,她遵循颜明川的吩咐,可也没说要她等多久,只能一遍一遍的看着时间。 直到过去了快半个小时,病房里传来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张妈急忙推开门进去。 只见安然蜷缩在一地的杂物中,捂着肚子,泪如雨下,手里的纸张被紧紧捏的皱巴巴的。 鲜血透过包裹的纱布,从蓝白的病服上慢慢扩散。 张妈被这幅情形吓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管不了那么多,甚至都来不及跑到护士站,站在门口就开始大喊: “医生!医生!” .... 一整夜,颜明川都没有回来。 只是时不时会给张妈打个电话,确认安然的情况。 等到他再次打开病房的门时,安书志和宋青婉已经在病房里面了。 他们本来还在外地,一听到女儿要生了的消息就赶紧往回赶。 可直到第二天深夜才见到安然的面。 他们到达的时候,安然正犟的跟头牛一样,吵着闹着要出去。 张妈已经精疲力尽。 还好他们来了,这才换下了张妈的班。 现在是上午,几乎是两天没睡觉的二人都是一脸疲惫。 安书志已经在隔壁的家属休息室浅浅的睡着了,宋青婉正在给安然喂吃的,不过神色明显也不太好。 床被摇起来一些高度,安然躺在上面,病恹恹的很没精神。 张妈也不见身影,应该是休息去了。 见到颜明川进来,宋青婉强撑着精神打了个招呼:“明川,你来了。” “嗯” 颜明川走过去,接下宋青婉手里的碗:“妈,你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就好。” 宋青婉年纪也不小了,奔波了这么长一段路,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见颜明川这么说,也就点点头:‘好,那我去休息下,这里交给你。’ 想了想,宋青婉又看着安然面无表情的脸,把颜明川拉到角落里。 小声说:“明川,是不是你昨天把沈如海的事情告诉她了。” 颜明川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 “唉。”宋青婉轻叹一口气,有些埋怨的说:“你太心急了,然然才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弱得很,昨天晚上又哭又闹的,伤口裂开了都不停下,医生都不得已给她打了镇静剂,她怎么受得了。” 颜明川摇摇头,只是苦涩的说:“妈,我没办法...” 他早就从张妈口中得知了安然昨天晚上情绪的崩溃,是,他承认,自己太冲动了,可是当自己看到她对孩子漠不关心的态度和冰冷绝情到极致的话之后,他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不肯喂孩子,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在颜明川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早就模糊了,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对自己有没有过温暖。 他不想让自己的经历在女儿身上重演。 被人嘲笑的时候,真的很难受。 宋青婉也不好责怪颜明川,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责怪也没用。 只能叹息着到隔壁休息去了。 颜明川在床沿坐下,想了想,又把床边的帘子拉上。 因为是剖腹产,身上有伤口,安然现在只能吃流食。 从碗里舀了半勺食物,他送到安然嘴边。 安然看着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只是有些异样,肩膀上好像破了个小口,洁白的衬衫内领和袖口上,似乎多了几个暗红色的小点,脸颊上有一道很不明显的伤口,浅浅的,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勺子凑到嘴边,可安然却死活不张开嘴,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然然,你不是都已经看过那些资料了吗?难道你心里对那样的人还有想法?” 颜明川叹了口气,安然的情况明显比昨天还要差了很多,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衣服和纱布全部都换过了。 这是他的错。 安然尽力仰起头,直视着他:“如果那是真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在现在才说。” “是吗?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是不相信吗?”颜明川放下手,侧着脸,看着空空的床头柜,轻声说道。 安然冷笑一声:“如海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颜明川,只有这点纸面上的东西,我不会轻易相信的,比起这是真的,我更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你搞出来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声音很轻,但又很坚定:“是真是假,我会自己去问他,自己去找出来,自己去证实!” 第71章 女儿 春去秋来, 时光荏苒。 又是一个秋天。 明明还早,可天光已有些昏暗,最近白昼的时间在缩短了。 晚霞映照着整个月江。 在那栋商业区最高建筑的顶层,阳光透过窗户,直接照进办公室。 叠起来的一摞文件,在办公桌上留下拉长的影子。 而办公桌前的人,还在不知疲倦的审阅一份份文件。 纤白的手握着笔不断挥动着,做出一个个决策。 橙红色的阳光拂过他的侧脸,和四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的一张脸。 依然是清瘦,但是轮廓看上去很有美感。 只是扎在脑后的小马尾不见了,整个发型修剪成更加干练,便于打理的及耳短发。 不过依然很适合他。 直到在最后一份文件上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男人这才抬起头来。 看了眼表,时间刚刚好。 整理好东西,男人干脆的起身,对秘书交待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到了要去接孩子的时间了。 从公司离开,驾车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还没有离开市中心的范围,最终停在一家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设施很精美的幼儿园前,是他挑了好久才最终定下来的。 这家幼儿园条件不错,老师们的资历也都可以,离自己公司也比较近,有什么事可以及时赶到。 毕竟,女儿身体不太好,拖了这么久,也该是要上学的年龄了。 把车停在路边,坐在驾驶位上,男人一边刷着手机里面的新闻,不时抬起头看看幼儿园的门口。 慢慢的,门口汇集了越来越多的来接孩子的家长,也有孩子开始从里面出来了。 颜明川见人多起来,也下了车,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毫无风度可言。 不过他可不在意这些,等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之后,颜明川脸上浮着浅浅的笑。 与此同时,扎着高马尾,背着双肩包的甜美小女孩也发现了他。 “爸爸!” 她高兴的笑起来,小步跑着冲过来,然后一头扎进颜明川怀里。 小脸有些苍白,小口小口喘着气。 感受着怀里小宝贝的温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颜明川眼睛都是弯弯的。 嘴上虽然埋怨着:“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慢慢走就行,别强撑着跑。” 却是宠溺的语气。 “哼哼,知-——道——了——” 拖长了尾音,女儿在他怀里糯糯的答。 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颜明川无奈的摇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把女儿的书包取下来提着,牵着她的手往车所在的地方走。 原来都是抱着过去的,不过现在女儿似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要自己走。 书包很轻,里面几乎没装什么东西,担心她的身体,颜明川本来都不想给她配书包的,但是女儿看别人有羡慕的紧,在女儿可怜巴巴的哀求下,还是没忍住给她买了个。 那可爱劲实在是抵挡不住。 女儿纤小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很真实。 打开车门,把女儿抱上副驾驶,细心的系上安全带,确认后,颜明川这才绕到另一侧车门上车。 回家路上,按着惯例,女儿仍旧是兴致勃勃的讲着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颜明川津津有味的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嘴,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下,回家的路是很愉快的。 一天的疲倦都会在这段短短的路程上一扫而空。 回到别墅,车停在门口,颜明川又抱着女儿下车,等到她平稳的站在地上才松开手站起来。 “夕月,先进去,爸爸去停车。” 揉了揉女儿的头,他细声说着。 ...... 夕月,这是她的名字。 一出生就气若游丝的夕月,整整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二十来天。 她的体重完全比不上和她住在同一个科室的那些孩子 当初产检时那名医生的警告不幸变为了现实,她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知道这件事情后,颜明川的脸上很平静。 只是在新生儿科的楼道里坐了一下午。 手不断的在身上摸索,最终却只找到几颗水果糖。 把诊断单捏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然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去工作。 没事,总会有办法的,有病可以治的。 怀揣着美好的愿望,他给女儿起名夕月。 颜夕月。 在她降生的那一刻,自己看到的上弦新月。 夕阳正盛时的月亮,是那么的不起眼,仿若风中残烛,可是随着夜幕的降临,它最终会越来越耀眼,取代太阳的位置。直到成为天空中最亮的存在。 一个华美又充满着希望的名字。 对于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来说,它蕴含了多少的期待。 是父亲对女儿的期待。 我只求你平平安安。 或许女儿真的接下了这个名字带来的祝福,这四年来,虽然磕磕碰碰,来回在家和医院的路上奔波,但是夕月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的活着。 颜明川看着她从小小的一个肉团变成现在甜美可爱的女孩。 等到她再长大些,就可以接受心脏手术了,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和那些同龄人一样。 去跑,去跳,去尽情发挥自己的活力,健康快乐的成长。 他衷心的希望这一天早早到来。 .... “好,那爸爸你快点,我还有好多事没对你说呢。” 夕月乖巧的应着,然后又是蹦蹦跳跳跑进院子里,看的颜明川一阵心急,连忙在后面喊着让她慢点。 直到夕月安全的进了门,他才放下心来。 门还没彻底关上,橘黄色的灯光从里面漏出一些。 还隐约能听到一个温软的女声: “宝贝今天乖不乖啊?” 然后就是女儿甜甜的声音:“乖!” 颜明川听在耳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重新坐进车里,掉头开去车库。 在月江苍青色的天幕上,有皓月高悬。 第72章 温馨 停好车,从车库里出来,颜明川径直开了客厅的门。 在玄关处脱下身上的外套,刚拿在手里,眼前就有一双皙白的手出现,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 这双手从他怀里轻轻拿走外套,借着灯光挂在衣架上。 还细心的在上面拍拍,扫去一天的灰尘。 安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精致的脸庞带着莹莹的笑,声音很温柔:“快来吃饭吧,今天阿姨做了你喜欢的。” 她言笑晏晏的站在那里,脸上画着淡淡的妆,长发挽了个发髻,额前斜着一缕发。几年过去,已经是为人妻母的样子。 这几年来,她确实做的很好。 尽到了作为母亲和妻子的责任。 过去的事情就像一场梦,现在是全新的生活。 这是一个家。 颜明川看着她,上前挽住她的手,绵软的感觉让人心情很舒畅。 安然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还浅浅的回握一下。 餐厅里还传来夕月的声音,有些着急: “爸爸妈妈快点,菜都要凉了,夕月想吃饭了——” 二人相视一笑。 ..... 饭后,张妈忙活着在厨房里善后。 客厅的电视里放着小孩子最爱看的动画片。 夕月坐在颜明川怀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动画小人。 虽然对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片不怎么感兴趣,但是颜明川喜欢看到夕月的笑脸。 女儿的笑声和风铃一样清脆动听。 每天晚上都会抽出空来和女儿看会电视。 这是他所奢求的平凡。 安然在餐厅里捣鼓了好一阵,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两个杯子。 小心翼翼的走到父女二人身边,她把其中一只杯子递给颜明川。 “给,小心别烫着。” 颜明川一手揽住女儿,一手接过杯子。 是一杯刚刚泡好的红茶,红褐色的茶水已经浸染了整个杯子,有股淡淡的茶香。 夕月闻到味道,闹着想喝。 但颜明川稍稍把手端高点,让她够不着。 同时告诫她:“小孩子不能喝茶,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语气很认真。 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夕月,自己喝了一口。 夕月的脸都要鼓起来了。 但很快,颜明川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嘴里弥漫着苦味,他有些不解,看向安然。 “怎么没加糖,好苦。” 看着他迷惑的样子,安然有些想笑,浅浅的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咖啡,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决定,以后要控制你的糖摄入量,每天吃那么多腻不腻啊?女儿都被你带坏了。” 她指的是颜明川这几年一直都有的习惯,时不时就会往嘴里塞一颗糖,搞得女儿都学的有模有样的,一口的虫牙。 “我...” 颜明川本想反驳,可瞅了一眼因为没喝到茶而在衣兜里轻车熟路翻出一颗牛奶糖的夕月,又看到她咧嘴笑的时候露出有洞的牙齿,有些心虚。 最终还是闷头喝没有加糖的红茶。 见他吃瘪,夕月连忙把手里的糖凑过去:“爸爸,这里有糖,你吃。” 乘着喝茶的时候杯子挡住脸,颜明川偷偷瞥了眼安然,见她眯着眼看着自己,只得长叹一声:“爸爸...不吃!” 说的是那么决绝。 安然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那夕月自己吃。” 见颜明川不接自己的糖,夕月有点小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极为熟练的剥开糖衣,就要往嘴里送。 可是还没进嘴,就被安然伸手拦下。 “你也给我少吃点,你看看你的牙都烂完了。” 她摆出一个母亲应有的威严,把牛奶糖抓到手里。 夕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爬到她身上,小手都要作揖了:“妈妈,今天最后一颗。” “不行!” 安然坚决的摇摇头,一口把糖吞到自己肚子里:“牛奶不爱喝,倒是这么爱吃牛奶糖,真是的。” 夕月瘪了瘪嘴,但还是没哭出来,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一开始还嘟着嘴,不过毕竟是小孩子,不一会儿身心又全部沉浸在动画片里面了。 笑的很开心。 等到电视台放完每天的两集,已经快要是晚上九点了。 看了眼客厅的钟,安然一把抱起还在恋恋不舍看着片尾曲的女儿,回卧室了。 夕月身体不好,生活作息规划的很严格,每天这个点,该给她洗漱,上床睡觉了。 老婆孩子都走了,颜明川也放下手里冲了三泡的茶杯,伸了个懒腰,回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 把湿湿的头发用干毛巾毛躁的擦了擦,换了睡衣。 然后又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有很多电子文件等他去看。 这些年,盛景在月江的业务几乎没有增长,保持着之前承诺下的份额。 几乎是在养老的感觉了。 不过重心转移到了海外那边,虽然开拓起来很艰难,但凭着颜明川个人的能力和之前打下的基础,已经和本土这边规模相差不大了。 但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那边需要他决断的事务越来越多,隔着重洋,这些文件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过来。 虽然在那边设立了分部,也从当年最先到那边去的五个经理中选取了一位代理人,可由于规模的影响,每天送到他这里的文件还是可观的。 因为有本地的事务,还要抽出时间陪安然和夕月,这些东西的大部分,他只能在晚上,等女儿去睡觉了,再来决断。 打开邮箱,瞬间密密麻麻的邮件弹出来,颜明川看的有些头大。 幸好喝了一杯浓茶,脑子还算清醒,进行了几次深呼吸后,他便开始一封一封的浏览下去。 连安然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的都没察觉。 安然搬了一张椅子,拿着平板和画笔坐在他边上。 两人靠的很近,不经意间,颜明川的手肘都能碰到她柔软的身体。 那份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他侧头看着妻子:“今晚可能要很久,你不用等我的。” 安然摇摇头,依偎在他身上,抱着平板调出空白的界面:“没事,我可以的,我希望陪着你。” 声音很温柔,但也很坚持。 她的发挠着自己的脖颈,却是很安心的感觉。 颜明川便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 安然拿着画笔在页面上慢慢涂抹,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电脑屏幕。 “今天的文件好多。” 她这么想。 第73章 虚假的幸福 直到子夜时分,颜明川才看完所有的文件。 看了眼表,都快三点了。 轻呼出一口气,他疲惫的关上电脑。 房间里失去了电脑的微光,一片漆黑,颜明川起身打开台灯。 只是伸出手来开了个灯,安然就顺着他的身体的动作,向前倾倒,上半身整个贴进了他的怀里。 似乎之前带女儿去睡觉的时候,她也顺便洗了个澡,披散着发进来的。 清新的薰衣草香从她柔顺的发间散开,但安然浅浅的均匀呼吸着,浑然不觉。 或许是因为等的太久,她睡着了。 明明刚才还在迷迷糊糊的和自己说话呢。 从她开始有陪伴自己的习惯开始,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晚到她都睡着了。 颜明川坐在椅子上没动任凭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手懒散的搭在她的身上。 他总是很忙,这是难得的治愈时间。 低头借着台灯的光看着她的脸,冷白的皮肤染上一层光晕,安然来他这里之前应该擦过护肤品,脸上有水润的光泽。 明媚动人。 生过孩子后的她,身材反而更加丰腴了,渐渐有了丝成熟妇人的韵味。 因为挤压的缘故,安然身上穿的睡裙领口大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还有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匀称的美感。 但是却有一处突兀,破坏了整体的协调。 那是位于左侧锁骨上,心尖上方一处二指宽的疤痕,颜色很浅,但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 颜明川知道那是什么。 安然也知道。 他们默契的不去提起,尽管那道疤痕始终存在。 过了一会儿,安然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且睡的越发香甜了。 颜明川看着她的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准备带安然回房歇息,他便想先去打开房门,尽量减少动作,不然可能会吵到夕月。 先把安然重新扶起来在椅子上坐好,注意到她手里的平板还亮着,便伸手把平板和画笔一起拿过来,准备放到桌子上。 这样他待会才好抱她过去。 可是当他看见那上面的东西时,手却僵硬了。 安然来的时候,那上面是空白的,现在,那上面有她半个晚上的奋斗成果。 不是画。 那一瞬,颜明川脑海里想了很多。 有很多事突然就想通了。 ...... 安然置身于人来人往的街头,身边的路人,脸都很陌生,行步匆匆,连最慢的人,也是在小步快跑。 天空是单调的白色,一望无际。 每个人似乎都有急着要去做的事情,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急湍的人流之中,不知所措。 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巨大恐慌涌上心头,她只穿着一件连衣裙,赤着脚,开始奋力奔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腿擅自动起来了。 去学习那些同样飞奔着的陌生人。 穿梭在人流里,撞上数不清的人,奋力推开后又尽力去辨别周边的人脸。 不认识,全部都不认识! 滋生的恐惧又催使她用尽一切的去跑,直到筋疲力尽。 直到累倒摔在地上,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丁点力气。 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散开,大地上仿佛盛开一朵百合花。 天空开始下雨。 安然艰难的抬起头,任雨水在自己脏污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泾渭分明的沟壑。 那些诡异的奔跑的人忽然全部不见了,世界一片空寂。 雨幕中有一道光,照出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影,手牵着手,很熟悉。 背对着她。 是颜明川和夕月。 她的丈夫和女儿。 他们站在有暖阳的草地里,和她的所在天壤之别。 看见他们,安然莫名的很心安。 她从泥水中起身,拖着湿淋淋的身体走向他们。 到底是在渴望那片草地,还是那束阳光? 亦或是,那两个背影? 安然不知道,但是她的心让她去试着靠近。 她一步一步的挪着走,距离慢慢缩短。 她能看见,夕月梳着最爱的高马尾,或许是被阳光暖和着,女儿的脸上没有了那种常年的,病态的苍白,她好像长高了些。 她能看见,颜明川穿着不合身的干净的黑白外套,还是几年前的中长发,拢在脑后有一个小马尾,额前有散碎的发垂下。 他对着夕月浅浅的笑,回身向自己递出左手。 纤细而又苍白。 也许自己也该笑着过去,安然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这样想。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手的污泥,还有细碎的小口子,有血流出来。 连忙在裙子上一顿擦拭,把一切的肮脏都擦干净,只是裙子上一片黑一片红。 不过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脸上浮现迎接颜明川回家时练习了很多次的,甜甜的微笑。 她真诚的笑着,抓住那只手。 在手与手相触碰的瞬间,她幸福的闭上眼。 但是并没有记忆中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 只是抓住一块布料的感觉。 不对劲! 安然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哪有什么阳光草地,到处都是黑蒙蒙的。 她疑惑的去看自己的手,抓住的,是一截空荡荡的衣袖。 急忙抬头,站在她跟前的,哪里是什么颜明川。 竟然是沈如海! 她抓住了他空荡荡的左袖,在沈如海的右手里,握着一截血淋淋的断臂。 耳边是沈如海凄厉的嘶吼: “安然!你背叛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安然脸上失了血色。 左锁骨开始有灼烧的痛感。 ..... “如海!我没有!” 惊叫着,安然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抚在胸口。 在那里,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是一场噩梦,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安然这才意识到。 只是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压抑到极致,震慑着她的灵魂。 心有余悸。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安然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向自己边上,那里已经空了。 但是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味。 窗外阳光明媚,有小鸟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夕月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头发凌乱,嘴上还沾着点牙膏泡沫。 她弱弱的问:“妈妈,你怎么了?” 第74章 偏离的日常 夕月的语气有点害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妈妈这么大声的喊... 不,...已经算是绝望的嚎叫了,很吓人。 妈妈一向都是很温婉的说话的,从来都是和声细语。 今天却这么.... “没..没事...” 安然见惊到了女儿,勉强的笑了笑,示意无碍。 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再过半个小时,就该送夕月去幼儿园了。 每天的生活好像都大差不差。 撑着手起身,梦中筋疲力尽的奔跑好像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一样,现在她手脚都是软的。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先去窗边推开窗子,给房间透透气。 有风吹进来,薄薄的睡裙贴在身上,是湿冷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又冷又黏,难受得很。 她向来很爱干净,只是现在要先考虑夕月的事情,叹了口气,进了卫生间,帮女儿洗漱完,再抱她在化妆台前梳头发。 安然給夕月扎的最多的发型就是高马尾,看起来活泼灵动,和女儿的脸很搭。 可是今天她却犹豫了一下。 梦里面的夕月也是扎着高马尾。 最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还是给女儿挽了个丸子头。 然后让她先去餐厅吃饭。 自己则是拣了几件衣服进了浴室。 只是简单冲个淋浴,脑袋有些昏,水流的温度便调的低了些。 现在虽然还没入冬,可在早上,秋天的萧瑟感还是很浓的。 安然任由只带着一点点温度的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让躁动的心恢复平静。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都说梦是真情流露,梦里自己的行为才是遵循本心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去抓住颜明川的手? 这不可能是她想要的。 难道是太久了,连自己都入戏了吗? 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浴室的温度没什么变化,镜子还很清晰。 她盯着自己姣好的面容,手抚上心尖处。 那块浅色的疤痕比起她细腻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 只要一碰到,就会提醒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保持本心。 梦里沈如海提着断臂怨恨的样子还犹在眼前,和记忆里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是不愉快,不愿回想却又忍不住浮现的往事。 想到那些事,安然的脸沉郁下来,很坚决的摇头,像是在告诫镜中人。 她轻声说:“他做了那么狠毒的事情,你要恨他!”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 冲个澡并没用多少时间,安然换上出门的衣服,坐在软椅上吹着头发。 准备打理干净后就去吃早餐。 在吹风机单调的嗡嗡声中,安然突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昨晚好像等颜明川等太久,直接靠着他睡着了。 那个时候,颜明川好像还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 “糟糕!” 她急忙起身,去寻找自己的平板,翻遍整个房间,都没有一点踪迹。 安然心里焦躁恐慌的情绪极速蔓延,刚刚洗过澡的额头又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如果让颜明川看到了那上面的东西,那后果..... 安然根本不敢去想。 平静的生活只是一个幌子,其下隐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 现在的生活只是个假象,如果颜明川发现的话.... 在房间内找不到后,安然干脆的去了颜明川工作的房间。 她的心很乱,充满着种种揣测,经过走廊时连张妈向她问好都没听见。 幸好,一进到颜明川房间,摆在他的电脑旁边的物件就落入她的眼帘。 她的平板和画笔。 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大意,安然走过去,捧起平板打开,摁下按键的手都有些颤抖。 令人欣慰的是,里面还是她一笔一画记下的东西,没有变化。 那些公司的名字,资金流向,发展方向,合作意向,资金流量..... 她偷偷记下来的,盛景的海外分部资料,看得人头晕眼花。 资料都在,把它们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删除原件,安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应该是平板自动息屏了,颜明川没有密码,是看不到的。 也是,如果颜明川真的发现了,怎么可能自己还能安稳的睡到早上。 安然失笑,看来自己真的太紧张了。 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一放松下来,她才感觉肚子有点饿。 刚刚准备下楼去餐厅,夕月就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 她嘟着粉嫩的小嘴,一脸不满:“妈妈好慢,夕月快迟到了!今天妈妈好奇怪!” 安然这才惊觉,自己好像耽误太多时间了。 没办法,拖着空空的肚子,灌了杯水,只咬了两片面包,就出了门,送夕月上学。 她开的是一辆烂大街的十来万的小白车,丢在马路上都找不到的那种,这辆车单单是停在别墅的车库里,就显得很格格不入。 但是是她自己看中的。 她给颜明川的理由是,财不外露,能用就行。 颜明川一向由着她去,见安然中意,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真正的理由,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 把女儿踩着点送进幼儿园,看着她平稳的走进教室,安然这才收回紧紧盯在夕月身上的目光,转头离开。 并不是要回家,而是去了商业区。 她在那里有一间工作室,专门承接商业画单的定制。 开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月,是在夕月上学后的事情了。 她得了空闲,不用再时时刻刻紧张的盯着女儿的情况了。 便想找些事来做做。 工作室所在的地方离颜明川公司不远,还是颜明川帮忙张罗盘下的,从窗户可以看到盛景大楼的一部分,最高的那里。 开业以来,安然对这个工作室挺上心的,每天都会过来瞧瞧,有的时候会待好久,全然忘记了时间。 她细心打理着这间工作室。 今天也是一样,来了之后安然就待在办公室里。 直到中午,她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看了眼发信人,是颜明川。 安然皱着眉,透过窗户,朝盛景大楼看了一眼。 然后点开内容: “今天晚上有急事,女儿放学的时候你记得去接,四点半。” 第75章 枕边人 颜明川彻夜未眠。 侧身枕着手臂,身体有点蜷缩的躺在床上。 凌晨的时间,别墅外面虽然不时有车经过,可大体上还是很安静。 静到他能听见安然呼吸的声音。 他的枕边人。 颜明川想了很多。 直到晨曦到来,他仍旧睁着眼。 尽管困意浓重无比,可是一闭眼,平板上的那些信息就会浮现。 搅得他不得安宁。 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所以为的美好只在那一眼,尽皆破碎。 举起右手,在眼前张开,外面昏暗的光让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掌心一片模糊。 这本该清晰的未来.... 纠结与痛苦中,到了平常他该起床的时间了。 颜明川挣扎着起身,双脚踩在地上,刚站起来,夜间工作的劳累瞬间涌上来,差点又摔回床上,幸好扶住了墙壁。 脑袋晕乎乎的,颜明川回头看着熟睡的安然,有冲动,想去质问。 这是为什么? 他几乎就要伸出手去叫醒她了。 可是,睡在卧室小床上的夕月,却在这时翻了个身,还小声嘟嚷了几句。 是没有意义的梦话,但是能听到,她在小声的叫:“妈妈.....” 撒娇的语气。 这让颜明川恢复了些理智,他慢慢走到女儿的床前,看着夕月可爱的睡脸,还有微微翘起的嘴角。 一定是梦见开心的事情了吧。 最终颜明川还是沉默着,给女儿把踢掉的被子盖好,然后一声不响,带着满身的疲倦去了公司。 尽管开始工作前又泡了一杯浓茶,可一个上午的高强度工作下来,还是让他有点承受不住。 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如从前了,颜明川这样想,心里更乱了。 下午还有事情要做,趁着午休的时间,他在办公室的隔间里小睡了半个小时。 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起床后,背着手站在窗边发了会呆,这里登高望远,目光散漫的在外面扫来扫去。 这四年来,月江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商业区这边也没有再建造什么大楼,五年前荣安抢下来的那块地,现在还是空置的状态。 那栋加盖了三层的烂尾楼至今还矗立在那里,颜明川听说,荣安暂停了本来在那块地上的开发计划,现在那家人什么都没捞着。 他望着那里,心事重重。 转身回到办公桌那边后,颜明川掏出手机,给安然发去了那则消息。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打算留在公司里去处理海外那边的事务,自己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样了,不再是孤身一人,现在,夕月四岁了。 他有了牵挂,关于会影响到女儿的每个决定,都要慎重再慎重的考虑。 安然对女儿很好,虽然在夕月刚降生的那一年里,她对女儿还有些抵触,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的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职责。 她会精心照顾夕月,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夕月生病的时候,她也会在病床前整夜整夜的守候。 甚至连夫妻之间的义务,她也做到了,她洗去了那刺眼的纹身,安心为他打理着家中的一切 颜明川想不明白,安然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的生活明明很美好,难道她至今为止表现出来的这一切都是装的吗? 那些资料应该是被她交给了明辉,这几年,明辉在重新坐稳月江市场后,也开始拓展海外的业务,而且还早早派过去了一个代理人,这个人的情况颜明川这边不太了解。 海外的市场很广,比起竞争,他的重心还是在发展上。 对于那个代理人,只有一些模糊的信息。 似乎是个只有一只手臂的青年男人,不过长得挺帅的,棱角分明。 有些能耐,盛景的单子被他截胡了好几个。 对合作商的选择,竞标价格的精准把握让颜明川都吃惊,每次都是比他快上一步谈成合作,而且只超过他的预订价格一点点。ωωw..net 如果安然的资料是交到那边的手里,那这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那...这个人会是谁? 谁能让安然这么心甘情愿的付出? 应该不会是沈如海,自从他给安然看过那些资料后,安然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个人。 而且,容貌上也对不上。 颜明川皱着眉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 还是给分部那边打了电话,让他们去查一查。 然后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文件上。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不能为他一个人的事情耽误整个公司的进度。 ..... 本土和海外的事务堆在一起,直到将近十点钟,颜明川才将所有文件批复完。 把东西整理好,他下楼去车库。 打开车门坐进去,掏出手机看看。 有几条未读信息。 是安然发来的,时间跨度在两个小时左右。 都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颜明川看着这些短信,心情复杂。 它们的用语就和小妻子催促丈夫赶紧回家那样甜蜜。 不过,有几分真?几分假?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还是回了短信,告诉安然自己正在回来的路上。 刚发出去还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安然的回复。 只是很短的一句话:“那好,我在家等你,路上小心。” ..... 回到家,在街道的远处就看到楼上卧室没有开灯,女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把车停下,刚走进院子里,房门就打开了。 安然穿着天蓝色的睡裙出现在门口。 娴熟的接过他的外套,她带着些娇嗔的埋怨道:“给你发了好多信息,都不回我。” 颜明川把鞋脱在玄关:“公司有点突发状况,开了个会,有点吵,没听到铃声” 其实他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安然不疑有他,便小小的哼了一声,然后关上房门,转过身来对他说:“那好吧,下次可一定记得要看的,我在家里没回信很担心的。” 颜明川看着她一脸关心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后才微微笑着答:“好,我记住了。” 这种关心,也是装出来的吗? “先去泡个澡吧,接到回信的时候我就去给你放水了,你看起来好累,泡个澡舒服点。” 颜明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朝楼上走去,安然也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着电视。 走了一半楼梯,颜明川忽然回身轻轻喊了一声:“然然。” “怎么了?”安然扭头看着他。 “今天晚上我想要,可以吗?” 颜明川淡淡的说着。 安然听了,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脸颊上浮现少许红晕,点了点头。 然后局促的站起来,伸手关了电视:“那我也去洗个澡,在卧室等你。” 第76章 再见故人 因为之前洗过,安然只是简单的冲了个澡,出房间时顺便看了眼女儿。 睡的很熟了。 轻轻地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她去了颜明川的房间,只穿着一条睡裙。 颜明川还没从浴室出来,安然没开灯,坐在床上低着脑袋。 除了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从浴室门里透出的光有些昏暗,只照亮很小一块地方。 静静地。 安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沁入鼻尖的桂花香。 即便是已经有过很多次经验了,每当颜明川提出这个要求,她还是会紧张。 等待的时间也许很短,但很漫长。 安然无意识的攥紧了床单。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光突然增强了几个亮度,浴室的门打开了。 安然猛地抬头,颜明川披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滴答的滴水,正拿着一条毛巾擦着走出来。 即便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无措落入他的眼帘,颜明川的神色依然很平静。 其实她一直是不愿意的,自己从来都知道,只是在骗着自己,不是吗? 他走到床前,打开房间里的灯,顿时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 这一举动让安然有些不该如何是好,她结结巴巴的问:“怎么..开..灯了?” 颜明川回身关了浴室的灯,把擦过的毛巾扔在桌子上:“偶尔开灯做一次,不行吗?” 安然涨红了脸,纤细的手指绞作一团:“可是..我们..以前..都是关灯..的,你这样..太突然;...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下次吧..” 她虽然愿意和颜明川履行夫妻义务,可一直都是在晚上关着灯的,现在,颜明川这突兀的要求让她有些语无伦次。 黑暗是她的伪装,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这可以减少她内心的负罪感。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和心上人再在一起的资格,她可以把自己献给颜明川,换取心上人重生的机会,可是,至少别让她的一切都为之沦陷。 不是因为爱情,只是那微乎其微的自尊罢了。 但是当她把婉拒的话说出口时,颜明川垂下的眉眼,又让她心里很堵。 试探着,她小声说:“下次,我会努力去适应的,下次可以的,所以,今天就别....” 颜明川没说什么,床单上安然抓出的褶皱清晰可见,走到窗前。 看着满月,他轻声说:“不用了。” 然后把窗帘拉上,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完后又拿出睡衣穿上,安然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生气了吗? 正当她斟酌着该怎么说话时,颜明川却离开了房间。 他说:“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安然心里空落落的,在房间里又愣了一会才回到卧室。 颜明川已经在床上躺好了,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怕吵醒女儿,安然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床抱着他,把头贴着他的肩膀。 嗅着清新的桂花香,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那一晚的事情,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的日常和以前一样,平凡又枯燥的重复着。 但是即便一切如常,安然还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可是奇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颜明川虽然会比以前晚回来些,却依旧每天会陪着女儿看会儿电视,依旧会在女儿睡下后再去工作,自己也会依旧陪在他的身边。 真的是一切如常。 转眼,就到了月底。 该是带着夕月去医院做定期检查的日子了。 颜明川早早就调了休,正好也是周末,夕月也不用去上学。 天气转凉,安然给夕月多穿了件卡通外套,是夕月最近在看的动画的同名款。 夕月兴奋的苍白的小脸都有点通红,大眼睛亮晶晶的,搂着安然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她弯着眼睛笑着说:“妈妈真好!” 颜明川推开房门,看到母女俩笑呵呵的闹成一团,嘴角也勾起点弧度。 “先下楼吧,早餐好了。” 吃完早饭,二人带着夕月去了医院。 路上,颜明川开着车,后座上的妻子和女儿的笑声一直都没停过。 只是这样的话,蓝天白云,心情很好。 去医院的路已经无比熟悉,几年来,颜明川都不记得在这条路上来回过多少次。 心内科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 四五岁的小孩大多都害怕来到医院,那种单调的白色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让他们不能心安。 但夕月显然没有这样的烦恼,医院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简直就像第二个家。 连这里的护士都有不少认得这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纷纷打着招呼。 夕月很有礼貌的一一回礼,她很懂事的。 夕月不单单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问题,由于早产和没有母乳喂养,她的免疫力不是很好。 刚出生那两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院里。 不过近两年调养的不错,她会变成一个很健康的孩子的。 抱着夕月,他们去了诊室,很不巧,经常为夕月接诊的那位医生竟然不在。 颜明川有些郁闷,明明来之前已经预约过了。 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名医生家里出了点事,回去的很急,而且这段时日暂时都不会来上班了。 无奈,诊室里其他医生也有着自己的病人,队排的很长,暂时脱不开身,颜明川虽然有钱,但是这可不比在门诊挂号,不好用钱砸的,和安然商讨后还是决定先回去。 但要出门时,有位医生开口叫住他们:“颜先生,我们科室还有一位医生,现在在开会,不过应该快开完了,如果您能等的话,应该不会要很久的。” 颜明川有些诧异:“心内科的医生不是都在这了吗?”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这些医生的面孔都认得了。 那名医生连忙解释:“是新来的,国外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前不久才到科室来的。” 他又紧接着说:“虽然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但林医生的专业水平真的很高,这一点颜先生您可以放心的。” .... 因为颜明川挤出这一天时间很不容易,下午还有安排,便同意让那名新来的林医生来接诊。 坐在科室里的沙发上,医院里最好不要玩闹,安然抱着夕月,陪她看着图画书,颜明川侧着身子靠着,昨晚工作到很晚,做了很多安排,有困意涌上来。 他用手支着沙发的扶手,撑着头,很快两眼就忍不住的想合上。 可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很陌生,又很熟悉的: “明川!” 第77章 物件 颜明川本来昏昏欲睡,意识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可耳边这声呼唤硬生生让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记忆里存在过。 他猛然睁眼,一双栗色的小平底鞋站在他跟前的花纹地砖上。 再抬头,修身的白大褂,带着圆框眼镜的娇小女孩。 “学姐?” 颜明川惊讶的出声,连浓重的困意都一扫而光。 “你....” 他正想开口询问林书怡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见到林书怡胸前挂着的名牌,再结合刚才医生的话,又止住了口。 看来,心内科新来的医生恐怕就是她了吧。 林书怡也不说话,嘿嘿笑着看着他,沉默但是并不尴尬的气氛似乎能一直保持下去。 但这时,一直看着这边的安然弱弱问道:“请问,您是林医生?” 她有些奇怪,这个穿着白大褂,留着波波头的年轻女医生从一进门就一直盯着自己的丈夫,那种眼神让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就像...就像有人在觊觎自己的东西一样。 而且,颜明川刚刚好像还喊了她一声“学姐。” 他们之前认识吗?是什么关系? “对,是我。” 林书怡回过神来,笑着答道,然后她把目光投向抱着夕月的安然。 “你是安然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明川读大学时候同系的学姐,林书怡,半个月前刚刚入职。”。 她落落大方的向着安然伸出右手,安然虽然还有些迷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且,和颜明川同系的学姐? 但从小良好的家教让她还是先礼貌的回了礼。 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安然。” “很早之前就想见你一面了,就是没有机会,明川经常跟我提起你,今天见到本人还真是名不虚传。” 闻言,安然诧异的看了颜明川一眼:“他对你提起我什么?” 颜明川也有些奇怪的看着林书怡,眼神里有些不解。 在以前,为了防止有人探查到他对安然的感情,对于安然的事情,他总是闭口不谈,唯一一次提起,还是他们上次在小茶馆分别之前的谈话。 他告诉她,他结婚了。 那现在林书怡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林书怡却避而不答,只是看着安然怀里的夕月。 还真是个和照片上一样,是个罕见的漂亮的孩子,见到新面孔也不害羞,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林书怡蹲下身来,和夕月的视线持平,她笑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夕月瞪着她,嘴巴蠕动了好半天,她似乎不想开口说话。 这可和她平时的风格不像,安然轻轻地在女儿肩上拍了下:“医生阿姨问你话呢。” 夕月这才不情愿的开口:“我叫颜夕月。” 声音有点含混,显然嘴巴里吃着什么东西。 然后她可怜兮兮的转过头,看着安然:“妈妈,对不起,糖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偷吃了一颗。”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手却紧紧护着外衣的口袋,生怕安然把那里面的糖拿走。 安然一阵无语,早上刚穿上身的外套,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塞了糖进去,颜明川在旁边绷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安然前些日子才说要限制女儿吃糖的量。 林书怡倒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看着夕月:“你很喜欢吃糖吗?” 夕月看着这个陌生的阿姨的脸,又偷偷瞄了安然一眼,见她没有发怒的样子。 这才迟疑着点点头:“糖很好吃,很喜欢。” 然后她又看了眼浅笑着看过来的颜明川,又大声补充了一句:“我爸爸也爱吃!” 理直气壮。 林书怡歪着头看了眼颜明川,他的脸有点很淡的微红,笑着摇摇头,然后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一边操作着页面,一边说:“先等一会吧,我把病历调过来之后马上给你们开检查单。” .............. 开了检查单之后,整个检查的过程已经是烂熟于心,没过多久,他们就重新回到了诊室。 有些快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林书怡浅浅的看了下,再结合病历上之前的检查结果,比对着夕月的病情。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听着她的分析,颜明川和安然对视着笑了笑,然后一同看着女儿,她正抱着一杯热水浅浅的喝着。 下午还有安排,没法再多留下来叙会旧,约定了之后来取结果的时间,他们向林书怡道别。 林书怡看着颜明川拥着妻子儿女离开的背影,从刚见面到现在一直维持的笑渐渐淡了下去,最后嘴角有点向下弯。 安然很美,和颜明川很般配,他们的女儿也很可爱。 自己确实比不上她。 他们是一家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 自己那点小心思,都是痴人说梦吧。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来,去储物柜中拿出自己的包,取了一件东西,然后快跑着追出去。 幸好她犹豫的时间并不算长,在他们即将出医院大门时追上了。 “明川!等一下!” 颜明川听到背后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立身停住,往身后看去。 见他们停下,林书怡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才小快步朝他们走过去。 “学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颜明川看着急匆匆走过来的林书怡,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直走到他的跟前。 林书怡又带着那种落落大方的笑容,故作轻松的说:“有个东西忘记给你了,来,伸手。” 颜明川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安然,安然看着林书怡明媚的笑脸,低下头没说什么。 他还是伸出手,掌心向上,林书怡趁势把揣在兜里的那只手抽出来覆上去。 颜明川只觉得掌心一重,有一件方方正正的物件,还带着体温,落到手心里。 待林书怡的手拿开,他才看清那东西是什么。 古朴的黑色火机,上面有他以前抽的七星香烟的花纹,还有磨损的痕迹,有些黄铜的斑点露出来。 但是瑕不掩瑜,质量和做工都是极好的。 “学姐,这是.....” “在那边留学的时候,在旧物店逛,无意中发现的,我当时想着你喜欢抽这种牌子的烟,而且这个火机是在你出生那一年生产的,挺有缘的,我就买下来了,今天正好交给你。” 林书怡漫不经心的说着,末了,还补充一句:“也别太感动,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嘛。” 看着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火机,颜明川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林书怡家里并不是很富有,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他一起去小茶馆兼职。 他把火机握在手里,轻轻一拨,灵动清脆的就是“叮”的一声。 保养的非常好。 他已经戒烟很久了,但还是由衷的说了一句:“谢谢。” 第78章 萌到爆炸! 回去的车上,安然有点奇怪。 连夕月都能察觉到,来的时候还很开心和自己玩闹的妈妈,现在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她好像有什么心事,自己和她说话都没什么反应。 看着妈妈皱着眉头的样子,夕月抿了抿嘴,手在外套的口袋里塞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把小拳头伸到安然面前,张开。 小小的手心里有一颗牛奶糖,纯白的包装。 她踌躇着,慢吞吞的说:“妈妈,不开心的话可以吃个糖。” 安然回过神来,看着女儿手里的糖,眼神有点复杂,她轻轻把女儿的手推拢,摇了摇头,轻声说:“妈妈没有不开心啊,夕月自己吃就好了。” 夕月一脸的不相信,固执的把手又递回去:“妈妈骗人,从那个医生阿姨给爸爸礼物的时候,你就没笑过了。” 心里“咯噔”一下,安然的脸有点苍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专心开车的颜明川听见了后座的动静,没回头,只是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然然。” 借着后视镜看了一眼,目光正和安然的眼睛对上。 “没...没什么..”安然结结巴巴的说着,然后迅速把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 看向车窗外,他们正驶过一处建筑工地旁,只是那些往常站满人的脚手架上,现在是空荡荡的。 安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奇怪,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的,也不应该出现的。 可心里情绪却越来越难压抑住,很不是滋味。 视线看着外面,她突然很平静的说:“林医生送你的东西看起来挺贵重的,我还不知道你以前有抽烟的习惯呢。” 话一出口,她就觉到异常。 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以前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去问? 还有,为什么那个叫做林书怡的女人对着他说话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的眼神....不是那种看朋友的眼神..... 可是,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正常的妻子,做好本分的事情就行了,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问出口,还是说自己入戏太深了?难道这也是一个正常的妻子该有的反应吗? 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再收回来,安然只能强装镇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看着外面,从脸颊一直弥漫到耳垂的淡淡粉色出卖了她。 竖起耳朵,害怕,又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颜明川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安然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凉凉的声音传过来:“结婚前抽过几年,但是和你结婚后就戒掉了。” “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安然结结巴巴的说着,可她还没说完,颜明川就继续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林学姐帮过我很多,我拿她当亲人看待的,我们结婚那一年她就去决定国外留学了,今天还是她出国后第一次见到她。” 他似乎在解释着什么,但是又没说个明白。 可安然听了他的话,心情却没来由的好了一点,她伸手把女儿揽在怀里,然后把刚才她给自己的那颗糖剥开,塞进夕月的小嘴里。 “妈妈,你真好。” 感受到奶香和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夕月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可下一秒,就垮了脸,因为安然顺手掏进她的兜里,把里面满满一大把的牛奶糖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包里。 也不知道她怎么把这么大的口袋都塞得满满的。 安然浅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份轻松,究竟是因为什么。 其实她心里有答案,但是不愿去接受。 眼睛不时往后视镜瞟一眼的颜明川,看到笑着的安然,还有瘪着嘴的女儿,他的眉宇间,有一丝复杂。 ...... 下午已经有了安排,因为夕月也有段日子没去见过安父安母了,虽然经常通电话,但还是去见见比较好。 况且,颜明川有些话想和安书志商量。 恰逢周末,从医院出来后,他们便直接去了安宅。 因为在医院等了些时候,到达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些。 晚上还要回去,车便停在外面。 进了门,早就焦急的等了好久的宋青婉就迎上来,不由分说的把站着的夕月抱进怀里。 夕月甜甜的叫了一声:“外婆。” 宋青婉应着,心都要化了。 细细的把这可爱到爆炸的外孙女瞧了一遍,她这才有空转过头看向女儿女婿。 安然看着母亲溺爱女儿的样子,一阵头疼:“妈,她四岁了,别老抱着,她自己会走路的。” 每次带着女儿过来,母亲就像抱着个花瓶一样死不撒手,真的是.... 宋青婉却不以为意:“夕月身子弱,当然是不能累着,你这当妈的也太不关心了”ωωw..net 她又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夕月:“再说了,夕月也喜欢被外婆抱,对吧?” “嗯!对!夕月喜欢外婆。” 在宋青婉的怀里,夕月重重的点头,然后得意的看着安然,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本来她最近也有点羞于被人抱着走,但是.... 她可是还记着呢,刚才在车上,妈妈是怎么抢走自己一口袋的糖的。 