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 第01章 -02 01 三月的某个清晨,初生的春风拂动着轻盈的窗纱。 蓝嘉树在微薄的凉意中醒来,朦胧间瞧见身边仍旧沉睡的花晚,一刹那便遗忘了整夜沉浮的梦。 这姑娘大概又熬了夜赶毕业设计,面颊和指尖还沾着颜料,带着股独特的墨香,身上随意套着的他的宽大体恤,也有些色彩斑驳的痕迹。 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趴在雪白的床单上,非但不叫挑剔的蓝嘉树恼火,反而从心底觉得可爱。 他轻轻地侧过身体,用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鼻尖。 花晚皱起眉头,长睫毛动了动。 蓝嘉树的手指缓慢下移,滑过她的唇、她的脖颈,最后落在柔软的胸前。 怕痒的花晚再也憋不住笑,忽然间拽起抱枕使劲揍他:“哎呀,我刚睡着,你是不是禽兽啊?” 躲避过并无用处的攻击,蓝嘉树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身上亲了亲她的嘴唇:“本来只是想提醒你起床的,既然姑娘都这样暗示了,不禽兽禽兽,小爷岂不是对不起你?” 花晚早就习惯了这个坏家伙随时随地的“兴致盎然”,迷迷糊糊地被耳鬓厮磨了一番,忽然如梦如醒的张大眼睛:“对啊,起床!我还得去面试呢!” “急什么,我送你去。”蓝嘉树舍不得放手。 花晚才不信他的鬼,拿过床头柜的闹钟一瞧,立刻哭喊着起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还没洗澡化妆呢!你丫怎么不早叫我啊!” 被抛弃的蓝嘉树郁闷地靠在原处,眯着眼睛目送她的两条大长腿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点燃支烟,开始沉思起毕业工作的事。 眼看着大学时光所剩无几,除却像花晚这种糊涂蛋,身边的同学们几乎都有了着落,成绩优异的他自然也得到了几家企业的录取通知,只不过放弃留学而在北京就业的决定始终被父亲强烈反对,现在该怎么过他那一关仍旧没想好对策。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为了不跟花晚沦落为异国恋,蓝嘉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女孩子的事儿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明明是后起床的蓝嘉树却先穿好了衣服,在梳妆台旁边晃来晃去:“哎呦喂,小祖宗,画好了没?” “闭嘴!”花晚是美术生,画画有一套,化妆的本事也不差,手里描着眼线还有心情骂他:“给我老实等着!” “面试就面试,还涂脂抹粉,给谁看啊……”蓝嘉树很不满意,却还是坐在了她旁边。 “这不是废话吗,去易迅竞争那么激烈,不打扮好看点怎么成?这年头谁不看脸?”花晚在满桌子的化妆品前面挑来减去。 “不化妆就挺好看的。”蓝嘉树申辩。 “这话我爱听。”花晚立刻朝他笑了刹那,而后转瞬变了表情:“你一个直男你懂什么?!你有审美?” 蓝嘉树生怕打开她那腐到世界尽头的话匣子,玩着打火机等在旁边,表现得十分乖顺。 花晚终于满意地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就搞定了个萌萌的日系妆,又卷了卷刚染不久的栗色长发,蹲到男朋友面前眨眼睛:“我漂不漂亮?” 蓝嘉树把她当做心头宝,脸红道:“漂亮。” “我就喜欢你的诚实!”花晚玩心乍起,使劲亲到他的脸上,而后又屁颠颠地跑出去穿鞋拿包。 “喂……”蓝嘉树擦着唇印尾随其后,吃惊道:“你还穿高跟鞋啊?” 花晚回头道:“难道我穿正装配球鞋?” 蓝嘉树瞧了瞧她手里那十厘米长的鞋跟,陷入沉默。 花晚会意而后贱笑:“没关系,我不会嫌你矮的。” “老子不矮!”蓝嘉树被触到雷区,立刻炸毛。 他一米八的个子,注意健身、比例又好,在男生中间属于养眼的那类存在。 无奈花晚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妹,脱了鞋海拔跟他差不太多,穿了鞋就…… “嗯,不矮不矮。”花晚背上包,轻轻松松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保证就穿这么一次,宝宝别哭啊。” “滚蛋!”蓝嘉树嘴上说得凶,却还是体贴地帮她把包接过来,狗腿地跑下楼开车去了。 —— 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两年多的时间,性格相近、同一所学校,又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看起来是特别合适、全然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但花晚很清楚,蓝嘉树那个当大律师的单亲父亲眼睛高到头顶去,对儿子宠爱有加、从无二话,却常嫌弃自己家境不过小康,为人不够优秀。 所以这次找工作,她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高薪的游戏公司易迅,想挤进去做个原画设计师,好叫未来公公稍加满意。 然而在人情世故上有些单细胞的蓝嘉树却还在开车的路上抱怨:“为什么非找这么辛苦的工作,游戏公司都加班的,你肯定受不了。” “钱多啊,我又当不成艺术家。”花晚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赚那么多钱干吗,我养你!”蓝嘉树这种话张口就来,但眼神却很真诚。 花晚立刻在旁边笑个不停,然后切了声:“谁信你呀,万一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年老色衰,在外面找了个小三,我跟谁说理去?女人还得靠自己。” “我不会的,我这辈子就爱你一个女人!”蓝嘉树的声音带了点恼怒。 花晚没说话,车子里顿时只剩下沉默。 过了两三秒钟,她又碰了碰他的胳膊:“喂,我开玩笑的,你生气啦?” 蓝嘉树握着方向盘不吭声。 花晚也不顾行车安全,故意把脸凑过去撒娇:“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你还生气,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呀,蓝嘉树,蓝小树,笑一个呗。” 每次听到她叫自己名字,蓝嘉树的心就飘飘忽忽地不知道往哪放,所以他尽管想憋着,却还是不争气地弯了嘴角。 花晚马上拉住他乐个不停。 “别闹,开车呢。”蓝嘉树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温暖。 这种温暖,全世界从没有第二个人能带给他。 —— 北京的拥堵程度只能用凶残来形容。 他们住的公寓和易迅在城市两头,又赶上了早高峰,最后眼看着没多远了,却变得寸步难行。 特别希望自己能被录取的花晚翻了翻面试通知,忍不住开始着急:“怎么回事啊,要来不及了,十点就开始,现在都九点四十了!” 蓝嘉树被堵了好半天,也很郁闷,却只能按喇叭撒气。 花晚是个急性子,遇到事情从来都属于行动派,她忽然打开车门说:“算了,也就一公里,我徒步过去都比这快,拜拜!” “喂,你等一下。”蓝嘉树也急着下来,跟在后面看她笨拙的步伐:“你还会走路吗,平时都没穿过这种鞋,别把脚崴了。” “妈蛋,早知道带双备用的了。”花晚痛快地把高跟鞋脱下来,光着脚站在马路边上,加之短裙下裸/露的白皙长腿,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蓝嘉树也是不管不顾的性格,立刻心疼的抓住她:“别别别,我背你吧。” “车怎么办?”花晚纠结。 “管它呢,一会儿再说!你还要不要面试了?”蓝嘉树蹲到她面前。 “要要要。”花晚立刻跳到他的后背上,笑着催促:“快跑快跑,猪八戒!” 蓝嘉树不顾后面司机的叫骂,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花丛冲到了步行道上,边朝着易迅狂奔边气喘吁吁地问:“那你承认你是我媳妇了?” “我是你的女王,你是我的小受!”花晚作为美院有名的妖污王,毫不客气地趁机掐他胸肌:“你得听我的话。” 蓝嘉树又好气又好笑:“你再说我直接把你放垃圾桶里,你信不信?” 虽然被路人频频侧首围观,花晚还是笑得花枝烂颤:“我才不信呢。” “哎,我也不信。”蓝嘉树拐了个弯,看到易迅的园区大门,赶快冲过去把她放下,蹲下身帮她穿鞋:“快去吧,别紧张。” 花晚瞧着这傻小子满脸的汗珠,心疼地帮他擦了擦,又亲了他一下,这才拿着面试通知高高兴兴地走了进去。 蓝嘉树拽了拽凌乱的衬衫,当真觉得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 但他觉得很满足,并且发自肺腑的希望:花晚能永远待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做个幸福到冒泡的傻瓜,无限期。 02 “哟,妹子你身高多少?” 这个问题花晚这辈子已经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她小时候觉得烦恼、也羡慕过玲珑可爱的女孩子,但长大后就渐渐看得开,反而觉得别人对自己羡慕不来。 此刻面对着考官,花晚笑容满满的回答:“一七九。” 话毕就把自己简历乖乖地递了过去。 考核她的除了负责校招的人事姐姐,其余多是在职的美术总监和资深原画师。 游戏公司的陈腐气息不浓,花晚发现其实随便闲聊就能应付后,便悄悄地放下心来,表达也更加自如。 游戏美术更倾向于商业需求,面试官们对她在学校的作品兴趣不大,听到她画过很多游戏和动漫的同人、在二次元里也算有点名气,反而追问说:“所以你对网络文化很了解了?” “对啊对啊,我平时都泡在微博和论坛上的。”花晚立刻高兴,而后讪讪地补充:“除了练画的时候。” “你功底不错,性格不错。”具有决定权的总监点头:“玩过的游戏也不少。” 花晚一看有戏,忍不住抿起嘴唇露出得意之色。 “你腿长能不能分我两厘米呀?”这位大哥又追问。 花晚顿时懵逼:“啊?” —— 虽然春天已经来了,但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 待到花晚从公司大门出来时,早晨的大太阳已然消失,只剩下微凉的寒风。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到马路对面熟悉的身影,赶快过去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反正我也没事,怕你肚子饿,早晨都没顾上吃饭。”蓝嘉树把她最喜欢的肉松面包递过去。 从来都以吃为己任的花晚像被撒上了魔法粉末,开心到就连眼睛都亮了几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了起来。 蓝嘉树继续蹲下身给她换上刚从附近商场买来的帆布鞋,又根本不顾这姑娘费心搭配了一早晨的造型,粗鲁地把自己的牛仔外套换给她:“都不知道冷?” “谁让你没提醒我呢。”花晚边吃边反驳,在忽然而至的温暖中舒服了起来。 “好好好,我错了。”蓝嘉树从不顶嘴,立刻点头。 花晚眨眼:“车呢?” 蓝嘉树说:“被交警扣下,硬是给拖走了,现在陪我去找人提吧。” 花晚不好意思地笑:“又害了你,是不是分都扣没了?拿我的驾照去。” “没关系,你放心吧,我老爸问起来我也不会提你的。”蓝嘉树拽过她的包,又拉起她的手:“走。” “你怎么都不打听一下我面试的怎么样啊,你都不关心我。”花晚哼哼。 “您出马,那还有拿不下来的事儿吗,肯定过啊!”蓝嘉树早习惯了花晚的喜形于色,要是她失败了,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轻松正常。 果不其然,花晚立刻就臭美起来:“你小子对我的认识真是太客观了,打开包看看。” 蓝嘉树翻了翻,找出易迅的校招通行症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花晚同学,恭喜您被我公司聘为初级原画美术师,免于复试,并获新人培训基金五千元。” “夸我,夸我,多大的赞美我都能承受!”花晚吃完了面包,站到他面前晃尾巴。 蓝嘉树最喜欢的就是她这种永远都快乐的性格,瞧见那双大眼睛,立刻就倾身亲了下。 结果西瓜红的唇釉,都沾到了他的唇上。 花晚边朝笑边帮他擦拭:“我这可是ysl直男斩,你这小样想去勾引谁?” “什么直男斩,听着好疼。”蓝嘉树完全不懂这些烂七八糟:“还饿吗,先带你去吃饭还是先去找车?” 花晚摸了摸肚子说:“要是再来个可爱多,我大概可能也许不用先吃饭。” “迟早胖你死。”蓝嘉树嘴欠了句,立刻到前面小超市买去了。 大长腿独自站在春风凌乱的北京街边,心里满满的都是阳光。 她也搞不清楚怎么就撞大运遇见这么好的男朋友、还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总而言之,花晚觉得方圆百里之内,她肯定是最幸福的女孩儿了。 —— 蓝嘉树虽然仍是个大学生,但他老爸的律师事务所人脉众多,最后费了番周折,交管所只不过批评教育一通,就把车还给了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眼见烦恼被清除,花晚自然迫不及待地拽着他回到学校附近的火锅店吃火锅庆祝了。 大学四年,店员已经习惯这个高个子吃货的存在,所以尽管她点出三四个人的分量,却还是一盘一盘地乖乖上菜。 好吃的在面前,就是吴彦祖坐旁边也不好使。 花晚全身心都投入到翻滚的红锅里,根本不管蓝嘉树含情脉脉的眼神。 “活着真是太美好了。”她边涮鸭肠边感叹。 蓝嘉树支着下巴道:“嗯,吃货的哲学真棒。” “你饱啦?”花晚终于抬头。 蓝嘉树本就是个对食物没太多感觉的人,更想去吃健身教练指定的高蛋白低脂肪餐品保持身材,但他知道花晚喜欢吃起东西来有人陪,只好倒了杯啤酒说:“没啊,我等牛肉上来。” “给你,这个好吃,多吃点。”花晚良心发现地给他捞了些食物,然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来似的,忽然就大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这儿认识的那件事?” “打死我也忘不了。”蓝嘉树郁闷回答。 花晚拿着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初真的差点打死你,哈哈哈哈哈!” 旁边桌子的学生们全都被她的动静吸引住了目光,见是学校里远近闻名的大长腿,又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 蓝嘉树无语地喝着酒,凝望着落地玻璃窗倒映出来的花晚,回忆到那晚也是这样一个灯影朦胧的夜晚,简直历历在目。 他当然没有忘,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忘。 这世界上任何的风吹草动只要与她有关,就立刻会变得无比重要、刻骨铭心起来。 花晚是蓝嘉树的初恋,也是个满足了他所有少男心的快乐的天使。 她虽然很高,却又很瘦。 抱起来感觉很小,却又大到成了他的整个宇宙。 第03章 -04 03 两年前的冬天,蓝嘉树坐在同一家的火锅店,窗外除了路灯的明亮,还有冬雪的缤纷。 他正在跟登山社团的成员们聚着餐,边喝酒边听他们吹牛聊天,时不时还笑着插上两句嘴。 气氛其乐融融之际,背后忽然飘起了凛冽的寒意,定然是有人进出,掀开了挡风的帘子。 “喂喂。”对面的社长赵硕莫名其妙地朝他挤眉弄眼起来。 蓝嘉树本是无辜入社,之后又成了他们“设备赞助商”,自然跟学长也讲话随便:“干吗,你抽筋儿啊?” “傻啊,大长腿来了。”社长假装支着下巴,捂住嘴说道。 听到这句话,蓝嘉树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立刻坐得笔直,愣了两秒,才忍不住地朝门口偷偷望去。 果不其然,那里正站着位非常高挑的漂亮姑娘,简直如同会发光一般,顿时让百无聊赖的火锅店熠熠生辉起来。 ——当然,这很可能是暗恋她已久的蓝嘉树的幻想。 事实上,那姑娘正处于满身怒火的状态,拍了拍长发和军绿外套上的雪花,皱着眉头扫视一圈,最后盯上了壮汉最多的桌子,走过来问道:“你们是登山社的?” 她本来就是学校里的名人,又因成了蓝嘉树这小子整日花痴的梦中情人,故而社员多半都晓得她的名字。 “对对对,你是花晚吧?”赵硕看到已经脸红石化的某个家伙,决定体现自己的领导风度,于是起身应声。 “看来没找错。”花晚插着衣兜,气呼呼地问:“高翔是谁?” 蓝嘉树本来就紧张到脑袋空空如野,猛地听到她提起其他男生的名字,莫名其妙便站了起来。 花晚打量了下这个表情奇特的小白脸:“你就是高翔?” 蓝嘉树第一次跟她正式讲话,声音都不太自然:“……有、有什么事吗?” 高翔本人坐在旁边,看热闹看得合不拢嘴。 瞧蓝嘉树这衰样,简直够他们在背后嘲笑一年的。 花晚丝毫没有注意到男生们的嬉闹眼神儿,只觉得眼前的臭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竟然那么不是东西,不由怒上心头,伸手就甩了蓝嘉树一巴掌:“在我面前也敢姓高?!” 蓝嘉树完全是满头雾水、眼冒金星。 要他对女神还手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这也太…… “诶诶,花同学你干吗啊?”赵硕赶快带头阻拦。 可本就是跑来揍人的花晚已经扑到了蓝嘉树身上,使了吃奶的劲儿拳打脚踢,气愤的骂道:“揍死你丫的陈世美!敢欺负我妹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快给我按住,别让她打了!”赵硕情急之中撞翻了凳子,和兄弟们一起把花晚拉到旁边。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女生打架、不、女生揍人,简直叹为观止。 悲惨的蓝嘉树已经被她推倒在地,衣冠不整,完全陷入了懵逼状态。 “谁再碰我我告你们非礼!”花晚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左胳膊刚被控制,右胳膊又得以自由,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蓝嘉树砸去。 结果杯子虽被蓝嘉树躲开,碎掉的玻璃却划伤了他的脸。 就在情况乱到无法收拾之际,有个红着眼睛的小女生急匆匆地冲了进了火锅店,带着哭腔阻止道:“花姐,你认错人了,不是他。” “啊?”花晚微怔。 真正的高翔显得有点心虚,朝着小女生叫了句:“筱筱,这是你朋友啊……” 花晚顿时怒目而视,趁此机会猛地甩开身边的人,抬脚就朝他的命根子狠狠踹了一脚。 由此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都他妈冷静点,流血了!”赵硕把蓝嘉树扶起来骂道。 蓝嘉树疼的七荤八素,对视上花晚慌张的大眼睛,却强颜欢笑:“没事儿,擦伤。” 说完血就从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枉费他幻想了一年自己该以如何英俊帅气的姿态被女神注意到,结果却狼狈成这个熊样。 花晚也不是不讲道理,马上挠挠耳朵说:“哎呀,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 幸好蓝嘉树的伤口不深,被医生消毒擦拭过之后,随便开了点简单的药品便算了事。 始终陪在旁边的花晚已经平静了下来,觉得这男生虽然看起来很花心,但行为举止都挺有礼貌的,况且压根不是她要揍的对象,不由地跟在后面解释道:“筱筱是我表妹,才大一,她考到这儿的时候我老姨就让我照顾她,结果、结果今天晚上她竟然跟我借钱内个……做流产……我一问才知道,筱筱的男朋友高翔发现她怀孕,不仅不认账,还要跟她分手,所以我一时间气不过……” 登山社的那群人早就识趣地撤了,忽然跟她独处,蓝嘉树紧张得快要魂飞破散,想也没想就表态:“这种人活该揍他,男的就要懂得负责任。” “他不是你朋友啊……”花晚觉得今天自己的行为十分丢脸,又有点埋怨:“你不是高翔,干吗非要站起来接话?” 蓝嘉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根弦搭错了,此刻只得装得跟绿茶gay一般通情达理:“我就是想沟通下,看看有什么事。” “是我鲁莽了,对不起。”花晚郁闷着说完,发现他要自己付药费,赶快抓住他的手,拿出学生卡来:“刷我的,这事都怪我,怎么能你自己买药呢?” 蓝嘉树平时也是聪明又嘴贱,可此时此刻盯着自己被花晚握住的手,瞬间就冒烟当机。 花晚不觉有异,把药品买好后递给他:“如果伤口有什么事你再找我吧,我是美院大二的,我叫花晚。” “我知道。”蓝嘉树连自我介绍都想不起来。 “你脸怎么老是那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花晚觉得奇怪。 蓝嘉树只想溜到没人的地方狂跑几圈发泄下心中的兴奋之情,扶着额头上的纱布结巴道:“喝、喝酒上头。” 花晚又拿过他一直拎着的被搞得脏兮兮的外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赔你件……啊,这么贵的,我帮你拿去干洗可以吗?” 蓝嘉树发现她看到商标又反悔,定然是零花钱不多,赶忙抢回来:“不用、不用。”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花晚有点尴尬,并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我送你吧,很晚了。”蓝嘉树道。 “不用,我宿舍就在这儿。”花晚指了指校医院旁边的女生宿舍楼,忽然露出笑来:“同学,再见啦。”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么明亮而温柔,仿佛有一团光融化了,转而又落到了蓝嘉树的心头。 他傻愣愣地拎着自己的脏衣服,直到花晚的背影完全消失掉之后,才跟做梦似的往学校停车场走,总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云彩上。 ——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把外套给她啊,至少还有个再联系的机会! 还有她说以后有问题找她的时候,干吗不交换手机号! 这些也就算了…… 我的名字叫蓝嘉树! 这几个字,有那么难说吗! 大!傻!逼! 回到车上之后,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十九岁少年终于恍然大悟:刚刚究竟犯了多少个错误。 他郁闷至极地趴在方向盘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而后想到花晚的模样,她讲的每一句话,和她的酒窝。 压抑不住的愉悦又从蓝嘉树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叫他一路上傻笑个不停,压根不像计信院的高材生,简直就是纯种的智障。 04 花晚活泼开朗又热心肠,加之她极有安全感的身高,平日在妹子堆儿里就是大姐姐般的存在,总能吸引些萝莉在身边转来转去。 火锅店一役之后,这丫头瞬时间又在民间火了一把,“英勇事迹”被那天有幸围观到的同学们传成了无数个版本。 大家都抱着好事的态度瞎打听,只有花晚的舍友梁凉很担心,某日下课后数落道:“你也太虎了,那群大男生几乎全是练体育的、健身的,要是被惹急了揍你一下,你可怎么受得了?” “那我不管,难道我妹就白白受这气?”花晚背着画夹,迈着大步,跟梁山好汉一般:“高、翔,真的是一坨翔!见丫一次揍丫一次!” “哎哟,你慢点走。”梁凉迈着小碎步跟上:“筱筱现在怎么样了?” “真的做流产了呗,那能怎么样……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我老姨把她接回家去了。”花晚气道。 “回家也好,虽然挨骂免不了,但好赖亲妈能帮着养身体。”梁凉正叹息着,忽然发现男朋友正在前面路口等待自己,便笑起来:“不跟你说了,我约会去啦。” “什么,让我一个人吃食堂啊,见色无情……”花晚立马扁了扁嘴巴。 “你不是说小餐厅今天有糖醋排骨吗,还不去抢?”梁凉朝她摆手:“我晚上给你带蛋挞回来!” 吃这件事完全是花晚的致命软肋,她听到排骨两个字,顿时满心欢喜,独自飞跑着朝食堂冲去,把所有烦恼都抛在了身后。 —— 蓝嘉树的母亲在他中学时就因病去世了,父亲重感情没有再娶,在北京又算是有名的大律师,经济条件很好,所以给这个宝贝儿子的一切都是同龄人里最棒的。 刚上大学便买了公寓,又有车代步,平日零花钱也没数。 更何况这小子成绩佳人又帅,追在后面暧昧的小女生不要太多。 可惜从小喜欢长腿美少女、刚上大学就迷上花晚的蓝嘉树什么都看不到,整天只会活在自己暗戳戳的幻想里不可自拔。 这天他被学院排的专业课很多,难得在食堂吃顿饭,正百无聊赖地等餐时,竟然看到花晚拎着画夹朝自己越跑越近,慌到宛如机器人般试图打个招呼。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运动羽绒服,青春靓丽到像小仙女,特别是那双腿…… 腿…… “阿姨,我要糖醋排骨!大份的!”花晚一如既往,根本就没注意到蓝嘉树的存在和他抬起来的尴尬的手,扑到窗口便开始雀跃。 食堂阿姨端着盘香喷喷地排骨丢在蓝嘉树面前:“最后一份,没有了。” “为什么……”花晚委屈地哼了声,扭头一看,终于惊讶发现:“咦,是你啊。” 蓝嘉树微笑,把盘子推给她:“那你吃吧,我去买别的。” “不要,我怎么可以吃你的菜……”花晚话讲的很礼貌,眼神却完全被排骨吸引住,分明就是很想要。 这回蓝嘉树终于学聪明了:“要不再买个别的菜,我们一起吃?” 花晚经常交朋友,立刻答应:“好啊,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蓝嘉树的小心脏砰砰砰,却故作淡定地端起排骨说:“那我去那张桌子等你?” “好的,好的。”花晚又拎着画夹去挑别的食物了。 蓝嘉树完全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端起排骨正准备要走,食堂阿姨忽在旁边摇摇头:“其实排骨还有,小伙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 蓝嘉树一时无语,疑惑自己刚才的神情是不是太明显了? 那为什么花晚完全感觉不到呢? 难道她真的像大家说的,是个蕾丝边? 不、不可能! 蓝嘉树无法接受这个能叫他孤独终老的绝望设想,立刻携带排骨慌张离去。 —— 早知道今天运气这么好,应该少睡几分钟给头发抓个造型啊,现在好像呆瓜…… 还有这外套怎么回事,好像前天穿过了,是不是都皱了…… ——等待长腿女神的过程中,蓝嘉树一直对着自己在勺子上的倒影纠结。 可惜端着红烧鱼归来的花晚注意力只在盘子里,根本没有心思多瞅他,拿着筷子兴奋落座:“快,快吃!” 话音刚落她就忙不迭地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满脸幸福快乐。 蓝嘉树听说过花晚喜欢美食,但不懂吃个普通的饭哪有这么大吸引力,不过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莫名开心,终于鼓起勇气搭话:“你刚下课吗?” “对啊,饿死啦。“花晚仍旧沉浸在排骨的世界里,那认真程度就像小狗守护食物,专心致志到地球爆炸都打扰不了。 蓝嘉树已经认清了自己毫无魅力的这个悲惨事实,计上心头:“你这么爱吃排骨吗?我知道一家腊排骨火锅味道不错,我爸的一个云南朋友开的。” “真的吗?”花晚终于抬起脸。 每次对视上她的眼睛,蓝嘉树就跟被格式化了似的完全沦为空白,两秒钟之后才点头:“你想吃我可以带你去。” “好哇。”花晚的兴趣点实在是太明显了,瞬时间就给这小伙子好感度加了一百分,吃的半饱之后还瞧向他的书:“蓝嘉树,我能看看吗?” 已经被长腿统治灵魂的少年呆滞:“你知道我叫什么?” “对啊,那天去医院看到病历单了。”花晚把他的c语言课本翻开,发现都是天书后又闪电般的关上:“原来是你学计算机的呀,诶,你会修电脑吗?” 此生此世,蓝嘉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问题。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出息地点头:“会!” “嘻嘻,我的笔记本开不了机了,要是你能修好,我照电脑店的价钱答谢你。”花晚神神秘秘地说:“主要里面有点特别的东西,不好意思叫人看。” ……难道女神也看小电影? 蓝嘉树的脸又变成了red模式。 花晚知道他在想什么,邪恶地贱笑,并没有多解释。 —— 在今天以前,蓝嘉树一直深深地鄙视那些等在女生楼下的同性,每次路过必然在心里冒出声傻逼。 但是当他等着花晚上去拿电脑的时候,却又骄傲又兴奋,几乎想告诉所有平时嘲笑他的家伙们:长腿女神终于和自己有联系了! “来啦,不好意思,找猫粮找了半天。”花晚过了阵子才跑下来,递给他一个电脑包。 蓝嘉树接过来摇头:“没关系。” 他每天来学校最大的动力就是“偶遇”花晚,所以很清楚她经常去喂学校里流浪的猫狗,每次见到小动物亲昵地围着她的景象,蓝嘉树都觉得自己就像在偷看格林兄弟笔下的白雪公主。 “你还要去上课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花晚又满脸笑意:“对啦,修好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拿,谢谢你啦。” “哦,好。”蓝嘉树回神后掏出手机。 花晚报出个号码,等他记住了,才摆摆手,转身朝野猫聚集的墙角走去。 蓝嘉树离开时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瞧她蹲在那儿喂猫的可爱背影,恨不得自己变成被女神抚摸的猫咪,躺在长腿旁边耍赖着再也不走了才完美。 第05章 -06 05 蓝嘉树的平时的生活和同龄男孩儿差不多,除了搞定大学里的繁杂功课,就是健健身、打打游戏,跟哥们出去喝酒玩乐。 但他这天拿到花晚的电脑以后什么都不再想干,下了课就开车回家,绞尽脑汁地修了起来,虽然学校并没有教这些硬件知识,但他脑子聪明,从小就爱瞎鼓捣,查出是笔记本的排线板有问题,又连夜跑到在电脑城开店的师哥家搜罗零件,一直折腾到清晨,才红着眼睛搞定了任务。 望着终于顺利开机运转起来的笔记本,蓝嘉树疲惫地趴倒在桌子上,忽然间很坏心眼地想偷窥下女神喜爱的小电影是谁演的,殊不知他在硬盘里寻寻觅觅,终于看到个取名为“嘿嘿嘿”的文件夹,敲开后差点被闪瞎狗眼。 只见里面除了男男就是男男,小说、漫画和电影、gv应有尽有,不小心打开张高h图,吓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蓝嘉树赶紧关了电脑,爬到床上补觉。 半睡半醒间想起花晚当时那种窃笑,认为肯定是在故意勾引自己好奇。 他觉得很可气,又觉得很可爱。 不知不觉便在对她的思念中堕入梦乡。 ——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生活在互联网上,花晚没了笔记本,只好整日在宿舍里翘着脚看漫画,闲得发慌。 她觉着蓝嘉树怎么着也得花一个礼拜搞定问题,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在哪里呢,电脑我修好了。”蓝嘉树的声音莫名温柔。 花晚忙坐起来说:“宿舍呀,那我去取,你在哪儿?” “我给你送过去吧,十分钟后下楼。”蓝嘉树回答。 这个男生不仅不记恨莫名其妙被自己揍,还这么热情帮忙,花晚自然而然很感动,立刻答应:“好的。” 话毕就赶紧下床梳了梳头发,换起衣服来。 —— 蓝嘉树发现自己简直有毒:第二次等花晚,竟然比第一次还紧张。 他慢腾腾地把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望见她从门口探着头出来,心脏又不争气地乱跳个不停。 “你好厉害呀,这么快就修好啦?”花晚递给他个小红包,又拿出袋棉花糖,显然是从宿舍随便捞起来的:“谢谢!” “钱就算了。”蓝嘉树接过零食,把电脑包还给她:“以后不要再用力折屏幕,不然线很容易断的。” “嗯嗯,我的存货你看了没呀,精彩不?”花晚故意问道。 蓝嘉树又露出了直男专属的恐惧之眼。 “哈哈哈哈哈哈!!!”花晚笑得不能自己,擦着眼角说:“那我上去啦。” “等下,如果你没吃饭的话,这个就拿去吃吧。”蓝嘉树递给她个袋子:“顺路买的,龙虾卷。” 他当然不是顺路,而是在微博上一通乱搜,猜想了半天年轻姑娘会喜欢什么口味,跑了大半个北京才排队购得。 本想拒绝的花晚听到“龙虾”二字,瞬间意志崩塌,伸手接过后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宿舍楼。 蓝嘉树握着那包棉花糖,好像自己的心也变成了棉花糖。 又软又甜,全是沾着糖粉的气泡。 —— “哈哈哈,我的电脑又起死回生啦!”花晚进到宿舍就开始鬼吼鬼叫。 正拿着手绘板认真作画的梁凉侧头:“哟,去哪儿修的?” 花晚傲娇甩马尾:“不告诉你。” 说着就坐到床铺下的座位上,熟练的开机、搜索网页、打开动漫视频、带上耳机,一气呵成之后又好奇地打开蓝嘉树给的袋子。 只见里面两个纸盒非常漂亮,装得是包裹着龙虾肉的两款手卷,五彩六色蔬菜搭配上不同颜色的酱汁,诱人不已、喷香扑鼻。 花晚立刻咬了一口,然后感动到眼泪都快飚出来了:“真好吃,这个东西怎么会这么好吃?” 正在减肥的梁凉侧目悲伤:“哎,真羡慕你的体质,吃东西只长身高不长肉。” “我是窜天猴儿。”花晚鼓着腮帮子嚼啊嚼:“你要不要尝尝?” 梁凉立刻悲愤拒绝:“别烦我啦。” —— 却说蓝嘉树回家洗过澡后,照常拿出罐啤酒准备开始打dota,没想到无意间按了下手机,意外地看到花晚的短信。 他一个激动把脚趾踢到桌子上,疼得原地直跳,却还是迫不及待地点开 “这个东西太好吃了!谢谢施舍!!!” 蓝嘉树皱起眉头,忍不住回复:“不是施舍。” 接着又怕显得太冷场,补充道:“哈哈,真的好吃吗?” 花晚过了会儿才冒泡:“不是你买的么?_?” “我吃了别的口味,有很多种,店里还卖整只龙虾。”蓝嘉树赶快掩饰。 “哇,在哪呀?我还想去吃……”花晚竟然被打动了。 蓝嘉树坐到沙发上,几经措辞,生怕自己太热情吓着她:“在美术馆附近,我后天还要过去一趟,可以顺路带你去。” 结果花晚却干干脆脆:“妥。” 蓝嘉树捧着手机看了又看,而后美滋滋地倒在旁边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胡思乱想。 现在想来那天挨得打真是值了,否则他还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接近在心里住了那么久的姑娘。 如果吃点苦就能缩短与她的距离,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约好去美术馆买龙虾卷那天,蓝嘉树特意把车刷干净,摆上了空气清新剂,又挑选了温柔的情歌烘托气氛。 无奈粗神经的花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路上都在拿着手机打怪物弹珠,还嘻嘻哈哈的闲扯:“哥们儿,你也是大二的呀?” “对。”蓝嘉树全程紧张,立刻回答。 “那咱俩是不是一样大,你什么星座?”花晚问。 “不清楚,天蝎吧。”蓝嘉树对女生喜欢的知识一概不了解。 花晚抖了下:“什么,这么可怕!” 蓝嘉树不明白:“哪里可怕了……” “天蝎座的人敢爱敢恨,占有欲强,报复心也强。”花晚整天在网上看星座,还翻出微博帮他查:“这周你运势不错。” 蓝嘉树忍不住笑起来:“好像是这样,那你是什么星座呢?” “你猜。”花晚不坦白。 蓝嘉树可以聊体育、可以聊财经,可以聊科技,但遇到星座完全是个迷路的孩子,满脸茫然。 花晚又露出窃笑的样子:“不告诉你。” 蓝嘉树总觉得她没想好事儿,正瞎捉摸的时候,忽然被她拍了拍胳膊:“停车,等我一下。” 蓝嘉树赶紧照做。 花晚哼着歌离开,没过多一会儿就迈着大长腿往回跑,长长的头发被风吹散了,笑意叫北京灰暗的冬天也变得缤纷起来。 就在蓝嘉树呆望的片刻,她已经带着满身寒气重新坐进车里:“那儿的栗子超级好吃,我家就住这附近,我从小就吃。” 吃吃吃吃吃…… 蓝嘉树已经彻底认清了她的吃货属性:“那你吃吧,我慢点开。” 花晚趁热剥了几个,侧头瞧瞧他,忽然把一个栗子举到他嘴边:“真的很甜,你尝尝。” 蓝嘉树慌掉,低头望着她白皙的手指,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稍微张开嘴,咬走了栗子。 花晚追问:“好吃吧?” 蓝嘉树心跳到根本尝不出味道,却还是使劲儿点头。 花晚这个人跟谁都玩得到一起去,身边的男同学女同学很少重样儿,或许她对每个朋友或陌生人都不拘小节。 但蓝嘉树还是不可抑制地自作多情起来,甚至不敢从后视镜确认自己是不是脸红了,反正那滚烫的温度,他不看也感觉的到。 06 有人说爱会让我们发现真实的自我,但有时爱也会令人小心翼翼地做作。 自从跟花晚说上话以后,蓝嘉树在她面前处处留神,努力使自己像个新好青年,每句话不想个四五遍根本不敢乱讲。 他平日的冲动、嘴欠、坏脾气,更是在使劲儿绷着,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老天终有眼,这日在卖龙虾卷的西餐店,这小子终于还是破了功。 —— “天啊,厨师真是有才华,果汁也超好喝。”花晚为答谢蓝嘉树,硬是要付钱请他,然后两个人就坐在角落里面对面地吃起晚饭来。 蓝嘉树忍不住问:“世界上有你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吗?” “有啊,我讨厌魔芋,怪怪的。”花晚回答。 不怎么看重食物的蓝嘉树根本没听过那是什么东西,眼神迷离。 这时,花晚的目光从自己的草莓汁渐渐地飘向他的猕猴桃汁:“我能尝尝你的吗?” 蓝嘉树微怔。 花晚怯怯地伸出吸管,觉得跟不太熟的同学这样也不太好,生怕他有洁癖,又怯怯地缩了回来。 蓝嘉树赶紧把杯子推了过去。 花晚顿时开心了,尝过之后才满意地还给他:“嗯嗯,这个也不错,能尝到果肉。” 蓝嘉树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一天之内吃到了梦中情人亲手剥的栗子,又跟她喝了同一杯果汁,周身粉红色的空气瞬间飘荡个不停,努力冷静着问:“美术馆好像有展览,你要不要看?” “国画的,不喜欢。”花晚摇头:“我学的是动漫,我的偶像叫萧云深。” 话毕便拿出手里的相册安利道:“看,全都是他画的,你玩过这些吗?” 蓝嘉树颔首,发现姓萧的设计师的作品中有很多自己熟识的游戏主角,便专心地听着花晚滔滔不绝。 结果这丫头又挤眉弄眼地翻出另外些照片:“而且萧云深超级帅。” 蓝嘉树对上屏幕上玉树临风的美男,笑意秒消失。 正在这会儿功夫,旁边忽地传来了不和谐吵闹之声。 两人好奇地侧头,只见邻桌一个艺术家打扮的大叔正在与一个文弱妹子争执,妹子哭哭啼啼,不知道为了什么。 超爱八卦的花晚竖起耳朵听了听,放低声音说:“那男的广东人吧,听不明白。” 蓝嘉树从小跟着老爸见多识广,倒是稍微懂点粤语,发现貌似是这个人面兽心男人骗了人家女孩儿,没跟她说自己有老婆就发生关系,现在女孩知道真相试图分手,他却不肯,还拿之前的照片威胁她,简直令人火大至极。 不明所以的花晚东瞅瞅西看看,只见邻桌女孩站起来哭着骂道:“你还是人吗?” 话毕她刚想离开,就被那男的硬拉住。 情形越来越不对劲儿,已经有客人拿出手机拍视频了。 向来正义感十足又爱管闲事的花晚不禁抬高声音:“我说你丫干嘛啊,拉扯人家一个小姑娘。” 她完全没料到,与此同时,一直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蓝嘉树竟然三步两步冲了过去,一拳就把那男的掀翻在地,骂骂咧咧,让整个餐厅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哭泣的女孩儿见此状况,机智地捞起那男人跌落到地上的手机,像被鬼追似的没命般地跑掉了。 事已至此,花晚也顾不上再吃,看那大叔被揍的鼻青脸肿,赶快帮蓝嘉树拿起书包,拉住他说:“别打了,要出事了,快闪!” “操。”蓝嘉树很讨厌贱男,趁机又踹了他肚子一下,这才跟着花晚狂奔出门。 —— 两个不靠谱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直奔车库,坐上车后,蓝嘉树立刻踩下油门开到了大街上。 花晚累的不行,边扇风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蓝嘉树擦了下脸上的汗,把自己听到的话跟她重复了一遍。 “活该!揍的好!我就奇了怪了,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傻白甜?”花晚听完后惊讶不已,而后笑道:“嘿,我还以为你是好学生呢。” “我就是好学生,我拿奖学金的。”蓝嘉树发现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打人又骂脏话而不高兴,这才稍微安心。 “好学生才不会动手。”花晚替他担心道:“我们就这么跑了,万一那人报警怎么办,商场里可都是监控。” “他不敢,再说报警就报警,我爸是律师。”蓝嘉树从小惹下的祸罄竹难书,根本不差这一桩。 花晚同样心大,又开始在旁边乐不可支:“我们是胖揍人渣二人组!” 蓝嘉树跟着无语失笑。 花晚眨眨眼睛,偷偷看他说:“那天在火锅店,真的对不起。” 其实她已经道过歉了,但蓝嘉树明白:上次道歉是因为道理所在,而现在则是出于愧疚。 这说明,至少大长腿是把他当朋友了。 “呜。”花晚忽然从嗓子里发出委屈的声音:“我的龙虾卷还没吃呢。” “对不起……”蓝嘉树生怕她不高兴:“下次再去吧,现在找地方吃点儿别的?” 花晚说:“可我就是想吃龙虾卷。” 之前的店是不能回去了,蓝嘉树想起那是个欧洲连锁店,于是在手机上搜了半天,发现昌平还有一家,忙打电话订餐,紧张地安慰她说:“北京还有个店,就是有点远,现在去?” 其实花晚只是习惯性的任性抱怨,没想到这男孩儿竟然如此不嫌麻烦,立刻露出酒窝:“好好好!” —— 市区到郊区足足花了四十分钟,幸好蓝嘉树机智的预定过,否则人家的店铺早就打烊了。 他停下车发现花晚已经在旁边陷入沉睡,便独自去取了餐外带,冒着寒风坐回车里。 附近的商场曲终人散,车外除却路灯,就只剩下稀薄的月光。 花晚安静地睡着,表情丰富的脸庞变得那么恬淡,像换了个人似的。 蓝嘉树在一旁抱着食物心跳加速,忽然恶向胆边生,猛地握住她修长而温润的手。 花晚茫然睁眼。 蓝嘉树瞬间缩回胳膊,又没出息地结巴起来:“那个……买到了,你吃不吃,还是拿回宿舍吃?” “啊,龙虾卷!”花晚什么都没察觉,迫不及待地去拿食物:“太幸福啦。” 蓝嘉树哪有心情吃东西,在旁边跟孙子似的又递纸巾又端果汁,傻兮兮地追问:“好吃吗?” 花晚一直开心点头。 蓝嘉树顿时满足到灵魂膨胀了好几圈。 直到自顾自地填饱了肚子,花晚才顾上问:“你怎么不吃啊?” “刚才在店里吃过。”蓝嘉树撒谎。 花晚对任何食物都记忆清晰,忽然伸出魔爪去掐他的小肚子:“偷偷减肥吗?” 结果肥肉没摸到,却隔衬衣掐到坚硬的腹肌。 蓝嘉树整个人都不好了,面红耳赤地捂住衣服道:“你……” 花晚平时就喜欢对各类男男女女上下其手,此时也只不过邪恶地笑个不停。 蓝嘉树惊魂未定地发动车子:“回学校吧,时间不早了。” “嗯。”花晚吃饱喝足,无欲无求地放平了座椅,躺倒在旁边,随口跟他闲聊:“你是哪个中学的?” “东城一中。”蓝嘉树回答。 “哇,好学校啊。”花晚困困地说:“我就成绩不太好,才去学了美术,四级都没过呢……” “人各有所长。”蓝嘉树认真开着车。 花晚的睡意又上来,很快便重新进入了梦乡。 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了能和自己多待一会儿,蓝嘉树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到底多绕了多少冤枉路。 年轻时的爱,永远和精明没有任何关系。 但正是因为蠢得发自肺腑,才显得那般弥足珍贵,值得所有的人,用来怀念过曲折的一生。 第07章 -08 07 虽然最近几天跟蓝嘉树交集频繁,但这些事并没有在花晚热闹的生活中激起太多波澜。 毕竟她身边朋友很多,忽然又被别人吸引走了注意力,也就把那个性格矛盾的少年抛之脑后了,除却偶尔回一回他的短信外,关系再没有更多的进展。 而且眼看着北京的冬季漫展就要开始,花晚急着跟梁凉一起折腾自己的漫画本子,也很少有功夫出门玩耍。 时间推移到接近期末的某个中午,梁凉忽然好心提醒道:“我听说你那个欧洲美术史好像快结课了,真不去划划重点?” 正在电脑前设计封面的花晚如梦初醒:“对哦!” “去年你已经挂掉一门选修,今年要是再挂,大四可有的补呢。”梁凉摇头。 “你说的有道理。”花晚关掉电脑,起身臭美地换上自己新买的毛衣,对着镜子开始梳辫子。 梁凉羡慕地趴在椅子背后瞧着她和身体四六分的大长腿:“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你怎么没去当模特呀?” “我爸妈送我去过,结果训练过一阵子以后,人家告诉我要节食。”花晚满脸不敢相信:“节他妹呀!” 梁凉噗嗤一笑,拿起桌边的话梅丢给她:“快去吧,来不及了。” “卧槽我课本呢?”花晚在书架前茫然翻找,眼看着接近上课,气馁道:“算了算了,管别人借,拜拜!” —— 选修美术史的多是美院的学生。 花晚走到教室后发现满眼的熟人,嘻嘻哈哈地一路打招呼过去,却在角落看到个意外的身影:“咦,你怎么选这种课啊?” 蓝嘉树本在低头做高数题,闻言吃惊地摘下耳机:“啊,随便选的。” 事实上蓄意尾随女神的所有行为是这个痴汉的日常,每个学期他都偷查她的选修记录然后无耻模仿。 无奈花晚根本是个逃课大王,像点名不严美术史,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反倒是成绩优异的蓝嘉树节节不落地来听,每次都是满满的希望,又收获满腹失望。 “带课本了没?”花晚顺势坐到他旁边问。 蓝嘉树察觉大家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表面却很淡定地把书放到她面前。 “太好了,我的找不到了,一会儿借我复印下。”花晚觉得这家伙很好说话,所以便把麻烦带给他。 不出所料,蓝嘉树痛快地点头答应。 花晚脱下外套,拿出本漫画,又可怜巴巴地问:“我们换下位置好不好?” 蓝嘉树来的很早,坐的是根本不会被教授注意到的窗边。 他闻言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把风水宝地献给女神。 折腾完毕的花晚终于满意了,老老实实地翻起《海贼王》来,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 啊,幸福…… 安静的课堂上,蓝嘉树的心全然被这句话组成的弹幕所覆盖,毫无心思写高数作业。 他不懂教授讲的美学究竟是什么,对他而言,花晚就是全世界所有美好的代名词。 窗户隔绝了外面寒冷的空气,却投进了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发梢和鹅黄色的衣服上,看起来毛绒绒的好软萌。 蓝嘉树时不时地偷看,只恨自己没带什么零食,找不到借口跟她搭话。 —— 一节课后,当身边的男孩正嫌时间过得飞快,花晚却耐心耗尽陷入崩溃:“怎么还有一节啊,妈蛋,干吗重点不在第一节划?” “这门课每周两课时。”蓝嘉树在旁边委屈道。 “可是我想去小吃街买奶酪,那家店卖的特别快,再不去就没有啦。”花晚趴在桌子上,周身全是沮丧的阴影。 蓝嘉树已经跌入了有求必应的黑洞,马上说:“那我去吧,反正我还要买点别的东西。” 花晚忐忑:“可是最后一次,教授肯定会点名记考勤的。” “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蓝嘉树保证完毕,拿起钱包便依依不舍地往外跑。 花晚坐在原处,第一次察觉:这男孩对自己好像有点热情过头似的,太不计较得失了。 —— 虽然如意算盘打的好,但是蓝嘉树到了小吃街却很快认清残酷的现实:原来学校有那么多吃货,竟然把奶酪店挤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在后面乖乖排队,放弃掉赶回课堂的挣扎。 而守在课堂里的花晚也很忐忑,好不容易熬到快下课,教授终究还是合上课本说道:“我不喜欢强迫学生来,所以一学期都没点过名,下周考试,我们就点一回吧,这节课都不在的人估计也是不在乎成绩了。” 别的学生都没有负担地窃笑起来,只有花晚满脸郁闷。 “蓝嘉树!”教授念到了这个名字。 花晚想也没想就喊:“到!” 殊不知教授的点名册上竟然标着性别,老头儿很气恼:“你们大变活人我就不管了,怎么还变性,谁喊的,站出来!” 花晚只能在大家的注视中讪讪地起身。 老头儿对美院这个大高个儿印象很深:“花晚,叫蓝嘉树来找我!” “我不认识他……”花晚试图胡搅蛮缠。 “不认识你喊什么?别解释!”老教授根本不吃这一套,点完其他的名字便夹着书离开了这里。 花晚没办法,只好收拾起蓝嘉树的东西,拎着他的书包到门口等待。 终于弄到奶酪的蓝嘉树姗姗归来,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买的人太多了,不过还是排到了。” 其实他排到半截就售罄,手里的是从别的学生哪里花高价哀求来的。 花晚少见的没心思吃,着急着报告:“哎呀,我帮你答到失败了,教授发现你没来,要你去找他呢。” 蓝嘉树很平静:“好,那你先吃吧,他办公室在哪儿?” “楼上,我带你去,你好好认错,说不定他就不计较了。”花晚跟在旁边出谋划策。 —— 刚下课的老头儿正在屋里喝茶,瞧见蓝嘉树进来,不禁纠结着眉头说:“就是你没来上课,干吗去了?” “老师,我之前都在的,就最后一节有点事儿。”蓝嘉树讲得很诚恳:“是我不对,但跟花晚没关系。” 教授才不信这些年轻人的胡言乱语,瞧了瞧他是计信院的“外来人口”,又对这小伙子之前常来听课有印象,便问:“那你给我讲讲古罗马美术史的代表作品。” 蓝嘉树平时喜欢看些杂七杂八的书,记性也不错:“应该是罗马帝国唯一遗留下来的建筑万神殿,又名潘提翁神殿,融合了希腊和罗马的家住风格,采用拱券结构和砖石混凝土技术……” 听他描述的头头是道,老教授也便没有过多纠结:“罢了罢了,回去用心复习吧。” “谢谢老师。”蓝嘉树松了口气。 “谈恋爱也别耽误学习。”老教授嘱咐完,便打开本厚厚的讲义修改起来。 蓝嘉树忍不住露出占了便宜般的笑脸,出门发现花晚依然垂头丧气地等着,便问道:“你怎么不吃?” 花晚追问:“怎么样,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就让我好好复习。”蓝嘉树回答。 花晚这才放下心:“太好了,我还以为他要挂了你呢,上学期我就挂了一门,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 蓝嘉树笑了笑,偷偷翻过书包,见自己偷印的大长腿课程表仍在高数书里没有动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美味!”花晚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用勺子挖着奶酪塞到了嘴里,然后道:“陪我去把教材复印下可以吗,老师说的重点我都帮你勾好了。” “嗯。”蓝嘉树背好书包尾随其后,特别希望打印店和奶酪店同样人多。 谁知道花晚却屁颠颠地进了个小巷,得意道:“这儿新开的,没人来,别急啊,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蓝嘉树满眼无奈,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又害怕她意识到后,瞬间就把自己的自尊踩在地上,毫不留情的碾碎掉。 08 最后蓝嘉树的美术史成绩不是很好,因为他平时对教材没有多加研究,花晚勾的重点又丢三落四,卷子不过勉勉强强及了格,成为成绩单上最大的败笔。 但那本书他仍旧好好地保存着,没事儿便在家里看着大长腿画在书页里的q版小人儿傻笑。 转眼时间到了寒假,平日里热热闹闹的校园里逐渐变得冷清了起来。 蓝嘉树偶尔去趟图书馆,自知近来不会再偶遇花晚,落落寡合。 没想到在某个大雪天,她的电话却毫无预兆地主动打进来,语气还很着急:“你在北京吗,你有空吗?” 蓝嘉树正在健身房跑步,闻言擦了擦汗说:“在啊,怎么了?” “我电脑又出问题,好不容易重新启动,它竟然自己恢复系统,桌面的画稿都全都没了。”花晚好似要哭,声音委屈的要命。 尽管蓝嘉树明白自己对她而言没什么特别,却仍很满足女神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向自己求助,所以殷勤地说道:“别着急,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吧。” “我在学校……”花晚回答。 “好,等我。”蓝嘉树看看表,转身跑去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而后便忠心耿耿地直奔大学。 原本了无生趣的寒假,也忽然间显得充实了许多。 —— 花晚这次的麻烦显然比上次更严重,她早就等在楼下了,鼻尖红红的、大眼睛也红红的,脸庞半点也笑意也没有。 下了车的蓝嘉树很担心,小声说:“你哭啦……” “我的稿子明天就要拿去印,不然来不及卖的,而且已经在网上收了粉丝们的钱,要是延迟她们会很生气……”花晚拧巴着小脸说:“破电脑,我一定要妈妈给我换个新的。” 蓝嘉树并没有听懂她讲的卖书是怎么回事儿,但看大长腿心急如焚的样子,自己也开始不安:“我这儿什么也没有,要不去我家弄吧,时间还早。” 花晚点点头:“你上次修的好快,所以我才找你,要是、要是不好弄的话,我再去电脑城问问。” “好弄,数据恢复嘛。”蓝嘉树信口开河,只为了能骗她跟自己多待一会儿,反正晚上搞不定的话,再骚扰师哥也不迟。 花晚觉得他很聪明,自己又屁也不懂,便信服地跟在后面上了车。 —— 两室一厅的超高层公寓,简单的现代装修,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全是电子设备和足球篮球之类的东西,半点没有大人和女性生活的痕迹。 花晚进门后好奇地东瞅西看:“你一个人住啊?” 蓝嘉树边给她找饮料边说:“嗯,我爸工作很忙,不太有时间陪我。” 花晚听他每次都只提起爸爸却不说妈妈,忽然意识到什么,识趣地没再多嘴。 蓝嘉树好不容易才在枯竭的冰箱里翻到个可乐,递给她说:“我先看看电脑,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花晚非常担心自己的漫画书,仍旧跟在他的旁边,瞧着他打开电脑敲来敲去。 蓝嘉树认真查看过后,又插上个硬盘调出自己平时用的软件辅助,最后说:“等会儿,应该能恢复的,别着急了。” “嗯,谢谢你。”花晚听他讲得那么肯定,稍微觉得心安,肚子忽地便咕咕地叫出声。 蓝嘉树比她还显得不好意思:“你饿了?” 花晚郁闷地说:“我自己瞎鼓捣了一天,都没顾得上吃饭。” 蓝嘉树察觉天时地利人和,按捺住内心的小雀跃,问道:“我也没吃,要不我做点儿一起吃?” “你还会做饭呢?”花晚很吃惊,毕竟她跟大部分同龄人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嗯。”蓝嘉树故作随意的点头:“烤鸡翅和牛排怎么样,我打电话叫超市送点菜来,还有冰淇淋你要不要吃?” 其实烹饪是他在暗戳戳痴迷大长腿时发疯去学的,只因听说她比较喜欢美食。 但接近之后蓝嘉树明白这纯属谣传,花晚对食物的热爱怎可用“比较”来形容? 那简直是她最最最最喜欢的东西。 事实不出所料,花晚听到菜名后,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蓝嘉树忙不迭地打了超市的快递电话,唯盼着电脑修复的慢一些。 这样自己仍是她心目中拯救麻烦的英雄,而不至于太快地恢复成大学里无所谓的过客。 —— 腌制好的肉类加上柠檬和各类香料,用锡纸包裹放入烤箱,不一会儿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这是烹饪教室所教的速成*,平时根本懒于做菜的蓝嘉树也只记得粗略步骤。 被吸引来的花晚在厨房门口探出头:“好香啊。” 蓝嘉树回头笑了下:“一刻钟就好。” 花晚看他在洗草莓榨汁,禁不住诱惑问道:“我能尝一个吗?” 蓝嘉树赶紧把盆子递过去。 花晚就像小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全心投入的吃了起来。 “你今天说的,在网上卖书是怎么回事?难道出版社不管吗?”蓝嘉树关心起她的事情。 “不是出版社出的,是我自己印的。”花晚咬着草莓回答:“就平时在微博发一些同人图,看的粉丝多了,我就集成册子卖,然后再多印些拿到漫展出售。” 蓝嘉树受父亲的影响,对此很敏感:“这违法吧?” 花晚满不在乎:“没关系的,又没有人管,大家都这样。” 蓝嘉树没再过多质疑,趁机打听:“你微博叫什么,我能加你吗?” “嗯哼。”花晚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给他。 蓝嘉树扫过之后不由失笑,因为花晚的网名叫“吃啥都长个儿”。 “笑什么呀,我还有小号叫‘吃肉长得高’呢。”花晚翻白眼。 “没什么。”蓝嘉树赶快成为粉丝,把手机还给她。 花晚的心思已经飞到了烤箱上,凑过去趴着研究:“好了没呀,我要忍不住啦。” “应该快了。”蓝嘉树觉得自己跟做白日梦似的,竟然在大晚上跟她挤在一间厨房里,转身洗做沙拉的生菜时,实在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愉悦,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其实爱本身,什么都不是。 但它就是能把人活着所遇见的任何产米油盐,都变得生动而明亮,从而使活着这件事本身蓦然刻骨铭心。 第09章 -10 09 偷看花晚的任何信息对于蓝嘉树而言,都是极有吸引力的事情,所以当夜将花晚送回学校宿舍后,他便回家躺着翻看起她的微博来。 这姑娘攒了好几万粉丝,所发内容多半跟同人漫画有关,喜欢的内容除了漫威就是电子游戏,偶尔还会转转萧云深的最新动态,如果不是言辞实在腐到不像话,蓝嘉树还是挺愿意仔细研究的,他皱眉瞧向几乎需要报警的画面尺度,实在想象不到花晚创作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临睡觉前,大长腿又发了最新的一条:“今天电脑血崩,幸好被大神把稿子抢救回来,明天去付印,老婆们等窝!顺便甩个凯瑟琳试装照(。`w)” 蓝嘉树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激动点开她的自拍,只见花晚穿着件警服在扮演游戏中的角色,脸上的妆夸张到像是动漫人物,但还是很好看。 微博下自然一片雀跃。 “好美,舔舔舔!” “想看腿qaq” “腿儿,嫁我!!” …… 蓝嘉树觉得她们说的简直就是自己所想,趴在床上不知羞耻地把照片存了下来,设为手机屏保,片刻又心虚的取消,一个人翻来覆去地抱着被子折腾。 最后他重新躺好,飞速在屏幕上亲了下,而后才心满意足的关掉台灯进入梦乡。 —— 其实花晚偷印漫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生怕老妈发现后唠叨自己,便趁着寒假偷偷摸摸地往返于家和印场之间,每天都被冻得手脚冰凉、累到半死。 梁凉已经回老家过年了,其他关系好的软妹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她终于跟朋友发完绝大多数货,准备参加漫展时,又遇到了小难题。 由于漫画有些限制级,这丫头不敢往家带,只能暂存宿舍。 谁知道学校换了个疑心病很重的宿管,发现印场小哥把货丢在楼下,非要检查看看。 “阿姨,这些都是书,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花晚就差跪地哀求。 “不奇怪为什么不让我看?”阿姨插着腰不依不饶。 花晚小声嘟囔:“我怕您心脏受不了……” 阿姨耳朵不太好:“你说什么?” “哎呀,拿都拿来了,您让我一个小姑娘吧它们搬哪儿去啊,我就放一个晚上,明早就拉走。”花晚直跳脚。 “你还小呢?你这么大个儿!”阿姨不答应。 正在纠缠之际,不远处响起声车笛。 花晚侧头认出了蓝嘉树的车,瞬间没理由地感到安下心,飞快地跑了过去。 蓝嘉树每次来学校图书馆都会刻意从附近经过,今天遇到她自然很高兴,划下车窗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要……”花晚小声说:“明天冬季漫展,我要去摆摊卖些书,可是换了宿管阿姨不让我搬上去,我又不敢带回家。” 蓝嘉树看了看书的数量不算太多,便痛快答应:“那放我后备箱吧。” 花晚喜上眉梢:“真的吗?太好了,我明早打车去搬,你会睡懒觉吗?” 蓝嘉树摇摇头,得寸进尺地建议:“要不我帮你直接送过去好了,我还没看过漫展什么样子呢,好玩吗?” “还行啊,会卖很多二次元周边,还有超级多漂亮妹子!”花晚笑嘻嘻。 “几点?”蓝嘉树看看表。 “摊主要早一些,在光耀东方广场,最晚得九点前到,那我就从家直接过去啦,到时候见。”花晚拍了下他的肩膀:“等完事后我请你吃火锅!” —— 因为缺乏长辈管束,蓝嘉树从少年起就非常我行我素,就连父亲的教育对他而言都不太好使,但只要长腿女神一声令下,他却比小狗还听话,第二天一大早就飞车到了漫展附近,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敢给花晚拨出电话。 “喂,你在哪儿呢?”花晚的声音依旧那么活力满满。 “北门。”蓝嘉树看了看附近的标识。 “稍等下,我们马上就过去。”花晚讲完这句话便飞速挂掉。 蓝嘉树呆坐了两分钟,果然瞧见她带着好几个姑娘朝自己的车跑来,全都奇装异服,带着五颜六色的假发,果然是网上常见的二次元coser。 “谢谢!竟然这么准时!”花晚笑容灿烂,身上依然是那日在网上秀过的警服,两条笔直的腿衬着黑色长靴,真……诱人。 快要喷鼻血的蓝嘉树猛然瞧过之后,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客气什么。” “这就是上次帮我修电脑的蓝同学。”花晚大大方方地开始介绍。 可惜蓝嘉树谁的名字也没记住,只顾着手忙脚乱地阻拦她:“别,太沉了,我来搬吧。” 几个姑娘在旁边相视嬉笑,没良心地撤退道:“那你就帮她吧,我们先去忙别的啦。” “喂!这么多我俩哪儿搬的完啊!”花晚站在原地气道。 “大不了多搬几趟。”蓝嘉树心里偷着乐:“她们走了正好。” “啊?”花晚摸摸警帽。 “因为我就带了一份早餐……”蓝嘉树从车里拿出袋肯德基。 “哇,好香。”花晚对食物的抵抗力为零,立刻打开来闻了闻。 “你先吃,告诉我摊位在哪儿就成。”蓝嘉树使劲儿表现。 “算了,我去借个推车。”花晚又急匆匆地往回跑。 蓝嘉树生怕她被冻感冒了,站在原地喊道:“穿上件衣服成吗,我看着都冷!” —— 乱糟糟的漫展完全是二次元爱好者的狂欢。 蓝嘉树作为一个理科直男,根本就对那些周边和妹子满头问号。 但他还是假意热情地留下来在各个展位转了又转,只为找机会再看看花晚。 大长腿当然是男女通吃的存在。 花晚努力卖着她的英雄联盟同人漫画,很快就成了场内热门合影人物,不断地有小萝莉走过来抱着她的腰拍了又拍。 蓝嘉树站在角落里偷看,眼神嫉妒不已。 一直到了午后,汹涌而来的人潮才渐渐地退去。 花晚发现蓝嘉树依然没走,便把他叫过来一起吃盒饭,坐在个小椅子上翘着腿说:“漫展好玩吗?” 蓝嘉树说:“还成吧。” “你都买什么了?”花晚瞎打听。 蓝嘉树把随便选的几张海报给她瞧了瞧。 “我今天卖了挺多,等明天那场搞定了就请你吃大餐,我赚钱啦。”花晚满脸自豪。 反正蓝嘉树已经陷入了她无论怎样都可爱的魔障里,只晓得点头答应。 花晚看向他的盒饭:“为什么我没有西红柿炒鸡蛋啊……” 蓝嘉树已经有了狗腿的觉悟,立刻捧过去:“要吃吗,我没碰过。” 花晚毫不客气地就把最大的一块鸡蛋夹走,然后低着头吃得一脸满足。 从来不喜欢西红柿炒鸡蛋的蓝嘉树不禁也觉得这是道非常美味的菜,他边吃边偷看花晚,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有多无聊,如果非要评价,这甚至是他所经历过的最充实快乐的寒假了。 10 自从燃起了靠近花晚的希望后,蓝嘉树便没怎么跟学校之前的熟人多联系,所以他在漫展当晚接到登山社社长的电话时很意外:“干吗,大冬天你还要往山上窜啊?” “高翔要请我喝酒认错,你来不?”赵硕问道。 “那傻逼,不去。”蓝嘉树不客气地拒绝。 “怎么啦,他都被咱们社开除了还不够?你真和大长腿一个鼻孔出气啊?”赵硕劝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呢?” “跟任何人都没关系,他就是个贱货。”蓝嘉树很信赖父母之间深刻的感情,加之性格黑白分明,极度厌恶渣男。 “好好好,贱货贱货。”赵硕收了他很多登山器械,不会跟小财神叫板,转而打听道:“说起来你跟大长腿怎么样了?其实该感谢人家高翔,不然你哪儿能有机会认识女神啊?” “不怎么样,还成吧。”蓝嘉树正往家开着车,郁闷道:“主要她对身边人都一个态度,我也猜不透怎么看我的。” “你小子就是脸皮不够厚,追女孩儿还这么矜持干嘛,猜个毛,直接上!”赵硕鼓励他。 “上、上什么,你要不要脸?!”蓝嘉树急了。 “我是说你要态度主动,瞎想啥?”赵硕哈哈笑。 蓝嘉树不喜欢跟别人谈论花晚,失去耐心道:“少管闲事了,快跟傻逼喝酒去吧!” 挂掉电话后,他瞧着车前流金飞火的街景不禁叹息。 人对不太在乎的事才放得开,而一旦在意,就会非常害怕错失。 快乐的花晚就像只蝴蝶,完全随着心情朝他越飞越近,但谁知道哪个刹那,她又会主意一转,疏忽间翩然而去? —— 花晚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小姑娘,虽然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捧着,特别是被老爸极度娇惯,才养成了如此难得的性格。 “哎呦喂,你怎么穿这样就出门呢?奇装异服我就不说啥了,腿是想到我这个岁数得风湿吗?”花晚的妈妈王雯下班就看到女儿坐在沙发上卸妆,忍不住开启了唠叨日常。 “我打车来回的,有空调,冻不着。”花晚把假睫毛摘下来,开始擦眼睛。 “就知道玩,几岁了还什么漫展。”王雯给她端来桔子,打听道:“学校有没有男孩子追你啊?” 花晚随口回答:“有的是。” “那有没有合适的?”王雯坐到旁边笑着劝说:“人长得矮点儿没关系,主要是得聪明。” “天哪,亲妈,你就别管了,遇到喜欢的我自己不会错过的,这种事能着急吗?你看筱筱!”花晚被念叨得抱怨起来。 “不急不急,你慢慢选,还得看人品。”王雯也是瞧着宝贝女儿就满心欢喜,拍了拍她的腿:“赶紧把衣服换了,你爸看到你穿超短裙又该生气了。” “好,妈妈,晚上吃什么呀?”花晚打听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包饺子,三鲜馅儿。”王雯又伸手帮她梳头发。 “耶!”花晚高兴了,刚巧看到手机震动,顺势拿起来瞧了眼。 “到家了吗?”蓝嘉树的问候从不缺席。 王雯偷看到,立刻好奇:“这是男生吗,是谁啊?” 花晚崩溃地胡诌:“是啊,我们学校的小短腿儿,一米六!可聪明了!” 王雯作为长腿家族的一员,睁大眼睛说:“哎呀,晚晚,那可不成,也忒矮了吧,站你旁边不跟孙子似的?” 花晚被老妈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不小心忘记了回复蓝嘉树,收拾收拾化妆包便唱着歌洗澡去了。 —— 待到花晚这丫头吃饱喝足又打完游戏,上床时间已经接近半夜,她习惯性地想拿起手机刷个睡前微博,没想到点开屏幕却收到好多条短信和未接电话,全是来自蓝嘉树的。 “还没到么,现在天黑的很早。” “不会出什么事吧?” “如果平安的话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 …… 花晚不是不懂蓝嘉树对自己关心,但是她从前没谈过恋爱,对选择男朋友的问题也不敢贸然下决定,现在看他这么着急,不禁在开心之余冒出坏主意,飞快地回复说:“花晚在我手里,想要救她现在就带二百万到崇文门来!” 蓝嘉树显然很无语,很快就冒出条短信:“……二百万买你是不是太便宜了,怎么着也得再加五十万==b没事就好,早点休息。” 花晚急了:“你怎么不信?” 蓝嘉树也是常看到些单身女孩回家出事的社会新闻而疑神疑鬼,现在终于安下心来:“没有智商这么低的绑架犯吧?” “????” “熬夜不好。” “???你丫说我智商低?” 其实蓝嘉树没有得到她的讯息,又再次从家里跑出去满城乱转,此刻不由暗笑自己神神叨叨,却忍不住认真地跟她讲:“以后就算你没空搭理我,也发个1叫我知道你平安好吗?” 正在床上踢腿的花晚看到“以后”两个字,忽然觉得很暖,但还是傲娇地噘噘嘴,没再搭理这小子。 —— 漫展结束日,漫画书如计划般顺利卖光。 换了便装的花晚数完钱,非常信守诺言地把蓝嘉树叫来请吃饭,但是为了气他,又加上几个其它身在漫展的帅男生凑数。 蓝嘉树果然不是很高兴,虽然席间讲话彬彬有礼、装模作样,但郁闷的小眼神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花晚暗自偷笑,吃得很欢。 谁知道火锅进行到一半儿,她忽然接到了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听了两声就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儿在了桌边发呆。 “怎么了?”蓝嘉树立刻寻问。 花晚小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有人举报漫展卖非法印刷书籍,现在打电话叫摊主都去派出所配合调查,怎么办呀,我要坐牢了。” “先去吧,去了别说话。”蓝嘉树站起身帮她拿衣服。 “不说话哪成啊?他们会不会找我爸妈,我妈看到那些书,非把我腿打断不可!”花晚自知大祸临头,害怕到快要哭出来,她平时鬼主意挺多,遇到正事儿可没什么用,立刻求助起近来常为自己解决麻烦的蓝嘉树。 尽管他们是同龄人,但花晚就是没理由地认为这个男孩很靠得住。 “不会找父母的,你又不是未成年人。”蓝嘉树可舍不得她的大长腿遭受半点伤害,所以尽管不情愿,还是翻出父亲的电话硬着头皮拨了过去,一边安慰她道:“总之你别说话就对了,我保证肯定好好地让你出来。” “那好吧。”花晚咬咬嘴唇,站起来跟其他朋友说:“你们先吃,我去投案自首……” “瞎说。”蓝嘉树知道这种事越耽误越扯不清,鼓起勇气拉起她的胳膊抓紧时间往外拖。 花晚的几个gay蜜面面相觑。 “这是她男朋友?” “有点儿像,那小子饭都没好好吃,光瞅她了。” “患难见真情啊,我们就别瞎操心了,吃吃吃。” 而后他们便毫无良心地再度热火朝天起来。 第11章 -12 11 蓝嘉树的父亲蓝光启是个工作狂,多年来专职打大型经济案件,还经营着一个状况不错的律师事务所,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亲儿子的要求再小也是大,尽管不同意蓝嘉树多管他人闲事,蓝光启却禁不住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排了得力的律师帮花晚解决问题。 等到听闻交了罚金搞定问题,他又把电话追过来说:“那是你女朋友?” “还不是。”蓝嘉树一直心不在焉地往派出所里面瞧,等得很着急。 “不是你瞎操什么心?把精力用在学业上。”蓝光启对他要求很高,从前就想送去美国留学。 蓝嘉树敷衍:“知道了,你就是盼着我一辈子打光棍。” “你才几岁?你爹我才是光棍!”蓝光启又好气又好笑。 “……对不起。”蓝嘉树怕他想起妈妈的回忆,转而软了态度。 “得了,让那小姑娘回家吧,平时违法乱纪的事少做。”蓝光启没时间跟孩子多纠结:“你好好吃饭,劳逸结合。” “嗯,你忙吧。”蓝嘉树把手机插回兜里,在寒冷的夜里不停地呼出白气,焦急地盼望着花晚。 等到她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派出所门口,他立刻跑过去,露出安慰性的微笑,然后礼貌的跟爸爸的手下打招呼:“李叔叔,这么晚了还折腾你已回,真不好意思。” 花晚也不得瑟了,小声说:“谢谢叔叔。” 李律师笑着摆摆手:“没什么,有事儿再给叔打电话,赶紧回去吧,这么冷。” “好。”蓝嘉树顺势送他往车那儿走,小声问:“怎么处理的,学校和家里不会知道吧?” 李律师常来打交道,轻轻摆摆手。 蓝嘉树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目送他上车离开。 “谢谢你啊,又帮了我……”花晚依然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说:“我都跟朋友们卖好几年树了,谁知道这回……他们还在里面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现在国家对这方面管得越来越严了,在北京更是如此。”蓝嘉树笑笑:“没关系的,别郁闷了。” “嗯。”花晚点点头,笑不出来。 蓝嘉树试探:“刚才没吃饱吧?我带你去吃日料怎么样?” “我不饿。”花晚石破天惊地讲出这句话,然后坚持着不要他送,打车回家了。 蓝嘉树茫然地站在路边,参不透眼前的道理:为什么明明救了女神,她反而不愿意跟自己相处了呢? —— 花晚虽在小康之家长大,身边也有些富贵的朋友。 平时蓝嘉树又开车又穿名牌还有自己的房子,都还在她接受范围之内。 但今晚这个一身高级西服又戴着名表的李律师,办事老练、精英过度,却猛地吓到了小丫头,叫她不禁思索起蓝爸爸究竟是什么水平的人物,竟能指使这样的下属。 无论如何,大概彼此的家境都有些云泥之别。 年轻时脆弱的自尊心,叫花晚不知道怎么继续对待明显喜欢自己的蓝嘉树,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对他变好,倒显得是有所图了。 况且离开派出所时坚持自己交了罚金,漫画的利润所剩无几,梁凉她们之前没少帮忙,花晚不能叫朋友没收获,便在家接下两家少女杂志的邀请函,闷头画起了插图稿来。 这下可苦了蓝嘉树,接下来几次联系花晚都碰到软钉子,彻底少男心破碎,连过年的劲头都没有,被强行叫到奶奶去家也无精打采,整天在屋里看书不出来。 —— “呦呵,这么用功?”某天蓝嘉树的小姑蓝明意来探望老人,发现这小子的存在,不禁笑着走过去,拿出红包:“来,过年好。” 蓝嘉树抬头,琢磨起小姑在什么美术出版社工作,灵光乍现:“诶,姑姑,你知不知道有个叫萧云深的设计师,出过好多本书的那个。” “知道啊,在我们社也出过。”蓝明意把红包塞给他:“拿着。” “姑,我不要钱。”蓝嘉树终于死灰复燃地站起来:“你帮我要本签名书呗。” “没问题,过完年我给你问问。”蓝明意很痛快。 “别啊,我现在就要。”蓝嘉树着急。 蓝明意跟他很亲,嗔怪道:“要什么啊,大过年的哪找人去,再说你怎么又喜欢画画的了?” “给我朋友要的。”蓝嘉树坦白。 “女朋友吧?”蓝明意坏笑。 蓝嘉树沮丧地说:“那就好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奶奶在客厅等得不耐烦:“赶紧吃饭来!” “姑姑,我有没有女朋友就看你帮不帮我了,人家都不搭理我,就喜欢萧什么深,我真是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就指望你了。”蓝嘉树拽住蓝明意纠缠不休。 这孩子妈妈死的早,蓝明意很疼他,所以飞快地快妥协:“好好好,我可禁不起你折腾,快松手。” 奶奶耳朵背:“女朋友?小树有女朋友了?” 蓝嘉树坐到饭桌前笑:“等着吧您!” —— “妈妈,我的车厘子呢?”大年三十那日花晚在家觅食,却只摸到个空篓子,急得满屋乱翻。 “给刚才串门那孩子吃了啊。”王雯洗着鱼:“等着吃饭了。” “我特意留着现在吃的,为什么给别人!”花晚在这方面商量不得,脸蛋瞬间鼓了起来。 “那孩子想吃嘛,你都多大了,你是大姐姐。”王雯拿闺女没辙。 “我不管,我是老太太车厘子也是我的!”花晚马上转身回屋。 “诶,你干嘛去?”王雯追在后面。 “我去超市买车厘子。”花晚套上大衣就开始坐在沙发前套靴子,动作噼里啪啦,充分表示自己的愤怒之情。 “那正好,给我带瓶酱油。”王雯落得轻松。 “妈,你都不爱我了!”花晚更加生气,在木地板上使劲跺脚。 “看你那德性,惯的不像样儿,谁爱你你找谁。”王雯拿着鱼走回厨房。 花晚想起不翼而飞的车厘子吗,七窍生烟,正好蓝嘉树的电话的打了进来,她想都没想就没好气儿的接起:“干吗?” 蓝嘉树准备了半天的台词,却因女神不高兴的语气而忘了个干净,慌张道:“你、你在忙吗?” “不忙,大年三十谁忙啊。”花晚任性完毕,收起恶劣的态度问:“怎么了?” “我……我亲戚正好认识萧云深,你不是喜欢他嘛,我就找他给你签了本书,你要不要?”蓝嘉树忐忑不已。 “啊!真的嘛!”花晚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就连之前对他的小纠结都忘掉,迫不及待地问:“书在哪儿呢,我去拿!” 蓝嘉树翻着萧云深在扉页的帅照心里不是滋味,却只能说:“还是我给你送去吧,今天外面可乱了。” “妈,我出门找朋友玩啦。”花晚朝厨房吼道。 王雯皱眉:“一会儿就要吃年夜饭,你别玩疯喽!” 可惜客厅空空荡荡,瞬间就没人回答她了。 12 “花晚小姐,祝画艺精进,生活安康。萧云深” 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在十八开的碎金纸上煞是好看。 花晚坐在咖啡厅的桌子前,露着不自觉地微笑瞅了好半天,最后终于抬起头来说:“谢谢你。” 你都跟我说了多少句谢谢了,就不能说句别的吗…… 蓝嘉树偷偷腹诽,嘴里的话也酸溜溜:“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虽然我画画没什么天赋,但也想做做梦,希望有一天能像萧云深画得一样好嘛。”花晚少见地认真回答道。 蓝嘉树搅动着面前的黑咖啡,压了压混乱的情绪,终而问道:“上次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李叔叔说了你什么?” 花晚摇摇头:“我就是……就是不习惯会有父母介入进来……” 蓝嘉树又道:“当时我真的是急着想帮你,所以觉得找我爸帮忙最靠谱,别人都信不过,如果哪里叫你不高兴,你可别往心里去。” 花晚摸着那本画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自尊心爆棚了。 归根结底、于情于理,蓝嘉树都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相反他始终都在费力不讨好的瞎忙活。 这个男孩儿,真有那么喜欢自己吗? 花晚感觉茫然。 她性格招人喜欢,的确常被追求,但骑驴找马这种缺德事是从不屑于干的,通常还没开始就把会对方没意义的好感扼杀在摇篮里。 但现在,望着蓝嘉树的眼睛,拒绝的狠话完全说不出来。 啊,有点烦恼…… 发现花晚好半天都不吭声,蓝嘉树又尴尬地笑了笑,从书包里翻出好些外国零食,还有包还热乎的栗子:“这个你上回说喜欢吃的,我顺路过就买了。” 瞧见美味的食物,大长腿没出息地都收到了自己的面前。 蓝嘉树依然弯着嘴角。 “讨厌……”花晚嘟囔道。 “什么讨厌?” “讨厌就是讨厌。”花晚忽然站起来,把零食通通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我要回家了,我妈还等我呢。” “嗯。”蓝嘉树没什么怨言的站起来。 花晚抢着付了咖啡钱,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街上迎面吹来的风很冷,她却仍旧觉得热得发晕。 蓝嘉树完全摸不透她的脾气,追在后面问:“你家远不远,要我送你吗?” “就在对面儿,你还想认家门啊!”花晚回头用大眼睛瞪了他一下,而后便甩着马尾辫匆匆离去。 被扔在原地的蓝嘉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清楚她到底是不生气了、还是更生气了…… 到底在气什么呢? 女人还真的是迷之生物。 —— 初三一过,尽完孝心,蓝嘉树就离开奶奶家回了自己的小公寓,恢复了自由又无聊的单身生活。 某日他正抽着烟、喝着酒,游戏机玩得正爽,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蓝嘉树不满地按了暂停,叼着烟打开门。 没想到花晚正抱着手站在外面,穿了件小红衣服,长头发披散下来,真是漂亮极了。 蓝嘉树石化了两秒,然后尴尬地丢下烟,扇了扇污浊的空气,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花晚坏笑着进来:“原来平时就这衰样,还整天装的人五人六的。” 蓝嘉树手忙脚乱地开窗户透气,差点被自己满地的书和游戏光盘绊了个跟头,然后又紧急地回屋换了个新体恤,找出冰淇淋献上来:“给你。” “别害怕,我就是来给你添麻烦的。”花晚从包里拿出猫粮:“我得陪我爸妈去旅游,你要是没事儿帮我去学校喂喂那几只猫,我怕它们饿肚子。” “没问题。”蓝嘉树点点头。 花晚抬起眼眸,心里犹豫了一下,又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之前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这个送给你。” 蓝嘉树没想到自己还有此待遇,惊喜地接到手里要拆。 “等我走了再看!”花晚大声阻止他,扭头说:“有没有吃的,爸妈去喝喜酒了,我没饭吃。” 蓝嘉树微怔:“我给你做点吧,或者楼下新开了家海鲜餐馆。” “我要吃螃蟹。”花晚阻止他忙碌,站起身来:“正好上次说请你火锅,也没吃好,这回补上。” 蓝嘉树仍站在客厅中间。 “发什么呆,走啊。”花晚拽了他一下。 “哦哦,好。”蓝嘉树这才回神,伸手乱拿住钥匙,就跟在她后面要出门。 花晚打量他的小短袖:“哥们儿,外面零下十度。” 蓝嘉树瞬间脸红,又进屋找外套去了。 花晚这才忍不住偷笑起来,顺势把忘在茶几上的冰淇淋拿在了手里。 —— 过年餐厅的生意不算太好,除了他们没别的客人。 但大长腿的食量很快就补足了营业额,红通通的螃蟹壳堆了满桌。 蓝嘉树特别喜欢瞧她吃东西的满足样子,一直坐在对面帮她剥壳。 “说好的请你,你怎么都不吃呀?”花晚问道。 “我饱了。“蓝嘉树撒谎。 “你一大小伙子就吃这么点儿,光合作用?”花晚郁闷:“再说我自己吃多没意思。” 蓝嘉树听到这话,立刻低头使劲拔米饭。 花晚瞬间笑出了声:“我发现,你怎么那么可爱?” 蓝嘉树满脸拧巴:“可爱?” 花晚笑嘻嘻地给他掀开一个螃蟹:“来来来,快吃,吃饱了好有力气帮我喂猫。” 接过她手里的食物,蓝嘉树终于舒心地确认:大长腿不再生气,恢复了正常。 但是,这种“正常”又似乎和从前有那么点儿不一样。 —— 女神的要求,就是小蓝子接到的圣旨。 他第二天一起床便拿着猫粮去了大学,到花晚平时喂猫的地方不要脸的喊道:“孩子们,妈妈今天不在,爸爸给你们带饭啦。” 那些饥饿地流浪猫躲在暗处狐疑地瞅着他,最后禁不住食物的诱惑,慢慢地凑了过来。 它们一个一个毛绒绒的都很乖巧。 蓝嘉树盘腿坐在地上,在旁边倒满了猫粮。 然后边等猫咪们小心翼翼地进餐,边拿出那天花晚留下的礼物把玩。 是她用软陶做的q版的蓝嘉树,很形象又乖萌。 “哎,该怎么让她喜欢上我呢……”蓝嘉树喃喃自语。 最胖的猫喵呜喵呜吃得肚子都圆起来,舔着牙齿打量他,满脸嘲讽。 蓝嘉树失笑,恍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学校见到花晚的时候,好像也有只猫在她身边……再仔细瞧瞧,大概正是这小胖子。 第13章 -14 13 蓝嘉树在上大学之前没有对异性起过想法,这倒不是因为他比别人晚熟,只不过整个中学都沉浸在母亲病危和去世后的阴影里,全然没有心情去琢磨其他的事情。 儿子的颓然状态叫蓝光启很心疼,大学开学那天特意推开了所有重要的事情,亲自送他并办理手续。 反倒是蓝嘉树不太习惯,在熙熙攘攘的新生中跟着老爸的步伐说道:“我自己去报道就可以了,你回事务所忙你的吧。” “公寓里外都有监控,但还是要注意安全,我有时间去的时候会提前给你打电话。”蓝光启根本不理他的阻挠:“十八岁了,长大成人后就要懂得照顾自己了。” “知道。”蓝嘉树单肩背着书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先跟你们院长打个招呼,等下。”蓝光启从来不消停的电话又响起了来。 蓝嘉树只能站在旁边打发时间,四下环顾着热闹的校园。 忽然间远离了管束严格的高中,他对即将到来的生活不是不好奇的,此刻满眼的横幅、旗帜和行李箱,全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正在漫不经心的时候,忽然有只小黄猫从路中间冲过去,然后跳到了一箱矿泉水上,半点都不怕生。 “哎呀,可爱死了!”随之而来的是声在纷纷扰扰中极其清晰的少女音。 大概是带了鲜明的北京味道,引得蓝嘉树立刻瞧了过去。 之后…… 他就像所有初次沐浴到爱情圣光的少年一般,完全凝固在了原地。 只见一位在任何人群中都无法被湮没的长腿姑娘跟着猫跑过去,马尾辫在白天鹅般的脖颈后甩来甩去,让周围所有的热闹都失了颜色。 这个瞬间蓝嘉树除了她的笑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就那么动也不动地傻瞧着。 而后等那姑娘抓住小野猫转过身来,露出花朵般美丽而朝气的面庞,他立刻就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走,楞着干吗?”蓝光启打完电话,拍了下儿子的肩。 回神之后的蓝嘉树无情变节:“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不想看你们交际。” “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蓝光启并没有强迫他,确认过时间后便朝不远处的计信院大楼迈开步子。 毕竟帮孩子跟老师及领导打好关系,对未来还是很有好处的。 某些成人间的利益往来,他没见证也罢。 得以自由之后,蓝嘉树马上又在人群中搜寻起大长腿的身影。 还好她并没有走远,抱着猫转回了附近的美院报道点儿,边跟人嘻嘻哈哈的闲聊,边帮忙给新生登记,遇到了娇弱的妹子还大咧咧地替人家扛行李,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似的,片刻也冷清不下来。 蓝嘉树心跳加速地偷窥了半天,最后鼓足勇气过去想搭讪。 结果人家姑娘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恰巧就拿着自己的包乐呵呵地走掉了。 还想尾随的蓝嘉树忽地被人从后面拽住,气愤回头,却对视上父亲疑惑的脸。 蓝光启皱眉:“这么会儿功夫还乱跑,走,王教授叫你一起吃个饭,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可是……”蓝嘉树回头探望,大长腿已经渐行渐远,消失掉踪影。 —— 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力量,《罗密欧和朱丽叶》里讲得很生动。 自从那日一见钟情后,蓝嘉树便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大学生活的最大动力。 不用他太费周折打听情况,将近一米八的花晚自己就在集体军训中红了起来,显眼得几乎人尽皆知。 蓝嘉树经常刻意出现在她身边,瞧着她跟同学们热闹地说笑,却始终没有被注意到,所以更是每天抓心挠肺的找机会跟她产生交集。 终于,在国庆节后,新生步入了学习的正轨,活动社团也开始招新。 蓝嘉树特意大早晨就出现于招新一条街处徘徊,看到花晚出现后,当然暗戳戳地窥探。 花晚的兴趣很广泛,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最后好像被登山社海报上的肌肉帅哥吸引了注意力,跟另外一个妹子相互嬉笑着报了名。 蓝嘉树看到她们离去,赶快凑到那桌前。 “同学,看看我们的资料,每个月都会举行户外活动!”有个黑胖黑胖的男生递给他宣传单,笑道:“我是社长赵硕,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那才那个女孩儿,高个儿那个,入社了么?”蓝嘉树努力让自己表现自然。 无奈赵硕瞬间心知肚明,凑近他说:“入了入了,兄弟,出去爬山最容易追妹子了。” “……真的吗?”蓝嘉树扯过报名表,想也没想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硕见片刻功夫收了两名新丁,不由喜出望外,热情地跟他安利起各种登山器械来。 —— 听说社团第一次活动要互相介绍,蓝嘉树还特意去染了头发,换了新衣服,瞧着自己也算得上是神清气爽的小美男,这才充满期待的到场。 结果他在教室里左看右看,却并没有发现花晚的身影。 原本充满希望的迎新会完全成了折磨,结束之后,蓝嘉树气急败坏地堵住赵硕:“她人呢?” 赵硕结巴:“她……她发现海报上是我们偷的外国模特照,又嫌爬山累,就退了……” 蓝嘉树气急败坏:“那你干吗不早说?昨晚还骗我淘宝下单买帐篷?!” “嗨,兄弟,我也是为你好啊,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赵硕壮如熊,勾住他的肩膀道:“人家大长腿喜欢肌肉男,就算来了你也没希望,还不如跟我们锻炼锻炼,增加点男子气概。” 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多久的蓝嘉树很容易被忽悠,他表情纠结地瞧着社员手册上的美国超模,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自此而后,这小子就成了健身房的常客,挥汗如雨地发泄着自己过盛的精力,和对花晚泛滥成灾的思念。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里,男主人公遇到女主人公都那么容易? 而他跟她就在同一所学校里,却总是擦肩而过呢? 这个问题,蓝嘉树始终想不透答案,根本就不愿承认是自己在高妹面前有点怂。 —— 十八岁,北京独生子女,学美术的,成绩一般,单身,热心肠,喜欢动漫和美食。 这是蓝嘉树通过别人的议论而对花晚产生的所有了解。 他算完美主义者,讨厌空手套白狼,总想万事俱备再行事。 所以思来想去,竟然头脑发热地去报了个烹饪班,试图学点甜点之类的东西亲手做了拿去搭讪。 谁知道做食物这工作看似简单,实际上极其考验技巧和耐心。 他磕磕绊绊地练习了整个学期,把手割伤烫伤无数次,才在家里的烤箱中折腾出恰到好处的曲奇配方。 而后蓝嘉树又精挑细选到白□□人节,认真地用漂亮盒子装满饼干和巧克力,然后才等到美院附近盼望着她下课。 结果说不清是幸运还是倒霉。 待到花晚刚刚出现,竟然有另外一位男生抢先冲了上去,举着束花就跟她告白。 如遭晴天霹雳的蓝嘉树不得不承认,那男生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帅,看起来没什么可挑剔。 他正傻在原地暗自伤心时,花晚意外地当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讲了句彻底让少男心们破碎成蝶的话:“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跟让我没法穿高跟鞋的男人在一起!” —— 我、对她而言……是个矮瓜! 刚刚好一米八的蓝嘉树,忽然认识到了这个悲伤的事实。 就像一米五的女孩不会喜欢一米五的男孩,花晚也不会喜欢同身高的自己。 