在宋青婉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她又撒着娇说:“外婆,夕月想吃糖。” 这种萌到爆炸的攻击,宋青婉哪里接的住,当场彻底沦陷。 连忙喊来佣人,去给夕月拿好吃的。 安然在一边看着,牙都要咬碎了。 第79章 变动 夕月被外婆抱着在沙发上坐下,佣人递上一大盒包装精致的糖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夕月见了,自然是两眼放光。 先往嘴里塞了一块,然后抓了满满一把,就要塞到口袋里,又犹豫的看了一下安然,刚才只是想和妈妈玩玩,不会真生气了吧? 见女儿怯生生的看过来,安然也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子置气有点好笑,可现在又有点拉不下面子来。 只好绷着脸,不说话。 还是颜明川出来打了个圆场:“没事,吃吧,不过在这里吃了回家要少吃点,不然妈妈真的会生气的。” 得到了他的应允,夕月还是再看了看安然,见她没说话才欢呼一声,然后一大把一大把的往口袋里装。 等到口袋装满了,她又给颜明川抛了两个:“爸爸也要吃。” 安然立马转过头盯着他。 颜明川接在手里,觉得有点烫手。 即便是正面坐着,也能感觉到安然阴恻恻的眼神。 他咳了一声,把糖塞进兜里,然后正色问:“妈,爸和小远什么时候回来?” 成功的转移了话题。 宋青婉爱怜的刮了刮夕月的小鼻子:“真是个贪吃鬼。” 这才回答颜明川的问题:“刚才我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他们现在手上事还没办完,明川,别着急,可以先歇一会儿。” 她关心的看着颜明川的脸:“你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昨晚肯定又熬夜工作了,去睡会吧,等下他们回来我让人去叫你。” 闻言,颜明川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安然,眼底有询问的意思。 “真有这么严重?” 安然点点头,确实,他眼底的青晕很明显。 她想了想,柔声说:“去我房间睡会儿吧,等下爸爸他们回来我来叫你。” 颜明川自己本来觉得还行,但上午在医院等人的时候就差点睡着了,现在被她们这么一说,疲倦感倒是真的又涌上来了。 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也干脆的起身:“那好,我去休息一下。” 安然去拿了钥匙给他开门,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但是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也没有积灰。 颜明川进门,安然给他拉上窗帘,挡住外面刺眼的光线,看着他躺下这才掩上房门离开。 躺在床上,这张床自己已经躺过很多次了,被子和床单却始终散发着薰衣草的味道。 有点扰乱他的心。 不过在困意的作用下,没过多久他还是睡着了。 连梦都没有。 .......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颜明川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身体。 一睁开眼,就是安然的脸,和自己凑的很近。 房间里是拉上了窗帘的,窗帘是橘黄色,房间里的光线也被浸染成橘黄色。 朦胧的很,他能看到安然的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的抖动。 “好像有点睡太久了。” 颜明川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扶着头,还有些刚醒来的晕眩,房间里比自己睡下的时候要暗很多,现在应该是快黄昏了。 他看了看表,果然,都快五点钟了。 这一觉可真够奢侈的。 安然连忙说:“没事,爸和小远也才刚到家不久。” “嗯..”颜明川应了一声,准备下床。 这时他才发现,夕月也睡在床上。 她的睡相很不好,这也是为什么她一个人睡小床的原因,颜明川都要被她挤下床了,整个人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头发乱糟糟的,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弄乱的。 “妈带着她玩了会儿,有些累了。” 安然向他说明,然后走过去,把女儿也叫醒。 侧身坐在床沿上,她把反应还有些迟钝的夕月反抱在怀里,顺势拿起放在床头柜的发圈。 “你先下楼吧,我给夕月绑好头发就下来。” 她替女儿套上衣服,认真的整理着头发,满腔的温柔。 颜明川并没有立刻下楼,穿好衣服后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夕阳的景色顿时出现在他眼里。 他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安然给夕月整装的样子,很养眼。 他注意到,女儿那原本鼓鼓囊囊的口袋,现在又空了。 这让他有点想笑。 觉察到他的视线,安然头也不抬的问:“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还没看够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脸上有点红,幸好在夕阳下掩盖的很好。 颜明川浅笑道:“我觉得很好看。” ...... 等到都整理好了,一家三口才慢腾腾得下楼。 客厅里,安书志和安远在那坐着看报纸。 夕月率先喊道:“外公!舅舅!” 颜明川也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见到好久不见的夕月,二人自然又是一番亲昵,直到宋青婉从厨房擦着手出来喊大家吃饭,夕月这才从他们的胡茬下被解救出来。 饭后,夕月说什么都不肯陪着他们一起玩了,他们的胡茬扎的自己好痛,跑到楼上去和宋青婉和安然一起看电视去了。 只留下三个大男人在客厅里。 眼巴巴的看着楼上的门,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安书志和安远这才死了心。 看来夕月好像真的生气了。。。 双双叹了口气,他们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颜明川好笑的看着他们幼稚的举动,摇了摇头,然后问安远:“小远,最近公司上的事,跟爸学的怎么样了?” 还没等安远回答,安书志就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没什么长进。” 安书志比四年前老了很多,眼角的鱼尾纹也越来越明显了,身形也越发佝偻,和颜明川心里那个高大影子只能勉强对上号了,这几年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对公司的事情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颜明川有了夕月,盛景的事也不少,顾得这头顾不了那头,为了保住荣安还在自家手里,他开始尝试着让安远开始接自己的班。 但是不知道安远是对这些事没兴趣还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把他带着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从大四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长进很少,安书志都快为这事抑郁死了。 现在颜明川又提到这事,更是心累。 安远挺父亲这么说,纵使脸皮再厚,在颜明川面前还是红了脸,分辨着说:“爸,其实我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你不能拿我和姐夫比,那肯定没得比的。” 接着他又憨笑着看着颜明川:“是吧?姐夫。” “滚一边去。” 还没等颜明川想好该怎么回答,安书志就嫌弃的对安远挥着手,然后又转头看向颜明川:“先别管他,明川,你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见安书志讲起这个,颜明川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这五年来荣安重要项目的进展和盈利情况。” ....... 第80章 风雨欲来 对于他的请求,安书志有点意外,脸色变了变,这种东西可是一个公司的重中之重,不能轻易示人的。 但是他沉思了一会,还是应下。 只是虽然答应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要问的, “明川,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远也看着他,脸上有些迷惑,要知道颜明川主营的业务根本和房地产搭不上什么边,现在他突然问这个,肯定是有些奇怪的。 颜明川叉着手,低头想了下,才说:“爸,最近顾城和我说,做房产的利润越来越少了,很多楼盘都停工了,荣安在这边是大头,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他在说他心里的担忧,众人都把房地产当成一块金字招牌,虽然自己现在不在这个行业里,但当初也是靠着这个发家的,还是有些敏锐的直觉的。 现在的形势,很难说。 月江这几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有很多工地都相继停工了。 但安书志听了,却不以为然的笑道:“明川,房产这个行业我做了很久了,低迷期也遇到过几次了,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两年确实难熬,但是这都是很正常的,我想,你不必为这个担心的。” 安远也抢着说:“是啊,姐夫,你这有点杞人忧天了,现在大家只要会结婚,要生孩子,房子肯定是不愁卖的,我们作为开发商,只管建就完事了,衣食住行都是大家最重要的东西啊,我看,趁着现在这个时机,不如多买些楼盘进来,这样以后肯定能赚一笔狠的。” .... 颜明川本来想就着这个事来和他们讨论一下,可他们的态度让他有些犹豫。 自己并没有在房产行业做过很久,这是真的。 安书志更是在这行做了三十几年,他的经验比自己海了去了。 看着两人呵呵的笑脸,颜明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们跳过这个事,继续谈着别的话题。 只是颜明川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他决定回去再找顾城好好谈谈。 到了八点左右,因为夕月明天还得去幼儿园,安宅这里是郊区,离她上学的地方比较远。 为了不耽误女儿的作息,即便宋青婉极力想留下他们住一晚,他们还是婉拒了这番好意。 牵着夕月在门口一一告了别,他们开车朝市里去。 虽然玩了一晚上,但下午睡过,夕月现在精神头还很足,嘴里念念叨叨着刚才看的动画片里的内容。 她觉得平常爸爸都会陪她一起看,今天错过了,她得告诉爸爸今天的剧情,要不然明天看起来一头雾水。 安然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努力想讲清楚的样子,好可爱。 颜明川自然是配合演出,很有兴趣的应着她说下去。 气氛很和谐。 听着女儿银铃般的声音,颜明川心里的阴云一扫而空。 不过在离家还有十来分钟路程的地方,他们的车出了点问题。 只听到一声像爆竹在罐子里爆开的声音,随即整辆车向右沉下点高度,颜明川及时察觉到异常,连忙把住方向盘。 幸好路上车不多,他开的也不快,车子有惊无险的停在马路边上。 回头对着妻女安慰了几句,颜明川下车查看情况。 绕着车走了一圈,借着手机的灯,他能看到右前轮的车胎上破开一道口子,可能是刚刚压到铁片什么的。 爆胎了。 弯下腰粗略看了下,破口大约有五公分。 他摇了摇头。 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八点半。 他直起身,安然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怎么了?还能走吗?” “车胎破了,口子有点大,车上工具估计修不好。” 颜明川直起身,看了眼周围,说:“这里离家也不远,打车还要等,下车走回去吧,时间还早。” 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安然看了看路上稀疏的车辆,要想在这里打到车,不知道还得等多久。 她抱着夕月下车,在路边站好,颜明川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警示牌放在后面,这才跑过来。 夕月要自己走,为了照顾她的速度,他们走的有些慢,但走了一会儿后,夕月还是明显有些累了,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太过劳累,只是她自己倒是很逞强,坚决不让爸爸妈妈抱她走。 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颜明川想了想,蹲下,背朝着夕月。 扭头看着女儿,他笑着说:“上来吧,爸爸背你怎么样?” 这下夕月可犹豫了,颜明川很少背她,一般都是抱或者开车载着过去,背她的时候还是屈指可数。 她涨红着脸站在原地,心里很动摇。 见到女儿难以抉择的样子,安然有些好笑:“想去就去啊,你要在这里站到天亮啊。” 夕月闷不做声,只是脚动起来了,她挪着脚,趴在颜明川背上,头扭向安然看不到的那边。 “爸爸,那你背我。”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扶住女儿纤细的腿,感受到小小的温热躯体贴在背上,颜明川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马路边上的路灯有几个是坏的,人行道上一段明一段暗。 但能见度还是不错,因为今晚的月光不错。 抬头能看到一轮皎月和漫天的繁星。 一家人在月光下走着,倒也有些情趣。 夕月自从被颜明川背着后,就有点闷声闷气的,情绪不是很高。 颜明川自然知道是为什么,才是小小的人,就知道丢面子了。 他唤了夕月两声,夕月却没什么动静,只是懒懒的应了下。 安然走在人行道靠里的那边,颜明川放开外侧的手,在口袋里摸了个东西,趁着安然不注意,背着手塞到女儿手里。 方方的包装,里面有个圆圆的硬片。 夕月一上手就知道那个是之前自己给爸爸的牛奶糖,惊喜的差点叫出来。 她那一口袋早就被安然收缴了,现在正是“毒瘾”发作的时候。 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了,夕月乐不可支的撕开包装,把糖丢进嘴里。 只可惜..动作似乎有些大了。 被安然发现了。 她眯着眼看着这对父女,颜明川尴尬的笑笑,心虚的把目光移开。 但是糖已经进了嘴,夕月也不怕了,只是朝着安然傻笑。 安然揉了揉眉头,无语的说:“我看你改名叫糖糖算了。” 夕月哼了一声,把头埋在颜明川背上:“不要,爸爸给我起的名字很好听,我就喜欢这个。” 爸爸身上有淡淡的香,嘴里很甜,有牛奶的香气,她一脸幸福的抬起头,看着明月:“夕月是月亮!” 然后又把脸凑上前亲了一口颜明川,才高兴的笑着说:“爸爸是太阳,我们永远不分开!” ...... 第81章 傻白甜 十一月的第一天,安然照常把女儿送到幼儿园。 嘱托了一番,目送着老师带着她消失在教室门口,安然这才把视线收回来。 她本应驱车离开,但是却停在原地好久。 回到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犹豫不决。 今天是月初,她该去银行的。 手捏在包里,颜明川给她的副卡很硌手,安然咬着嘴唇,低着头沉思着。 手指在卡面上摩挲着,连手心都冒着薄薄的一层汗。 直到车外有人过来提醒,说这里不准停车,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胡乱的应着,她手忙脚乱的发动汽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没有去银行,也没有去画室那边,安然只是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街上游荡,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和害怕。 这样的变化,她不想要。 不,应该是不能要。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她仰头靠在座椅上,眉眼耷拉着,心情很低落。 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扰乱了这份清静。 安然取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瞳孔紧缩了一下。 动作有些迟缓的按下接听键,她皱着眉头把手机凑到耳边。 “安小姐。”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声,听起来得意得很。 “你有事吗?”她问。 张建强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坐在他的新办公室里,宽敞又高贵。 他浅笑着看着最近装上去的大几十万的水晶吊灯,心情很好的对电话里说:“我是来提醒安小姐的,这都快下午了,还没见到你的资料呢。” 安然这才想起来,离上次发资料过去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她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对于张建强的话,竟然有了一丝抗拒。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张建强以为她没听到,便又唤了声:“安小姐?” “...我知道了,马上就会交过去,你记得来拿。” 安然松开包,看着包里一个已经装的满满的信封,眼底有犹豫,但是最终还是应下,声音有气无力的。 说完,她便想挂断电话,但张建强连忙阻止她,似乎还有话没对她说完。 “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安小姐,今天的资料干脆你亲自送过来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这绝对不行!” 安然情绪忽的激动起来,拒绝的话都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来了。 可能察觉到自己太敏感了,她又焦急的对那边说:“为了不让颜明川发现,我们最好还是少见面。” 张建强开着外放,办公室里都能清晰的听见安然的声音。 对于她的抗拒,张建强并不是太在意,吐出一口烟雾,他把视线转向办公室内的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个人。 剑目星眉,和他高大的身材相得益彰,手中握着一根雪茄,已燃烧了快一半,淡蓝色的烟雾萦绕在男人周围。 那熟悉的声音落入耳朵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建强,朝他点点头。 “...安小姐,莫问回来了,现在在我这里,他说想要和你见一面,资料你还是亲手交给他比较好。”收回视线,对着电话里,张建强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边一阵沉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也不管安然有没有回话,张建强随手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发了一个地址过去,接着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左手戴着假肢的男人:“你这次突然回来,和李总说过了吗?” 莫问冷着脸,不说话,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朝外面走。 对于他冷淡的态度,张建强也不介意,目送着他离开。 现在的莫问可不比以前那个一无是处的赌徒了,在安然的帮助下,他帮着明辉在海外打出了一片天地,现在可是李成眼里的红人。 张建强可不想和他闹矛盾,万一他在李成跟前给自己上眼药怎么办? 傲就傲一点吧,关他屁事。 把身子缩进办公椅里,两只脚交错着搭在办公桌上,看着自己办公室豪华精致的装修,张建强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只是心底仍有一丝不屑:“瞧你那样,整了个容,顶着张面瘫脸,吃着女人的软饭,还真以为自己比颜明川要能了。 ....... 接完电话后,看着张建强发过来的地址,那是一家在月江很有名的西餐厅。 安然低着头,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塞进包里,然后开车去了那家西餐厅。 “我只是去见他一面。”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驱车离开的时候,没注意到后面有一辆车也起步开动了。 到了地方,停好车后她拿起包下车,又犹豫了一下,从车里拿出一顶帽子戴上,这才急匆匆的跑进餐厅。 这家餐厅的名气很大,即便现在不是饭点,仍然是人满为患,服务生端着餐盘来回穿梭着。 安然四处张望着,一时找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好巧不巧,她站在过道上,有个服务生端着一摞盘子过来,安然连忙避让,人虽然避开了,但她的帽子却不小心被掀到了地上。 带动着有几络头发都乱了。 她急忙俯下身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抢先伸出来,捡起那顶天蓝色的宽檐帽。 小麦色的手,就算是隐藏在西装下,也能看出饱满的肌肉。 安然直起身来,陷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她呆呆的看着,眼角有泪流下来。 那只手把帽子轻轻给她戴好,然后抚摸在她的脸上,为她理好散乱的发丝,拂去脸上的泪痕。 就像以前那样。 他微笑着说:“小然,我回来了。” 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但是安然知道,他无能为力,整容之后,他的脸就变得很僵硬,像是套了一层面具。 她只是轻声喊:“如海....” 莫问,不,应该叫沈如海,沈如海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安然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在靠窗的地方坐下。 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奇怪的是,这里是西餐厅,桌上的菜却大部分都是中餐。 正中心还有一锅火腿竹笋煲,在酒精炉上煨着,还在微微的沸腾。 香味飘得很远。 这奇怪的搭配让四周有不少人都注意着这边。 安然连忙低下头,把帽子扯了扯,防止有人认出自己来。 沈如海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也没说什么。 他唤来服务员倒酒,安然连忙制止:“我今天还要开车回去,就不喝酒了。” 服务生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试探着看向沈如海,沈如海示意他继续。 暗红色的酒液倾倒在闪闪发亮的玻璃杯中,荡漾起血色的波纹。 待两杯酒倒好,沈如海率先拿起一杯,捏住杯脚轻轻晃荡着,酒液在酒杯中打着螺旋,色调在深浅中来回变幻,摄人心魄。 他说:“小然,我们很久没见了,喝一点就好,这瓶酒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很名贵的。” 说罢,他便自己啜了一口,含在嘴里回味着。 脸上是享受的表情。 他的理由实在让人不能反驳。 安然在桌下抠着指甲,最后还是犹豫的拿起杯子:“那就喝一点点。” 她本来就不能喝酒,可现在实在不好拂了沈如海的面子,但是还是控制着自己,只是浅浅沾了下唇。 酸涩的味道让她轻皱了下眉头,还是很不习惯这种味道。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安然脑海里突然出现自己陪女儿喝橙汁,颜明川端着一杯果味啤酒小口小口喝的场景,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见她只是碰了碰杯口,沈如海眼里有一丝失望略过,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放下酒杯,诡异的笑着,拈起筷子给安然夹菜,因为只有一只手,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 安然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她知道沈如海向来要强,被拒绝后便也不再说什么。 沈如海给自己舀了一碗火腿竹笋煲,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把碗放在安然面前,他朝安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额头上已经有一层细细的汗。 “小然,我记得当初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你到我住的地方来给我做饭吃,我最喜欢这个,这家店的没你的做的好吃。” 拿着筷子吃了几口,他抬起头笑着,回味着他们的过去。 安然心里五味杂陈,是,他们的过去真的很美好,那是自己一辈子都要珍藏的宝贵回忆,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还是原来的他,可自己却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就算自己再渴望回到过去,可现在的自己早已就没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本该美味的菜肴吃在嘴里也没了味道。 安然只是痛苦的叹了口气:“如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现在的我已经是配不上你的。” “为什么?” 沈如海焦急的看着她:“当初我们约定的时候是五年,现在五年马上就到了,我可以带你走的。” “你看。” 沈如海连忙起身,绕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我现在有钱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穷小子,你看看这桌上的菜,我能用钱砸到全市最有名的西餐厅做出一桌的中餐来,现在我有能力带你走的,我们会过上富裕的生活,去海外,永远都不要再回到这里来。” 安然只是把帽子拉的更低,声音有些哽咽:“我已经陷得很深,出不来了,你知道的,我为他生了孩子了。” 说到孩子,沈如海眼神暗淡了一下,放下了安然的手,回到她对面坐下,直勾勾的看着她:“小然,你爱上他了?” 他的质问像四年前的那一句“安然,你背叛了我!”狠狠插进安然的心脏,让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安然慌忙抬头:‘没有,我怎么可能爱上他,他毁了你的容,夺去了你的左手,让你变成这幅模样,我....’ 她看着沈如海陌生的脸和空荡荡的左臂,泣不成声。 “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了,曾经许下的完整的身体,美好的感情,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此时此刻,唯有一声长叹。 沈如海沉默着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还是那么美的惊心动魄,他缓缓出声:“这些我都不在意,因为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是被迫的,那个孩子也是,不要再去管那个孩子了,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他的话让安然失声,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执念嚷叫着:“答应他!和他走!就现在!” 但是夕月糯糯的叫爸爸妈妈的声音、风铃般的笑声、偷偷吃糖的那股可爱劲、趴在颜明川背上笑意盈盈的样子,还有她缩在自己怀里的那份触感,同样充斥着她的脑海,让她怎么样也开不了那份口。 就算要演一辈子的戏,她有夕月就已经够了。 她会是自己在永恒的痛苦中唯一的救赎。 夹杂着啜泣的沉默是她的答案,与沉默一同到来的,还有沈如海垂下的眉眼。 他直起身,走到窗前,透过庞大的落地窗,外面的阳光正好。 桌上的菜都没动几口,酒精炉里面的燃料都已经烧完了,现在那一大盆火腿竹笋煲已经停止了沸腾,上面结上了一层油膜。 ...... 整理好情绪,拿着纸巾把眼泪擦了擦,安然的眼角还是熏红的,像是抹上了一层靓丽的胭脂。 她把包里的信封放在桌子上,起身,站在沈如海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后面抱住了他。 “如海,你等我等的太久了,别再念着我了,天下还有很多好女孩的,我已经不是你命中那个人了,你放心,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永远都是,我会一直帮你的,只要你幸福就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活泼温柔一些,可说出口,还是那么苦涩。 她知道,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却被她的宽檐帽全部挡下,安然的脸藏在阴影里。 沈如海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攥紧了拳头,安然也不敢多留,拿起包迅速离开了。 在餐厅对面的一个拐角,有一辆车停在那里,从安然从幼儿园离开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了,只是她并没有发觉。 “莫问明天会回月江。” 这是颜明川昨天得到的消息。 他冷着脸坐在车里,他全部看见了。 “莫问...是吗?” 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冲进去,在那个男人脸上狠狠揍一拳,把那张面具一般的脸彻底打歪。 但是他忍住了,他得让计划进行下去,让那些资料顺利到明辉手里才行。 他满怀敌意的看着那个男人,掉头准备离开。 但是这时,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幼儿园老师打过来的。 第82章 奶糖 幼儿园的老师告诉颜明川,说是夕月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她自然知道夕月的身份,面对颜明川,老师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听闻,颜明川的心都揪起来了。 夕月怎么能和人打架呢?她的身体.... 不敢再多想,他匆匆对老师应了几句,抬头最后一眼看了看踏上出租车的安然,掉头离去。 一路上,他开的很快,焦急不安和烦躁的情绪交织着,心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到了幼儿园后,老师早就在门口等待着了,丝毫不敢怠慢。 颜明川停好车,疾步走过去。 “我女儿现在在哪里?” 他焦急的问,脸上是明显的担心。 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师也没料到颜明川会这么心急,反应这么大,结结巴巴的说:“颜先生,请你别太着急,夕月没什么大事。” 她顿了一下:“我现在就带您去见她。” 颜明川哪里听得进这么多,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女儿,确认她的状况,眉头还是紧皱着,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她手忙脚乱的带着颜明川去休息室,夕月在那里。 一开门,还没等老师让开身形,颜明川就略带蛮横的挤了进去,然后,他松了一口气。 休息室里,夕月好好的坐在软椅上,小手撑在扶手上,两脚时不时晃荡着,在她身边还坐着两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孩,一男一女,坐在板凳上,头都要低到怀里了。 除了这三个小孩,里面还有两个年轻女人,应该是那两个小孩的家长。 他们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见颜明川火急火燎的进来,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是夕月的家里人。 他们已经从老师那里了解到,颜明川是何等样的人物,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 “您好....” 她们踌躇着想开口,但颜明川冷着脸,没理她们。 他径直走向女儿,夕月脸上有不好意思的傻笑。 她甜甜的叫了一声:“爸爸。” 颜明川一言不发的蹲下身来,大概检查着女儿的状态。 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脸上有点青紫,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很吸引人注意,袖口虽然破掉了,但是因为天冷穿的衣服比较多,手上倒是还好。 夕月乖乖的任由他检查。 还软软的说:“爸爸,我没事的。” 捏着女儿的手,颜明川头也不抬,问:“怎么回事?” 见到夕月好好的,现在,他的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便问女儿缘由。 “爸爸都告诉过你,身体不好了,日常活动都要小心的,怎么还会跟人去打架呢?” 夕月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和爸爸解释。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错,是被那两个人欺负了,但终究还是让爸爸担心了,她有些愧疚,虽然自己还小,可是也知道爸爸很忙的。 但颜明川很有耐心的等着她说。 这时,老师揉着刚才被颜明川撞到的肩膀走到他们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颜先生,是这样的,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夕月在卫生间外面的墙缝里捡到一只小猫,应该是被母猫丢掉的,但是萍萍看到了,也想要这只猫,夕月不肯给,两个人吵起来了,子阳和萍萍玩的比较好,一起长大的,就帮着她来要那只猫,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就...就稀里糊涂的打起来了...” 她说着说着,发现颜明川的面色越来越冷,连忙补充:“...但是他们没打多久,边上很快就有孩子和我们说了,我们赶过去把他们分开后就第一时间通知您了,颜先生,都还是小孩子,不懂是非的。” 皱着眉头,听闻着事情的经过,颜明川看向那两个叫做萍萍和子阳的小孩,他们的妈妈脸都是白的,两个孩子也感觉到了大人的紧张,自己可能捅了很大的篓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从侧脸可以看到,男孩的侧脸上也有几道抓痕,女孩的裙子都破了。 颜明川又看着女儿,夕月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一时无语。 空气都宁静了,休息室里的人,除了父女俩,都大气不敢喘,揣测着颜明川的反应。 尤其是那两个孩子的妈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他们家里在月江也算的上有点名气,但是颜明川这样的人是他们决计惹不起的。 半晌,颜明川才开口:“那只猫在哪里,我想看看。” 夕月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 “哦...好的。”老师没料到颜明川会问这个,反应过来后连忙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便提着一个宠物笼子进来了。 见到老师提着笼子进来,夕月高兴的跳下椅子,正想跑过去,但又看到爸爸盯着她,只得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老师紧张的看着颜明川,见他没什么动作,这才把笼子交给夕月。 夕月抱着笼子,高兴的回到颜明川身边,然后把笼子举过头顶,凑到他面前,兴奋的说:“爸爸,猫猫!” 一只大半个身体都是灰不拉几的猫咪,还没他两个手掌心大,躺在笼子里奄奄一息,不时微弱的“喵呜”一声。 颜明川有些无语,就为了这样一只猫,夕月就豁出去和人打了一架? 不过女儿高兴就好,他也乐得见到夕月的笑脸。 阴郁的心情,都被冲淡了些。 拍拍女儿的头,把她拢到身后,示意她先坐着,然后颜明川这才准备和那两位家长商讨一下,该怎么解决今天的事情。 他正想开口,讨个说法,他觉得自己应该像当年爷爷护着自己那样护着夕月。 但是夕月却先开了口:“爸爸,不要太为难他们了,他们打了我,我也打回去了,现在猫猫还是我的,这样夕月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藏在颜明川身后,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和记忆里躲在爷爷身后的自己一样,但是她说出的话,却是当年的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的。 颜明川有些惊诧,他看着那两个孩子,听到夕月的话,他们的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紧张的看着颜明川,两个孩子也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夕月。 他们脸上挂的彩,好像比夕月还多一点。 夕月都这么说了,颜明川也不好表现的比女儿还要斤斤计较,便也顺着她的意思来了。 协商下,医药费各自负责,但是颜明川有个要求,就是让两个孩子给夕月道歉。 两个孩子的妈妈哪里会不答应,这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了。 本来她们看到颜明川心疼孩子的样子,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以为今天有好果子吃,都想好回去怎么揍孩子了。 谁能想到,颜家的千金,才这么小一点,度量却不小。 微微红着脸,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后,夕月重新躲到颜明川身后,她眨巴着眼睛,可爱极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颜明川也不再多留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便直接带着夕月离开了。 装小猫的笼子是幼儿园以前养兔子闲置下来的,即便老师极力拒绝,但颜明川还是坚决的付了钱。 天气不太热,想了想,还是把笼子放进后备箱,被太阳一照,小猫扭了扭身体,证明它还是活着的。 关好了后备箱,颜明川起身,把还在恋恋不舍看着车尾的夕月抱上车,给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开着车离开。 时间还早,他带着夕月去医院,还是不放心,做个全身检查为好。 路上,夕月兴冲冲的讲着她大战二人的英勇事迹,听得颜明川脸越来越黑。 她好像还挺自豪的。 和刚才那个大度的小公主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人。 便出言教训了几句,夕月这才停下嘴,过了一会儿,她又眼巴巴的看着颜明川:“爸爸,我想自己养那只猫猫,就在我们自己家,别把它送到外婆那里去,好吗?” “这...” 颜明川沉思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那只猫看着很孱弱,活不活得了是一回事,而且身上很脏,不知道有什么病菌,女儿免疫力什么的都不好,他有些犹豫,本来是想把这只猫送到安家让他们养的,这样夕月也能时不时去看看,四舍五入也算是她养的了,但是看着她那期待的样子又不好拒绝。 见爸爸好久不回话,夕月有些着急了,她伸出小手拽着衣角,又是恳求:“爸爸,好不好嘛,猫猫没了妈妈很可怜的,夕月想让它陪我玩。” 她天真的话却触动了颜明川心里某处地方,猫猫没有妈妈,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待会去宠物医院给它看看,要是没什么病的话就养着也行吧。” “耶!爸爸最好啦!” ...... 到了医院后,夕月下车还想再看看猫怎么样了,颜明川无奈,只得打开后备箱让她看了一眼这才进了医院的大门。 因为只是做个体检,拍个片,在门诊就能解决,事情并不多,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在等结果的时间里,今天经历的有点多,夕月有些困了,靠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很快就浅浅的睡着了。 颜明川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女儿的睡脸,见外面阳光有点斜了,他想看看时间。 今天便服出门的,没戴表,他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亮了屏幕,映入眼帘的除了时间,还有一条短信。 是从银行发来的,他的副卡上取走了15万。 他沉默的看着,眉头又有了些沟壑,现在是下午快要三点半了,取款的时间是在一个小时前,就在安然从餐厅离开后不久。 屏幕上的字有些刺眼,颜明川扭头关掉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再等了一会儿,估摸着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轻轻把女儿放在座椅上,然后起身去拿结果。 他低头看着那些影像,以前自己也是学医的,虽说很多年不碰了,但大致还是看得懂一些。 夕月状况还好,都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到内里。 这让他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她没事就好。 转过身,夕月还睡着,但边上却多了一个人,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秋季外套,短发垂到肩上,背着个单肩包,正从边上细细打量着夕月的脸。 虽然头发遮住了侧脸,但还是能看到这个人戴着一副宽大的圆框眼镜。 “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林书怡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转头,就看到颜明川走近。 她伸手把发丝拢到耳后,这才笑着说:“真巧,我今天提前下班,路过这里就看到夕月了,见她身边也没个人我就过来看看。” “我来带她做个检查,刚才拿结果去了。” 颜明川说着,然后把结果单折进口袋里,轻轻推了推夕月:“检查做完了,我们该走了。” 夕月睁开惺忪的睡眼,瞳孔都还没聚焦,懒懒的应了一句:“好的,爸爸。” 奶声奶气的。 她低着头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个人呢。 林书怡笑眯眯的看着她:“还记得我吗?小夕月?” 夕月愣了一下,这不是上次那个医生阿姨吗?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甜甜的叫了一声:“林阿姨好。” 林书怡笑呵呵的应着,看着夕月,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个孩子很有礼貌,很漂亮,能看出颜明川的眉眼,也能....看到安然的样子。 夕月打了招呼,便从椅子上下来,站在地上看着颜明川:“爸爸,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去给猫猫看病了?” “嗯。”颜明川点点头,夕月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斗志。 这引起了林书怡的好奇心,她好奇的问:“给猫看病?你们还养着猫呢?” 夕月双手叉着腰,得意的说:“对,夕月要养猫猫了。” 一谈到这个,她可是格外的兴奋,虽然和这个医生阿姨不是很熟,但是就是忍不住要炫耀下。 从今以后,她,颜夕月,就是有猫的人了。 只有天知道,她听起同学讲起家里的猫猫狗狗的时候有多羡慕,正心痒痒的想求爸爸妈妈也养一只呢,猫猫就自己被她捡到了,自己也可以有点谈资了。 看着她那得意劲,还有林书怡忍俊不禁的样子,颜明川有些头疼。 他简短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林书怡说了下。 林书怡看着夕月啧啧称奇,没想到她这么小小一个人敢为了一只猫和两个人打架。 同时也注意到夕月破了的袖口还有胸前被扯掉的几个扣子。 她的眼稍微闪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颜明川:“明川,那你们现在是打算去宠物医院是吗?” 颜明川点点头。 “那正好。”林书怡灿烂的笑起来:“我回家路上就有一家,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她都这样说了,颜明川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答应下来。 .... 颜明川开着车,林书怡坐在后座上,她旁边坐着夕月,林书怡不时指点着方向,然后分出心思和夕月聊天。 对于这个主动要带他们去宠物医院的医生阿姨,夕月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和林书怡聊得很开心。 不止如此,医生阿姨还打开她的包,里面有满满的糖,水果糖、软糖、酥糖应有尽有,当然也有夕月最爱的牛奶糖。 最近妈妈管自己吃糖管得很严,看到这些,夕月的眼睛都要直了,而且医生阿姨还和蔼的说想吃什么随便拿。 后座上的欢声笑语一直没停过。 只是把着方向盘的颜明川却并未被那份开心所渲染,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始终是平淡的。 很快便到了林书怡所说的宠物医院,这家医院的规模还行,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起来都很专业。 选好了项目,把装着小猫的笼子递过去,颜明川去买了两瓶水,回来时已经不见林书怡身影,只有夕月含着根奶味棒棒糖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把水递了一瓶给女儿,同时问道:“林阿姨呢?” 夕月接过水,颜明川帮她打开,她忙不迭的喝了一口,又把糖含回嘴里,才含糊的说:“爸爸你带着猫猫进去没一会阿姨就离开了。” 闻言,颜明川看了眼店门外,空荡荡的,有行人不时会急匆匆的走过。 她应该回家了吧,他想。 转过头来没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下,他打开手机看着最近的新闻。 夕月在一边安静的吃着糖。 但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脚步声,很急促。 父女俩循声看去,只见本以为回家了的林书怡去而复返,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 她还微微的喘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 林书怡拎着袋子,见颜明川和夕月还在店内,脸上有点欣慰。 她走进店内:“我还怕你们先走了呢。” “学姐,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颜明川把手机收起来,疑惑的问,待林书怡走近,在夕月边上坐下,他把另一瓶水递过去:“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林书怡接过水,面色微红,拧开喝了一口,稍微缓了口气,才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示意道:“我去买了点东西。” 说着,她把水放下,然后取出袋子里的东西,是几件衣服。 小孩子穿的。 她讪笑着:“夕月身上的衣服不是破了吗,穿着也不好看,我就给她买了两件。” 颜明川愣了一下,看了看林书怡,又看了看女儿。 夕月听到医生阿姨给她买了衣服,瞅了瞅自己破掉的外套,感觉确实不太美观。 但是..... 她看着医生阿姨手里的衣服,很漂亮,但是自己和她都不怎么熟啊。 她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颜明川。 林书怡勇敢的把视线展开,看着颜明川,她知道,在他这种久经商场的商人面前,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都是毫无遮拦的,但是她依旧去做了这件事情。 可渐渐的,她就顶不住了,他的目光好冷,冷到她心生畏惧,忍不住想低下头去。 或许自己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她不禁这样想。 脸上维持着的笑容好僵硬,林书怡觉得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难熬。 直到工作人员的声音把这份尴尬打破:“先生,您的猫检查好了。” 颜明川回头应了一声,然后从那一堆衣服里取了一件粉色的外套,上面有几只卡通兔子。 “那就拿一件吧,剩下的就不用了,谢谢你,学姐。” 他轻声说着,然后替夕月把外套换好,把她身上原来穿的那件提在手里,然后去前台拿夕月的猫。 夕月穿着新的外套,手里抱着笼子,在店门口和林书怡告别,林书怡到现在还不敢直视颜明川,只得弯下身来和夕月说话。 笼子里,躺着一只洁白的小猫,没有一点杂毛,原来身上脏兮兮灰色的毛发已经被洗净,要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巴掌的大小,都认不出来是他们带过来的那只猫。 小猫并没有什么病,只是很久没吃饱了有些营养不良,刚才在宠物医院工作人员喂了些营养膏,现在有了几分力气,喵呜喵呜的叫声似乎也响亮了点。 夕月满心欢喜的看着这只她自己争来的可爱猫猫,心里满意极了。 眼睛都要黏在猫身上了。 好白好漂亮,就是瘦了点了,不过没关系,回家后自己要狠狠的给它喂吃的。 “夕月。” “怎么了,林阿姨。” “有想好给小猫叫什么名字吗?”林书怡笑着问。 “嗯...还没有..”夕月摇了摇头,她还没想好呢,不过肯定不会是小白、咪咪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她要想一个好听点的。 林书怡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浅笑着,用指尖从笼子的缝隙轻轻触碰着小猫的脸,那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它这么白,跟牛奶差不多,叫牛奶怎么样?” “牛奶....”夕月吐了吐舌头,她最讨厌喝牛奶了,每天上学和睡觉前,妈妈都会让她喝一杯牛奶,真的是一种折磨,她才不要给猫猫叫这个名字。 可忽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虽然自己不喜欢牛奶,但是自己喜欢吃牛奶糖啊。 “阿姨,猫猫叫牛奶糖,你觉得怎么样?”她两眼放光,牛奶糖,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又甜又香。 林书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牛奶糖,亏她想得到,真是天马行空。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牛奶糖太长了,不好念,一般来说宠物的名字都是两个字的,这样,叫奶糖怎么样?” 第83章 矛盾 “夕月自己先回去吧。” 开着车回到家门口,颜明川把女儿抱下车,把小猫交到她手里,然后对她嘱咐道。 “爸爸不回家吗?现在都是要吃晚饭的时间了。” 夕月抱着笼子,天边有了落霞了,她站在火烧云的颜色里,新换上的粉色外套变得绯红,望着颜明川,有些不解。 颜明川抬起手,揉了揉女儿的头,他微笑着说:“爸爸公司还有事要回去处理,很抱歉,今晚不能陪夕月吃晚饭了。” 最近费的心神太多了,话里都带上丝疲惫。 “那好吧。”夕月低着头,有些失落,最近爸爸好像都很忙,和自己玩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他们都有些日子没在一起看动画片了,这样下去,那些爸爸没看的剧情自己以后很难跟他说明白的。 颜明川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多陪陪女儿,只是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因为女儿这一档子事,今天公司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呢。 回来的路上,杜洛书都打电话过来问他今天的安排了。 他得回去继续布局,继续等待。 看了眼别墅,客厅的灯亮着,他催促女儿:“快回去吧,听话。” 夕月很懂事,也不想见到爸爸为难,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爸爸要早点回来才好。” 然后乖乖的往家里走,站在房门口,夕月转过头来,看到颜明川已经重新上了车,车子缓慢起步,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恋恋不舍的回头,打开房门,小心的抱着小猫进去。 客厅里,安然坐在沙发上,从夕月的角度看过去,她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她走过去,脆脆的叫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 坐在那里发了一下午呆的安然回过神来,见女儿站在眼前,她才意识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她面前的茶杯染成橘红色。 里面还有大半杯咖啡,已经冷掉了,没有了那股温和的芳香。 她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急忙起身,准备去门口,和以前那样去迎接颜明川回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维持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就好,她不再去奢求别的了。 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吧。 夕月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便和她说:“妈妈,爸爸刚才又开车走了,他说今晚不会回来吃饭了。” “是...是吗?” 安然都已经往门口走了,听到女儿的话,她又是一顿,双手垂在身侧,声音里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 生活的节奏好像在慢慢改变了,她讨厌这种无法预测的未来。 张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看来离开饭还要一些时间,安然又重新转过身,在沙发上坐下,端起那杯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那靠温热才有的微甜和香味荡然无存,只有冰冷的苦涩残存在舌尖上。 她想打个电话问一下颜明川,但是又始终拨不出去那个号码。 夕月可不知道安然脑子里有多纠结,她兴冲冲的把装着小猫的笼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妈妈,快看,爸爸准我养这只猫猫。” 她还没跟妈妈分享她的快乐呢。 安然的注意力被她的声音吸引,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这才注意到,女儿今天的不同。 她脸上有点青紫,而且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也不是今天早上自己给她穿的那件,这些先放在一边不管,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头看着笼子里的那只纯白小猫:“你这...哪里来的?” “我在学校捡到的。”夕月小心翼翼的打开笼子,两只小手把猫捧出来,小猫本想挣扎,只是没有力气,只得任她摆布。 半个身子趴在茶几上,夕月笨手笨脚的把小猫托在手里,然后朝着安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妈妈,它是不是特别可爱?” 安然看着在夕月手心里警惕打量着周边环境的小猫,有些头疼。 小猫是很可爱,但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颜明川怎么回事?让女儿养这只猫,万一有什么不对劲怎么办? 女儿的身体一向就差,他又不是不知道。 她伸手把小猫从夕月手里拿走,沉着脸:“路边捡到的猫你也敢养,身上很脏的,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想的。” 见妈妈有些不高兴,夕月连忙解释:“妈妈,没事的,爸爸带着猫猫去专门给猫猫看病的地方去过了,猫猫没有病,只是有些被饿坏了,爸爸这才答应我让我养它的。” “而且...”她小心的把猫捧回来:“..猫猫也洗过澡了,不脏的。” 夕月把脸贴近白色的小猫,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很香的。 小猫在她手心里蠕动着身体,脚掌踩在她的小脸上,弄得夕月咯咯的笑起来。 她都这样说了,又看着她那这么喜欢这只小猫的样子,安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把矛头指向其他地方:“那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身上的衣服哪来的?” 说到脸上打架留下的痕迹,夕月犹豫了一下,要是让妈妈知道她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肯定会碎碎念好久,便含糊着说:“去捡小猫的时候弄的,衣服也是被刮破了,现在穿的这个是阿姨买给我的。” 安然一脸无奈的看着女儿,她能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去做那些勉为其难的事情了。 但是很快,她又感觉这话有哪里不对劲:“阿姨,哪个阿姨?” “就是上次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医生阿姨,短头发的,她还给了爸爸一个打火机呢,妈妈你还记得吗?” 是她? 安然脑海里一团乱麻,这事怎么还和颜明川那个学姐扯上关系了? 那边夕月还在高兴的说着:“阿姨人很好的,不仅买了衣服给夕月,还给猫猫起了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奶糖,夕月很喜欢....” 安然只是咬着嘴唇听着,她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指用力的在沙发上划拉着。 心里有种情绪促使她继续问下去,夕月也老老实实的回答。 大致摸清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安然莫名的胸口很堵,女儿身上的那件粉红色的外套格外让她感到不舒服。 而且,听着女儿的描述,她甚至能想象到林书怡和颜明川还有夕月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说不出的不痛快。 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她回到房间里另外找了件衣服给女儿换上,把那件粉色外套丢进衣柜的角落里,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只是让她的心更乱了。 自己在烦躁些什么? 连在晚餐的餐桌上,她都一直在咬着筷子,没吃进去多少东西。 晚上好不容易把兴奋的夕月哄睡着后,安然躺在床的一侧,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入睡。 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可她觉得身体的另一侧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 第84章 跳来跳去 目睹着安然在路边拦下出租车,扬长而去,直到连车尾都看不见了,沈如海的目光才收回来,面寒如冰。 当然,这也跟他的脸本来就比较僵硬有点关系。 他慢腾腾的转身,走到之前安然坐的位置上,用他仅有的一只右手拿起摆在餐盘边上的一只信封,鼓鼓囊囊的。 这些就是他有信心和颜明川叫板的资本,今天来的这一趟,他很满意。 “小然,看来你还站在我这边。” 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把信封放进怀里,拈起筷子,尝了一口桌上已经凉掉的菜,无味至极。 无视周边食客怪异的眼光,沈如海随意把筷子一丢,砸在盘子上有清脆的响,正好戳进了桌子正中心那盆已经结了油膜的火腿竹笋煲上,而后他一步一顿的迈着脚,走出了餐厅。 餐厅外有一辆豪华的商务车等着,司机一直密切的盯着这边的动静,见沈如海出来,司机连忙下车,打开后座的门:“莫总,慢点。” 等到沈如海在后座上坐好,司机又殷勤的从储物柜里掏出一只雪茄,剪开后用点火器小心翼翼的点燃,等到雪茄前端有了一圈整齐的白色区域,这才递给沈如海。 沈如海轻仰着头,任那带着香气的烟雾在口中徘徊,卷遍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轻轻吐出。 很不错,上流得很呐。 司机也不错,挺有眼力见的。 叼着烟,从钱夹里随手抽了些钞票,在淡蓝色的烟雾中,他斜眼看着司机,淡淡的笑道:“去李总那里。” ..... 明辉。 李成办公室,里面点着熏香,只是细闻起来味道有些怪异。 这些年过去,明辉也东山再起,虽说没有回到之前那种一家独霸的地位,可在月江也算得上是和盛景并驾齐驱了。 不得不说李成还是有些手段的,毕竟是上一个时代的大佬。 整合了诸多子公司的明辉,现在可谓是欣欣向荣。 李成越发觉得对面那座高楼不再是那么高不可及了,几年过去,那栋楼好像也旧了,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在有太阳的日子里直视那最高层的所在。 