从来都自诩为帅哥的小伙子恍然间失去所有面对异性的信心,呆滞地拿着饼干盒回了家,在网上搜了整宿“增高秘籍”、“增高药”、“男生到几岁停止长高”…… 然后第二天凌晨五点,便黑着眼圈拿着篮球出了门。 可惜世界上想拥有大长腿的人那么多,最后得偿所愿的能有几个? 蓝嘉树花了很多时间锻炼身体、喝牛奶、吃维生素和营养餐,拉筋,折腾、作死……但他的海拔就像凝固了似的,再也没有多少变化。 “我想做增高手术。” 大一的年夜饭上,蓝嘉树语不惊人死不休。 正哄着老人的蓝光启生气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玩意?” “现在很多人都做了,就把腿骨锯断以后,再愈合就长高了。”蓝嘉树丧心病狂。 “别吃饱了撑的瞎折腾,你够高了。”蓝光启放下酒杯:“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把你的成绩搞好,以后留学也容易申请名校。” “爸……”蓝嘉树还没具备私自去把腿锯断的魄力。 “吃饱了看电视去。”蓝光启不想理他。 蓝嘉树在亲戚们的笑声中呆坐到沙发上,沮丧地认定女神这辈子都不可能注意到渺小的自己——直到一年后他在火锅店被她火冒三丈地打到头破血流。 14 作为被喜爱着的幸运姑娘,花晚哪儿猜得到蓝嘉树的血泪暗恋史? 幸好她对他的印象一波三折之后,最后倒是姗姗地意识到那份感情的存在。 在和老爸老妈从海南回京的航行过程中,花晚毫无预兆地问道:“妈,我要是谈恋爱你支持吗?” 王雯惊讶之后又担心又高兴:”怎么了这是,跟谁啊?“ 花晚在幸福的家庭中平安长大,对他们知无不言:“有个我们学校学计算机的男孩儿,我觉得他人还不错,也是北京的。” “哪儿的人无所谓,关键是得对你好。”王雯平时唠唠叨叨要求比山高,事到临头了却和所有母亲一样,只关心女儿的幸福:“不对你好啊,条件再优秀也白搭。” “嘻嘻。”花晚露出酒窝:“我再想想吧,再考验考验他,其实我们没认识多长时间,就是挺合得来的。” “让爸妈帮你参谋啊,什么时候带家……”王雯眼睛发亮。 “带什么家里,哪儿跟哪儿啊!”花晚瞪眼睛:“我给你们说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们少干涉我,要是管东管西的,我就孤独终老!” “别别别,我们不管,我们不管,你自己喜欢就成。”王雯摸摸她的头。 花晚望向窗外的云海,忽然想起蓝嘉树那份小心翼翼的无措,忽然间便对着玻璃偷笑了出来。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猫粮所剩无几。 寒假快结束时,蓝嘉树带着最后一点粮食过去,正琢磨着再给它们去买点儿,却意外地遇见了蹲在那儿喂小猫的花晚。 他不自觉地便满脸喜悦:“你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花晚拍拍手站起来:“还成吧,主要是陪爸妈。” “都没听说你到北京。”蓝嘉树说。 “我得杀你个措手不及。”花晚忽然搭上他的肩膀,哼道:“看看你有没有信守诺言。” 一下子离她这么近,嗅到香气的蓝嘉树全身都绷紧了,却假装自如:“我每天都来喂好吗?” “算你小子听话。”花晚放下胳膊:“走,请你吃烧烤去。” 这阵子蓝嘉树搜罗了好多北京的美食地点,早有准备:“别吃烧烤了,我带你去吃自助吧,有家酒店的日料自助特别丰盛,海胆和象拔蚌都不限量。” “哇,真的吗?”花晚但凡听到美食就没什么出席,瞬间便遗忘了烤鸡翅膀,开心地跟着他上了车。 —— 四十分钟后,尝过一圈食材的大长腿不得不承认蓝嘉树推荐的这个地方的确没什么缺点,除了价格太贵。 她在满桌食物面前愉悦至极,忍不住说道:“要是天天都可以吃就好啦。” “可以啊。”蓝嘉树回答地轻松。 花晚属于憋不住话的类型:“等你自己能赚钱再大言不惭吧。” 蓝嘉树对此倒无疑虑,无所谓地笑了下。 “真是太好吃了,好幸福。”花晚尝着生牛肉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辈子把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都吃一遍。” 蓝嘉树立刻问:“还有别的愿望吗?” 花晚摸着下巴痴心妄想:“还有就是萧云深愿意教我画画就好啦。” 蓝嘉树不喜欢听到其他人的名字,继续问:“还有呢?” “没什么了,开心地过完这辈子算吗?”花晚贱笑:“我胸大无志!” 听到她的口无遮拦,蓝嘉树没出息地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该看哪儿才好。 花晚笑过好半天,才托着下巴问:“你呢,有什么愿望?” 蓝嘉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名字。 见状花晚的笑意越发不加遮掩,她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大眼睛格外明亮。 暧昧,有的时候比直白的爱更叫人心跳加速。 蓝嘉树最后说:“我没什么愿望,那就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花晚没有再多言,只是忽然起身坐到他旁边,拿出手机说:“难得来这么漂亮的酒店吃大餐,我们来拍张照片吧。” 蓝嘉树愣愣地望着她调成自拍模式的手机,和屏幕上她生动的表情,半晌才弯起了嘴角,留下了第一张和花晚的笨拙的合照。 —— 再开学后的新学期似乎充满了阳光。 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即便还没有成为情侣,也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蓝嘉树的那些矜持和伪装,就像是没什么用的冰壳,被花晚的热情一点一点融化掉了。 而花晚也乐于沉浸在这段关系当中小心试探,毕竟所谓的恋爱,对她来说也是全然陌生的东西。 —— 某天吃过午饭,她又照常去宿舍楼外的角落里喂小动物,没想到那里却变得完全死寂,并没有猫咪们的身影。 “二白!三花!小春!你们在哪儿啊?”花晚喊着平时给它们起的绰号,担心地寻找着。 谁知就在拐角的垃圾桶旁边,蓦然出现了个血淋林的小猫尸体。 全无防备的花晚被吓得惨叫一声,瞬间就被脚边的石头绊倒在地。 “三花,你怎么了……这是谁干的……三花……”她已经喂了这猫很久,当然产生了感情,颤抖的爬过去后发现它的四个爪爪被残忍的切掉,死得惨不忍睹,忍不住泪崩着坐在原地大哭起来:“我/操/你大爷,谁他妈这么缺德!三花!” 这地方几乎没什么学生,自然不会有人理他。 花晚心痛难忍,又气又急,哭了好半天才茫然地摸出电话,想也没想就选中了蓝嘉树的号码。 正在图书馆赶论文的蓝嘉树小心接起:“喂?” “你在哪儿呢……我的三花死掉了……”花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地说着。 蓝嘉树并没有听懂,却非常着急:“出什么事了,你人在哪?怎么了?” “我在宿舍楼后面,我喂的小猫,被、被变态给杀了……”花晚哭着说。 “等我五分钟,我马上过去。”蓝嘉树手忙脚乱地把书塞进包里,拔腿就往外跑。 花晚越看越伤心,恨不得把凶手撕成碎片,坐在原地哭到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第15章 -16 15 蓝嘉树最喜欢花晚的地方,就是她那份能感染所有人的快乐,所以心急火燎地找到哭成泪人儿的大长腿时,简直连杀人的冲动都有,慌着跑近问:“到底怎么回事?” 花晚狼狈地抹着眼泪,指了指小野猫惨死的尸体:“我也、我也不知道……今天来喂它们,一只都不在,然后找了半天,就看到这个……妈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变态……” 蓝嘉树是个善良的人,同样觉得触目惊心,但着男生的坚强,毕竟不至于让他当场崩溃,短时间没在书包里找到纸巾,便蹲下身斗胆用手擦了下花晚的眼泪,而后脱了外套,把小猫七零八落的肢体收进去兜起来说:“先找地方埋了吧。” 花晚还是坐在那哭个不停:“是不是别的小猫也被抓了,也要被虐待死了……” 蓝嘉树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事情方面,脑子都转得飞快,冷静地说道:“应该不会,丢在这儿说明干缺德事的人就住在咱们学校里,如果忽然抱回去那么多猫会被怀疑的。” 花晚抽噎着,大眼睛哭得通红。 “你想不想抓到那个人?”蓝嘉树问道。 “当然想,我想宰了他!”花晚咬牙切齿。 “那就别哭了,先听我的。”蓝嘉树说:“这种傻逼虐待成瘾,很快还会动手的,你现在太激动把事情闹大,反而会把他吓住了。” 花晚用袖子抹着脸小说问:“那怎么办?” 蓝嘉树抱着装住猫尸体的衣服不敢再让她看到,计上心头说:“守株待兔。” —— 忽然见证到这么残忍的意外,他俩心里都不好过,路上话也不多。 蓝嘉树先开车到附近的公园里把猫偷偷地埋了,再把她拉到电脑城去,买了好多蓝牙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接着回家取来自己的外星人笔记本,开始布下天罗地网。 由于这天是学生们课最多的周三,下午校园里非常寂静。 花晚看他在角角落落偷放了那些摄像头,哑着声音问:“这靠谱吗?” “我们学校白天还是很热闹的,估计变态是趁着晚上来偷猫,这些都有夜视功能。”蓝嘉树搞起电子设备的事来手脚飞快,安置妥当后又回车上调试,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很多格的监视画面,几乎可以看到宿舍楼周围的所有角落。 花晚呆呆地望着,无意间发现只熟悉的猫咪在花丛间一闪而过,想起无辜横死的三花,又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刚刚安心的蓝嘉树再度手足无措:“你别哭啦,我肯定能抓住凶手,我发誓!” “抓住了三花也回不来了,它那么可爱。”花晚的哭和笑一样,丝毫不加修饰,完全发自肺腑。 “但是可以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蓝嘉树从车后面找到纸巾盒子递给她:“而且三花有你对它那么好,到了天堂也不会忘记你的,它不想你哭。” 花晚憋住不住内心的悲痛,泪眼朦胧地瞧向他。 蓝嘉树轻声道:“我也不想你哭。” 空气瞬间因为两个年轻人的紧张而凝固了两秒。 花晚这才胡乱地擦了擦脸:“好,我们晚上来等着那变态自投罗网。” —— 理想永远顺利,但现实难免波折。 头一天晚上风平浪静,第二天晚上也毫无波澜。 他们在车里轮班熬得眼圈都黑了,白天精神难免萎靡不振。 蓝嘉树心疼花晚,在第三天的傍晚说:“你还是回宿舍睡觉吧,我自己也能行。” 花晚摇摇头:“没关系,我下午没课,补觉来着。” 自从出事后她就不好好吃东西,人都清瘦了。 蓝嘉树陪她坐进自己的车里,翻出从学校附近买来的蛋糕:“这个,你说过你喜欢。” 花晚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接过来小声说:“谢谢你陪我做傻事。” “这不是傻事,它们再渺小也是生命。”蓝嘉树回答:“而且我希望你难过完了,能打起精神来。” 花晚点头。 “这些都没跟你同学说过吧?”蓝嘉树打开电脑,调出监控画面。 “谁都没说过,而且中午我去喂猫的时候,它们又都跑来了。”花晚揉揉眼睛:“小动物真的太傻了。” —— 熬通宵本就是件很辛苦的事,更何况为得是抓凶而不是娱乐。 花晚身体没有蓝嘉树那么强壮,到了凌晨三点,便忍不住在旁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蓝嘉树把电脑屏幕点图调的很暗,边听歌边胡思乱想,倒是把女神的愿望视为己任,一点也不敢马虎。 正当他以为这晚也要空手而归之时,忽然有个可疑的身影从对面男生宿舍走出来,拿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畏畏缩缩地东弄一点儿,西弄一点儿。 蓝嘉树皱起眉头,通过摄像机编号确定位置后,不由地直起身子。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饥饿的野猫从花丛里冒出头来,吃了他丢的食物,瞬间倒在了原地。 蓝嘉树生怕是在投毒,立刻便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那个男生正趁着黑灯瞎火的捡猫,忽然察觉到有人朝自己飞奔而来,条件反射般地拔腿就跑。 “操,给我站住!”蓝嘉树这几天过得满肚子火,拼了命地在后面追赶,靠近后猛地把他扑倒在地上,照着脸就开始狠揍。 男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慌乱中把那只昏迷的猫也丢到了旁边,恐惧地挣扎反抗了起来。 被这动静吵醒的花晚也连忙赶到,虽然心里愤怒,仍怕蓝嘉树惹祸上身,急着阻止:“别打了,你快打死了他了!” “这种人就该死!”蓝嘉树气喘吁吁地把他拽起来:“之前的猫是不是你弄死的,你他妈有病啊?” 那男生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都流血了,全身颤抖不已。 像这种变态,在人面前反而畏缩。 花晚抱起地上不知吃了什么迷药而失去知觉的猫,表现得也很不客气,推搡着眼镜男说:“你丫跟我走,咱们去警察局说!” 大概这句话刺激到了男生脆弱的心脏,生怕自己的学业由此万劫不复,脑袋一热,竟然从兜里出出把水果刀。 蓝嘉树瞬间睁大眼睛,想都没想一下就把刀握住,抬脚将他踹开:“你他妈疯了?!” 不曾遇到坏人的花晚被吓得愣在原地。 蓝嘉树拉住她说:“你没事儿吧?” 花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你们干吗呢?哪个系的?!” 手电筒的灯光扫过,是学校的保安。 16 虐猫贼被不依不饶地搞到派出所去之后,很快就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他是学校的博士生,因为毕业论文不顺利、眼看着今年无法毕业,而压力徒增,先是从网上看了别人的虐待视频泄愤,心里发痒之后,便也偷偷摸摸地在学校里寻找起猎物来,尝试用淘宝买来的药将小动物迷倒,抱到单人宿舍里折磨享乐,最后肢解。 其实那个三花已经是第二只受害猫了。 虽然我国还没有小动物保护法,但蓝嘉树徒手抓刀受伤,他那当大律师的老爸怎么会善罢甘休? 最后眼镜男不仅因此被学校开除,恐怕还要因为伤人而面临刑讯。 —— 由于事发突然、过度紧张,当时蓝嘉树的手心被刀划得很深,在医院缝了几针,裹得跟粽子似的在家静养。 蓝光启非常担心,特意到公寓探望儿子,皱着眉说:“你这也开不来车也洗不了澡,我帮你叫司机和钟点工来吧。” “没事儿,你就别瞎糟心了,本来在学校开车就够扎眼了,还司机?”蓝嘉树身残志坚,用完好的手指戳着鼠标玩扫雷。 没有了妻子的辅佐,蓝光启常觉得管不住儿子,叹息说:“有公德心和正义感是好事,但你要懂得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明白吗?” “说得这么严重……知道。”蓝嘉树不在乎地笑了笑。 蓝光启在医院和花晚有过一面之缘,忍不住打听:“那个高个儿姑娘是你女朋友?” “是就好了,美得我。”蓝嘉树哼哼。 蓝光启皱起眉头,屋内一片寂静。 有时候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莫若子,蓝嘉树瞬间抬头威胁:“你别乱调查人家,不然我跟你翻脸啊。” “还威胁其你老子来了!”蓝光启嗤笑着切了声,揉揉他的脑袋:“定时换药,好好休息,拆线前我再来看你。” “爸,那个虐猫的傻逼你可不能放过他,不然我可白跟别人吹牛说您有多厉害了。”蓝嘉树有些记恨那个变态博士,趁机给老爸灌*汤。 蓝光启淡笑:“少管这些闲事,成,我先走了。” “怎么叫闲事啊?我可是委托人!”蓝嘉树挑起眉毛。 “那你先把律师费交给我。”蓝光启没再理他,拿起公文包便抬头挺胸地离开了儿子的小公寓,忙自己永无止境的事业去了。 —— 心病解除、坏人又遭到了惩罚,这状况令痛失爱猫的花晚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 那天蓝嘉树冲动却本能的保护叫她很感动,所以之后这两天都会到他的公寓准时探望,以示自己的心意。 这天她刚下课就拎着草莓和芒果打车拜访,不料却看到蓝嘉树的父亲从大厦里出来,坐进临时停在门口的轿车里。 出事时花晚在医院见过这位西服革履的威严叔叔,此刻不由紧张,因而守在路边探头探脑地等待。 谁知道长腿实在太显眼,轿车竟然掉了个头直接开到她的面前。 花晚只能摆出笑脸,朝玻璃里挥了挥手。 蓝光启划下窗户,认真地打量了这姑娘半晌,而后问道:“你来找嘉树?” “啊,不知道他好了没,就带了点水果。”花晚举起袋子回答。 没想到蓝光启竟然说:“我儿子他,喜欢你。” 说完就把呆若木鸡的花晚丢留在路边,若无其事地开着车渐行渐远。 花晚当时没有明白叔叔为什么讲这种话,之后也没机会明白。 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身走向公寓大门。 —— 蓝嘉树已经料想到大长腿会来拜访了,所以早就用完好的手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 花晚进屋瞧过后,不禁说道:“哟,变勤劳啦?” “我平时也是很勤劳的。”蓝嘉树申辩。 “谁信呢?”花晚已然和他十分亲近,自顾自地走到厨房门口建议:“我来做点饭给你吧,你饿了没?” “叫外卖就成,你想吃什么?”蓝嘉树赶忙追在后面,生怕累到她。 “怀疑我的厨艺?”花晚抬手把头发扎成一束,原地转圈圈:“有没有围裙?” 蓝嘉树瞧着她修长白皙的后颈,又开始没多大出息地脸红,几乎觉得自己活在白日梦中。 —— 事实证明,花晚也只在吃的方面有天赋,她炒的西红柿鸡蛋超级咸,烧得排骨又没味道,但蓝嘉树还是很捧场地干掉两碗饭,连连称赞。 “快别撒谎了,一点都不好吃。”花晚沮丧地洗完碗,从厨房里冒出头:“过来,我帮你把药换上。” “我自己就能换。”蓝嘉树紧张。 “怕什么,不会弄疼你的。”花晚大大方方地拿起茶几上的医药包,拉住他的胳膊坐进大大的沙发。 纱布一圈一圈地绕开。 露出微肿的伤口。 手上缝着的红肿刀疤显得很触目。 花晚这样一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很仔细地将其消毒,然后再拿过新的纱布包扎。 蓝嘉树望着她的脸,感受着来自于手心的温度,心脏狂跳不止。 那声音大到,就莲花晚都在寂静的客厅中听见了,她莫名地微笑:“那时怎么会想到用手抓呢,你以为你会空手接白刃啊?” “我怕他刺到你,谁知道那傻逼想干什么。“蓝嘉树抱怨。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花晚毫无预兆地问道。 这话让蓝嘉树瞬间懵掉了。 他本来还打算多积累些女神的好感值再向她告白,殊不知她怎么会自己提出来。 两双年轻的眸子相对上,带了些彼此都不熟悉的暧昧和悸动。 “你要是不喜欢我,不会陪我做这些事,也不会对我这么好。”花晚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热,急着逼问道,想要知道肯定的答案。 但蓝嘉树的心情比她复杂太多,所以在这几秒内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花晚想都没想就故作轻松地笑:“还有啊……我刚才换鞋的时候,看到增高垫了,你是不是怕和我站在一起没有我高?” 这件事完全是蓝嘉树的死穴,爱面子的少年瞬间丢脸至极,简直连去死的冲动都有,他挣脱开胳膊大声说:“你想多了,我、我穿什么是我自己乐意。” 原本信心满满的花晚微怔,然后鼓起脸颊:“你不喜欢我?” 蓝嘉树常会幻想些浪漫的情节,怎么也预料不到自己前一秒要纠结增高垫,后一秒还要面对爱情告白,他又羞又恼,神智全然乱成一团。 “不喜欢算了,我也不喜欢你!”花晚气哼哼地拿起包和外套,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公寓。 —— 蓝嘉树!装孙子! 你、你对我没感觉,难道之前是吃饱了撑的吗? 讨厌、讨厌! 本姑娘这辈子还没问过别人这个问题,你竟敢打我的脸? ……!!! 花晚大步地从电梯里走到一楼大厅,心里弹幕爆满,那气势简直像个快要爆炸的火球。 谁知道她刚靠近门口,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呼唤:“花晚!” 大长腿皱着秀眉,愤怒地回头望向蓝嘉树。 蓝嘉树一路从楼梯间飞奔翻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擦着脸上冒出来的细汗,放弃所有纠结跑到她面前说:“刚才我脑子进水了,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那你……” 他有时呆呆的、有时坏坏的,经常显得聪明,偶尔又很冲动。 但所有的一切对花晚而言,都变得越来越可爱,所以她忍不住笑出声:“我什么啊?” 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蓝嘉树也不想再继续躲藏:“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会对你好的。” “有多好?”花晚抱着手侧过头。 “你要多好,就有多好。”蓝嘉树认真保证。 “嗯——”花晚拖长声音,而后重新看向他:“那成吧,我给你一段时间的试用期。” 蓝嘉树心里七上八下、哭笑不得:“这种事怎么会有试用期啊?!”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花晚分明在故意惩罚他刚刚惹自己生气:“不愿意就算了,我回家啦。” 蓝嘉树要是放弃这机会才是真的进水,他忙答应:“我愿意!” 花晚立刻乐不可支,笑够了才提要求:“你得答应我,以后咱俩的事不许再找你爸帮忙了,也不许再乱花他的钱,凡事要靠自己的。” 蓝嘉树点头答应,追问:“那要试用多久?” 花晚并没有说话,而是拉起他受伤的手,认真地瞧着。 一秒、两秒…… 时间缓慢留过,她在某个瞬间忽然抬起眸子,轻轻地亲了下蓝嘉树的脸,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十秒钟就好,蓝小树,你真是个傻瓜呀。” 第17章 -18 17 梦中情人成了女朋友是什么感觉? 蓝嘉树觉得就好像全世界的光环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与花晚关系的改变,并没有减少他对她的思念,爱情所带来的疯狂反而更加严重。 周五一大早,蓝嘉树刚过五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开车去了极远的汤包店给她买了蟹肉包,又不辞劳苦地奔回学校,忠心耿耿地守在女生宿舍楼下。 花晚很迟才和梁凉慌里慌张地跑出门,看到他的身影,立刻欢笑着蹦跶:“哎呀,我起晚了,快迟到了。” “拿去吃吧,还来得及。”蓝嘉树把餐盒递到她的手上。 花晚抱了他一下,便笑嘻嘻地跟着同学们渐行渐远。 只这片刻的温存,让蓝嘉树觉得此番折腾很值得,背好书包转而准备上课。 梁凉边往美术教室跑边说:“晚晚,你男朋友对你也太好了吧?” “送个饭就叫好呀?”花晚表现得很傲娇。 “别不知足了,在一起要好好珍惜。”梁凉生怕她对着初恋作大死。 花晚跳上台阶,望见老师还没到场,这才松了口气,弯弯嘴角说:“知道了,娘娘。” “我叫梁凉!”作为四川人的妹子急了。 花晚最喜欢她l和n分不清楚的可爱口音,抱着包子往屋里边走遍说:“对呀,梁凉凉,娘娘娘。” —— 大二正是课程最紧张的时候,完全不同专业的他们一直到周五傍晚,终于双双轻松下来,凑到一起笨拙地试图约会。 花晚常和朋友们在外面玩,可该与男朋友做点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蓝嘉树边开车边问:“今天你上的什么课?” “素描呀。”花晚故作神秘的眨眨眼:“我还当模特来着。” “模特?”蓝嘉树紧张。 “嗯,脱光光往台子上一躺,可省事了。”花晚微笑。 “什么?!你怎么可以让别人看!”蓝嘉树脆弱的小心脏碎成渣渣,差点把车开到路边花丛去。 “难不成留着给你看吗?”花晚一如既往地没心少肺,笑够了才说:“我逗你玩的。” 蓝嘉树这才稍微平静:“想吃什么,饿了吧?” 花晚不顾他还在握着方向盘,忽然就靠到他的肩膀上:“随便,吃个要吃很久的。” 蓝嘉树闻到陌生的洗发水香味,脸都烫了:“为什么?” “这样才可以和你多待一会儿啊!吃完饭我得回家呢。”花晚抬头瞪眼睛:“你是不是傻?” —— 从前是眼中星,现在是手心宝,蓝嘉树要是懂得如何对待花晚那才邪门。 他每天都在想法设法地叫她快乐,适才察觉自己究竟多么笨拙,除了四处找好吃的东西以外,根本不知道再做些什么才好。 但花晚如何喜欢美食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孩儿,一天三顿饭没法儿更多。 蓝嘉树看得出她父母对她教育的很好,平时两个人花销也几乎是五五开,因此完全不敢乱买昂贵的礼物惹她不高兴。 周末的晚上,他正对着她的微博傻笑着琢磨时,忽见花晚转发了个周杰伦的mv,还附言“中学时随声听里只有他配得上专属文件夹”。 原来女神跟自己喜欢同样的歌手,蓝嘉树微笑更深,立即回复道:“五月北京有演唱会,一起去听吧。” 其实花晚并没有关注这家伙,但作为痴汉届的领头军,蓝嘉树的id“小断腿儿”还是很快就被认出来了。 吃啥都长个儿成为您的粉丝。 吃啥都长个儿发来私信。 系统连番冒出提示,蓝嘉树伸手点看,只见花晚气愤地质问:“讨厌,干吗拿我照片当头像!” 他瞧了瞧自己已经用了一年的、偷拍到的花晚的背影,微笑回复:“你也不怕认错人?” “蓝小树,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样花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花晚打字飞快。 隔着网络,蓝嘉树并没有那么紧张,坦诚道:“上大学第一天。” 花晚满头雾水:“啊?开学在哪儿见过你啊,两年了你都能憋着不说?” 蓝嘉树至今仍在郁闷自己夭折的白色/情人节告白,将那回她冷拒献花男的事儿描述了一遍,超级委屈的说:“你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不跟不能让你穿高跟鞋的男人在一起。” 花晚不敢置信:“所以你就回家了?” 蓝嘉树又回复道:“嗯。” 花晚瞬间发来了整屏的省略号。 正当蓝嘉树想要为自己的少男心辩解时,大长腿的电话就已经拨了进来,他划开接通,扑面而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 倒在床上的蓝嘉树满脸无奈。 花晚笑够了才说:“因为那人有毛病,他刚跟我好朋友分手就来撩我,我能搭理他吗?所以才开嘲讽啦。” 蓝嘉树的心结忽然被解开,不由轻松起来:“真的?” “我知道……我比一般女孩儿都高,高的过分了。”花晚叹气。 蓝嘉树赶快表达心迹:“我觉得你超美,腿也超美!” 花晚沉默过两秒,气急败坏的大喊:“你不要脸!” 蓝嘉树懵逼地瞧着被摔挂的电话,不晓得她是害羞还是真发火。 “你说要带我听演唱会的,食言的话没有小丁丁!” “小坏蛋,睡了哼。” 花晚连发来两条微博私信。 蓝嘉树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心地把头埋进枕头里,感觉幸福像蜂蜜似的要从心里溢出来了似的,甜到他发慌。 18 女为悦己者容是句特别有道理的话。 花晚本来就是个爱打扮的姑娘,自从谈恋爱以后,就更变本加厉。 大周末的功夫,她跟家里做了发型又敷面膜,还在衣柜前晃来晃去去的挑短裙。 老妈王雯观察了好半天,禁不住出现在卧室门口说:“够美了,快别臭美了。” “不要你管。”花晚最后飞速地套上了件充满春天气息的雪纺连衣裙,又摸出香水喷了喷。 王雯啧了声:“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啊?” “讨厌,妈!”花晚急的推她出去:“刚认识几天呀,带什么回来,别把人家吓到。” “我算是看透了,女大不中留。”王雯无奈摇头,转而坐到沙发上去看泡沫言情剧了。 花晚这才七手八脚地把卧室收拾好,然后坐在床边给蓝嘉树发短信:“你到哪啦?” “你家对面的咖啡店门口,给你买了栗子和星冰乐。”蓝嘉树回复的快度堪比光速。 “哇!!我就来!”花晚立刻高兴起来,背起包随便跟爸妈告个别,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王雯叹息:“哎,她找不到对象的时候吧,替她着急,找到了我又不舍得……咱俩可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啊,就这样被个傻小子骗走了。” “嗨,她高兴就成了呗,你就是爱瞎操心。”老花喝着茶,笑呵呵地回答。 —— 春光暖化了京城,春水也盛了春林。 这日是个少见的大晴天,碧空万里无云。 两个并不知道去该哪里约会的年轻人竟然赶到北海公园开始划船。 清波荡漾,凉风袭来,倒也十分舒服。 花晚的长发被吹得轻盈散开,衬得她的笑脸很可爱:“我上次还是小时候春游来过呢,老师叫我们合唱,可逗了,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她自己又说又唱,笑得更欢。 蓝嘉树每次看到女神都心情好得不得了,也跟着露出微笑。 “别划啦,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花晚忽然按住他的胳膊:“你以前有女朋友吗?” 蓝嘉树微怔:“没有。” “真的吗?”花晚抱着手露出狐疑之色,因为这家伙长得俊,特像那种花心小鲜肉,况且大城市的孩子都很早熟,花晚中学的同学们,别说谈恋爱,就连怀孕了都不新鲜。 “我……”蓝嘉树鼓起勇气表达忠心:“我就喜欢你一个人。” “嗯……”花晚故意拖长声音。 蓝嘉树失笑了片刻,淡淡地回答:“而且初三时,我妈就被查出癌症,断断续续治了两三年,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导致我整个青春期的日子都很绝望。” 花晚早就猜的出他现在没有妈妈在身边,本以为只不过父母离婚,忽而听到真相,不由心疼的说:“你别难过啦,我逗你玩的,而且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那你呢?”蓝嘉树反问。 “我?让我数数。”花晚坏心又起,伸出手指假模假样地算了起来。 蓝嘉树顿时脸都绿了。 花晚哈哈大笑:“哎呀,都跟你说过没有啦。” 其实蓝嘉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轻易就答应我?” “因为你是小天使呀。”花晚伸手就去捏他的脸。 蓝嘉树无语的哭笑不得。 其实每个人对爱情都有自己的幻想。 就像花晚瞬间就闯入了蓝嘉树的心一样,他的聪明、善良和发自肺腑的关爱,也让她觉得,等的好像就是这个人了。 并不喜欢将事情想得太复杂的花晚,更愿意遵从关于爱的本能。 当她发现彼此可以轻易带给对方幸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根本没有理由不在一起。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蓝嘉树忽然保证道。 若是从前,他肯定认为没事说这种话的人多半脑子进水,但此刻瞧着花晚的大眼睛,却总想道出没羞没臊的甜言蜜语。 “哼,咱俩脾气都不好,以后你少跟我吵架就够了。”花晚害羞地侧开头。 “我不可能跟你吵架。”蓝嘉树觉得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谁信呀?就算吵架了,不管谁对谁错,你都必须马上跟我道歉!”花晚又傲娇。 蓝嘉树没办法地答应:“好。” “嘻嘻。”花晚这才重新露出笑脸:“蓝小树,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 北京的酒吧文化盛行,晚上去那些临河的小店里听听民谣,喝喝酒,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两个人玩到深夜十一点,花晚被老妈电话连环催,才不得不和蓝嘉树往回走。 她本喜欢朋友多热闹,未料到竟有这种和一个人也待不腻的时候。 “以后你还是别喝酒了,女孩子在外面喝酒不安全,再说你家里人会生我的气。”蓝嘉树在旁边嘱咐道。 “哟,现在就想在我爸妈面前树立正面形象啦?你挺会打算啊。”花晚嘲笑他,撩起长发让夜风吹散酒精带来的燥热:“没关系的,我有时候跟别的哥们来玩,他们也没不高兴,顶多唠叨两句。” 蓝嘉树郁闷:“你都跟谁来?” 花晚瞪他:“不告诉你!” 蓝嘉树想了想,忽然大着胆子拉住了她的手,十指温柔的交叠,在人来人往的河边,像是把心跳都连在一起。 花晚暗自窃笑了会儿,又瞧着他笑。 白皙的脸庞除却有些微微的粉色,倒与平时无异。 蓝嘉树想起她喝掉的四五杯长岛冰茶,忍不住说:“你酒量还可以啊,还以为你会醉呢。” “怎么?想趁我醉了占我便宜?”花晚反问。 蓝嘉树立刻辩解:“我才没有。” 谁知道花晚却立刻停住脚步,气鼓鼓的说:“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没什么兴趣!” “我对你有……”蓝嘉树话讲到一半,发觉自己很蠢,又无奈停下。 花晚已经忍不住地乐出了声。 她是很甜的长相,柳叶眉,杏仁眼,酒窝深深,下巴尖尖,若不是实在高不可攀,恐怕身后追的男孩子可不止现在这么几个。 更何况蓝嘉树本就对女神心驰神往,此刻更是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只觉得全世界都只剩下面前的姑娘。 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花晚渐渐安静。 蓝嘉树想也没想,忽然就倾身吻住了她。 原来女孩子的唇是这样的,又甜又软,可爱到爆炸。 正在心跳怦然之际,他忽然感觉到花晚勾住了自己的脖颈,因而也伸手轻轻的揽住她的细腰。 年轻的身体和温热的心,在这个夜里就和满街的璀璨一样美好。 蓝嘉树知道,自己毫无例外地脸红了,他有种开始拥有她的错觉,发现人生如此美好无憾,并且再也不想分开。 也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淌过去的,当花晚重获呼吸的时候,脸蛋变得像个水蜜桃。 她依然没松手,莫名嗔怒道:“你亲我了,你想娶我吗?” 蓝嘉树非常耿直:“想。” “呸!”花晚立刻推开他:“我才不会嫁给你呢,小坏蛋,臭流氓!” 第19章 -20 19 花晚在绘画方面算不得什么少见的天才,但她的艺术成绩在同学们中间算是不错,加之在网上还有群小粉丝,每日都挺自得其乐。 某天在雕刻教室,这丫头不好好完成教授布置的任务,反而在自己偷偷地东搞西搞,叫梁凉担心道:“喂,你还不把作业弄完,是想在这里熬夜吗?” “不急,反正是个选修。”花晚满不在乎地回答,还拿起手里的银饰问:“好看吗?” 原来她在做小吊坠,一朵花、一棵树,看来还是精心设计过的。 梁凉失笑:“恋爱的女人真可怕。” “哼!”花晚傲娇的甩开头,又认真地弄了起来。 随着这个学期的推移,总在学校里出双入对的她与蓝嘉树已经成了公认的校园情侣。 虽然各自身后总有些玻璃心破碎的失恋狗,但无论如何也算天造地设,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梁凉作为好朋友,当然是祝福的心情,却也难免八卦,小声追问:“喂,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花晚眨眨眼睛装傻:“什么哪一步?” 现在大学生的开放程度在美院几乎可以乘个双倍,梁凉偷笑:“啪啪了没?” “滚!”花晚骂她,然后回答:“不能那么随便。” 梁凉对这个床前桌头全是十八禁男男漫画的丫头露出嘲弄的表情:“你这么污的家伙,什么时候转性啦?” “……我只是脑子里污污。”花晚不知该怎么回答。 虽然蓝嘉树对她超好,几乎百依百顺,但她总觉得那是他曾经暗恋的后遗症。 也许彼此一旦熟悉起来,心态就会慢慢发生变化了。 好感当然是很强烈的,否则也不会在一起。 但那份好感能不能一直持续到地老天荒,太过年轻的花晚自己并不是很明白。 梁凉把自己的事都跟她说过,包括初恋与初夜,所以现在也无所顾忌地追问:“难道你男朋友没要求过吗?” 花晚瞬间脸红:“他敢,我揍死他。” “你不要这么女汉子啦,不温柔点儿的话,小心他被抢走。”梁凉拍她。 “才不会呢。”花晚哼哼。 已经观察她们两个好一阵子的老师走近,冷冷地说:“聊得挺开心啊。” 梁凉这才正襟坐好,鼓捣起面前的作业来。 —— 自从在一起后,蓝嘉树开始很心机地在公寓囤上好多食物,常引得花晚前来蹭吃蹭喝。 周四晚上两人无课,天还没黑大长腿便又高兴地出现,缠着他给自己做饭。 蓝嘉树觉得当初去报烹饪班简直太有先见之明,如果没有好吃的助阵,天知道他猴年马月才能追到女神。 “我想吃牛排,我还想吃大虾。”花晚刚进门片刻,就忍不住点单。 给她拿来水果的蓝嘉树趁机占便宜:“那你得亲我一下。” 花晚生气:“你去不去?” 蓝嘉树对视半秒就认怂,结果刚要转身,就被她搂住脖子吻上,狼狈地跪倒在沙发前面。 花晚的身材实在是无话可说,特别是天天露在裙子外面修长的腿,白得简直会发光。 二十岁的男孩子处于最冲动的年纪,蓝嘉树在甜腻的亲吻中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地便抚摸上她光滑的大腿,然后可耻地起了反应。 从没碰过男人的花晚紧张地推开他,红着脸气恼:“你胆子挺大呀……” 蓝嘉树生怕她不高兴,赶快表白:“你这么漂亮我有什么办法?” 听到恭维花晚这才决定不去计较,捏他的脸说:“快、去、做、饭!” “嗯,你先自己玩。”蓝嘉树起身,遮遮掩掩地就去了卫生间。 总以欺负他为乐趣的花晚窃笑,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长发,便拿着桃子跑去电脑前打游戏了。 —— 蓝嘉树这家伙很宅又有钱,剑三账号上的角色各个是橙色武器。 花晚发现后,就再也不愿意玩自己的小破号,每次到他家来都要登录他的角色装逼如风。 结果这次大长腿正拎着发光的武器在野外跟人乱砍,忽然有个妹子组队,进来就问:“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去日常丫?” 花晚瞅着屏幕呆了两秒,然后瞬间爆炸,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厨房里面推了蓝嘉树一下:“你无耻!” 正在切胡萝卜的蓝嘉树顿时割到了手,吃痛回头:“啊?” 花晚看到他流血了,却因一肚子愤怒而不肯认错:“你是不是跟人约炮呢?” 蓝嘉树一脸n次方懵逼:“宝贝儿你在说什么?” “宝你妹!”花晚拽着他去了书房,用自己刚刚截的图当证据骂道:“这什么意思,她干吗管你叫老公?” “叫什么?”蓝嘉树继续茫然。 “老公。”花晚重复。 “嗯。”蓝嘉树竟然弯起嘴角。 花晚被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的态度激怒了:“你笑什么?!我讨厌你!” “我又不认识她,网上总有几个神经病,你看我好友里都没这个人。”蓝嘉树立刻解释起来:“可能是打副本的时候见过吧?” “是吗,你有什么证据?”花晚皱眉。 “这要什么证据,我想随便找女孩儿至于去网上骗吗?”蓝嘉树被她逼问的也有些郁闷了。 “对啊,所以你现在骗我!”花晚这个人占有欲很强,脾气又一团糟,马上口不择言起来。 蓝嘉树无奈:“至于吗,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样?” 花晚指着屏幕说:“你把号删了。” 这游戏蓝嘉树高中毕业时就开始玩,现在花掉好多钱不说,也废了很多心血,认识不少网友,而且他还建了个公会,又当团长,一时间当然有各种舍不得。 “不愿意算了。”花晚拿起手机和钥匙就要走。 “删!”蓝嘉树顿时痛下决心,回到角色登陆界面选择了删除按钮。 谁知道游戏为保护用户安全,需要七天时间才能成功,并且随时可以反悔。 花晚瞧见后,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依然咬着嘴唇准备离开。 这回蓝嘉树真的急了,竟然把笔记本电源拔掉,追在后面将其猛地砸到坚硬的柜子上,而后又摔落地面,把好几万的外星人搞得七零八落:“我以后不玩了好吗,对不起!” 花晚对着满地的狼藉,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有些过分了。 —— 房间收拾好,饭也做好,但桌面上却只剩死寂。 默默地把牛排切好的大长腿完全没胃口,竟然对着盘子流出了眼泪。 本来就忐忑难安的蓝嘉树慌了神,拿起纸巾走到她旁边说:“别生气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花晚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服上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那么好了……” “我知道你是因为在乎我才这样的。”蓝嘉树摸摸她的头:“但是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对任何异性有好感,更不可能像个*丝似的跑到游戏里撩妹,你想太多了。” “可是我不喜欢别人叫你老公。”花晚抬起头委屈的说。 蓝嘉树失笑:“我只想当你老公。” 花晚恼羞:“我才不要!” “好了,我电脑都没了,真不玩了。”蓝嘉树抹掉她的泪水:“好好吃饭。” “疼不疼?”花晚见他的手刚好又添新伤,非常后悔。 蓝嘉树摇头。 真的搞不明白这个男生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也不知道会好多久,花晚情绪混乱,莫名其妙又湿了眼眶。 蓝嘉树索性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哄着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呀,来,吃肉。” 说着就用叉子叉起牛排要喂她。 花晚抽噎着说:“需要亲亲才能吃。” 说完她就不管不顾地吻上了蓝嘉树,赖皮地把这场争吵蒙混过关。 20 “晚晚,你这样不对。”梁凉在宿舍听到大长腿第一次的恋爱吵架经历,不由说道。 平时花晚闹脾气多半是和父母,现在虽然不安,却还是嘴硬:“怪我喽,难道有人管你男朋友叫老公,你无所谓吗?” “哎……”梁凉性格比较温和,叹息说:“别这么理想主义,我当然有所谓,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有可能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啦,如果每次你都这样作天作地的,就算彼此喜欢,也难免会分开的。” 花晚坐在桌前不吭声。 “人家不是说了吗,女生作死的程度千万不能超过自己的颜值,朱茵那么美不还是跟周星驰分啦?”梁凉忽然坏笑起来:“而且蓝嘉树在学校本来就挺有人气的,家里条件好性格又低调,总归会有女孩儿喜欢,要不然你就找个没人爱搭理的,否则迟早得学好成熟地处理感情问题。” “我就这样。”花晚心里面已经有点虚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随便你,死丫头。”梁凉看看手表:“我得去洗澡啦吗,你去不去?” “等会儿吧。”花晚决定给蓝嘉树买个新电脑,故而打开聊天软件,挨个敲打起拖欠着自己稿费的杂志编辑。 谁知道十多分钟后,梁凉又沮丧的跑回来:“天啦噜,学校浴室停水啦,早知道今天就不跑步了。” 花晚抬头说:“要不去我家呗,晚上跟我一起睡。” “算啦,你家那么远,明早八点有课,我们六点就得起床……”梁凉也是个喜欢赖床的懒虫。 大长腿惆怅了片刻,忽然想起刚被自己欺负完的救星,顺手拿起电话,待到拨通后便开口问:“你干吗呢?” 虽然失去笔记本,但拥有诸多游戏机的蓝嘉树在电视前面仍旧打的很开心,他边按着手柄边说:“闲着呢,怎么啦?” “恩……学校浴室停水,我能不能带同学去你那洗个澡呀,很快的。”花晚问道。 “好,现在吗?”蓝嘉树随口答应。 花晚听不出他语气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平静到好像傍晚的争吵根本未曾发生过似的,不由有点愧疚:“是,打个车得一刻钟吧,要给你带什么吃的吗?” “你以为我是你啊,小吃货。”蓝嘉树笑了:“太晚啦,要不我去接?” “没事儿。”花晚拒绝,想他刚送自己回来,都没什么功夫休息。 “反正很近,现在社会特别不安全,出租车也不靠谱,等我。”蓝嘉树这样说完,就挂了电话。 花晚起身往包里装了些洗发水之类的东西,跟梁凉说:“和我去小树那洗吧,他自己住,还挺近的。” “哎,你看人家对你多好呀,你就认个错,然后打起精神来。”梁凉试图摸花晚的头,结果却因海拔相差悬殊而不得不踮起脚尖。 花晚被她的姿势逗笑:“是,让娘娘费心啦。” —— 蓝嘉树亲戚中连表姐妹都没有,平时家里也不可能有异性出没,所以难免担心自己招待不好花晚的朋友,打电话叫了好些水果和冰淇淋上来,又在客厅忙来忙去地追问:“你要不要喝饮料?” “不用不用,谢谢。”梁凉飞速冲完了澡,很不好意思的摆手:“我要减肥,又不像晚晚命好吃不胖。” “那你坐啊。”蓝嘉树微笑。 梁凉看得出这男孩儿其实并不太会和女生相处,又听花晚还在浴室哗啦啦,不由小声劝道:“听说你们吵架啦,我不是要多管闲事,但是你千万别生她的气,晚晚就是个急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很重感情,如果不在乎你也不会跟你闹的。” “我不生气,她回宿舍没有再哭吧?”蓝嘉树发现花晚跟朋友讲起这事了,顿时忐忑。 “没有,她呀……就是知道自己错啦,想在我这儿找安慰,结果我反而说了她几句,她就不吭声了。