坐在椅子上,瞥见桌子上有块小镜子,可能是刚刚和秘书办完事,从秘书口袋里漏出来的,他拿起来照了照,好像自己两鬓的头发也没之前那么斑白了。 他心里美美的盘算着,等到自己儿子能接班了,自己肯定能交给他一个兴隆的明辉,到时候自己就去环游世界,焕发人生的晚春,岂不美哉? 正当他收回思绪,准备批阅文件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刚才说要去清洗一下的秘书去而复返,李成正想开口调笑两句,但他发现,秘书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见到那人的相貌时,李成略微有些吃惊。 他疑惑的问:“莫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如海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他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没有得到自己的应允,他竟然敢擅自回来? 他应该呆在颜明川鞭长莫及的地方,成为他手中一柄锋利的匕首,去不间断的从盛景身上割肉。 突然跑回来,是嫌瞒着颜明川太久了吗? “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怎么敢回来?” 李成的眼神忽然就阴下来,他冷冷的看着沈如海,上位者的气势让一旁的秘书都有些头皮发麻,战战兢兢的在李成身边站好,不敢说什么。 沈如海对这样的李成倒没什么感觉,他知道,现在李成就仗着他呢,为了海外的市场,这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他那个时候的落魄样了,现在自己走在外面也是个要被称一声“莫总”的人物,不知道还要让自己给他办事吗?李成还是这个态度,着实让他有些不爽。 那好嘛,你给我脸色看,那我也给你点颜色看看。 气定神闲的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沈如海淡然的含了口烟雾在嘴里细细品味,待吐出后又把还剩半根的烟举起来,似乎想找个地方摁灭。 不过,真不巧,烟灰缸离得有点远。 但是这都无所谓,够不到烟灰缸,沈如海直接就在把雪茄摁灭在茶几上,然后带着淡笑看向脸沉的都要滴出水的李成。 “李总,我这次突然回来,是有事情想和您商量。” 李成心里憋着好大的火,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他看着沈如海,好长时间才顺出一口气,然后烦躁的挥挥手,把满脸无措的秘书赶出去。 才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沈如海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出门的时候助理给他打理的很好,没有胡茬的手感:“我觉得,现在可以对盛景发起全面的打击了,海外我已经开始布局了,我希望您在月江也能和我一起动手。” “你想扳倒颜明川?”李成失声道,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沙发上那个一脸从容的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就算他现在重新把明辉做起来,也是安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敢去打盛景那一半蛋糕的主意,这沈如海... 脑子缺了根筋吗? 还是该说...不愧曾经是个赌徒吗? “你凭什么?颜明川发起狠来是连我都要甘拜下风的青年才俊,就凭你?呵呵。”李成像看着个疯子一样看着沈如海。 沈如海轻笑一声:“就凭我能在三年的时间内把明辉的海外业务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掏出怀里的信封,举过胸口:“就凭这个,我就有信心” 李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安然泄露过来的资料,是沈如海立身企业的根本。 也是明辉海外立足的根本。 该说不说,那资料确实都是干货,在有才能的人的手里能发挥极大的用处,但是...他看着沈如海,摇了摇头:“看来这几年顺风顺水,你有点太膨胀了,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别在月江久留,你要知道,你拥有现在的这一切,并不是你的真本事。” 闻言,沈如海也不恼,只是笑着摇摇头:“李总,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您实在是太胆小了呢?在我看来,做生意就跟赌博没什么分别,您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么能把生意做大呢?” 李成面色难看的哼了一声,没回话。 沈如海自顾自的继续说:“您知道吗?我今天约了安然见面,时隔四年,我仍然能用一个电话就把她立马喊到我的身边,她对颜明川没有感情,有这么一张王牌,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敢放开了用?直接赌一把大的不好吗?就让她抠抠搜搜的给那么一点资料,你们不嫌少,我还嫌办起事来膈应人呢。” ...... 第85章 幕后 从明辉离开的时候,沈如海脸上很平静。 李成并没有当即做下承诺,他说需要时间考虑。 沈如海并没放在心上,他知道,李成会答应的。 其实在来见李成之前,沈如海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此一行,只不过是来看看安然对自己的态度怎样,好规划之后的事情,顺便通知李成一声罢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怕自己在海外搞出动作来之后,李成会坐视不管。 自己可是在明辉的招牌下办事的。 不管自己干了什么,那可都能和李成扯上关系。 海外是自己的地盘,李成就算再不情愿,也要捏着鼻子给自己兜底。 外面已经是下午了,站在明辉大厦前的空地上,他轻蔑的看着对面的那座高楼。 从大厦的镜面玻璃上反射来的几丝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颜明川,我只要半年,就能把你碾的粉碎!” 从近一个多月以来从安然那里拿到的资料来看,盛景现在步子迈的太大了,资金已经出现了缺口,颜明川在勉强的维持着,而这,是他沈如海的机会。 他看了一会儿,回身坐进车里,离开了。 加长的豪华商务车载着他驶向月江最繁华的地方,在一栋耸入云霄的酒店面前停下,这是沈如海现在的住处。 穷鬼往这里看一眼都要念一声“罪过”。 专属有钱人的消费场所,这里面最便宜的一个房间也要五千起步。 有钱了,什么他都要最好的。 下车的时候又给服务到位的司机撒了一把钞票,在司机乐呵呵的恭维声里,沈如海心情舒畅的走了进去。 步伐铿锵有力,名贵的皮鞋在陶瓷的地砖上磕出悦耳的响声。 输入密码后,随着门锁处传来一声轻响,沈如海扭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他回身关好房门,身后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刚转过身来,便有一双明显是女性的手轻柔的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可算是回来了。” 娇滴滴的声音,但是嗓音很冷,有几分不搭。 这是天生的。 沈如海面色不改的应了一声,话里却带着笑意,他低头看着依偎过来的女人:‘怎么?有这么想我?’ 把手从门把手上撤下来,娴熟的从睡衣的系带处伸进去,摸索着,他低头吻住眼前的红唇。 女人只是摆个样子娇娇的推了他两下,便彻底沦陷在沈如海那带着些烟草味和荷尔蒙的吻里。 好一会儿,二人才分开,唾液扯出亮晶晶的细丝,女人的脸上也布满潮红,沈如海勾着嘴角看着她。 “你见过安然了?”,她擦了擦嘴角,一低头又慌乱的把几乎要敞开的睡衣裹好,才带着些娇嗔问道。 眼底却看不到几分笑意。 沈如海看到她脸上有些僵硬,想了一下,玩味的问:“吃醋了?赵助理?” 赵夏连忙摇头:“没有,只是问问,毕竟这次回来不就是来见她的吗?” 沈如海单手拥着她,走到灯下,然后勾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女人的脸,放到大街上也算的上是个美女,但他今天见到了安然,女人和她比起来只能算是勉强能看,身材也比不上,细小的瑕疵他能找出一大堆。 只是那眼里的情意,却比印象里的安然看向自己的时候还要浓上不少。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女人还是要睡过了才好,这样怎么都不算亏。” 要是现在怀里抱的,手里摸着的是安然该多好。 那么极品的女人,自己都没睡过她,却让颜明川睡了五年,孩子都生了,真的让他有些恼火。 之后要找个机会和她睡上一觉,这样才叫不留遗憾。 她那么爱着自己,这肯定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顿时怀里的女人不香了。 放开赵夏的身子,他把那个信封掏出来,递到她的手上:“安然亲手交给我的,和她吃了个饭。” 赵夏双手接过,当着他的面打开,在椅子上坐下,戴上桌上的眼镜,她从里面抽出几张纸看了起来。 沈如海看着赵夏专心致志的脸,一时感觉自己没什么事做,便解了外套躺在床上:“那你慢慢看,今天在外面呆了一天累死老子了,先睡会儿,等会吃饭了叫我。” ........ 沈如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他这间房是在酒店的高层,观景的好地方。 窗帘有一处没拉好,正对着床,橘红色的阳光从这里照射进暗下来的房间里,照在沈如海的脸上,一片血红。 他烦躁的挥挥手,被这光一照,扰乱了睡眠,起床气瞬间起来了,惺忪着眼大声喊着赵夏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他只好自己起身,把窗帘狠狠拉上,厚重的绢布摔在墙上发出轻微但沉闷的响声。 打开灯后,他才发现,赵夏不在房间里,可能出去了,心情有些烦躁,把桌边凳子扯开,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被酒店服务人员清理干净的烟灰缸多出来了一堆烟灰,房门处才传来细微的动静。 “你去哪了?” 头都没抬,沈如海语气很不好的问道。 赵夏进了房门后见沈如海坐在椅子上,她还有些吃惊,她以为他还要睡更久的呢。 她小心的提着手里的东西向他示意:“去买了点东西。” 几个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食物。 “酒店不是有送餐的吗?你去买这些干什么?” 赵夏把买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难得回月江一次,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你喜欢去学校对面那条街吃烧烤,我想着,就去买了点回来。” 话软软的,很温柔。 沈如海嫌弃的看着那廉价的包装袋,心里冒起一股无名火。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暗讽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吗?什么事都要靠着她?拿这种路边摊的东西给自己吃? 他真想把那几袋东西狠狠摔到她的脸上。 强忍着怒气,他把那些东西拨到一边:“不用了,我不想吃这个。” 他的情绪表现的很明显,很不高兴。 赵夏无措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但是她不怪他,她知道他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喜怒无常是可以理解的。 自己能重新遇到他就已经很幸福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留在他的身边,他身边的人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安然,是她赵夏,这就够了。 定了定神,在脸上重新挤出笑容:“那我去前台叫餐。”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可沈如海阴沉着脸,拉住了她的手:“这个先不急,那些资料你都看过了,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对颜明川动手?” 赵夏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助理,可实际上运作海外的事物都是由赵夏亲自经手的,沈如海只是明面上的人而已。 实际上他本人并没有经商的头脑,但是让沈如海领导一方部门,这是安然答应提供资料的条件,机缘巧合,赵夏成为了沈如海的助理,她是当初跟着自己的项目经理跳槽过来的,有从事本行业的底子。 借着那些资料,他们轻松的起步,到现在赵夏已经有了几分手段,当然,在这段相伴的时光里,他们也顺理成章的发展成床伴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多少有些奇怪,可赵夏却还有几分享受。 有时候,沈如海都觉得这女人脑子有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多少有点瘆人。 见沈如海谈起正事,赵夏也正了正脸色,她在身后的床上坐下,想了想,才皱着眉说道:“今天的资料确实可以看出来,颜明川那边资金的缺口越来越大了,但是还没到迫在眉睫的时候,颜明川把控的很好,盛景现在还是有反扑的能力的...” 她顿了下:“...而且那些资料涉及的范围太模糊了,我需要他们公司里更为确切的信息,这样才能摸清盛景的资金链到底能承受到哪个地步。” 沈如海沉着脸听着,确实,颜明川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不把情况摸清,他也不敢擅自动手。 不过,这不正是他回来的目的吗? 他打开手机,在拨号界面查看着一个号码,看着那一串数字,不自觉的哼了一声。 他们手里,有一张王牌。 第86章 布局 尽管暗地里已经风起云涌,可表面上平静的日常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这种简单的生活是颜明川最想要的,网已经布下了,他却希望预感里的那一刻不要到来。 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他起身,面前摆着一叠文件,之前和安书志说过的,想看看荣安近些年的项目进展情况,他对房地产的这次低迷期有些担心。 安书志虽然并不把这次的危机看的多严重,但颜明川既然提到了,他也无所谓的把那些内部文件送过来给他看看。 这些文件颜明川已经看过了,和安书志谈过这个问题后他又和顾城详细的讨论了一下,结合各种因素,未来的情况不容乐观,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荣安的情况和顾城对自己倒苦水的时候差不多,甚至还要更严峻,盈利都在一年年的下滑,去年的收支几乎接近平衡了,迫于资金的压力,很多大项目都已经停工。 房地产只是盛景的一个小分支,却是荣安的大动脉。 现在这根主血管里面的鲜血已经接近干涸了。 手指无意识的敲打在桌面上,他有些恍惚。 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到。 直到顾城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顾城见他有了反应,好奇的问道。 他低头看见桌上的文件,随手翻了翻:“你怎么把荣安的资料带过来了?” 颜明川心里有点想法,对顾城使了个眼色,他说:“你看看。” 他这样说,顾城也顺手把带过来的东西放下,然后从那叠资料中拿起一本看了起来。 页面一张张翻过去,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一边看他一边摇头:“和我之前的差不多,数据都在走低,甚至还要更差一点,看来大家现在都没什么两样。” 颜明川点点头:“现在的荣安,完全是在坐吃山空,业务已经几乎停滞了,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顾城有些摸不着头脑:“明川,你要知道,这几十年来房市低迷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安书志是这行的老手了,他可是端的很稳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不。”颜明川平淡的否决着:“有的时候老手反倒会被经验所误导。” 他站起身,在顾城诧异的目光里走到窗边,看着那处未完工的工地:“我之前已经和他说过了,但是他认为这次的危机和以前他所经历的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有要趁着这个低迷期多揽下些工程进来的想法。” “难道不是吗?”顾城反问:“每次低迷期过后房价都会蹭蹭的涨,而且,说是低迷期,只不过是升值的幅度停下来了罢了,价格也没有跌落,只要能熬过去,肯定能赚一笔大的。” “确实是这样的。”对于顾城的说法,颜明川表示认同,这应该也是安书志心里的想法。 可是他话锋一转,转过身来看着顾城:“但是这次情况不同的,我估计,就算之后形势会好转,那需要的时间也是漫长的,而且应该赚不到什么钱,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他的语气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肯定,身为商人的直觉。 “为什么?” “月江的平均工资在八千左右,可房价的均价却已经接近4万,市中心那里更不要提了,很多人掏空了钱包买了房,房贷却要还四五十年,几乎每个月分出一半的工资,这已经是一个人职业寿命的极限了。” 他从少有的角度,一个购房者的角度去分析:“房价如果再涨上去,这就不是五十年的事情了,也许会更久。” 颜明川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顾城:“顾城,如果说你父亲买了房,等他老了,他的房贷却还要你来接着还,你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这....”顾城无言。 那样的情形,确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颜明川回到椅子上坐下:“不管从哪里考虑,房价不能再往上涨了,就算涨了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去买了,房产行业的那些人,还沉浸在房地产腾飞的那个年代里,一个个都以为这还是几十年前呢?这一次房市沉寂这么久,竟然还在想着要多买下些楼盘再说。” 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顾城完全理解了,他迟疑着说:“那你觉得,房产行业之后会怎么样?” “唉”颜明川叹了一口气,双手叉在一起托着下巴:“政府应该是会出台政策的,市场终究会以一种目前还不知道的方式回暖,只是这个过程一定会很漫长,我担心荣安撑不到那个时候,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毕竟,现在他们的资金流已经很紧了,而且,这注定是一场亏本的买卖。” 盛景的房产只是一小部分,就算是亏损了,也还有颜明川这边的贸易行业不断输送资金过去,荣安可是房市的领头羊,完全靠着这一根主干撑着,在他预测的前景下并不美好。 颜明川抬起头,有些犹豫的对顾城说:“顾城,你知道的,我是荣安的女婿,有这层关系在,我想帮一帮他们。” 顾城看着他,颜明川很少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在商场上他一直是果决明理的,上一次他这样,还是他们在观景台那次,他质问他为什么要硬生生的舍弃来之不易的订单。 现在和那时候好像,他知道是为了安然,但是顾城又有些欣慰,至少颜明川这次在办事前提前询问了他的意见。 “你这话说的,帮衬丈人家里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们是朋友,只要不是掉脑袋的事情就行。” 他爽朗的笑着,然后跳过这个话题:“先不说这些了,你分给我的那些事,我都做完了,你看看有哪里不对的,我好回去再学习学习。” 因为分管的部门事情越来越少,颜明川这些日子也开始让顾城帮忙分担他的压力,虽然顾城现在还是不太熟练,颜明川又把自己的贴身秘书杜洛书派过去辅助他,杜洛书跟着他也很久了,耳濡目染,倒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顾城说着,便把刚才带过来的文件拿起来,和颜明川讲话的时候,那些文件被他放在颜明川桌角,那里原来放着一些纸张,拿起文件的时候,有几张纸被弄撒,飘到地上。 顾城俯身去捡,可是当他看到那上面的字样的时候,身子却僵住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着眼又仔细确认了一遍,顿时就张大了嘴巴。 极度的震惊。 起身,他想出声,可声音都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自己听着都有些失真:“明川,这是怎么回事?你把公司的一半资产都抵押给银行?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脑子里乱糟糟的,顾城觉得世界都有点不真实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颜明川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把他当兄弟看,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他出离的愤怒了,两只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颜明川,那张纸都要被他摁到颜明川的脑门上了。 颜明川正低头准备看顾城送过来的那些文件,被他这么一问,看到顾城手里的纸,那是一张和银行签的合同。 看着脸上青筋横起的顾城,颜明川的眼闪烁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把那张纸拿到手里,看着上面血红的公章:“这是我托人伪造的,一张废纸而已。” 他希望这是一张废纸,永远不要发挥作用。 第87章 挣扎 因为让顾城他们分担了一些工作,针对明辉的手段也都大致布置完成,颜明川的工作强度难得减轻了一回,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便是静静的等待。 时间忽然就不怎么紧张了,每天按时的下班,像以前那样去接夕月放学然后一起回家。 餐桌上,夕月乐呵呵的,爸爸最近又有时间和她玩了,她很高兴,而且,最近奶糖,就是她捡回来那只小猫的情况也不错,在她每天的细心照料下,已经学会用毛茸茸的头去蹭她的手了。 最近好像都是开心的事。 夕月拿着筷子,吃力的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红烧鱼,踮着脚放进颜明川的碗里,她撒着娇:“爸爸,夕月想吃鱼,爸爸帮忙挑挑刺好不好?” 平时都是妈妈给她挑的,但是爸爸好久没和她一起吃饭了,她也想让爸爸多关心关心自己。 颜明川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很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去吃过鱼,对于这种食物的恐惧隐藏在他的心底。 女儿随了安然的性子,也喜欢吃鱼,不过年纪小,吐刺还不怎么熟练,安然也很担心会不会伤到她,每次都会细心的把刺挑出来才会喂到夕月嘴里。 让自己挑刺,这.... 他不禁看了眼安然,她显然走神了,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也没去打扰她,转过头,夕月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他。 颜明川没说什么,低下头去,借着明亮的灯光,把鱼肉分开,把那些细小的尖刺拨出来。 张妈的菜料理的极好,鼻尖没有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鱼腥味,而是红烧鱼醇厚的芳香。 他挑刺的动作很不熟练,好半天才弄完,因为生疏,一整块的鱼肉被他弄得稀稀拉拉,碎的七零八落。 把这些散碎的鱼肉放到夕月的碗里,他抱歉的看着女儿:“爸爸不太熟练,夕月凑合着吃吧。” 他突然觉得以后自己要练习练习给鱼挑刺的手法,要不然不好跟女儿交待。 夕月看着碗里的鱼,是有些难看,不过是爸爸挑的,她照样很喜欢,抿了抿嘴,又夹了一块新的给颜明川:“爸爸也吃鱼,张奶奶做的红烧鱼很好吃的。” 酱色的菜汁沾染在米饭上,看起来很可口,但颜明川却没有第一时间动筷子,他犹豫了一下,夕月嘴里吃着饭,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慢慢的夹起一丝鱼肉,放入口中,甜咸的口味,一抿就化了,还有一丝鲜甜,记忆里好像有过这种味道。 和他印象里鱼肉又腥又难吃的记忆不符合。 “怎么样?”夕月满脸得意的看着颜明川。 “很好吃” “嘿嘿..”夕月捧着饭碗,笑的很开心。 颜明川拿起餐巾,把她嘴边的饭粒擦掉,眼里都是温柔。 ...... 吃过晚饭,安然说身体有些不适,先回了房间。 她没开灯,也没换衣服,就这么躺在床上,发丝散乱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房门没关,除了有客厅的光照进来,楼下女儿的欢声笑语也一并传了进来。 安然木着脸看着天花板,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花纹。 沈如海想要盛景现在可挪用资金的确切资料,他是这样说的:“小然,我求你帮我,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只要给我半年,你就可以从颜明川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很奇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的要求,她竟然犹豫了。 一个公司的财务信息总是最重要,最机密的,她知道,那沈如海这是打算干什么? 她为他冒着风险,提供资料只是想让沈如海能有更好的生活,一开始确实是出自于愤恨和报复,可现在,她能明确的觉察到自己的心意,是越来越多的愧疚了。 那些恨意被她无意识的藏在了记忆的最角落里,不愿再去触碰。 现在沈如海已经有了不菲的身家,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不要再为过去的仇恨所囚禁了,她希望见到他有崭新的生活。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情,学生时代的爱情,是否该让它埋没在时间的海里? 她想拒绝沈如海的要求。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是最大的背叛了吗? 她好像没有那么恨颜明川了,明明是他带着一群人把沈如海毁了容,又砍了他的左手,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什么自己下不了决心去彻底的报复他? 能毁掉盛景,毁掉颜明川的一切,就像他当初把自己的人生搅的乱七八糟那样,她应该抓住一切机会去做这件事情,可为什么下不了手? 还萌生了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简直不可原谅! 眼角有冰冷的液体流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楼下,夕月笑呵呵的看动画片的声音,还有她甜甜的叫爸爸,喊小猫的名字“奶糖”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安然的眼角更酸涩了。 如果自己答应了沈如海的要求,那夕月怎么办,大厦崩塌的时候,夕月还会好吗? 她是自己可爱懂事的女儿,会撒着娇叫她“妈妈。” 也会甜甜的叫颜明川“爸爸。” 对于夕月来说,现在的日子应该是很开心的吧,她总是笑的那么开心。 他们两个人和夕月,是一个整体的家。 生下来那么柔弱的夕月,现在也长这么大了。 只是夕月太脆弱了,她是一只精致的花瓶,需要被人细心呵护,经不起任何风浪。 她捏着手机,怎么也下不了那个决心,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复沈如海。 就这样躺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直到门口传来动静,安然慌忙背过脸去,就着衣袖把眼泪胡乱的一擦。 夕月扑过来,把脸埋在她的身上,待安然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夕月仰着小脸看着她。 眼睛水汪汪的,那么漂亮。 颜明川走进来,见母女二人在一起,他对安然说:“时间到了,带她去洗个澡睡觉吧。” “嗯...好。” 他站在门口,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安然慌忙的应着,怕他发现自己脸上的泪痕,低着头应了一声,拿起床边上的两件睡衣就带着夕月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就有水声传出来。 颜明川打开灯,坐在床沿上,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水果糖放到口中,起身把糖纸丢进垃圾桶里,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浅色的床单上有两处深色的水迹,斑点大小。 是泪水滴落的痕迹。 他看着,脸色晦暗不明,耳边还有女儿洗澡的时候唱歌的声音。 “安然,你在为那个人哭泣吗?” 第88章 开始啦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安然的答复,那些最重要的信息也还没有到手,但是沈如海已经等不及了,在他的授意下,在海外对盛景发起了一些试探性的进攻。 这几年他们赚了不少钱,手里有充足的资金,有这些资源作为后盾,他们把市场上商品的收购价较往年提高了一些,也不多,只是零点几个点。 盛景和明辉的业务重合范围很高,明辉的这一举动,不怀好意。 在已经得知盛景资金短缺的情况下,沈如海这样做,显然是想让盛景陷入价格战的泥潭里。 结果很好,盛景的订单很多,为了在合同的期限里完成订单上的交易量,他们需要在市场上收购足够的商品,明辉提高了单价,盛景也不得不跟上。 但是还是显露了颓势,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不过根据眼线汇报,盛景的港口中,已经出现了趴窝的海轮。 他们已经收购不到满载的商品了。 对于沈如海来说,这是个好消息,更能证实,现在就是对盛景动手的好机会,但是赵夏对彻底撕破脸皮,全盘压上还是有一定的疑虑,心急之下,他开始急切的催促安然,要更为详尽的信息。 ...... 挂断海外负责人打来的电话,颜明川看着电脑屏幕上传送过来的文件,那边的资金储备已经快要见底了。 负责人打电话过来也是向他求援,希望能赶快输送资金过去应急,不然的话会全线崩盘的。 但颜明川不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甜甜的红茶,还是温热的,他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一份资料。 莫问,三年前成为明辉海外的话事人,之前的经历一概不清,只是知道从小在海外长大,本人现在算是小有名气,经商能力很好,但是几个和他会过面的人对他的印象却不怎么好,觉得是个草包,言语粗俗,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对业务上的事情一窍不通。 这种反差的表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极为反常。 除此之外,颜明川还注意到,莫问似乎在大众面前露面一开始,身边就一直跟着一个女助理,这个人他也让人去查过了,叫做赵夏,以前还是自己手下的员工。 这两个人的组合,简直怪到了极点。 颜明川隐隐猜到,这个赵夏应该才是真正的执行人,有了安然送去的那些资料,想要把公司办起来,并不需要多大的才能,只需要通晓本行业的流程就能水到渠成。 那么这样的话,莫问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李成那个老狐狸可不会干没用的事情。 难道说,让莫问领导海外部门,这样安然才会提供资料? 三年虚伪的幸福轰然破碎,她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这里,所有的关心,表面的和谐都是装出来的,颜明川不得不承认,这一切还真是可笑。 那这个莫问是谁?颜明川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一个从小在海外长大的人和安然能扯上什么关系。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天跟踪安然看到的事情,她和那个叫做莫问的男人显然认识,而且举止很亲密,安然好像还哭了。 除非,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在颜明川的印象里,安然只对一个人是这样的。 沈如海,他只能想到这个人。 可她知道了沈如海过去的事情之后,已经不是对他死心了吗?再者抛开这些不谈,如果莫问真的是沈如海,那张陌生的脸和残缺的左臂又该怎么解释? 面前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他一时看不清也搞不懂这背后的事情,只能再去深入调查,一定有被掩盖起来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这个莫问是谁,这一次,他要把他踩到地狱里,永远翻不了身。 对海外负责人的请求,他做了批复,已经打过去了一笔钱,只够维持海外业务的苟延残喘,但是这样就够了。 他在等那个人真正入局,这两个月来,颜明川的手里已经集中了一股庞大的现金流,同时也控制着公司对外资金的流量。 若是有人看到这些日子的报表,便会发现盛景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 做戏就要做全套,他把骗局做的跟真的一样,就等有人上钩了。 现在莫问的动静还是试探,他看的出来,所以维持现状就好。 杜洛书不在身边,颜明川自己起身去给茶杯里又加满开水,然后打开桌子上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几块方糖放到杯子里,慢慢搅拌着,糖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淡淡的茶香沁满他的鼻腔,空气似乎都甜了些。 颜明川手上动作着,但他的目光却投向办公桌角上的那张纸上。 那张伪造的合同,他把它放在最醒目的地方,等待着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那个人不会来。 十二月的末尾,天很冷了,今年,会不会再下雪呢? ..... 周末的时候,夕月放假,白天呆在家里,安然也没有去自己的工作室,最近沈如海又连着问了她几次,催着要她送资料过去。 电话里,他声泪俱下,控诉着自己残缺的身体和悲惨的过去,安然的心被划得鲜血淋漓。 颜明川是骗子,刽子手,他应该受到惩罚,她不断的对自己催眠。 可最终的结果便是她一想到这件事,就头痛欲裂。 长时间的折腾下来,安然的神色憔悴了不少,她抱着装着咖啡的杯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夕月从吃过早饭后一直在逗着奶糖玩,小孩子玩起来没有个尽头的,到中午的时候,奶糖都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猫窝里,不管夕月再怎么热情,奶糖也懒得反应了。 小猫还有点小脾气。 夕月只好兴致蔫蔫的走开,坐在安然边上唉声叹气,引起安然的注意。 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关切的问:“怎么了?” 夕月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妈妈,奶糖不愿意和我玩了。” 安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猫也会累的啊。 只得说:“你都和它玩了那么久了,也让小猫歇息一会,等吃过了午饭再去找小猫玩就好了。” 夕月在她怀里埋了一会儿才抬头:“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夕月想和爸爸一起吃午餐。” 第89章 抉择 夕月想要给爸爸来个出其不意,便没有提前打电话和他说,等到颜明川知道的时候,还是前台告诉他的。 挂了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 她是为自己想的那件事情而来的吗? 桌面有些凌乱,颜明川连忙起身收拾了一下,刚弄好,就有敲门声传过来。 一打开门,便有一个粉糯的小团子扑了进来。 “爸爸,我来找你玩。” 夕月用脸在他身上蹭着,像极了奶糖粘着她的时候。 颜明川笑呵呵的蹲下身来,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然后抬头看向身后的安然。 他问:“今天怎么到公司来了?” 安然勉强的笑笑:“她想你了,硬是要来,拦都拦不住。” “这样啊。” 颜明川点点头,戳了戳夕月粉嫩的小脸,好笑的问:“有这么想爸爸?” “嗯。”被安然这么一点出来,夕月还有点不好意思,软软的说:“爸爸,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她这么一说,颜明川看了看表,快一点钟了,这时候应该也是要吃饭的了。 平常这个点他已经吃完了,不过最近杜洛书被他分配到顾城那里去了,他自己点餐,吃饭的时间有点浮动。 今天正好还没吃呢。 让女儿先在沙发上坐下,他回身,见安然还站在门口,便对她说:“然然,先进来吧。” 安然听到他的话,眼里有些慌乱,结结巴巴的回:“嗯...好...” 她迈着僵硬的步伐,从门口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颜明川发现了她不自然的神色,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给两个人一人倒了杯温水。 安然接过塑料杯的时候,颜明川的指尖接触到她温热潮湿的手心。 他淡淡的问:“然然,你好像有些不舒服?” “没有啊。”安然慌忙否认。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有点黑眼圈。” 颜明川把腰弯的更低了些,仔细打量着安然的脸,确实,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晕。 凑的有点近,安然都能隐约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颜明川那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安然能看到那长长的眼睫毛在微微颤动,她紧张的闭上眼。 “昨天...昨天晚上...睡的不是太好。” 她挖空心思的辩解着,自从踏入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安然就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是安然的错觉,那里面有冷冽的光。 该说是做贼心虚吗? 她害怕被他看出自己心底埋藏的事情来。 幸好,颜明川很快就直起身来,从她的面前离开。 他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又打开空调,才拿着手机坐到夕月边上,两个人把夕月夹在中间。 在逐渐变得暖和的空间里,他噙着笑问女儿想吃什么,然后一项一项的点餐,选了七八个菜,还贴心的备注要清淡一点。 在外面点餐,颜明川想了想,又给夕月点了一瓶果汁。 夕月很开心,安然却是心神不定,一连走了好几次神。 她现在就在颜明川的办公室里,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难道是上天给她做出的指示,让她去帮沈如海吗? 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桌子上那些堆成山的文件,她知道沈如海想要的东西就藏在那里面。 视线不成焦距,看到的一切是如此模糊,又是如此真实。 她那恍惚的脸都落入颜明川的眼底,顺着安然发散的目光,他瞥了一眼办公桌上面。 看来,她很渴望那些东西。 正巧,送餐的电话打过来了,前台询问是不是给他送上来,看了眼安然,颜明川轻声回:“不用了,我自己来取。” 他给她一个机会,又如何? ..... 待他走后,安然看着房门被轻轻掩上,直到颜明川在走廊回响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安然才迟疑着起身。 夕月趴在落地窗上看着远方浩美的风景,小嘴一时半会儿都合不上,注意力全在窗外那广大的天地间了。 安然挪着脚,明明开着空调她却觉得自己很冷。 如果不冷的话,那为什么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又沉又冷? 从沙发到办公桌,几步的距离,安然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终于,她站在了那张黑色的办公桌前,闭着眼,安然抚着心口深呼吸了几次,决定不再犹豫。 就这一次,这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去理会沈如海的要求,这一次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以后她会带着夕月好好过日子。 如果颜明川因为这次的事情元气大伤,她会把这些年存下来的钱都给他,供他周转,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她会去求父亲,求父亲帮他一把。 所以,就这一次! 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桌子上的各种文件,翻开就是乱拍一气,连上面写着什么都不用看清楚。 翻开文件的手都失去了知觉。 直到房门被敲响,她才从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心脏像是被重重的敲了一下,那敲门的声音让她浑身僵硬。 手忙脚乱的把办公桌恢复成原样,她定了定神,这才过去开门。 颜明川提着午餐走进来,夕月还在落地窗那里傻站着,安然过去把她抱过来。 几份精致的菜摆在茶几上,味道并没有张妈做的好吃,但夕月还是乐呵,吃的是那股新奇劲。 颜明川给女儿夹菜,又夹了一些放在安然碗里,安然抬起头看着他,他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安然默然埋头吃饭。 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 饭后,把残羹剩饭收拾好,夕月有些困了,幼儿园有睡午觉的习惯,看女儿打着哈欠,颜明川便让她到自己隔壁的休息室睡一会,等醒了之后再回家。 安然的脸上也苍白憔悴,她现在一看见颜明川,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地上看,不敢去看他,夕月去睡觉了,她便也借着哄女儿睡觉的借口去了隔壁。 看着她慌慌张张逃离的背影,颜明川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好久,他才转身来到之前夕月站着的地方,外面的风景很好。 从高处看去,下面的公路和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小的像甲壳虫,人更是只有蚂蚁大小,夕月估计就是在“数蚂蚁”。 看了一会,他摇摇头,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望着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的文件,他面无表情,只是桌下的手却捏的泛白。 她终究还是动过了。 第90章 未来 下午,夕月醒过来,颜明川这时已经开始工作了,带着女儿出来,安然见他正在细致的翻阅那些被自己偷拍的文件,她的眼里闪烁了几下,赶紧低下头去。 在陪着女儿休息的时候,趁着头脑还在发热,她已经把那些拍下来的照片发出去了,做下了选择,她怕自己再犹豫。 发完信息后,她拉黑了那个号码。 她牵着夕月的手,艰难的开口道:“那..那我们..先回去了..” 颜明川写字的手握着笔顿了一下,然后平淡的答:“好,路上小心。” “爸爸再见!” 说完告别的话,安然带着夕月离开了这间高层的办公室。 电梯正在上来,按了按键,她心绪不宁的站在电梯前等着。 她的目光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听到门开的声音就抬脚往里走,连里面有没有人都没注意。 差点就和一个怀里抱着一沓文件的人撞上,还好夕月喊了一声,她这才堪堪避开。 回过神,安然赶忙低头道歉,刚才是她没注意:“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反倒是夕月惊喜的朝那人打招呼:“顾叔叔!” 安然这才惊讶的抬头,她差点撞到的人,竟然是顾城。 顾城也很意外,要知道,他在这里看到安然的次数可是少之又少,颜明川把这个老婆藏得跟个宝贝一样,一年到头除非去他家,还有他们朋友之间约着出去玩,要不还真不容易见到。 今天她竟然来公司了,这可是个稀奇事。 双方打了个招呼,顾城笑嘻嘻的蹲下来,逗着夕月玩了一会儿,直到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捏着夕月脸蛋的手,这小妮子可真招人喜欢。 夕月的脸都被他搓的微微泛红,但她也不生气,咯咯的笑着。 安然局促的站在边上看着他和女儿玩闹,顾城也是盛景的老总,她现在只要看到有关的人就会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事,负罪感很重。 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顾城有些奇怪,瞧这架势,该不会是刚才和颜明川吵架了吧,可...他看着乐呵呵的夕月。 这也不像啊。 但是这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问太多,打了个哈哈就转身离开。 心里合计着,哪天让女朋友去问一下。 抱着文件,他敲响颜明川的门,过了一会,门开了,待他进去之后,颜明川重新把门关上。 把自己已经处理过,等待颜明川检阅一遍的文件放在桌子上,顾城娴熟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大大咧咧的坐下,猛喝了一口。 这才对颜明川打趣道:“我看还是把洛书给你换回来吧,省的来个人你就要自己过去开门。” 颜明川无语,端着自己的茶杯在他身边坐下:“还是不用了,有洛书给你审查,前几天带过来的文件都有好几处失误,我要是把他叫回来,我都不敢想。” 他的声音凉凉的,又透着几分无奈。 让顾城上手自己这边的工作,也实属是他的无奈之举,他本想一步一步慢慢来,可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但是欣慰的一点是,他们两个人合力,倒也干的不坏。 至少,让他有时间完成了自己的布置。 “也就五个,不算多,嘿嘿...”说起这个,顾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明明他才是比颜明川大上一岁,但也必须承认,在商业这方面,颜明川才是大哥。 颜明川分给他的只是一小部分资料,就弄得他们两个人头晕眼花,真不敢想象,颜明川以前总揽全局的时候,每天高强度的工作,竟然几乎从来都没有出过纰漏。 赶紧转开话题:“说起来,我刚才在电梯门口碰到你老婆和女儿了,看来你过得也挺舒坦的,要是洛书在这里可能还会不自在。” 颜明川沉默着没回话,顾城也不在意,满脸放光的看着自己刚才揉着夕月小脸的手,回味着那软叽叽的手感,憧憬道:“他妈的,夕月怎么这么可爱,你和你老婆都长的这么漂亮,那小妮子更是跟天仙一样,性格也好,看着就让人喜欢,以后要是我有个儿子,非得逼着他把你家夕月给带回家不可。” 顾城的这种接近发癫的行为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见过夕月后他都会发表类似的见解,颜明川也见怪不怪了。 他吃吃的笑着,放下茶杯,调侃道:“那你可要加快脚步了,夕月现在可都四岁了,你可还没结婚呢,你今年可都二十九了,苏晓晴也.....” 他回想着,顾城替他补上:“她今年也二十七了,比安然大一岁。”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顾城想了想:“我家里那边催的很紧了,快了吧,估计年后就要订婚了,也是时候了,我们都在一起快三年了。” 他和苏晓晴是在医院认识的,那个时候一起去探望还很病弱的夕月,两人对对方的眼缘都不错,之后又发现原来她在自己手底下工作,那然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我祝你早生贵子咯。”颜明川笑着举着手里的茶杯示意:“以茶代酒。” “多谢!”顾城连忙把手里杯子剩下的水一口干完,贱贱的笑着:“以后我生了儿子,名字我都想好了,顾朝阳,和你家夕月很配的,从姓名上就宣告了所有权,姐弟恋其实也很不错的....” 他越说越不对劲,都开始发愁那幻想出来的儿子带着夕月回家的时候他该准备什么新人礼了。 还是颜明川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就已经惦记上了,只能无情出声打断顾城的已经放飞到天际的思绪:“诶,我要事先声明的,我可不接受娃娃亲,夕月以后的事情,她要干什么,要喜欢谁我可不会去过多干涉,你别把这个事讲的跟铁板钉钉一样。” “那是自然的......”顾城讪讪的笑笑,他好像确实有点太放飞自我了,清了清嗓子,他坐正身子:“不说这个了,还是脚踏实地点更重要啊,明川,今天我来,有事和你说的。” “什么事?” 顾城取过来自己带来的文件,翻开几页:“李成好像有点不老实,你看,这个单,我手下人去谈的,合同都快签了,结果被他跳出来截胡了,让我们花的钱打了水漂,他怎么敢的啊?” 颜明川粗略了看了一遍,是一个几十万的小单子,合同时间也不长,只能算是牙缝里漏出来的。 单子虽然小,但这和李成几年来对盛景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符合。 他也坐不住了,这是试探。 颜明川轻蔑的笑笑,把文件合上,舒着腰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声音懒懒的:“小事而已,不需要多久,他会吐出来的。” 第91章 风云 沈如海如愿拿到了那些照片,尽管看不太懂,但是在赵夏的协助下,他们还是一张一张尽力看着,这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数十张照片中,有一张最为醒目。 那是和银行的抵押合同,签订的日期在一个月前,上面有清晰的公章和颜明川那熟悉的签名。 他抵押了公司的一半财产向银行借了一笔极为庞大的贷款,那数字沈如海看了都要咽口水。 他现在手里的资金抠挖到底都没有这么多,可....如果再加上李成月江本部的呢? 而且,这是一个月前的数字。 其他的照片详尽的表示出盛景这一个月的流水,资金不够他竟然还敢扩大投资,颜明川调拨资金的时候,紧巴巴的,还要填补之前就有的各种缺漏。 一个月前,是他开始试探盛景底线的那段日子,盛景招架的很吃力。 这笔钱,颜明川用了多少? 现在他的手里,还剩下多少? 时候到了! 抬起头,沈如海和赵夏发觉对方都在急促的呼吸着,满脸通红。 赵夏轻点着头。 这一份资料,来的正是时候。 他们把这些信息给李成发了一份,还附带有一条消息。 “可以动手了。” 是通知,不是请示。 .... 李成面色阴沉的看着沈如海发来的那条没有任何恭敬的信息,心里把他已经骂的狗血淋头。 这沈如海也太跳了,当初把他丢过去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好,也是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等到这边的事情完结了,颜明川倒了,自己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地狱! 那些图片他也看过了,凭他商场老手的经验,那应该是真的。 没有人可以造假造的如此逼真,就算是颜明川,那也不可能! 他也没有造假的理由,毕竟,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还像只傻狗一样蒙在鼓里呢。 他以为那个安然是真心对他的。 哈哈哈,想到这件事,李成就忍不住的开心。他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啊。 不论是掩盖沈如海过去的事情,还是把沈如海断手,整容的原因的脏水泼到颜明川身上,虽然后面那件事情称得上是一次巧合,但也堪称步步妙棋,那个安然也是个蠢货。 她还真的信了。 这女人真的是偏执的可怕,孩子都生了,还帮着别家吃里扒外,这次更是爆出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 但也多亏了她的偏执,自己才重新拥有了今天的明辉。 真不知道她的执念来自于哪里,好像也没被沈如海睡过,其中的原因沈如海也不愿说出口。 这样的女人..就算再怎么样倾城倾国,李成扪心自问,他要是颜明川,也不敢去踩这颗雷。 作为情场老手,他又从心底里同情颜明川,那么优秀一个男人,有钱有权有颜,偏偏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当自己把他打倒在地,再居高临下的告诉他那可怜的真相,那在颜明川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淡然吗? 李成期待那一天的到来,那场面,一定十分美丽。 拿出早已拟定好的计划书,他递给秘书:“把这份命令发下去。” 待到秘书出门后,他转过头,冬天的天空灰蒙蒙的,对面的高楼,这次他可以平视了。 不,应该是俯视! ........ 公历新年,不大不小也算是个节日,以往的这个时候,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有几天假期,可是今年的工作场所却是人满为患,道歉的声音到处都是。 电话的铃声就从来没有断过,盛景的员工们满头大汗的处理着几乎是一团糟的业务。 缺钱,缺钱,缺钱。 自从前不久明辉突然将商品收购价提升了一个点,这连锁反应叠加起来,局面已经岌岌可危,颜明川发下来的资金太少了,公司完全只能勉强运转。 现在盛景是弃车保帅,已经开始有小规模的订单停止运转了,所有的资源优先供应那几个主要的合作商。 本部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全都是来催货的。 海外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港口中趴窝的海轮已经达到了一成。 很明显,这是一个公司即将崩盘的前兆。 不过,还不够。 颜明川站在他办公室那精美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大楼门口聚集着稀疏的人群,像蚂蚁一样。 是那些被断货了的小合作商,多天的等待没有结果,他们要求盛景给个说法,有的人千里迢迢从别的省市过来的,可颜明川觉得,人还有点少。 还不够让明辉全盘压上,价格还没到他预计的那个阶段呢。 但是也不能玩的太大了,玩大了他也过意不去。 那些闹事的合作商都是小生意人,这场在颜明川看来无非是掉点皮毛的商战,对他们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也许,他该自己找点人过来演这场戏。 这样双方都能早点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场面,真的是太贴心了。 打定主意,回身坐在沙发上,又给杜洛书发了些信息,告诉他自己的安排,看了看时间,中午了。 还没结婚的时候,自己好像喜欢在中午浅浅睡上半个小时,婚后每天要按时回家,这种空暇似乎再也没有过了。 忽如其来的困意涌现,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进隔壁的休息室里。 把脸埋在枕头上,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上次女儿在这睡觉的时候沾染上的薰衣草香。 也有可能是安然身上的,她们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是一样的。 他希望是女儿身上的。 第92章 接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聚集在盛景大楼门口要来讨说法的人越来愈多,事情按照本该有的轨迹发展。 从李成办公室的窗户看去,对面的人行道上一大片乌泱泱耸动的人头,美丽的风景线。 价格已经涨了两个点,虽然现在明辉自身也感到吃力了,但盛景的日子明显更不好过。 对于李成来说,伤颜明川一千,损明辉八百,这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现在的付出都是暂时的,等到盛景崩溃之后,他大可以将盛景的遗产全部吞下来,没有了颜明川这个竞争对手,他有极大的自信吃下月江的整块蛋糕。 两家距离的这么近的公司日夜灯火通明,展开一场无声的你死我活的拼杀。 表面上的形势是如此危急,盛景的管理层也忙得焦头烂额,不断有人想去见颜明川的面,但是颜明川很少答应见他们的面,每天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准时准点,从不耽误。 上班的时间,他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除了顾城和杜洛书,没有谁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久而久之,公司内部都传起了谣言,说是颜明川精神崩溃了,局面他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干脆当了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了。 一时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有不少人都想跑路了。 可今年马上都要到年尾了,以往盛景的年终奖都十分丰厚,虽然今年形势这么不好,但大家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幻想,颜明川向来对员工出手很大方。 而且,就算公司到了这个地步,可该发的工资也都发了,该有的分红也一分不少。 至少每天还能见到董事长上班下班,人还在呢,说不定能挺过去呢? 这是很多人内心的想法,驱使着他们至少把这一年干完,画个句号,就算最后散场,也算仁至义尽,对得住老板这些年月来丰厚的福利了。 只是这可苦了顾城和杜洛书两人,颜明川没有动静,所有的问题便一股气全砸到了他们头上,办公室的门几乎就没关上过,那门口的地毯都快被踩成抹布了。 虽然之前颜明川已经和他们交过了底,也给出了方案,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但这么多天的折磨下来,两人都一副衰样,脸臭的不得了。 顶着这样一副脸走在外面,似乎更能印证盛景现在的水深火热。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顾城钻着空子溜了,出门的时候回头只看到杜洛书满脸哀怨的看着他,隔着眼镜都能看到他眼里的绝望,顾城连忙背过身来。 这可不能心软,走为上策。 他径直去了颜明川的办公室,路上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来了快他娘的开门,他第一次觉得,颜明川那凉凉的,还带着点悠闲的声音是这么欠揍。 他好像都还没睡醒! 站在那扇门之前,顾晨深吸了口气,吐出浓浓的疲倦,然后抬手敲门。 打过招呼,门很快就开了,颜明川微笑着出现在门口,煞有其事的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 顾城哼了一声,迈开脚走进去,进来后,颜明川连忙关门,顾城无奈的看着他手速极快的动作:“别那么急,我身后没跟着别人。” “小心为好,要是有人闹起来真不好办” “....” 顾城一时语塞:“...那你不用担心,他们都去我办公室了。” 他颠着脚在沙发上坐下,颜明川殷勤的给他倒了杯水,接过水喝了一口,揉了揉眉心,顾城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颜明川在他对面坐下,借着扶手撑着侧脸,看着顾城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上。 眯着眼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顾城很有精神的评价:“真他妈的爽。” 然后二人相视大笑起来,真他妈的好。 好半会,笑声才平息下来,顾城夹着抽了一半的烟,对颜明川好是一通抱怨。 什么马上快要猝死了,什么脑袋快要爆炸了,什么一直没休息过.... “....幸好我早点溜了出来,洛书现在肯定是生不如死.....” 到最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认真的问垂着眼看桌子的颜明川:“明川,你说我们都这么示弱了,李成这老家伙怎么还不上钩?加的那点价钱我看着都抠搜。” 迟疑着,他又说:“他这么谨慎,难保会看出不对劲来,会及时收手的。” 李成好歹也是滚了几十年刀子过来的,和安书志同一个时代的人物,这种人就算老了,也是难对付的,顾城担心,李成会不会不上套,那他们这么多天的苦可就白受了。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顾城只考虑了李成一个人。 根据颜明川调查的结果,明辉海外的独立性很高,李成不太指挥的动,而海外的那个负责人....很遗憾,似乎是个蠢货。 从海外第一次的试探,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急躁和轻浮。 如果他真的是沈如海的话,颜明川相信,能再一次见到赌徒血红的双眼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而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把这个人踩到脚底。 他摇摇头,坐正身子,淡淡的说:“这个不用担心,会有人裹挟着李成一起走的,这可由不得他。” 他也没有细说,但言语间的那份自信,让顾城别无选择的相信他。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反正是支持你的。” 对他叮嘱了一通,顾城把烟头丢进烟灰缸里,起身,伸了个懒腰:“休息这么久,我也该走了,再不回去我怕洛书得给我脸色看了。” “别忘了给我关门。” “知道。” 顾城招手应着,头也不回的走出颜明川的办公室,临走时把房门轻轻带上。 那一声轻微的“咔嚓”落锁声响起,颜明川继续在沙发上懒懒的躺了一会后,坐到办公桌前。 电脑屏幕上,有一份正在编辑的计划书。 前些日子安书志病倒了,之前颜明川已经和他重新聊过了自己对房市前景的见解,安书志虽然没有全部采纳,但也认同颜明川的说法,要给荣安的资金流动起来,要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上一层保险。 只是还没实行,他就病倒了,躺在医院的床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安远还太年轻,难以担当重任。 正好颜明川最近很悠闲,同时他又是安书志的女婿,也算得上能作为安书志的代表去会面荣安的那群股东,便顺理成章的接过这份担子,企划着他的方案。 他准备,从自己目前最拿手的贸易行业入手,让荣安也分出一小部分资源投资这里,刚好明辉就要元气大伤了,有现成的人员和设备可用,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荣安这眼死谭注入一汪活水。 第93章 回乡 这边的事情一时没个着落,颜明川又去医院看了看安书志,对着计划书做了一些整改之后,便让安远先到盛景去熟悉熟悉贸易业务,他则是每天会留出时间去荣安一趟。 推行改革的阻力是非常大的,荣安和盛景不同,安书志的股份只占到百分之四十,以前安书志有绝对的话语权是因为他资历高,是主要的创始人之一,在股东内部德高望重。 现在安书志忽然一病不起,颜明川才二十八岁,在这群中年商人心里都还是个愣头青,以前也只有在房地产打拼过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那点资历在他们动辄几十年的老油条自然不能比。 虽然颜明川的名头在月江很响亮,可那是在贸易行业,和荣安主导的房地产根本就是两码事。 更何况,盛景最近的情况也传的满城风雨,他那原来响当当的名头自然也不怎么管用了。 让这样一个失败者来接管荣安,安书志真是昏了头了。 颜明川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服自己,他只要推行自己要做的事就行了,遇到反对声音实在太大,他便把安书志请出来,有了这杆大旗,倒也是勉强过得去。 那些老家伙们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在他的操纵下,荣安那些还要购进地皮和工程的计划统统中止,不许再往里面投一分钱,同时他开始将荣安剩余的资金投入自己的计划里。 只要月江市场两成的贸易份额,就能保住荣安在短时间内屹立不倒。 看到公司账上剩余的钱时,颜明川脑袋都大了。 太少了,维持均势还行,万一有个变故,那就是万劫不复了,神仙都难救回来。 拓展业务势在必行,颜明川又从盛景的秘密账户里抽了一部分钱过来放在荣安的账上,项目这才得以运行。 他知道暗地里有很多人对自己不满,不过他不在乎,本来就是来救场的也不用多在乎人情,等到自己的布置起了作用,他们看到了好处,自然会理解的。 矛盾的产生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有钱什么话都好说。 转眼就到了临近过年的时候了,天气虽然很冷,但目前还没有下雪。 今年的月江,估计又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天,和前两年一样。 五年前的那场鹅毛大雪,还是很罕见的,几十年才能一遇。 温度还是很低,中午出门的时候,夕月被安然包的像个粽子,院子里的路有点滑,安然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儿走过去,站在大门口,不一会儿,颜明川开着车过来了。 上车后,他们去购物中心选了些礼物,今天是二十八,因为颜明川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雷打不动的回家,提前吃一年的年夜饭倒也成了安家的习惯。 从购物中心出来后,又去了大学外面颜明川当初兼职的茶馆那里一趟,那条巷子变得更旧了,老两口还一直开着店呢,见他们前来拜年很高兴,拉着吃茶,给夕月上了一杯奶茶,懒散的消磨着时间。 直到四点左右,一家三口才告别店主夫妇,颜明川开着车,径直驶向安宅。 安书志的病还没完全好,可也挣扎着回了家,虽然他强撑着笑脸,但脸色还是很不好,话都很少。 只是关切的问了问颜明川公司的事情,得知一切都还好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明川,万事尽力就好,不要把自己逼得太过了。” 盛景和明辉之间的商战闹得沸沸扬扬,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但颜明川像个没事人一样,他也不好多说,大过年的谈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也没意思,便把话压下来。 李成是个难对付的,安书志知道,他希望,自己的病情赶快好转,这样才能更好的帮上颜明川一把。 年夜饭的餐桌上,欢乐的气氛与前几年没有什么两样,要说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多了夕月的笑声。 去年她才三岁,身体又不好,讲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今年可不同了,吃饭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洋溢着她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颜明川都不得不提醒了几次,让她好好吃饭。 嘴上虽然不留情,但他心里可是甜滋滋的。 席间,安书志又板着脸问起儿子在盛景学得怎么样,安远又是一阵叫苦连连,引得众人一起欢笑。 一切都很好。 饭后,分发了带来的礼物,笑着说着、接下各种祝福的话,在客厅闲聊了一会,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了。 回了房间,分别洗漱了一下,躺在一张床上,颜明川和安然把夕月夹在中间,盖着被子,夕月满满的安全感。 在家里的时候她都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难得有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时候,就算自己半夜爬上偷偷爬上他们的床,被发现了还是要乖乖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其实这也是出于无奈,夕月以前身体太不好了,脆弱到了风一吹就会碎掉的地步,颜明川和安然都生怕晚上睡觉时压到她,便干脆让她睡了卧室里的小床。 但现在好多了,颜明川心里合计着,等她再长大些,过两年做了心脏手术,那就会都好起来的。 其实满了五岁就可以做了,但他想要更保险一点。 夕月显然兴奋的睡不着觉,不时从被子里探出头,喊一声爸爸或者妈妈,两人耐心的一声一声的应着,只要他们一应,夕月就会傻傻的笑,弄得两人也跟着轻笑起来。 根本睡不着。 这种无聊但又有趣的玩乐一直持续到深夜,夕月迷迷糊糊的最后喊了一声爸爸之后,这才宣告结束。 沉静了一会儿,安然闭着眼,根本睡不着觉,当热闹散去,那些沉重的思绪又压在她的心头。 她都做了什么? 办完了那最后一件事情,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拉黑了那个号码后,她甚至还直接换了新的电话卡,每天只去送夕月上学,可即便是这样,在幼儿园门口,那些传言仍会飞进她的耳中。 “盛景要没了.......” “我老公在那里工作,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在害怕...” “今年的卖家可赚大发了,那价格,啧啧啧....” ...... 都是因为她的原因,一切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管她怎样用曾经的事实去说服自己,也都是无用功,心里那块大石头随着时日的过去越来越重。 未来会是怎样,父亲的身体也不好,他能救他吗? 自己存下的那一点钱,有用吗? 她完全没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竟然完全站在颜明川的立场上为他考虑了。 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或许,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那么多年的梦,该醒了吗? 安然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虚无。 微微侧着头,看着颜明川的方向,如果有灯光,她的眼神应该是无助的。 她想叫一声他,可蓦然间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和他说话的时候,用的最多的是“你”和他的全名。 那声“明川”,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说出过口。 别人却喊得那么自然,想到别人,在安然脑海中闪过的,是林书怡的脸。 有莫名的恐惧袭上来,促使着她蠕动着嘴唇,颤颤巍巍的说出那两个字:“明...川....” 喉咙干涩的紧,也没有回应。 寂静下来后,就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她等了一会,只得略有失望的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睡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是黑暗中,颜明川看着天花板。 他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回.... 第二天,颜明川整装好了,正准备回家,却被夕月抱住大腿,死活缠着要跟他一起去,老的劝了大的劝,大的劝了小的劝,都没用,反而把夕月惹得眼泪汪汪的。 她带着哭腔喊:“我要和爸爸一起走。” 其实去年就有这样的趋势了,只是当时她连路都走不稳,也只是在安然怀里闹了一会便也作罢了,但今年这小妮子格外的有力气,颜明川拖着腿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心疼。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最终无奈的俯身将她抱起:“好,爸爸带你回去。” 得了这句话,夕月这才破涕为笑,脸上鼻涕都还没擦干净,又趴在颜明川肩膀上喊着安然,还带着点鼻音:“妈妈也要去!” 安然竟然不由自主的回:“对,我也想去。” ..... 因为突然之间比预计之中多了两个人,一想到家里那几乎都要空了的房子,什么都没有,连被子都没有一床,颜明川就头大。 还是要到镇上都买好再回去。 路程有四个小时多,对于夕月来说,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路上的东西都是新奇的。 在回小镇的过程里,随着越来越近,天空中都出现了雪花,夕月还只在电视和书本上见过雪,现在见到真正的实物,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见识这么漂亮的东西。 这四年的年龄都长哪去了? 实在禁不住她的念叨,在下了高速之后,颜明川终于忍不住,让安然给女儿戴上手套,再给手套上套上袋子,他打开车门拿着一个收纳盒在路边的积雪上满满的挖了一盒。 然后得意洋洋的交给两眼放光的夕月:“拿去玩吧,注意别把手套弄湿了。” 夕月用力的答应着,然后喜滋滋的接过这“饱含父爱”的雪块,好奇的揉捏起来。 安然细心看着,不让她摘掉手套上的袋子,又时刻关注着她的手不会太冷。 就这样,一路开着车,等到盒子里的雪多半是水了,又停下车再挖一盒。 到达镇子上的时候,时间竟然花费了快五个小时。 小镇上赶年货集,吆喝声和嘈杂的人声混作一团,夕月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也嚷嚷着要去看,颜明川看了看手表,时候已经不早了,要是带着夕月去看的话,那肯定又要费点时间,今天要买的东西本来就很多,等下到家没法在天黑之前打扫完卫生了。 他本想开口让妻子和女儿在车上等一会,让安然安抚下夕月,他买好东西就过来,但是他正准备和安然讲时,却发现,她的眼里,也有好奇的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 有小贩在沿街叫卖着冰糖葫芦,吸引了颜明川的注意力,他买了两支苹果糖,然后回到安然和夕月的身边,把其中一支递给女儿,夕月高兴的接下,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漂亮的糖果呢。 安然正想告诫两句,不要让女儿再吃太多糖,颜明川的另一只手举到她面前。 鲜艳欲滴的糖浆包裹着拳头大小的甜苹果,离自己的脸很近,那甜味似乎都能闻到,伴随的还有颜明川凉凉的,却带着笑的声音:“味道很不错,苹果糖,可以试试。” 安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迟疑着接过,她迷惑的看着颜明川,他笑的眉眼弯弯,满脸都是温柔,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过了喜欢吃糖的年纪了。 一只手拿着苹果糖,今天安然穿了一件长摆尾的白色羽绒服,姣好的脸庞上映着红晕,好像记忆里那个穿白裙子拿着苹果糖的女孩。 “我这样,算不算还上了那欠她的一支糖呢?” ...... 第94章 最后的平静 一家人在街上逛的同时,也没忘记买东西,颜明川以往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也就买些吃的和水,凑合着过两天也就行了。 但是现在夕月跟过来了,她是个娇生惯养的,条件可不能再那么简陋了。 厚实的被子、齐全的生活用品、好吃的东西..... 甚至还买了一个小型的取暖器和做饭的器具,就算是只回来几天,颜明川也想给夕月一切最好的。 后备箱都塞不下,买下的东西都塞到后座的空间上来了,安然坐在后面,只能踮着脚侧身坐着,夕月被她抱在怀里,兴奋了一天,现在她有点困了,不过很快就要到家了,还在强撑着不睡,人有点迷糊。 脚边还有一箱满满的黄纸和祭奠用品,安然心里有很多疑问,颜明川这买的也太多了,但看他那平静熟稔的样子,买这么多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他的过去,安然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他现在本家那边的亲人只有一个父亲,关系还不是很好,结婚五年了,他的父亲除了在婚礼上露过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平日里也没见到颜明川跟他父亲通通电话什么的,他很少谈起那个人,也很少谈起过去的事情。 那他这是烧给谁的,他的母亲吗? 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颜明川这段时间没有去理发,头发长得有点长,都快遮住耳朵了,额角上有发垂下来,挡住了安然的视线,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整体的轮廓还是不失美感。 在街上,他给自己买下的那支糖,很甜,又很酸。 轿车平稳的起步,穿过人流不息的街道,渐渐地把那些喧闹丢在身后,去往的是小镇的边缘。 随着轿车驶过,路边的楼房开始变得低矮,款式也从洋气的小双层楼逐渐变成平房。 建筑物也稀疏起来,这里是小镇的郊区,有了几分乡村的样子,有几栋房子的烟囱已经飘着袅袅的炊烟,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啊。 安然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失神,这里就是颜明川长大的地方。 她第一次来。 他从这太过平凡的小镇走出,白手起家,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思绪扩散着,直到车停下来,安然才回过神来。 已经到了。 颜明川让她们在车上等着,自己则是先下车,掏出钥匙去开门。 安然看到那钥匙,锈迹斑斑,在他纤白的手中很违和。 夕月在她怀里哼哼着,安然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脸,轻声说:“宝贝,我们到啦。” 夕月仍是埋头在她怀里轻轻的蹭了两下,没完全醒,她还想睡。 没办法,安然摇摇头,回身让女儿躺在后座上,把自己的大围巾取出来当做被子盖在她身上,又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自己先下了车。 颜明川已经开门进去了,那钥匙开锁的时候像油水般丝滑,一点都没有卡顿。 他们在来的路上花费的时间太久,现在外面的光线已经不是很好。 看起来已经有了许多年月的老房子,处处都透露着破旧,门口的水泥地龟裂的不成样子。 但是却意外的很干净,裂缝里连杂草都没有一棵。 大门两侧贴着一副褪了色的春联,都残缺不全。 隔着几百米的其他房子就不是这个样子,即便有些暗,但是那些房子里明亮的灯光和门楣上喜庆的大红色都能看到。 那才是有人居住的房子。 安然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颜明川正把电闸推上去,随着一声脆响,黑漆漆的房间里终于有了昏暗的灯光。 线路和电器都老化了,灯一闪一灭的。 他回头,见到安然在身后,眉头轻皱:“先到车上休息一会儿吧,等我把这里打扫完你们再进来。” 空气不是很好,随着人在里面走动,积攒了一年的灰尘被扬起,安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呛咳了两声。 但她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是拿起颜明川刚刚从杂物间拿出来的扫把,带着舒心的笑:“我也帮你,这样快一点。”声音轻快的很。 说罢,也不管颜明川的反应,细心的打扫着地面。 她不是娇气的人,从小家人就让她独立自主,身上没有那些大小姐的坏习惯。 既然决定了告别过去,以后和他一起好好生活,那帮他分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颜明川看着她埋头扫地的身影,没说什么,他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让空气流通起来,然后打了一桶水,拿起毛巾擦拭着房子里的器具。 因为时间不早了,颜明川也没指望今天能把房子全部打扫完,能干多少是多少,优先把卧室清了出来,把新买的床褥铺好,让已经睡熟了的夕月躺上去,尽管还在睡梦中,但是新买的被子有清香的味道,夕月闻着都露出了甜甜的笑。 她一定是梦到好的事情了。 颜明川继续去打扫其他的地方,安然戳戳女儿的小脸,夕月像个毛毛虫扭了两下,惹得安然都忍俊不禁。 自己的女儿太可爱了。 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没有离开房间去找颜明川,她有其他事要做。 夕月看样子没多久就会醒了,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在小镇街上买东西的时候,这两天的饮食颜明川本想买些速食食品,但应她的要求,瓦斯炉、电饭煲和食材都买了。 水还是通的,厨房已经打扫过了,腾出来一片可以做饭的地方。 有好几年没有自己做饭了,安然心里有些紧张,但也有些跃跃欲试。 一闪一闪的灯泡已经换上了新的,温和的光源稳定而又宁静,她沉下心来,给自己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食材,一开始还有点生疏,不过很快就变得顺手起来。 ..... 夕月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好闻的饭菜香味,耳边还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她迷糊的坐起身,揉着眼睛,嘴里糯糯的喊着:“妈妈~~” 安然正忙着收尾工作,被她这么一喊,意识到女儿醒了,她端着一盘虾和一盘青菜走进来。 简单炒了几个菜,又弄了个清汤火锅,小方桌摆在卧室里,上面满满登登的,小火加热的清汤锅在微微沸腾着,都准备好了。 夕月也醒了,那就可以开饭了。 她放下手里的菜,洗了洗手,擦干后解掉围裙,坐在床沿上给夕月穿上棉衣和毛裤,然后抱她在怀里,给她的小脚套上袜子和新买的卡通棉拖鞋,再把她睡的乱糟糟的头发理顺扎好:“我们去喊爸爸吃饭。” 轻轻敲了下女儿的肩膀,她笑着说。 “好!” 夕月从安然腿上蹦下来,安然跟在她后面出了房间。 颜明川搬着梯子,在大门口挂灯笼,春联已经换上了新的,红底黑字,和灯笼一个颜色。 扣上卡扣,他低头准备爬下来,夕月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爸爸!妈妈好厉害,做了好多~好香的饭,你快来看!” 等到颜明川从梯子上下来,夕月一脸兴奋的出现在门口,脸上红扑扑的,过来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颜明川本想先把梯子放回去,可夕月这样一来,也只能无语又好笑的跟着她回去。 安然在大门口侧着身,看着女儿拉着丈夫回去,颜明川脸上的表情落入她眼里,明显是有些无语,她有点想笑。 探出头看了眼自家门口,也有明亮的灯光,大门口也有鲜艳的红色。 和别人家没什么区别。 菜很好吃,安然很欣慰,她的手艺这么多年没什么退步。 买来的取暖器放在桌子下面,饭桌这一片的空间都暖洋洋的。 两人靠在一起,开了两罐啤酒喝着,安然虽然不太习惯酒味,但还是浅浅皱着眉头喝下去,夕月捧着一罐果汁,不时喝上一口。 一瓶啤酒下去,颜明川面色如常,安然却已经不胜酒力了,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再坚持了一会儿,便完全依偎在了颜明川的身上。 感受到那份压在身上的温软,和她吹在自己颈间,带着点酒味的呼吸,颜明川垂眸给女儿再夹了些菜,剥了两只虾放到夕月的碗里,让她慢慢吃,自己则是又开了一罐酒,小口小口喝着,不时夹上一口菜。 颜明川还记得当初刚刚结婚的时候,张妈曾经和他说过,安然做饭的手艺很好。 只是他一直没吃到罢了。 其实过去的几年,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他发现了,却一直在骗着自己。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结婚以来,安然第一次做饭,她这是又想干什么呢? 又是跟着他回来,又是弄这么沸沸扬扬的一桌菜。 口中尝不出什么滋味来,明明应该很好吃的,女儿都吃的那么开心。 这虚假的平静。 离破碎没多远了,等到明辉倒台,她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她还能再演下去吗? 如果她还能继续演下去,那么他不介意做一个配角,如果不能的话,那他.... 可以离开,会带上女儿。 等到夕月吃完,他起身扶着安然在床上躺下,她绝美的脸上,还有酒醉的醺红,替她脱了外衣,解了发圈,把被子好好盖上,然后转身收拾残局。 把东西归位后,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九点,他本想让夕月也上床睡觉了,但她才睡过,现在精神头很足。 恰巧,门外有稀疏的鞭炮声,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今天的一切对于夕月来说都是那么新奇,她撒着娇,想要出去看。 烟花很漂亮,搬了两张凳子,坐在屋前的平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人仰着头,看着不时绽放在夜空中,人类工艺制造出来的,绚烂的火与热的花朵,这是不远处的人家放的。 颜明川没有放烟花的习惯,今年虽然带着女儿回来,可也没考虑那么多,也就没预备。 隔着这么远,依旧能清晰看到那边的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兴奋的喊叫声这边都能隐约听见。 颜明川侧头看着夕月,她的眼里都是羡慕。 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他忽然笑着问:“夕月想要放烟花吗?” 夕月重重的点头,水汪汪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想要!” “那在这里乖乖等爸爸,不要乱走。” 颜明川数了数钱包,利索的起身,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 那边人一开始还不愿卖给他们,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从这里去一趟镇子上买新的也需要时间,但在颜明川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后,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世上的事情,似乎都能用钱来解决。 谁会拒绝在家里过年的时候顺带上赚一笔外快呢? 那边人生怕颜明川反悔,接下钱就喊着家人一起,把几大箱烟花全部以极快的速度给颜明川搬到家门口,颜明川给的实在是太多,以至于还有一些小孩子拿在手里玩的那种烟火,也都拿了过来。 那户人家的小孩,看着自己的“军火”被抢走,丁点不留,嘴当场就瘪了,好悬没哭出来。 颜明川想了想,趁大人们都不在,又抽出一张百元票子偷偷递给小孩,这才转身回去。 道了声谢之后,父女俩开始研究起来。 “要不先放这个大的?”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女儿,手指着那几发箱形烟花,刚才对面的人家放的就是这种,在天上炸开很好看。 可夕月涨红着脸,脸上都是犹豫,最终她还是伸出小手,在那一堆里摸索出一支小烟火,认真的说:“先...先放这个,大的不要,等妈妈一起看。” ......... 三十的早上,安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的最里面,女儿在正中间睡着,脚还踹着她的腰,外侧空荡荡的没有人。 鬼使神差的,她伸过手去摸了一下,都凉了。 已经是早上快九点了,而颜明川的作息一向很规律,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 房间里很冷,安然撑着坐起身,给女儿理了理被子,然后把羽绒服披上。 她隐约记得,昨天自己喝了一瓶啤酒之后就醉的没边了,现在头还有点微痛。 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好转了些。 厨房有动静,安然穿好衣服下床,拿着毛巾和牙刷去打理了一番,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了饭菜的香味。 颜明川已经把早餐预备好了,他拿昨晚的剩菜做了个炒饭,味道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饭后,他便着手继续昨天没做完的清扫工作,只是一些小地方没有处理到了,也就不用安然帮忙了。 安然就陪着女儿在门外玩烟火,看着夕月言笑晏晏的样子,她觉得很好。 下午,看了会儿带过来的图画书后,夕月忽然想起,寒假档有一部正在电视台播出的动画片,在月江的时候可是一直在追着看的,昨天奔波劳累忘记了,但今天她可好好的记起来了。 她弱弱的和爸爸妈妈讲,但是两人都是一筹莫展。 现在哪有这条件? 夕月很懂事,见他们为难便也不再说起这个了,只是小小的人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那脸上的失落,很明显。 颜明川和安然相视一眼,然后俯下身来问她:“真的很想看吗?” “嗯...”夕月迟疑着点头,但很快又摇头:“...没有,夕月不想让爸爸为难。”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但.... 对于颜明川来说,女儿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才是真的叫他为难。 他直起腰来,对安然说:“那就给她把保暖的东西都穿上吧,鞋子也换了,我带她出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安然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夕月戴上针织帽,围上围巾,把她的小手塞进手套里,然后又赶紧给自己也戴上这些。 等到把夕月包的跟个球一样,颜明川也进来了,他的身上多了个小单肩包,见他们穿戴整齐,便淡淡的说:“走吧。” 门外天灰蒙蒙的,脚下的积雪经过一夜的冰冻,变得坚硬光滑起来,颜明川从车里递给安然一把伞,自己也拿了一把,背着夕月,离开了这处位于山坡上的房子。 他们顺着马路走,安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他的父亲,似乎和他不住在一起。 走了十来分钟,颜明川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双层小楼,里面吵闹的声音在大门口都能听到。 把夕月放下,嘱咐二人在外面等他,他推开未锁的门,直接进去。 用脚在地板上划拉出一条勉强干净,能走人的路,颜明川径直上了二楼。 推开门,仍旧是每年能看到的那样子,房间里乱的不成样子,酒瓶子散落一地,电视上永远都是那劣质的综艺节目,颜廷云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 颜明川懒得管他,夕月还在楼下等他呢,直接把电视静了音,那些大的瓶瓶罐罐迅速的收拾好,那些地上的灰尘和杂物就直接拿起扫把,一路扫进卧室隔壁的房间里。 这哐哐当当的声音很快就惊醒了颜廷云,他勉强爬起来,发现来的人是颜明川,他怒气冲冲的叫道:“颜明川,你在干什么!” 他妈的,他就直接把那些垃圾扫进厨房里就什么都不管了?以前还帮着自己倒掉的呢,真的是世风日下! 颜明川丝毫没把他的暴怒当成一回事,只是便清理边解下身上的包丢给他,同时快速说道:“我女儿过来看个电视,我不求你装出什么好家长的样子,别说话就好,实在不行你出去也行,看完我们马上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当然,之后我会给你钱作为报酬的,生活费你先拿着。” 他说着这么一大段话,手上清理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颜廷云看着他冷冷的侧脸,掂着手里的包,这样的包,算上这个的话,他已经收到八个了。 愣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颜明川刚才说了什么,哆哆嗦嗦的问:“你女儿要来?” 颜明川没理他,颜廷云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在窗口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向下望去,就见到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正站在墙角,那个大的他见过,婚礼上,颜明川的老婆,安然。 那个小的倒是第一次见,那是颜明川的女儿吗? 他缓慢的转过身来,身体靠着墙慢慢跌坐在地上,手脚冰凉,可心脏却在急速的跳动,见到一团脏的房间,颜廷云又猛的站起来,赤着脚跑进厨房里,又立马端了盆水出来。 他拿着抹布,在房间里每一处陈年的污渍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擦,冬天刺骨寒冷的水把他那布满皱纹的手冻得通红,蜡黄色的脸都失了血色。 但颜廷云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尽心尽力的把房间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干毛巾把水渍全部擦干,抬眼又看到自己的床乱的不成样子,又是扑过去一阵翻天覆地的整理。 “你在搞什么名堂?”颜明川冷冷的看着颜廷云上蹿下跳,做出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法理解,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颜廷云吗? “我只是想给她留个好点的印象,不用你管。”颜廷云小声咕哝着,手上那麻利的动作也没停下。 收拾完这里,他又急匆匆的跑到楼下,把楼下的垃圾也都一股脑堆起来,塞进一楼的杂物间里。 安然和夕月在只听得房子里面哐哐哐的响,有人在里面跑来跑去,等了老半天才颜明川臭着一张脸出来。 他说:“可以进去了。” 她们跟在他后面进了门,房间里还算整洁,就是有点若有若无的不好闻的味道,但是也不用太在意。 一路上了二楼,推开门之后,里面有一部大块头电视,还有床,应该是某人的卧室。 除了他们进来的门,床头附近还有一道门,掩上的,露出一条缝隙,里面黑漆漆的。 整洁的很,就是所有的家具都是暗淡的色调,好像,蒙尘很久了。 再怎么擦洗,也擦不去时光的流逝。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精味,抱着女儿在长椅上坐下,抄起遥控器问了她想看什么之后,给她换了台,虽然是在陌生的环境,但有爸爸妈妈陪着,她看的津津有味。 安然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个橘子,剥的很精细,上面白色的脉络都被去除干净,只留下橙黄色的瓣肉,她不时会往夕月嘴里喂一块。 小孩子多吃水果是好事,她最近削减了夕月每天吃糖的量,不过橘子也很甜,夕月哼哧哼哧两句也就认命了。 颜明川有些走神,安然细心的发现,他的眼光会不时飘向门后的那道缝隙,她没有多问,颜明川似乎不想和她们说,犹豫了一下,她取下一瓣果肉,伸着手送到颜明川嘴边:“很甜的,吃一个。” 她温暖的手指和冰凉的果肉贴在脸上,颜明川被吓了一跳,意识到是什么之后迟疑着伸手接过。 他下意识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谢谢在安然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天空的颜色更加暗了,不多时,就已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等到夕月看完节目,外面已经是鹅毛大雪了。 时间也不早了,颜明川把夕月放下,让他们到外面等自己。 等到安然带着夕月离开后,才听到关门的声音,这边卧室床头的那扇门就开了,颜廷云哆嗦着身子走进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头发还是一揪一揪的,还有水汽。 似乎是打算出来见个面,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现过。 他搓着手,低头在床上坐下,身材高大的人现在是这么佝偻。 “我以为你会出来的。”两眼直视着电视里的广告,颜明川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颜廷云沉默着,好久才回:“没有..必要...” “哼。”颜明川起身,走到他面前,颜廷云低着头,手在哆嗦。 他整个人比之前老了不少,好像从颜明川有清晰的记忆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这个垂垂老矣的男人,颜明川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行为会是如此的反常,让他看不透。 丢下一张卡,颜明川转身离开:“你的肝有问题了,去医院看看吧,不用担心,治疗费我会出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你要是还记得那就还有命活。” 他注意到了颜廷云蜡黄的脸和不正常微微鼓胀的肚子,说出口的关心却是那么冷冷的。 可是面对他,颜明川只有冷冷的话。 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颜廷云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干涸的眼角有泪,他大声喊:“颜明川,明年你还会带她们来吗?” 没有回应,或许是有回应,但他没听见。 他喊叫的声音很大,干涩又嘶哑,像将死之人的哀嚎,连已经站在房子外面的安然和夕月都听见了。 颜廷云等待着那个不可能到来的回复,可落入耳里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在墙上狠狠撞自己的头,砰砰作响。 撞了几下后,颜廷云瘫在床上,可是...进入耳朵的,除了风声,似乎还有其他的声音。 是稚嫩的童声! “爷爷再见!” 这声音给颜廷云打了一针强心剂,圆睁双目,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俯身向外看去。 在风雪中,有两把伞停驻,一把伞下挥着一只小小的手,有女孩的声音传过来:“爷爷再见!” 抹了一把眼泪,颜廷云握紧手里的银行卡,哽咽着回:“夕月!再见!” “再见!” 听到颜廷云的喊声,夕月所在的那把伞便开始移动起来,另一把伞亦步亦趋的跟上,风雪很大,他们渐渐模糊在颜廷云的视线里。 “夕月,再见....”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就算看不到人了,他依旧在窗口奋力的挥着手,直到泣不成声。 他知道他的回答了。 ..... “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 在雪中跋涉,安然迟疑着,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不知道,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颜明川淡淡的回,声音没有起伏。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住?” 他给的答案是如此模糊,给人的感觉是很不想谈这个,但安然就是忍不住想问。 颜明川叹了口气:“我四岁就搬出来了,一个人住习惯了,不想也没必要回去。” 安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她迷惑着回头,看向那栋已然模糊的建筑,似乎还能看到窗口有一只清瘦的手在挥动。 颜明川的父亲,颜廷云 “我明年会见到爷爷吗?” 趴在他的背上,把手塞在怀里,夕月好奇的问。 “会的,你先把伞称好,爸爸都快看不见路了。” “哦,好的,我会注意的,爸爸。” 夕月连忙把手里的伞杆撑高点,安然轻笑一声,点点她的小脑袋。 鹅毛大雪把世界都要变成白色的了,但是他们撑着伞,随着步伐的抖动,白雪在光洁的伞面上根本积不住,少许落到肩头也很快滑落下去。 布满整个世界的飘零的、飞散的、明亮的白色,却唯独忘记了他们。 .... 第95章 结束 晚上,用过了晚饭之后,颜明川不时会出门看一下天气,等到雪小了一些,他把车上买的黄纸搬出来。 安然敏锐的发现,从他父亲那里回来之后,虽然明面上颜明川的脸没有什么变化,但情绪显然低落了不少。 她静静的看着他埋头整理那些祭奠用品。 一叠一叠的装进一个很大的包里,小心码放。 他....是要去祭奠他的母亲吗? 安然想起在颜廷云家一楼的角落里,她带着女儿下楼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一张模糊的相片,上面有三个人影,两大一小,只是时间很久远了,脸都看不清了。 安然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和他一起整理着那些东西。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把一对长明烛放进包里,箱子里已经空了,那个包则是变得鼓鼓囊囊的,像座小山。 “把夕月带上吧。” 站起身来,颜明川对安然说。 夕月在房间里看图画书,安然点点头,转身没多久就带着夕月出来了。 颜明川已经把那个大包背在了身上,那包很重,两条肩带在他的风衣上勒出又深又皱的印子,但是他的腰板却挺得很直。 一家人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雪还没停,颜明川递给安然一把伞,安然撑开,然后要俯身抱起女儿。 却被颜明川阻止了,他略带迟缓的蹲下身,手顿了一下,然后还是吃力的把女儿揽进怀里。 “你背的太多了,还是我抱着夕月走就好。” 颜明川的脸有点苍白,但还是带着笑意说:“我想抱着她过去见他。” 夕月把脸贴在他的胸口,那温暖的感觉让她留恋:“爸爸,我们去哪里?” 颜明川拿起另一把伞,在安然的协助下撑开,他交到女儿的手里:“夕月今天都见过爷爷了,爸爸带你去看望爸爸的爷爷,夕月给爸爸打伞,好不好?” “好的。” ....... 下午下过雪,现在小了些,已经有些星星冒头了,但还是没有月亮。 上山的路也覆盖着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看起来晶莹的白,雪积了没多久,还是蓬松的。 有两个人的脚印,其中一行格外的深。 路程不远,以前颜明川也就走个几分钟,但这条路很少有人走,积雪不像马路上那样容易化掉,新雪都没了脚踝,又抱着女儿,负担很重,不敢走太快。 走在他的身边,安然都能听到他的呼吸,不同于往日的急促。 几次,安然都建议让她来抱女儿,但颜明川不愿意。 他似乎有很深的执念,想抱着夕月过去,给他的爷爷看。 耳边只有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夕月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觉得不要让爸爸分心了,不过,缩在颜明川怀里,她抿了抿嘴,抬起自己的小手,上面带着毛茸茸手套。 她用自己带着手套的小手,仔细的把颜明川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都擦去。 登上小平顶,他们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孤零零的一座坟。 把夕月放下,让她自己撑着伞,颜明川开始清理出一片空地,雪下面都是干枯的草,不怎么湿润,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 安然走过去,手中的伞倾斜了一点幅度,把他罩住。 同时,她把手机交给夕月,让她帮忙照明,然后安然伸出纤白的手,把石碑上的雪轻轻拂落,让下面的纂刻露出来。 “颜...宪..业” 她的唇微微张合,读出那个刀刻在颜明川心间的名字。 墓碑很简单,除了名字,便只有生卒年。 安然一行行看着,她蓦然间发现,这座坟已经存在二十一年了。 颜明川二十八岁,那么就是说,是在他七岁的时候.... 下午回来的时候,他说四岁就搬出来了,住的是爷爷的房子,那他岂不是只和爷爷住了三年,那之后的那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吗? 她侧着目光看着那装满祭奠用品的包,那量简直可怕,颜明川已经从里面拿出东西开始鼓捣了。 比她见过他工作的样子还要认真。 是发生了什么,让他至今仍旧如此念怀一个七岁就离开了他的人? 随着一声火机的脆响,点燃堆放成金字塔的黄纸堆,青烟升起,火苗不断的窜高。 有些烟气熏了过来,安然赶紧躲开,收了伞,把认真坚守照明岗位的夕月拉过来,抱着她在颜明川身边蹲下。 她看着颜明川映照着火光的脸,很平静,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碎碎的念叨。 只是沉默的往火堆里添着东西。 真正的思念是这样的吗? 也是,这么多年了,有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她有很多想问的,但也不好打破这份宁静,怀里的夕月眨着眼睛看着亮堂堂的火堆。 不知为什么,夕月脑子里出现的是动画片里篝火晚会的片段。 她突然问:“爸爸,夕月可以烤火吗,手有点冷的。” ???? 安然低头,用怀疑人生的眼光看着她,这小妮子,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啊? 但颜明川怔了一下,而后笑了笑,他温柔的说:“可以的啊,来,到爸爸怀里来。” 他坐在火堆的正前方,安然拉住夕月,迟疑着:“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颜明川摇摇头:“....我想,我爷爷也会高兴的。” 见他这么说,安然也只得松了手,夕月扑进颜明川怀里,然后兴致勃勃的把手伸出去,手上还有手套,颜明川把她的手套脱下来放到口袋里。 又递给她一叠黄纸:“来,给太爷爷烧点钱过去,他可盼望着夕月来呢。” “太爷爷?” “就是爸爸的爷爷,你该叫太爷爷。”颜明川戳戳夕月滑嫩嫩的小脸,笑着说。 夕月转头惊讶的看着火堆前的墓碑,青黑色的石碑映照着抖动的火焰。 “太爷爷死了吗?” “不”颜明川否认着:“他只是睡着了...” 夕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坟墓。 颜明川轻柔的带着她的手,撕开一叠黄纸放进火堆里。 他对女儿说:“太爷爷在这里睡了很多年了,夕月能不能喊他几声?他会很高兴的。” “嗯!” 夕月脆脆的应着,然后鼓足力气一连叫了好几声: “太爷爷,过年啦!” “太爷爷,你好啊!” “太爷爷,别睡啦!” ..... “哈哈哈哈哈...” 颜明川乐得前俯后仰,安然却眼神复杂的望着他,他的眼里,有明显的水汽。 但是笑的很开心。 安然挪动着身体,靠在丈夫和女儿的身上,橙色的火向周围散发光和热,三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太爷爷没有回我,是不是夕月喊的太小声了,太爷爷没有听见?”喊了几声,夕月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告诉颜明川。 “不,他听见了。” “那为什么太爷爷不说话呢?” 颜明川一时语塞,安然连忙救场: “因为太爷爷在数钱啊,忙得不得了啦。” “那太爷爷还真是个财迷,夕月会见到他吗?” “哎呀,小孩子别胡说,那要很多很多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 揉了揉女儿的头,颜明川继续烧纸,火光中的那个名字很清晰。 “爷爷,您一定听见了吧。” 山间有微风,送他的思念到黄泉。 ..... 给墓前留了一对长明灯,下山回到家里,快凌晨了,今天就是除夕,院子里堆着几箱昨晚买来的烟火,颜明川留了一根香,他点燃之后交给夕月。 夕月气势满满的拿着点燃的香,眼睛死死的盯着颜明川手表上的时间。 等到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在一处,她欢呼一声,然后蹦出去,迫不及待的点燃烟花的引线,然后又赶紧回来缩到安然的怀里。 璀璨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月亮出来了,有明亮的月挂在天上作为背景,烟花更绚烂了。 同时颜明川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没去管,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挪过身子,把妻女拥进怀里,一起看着自家和别家的烟火。 他的手环绕在自己腰间,安然脸色有些微红,不过光线甚暗,也没被注意到。 这场烟火盛会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天空中砰砰的爆炸声才稀疏下来。 颜明川这才打开手机,看着刚才的短信。 大多是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其中有一条陌生的号码,内容也很简单。 “明川,新年快乐,夕月也是。” 颜明川皱了下眉,继续往下滑,当点进最后一条短信的内容时,他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把手机摁灭。 安然注意到他有些异常的举动,关心的问:“怎么了?” 颜明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着她的脸,似乎要在那份关心里找出其他的情绪来。 但是他没找到,只有纯粹的关心。 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安然略微低下头,这样一来,颜明川脸上的表情就更复杂了。 好半晌,他才摇了摇头:“没事,时候不早了,回房睡觉吧。” “嗯。” 安然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脸上火辣辣的,声不可闻的小小应了一声之后,便低着头抱着夕月回房洗漱去了。 颜明川留在外面,见安然回去了,他叹了口气,重新拿出手机看着那条信息。 “莫问已经向银行抵押了海外百分之七十的产业。” 第96章 收网开始 第二天,颜明川带着妻女返回月江。 应该是能再多住几天的,假期还没有结束,但接到那份信息后,他就留不住了。 那些藏起来的资金,是时候流动起来了。 事情还是尽快落幕为好,这几天和安然的相处,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回去的车上,夕月对过去几天别样的生活还恋恋不舍,第一次玩到雪,第一次见到爸爸的爷爷和自己的爷爷,第一次和爸爸妈妈放烟花,得知要走了,神情还有些低落。 颜明川只得许诺,过些日子要是有空,还会带她回来,这才让夕月开心了些。 但是离开的时候,她的小脸还是趴在后座的枕垫上,看着那小房子越来越远。 为了安慰她,安然塞给女儿一颗奶糖,然后低着头,给她喂橘子吃。 ...... 月江竟然也下着小雪,路面上依旧干净,但行道树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下午两点钟到的家,家里的草坪上也有雪,但小路张妈打扫的很干净,等到他们又去看望了一通安书志之后,回家已经是快四点了。 才过去几天,安书志的病依然没什么好转,本来就是一次风寒,但早年间身体积累的问题太多,顺着这次感冒都暴露无遗。 他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一番,短时间内是难以重返荣安了。 两间公司的事情都压在颜明川的肩上,还没到初七,但他却成天到晚都在外面奔波。 员工都还没开始上班,但他的安排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匆匆洗漱之后倒头就睡,几天下来,安然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有时候,半夜起身借着夜灯看到他熟睡的脸,安然不禁想,颜明川是不是有意的在躲着自己。 为什么? 自从上次自己婉拒了他开灯的要求后,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 以前每个月至少会有两次的。 他不提,安然也不好意思去要。 最近也是,他们之间话语的交流都少了很多。 安然看着他的脸,夕月都长这么大了,但颜明川的脸和结婚时没有什么变化,最近他忙的没时间去打理头发,长长了很多了。 夕月出生后没多久他就剪了短发,现在的模样,让安然有些陌生。 忽如其来的,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他好像离自己远了些。 当你真的在乎一个人的时候,生活中不起眼的细节都能引起情绪的波动。 ....... 复工的这一天,李成早早就来到办公室里,想看看盛景的笑话。 年前盛景已经被自己逼到只剩下一口气,还是自己心软,暂时没下死手,不过想来,颜明川这个年过得肯定也不好吧。 连放假的那些日子里,公司门口都围着闹事的人群,有人甚至还拖家带口,哭天喊地。 就差最后一击了。 虽然自己这边日子也不好过,高额的收购价让明辉饱受其苦,东山再起后赚的钱快都赔进去了,但是李成看见了让自己很满意的东西。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盛景的门口应该有来来往往的员工进入,可一上午,李成都只看到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低着头从闹事的人群中挤出来,进了盛景的大楼。 手下的员工看来都对颜明川失望了。 都这幅场景了,颜明川就算有什么手段也该早使出来了,看来盛景真的回天乏术了。 几天前,沈如海独走,在没有经过他的批示下,竟然擅自把海外一大半产业抵押了出去,贷了一大笔钱,见成效后,沈如海已经等不及要干死颜明川了,得知消息后,李成气的几天都睡不着觉,这东西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木已成舟,沈如海这样显然是想玩次大的,虽然在海外,但他的做法显然会让国内市场也受到波及,账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为了应对局面,李成可以说是被沈如海裹挟着,也向银行贷了款,他可不想见到明辉门口也像盛景那样围着一堆人吵吵闹闹。 等到收拾完盛景的遗产,他绝对会让那个目中无人的脑瘫家伙不得好死。 签了合同后,李成这些日子都是心惊肉跳,虽然占了上风,但这步棋还是太险了,他早早来亲眼见证盛景的情况,来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幸好,局面一切稳定。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放下心来,神经绷紧了这么久,李成呼出一口气,躺在舒适的椅子里,他感到了眼皮有点沉重。 干脆...先睡一觉吧。 ..... 他的美梦一直做到中午,才被秘书慌慌张张的声音打破。 “李总!李总!” “.....嚷嚷什么?” 迷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他新秘书那张花容失色的脸。 李成不耐的坐正身子,没好气的问:“没看见我正在休息吗?叫什么叫?” “我....” 秘书又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李成看了就来气:“有屁快放,叽叽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他的一番呵斥,让秘书的手更抖了,她结巴着,好半天才说:“李总,盛景....把...收购价...提到了..十个点....怎么办?” “你说什么!” 秘书又哆哆嗦嗦的重复了一遍。 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让李成的脸迅速失了血色,他僵在座位上,像一尊定了格的石膏。 怎么会..... 他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颤颤巍巍的起身,耳朵内除了轰鸣的耳鸣声什么也听不见,他费尽全身的力气走到窗前,向对面看去。 那些乌泱泱的围堵人群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来来往往有说有笑的盛景员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他们赢了。 那笑容落在李成的眼里,让他头晕目眩。 身后的秘书还在继续说着:“盛景今天一口气提前发了两个月的工资,员工紧赶慢赶都回来了,他们把收购价从年前的五个点提到十个点,李总,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手玩的太大了,十个点,李成简直都不敢想象,五个点就已经让他赔上了大半个明辉,现在,他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盛景哪来的这么多钱? 颜明川的资金链不是已经断掉了吗?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了,一直就在等着自己上钩? 和银行的合同还能反悔吗? 那些图片都是假的! 李成第一次觉得,平稳的呼吸是如此的艰难。 身体轻飘飘的,他想去看对面高楼的最高层那里。 可他发现,自己连抬头都做不到。 现在....该怎么办? 第97章 崩塌 盛景的雷霆攻势不限于月江,海外亦然。 早在还没复工的时候,颜明川便一通操作,把该有的款项全部到位,在复工的这一天,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他把价格一口气拉上来十个点,不为什么,明辉的本部和海外都有大半资产抵押出去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们无法从这场商战中脱身,贷款逼着他们往下走,去拼那最后的希望。 而颜明川觉得这场游戏很无聊,他以绝对的力量,粉碎他们的希望。 除夕的晚上,见到那一条信息的时候,他就能肯定,那个叫做莫问的男人,一定就是沈如海。 这种在对手已经明显支撑不了多久的时侯还能蠢到压上一切,急功近利的赌徒性格,又让安然死心塌地的为他付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太显而易见了。 沈如海... 因为那个女人,他多次对他手下留情,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颜明川冷冷的看着莫问的资料,然后把它们都丢进垃圾桶里。 忽然感觉好累,什么都不想管,也没有去质问的兴趣了。 他静静的等待。 明辉的败亡已是定局,那他在等待什么? 等待一切的结束。 此间事已了,他开始筹备荣安的起死回生。 明辉倒台之后,它留出来的市场份额颜明川准备让荣安接手一部分,为此,趁现在房产的风暴还未刮起,他将荣安冗杂的工程卖出去一部分,筹集资金。 盛景不可能无止境的帮助荣安。 毫无疑问,这样的举动,在荣安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荣安的股东把那些存在手中的地皮和工程视为至宝,那可都是亮闪闪的金子,风言风语在公司内刮个不停。 安远身为安书志的儿子,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话。 但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父亲对颜明川的信任,他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 沈如海本来是想赌上整个明辉的,梭哈是人类最美的艺术。 但在赵夏的力劝下,最终还是保留了百分之三十的产业。 不过到手的资金,仍然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靠着安然的情报,他们发展的很不错。 这也让沈如海更加从容了,安然的情报还是精准的。 等到复工后,他迫不及待的将这笔钱投入市场,把价格硬生生拉到八个点,疯狂的举动,赌徒的本性暴露无遗。 但沈如海有着绝对的自信,三年的顺风顺水让他能睥睨天下,而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的自信甚至没有持续三个小时。 当赵夏一脸慌张的跑进来,告诉他,盛景直接把价格拉到十个点的时候,沈如海面具一般的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了。 颜明川的这记重拳直接把他干蒙了,可低头沉思了一会,沈如海脸上又带着自信的笑。 他漫不经心的对赵夏说:“你还真容易被吓到,他颜明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子。” “什么意思?” 沈如海拿起雪茄含了一口烟,而后笑着摇摇头:“他只不过是在装罢了,比起慢性死亡,他是想拿着账上最后一点钱跟我赌一把,赌我会因为害怕而收手。让他过了个年就想出来这么一个狗屁办法,可惜啊可惜..” “...跟我沈如海玩赌博,那他还真是嫩了点。” 烟雾缭绕中,男人的脸上云淡风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夏的才能很普通,平时安排下日常的工作还好,遇上这样的大事她便束手无策了,现在沈如海又这么从容,使她不由得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握着雪茄,沈如海一锤定音:“跟上去,我们有钱,怕什么?把那剩下的产业也抵押出去,老子好好陪他玩玩!” 其实如果现在收手的话还来得及,虽然会元气大伤,但公司仍有部分产业在他们手中,有保住公司的一丝可能,但是月江盛景本部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他们还不知道,颜明川等他们有多久了。 他确实是在跟沈如海赌博,但赌的不是钱,而是时间。 赌沈如海会在短时间之内上头,完成他梭哈的艺术。 这样他才好让他把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吐出来。 当下午,李成的紧急命令传过来,让他赶紧收手时,怀抱着这种心态的沈如海自然是不屑一顾。 开玩笑,合同都签好了,钱都到账上了,哪有不干的道理? 在他看来,李成也是一条胆小的老狗,畏畏缩缩的真不像个大老板。 活该被颜明川踩着头过了这么多年。 不像他,要干就干个大的,沈如海盘算着,吃下盛景海外的产业之后,得赶快回去抢月江本部盛景的遗产,给老狗狠狠的上一课。 对了,还得把安然也弄到手,反正到时候颜明川都是随自己拿捏的软柿子了,安然必须给好好办了。 在得知沈如海的举动之后,李成气的浑身发抖,真他妈的蠢货。 在盛景发力的那一刻,他就看的很清楚了,这就是颜明川的圈套。 可是天高皇帝远,他又有什么办法,看到一生的辛劳在眼前迅速的崩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为当年把这个蠢狗派出去的举动感到后悔。 还后悔那么轻信了安然发过来的图片,想想也是,人家孩子都有了,家庭美满,怎么还会把自己的丈夫往火坑里送。 但他也只能后悔了。 另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中,张建强嗅到了毁灭的味道,为了自保,他开始绞尽脑汁想脱身的办法。 ..... 任凭沈如海再怎么自信,局势是不会骗人的,他抵押所有产业换来的贷款,那个天文数字,正在日复一日恐怖的花销中飞速减少。 而盛景仍然没有显出颓势,港口全力运转,每天都能看到满载着货物的海轮气势磅礴的出海。 赵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她筋疲力尽的处理着各种事情,当初顾城和杜洛书头疼的事情,在他们身上重演。 本部和海外的楼下都聚集了一大批人嚷嚷,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闹事的人,没有演员。 事情跟自己预想的发展不同,焦虑之下,沈如海完全慌了神,他开始疯狂的给安然打电话,要问清楚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遍遍怒吼:“安然,你骗我!” 那张俊美又虚伪的脸上尽是扭曲。 安然早就换了新的电话卡,沈如海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他永远也等不到电话里有声音回应。 在账面上的钱减少到七位数的时候,赵夏终于递给沈如海一张银行卡,她含着泪说:“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责任我一人担下,船票我买好了,趁还能走的时候,你快点回去吧” 趁着夜色,他们在午夜偷偷溜出去,废弃的港口边,只有远处公路上的路灯有昏暗的光,目睹着沈如海神色慌乱的上了偷渡的轮船,赵夏满脸的泪。 