“梁凉偷笑:“我觉得花晚的性格挺可爱的,黑白分明。” “恩。”蓝嘉树随之弯起嘴角。 梁凉非常容易相处,顺势就跟蓝嘉树讲起大长腿常替人打抱不平、宁可自己吃亏也要帮朋友的种种英雄事迹,直到听见浴室门开了,才猛然收声。 花晚擦着长头发走到客厅,狐疑道:“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你心虚?”梁凉跟她太熟,立刻逗她。 “哼!我君子坦蛋蛋!”花晚傲娇地回答完,而后催促道:“走吧,作业还没搞定。” “我送你们,已经十一点了。”蓝嘉树看看表,拿起车钥匙:“樱桃吃不吃?” 肚子已经装不下食物的花晚留恋地瞅瞅茶几上的水果,犹豫片刻说:“那好吧。” “哎哟,这可把你勉强的。”蓝嘉树被女神婉约的语气逗乐了,翻出个买衣服时送的纸袋帮她装。 花晚探头探脑的瞅瞅:“我可能还想吃一个芒果。” “都是你的,放心。”蓝嘉树无奈。 等在旁边接狗粮的梁凉见他俩好像也没什么芥蒂,这才放心下来,毕竟像花晚是她在北京最好的朋友,希望朋友得到幸福这种事,本来就理所当然。 待到蓝嘉树再从学校回来,才有功夫推开浴室门准备打扫。 结果他发现大长腿把一切湿漉漉的痕迹早就整理好了,还用唇彩在镜子上画了个沮丧脸的q版小人儿,用对话气泡圈了个“sorry”。 这下即便心里面还剩下什么委屈,也都因此一扫而空。 —— 大学宿舍几乎没有早睡的习惯,到了凌晨还有妹子在阳台炖汤喝。 梁凉边在床上修眉毛,边跟大家感慨道:“你们都不知道花晚男朋友对她有多好,相比之下我家那个,简直就是呆瓜。” “名花有主的人就别气我们这种单身狗了。”舍友王绮衫扇着风感慨:“早知道可以蹭浴室我也去啦,好热呀。” “你哪是单身狗呀,你是挑的眼花缭乱吧?”花晚人缘好并不代表她愿意左右逢源,由于知道这妹子在外面做平面模特、喜欢跟各种有钱人约会要东西,对其态度便总是不咸不淡。 王绮衫成熟漂亮、情商颇高,才不会蠢得计较,反而好奇的打听:“诶,蓝嘉树他爸,是不是开律师事务所的,听说给大公司当法律顾问,常处理大型案件呢。” 似乎哪里都会有她这种人,周围但凡有点社会资源,肯定比谁都清楚。 “不了解。”花晚在电脑前画着作业。 “跟我们你还藏着掖着,说起来,他怎么不请咱们宿舍吃顿饭呀?娘娘的男朋友都请啦。”王绮衫又问。 “减肥!不要提吃!”梁凉赶紧打岔,伸手拉下大灯的开关:“我睡了,你们也别熬太晚。” —— 杂志社的几千元稿费花了一个月才断断续续地催来,加上大长腿从前攒着给自己换笔记本和手绘板的积蓄,倒是足够选个不错的机子,但她完全不知道蓝嘉树生气时砸的那个是什么配置,去外星人的店面瞧了瞧,稍微不同的配置就价格就相距离谱,所以最后还是选中了最新款的美貌air,表示自己愧疚的心意。 约会中忽然收到礼物的蓝嘉树受宠若惊,本能地拒绝说:“你不要这样,那回是我自己抽疯砸的。” “不是我爸妈给的钱,放心吧。”花晚露出酒窝:“是我画小黄图赚的。” 蓝嘉树微怔。 花晚把笔记本的大盒子顺着咖啡店的桌子推过去:“拿着,我知道我那天不该怀疑你,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叫你删游戏账号,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的,但就是不高兴了嘛……” 蓝嘉树想了想,决定收下这份礼物,而后又从包里拿出两张vip的票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之前答应你的。” “啊!周杰伦!“花晚结果来一瞧,立刻满脸兴奋:“早就卖脱了,你从哪儿搞到的?” “秘密。”蓝嘉树笑了下,认真地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努力,以后也是,这辈子都是。” 大概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甜言蜜语,花晚憋不住开心地瞧着他,早就把之前那点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她的眼睫毛上沾满了金色的阳光,看起来幸福极了。 第21章 -22 21 喜欢流行偶像是任何时代的年轻人都避不开的爱好。 花晚从小就爱听周杰伦的歌,中学时父母管的严不准追星,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他,高兴完全是发自肺腑,以至于当天晚上特意穿了新衣服,早早地就拽着蓝嘉树等在工体外面,一直笑个不停。 “好啦,马上就可以入场,看你闹腾的。”蓝嘉树拉住动逛西逛的她,生怕路人撞到。 “因为有好多纪念品嘛,不过周杰伦的专辑我都有。”花晚拿起个会发光的小恶魔耳朵发卡带在头上;“好不好看?” “好看。”蓝嘉树对她只有纵容。 “我要两个。”花晚跟老板付完钱,马上伸手要给他带:“快过来,不许挣扎。” “傻死了。”蓝嘉树轻松地拉住她的胳膊拒绝。 “什么,刚才还骗我好看,这么快就改口?”花晚眨眨眼。 “我是说你好看,我傻,好吧?”蓝嘉树失笑。 两人正在讲话时,忽然有个美女凑过来,正是花晚的室友王绮衫。 她挽着位看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笑着打招呼:“晚晚,你也来看演唱会呀,没听你提过呢。” “嗨。”花晚只是礼貌性地摆摆手。 王绮衫又看向蓝嘉树:“诶,你就是小树吧?老听花晚说起你呢,我是她舍友王绮衫。” “你好。”蓝嘉树被她自来熟的称呼搞得一怔。 “就这么把我们大长腿骗走了,怎么不请我们吃饭啊,梁凉男朋友可请了。”王绮衫又抓住这茬不放。 吃个屁,请谁也不请你…… 花晚使劲儿憋住才没翻白眼。 蓝嘉树却很单纯地答应:“是吗,那你们想吃什么,随便选。” 幸而这时演唱会已开场,花晚赶快拉着他走:“入场啦,我们是几号口?” 蓝嘉树回头跟王绮衫和男伴挥挥手以示告别,然后轻声问:“你不喜欢她吗?” “你也不是太傻。”花晚哼哼。 “都是同学而已,别叫自己不开心。”蓝嘉树劝道。 “怎么,看到人家漂亮就帮忙说好话?”花晚立刻用力掐他劲瘦的腰。 蓝嘉树吃痛地笑道:“漂亮什么啊,一般。” “我们系有个特傻的男孩儿,开学时看上了黄绮衫,好不容易约她出去玩,结果她把那男孩儿一学期的生活费都花掉,之后就不理人家了,你说要不要脸?”花晚义愤填膺地说道。 “小捞女嘛。”蓝嘉树不以为然:“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你又何必在乎?” “嗬,你挺见多识广呀?”花晚看他。 “都帮你弄到这么好的位置了,今天你就饶了我吧。”蓝嘉树无奈:“票呢,检票。” “票票票!”花晚在包里手忙脚乱地翻了一通,最后虚惊着找出来,终于兴高采烈地进了场。 —— 周杰伦的歌本来对大众而言就是耳熟能详,当晚到场的又都是衷心的歌迷,自然在偶像出场后一首接一首的合唱,气氛好到不行。 花晚坐于舞台近在咫尺的位置,跟着大家一起唱,一起笑,一起尖叫,整个人都快失控了。 倒是蓝嘉树比较冷静,始终拉着她、护着她,很担心明星稍微靠近,后面的人就挤过座椅撞到她的身体。 待到进入慢歌环节,花晚终于安静下来,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歌手,现在可以由喜欢的人陪着来听,不禁感动地落泪。 她站得最靠前,个子高脸又好看,终于被眼尖的现场导播选中镜头放上了大屏幕。 “喂,你看。”蓝嘉树晃晃她的手。 花晚抬头瞧见哭泣的自己出现在灯光璀璨地屏幕上,不禁有点懵,但也就是瞬间的功夫,就被蓝嘉树在万名观众的面前吻上,惹得场馆里一阵欢呼起哄。 最好的青春、和最纯的爱也不过如此了吧? 没有复杂的生活,没有成人的猜忌,没有活下去的重担。 只因为眷恋着彼此,就可以享受美好的年华。 花晚无法描述出她那刻的心情,觉得浪漫、觉得悸动、觉得幸福、还是觉得完满。 但正因为不可描述,才无法忘却。 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再听到周杰伦的歌声,也都还是会热泪盈眶。 —— 夜深人静的宿舍楼下,只有点点繁星的微光,和小猫软绵绵的叫声。 看完演唱会后,蓝嘉树尽职尽责地把女神送到楼下,微笑说:“我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护‘花’使者。” “嘻嘻,辛苦啦。”花晚的心情好到了一定境界,温柔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才下车绕到驾驶座的窗前:“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上午的课吗?” “晚安。”蓝嘉树看到她乖巧的样子,简直希望天天都有演唱会,一直目送着花晚消失在宿舍楼前,才重新发动汽车离开。 大长腿拎着纪念品步伐轻盈地进了宿舍,对还在画稿子的梁凉说:“啊,周杰伦好帅呀!” “花痴。”梁凉对明星毫无兴趣。 “你猜我看见谁了?”花晚八卦:“王交际花,她旁边那男的,感觉跟我爸岁数差不多。” “那今晚肯定又不回来了呗。”梁凉随口回答。 “管她呢,她还叫蓝小树请她吃饭,呸。”花晚摘下头上的发卡,拿起镜子照照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这才拿起小篮子去洗澡。 一米八的大高个在走廊一出现,立刻引来迷妹成群。 特别是隔壁宿舍的萝莉肖玫,遇到她一言不合就埋胸:“啊,晚晚,我也要去浴室。” “好好说话,别动手。”花晚无奈挣扎。 “演唱会好看吗,刚才在在楼下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呀?”肖玫追问。 “是呀。”花晚笑道。 “唔,大长腿被拐走了。”肖玫只有一米五,非常沮丧,接着又忠心报告道:“王绮衫听说你要去,她也在到处买票,纠缠个没完,后来还是我找哥哥帮她弄到的。” 花晚知道她家开传媒公司,不由地哼说:“这也跟风,真有病。” “嘿,所以我多收她五百块钱,明天叫你和梁凉吃烤鱼。”肖玫坏笑,说着又搂住她的腰蹭胸:“你可以带家属的。” “干得漂亮。”花晚伸手把萝莉拎开:“热死了。” “让我抱抱嘛,说不定当你的挂件,我就长高啦。”肖玫最恨自己小短腿,瞬间差点哭出声。 22 虽然王绮衫不太招花晚待见,但她那晚说的话还是被蓝嘉树放在心里。 这个初次谈恋爱的少年很迷茫,在登山社举行的例会前特意向经验丰富的社长请教:“我是不是应该招待一下花晚的舍友和同学?” “废话,当然了。”赵硕回答:“不然你以后把她惹的不高兴,谁会替你说话?女朋友的闺蜜,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疏远,你自己想吧。” 蓝嘉树一脸想不出来的表情。 依照他的从前性格,也只会跟群臭小子玩罢了。 “今年暑假,社里组织去峨眉山活动,你别落跑啊。”赵硕嘱咐。 蓝嘉树根本没有在听,已经于心里默默盘算去哪里请客好了,又考虑到全是女孩自己也很尴尬,便道:“要不我周五晚上安排日料,叫上咱们社的人一起。” 赵硕嫌弃地说:“我算看透了,你就是个老婆奴。” “所以你不想吃?怀石料理,正好我还舍不得请你。”蓝嘉树反问。 “吃吃吃,干嘛不吃?”赵硕立刻揽住他的肩膀:“我会跟大长腿多美言你几句的。” “算了。”蓝嘉树想想他开口就冷场的属性:“你少说两句我就谢谢你。” —— 花钱是件很肤浅的事情,但很多重视与否,却恰恰体现在舍不舍得花钱上面。 当大长腿带着朋友们走到蓝嘉树挑选的高级餐厅时,心里面不由感动而忐忑:“其实不用这么隆重的,就算请吃饭,在学校旁边吃吃就好。” “没关系,就当朋友聚会。”蓝嘉树笑了:“我奖学金一直没动,终于有用武之地。” 花晚不太知道讲什么,说谢谢好像太奇怪。 幸好这时肖玫忽地从包厢跑出来,扑到大长腿身上搂搂抱抱:“晚晚,你们怎么不进去啊?” “马上。”花晚回答。 “嘻嘻嘻。”肖玫又开始幸福地埋胸。 蓝嘉树看到不由皱眉,好想把这个小丫头拎起来丢出去。 结果他还没说话,登山社的那几位就呼啦啦地到来。 赵硕自以为是幽默地打招呼:“哎呦呵,精灵和霍比特人。” 肖玫瞬间炸了,蹦起来气愤:“你说什么?!” “晚晚,王绮衫打电话说也要来,她怎么知道的啊?”梁凉也从包厢探出头。 赵硕又对着这三个妹子说:“手机信号格。” 眼看着肖玫的脸变成猪肝色,蓝嘉树瞬间后悔叫这个粗神经的糙汉参与。 花晚搂住萝莉哈哈干笑:“管她呢,我们先吃,都进屋吧。” —— 虽然王绮衫的出现让妹子们有些不开心,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年轻人。 几杯清酒下肚,就都高兴起来,天南地北地闲扯。 这顿饭是蓝嘉树为花晚请的,最后话题当然离不了他。 赵硕喝的有点上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树当初入我们社,就是看到花同学也加入了,结果迎新会那天花同学又退社,小树简直是骑虎难下,被我们坑到现在。” “真的吗,你怎么这么耿直?”肖玫也跟着乐。 蓝嘉树这小子在家里受宠,在外面难免有些爱面子。 虽然喜欢大长腿的事没什么不能讲,但是众人都开始逗他,他便有点不自在。 花晚还算是了解这小子的性格,忽然就伸手抱住他说:“哼,我就喜欢他这样!” 蓝嘉树顿时在起哄声中愉悦了起来。 “所以说人啊,最重要的是缘分。”赵硕絮絮叨叨,转而安利他的社团活动:“我们社暑假要去峨眉山,花同学你也来吧。” “是看猴子吗?好啊。”花晚眨眨眼,忽然拍了下梁凉:“咦,峨眉山不就在你老家那里?” “对,很近的,你们去的话喊上我。”梁凉点头。 “我也去我也去,我还没去过四川。”肖玫跟着雀跃。 蓝嘉树从前的假期都是被老爸安排补习班或者出国游历,今年他本来舍不得离开北京,忽闻女神要同游的喜事,再也不嫌赵硕话多,开心地招呼:“吃菜,不够的话再叫服务员加。” 花晚替他心疼钱:“我都撑着了。” 梁凉懂得她的小心思,今晚也贴心地拦着王绮衫没有点特别贵的才,窃笑道:“真难得,你还有吃不下的时候。” “那怎么啦,我也是大家闺秀好不好?”花晚哼哼。 蓝嘉树瞧着他们聊天,心情很快乐。 或许是爱情的到来让他对生活有了全新的感受,或许是花晚的热情和外向同样感染了他的心,总而言之,这些老朋友和新朋友,让原本有些沉闷的大学时光,忽然就染上了缤纷的色彩,仿佛每件小事,都值得期待起来。 —— 聚会所定下的峨眉之行,在刚放暑假时便施行了,方便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在北京一起出发。 那天蓝嘉树大一早去接花晚,第一次见到她妈妈,整个人都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中,下车规规矩矩地打招呼:“阿姨好。” “妈,他就是小树,这是我妈。”花晚还在咬着蛋糕,介绍很潦草。 本来王雯还担心女儿这么特立独行,会找些奇奇怪怪的对象,现在看到蓝嘉树一表人才、家庭条件也不错的样子,当然满心欢喜:“好好,你们出门玩要注意安全。” “您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她的。”蓝嘉树帮花晚把行李放在后备箱,然后拿出昨晚特地买的礼物:“阿姨,这个燕窝你拿去吃,对身体好。” “别贿赂我妈,我妈可是党员!”花晚在旁边捣乱。 “你这孩子,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王雯嘴上这么说,表情倒是很高兴,看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左邻右舍都叫出来,围观下女儿的优质男朋友。 “就是点心意。”蓝嘉树微笑。 “走啦,我们顺路接上玫玫。”花晚看看表,着急地爬上车,见那两个人还在外面寒暄,立即像小凶狗似的把头探出窗户发脾气:“别啰嗦了,赶不上飞机了!” “你怎么这么霸道,不许欺负人家。”王雯训斥。 “妈妈……你叛变的太快了吧,我才是你亲生的。”花晚委屈。 蓝嘉树终于上车:“阿姨那我们走了。” 王雯瞬间又笑成一朵花:“好好玩,开心啊。” 花晚瞧着老妈越来越远的身影,又瞧瞧专心开车的蓝嘉树,小声道:“她挺喜欢你的。” “那不是好事吗,不喜欢我怎么会愿意把你嫁我?”蓝嘉树腾出手捏了下她的脸。 “谁要嫁你,你想得美。”花晚试图咬他一口,却被躲开。 蓝嘉树弯着嘴角不说话。 “可是你爸爸就不喜欢我。”花晚很沮丧:“上次卖书被警察找的事,他肯定对我没好印象了……” “你不是不要嫁我吗?担心什么?蓝嘉树故意问。 花晚被自己挖的坑绊了下,瞬间无语。 “我爸忙成这样,哪记得那种小事。”蓝嘉树安慰道:“他就是个很挑剔的人,从前挑剔我妈,现在挑剔我,但是我喜欢的,他肯定会接受。” 这种关系对二十岁的花晚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些,她又咬了口蒸蛋糕,陷入胡思乱想当中。 “你知道吗,刚才看着你妈站在车后面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在想,等以后你穿着婚纱被我接走的时候,她会不会也站在那里。”蓝嘉树边说着,边在红灯前停下车。 “呵呵,别做梦了。”花晚故意不理他。 “我现在感觉到了,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姑娘。”蓝嘉树忽然侧头看她的大眼睛。 花晚不回答。 蓝嘉树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又轻轻舔了下嘴角:“嗯,香草味的。” “流氓!”花晚立刻把剩下的蛋糕都塞给他,看到蓝嘉树被自己搞的呛到,又赶紧手忙脚乱地递水。 这个时候,太年轻的他们,对未来的幸福是那么笃定。 笃定到甚至不懂得未雨绸缪的意义。 喜欢的心情太纯粹,当考验到来的时候,才会那么脆弱又伤心。 第23章 -24 23 无可否认蓝嘉树的生活条件比大多数同龄人要优越,但他家教好又亲和,出门的衣食住行都由大家决定,到四川后头一次住经济型旅馆也没表示任何挑剔,只是照顾着大长腿忙个不停,生怕她饿了渴了哪里不舒服。 “哎呀,东西我都带齐了,你好好休息去吧,晚上咱们再一起吃火锅。”花晚笑嘻嘻地在房间门口亲亲他,把他打发走,然后才进屋收拾衣物。 “你怎么不和男朋友住啊,非要跟我们挤。”肖玫虽然长得矮小,却是个正经的白富美,打小暧昧过的追求者不计其数,平时也很开放。 “没拿到一步吧,多尴尬呀。”花晚翻出件连衣裙:“我去洗澡。” “什么,到那一步啦?”肖玫八卦。 “小孩子不要乱打听。”花晚不理睬,进了卧室就啪嗒关上门。 “妖污王竟是纯情少女,欢迎收看本期走进科学。”梁凉坐在床边嘲笑。 “谈恋爱真好,看到你和晚晚都这么幸福,我也想找男朋友啦。”肖玫红着脸蛋说。 梁凉说:“那个社长赵硕不是对你挺殷勤的,你喜欢吗?” “我呸!”肖玫提起那家伙就很生气,躺倒说:“壮得跟熊一样,连他长什么都看不清,我喜欢花美男。” “最萌身高差啊。”梁凉笑起来,因为肖玫和赵硕站在一起,还真的像小白兔和大狗熊。 —— 刚刚入暑,峨眉山就已经成了热门景区。 好在几个年轻人次日六点就出发,登到半截的时候,石路还算宽敞和清凉。 别看花晚平时像个刁蛮公主,体质可实在不怎么样,最先气喘吁吁地扶着石壁坐下:“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先爬吧。” 蓝嘉树已经替她拿着所有零食和写生工具,闻言停在旁边说:“要不我背你?” “背什么背,丢人。”花晚拒绝。 蓝嘉树没办法,对赵硕道:“已经歇了好几回了,我看她也就这样了,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带她上去。” “成成成,让他们过二人世界。”赵硕笑道:“花晚你争气点,不然午饭我们就自己煮来吃了。” “呜……”大长腿有心无力,发现蓝嘉树坐在自己旁边,立刻就躺倒在他腿上动弹不得。 “缺乏锻炼,回北京跟我去健身房,没有好身体怎么可以呢?你这就是天天熬夜的后果。”蓝嘉树嘴上训斥她,手却心疼地拿湿巾擦她汗湿的脸,然后使劲儿喷降温喷雾。 “我要死了……”花晚哼唧,恨不得就这么睡过去。 “别乱讲,不许说这种话。”蓝嘉树语气变得认真,少见地严厉起来。 花晚这才意识到他妈妈的事儿,不安地睁开大眼睛:“对不起……” 她着实无法想象,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走向死亡是什么感觉,只是很心疼,从而特愧疚。 蓝嘉树恢复正常,淡笑:“吃不吃水果?” 花晚摇头。 蓝嘉树背上沉重的登山包没交给其他男生,此刻无法负起她前行,只好扇着风说:“累就多休息会儿吧,反正只是出来玩而已,又不着急。” “你真好。”花晚握住他的手,瞧着头顶树丛透过来的金色碎光,又变得昏昏欲睡。 鸟鸣清脆,偶尔还有猴子淘气的跑过。 这远离北京的陌生地方,让世界小到好像只剩他们两个人。 倏忽间就产生了丝地老天荒的错觉。 —— 由于今年有好几个美院的妹子来参加登山舍的暑期活动,赵硕懂事地没把任务安排的太繁重,下午便特意了安静的地方供她们写生,招呼着男生支起了片可以过夜的帐篷。 姗姗爬来的花晚半死不活,直到支起了画夹子,才稍微回复些精神。 蓝嘉树被舍长指使着干了无数麻烦的活儿,到傍晚终于得出空闲,走到她身边问:“你画什么呢?” “嘻嘻,画小傻子。”花晚举起素描画板。 看到自己在阳光下组装帐篷的身影跃然纸上,蓝嘉树内心骤暖,不禁俯身去亲她的额头。 “别秀恩爱啦,晚上我们吃什么呀?”梁凉路过问道。 “昨天他们买了食材背上来,可以烧烤。”蓝嘉树回答。 “哇,幸福——”梁凉同样饥肠辘辘,再也不嚷嚷着减肥,立刻就朝刚燃起来的篝火跑去了。 花晚窃笑:“我的老婆们可爱吧?” 蓝嘉树轻松地跟她并排坐:“没我老婆可爱。” “谁是你老婆啊。”花晚嗔怪。 “想吃巧克力的这个!”蓝嘉树忽然拿出个费列罗。 这么热的天,它还冰冰凉,梆梆硬。 毫无抵抗力的花晚瞬间就塞进了嘴巴,满足地问:“怎么没化掉?” “早晨在超市买了两个冰袋,装在一起了,吃巧克力比较补充体力。”蓝嘉树回答。 “你好细心……”花晚呆滞。 蓝嘉树忍不住捏她的脸。 人在乎才愿意费心神,否则谁不愿意两手一甩,落得轻松? —— 当晚大家围着篝火玩得十分愉快,吃饭又唱歌,闹到了九点多,才各自简单地在溪水边洗漱进了帐篷。 这种必须两人一组的居住方式,终于让花晚不得不跟蓝嘉树第一次躺在了一起。 她有点忐忑,有点紧张,始终玩着手机不吭声。 毕竟男孩子尽在咫尺的存在感实在陌生。 蓝嘉树忽然侧身笑道:“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我才不怕呢。”花晚这才看向他。 小小的夜灯下,蓝嘉树俊俏的脸很温柔,他收起开玩笑的语气,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花晚疑惑。 “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特别开心,这是我有过的最棒的旅行。”蓝嘉树的耿直和认真,总让他显得特别可爱。 “哪里棒啦,看把你累的这样儿……嘻嘻,等爬完山去成都玩吧,就咱们两个。”花晚眨着大眼睛说:“我早就想去啦,想吃火锅,还想去锦里。” “好。”蓝嘉树有时真像玛丽苏故事的男主角,总能无条件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等以后,我们要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把全世界都看遍。”花晚对他越来越依赖,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说道。 蓝嘉树没再回答,只是动了动身体,轻吻上她的嘴唇。 狭小的空间,薄薄的被子和灼热的呼吸,让夏日空气飘满了躁动和暧昧。 唇齿相依之际,几乎快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花晚脸红到充血。 但蓝嘉树并没有更多的逾越之举,只是低下声音告白:“我好喜欢你。” 花晚沉默。 蓝嘉树不甘心地问:“你喜欢我吗?” 本以为花晚又会傲娇否认,谁知这丫头却忽然浮现酒窝:“喜欢。” 蓝小树的心啊,瞬间快要冲破帐篷,飞到星空上炸成烟火了。 花晚看他傻傻的表情,笑了好半天,忽然半爬起来,在旁边的包里找了找,摸出个银色的钥匙链,挂着一朵花和一棵树:“送给你,是我上课的时候偷偷做的,虽然很粗糙,但你要好好保存,丢了我揍你!” 蓝嘉树接过来,呆呆地望着。 “晚安。”花晚重新躺下后,不知不觉产生了睡意。 她没想过自己和同龄男生如此靠近,竟会如此安心。 大长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蓝嘉树伸手抚摸过她的脸和长睫毛,将俏皮的碎发理顺,又拿起扇子帮她扇凉风,几乎半宿都舍不得合眼。 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几乎快把这辈子的幸运都用光了。 24 峨眉山的猴子很多,因为常见游客,早就习惯了人类的存在,要么熟视无睹,要么故意蹭上来讨要食物,一个个活泼的很。 从疲劳中缓过来的花晚恢复了淘气的本性,一直拿着花生米喂它们。 反倒是身为本地人的梁凉看得害怕,在旁劝说道:“你小心点,这些猴子很厉害的。” “小动物有什么可怕的?”花晚笑嘻嘻,看中了只超小的猴子,一直朝他伸手。 谁知道那小猴儿有妈妈跟在后面,见状忽然间呲牙裂嘴的跳出来保护孩子,吓得大长腿往后推了好几步,踩到碎石,一下摔倒在山路上。 正在跟几个男生讲电子游戏的蓝嘉树听到惨叫,马上急着从石阶上跑下来扶:“你还没事吧?” “别别别,别动。”花晚疼得直抽气:“脚扭了。” 蓝家属摆正她的小腿,果然脚腕已经开始泛红。 “我带药了,哎哟喂,都说别挑逗猴子了,你硬是不听。”梁凉拿出云南白药帮忙。 花晚委屈:“我以为没事嘛……” “好像不是太严重,你愿意跟我下山看医生,还是想继续在这儿写生?”蓝嘉树仔细检查后询问。 “我想画画……”花晚很贪玩。 “那我背你。”蓝嘉树的行李都在灵秀苑宿营地,所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她面前蹲下。 “嘻嘻。”花晚见自己没挨骂,顿时高兴了。 直到起身,蓝嘉树才发现她很轻,不由道:“你才几斤几两,白长这个子。” “哼,少嫉妒我瘦。”花晚勒住他的脖子。 蓝嘉树感觉到背上忽然贴上来的软软的触觉,耳朵都红了。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被路过挑着扁担卖冰棍儿的大娘吸引住了目光。 一番吵吵闹闹之后,嘴馋的花晚也分到个棒冰,拿到蓝嘉树嘴边:“给你。” “你吃吧。”蓝嘉树微笑。 花晚这才开始舔凉凉的冰。 四川已经三十多度了,头顶的大太阳让负重的蓝嘉树很快汗流浃背。 瞧着透明的汗珠从他的尖下巴滴落下去,一直偷懒的花晚又感动又心疼,忽地挣扎道:“我不痛啦,可以自己走。” “别折腾,你老实点吧。”蓝嘉树不松手,又使劲儿把她往上背了背,继续迈步上台阶。 这一刻,花晚对他的依赖感油然而生,恍惚间觉得自己肯定可以一辈子跟这个傻小子开开心心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 峨眉山的旅行结束后,大家依依惜别,各自回家过暑假。 花晚如约和蓝嘉树登上动车,到达了巴适悠闲的成都。 随着大长腿的脚伤好起来的,还有她的胃。 这丫头刚从火车站出来,就拽着蓝嘉树打车到春熙路上,找了家串串店大开杀戒,嘴里念念有词道:“恩!四川的食物最好吃了,我好想做四川人啊。” “四川有你可成奇迹了。”蓝嘉树失笑,毕竟川蜀的妹子较之于北方明显偏矮。 “哼。”花晚喝了一大口凉茶,眨眨眼睛笑道:“和你在一起真开心,你比我表哥好多了。” 听到前半句话还挺开心的蓝嘉树不由皱眉:“表哥?” 花晚纯属故意欺负他,贱笑:“对呀,我大姨的养子,是个去东京大学留学的高材生,原本他们还指望我俩结婚呢。” “东京大学有什么了不起。”蓝嘉树酸溜溜。 花晚忍不住笑得更明显。 蓝嘉树知道她的小心思,忍不住道:“哪天你把我气走了,你就后悔了。” “我气你你会走吗?”花晚反问。 蓝嘉树想也不想,就笃定的摇头。 “算你乖,赏你个牛肉丸!”花晚把吹凉了的菜喂给他,眸子明亮又温柔。 —— 终于不和大队伍浩浩荡荡地在一起,蓝嘉树忍不住露出本性,拽着她住进了五星级酒店,整个流程熟门熟路。 花晚不喜欢占任何人的便宜,站在华丽的房间里嘟囔道:“都说不叫你浪费钱了,你不听话。” “反正就住两天,我有折扣,你出门以后都没好好休息,而且这儿的游泳池和spa馆都是免费的,你不是早晨还在嚷嚷腰酸背痛吗?”蓝嘉树瞬间想出无数理由。 花晚表情纠结。 “反正钱都付了,不享受回来你才亏。”蓝嘉树放下行李。 “那好吧。”花晚也没办法让他处处迁就自己,只好选择妥协。 蓝嘉树这才露出笑,帮她整理乱七八糟的随身行李去了。 —— 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半点没错。 傍晚从锦里古街玩回来的花晚在酒店泡了个温泉,又做了个按摩,全身滑溜溜软绵绵,回屋趴到在宽大的床上喊道:“啊,蓝小树你让我变*了,以后由奢入俭难呀/” 蓝嘉树拉上窗帘,挡住成都璀璨的夜景,回头说:“等我工作了,会像我爸那样赚好多好多钱,让你无忧无虑。” “你就只会花钱吧,少花言巧语。”花晚趴在那儿哼哼。 蓝嘉树是个行动派,只希望用事实证明自己,因而弯起嘴角摇摇头,而后便拎着毯子走去了沙发,关灯躺下。 原本这间大屋子的孤男寡女氛围叫花晚有些紧张,此刻听着屏风外的动静,又心儿发软。 仔细想想,她认识他不过大半年的时光,却也熟悉到了如同亲人的地步。 “蓝小树……”花晚忽然叫道。 “怎么了?”他疑惑。 “我脚痛。”花晚回答。 本打算睡觉的蓝嘉树很快便起身走过来检查:“不是好了吗?明天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花晚笑着忽然翻身坐起,拉着他摔倒在床边,露出酒窝:“我发现你还挺正人君子的嘛。” 自从那次蓝嘉树摸腿被她骂,就没有多少逾越之举。 瞧着花晚的大眼睛,他脸红了,很耿直地说:“我可不是柳下惠,但我不想勉强你。” 花晚趴在他胸前,表情也很羞涩:“你以后不许喜欢别的姑娘。” 蓝嘉树点点头。 花晚低头亲了亲他,又道:“吻也不行。” 蓝嘉树又点头。 花晚顿了下,小声道:“你就只能有我,因为我也只有你。” 蓝嘉树抬手摸住她的脸,淡笑:“你怎么了?” 花晚的眼神闪过几丝手足无措,忽然又低头吻上他,还將手伸到他的体恤里面,轻轻地抚摸上过于年轻而的肌肉。 没有太多自制力的年轻人在一起,就如同干柴碰到烈火,这话半点没错。 蓝嘉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下半身,情不自禁地扶着她的腰,猛然翻身把她压在床上:“喂,你再撩我,我就忍不住了。” “我……”花晚脸粉扑扑地,羞耻到一定境界,仿佛快哭了似的,气道:“你个傻瓜。” 蓝嘉树微怔。 “我又没叫你忍……”花晚羞的声音细不可闻。 第25章 -27 25 彼此都是第一次的夜晚,所带来的疼痛都是毕生难忘的。 花晚最后有些意识模糊了,感官得到欢愉,体力却渐渐不支。 她只记得自己懵懵地眯着眼睛,察觉到蓝嘉树的汗水滴在胸口的滚烫,还有他一次又一次说着爱的温柔。 爱究竟是什么,刚刚长大的花晚也不是很明白。 但她就是再也不想跟这个大男孩儿分开,甚至期待着大学毕业后的工作、结婚、生子和所有与他有关的、琐碎的幸福生活。 长相思守。 原来这四个平凡至极的字,竟是如此美丽动人。 —— 再醒来时,全然不知窗外今夕何夕。 原本两人计划着一起去看熊猫的,但大长腿慵慵懒懒,恍了半天神才翻身抱住蓝嘉树。 谁知这小子早就收拾的衣冠楚楚,连好摸的肌肉也被体恤遮住了。 他用一种夹杂着快乐和忐忑的表情瞅着她:“你、你还好吗?” 花晚看到这小模样就想欺负,立刻咬他:“难道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好什么好,痛死了!” “我、我帮你买了消肿的药,不知道买对了没……”蓝嘉树连其他异性的手都没碰过,难免手足无措。 花晚是个思想很现代的姑娘,并不觉得发生这种事情就是女孩吃了亏,也不会希望用其要挟什么,只当两情相悦而后结合,见状她反而觉得好笑,趴到床头柜前在袋子翻了翻,一直偷着乐,不晓得这个爱面子的家伙是怎么跟药店的人开的口。 蓝嘉树默默地凝望过片刻,忽然叫道:“晚晚。” 花晚侧头:“嗯” 他竟然从裤兜里拿出个秀气的铂金戒指,特别特别认真地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等以后我工作了,一定会把钻戒给你补上。” 花晚真不知道蓝嘉树一大早晨跑出去做了多少蠢事情,愣了好半晌,才披着被子抱住他,笑嘻嘻地回答:“这个就够啦,我不要钻戒,我要全世界最好吃的美味。” “小吃货。”蓝家属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里是满满的喜爱。 花晚这才从被子里伸出手,看着他把漂亮的戒指帮自己带上,纤细的金属环,比起它实际的价值,更让人珍视的是随之而来的承诺感和仪式感。 最后蓝嘉树轻声道:“我一定要娶你做老婆的。” “要是娶不了呢?你出家吗?”花晚向来口无遮拦。 蓝嘉树笑而不语,仿佛世间没有他办不到的事那般自信。 花晚靠在他胸前又道:“我不懂以后会怎么样,但我们要好好对待现在的每一天。” “当然。”蓝嘉树温香软玉在怀,若不是心疼她身体,实在很想重温鸳梦。 谁知花晚却忽然一扫疲倦,裹着被单儿跳到地毯上,趔趄了下说:“所以我们去看熊猫滚滚吧!我要跟国宝合照!” 蓝嘉树一时间有点迷茫。 他不认为身体关系是小事,清晨时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养她一辈子,简直就是个陈世美。 可花晚却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慎重,她像接受其它改变那般,坦然地接受了初夜。 这份“没心没肺”,恐怕是蓝嘉树此生都学不会的随遇而安。 —— 再回到北京的两个人,感情进入了最甜蜜而稳定的阶段,双方家里默认,又彼此喜欢,仿佛万事都无忧。 某天晚上,花晚在蓝嘉树的小公寓里看完球赛,喝了好几罐啤酒,一直在沙发上又笑又闹,蓝嘉树也随着她的性子,最后看她累着躺到自己腿上,才抚摸着花晚的碎发说:“你晚上别走了。” 花晚弯起大眼睛:“你不怕我爸妈来敲门啊。” 蓝嘉树装委屈:“可是我想你。” “呸,你就是想耍流氓。”花晚才不回应他肉麻的话。 蓝嘉树忽然把她抱起来亲,咬她的鼻尖:“流氓怎么了,小爷我就是看上你这个花姑娘了。” “不行,不行,都十一点啦。”花晚阻止他不老实的手:“我妈都打过电话了。” 蓝嘉树对她向来好脾气:“那我送你吧。” “你也喝酒了,我打车就好。”花晚依依不舍地从沙发上下来。 “打车我要也送你,万一我老婆遇到变态怎么办?”蓝嘉树不放心。 花晚笑:“谁有你变态呀?” “你说什么?”蓝嘉树挠她痒。 两个人瞬间在小小的客厅闹成一团。 最后大长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哎呦喂,我错了还不行?” 蓝嘉树这才把她拥抱住,亲了下说:“走吧。” “这几天我就不来找你玩啦,我暑期作业还没完成,答应杂志的稿子也没画。”花晚解释说。 “不能来我家画吗?”蓝嘉树只想在她身边,总感觉世界上再没第二个人能像她这样带给自己无处不在的快乐。 “你呀,有时间也去看看爸爸,看看老人家。”花晚忍不住批评:“家人同样很重要呀。” “我倒是想陪我爸呢,他哪有空?”蓝嘉树无奈,又换了策略:“开学后你可以来和我住吗?” “看你表现,没好吃的我可不来。”花晚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有时很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儿,又透着股叫人不禁想要蹂/躏的可爱。 “你都喜欢吃什么,给我列个单子。”蓝嘉树追问。 “自己想去!一点都不虔诚!” —— 暑假的时光转瞬即逝。 早就习惯和妹子们胡闹的花晚只是偶尔去陪陪蓝嘉树,大部分的日子仍旧待在宿舍里,跟梁凉那几个姑娘赶作业、画同人、嘻嘻哈哈地八卦事情。 “小树过生日你送他什么了?”梁凉在卧谈会上认真问。 “还没赶上过呢,可能送他画吧,看他好像什么都不缺。”花晚靠墙抬着腿消水肿。 梁凉叹息:“我男朋友马上就生日了,我想给他买个单反镜头,可是要八千多,好贵。” “我借你吗?你有了再还我。”花晚问。 “不用啦,借钱心里不安。”梁凉是个家教严格的妹子。 一直在聊微信的王绮衫忽然开口:“娘娘,你要不要做模特兼职?给些少女读物拍些做发型、化妆之类的照片,多拍几次就够了。” 梁凉本跟她本不是特别熟络,现在也许是太需要钱的关系,又知道王绮衫常上小杂志,不由燃起希望:“真的吗?” “恩,明天帮你问问。”王绮衫答应。 花晚在自己床上沉默围观,不晓得该不该插嘴。 —— 午后放学时,教学楼里是一天最热闹的功夫。 花晚见身边终于没有熟人,才把憋了整宿的话讲出来:“你别随便相信王某某好吗,她什么时候会好心帮人呢?” “我看看情况嘛,要是不靠谱我肯定不干啊,主要是画商业稿付款太慢,来不及嘛。”梁凉向来软绵绵,提起事情也无奈。 “所以说我借你啊。”花晚好心肠。 “需要的时候会麻烦你的,蓝同学等你呢,快去吧。”梁凉跟她摆摆手。 “哎,拜拜。”花晚没办法地跟她告别,迈开腿朝路边的蓝嘉树跑去,表情自然而然高兴起来:“你这两天忙什么呢,都不见踪影。” “参加了个软件设计比赛。”蓝嘉树从书包里拿出巧克力盒子:“我姑姑去日本出差,叫她给你带的。” “哇。”花晚立刻打开来拿了块,满足地尝了尝那香甜的味道,又要喂给他。 并不喜欢零食的蓝嘉树微笑:“你自己慢慢吃。” “软件设计是什么呀,需要我帮忙吗?”花晚问道。 “我想做个学生的社交软件,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帮我弄一点ui的矢量图,我的shop用得不太好。”蓝嘉树体贴地讲:“不过你的课程已经很繁重了。” “哪里繁重?除了英语我什么都不发愁。”花晚微笑:“好呀,我帮你弄。” 蓝嘉树这才在去往食堂的路上跟她详细聊起自己的想法。 虽然对程序一窍不通,但花晚还是听懂了他的概念,忍不住频频点头。 认真的人都有魅力,更何况对方自己还喜欢? 花晚一直欣赏他的聪明才智,毫不怀疑蓝嘉树的未来一片光明,甚至为之深深地骄傲了起来。 只是她半点都不认为,也许那光明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 26 其实学动漫设计的花晚并不会做平面设计,或许也是蓝嘉树对美术不太了解,才提出要她帮助弄ui的需求,但花晚仍旧为之自学了不少教程,没日没夜地帮他把软件会用到的界面和图标一点点做出来,想让他的比赛成绩优秀些。 某天大长腿正在宿舍对着电脑鼓捣,忽然发现梁凉换了新衣服准备出门,不由问道:“你去约会吗?” “去拍照赚外快。”梁凉老实地回答。 “慢着,去哪儿拍、拍什么?”花晚还是不太放心。 “拍试妆的。”梁凉讲出个杂志的名字,倒也还算听说过。 她像很多四川妹子似的,皮肤好又秀气,的确蛮适合。 花晚在妹子中间总像大姐姐似的懂得照顾她们,丝毫没有面对蓝嘉树的任性傲娇,她想了想,不由地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道:“我陪你去吧。” 王绮衫作为兼职介绍人全然不见踪影,梁凉正暗自忐忑,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好呀。” —— 摄影棚处在比大学还要外环的地区,大约是租金便宜,一路找去实在辛苦。 花晚被秋天的太阳晒得脸都烫了起来,到达后见梁凉果真准备完毕拍摄上了,才在旁边放心地拿着书给自己扇风。 “喝点水吧。”有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男人主动招呼她。 花晚摆手,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饮料说:“谢谢,我有。” “你多高啊?”那男人像绝大多数路人一样,对着她忍不住问道,而后递过名片:“我是杂志的美容编辑,叫我colin就成。” “一七九,哈哈,为啥非要取个外国名呀?”花晚忍不住嘲笑他。 “工作性质嘛,你身材这么好,要不要帮我们杂志拍服装?”colin顺势忽悠起来:“肯定能火起来。” “不了,我没时间。”花晚爱漂亮是一回事,生活习惯倒不怎么浮夸,实在学不来王绮衫的套路,甚至有点怀疑这个杂志的水平,怎么逮着个人就想收到麾下。 “别急着拒绝嘛,你俩是同学?”colin指了指正在紧张拍照的梁凉:“你们学校的姑娘都挺漂亮啊。” 花晚跟他插科打诨:“是吗,那你多给她点薪水吧,跑过来这么辛苦,好赖把交通费补齐。” “晚上请你们吃饭好了。”colin嬉皮笑脸,精力没有放在自己的工作上,反而围着花晚团团转。 —— 学校里的朋友多交些也所谓,但社会上的人还是少碰,这个道理大长腿很明白。 无奈梁凉就是个没主见的软妹子,大概因为还想多拍两期赚够钱,收工后被多劝了几句,就答应跟他们一起去聚会了。 花晚无奈,见男男女女人不少,便只好跟在旁边、不情不愿地尾随。 到了附近一家平价ktv的包房后,她忍不住给蓝嘉树发短信:“你在干吗呀,我都快烦死了。” “在家写代码,怎么了,你不是和娘娘出去玩了吗?”蓝嘉树回复的很快。 “是啊,陪她拍照做兼职,现在被杂志的人拉来唱歌,群魔乱舞的好烦:(”花晚不开心。 “你们两个小姑娘别在外面瞎混,我去接你吧,带你吃火锅?”蓝嘉树问道。 “好好好。”花晚立刻给他发了个导航定位。 结果歌唱了没多久,包房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花晚待得很不安,偷偷对梁凉说:“要不咱俩走吧?” 梁凉被灌了些芝华士兑雪碧,头晕眼花地点头。 “你怎么喝酒了?”花晚觉得自己一个没照顾到她就不听话,顿时生气。 梁凉拽着包很忐忑。 正在这时,colin从外面回来,还带了两位中年男人。 花晚立刻起身:“我们还有事,回学校了啊。” “哎呀,再玩一会儿,屁股都没坐热。”colin跟同事们笑着劝道,七手八脚的把她俩往回按:“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王老板、这是张老板,做传媒的,都是我们杂志的大股东。” “别碰我!”花晚有点生气,心里已经骂了无数句煞笔。 “你这个丫头脾气还真是大,来,喝酒喝酒。”colin举杯张罗。 梁凉已经开始怂了,有点不敢吭声。 花晚坚持说:“不,我们要回学校,再见。”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举止终于没了底限,不停地阻拦她俩,甚至动了力气。 花晚对朋友向来是两肋插刀,猛地推开拉住梁凉的人:“你他妈干吗?!” “别生气嘛,坐下坐下。”colin拽住她。 在外面跟一群大男人动手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他们的举止之意如此明显,是不会讲道理的,但再周旋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 花晚再一次挣脱开束缚,护着梁凉往外冲,骂道:“你还愣着等什么,走啊!” 包厢的门被她打开,外面路过的客人频频侧目。 或许这刻colin他们有些收敛,梁凉一下子脱力摔到了走廊,又慌里慌张地爬起来。 花晚彻底急了:“你赶紧走!” 梁凉也不可能弃朋友于不顾,哭着去推拉住花晚的人:“你们想干吗,快点儿放开她!” 花晚不知道这些人跟ktv有没有什么勾结,只能先努力把事情搞大以保护自己的安全,扶着门堵在那里死活不进去,又喊又尖叫。 正在混乱争吵的时候,走廊拐弯忽然出现蓝嘉树的身影。 他被这情况吓得怔愣了下,而后瞬间冲过来,一拳揍到colin的脸上,不管不顾地去踹那些拦着花晚的人,瞬间将包厢内外打得鸡飞狗跳。 事已至此,ktv的员工终于赶到现场,在客人们的围观中加入了混战,阻拦道:“你们怎么回事,别打架!有话好好说!” 花晚这时深深地觉出世道险恶,刚才她跟梁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工作人员出现,分明就是欺负两个女孩儿势单力薄。 蓝嘉树虽然身体好,但怎么可能以寡敌众? 她生怕他吃了亏,在终于得以自由的刹那,瞬间拽起梁凉的手喊道:“小树,快跑,跑跑跑!” 气急眼的蓝嘉树并未丧失理智,赶快凭借记忆带着两个姑娘顺着ktv七拐八拐的走廊逃了出去。 —— 室外的秋风带来了冰凉的安全感。 本就泣不成声的梁凉哭得更厉害,发现花晚的胳膊和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还有在门框上擦出来的血痕,哽咽着说:“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来了,都是我不好……” “没事儿,妈的,以后别再相信王绮衫,看我明天怎么收拾她。”花晚并没有从紧张中恢复过来,全身颤抖不已,却仍努力微笑着安慰。 蓝嘉树心疼地皱眉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 花晚四下瞅了瞅,不安道:“我们赶紧走,路上说。” 蓝嘉树从前遇到危险,总会找老爸叫律师来收拾对方。 但现在花晚不喜欢他让长辈多掺和,便只好打开车门,带她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花晚见大家脱离危险,才把前因后果气愤地叙述了番,然后道:“他们就是想找女大学生援/交,拍个屁的照片,全是骗人的,遇到胆小怕事或者见钱眼开的妹子,可能也就从了。” 梁凉哭泣:“对不起……” “哎呀,你冷静点。”花晚拿出手机:“要不我给你男朋友打电话,叫他陪你吧,你这样子先别回宿舍了。” 梁凉默默点头。 花晚和蓝嘉树对视了眼,叹息着拨出号码。 27 将梁凉安全送到男朋友身边后,蓝嘉树才帮花晚买了药,回家帮她清理伤口。 惊魂未定地大长腿笑道:“今天幸好有你在,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现在的人简直太无法无天。” “你简直要吓死我,以后见不靠谱的陌生人,带上我好吗?”蓝嘉树低着头帮她把腿上擦破的地方消毒。 “那怎么成,你这小模样,八成会引来女流氓。”花晚轻松了下来,又开始习惯性地耍贫嘴。 