她孤身站在那里好久,直到像座小山的轮船开始移动,她颤抖着往前迈出一步,但又很快收住。 暗自垂泪,她猛然抬起头大喊:“沈如海!你要记住!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风和黑暗将她的声音吞没。 回答她的,只有轮船低沉的轰鸣声。 第98章 日常 在外面风起云涌的日子里,安然却对那些爆炸性新闻一无所知。 夕月还在放寒假,安然性格也有点宅,每天就陪着她,因为家里有奶糖这只小猫,夕月很喜欢,也不吵着要出门玩,安然就在一边守着她,她拿着画笔,把女儿和奶糖玩闹的样子记录在笔下。 她的画工很好,栩栩如生。 从心里接受夕月这个女儿开始,安然为夕月画了很多画,上面都是夕月的样子,有厚厚的一本。 有空闲的时候,她会翻开看看,前面一部分的夕月是静的,她那时候总是躺在床上,但是翻过几十页,从两岁多开始,纸上的夕月就动起来了。 她会笨拙又要强的自己拿着勺子吃饭,也会麻利的撕开糖果的包装,也会流着口水趴在沙发上看电视.... 还有,她现在在画的,夕月逗弄小猫的样子。 纯白的小猫,可爱的女儿。 落下最后一笔,安然会心的笑笑,之后自己又会画下怎样的夕月呢? 她很期待,期待女儿在自己笔下长大的样子。 这样,等到以后自己老了,她可以把这些记录拿出来和女儿回味过去。 在奶糖又开始躺平之后,夕月终于收了心,和往常一样坐在她的身边,撒着娇。 安然合上画本,放在茶几上。 “妈妈,我想吃糖。” “好~” 安然应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牛奶糖给女儿:“喏,就一个,吃完你今天还剩四个的量。” 但夕月接过,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撕开包装,而是继续期盼的望着她:“妈妈再给一个,奶糖也要吃的,算在那四个里面,再给一个吧。” 安然望了一眼猫窝里躺着一动不动的奶糖,好笑的看着夕月:“小猫也会吃糖?”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嗯嗯嗯。”夕月连忙点头:“夕月养的猫肯定会吃糖啊,名字都叫奶糖了,上次给它吃,奶糖吃的很开心的。” 安然狐疑的再摸出一颗糖放到她的手里:“该不会是你自己想吃,借着小猫的名头从妈妈这里骗吧?我可要事先告诉你,你再怎么骗一天也只有五颗糖的。” 夕月涨红着脸接过,不高兴:“夕月从来不骗人,妈妈可以过来看。” 说罢,便从沙发上爬下去,小脚踩在地板上噔噔的响,安然起身跟在她后头。 只见夕月蹲下,利索的撕开包装,捏着白色的糖块凑到奶糖的嘴边,小猫闻到牛奶糖的香味,竟然真的抬起头伸出粉嫩的舌不断的舔着,看的安然啧啧称奇。 那馋糖的样子倒是和夕月有几分相像。 夕月把糖块放在小猫嘴边,转头得意的看着弯着腰的安然:“夕月从来不骗人!” “好,夕月是好孩子,妈妈给你道歉,今天小猫的糖妈妈包了,所以今天夕月还能再吃四颗糖,怎么样?” 安然一把抱起夕月,回到沙发上,把她手里另一颗糖剥开,两支青葱般的柔指捏着放进女儿的小嘴里。 夕月本来还有些气鼓鼓的,但嘴里一扩散出那神牵梦绕的甜味,便什么都不想了,她闭着眼,把身子贴在安然软软的怀里,整个人就像小猫一样温顺。 中午,张妈做好了饭之后,安然陪着女儿吃过饭,便打开电视,那寒假档的动画还在放映,夕月现在最注重的三件事就是:吃糖、和奶糖玩、看动画片。 陪着她看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张妈过去开门,竟然是好久没见的苏晓晴。 她穿着一件貂皮,有了几分贵妇的姿态,但一开口,就是一股暴发户的味道。 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呢。 苏晓晴大大咧咧的,像进了自己家,走过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舒服的喊了几声:“还是你家沙发舒服,想死我了。” 安然吃吃的笑,苏晓晴哪有个淑女的样子:“这还不简单,让顾城买套同款的呗。” 苏晓晴嘿嘿的笑着,伸手去摸夕月的脑袋:“那可不同,买套新的可不会附赠这样一个小可爱,你说是不是啊,夕~月~” “晓晴阿姨你别这样,我害怕。” 夕月连忙躲到安然怀里,她可真是怕了这个晓晴阿姨了,每次见到她都会使劲把自己抱在怀里捏来捏去,平常时候还能接受,可现在电视里正放着动画片呢。 她可没空和阿姨打闹。 被小可爱无情拒绝,苏晓晴顿时受到一万点真实伤害,停滞在空中的手都在颤抖。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安然:“然然,夕月是不是讨厌我了?” 安然伸手把她那涂着五颜六色指甲油的手打回去:“去去去,还不是你每次下手太重,吓到我的宝贝了。” “但是我只是喜欢她啊,情不自禁的就上手了,不怪我的,要怪还是要怪你和颜明川。” “怎么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怪你们把她生的太可爱了,我觉得以后我自己有了孩子都不会这么可爱,爱不起来了怎么办?”苏晓晴郑重的发表暴论。 顾城要是听见,保准没好果子吃。 “你瞎说什么呢。”安然腾出一只手,轻轻点着她的头:“你都马上要和顾城结婚了,怎么脑子里还净想这些东西。” 苏晓晴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快,只是订婚,结婚还早着呢。” 她又仰天长叹:“我都跟了他快三年了,人都老了,都还只等到了订婚,结婚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更别说生小孩了。” 拖长了声音,苏晓晴又眼疾手快的拉起夕月的小手摇来摇去:“夕~月~以~后~能~给~晓~晴~阿~姨~养~老~吗~” 活脱脱一个神经病,把夕月吓得够呛,使劲往安然怀里钻。 这两口子倒是有相似的地方,就是时不时都会发一次癫,天作之合。 “哈哈哈哈。”怀里小猪乱拱,安然禁不住笑出声:“你快别吓她了,孩子都要哭了。” “我是认真的。” ???? 苏晓晴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煞有其事:“你看,都有鱼尾纹了。” “还真是诶。”安然凑近了看,果然,虽然化了淡妆,但在苏晓晴的眼角处已经有了些细细的皱纹。 但是不认真看看不出来的。 “还好吧,不算很严重,正常的。”她轻声安慰着苏晓晴。 “哪正常了?我都没生孩子都这样了,然然,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跟我们大学时候几乎没什么区别,你虽然比我小一岁,可是都生了夕月了。” “是吗?”被她这么一说,安然不由得轻抚着自己的脸,还是又嫩又滑的:“有可能是我生的早,身体恢复的快吧。” 很真实的陈述,但在苏晓晴听来这分明就是炫耀,她细细打量了安然好一会,忽然贱兮兮的说道:“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哪?” “这里!更大啦!” 安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顿时羞红了脸,连忙侧过身去:“你怎么没个正形啊?” 苏晓晴嘿嘿的笑着:‘来,让我替你家先生试试手感。’ 两只手作出不可描述的姿势就朝安然靠过去。 “不要!孩子还看着呢!” “唉,别担心嘛,夕月也是女孩子,再说她又不是没见过。” “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淑女心吗.....” “没有,听话,让我看看你发育的正不正常,嘿嘿。” “......” 第99章 余波 一番嬉闹过后,苏晓晴满意的收回手,回味悠长,嘴里还赞叹着:“比我的大太多了,羡慕颜总,我都有点可怜阿城了怎么办?” “要死啊你!” 安然整理着凌乱的衣服,脸上的潮红都没退去,没好气的说:“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到我面前说荤话是吧?” “大家都是过来人了,这有什么不能谈的。” 苏晓晴撇撇嘴,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递到安然面前:“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送请柬的。” 她手中的大红色长方形请柬,烫金的字闪闪发亮。 安然诧异的接过:“订婚的日子选好了?” 苏晓晴喜笑颜开的点点头。 拿过来翻看了一下,看到那个日期的时候,安然眉头轻皱,离现在都没一个星期了。 “怎么这么急?一般来说这种请柬都要提前半个月送过来的吧,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那也没办法啊,最近事太多了,这日子还是我昨天晚上才和阿城定下来的。”苏晓晴倒是无所谓:“你别发愁嘛,到时候你人记得来就行,哦对了,千万带上夕月就好。” 她虽然这么说,但安然还是忍不住埋怨:“我本来都想给你选个很好的礼物的,现在这么点时间哪够啊?” 安然那软软带着点嗔怪的声音,纵使苏晓晴也是个女的,也都快要顶不住了。 “嘿嘿嘿,主要是我们想来个双喜临门,这日子就选的急了些...” 她傻笑的样子让安然无语,但很快又觉得疑惑:“双喜临门?这阵子你们又有什么好事了?” 她怀疑的看着苏晓晴的肚子:“你怀上孩子了?” 夕月也诧异的转过头,盯着苏晓晴的肚子,她脆脆的说:“晓晴阿姨的肚子好像确实大了点诶,夕月要有妹妹了吗?” “呃呃呃,你们想哪去了...”苏晓晴脸有些微红:“这是肥肉啦,最近吃胖了点,我说的喜事是另一个,然然你不知道吗?明辉快要破产清算了...” 安然迷茫的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最近也没怎么出门,局势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快?她的印象里,不是明辉正压着盛景揍吗? 怎么转个眼....明辉就要破产了? 脑子里有些乱,心一上一下的。 这复杂的心情她很难用言语描述,有困惑,有舒心,但也有一丝丝的担心。 颜明川挺过来了,他赢了。 安然被揪住的心松了一些,但又立马被另一个想法捏住。 那沈如海呢? 安然拼命告诉自己,他们已经结束了,但是胸口的那份疼痛,心中的那份牵挂永远抑制不下来。 “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我不太清楚这个。” 她还是问出了口。 苏晓晴大大咧咧的,自然没有注意到安然的异样,虽然有些疑惑她身为颜明川的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事,但也没在意,她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害,这事也挺快的,本来年前一个多月我们都忙得要死,那时候天天加班,我接电话接的人都麻木了,熬夜,还天天吃盒饭,熬得我人都胖了一圈,大家都以为公司没希望了,但是过了个年回来,上头不知道哪来的钱,一口气发了两个月的工资,而且马上就投了一大笔钱跟明辉拖,把收购价拉到离谱的程度,明辉就坚持了差不多十来天就被拖垮了,现在银行那边的人已经上了明辉的门了,李成这会儿不死也要扒一层皮,我听阿城说,他可是把大半身家都赔进去了。” 她兴奋的说着这大快人心的事情:“要我说,这就叫报应啊,之前把我们逼得那么惨,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我都恨不得拿上礼炮去他们门口放一通....” “明辉不是还有海外产业吗?那边怎么样?也是这个样子吗?”安然绞着手指,手不自觉的用力,直到怀里的夕月扭了扭身子,她才惊觉,连忙把手松开。 苏晓晴想了想,才皱着眉说:“那边不太清楚,毕竟隔得这么远,但想来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估计和本部差不多吧,也快倒闭了。” 怎么会......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心不在焉,和苏晓晴继续讲话的时候走神了好多次,苏晓晴说的话她基本都没有理解,全程“哦,嗯,好”的回复。 她帮助他在三年内建立好的一切在短短十几天内化为云烟,他又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明明他们可以各自安好的,安然忽然痛恨自己,明明知道送出那些最后的资料会引发他们的争斗,但为什么自己还是送出去了? 在沈如海要求的时候,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提供那些边边角角的资料给沈如海,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可世事无常,商场上面,大家都靠真本事说话,在正面交锋中败下阵来,颜明川这次完全是堂堂正正的用钱砸死了明辉,没有阴谋诡计,是不是只能说技不如人? .... 苏晓晴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来给他们送请帖的,次要目的是找夕月玩,请帖送到了手里,夕月在看动画片没时间和她玩,再加上日子紧,她得回去筹备自己的订婚典礼,聊了会天之后便匆匆告别。 安然送她到门口,离开前,苏晓晴调笑着说:“几天后可别忘了来啊,到时候你高低得喊我一声嫂子了。” 顾城和颜明川的关系很好,这样称呼也在情理之中。 安然只是笑笑,对已经坐进车里的苏晓晴点点头,然后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超跑离去。 她心情沉重的回到别墅里,夕月还坐在沙发上,安然想过去陪女儿,但走了两步又收了脚,转身低着头回了房间。 把房门倒锁,她在书桌前坐下,好一会儿,才咬着嘴唇拉开抽屉,在最里面的角落,有一张电话卡。 换上新的电话卡的时候,她本想把原来那张丢掉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会留在手里。 沈如海是她不能言说的伤,白月光,多么美的一个词,想遗忘,却又忍不住回想。 她的心里,还是留了一块小小的地方给曾经那个潇洒的少年。 算是一种祭奠吧,他曾经占满了她全部的心。 也许...他那边的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安然,你不该再管下去了,你做的事情足够下几百次地狱,这边已经有了一个美满的家,不该再去管的,当初不是已经发过誓了吗?”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要说服那颗躁动的心。 可还是哆嗦着手拿出手机,把那张旧的电话卡换上去。 摁下开机键的时候,安然觉得自己的手指是那么的软绵绵的。 几百条未接电话和信息,密密麻麻弹出来那一刻是那么让人窒息。 结果,似乎没有悬念了。 安然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沈如海是如何绝望的一遍一遍拨着一个不可能被接起的电话。 好比溺水的人最后的挣扎,他一定是被逼到无路可退了。 可是....自己劝过他的...... 也不能再去管他的事情,她有夕月了。 还有丈夫。 她只能看着,爱莫能助了,时过境迁,两人的身份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人都是自私的,而她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和沈如海在一起的那两年已经模糊不可追忆,而和颜明川朝夕相处的五年里,那个男人不经意的住进了她的心。 他们终究有缘无分。 用尽全部力气,点开最近的一条信息,三天前发的。 上面只有冰冷的字:“安然,你又骗了我,你这个婊子!” 安然忍住心口的剧痛,一条条的翻看下去,上百条短信在她的指下缓缓滑动。 过了很久,静悄悄的房间里有一声清脆的响,那是手机掉落的声音。 屏幕碎裂了,但不影响阅读,冷白的光闪烁着,黑色的文字句句惊心。 “小然,你发过来的资料是不是有问题?” “该死的,你伙同颜明川一起来骗老子!” 一片死寂。 第100章 试探 在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安然才冷着脸走出来,现在是在家里,可她的脸上却画着淡淡的妆。 掩饰她醺红的眼角。 夕月已经看完了动画片,又在猫窝那边抱着奶糖揉来揉去。 奶糖的饭盆里还有中午吃剩的猫粮,夕月用小手捏着几粒往奶糖嘴里送,奶糖不情愿的吃着。 安然看了眼时间,快四点钟了,她走过去,唤来张妈让她带着夕月到外面等自己,然后去了车库把车开到门口。 载着两人,她将车开往安宅。 路上,夕月好奇的问:“妈妈,我们去哪里?” 安然没有回头,声音带着点嘶哑:“去外婆家里,今天爸爸妈妈有急事,夕月先去和外婆住一晚好不好?” “那妈妈要早点来接我才好,还有啊,妈妈要记得喂奶糖吃晚饭啊,不要饿着它。” 夕月没有多问,妈妈既然说有急事,她便也乖巧的听话就是了。 “嗯。” ...... 安远现在还在上班,安书志在房间里休息,见她们突然到来,宋青婉还有些吃惊,她一边走上来抱过夕月,招呼着她们进来,一边问:“怎么来的这么突然,都没提前说一下?” “家里有点急事,晚上可能回不来,妈,今晚你帮忙带一下夕月好吗?” 安然平淡的说着,她站在玄关处,没有进门。 有些奇怪,带着点鼻音,但最近天气很冷,可能是感冒了,宋青婉也没有多想。 她只是问了下:“什么急事?” 顿了一下,安然才回答:“晚上突然有个宴会,大家都带女伴过去,要很晚才会回来。”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宋青婉便应下来。 见宋青婉没有怀疑,安然又转头叮嘱张妈:“阿姨,你看着夕月,别让她吃太多糖,晚上让她准点睡觉。” 张妈示意自己知道,安排妥当,安然转身离开,在上车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嘴角不自然的向下弯,她努力控制住。 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动作很轻柔,她怕把妆弄花。 这里是郊区,道路两旁还有稀疏未化掉的积雪,斑斑点点,但是也有小草从一片枯黄中露出了嫩绿的头。 白昼的时间在一点点变长。 现在是春天了。 但是安然觉得自己的心比冬天还要冷。 开着车回到在市里的住处,打开门静悄悄的,谁也不在。 奶糖在猫窝里睡觉。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确定不会在他面前露怯,客厅里有些闷,安然把窗户打开,用寒冷的空气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接着,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手脚一片冰凉,但她毫无知觉。 直到夜幕降临,整间别墅陷入黑暗。 ...... 最近忙着收尾和荣安那边的布置,等到颜明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九点钟了。 还没到家门口,他就注意到了反常,别墅二楼的房间里没有灯光,按理来说这个点安然一般会带着夕月回房了。 开车从门口路过时,他往里看了一眼,客厅也没有往常那暖黄色的光在等着他。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颜明川把车开进车库,然后一如往常的推开客厅的门。 耳边静悄悄的,回手把房门关上,颜明川摸索着去把门口的开关打开。 暖色调的光随着开关的一声响,房间里的一切都有了轮廓。 颜明川有些不适,以往同着暖色灯相伴的都是温暖的空气,可现在很冷。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就有嘶哑的女声:“你本来就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压抑的很,强装的平淡。 颜明川的脸上僵了一下,但很快又面色如常,低着头把鞋脱掉,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玄关处。 像平时会做的那样。 他站起身来,看向声音的来源:“夕月呢?”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安然那张惨白的脸,她坐在对门处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杯子,里面有干涸的褐色污渍。 她本是低着眼,见颜明川答非所问,安然抬起头:“我让张妈带着她到我妈那里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不用再装下去了。” 她一字一顿的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吗?”嗓音在颤抖。 颜明川不答,安然倔强的眼落在他的心里,扯得胸口钻心的疼。 她选择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戳破了窗户纸,他们不再有回头的机会。 更加提醒了他,这几年来的一切都是假象,他所依恋的美好只是虚无的气泡罢了。 她的心一直是沈如海的,真是难为她了。 把脚踩进拖鞋,颜明川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自己的茶杯出来了。 一只手握着调羹在里面搅动着,他迈着平稳的步伐在安然对面坐下。 茶杯里的红茶浓的像血,他加了很多糖,即便搅拌了也有不少糖块沉在杯底。 浅浅喝了一口,他侧着脸:“我该知道什么?是莫问就是沈如海,还是你偷了盛景的资料给明辉?” 他背对着灯光,安然盯着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咬着牙:“你这个骗子!” 下午,她虽然一直没打通沈如海的电话,但从他发过来那些充斥着污言秽语的信息中,已然能窥到事情的全貌。 她成了颜明川的棋子,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人,手段却是如此的狠毒,借着她的手把沈如海引诱进了他的圈套内。 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被他的温柔欺骗的太深了,安然甚至都快要忘记了,这个男人那些堪比恶魔的手段。 他曾经硬生生的把自己和相爱的人分开,即使这样还不罢休,他让自己的恋人沉沦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如今更是再次让他一无所有。 现实狠狠的在她头上敲了一棍,她亲手把沈如海送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让她窒息。 安然甚至还有些好笑,自己竟然会萌生出会跟他过一辈子的想法,还担心他要是输了之后怎么办?真是贱呐! 他这样的人,活该下地狱! “骗子?”颜明川放下茶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脸,安然勇敢的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 “安然,该称作骗子的人,不应该是你吗?这几年,你又何尝不是在演戏?为了沈如海,你的牺牲可还真够大的,不仅生了孩子,还努力装作贤妻良母的样子,甚至还跟我上床,安然,把我耍的团团转,很有意思吗?” “对,我就是在演戏,那又怎样?颜明川,你该不会还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吧?那我的演技看来还真不错,哈哈哈哈。” 他们终于撕开了最后的隔膜,说着伤害对方的话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 颜明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锁骨,他的声音凉凉的:“其实,那个人的名字一直都在那里,我只是在骗我自己罢了。” “我不得不感慨时光的力量,沈如海那么劣迹斑斑的人,但是因为你得不到他,他在你的脑海里越来越完美,所有的不好的地方都被洗去,留在你心里的那个沈如海完美无瑕。” “到现在,你还没忘记往他身上泼脏水,真是辛苦你了。” 安然惨笑着,眼角划出明显的泪痕:“颜明川,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像你这种性格扭曲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你就该跟你的父亲一样,堕落到烂泥里面去!你们一家子都该这样!”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锁骨:“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他,我跟你的几年,都是交易,和你呆一个月,我从你的卡里取五万,和你上一次床,我给自己定价十万,还要关着灯,不想看见你那张臭脸!” 第101章 前路 安然喘着气,最后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崩溃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她极力否认着这几年平静的生活,为自己竟然对颜明川产生好感而忏悔。 现在回头看去,骗子永远是骗子,凶手永远是凶手。 她信过他的,她也曾经拿着那些颜明川给她的资料四处调查,可那些都是假的! 和那些资料相关的所有人口中的沈如海都是她记忆里那个阳光的少年。 可他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生完夕月的时候,颜明川把那些伪造的资料给她,然后一夜未归。 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上有血和打斗的痕迹。 那天之后不久,有人匿名给她发了一段视频,还备注了一个号码。 是一段监控,在一间酒吧里,她一眼就认出了里面领头的那个人,是颜明川,他穿着那天的衣服。 在他的示意下,他身后的十多个壮汉直接对着酒吧里的人开片,画面乱做一团。 动静很大,现场飞舞的东西甚至都殃及到了监控,视频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时泛着雪花点。 待到一切重归寂静之后,安然看到,地面上躺着稀稀拉拉的人,而颜明川和他带着的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 那些躺着的人里面,有沈如海。 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在那不清晰的画面里,也能看到,他浑身是伤,左手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茬从皮肉中窜出,带着烂泥般的血肉,形状怪异的扭成几节。 他诋毁他还不够,还毁了他的脸,让他失去了左手。 她要报复他。 顺着号码拨过去,那边接起的人,是张建强。 他带着笑说:“安小姐,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干一件大事。” ....... 安然答应了,然后,她愤怒的和颜明川哭诉,沈如海真是个烂人,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 眼泪不是作假,说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话,每一刀都扎在她的心上。 她捂着脸哭,从指缝里看见颜明川假惺惺的说着那些恶心到爆炸的安慰人的话,真是讽刺。 最后,她哽咽着和他保证,以后会和他好好的过下去。 虚假的承诺也需要实现。 花了一年,安然才能直视颜明川那张隐藏着魔鬼的天使脸庞,她尽力去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嘘寒问暖,能想到的事情她全部去做,一样不落。 包括,跟他上床。 忍住那种想死的感觉,把自己献出去。 她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父亲,母亲,颜明川,他们都是骗子,不值得信任。 安然以自己的堕落,换取另一个人的新生。 她出卖自己,把为颜明川做的每件事都标上价格,几年下来,竟然有一千多万。 颜明川不知道这些事情,那点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有时候安然会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已经失去了站在沈如海身边的资格,她无法解脱了,深夜睡不着,自己都会嫌弃自己的肮脏。 没有止境,她将永劫轮回。 在这绝望的牢笼里,夕月成了她唯一的安慰,只有在看到她的小脸的时候,她才能从全天候的神经紧绷中松懈下来那么一会儿,尽管她的到来也是一笔交易,和那个让人恶心的想吐的男人的交易,但她长得更像她一点。 她的血流在她的身体里。 自己已经过得很不好了,她希望这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小人幸福快乐。 但是夕月不止会喊妈妈,也会喊爸爸。 孩子会天生的索取父母的爱,夕月也是。 从小的陪伴,让她离不开颜明川,一开始见到颜明川去抱夕月,她会上前把女儿抢到怀里,但这些都是徒劳,切不断血脉之间的联系。 况且,颜明川天天都陪着夕月,她的行为就像个笑话。 为了不漏出马脚,安然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一家人”看起来真的是一家人。 她会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带着丈夫和女儿一起出门,然后微笑着接受他人对这一对才子佳人的赞美。 就像当初苏晓晴祝福的那样,她“幸福快乐” 可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时间是个很坏的东西,它能把过往的一切事情都冲淡在回忆里。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本应是冰冷的沼泽,在恍惚的错觉下也有了些不真实的温度。 但是冻死的人死之前感到的不是彻骨的寒冷,而且如夏日般的炎热。 而她,似乎沉迷在了这虚假的,该死的温暖中! 最后,这一切竟然还是由颜明川来打破的,如果他继续装下去,是不是自己会.... 想起之前自己脑海中那荒谬的想法:“这辈子,和他好好过下去吧,不要再去管沈如海的事情了。” 沈如海发过来绝望的短信在她眼前悉数闪过。 安然捂着肚子,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着眼前,笑的那么畅快:“哈哈哈哈,我真是个贱人、婊子,把自己卖给你,说好只卖身体的,哈哈哈,颜明川,你也是个恶心人的东西,我们倒是天生一对,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悲切,里里外外透着悲凉的味道。 手上的婚戒在灯光下夺目的亮,安然注意到,狠狠扯下来,锋利的棱角割破了她的手,她把染着血的婚戒用尽力气丢在颜明川身上,戒指从他身上滑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消失在了茶几下面。 明显的讽刺落入颜明川的耳中,戒指骨碌骨碌滚动的声音让他暂时闭了下眼,今天工作了一天本来就很累了,即便泡上一杯这么浓的茶,也无济于事。 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艰难,很少有能让他真正休息一下的时候。 安然显然已经陷入癫狂,他不理解,难道初恋真的那么刻骨铭心? 即便曾经是那样的人,初恋加白月光的光环可以让她全部都不去在意? 无论自己为她做过什么,都敌不过? 一开始...就错了,路人是他们本该有的关系。 把剩下的茶全部喝掉,有些没融化的糖块也进了嘴里。 但是他没尝出来甜味,窗外的冷风吹进来,茶冷的好快。 扶着扶手,他才能艰难起身,环顾了一圈,静悄悄的。 他只能庆幸,夕月不在这里。 转过头,他一字一句的对眼前的女人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当年拒绝了你父亲的要求,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你说的对,在你心里我一直很恶心,我现在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很恶心,但是,安然,你也好不到那里去,心里有别的男人还跟我演夫妻的戏码,不知道沈如海知道你和我都做过什么事之后会怎么想,他还会要你吗?” 安然轻蔑的看着他:“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和他怎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我们能有今日不是拜你所赐?” .... 他们丝毫没注意到,在窗外,有一个人,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 第102章 异样 自从颜明川接手荣安的事务以来,安书志在家养病,安远一时没了去处。 颜明川也没选择带着他去荣安,他只要快刀斩乱麻罢了,一人号令全堂下,带着安远反而有诸多不便。 荣安在他的计划里是要转型的,本着打算让他先打点基础,颜明川特意让安远去了盛景学习管理业务。 他的性子本来就坐不住,大学才毕业一年,心还没收回来呢,跟着安书志学习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但颜明川知道这点,特意安排了人监管他每天的工作。 年前一个月,正是盛景示弱的时候,安远还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他管着的只不过是个小单子,在当时以几大合作商优先的原则下,本应该早早断了资金来源。 只是颜明川特意关照了这一块,在整个公司一半的人都接近停工的状态下,只有安远每天还会苦逼的出去跑业务。 就是不让他闲下来。 有时候,安远都怀疑,自己这个姐夫是不是故意在整他..... 虽说是小单子,但他没什么基础,处理完当日的工作,基本上一天都结束了。 老妈管得很严,要回家吃晚饭,连点消遣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捱到过年,那宝贵的几天假期里,安远基本都是吃完饭就躺在床上睡大觉,无他,实在是太累了。 身累,心更累。 闭上眼睛,那些项目的流程和数字都在眼前闪烁着,搅得他觉都睡不好,不过确实是学到了些东西,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错。 空下脑袋,他会想起最近从朋友那里听到的风言风语,最近这些话在荣安简直每个人都知道了。 “盛景顶不住明辉的攻势,为了搞钱,颜明川才到荣安来的。” “或许安书志的病就是颜明川搞得鬼,就是想让荣安的权利出现真空,这样他才好插手。” “颜明川让荣安涉足贸易行业就是想一点一点吃掉荣安,来救回盛景。” “谁知道他带过来的人都怀着什么心思,这么大张旗鼓的动用账上的钱。” ....... 很多杂七杂八的话,都不知道出自谁的口,反正吹得到处都是,想不听到都难。 在盛景学习,安远自然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每天进门和出门都得从一大票哭闹着的人群中挤进挤出。 都是来讨钱的。 每次下班安远都有一种错觉:明天可能不用再去上班了。 但隔一些时间,颜明川就会抽出空闲来,来问问他干的怎么样。 他姐夫那张年轻秀气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顾城就差多了,每次见到都是一副苦瓜脸。 盛景的最后一口气,是那么的漫长。 安远便也决定,不去理睬这些话,这些年他也见到姐姐一家和睦,颜明川也没那么多鬼心思,夕月也挺招人喜欢的,和和美美的,多好! 安书志的病他作为儿子还不知道吗?就是个感冒引起的并发症,那感冒还是当天带着自己一起出门时穿少了衣服..... 扪心自问,颜明川这些年对安家人还是很不错的,没有能挑错的地方,尽心尽力,管他那么多干嘛,自家人过得好就行了。 ... 只是,当年后开始上班时,安远就有些看不懂局势的变化了,已经是奄奄一息,到处都在漏口子的盛景忽然暴起杀了明辉一个回马枪,那大手笔,纵使安远跟着父亲见过世面都要咂舌。 门口拥挤的人群在一夜之间全部散去,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地上连份讨说法的传单都没留下,干干净净。 气氛原本低迷的公司里,大家现在都干劲十足,资金尽皆到位,充裕的很,大起大落和两个月的工资让员工们的肾上腺素都被激发出来,年前受足了委屈的盛景员工们,对着明辉虎视眈眈...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安远目瞪口呆的见证了一个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崩溃。 快,实在是太快了,复工的时候,外面广场上那株垂柳都只是有着斑斑点点的绿,到明辉倒下的时候,那叶片还没完全长出来呢。 他再一次见证了颜明川的能力有多恐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办法,足够的钱,用最粗暴的方法聚集起全力的一击,但也是最有效的。 钱是商场的本质,但怎么弄钱,靠的是商人的本事。 敲敲自己的脑袋,安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赶不上姐夫的操作了。 只是有一个坏处,他本来是有双休的,现在盛景全力运转,正是开季的时候,大小订单像雪片般飞来,因为之前干的不错,颜明川又特意给他多派了份单子,美名其曰:“能者多劳。” 安远就算再不乐意,也得捏着鼻子接下,原因有点让人无语。 颜明川会和安书志汇报安远最近的成果如何如何,简单来说,会打小报告。 听闻废物儿子有了长足的进步,安书志自然是乐开了花,这关头下,老爹还生着病呢,安远再不成器,也得硬着头皮干下去。 复工后的第二个周末,仍旧是在公司里度过的。 .... 等到一身疲惫的走出公司,天都暗了,蹲在路边吸了根烟,让寒风把脑子吹清醒一点,安远回车库去开了自己的车,正准备回去,在门口,却被人拦住了。 是有些日子没聚的朋友,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走上来,攀住车门:“安大少,今天出去喝点?哥几个都等你好多天了,今天可算给逮住了。” 都是荣安内部一些股东的孩子,安书志创业快四十年了,成家立业生子,安远可以说是和这群人一起长大的,感情也不错。 “啊这,我明天还要上班.....”安远头痛,手头的事还没处理完,说实在的,他属实没空。 “你都上了这么久的班了,要是工作日大家也都知道,不来打扰你,但是阿远,现在可是周末,哪有周末还要上班的道理啊,你姐夫压榨的可太狠了。” “呃....” 想起自己这些天确实天天都在公司忙,没怎么顾得上和兄弟们活络感情,安远便有点迟疑了,也是啊,今天是周末啊,以前自己周末都是尽兴的玩过去的。 车外的众人期盼的看着他,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 他探出头向后看去,可以看到在身后高楼的最高层那里,灯光依旧是亮着的,想了想,安远叹了口气:“喝点也行,但别玩太久吧,两个小时,明天毕竟还要上班的。” “依你就是,大家主要是想聚一聚,都好久没见了。” “那好,那就..趁早走吧,老地方?” “随你,你想哪都行。” “那我先过去....” ...... 到了地方,是一家地点比较偏僻的音乐酒吧,和那些里面蹦迪的酒吧俱乐部不同,这里倒挺安静的,坐在外面的顾客基本上都会安静的点上一杯酒水,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 安远挺喜欢这里的,他比较喜欢静下来的环境,而且,这家酒吧的一个特色就是有许多小摆件,正是他的心头所好。 进去娴熟的要了个常用的软包,点了些酒水和零食,没等一会,那群朋友就跟在后头来了,跟着安远来了许多次,倒也轻车熟路。 七八个人坐进包间里,谈天说地。 说实话,安远对自己这群朋友还挺欣慰的,都是咋咋呼呼的人,平常去的都是那种霓虹灯不断的夜总会什么地方,但自己跟上时,总是会优先考虑他的选择。 ....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有了点醉意,说话也都拖长了音,嘴里嚼着块薯片,有人开口了:“阿远,你现在算是我们几个哥们里成长最快的人了吧。” “哪有,被家里人逼着上岗的,你以为我想啊。”安远捏着小杯,浅浅饮上一口,眼睛有些朦胧了。 他酒量比滴酒都沾不了的安然好些,但也是惨不忍睹,这清酒虽然度数低,但喝起来还是略微上头了。 “呼呼呼...”讲话那人嗤笑着,边用手指着他边笑言:“...不要那么谦虚啦,你看看我们,身上穿的都还是什么奇装异服,你可都穿西装打领带了,帅的没边了。” 他的胡言乱语引来其他人的嘲笑:“胖子,那么想穿西装,让你爹给你买一套不就行了?” “我那是想穿西装吗?我那是想上班!” 胖子骂骂咧咧的说着,又转头看着安远:“当初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爹说让我去公司,我没去,现在想去都没得去了,愁的我呀....” 安远有些好笑,用手撑着头:“公司里那么多工程,你让你爸给你随便安排个经理的位置不是简简单单?” 他的话一出口,整个包间都寂静下来,感受到异常,安远努力睁开眼,只见面前的哥几个都诧异的看着他。 氛围好像有些不对。 安远有些奇怪,眯着眼坐起来,把身子仰在靠背上,疑惑的问:“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哪说的不对了?” “这....” 其余人纷纷对视,过了好一会,才有个染着黄毛的人试探着说:“阿远,你不知道最近荣安的状况吗?” “什么状况,我姐夫不是在管吗,哪里有差错?我也没听我爸说什么啊?”安远抖了下脑袋,最近确实没听说过荣安的情况,但没有情况不就是最好的情况吗? 片刻后,黄毛才摇摇头,一阵苦笑:“你姐夫确实在管,但是把,他管得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太过啦,你姐夫把几乎是所有的工程都停下来了,还卖了好几块地皮和项目出去,公司里现在原来的房产差不多都停工了,就只有他主导的那什么贸易还在投钱,简直是个无底洞,好多人都....” 黄毛欲言又止,安远被吊起了胃口,赶紧催促:“都什么啊,有话别噎着啊。” 黄毛想了想,还是提醒他:“阿远,今儿哥们喝的有点多了,先给你提个醒,这酒桌上的话啊,转过身就忘掉啦,你以后可别捡着这个来针对我。” 其他人便劝黄毛住口别说算了,伤了感情怎么办。 “说说说,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帮人的心虚的态度让安远很是恼火。 见他答应,黄毛吞了下口水,这才继续说下去:“好多人都说,他卖了荣安的地皮和工程,把钱拿过去救了盛景了。” “这怎么可能,我姐夫不是这样的人,你瞎说什么呢?”即便是脑子昏沉沉的,安远依旧把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见他急了,其余人连忙呵斥黄毛:“都说了叫你别说了,还以为你能说个什么花出来呢,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你也敢拿出来说,现在好了,大家都落得不开心。” 黄毛看了脸色难看的安远一眼,委屈巴巴的叫道:“谁说没有真凭实据了,我爸的秘书去送文件的时候都看到了,颜明川卖了那些地皮和工程的钱在账上有二十多个亿,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都没了,他手下那点项目那里花的了这么多?顶天几千万了事了。” “二十多个亿?”有人惊叫。 “对啊。” 胖子想了下,皱着眉说道:“我记得,当初买下那些地的时候,总共也只花了十来个亿吧,一下子升值这么快?” “诶,不对啊,当初阿远姐夫召集股东开会的时候,不是说房市在缩水吗?那里又有这么恐怖的涨幅?” “说起来最近盛景确实发力够狠,直接把明辉干挺了,明明过年前就差一口气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知道有人注意到安远越来越沉的脸色,连忙“嗯哼”了一声,才把这热烈的讨论压下去。 席间气氛不怎么好,经历过刚才的事情,每个人脸上都有点尴尬。 刚才有点太放飞了,都差点忘记颜明川的小舅子还坐在这里呢。 但...真的是这样吗?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面子上还要过得去的,陪着笑,一一给安远道了个歉,黄毛更是力劝安远,别把那些胡话往心里去,都是自己这张嘴作怪。 安远闷闷的听着,清酒入喉,有些从前没品出来过的噎住的感觉。 ..... 草草喝了一个小时左右的酒,不欢而散,安远起身告辞,说是家里催着要回去了,让朋友们继续喝,记在他的账上,见他这样说,众人便也不再挽留,目送着他摇摇晃晃出了酒吧的门,伸手招了辆出租,扬长而去。 转过头,继续碰杯,还叫了瓶洋酒,喧哗声比酒桌一开始的时候还要热闹,纵使这家酒吧的隔音很好,在软包外面都能隐隐听到里面的笑声。 .... 坐在出租车上,安远的头昏昏沉沉的,本来是让司机直接送自己回安宅,但是在市中心的一处岔路口,可以看到盛景的大楼,最上面的灯已经灭了,揉了揉眉心,他突然烦躁的说:“师傅,去商业西路独栋别墅区。” 颜明川住在那里,他看了看表,快九点了。 刚才玩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惹得安远也开始从对颜明川的佩服之中缓过神来,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是啊,颜明川救场的钱哪里来的。 安远想破了脑袋,也只有两个猜测,事先藏起来的和过年期间从别处弄过来的。 可是如果那笔钱是他事先藏起来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等到年后复工的时候再用,年前的盛景完全是在走钢丝,随时都会垮掉,如果颜明川手里藏着这笔钱,应该早就动用了就是,捏着这么大的牌却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司沉沦,更别说那些断了合同需要赔付的违约金了。 加起来也是不菲的数字了,颜明川没道理做这种亏本买卖。 那排除了这种可能了,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颜明川从别处搞来的。 那他又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大一笔钱? 难道真的是像他们说的,他卖掉荣安的资产来救盛景? 可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打算,颜明川的每个计划都会和父亲商量,为什么父亲无动于衷? 难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清酒的后劲上来,难受的不得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前座的司机说了一句:“先生,到目的地了。” 第103章 变故 付了车钱,安远跌跌撞撞的往里走。 那间别墅的灯亮着,让他更加打定了主意,要去问个清楚。 他性子直,向来猛打猛冲的。 提着发软的脚,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又一个不经意绊了一下,好险没把头撞在墙上。 这一摔让他眼冒金星,顿时失了力气,只得倚身在窗下歇会儿。 有些难受,安远把西装的扣子扯开,微微喘着气,胸口这才舒畅了些。 正想爬起来去敲门,但这时客厅里有声音顺着没关上的窗飘到他耳朵里。 “颜明川,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对吗?” 是他姐姐的声音,安远发誓,这辈子,他是第一次听到安然的声音是如此的憔悴和绝望。 要动作的身体僵了下来,脑子里酒精的作用飞速消退,他一动不动的坐在窗下,听着里面的话语,把近些年的假象摔得粉碎。 ....... 话已经说破,即便颜明川极力想推迟这场对话的到来,可终究还是发生了。 明辉倒台的消息一定会有风声漏到她这里。 他这些天特意避开安然,想留给她一个冷静的时间。 他希望安然能够权衡,他们还有夕月,别这样。 她应当是爱她的。 在一个人渣和女儿之间,她应该会有明智的选择。 可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只要是和沈如海沾上一点关系的事情,就足以让她失去理智。 其实安然还是当初结婚时候那个样子。 颜明川差点忘记了,夕月,也是他和她做的交易。 在她眼里,夕月只是一件货物,人怎么会对货物产生感情呢? 夕月喜欢吃甜食,颜明川依稀记得,张妈曾经很有底气的炫耀安然的点心做的很好。 可这几年,他没有见过。 只要你开始怀疑另一个人,那她身上任何细微的地方都能勾起无尽的不信任。 他不得不佩服安然的演技,她能在那么小的孩子前装的天衣无缝,好像夕月真的在她心里一样。 也是,颜明川轻笑一声,仇人的孩子,怎么爱的起来呢? 明亮的灯光下,他晦暗的脸,笔挺的西装穿了一天有些褶皱。 安然充斥着愤怒和轻蔑的脸落在他的眼里,颜明川忽然有些好笑。 仰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下个周五早上十点,我会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可笑的婚姻,终究要落幕,本来就是强求来的,还能持续五年,已经是奇迹了。 没有了感情,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凉,这一刻,哪怕是虚假的港湾,他也不再拥有。 不知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颜明川想到了颜廷云。 安然对他提出离婚的选择并没有什么意外,她今天本来就是带着这个打算才会坐在这里。 所以,她才会放开一切的宣泄自己积压多年的情绪。 好告诉这个可恶的男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同时也告诉着自己。 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她想要的。 但是颜明川所说的时间让她皱起了眉头:“明天就可以去,用不着等到下个周五。” 颜明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玄关处,把鞋穿好,站起身来,把衣服扯了扯,将手按在门把手上,有机械开合的声音:“我还需要这个身份来帮我做完手上的事情,荣安的转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还请你宽限几天,放心,我从不食言。” 他没有细说,只是淡淡阐述着事实,颜明川做事,有头有尾。 随着大门的开合,他毫无留恋的走进黑暗里,身体的温度和来的时候一样冰冷。 顷刻后,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安然静静的坐着,她今天坐了很久,再多坐一会也没关系。 “喵呜~~~” 耳边有小猫奶声奶气的叫声,安然惊觉,自己送走夕月后忘记了她的嘱咐,还没给奶糖喂饭的。 久坐之下,身体的各处都是冰冷僵硬的,安然缓慢起身,刚一站起来就感觉眼前发黑,勉强拖着脚走到猫窝前,从装着猫粮的柜子里匀出一些放在食盆里,推进笼子里,见水也喝光了,又去厨房接了些水。 回来的时候,奶糖已经饿的脑袋都要伸进食盆里去了。 放下水,安然蹲下身抱住腿,眼睛里只有奶糖狼吞虎咽的样子,真的是饿极了。 轻启嘴唇,她很小声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奶糖是夕月很爱的猫。 有很闷很闷的啜泣声,脸上的妆已经花了,要见的人也已经见了,现在别墅里只有自己,安然索性不再顾虑,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 她什么都做不好。 不能替爱的人分忧解难,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连夕月交待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哭声越来越大,连窗外的安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在他的心里绞来绞去。 刚才颜明川出门时,他隐身躲在灌木丛后面,看见那张冷漠的脸,安远真想狠狠上去揍他一顿。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姐姐这些年一直活在地狱里,而他还跟个傻子一样,以为她幸福快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颜明川,他竟然还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着姐姐的,可也是一场欺骗,他真的是个天生的演员,骗过他们所有人。 连父亲都被他蒙在了鼓里,房地产现在还是炙手可热的产业,他却哄着父亲要转型去做他的贸易,甚至到了离婚的关头,还想着让荣安转型,他想干什么? 卖掉他们辛苦谈判来的成果,拿着那些钱他做了什么? 想通了,安远在那一瞬间全部想通了。 颜明川要吃掉荣安! 那些传言在他的脑海里疯狂旋转着,踏入新领域的荣安在久经沙场的盛景面前孱弱的跟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在颜明川的眼里,荣安就是一块肥肉。 父亲老了,但他安远还在! 他绝对不允许父亲的血汗就这样落入他人手中。 心里有想回去将这一切全都告诉父亲的冲动,但安远把这股情绪压下来。 颜明川的话里,他似乎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掌控荣安了,现在父亲那么相信他,短时间内肯定做不出正确的反应,时间紧迫,而且父亲的身体也不好,现在,能靠的,似乎只有他自己了。 幸好,幸好自己在事情办成之前识破了他的阴谋。 第104章 脱轨 安远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安慰安慰姐姐,让她别再哭的这么伤心,可最终他还是选择在窗外等待着。 直到哭声渐渐平息下来,什么都不可听闻的时候,安远才阴沉着脸离开。 姐姐是要强的人,这些年她背负的太多了,她有自己的骄傲。 安远想见她,但不是现在,她肯定不希望这样脆弱的自己被别人看到。 在颜明川面前姐姐都未失了阵,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让她一个人待着。 安远现在也有要做的事情。 计划怎样把荣安从颜明川手里抢回来。 .... 抱着腿,安然靠着墙角在客厅坐了一晚上,彻夜未眠,脚边的奶糖睡的很香。 等到窗户外有黎明的暗光照进来的时候,也传进来几声鸟叫。 别墅的院子挺大的,春天到了,似乎去年秋天的鸟儿去而复返了。 安然撑着墙站起来,回房间收拾了些衣服,大概二十分钟后,拉着两个行李箱走了出来。 拖曳着沉重的箱子,一天一夜的身心疲劳让她没有多少力气,咬着牙歇了两三趟,才把这箱子搬上车。 没有再住在这里的必要了,离开这座金丝牢笼的时间她终于等到了。 但是生活了这么多年,冰冷的摆件都有了温度,即便是不情愿,可这间别墅的很多地方都有她的打理。 她也为布置这里花了很多心思的。 来来回回搬东西的时候,她的脸上,清泪一直没有停过。 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自己和夕月的衣服,夕月的书和玩具很多很多杂物,大冷天的身上都微微出汗了,但热起来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僵直了。 有了那么一点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至少,她还有夕月,不是吗? 把装着奶糖的笼子搬上车,锁上沉重的大门,一切都结束了。 坐上车,本想把钥匙丢掉,但转念一想,有可能自己落掉了夕月喜欢的什么东西,以后可能还要过来拿,安然又迟疑着把银色的钥匙塞回口袋里。 发动汽车,不经意从后视镜瞥到自己憔悴的和女鬼一样的脸,这样会让别人看出来他们不对劲的,安然又重新补了妆,才开着车离开了这里。 她去接夕月离开,算着夕月这个时候应该起床了,掐着点到的安宅。 说明来意,宋青婉对她的到来表示诧异。 夕月天还没亮就被颜明川接走了,她狐疑的看着怅然若失的安然:“明川没和你打招呼?出什么事了?” 安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明明都那么提早准备了。 没了夕月,安然忽然乱了阵脚,匆匆忙忙用拙劣的借口掩饰着:“没...没什么,可能..是他..忘记给我..电话..了...” 话一出口,她又愣住了,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 已经可以把他们离婚的事情告诉父母的,也没几天了,早说晚说不都是要说的吗? 可...为什么她张不开口...ωωw..net 宋青婉看着有些不对劲的安然,想说些什么,这时张妈走过来了:“太太。” “嗯...” 安然慌乱的应着,张妈小声的问:“小姐已经被先生接走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家里一天没打扫了。” “不用....”为了掩盖心虚,安然的声音有些大:“阿姨,你...再待几天...家里..不急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奇怪,说了些胡话后便神色慌张的离开了,只留下宋青婉和张妈大眼瞪小眼,满脸的错乱。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 无措的从安宅逃离,现在的安然极度没有安全感。 颜明川带走了夕月,该怎么办? 女儿现在是她唯一的慰藉了,她是想要离婚,但没想过要和夕月分开。 夕月应该跟着她才对。 开了好一段路,她把车停在路边上,脑子里一团浆糊。 后座上,醒了的奶糖喵呜喵呜叫着,小猫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哭声,让安然猛地一颤。 天哪,她都做了些什么? 在汹涌的情绪下把那层最后的遮羞布扯成粉碎,未来是一团糟。 夕月该怎么办?她的身体很弱,要是让她知道了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情,夕月怎么办? 路边有凉风吹进车里,被愤怒击溃的理智慢慢回复,她开始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夜没睡,疲劳、懊悔、痛苦、纠结.... 无数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安然只觉得头痛欲裂。 眼前不断有人影闪过,认识的不认识的脸铺天盖地的出现。 小猫的叫声也好像变成了夕月的哭声,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自己太累,已经睡着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她是不是在梦里? ....... 耳边嗡嗡的响,不堪折磨,安然使劲往自己头上重重的锤了几下,这才把那些虚假的幻影,模糊的声音驱逐出去。 疼痛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 舒了口气,她继续开着车往市里去。 寻了一处明亮舒适的公寓,两室一厅,准备将这里作为和夕月暂时的住处,没有去动那张有着一千多万的卡,她用的是自己画画攒下来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都是自己挣下来的。 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公寓,把卧室布置的和别墅里那间差不多,尽力消除夕月住在这里可能会有的违和感,再把奶糖也带进来,给它喂了吃的,安然又匆匆出了门。 头很晕,身体很沉重,安然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没敢开车,只是叫了辆出租,过了些时候,她便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子出现在盛景的门口。 她来找自己的女儿。 第105章 “真相” 前台认识她,安然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畅通无阻的进去了,在她的要求下,前台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向上面报告她过来的事情。 只要颜明川在公司里,那夕月也一定在。 紧紧的捏着牛皮纸袋,里面是她拟定的离婚协议书。 内容很简单,写下内容的时候安然甚至只用了几分钟时间。 她只要夕月。 走在过道里,外面有些叫嚷的声音,似乎是在驱赶什么人出去,略显嘈杂的声音里有一个很耳熟,但破音了也听不甚真切那人到底是谁。 安然没有管那么多,现在把眼睛睁开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撑着合金材质的扶手,电梯运行时带来的失重感把她本来就浑浑噩噩的脑子变得更加混沌。 摇摇晃晃的,安然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站在那扇门前面的。 仍旧是萦绕满这一层楼的桂花香,她站在门前发了会呆,才伸手去把那漆黑光亮的门敲出沉闷的响声。 门开了,只不过开门的人不是颜明川,而是杜洛书。 最近顾城那边的压力减轻了不少,而颜明川手里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把杜洛书调回自己身边继续从事之前助理的工作。 愣了一下,安然越过杜洛书,把目光看向办公室里面,空空荡荡的,办公桌前,并没有坐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杜洛书喊了一声夫人,安然却像没听到似的,闷头走进去把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定了颜明川和夕月都不在这里后才带着点哭腔问:“他人呢?” 见不到夕月,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不下来,快要到极限了。 眼看就要哭出声,杜洛书虽然震惊,莫名其妙的,但也连忙解释。 好说歹说之下,安然这才知道颜明川带着夕月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去了。 刚走不久。 知道了他们的去处,安然这才稍稍回复了下心情,她把手上的文件袋放进颜明川的抽屉里,杜洛书看着她的动作,很自觉的没说什么。 挣扎着离开,她现在只想赶到女儿身边,把她带回去。 微风吹动着行道树上新生的嫩叶,都还娇弱的紧,没带动起丁点动静。 安然费力的走出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春天的太阳本是很和煦的,但是照的她头晕目眩,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踩在台阶上的脚都在摇晃。 整个世界都是她的敌人。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小巧玲珑,穿着白大褂的林书怡。 除了林书怡,她又恍恍惚惚的看到了颜明川和夕月。 颜明川和林书怡深情对视,他怀里的夕月也高兴的咧着嘴。 三个人的气氛是那么的和谐,对于安然来说,又是那么刺眼。 这幻想出来的情景是如此虚假,又如此真实。 