蓝嘉树将药瓶拧紧,伸手拥抱住她,察觉到这丫头还在微微地发着抖,不由心疼地说:“白痴啊你。” “你敢骂我!”花晚轻轻地咬他的肩膀。 蓝嘉树看得到花晚的善良和义气,感动之余也有些不舍:“你帮朋友没什么,但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别忘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舍不得看你受伤害的人。” “没事的啦。”花晚靠着他说:“因为王绮衫那个人本来就很没品,梁凉又软弱,我怕一直怕出事,所以始终都绷着神经呢……” 大长腿平时总有些小脾气,情绪上来也不愿意讲道理,但她对人的无私却显得那么可爱,简直把小小的缺点遮盖得无影无踪。 蓝嘉树忍不住亲亲她的脸,又亲亲她的唇,眼看着两个人又要甜甜蜜蜜地腻歪在一起,花晚的肚子却咕咕的叫起来。 她毫不觉得害羞,还半躺在沙发上傻笑,拉着蓝嘉树的手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装委屈:“我不敢吃别人给的东西,今天就喝了从宿舍拿的柚子茶,都快饿死啦。” “想吃什么?”蓝嘉树摸摸她的头。 “牛排!不要花椰菜!”花晚似是早有预谋。 “蔬菜也要吃,不然缺乏维生素。”蓝嘉树站起身要去厨房。 花晚跟在后面,像个考拉似的懒懒地赖在他的背上:“不喜欢,我喜欢吃肉。” “馋猫,你去客厅等。”蓝嘉树行动很吃力。 “我不要,我要抱着你。”花晚笑嘻嘻。 蓝嘉树只好拖着她在冰箱和案板之间吃力的来去,半晌也忍不住笑出来。 小小的厨房里,爱情的温暖不觉间便驱走了危险的恐怖,只剩下明亮的火焰和食物的留香。 —— 二十岁出头的青春是最难与*抗衡的荒诞时光。 原本讲好要安心睡觉、好好休息。 可是在大床上抱在一起莫名的温存,很快就变成令人战栗的*之欢。 花晚的睡裙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白皙美好的*浮着细汗,在壁灯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她连出声的力气都不剩,一直难耐地咬着嘴唇轻哼。 待到终于从高/潮的余韵里缓过神来,察觉到蓝嘉树还占据着自己的身体不舍得离开,不禁撒娇气恼道:“你讨厌,害我又要去洗澡了……” “老婆真善变,刚才还说喜欢我。”蓝嘉树温柔地搂着她,一点也不想放手。 花晚哼哼:“我没说过,你听错了!” 蓝嘉树已经渐渐了解了女人的弱点,忽然挑逗起她已经敏感到不行的酥胸,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问道:“是吗?” 花晚的腿早就酸软乏力了,察觉这家伙又来了兴致,赶快委屈求饶:“都两点啦……你还要不要我明天上早课?” “你哪有早课?”蓝嘉树吻着她的肩膀问。 “我要去找王绮衫,妈蛋,这回绝对叫她长教训!”花晚不高兴。 闻言蓝嘉树支起身体:“不成,我答应你不找律师弄他们,你也要答应我不能跟同学打架了。” “难道就这么便宜她?”花晚瞪了瞪大眼睛。 “这事儿你交给我解决,以后不用再搭理她的。”蓝嘉树语气坚决。 花晚犹豫:“可是……” 蓝嘉树问:“你信不信我?” 花晚点头。 蓝嘉树这才重新躺好抱住她:“那就听我的话,傻老婆。” 花晚缩在他怀里,心中泛起种陌生的甜蜜。 或许是因为性格强势、个子又比同龄人高很多,她总是扮演着保护别人的角色,如今世界上忽然有个男孩子无条件地开始保护自己了,那种带着小得意和小感动的温暖,自然难以言说。 花晚迷糊地躺了会儿,忽然想起正经事,拿出手机说:“你叫我做的ui我都做完了,然后还帮你画了套表情,社交软件总会用到表情图的嘛,是不是很萌?” “恩。”蓝嘉树认真地看看手机,又看看她被屏幕光照亮的脸,忽地又亲上去。 花晚被吓了一跳,瞬间与其打闹起来:“我跟你说事儿呢,你耍什么流氓,耍什么流氓!” —— 相处的时间长了,花晚也了解蓝嘉树的性格绝不是最初看起来那么傻白甜。 黄绮衫早就知道出了麻烦,之后好几天都没在学校出现。 最后露头后也不知道蓝嘉树对她做了什么,这个向来自私自利、没脸没皮的姑娘竟然灰溜溜地主动搬离了宿舍,再不与她们搭话。 花晚和梁凉等人也落得轻松,日子照常过得开开心心,全当那日的危险不曾发生。 —— 大学的岁月那么美好、也那么短暂。 花晚根本想象不出,如果她没有认识蓝嘉树,会怎么度过这四年,也想象不出,如果自己没得到这份爱情,又将如何完成总是匆匆的人生。 后来,他们同居的时间慢慢变长,有过几次由着小性子的争执,也开始凑在一起做做软件、做做游戏,分享着成功、失败和所有喜怒哀乐,从心脏怦怦跳着的初恋,变成了亲密无间的爱人。 正如相信蓝嘉树的爱与保护一般,花晚也无比的相信,自己可以和他一直走到最后,所以总是努力着想要得到蓝光启的认可,努力地去争取易迅高薪的工作,努力地改掉年少时的小毛病,做个配的上小树的优秀姑娘。 然而啊,然而。 爱情之所以难守卫,不是因为它要面对日复一日重复的时光,而在于突如其来的改变,总是无处不在。 第28章 争强好胜从不是花晚的本性,从小到大,她除了个子比别人高外,好像其它方面都表现平平,唯独在大四找工作这件事上,大长腿格外认真,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作品和履历,所以最后被国内超一线的游戏公司易迅录取后,难免有种大获全胜、终于解放的喜悦。 某个周末这丫头起得特别早,先把蓝嘉树特意帮自己布置的画室整理干净,又在客厅和厨房来来回回地收拾个不停。 此举令晨练回归的蓝嘉树很吃惊:“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贤惠?” “哼,人家本来就是贤妻良母!”花晚傲娇。 “好好好,贤妻吃饭了。”蓝嘉树把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和油条放在桌上:“你的新宠。” “爱你!”花晚对食物的感情有增无减,抱着他亲了下,便洗干净手品尝了起来。 蓝嘉树每次看她眉开眼笑地吃东西,就觉得心情特别好,端着咖啡坐到旁边说:“慢点儿。” 花晚不解地瞅了瞅这小子手里日复一日的全麦面包,忽然问道:“你选好offer了吗,到底做哪份工作啊?” 蓝嘉树聪明又勤奋,在大学期间获奖无数,跟他合作的几个小软件也是花晚简历上的亮点,故而最后得到的聘书自然叫同龄人望尘莫及,只不过蓝光启坚持叫儿子出国,咄咄相逼,把蓝嘉树搞得很矛盾,他不愿叫心爱的姑娘为此纠结,不由敷衍:“不急。” “要不你也来易迅吧,和我做同事。”花晚起了兴致。 “没有太合适的职位,再说校招时间早过了。”蓝嘉树摇头。 “唔……”花晚顿时沮丧地撇嘴。 “傻瓜,同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本就有很多麻烦,别想得太简单。”蓝嘉树摸摸她的头:“吃吧。” “就你懂。”花晚忍不住抱怨:“反正你自己快决定,也快答辩了呀。” “恩。”蓝嘉树颔首,决心哪天找父亲好好谈谈。 出国留学的确会增长见闻和资历,但实在舍不得跟大长腿变成异国恋。 成功或许更适合无牵无挂的勇士。 而他,只不过是个希望与爱人朝夕相伴的俗子。 —— 易迅公司有一套培养新人的成熟流程,被录取的花晚为了能够早日开始正式工作,没等毕业就先进去实习了,学不完的规矩、听不完的培训,难免叫这个常年偷懒的姑娘感觉疲惫,但她最头疼的还是新人分组要做的一个迷你游戏,两个刚入职还什么也不懂的游戏策划和程序员整天对她指手画脚,气都要活活气死。 近来蓝嘉树发现花晚总是在熬夜画图,不由关心道:“怎么实习期就给你这么多工作,难道在公司的时间还完不成吗?” 花晚从电脑前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郁闷:“不是呀,是过几个月要评审新人的迷你项目,跟我一组的两个人幺蛾子特别烦,好多事儿我也不太会,什么动作啊、特效啊,都得从头学起。” 蓝嘉树拉着椅子在旁边坐下:“你们打算做什么?” 花晚赶快把新同事写的策划书打开来给他看。 蓝嘉树本身就学的程序设计,各种游戏又从小玩到大,对这些知识并不陌生,他耐下心来读过之后,觉得大长腿的小组成员是眼高手低了,故而问道:“就你一个美术配合他们吗,有没有带你的老师?” “有。”花晚平时厉害,遇到正经事又习惯性懵逼,在易迅听那些口若悬河的男生们侃侃而谈,根本就吵不过他们,只好照做。 “我觉得吧,就算有十个你也完不成,再说这个策划案本身就有问题。”蓝嘉树笑了笑:“要不我帮你写个修改方案,你拿给同伴看?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再去找老师谈,有经验的老员工是不会容许他们乱搞的。” 在花晚眼里,蓝嘉树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男生,听他这样讲以后,惴惴不安的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开心地抱住他说:“要是我能跟你一起工作就好啦。” “等我以后稳定下来,你可以在家做自由职业,想画什么稿子就画什么稿子。”蓝嘉树也有明显的缺点,他这辈子对钱都概念不多,其实并不真的理解花晚想找个高压高薪的工作证明自己的举动,如果可以,宁愿她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生活,毕竟大长腿同样是个没吃过苦、甚至不曾辛苦过的掌上明珠。 花晚没有争执问题,只是偷笑:“真的吗,那你最好快点有出息。” 蓝嘉树摸摸她的脸:“好了,公司的事情上班做,下班就不要管,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给你买哈根达斯。” “好呀,可是我好累,你抱我去。”花晚赖在他怀里。 “不嫌丢人我就抱着呗,谁叫你是宝宝呢?”蓝嘉树笑了,还真的把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花晚的重量仍旧那么轻,轻到没骨头似的,叫人完全不理解她平时吃那么多好吃的都吸收到哪里去了,尽管女孩子们都羡慕这一点,蓝嘉树却很担心:“你应该多锻炼身体,工作以后整天在办公室坐着,更不健康。” “我懒……哎呀!”花晚理直气壮地回嘴,结果因为个子太高,不小心撞到门框,立刻对他又咬又打,像个闹腾的金毛狗。 “我错了,我错了。”蓝嘉树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打开衣柜问:“公主大人要穿哪一件?” 花晚跟他实在太熟,平时在家就穿着棉质的小背心和热裤,雪腻的酥胸和修长笔直的长腿露在外面,简直引人犯罪。 她懒洋洋地躺在那儿说:“算了,就这样出去吧。” “不成,咱们家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看。”蓝嘉树把件很淑女的连衣裙丢在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想趁机推销你的绿茶婊装!都是蕾丝多娘啊!”花晚拿开他特意送给自己却从来得不到眷顾的衣服,起身套了件宽大的t恤在外面,又带上运动帽说:“走啦走啦!” “……什么叫娘,你本来就娘……”蓝嘉树忍不住反驳。 “三天不打,你是想尝尝我的铁拳?”花晚回头挥舞了下小胳膊:”赶紧去准备车,我洗个脸。” 蓝嘉树切了声,还是乖乖地下了楼。 —— 一刻钟后,当车子里全然是冷气的凉爽后,大长腿才姗姗而来。 正在玩手机的蓝嘉树听到开门声,侧头发现她竟然换上了那条裙子,不由开心地嘴贱:“哟,花哥,终于承认自己的小公主本质了?” “哼,我明明是照顾你的少女心。”花晚傲娇扭头。 她虽然没化妆,但是大眼睛白皮肤,衬着水绿色的连衣裙很是清新可人。 蓝嘉树侧身亲了下爱妻,这才发动了汽车。 之前花晚始终没碰这礼物,也是有点无法接受名牌衣服的夸张价格,但她终究还是个非常爱美的妹子,时不时就低头对着做工精致的裙摆摸摸瞧瞧。 “我记得我妈有张刚结婚时候的照片,穿的裙子和这件差不多,很好看。”蓝嘉树忽然说。 尽管在一起这么久了,花晚听他提起母亲的次数并不多,此刻也不知说什么才妥当,只能轻轻地扶住他的胳膊以示安慰,想到家里精神倍儿好的老爸老妈,她此刻也仍旧无法想象,失去至亲是种怎样痛彻心扉的体验,大约也是脑子忽然短路,竟然问了句:“我要是死了,你会再找个像我的人吗?” “你他妈能不能别乱讲话?!”蓝嘉树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变得恼怒。 花晚被吓到,瞬间闭了嘴。 蓝嘉树沉默片刻才说:“对不起。” 花晚小声解释:“我开玩笑的。” 蓝嘉树说:“我不想听这种玩笑,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花晚开始软下声音撒娇,拉着他的胳膊说:“那就当我没说,你别生气嘛,蓝小树,你怎么老跟我生气啊?” 蓝嘉树用另一只手扶住方向盘,拍了拍她:“我没生气,只是……” “我明白。”花晚露出笑脸:“说起来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蓝嘉树已经平复了心情:“什么惊喜。” “你可不要太开心。”花晚在自己永远带着各种零食的包里乱翻一气,最后拿出两张票说:“看,萧云深的画展和讲座!vip席!” 蓝嘉树无语:“这是给我的惊喜?” “对呀,是不是我开心你就开心了?”花晚振振有词:“我看到萧老师特别开心,所以你也会特别开心的,难道这不是惊喜吗?” 蓝嘉树唯有屈服点头。 花晚在旁边自己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最后又摸出篮球票说:“是这个啦,你之前想看来着,那次我发烧了没去成,给你补上。” 蓝嘉树真的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摇着头失笑。 “我是不是特别懂事?”花晚追问。 “没错。” “特别贤惠。” “嗯。” “遇到我真是你的福气了。” “说得好。” 花晚调皮地掐他:“你真诚点!” 蓝嘉树一下子就反握住她的手,朝着灯火阑珊的街道驶去,并没有再讲话。 第29章 大约初三的时候,花晚无意间在杂志上看到萧云深的画作和介绍,才被真正点燃了对美术的兴趣,重新捡起小时候学过的半调子素描,摇身从小差生变成了艺术生,王雯本在担心女儿的成绩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发现她走这条路反而可以上个好学校,便一直十分支持。 时隔这么多年,已然将要开始工作的花晚,仍旧把萧云深当做偶像,对他的风格和技术不停地做着模仿,算是她广泛兴趣中少有的坚持。 对此蓝嘉树是知道的。 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便用萧云深的签名书吸引过大长腿,现在陪她来参加画展和讲座,也是义不容辞。 但萧云深这个设计师不仅有才华,而且身高腿长、面相俊俏惹桃花。 瞧着所爱的姑娘始终目光炯炯盯着台上的他,坐在旁边的蓝嘉树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转瞬即逝。 刚刚结束几分钟,萧云深就被慕名而来的迷妹们团团围住,又是签名又是合照,热闹非凡。 花晚倒是合上笔记本,朝蓝嘉树笑笑:“走吧,看看画展顺便吃饭。” “你不去签名吗?”蓝嘉树问道。 “嘻嘻,某人醋坛子都打翻啦。”花晚搂住他的胳膊:“我再多留一会儿,你又该生气了吧?” “有什么好生气的。”蓝嘉树故作大方。 花晚对着他笑意盎然,没有再戳穿,只是说:“算了,我已经有签名书了,再说是喜欢他的作品,又不是在追星,要是以后有机会能跟萧老师学习下就好啦。” “那为什么不给他的工作室投简历?”蓝嘉树边走边说:“他总需要助手吧?” “你当我没投啊,人家不要新手。”花晚叹息。 蓝嘉树搂住她说:“没关系,积累几年经验再试试。” “嗯,而且易迅也不错,工资高又有利润分红。”花晚本身就是北京人,爸妈早把嫁妆准备好了,所以相对于其他毕业生来说很轻松,赚多少钱都是给自己花。 “小财迷。”蓝嘉树摇头。 花晚总觉得同龄的男孩子要懂事的晚些,也从来不跟他纠结蓝光启的态度问题,闻言只是嘻嘻笑,站到画展的大展板前说:“来来来,给我拍张照片。” “姐姐好高呀,我想跟姐姐一起拍。”忽然有个路过的小正太发现花晚,立刻屁颠颠地抱住她的大长腿,讲话奶声奶气。 带孩子的年轻爸妈赶快跟在后面道歉。 “没关系的。”花晚好相处,立刻把小孩儿举起来,朝蓝嘉树的镜头露出笑脸。 四年过去了,蓝嘉树依然会对她嘴角美丽的弧度怦然心动,并且毫不怀疑,自己可以而跟最爱的人组建起最美满的家庭,诞下这样可爱的小孩子围在旁边,分享着活在人世最平凡、也是最温热的幸福。 —— 巨大的北京总是日新月异,有家能持续开张的新式餐厅还真是蛮稀奇的事情。 花晚看完画展后,就拉着蓝嘉树到旁边的龙虾卷店大快朵颐,边偷吃他的配菜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就在这家店?” 蓝嘉树对她的所有都记忆犹新:“明明是在食堂。” “食堂?”花晚满头雾水。 “有天你去买排骨,没有了,恰巧遇到我,我们就一起吃来着。”蓝嘉树提醒。 “对对对。”花晚恍然大悟,而后说:“那也算啊……我说的是正经吃饭啦。” 蓝嘉树淡笑。 “当时我以为我终于认识了个三好学生,结果坐下没多久,你就把邻桌的给揍了。”花晚也随之笑起来:“真不知当时那姑娘怎么样了。” 蓝嘉树瞧着她眉飞色舞的快乐,又看看她指上那枚已经带了两年的旧戒指,真的想把求婚大计提上日程,但想起隔三差五就催促自己去美国的老爸,和尚不稳定的现状,又烦的要命。 “怎么啦?”花晚很体贴地察觉到他的低落情绪。 蓝嘉树摇摇头。 花晚又雀跃起来,开始精打细算:“你工作想好了吗,最好挑个离我公司不太远的地方,我爸妈好几年前在那附近给我买了个房子,现在贷款都快还完了,等我们毕业可以搬过去,然后把学校旁边的这个公寓用来出租,你觉得怎么样?” 蓝嘉树给不了她太肯定的答复:“再看看吧。” “你不愿意租呀?”花晚劝说:“其实也没什么,你看你开车这么费油,我爸也想给我买个小车,到时候可以就用租金养车,省下钱来我们可以吃好吃的呀。” “我还供不起你吃了?”蓝嘉树失笑。 “谁要你供,我自己有工资。”花晚白他一眼,继续道:“我们戏有个研究生师姐跟我关系很好,她留校了,想在学校旁边租房,我们可以租给她的,你想一个女孩儿又干净,又知根知底……” 蓝嘉树觉得她多半是被那师姐拜托,才忍不住当好人,叹息道:“成吧,等毕业看看情况。” “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啦。”花晚露出酒窝,抬手喂了他个薯条,满眼无忧无虑。 —— 毕业时每个院系都有优秀论文名额,蓝嘉树向来成绩不错,所以对此也很用心地试图争取,故而从选题到技术测试都花了很多时间,某天他正认真地坐在家里面整理复杂的图表,再度接到父亲的电话,语气不禁稍有些躁:“我改论文呢,怎么了?” “我叫你挑的研究所你看好了没?再不决定,我就替你决定。”蓝光启为人很霸道。 “你怎么不替我活着算了?”蓝嘉树听到这话题,恼怒道:“我不留学,别再跟我啰嗦。” “高中毕业时你不愿意出国,爸体谅你年纪小,大学都快毕业了,怎么还如此贪图安逸?”蓝光启也态度不佳:“现在社会竞争如此激烈,你拿个普通文凭进入职场,能干什么?” 对此蓝嘉树不是不理解父亲的苦心,他对感情以外的事情从来都自视甚高,也明白学历和能力决定了自己在事业上的起点,无论从照顾花晚的角度来说,还是为了自己的成就感与自尊心着想,都应该更进一步,但大长腿根本就没有离开父母的想法,也不可能随他出国当附属物,而两地分居的异国恋,一年两年倒还好,时间长了…… 正当这个年轻人陷入烦恼的时候,蓝光启接着严厉的讲了很多道理,恰巧和同学们布置完毕业作品展的花晚开门进屋,蓝嘉树瞬间皱眉:“好了,我知道了,改天再说。” “你爸爸吗?”大长腿的情商很高,瞬间就感觉得出来。 “嗯。”蓝嘉树的目光又回到笔记本屏幕上。 花晚好奇:“怎么啦?” “没什么,你吃饭了吗?”蓝嘉树转移话题。 “看,我买了螃蟹,今天我来煮饭。”花晚晃晃手里的超市袋子。 蓝嘉树从来不舍得她受任何累,立刻站起身说:“还是我弄吧,你坐下来歇歇。” “没关系的,我也稍微学一下嘛。”花晚走到厨房洗手。 她对即将到来的生活越来越有信心,想跟他组成完满的家庭,当然愿意付出努力。 “你还得画画呢,被烫到,被割到,或者被螃蟹夹到怎么办?”蓝嘉树紧张地想出无数种危险,从后面把她抱起来就往卧室走。 “我有那么笨吗?”花晚鼓起脸颊,坐在床边说:“我是想练练手,过阵子我那个留学的表哥回北京,肯定要聚餐,我想去露一手呀,还有等我妈五十大寿的时候,给她亲手备桌好菜。” “五十大寿?什么时候?”蓝嘉树问。 “年底喽。”花晚回答。 “那到时候我来做,你准备礼物就成。”蓝嘉树笑着亲她,亲着亲着手就不老实起来。 花晚被推倒在床上,抬腿便踢:“你不是要去做饭吗?耍什么流氓?” “稍微给为夫点儿动力不可以吗?”蓝嘉树俯身夺走她的呼吸,一路煽情地吻下去,熟门熟路地掀起碍事的体恤。 “大中午的,干吗啊……”花晚脸红着挣扎,捂住脖子说:“我下午还要去公司,叫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蓝嘉树瞧着自己故意弄出来的吻痕很满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的,叫那些男的滚远点。”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花晚躺在那抬头瞧了眼,再一次推开这家伙:“别闹,外面能看见。” “那你去把窗帘拉上。”蓝嘉树笑了。 “我不,我要吃饭,你讨厌。”花晚实在是闹不过他,敏感的身体被撩起感觉,就失了大部分抵抗的力气。 蓝嘉树抱着她起来走到窗边,伸手就把所有光明隔绝在外面。 “小坏蛋。”花晚总是这样骂他,却又诚实地吻住了他。 两个人衣冠不整地再一次摔到在床上,让这个盛满了青春记忆的空间里只剩下关于爱的呼吸与柔情。 时间夺去了新鲜感,却没有夺去深深的依赖。 蓝嘉树越来越留恋这个姑娘,根本舍不得想要离开,以至于从内心深处就拒绝谈起出国的话题。 他看得到自己明摆着的不成熟和软弱。 但面对可爱的花晚,身体里这颗疯狂跳动的心,又从来与坚强没有任何关系。 第30章 跟新同事以及领导处好关系,对花晚这样讨人喜欢的姑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她工作完成的中规中矩,却因开朗而得到了额外的善待,以至于转正的手续也开始提前办理。 这天大长腿刚和几个校招生完成入职体检,出了医院门就看到蓝嘉树的车子。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坐好:“这么准时呀,表现真不错。” “我哪回不准时了?”蓝嘉树微笑:“检查的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各种项目烦死了,光血就抽了好几管儿。”花晚不注意调理又爱熬夜,平时就显得有点贫血,现在马上装柔弱:“感觉身体被掏空,需要补补。” “体检要认真,大公司每年都会组织的。”蓝嘉树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肖玫安利了我一家新店,牛蹄筋火锅,就是有点远。”花晚眨眼睛。 “远不怕,你能坚持住半路不饿就行。”蓝嘉树回答:“给我开个导航。” “嗯。”花晚低头在手机里翻找。 蓝嘉树忽然又道:“宝贝儿,我决定好工作了,今天还给那头的人事经理打了电话,下周开始上班,会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好呀好呀,你选哪个了?”花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阿里。”蓝嘉树很务实,最后当然觉得收入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挑了工资和奖金最高的。 “那种公司……就得和我一样变成加班狗啦,我学学做饭,每天给咱们两个带便当。”花晚又开始心血来潮。 蓝嘉树已经去见过父亲,现在是交涉无果后的自作主张,难免兴致不高:“你爸妈哪天有空,我去看看他们。” “干什么?提亲吗?”花晚调皮地摸他的头。 “你愿意吗?”蓝嘉树反问。 “哪儿可能那么便宜你。”花晚哼哼:“鲜花、钻戒和惊喜,一个都不能少。” “我知道,小祖宗。”蓝嘉树放慢语速沟通:“我是想,咱俩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就见过你爸妈三次,还都是偶遇,现在毕业走入社会,关于以后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表现出好态度。” 花晚颔首:“那我是不是……也得见见你爸啊?” 想起父亲蓝嘉树就头痛,当初高中毕业没出国,也是闹了好久才如愿,他这次依旧能拖则拖,试图用老办法解决事情,所以转而笑道:“等他忙完这阵子的吧,我安排。” “嗯。”花晚听话地颔首。 —— 大长腿的个性偏向独立,不太喜欢什么事情都搞到长辈那里去,但她对待跟蓝嘉树的感情始终是认真的,早就觉得此生此世都不会跟他分开,所以考虑任何问题,也都不会特别讲究彼此的分别。 将蓝嘉树的公寓租给师姐,并且搬去新房子的问题,花晚早就暗自计划好了。 所以趁着他开始上班忙碌时候,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整理着东西。 某天她将书房的漫画都放到箱子里后,又摸着头琢磨起蓝嘉树成堆的专业书该怎么打理,里面不是各种代码就是英文和图形,大概都是有用的东西。 “哎,有像我这么勤劳的女朋友,真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终于下定决心开干,便把头发梳好,挨个将厚厚的书搬下来打包。 正忙得满头大汗时,忽有好多彩色的纸和小册子从书架缝隙里掉落,撒得到处都是。 “哎呀。”花晚从扶梯上爬下,弯腰疑惑的捡起来,不由微怔。 因为她手里全都是些大学的介绍,一个中国字都没有,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英文不太好的大长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查过好多单词,才发现都是与计算机有关的美国研究所招生信息。 这些是蓝嘉树的吗? 他想出国留学? 为什么从来都没提过,还找了份工作呢? 花晚呆坐到椅子上,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表现过不允许他去美国的行为,满脸无奈。 看来应是蓝光启的主意,而小树那个家伙,显然想独自蒙混过关。 她无奈地叹息,接着在书房胡乱翻找了半天,才翻到那位大律师父亲的私人名片,紧张地拨了过去。 等了将近一分钟,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叔叔,我是花晚。”大长腿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 蓝光启哦了声,淡淡地说:“你好。” “是这样的,我在小树的书架上看到好多研究所的介绍,他是有出国的计划吗?”花晚知道人家非常忙碌,赶快开门见山。 蓝光启已经被儿子擅自开始工作的行为气个半死,闻言语调也变得严肃:“是我安排的,他不愿意。” “可是……”花晚也是刚刚知道此事,还有些摸不到头脑。 蓝光启实在跟蓝嘉树纠缠不清,转念觉得跟她沟通下或许不无转机,所以又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面谈吧。” “好、好的。”花晚立刻答应。 放下电话后,想到蓝嘉树爱激动的性格,她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于是赶快站起身把那些专业书放回原处、掩饰太平。 —— 社会阶层区别的一大特征就是平时消费场所的截然不同。 提起咖啡馆,花晚跟朋友们在星巴克吃吃喝喝已经很开心了,结果到了蓝光启订的酒店顶层才发现,原来有钱有身份的人都是这样品尝咖啡的。 幸好她穿了小树送的那件,和他母亲穿过的很相似连衣裙,叫蓝光启瞧得愣了愣,貌似造成的印象还不错,便小心地开口:“叔叔,我从来没听蓝嘉树提起过出国,今天还是自己发现的,他根本不知道呢。” “我经常接跨国公司的案子,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国外,其实早就想安排他去美国了,高中毕业时嘉树就不愿意,当时觉得他年纪小,情绪又没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便让他留在了北京,但是研究生出国读,是早就商量好的。”蓝光启皱眉说道。 “是嘛……我都不知道……”花晚头一次有了种不够了解他的感觉。 “花晚,国内是什么样的环境,国外是什么样的环境,你这么年轻,不至于不了解,嘉树有着大好的未来,不应该止步于此,我想他不愿意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你。”蓝光启喝了口极黑极苦的咖啡,眉头皱得更深。 大长腿不是个胆怯的姑娘,她早就心里有阴影,故而忽然问道:“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小树啊?” “你觉得你很优秀吗?”蓝光启反问。 花晚语塞。 本来她拿到易迅的offer,有了几十万的年薪,凭空张了些底气,但现在坐在奢华阔气的酒店里,面对着西服革履、精致至极的大律师,又难免抬不起头来。 蓝光启笑了下,不算亲热:“其实感情的事我是倡导个人自由的,你好不好,嘉树自己的想法最重要,但我觉得一个不把他的前途用心考虑的姑娘,也并没有多爱他。” “我没有不用心,我是不知道。”花晚辩解。 “那你现在知道了?”蓝光启径直说道:“供他去美国读书对我而言很轻松,多加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花晚立刻听懂了他的话,觉得很好笑:“那怎么可能,我爸妈这么大年纪了,都在北京,我不想离开他们、也没离开过他们,再说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去美国干什么呀?” 蓝光启问:“所以呢,你是不愿意他去,还是可以支持?” 花晚听懂了前因后果,弯起嘴角:“叔叔,这事儿必须小树自己拿主意,我回去再跟他聊聊吧。” “我知道嘉树是个很难得的男孩儿。”蓝光启说:“如果你接受不了异国恋,我也可以给你一定的补偿。” “什么补偿,分手费?”花晚立刻来了脾气:“您为什么会觉得钱可以解决这件事呢?” “因为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但每个人都需要钱。”蓝光启直白地回答。 倘若是旁人如此趾高气昂,花晚早就大发雷霆了,但她不愿跟小树唯一的至亲闹僵,所以强压着怒火说:“不用了,反正我会劝他珍惜自己的未来。” 说完,她抓起面前香喷喷的牛角面包便走了。 蓝光启坐在原处很无奈。 在工作上,他面对再艰巨的任务能想出解决办法,但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却总不如去世的妻子从容。 蓝嘉树此刻任性,日后迟早有因为资历不够而碰壁后悔的一天。 到时候青春和机会都不在,他会不会回头埋怨父亲? 感情的确珍贵,可能拿来当饭吃的,全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蓝光启不觉得,一个十八岁就开着保时捷满城跑的孩子,能够用每月不到两万的薪水,去应对他向来习惯的、养尊处优的生活。 第31章 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这话一点不假。 无忧无虑的大学是年轻人的保护塔,但凡离开那里,开始面对残酷的社会和现实,只在真空中存在过的感情很快就会被侵染,伴随着泪水渐渐死亡。 花晚身边很多同学都在面临这个境遇,她本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但那天见过蓝光启后,也随之陷入了纠结和郁闷。 某天晚上,蓝嘉树正在厨房做烤虾,大长腿忽然走到门口问:“你以后会娶我吗?” 这问题虽然平时开玩笑时常说,但此刻问的有些无头无脑。 蓝嘉树回头笑:“怎么啦?” “我就问你会不会娶我!”花晚跳到他身边。 “会会会。”蓝嘉树边切香草边点头。 “一点儿都不正经。”花晚心里面七上八下的,特别没有安全感,毕竟她从认识他开始,就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要不……”蓝嘉树忽然笑:“你回家把户口本偷来,咱俩领证去?” “我说的是明媒正娶!”花晚气得咬他肩膀。 “等我有能力了,当然第一时间求婚啊,现在刚工作,要结婚不又得我老爸出钱,你肯定不乐意吧?”蓝嘉树实在没办法:“你还不相信我吗?” “没有不相信,我是觉得大学也读到头了,以后就要面对更多问题了,要是我们没缘分怎么办,要是家里不同意怎么办,要是……”花晚绞尽脑汁,唯独没勇气把真正的问题抛出来面对,因为那样的话,就必须要立即讨论出个结果。 “我的小祖宗,快别胡思乱想,看你的漫画、等着吃饭去。”蓝嘉树没察觉任何异样,像往常一样驱赶她离开气温太高的厨房。 花晚回到客厅琢磨了会儿,还是认为父母特别重要,自己不可能跟去美国。 所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蓝嘉树留学,相隔异地,再等几年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的嘛……很多情侣都是如此。 大长腿讪讪地安慰自己,并没有半点想要放弃他的念头。 —— 易迅公司的工作节奏很快,上班时间大家都忙忙碌碌的。 花晚好不容易才得到留在这里的资格,所以设计稿都画得很认真。 某天她正精心地涂着颜色,忽然被旁边的新人妹子推了推。 “怎么啦?”花晚疑惑。 “你体检报告怎么样啊,我、我有子宫积液,那是什么问题,严重吗?”妹子小声问。 花晚对此一窍不通:“不知道啊,我还没有。” “大家的都发了,刚才他们还在群里说呢。”妹子说:“给你网址,你输入身份证号就能查。” “好的。”花晚点头,顺着她发过来的网址点进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咦,提示我的身份证号不存在。” “那可能是分批次的,你再等等吧。”妹子有点懵。 花晚也并没有很在意,恰巧看到蓝嘉树工作时偷偷给自己发来的消息,立刻美滋滋地笑着聊了起来。 她琢磨了好几天,已经认真想好,要劝他出国读研读博,去寻找更美好的未来。 不管要花多长时间、不管在美国会遇到什么好事情,她都相信小树还是会回来和自己重聚。 所以周末得准备个温馨的约会,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但老天有的时候偏就不随人愿,午餐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个声音甜美的电话:“您好,是花晚女士吗?” “对呀。”花晚在公司食堂也吃得很开心。 “我这里是平安医院,您的体检结果已经出来了。”电话里的声音依然充满热情。 花晚没想到对方这么有礼貌:“啊,谢谢,所以我在网上就能查到了吗?” 甜美而热情的声音说了句叫她瞬间掉进冰窟窿里的话:“是这样的,可能您的血液数据方面有点问题,我们的医师主任想跟您面谈,今天你方便和在家人的陪同下一起过来吗?” 花晚完全懵逼了,差点把筷子掉在盘子上:“可、可以。” 之后对方所有的寒暄跟客套,她都没有听清楚。 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电视剧里得了绝症的人会听到的…… 可是自己平时好好的,能吃能喝,会有什么问题呀? 就在胡思乱想的片刻功夫,花晚就已经习惯性地拨出了蓝嘉树的电话号码。 小树大概也和新同事在一起,那头听起来吵吵闹闹的,他带着笑意问:“怎么啦?大中午就想我了?” “你干嘛呢,今天忙不忙啊?”花晚还没有反应过来。 “吃饭呗,忙,下午要去总部的海外库房参观,我们经理特意带上我的。”蓝嘉树回答。 花晚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情绪渐渐平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小树的妈妈就是身体不好早逝的,要是现在乱讲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他肯定要吓死的,到时候别说出国,恐怕就连手头的工作都得搞砸了。 蓝嘉树半天没得到回应:“怎么了,你有是什么事吗?” “没什么呀,就想跟你说说话。”花晚也不想自己吓自己了,立刻笑了出来:“那你好好吃吧,多吃点儿。” “好,你也是。”蓝嘉树依然温柔如常。 —— “花小姐,不是说要叫你家人一起来的吗?”体检医院的大夫看起来很面善,态度也非常好。 准时赶到的花晚故作轻松:“都这么忙,哪有时间啊,您可别吓我,我不是命不久矣了吧?” 可能来医院的人很少有这么活泼开朗的,大夫勉强微笑,拿出她的化验结果说:“是这样,你的血液化验显示,全血细胞明显减少……” 花晚愣愣地听他说了一堆这个细胞那个细胞,脑袋都疼了,打断道:“医生,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了,贫血吗?” “有可能是贫血,但我怀疑是mds,这种血液病发病缓慢,但治愈较难,而且有多种病变危险。”医生担忧地说。 “mds是什么啊?不会是白血病吧?”花晚已经彻底呆滞了,她医学知识匮乏,从前只看过《蓝色生死恋》里宋慧乔的生不如死。 “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是起源于造血干细胞的一组异质性髓系克/隆性疾病,不是白血病,但避免向白血病转化,属于治疗过程中的重要内容。”医生安慰道:“通过现在的体检结果我不能确诊,今天叫你来,也是想郑重地劝你去进行详细的检查,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别的任何事情都不如身体重要。” 花晚像个机器人似的慢慢点头,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何离开的医生办公室。 满医院的消毒水味,来时还觉得心安,现在却只剩恐怖。 她紧紧地握着体检报告和医生建议,麻木的走出医院。 天空不知不觉便黑了。 不断响起的手机,将花晚拉回现实。 她看清屏幕上“小树”两个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正常的接起:“喂?” “还没下班吗,已经八点多了。”蓝嘉树担心她的安全。 “哦,忘了跟你说,我大姨家的表哥不是从日本回来了嘛,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他是养子,所以大家都对他特别热情,生怕怠慢了的话表哥会想太多。”花晚说:“吃完我就在家歇着了,今晚给你放假,你打游戏吧。” “那好吧。”蓝嘉树其实很想参与她的家庭聚会,但主动提出毕竟太冒昧,唯有叹息答应。 “嗯。”花晚说完就无力地垂下胳膊,永远明亮灿烂的脸上,只剩下茫然和恐惧。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生重病这种事,会忽然找上门来。 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怎么去应对可能会天翻地覆的生活。 害怕的泪水疏忽间夺眶而出。 花晚慢慢地蹲在人群中间,哭得如同失措的孩子。 已经被捏得变形的体检报告,像个美好生活的问好,又像是一切幸福的句号。 在此之前,大长腿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跟蓝嘉树分享所有。 但现在,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她不愿看他悲伤的脸,甚至多过于不愿面对病魔的阴影。 第32章 生儿育女,勤俭持家。 王雯进行了大半被子的主妇生活,似乎没什么稀奇,甚至有些无聊。 但她却始终觉得满足,特别是看着宝贝闺女大学毕业,工作不错,感情顺利,就更加别无所求,只等着花晚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让自己再去带带孩子,出最后一份力。 这天晚上她正跟老公看着综艺节目,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马上起身道:“来了,哎哟,听这动静就是我们家那个小讨债的。” 待到门开,果然看到花晚美丽的身影。 但她没有一如既往地扑上来,而是哭的不成人形,大眼睛都肿了起来。 王雯急了:“宝贝儿,这是怎么了呀,快进来。” 花晚愣愣地进屋,跌坐在沙发上,啜泣着一言不发。 老两口手足无措地围在旁边,又是端茶,又是拿纸巾。 “出了什么事跟妈说,上班受委屈了?还是蓝嘉树那小子欺负你了?是不是他,妈这就找他去!”王雯和女儿一样是急脾气。 花晚泪眼模糊地望着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已经皱纹深深,有了白发。 如果可以,把坏消息藏起来就好了。 但……自己真的没有坚强到顶天立地,甚至还在病情捕风捉影的阶段,就开始摇摇欲坠。 最后,大长腿鼓起勇气,哭着展开一团乱的体检报告,抹泪道:“爸、妈,我可能病了,入职体检时验血,医生说我兴许是mds,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在网上查了查,好像离血癌也不远,我怎么办呀……” “什么?!”王雯分外震惊,和老伴儿带着花镜仔细阅读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名词,自然同样心乱如麻。 足以压垮神经的重担忽然分享出去,花晚也缓过来许多,边哭边说:“但是检查的太少了,医生也不能确定,叫我去大医院专门复查这一项,我不敢跟小树讲,就回家来了……” 王雯眼圈跟着变得通红,坐到旁边握住她的手说:“傻孩子,回家就对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跟我们讲,你先别胡思乱想,明天妈带你去协和找你大姨检查,没准就是那个缺德医院验错了呢,你平时好端端的模样,比谁都健康,怎么可能呢?” “嗯。”花晚颔首,倒在她怀里渐渐平复了心情。 王雯叹了口气,展现出母亲特有的坚强,一直温柔地拍着她,直到感觉疲惫的女儿已经累得睡着了,才猛地掉落下憋了半天的眼泪。 “别瞎琢磨,我给姐姐先打个电话,早晨我们就过去。”老花摸摸她的肩膀,起身走向卧房。 —— 花晚的亲姨是个小儿科大夫,在医院还算是有些人脉,听说这事后立刻为妹妹家两肋插刀,专门拜托了血液科的主任带着花晚抽血和抽骨髓,之后又耐心讲解,多半还是询问了身体状况和病史,并安慰说有可能不是mds,即便是也可能属于早期,毕竟花晚平时没有特殊的感觉,而且此类病症年轻人的发病率本就极低。 众人的陪伴给了花晚很多安全感,离开医院时,情绪已经不再像昨晚那么失控。 她望着门口出出进进的病人,想起刚才王主任说的那些每年患血液病的庞大人数,终于明白这件狗血的事情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还有很多很多家庭因为同样的遭遇而经历着悲欢离合,她大概偏偏就赶上了,必需开始试着面对“健康”这个重要的人生命题,仅此而已。 大姨心疼地摸摸外甥女的小脸:“成了,别哭了,不管怎么样大姨肯定给你治好了,你表哥这两天在家,有空我们一起吃饭。” “嗯,谢谢大姨。”花晚吸吸鼻子。 王雯送着姐姐进去上班,然后出来握住女儿的手:“那我们就等结果吧,爸妈在这儿陪着你呢,什么也不怕。” 花晚点头,小声说:“那我去小树那看一眼,顺便拿点东西回家。” 在王雯眼里,这两个孩子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皱眉问:“你真的不告诉他吗?”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小树他爸想让他留学,其实都安排好了,因为我在北京,小树就不愿意去,我正想劝劝他,如果他现在知道有这事,肯定不可能走的,那不就全耽误了吗?”花晚小声说:“而且他妈妈胃癌去世,是他永远的阴影,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想被他知道。” “呸,你可别乌鸦嘴。”王雯心一直揪着,实在讨厌听到这种话。 花晚面色苍白的笑了笑:“我明天就回家,你和爸爸也别太担心,我这个人运气一直都挺好的,八成就是虚惊一场。” 没有人的一生会一帆风顺,王雯毕竟经历多些,看得透些,闻言强忍所有负面情绪,也随之露出微笑。 —— 仅仅一天没回的小公寓,再进门已经恍如隔世。 蓝嘉树昨晚大概随便吃过饭就睡了,冰箱里除了少掉一包泡面外,毫无变化。 心事重重的花晚已无力气去上班,自己洗干净盆葡萄,呆坐在桌前却半点胃口不剩。 她发了整个下午的呆,忽然听到开门声,猛地抬头。 蓝嘉树没想到她在客厅,不由失笑:“你回来了啊,给你发消息也不理我。” “手机忘在家里了。”花晚站起身。 “永远丢散落四。”蓝嘉树无奈,抬手说:“起司蛋糕,别谢我。” 花晚没有向往常一样扑向食物,而是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特别特别用力。 蓝嘉树微怔:“怎么了?家庭聚餐不开心?” 也许没有体检的波折,花晚根本发现不了自己这么在乎他,在乎到此时此刻抱得心都疼了起来,舍不得小树有半点不快乐。 蓝嘉树放下公文包,反手把她搂到沙发上,耐心地询问:“跟爸妈吵架?” 花晚摇摇头。 蓝嘉树实在想不出她还会烦恼什么,淡笑:“那噘着嘴干吗,好像谁欺负了你一样,之前说见表哥不还是很开心,怎么,表哥变化太惊悚?” “胡说八道,我表哥帅着呢。”