总觉得这是即将,甚至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不是傻子,她能看的出来,那个叫林书怡的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着颜明川的眼神就是带有很强的侵略性,而且在之后,她也和夕月有过交集。 在她不在的时候。 给夕月买了衣服,连奶糖的名字都是她帮着取的,夕月对她的印象很好。 颜明川天还没亮就把夕月带走,就已经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想让夕月跟着他。 那..自己..拿什么和他争? 安然甚至不能保证,夕月会坚定的选择她。 她是个坏妈妈,总是死板的控制女儿的生活,夕月不会喜欢和她在一起的。 和颜明川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显更活泼一点。 又想到那件粉红色的外套和毛茸茸的奶糖,安然抱着头蹲在地上,这一怪异的举动,还是在盛景的大门口,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她就像一尊定了型的雕塑,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在她身后焦急的喊了一声:“姐!” 安然这才扬起晕眩的头,放下手向后面看去。 见到来人,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就那么看着,然后一颗一颗的泪珠掉落下来。 安远急忙将她扶起来,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安然擦拭着。 “姐,你别哭,还有我在呢。” “小远......” 安远那劝慰的话落入安然的耳里,却没起到本来的作用,反倒成为了一剂强劲的催化剂,让她的情绪更为汹涌。 .... 安远昨天从独栋别墅那里离开后,并未回安宅,反而是去了荣安一趟,见了几个大股东,经过一阵商讨,对于颜明川隐藏的目的,终于被摆放在了台面上。 安远看着几个叔叔焦急的争论、担忧,却始终也拿不出一个可靠的方案。 他们好像发现的太迟了。 颜明川的步伐推得太稳,现在就差最后一颗落子,就能把荣安收入囊中。 现在颜明川仗着安书志撑腰,在荣安内部独断专行,而且公司里面也不是所有人都反对他。 隔行如隔山,很多人都还看不懂颜明川的操作,只是随波逐流。 至少,安书志的那些死忠们,大部分都看在面子上全力支持他。 两方所持有的股份,颜明川还要隐隐压过他们一头。 就算临时召开股东大会,这段扯皮的时间也完全够了。 今天是周一了。 离周五很近了。 颜明川手下办事的人基本上都是从盛景带过来的,想从这方面下手也很困难。 常规手段夺回荣安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大家各执己见,纷纷说着自己的看法。 虽说争得脸红脖子粗,可直到天明也没提出什么有建议的东西。 为了不让颜明川察觉到什么异样,到了点,只休息了一小会的安远还是打起精神来上班。 只是,争吵中,有人不经意的提了一嘴:“主要是颜明川每天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边,如果他能够消停那么几天,没了主心骨,我们完全能够把话语权从他带来的那些人手上夺回来。” 很奇怪,整个上午,这句话都盘旋在安远的耳边。 似乎...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第106章 做空 有人关心,安然顿时失了力气,差点一头栽倒在安远身上,好险才让安远扶住。 见姐姐憔悴无助的样子,安远扶着她在休息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急匆匆的跑回去。 不多时,他便开着车从车库出来,疾驰着停在安然面前的马路上。 麻利的下车,安远搀着安然上车:“姐,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歇一歇。” 也不管安然同不同意,将她带上副驾驶后再递过去一瓶水,安远就直接开动了汽车。 手孱弱的连扭开瓶盖的力气都没有,安然抬起头,有气无力的叫着:“别回去,我要去医院。” 她还没见到夕月呢。 安远捏紧了方向盘上的手,没有回答,但车行驶的方向,却完全不是去医院的方向。 那是回安宅的路。 见安远没有理会自己的要求,安然又重述了一遍,还补充道:“夕月在那里,我要过去。” 沉默了一会,安远停下车,转过身来把安然手中的矿泉水拧开,再交到她手上,才看着一脸坚毅的安然说道:“姐,你这样子过去见夕月,不是让颜明川看你的笑话吗?他怎么会这么简单的把夕月交给你?” 安然怔怔的看着弟弟,他的话,好难理解。 “你...什么..意思?” 安远叹了口气,把身体转过去坐好,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我昨晚听到你们的对话了,虽然是巧合,但我听得很完整,从头到尾。” 安然低头不语,握着水瓶的手下意识用力,冰冷的水受到挤压从瓶口漫出来,浇在她同样冰凉的身上,可她完全感受不到那份寒意 只是断断续续的问:“你...告诉..爸妈了?” 安然不敢想象,如果弟弟把昨晚她和颜明川说话的内容告诉了父母,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爸爸现在需要静养的,这也是她为什么答应颜明川过段时间再离婚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离了婚之后她想让消息封锁一会儿,等到父亲身体好转些再说。 虽然心里有怨恨,但那毕竟是父亲。ωωw..net 她装的太像了,骗过了所有人,如果真相暴露出来,那...... 安然脸上的惊惶,让安远心里像是被狠狠划拉了一刀。 他闷闷的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手上动作继续开着车,他降下车窗,让风能吹进来:“反正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姐,你放心,我会帮你去争夕月的。” 昨晚的对话里,没有提到夕月,但安远从姐姐今天的样子能看出来,颜明川一定是把夕月带走了,还没有经过姐姐的同意,不然的话,她不会这么失魂落魄的。 安然捧着水小口小口的喝着,然后靠在座位上,看着外面。 眼睛肿胀的有些疼痛,外面的车流来来晃晃,映得她头很晕。 伸出手把缭乱的发丝拢在耳后,安然轻轻闭上眼,说了一个地址。 “别回去,送我去这里。” 那是她租住的公寓的地方。 安远一言不发,但搭在方向盘上面的双手却动了起来,掉了个头然后朝着安然说的地址开去。 ... 到了公寓楼下,因为刚才在车上难得放松了一下,一天一夜的疲劳瞬间涌上来,当安然打开车门时,安然只有勉强还清醒的意识了。 “姐,你去休息会儿吧”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把帮安然提着的包放在桌子上,安远看着安然苍白泛着青的脸,担心的说。 安然顿了好一会儿才木然的点点头,现在她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 但她却并没有立马去卧室,而是在安远不解的眼光中拖着脚走向装着小白猫的笼子。 倒猫粮,喂水,动作虽然缓慢,但很用心。 看着奶糖优雅的吃饭的样子,安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张着口,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朝着安远点点头。 这才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回了房间。 安远看着满地都是和夕月有关的东西,那只小猫他也知道夕月非常喜爱,几次同他提起过,他能感觉到姐姐有多爱她。 可颜明川却蛮横的把夕月从姐姐身边夺走了! 他丝毫不管姐姐的死活! 他一直都是这样,蛮横的把姐姐从海子哥那里抢过来,让她生不如死。 姐姐原本可以很幸福的,海子哥是那么好的人。 恍惚间,他又能看见当初安然和沈如海带着他出去玩的时候,安然脸上那一点没有作假,洋溢着美好的微笑。 笑着的姐姐,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那个时候姐姐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的。 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么的真实,连带着给他近些年记忆里安然的笑脸上蒙上一层苦涩。 压得安远喘不过气来。 心里对颜明川的恨,更深了。 一切都是从他的出现开始,走向不可挽回的破碎。 真他妈是个烂人! 用力在胸口锤了一拳,安远呼出一口气,才把从心尖涌起的痛压下去。 他黯然着眼,准备离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房间里忽然有了动静。 “叮铃铃~~” 顺着声音的来源,安远走向安然桌上的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拿出来。 上面的来电没有备注,只是一串号码。 拿着手机,安远踌躇的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看来安然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手机还在不断的响着。 鬼使神差的,安远摁下通话键,把手机凑到耳边。 里面是冷冷的男人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安远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安然,你发的那些短信,什么意思?” 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意,略有一丝烟嗓的沙哑,但还算明朗的音色勾起安远很久的回忆。 他颤动着嘴唇念叨那个尘封多年的称呼:“海..子..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带着些试探问道:“....安远?” 有了回应,安远更是激动地无以复加:“对,是我,海子哥,你还记得我吗?” ....... 第107章 好巧啊.... 去见沈如海的路上,想起之前安然的念叨。 安远绕路去了一趟医院。 把车停在外面等了一会,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厅门口那里。 没有多久,就有他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颜明川带着夕月出来,身后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送他们出来,看起来年轻的很。 他们的关系显然不一般,哪有医生会送病人送这么远的。 更别说告别的时候那医生还倾身一直逗弄着夕月,很熟络的样子。 安远冷哼了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颜明川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够响的。 原来早就找好了下家。 牙咬的唇色泛白,他开车离去,赴沈如海的约。 ....... 根据沈如海所说的地点,安远开着车径直往城西的一片城中村那里开过去。 离市中心有些距离,路程差不多将近三十分钟。 随着他越开越远,直到深入城中村的内部,四周的景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完全就是一副小县城的模样,连那种脏乱差的街道都不差分毫,可也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在一间破旧的小旅馆前,安远确认了名字,这才下车走进去。 顺着房间号,上了三楼。 再次确认了地方没错后,安远吞了下口水,心脏彭彭的跳着,把手放在圆润的门把手上。 没有上锁,只是轻轻一扭,门就开了。 松开手,安远走进房间。 窗帘是拉着的,房间里有些阴暗,而背对着门的床沿上,坐着一个人。 好熟悉的背影。 安远张着嘴,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海子哥....” 坐着的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上面有僵硬的微笑。 “小远,好久不见。” ..... 赵夏买给沈如海的船票并不是回国的,可兜兜转转的,他却还是偷摸摸的回到了月江。 有着一定的时间差,他回来的消息现在应该还没有人知道。 当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沈如海的内心只有无尽的愤怒,离上次他风风光光的离开还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真是天差地别。 现在的他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丧家犬,一夜之间从云霄坠落。 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提是他沈如海了,向来不肯吃亏的。 他准备报复把他踩在烂泥的那两个贱人。 颜明川和安然。 特别是安然,竟然不知廉耻的帮着颜明川来算计自己。 只不过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计划,李成和张建强也指望不上,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了,只能潜身躲在这里,眼看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被颜明川知道他回来的消息的可能性越来愈大,沈如海却只能干着急。 正愁怎么动手呢,机会却自己找上来了。 之前那通电话,安远大致向他说明了一些情况,沈如海因此得知张建强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伪装还没有被揭穿。 沈如海看着眼前一脸青涩的安远,朝他招了招手,和善的说:“小远,是我,你别怕” “你..是...海子哥?” 安远看着眼前的人,脸很陌生,但声音确实是沈如海的声音。 沈如海点点头,用手拍了拍床,示意安远坐下。 坐下后,安远仍旧是带着疑惑打量身边的人。 “海子哥,你的变化好大,你的脸还有手都怎么了?” 靠的近了些,安远自然注意到了沈如海的左臂有些不正常。 “呵。”沈如海讪讪的笑了笑,努力举了一下左臂,抬起的,只是空荡荡的一截衣袖。 “这个,说来就有些话长了,小远,你知道的,因为你姐姐,颜明川和我有些过节...” 只是把之前对安然的说辞拿来稍微修改了一下,就足以让安远无条件的相信,这一切都是颜明川的手段。 安远目瞪口呆的听着沈如海的倾诉,忍不住握拳,气得浑身发抖:“只因为你给我姐打了个电话,颜明川就能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沈如海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海子哥,你能咽下去这口气?就让他逍遥法外?” 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安远见沈如海这幅颓废的样子,忍不住窜起身来钳住他的肩膀质问道。 沈如海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小远,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我只想赶快离开月江,离颜明川越远越好。” 沈如海惨笑着:“颜明川不会愿意看到我过得好的,现在明辉已经如他所愿破产了,我也失去了依仗,没有了继续和他斗下去的心气,是该走的时候了,今天和你见面,只是想告个别而已。” 他一副心死的模样,让安远一肚子的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颓然的松开手,安远无力的坐回原来的地方,垂着头,沈如海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房间里顿时没了声音,街上的喧闹声传进来,嘻嘻哈哈的甚是讽刺。 长久的寂静过后,沈如海拍拍安远的肩膀:“小远,回去吧,今天....” 话没说完,安远猛地转头盯着沈如海陌生的脸,哽咽着问:“你难道不管我姐了吗?她现在痛不欲生,哥,你不管她了吗?她一直都爱着你。” 沈如海看着安远带着血丝的眼:“我...我....” 那眼睛里的恳切和哀求几乎要浓烈的化为实物了,让沈如海不忍直视 他转过头去,轻声说:“我没有办法啊,小然,我何尝不想和小然在一起?但是....” 安远见他犹豫,急忙问:“海子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姐和那个人渣生了孩子了?” 他这话直接让沈如海手足无措,连忙摆手:“不不不,小然那是迫不得已我知道的,我怎么会嫌弃她,是我没能力把她从颜明川手里救出来,配不上她了,小远,我已经是个残废,废人了,哪里还敢奢望和她在一起。” “那你能接受那个孩子吗?” “...小远,这不是孩子的问题,是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对付颜明川了,那个孩子她也是小然的亲生孩子,如果小然愿意,我当然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海子哥,你有能力的,当年你就救过我姐一次,现在你照样能把我姐从颜明川那个人渣手里救出来。我会帮你的。” 安远一只手摁着自己的胸口,热切的盯着他,还好,只要沈如海还喜欢姐姐,那姐姐就还能得到救赎,她一定能焕发和很多年前一样的动人的微笑。 已经坐视姐姐沦落地狱五年了,这一次他一定要紧紧把握住这个机会。 他想让安然过得快乐一点。 “....但是颜明川不会让那个孩子离开的,我跟小然,终究是有缘无分。” “所以我们需要让他没有能力来抢夕月,把他打倒就行了。” “什么...意思?” 讲到正事,安远坐正身子:“海子哥,现在我们有打倒他的可能...” 他说着昨晚和几位叔叔讨论出来的一些看法:“....其实不是你的能力不行,之前的商战中,盛景确实是被你们差点逼死了,只不过他之前油嘴滑舌向我父亲讨来了荣安的控制权,割了荣安的肉来回血,你们这才会功亏一篑,但是你们给他造成的伤害,现在盛景都还没回过劲来,这些日子里,颜明川不断的把荣安揽下的工程变换成现金流投入到盛景,勉强维持着公司的运转,只要让他套不了现,盛景会自内而外自己崩溃的。” 对于他的说法,沈如海半信半疑,之前翻阅李成发过来的消息的时候,李成告诉他,这更像颜明川早就设下来的圈套。 但安远的说辞却截然不同,颜明川是靠着荣安帮持才勉强在商战中获胜的。 不过他当时把手上的事情全权交给赵夏代理,自己躲在一旁偷懒,说句实话,现在沈如海对自己破产的事情还有些恍惚呢,其中的过程更是只知道个大概。 他迟疑着问:“你父亲那么相信他,控制权都交给他了,难道我们还有能力阻止他套现吗?” 安远摇摇头:“我父亲虽然老糊涂了,但我几个叔叔还在,他们可没有被颜明川的花言巧语骗到,他们和我交了底,只要让颜明川有几天去不了公司也发不了指令,他们就能把控制权重新拿到董事会的手里,让颜明川的谋划失败。” 接着,安远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只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让颜明川消停几天,时间不多了,最晚到这个周五,他就能把荣安全部吃进肚子里。” 听了他的话,沈如海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把窗帘拉开,这里是二楼,小旅馆旁边是一家装修的还不错的台球厅,房间里听到的不绝于耳的喧闹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附近总是蹲着很多游手好闲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没钱进去打两杆,就站在外面看。 ....... 从医院回来,依旧是带着夕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夕月现在还是很高兴,爸爸可从来没有在上班的时候带着她到处玩这么久,脸上都是满满的笑。 之前出门的时候对杜洛书吩咐过,让他去买点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过来。 杜洛书很老实的买了一大堆,现在夕月坐在玩具堆里玩的不亦乐乎。 颜明川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嘴角却勾不起来。 从怀里掏出检查的结果,上面白纸黑字分明,没有手术,先天性心脏病就算平时调养的再好也就是勉强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身体的状况挣扎在一条线上波动。 耳边还想起林书怡的叮嘱:“还是那些老话,在没有手术之前,说什么也要让夕月一直保持那种轻松愉快的心情,情绪上尽量不要有什么负担就好....” 扶着额头,颜明川忽然很想给自己来一拳。 自己太冲动,太自私了。 心里有后悔的情绪开始蔓延。 ..... 加快速度处理完今天耽搁的公务,让杜洛书留在这里看好夕月,颜明川便匆匆动身前去了荣安视察主导的项目的进度。 临走前,他特意嘱咐杜洛书,将荣安抵押入股盛景的合同准备好,盘算着这两天把这件事加快落实下来。 时间很紧了,明辉已经开始清算资产了,上次卖掉荣安的一些项目,结果不是很好。 买进卖出,原来十几个亿的项目到手竟然缩水了近一成。 房产行业的风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刮起来了。 按照颜明川的估计,如果按照原来自己创业时那样,按部就班的就位设备,招募人员,到有利润进账,必然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但现在的条件似乎不允许他们慢慢来了,而且盛景经过和明辉的死斗,账面上也没剩下多少流动资金,而且他也不可能没有止境的往荣安调,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如果在这段空档期有什么变化的话.... 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荣安账上也没有什么闲钱,干脆以那些闲置的工程为抵押,入股盛景,这样不仅减少了荣安的维护费,也算能名正言顺的用盛景的分红去解燃眉之急。 第108章 ... 说声抱歉。 这本书的节奏好像出了点问题,可能是最近有点太心急了,有些地方完全是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 大家对前面几张的观感也不是太好,所以想了很久想的头很痛。 这样子写下去的话,之后的情节会很生硬。 而且现在剧情出现了一个bug,今天想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圆,硬着头皮写下去的话男主商人精明的人设就崩掉了,估计要从第100章那里开始改。 很抱歉,辜负了读者的期望,我这人总喜欢说话说的比较满,答应的事情没有办到,但是我是真的想用心去写这个故事,毕竟是在这个平台上写的比较久的第一本书,还是想尽量圆满点,别留什么遗憾,把当初准备动笔时的故事全部写出来。 想要寄托的东西也该写出来,现在这个状态不是很满意,男女主好像都成了没用的工具人。 如果顺着现在的章节写下去,之后的情节会有很多矛盾,不合理的地方,完全是为虐而虐了,和我的本意实在是有些出入。 当然这都是因为我个人原因造成的失误,今天写到一半发现了想死的心都有了,负罪感好重。. 很多地方都太僵硬了,这样的小说,真的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大家看。 我知道很多读者其实并不会去细看作者写的每一个字,大部分人看小说只是为了那几个爽点,其他的情节是不怎么关心的,但是我想尽力的让文章里的每一个字都带上感情,这也算是一种浪漫主义吧。ωωw..net 现在的剧情在一个很关键的点上,所以还是想尽力写好点的。 想让一切看起来合理一点,不要那么狗血。 今天也和隔壁作者百万年薪探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大改,因为是大情节整体改动,可能会要上四五天的时间。 一本书在番茄的作品库里面实在太渺小了,但同样有很多人支持这本书写下去,在此表示感谢大家的捧场,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辜负大家的期望,想给读者带来质量很能打的作品。 也向各位说声抱歉,一直以来陪伴我的那些读者们。 “椿树”、“家有刀片厂”、“爱吃穿衣花生米的熔凯”、“石梯的狄如燕”、“星止月静”、“reson05”、“me101”、“拼凑的断音”、“番茄我儿”。“无声日”、“看书看书看看看看”...... 大家明明花了钱和时间,但我身为作者,却没办法很好的回应,这也是我本身的不足导致的。 嗯,就这样吧,不管结果怎么样,大家想说什么,我都会把这本书好好写完的,会把我曾经想了很久的那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写出来,这几天我都会尽力去改前面的章节,抱歉了各位。 抱歉,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109章 过度篇1 交换信物后,就可以开始用餐了。 颜明川没动筷子,也没把口罩摘下来,只是撑着头看着夕月吃饭。 席间,顾城过来找他,见他实在是没有精神,便劝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颜明川有些迟疑,现在正是要紧的关头,落下手上的这些工作让他有些不放心。 但是还是架不住顾城变得有些强硬的态度,他拍着胸脯保证,现在自己腾出手来了,还有杜洛书一起,在他养病这段时间里打理公司还是没问题的。 ..... 散场后,顾城同长辈们打了个招呼,便送着明显有些晕晕乎乎的颜明川去了医院。 安然拉着夕月,看着他上车,本想跟上,但颜明川却没让她来,只是让带着夕月好好回去就行。 最近医院里得了病的小孩子多得很,还是尽量别让夕月过去。 夕月眼巴巴的看着顾城驾着车疾驰而去。 拉着安然的小手都捏紧了一点。 顾城走了,留下苏晓晴在这里,两家的长辈可都还在,苏晓晴自然是要去招呼住行的,也没什么富裕的时间同安然聊天。 心情有些沉重,安然抱着夕月走到车边上,让她坐上副驾驶,自己正准备绕着去开另一侧的车门,带夕月回家。ωωw..net 不料,此时,却有人叫住了她。 是安远。 他喊了一声,然后迈着急促的步伐过来。 他也是受邀来参加顾城的订婚的,之前在礼堂的时候,安然已经看见他了。 只不过,她不想和他打招呼。 停住脚步,安然看着一旁的柱子,淡漠的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还是他们自咖啡店那天后第一次见面,平复了几天情绪,安然的心又冷静下来了。 安远看着姐姐,嘴唇蠕动了几下,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夕月正从车窗探出头往这边看。 “舅舅好!” 夕月见到他,很乖的喊了一声。 安远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勉强,然后闷头拉着安然的手往停车场外面走,直到在确认夕月应该听不见的地方才停下来。 安然冷着脸,不说话。 安远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低头踌躇着开口:“姐,我现在有海子哥的消息了。” 安然浑身颤了一下,但还是倔强的偏着头:“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管这些吗?上次我已经对你讲的很清楚了。” “我见到他了,他在月江。” ..... 片刻后,安远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白色的小轿车调头驶离,夕月坐在副驾驶朝他挥手,安远抬起手回应,放下手后,他捏着手里那张硬卡片。 是一张银行卡。 姐姐不愿意见他,即便自己已经说的那么通彻了,表明了沈如海想要见她的意愿,安远本以为姐姐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和沈如海聊过之后,结合张建强之前给他看的那些东西,他更加清楚了,之前几年姐姐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天对着仇人卖笑,装作恩爱的夫妻,沉沦在这地狱里太久了。 “把这张卡交给他,密码他知道,但你也要告诉他,算是还我欠他的,我们不会再相见。” 安然刚才红着眼圈对他说的,充满哀怨的话还很清晰。 但安远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从姐姐的反应来看,她的心里明显还有他。 是为了夕月吗? ...... “妈妈,你哭了吗?” 回家的路上,安然麻木着一张脸开车,车内很安静,夕月不解的看着她的脸,上面有泪痕,禁不住好奇心,她弱弱的发问。 “没有....”察觉到失态,安然连忙抬起手将脸擦了一遍,抽抽鼻子:...刚才好像有一粒沙子被风吹进眼睛里了.... 夕月哦了一声,车窗是关着的。 她低头扯了扯自己的方巾,摇头晃脑,最终没说什么,反而是开心的聊起来今天宴席上哪道菜最好吃。 到家还只是下午三点多的样子,让张妈陪着夕月在客厅玩,她自己则是心神疲惫的进了房间,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刚侧身在床上躺下,门就被敲响了,安然起身打开门,夕月就像一条泥鳅一样从门缝钻了进来。 怀里抱着奶糖。 她甜甜的笑着,脸上带着期待,把怀里的小猫举到安然面前:“妈妈,我们和奶糖玩吧。” 安然看着女儿可爱的撒娇模样,不忍心拒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悲伤的情绪压下,强撑起笑脸。 “好啊。” ..... 和孩子待在一起,听着她清脆的笑声,时间仿佛过的很快,好像离回来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张妈就来敲门了,说是晚饭做好了。 安然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玩具,同时轻声嘱咐女儿:“把奶糖放回去吧,先去吃饭,吃完饭再玩。” 夕月应了一声,低着头帮着收拾,忽然,她问:“妈妈,今天爸爸会从医院回来吗?夕月好久没有和爸爸一起吃晚餐了。” 其实她说的好久,也只不过一个星期而已,但小孩子的牵挂总是最重的,何况夕月这么粘爸爸。 “这....”安然迷茫的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那妈妈能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爸爸啊?就说夕月想他了。” 夕月把手上的玩具放进柜子里,抱起奶糖转过身,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安然。 现在的安然,本来不想听到颜明川的名字,却又实在抵抗不了这样诚恳又可爱的眼神,吐了口气,嗔怪似的点点夕月的小鼻子。 拿起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有什么事?” .... 医院里,颜明川半躺在病床上,大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皱着眉浏览着一个个要交接给顾城的工作。 他患的是肺炎,拖了这几天程度有些严重,医生建议的是住院治疗。 顾城给他安排了单人病房,颜明川虽说有点不情愿,但也只能住下。 天色已晚,病房里没开灯,颜明川也不在乎这个,只是飞速的处理着工作,吊了几瓶水之后脑袋清醒了一些。 正忙着呢,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看着上面的人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刚拉着嗓子问了句话,病房的门开了,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刺眼的雪白在那一瞬间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林书怡轻轻把门掩上,然后神秘兮兮的把手里提着的东西给病床上的颜明川看了看。 “楼下的这家卤肉饭挺好吃的,帮你买了份。” ....... 第110章 过度篇2 林书怡顺手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见颜明川还在工作,不禁皱了皱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这么拼命了,钱是赚不完的,好好养病才行。” 她身上穿着便服,应该是下班了。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实在不是很好闻。 颜明川垂眸,将才说了一句话的手机放下,搭在电脑上的打着针的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面板上,将整个手机盖住,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摇摇头:“学姐,这不是钱的问题。我...” 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明川,顾城和我说过,你的压力很大,我知道,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看看,本来是个小感冒,硬生生拖成了肺炎,要不是顾城架着你过来,估计你还想继续拖下去吧?” 将东西放下后,林书怡顺势在床边的陪护椅子上坐下来,带着点语重心长的话语和当初他们一起在茶馆打工的时候好像。 那个时候,她总逮着他时不时趁没客人的时候翘班跑到外面抽烟的事情一顿说教。 林书怡忽然探出手来,颜明川还来不及反应,一只带着些许暖意,温润的手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都挂了快三个小时的水了,还没退烧呢。” 她看着颜明川带着几分病态美的脸,眼底闪烁了几下,却只是故作轻松的说了些朋友之间关心的话语。 “就这几天有些忙,平时不是这样的,顺其自然,总会过去的。” 颜明川笑笑,跳过话题,对于自己平时工作他实在是不想谈什么。 “你这人性子还是那么倔强,唉。” 林书怡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收回了手,然后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我刚才在护士站看过了,打完这瓶药就没了,到时候你把饭吃了,好好睡一觉。” 颜明川点点头,道了声谢。 走出房门的时候,林书怡顿了一下,仿佛是想起来些什么,又回头提了一嘴:“前几天我归类病例的时候,看到肝病科转过来一个病人,是从你老家那边医院接收过来的,和你一个姓,名字有些忘记了,该不会是你的亲戚吧?毕竟你这个姓还挺少见的。” 颜明川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有个想法浮现,但表面上只是神色如常的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林书怡离开,那扇白色的门重新关上。 把手挪开,看了眼手机,通话还在进行中。 凑到耳边,只有静静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 那边的呼吸声停滞了一下,然后缓缓答:“嗯,没什么....”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夕月想问你今晚会不会回家,她...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颜明川抬头看了眼仍然在滴落的药水,声音低沉嘶哑:“估计这两天要住院,回不来。” “嗯,那好,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们了。” 得了他的答复,安然干净利落的挂断了电话,颜明川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让他只能作罢。 怅然的放下手,他恍惚了一会,而后又低头在手机上查找着什么。 春节时,他给颜廷云留下的那张卡,在之后这段日子里没有短信通知。 ..... 几大瓶药水好不容易输完,护士过来收走吊针,颜明川倚在床上按着针口处的棉花块,眼睛看着电脑屏幕。 今天的工作应该告一段落了。 从早上开始除了喝了几口水就没吃东西了,宴会上也一直戴着口罩没敢摘下来过。 将整理好的这些文件发给顾城,将电脑收起,他下床坐在椅子上,拎过林书怡放在床头柜的盒饭。 外面是一层保温袋,将盒饭取出来,还包裹着锡纸,入手还是暖暖的感觉。 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一打开香气就飘散出来了, 只是,说是卤肉饭,其实里面基本上都是青菜,只是浇了一层卤汁,带着点零星的肉粒。 还在生病呢,吃点清淡的为好,颜明川向来对口味没有什么要求,能吃就行。 其实感冒的时候,东西入口基本都是苦的,这也是颜明川这几天没有胃口的原因之一,但这份饭中,青菜的鲜甜和卤汁厚重的调味却很好的将口中泛起的苦意压下去了。 该说是恰到好处,既不会太单调没有食欲,也不会太重口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吃过饭之后,看了看表,已经是快八点钟了,带病的身体有些慵懒,今天早上好悬都没按时起床,颜明川本想上床睡觉了,但心里面总是有个猜测。 最后还是披上衣服,去了护士站。 很有礼貌的询问护士能不能用科室的电脑看看病历,想找个人,作为病人,他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 但护士大多都是年轻女孩,面对颜明川这样长得漂亮又有礼貌,风度爆表的男人,哪有分毫的抵抗力,再加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几个值班护士几乎是抢着答应的。 说出林书怡告诉他的那些信息,找起来很容易,颜明川只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结果便找到了。 护士们招呼着让他过去确认。 当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颜明川心里叹了口气。 “颜廷云,男,56岁、酒精性肝硬化失代偿期。” 用黄色标注的重症患者,很显眼。 他一一向护士道了谢,然后在一群小女孩红着脸,结结巴巴的的话语和放光的眼神中走回病房。 只是浅短的待了一会,他就又出来了。 身上的衣装已经穿戴整齐,乘着电梯上了几层楼。 肝病科的过道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像是烂苹果和臭鸡蛋混合起来产生的味道,颜明川黯然了眼。 顺着房号他找过去,然后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里面有人讲话和电视节目的声音,让脸上的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后他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有三张病床,上面都躺着病人,靠近门这边的两张,床位上都有陪护在服侍,应该是病人的家属,有一家在喂病人吃饭,有一家陪着病人聊着天。 颜廷云缩在最里面的床铺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抿着嘴一言不发。 当看到颜明川进来后,他望过来,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颜明川径直走过去,扫了一眼,颜廷云还在挂水,他床头柜上除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子,什么也没有,相比其余两家柜子上的营养品和牛奶都放满了。 脸上是冷漠,他说:“听说你住院了,今天正好在这边,过来看看你。” 第111章 过度篇3 吊完水之后已经退烧了,但颜明川还是戴着口罩。 将床底的凳子拉出来,他坐下。 颜廷云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手足无措。 淡淡的,颜明川出声:“酒精性肝硬化失代偿期,颜廷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他盯着他的眼睛:“你应该很难活过五年了。” 这番无情的话引来了病房里其他人的侧目,还是第一次见到来探病的人讲这种话。 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颜廷云脸色蜡黄,颤栗着嘴唇,好半天只哆嗦出来一句话:“颜明川,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这么哑。” 在口罩下,颜明川咬牙,他皱起好看的眉头:“不关你的事,不要在我这里装模作样!” 见他忽然生气,颜廷云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而后低头不再言语。 哪里还有当年那个人高马大的样子,岁月变迁,他已经是一个瘦削苍老到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老头了。 将躁动的情绪压下来,颜明川同样也沉默了,他盯着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药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着看着,眼里就起雾了,头发已经留到眉骨处了,肯定是头发刺激眼睛才会这样的,他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时间流逝,药瓶里的药水滴完,颜明川回过神来,还是按了铃喊来护士。 拔掉针后,颜廷云一言不发的下床,去了卫生间,然后又佝偻着身子进来,艰难的伸出手拿到床头柜上那个一次性杯子出了病房。ωωw..net 他离开后,颜明川注意到床头有一沓叠起来的A4纸,他迟疑着,还是拿起来看了。 医药费账单,从上面可以看出来,颜廷云大概是一个星期前转入这家医院的。 他只有刚入院的时候交了两千块钱,现在账上欠着近七千。 颜明川有很多疑问,他向邻近床位的人问了一下,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 护士天天过来催账,而且,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没见到颜廷云吃东西了。 不是吃不下,而是没有钱。 颜明川伸手扶额,捏着纸张的手在颤抖,头好像又有点晕了,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将最新的一张账单折好放进外衣口袋里。 颜廷云还没回来,颜明川出门去看情况,在热水间的角落里找到他。 颜廷云正一杯一杯的接着热水喝下去,喝的很急,来不及喝下去的水顺着嘴角流下,本来就因为肝病导致的腹水而略有鼓胀的腹部越发膨起。 “就算那张卡你用不了,之前的生活费我也一分不少的给你了,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这才几天,十万块你用的这么快?” 只有热水器嗡嗡工作声音的热水间里响起冷冷的声音,嘶哑,情绪压抑的紧。 颜廷云一惊,手里的杯子惶然掉落,转过身来时,颜明川已经背靠着墙,站在他身前了。 “我....我....我只是...口渴了.,颜明川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他慌忙擦了擦嘴,但病服前襟湿了好大一块,又怎么能遮盖得住? “是吗?刚灌了那么多瓶药,你喝的可真够多的,估摸着有二斤了吧,你还真他妈把水当酒喝是吧?” 颜明川嗤笑,从衣袋里掏出那张欠费七千的账单,抖开,几乎要贴到颜廷云脑门上了。 “这是什么?十万块钱在哪里?” 这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颜廷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无措,但他低下头去,再度看向颜明川的时候,眼里又是颜明川很熟悉的那种嫌弃加厌恶的眼神。 他从小看到大的那种。 “关你屁事,钱给了老子,老子怎么用是老子的事情,你还想要什么说法?” 说这话的时候,颜廷云尽力直起腰,将佝偻的背伸直,他比颜明川要高出一个头,只是他竭尽全力想表现出来父亲的威严在颜明川看来简直是白痴一样的行为。 冷冷的和他对视将近一分钟,颜明川点点头,转身就走。 颜廷云目视着他离开,皮鞋踩在地上的闷响逐渐消失不见,这时候他挺直的背重新蜷缩下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捡起杯子,又逼着自己喝下去几杯水,颜廷云这才拖着一肚子的负担晃晃荡荡回到病房。 床沿边上,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 颜廷云僵硬着一张老脸,回到床上躺下,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电视。 只是颜明川这么一来,这可引起了旁边病友们的兴趣,颜廷云一直都是一个人,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大家都以为这是个孤寡老人呢,心里都在暗暗的嘀咕他。 谁能想到,今天会有这么一个人来看他,其中有识货的,可是看出来颜明川一身行头全都价值不菲。 几万块的衣服,几十万的表,估计来头可不小。 这种反差异常的情况自然是勾起了他人的兴趣。 试探着,终究是有人开了口:“老哥,刚才那人和你什么关系啊?” 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颜廷云回过神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那好事者继续追问:“是你的儿子吗?” 应该....算是吧,颜明川现在不在,他可以承认一下的,这样想着,颜廷云迟疑着点点头。 “嗨,那你这儿子也太不孝了,我看他倒是完全不关心你啊,老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受难,他还对你恶声恶语,啧啧啧....” 完全是一副说风凉话的样子。 这也引来了其他人的共鸣。 “是啊,穿着打扮那么有钱,自己的老父亲连饭都吃不上了。” “人一有钱了就六亲不认,这话倒是真的。” “....” 这些话落入颜廷云的耳朵里,让他脸色铁青,而那些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终于,在那些不绝于耳的叽叽喳喳议论之下,颜廷云猛地坐起身来,怒目看着眼前故作姿态居高临下的这些人,大声叫骂。 “他妈的你们算老几?老子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子,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叫?再他妈让老子听见你们说明川的坏话,老子他妈揍死你们!” 第112章 过度篇4 公历二月底的月亮,是一轮满月。 呼吸科的住院部设在三楼,不高也不低。 颜明川的病房在最里面,这里很清静,有些闷,他将窗子拨开一掌宽的距离,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楼外有一株挺拔的雪松,高度几乎与他的窗户持平。 他觉得今晚景色还不错,便拍了一些照片,又不知道该发给谁看,干脆存起来回去和女儿吹嘘。 和着温水服下几片药,把灯关掉之后,就能看到雪松针状的叶子在月光下粼粼的闪光,被风吹着沙沙的声音很能让人平静下来。 就让窗户这么开着。颜明川扯着被子盖上,缩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的侧身看着越过床洒在地上冷白的月光,呼吸很浅,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药物的副作用涌上来,很快他就睡着了。 ..... 一整个晚上,别墅里都没什么气氛,安然挂断电话后就下楼去了餐厅,夕月在等着。 得知颜明川今晚回不来,夕月的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落。 她太想他了,安然也一阵恍惚。 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又像往常那样招呼着女儿吃饭。 晚上,等到夕月睡着以后,安然从床上起来,颜明川自从感冒后就没有在一个房间睡过了,但以往他都能回来,晚上还能听到他若有若无的咳嗽声,表明他在这里。 很小心的注意着不弄出声响,她赤着脚走到阳台上,在躺椅上坐下,手里捏着手机。 夜景很美,辉星皓月,配合着霓虹闪烁的城市,是难得见到的,这还是因为最近下雨,空气中的灰尘被洗去了不少。 今夜,肯定有很多赏月的人。 睡不着,好几次亮起屏幕,却又很快熄灭,最后还是把手机丢在一旁。 反正林书怡在那边,她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去说些什么。 只是心情依然不大好,安然干脆扭头回房间里取来了平板,对着眼前的夜色一笔一笔的描摹下来。 ...... 第二天,颜廷云一早醒来,刚上了个厕所回来,想趁着早上这段空隙去再喝点水,肚子已经饿的咕噜咕噜叫了,算起来已经快整整两天两夜没吃什么东西了。 他手里可以用在自己身上的钱基本上都用完了,目前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状态。 反正烂命一条,治不了实在就别治了,回去拖一拖,不喝酒的话,理论上应该能挺到过年。 昨晚上的破口大骂让他和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关系闹得很僵,都不说话,只是目光很冷,看着他这个不可理喻的人。 颜廷云视若不见,拿起杯子正欲出门,门却忽然打开,颜廷云差点迎面撞上。 进来的是一名中年女人,见差点不小心撞到人,慌忙低头道歉。 颜廷云本想发作,但碍于人家那么懂礼貌,也就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中年女人舒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见到颜廷云的脸时,怔了一下,然后脸上立马露出职业化的笑容。 “请问,您是颜廷云先生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颜廷云先生,我是医院方面派来照顾您的看护,请您放心,我们是专门干这一行的,很有水平的。” “医院...派来...的?” “是的。” 颜廷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 周日一天的时间里,颜明川依旧待在医院里,从昨天的月亮来看,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将剩余的那些文件批注之后,时间刚过十一点钟,他合上电脑,难得有点惬意的时光。 踌躇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和安然客套两句后,电话就到了夕月手上,听见她在电话里甜甜的叫爸爸,春光明媚,那些笼罩在他心头上的阴霾全部被驱散开来,颜明川的心情也特别好。 满是压力的生活中唯一充满光芒的慰藉,他的一切都可以为了她。 只是当夕月提出想来看望他的时候,被颜明川阻止了,面对女儿的失落,他赶紧保证会早点回家,这才让他的小公主又开心起来。 安然撑着脸坐在沙发上,眼睛木木的看着趴在沙发上手指一个劲戳着奶糖的肚子,对着电话那头撒娇的女儿,她清脆的笑声敲击在心里。 她伸手把女儿身上粘上的猫毛拿下来,动作轻柔又迟缓。 知道是颜明川打过来的电话之后,夕月就一个劲的往自己身边凑。 她也能听到颜明川很温柔,满是宠溺的声音。 听起来他的身体好了些,没有之前那样嘶哑了。 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很礼貌,又很陌生。 他们现在是熟悉的陌生人,相敬如宾。 第113章 起名字好烦 接手颜明川工作的第一天,顾城就见识到了什么是“地狱”。 那些以前一直送到颜明川办公室的文件现在大部分都堆在了他的桌子上。 为了方便办公,他在自己办公室里給杜洛书添了一张桌子,面对面,但坐下来后两个人谁也看不见对方。 他们处理文件的速度本来就比不上颜明川,捱了一天后,摞起来待处理的文件已经让人心生畏惧了。 电脑里颜明川传过来的文件细心做了批注,处理起来不是那么麻烦。 其实这也算他在手把手的教他们了,这些都是盛景最核心的部分,以前是由颜明川独自负责的。 只不过面前这些纸质的可是需要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得看过去,马虎不得。 顾城和杜洛书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盛景危机的那段日子,不,还要更艰难一点。 之前那时候只需要动动嘴皮劝导劝导就行了,现在可是要动脑子的。 纵使他们有经验,也对这庞大的工作量感到绝望。 休息的时候,顾城愤恨的吃了两大碗。 但是他的斗志反而更加顽强了,好友现在生着病,他一定要为他分担的,这才叫兄弟。 颜明川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和杜洛书对视一眼。 然后告诉他,公司的运转很好,他安心养病就行。 顾城虽然是这么说,但颜明川并不打算在医院里待多久,盛景的事情是托付出去了,可荣安的事情还存在手上呢,这方面还是要他亲力亲为,那边的水很深,顾城过去压不住那群老头子。 之前给出去的那两份合同也差不多到了该签约的时候了,可是安书志那边却还没有个答复,想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拨过去都是在通话中。 一次还好,但之后连续几次都是这样。 不对劲,怀着一丝疑虑他又拨通了那边下属的电话去询问工程进度,虽然下属说并没有什么异样,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但颜明川莫名的心里很不安。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 “妈妈,这个叔叔你认识吗?” 星期一的早晨,幼儿园门口,夕月背着小书包,手被安然牵着,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在她们跟前的叔叔,一边打量着,一边脆生生的问安然。 这个叔叔人好高啊,就是脸看起来好奇怪,虽然跟爸爸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也是一张好看的脸了,只是夕月怎么看怎么违和,那双眼睛很奇怪,和其他五官完全不搭。 还有,这个叔叔好像只有一只手,看起来怪吓人的。 安然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反倒是沈如海笑眯眯的蹲下身来,伸出手抚上夕月的头,夕月不怎么怕生,见妈妈不阻止也就让他摸摸。 “小然,这是你的孩子?很可爱,也很乖啊。” 抬起头,沈如海像聊家常那样夸赞着。 “叔叔,我没见过你呢。” “那肯定了,叔叔是你妈妈很多年前的朋友了,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沈如海脸上带着一丝追忆,咧开嘴笑着说。 “是这样的吗?” 夕月抬起头来,拉了拉安然的手,安然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神色复杂的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俯身把女儿抱起来,埋头往接待孩子的老师那里去。 沈如海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浅笑着朝着脑袋趴在安然肩膀上的夕月挥手示意,夕月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他看着安然将夕月交给老师,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放在夕月衣兜里,弯腰对着夕月叮嘱什么。 靠近,他能听见。 “....今天的糖,别一下子全吃完,对牙齿伤害很大的.....” 沈如海站在安然背后,看着她细心碎碎念的样子,脸色有些阴暗。 目送着夕月进去了,他才缓缓开口:“小然,夕月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们挺有眼缘的。” 语气很轻松,仿佛只是在聊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安然直起腰,却仍旧是背对着他,低着头:“嗯,夕月....很好的...” 沈如海忽然牵过安然的手,拉着她到了远处的林荫下,安然失神,踉跄着脚步。 转过身来,她和沈如海四目相对。 “对不起。” 沈如海低头向她道歉:“我不该质疑你,当时我...急火攻心了,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小远都和我说明白其中的缘故了,对不起。” 他在为之前逃难时候发过来的短信致歉。 安然咬着嘴角,指甲在手心刻出深深的烙印,摇摇头,她只是有气无力的说:“我应该说过,我不想见你,我们有缘无分,你为什么还要来?” “五年前我承诺过,会回来带你走...”沈如海看着安然的眼睛,说起过去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第五年了。” “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我们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月江。” 他上前一步,想去抱她,可安然惶恐的向后退了一步,让他的手落空。 她使劲压着自己的心口,蹲下身去,把头埋在膝盖里。 “可现在和五年前不同了,我以为....我以为时间不会改变什么,一切都会在原地踏步,到时候我们都是原来的我们....”安然仰起脸,眼角已然湿润:“...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的,当初的诺言我不得不背弃了,对不起.....” 沈如海哑然,他的预想中的画面不是这样的。 “小然,你果然爱上他了,但是你还记得他对我都做过什么事吗?你怎么能爱上他?你看看,这条断手,这张脸,这幅落魄的样子,哪一个不是因为他?难道时间就能让你对他产生爱意,那我们之前又算什么?笑话吗?他不止伤害了我,也伤害更是欺骗了你,难道你都不在乎?你应该始终和我站在一起的!” “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眼睛里的泪汹涌流下,安然轻声问。 在夕月哭的时候,她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第114章 应该算是变故 “小然”这个独特的称呼,应该湮灭在记忆的海里面。 她已经尽力去避免和他见面了,可是为什么他要来见她。 沈如海垂眸,低声问:“那我们呢?结束了吗?小然,我爱你,从未改变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孩子当成我自己的。” 他的恳切卑微而又诚挚,可安然只是绷着脸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 她颤声道:“别说了,我该走了,你也早点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呆在月江了。” 沈如海无言的看着她,然后从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交在安然的手心中。 是一张银行卡,准确的来说,是之前她托安远交给他的那张。 “既然要断的干净,那我不该拿这个。” 收回手,他脸上有勉强的微笑,安然低头看着舒展的掌心里那张轻薄沉重的卡片,这张卡的资金变动是没有短信提示的,里面有她不愿去看数额的钱,但很多。 “卡里有一千三百多万,我不想拿这份钱。” 还是第一次确切的知道这里面的钱有多少,安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拿着这笔钱...你可以去远方过很好的生活....这样..我的心里也会好受点...” 沈如海冷笑了一声,脸上的笑收敛不见,他摇摇头:“小然,你这是在侮辱我,我知道的,就算靠你画画,绝对赚不来这么多的钱,这笔钱还是颜明川的,是你偷来的,我不愿意用。” 合上眼,他的眼角有泪:“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拿着颜明川的钱苟且偷生,我沈如海还不至于这么没种。” ....... 等到沈如海走后,今天明明天气还好的,她穿的也够多,可安然手脚冰凉,身体都没了知觉,她最丑陋,最不堪见人的那一面终于被别人知道了,这个人还是沈如海。 身边行人的交谈声,甚至是那些花草树木被风吹动的声音,都好像在嘲笑、鄙视她。 仰头,天上的云已经积了好多,一团一团的像洁白的棉花分撒到天幕上,太阳半遮半掩的躲在里面,但还是好刺眼。 她真的是见不得光的人。 裹紧了衣服,寒意并未减轻多少,她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车明明就停在不远处,但她的脚就像灌了铅似的,路太长了。 她回到车边的时候,安远正蹲在旁边抽烟。 见安然慢吞吞的苍白着脸过来,安远丢掉手里的烟头,急忙上前,往她的身后看了一下,只能看到沈如海一个远远的背影了。 回过神来,他焦急的问安然:“姐,你和海子哥谈的怎么样?” 安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的安远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没有说什么,安然疲惫的打开车门,就要坐进去,安远赶紧拉住她:“姐,对不起,我事先应该和你商量的,但我没办法,实在是没有时间了,” 他认真的看着安然:“荣安已经危在旦夕了。” 颜明川在医院待了两天,没有去公司,简直是天赐良机。 顾城忙得焦头烂额,除了桌上那些文件,他根本没心思管其他的事情。 安远也因此能从盛景溜出来,要是颜明川在公司的话,他是断然不敢这样做的,那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除去安书志的那些死忠,向叔叔趁着这段时间和大部分持股人都谈过了,他那套完美的说辞加上安远的佐证动摇了不少人的心思,颜明川不在,也看不出他们的花样来。 本来颜明川在荣安这么一顿折腾,好多人心里早就有了怨言。 现在支持他们的股份只和支持父亲的差着四五个点了,只要再有些时间,他们众志成城,必定能把话语权夺回来,将荣安救出来,可明天就是要签合同的日子,到时候颜明川只要去问过父亲,便会知道问题出在了他这里,那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有了计划,但在行动之前,安远希望姐姐最好还是离开,别卷进来。 没有达成目的,颜明川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 吊完今天的药水之后,身体已经舒服了很多,颜明川想到明天就是要签合同的日子了,可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心里没来由的焦躁。