花晚心烦意乱。 “那你去找帅的吧。”蓝嘉树随口说了句,准备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可是花晚又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蓝嘉树彻底不懂,平日我行我素的大长腿怎么一下子这么粘人,只能无奈地重新坐好。 花晚小声问:“你工作还习惯吗?” “嗯。”蓝嘉树颔首。 “梁凉央美的研究生考上了,她挺高兴的,你怎么不考研究生呀?你成绩那么好。”花晚又问。 “我老婆都上班了,自己还去读书,傻乎乎的。”蓝嘉树随口回答。 “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随便决定自己的人生?我不考是因为我根本考不上啊,我这么笨。”花晚发现自己之前竟然从来没关心过他的状况,整天就只知道让小树宠着自己、顺着自己的步伐,实在是太自私了。 蓝嘉树摸摸她的头:“你哪儿笨了?” 花晚依偎着他好半天没说话,瞧着窗外血红的暮光,发了好久的呆,最后才轻轻地道:“小树,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 次日天还没完全亮,大长腿就起了床,简单洗洗脸,拿了些自己日常会用到的东西,便对还在床上的蓝嘉树故作自然地说:“我去上班了,晚上还要去看表哥和奶奶,这几天可能没时间来找你。” “就知道你表哥。”蓝嘉树抱怨,把床头柜上的车钥匙扔给她:“你开吧,天这么热还跑来跑去的。” “哎呀。”花晚没接住,惊叫了声。 蓝嘉树半坐起来疑惑。 “钥匙扣断了……”花晚捡起因为时间太久而断开的吊坠,看到手里已然分离的一朵花和一棵树,心里特别难受,但还是转身就扔进垃圾桶里。 蓝嘉树见状立刻就跳了起来:“别扔啊,是你亲手做的。” “可是坏了。”花晚嘟囔。 “可以修的。”蓝嘉树坚持。 花晚没再多言,只是把车钥匙丢回床上:“不用车,我懒得开,而且晚上我爸去接我。” “那好吧。”蓝嘉树蹲在那儿翻垃圾桶,尴尬又嫌弃地移开用过的杜蕾斯,抱怨说:“真恶心。” 花晚终于被逗笑了:“不是你的啊,嫌自己恶心。” “可能就你喜欢吧,什么味道的,说来听听。”蓝嘉树嘴贱。 “不要脸!”花晚拿包打了他一下:“我走了。” “注意安全。”蓝嘉树站起身,去卫生间冲洗自己心爱的钥匙扣。 花晚默默瞧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淡,终而沉重地闭眸叹了口气,迈着绝望的步伐离开这个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小公寓。 第33章 虚惊一场、纯属乌龙。 这八个字是花晚全家最最期盼的结果。 但老天爷就是那么残忍,当插队得到的化验一出来后,叫人担心的状况就落实了。 “当时不确信是mds,是因为这种病常发于老年群体当中,我们医院这十多年所确诊的两百多名患者里面,处于花晚这个年纪的寥寥无几,而且病因不明,可能和遗传问题有关。”血液科的王主任头发花白,表情严肃:“对比两次化验结果,病变的速度非常快,现在情况是比较危险的,需要尽快住院观察。” 王雯急得嘴唇都没了颜色:“那、那……” 她有千万种疑问,一时间却全都想不出来、问不出口。 王主任认真地继续解释:“更多的数据和治疗方案,我们需要花晚的住院配合,其实你们应该感谢上次体检,否则在不知情的状况中恶化致晚期,质变为血癌的几率会更高。” 花晚坐在旁边沉默不语,倒是忽然讲出很有她风格的话:“不会要化疗吧,我不想变秃子。” “大部分人对血液病的认识都只停留在白血病的阶段,你要理清观念,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有转变为白血病的危险,但绝不能画等号,这些年我们对此已经形成了非常系统的治疗方法,一定要对医院、对自己有信心。”王主任语重心长。 “晚晚,听话。”王雯握住女儿的手。 花晚垂下眸子,没再多说一个字,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于此同时,蓝嘉树的精力全在应付老爸的纠缠和忙碌的新工作上面,加之系里还在评审优秀论文,同样操心费力,待他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花晚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现过了,就连发短信、打电话,也时常得不到响应、寻不到人影。 他觉得特别不安,某个中午连拨了五六次手机,才听到她的声音,不由抱怨道:“你忙什么呢?到你公司找你,你同事说你请假,去你家也没人。” “啊……在我亲戚家呢。”花晚的声音有些疲惫,像是不愿跟他多讲话似的。 蓝嘉树没心思在公司做事,正开车子东游西逛,忍不住道:“我想你了,什么亲戚那么重要啊?” 正在病房里输血的花晚晃神片刻,最后道:“下午三点有空没,我们见个面吧。” 蓝嘉树本觉得一切还算正常,可是听到她的语气和她的说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怎么了?” “我们见面再说,去学校外面的奶茶店。”花晚这样讲完,就挂了电话。 始终守在病床旁边的王雯叹气:“晚晚,你这是不打算跟他继续吗?” 花晚吸了吸鼻子:“怎么继续啊?上演蓝色生死恋吗?那我也太脸大了。” 王雯无言。 “妈,治我这病好贵。”花晚低下头:“我觉得我拖累了你们。” “瞎说什么呢,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王雯气恼道:“再说咱家也不算困难,你啊,乖乖听王主任的话比什么都强。” 花晚点点头,失神地说:“我准备跟蓝嘉树分手,叫他去美国,他可能短时间接受不了,要是去家里闹,你和爸爸千万别说漏嘴,马上赶他走,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随随便便的耽误他的人生,分手的话他肯定特别生气、特别伤心,但再怎么伤心也比不上……” 王雯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但她当然会尊重女儿的决定,也不想搞出乱子叫她更痛苦,因而无声地点点头。 恰巧此时老花拎着饭盒进了病房:“看爸爸给你带什么来了,你最爱吃的猪肝饭。” 自从知道病症后,两个老人就变着法儿的给她补血。 花晚强打起精神,笑嘻嘻地说:“太好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啦。” —— 熟悉的大学校园依旧熙熙攘攘,从医院出来的花晚坐在四年来进过几百次的奶茶店里,把空调衫的袖子拽了又拽,生怕露出自己输液后青肿的痕迹,而后又摸出镜子涂了点唇膏,生怕显得气色有恙。 “又臭美呢,干吗来这儿,给你。”已经不能用熟悉形容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花晚回首,看到蓝嘉树的笑脸,几乎有那么一个瞬间,脆弱到想把什么都说出来,叫他安慰,叫他抱着自己,叫他陪伴走过这段也许难熬成尽头的时光。 但…… 那个叫她脆弱的东西,又叫她很坚强。 蓝嘉树把刚买来的老北京奶酪递给她,习惯性地想亲亲花晚的脸。 但花晚却生硬地躲开,望着墙壁开门见山地说:“你爸是不是叫你去留学?手续都帮你办好了?” 蓝嘉树微怔,讪讪道:“你知道了啊……”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连人生大事都懒得跟我提?”花晚故意表现得很激动,女人发起脾气本就很会胡搅蛮缠,更何况她完全蓄意。 蓝嘉树满脸无奈:“我就是不想让你烦心,再说我根本也不想去。” “你去吧,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不适合你。”花晚最开始准备的温柔和诺言,都已经不合时宜了,她认为长痛不如短痛。 蓝嘉树只当大长腿在闹脾气,拉住她的手说:“别逗了,我干吗去啊,我一北京人,就想在北京生活,娶北京姑娘。” 花晚觉得自己眼眶酸痛,生怕情绪不稳而露陷,立刻甩开胳膊说:“我是认真的,听了你爸的话,我真觉得去美国很适合你,别说你自己不明白,你是小孩子吗?” “我去了你怎么办?”蓝嘉树发现彼此被路过的学生和店员围观,放低声音:“回家说,别跟这儿闹。” “什么家,你真把那儿当家啊。”花晚死死地掐着手心儿,终于找到跟他对视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一直瞒着留学的事不说,现在我找的工作很好,所以当然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蓝嘉树毫无准备,全然蒙了:“你什么意思?” “分手。”花晚干干脆脆的回答。 奶茶店在这一秒,变成全然死寂的地狱,好像什么都凝固住了。 这些年的相爱与相处,不管有任何矛盾,这两个字都从来没出现过。 特别是最近,他们常计划以后、畅想未来,情到浓时,甚至会胡思乱想地给以后的小孩取名字。 蓝嘉树死死地盯住花晚的大眼睛,声音都气哑了:“你说什么?” “如果你没听清,叫我说多少次都可以,但今天我没空。”花晚看了眼表,接近抽血检查的时间,不知道老爸怎么还不出现。 正在纠缠不清的时候,小小的奶茶店里,忽然走进了个冷冰冰的美男。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是日本漫画似的精致,身材修长笔挺,在这炎热的晚春里穿着衬衫和西裤也显得很清凉。 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花晚也是愣了愣才认出来,喊了声:“哥。” 林寻刚回国不久,今日去医院探望生重病的表妹,发现她不在,便主动请缨来接:“你爸叫我来找你。” “走吧。”花晚收拾起包,瞧了眼蓝嘉树刚才放在桌上的奶酪,犹豫之后还是没碰。 蓝嘉树很着急,追着拉住大长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之前没跟你沟通是我不对……” “别跟我啰嗦。”花晚有点崩溃。 但这回蓝嘉树使了力气,怎么也挣脱不开。 最后还是林寻出手帮忙:“你别碰她,你把她弄痛了。” 花晚在得到自由的刹那,赶快钻进奶茶店门口已经打开的车子里。 林寻已经在病房里听到亲戚们议论了表妹糟心的恋情,自然不会给她捣乱,故而对蓝嘉树冷淡地说:“感谢你这两年照顾花晚,但是到此为止吧。” 蓝嘉树就跟傻了似的,直到林寻把车子发动,才赶紧追上去。 但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车? 很快,他就被远远地丢在了后面。 花晚坐在车里,心疼地忍不住哭起来,抱着书包,嘴唇直抖。 “其实你可以自私一点的。”林寻抽过纸巾递给她:“这个时候的你,应该得到很多爱。” “又不是感冒发烧,可以用来要挟关心。”花晚眼前一片泪水朦胧:“这几天我的血液指标一塌糊涂,如果让他知道,让他放弃所有陪着我,最后看着我像他妈妈一样死掉的话,我为什么要留下他啊?” 第34章 -35 34 蓝嘉树疯了。 自从花晚那日在学校外面甩下他扬长而去,这小子打不通花晚的电话,就开始骚扰他们各种共同的朋友,要么就跑到易迅或她家门口堵着,然而对他而言,大长腿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全然消失不见。 为此他被公司三番两次警告,最后因为醉酒一时激动辞了职。 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以光速而变得乱七八糟。 —— 花晚对蓝嘉树很了解,她知道他很长情,不太可能这样就放弃。 所以在第一疗程结束后,又出院去了蓝光启的公司,曲折地见到了大律师。 蓝光启依然严肃疏离,表情平静地问:“怎么,现在的状况,就是你保证的会跟嘉树好好谈谈?” “对不起。”花晚再努力,也难免显得憔悴些,忽然往桌子上放了个录音笔,打开说:“您之前答应过我,如果让小树去留学,我不愿跟去的话,可以获得补偿。” 蓝光启问:“分手费?” 花晚神情恍惚:“可以这么理解。” 蓝光启又问:“你不要他了?” 花晚回答:“不要了,青春就这么几年,我不想浪费在等待他这么幼稚的人身上。” “好。”蓝光启说完,拿起录音笔关掉,顿了顿才问:“是打算拿钱去治病吗?” 花晚张大眼睛:“您知道?” 蓝光启抽出支票簿,边写边说:“在北京想调查你,还没有多困难,你能这样对嘉树,为他着想,我很感动,所以这笔钱也足够你缓解现在的病痛,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 “既然您知道了,我也不用演了。”花晚苦笑:“希望无论如何,都别告诉他事实,小树的自尊心很强,把刚才的录音给他,他心碎了就不会再留恋的。” 作为父亲,蓝光启非常自私,只将支票推过去,什么都没多说。 花晚看清上面的数字,忽然间大笑起来。 蓝光启问:“你笑什么,嫌少?” “自从知道您是大律师后,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有句狗血的话准备了两年多,终于可以说了。”花晚依然在笑:“谁要你的臭钱啊!” 说完,她就笑嘻嘻地走了。 人的身体真奇怪,从前明明觉得有使不光的力气,怎么熬夜作死都没关系,可是自从住院之后,反而就越变越乏力,就连多走几步路,都有种累到头昏眼花的错觉。 —— 暮色又一次笼罩了温馨的小区。 红着眼睛的蓝嘉树趴在方向盘上,忽然看到花晚父母的身影,赶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叫道:“叔叔阿姨,花晚呢,你们去哪儿了?” 王雯从前特别喜欢这小伙子,就是因为他跟女儿一样,看起来又阳光又干净,而且特别会说话,如今再一瞧,胡子拉碴、满身烟味,狼狈到不行,故而内心愧疚地说:“啊,最近亲戚家有事,挺忙的。” “阿姨,都是我做的不好,您能让我见见花晚吗?”蓝嘉树已经不想计较对错,语气近乎于哀求。 “上楼说吧,别叫街坊邻居看笑话。”王雯非常为难。 “好。”蓝嘉树赶快点头。 王雯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她天天瞧着女儿在病床前抽血、输血,于私真的想叫个疼她的人陪着她,可是花晚已经三令五申好多次不许通知男朋友,也实在没办法逆着女儿的心思,再伤她的心。 —— 之前蓝嘉树早就准备好礼物计划来拜访二老,实在没想到第一次真正进了花晚家门,竟然是这种情况,他失望地发现大长腿不在家,便只好坐到沙发上认错:“瞒着留学的事是我不对,但我真没想去美国,可能我爸爸对花晚说了难听的话,但那都不是我的意思。” “花晚这孩子呢,很独立,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们不好插手。”王雯给他端了杯水:“你呀,就回去冷静冷静。” “我挺冷静的,我就想见花晚。”蓝嘉树特别诚恳地说:“她对我真的非常重要,您二位也是看着我们这几年走过来的,我……” 王雯为难道:“实话跟你讲,是晚晚早就不想跟你在一起的,现在也没心情见你,你再不回家,就是为难我俩吗?” 蓝嘉树完全无法相信:“那能告诉我原因吗?” “门当户对,是每个年轻人都不理解、却终究要学会的道理。”王雯苦笑:“你父亲就一个儿子,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去美国也好,去欧洲也好,读研究生也好,读博士也好,都和晚晚有什么关系呢,没有谁能保证人是不会变的,就算有一天你终于把这些事都忙完了,还能跟她走到一起去吗?” 蓝嘉树非常坚定地说:“我永远都爱她。” “那就等那一天到来,你再说这种话。”王雯实在扮演不了这种坏人角色,想到病床上的女儿,也很难聊下去:“小树,你走吧,以后我们家,你就别再来了。” —— 好难受啊…… 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很想吐…… 花晚呆滞地躺在病床上,瞅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姐姐,你多高呀?”隔壁床的小萝莉忽然问起这个所有人都会好奇的问题。 她是个得了白血病的小病友,早就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但是仍旧萌萌的很可爱。 花晚侧过身逗她:“两米。” 小萝莉特别天真:“哇,两米高呀,那不和大楼一样高。” 花晚被这无厘头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小萝莉又问:“姐姐,你的头发好漂亮,为什么是棕色的呀?” “染的啊。”花晚摸了摸长发:“哎,都没机会去补颜色了。” “我也想有彩色的头发。”小萝莉说。 花晚瞧瞧她光亮的圆脑袋:“诶,你要不要带假发?” 小萝莉很天真:“假发是什么?” “假发就是假的头发,带上就和真的一样,你看。”花晚摸出自己拔了sim卡的用来上网的手机,找出从前的cos照片。 小萝莉瞬间就开心了:“我喜欢这个紫色的,还有这个黄色的。” 她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了蓝嘉树搂着花晚的自拍照,自然会好奇:“这个哥哥是谁啊?” 花晚望着照片愣过,把手机要回来关上:“不是谁,路人。” —— 毕业的事情但凡能代/办的,王雯都已经差使着林寻帮女儿搞定了。 但答辩那天,无论如何都得自己来。 花晚从医院出来时画好了妆,穿着长袖长裤,除了瞧起来热一点,倒是和平时差不多。 她生怕碰上蓝嘉树,所以特意找老师将自己的顺序调到首位。 谁知道九点离开学院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他的身影。 蓝嘉树瘦了好多,脸色比她这个病人还难看,愣愣地站在那儿,表情带了很多伤心和埋怨。 花晚匆匆一瞥,试图假装没看到。 但等了她这么久的蓝嘉树怎么可能放她走,立刻冲上去阻拦:“花晚,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因为我们分手了呀,谁会安排时间见前男友?”花晚觉得自己简直快修炼成铁石心肠的神仙。 现在不仅蓝嘉树不理解她,梁凉那些朋友也不理解她,大家简直觉得大长腿像进了传销组织,一夜之间变成了个全然陌生的人,刚刚在教室跟大家见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但毕业季,就是充满变化的季节。 蓝嘉树也只能把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痛苦地问:“你哪里不满意,可以不可以跟我讲真话,就因为留学的事吗?还是我对你不好,你觉得我不成熟?” “你骚扰我爸妈骚扰的还不够吗,他们还没跟你说明白?”花晚瞪眼睛:“因为不合适啊。” 蓝嘉树快被她毫无理由的嫌弃搞到精神错乱了,忽然就把大长腿拉到怀里,哽咽着说:“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 花晚憋眼泪憋得喉咙发痛,最后她还是努力地笑了出来:“小树,我才要求你,你长大点好不好呀?上学时候的感情,能当真吗?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有车,可以接送我去玩,住的也近,叫我不用总待在宿舍,在其他事情上,也算是顺着我的意,别的就没什么了,但现在都该结束啦,我会找个更叫自己顺心的人结婚,比如我表哥,海归博士,自己开公司,彼此家里知根知底,你有什么可以跟他比的?” 这些话,对于内心高傲的蓝嘉树而言,每个字都很刺耳。 果然,他渐渐收起了要哭泣的表情,眼神里仍旧透着不敢置信。 “还有啊,就是我收了你爸爸给的分手费。”花晚露出酒窝:“做人总要讲信用嘛,我答应他离开你,不拖累你去美国潇洒。” “花晚!你他妈别开玩笑了!”蓝嘉树彻底被激怒。 花晚一点点变得严肃:“我是不是开玩笑,你去问问你爸爸,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他送了我一百万,听说只是一个案子的十分之一的代理费,请问如果你不听他的话,靠着那个死工资,什么时候可以送我一百万?” 这些话叫蓝嘉树觉得匪夷所思,因为他所认识的大长腿从来都对钱没概念也没追求:“你就值这一百万?所以我给你一百万你就肯听话?” “好好去资本主义社会奋斗,什么时候也混个老总当当,然后你可以再来找我试试呀。”花晚表情古怪地笑着,使劲儿跟他说不可能的事,只希望赶快把这家伙打发走,因为自己现在治疗并不顺利,恐怕再拖下去,就算还能爬下病床,恐怕也离露馅不远了。 35 大企业的人事专员永远光彩照人,当易迅得知花晚的状况后,校招总负责人王琳琳立刻带着礼物前来慰问,温柔微笑说:“你不要太担心,公司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而且我们会举行募捐,来分担……” “琳姐,真不用。”花晚从应聘的时候就认识她,从病床上半坐起来说:“我就一个要求,别让太多人知道,最好就守口如瓶,我特别害怕被同情,这事儿就连我大学同学和老师都不了解,公司一搞募捐,那我就真承受不住了。” “哎,这么活泼可爱的姑娘……”王琳琳是发自肺腑的惋惜,又坐近安慰:“不过我昨天帮你打听了,这个病虽然可怕,但也有很大治愈或缓解的希望,你一定要努力坚持。” “是的,争取早日回到公司。”花晚举起被针扎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拿起瓶香水:“这个是我表哥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他也没想到我生病,现在我是用不上了,琳姐,适合你。” 王琳琳接过来瞧了瞧,很是喜欢。 花晚瞧着她开心的笑脸,暗自缓了口气。 这辈子照顾别人情绪的事真的做太多,忽然得到理所应当的关爱,也有些不适应的忐忑。 —— 因为蓝光启的儿子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显眼,小树已经好多年不到律师事务所来了,毕业这半年,由于留学的问题,他们的父子关系已经到达了僵硬的峰值。 被折磨得快没人样的蓝嘉树刚进到办公室就说:“你给花晚钱了?你什么意思?” 正在阅读英文资料的蓝光启摘下花镜:“第一,当初我给了她选择,去美国陪你、等你、拿钱走人,是她自己选了最后一个,第二,我的意思一直都很清楚,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可以轻松地驾驭生活,包括感情,不要靠向女人摇尾乞怜才能留住对方。” “能留住就好了……”蓝嘉树皱眉:“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就非想让我走?” “骗你有什么意思?”蓝光启从电脑上找出那天花晚刻意留下的录音,播放给儿子听。 似乎花晚的声音很有说服力,蓝嘉树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无比苍白。 “嘉树。”蓝光启站起身:“不要在任何女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当你的眼界大了,就会意识到自己此刻为之疯狂的东西,有多么平凡。” “她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你对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吗?”蓝嘉树低声问出这个问题,边起身沮丧地离开。 望着儿子无精打采的背影,蓝光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但倘若世界上还有比花晚更不愿让他知道真相的人,大概正是他这个无能的父亲了。 —— 花晚在北京所拥有的大家庭非常温暖,虽然林寻只是个养子,但谁也没把他当过外人。 所以现在表妹得重病,他也知恩图报,尽职尽责地帮忙。 待到学校要拍毕业照那天,林寻又抽空给他们一家当司机,亲自送到了学校的草坪前。 认真化妆后的花晚扭头问王雯:“妈,我这样行吗?” 王雯把学士帽帮她带上,在悲伤之中努力的露出笑脸:“好看。” “我真不想来了,同学们肯定会问东问西的,万一碰上小树……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花晚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胳膊,又用宽大的袍子盖好。 “毕业照怎么能不照呢?你别光操心他。”王雯握住女儿的手:“我们家晚晚啊,就是太善良,等以后病好了,你想去美国找小树,爸妈也可以帮你努努力。” 花晚此刻没用勇气去想那些遥远的未来,她打开车门说:“赶紧照吧,我一点劲儿都没有。” “哎哎,好。”王雯答应着,呼唤着老公和侄子看护好她。 —— 大长腿身材好又长得甜美,即便穿着没什么形状的学士袍,拍出来的照片也很好看。 从前老花和王雯最大的愿望就是供女儿顺顺利利地读完好大学,如今虽然遭遇了命运的挑战,但是面对此幕仍旧感动不已。 始终守在旁边的林寻看着这一家三口围着相机说说笑笑,难免徒生出丝伤感。 在他从小大到大的记忆中,花晚都是亲戚们的开心果,她喜欢上蹿下跳、行侠仗义,每每有人对他养子的身份说三道四,小丫头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主持公道。 好人不该有好报的吗? 为什么上帝会做这种安排? 林寻无奈摇头。 正在此时,他忽然看到蓝嘉树大步靠近的身影,赶快拦住:“你干吗?” 毕竟激动的大小伙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以花晚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这里站会儿已经是极限了,可禁不起任何折腾。 已经从这次感情突变中稍许回神的蓝嘉树看起来正常很多,他显然不愿意用正眼看林寻,皱眉道:“我干吗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花晚见状走近,忽然拉起表哥的手说:“林寻是我的男朋友。” 林寻感觉到妹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于是反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这些小动作显然激怒了不知情的蓝嘉树,瞬间就用力拽住林寻的领口:“你放开她!” “好了!别闹了!”花晚生怕吓到年迈的父母,忽然这样大声喊,然后又对表哥说:“你先带我爸妈上车,我有话跟他说,不会怎么样的。” 蓝嘉树试图冷静谈一谈的想法全破灭了,也跟着抬高声音:“你不就是想配合我爸的想法,叫我去留学吗,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残忍的方法呢?” 花晚看着地面说:“你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中心思考的能力,我还真佩服。” “我去行了吧?我已经定了下个月的机票!”蓝嘉树拉住她的胳膊,放软了态度:“宝贝儿,你等我好不好,你想要我奋斗到什么程度,我都会努力,求你等我,给我时间。” 如果身体无恙,花晚绝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更不会让他先讲出这些话,可现在…… 她轻轻地拽开小树的手:“我准备和表哥结婚了。” 蓝嘉树听到后,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摇头,根本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小树,其实晚晚和小寻很合适,你不要再打扰她好吗?”王雯不忍心女儿再这样折磨彼此,忽然出面阻拦。 父母的态度显然更显得真实,蓝嘉树这下子,像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他过了好几秒才开口:“我会回来的,我会叫你发现其实我比哪个男人都好。” “中二病晚期别放弃治疗。”花晚把两人初夜后收到的那枚戒指摘了下来,伸出手:“便宜的东西还给你。” “给你的,就是你的,你不想要就扔了吧。”蓝嘉树低声说完,而后便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走远。 也许完美的感情变得支离破碎,叫他无法接受。 也许花晚一家人都在这里跟他针锋相对,叫他无力面对。 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年轻人,能够承受这种即强硬又羞辱的状况。 大长腿重新握紧戒指,忍了太痛苦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是个勇士,也没那么坚强。 此刻看到蓝嘉树真的要走了,情绪完全是崩溃的。 崩溃到只要他愿意回头,自己就会放弃坚持,没出息地扑上去。 但是蓝嘉树依然在朝前迈步。 花晚哭到表情全都扭曲了,在被老妈抱住的瞬间终于哽咽出声:“妈,我舍不得小树……” 然而王雯又能说什么呢,她除了温柔的拍着女儿的背,根本束手无策。 —— 毕业之后的蓝嘉树和花晚一样,基本上跟学校的人断了联系,他的家境和状况本就跟绝大多数同龄朋友不同,所以消失掉也没什么太奇怪。 随父亲登上前往美国的飞机那日,帝都是个大阴天。 蓝嘉树把护照之类的东西随便塞好,躺在商务仓的宽敞座椅上又开始不死心的翻手机。 花晚那个人做事还真绝,把他所有的社交网络号全部屏蔽,就连微博都不再更新。 从其他朋友那里寻找大长腿的蛛丝马迹,是蓝嘉树现在唯一的指望。 然而什么都没有。 向来爱热闹爱聚会的姑娘,根本没再出现在任何一个人吃饭、唱歌、看表演、旅游的照片里面,实在很诡异。 这点,叫仍旧情绪低落的蓝嘉树觉得非常不对劲儿。 “要起飞了,关机。”蓝光启在旁皱眉。 蓝嘉树始终没太跟他好好讲话,粗鲁地把手机丢到旁边。 蓝光启知道儿子在怨恨自己,但仍旧理性劝说:“到那里很快就入学了,既然已经决定走这条路,就要做得很好,否则你在美国吃喝玩乐几年,回来仍旧是丢人现眼。” “不用你教。”蓝嘉树抗拒地侧头。 “你何叔叔的女儿就在mit,和你一样大,可以照顾你。”蓝光启又道。 “少叫我相亲!”蓝嘉树发火:“你已经把花晚逼走了,还不满意吗?再跟我提其他的女孩儿,我跟你断绝关系!” 周围的乘客和空姐都被他的大声吓到。 蓝光启嗤笑了声,懒得搭理儿子。 蓝嘉树给花晚发了条短信,只写了“你等我”三个字,而后便烦闷地带上眼罩,拒绝再跟父亲有任何沟通。 毕业后的整个月,这个年轻人都在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对花晚又残忍又不可理喻的行为,他当然是有很多不满和恨意。 但想起她曾经的真诚、温暖和掏心掏肺的感情,却仍留着更多更多的爱。 什么表哥、什么结婚、什么分手费。 这些东西蓝嘉树根本无法百分百的相信。 毕竟那个被他放进内心深处的灵魂,他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才对。 花晚,到底为什么呢? 叫我获得所谓的成功,真的比我们两个在一起更重要吗? 蓝嘉树就带着如此深深地不解,被父亲从清华亲手送往了麻省理工大学。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是份难得的幸运,也是他从此之后所有荣耀的开始。 但或许只有蓝嘉树自己明白,当时的感觉,到底有多落寞。 第35章 重症病的治疗,永远是人类与自身基因缺陷的惨烈战斗。 胜利总是举步维艰,有时候难免要陷入到拆东墙补西墙的无奈境地中去。 入院后花晚谨遵医嘱,采用输血疗法缓解症状,但随着体内铁元素超载,又开始进行去铁治疗,加之各类辅助药物的副作用和千奇百怪的并发症,把这个姑娘折磨的骨瘦如柴,每天都在病床上四肢无力地等待着新的化验结果,生怕会转化成白血病无药可救。 好在这姑娘生性乐观,阳光开朗,不仅没有因此萎靡不振,反而成了血液病房最欢乐的存在,只要稍有精神就会带着同住的小孩子玩儿,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很多次看着她的笑脸,王雯都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场噩梦。 但白纸黑字的诊断是骗不了人的,mds有三种转规——好转,缠绵,恶化,她似乎落入了第二种漫长的地狱,却始终都处在离危险只有临门一脚的边缘。 从夏天到冬天,大长腿转眼就在医院待了半年时间。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听说隔壁小区有个人好几年前也得这个病,没多久就不行了。” “要不然做骨髓移植吧,可是家里人都验过了,也没有配得上型的……” …… 一开始,这些念头出现很频繁,可是病痛的日子过得太久,感觉难免会麻木。 某个午后,花晚独自跟另外两个病友待在病房里,又忍不住思念起远在美国的蓝嘉树。 分别后始终没有联系,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状况如何、过得怎么样。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狠心把他社交账号全拉黑的决定了。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 就算有,她也不配吃。 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花晚鼓起勇气从从前的模特朋友的空间里偷了好多照片,用之重新注册个微信账号伪装成美女,然后申请了蓝嘉树的好友。 这个时间美国应该在半夜时分,过了片刻,小树才沉默的通过。 花晚迫不及待地点进他的朋友圈,生怕看到新女朋友和洋妞之类的酸楚痕迹,又担心这傻小子仍对自己念念不忘。 伴着纠结的心情,她发现蓝嘉树还是那个耿直的小直男,除了传过几张实验室的乏味照片、常转载些莫名其妙的科技新闻后,就没有其他内容了,看起来倒是很努力上进的样子。 大半年的朋友圈内容并没有几条,很快就被翻完。 再以前的记录,除了花晚就还是花晚。 瞧着屏幕上曾经毫无忧虑的快乐自己,花晚心里感慨万千,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删掉,在感动之余,又很难过。 每当被痛苦折磨时,她真的情愿小树把过去狠心抛弃,自己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正躺在病床发呆之际,蓝嘉树的信息忽然传过来:“谁?” 花晚想了想,回复:“帅哥,聊聊天呗。” 但蓝嘉树一直以来都挺洁身自好,大概压根没在意花晚故意偷来的美女照片,令她的消息瞬间石沉大海。 花晚忍不住又嘴欠:“你朋友圈里那傻大个是谁呀?” “你丫傻逼吧?脑残。”蓝嘉树这样没礼貌地骂完,就把她给拉黑了。 花晚抱着枕头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很伤心,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显得苦涩。 幸好隔壁床的萝莉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没干吗,怎么了?”花晚关掉手机屏幕。 “你看我画的的小白兔。”萝莉举起张素描纸。 比起纸上童稚的画作,更引人瞩目的,是她手背上永远存在的针头和白色的胶布。 别看萝莉年纪小,已经住院一年多了,白血病晚期,基本属于等死阶段。 “哎呀,真不错。”花晚特别心疼她,吃力地爬起身,坐过去笑嘻嘻地说:“我再教你画个别的怎么样?” “我想画公主。”萝莉高兴地说。 “那你亲我一下。”花晚笑嘻嘻。 她们两个正玩着,王雯就带着水果进了病房。 “奶奶好。”小萝莉热情地打招呼。 “哎,你好你好。”王雯微笑。 “妈,这么冷的天你又来干吗,不是说不叫你来了吗。”花晚爬起来担心:“在家好好待着。” “我这退休后也没什么事儿,闺女在这儿治病呢,我不来谁来?”王雯回答。 花晚瞧着母亲头上飞速变白的发丝,不敢轻易表达出内心的任何不安,只能傻笑回答:“我觉得我快好啦。” 王雯无奈摇头:“你就哄我吧。” 正在这时,躺在花晚旁边的小萝莉忽然间缩成一团,全身不停发抖。 王雯首先察觉异样,急了:“这孩子、这……医生、医生!” “妹妹,你怎么了?”花晚也随之吓个半死,扶着她却不敢用力碰。 不到两分钟,医生护士就匆匆前来,一检查救折腾后,再度把小萝莉抱上推车,匆匆拉走。 在旁观看的另外一位病友叹息:“看来她也不行了。” —— 生老病死四件事,虽然是此世人之常情,但接受死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过程。 隔壁床的小萝莉断断续续地急救过好多次,而这次,也是最后一次。 花晚跟老妈呆坐在床上,看着她的家人泪流满面地来,又哭天抢地地走,心里泛起的酸甜苦辣,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虽然自己心里也很害怕,但花晚还是习惯性地扮演了安慰人的角色:“妈,你可别回去乱琢磨,我跟小妹妹得的不是一个病呀。” “现在,我就是全力地给你治疗,其他的事情,咱们谁也决定不了。”王雯含着眼泪说:“王主任跟我讲,只要坚持,到春天情况稳定,就能让你出院的,就算不能痊愈,也可以努力过正常的生活。” “嗯。”花晚依靠着她,用力搂住母亲:“我会加油的。” “过几天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王雯和老伴儿几乎把毕生积蓄都花在了女儿身上,却无怨无悔:“你从十几岁就贫血,我还以为现在的孩子全这样,没怎么放在心上,都怪我这个当妈的太不细心了。” “才没有呢,全是我自己作的。”花晚久病成良医,已经明白mds不可能通过药物根治,也许她会忽然恶化而丧命,也许她要这样胆战心惊地再活个一二十年、一天不如一天,也许她有幸接受移植手术,彻底拥有健康……总之所有的结果都不是人能控制的,除了坚强,她什么也做不了。 —— 午夜梦回,大长腿难免又梦到了刚刚去世的小萝莉。 梦里她缠着自己要画画,可是一把画纸铺开,身体就消失了。 直到莫名其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花晚睁开眼睛,竟已泪流满面。 不知道是替小萝莉哭的,还是为自己而哭。 那声音依旧坚持不断响着,来自花晚放在枕边震动着的手机。 她拿起来,看清屏幕上“小树”两个字,当然没有接起,只是调成了静音。 自从蓝嘉树去往美国后,时不时就会拨过电话来。 有时隔日、有时每周,不算太频繁、却很坚持。 虽然大长腿从来没有接起过,但也没有换号码的打算。 因为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所能拥有的和小树的关联。 想到深爱的对象,花晚刚刚忍不住的泪水,又滴落在了枕头上。 现在没亲人在身边,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死撑。 蓝嘉树依然没有挂断电话,花晚握着发烫的手机,感受着他的存在,仿佛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气。 虽然两个人,明明已经在地球的两边,相隔万水千山。 —— 时光荏苒,次年晚春将逝,稍好的消息终于姗姗来临。 主治医生王主任拿着最新一份检验结果说:“经过这十一个月的治疗,花晚的各项血液指标都被稳定在了正常范围,病症也基本消失或缓解,可以准备出院进行正常的生活了,但是一定要按时复查,严格监控身体状况的变化。” “是,好。”王雯和老花开心地看了看彼此,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变得更深。 花晚坐在旁边,深深地喘出口气,将之前就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桌上:“王主任,这一年的折腾,多亏您又费心又鼓励,我才能坚持过来,真的特别谢谢您。” “这不是应该的吗?”王主任最期望地就是看着患者出院,笑道:“我还要多谢谢你,给大家带来这么多快乐,否则那愁云惨淡的病房啊,更不利于治疗。” 花晚露着酒窝,奇怪道:“我也没干嘛呀……” 王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回答:“你是个好姑娘,病魔迟早会远离你的。” —— 时隔这么久,谁也不能保证易迅还缺不缺原画师。 回到家休息了几天之后,花晚在给王琳琳拨出电话的时候,心情难免很忐忑。 没想到琳姐的态度却很热情:“哎呀,你出院了啊,恭喜恭喜!” “对呀,不过也没完全好,会有复发的可能,还是要每三个月去做骨穿检查的。”花晚不会为了得到工作撒谎,将情况据实已告。 “没关系的,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易迅的员工,公司也会支持你。”王琳琳保证道,这并非她大发善心,而是企业文化所致。 “我……真的可以回去上班吗?”花晚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这件事我跟人事副总商量过,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为你保密,也会提供配合治疗的假期,至于薪酬方面,就和今年的校招生一样。”王琳琳回答道,小声透露:“公司又提了些起薪。” “谢谢琳姐。”花晚很激动,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为了治病,家里已经卖掉了给她当嫁妆的房子 虽然太疲惫的工作不适合她的身体状况,但想多赚点钱补贴父母的愿望特别强烈。 坐在沙发边儿,大长腿抚摸着手臂上已经消退的针眼和肿痕,有些冲动想要联系蓝嘉树。 但说些什么呢? 说思念、说委屈、说自己现在仍是颗不定时的死亡炸弹? 她开始相信他终究会放下的,否则再如当初那般幼稚而纯情,早就趁着节假日回北京闹腾哀求,绝不可能待在美国杳无音信,故而失笑地摇摇头,望向窗外的阳光发起了呆。 去年去易迅面试那天被他背着跑了整条街才没迟到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一切还历历在目。 只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爱的记忆让花晚心中有个地方很刺痛,可是目光里面,又充满了温柔的平静。 第37章 理性的世界对于理性的人来说,实在是比纠缠感情来的容易处理。 踏上美国领土之后,蓝嘉树谢绝了来自父亲所有的经济帮助,与人合租、靠着打工和奖学金艰难度日。 幸好他从小就能使用流利的英文与人交流,又足够聪明。 故而在生活与学习方面,都适应的很好。 只不过没有跑车、没有名牌衣服、没有单身公寓,日子好像比之前在北京的“低调过活”还要差劲,但由于心思全在学业上,也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瞎委屈了。 亲手赚钱吃饭、交房租、维持日常、养活二手车……这些不太容易的过程让蓝嘉树变得比以往爷们儿了许多,异国的环境所带来的人情冷暖,足以让任何王子成长为勇士。 他很想早日“衣锦还乡”,每天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除了应付繁忙的学术实验,还不断地做些软件和游戏补贴收入,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从研究院拿到学位证,而后又开始跟随一位颇赏识自己的日本教授继续攻读博士,这些成绩当然叫蓝光启感觉欣慰,此后再到美国探望儿子时,态度也好转许多。 这日大律师特意排出一天时间,亲自到麻省理工大学参观了小树平时所在的实验室,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 “懂什么啊,你一个律师,就知道说不错。”蓝嘉树在旁边失笑。 “我是不懂,但愿以后你比老子强。”蓝光启一脸严肃的背着手,穿越过那些奇装异服的美国学生:“吃个饭,晚上我还要回纽约参加会议。” “就请的起你吃学校餐厅,爱吃不吃。”蓝嘉树走在旁边说。 “其实你在金钱方面与我计较,没有任何意义。”蓝光启很瞧不起这种幼稚举动。 蓝嘉树小声说:“我答应过花晚的,大学毕业就不管你要钱了,留学也一样。” 蓝光启嗤笑了一声:“小时候玩具都放不住隔夜,对人还挺专一。” “遗传呗。”蓝嘉树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严肃:“其实,我没有接受不了你再婚。” “可能只是不想听别人再管其他女人叫蓝太太吧。”蓝光启想起亡妻临死前的样子,记忆已经很模糊,脑海中出现更多的,是爱人青春年少的脸。 蓝嘉树小声问:“她过得怎么样?” 蓝光启反问:“谁?” 蓝嘉树不理睬。 直到此时此刻,蓝光启仍觉得花晚两年前的选择非常正确,故而回答的非常含糊:“过得很好,还在那家公司上班。” 蓝嘉树还是不吭声。 “我知道,你想问她结婚了没,这已经和你没关系。”蓝光启淡笑:“其实感情的事尽了缘分,就应该学会放下,而不是靠着自我幻想死缠烂打。” 花晚是蓝嘉树和父亲中间最大的心结,他不想继续谈下去,转移话题说:“我之前做的那个小游戏,全球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一百万,有家瑞士的公司想收购,我希望你在事务所找个有经验的合伙人做我的代理律师,当然,律师费我会照付的。” 蓝光启当然相信儿子的聪明才智,但从来不把他那些游戏玩乐之类的兴趣当回事,此刻,也只当这家伙在故意炫耀自己的小成绩,直到三个月后,看到小树果真拿到了货真价实的一百万美金,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律师,才重新审视起互联网产业的价值。 —— 正如同不怎么努力上学一样,花晚对待事业也毫无斗志可言。 这并不是说她完不成本职工作,而是除了给本职工作勉勉强强能做个六十分外,多一分都没心情干。 除了天性就不争强好胜,身体虚弱当然也是极重要的原因。 花晚出院后陆陆续续做过好几次骨穿了,每次的化验结果都有微小的波动差值,全然够不上正常人的指标,但靠吃药和定期输血也能维持日常生活的进行。 最新一次检查在周末,被折腾地半死不活,导致她周一早晨又迟到。 大长腿赶到办公室给领导狗腿地带了个咖啡蒙混过关,才哼着歌去卫生间补妆。 也许是心理原因作祟,自从生病了,她便总怀疑自己苍白得像鬼,时不时就要拿出唇膏和腮红来补点颜色。 正照镜子的时候,忽然走进来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大概只到花晚的肩膀高。 她见是刚入职几个月的程序妹子,便笑道:“灵西,洗苹果啊?” 这个叫程灵西的小姑娘的腿好像受过伤,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捏,平时也不太爱说话,闻言只会傻傻地点头。 花晚拿出眉笔来描了描眉毛,立即增添了几分神采。 大概她也就这点儿长处,流行的妆都会画,特别像日本杂志上的模特。 灵西便洗水果便偷看花晚,就像孩子偷看个大人。 大长腿朝她露出酒窝:“漂亮不?” 程灵西点点头。 花晚对小妹子都很好,立刻说:“我也帮你也画一个。” “我、我不好看。”灵西吓得马上后退,拿着苹果就溜了。 花晚无奈地耸耸肩,听她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不由地想起梁凉。 也不知道当初老同学过得怎么样,她肯定跟小树一样,恨死自己了吧? 花晚边琢磨边收起化妆品,感觉到昨天刚抽过骨髓的腰部有点疼痛,便扶着墙默默地离开卫生间,坐到位子上画图去了。 —— 同样惦记梁凉的,还有远在美国的蓝嘉树。 当然,他更多地是想从这个姑娘身上问到花晚的消息。 自从靠小游戏的出售赚到第一桶金后,蓝嘉树多少找回了点自信,某天看到梁凉上线,立刻给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这几年梁凉已经习惯被其骚扰,干脆直说:“我现在跟花晚已经玩不到一块儿去了呀,真的不熟了_(:3ゝ∠)_” 蓝嘉树只能回复省略号。 “之前同学会特意约了她,临开始前她又打电话说不来了,家里有事什么的。” “我们系也没人在易迅工作,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婚倒是没结。” “不过,上个月我在西单碰到她陪他爸逛街了。” 盯着屏幕的蓝嘉树看到这几条消息,马上问道:“她怎么样?” “看着挺好的啊,又瘦又漂亮,可是跟我讲了几句话就要溜。”梁凉显然为此非常生气,毕竟曾经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紧接着说:“不过呢,我主动问了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她跟那个表哥在一起很好,她爸也在旁边点头,那我就只能走了呀。” 蓝嘉树读着读着,嘴角的笑渐渐消失。 梁凉的研究生也毕业了,现在刚到美术馆报道,日子很清闲,忍不住劝道:“小树,你是个好男孩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强求的。” “道理我都明白,谢谢你。”蓝嘉树唯有如此回答。 他关掉聊天软件,又把冷酷无情的代码调出来,仿佛只有面对这些东西,才不会那么疯狂的思念花晚。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大长腿的所作所为,蓝嘉树就是爱着她,有失望、有憎恨,但也仍旧深深地爱着,这可能就是他这辈子的命运了,关于花晚事完全不可能过去,因为它压根不是过去完成时,而是现在进行,也是未来将至。 —— 在美国读博士是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世界级名校,它对学分、学术项目和论文的要求极为苛刻,有些不走运的学生拖个十多年也读不下来,普通人至少也得花个五年兢兢业业,所以这对于并不打算在美国长待的蓝嘉树而言并不是最优的选择,他除了协助教授完成本职外,更愿意花时间投入新兴的互联网产业,继续研究着近来在欧美大受欢迎的休闲游戏。 记得花晚从前只喜欢去那些美术设计很漂亮的网游里瞎逛,若真要叫她陪自己玩什么东西,规则没讲完小丫头就烦了,还振振有词地说:“这么难理解的东西,正常人谁爱玩啊?” 现在,这正是蓝嘉树设计游戏的标准,他希望自己做的东西,即便是最繁忙、最无心路过的人,也能在遇到后瞬间理解并花费点碎片时间沉迷,并且获得快乐。 繁忙的深夜,累到极致难免有些思维枯竭。 蓝嘉树在租来的卧房里点起支烟,习惯性地打开花晚的微博窥屏。 不知道为什么,在毕业后消失过一年又出现了的大长腿,好像改变了很多。 大学时她画的通常是男男搞基,转发的无非是吃喝玩乐,但现在发的画作,却多了些温情的思索,让很多网友都嘲笑污浊的“腿儿”变娘了。 这天花晚又传了张草稿,勾勒了张骑着兔子的萝莉小天使,附言回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蓝嘉树仍旧用小号习惯性打赏了99元。 这在粉丝们中已经是大手笔了,故此,他才能用装成萝莉的号跟花晚搭上话。 只可惜花晚根本不会跟网友讲任何现实生活的事情,所以偶尔发生的聊天,也不过是浅尝辄止的寒暄。 但对于思念成疾的蓝嘉树而言,如此也足够,如此总比那一年的音讯全无,要好受的多。 第38章 没有任何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王雯当然也这样认为。 在出院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花晚的工作与生活很平静,身体和情绪也比较稳定,只是需要长期服药、定期输血,并没有再继续恶化,不由又叫她这个当妈的操心起女儿的终身大事来了,周末趁着大长腿在书房画画时,端着水果凑近问道:“单位……有没有男孩子追你啊?” “有啊,我回答我喜欢女的。”花晚随口回答。 “你瞎说八道什么!”王雯忍不住轻轻拍了她一下:“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没个谱呢,你想熬到三十岁还在家陪我啊?” 花晚无所谓地笑:“我能活到三十岁那真是谢天谢地。” 王雯顿时怒了:“不准胡说!” 花晚怔愣地瞧了瞧屏幕,而后放下数位笔,小声说:“妈……你看我这次检查,不还是不正常吗,又开了一堆药,王主任也说有复发的可能,我得面对现实呀,你自己想,有哪个男的听到我有这种病,还愿意娶我的?谁不想过没有烦恼的正常生活?” 王雯的神情顿时黯然。 花晚心疼地拉着她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其实真没事儿,谁都有自己的命,况且我根本就不想随便找个男的给自己添堵……我不会忘记小树的。” “那你就找他回来啊,他未必接受不了。”王雯擦了擦眼睛,心情难于描述。 “我不是怕他接受不了,我是不想他承受太多……哎呀,别跟我说这些事了,好不容易才休个周末,高兴点不好吗?”花晚气得在椅子上蹬腿儿。 “还有你这工作,老加班,快辞了吧!”王雯像所有母亲一样,总是管东管西。 “为什么?”花晚瞪大眼睛:“这个季度又发了五万块钱奖金,你跟钱过不去?” “赚钱哪有身体重要?”王雯皱眉。 “干什么不用钱?”花晚继续拿起数位笔画她接的空余时间外包工作,希望能多赚些补贴给父母,叫他们别那么大压力,嘴里却嘟囔着:“我饿了,我想吃糖醋鱼。” 王雯只得起身去厨房忙活。 花晚嘱咐:“别做猪肝,别做红枣,我不要!” 这些补血的食物,吃了快三年,真的闻到味道都想吐。 王雯才不理她:“不吃哪儿行啊,对身体好。” —— 虽然仍旧是在读的博士生,蓝嘉树却因为做独立游戏的事而开始在美国相关业界有了点有名气,他渐渐懂事,没有把之前赚的钱花费在奢侈享受中,而是继续维持着简朴的生活,雇了两个志同道合的留学生和自己一起研究新作品。 网络时代就是如此神奇,即便是商业大鳄也无法完全垄断渠道。 任何有能力的人,加上点运气,都有可能获得巨大的成功。 这这晚他又在电脑前废寝忘食。 “小树,我们先走了。” 深夜两点,同伴终于拿起包跟他挥手告别。 蓝嘉树答应了声,起身翻出罐啤酒,重新坐回电脑前面,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他正回味着酒精的苦涩、对着代码发呆,忽然收到微博的特别提示。 点开网页一瞧,果然是花晚上传了新图,可惜这次的内容依然搞基如初。 蓝嘉树觉得辣眼睛,随便瞥了眼,便打赏零钱加私信违心称赞:“大大新图好好看!” 这幅脑残萝莉的语气,让他不禁从从内心唾弃起自己。 但所有的不满,都在收到花晚的回复后烟消云散,即便她说的,不过是句谢谢。 经过长时间的伪装,蓝嘉树已经能够表现自如了,忽然问道:“大大,你画基腐图,男朋友会生气吗,qaq我买了你的本子被男友看到,结果挨骂了……” 花晚好半天没动静,她还是蛮具有自我保护意识,不大跟网友交流现实,但可能是对这个粉丝印象比较深,收到的打赏费也比较多,最终还是回答道:“不会吧,喜欢你的人应该尊重你的兴趣,男生还看a/片呢,再骂你就格式化他硬盘(﹁”﹁)” 其实蓝嘉树更想知道的是她的感情状况,而不是这些没用的废话。 他忽然掐灭了手里的烟,灵光一现地继续打字:“我不敢,我不想让男朋友有半点不开心qaq只能偷偷看你的漫画。” 花晚果然怪怪地说:“啊,美好的青春:)羡慕!” 蓝嘉树继续道:“我觉得大大也很年轻呀。” 花晚的话匣子开始被打开:“心老了,不会再像你这样喜欢别人了。” 蓝嘉树问:“曾经喜欢过吗?” 花晚回答:“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啊。” 蓝嘉树呆望着这行字,道不出心里复杂的感触。 自己一眼就看中花晚的时候,还是十八岁,现在七年多过去了,生活在热闹又荒芜的美国,好像已经物是人非。 屋内的微光显得冰冷,最后蓝嘉树喝着酒慢腾腾地回复:“大大别难过qaq一定是他伤了大大的心。” 花晚发来个自嘲的笑脸:“是我伤了他的心,哈哈。” —— 也许几百上千年前,世界很小,一旦走散那就是山遥路远再不相见。 可是现在这个纯属于地球村的年代,好像每个人跟每个人都可能认识,稍加不注意,就会撞在一起。 好人缘的花晚在下班时被隔壁项目的程序小哥叫住,说要一起去吃烤串。 想想这个男的去年已经结婚了,不可能有任何暧昧之情,大长腿便放心地跟上。 谁知道在烤串店坐了会儿,她最爱的茄子还没熟,竟忽有个山般高大的男子坐到对面。 花晚吃惊地眨了眨眼睛:“赵硕?” 这位曾经的登山社长、蓝嘉树的好朋友,她打死也不可能忘记。 毕业后辗转听说,赵硕已经跟肖玫在一起,感情特别稳定,这使得眼前的人际关系更加复杂。 “你们认识啊?”程序小哥笑了:“赵哥是我房东兼室友,我还想跟他介绍介绍你呢。” “以前一个学校的。”花晚讪笑,不禁冒出冷汗。 为了躲避这些人,她同学聚会之类的从不参与,没想到却跟职场同事撞在一起。 很显然,赵硕对花晚意见颇大,却没有当场发作,直到散场后主动提出要送大长腿回家,上了车才说道:“你现在怎么样?” 花晚无话可聊,抱着包忐忑:“挺好的,在易迅那种地方,就是加班呗。” 赵硕发动起车子,沉默了片刻:“虽然我比你们早毕业了一年,但是你和小树的事,我不是不知道。” “都过去了。”花晚低下头。 “对他来说没过去啊,我每次联系他,他都会问到你,但我上哪儿找你去?只能没用地安慰安慰他。”赵硕很无奈:“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去哪找像他这么爱你的男孩儿,你那个表哥……” “赵哥,全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纠结了。”花晚打断他的话,对着窗外发起呆。 车内短时间内只剩下尴尬。 大约过了两条街,花晚才问:“他还好吧?” “嗯,在麻省理工读博士呢,也算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有出息的,而且还在努力创业,听说去年卖了个什么软件,赚了不少美金,已经跟大学时候悠闲的状态不一样了。”赵硕叹息:“放弃他你真的会后悔的。” “都读博士了呀,这么快……”花晚喃喃自语。 赵硕曾经见证过他们最好的时光,至今都无法两人相信分手的事实,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我没觉得他不好,是我配不上他。”花晚小声说:“求你别再在他面前提我好吗,你也不想耽误小树吧?” 赵硕气愤:“什么配不配得上!这种无聊的话我听都不想听,是他爸……” “不是,别问了!”花晚失去耐心:“是我有了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赵硕愣了愣,知道自己已然多管闲事,触了底线,故而道:“对不起。” 花晚本来心乱如麻,忽而又全然死寂。 其实从最开始她就清楚,不仅该叫蓝嘉树学会放手,也应该叫自己学会放手。 执迷不悟对谁都没好处。 美好的人必须让他更美好。 糟糕的人,就只配躲在角落独自糟糕。 第39章 在蓝嘉树离开中国的四年后,他精心制作的第二款小游戏再度开始在欧美app市场上以惊人的数据飘红,成为老外们休闲之时的热门选择,简直一夜之间化作众多大公司眼睛里的肥肉,全都蠢蠢欲动地想要收购或者抄袭模仿。 幸好已经有经验的小树没有再傻傻地将心血随便卖掉,而是选择与北美一家非常强势的游戏运营公司合作,采用四六开的比例,更轻松地享受起长线分红的待遇。 像这样依靠聪明才智白手起家的年轻人,是美国梦最优秀的样本。 所以尽管蓝嘉树在游戏圈资历尚浅,却仍被当年的e3发布会邀请进行新锐分享讲座。 能与全球最优秀的游戏制作和厂商交流,听起来如同白日梦般华丽,这个待遇对刚刚入门的年轻人而言,显然是荣耀的成份更多。 —— 蓝嘉树喜欢万事具备的从容,为了游戏展的露面也算是呕心沥血。 最后他煞费苦心准备的发言效果挺不错,刚刚挂着工作证从台上下来,就被群好事的媒体围住,盘问了很多八卦问题。 头一次面对这种热烈场面,蓝嘉树尽量表现得像父亲那般宠辱不惊,用清晰的逻辑和几个幽默的小玩笑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待到真正有机会休息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心潮起伏的蓝嘉树在休息室里喝着矿泉水补充体力,多么希望花晚能在场,看到他现在的成绩,可惜…… 正走神时,忽有位帮他接洽的华裔姐姐敲门:“蓝先生,方便见几位北京来的朋友吗?” 蓝嘉树茫然点头,跟着她走出去才知道,所谓朋友原来是国内几个游戏公司的老板和ceo,他们难得一起出现,约是今年想在国外推广产品,才来凑热闹。 也是机缘巧合,看到蓝嘉树这个北京男孩的演讲,便共同抽身进去捧场。 虽然对这些行业大佬完全不熟,小树仍旧以恭维各个公司代表产品的方式博得了最初的好感。 “这位是易迅的创始人,宁远先生。”华裔姐姐介绍到一位看起来年近五十岁的威严大叔,笑容最灿烂。 宁远作为成功商人在国内媒体上还是经常出现的,况且易迅这个地方对蓝嘉树有着特殊的意义,他赶忙随之握手问好。 “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简单。”宁远很喜欢蓝嘉树自信满满的样子:“听说你还在读书?” “对,在mit攻读phd呢。”蓝嘉树简单回答。 “才子啊,之前在国内读哪个大学?”宁远又问。 “清华。”蓝嘉树回答。 “那不是跟我校友吗?”宁远似乎有意拉拢他,扶着蓝嘉树的后背笑出来。 “也是我校友啊。”旁边的其他老板不甘示弱。 蓝嘉树已经不似少年时的万事无所谓了,他想要发展事业,就得积蓄人脉,所以始终微笑地站在旁边陪同,甚至受邀跟他们吃商务餐时,还一直费心跟宁远聊天讨他换新,最后得到了许多珍贵的名片,才被还以自由。 —— 再度走在e3热闹的展厅里,蓝嘉树仍在回味刚才跟那些成功人士的接触。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在多年以后也可以获得那般成就,只不过在憧憬之余,又有些空虚。 可能是被那些大叔和大哥盘问了太多次,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尴尬问题。 平心而论,他还恨花晚分手时的绝情吗? 如果恨,那真应该立刻把自己跟宁远的合照发过去,叫她为当初那些贬低之辞后悔。 可是这种愚蠢自大的行为,蓝嘉树全然做不出来。 他从未想过报复她,而只盼望着有朝一日,还能寻回照顾花晚的权力。 忽而一阵格外刺耳的吵闹凭空而起,打断了蓝嘉树的沉思。 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位高个子的亚洲男人被群姑娘围着往后面的休息室走去,再仔细瞧瞧,那不是著名设计师萧云深还是谁? 蓝嘉树眨眨眼,瞬时居心叵测地跟了过去。 等到了比较安静的走廊,才抬高声音叫了句:“萧老师!” 萧云深闻声转身,眉眼已比四年前显得成熟,他脾气很好的样子,笑道:“请问有什么事?” “您好,久仰大名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您。”蓝嘉树赶快递过自己前两天特意做出来的崭新名片。 萧云深在游戏圈如鱼得水,自然知道听过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故而弯起嘴角:“原来是你,我才是久仰大名。” “别这么客气,我不习惯。”蓝嘉树说。 “那你也别客气,千万别叫我老师。”萧云深邀请他进到休息室里面,打发助理去买咖啡,然后很感兴趣地跟蓝嘉树主动聊起天来。 毕竟这是个年轻态的行业,能制作一款受欢迎的游戏,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 而蓝嘉树恰恰就是最近颇为春风得意的幸运儿。 —— 两个都从北京来,又没什么架子的人,倒也算一见如故。 晚上萧云深还大方地请他去了高级餐厅,和随行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吃饭。 蓝嘉树发现这位有名的设计师其实很谦虚、又好相处,似乎并没有花晚眼里那么高高在上,倒凭空生起很多好感。 他的游戏纯靠着创意取胜,对美术和艺术都不是很在行,也顺便请教了许多相关的问题。 萧云深耐心地一一回答,然后弯着眼睛问:“怎么,想做大型游戏吗?” 蓝嘉树回答:“那也是以后的事,成本太高,我只是很好奇。” “你可不像是喜欢美术的人。”萧云深实话实话。 “我……有个朋友喜欢。”蓝嘉树的手机里始终存在花晚的照片和她的画作,半张都没搞丢,讲到这里还拿出来看:“不过都是她大学时候画的。” 萧云深眼光很高,对清华美院学生的水平仍旧评价苛刻:“还可以,算是入门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蓝嘉树在判断花晚这方面没什么原则。 萧云深本来就是个搞艺术的,看起来便属于感情经历丰富的花花公子,他瞬间会意地笑了:“女朋友?” 蓝嘉树不知如何回答。 时至今日,他都讨厌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跟花晚分手的事,虽然那早成事实。 “明天我就走了,你回北京可以去找我。”萧云深见状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这么快?”蓝嘉树微怔。 “工作室有很多事需要打理,我今天来,是给一个游戏的发布会当嘉宾的,没必要留太久。”萧云深回答。 蓝嘉树知道他的履历惊人,属于国内少数在发达国家玩的转的设计师,不由地怀着私心追问:“什么时候我做游戏,也可以请你当艺术总监?” 萧云深对这个年轻人很友好:“等你的想法打动我的时候。” 蓝嘉树陷入沉思。 他因为这个游戏展长了很多见识,也增添了许多信心。 到美国后的卧薪尝胆,好像正以光速化为收获。 原来父亲说的狠话都是对的,只有奋斗到更高的阶段,打开更宽的眼界,才会明白世界的广阔和成功的意义所在,如果他当初留在北京当那个小职员,此刻恐怕根本没机会跟萧云深在一起吃饭。 但……当小职员就不会幸福吗? 蓝嘉树心里珍藏着的那个名字,叫他无论走了多远的路,都还是会眷恋从前。 —— 必须承认,正是因为花晚的关系,与萧云深的友谊对蓝嘉树而言,比伺候那些大老板更重要。 回到学校后的他处心积虑的在所有社交软件上加了萧老师,紧接着又琢磨出各种美术问题加以骚扰,打听清楚工作室地址后,礼物同样没少邮,那种热情程度,叫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别有所图。 反倒是跟频频探出橄榄枝的宁远大老板君子之交淡如水。 三个月后,蓝嘉树打听到萧云深要去纽约参加活动,又特意订了机票前去支持。 为此,萧云深专门请他到个环境优雅的露天餐厅吃晚餐答谢,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蓝嘉树疑惑:“什么?” 萧云深认真地撇清关系:“我喜欢女人。” 蓝嘉树顿时陷入了迷之沉默。 萧云深自顾自地笑起来:“你到底想干吗?” “我爱的那个姑娘,她是学美术的,特别崇拜你你。”蓝嘉树为了证明清白,不得不实话实说:“以前追她的时候,还费尽心思找你给她签名。” “是吗?”萧云深毕竟粉丝太多,目露疑惑。 “嗯,记得那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姑姑是出版社的,我逼她硬着头皮去麻烦你。”蓝嘉树回忆。 没想到,萧云深竟然说了两个字:“花晚?” 蓝嘉树惊喜:“你记得?” 这份缘分叫生性浪漫的萧云深产生好感,淡笑了下:“因为是很美的名字,所以记住了。” 蓝嘉树立刻花痴起来:“她人也超美的。” 萧云深问:“那现在呢?” 蓝嘉树脸上的喜悦瞬间石化,破碎了满地:“四年多前来美国的时候,就没在一起。” “你几岁?”萧云深挑眉。 蓝嘉树说:“今年二十七。” 萧云深很少见这么长情的年轻男人,虽然他平时说游戏很头头是道,但聊起姑娘又显得特别单纯,故而忍不住疑惑:“你是处男吗?” 蓝嘉树陷入了第二次迷之沉默,而后气愤:“当然不是,我经验很丰富!” “哦。”萧云深无情地无视。 “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你没有想要特别对待的女孩儿吗?”蓝嘉树问道。 萧云深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而后微笑:“算有吧。” 蓝嘉树说:“这不结了,反正我迟早会回国找花晚的。” 萧云深反问:“所以想把我当吸引前女友的吉祥物?” 蓝嘉树忙解释:“不是,本身我也跟你挺聊得来的,当然把你当朋友,只不过……” 萧云深笑意更深,似乎并没有生气,而是说:“如果能促成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我的荣幸,毕竟这世界上,两情相悦而有结果的事情真的太少了。” 蓝嘉树戳戳面前的牛排:“要是找不回她,我就打光棍呗……反正……” 他长叹了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爱情,原本是他和花晚之间最简单透明的东西。 结果此刻,竟也那么扑朔迷离了。 第40章 这一年的秋天,蓝嘉树帮教授完成手头的项目、发表完核心论文之后,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了个奢侈的小假期。 从到mit入学报道之后,他就没有回过北京,也没心情回去。 每次想花晚想得受不了了,都会背起旅行包满世界乱转着打发时间。 他当然想见到她,却再也不愿如同当初那般两手空空,被生活推来搡去的无助。 如果不能光彩照人的出现在爱人面前,总叫蓝嘉树那脆弱的自尊心觉得无法接受。 所以这次休息,他也只打算去欧洲逛几天、透透气,再回美国继续努力奋斗。 —— 浪漫的水城威尼斯好像很适合来度蜜月,蓝嘉树作为只单身狗,坐在船里显得特别可怜。 他记得花晚很喜欢这里,原来还计划一起旅行,所以忍不住先跑来看看。 结果抱着相机拍完风景照,又开始孤独到想死。 蓝嘉树没出息地翻出原来一直在缴费的手机,第无数次的拨出花晚的电话。 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接过,但也没有换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望着通话希望为零的屏幕,委屈的蓝嘉树在风中吸吸鼻子,失望地抬起头。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竟然在岸边看到个很眼熟的男人。 虽然在北京只有两面之缘,但是由于记忆太不愉快,所以至今尤新。 那男人正是花晚信誓旦旦说要结婚的表哥林寻。 而这位了不起的表哥,正在和一位明显只有一米六的姑娘接吻。 蓝嘉树来不及思考就火冒三丈,用半生不熟的意大利语叫船夫就近停下,而后扛着相机飞奔至上岸,凑到旁边二话不说便开打。 世界上不会任何人在谈情说爱时被揍还能保持冷静。 林寻又惊又怒,忙把身边的姑娘护到身后,待到看清跟自己动手的人时,又有些发怔:“是你?” 蓝嘉树冷笑:“记性还不错,怎么?一边宣扬跟花晚结婚,一边在这儿撩小三,你精力够旺盛的啊。” “你要跟花晚结婚?”那姑娘目瞪口呆。 林寻之前都很冷静,但现在却再没心思帮别人胡搅蛮缠:“你闭嘴,这是我妻子。” 其实无论花晚怎么坚持,跟多少人讲她跟表哥的婚事,蓝嘉树都无法从心底里彻底相信,所以对眼前的情况并不意外,只是气愤更多:“终于肯承认了?装别人未婚夫好玩吗?” “你有空在这儿叫嚣,不如想想晚晚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寻一直觉得当年那事儿处理得特别糟糕,也不愿看到表妹活得那么不开心。 但他没资格替她做决定,只能擦着已经泛青的嘴角这么说。 “为什么?”蓝嘉树皱眉问道。 林寻不想多理他,拉住妻子的手就要离开。 蓝嘉树在后面大声道:“既然你自己有爱人,就别再插足别人的感情,别再多管闲事!” 林寻回头深深地看了蓝嘉树一眼,终而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个在威尼斯旅行所遇到的意外,叫小树终于毫不怀疑的坚信,花晚当初那样的表现,百分之百跟自己的父亲有关,也因忽然消灭了心里最大的疙瘩,而燃起了丝关于爱情的希望。 —— 从威尼斯返校后,回北京的愿望,似乎变得空前的迫切。 蓝嘉树甚至做好了博士暂时休学的打算,却没计划好要以怎样的理由、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家乡。 大约是上帝也感觉到这个善良的男人被爱情折磨得够深了,忽然让一个他想都没敢想过的好机遇翩然而至。 那是十一月底的时候,正在实验室里忙碌的蓝嘉树忽然接到个非常彬彬有礼的电话,来自于宁远的特别助理。 其实从游戏展认识后,他已经跟那位大老板见过几回面,偶尔讲电话也表现的非常积极,想法无数,特别招其待见。 这日,蓝嘉树又被拉到了离学校不算太远的私人会所,再度见到了气势十足的宁远。 “您好。”他进到房间里,先是握手问候,而后才在一旁的沙发边坐下。 “我又来了,是不是很意外?”宁远笑呵呵。 “有点,不过总觉得我们会常见面的。”蓝嘉树回答。 “为什么?”宁远问道。 “因为感觉您很欣赏我。”蓝嘉树这个家伙有时候有点过于耿直。 宁远哈哈大笑:“当然,我在国内很少见到像你这么有想法又有行动力的年轻人。” “也许有,但是比起我来少了几分运气吧。”蓝嘉树弯弯嘴角。 宁远拿起支雪茄,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之后,才点起来道:“说的没错,成功的运气也很重要,那你应该猜得到,我是来招贤纳良了。” 蓝嘉树有蓝光启那样的父亲,当然明白自抬身价的道理:“想叫我回国去易迅?” 宁远欣然点头。 “我为什么要答应?在美国这里拿拿游戏分红、读读博士轻松又愉快。”蓝嘉树回答。 “愉快是想当然,你做的那两款游戏至今流水额都很高,不过第一款被你鲁莽卖断了,想必损失惨重。”宁远显然对他进行过许多调查,同时劝道:“如果你志在搞学术,我也不会来了,单打独斗的确很有意思,但没有技术和人力的支撑,可做的游戏十分有限,或者效率极其低下,作为对游戏很有想法的年轻人,你应当登上易迅这艘大船。” 蓝嘉树没有否认他的话,故而点了点头。 宁远跟年轻人打交道很痛快:“如果愿意来易迅,我给你执行副总裁的待遇,同时负责两个线上项目和一个研发项目,以及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营收压力与奖励。” 这大手笔,着实叫蓝嘉树愣住了。 他有才华也好,有运气也好,那谈起来都有点虚。 其实不要说管理经验,就连职场经验都是零。 现在的感觉简直就像要参军,正在纠结兵种,却直接成了将军。 宁远吸了口雪茄:“你担心的问题,我也在担心,但我喜欢挑战,游戏是个最年轻最有风险的行业,我无法容忍我的管理队伍变得越来越老气横秋,像我一样垂垂老矣,对于副总这个位置而言,你的不足太多了,但是我喜欢你,你有灵气和勇力,让我十分想给你这个机会试一试,你敢把握吗?” 蓝嘉树沉默片刻,竟然直接回答:“敢。” “哈哈哈,我这话问的不对,你又有什么不敢的呢?”宁远再度大笑:“即便失败,对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是千金难买的经验,而我愿意为你付出失败的成本,因为你很有可能给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 —— 为了离开美国而搞定大学里的教授并不难,毕竟蓝嘉树之前折腾出的小有名气的游戏,早就显出这小子“怀有异心”,并不那么专心学术,所以停学很容易就申请下来了。 最后反倒是蓝光启这个控制欲太强的父亲显得不好交流。 蓝嘉树直等到尘埃落定,才打电话给他说明情况,表示出自己开春就回北京的计划。 “不成,你这么多年读书不易,怎么可以突然半途而废!”蓝光启果然提出反对。 “我有我的想法,难道这回找的工作你还不满意?”蓝嘉树觉得他不可理喻。 蓝光启不是不满意,而是担心他发现花晚的真相无法承受,所以难免踟蹰。 但儿子显然心意已决,淡定地说:“况且我不是跟你商量,我不过是通知你。” 这些年蓝嘉树不仅经济独立、现在就连法务也不求助于家里,的的确确是完全自立了,蓝光启也不是恶毒的人,通过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他的成长,也明白人生终究要靠自己完成的道理,所以道:“那你就想清楚,不要因为感情问题就乱下决定。” “谁没有感情!你当我是机器人吗!”蓝嘉树失去耐性,忽然发了脾气。 蓝光启陷入沉默。 当初他刻意隐瞒花晚生病,坚持送儿子出国,本觉得那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时间飞逝至今,曾经的问题,如果一个都没有少。 看来,这也正是命运该有的样子了。 “爸,我还是喜欢她,永远都喜欢她。”蓝嘉树放低声音,痛苦地说道:“不管你接不接受,这本就与你无关。” —— 北京。 机票上的目的地,明明是熟悉的家乡,却又显得陌生。 或许是这个地名承载了太多回忆,太多感受,叫人不敢轻易触碰。 蓝嘉树坐在候机室里,第无数次拨花晚的电话,当然没有回应。 他皱眉关掉了电话,皱眉想到:你可以不理我,但我还是会出现在你面前。 但分别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自己已经改变如此之多,花晚呢? 依然那么没心没肺、手舞足蹈地像个孩子,还是已经成为了优雅从容的女人? 忐忑难安的蓝嘉树想不出答案。 就像最初他偷偷地爱着她,却永远猜不到她的回答。 第41章 享儿女的清福,对于现在的父母而言是很难得的事情。 孩子们越来越忙,压力也越来越大。 事实上,反倒是父母们常要伸手帮衬他们。 所以当老花和王雯收到女儿为他们特地准备的赴台旅行的机票时,又意外又开心。 这些年给自己治病,两个老人呕心沥血,为了能带着爸妈好好玩玩,花晚辛苦地接了好多美术外包的工作,才额外赚够了这笔钱,但是她描述地很轻松:“公司又发了笔奖金,咱们家好几年都没出去过,天天在北京吸雾霾,所以我请了年假陪你俩走走,台湾爸爸不是一直都想去的地方吗?” 王雯摸着她的手说:“你有这份心就好,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那药一盒就得几千块,你可别乱花了。” “没乱花,反正我都订了,假也请了,不去全浪费了。”花晚亲了老妈一下:“快,收拾行李去,明早先到王主任那里抽血,然后就去赶飞机。” 王雯年轻时也是个爱玩儿的人,闻言便起身抱怨:“你这孩子也不早点说,我都不知道穿什么衣服。” 花晚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笑着说:“穿我的呗。” “我这把年纪了,哪能露胳膊露腿的。”王雯在衣柜前发愁。 花晚偷偷把自己信用卡拿出来,递给喝茶的老爸:“快,表现的时候到了,带妈妈去旁边的商场逛一圈,我来打包行李。” 老花笑呵呵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你自己留着花吧,这点钱爸还没有?” 说着就进卧室给老婆献殷勤去了。 花晚默默地听着他们热闹的声音,感觉很欣慰。 这个原本快乐的家庭,因为自己的关系实在承担了太多的不幸。 虽然前途未卜、性命堪忧。 但她还是很想努力地帮爸妈把快乐找回来。 能活一天是一天,每一天,都应该好好地活着。 —— 终于踏上北京土地的蓝嘉树,自然是感慨万千的,他向来习惯把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所以便先抓紧时间盯着家具店的人把萧云深帮他置办的新房子收拾好。 这日正坐在还没拆掉保护膜的沙发上,翻看易迅差人给他送来的海量资料,忽见父亲背着手出现在门口,立刻起身说:“不是讲好后天来吗?” “放这儿吧,楼下等我。”蓝光启示意司机把两个大袋子摆好,而后皱着眉头楼上楼下地打量起来:“地段和采光都还可以。” “别管那么多了,不是要给我看风水吧?”蓝嘉树此时鲜明地体会到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快感,反正房子和老爸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讲什么都没用。 蓝光启果然很沉默,最终却在楼道尽头那间最明亮的画室前停住步伐。 他想起了花晚和她的病,不太了解那姑娘现在过得如何,只知道儿子如此不死心,是迟早会知道真相的,而一旦知道真相,便无疑会痛恨起自己的隐瞒,并且再度陷入对死亡的恐惧。 蓝嘉树只当父亲又要讲花晚的坏话,顺手把门关上:“我还忙着呢,你到底要干吗?” 蓝嘉树回神:“之前在美国叫裁缝帮你量过尺寸,西服做好了,看看合不合身。” 蓝嘉树在这方面直男的不行了,总是换着穿运动款和熟悉的几个潮牌,不怎么讲究,他拒绝道:“不用,游戏公司很随便的,跟律师事务所不一样。” “再随便你也是个领导,该有点可靠的样子,更何况这么小年纪怎么服众?切记谨言慎行!”蓝光启依然严厉:“本来衣食住行该你妈妈教,她不在,你叫我省点心不成吗?” 母亲是蓝嘉树的软肋,他见搬家具的工人都被蓝大律师的疾言厉色惊到了,只好拿起袋子进了更衣间。 不得不说,高级裁缝订制的衣服就是合身,蓝嘉树把笔挺的西装套在身上,又抓了抓头发,立即在镜子前面玉树临风,也显得很了不起似的。 “得到机会就要善于把握,懂得责任感,别再胡作非为。”蓝光启皱着眉头教他打领带。 平心而论,虽然儿子的博士生涯尚未完成,但这个职场的起点却大大超乎他的预期,也让蓝光启不由地感觉到:这个奇迹般的年轻人,果真流着自己的血。 最后他送了他一个钻石领夹,评价道:“这四五年,你没白过。” 蓝嘉树淡漠下表情来:“那你猜猜,若要我选,我会不会想回到从前?” —— 夜晚的首都是片在黑夜中弥漫的灯火,在冬夜的寒风中显得十分璀璨。 站在阳台远眺这座已有千年历史的城市,蓝嘉树恍然发现它仍旧充满活力,和世界其他繁华的地方一样,充满着数不清的未知。 “房子我很喜欢,感谢帮忙布置,果然还是萧老师品味好。”蓝嘉树喝光了冰凉的啤酒,低头给萧云深发了条短信。 “不客气,希望你回国后一切顺利。”回复很快就在屏幕上亮起。 蓝嘉树问到:“最近有时间吗?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我在上海参加活动,后天回北京给你电话。”萧云深痛快答应。 蓝嘉树这才松了口气,把酒瓶丢在垃圾桶里,转身回了房间。 萧云深是个聪明人,他肯定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既然愿意聊,那就是有的谈。 专业的家具店和家政公司办事十分利落,房子缺的东西补全之后,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蓝嘉树坐到床边,又拉过笔记本电脑。 易迅的人事部门已经把宁老板允许他挑选的部门资料全都送过来了,其中的员工档案多达几百份,一页一页翻过,终于在快要失望的时候,看到了花晚。 他不禁换了个姿势,仔细读过她的介绍和评估后,目光又落在小小的一寸照片上。 照片还是当年找工作时特意去专业相馆拍的,她拿回去又用ps修了又修,非弄得完美无缺才甘心。 蓝嘉树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儿,暗想:你看到现在的我,会后悔曾经的狠心吗?还是说,所谓现在的我,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时光几乎可以冲淡任何东西,包括蓝嘉树的不解与怨恨。 但说几乎,是因为还有没被冲淡的爱情。 他失力地躺倒在崭新的床上,有些想象不出,再见到她会是怎样的情景。 —— 四年多的时间,财大气粗的易迅已经翻新过了。 次日准时报到的蓝嘉树,还是能从环境优美的园区和里面无数的玻璃门与玻璃窗间,回忆起许多从前模糊的影子。 他在波涛暗涌的氛围里和其他几位副总见了面,又通过资深人事专员的帮助快速地学习了公司的各类信息,再抬抬起头,独立办公室的窗外已是温柔的夜景了。 “蓝总,平时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加班的项目不会超过夜里十一点,您的时间自己安排就好。”人事小姐笑得很灿烂:“这是几位备选的私人秘书,您喜欢哪个?” “不用这么客气。”蓝嘉树记忆力还不错,抬头叫出她进门时讲过的名字:“王琳琳?” “对。”她挺高兴的样子。 “早点下班吧,明天给你答复。”蓝嘉树收下秘书们的简历。 “好的,还有件事。”王琳琳说:“通常新副总入职,都要在早晨上班时给所管项目或者全公司员工送个见面礼,也算是跟大家打个招呼,这是宁总留下的规矩,您想要准备什么就先告诉我吧,经费是公司出,在秘书到岗之前我来替您办理。” 蓝嘉树点点头,对企业文化完全没有抵触情绪。 “宁总安排了晚上八点的接风宴,不要迟到,他很在乎下属有时间观念。”王琳琳好心提醒。 “嗯。”蓝嘉树颔首。 “那我走了,我老公在等门口等我呢。”王琳琳幸福的弯弯嘴角,便踩着高跟鞋消失了。 蓝嘉树本想到花晚的项目看一眼,但宁远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怠慢不得。 况且大老板退居幕后已久,本可以不出面迎接新副手,如此厚待他,无非是想表示重视,自己若不懂得殷勤感激,那可真成了货真价实的中二病。 无奈之余,小树揉了揉憋得僵硬的脸颊,拿起车钥匙出行。 之前被父亲警告过多次,不要在公司与人嬉皮笑脸、失去气势,他倒也觉得不无道理,毕竟能混到跟副总裁接触的人至少都三十多岁了,哪个不比他成熟?要是自己不显得稳重点儿,实在是压不住这些人精。 第42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国工作,学业完成了?”萧云深在北京的饭桌见到蓝嘉树后,态度依然很友好,还主动关心起他的现状来。 “停学。”蓝嘉树离开家乡有多久,就有多久没吃过火锅,显然涮得相当开心:“我觉得来易迅的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学业进步并不是我的志向。” “我也觉得你做了个聪明的选择。”萧云深微笑,他私底下的举止和在媒体上一样,总是特别有涵养。 “是吧?”蓝嘉树忽然放下筷子:“那你猜,我找你干吗?” 萧云深指着下巴说:“邀请我跟你一起去易迅?” “这么聪明?”蓝嘉树惊讶。 “你还可以更明显点,隔三差五就给我发公司的资料,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萧云深喝着啤酒摇头:“不过我不喜欢大企业的体制氛围。” “我也不喜欢,但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蓝嘉树认真道:“于私,我当然特别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毕竟你本人就是块吸引用户招牌。其实我以这么高的起点进入这样庞大的公司,算不得什么好事,不仅抢了别人的蛋糕,而且本就资历有限,如果短时间不做出成绩,就只能卷铺盖走人,在游戏的其他方面我都有计划,但是关于美术,真的是一点谱都没有。” “于公呢,我干吗要帮你?”萧云深跟这个小伙子并没有采用迂回的态度。 “你之前不是说想自己做游戏吗?”蓝嘉树说:“你的工作室我也了解过,说好听点是艺术创意,本质上还是美术外包,就算从技术和艺术层面做出市面上最好的效果,不还是给别人的产品做嫁衣?相反,易迅的美术从来不是业内顶尖,但它为什么能成为最赚钱的游戏公司?它成熟的开发方式和独到的运营手段,有很多直接学习的地方,萧老师你经验这么丰富,其实不用很久,就算只在易迅待一年,也能吸收到很多对你有用的养分。” 萧云深没有回答。 蓝嘉树继续劝:“我也真的就指望你能待一年,至于职位和待遇,在我能力范围内,随便你开口。” “易迅。”萧云深喃喃道,似乎在因为这个名字而在想些除此之外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火锅氤氲的热气中微笑:“给我时间思考一下。” 肯松口就是有希望,蓝嘉树不由地感到喜悦。 虽然刚才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但对他更重要的,是花晚曾经想要跟萧云深学习画画的愿望。 不知道如今真的有机会实现,她会不会觉得特别开心呢? —— 蓝嘉树踌躇满志,现实却很快就给他泼下冷水。 简直就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为、什、么、没、遇、到、花、晚! ——这个问题从进入公司第二天开始,就深深困扰着蓝嘉树。 他在抓紧熟悉公司产品和手下项目状况的同时,还特意打着熟悉公司环境的名义四处逛了不知几趟,结果图书也借了,咖啡也喝了,健身房也用了,还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到食堂吃过两顿饭,可结果就是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大长腿。 若不是那丫头的人事档案证据确凿,公司内部社交软件上前几天还有更新,蓝嘉树简直怀疑她根本就不在这里,实在是浪费每天早晨精心打扮、西服革履的期待。 难道,花晚听说自己的出现,已经逃走? 她的性格可不是这么怂啊…… 蓝嘉树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每件事都有每件事的规矩,即便是副总,和手里各个项目老大的接触也要讲究。 花晚所在的组刚成立不久,都是从公司各个项目抽调的中高级职员,多半是宁远早就准备好用来做拳头产品研发的。 但已经赚钱的才是大爷,宁远给他的收益压力根本指望不上八字还没一撇的新项目,还得依靠公司的老功臣,所以蓝嘉树必须先去跟几个游戏正在一线的负责人见面,才能再抽身前往讨论新作。 他没别的办法,只得在王琳琳的带领下,先到端游的那层了解情况。 午后是所有上班族都难免慵懒的悠闲时光。 大约已经在运营的游戏研发工作并不怎么繁忙,并不知道他会突袭检查的年轻人们都在吃水果、上网、聊天……看起来非常闲散。 蓝嘉树在mit的几年从来没放松过,通常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还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由地有点烦躁,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王琳琳忍不住轻咳了声,好心提醒大家。 机敏的员工们终于发现全然不知底细的新领导,马上以光速坐正身体,干起正经事来。 但哪里都会有不长眼的人。 角落里那么两三个程序员还在戴着耳机看新番、聊内部群,就连蓝嘉树站在他们身后没察觉。 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拼命工作、拼命生活的。 国内许多公司都是易迅的风气,家大、业大、混子多。 这些现实,蓝嘉树也能理解。 但他偏偏眼尖,看到最靠外的死胖子程序员竟然在一个群里发出花晚的照片,似乎是在楼下的星巴克偷拍的,而且又打字说了几句黄色废料。 照片里的傻丫头还在没心没肺地穿着热裤,咬住吸管朝身边的萝莉笑,虽然那身高导致没几个男的敢追,但模特般的身材也足以叫这些单身猥琐汉肖想。 蓝嘉树怒上心头,伸手就把这人的耳机扯下来,冷冰冰地问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胖子又惊又疑,回头见是已经登上了公司网站首页的副总裁,赶紧解释道:“刚才活儿都干完了,我就走神了一会儿。” “是吗?”