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预订的方向发展,可他的心静不下来。 吃过饭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不管是看书还是看新闻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今天一天都没有发烧,咳嗽也好了很多,似乎也没有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的必要了。 顾城那边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了,隔着电话他都能听出顾城已经半死不活了,也有几天没见到女儿了。 看了眼表,将近八点,如果现在回家的话应该还能陪女儿看一集动画片。 想给女儿一个惊喜,他没打电话回去,现在是周一,夕月肯定在家的。 想到就行动,颜明川利索的换掉病号服,穿戴整齐,然后同护士站打了个招呼。 来的时候是顾城送他来的,回去便就只有自己打车了。 他在医院门前的马路边上刚刚站好,正准备伸手招呼的士。 却就有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缓缓启动,来到他的身边。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墨镜招呼了一声:“诶,走不走?” 颜明川有些意外,运气不错,也就干脆上了车:“商业西路独栋别墅区。” 第115章 错误 夕月晚上放学的时候,安然来接她,但是回去的方向,却不是别墅的方向。 他们去了安家,宋青婉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意外,安然只是敷衍的找了个借口,也就糊弄过去了。 因为夕月来了,今天的晚饭做的挺丰盛的,安远没有回来,安书志发了几句牢骚,这小子最近天天不见人影,宋青婉自然得为儿子开脱几句。 很平和的家常氛围,安然却木然的拿着筷子,动作很少。 “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颜明川与外界隔绝几天,直到我们将荣安抢回来。” 脑海里,安远坚毅的面孔和不带一丝温度的话一直在盘旋。 她不知道弟弟要用什么办法,但.... 她该怎么做? 他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还有谁? 安远只是让她赶紧从颜明川身边离开,这回是彻底的翻脸,可想而知,颜明川的计划破产,唾手而得的荣安长翅膀跑了,他们顶多能把他关上几天,他回来后该有多气,可....ωωw..net 袖子被拉了拉,碗里多了些菜,安然茫然的转过头,夕月的手刚缩回去。 她高兴的笑着:“妈妈,今天的炸丸子很好吃。” 宋青婉连忙摸摸夕月的头:“夕月好能干!都会给妈妈夹菜了。” “那夕月也给外婆夹一点,外婆都要吃掉才行。” ...... 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出门的时候安然把奶糖带上了,饭后,夕月看了会电视就回房和奶糖玩了。 她们住的还是安然出嫁前的房间,可现在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睡前,夕月软糯糯的问安然,想要和爸爸通一通电话,安然拿出手机,手机放在拨号那个绿色的按钮处,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现在时候不早了,爸爸生着病,现在可能睡着了呀,夕月听话,让爸爸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们早点打过去好不好?” 最后还是把手机收起,朝着女儿她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妈妈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夕月有些失望,她爬到安然身边凑过去看了眼时间,还真是,快九点了,她也想爸爸早些好起来,便也就认同了安然的说法。 待到夕月睡熟了,安然却一直都睡不着,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明明白天天气还算好的。 在黑暗里,她又一次把手机屏幕点亮,然后又关掉,今天一整天,这样的动作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 脑子里很乱,直到她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安然慌忙下床出门,正撞见安远。 安远的房间就在安然的隔壁,此时他正扭开门锁,要进房去,见安然出来,他停住脚步。 安然将身后的门掩上,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逆着光,安然穿着睡衣,长发披下来,安远看不清她的表情。 迟疑着,他答:“行动...已经开始了。” 安然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出声,虚弱的很:“你向我保证过的,他会平安回来,小远,你要记得的。” 安远无声的点头,回到房间里,安然一遍又一遍的捋着夕月的头发,她睡的很香,最近睡姿也被纠正过来了,不再向以前那样一睡着就乱动,小小的一团拥在她怀里,很静,安然仿佛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 ..... “安远回去了,那他交给你们?” “可以。” 一处僻静的宅院里,房门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干瘦的老头。 他探头向房间里看了一眼,颜明川静静的趴在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走进去推了两下,颜明川身体晃了晃,全身软趴趴的。 转过头来,他笑着对李成打趣:“你们这麻药可真够劲的。” 李成冷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巴不得弄死他。” 张建强这小子还是有点活路,办事挺麻利的。 向远峰好笑的摇摇头,可真有意思,李成也是和他们一辈的人了,却被颜明川这小娃娃踩得头都抬不起来,连公司都没了,真的好丢脸啊。 李成咬着牙,从向远峰脸上的表情,他就能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恨恨道:“等到你当了荣安的董事长,别忘了我们谈好的条件。” 向远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皱着眉吐出一口烟气,才嗤笑着拍拍李成的肩膀,他一个大个子,好悬没给李成拍的跌坐在地上。 “放心,我只想搞房地产,那些贸易产业我可不想花心思在上面,到时候你把颜明川处理了,那些产业自然会到你手上的。” 说罢,他迈步离开了房间,离开时,他将门口的保镖唤走。 “这里没我们的事了,记住,不管谁问起,今天的事情都要烂在肚子里。” 上车后,他向外看了一眼,小院很安静,只有那个房间里亮着一丝光:“我们都没有来过这里。” ..... 第116章 虾仁猪心 眼前一片漆黑,头就像宿醉之后一样又晕又痛,耳边有人的说话声,但是隔着很远,听不怎么清楚。 冷意从被束缚住的指端向体内蔓延,颜明川意识模糊的想稍微挪动一下身体,但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胸口有一圈紧紧的桎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住了两天院,现在这么一搞,本来已经舒缓下来的喉咙又有点疼痛和瘙痒的感觉了,禁不住咳了两声。 很快,他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还有一句:“他好像醒了。” 伴随着一阵嗤笑声,眼前忽然一亮。 强光之下,颜明川不由得紧闭了眼,待适应后才挣扎着掀开一道眼缝,看到眼前的人时,他咬起嘴角,冷冷的看过去。 “颜明川,算是好久不见了吧。”李成蹲下身来,将手里的长条黑布丢在一边,和他平视。 他身后有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的人。 李成看着眼前被绑在柱子上的男子,脸俊秀年轻的很,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西装长裤。 昨晚向远峰离开后,他就将颜明川从那座小院里带走,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市郊一栋已经停工很久的大厦。 里面还没装修,到处都是毛糙的灰色水泥,有些地方还露出几根钢筋来。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垃圾,一次性饭盒还有酒瓶什么的,颜色从新到旧都有,应该是流浪汉留下的。 李成看中这地方的偏僻,很不错。 颜明川被绑在靠外面的承重柱上,身后冰冷的水泥墙压得很难受,外面天灰蒙蒙的,有很大的风。 他艰难的让头转了转,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基本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个了解。 “想不到李总也会玩绑架这套玩意,这可真不符合你长辈的身份。” “没办法,这不是你把大家都逼到绝路上了,不掀桌子不行啊。” 李成冷笑着,轻蔑的看着颜明川,很早之前,他就想从这张脸上看到绝望的表情了。 但是颜明川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这让李成有些许失望,他只是点点头,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问:“我的司机在哪里?” 昨晚,他们的车被人动了手脚,根本跑不快,很快就被那些追上来的出租逼停了,下来十几个戴着头套的人,颜明川甚至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车窗就被击碎了,一张湿润的毛巾被人按在脸上,瞬间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现在,他发现,自己应该是只有一个人在这里,他的司机不见了。 “他只是先你一步去了该去的地方而已。”李成拍拍他的脸,大笑着站起身来,然后用一种极为诡异的微笑看着他:“颜明川,你知道月江为什么会被叫做月江吗?” 颜明川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 安家。 安书志不去上班之后,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小日子过得挺悠闲的。 可今天他却不得不去了荣安一趟,中午过后不久,他之前的秘书忽然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今天有一场紧急召开的董事会。 这件事完全是突发的,他身为董事长,事前竟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而秘书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也才刚刚知道这件事,连要讨论的事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这个会议是副董发起的。 讲到向远峰的名字,安书志的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感。 这个副董当年也是一起发家的兄弟,摸爬滚打走过来的,但近些年,安书志明显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现在副董的职位很不满意,多次会议上总是若有若无的表示出对话语权的争夺。 关键是,副董的儿子也特别争气,名牌大学经济学毕业,一毕业就被副董安排进了荣安。 安远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安书志安插进荣安办事,也是有其中的因素在里面。 这些年他们明争暗斗,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幸好有颜明川的盛景外部借力,才能让他稳压副董一头,没掀起什么浪花。 若是只凭安远,安书志真没什么信心牢牢把住荣安。 可现在,向远峰竟然径直越权发起了紧急会议,估计没什么好事。 待他行色匆匆的赶到荣安,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公司里面热火朝天,项目部的人和工程部的人都在。 按照他和颜明川的计划,这些人现在应该都在带薪休假,待公司转型之后再慢慢分流整合,可现在他们全部都在公司里! 秘书在门口等他,但秘书也不知道今天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安书志尽力稳住心神,一路直达会议室。 里面大大小小的股东都在了,安书志震撼于这场面,另外,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安远,就低着头坐在角落里。 “大哥,就等你了,坐吧。” 笑意吟吟的,向远峰招呼了一声,向会议桌还空着的主位示意一下。 安书志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坐下。 见他落座,向远峰点点头,然后径直站起身来,就像领头人一样。 他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宣布一下这次会议的主题吧...” 偏过头,脸上有浓郁的笑,他看向安书志,像狼一样的眼神:“...由于本公司近日来决策的重大失误,在一半股东的支持下,我们举行董事长紧急换届选举。” 按理来说他应该再等一两天,现在他手里的股份只是堪堪够用而已,有一个不确定因素,但向远峰还是在这一天提出来了。 今天就是签合同的日子,盛景那边肯定会发现颜明川不见了,到时候闹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夜长梦多,还是趁着事情比较好理顺的时候动手。 况且,在上位后,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清除安书志的那些残余。 为此,在召开会议之前,他特意与安远聊了很久。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那些一直支持着安书志的人根本就没料到有这一出。 安书志也是同样的震惊,他猛然抬头,正对上向远峰的眼,带着笑的脸。 猛地拍了下桌子,安书志站起身来,带着能压倒人的气势:“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事先不知道半点消息?” 向远峰有些好笑:“大哥,你把公司都交给颜明川,自己做起甩手掌柜,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他伸出手将安书志压回座椅上:“你脑子里面只有你那个女婿,荣安估计都不算什么了吧?可荣安是大家伙几十年的心血,你把它拱手交给颜明川,兄弟们可是喝了几个月的西北风了。” “要是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转型,以后这公司里,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再者,单单凭颜明川一席话,你就像昏了头似的,坚定不移的相信以后房产会崩盘,我们兄弟哪一个不是多少年的老手,怎么我们就看不出来?” 一番连珠炮般的质问,不仅是说给安书志听得,更是说给那些听命于安书志的股东听的。 效果不错,已经有人脸上浮现犹豫之色,向远峰心中了然,继续抛出最后的大杀器:“更别提大哥你还想让荣安用资产抵押入股盛景,这可是肉包子打狗了,他们选定给荣安的合作商可是和他们经年合作的,那可是老朋友了,到时候一切调度会听我们的吗?还不是得经过颜明川的决定?这样下去,我们还有自主权吗?” “你!”安书志气急,转眼一扫桌前的那些股东,一大部分都在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安远仍旧低着头。 他的那些死忠们也有人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招反水是安书志预料不及的,事前甚至没有半点预兆。 他不禁捂着胸口弯下腰来,眼睛死死的睁大,太阳穴的跳动感知的分外清晰,喘着粗气。 向远峰也不管他,坐下,冷冷的对一边的记录员说道:“那就开始计数吧,表决开始。” 候选人就只有向远峰和安书志两人。 两轮举手表决之后,结果出来了。 支持安书志的,不再是以前那压倒性优势的数字,只有44%。 支持向远峰的,却有46%。 安远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安书志送给儿子5%的股份作为生日礼物,今天,安远举手的时候,是在选向远峰的轮次上,这成了压倒安书志的最后一棵稻草。 幕布上清晰的数字,已经决定了成败,从今天起,安书志从当了三十多年的董事长位子上第一次被赶下来。 第117章 事发 盛景方面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今天合作方的签约代表在酒店里等了好久,愣是一个相关的人都没见到,他们想要去询问颜明川这是怎么一回事,可颜明川也联系不上。 这件事情自然就捅到了顾城那里,得知消息后,顾城知道颜明川为了促成这单合作下了多大的功夫,就算他现在不管事,在最后这样重要的时刻怎么会联系不上。 他尝试去联系他,可都是无用功。 电话打给医院那边留下的人,却说颜明川昨晚就回去了。 打给安然,无人接听。 放下手机,顾城焦躁的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没一会儿,办公室里的座机响起,顾城赶忙接起。 只是短短的一会儿,顾城的脸色就变了,匆忙把电话扣回去,他转头拉起杜洛书就走。 “顾总,干什么啊?” “出大事了!” ..... 带上一堆保镖,他们先是去了颜明川家里一趟,路上,顾城简短的给杜洛书讲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大致来说,就是颜明川不见了,安书志毫无预兆的从荣安董事长的位置上被赶下来了,还是安远背刺了他老爹,当场就气晕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新上任的荣安董事长第一把火就把颜明川布置了很久的贸易产业烧停了,那边的负责人现在不知所措。 杜洛书一听也知道事态非同小可,便也紧张起来。 下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敲门,开门的人是张妈,见到一群黑西装戴墨镜凶神恶煞的保镖,给张妈吓了一跳,但好在领头的人她认识,回过神来后便同顾城说话。 片刻之后,顾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脸色更加灰暗,杜洛书也一直皱着眉头想事。 不出意外的,张妈也没有颜明川的消息,而且,他们还得知,安然昨晚也带着夕月去了娘家。 颜明川昨晚就是要回家的,可现在,他人呢? 本来想去安宅一趟,但转念一想,安书志危急,现在安家人估计都聚在那边,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直接去医院。 速度飚的很快,三辆车掀起不小的烟尘。 医院里。 手术室门外,宋青婉双手合十,坐在椅子上,身体不住的往下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她想不明白,丈夫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送来的时候几乎都不喘气了,得到消息的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还是家里的仆人搀扶着过来的。 安然陪伴在她身边,也是魂不守舍,她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却无能为力,只能先抛下那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安慰已经濒临崩溃的母亲,但现在任何的话语都是如此的无力,而且她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颜明川的样子,从骨子里涌现的恐惧正在蔓延至全身。 她脸色苍白的看向弟弟,安远跪在母亲面前,头深深的埋下去。 寂静的走廊上传来密集嘈杂的脚步声,顾城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出现。 这一家人太瞩目了,看到安远这个样子,顾城先是一怔,然后就横着脸,走上前来。 他一把揪住安远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安远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软绵绵的一团挂在顾城手上,双目空洞。 顾城也不多废话,直接“啪”的一声抽过去一个大耳刮子,清脆的回响格外响亮。 安远白净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一只手掌的红印,顾城这下使的力气可不小。 宋青婉对于儿子被打没有丝毫反应,她的心里现在只有一墙之隔的丈夫,安然颤着身子,秀手揪着衣角,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兄弟呢?” 顾城平淡的问,可安远仍旧垂着头,不言语,见他不肯开口,顾城一连又甩了几个巴掌,然后一把将安远重重丢在地上,右脚踩上他的胸口,低头,又是一声吼:“我兄弟呢!我去你妈的,他妈的我兄弟在哪里?”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护士警告他:“这里可是医院,别闹事。”顾城狠狠的瞪过去,吃人的眼神吓得护士赶紧背过身去。 安然低着头,伸出手来拉顾城,她的声音很低:“顾城...别打...别打.....” 顾城愤然将安然的手甩开,将安远一脚踢开,怒视着安然:“你是不是知道我兄弟在哪?他昨天是要回家的,你他妈现在坐在这里倒是没事,我兄弟呢?” 安然低着头,她该怎么说? 说她知道颜明川会有事但不通知他们? 说她眼睁睁的看着颜明川落入陷阱里? 顾城指着地上像条死鱼的安远,再次质问:“你敢说这件事和你弟弟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父亲今天这事情不是他背地里搞的鬼?真的是好巧啊,明川也在这个时候没了消息。” “我呸”顾城朝着安远脸上啐了口痰:“真他妈大孝子呵,联合外人来搞自家人,我说安远,你该不会是那个新董事的私生子吧?怎么?背地里相认了?” 顾城性子本来就烈,以前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总是他说话最多,心里又把颜明川当生死兄弟,话一出口没完没了的。 宋青婉听得人几乎要晕厥过去,顾城这些话无异于在她心口上继续捅刀子,一地的鸡毛,安然安抚了母亲,又去看弟弟,脑子里还挂念着不知生死的父亲,颜明川也不时在心头闪过,手忙脚乱。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她一手抹眼泪一手还得去照顾其他人,顾城憋着一肚子气,浑身气的发抖,来的时候还存着一丝侥幸,转过头吩咐手下人,该去找人的找人,该去报警的报警,该去弄监控的弄监控。 杜洛书总揽这一切,顾城自己则是气呼呼的在一旁坐下来,等待着安书志出来。 他倒要看看,从安书志嘴里能不能搞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过了一会儿,安远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低着头抹了把脸。 轻声说:“我知道颜明川在哪里。” ........ 第118章 一拳把伪装打爆! 他看着顾城,眼睛里很平静:“我承认我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不会带你们去找他,至少现在还不行....”ωωw..net “安远,你找死?” 安远脸上扬起一丝轻蔑:“....我不后悔,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是颜明川居心不良在先,骗了我父亲,我不得不这么做,不然该怎样?看着你们的计划得逞吗?” 顾城沉着脸盯着他,并不明白他这一通话是什么意思。 安远见顾城缄默,自以为说中他心中痛处,撑着站起身子,刚才被顾城一顿好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呼痛,抬起衣袖擦了擦发红的嘴角,他挺直背,扬起头骄傲的看着顾城:“荣安是我们安家的,你们也配抢走?” “我们抢走荣安?你脑子有病吗?”顾城猛地站起身来,挥着手就要再去揍他,岂料被安远挡下。 二人的脸只隔着短短的几十公分,顾城的眼神和刀一样,安远站在那里,捏着拳,迎面勇敢的对上他。 他是正义的,形势所迫,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理所当然。 刚才任由顾城打自己,那是因为他确实没有跟父亲站在一起,不管怎样,现在父亲病危,这是他的责任,等到父亲病情好转些,等到他们都冷静下来,他会去请罪的。 向叔叔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父亲的朋友,自己的长辈。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愤怒的眼睛,还有渐渐沉重,难以继续维持的手臂,安远忽然笑了。 他说:“顾城,你们计划破产,恼羞成怒了。哈哈哈。” “你他妈到底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顾城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的愤怒难以抑制,怎么他妈的一团糟? 这少年不久前还嘻嘻哈哈的在自己面前汇报工作,一口一个顾哥的叫的可亲热了。 手上陡然加了些力气,安远带着伤,自然是招架不住,顾城趁势往他脸上狠狠又来了一拳。 这一拳可不轻,拳头和脸部的亲密接触,闷响一声,直接给安远揍趴在了地上,鼻血都给干出来了,哗啦啦的流。 “别这样!!!” 安然惊叫一声,不管不顾的扑上前来,用身体拦下还想动手的顾城。一面向顾城哀求着,一面将趴着起不来的安远扶着坐起来,手忙脚乱掏出纸巾给他止血,动作太乱,却搞得安远满脸的血。 她哽咽着:“你说啊,小远,现在不是可以说了吗?你说啊!” 安远摇摇头,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荣安现在乱成一锅粥,他们的布置很匆忙,破绽太多了,他至少要等到向远峰把情况稳定下来才行,这是向远峰要求的。 他说,无论如何也要拖延一到两天的时间。 鼻子上的血怎么也止不住,一滴一滴掉落在雪白的衬衣上,鲜艳的夺目,黏糊糊的好难受。 从小,父母对安远的评价就是,性子很倔强,很看重感情的人,二十多年了,他从未变过。 艰难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哭成泪人的姐姐,还有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的母亲,一墙之隔,就是他的父亲,这些都是他想好好守护的人。 他希望见到他爱的人都快乐。 嘴里有咸甜腥气的味道,安远往旁边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口水,然后忍着疼痛正色道:“顾城,我只是看破了你们的阴谋,事到如今,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也没必要好像多无辜的样子,我做的事我当然认,但我也只是让颜明川消失几天,尽管他硬生生让我姐姐在这五年多里过的生不如死,我还念着他是夕月的父亲,没对他做什么事情,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让他回来,但在荣安完全回到我们自己人手里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的...” 喘了口气,他继续说:“我就是要让颜明川知道,别不拿我当回事,谁敢动我姐姐,我家人,我安远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城被他的话冲击的头脑一阵晕眩,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远现在这股犟的要死的样子,他心中已经了然,肯定是有人哄骗着他干下来的。这个人估计就是那个新的董事长。 可安然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着安然,安然侧脸的发落下来,顾城只能看到她挺拔的鼻梁和咬的通红的嘴唇。 他茫然的说:“安然,生不如死?什么意思?” 颜明川很少对他说起家里的事情,以前夕月身体不好,别说是有空闲了,就算是在工作,在出差的时候,颜明川只要听见夕月有事,就会急忙回来,后来夕月身体好些,当他们偶尔闲下来,会出来聚一聚,有时候安然会带着夕月一起来。 那个时候夕月的话已经说的比较流利了,顾城知道婚后他们有过一段关系很不好的时间,但他看到他们明明是很甜蜜的一家人啊。 安然永远是柔声细语,笑意盈盈,谈吐相当得体,她和颜明川俊男靓女,分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带着个糯叽叽,软萌的小宝贝。 当初他还很羡慕这两位的关系,私底下对苏晓晴唠叨:“晓晴,我也不求你以后能多贤惠,努力向你姐妹看齐,好不好?” 换来的是苏晓晴一张苦瓜脸。 可现在... 安然抽泣着,没有回答他,顾城脚下摇摇晃晃,扶着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生不如死....安然,你....” 他惶然抬头,只能看到安远紧闭的嘴和带着憎恨的眼神,耳边静静的,只有哀怨的哭泣声。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了。 半晌,顾城起身,没有再对安家人说什么话,只是留下一个保镖在这里盯着安书志的状况,一有消息立马回报,他自己则是离开了手术室所在的楼层。 安远那里显然撬不开他的嘴了,安然更别提了,只会哭,不管怎样,老实说,安家变成什么样他真的不在乎,也就懒得和他们纠缠了,安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现在第一要素是要找到颜明川在哪里,任何一个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第119章 双方 顾城干脆的下楼,安远虽然说他没对颜明川做什么事,可他才不会信这个。 就凭安远这个脑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被人操弄的棋子罢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向远峰。 更甚者,或许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人。 总之,顾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应该关注荣安那边的动向的,颜明川在的时候,每天都会过去一趟,一直风平浪静的,只是当他接手后,盛景的公务就已经让他忙得天昏地暗了,荣安那边的事情就疏忽了,用脚指头想想,破绽肯定就是出在这里。 就算颜明川没有托付给他,他也应该去看看的。 警察已经来到了,颜明川在月江的政商圈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那边的接线员接到报警后转达,丝毫不敢怠慢。 月江的公安几乎动用了全部的警力,由局长亲自指挥,展开对颜明川的寻找。 可是月江何其之大,就算把所有的警员都压上,没有丝毫头绪的话,也渺茫的像大海捞针。 他们需要线索,不需要多精确,只要一个模糊的方向就行。 对于颜明川以及那名同样没有音讯的保镖的车辆和手机的定位,还有一路上可能的监控都在紧锣密鼓的查询,但是这是需要时间的。 他们的时间,到底还够不够。 现在是下午将近四点钟了,离昨晚八点,已经过去了整整快二十个小时。 顾城找到杜洛书,简短交换了一下信息,然后将安远的事情同警察提起。 安远知道颜明川在哪里,但是他就是不说。 顾城没时间也没心情同这头倔驴耗下去,直接让警察来撬他的口。 ...... 市郊。 废弃大厦内。 颜明川估计自己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一开始就只有李成和那几个凶煞的人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暂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不知道他们昨晚用的是什么麻药,醒过来后,脑子依然很不清醒,再加上今天好大的风,他被绑在风能吹到的地方。 外套不见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渐渐地,前几天病的最重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李成在靠他不远的地方放下一张小马扎,冷眼看着颜明川逐渐绯红的脸颊和越来越频繁的咳嗽声。 还真挺有意思的。 午后,风停了一些,而且密布云层的天空中漏出几个小洞,太阳在里面半隐半现的有了模糊的轮廓,有一些微弱的阳光照在颜明川半边身子上,倒是有了些暖意,他侧头倚着背后的柱子,似是睡了过去。 本来只有几人不时低声交谈几句的细微声音的楼层里,由近到远的响起了脚步声。 几人顿时站起身来,除了李成脸上略微带着点紧张之外,其他的人倒是很平静,只是眼睛锐利的盯着楼梯口那里,同时缓慢的靠过去。 颜明川本来耷拉着脑袋,也略微抬起眼皮,动作很小幅度,朝着门口看去。 一个留着大背头的中年胖子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颜明川没有动静,但这个人他认识,有些印象。 张建强,明辉手下一家子公司的小老板,为人处世比较圆滑,好像还挺受李成重用的。 只是张建强还没站稳,从他身后便伸出一只手将他推开,然后另有一人走了进来。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比较年轻些的男子,气质和李成身边那些人差不多,面无表情,都是冷到了极点。 见到年轻男子,那些人的戒备之色才放下。 “都处理干净了?” 重新回到马扎上坐下,李成瞄了一眼颜明川,他靠在柱子上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这才发问。 张建强喏喏的想开口,只是年轻男子先他一步答,声音同样是不带丝毫感情:“嗯,都沉到江里去了。” 李成并不打算和颜明川同归于尽,他可还没活够的,安远在和张建强聊过之后遇到沈如海,极大的挫败感和恨意之下,安远对沈如海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由此,他们在背地里联系上了向远峰,两边人很快就达成一致。 向远峰想要荣安董事长的位置很久了,并且对安书志全权委托颜明川在公司里进行那些他看来是不可理喻的操作感到愤怒。 李成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东山再起,可只要颜明川还在,他的这个梦想恐怕得等到进棺材。 他们惊喜的发现,双方有着共同的绊脚石,那合作自然是顺理成章的。 向远峰以颜明川在荣安安置的那些贸易产业为筹码,换来了李成咬牙答应让颜明川消失这一条件。 向远峰对安远说,动手的人他来安排,保证不会伤到颜明川一根毫毛。 那天晚上,劫车的人便是李成身后这些人。 都是在逃的犯罪人员,其中最轻的被抓住至少也得蹲十年号子。 李成用自己藏下的最后那点家底,换来了这些人的出力。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保持最低限度的知情,逃犯总共六个人,以数字为代号,在这些逃犯眼里,李成就是雇主,说什么干什么便是了。 当然,安远不知道背后向远峰和李成的那些黑色的交易,他和向远峰商定的不过是将颜明川劫下,等到荣安重新掌握在他们这一方手中再将颜明川放回去就行。 德高望重的长辈,多年的情意让他对向远峰不疑有他。 李成点点头,然后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他站起来,绕过人群,往楼梯口再看了一眼。 然后他问:“莫问和四号去哪了?” 听到这个名字,颜明川眼皮颤栗了一下,动作非常细微,李成他们忙着说话,没有看到,只有被冷落在一边的张建强好像注意到了,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 四号犹豫了一下,最后之后轻声伏在李成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成点点头,看了一眼颜明川,脸上有藏不住的笑。 .... 张建强他们从外面带来的消息,向远峰已经顺利当选了荣安的董事长。 他们的交易已经成立,接下来,只要将颜明川像他的保镖那样处理掉,一切都万事大吉。 颜明川有这些逃犯的经验在,他们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似乎还没有等到要等的人,李成他们并未立马动手,而是继续像上午那样,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休息期间,张建强百无聊赖,见李成和那些逃犯们聚在一处,将他隔绝在外,而且也不怎么关注他。 张建强咬咬牙,起身就走到颜明川身边,看了一会。 然后猝不及防的给他重重扇了一巴掌。 第120章 小月光 张建强这一巴掌的动静可不小,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他一回头,见一众人都在死死的盯着他,便讪讪的笑了一下:“他这么久都不动一下,我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李成拉着脸,走上前来,将他一把推开,然后蹲下身对着颜明川看。 被这么一闹,颜明川也没法装睡了,便打起精神,平静的和李成对视。 双手上缠绕着一圈密实的绳子,不怎么粗,但是编织的很结实,虽然脚上没有,但几圈绳子绕过承重柱,将他的手死死的压在胸口处。 没什么异常。 好一会儿,李成才直起腰来,没好气的对张建强说:“管好你自己就行,别毛手毛脚。” 张建强陪着笑应了声,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旁边凉快去了。 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波澜,谁也没放在心上。 颜明川依旧被绑着,实在无聊,还是闭上眼睛睡觉好了。 他很冷静的忽略掉刚刚在掌心的深处,突然多出来的那块锋利的小铁片冰凉又带着些湿润的体温的触感。 ...... 有了陪护,颜廷云住院后山穷水尽的日子瞬间缓解了,只是,虽然陪护方面声称是医院让她来的,但颜廷云心里清楚,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颜明川前天晚上刚走,第二天一大清早的这陪护就过来了。 而且吃喝一应照顾的非常好,完全是适应他的病情的菜谱,可以看出,这陪护的水平绝对够硬,还不用自掏腰包,颜廷云问起,也只是说工钱已经提前给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颜廷云的良心实在受不了了。 接受了将近十天的治疗,他的身子骨感觉也好些了,想着出去转转。 今天的药量不多,上午十点左右,护士就来收走了吊针,颜廷云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天气不怎么好,但他犹豫再三,还是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拿着小包出门去了。 .... 月江是个很大的城市,颜廷云身无分文,只能坐“十一路”公交车,路可不短,足足花了他将近三个小时,才蹒跚着脚步来到商业区。 这里四面都是镜面光洁透亮的大厦,冷青色泛着幽光。 街上人不少,很热闹。 走了这么久,脚上估计是起泡了,颜廷云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一边揉着脚,一边望着最高的那栋大厦发呆,眼里有些许迷茫。 很熟悉又很陌生,这里他每年都会偷偷来一次,抽一根烟的功夫就走,不过都是在秋天的时候,现在是春天,感觉还真是奇怪。 他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去路边的饮水台喝了几口水,抹了一把嘴,就近找了个取款机,颜廷云进去,在小包隐秘的夹层里摸出一张银行卡。 是颜明川给他的那张,金黄色的卡片上烫金的数字熠熠生辉,让颜廷云一阵恍惚。 颤抖着手,他将卡片推入机器内。 到输密码的时候,他抿着嘴按下几个数字,页面开始跳转,屏幕上的环形的光斑转来转去,颜廷云死死盯着,大气都不敢喘。 他先是查询了余额,卡里将近一百万,多可观的数字。 眼角有些湿润,颜廷云想了半天,最终取了一千块钱。 他心里念叨着:“这是我借他的,过些日子回去要还上。”ωωw..net 将钱小心翼翼的收好,颜廷云走上大街,手里紧紧的抓着包的肩带,他四下看去,各种店铺的招牌眼花缭乱。 不远处,有一家糖果店,从橱窗外,都能看到里面被打造的向童话世界一样,是当即能激发小孩子欲望的地方,颜廷云在店门口徘徊几道,还是选择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穿着咖啡色围裙的招待很热情,见颜廷云进来,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笑呵呵的问道。 “呃...呃...”颜廷云哪里见过这排场,绷着脸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说:“我...想买点糖果,小孩子爱吃的那种。” “好的,请跟我来。” 颜廷云点点头,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要最贵的那种。” 没过多久,店员送颜廷云出门的时候,看着这老人清瘦的背影,眼睛里都在冒星星。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种看起来穷酸的大叔才是真神,店里最贵的那两盒外国来的水果糖,常年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拿来充门面的,可他眼睛眨都不眨就要了,一盒就要四百块呢。 .... 之前夕月跑到家里看电视,颜廷云没有出去看她,只是躲在门后,门外夕月随着动画片里的情节叽叽喳喳,颜廷云听得很认真,那天使般的童音对他来说是一种救赎。 颜夕月是颜明川的女儿。 颜廷云是颜明川的父亲。 那么,颜廷云是颜夕月的爷爷。 从夕月和爸爸妈妈的对话里,颜廷云知道,夕月很喜欢吃糖,那他今天想去看她的话,就要给她买最好的糖果才行。 他知道夕月现在是上学的,所在的幼儿园,安然当时提了一嘴,知道个名字。 向路人问了路,知道了大致方向,颜廷云小心护着高价买来的糖果,急匆匆的往那边赶。 想着马上能见到可爱的孙女,颜廷云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内心矛盾的很。 夕月又没见过他,到时候不肯出来怎么办? 还有,到时候颜明川会不会生气? 虽然踌躇,但他的脚步却没停,甚至越发急促了。 路过一扇单向玻璃时,颜廷云见自己穿的实在是不太雅观,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穷鬼的样子,怕夕月觉得丢脸,又咬咬牙厚着脸皮到地摊上买了一件成色不错的外套换上。 这么来回折腾,当他到达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快下午两点半了。 幼儿园正是午休的时间。 第121章 命运 夕月的身体不怎么好,所以颜明川给她找幼儿园本着就近的原则,离他的公司不远。 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学校,但口碑一直不错,老师们都很和蔼,有责任心,会照顾小孩子,这也是颜明川看重的一点。 颜廷云带着东西,到门卫处通报了一声。 一听到是来找夕月的,保安室里的人顿时都认真起来,夕月的身份非同小可,她入学之后,颜明川将幼儿园的保安在协调之下换成了两名本公司的保镖进去,专门保护她的安全。 他们狐疑的打量着眼前一脸紧张之色的老爷子,颜廷云结结巴巴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又说了一遍。 保安们自然不怎么相信,毕竟这种事放到谁的身上谁都迷糊,一个气质跟路边捡破烂的大爷差不多的人跑过来,说他是你老板的老爹,这着实有点...... 颜廷云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实在是落魄,仅凭一张嘴人家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急忙从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过去:“我可以证明的,我就是想来看看夕月。” 此时他真有些庆幸,当初从乡里面的医院转过来时,回家收拾东西,因为从来没来过大医院看病,不怎么清楚流程,将家里能找到的文件都带上了。 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保安接过来翻看,一边看一边抬眼打量着颜廷云,这他妈竟然是真的。 半晌,保安将塑料袋还给颜廷云,眼睛里都是今天见了鬼的震惊,颜廷云尴尬的笑笑。 保安说:“老先生,我可以去问问小姐,但是小姐不保证一定会出来。” 颜廷云连连点头,身份是真的,其他保安也不敢怠慢他了,寻了张椅子让他坐下,颜廷云谢过,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门口,抓着包的手心都出汗了。 只是一下下的时间,一个灵动的小女孩就小跑着进了保安室,后面还能听到“小姐,慢一点慢一点”的喊声,那一刻,颜廷云的心都静止了。 她身上是一件雪色的长裙,两侧腰间悬着两吊素色的流苏,裙摆到脚踝处,露出的肌肤被洁白的长筒袜很好的覆盖了,蹬着一双以黑白为基调,很漂亮的小皮鞋,一副轻便好看但又保暖的穿搭。 她在门口停下来,小手扶着门,小口小口喘着气,同时看着屋子里的人,然后走到颜廷云面前。 她看着颜廷云,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看着,颜廷云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手脚慌乱的把买好的糖拿出来,他捧着伸到夕月面前。 颜廷云说:“给....你..买了些...礼物....” 夕月忽的笑起来,她说:“你是我爷爷,夕月记得你的声音。” 整齐的束在脑后,扎成高马尾的发,一摇一摇的。 她叫自己爷爷,颜廷云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感受到房间里其他人有些怪异的眼光,他红了老脸,结结巴巴嗯了一声,然后把捧着的糖朝着夕月凑了凑:“之前...记得你..爱吃糖的,看看合不合心意。” 夕月这才低头,颜颜廷云见一说到糖,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真是买对了。 忙不迭的把其中一盒包装拆开,不愧是大价钱买来的,糖块的颜色很舒服,又是清澈透光的那种,静静的躺在松木盒子里,好像五颜六色的宝石,清甜的果香和着松木的香气,绝妙的搭配。 “这个是糖吗?好漂亮的。”夕月惊叹,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颜廷云。 “是的,夕月喜欢吗?” “可以吃的吗?”夕月的眼睛都在闪光。 “当然,专门给你买的。” 得了应允,夕月拈起一块放进嘴里,颜廷云吞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她的表情。 “好吃吗?” 说实话,夕月最喜欢的是奶糖,她喜欢那股牛奶香甜的味道,颜廷云拿来的糖是水果糖,虽然很漂亮也很甜,但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但夕月笑意吟吟的看着他,点头:“好吃的。” 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空的,安然最近限量的办法就是把每天定下的糖放进盒子,吃不吃夕月自己决定,反正只有五颗,连盒子的一半都装不满。 这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呢,盒子已经是空的了。 颜廷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往盒子里装糖,手里的糖盒很快就空了,但夕月手里的盒子还没装满呢,这时又不得感叹一句这糖是真他娘的又贵又少,他立马就要去拆开另外一盒,但夕月连忙阻止:“爷爷,别拆那一盒,夕月有一盒就好了。” 颜廷云疑惑的看着她:“都是给你买的,尽管吃就好。” “没有。”夕月摇摇头:“爸爸最近生病了,好几天都没回家,爸爸最喜欢吃水果糖了,想要留一盒给爸爸。” “明川生病了?”颜廷云紧张起来,夕月和他说了之前颜明川生病住院的事情,联想到前些日子颜明川嘶哑的嗓音,他顿时了然,难怪当时会这么巧。 “爷爷你不知道吗?” “这....”颜廷云羞愧的低下头去,他实在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夕月看着他,眼睛转了转,她忽然说:“那这样怎么样?爷爷和夕月一起去医院看望爸爸,夕月也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她生了些小心思,几天不见,真的好想爸爸,现在又想赶快把这样漂亮的水果糖分享给爸爸,让爸爸知道夕月有好吃的第一时间想着爸爸,爸爸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夸她的。 听到她的建议,颜廷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犹豫道:“但是..爷爷没有车,医院隔得很远的。” 可夕月下了决心,就有办法,她将可爱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保安,撒娇道:“叔叔,帮个忙好嘛.......” 保安一愣,这个事情怎么办呢? 他本能的开口拒绝,但平时很乖的大小姐这个时候倒是倔起来了,就要和爷爷去,不过一时半会的功夫,保安便完完全全的败下阵来,只能认命般的去开车。 没办法,谁叫夕月那么可爱,又是大小姐呢?而且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保安室里还得留下一人看着其他孩子,出发前,保安犹豫再三,还是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只是一直没人接,那边催的又急,没办法,发过去一条信息便将手机揣进兜里。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路虎便停在幼儿园门口,夕月兴冲冲的拉着颜廷云上车。 不远处的公路边上,一辆出租目睹了这一切,然后悄悄的跟了上去....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本来还在头疼该怎么把人弄出来呢,本来是打算趁着放学时人多时强行动手的,现在可真是好极了。 第122章 爆发 将偷偷藏着的美工刀片借着机会交给颜明川之后,张建强虽然选择在角落里坐下,明面上是在迷迷糊糊的补觉。 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就稀里糊涂变成这样了,他也只是个小人物啊。 明明只想安心地守着自己的公司过点小富贵的日子,为此确实做了些坑蒙拐骗、有损阴德的事情。 但和杀人比起来,那些都是小儿科啊。 他以为这次李成也只是准备敲诈勒索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的,谁知道这老东西根本就是疯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事先他没有任何的心理预期。 昨天夜里,江边黑灯瞎火的,但那辆载着昏迷的保镖的车沉入江底的全过程,他看的是那么清晰,几个泡泡之后就没了半点踪迹,还有身边那些人名为陪伴实则监视阴恻恻的眼神,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他真的被这一群疯子拖下水了。 操! 可也不能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啊,李成这人显然不值得信赖,而且自己也还有家人,张建强是不甘心的。 就算善后工作做的天衣无缝,但恐怕之后自己就要给李成当一辈子的牛马了。 他悄悄抬起眼皮,今天本就不甚明亮,下午都快要结束了,光照更是变差了些,颜明川逆着光,静静的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被绑的地方今天风一直没停过,杂乱的发丝垂下来遮盖了一部分眼睛,就像个死人,看的张建强心里一阵干着急。 要不要拼一把? 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样的念头在他坐下后就蠢蠢欲动了,但当目光接触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逃犯时,张建强想想自己小跑上个三楼都得大喘气,很自觉的把躁动的情绪平复下去。 里面有两个身高快要一米九,目测有两百多斤的壮汉实在是让人没有站出来的欲望...... 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时间可不会慢下来,外面荒凉的公路上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李成立马紧张起来,他盯着派在视野好的地方放风的人。 过了一会,那人回过头,点了点头。 沈如海他们回来了。 李成急忙走过去,他探出头去,正好见到一辆黑色的路虎和一辆出租一前一后停在长满杂草的空地上。 沈如海得意洋洋的从那辆黑色的路虎上跳下来,伸手拍了拍衣服,仰头瞅见李成的脸,他挥挥手。 李成回到走廊上等了一会儿,沈如海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李成本想问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可见到他手里提着的绵软的跟面条一样的小女孩时,便知道他得手了。 “做好善后工作了吗?” “放心,小路上动的手,没人看见,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时间完全够了。” 李成沉默的点点头,看着夕月恬静苍白的脸,皱眉问道:“死的还是活的?” “用了点麻药,晕了有一会儿了,待会应该能醒,对了这次还有个大收获......” 沈如海灿烂的笑着,说起颜廷云,他没想到,这一次运气这么好,把颜明川的老爹都弄来了。 这可真的是老天都在帮他。 “两个人四号搬不动,下去两个人把他们弄上来再说吧,那个保镖还挺壮的。我先带她去和颜明川玩玩。” .... 在夕月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瞬间,如同晴天霹雳,颜明川怔怔的看着被沈如海拉着一只手,半个身子拖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女儿。 地上很脏,夕月的一只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洁白的裙子和袜子都沾染了尘埃,脖颈没有力气的垂下,生死不知。 沈如海笑着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掏出一把刃长有一掌的弹簧刀,在夕月脸上用刀身拍了拍,他说:“颜明川,你看我多有心意,知道你女儿很想你,特意麻烦一趟让你们见个面。颜明川,你知道我是谁吗?” 颜明川脸上的表情让他很满意,原来他也会慌乱,也会无助啊。 沈如海咧开僵硬的脸那薄薄的唇:“我是沈如海啊,你不是很想见到我吗?” 不过颜明川的慌乱只是暂时的,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双眸子静若秋水,只是脸色依然苍白,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夕月的方向。 见他这么快就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沈如海非但没有挫败感,他的兴致可是更高了。 将这样的人一寸一寸的碾碎,踩在脚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于美妙。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让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如果没有颜明川,他自然能够当上安家的乘龙快婿,抱得美人归,直接实现阶层跃迁,可颜明川的出现,让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还有那个该死的安书志,今天发生在荣安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可真是当初安书志老家伙总是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报应。 安然那么美的人,为了维持形象,自己硬是忍着没吃,尊重她的意愿,留到结婚那天,天知道能看不能吃得有多折磨人,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却被颜明川这狗娘养的跳出来截了胡。 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忘怀,现在倒好,安然嫁给了颜明川,还生了孩子,沈如海明显感觉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再像当年那样全心全意都是自己。 五年前安然求着他带她走,五年后安然不愿意跟他走,这让沈如海心里很不爽。 不过,他会将这些路上的碍眼的东西全部都扫清的。 心里虽然很气,但脸上还是得笑嘻嘻的,见颜明川情绪没有什么波澜,他将夕月丢在地上,用了点力气,夕月的小脑袋磕在地上,一声闷响。 颜明川平静的眨了下眼睛,视线没有丝毫偏倚,依旧是冷的刺骨。 以往的话,如果沈如海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一定会紧张的后背发汗,这比李成那有些做作的气势不同,里面藏着一股沉静自然的压迫感,不过现在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沈如海无语,可真会装,他倒要看看颜明川能挺到什么时候,他将小刀放在脚边,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举到颜明川面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 “...” “这是前些日子小然给我的,里面有一千三百多万呢。她对我说,这笔钱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你知道怎么赚的吗?” 说起这个,沈如海脸上涌现一丝嘲讽:“她说,和你呆一个月,她就会拿五万,和你上一次床,价钱是十万,这价格是不是有点贵了啊,毕竟她和我睡觉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要收钱的,不过对你这种有钱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哈哈哈哈。” 这种事情说出来着实让人开心,连他身后那几个逃犯都惊叹不已,啧啧称奇。 一千三百多万,属实是有点过于辛苦了。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颜明川眼睛里有了变化,脸上的表情也带了点怒意,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继续火上浇油,反正颜明川又反抗不了。 待会儿,他还有更劲爆的呢,在颜明川面前把他爹和女儿都慢慢弄死,这样的话,颜明川会不会疯呢? “多亏了这笔钱,要不然我还请不起身后这一帮兄弟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颜明川终于开了口:“那把刀看起来挺不错的,也是拿安然给的钱买的吗?” 语气很日常,就像是在和路人聊天一样。 “是啊。” 沈如海点点头:“今天准备去绑你女儿的时候买的,只可惜没用上。” 收回银行卡,他将刀子举过眼睛,眯着眼睛细细观看,精钢的材质打造,锋利坚韧,刀身上有精锻留下的波浪花纹。 “没能拿你女儿开刀,先在你身上让这把刀见见血怎么样?” 动作轻柔的,他伸出手,让刀刃闪着明晃晃的光,靠近颜明川俊秀的脸。 这张脸属实漂亮到让人讨厌,实在让人有破坏的欲望。 他狞笑着,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耳边有一句凉凉的声音:“刀确实不错,借我用用怎么样?” 本应被绳索牢牢束缚住的双手此时不知为何解脱了,纤巧冷白的手正牢牢的将他伸出的手困住,同时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肌肤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手顿时脱力。 ..... 第123章 开片 电光火石之间,形势就发生了变化。 颜明川眼疾手快,本来之前他就已经用掌心夹着那块美工刀片暗地里将捆着手的绳索慢慢的磨得只剩一丝皮连在一起,动作很好的被捆在身上那几圈绳子给掩盖掉。 在那把刀伸过来的时候,他夺下,并且顺手在沈如海手腕上用刀片狠狠划拉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我操!你妈的!” 小刀紧靠着他的脸,夺下小刀的时候,也顺带在他的眼角下划出一道不浅的口子。 殷红的血滴很快就从伤口中冒出来,但颜明川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一脚将口中还在哀嚎的沈如海踢出去几米远,手起刀落,他以极快的速度将缠绕在身上的绳子割断。 身体刚刚得到自由,那些逃犯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沈如海的嚎叫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弄死他!别让他跑了!” 颜明川还没站起身来,逃犯们就一拥而上。 只有一点反应的时间,被捆了这么久,血液循环不通畅,手脚都不怎么灵活。 胡乱挥了几下刀,割伤了几双想要将他按住的手,这群逃犯才意识到他有武器在手,疼痛让他们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些,颜明川咬牙站起来,都没工夫去看夕月的状况,他喘着粗气,将夕月护在身后。 然后恶狠狠的盯着那些已经取了武器回来的逃犯,站在他面前的逃犯共有四人。 其中三人手里捏着钢制水管和铁棍之类的武器,身材最高大的那一个一米九壮汉,手里提着一把目测有七十公分以上的长刀。 刀身的反光和拖在地上和水泥地摩擦的声音让颜明川本就有些疲惫的大脑头晕目眩。 他捏紧手心,刀片刺破皮肤的疼痛感让他保持清醒。 那把刀太危险了,要离夕月远一点。 双方都一言不发,颜明川又向前迈了几步,他是有杀人的决心的。 双方对峙,这群逃犯也没立刻动手,倒不是他们怕了,颜明川撑死也就一个人,还被绑了这么久,一天没吃东西,也就是风中残烛了。 反正也跑不掉,还是等楼下的人上来一起更好些。 沈如海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躲远了些,流血的手捂在胸口上,鲜红的血迹已经蔓延了外套上好大一片区域,他充满恨意的盯着颜明川,同时开口催促:“快他妈的动手啊,你们四个怕他一个呢?” 那壮汉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四人立刻慢慢分散开来,想要将颜明川围起来。 颜明川不管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名壮汉身上。 机会真的太难抓了,眼前这些人已经很难对付了,要是下楼那名大个子也回来的话,颜明川没有信心。 他刚刚注意到,眼前壮汉的手上在流血,刀也是拖在地上的,待眼前几人隔开了有一定距离,颜明川猛然发力,朝着壮汉扑了过去。 没想到他敢拿看起来最不好惹的自己来开刀,壮汉有些反应不及,手中疼痛,见到颜明川手里的小刀就要刺到自己身上了,连忙费尽的提起刀来,想要挡下那直指自己胸口的小刀,却不想颜明川手里的小刀见他动作,迅速的转了个弯,直接在他大腿根上深深扎了进去。 壮汉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颜明川的动作却还没停,小刀被壮汉的肌肉夹住,手上都是血,一时拔不出来,干脆趁着壮汉弯腰的功夫,对着他的喉结又是一记重重的肘击。 这一击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喉结本身就是男人极大的一个弱点,当即,壮汉就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嘴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顺势接过他手里滑落的长刀,还来不及转身,颜明川背后就挨了重重的几棍,差点打的他直不起腰来。 他急忙用手护着脑后,踉跄着回身到夕月身边,举刀隔开几棍,真的好悬。 钢管和精钢的刀身碰撞出的火花就在他眼前绽放,手上摇摇欲坠,震得发麻,但还是硬撑着接下了。 刚刚的争斗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地上却已经躺了个人,壮汉喉咙中咔咔的异响和不断在空中乱抓的手指,让剩余其他人心都沉了沉,沈如海也一时说不出话。 角落里站起一个人来,紧握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颤动。 颜明川冷冷的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壮汉,刚才的击打应该是让他局部水肿了,很快就会因为窒息死掉,这个人的威胁可以说是已经消除掉了。 但是紧接着他也咳嗽两声,紧紧抿着的嘴角有一丝鲜血留下,这一个回合,他也伤的不轻。 未凝固的血从左手颤动的指尖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和尘埃混在一起,成了暗红色的斑块,掉落在夕月的裙子上,有红花绽放。 他紧了紧握着刀把的手,深呼吸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你妈的!” 提起刀就大跨步往前劈,险而又险的躲过来自右侧的攻击,钢管带起的风都吹动了脸,左边来的攻击实在没法挡,颜明川直接用左手去挡,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除了有碰撞的感觉和传到大脑中清脆的折断声外,并没有过多的痛觉。 但左手用不上力气了,不过他挥出的一刀有了效果,用的力气太大,接下这一刀的逃犯步伐都有点虚,颜明川急忙近身。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在绝境下会爆发出好几倍的潜力。 现在就是如此,他硬生生的架着刀一直往前逼,愣是将人逼得往后一直退去,期间他的目光一直朝后面看着,然后忽然收了力,逃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的力,整个身子都往前倾,颜明川抬起膝盖大力顶在他的腹部,再狠狠踹了一脚,逃犯跌跌撞撞,身形不稳向后倒去。 “噗嗤”一声,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筋穿透了他的身体,顶破了衣服,惊悚的露在外面,那逃犯就跟被钉在木板上的蚂蚱一样,无力的挣扎,却只是徒劳增加痛苦罢了。 又解决掉一个,但是他相应的也付出了代价,手里的刀已经很沉重了,胸腔里好像有火在烧,要燃尽他的一切。 可是他已经很感谢了,从好的方面想的话,身上没有大伤口,让他不至于因为失血而太过虚弱。 第124章 月亮 医院里。 警察们得了顾城的消息,一路上楼找到安远,时间紧迫,而且颜明川的身份摆在这里,盛景方面给的压力很大,警察们也顾不得那许多程序。 直接征用了楼层的小隔间,将安远带进去审问。 安然无助的看着穿着公服的警察强硬的将安远带走,安远很顺从,没有反抗。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是如此的寒冷。 她抬眼望去那还一直亮着的红灯,耳边是母亲神神叨叨念着神仙的名字,父亲进去快两个小时了.... 她站起身来,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可刚刚离开椅子,便猛地捂住胸口跌坐回去。 好痛....... 没来由的一阵心痛,牵扯四肢骨骸,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要浅浅的吸气,五脏六腑都会隐隐抽痛。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知为何渐渐湿润起来,直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阵疼痛才算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 家里的佣人赶忙关心。 安然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呼出一口长气,但一动,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而下,留下不分明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 她木然的抚上眼角,眼睛眨了眨,指尖碰到了那温热的液体。ωωw..net 安然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明明下午一直待在这里没动过,但身体好像脱了力,一直在冒冷汗,她怔怔的站在寂静的走廊里,好久没回过神来。 透过云层的几丝微弱的阳光让她的影子投在走廊的墙上,很淡很淡。 有护士出来通知了一声,手术室的大门开了,白色的医用床被推出来。 “家属过来搭把手。” 护士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世界,安然匆匆应了一声,衣袖沾沾脸,猛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嘶哑难听。 护送着转危为安,但还不怎么清醒的父亲回到病房,听着医务人员交待的术后注意事项,安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安书志戴着呼吸机,胸膛以微弱的幅度起伏着,眼睛半睁不睁。 父亲以前不会是这样的,他存在在自己记忆里永远是高大威猛的形象,说话的声音能大的吓死人,可现在.... 安书志的两鬓已经斑白了。 时间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印记,安然忽然之间发现,今天早上她带着夕月出门时,还笑呵呵的母亲,现在的身形也佝偻了。 一天的时间.....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医务人员离去后,起身将病房的门关上,她回到椅子上,低着头,宋青婉的精神松懈下来后,席卷而来的疲惫让她有些撑不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病房里便只剩下呼吸机工作的声音,枯燥又单调。 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一静下来,安然耳边又回想起顾城的话。 “生不如死.....安然....你....” 她是笑着的,可为什么?病房里有很细的呜咽声。 半晌,安然垂着眼眸从病房里出来,轻声对留守在门口的佣人交代了些事情后,便拖着脚走向小隔间。 隔音不是很好,站在门口,她能听到里面警察严厉的询问,但是没有安远的声音。 她敲响门,然后走进去。 安远盘坐在地上,身边围着一圈警察,他本是闭着眼靠在墙上,听到有人进来,是姐姐的声音,安远睁开眼。 安然看着安远,安远看着安然。 安然木着脸,跪下来:“.....小远,让他回来吧。” ..... 安远终于说出那个地点,离市中心很远的一处小庄园,得到消息后,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一辆辆警车呼啸着离开,好不热闹。 安远还是被警察带走了,安然站在楼下目睹着弟弟被扭着手送上了警车,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悲伤的能力了,以后,她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醒她是该去接女儿的时间了,安然平静的去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 去幼儿园的路上,她和一辆速度起飞的黑色路虎擦肩而过。 ..... “爸爸....是不是....天黑了啊.....” 夕月躺在颜明川怀里,很没力气的问,颜明川艰难的挪动身体,用还能动弹一下的右手小心的护着她。 他很温柔的答:“是啊,天已经黑了,夕月害怕吗?” “爸爸...在...身边...就...不怕..” 夕月想笑一下,但是有点困难,没办法,只能先撑起力气讲完话好了。 “只是....今天..的天..也太黑了...夕月...什么都...看不到...” 她努力睁开眼睛,平常充满活力的眼睛此时却没有多少生气,长长的睫毛被干涸的血凝在一块,颜明川用扶着她的头的手掌轻轻擦拭掉那些碍眼的血迹,但擦不干净,很淡的夕阳照进车窗,不时还晃过树影,在夕月一片红一片白的脸上穿梭着。 “那是因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夕月自然就能看到的。” “是这样..啊,那..夕月..就放心了....” 她张着空洞的瞳孔:“爸爸...在开车...吗...” 颜明川抬眼往驾驶座看去,张建强咬着牙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他的肩膀上也有好大一块深色的痕迹。 “爸爸?” 没有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回答,夕月有些慌乱,手无力的扯了下抓着的衣服。 “爸爸在呢。”颜明川低下头。 “爸爸现在在开车,马上我们就到家了。” 他闭上眼,喃喃道。 有泪从他干涸的眼角流下来,从下巴滴落的时候,已经是淡红色的了。 落在夕月的裙子上,裙子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暗红色的。 “嘿嘿...可是...天很黑..爸爸...开车...危险,要是...夕月....真的是....月亮...就好了...这样的话....就可以...挂在天上.....” 夕月呼吸有些急促:“....到时候....爸爸和...妈妈...再也...不怕..天黑了....应该...很好玩......” 颜明川低头垂泪,夕月眨了眨眼睛:“说起来....今天...夕月....见到爷爷了....他带着...夕月..一起来...看望...爸爸...” 颜明川轻轻的嗯了一声:“爸爸知道,也见到爷爷了。” 他将目光转向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头偏向一侧,随着轿车的行驶摆动的颜廷云。 胸口处用撕开的衣服包扎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包裹不住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夕月想起高兴的事情,她说:“爷爷....给...夕月带了..糖....有两盒...夕月自己...吃一盒.....给爸爸.....留一盒.....” 她强调:“...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水果糖....” “爸爸知道,糖很好吃。夕月能想着爸爸,爸爸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那...爸爸...记得...给妈妈...也要..分一点.....要不然....妈妈会...不高兴的....” “嗯。” 第125章 只是晚了点 警察们由局长亲自带队,浩浩荡荡杀向市郊的庄园,尖锐的警笛声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出发前,警方也将第一消息通知正在荣安闹事的顾城。 顾城放下手机,咬牙切齿的盯着办公室里悠闲自得摆弄茶具的向远峰,然后扭头就走,他带着几辆满载人手的黑色面包车在去和警察汇合。 警察后脚赶到,带安远下车过去辨认,可那僻静的小院里,却只看到顾城一人。 他心急如焚,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往这边赶,凭借着十二缸动力的跑车和一手过硬的车技,跟在后面的下属把油门都踩破了都只能看着他的尾灯消失在视野中。 顾城先警察一步到达。 此时他正低着头坐在台阶上抽烟,脚下已经攒了好几个烟头,抬头见安远被押着过来,他恨恨的将才抽两口的烟摔在地上,起身,快步走到安远跟前。 他的额上青筋毕露。 顾城说:“安远,我草你妈!” 胸口无处发泄的怒火在瞬间化作一记狠拳倾泻出来,拳风凌厉,安远毫无防备,那些警察也没料到顾城会突然下这么重的手,待他们想急忙拦下时,安远的嘴里早已发出了断裂声。 他眼冒金星的跌坐在地上,呻吟了两声。 “顾城....你是不是..有病?” 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带着两粒红白相间的东西,安远疼的脸皱作一团。 今天可真是被揍得够狠了。 可顾城显然还没打算停手,扬起脚就要往他头上踹,还是警察有了防备,死死的拉住。 “顾总顾总,理智点,别太冲动。” “拦着我干什么!我他妈就要弄死他....”顾城喘着粗气,眼睛一片血红:“安远,耍人很好玩是吧,你耍老子,看老子敢不敢要你的命!” 面前可还站着警察呢,局长有点挂不住面子,嗯哼了一声,但并没有什么鸟用。 “.....你什么意思?” “明川到底在哪里?你他妈到底说不说?” “他不就在这里吗?” 顾城仍旧是咬着牙看着他,眼睛里的血丝都在颤抖,不说话。 安远瞪大眼睛,挣扎着站起身来,几名警察搀扶着他,带着安远进了小院的门,只是一下下的时间,就有一人出来汇报。 “去了安远说的地方,也看了其他房间和角落,都没有找到人。” 闻言,警察们都皱起了眉头,顾城早就到处看过了,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双手紧紧的捏着拳。 他和其他警察一同再次进门,到了房间里,安远呆呆的站着,看着一尘不染,空荡荡的房间,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 见到顾城进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没有....骗你,有可能...他...自己跑了,..我们...没有对他做什么..”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顾城充满戾气的眼神在安远青紫的脸上扫过,就像要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可是他的话刚落音,手机的铃声就响了,有两道。 一道是来自顾城的手机,一道是来自局长身上的机关配发的电话。 他们同时接起,然后身子一齐哆嗦,脸色在同时变得惨白。 “顾总,颜总人找到了,现在在医院,只是情况....不太好,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您赶快过来吧......” “局长,刚才接线员接到医院的电话了,颜明川在医院,这次的事情很大很大,要捅破天了.....” ....... 当安然赶到幼儿园的时候,离放学时间还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她将车停在往常停靠的地方,晚风有点冷,她摇上车窗,然后把空调打开。 漠然盯着显示屏上的时间闪动,安然静静的感受着车里的温度升高。 这辆车的价格虽然便宜,但是买来后,除了外壳和硬件没改,其他的软配都换成市面上能搞到最好的,空调也是,功率和性能都相当不错,很安静,不怎么吵。 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安然皱皱眉,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而且人看上去比较憔悴。 她抿了抿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的化妆盒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让气色正常点。 约莫剩下五分钟的样子,安然下车,将车门关好,此时车里车外已经有了温度差。 春天的气候还是变得快。 从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中挤过去,站在门口那株柳树底下,她开始等待铃声的敲响。 ...... 黑色的路虎一路横冲直撞,从月江两个方向的边缘,将近四十公里的路,而且大半都在市区,张建强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哪边的车道空就走哪边,遇见红灯就闯,磕磕绊绊,最后一马当先撞破拦车杆,一个急刹车,轮胎在医院大楼前拖出长长的黑色印记。 保安骂骂咧咧的跟上来,大楼里的人见到这一幕也被吓得不浅。 车门打开,保安捏紧手里的盾牌和防暴棍小心翼翼的试探走上去。 一个大胖子从驾驶位上栽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泾渭分明的血痕让保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胖子根本没空管围着车的这些人,他大跨步,然后用力揪住后侧车门拉开。 然后歇斯底里的喊:“快....快!救人....救人!!!!” 随着车门的拉开,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叫,也有人晕倒在地。 车内的景象实在太过血腥,男人身上血色斑驳,胳膊肘上夹着一把通体红黑色的刀,低着头,只能看到嘴唇还在有意识没意识的颤动。 发是一揪一揪的,眼角向后的位置有一处伤口,还在向外缓慢渗着血珠,一滴一滴从下巴掉落,滴在他怀里抱着的穿着红裙子小女孩的身上。 那小女孩也很静,闭着眼躺在男人的臂弯里,嘴角好像有点上扬。 在这两人旁边,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人,也是生死不知。 保安先是震惊,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招呼着救人,医院立刻运转起来,急诊科的人员火急火燎的从楼里出来,推着轮椅床,七手八脚的把人搬下来,那胖子也在一旁咬着牙出力。 满头大汗。 第126章 接一个接不到的人 马上就是三月份了,柳树发了翠嫩的新芽,叶片已经长得有一根手指那么长了。 靠得近,有淡雅清香的味道。 幼儿园铃响,门口人头攒动,安然还是有些不放心,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借着手机屏幕再照了下,确认没有什么异样,不是很别扭之后才定下心来。 排着稀稀拉拉的路队的孩子从楼里面走出来,有老师在后面跟着,电动伸缩门徐徐打开,有些孩子调皮,还没走到外面见到家长就呼啦一下跑出来,路队都有些变形了,老师连忙抬起手维持秩序。 很市井的生活气息,夕月去年九月上的学,这幅情形安然也看过许多次了,她很平静的略过。 一个班...两个班..... 她静静的等待着,终于,夕月所在的班级的牌子出现在了视线里。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今天站在她面前的人有些多,见到牌子后,安然想了想,还是一边小声喊着,一边像条泥鳅一样挤过人群,在门口站好。 此时路队已经走到门口,安然的目光穿梭着,去找那个身影,今天早上给女儿穿上的衣服很别致,很显眼的。 可安然找不到夕月。 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安然又重新看了一遍,此时孩子们已经陆续从她身边走过,蹦蹦跳跳的奔向来接他们的家人,一个班也就二十个孩子,队伍不长,一下子就走完了。 夕月不在这里面。 安然慌了,她急忙跑进幼儿园里,拉住完成任务要往回走的老师。 被人拉住,老师回身,见是安然,有些疑惑:“颜太太?” “老师,今天..怎么夕月没出来?” 安然紧张的看着老师,生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闻言,老师愣了一下:“颜太太你不知道吗?今天夕月的爷爷来了,说是带着她出去玩了,下午都请了假啊。” “夕月的爷爷?” 这个概念有些陌生,但很快安然就记起来了,之前春节的时候那一趟旅程。 颜明川的父亲来月江了?可夕月都没见过他。 “是啊。” 老师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此时保安室的保安目睹着孩子们都被家人接走,也打算回来关门,看到安然,他恭敬的叫了一声:“太太。” 安然此刻正摸不着头脑,心乱如麻,胡乱应了声。 保安走过来,见安然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好,他试探着问:“太太,您这是?” “今天,夕月的爷爷来了是吗?” “是的,老先生过来看看小姐。” “你确定那是夕月的爷爷?你们都没见过吧?” “老先生把户口本都给我们看过了,而且小姐也说那是她的爷爷,应当是没有差错的。” “那他们下午去哪了?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老先生给小姐带了两盒糖当礼物,小姐留着一盒说是要去医院看望先生,太太放心就是,我们这边匀出人手跟着的。”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午休刚刚结束,下午两点半的样子。” 那一刻,安然的心被一桶凉水浇透了。 她下午一直在医院的。 ...... 急忙催促保安,让他打电话过去问问,保安哪里敢不听从,当场就掏出手机拨打跟夕月过去的那名保安的电话,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保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无措。 今天在手术室外那阵忽如其来的心痛猛然划过脑海,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安然几乎站不住了,还是老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颜太太,您没事吧?”老师可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现在这么忽然一下给她吓得够呛。 安然捂着心口,艰难的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摆摆手,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好不容易挪到车边,她伸手按在车门把手上,却发现自己连拉开的力气都没有,手上软绵绵的。 她靠着门缓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喇叭声,安然回头看去,是刚才那名保安。 他开着公司配备的黑色路虎出来了,将头探出车窗,对安然喊了一声:“太太,上车吧,我们去医院看看再说!” ...... 医院门口。 数十分钟前的经历还让保安心有余悸,端着保温杯喝水的手现在还在微微颤抖,那上面沾染的血腥味即便认真洗了好几次手似乎还残留着。 一把岁数的人了,还受这种惊吓,真的是.... 他放下保温杯,摇摇头,将盖子盖上,不经意间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口里还没完全咽下去的水一股脑的全喷在桌子上。 不远处,又来了一辆和刚才那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路虎。 保安都被吓出心理阴影了,连忙撸起袖子如临大敌的跑出去,死死的盯着那辆车开到眼前。 还好,没有像之前那辆一样直接把他的拦车杆都干碎了,那可是吃饭的家伙! 车门动了,保安的喉咙动了动,生怕门开了之后又是什么能让人心跳都能暂停的东西,他甚至都准备好回头去找急诊科的医生了。 下来的却是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人,只是脸色非常的苍白。 安然等不及去停车场停车了,她跌跌撞撞的就往里冲。 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是顾城打来的。 医院门口的石板砖上,有一摊刺眼的血迹,密密麻麻的血脚印从这摊血迹延伸进去,进入医院的大楼,触目惊心。 清洁工正拿着水管和刷子在地上擦来擦去。 安然咬着嘴唇,夕阳照的她睁不开眼,清澈的水流过,那些本来已经干涸的暗红的血痕又溶解在水里,弥漫出淡淡的鲜红色。 顺着血脚印,她一深一浅的颠着身子走进急诊科。 里面有好浓郁的血腥味,让人的大脑越发昏沉。 地面上一路斑斑点点的血点,护士们都是一脸疲惫,医疗垃圾桶里面还有几件斑驳的血衣。 里面拉着一道隔帘,里面有一个人哎哟哎哟的叫着。 “轻点轻点,要不再给做个全麻再缝行吗?这真的受不了啊兄弟。” 嘈杂的很。 有人注意到安然进来,一边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一边抬头问她有什么事情吗。 安然张开嘴,有泪流下来,声音干涩嘶哑,她问:“请问...你有看到...我的...丈夫和女儿吗?” 第127章 用什么标题好呢? 她的话,在科室里以微弱的幅度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场的医务人员都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安然。 科室里面除了隔帘后时不时的呼痛声,一下子变得好静。 脸上的清泪已汇聚成行,滑落,溅在急诊科的地板上,安然继续说:“我女儿穿着一条纯白色带着流苏的连衣裙,鞋子上有两朵蕾丝边的大蝴蝶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给她扎的是高马尾的发型,我丈夫.....他...比较瘦,比我高半个头.....” 安然结结巴巴的说着,用手比划着颜明川的身高:“....还有,他的头发比较长,很细,有些日子没理了,大概....是...能拉到眼睛下面一点的....” 每说一点,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嗓音里哭腔的蕴比越来越大,最后泣不成声,却还是固执的站在那里,也不去擦脸上的泪。 她要伸手扶着门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 急诊科的人面面相觑,有人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踌躇着开口:“这位女士,您...” 她打量着哭成泪人的安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和不久前送进来的小女孩很相像,那小女孩确实是穿着一件带着流苏的连衣裙,从胸口上方一些很窄的地方看的出来,那件衣服本来的颜色和白雪一样。 那年轻男子确实也同她说的一样,瘦削,沾着血的发硬硬的,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她们刚才可是忙坏了,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呢。 “请问...你们...见过...吗?” 路上有那么多的血,医生的沉默,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了,顾城告诉过她的。 他说:“安然,他们在急诊科,生死未卜,你们满意了?” 但是安然不管,她只是一直问:“求你...告诉我...” “哗啦”一声,隔帘被拉开,病床上,一个胖子趴着躺在上面,空气里飘过来络合碘的味道。 床边上有医生收拾器具放到托盘上,然后脱下手套,端着走出来。 那胖子嘴里还在呻吟,头晃来晃去,却迫于肩胛部的伤口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看到安然,他的脸色一白,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安小...颜太太.....” .... 手术室的灯似乎从未熄灭过,安然看着,她感觉自己似乎从未离开过。 恍然如梦。 仍旧是坐在之前那排等待的椅子上,甚至还是原来那个位置。 但是耳边没有了母亲之前念叨的声音,静的可怕。 父亲是平安出来了的。 他用了两个小时,戴着呼吸机出来,现在躺在病床上很安静的睡着。 平安... 平安.... 平安....... 安然闭上眼,双手合十贴在额头上,绞尽脑汁去回想。 她磕磕绊绊的用沙哑的声音去念出漫天神佛的名字,去祈祷平安,寂静被这枯燥的颂读声所打破。 什么都不去想,用心念每一个字。 夕阳已经快要淹没在绵延的群山之下,从山脉的缝隙中还能看到一丁点鲜艳的红色,透窗而入,那余光在她脸上折射出鲜红的泪滴。 电话响了好几遭,安然没有去管。 她坐下没多久,有脚步声响起,顾城风尘仆仆的出现,他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苏晓晴。 脸色冰冷,看都不看安然一眼,顾城径直走到那扇不锈钢的门前,紧咬牙关。 里面有三个人,外面也有三个人。 抬起手,顾城想重重的锤下去,但最终也只是无力的放下。 脚步虚浮的在椅子上颓然坐下,冰冷的金属让他浑身发凉。 手机上之前发过来的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顾城红了眼眶,安然那些可笑的念叨声落入耳中。 太吵了。 木然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已经叼在嘴上,却又猛然想起,这里是医院,顾城颤抖着手将烟取下,然后一寸一寸的捏碎在手里,烟丝和破碎的纸张从他的指缝落下。 有啜泣的声音,顾城痛苦的用手盖着脸,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哀声恨言:“你们安家人都该死!都该死!” 苏晓晴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是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 那边照片她也看过了,现在是在梦里吗? 红色一直残留在视网膜上,明明没有到过现场,可她似乎能闻到血的味道,都溢出屏幕了。 在安然身边坐下后,她低垂眉眼,张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男友的低声咒骂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她怔了一会,从身上掏出纸巾,无言的替安然擦掉那永远擦不净的泪。 毫无血色的唇落入眼,以及同样苍白的脸。 手指碰到那漂亮细腻的肌肤,真的好冷。 浑身都在颤抖,苏晓晴放下纸巾,抓住安然的手,又湿又冷。 她小声劝:“然然,别这样....别这样....” 安然置若罔闻,依旧是紧闭着眼,抗拒苏晓晴的动作,她真的是宋青婉的女儿。 苏晓晴声音里也带了呜咽,埋头去抱安然。 “你太累了,别逼自己,等到他们出来你还要照顾他们呢。” 安然躲闪,努力想从苏晓晴温暖的怀里挣开,可她的力气很小,怎么敌得过常年在外面跑业务的苏晓晴。 夕阳完全落下去之后,楼里面就有些昏暗了,安然静下来,身体有了些暖意。 麻木的睁开眼,那一盏手术灯以不可忽视的姿态绽放着红光,她缓慢摊开僵硬的手掌。 上面都是暗红色的血。 情绪在那一瞬间崩溃,安然颤声。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是他们?”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最后一句,她以绝望的姿态歇斯底里的喊出来,痛苦沙哑的哀嚎久久回荡不息。 第128章 望断明月泪 手术室一般都被设立在医院的顶层,天黑下来之后,走廊里的灯也打开了。 和家里客厅暖黄色调的光不一样,白炽灯的光是冷白的。 这里算是整间医院最高的建筑,窗户的颜色在光度的差异下暗的深沉,明晃晃的反射着走廊上的景象在漆黑的玻璃上。 玻璃里面的世界带着一层灰色的雾,在现实世界里,这层雾笼罩在镜中人的心里。 漫长时间的等待下,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煎熬。 杜洛书在天色将晚的时候也到了,楼下之前传来好一阵尖锐的警笛声,而后又重归寂静。 顾城的手机调成了静音,一直在震动,派出去和警察一同办案的人手不断发送新的消息过来。 市郊停工的大厦..... 早已凝固的血泊..... 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还在挣扎,扭曲着蠕动的人体..... 那边是城西,落日还在,李成满是血迹的脸定格于恐慌和惊诧,摔落在杂草坪上,瞳孔空洞扩散,更是让顾城咬牙切齿,就是这个老杂毛。 老东西!老逼登!他妈的! 顾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睛木然的看着窗外,只能看到四个人黯淡的身子。 他起身走过去,把头贴在玻璃上,身体遮蔽了光源,玻璃重新透光,瞪大眼睛朝外看过去。 视线里有零星的灯火,天上有不太明亮的星星,三三两两。 心突然慌起来,顾城踉跄着回身,手忙脚乱的上楼。 一脚蹬开通往天台的门,站在空旷的平地上,他仰头。 他努力睁着眼望向天空,杜洛书慢慢的跟上来,站在他的身旁。 顾城的维持着望天的姿势,他目不转睛: “洛书,今天虽然没有看到日出,但是傍晚的时候有夕阳啊,现在怎么见不到月亮呢?嗯?” 语气里带着一股迷茫,句尾已经带了哽咽。 “这....” 杜洛书抬头,天上的云好多,不管是厚的薄的,在夜幕下都成了不可望穿的阻隔,月亮应该躲在云后面,地上的人看不到它的踪迹。 他想说些什么,可楼下有绝望的哭喊从敞开的门里传过来。 “夕月!!!!!!” 是安然那破了音,夹着血的声音。 ...... “小孩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腹主动脉破了个口子,失血过多,再加上小孩子本身房室有问题,心力衰竭比正常人要早很多,大脑处于缺氧状态的时间太久了....” 医生的话越说越慢,刚刚推出来的床上,夕月静静的躺在上面,脸上很干净,只是额角的地方有一块擦伤,脖子以下盖着一层白色的薄布,和她的脸色一样。 “....对不起,我们实在是尽力了,一切手段都用过了,还请....节哀。” 艰难的把还未说完的话说出口,医生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的话里满是疲惫,可却重重的敲击在每个人心里。 安然挣开苏晓晴扶着她的手,一步一顿的走过去,她抚上夕月的脸,眼里是不合时宜的茫然。 盯着夕月看了一会儿,安然忽然笑了,她抬起头,语气很轻快,还带着点嗔怪。 “你们医生老是爱吓人,夕月只是睡着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苏晓晴浑身冰冷,她颤颤巍巍的抓紧扶手站起来,拖着脚来到安然身边。ωωw..net 安然头也不回,犹自很轻松的对她说:“晓晴,你看,夕月还有呼吸呢,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她在睡觉呢。” 夕月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床头处的位置摆放着几台机器,机器不时嘀一声响,盖在白布下的身体以微弱的幅度匀速起伏。 而后她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又问医生:“请问我的丈夫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现在也快两个小时了,我们等下还要回家的呀,都这个点了,阿姨的晚饭应该也快做好了。” 她的底气来自于夕月还在微微起伏的胸口。 安然俯身,就要去抱夕月起来,医生连忙拉住她,被人阻止,安然就像炸了毛的猫,蛮横的甩开他的手,充满敌意的看过去:“你要干什么?” 医生面露难色,眼前的女人明显是有些太过..... “....这位太太,小孩大脑缺氧很久了,已经是处于脑死亡的状态了,医学上已经可以宣告死亡了,我们现在虽然用呼吸机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但她是没有可能醒过来的....” 这些话都落入了安然的耳朵里,只是她仿佛没有听见,固执的拨开前来阻拦的手,去抱夕月。 “等爸爸出来,爸爸妈妈就带夕月一起回家,夕月睡一会不要紧的,今天回去夕月想吃多少糖都行,妈妈都依你,还有,妈妈其实点心做的很好很好,回去夕月要不要尝一尝?奶糖应该也喜欢吃点心,毕竟是夕月养的小猫,我们可以做奶香味的曲奇,妈妈也很爱吃这个的,到时候夕月一定要帮妈妈的忙,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护士没办法,只得过来将她拉住,安然嘴里仍然絮絮叨叨的说着,语速越来越快,直到变成压抑到崩溃的哭喊。 “夕月!!!!” 她明明就在那里! 她明明就睡在那里啊! 可为什么就是抱不到她? 苏晓晴都站不稳了,她喘着气,揉揉自己的眼睛。 看到的景象没有半点变化。 此时,顾城和杜洛书他们也急匆匆的天台上下来了,一从楼梯间出来,手术室门口的事物便看的格外清晰,他们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夕月跟前。 躺在病床上小小的人,安静的样子很符合夕月的外表,很乖的小姑娘。 见到有男人过来,医生仿若找到了主心骨,对他们又说了一遍之前的情况。 顾城的大脑一片空白,晃着头,他使劲的眨着眼睛,医院真不是个好地方。 他说:“这里是医院啊,不是救人的地方吗?” 第129章 我爱你 这一觉睡的有点长,当太阳透过窗户照在脸上的时候,颜明川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老式的飘窗漏了点口子,有寒气侵袭到温暖的屋子里,他起身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注意到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他蹭过去,“啪嗒”一声把窗户重重拉严实,又摇了几下,确定不会再松动之后,这才满意的跌坐回床上。 可能是睡久了,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手脚有些僵硬,慢腾腾的开始穿衣服,很好看的一件白色的棉衣,应当是新买的,上面有崭新出厂的味道,就放在他的床头,应该是他的吧。 穿上去大小正合适,颜明川也不管那么多,穿到身上就是自己的! 有新衣服穿,心情不错,转过身来他收拾被褥,期间还哼着自己都没听过的歌,节奏欢快洗脑,以前似乎经常听,但颜明川没什么印象了。 整理好之后,他单手叉腰站好,看着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满意的点点头,右手习惯性的抬到眼前,手腕上光秃秃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他又带着点困惑将手放下。 莫名的一阵空虚,颜明川抿着嘴,拍了拍脸,准备从卧室出去洗漱。 脚刚迈出房门,另一只脚还没落地,就有一道白色的闪电猛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欢快的:“爸爸!” 声音清脆有力,犹如风铃的脆响。 颜明川好悬没给一头创死,眼睛都瞪大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扶着门框重新站直腰,他绷着脸一只手把怀里还在蹭来蹭去的小女孩拨开。 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小朋友,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爸爸啊,为什么非要找上我呢?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可是爸爸就是夕月的爸爸,夕月认得啊。” 夕月显然没有被颜明川的态度打击到,站在他面前,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她的高马尾一摇一摇的,很好看,额前的碎发摇曳,蔓延到脸颊两侧。 颜明川撇撇嘴,不理她。 这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家里,看起来最多四五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一个劲的逮着他喊爸爸。 虽然小孩长得超级可爱,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比得上的,但谁会稀里糊涂的去捡一个便宜女儿呢。 他虽然混了点,但还没谈过恋爱呢,要是传出去这么个消息,他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不过也不好和个小孩子计较,他就权且当做没听见,接了盆水在脸盆架上开始刷牙洗脸。 期间,夕月还是左一个爸爸,又一个爸爸在他身边窜来窜去,叫的很欢。 颜明川使劲刷牙,让脑子里除了牙刷磨过齿面的嗡嗡声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一会,风铃般的声音停下来了,颜明川心中暗忖可算是消停了,叫了这么久也该叫累了。 对着镜子把脸擦干,他很臭屁的把额前的发分作两茬,但看了一会还是又摇摇头,一把抹下来。 为什么就没有电影里那种霸气侧漏,男人味十足的感觉,明明是一样的发型........ 把东西放回原位,他伸了个懒腰,好像还没怎么睡够,一边打哈欠一边从厨房里往堂屋走。 四处打量了一下,没见到小女孩的身影,不知道又跑哪里玩去了,这小妮子的精力还真是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 好像是叫做....夕月...是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孩子这么说话的,直勾勾的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寻了张椅子坐下来,颜明川有些恍惚。 长得那么可爱,名字还那么好听,可恶啊!!! 就是不知道姓什么,要是姓颜的话....颜夕月..好像还不错诶。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白色的身影又小跑着到了他的面前。 以极快的速度站好,她将手里的茶杯直直的捧到颜明川眼前,神采飞扬的看着他,眼里都是期待。 “夕月给爸爸泡了茶,爸爸要全部喝完才好。”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闪着光,小脸红扑扑的,似是在等着他的夸奖。 颜明川本来瘫软的躺在椅子上,见状,为难的坐直身子,犹豫了好一会儿。 夕月见他没有动作,又把捧着的茶杯往前凑了凑:“爸爸快喝,这可是夕月专门做的,特意放凉了一点才拿过来的。” 洁白的瓷杯被纤白的小手稳稳托住。 实在不好拂了一个这么小的小孩的心意,颜明川踌躇着接过,夕月小粉拳捏在胸口,看着他浅浅的喝了一口。 “爸爸,好喝吗?” “呃......” 入口是很寻常的茶的味道,微涩带着点回甘,温度控制的刚刚好,只是颜明川总觉得哪里不对。 放下茶杯,捏着下巴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他用脚拨过来一个小板凳,踩在板凳上,还要踮起脚,才从天花板的角落里摸出一个盒子来。 在夕月好奇的目光下,颜明川打开盒子的盖。 里面是零零散散,被五彩缤纷的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糖。 数量不多,颜明川从里面拿出两颗,撕开包装纸丢在茶杯里,搅拌过后又喝了一口。 他得意洋洋的盯着夕月:“这才对嘛。” 夕月笑的眉眼弯弯,使劲点头:“夕月本来就想放糖进去的,知道爸爸喜欢吃,但就是一直没找到,都怪爸爸藏得这么高。” “叫了我这么久爸爸,你也吃一点。” 很大气的,颜明川把盒子朝着夕月递过去。小手立刻在里面抓了一大把。 没想到她竟然下这么重的手,颜明川心疼的不得了了,马上就出口阻止。 可说出去的话,却变了味道。 带着点教训的意味,他说:“不要吃这么多啊,等下被妈妈发现了,我们两个又要挨....” 挨什么? 妈妈是谁? 为什么他会说“我们两个”? 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而且很熟悉,好像说过很多次了。 难道夕月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 颜明川怔怔的站在那里,夕月低头,从那一盒糖里面选了些,摊在手心。 她笑着说:“夕月只拿五颗,妈妈不会多说什么,爸爸放心就好了的。” 回过神来,颜明川眨了眨眼睛,有些难受,他低头,看见那五颗糖。 都是纯白色的糖衣,像雪。 他很慢的问:“夕月喜欢白色吗?” “算是吧,白色的糖看起来像奶糖,夕月喜欢吃牛奶糖,夕月的猫猫名字都叫做奶糖呢。” 夕月从裙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把四颗糖放进去,只留一颗在手里。 拨开糖衣,圆圆的硬糖放入嘴里,夕月的脸上马上就有了甜蜜的笑:“但是爸爸给的水果糖最好吃!” 颜明川这才注意到,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这寒冬腊月的,眼前的夕月竟然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单薄的很,但是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又不像受了冷的样子。 他晃晃脑袋,想给小姑娘找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穿上,要不冻坏了怎么办? 可衣柜里都是空的,什么都找不到。 心里忽然喘不过气来,他慢慢俯下身,和夕月对视,然后一个扣子一个扣子解开身上的棉衣,披在她的身上。 夕月亮晶晶的看着他:“爸爸想起来了吗?” 颜明川看着她,摇了摇头,身体感觉不是很舒服:“总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你,不怎么想的起来。” “是这样啊,没关系的,但爸爸要加油想啊,加油才行!” 一瞬间,夕月的脸上有失落闪过,但很快又振作起精神,说着一些激励人心的话语。 颜明川不明所以,却又不受控制的点点头。 低头,他皱了下眉头,今天早上起床还好好的衬衫,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道口子。 ..... 时过正午,冬日的太阳实际上也就一个照明的作用,夕月闹着不穿他的棉衣,没办法,颜明川只得自己重新穿上。 天空飘零的雪已经慢慢停下来了,他把躺椅搬到外面,悠闲的坐上去,一摇一摇。 目光无意识的看着脱了棉衣满院乱跑的夕月,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又跑又跳,本来像一床棉被的松软积雪上很快遍布了她脚上的小皮鞋的脚印。 而她却一点汗都没流,甚至呼吸都没有杂乱一点。 腰侧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荡来荡去,很好看。 本来肚子有点饿,想找点吃的,但是家里除了他翻出来的那盒糖之外什么都没有,吃糖又不能填肚子,还好夕月告诉他,太爷爷一早就上街赶集去了,去的时候对夕月说会带好吃的回来,今天好像是腊月二十多号了,正是备年货的时候。 夕月口中的太爷爷,那应该就是自己的爷爷了,被她这么一说,颜明川倒还是真想起来了。 这些年都是跟爷爷一起住的,只是关于这个的记忆有些模糊,好像很短,只有几年,又好像很长,有十多年。 嘴里含着一颗糖,甜滋滋的,颜明川望着天空发呆,夕月忽然猛地蹦到他的身边。 “爸爸!” “什么事?” 夕月精致的小脸占据了仰头看天的颜明川的大部分视野,她兴奋的拉着颜明川站起来,然后指着坡下小道的一个身影:“太爷爷回来了,肯定买了好吃的。” 颜明川眯起眼睛,阳光从雪地上的反射让他看的不大清楚,那身影有些佝偻,但很高大。 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那身影停下缓慢前行的脚步,朝这边挥了挥手。 “我们去接太爷爷!” 夕月跳起来挥手回应,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颜明川就走,近到跟前,颜明川牵着夕月的手。 夕月甜甜的叫了一声:“太爷爷。” 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抬起头来,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对着两人提了提手里拎着的东西。 慈祥,和蔼。 他说:“夕月,小川,今年我们吃鱼怎么样?这叫年年有余。” “好!年年有余!” 颜明川张着口,却只是很嘶哑的叫了一声:“爷爷....” 有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好奇怪啊,明明是天天都见到的人。 ...... 皱着眉头,颜明川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不时捡起地上砍好的柴火往灶膛里放,一边还偷偷探出头看过去。 爷爷站在菜板前,正处理那条从集上带回来的鱼,算是很大的了,一条差不多有夕月手臂那么长的草鱼,夕月围着他问这问那,爷爷也非常有耐心的笑呵呵的和夕月说着话。 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而且爷爷也没有抗拒夕月叫他太爷爷。 这样一来,颜明川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 很快,菜就准备好了,三人围在火炉旁,准备开饭,颜明川帮着盛饭,把装着米饭的碗递给夕月,她笑的特别开心。 “爸爸终于又有时间陪夕月一起吃晚饭了。” 颜明川局促的应了声,看了看爷爷,见他也在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讪讪的笑笑就捧着饭碗坐下,夕月立马挪了挪凳子紧紧的靠着他。 除了几个小菜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条鱼了,爷爷的手艺还是很好,红亮的酱汁挂在鱼身上,点缀着些许红红绿绿的配菜,色和香都很好。 但是颜明川却没有什么想吃的念头,直觉里,那条鱼很难吃。 可夕月的筷子动的不慢,立马就撬出来一大块鱼肉放到颜明川的碗里。 “爸爸给夕月挑刺好不好?”她撒着娇。 实在不忍心拒绝,颜明川虽然没说话,手上却缓慢的动作起来。 他惊诧于自己挑鱼刺的手艺,把所有的鱼刺都扒光,鱼肉都还好好的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把鱼块夹回夕月的碗里,他嘶哑着嗓音:“夕月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嗯,爸爸也吃一点。” 夕月乖巧的应着,又将鱼块分开些,夹回他的碗里。 晶莹剔透,很诱人的香,颜明川用筷子拈起一丝,放到唇边,而后轻轻送入口中。 没有很难吃,鱼肉处理的很到位,没有什么异味,咸甜的酱汁裹着入喉,反而出乎意料的好吃。 可是他红了眼,泪水啪嗒啪嗒的掉,落在碗里,落在火炉的灰烬上,落在雪白的鱼肉上。 “爷爷......” 颜明川木然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老人,脸上已经是模糊不清,颜明川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能感觉到老人在很温和的笑着。 身上有湿冷的感觉,手忙脚乱的低头看,身上穿的白棉衣有斑斑点点的血痕,他解开口子,里面的衬衫已经是鲜红色的了。 有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的掉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颜明川猛然转身,眼睛却不合时宜的被一双冰冷,黏糊糊的小手捂住了。 他颤声:“夕月.....我的女儿......” 想要抬手去掀开那双手,可是身体的动作变得好困难,只有右手还能动弹,很慢很慢。 忍着痛,在他们的手相碰的时候。 夕月的声音响起来了,还是那样的清脆:“爸爸,别这样,夕月只要这样和爸爸说话就好了,好吗?” 颜明川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手静静的放下去。 夕月拥进他的怀抱,仰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贴在他的胸口,夕月感受着那份温暖,她在颜明川怀里蹭了蹭。 “爸爸,夕月很不乖,总是给爸爸妈妈添麻烦,让爸爸妈妈操心,可是,爸爸,夕月很爱很爱很爱你们,夕月喜欢很多人,喜欢外公,喜欢外婆,喜欢爷爷,喜欢舅舅,但夕月最爱的,是爸爸和妈妈......” .... 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有护士轮流守着一张床,聚精会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病床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心率仪的显示枯燥重复,护士们紧紧地盯着仪器上的各种指标。 这是上头发了话,尽一切的可能去保下的大人物。 午夜时分,仪器的显示忽然开始波动,同时,病床上的人也开始有了动静。 他使劲挣扎着包扎在绷带里的手,似乎这份束缚让他很不舒服,想要尽力摆脱。 护士连忙摇铃,在救援赶来之前,她上前想去安抚一下病人的情绪。 她看到,男人清秀的脸上,有汹涌的泪从眼角流下,在他的伤口处流过,让冷白的床单沾染上了点淡红色,同时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在念叨着什么。 护士不由自主的把耳朵贴近了点,她听到了。 那痛苦压抑的声音。 “爷爷....别走,夕月....爸爸爱你...我爱你..” ...... 第130章 什么都没有了 在手术室跟床整整半天,林书怡觉得现实还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一定是在梦里。 三个人,三个手术室。 她在夕月那间。 眼睁睁的看着那张床要被推出去,林书怡失神,抓着床固执的不肯松手。 她说:“也许....我们...可以...再试一试...说不好呢?....” 空气都僵住了好久,护士低着脑袋上前,摇摇头,一声叹。 他们都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睛里面有东西,林书怡的镜片上起雾了,手缓缓松开。 迟缓的脱下手套,耳边有那绝望的喊叫穿透沉重的大门。 在她的印象里,安然一直是十分得体优雅的女人,说话的声音总是软软甜甜的,很好听。 重新换上无菌的装备,拖着脚步走进隔壁的那间,怔怔的站在门口,手术台上的手术灯好刺眼,让她不敢去看。 好半天才艰难的在休息椅上坐下,她低着头,血的味道能透过双层的口罩进入到鼻腔。 医生们忙得团团转,林书怡坐在角落里,听着器械微弱的碰撞声,眼镜很模糊。 手术衣被身体里出的汗浸湿,现在黏黏的贴在身子上,又湿又冷。 她在梦里。 颜明川的情况很不乐观,身上虽然没有很大的伤口,但钝器的击打让内脏受了伤,断了好几根肋骨,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灯一直亮了将近五个小时,主刀医生用手中的长剪剪断镊子夹住的线头,而后疲惫的直起腰来,对着周边众人点点头。ωωw..net “整理一下,急送ICU观察情况。” 手术灯熄灭,失去了这璀璨的光源,林书怡只觉得眼前一黑,但也只是一瞬,手术室里还有一盏常亮的节能灯,只是和手术灯相比,它显然黯淡了许多。 急忙起身,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血液循环不怎么通畅,差点摔个跟头,还是一旁的麻醉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护士推着床从她的身边经过,林书怡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望着颜明川宁静,和眼角上的纱布几乎是一个色度的脸,想不通。 “明川...怎么...会这样呢?....” 林书怡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她跟上去。 钢制的门缓缓打开,走廊里立马就有了动静。 顾城脸上呆呆的迎上来,嘴张着,一直在动,却没见他讲什么话出来。 负责手术的医生很沉稳的告知颜明川的情况,他还活着,还没渡过危险期,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真的很险很险。 林书怡没有看见安然,等候区的椅子上是空的,已经出了手术室,她便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戴上后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清晰。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有一个女人蜷缩的靠在顾城身后的墙边,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是安然。 似乎是想站起来,但看得出来她的身子很软,没有力气。 看到她脸上的憔悴和无助,本来清亮的眼睛里是浑浊,布满血丝,林书怡低下头。 护士继续推着床往电梯那边走,她跟着走了几步,顿下来。 顾城声音很低的叫她:“学姐。” 她轻轻应了一声。 “学姐.....拜托你.....” “....我知道.....” 电梯门将要关上,林书怡仰起头来,深呼吸两口,快步跟上。 ...... 他们走后,顾城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看了眼时间,没有去管安然,径直离开了。 在楼梯口他停住,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安然,我无话可说了,什么都没有了。” 地板上很冷,彻骨的寒意从下到上传遍全身,血液似乎都被冰住了。 这个点了,刚才那是最后一场手术,现在整层楼应该只剩下她一个人,很静。 生活被鲜明的一分为两段。 早上,她还给女儿精心打扮,送她去上学,天气不是很好,知道夕月爱漂亮,特意给她选了好看的白色连衣裙,保暖又轻便。 是最近新买的,因为夕月又比去年长高了些,安然知道小孩子的衣服更新换代很快,提前就预备下的,今天这件白裙子夕月还是第一次穿,另外还有很多新衣服呢。 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也就是只隔着这么久,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却恍若隔世。 安然想不通,弟弟说过没事的。 他说没事的。 他说他会平安回来的! 保证过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夜色暗的深沉,黑暗从窗户外侵袭进来,时间太晚,外面零星的灯火都陆续熄灭了,而她身边的那盏白炽灯,倾泻出的光线似乎也暗了些。 傍晚还有夕阳的时候,警察来过医院将张建强带走了。 他对警察说,是李成动的手,还有....沈如海....,夕月就是被沈如海带走的。 沈如海.....沈如海....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对她的家人做这样的事情? 不是荣安的事情吗?世界上的东西好难懂啊。 她真的很笨。 安然松开环抱双腿的手,木然的盯着自己的手。 电梯发出一声响,门还没来得及全部打开,苏晓晴就冲了出来,四下张望。 夕月出来,情绪的崩溃之后,安然就失了力气,对任何事物都没了反应。 没办法,只能她帮着去安置夕月,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她看到,空无一人的楼层里,安然缩成小小的一团,绞心的啜泣和悲鸣让人心脏发颤,她狠狠的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 苏晓晴顿时红了眼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汹涌上来,咬着嘴唇,抹了抹眼角,她走过去,无声的抱住安然,脸贴着安然散发着薰衣草香的发,苏晓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她哽咽道:“然然,哭出来吧,哭出来,别都压在心里,会好一点的...” 手上的动作被禁锢住,安然把头埋在苏晓晴的颈窝处,那一抹温暖的湿润让苏晓晴知道,安然还活着。 压抑到尖锐的哭声也渐渐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为什么....出事的...不是我?....” “我愿意....下地狱....能不能....让他们....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