蓝嘉树俯身在他用于编码的内网机敲了几行指令,然后拿起他的工牌问:“你上一条服务器消息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三十八分,请问之后到此刻的这段时间,你忙的是什么?” 胖子语结,他还没见过程序出身的管理层。 “既然这么闲。看来公司和项目都不是很需要你的存在。”蓝嘉树丢下这句话,便去找这里的制作人了。 黄琳琳无奈地撇撇嘴角,只得扮演起坏人角色,记下他的工号让他打包离职。 “我去……太吓人了……至于吗……” “还以为是小鲜肉呢,竟然这么狠啊……” “幸好你刚才提醒我,不然我他妈也得换工作了……” 众人议论纷纷,瞬时间就将蓝嘉树的恶名顺着网络传遍了公司的各个角落。 —— 千头万绪的忙碌一直持续到两天之后。 蓝嘉树依然没在公司遇到花晚,只好主动抽空去找她的制作人,顺便看看大长腿的工作环境。 临到附近的时候,他不由地感觉到了丝压抑不住的紧张。 花晚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了吧 她会作何反应呢? 尴尬,生气、装傻,还是假装不认识? 或者……开心? 蓝嘉树满眼茫然,深吸了口气,才独自靠近面前的办公区。 不知员工们是不是怕了他,都表现得很认真,该干活的干活,该开会的开会,放眼望去,井然有序。 走到美术部旁边,蓝嘉树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花晚的桌子,因为那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电脑和椅子也被玩具们搞得花花绿绿,半点成熟的气质都没有,简直……和当年的小公寓被糟蹋的状况一模一样。 可惜啊,她根本就不在,就连电脑都没开。 蓝嘉树前两天一言不合就开除的事儿没有谁不知道。 花晚旁边的特效妹子宋悠抬起头,发现蓝总已经对着花晚的桌子皱起眉宇,生怕大长腿不幸遭殃,赶忙小声解释:“她、她请年假还没回来呢,不是逃班。” “嗯。”蓝嘉树心里松了口气,看到这个项目的制作人黄鸿羽已经朝自己走过来,便伸出胳膊握手问好,跟他去往会议室沟通。 “听说蓝总是麻省理工的博士,是不是特别瞧不上咱们啊?” “海归有啥了不起的?” “没啥了不起你考一个啊,你认得二十四个字母吗?” “是二十六个好不好,傻逼。” 同样放松下来的众人又开始忍不住地议论纷纷,显然已经开始把小蓝总妖魔化了。 第43章 虽然入职后“威信”是立下了,但人事姐姐交代的入职礼物依然不能少。 蓝嘉树听说从前多半是送些印着公司logo的笔记本或钢笔之类的东西,觉得并没什么意思,又因想花晚想得神经错乱,竟然差使新秘书姚娜去定了一千多份芝士蛋糕、鲜切水果和巧克力在周一早晨搬到前台,全都是大长腿喜欢吃的东西,望过去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的十分热闹。 “谢谢蓝总。” “啊,早知道就不买早饭了。” “这么丰盛呀。” 众员工虽然有点怕他,但更多的还是好奇跟嘴馋,加之没人敢不买新领导的帐,全都涌上来边拿边打招呼,一时间热闹非凡。 ——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生病和从未间断的用药已经让花晚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好在她旅行时陪着的是同样年事已高的父母,在台湾并没有走很多路,通常找到家舒服的店便能坐个大半天,以至于终于回归单位时,精神还算不错。 只不过早晨出来后路上堵车,眼看着又要迟到。 这丫头咬着老妈做的豆包,一到易迅便慌张地停下小车往办公楼飞步走,根本猜不到是怎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 蓝嘉树并没有以为大长腿会这么快回来,他挺着脊背站在前台旁边,只等着十分钟之后完成任务回办公室继续做事,所以恍然从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之时,全无防备的心脏,立刻没出息地脱离了主人的掌握,开始狂跳了起来。 花晚依然那么活泼又可爱,眼睛大大的,头发长长的,即便只穿着白体恤和牛仔裙,却仍像个仙女一般闯入了蓝嘉树的视线。 只是……她怎么变得那么瘦? 像个拼命节食保持身材的模特,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在此刻之前,蓝嘉树始终觉得自己可以保持从容,甚至露出冷漠和得意,在她面前摆摆样子。 可……但凡看到花晚的脸,他就没办法控制表情、不去露出思念成疾的模样。 —— 难道花晚就不意外吗?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在台湾时根本想都没想过公司的事情,以至于忽然间撞见站在办公楼大厅的小树,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虽然蓝嘉树改变很多,看起来高大了、成熟了,严肃的样子甚至开始像他的父亲那般,带着生人勿近疏离,可是熟悉入骨的人,花晚又怎么可能不在瞬间认出来? 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空白的思绪、完全没本事搞清楚他出现的原因。 蓝嘉树目不转睛的注视,仿佛在等她的回应。 该回应什么? 过度的紧张让大长腿表现失常,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去大力打了下蓝嘉树的肩膀:“怎么是你啊,在这儿干吗呢?” 而后,她又从小树僵硬的反应和旁边新副总的讲座立牌中找到答案,讪讪地后退两步:“诶……我、我认错人了。” 讲完这话,就在已经完全惊呆的同事们的注视下,飞速地冲进了电梯。 回神后的蓝嘉树无可奈何地失笑,不得不承认这才是花晚的本色,比起当初被她揍倒在火锅店里的相识,今天的重逢,已经是千载难逢的优待了。 她总是能将所有的浪漫场景搞得尴尬十足,却又总叫自己喜欢到死心塌地。 —— 怎么回事?老娘是不是还没睡醒? 那真的是蓝嘉树吗? 他博士读完了?读完也不可能来易迅当副总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真的认错? 不对不对,一楼的讲座宣传牌上确实写着“蓝嘉树”三个大字。 …… 坐到办公桌前的花晚很久都搞不清楚现在的节奏,直到被身边的同事宋悠拍了下肩膀:“喂,开早会啦。” “哦哦。”大长腿放下还抱在怀里的书包。 “咦,你怎么没领蓝总的蛋糕啊,不是你最爱吃的牌子吗?”宋悠好奇。 “我减肥……”花晚愣愣地,小声确认:“这个蓝总,是从美国回来的吗,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 “对呀,公司首页不是有介绍?”宋悠压低声音:“是个严厉的变态,前两天楼上那个张硕上班时间看外网机就被开除了,你可得小心点。” “张硕不是个猥琐男么,整天偷拍妹子,开除活该……”花晚嘟囔着替蓝嘉树申辩,彻底死心接受现实,边走边拿出手机翻出他父亲的号码,犹豫再三,却没勇气再联系。 因为她觉得似乎不应该,硬是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要将蓝嘉树的任何一种现状和任何一件选择,都跟自己强行联系在一起。 —— 超乎于想象的变化叫花晚觉得坐立难安。 这日她对着画板总是很心慌,可想跟旁人吐槽议论下缓解压力,又发觉早就跟那些熟悉他们两个人的朋友们渐行渐远了。 过去种种,好也罢、坏也罢。 因为遥远而显得漫长,更像是小半辈子的旧色过往。 反复思考过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和蓝嘉树的倔强性格,花晚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来这里,肯定不是无意。 毕竟如果曾经的感情真的被放下了,那个傻小子是不会一连四五年,都坚持断断续续地给自己打那些从来都不会被接起的电话的。 只是……该怎么面对呢? 他一定还不知道血液病的事情。 绝不能让他知道! 老天真的是会安排,苦了这么久,痛了这么多年。 艰难的处境,竟然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花晚用温水服下谎称为维生素的各种药片,感觉不仅是味蕾,就连心都变成苦涩的。 —— 易迅的待遇很好,午餐也很丰盛。 不怎么热爱工作的大长腿,每天都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情来上班,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迎接中午那顿免费的美食,可本日她郁闷到如鲠在喉,再度吵嚷着要瘦身而赖在办公室里,生怕因为乱走一步而遇见小树,甚至连辞职的念都从心底冒出来。 但没有做主美的能力,再换同职位的工作,恐怕连易迅的待遇都不如,她的病随时都可能需要用钱,真不舍再去剥削年迈的父母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呆在原位发了会儿呆,花晚忽然意识到:蓝嘉树很可能会主动杀过来,所以又赶忙慌张地起身环顾,发现只有老实巴交的程灵西还坐在程序部的位子上,立刻走过去嘱咐:“妹子,一会儿万一有人找我,就说我离开公司了啊。” 灵西捧着苹果像个听话的小兔子,默默点头。 花晚这才拿着手机,躲进女卫生间里六神无主地发起了愁。 谁知十多分钟后,灵西的消息悄悄地发到她手机上:“蓝总坐在你位子上了……” 花晚翻了个果不其然的白眼:“跟他说我出去了,叫他别烦我。” 灵西诚实地回答:“我不敢:(” 花晚也不想欺负老实姑娘,生怕有同事这时候回来,只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出去。 蓝嘉树的确如灵西所言,就坐在她的电脑旁边,还一脸安静地翻看桌上的工作记录。 他成熟的模样的确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了,可是侧颜却和心中的残影别无二致。 太多犹新的记忆叫花晚产生一切都如从前的错觉,但理智告诉她,现实早就天翻地覆,故而猛然从蓝嘉树手里抽出本子之后,压低声音质问:“你来这儿干吗?” 蓝嘉树抬头看了大长腿几秒钟,淡淡地回答:“关心员工是我的责任。” “少胡说八道!”花晚崩溃:“你跟我过来。” 话毕,便转身急匆匆地往偏门走。 好在此刻办公室只有程灵西一个人,那姑娘平时除了写代码看动画再无第三件事,多讲句话都能脸红,不太可能去跟别人八卦。 —— 好赖在这公司待了这么久,找到个无人的角落这种任务还是能完成的。 花晚心慌意乱,待到寻见摄像机监控不到的走廊拐角,终于转身看向他。 两人沉默相顾,一时无言。 原本的彼此,好像都还是大学时候的彼此。 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离别,已经让所有都不再一样。 原来对最爱的人,也会一无所知。 蓝嘉树掩去心中无法言说的痛,努力云淡风轻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花晚仍旧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即便小树就在眼前,她看了又看,还是无法相信。 空气安静到像是凝固在时间之外了。 花晚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始终没有开口,但她的大眼睛却好像会说话一样,倒映着蓝嘉树的影子,倒映着千言万语的伤心。 原本试图质问和倾诉的蓝嘉树,又开始思维彻底断线,忽然就欺身上去,不管不顾地吻住了自己仍旧爱着的、从未放下的姑娘。 猛地被压到玻璃墙上,冰冷的触觉和炙热的吻让花晚终而回神,用力挣扎阻拦。 蓝嘉树死活不肯放开手,令这个吻变得凌乱而难堪。 花晚早就不如大学时有力气了,最后狠心咬了他的舌尖,才一把将这快疯了的家伙推开:“你干吗,你想害我丢工作吗?为什么不好好读博士,来易迅搞什么?!” “还知道我读博……挺关心我的嘛。”蓝嘉树擦了下嘴角,淡笑。 “不关心,只是难免会听人说起。”花晚扭开头。 “我来易迅干什么,目的不是很明显吗?”蓝嘉树反问。 花晚太过激动,以至于开始头晕恶心,皱着眉头一时无话。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我一定会回来的。”蓝嘉树本以为自己可以耀武扬威一番,但是他只喜欢看她的笑脸,不喜欢看她难过的模样。 “这些事跟我没关系了,拜托你以后在公司不要表现出认识我,不然我只能辞职。”花晚听到不远处有大家吵闹纷杂的响动,察觉大概是第一批去食堂的同事们已经回来了,故而试图走人。 蓝嘉树问:“为什么没关系?” 花晚说:“我有男朋友,前男友这种东西,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谁啊,林寻吗?那么多年前就宣称要结婚,现在还是男朋友?”蓝嘉树皱眉:“你真的不擅长撒谎。” “关你屁事!我表哥好着呢。”花晚愤怒,她并不知道林寻在度蜜月的时候已经败露。 蓝嘉树并不想给大长腿惹麻烦,听到其他人的动静,便威胁:“我可以假装不认识你,但如果我找你时,你却不出现,那就别怪我了。” 花晚拒绝理睬,扭头就走。 “花晚!”蓝嘉树又叫住她。 花晚不耐烦地回头:“还想干吗,要不要现在就把我开除算了?” “你……”蓝嘉树原本还冷静的表情闪过丝不知所措。 大长腿满头问号,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提前来了月经,因为生病而总是过量的血把牛仔裙都弄脏了。 卧……槽…… 花晚觉得这份叫她想死的窘境,简直可以评为糗事百科的年度最佳。 第44章 大学谈恋爱的时候,蓝嘉树也曾替花晚去买过卫生巾,那时候小伙子脸皮还很薄,恨不得把便利店与此无关的东西挑个遍,用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后来他渐渐习惯身边有个女孩子的存在了,每个月看到大长腿痛到奄奄一息的时候,还会跟网上的视频学着煮红枣桂圆汤,可惜那种东西哪里有肉好吃?通常都被花晚丢在旁边视而不见。 柴米油盐的日子过去,晃眼也到了如今。 花晚腰上系着蓝嘉树的西服外套,丢人现眼地等在公司附近的商场角落发呆,幸好小树很快就拎着袋子大步回来,还安慰说:“没事的。” 想要表现的冷酷的花晚彻底言语不能,接到手里走进卫生间,才发现他把裙子,内裤,卫生巾和暖宝宝都买全,细心的程度不减当年。 虽然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很难用语言去形容,但蓝嘉树就和父母一样,让她没有任何可芥蒂的不适感,只是…… 默默地收拾干净血流成河的惨状,把脏裙子和西服打包好,再捂着肚子默默地走出来后,花晚已经变得无精打采。 “你脸色好差,还是回家休息吧。”蓝嘉树皱眉瞧着她苍白的憔悴。 “回什么家,公司有大姨妈假啊?”花晚恶声恶气,她刚刚就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唇彩都被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亲掉了,近乎无色的唇难免显得病态,可惜从公司偷跑出来时太慌张而并没有带包,也没有办法补救,故而用发火掩饰忐忑:“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吗,气色差有什么奇怪。” “我没别的意思。”蓝嘉树解释。 “我走了,不许跟着我!”花晚回头阻拦他:“西服我会洗干净还你的,以后不要再烦我!” 蓝嘉树只得停步,望着她朝商场的大门迈开步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被骂,心里都欢喜得莫名。 他好想她,真的特别想,想了许多年,即便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还是想她想得要命。 —— 虽然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但花晚和父母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正如当初在和蓝嘉树好上之前就坦白那般,晚上到家吃饭时,她也没掩饰今天的石破天惊的新闻。 正在盛饭的王雯忍不住叹气:“小树这孩子,也真的是有心,这么久还愿意回来找你,你再错过他,可真遇不到第二个。” “我没想遇。”花晚肚子痛的要命,只能喝红枣粥,对着螃蟹流口水。 无论女儿身体如何,父母都会希望她能好好的过完这一生,始终对恋爱之事不表态的老花也难得开了口:“闺女,谁都有选择爱情的权力,你没做错任何事。” 花晚拒绝跟他们多交流,不耐烦道:“哎呀,我留在你们身边不好吗?那么希望我跟别的男人跑了?” “爸妈没办法陪一辈子。”王雯无奈地坐在她旁边。 “我这隔三差五的输血,跟吸血鬼似的,有一辈子吗……”花晚忍不住咬着筷子小声道。 “你说什么?!”王雯抬高了声音。 大长腿意识到自己又在犯口不择言的毛病,故而赶快认错:“我乱讲的……” 王雯知道她比谁都不容易,从来没叫过累叫过痛,就是不想叫身边的人担心,所以又压抑住难过的心情,给女儿盛鸡汤:“快喝了。” “我想吃这个……”花晚的筷子伸向螃蟹。 “不行,本来觉得你馋了才买两只,这东西太寒,你来月事不能吃。”王雯总觉得从前是自己没尽到母亲的责任,变得十分注意调理她的身体。 花晚委屈地鼓起嘴巴。 “多大的人了,不许生气,等好了再买。”老花赶紧给女儿夹菜。 花晚这才闷闷不乐地低下头,继续把索然无味的粥喝光。 —— 早晨出门时还一切如常,晚上躺进被窝,竟然变成如此的状况。 因为蓝嘉树的出现,大长腿当然有点难眠。 其实大学毕业住院后,她已经替自己做了死亡的最坏打算,也曾怀有丝丝侥幸:待到痊愈再去努力寻回幸福。 然而现实如此无力,病情不上不下,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活着。 在分开的时间里,花晚时常会担心:蓝嘉树会不会喜欢上别的人,跟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对象恋爱结婚? 虽然感觉酸溜溜的,却也理解那对他未尝不是好事。 可今天,小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仍在为被抛弃的过去而委屈别扭,也仍旧怀着当初关于爱的忠诚。 如果这个天真的家伙想要复合,那该怎么回答? 恐怕现在,就算是蓝光启也根本管不了儿子。 不然辞职吧,辞职可以暂时解决问题吗? 还是再找个假男友死撑? 正发着呆时,小树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还真是执着,最长曾有两个月音讯全无,让花晚以为这人真的消失了,而后终而还是冒出头,不屈不挠地按出永远不会被接起的号码。 大长腿当然不准备理会,可想到在打电话的他,并不在遥远的美国,而在触手可及的北京,心情就多了几丝莫名的酸楚。 大约两三分钟后,蓝嘉树才放弃。 不料他又发来条短信:“肚子很痛吧?看你没加班,以后也不要加班,早点休息。” 花晚对着屏幕上简单的字愣了愣,而后关机烦闷翻身。 不知道出于什么倔强心理,蓝嘉树四年来都没有给自己传过消息,为什么今天破了例? 难道,他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矢志不渝、破镜重圆这回事吗? 花晚疲惫地闭上眼睛,暗想:镜子碎掉,总有它会碎掉的道理。 —— 宁远在公司的基础建设上投了上亿的开销,让易迅的公共园区环境优美,设计精致,面子功夫做得十足。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云深站在蓝嘉树的办公室看向外面被路灯温柔照耀的草坪,说道:“这里看起来还不错。” 蓝嘉树给他拿过来瓶冰水:“那你还不快入职?” “项目计划我看了,你手里的这个制作人经验很丰富,竟然能留在易迅这么多年,没有自立门户。”萧云深转身笑道。 “黄鸿羽吗?”蓝嘉树提起花晚大领导的名字,回答道:“我跟他聊过,他属于一心只想做好产品的理想主义者,叫他去折腾公司琐事,恐怕根本受不了杂七杂八的压力。” “看来各人有各路。”萧云深落座:“我也只能待一年,做我该做的,至于项目上不上线、成不成,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了,美术从来都不能决定一个产品的盈利。” “其实我没想过你会答应,毕竟做个手机网游,跟你从前所从事的工作内容不符。”蓝嘉树实话实说:“我也不觉得在易迅当艺术总监,对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萧云深淡笑,反问:“所以你到底是想不想让我来呢?” “当然想了,我说过,力所能及的条件我都会满足你。”蓝嘉树许诺。 萧云深淡笑:“顾好你自己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好了,不打扰你忙了,哪天安排我和制作人见一面,我需要跟他谈谈。” 蓝嘉树见大神要走,立刻送行。 这个时间公司还有好几个项目在加班,大楼里灯火通明的。 新来的助理姚娜很年轻,已经坐在外面的隔间打哈欠了。 蓝嘉树回来时顺口说:“你先回家吧,没什么要你忙的。” “谢谢蓝总。”她显然还不习惯游戏公司的节奏,立刻如释重负地站起来,瞧了瞧虽然英俊却不太和善上司:“要不给您订个晚餐?” “不用。”蓝嘉树走进里屋,自己在冰箱里翻了个泡面,而后便卷起衬衫袖子,坐在办公桌前随意打发饥饿的肠胃,继续研究起复杂的工作报表。 这次非亲非故的空降,在大家看来的确是春风得意。 但他所要承受的压力也非同小可。 不仅其他副总割肉给他的两个线上产品要季度收益超过五个亿,而且新产品预算超高,如果最后无法一鸣惊人,那小蓝总瞬间就会从红人变罪人。 虽然年轻禁得起失败,可但凡想到被花晚看着、被父亲瞧着,蓝嘉树就想要做得很好,绝不接受叫他们失望的可能。 第45章 已然被蓝嘉树的出现而惊动的花晚想要淡定实在很难。 次日她心神不宁地到了办公室,抬眼看到手绘板上放着一大盒红糖姜茶,立刻神经过敏地把它丢进垃圾桶。 旁边的宋悠目瞪口呆:“晚晚,我怕你肚子又痛,才特意带来的,你干嘛呀?” “啊、我看错了,我还以为是我吃剩的零食包装!”花晚瞬间为心里的自作多情感到而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说:“谢谢!” “客气什么呀,买早饭去不?”宋悠问道。 “走。”花晚笑着答应:“我请你。” 两个人都不属于特别积极的员工,悠悠闲闲地下了楼,显然觉得聊天比工作有意思。 “哎,要是今天也发蛋糕就好啦,昨天的起司蛋糕特好吃。”宋悠感慨。 “我都没吃到……”花晚很遗憾。 “谁让你不拿呢?”宋悠忽然乐起来:“听说你当众打了蓝总一拳?在想什么啊,觉得工资发多了吗?” “我之前去台湾玩信息断层,哪知道那是副总……”花晚不太乐意聊这个话题,撒谎道:“长得特别像我一同学,之后反应过来就赶快跑了,简直日狗。” “别担心,没准他觉得你好单纯好不做作呢。”宋悠跟花晚因不靠谱而惺惺相惜。 花晚干笑两声,捂着肚子靠到公司吧台前:“我要个拿铁和肉包子。” “你这什么组合啊,来大姨妈不准喝咖啡。”宋悠跟熟识的吧台小妹说:“给她热豆浆。” “我讨厌豆浆,你们欺负我!”花晚急得直蹦跶,就差越过吧台亲自动手了。 她总是有本事把任何地方都变得热热闹闹。 几个姑娘正说笑的时候,走廊拐角忽然经过了群超级可怕的人。 宋悠看到后赶快猛地拍了花晚一巴掌,而后乖巧懂事地站在旁边。 花晚回首,瞬间就望见衣着笔挺的蓝嘉树,而后才发现他旁边竟然是一般只在年会露头的大老板宁远,吓得立刻禁声。 蓝嘉树表情不多,只是深深地与她回视片刻,便跟着老板越走越远了。 宋悠松了口气,议论道:“真是邪门,二十几岁就能当副总,他到底跟宁远什么关系,难道是未来女婿?不过听说宁总只有儿子啊。” 花晚已然不了解现在的蓝嘉树,但她不认为他是趋炎附势之辈,也不喜欢听别人胡乱贬低,所以嘟囔:“能有什么关系,自己有本事呗。” “这倒是,他的学历应该是那几个副总里最厉害的,而且听说之前在美国做过好几个受欢迎的小游戏,赚翻了,你之前老玩的那个萌萌的三消,就是他做的。”宋悠咨询丰富,而且非常愿意跟花晚分享。 大长腿意外:“真的吗,我还充过三十块钱呢。” 宋悠笑了起来:“是的,被美国大公司收购走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宁老板觉得他有前途吧,说起来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都传我咱们这个中心总部的美术总监要换了。” “什么?换谁啊?”花晚对顶头上司更关心。 “不知道,我同学不是在人事部门吗,貌似有些动静。”宋悠叹气:“蓝总初来乍到,肯定会携带心腹出现的,只希望老黄没事,我觉得咱们制作人还挺好的。” 花晚在这里待了好几年,对那些领导的勾心斗角也有些耳闻。 在她心里面,小树仍旧很单纯,真的担心他斗不过易迅土生土长的老狐狸们。 但这些事,好像也轮不到自己操心。 “撤吧,赶紧把活儿干完,晚上我还要去约会呢。”宋悠拿到热气腾腾的鸡蛋饼,马上拽着花晚往楼上走去。 大长腿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知不觉便把自己讨厌的豆浆喝了个底儿朝天。 —— 蓝嘉树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 最致命的软肋就是十分爱面子,只要触及自尊问题,他总会再三犹豫。 但现在这家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着实很难被什么言语打击到。 当天下午三点,正在画画的长大腿又接到了他的电话。 看到不断亮起的屏幕,花晚真的是被逼到不知如何应对。 结果她不理手机,座机又响。 同事们的目光瞬间全被吸引过来。 花晚气急败坏地接起:“喂?” “逃避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应该来揍我一顿吗?”蓝嘉树清澈的声音瞬间传来。 在公司没有人会用座机聊私事,花晚只好讪笑两声。 蓝嘉树说:“我没想怎样,只希望跟你聊聊,你就不能心平息和地听我说几句话?” 这小子就是拿定了花晚不敢在同事们面前发脾气。 果然,大长腿沉默片刻,答应:“好。” “八点我在后门等你。”蓝嘉树没有再多说,只是嘱咐道:“不许加班。” 花晚瞬间挂了电话,而后朝好奇的同事们傻笑:“人事问我考勤,好像年假填错日期了。” —— 晚风微凉,早春的树被路灯照得影影绰绰,在路面上显得痕迹斑驳。 下班的人潮已经褪去了,易迅后方本就是高管出入的通道,此刻气氛非常冷清。 蓝嘉树昨夜只睡过很短的时间,头有些疼,不由地在等待中点起烟来提神。 待到看见花晚修长的身影悄然靠近,又赶快把它熄灭。 大长腿似已恢复正常,没有半丝犹豫,坐过来便拉开门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开口道:“你不是戒了吗?” “没人管了,就这样。”蓝嘉树淡淡地说。 “你想找我聊什么?”花晚没有看他,而是瞧着前方被灯照亮的路面。 “很多。”蓝嘉树回答。 花晚因为懒,很喜欢背各种双肩包,而且她说过抱着双肩包很有安全感。 此时此刻,这丫头就正在把自己的小包搂在怀里,用力地揪着带子不再说话。 蓝嘉树默默地瞧着,忽然坦诚起在美国留学时的经历:“上麻省理工的确是我爸出的力,帮我申请,替我掏赞助费,都是咱俩大四的时候执意办的,其实那时候我真的没打算去美国,因为我知道,即便只是为了父母你也不会随便离开北京,但结果……” 花晚接话:“你去了就会发现你爸给的是正确的选择。” 他淡淡地笑:“在教育方面它的确使我大开眼界,刚入学就认识了之前的博导教授,他渊博、幽默、专心致志、心地善良,多年来给了我很多帮助,美国自由的生活,也和中国全然不一样,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无法认为,这就是正确的。” 花晚神情开始恍惚。 “我进研究所之后就没再管家里要过钱,学校的奖学金,加上打工的收入,勉强够维持基本生活,开始没有门路,还去餐厅当过服务生,后来渐渐积累了社交资源,就接点做网页、做软件的活儿,偶尔还当枪手代人写论文。”蓝嘉树对花晚没什么好隐瞒的,继续说道:“后来赚了比较多的钱,是因为自己鼓捣出来的一个小游戏在app上用户暴增,被个瑞士公司一百万美元收购了,卖掉时还很窃喜,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太傻,人家买回去做做优化,现在赚了几倍的利润还多,于是第二个游戏我更加用心,是跟好几个留学生一起完成的,然后在美国找了家很成熟的运营公司帮我推广,到现在还在不断分红。” 花晚所得知的蓝嘉树的所有消息,都是偶然从赵硕那些故人嘴里听说,信息非常模糊,现在听他自己讲出这样的成绩,内心深处是为其开心的,但却只能回答:“看来你当初天天打游戏,并没有白玩。” 蓝嘉树笑了笑:“也许正是这些契机,让我在洛杉矶的游戏展上认识了宁远,跟他相熟半是他对我的欣赏,半是我对他的刻意接近,其实倘若不是你在,我并不会答应他的邀请,来易迅任职,这里的人际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来了又怎样……”花晚听到他讲这么多,实在很心酸,却并没有软化态度:“所以呢,你这种根本就不会耀武扬威的笨蛋,是想找我复合吗?” “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我早就不依靠父亲了,再不用听他的鬼话,接受他的安排,就算他为难你一家人,我也可以很好的照顾你们。”蓝嘉树曾以为自己做到了这一点,就会非常有底气回来见花晚,可是此刻说出这些话来,心里面仍旧七上八下,因为她的眼神,始终透着股难以形容的抗拒。 果然,花晚在片刻沉默之后,还是坚持:“我们不可能了。” 话毕就想打开车子走人。 早就料到如此的蓝嘉树立刻按下了电子锁。 花晚拉了拉门,气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已经有新的感情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蓝嘉树同样气愤:“我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 花晚难受地深吸了口气:“为什么?” “我想象不出你爱别人的样子。”蓝嘉树小声回答。 花晚嗤笑了下,伸手就抢着去按车锁的开关,却被蓝嘉树一把拉住胳膊,用力地亲了上去。 这个时间还很早,随时都会有公司的人闲逛经过,看到新上任的副总在强吻女员工。 花晚紧张地拼命挣扎,却讲不出半个字,甚至连顺畅的呼吸都做不到,只能感觉到他过于激烈的吮咬,和鼻息间混着烟味的古龙水香。 不、不能这样! 快要崩溃的大长腿实在控制不住地开始哽咽。 这脆弱的动静,终于让蓝嘉树放开了力气。 看到红着眼睛,全身都在发抖的姑娘,他欲言又止:“我……” 花晚的长发都乱了,边用手整理衣服边说:“这是最后一次,你再碰我一下,我就辞职,我倒想看看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开心!” “我没有逼你!”蓝嘉树从来也不是温顺的人,故意恼怒道:“这次回来,我爸已经替我选好女朋友了,明晚安排见面,看来你是一点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你赶紧去吧,祝你早点结婚、早生贵子!”花晚骂道。 “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给你时间考虑,我想听你的真话。”蓝嘉树立刻认错:“你不想我去,我是不会去的。” “我不关心。”花晚再度伸手去按下车锁开关。 这次蓝嘉树没有阻拦,而是看着她下了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公司灯光暗淡的后门。 如果面对感情,就和面对一段复杂的逻辑题一样,永远有正确答案就好了。 原本自信的他意识到,也许自己,又把爱情搞砸了。 第46章 蓝嘉树赌气说相亲的话,不是让花晚没感觉的。 但凡想到他会对另外一个姑娘好,因为另外一个姑娘而微笑,心就酸得失控。 可她除了无视又当如何呢? 早已推离开的爱,完全没资格再对其要求太多。 其实进入社会越久,大长腿就感觉自己离蓝嘉树越远。 在大学里因为一无所有而纯洁的关系,早就被留在时光的深处了。 蓝光启的残酷,证明了他的明智。 现在的蓝嘉树年轻、英俊、多金、名利如影随形,是无数姑娘梦寐以求的对象。 而自己呢? 除了一身病和对满腔痛苦的思念以外,好像根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大概这道题给三岁孩童做,他们也知道,这两个人不该在一起了。 可惜,理智归理智,感情是感情。 虽然次日花晚全然没有再见蓝嘉树的打算,但却止不住想象他会被蓝光启安排去见那些才貌相当的大家闺秀,难过得非常拧巴,晚上把画稿匆匆结掉,便开着小车四处闲逛,根本没心思回家膝下承欢。 —— 等不到花晚的回应,对蓝嘉树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下班后,他看到平静的手机,还是难免失落。 正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盯着屏幕走神时,父亲催命般的电话忽然如约而至。 “喂,我在忙,不去了。”蓝嘉树接起来痛快地拒绝:“你们吃吧,替我向李叔问好。” 蓝光启从未给儿子介绍过异性朋友,总觉得这种事应当遵从个人自由,但是嘉树在北京和病怏怏的花晚近在尺咫,实在令这位父亲揪心,故而语气也比平时更严肃:“他已经带婷婷来了,你不出现,太让人家女孩儿没面子,婷婷是爱乐乐团的大提琴手,也是一米七几,你见见再做决定。” “我去了只会让她更没面子。”蓝嘉树在桌前坐直身体:“别忘了去美国前跟你说过的话,任何事都有的商量,唯独逼我相亲,会让父子就没得做。” “一心因为花晚越走越偏,你迟早会后悔的。”蓝光启了解儿子跟自己同样说一不二的性格,只得无奈地摔了电话。 蓝嘉树深吸了口气,露出苦笑。 后悔? 早知道他那么拼命,回到北京却还是这个结果,当初的选择,才真值得后悔。 如果时光也肯听人的话,蓝嘉树多么想回到大学的那几年,哪怕只是傻傻暗恋的光景,也比现在幸福的多。 —— 清华的夜晚并不冷清,很多学生在校园里来来往往,路灯下的他们青春洋溢,让那些通明的楼也充满希望。 拎着西服的蓝嘉树走在学弟学妹们中间,就像个外表精致而内心失意的成功人士,不住地引得路过的少女们侧目。 而实际上,在这个处处是天才和疯子的地方,他也的确算得上成功。 只是…… 身外物都有了,心里人却已走散。 即便时光流逝,他仍旧能清晰地回忆起在这里和花晚曾度过的每一天,从最开始忐忑羞涩的秘密,到后来此生无悔的甜蜜。 为什么还没到三十岁,就开始喜欢惦记曾经了呢? 蓝嘉树暗嘲自己,忽然看到某家冰淇淋小店还在营业,不由地走过去,买了杯在早春夜里还显得微寒的奶昔。 这个店是位毕业的师姐开的,所有食材都来自新鲜的水果和进口奶油,读书的时候花晚特别喜欢,几乎每天都在店门口转悠,常常打着陪蓝嘉树夜跑的旗号,买了一趟又一趟,坐在操场旁边吃到手脚冰凉,然后没心肺地傻乐个不停。 记忆中的爱人永远是快乐的天使,蓝嘉树想着想着,便不由地在嘴角浮出笑意。 谁知当他漫无目的地走到操场旁边,竟然遭遇正在惦念的熟悉背影。 因为太熟悉了,即便只是背影,也是不可能认错的,更何况旁边还趴着那只胖乎乎的小花猫。 蓝嘉树止步微怔,不晓得花晚跑到学校来做什么,是否也跟自己一样,因为相亲威胁的无果而百般纠结。 他没有用语言惊动她,而是大步走上前去,坐到了她的身边。 毫无防备的花晚猛然侧头,露出张满是泪痕的脸。 那眼泪瞬间击碎了蓝嘉树的心,叫他意识到,其实她还爱着自己,只是有着不愿说的为难。 “干吗跟踪我,你变态啊!”花晚转而狼狈地擦脸,变得恶声恶气。 蓝嘉树失笑,并没有辩解。 毕竟他十八/九岁的时候,跟踪过她的次数的确不少。 听不到回答的花晚,只能听着风的声音和远处学生们的欢叫,她是多么希望自己健康无忧,而不用背着一书包的药,去面对有可能害人害己的前途未卜的将来。 “怎么来这儿了,想着我去跟美女相亲,偷偷伤心吗?”蓝嘉树终于开口。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花晚用面巾纸擦净泪水,仿佛情绪也随之稳定了下来。 “我是故意气你的,绝对不会去的。”蓝嘉树淡声道:“毕竟曾经答应过你,打死也不喜欢别人,宁愿孤独终老。” “神经病。”花晚皱起眉头,她不是个浪漫主义的人,一点也不希望小树为了所谓感情陪自己上演孔雀东南飞的悲剧。 “就当我有神经病,反正也治不好了。”蓝嘉树不容拒绝地说:“这次我回国,就是要把你追回来,不管你再找几个表哥,不管你嚷嚷着还要跟谁结婚,不管你被我爸威胁了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如果第一次追你只用了十秒钟太便宜我了,那这次花上十年够不够?” 花晚无言回答,她想犯问,如果十年的一半对我都是奢侈,你该怎么办? 听不到响应的蓝嘉树并没有气馁,他朝懒洋洋的猫咪伸出手,那小胖子立刻就迈着悠闲的步伐凑了过来。 它仍记得他。 动物比人更有良心,此话半点不假。 蓝嘉树展开手心问:“还记不记得,我们把它从那个虐猫的变态手里救下来,到现在疤还在呢。” 花晚借着路灯和月光看到蓝嘉树手掌上的痕迹,抿住嘴唇不说话。 蓝嘉树笑了下,拿起那杯仍旧冷着的奶昔问:“你要吗,我还没碰。” 而后又想起她月事应该还没结束,又自言自语:“你现在不能吃凉的。” “关你什么事……”花晚怎么也客气不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跑步路过的老教授认出了蓝嘉树,停在不远处招手:“是小树吗?” “江老师。”蓝嘉树赶忙起身靠近。 待他与大学时的恩师寒暄完毕,再回头却已不见花晚。 只有小花猫低头舔着被打开盖子的奶昔,胡子粘得脏兮兮,一脸馋样跟大长腿简直如出一辙。 —— 离开北京这几年,蓝嘉树不晓得自己是否应该问心有愧。 在美国辛苦奋斗的时候,他的确下定决心,要混出个人样再回到令人伤心的家乡。 可如今看到花晚过得并不是那么开心,又莫名地开始自责,觉得自己并没有照顾好她。 公司的事情多如繁星,在人多口杂的情况中,蓝嘉树并没有做太过多余的事当众给大长腿添麻烦,反而趁着她还在上班忙碌的时候,抽空买了礼物到访她的家里。 老花仅剩最后两年班,王雯早已退休。 她打开门看到变化太大的蓝嘉树,愣了片刻才认出眼前成熟的男人正是当初那个阳光的大男孩儿,不禁面露纠结之色:“你怎么来了……” “阿姨,回国后一直在瞎忙,拖到现在才来拜访是我不对,您还好吗?”蓝嘉树彬彬有礼地把手里好几个大袋子递过去。 谁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王雯没办法,只能僵笑着让他进屋。 时间过去很久了,可花晚的家却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 蓝嘉树偷偷望过她粉红色的堆满布娃娃的卧室,然后才坐到沙发上说:“阿姨,你别忙了,我就是来看看您。” 王雯端过茶水和本是给女儿准备的草莓,坐到旁边,因着千回百转的心情叹了口气。 “我入职到易迅的事,您应该知道了吧?”蓝嘉树问道。 “晚晚说过。”王雯颔首。 “本来要读完博士还要在美国待两年,但是机缘巧合认识了易迅的宁老板,觉得不该错过,机会就提前回来了。”蓝嘉树淡笑,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其实研究院的日子很枯燥,拒绝了我爸的帮助,也真算寒窗苦读了,大学时的我不够成熟,没有担当,种种缺点后来也终于明白的很清楚,所以才一直努力,希望花晚还有您和叔叔能认可我,现在我终于有能力照顾她,才生了勇气登门拜访,其实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她,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世界上有这么个人如此爱着自己可怜的女儿,王雯当然是欣慰的,但她永远尊重花晚的选择,所以无奈地回答:“小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叔叔阿姨都没有对你产生过任何意见,但感情是你和晚晚自己的事,她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态度,你待我们两个老人好也罢、坏也罢,都不算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花晚愿意跟你沟通的话,你还是找她去谈吧。” 讲实话,蓝嘉树对大长腿现在的生活状态并不够了解,难免有些担心她是否有其他结婚对象愿意选择,可听到王雯的话,又觉得花晚根本就是一个人,只不过她自己有纠结,才对自己敬而远之,因此又放心又揪心,不知道该再如何逼问。 “还有这些东西,很贵的,你都拿回去退了。”王雯坚决地拒绝他的礼物:“花晚不让我收你的东西,不然她就不吃饭,我闺女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我闹过不过她。” “可是收据都扔了,我也用不到。”蓝嘉树抱着给老年人买的高级营养品很茫然。 “那就给你父亲拿去。”王雯摆手:“以后除非花晚邀请,你也别来我们家了,你挺忙的,就忙你的去吧。” “阿姨,阿姨。”蓝嘉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无情地赶到走廊。 瞅着防盗门猛然关上,他不禁皱起眉头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又计上心头,转身大步下了楼。 —— 这个时代喜欢养宠物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北京有那么几家宠物店,规模大的不像话。 蓝嘉树照着秘书小姐给的地址寻到其中一个,走进去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店员最会辨认哪位顾客肯花钱,笑语盈盈地问:“先生要买宠物,还是给家里的宝贝添东西?” “你们这儿有猫吗?”蓝嘉树道。 “有啊,二楼全部都是猫,不知道您是想要什么品种的?”店员问。 蓝嘉树没有亲手养过小动物,除了之前和花晚在大学里喂的那几只,其余一概不知,于是耿直地回答:“要那种很可爱,女孩子一看就拒绝不了的。” “是给女朋友买吗?”店员边给他带路边问。 “对。”蓝嘉树大言不惭。 “一般爱漂亮的女孩儿都喜欢布偶猫,我们这里有几只宝宝。”店员刚才已经贼眉鼠眼地看清了他停在外面的高级轿车,很快就抱来最贵的一个:“您看看怎么样?” 蓝嘉树完全不懂打理动物,僵硬地把白色小毛球接到手里,看到它像银河般璀璨的蓝眼睛和粉红色的小肉垫时,立刻毫不怀疑,它瞬间就能让花晚心软。 “布偶的性格像狗,很会讨好主人的。”店员介绍说。 “好吧,再给我准备好它的用品,尽量选齐点儿。”蓝嘉树淡笑,暗戳戳地琢磨:这回看你们怎么把我的礼物扔出来。 第47章 优柔寡断不是花晚的性格,当她决定好一件事后,便会坚定执行,从来都是如此。 当蓝嘉树表明心迹,辞职便成为大长腿认定的不二选择,觉得只有距离疏远才能让彼此变冷静。 她这几天悄悄地把单位的工作理清楚,又看了看其他同类公司的招聘,下班回家后便坐在电脑前认真写辞呈,作为码字苦手,正皱眉琢磨的时候,忽见王雯端着阿胶和红枣茶进来说:“早点休息吧,医生嘱咐了,你必须保证八小时的睡眠,否则妈不想你再工作了。” 花晚卸了妆后的脸颊苍白而清瘦,她抬头微笑了下:“本来就不打算干了,我想去家清闲点的公司做事,就算钱少些也好。” 为了给她治病,王雯和老花早就把那处当嫁妆的房子卖掉,倒也不指望女儿的工资,只不过维持正常生活的意义十分重要,如若让她完全脱离社会在家安养,以这丫头的性格非得憋出病来不可,因此无奈叹息:“清闲点好,最好换个事业单位。” “妈,我这脑子怎么考的上公务员?”花晚哭笑不得。 王雯无奈,憋着蓝嘉树到访的事不敢说。 正在这时,老花忽然凑过来报告:“娘俩干嘛呢?我从刚才就一直听着走廊有怪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什么怪声啊,你可别乱讲,不会是偷东西的吧?”王雯紧张。 花晚十分勇敢,立刻拿起自己打买来就没用过的网球拍说:“别急,我去看看。” “你这孩子可别乱开门!” “我知道!”花晚边回答边趴到猫眼往外瞅,觉得什么也瞅不着,又侧耳倾听:“好像是猫。” 王雯有洁癖,明知道闺女喜欢小动物却从不叫她养,闻言皱眉:“兴许是哪儿来的野猫,你可不许乱捡,那全是细菌。” 花晚哼了声打开门,然后瞬间就愣在那里。 只见她脚底下摆着个大保温箱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袋子,保温箱里果真趴着只小猫,不停地发出软绵绵的叫声。 花晚四下环顾,而后俯身把它抱出来,瞬间被布偶的颜值萌化在原地,张大了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布偶似乎知道自己可爱无敌的脸上写着“我很贵,请爱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点儿也没显出害怕。 王雯和老花对视一眼,干笑:“哎呀,这谁送的啊……怎么还送个活物?” 花晚瞪眼睛:“妈!小树是不是来过,你是不是让他进门了!” 她凶归凶,手里抱住猫咪的动作可是很轻柔。 王雯轻咳两声:“这走廊风好大,先拿进来吧,别冻坏了。” —— 说起来花晚和蓝嘉树也是因猫而结缘,他们两个早就商量过,等以后布置好婚房后,要养只最萌最乖的小猫,可是后来,自然无疾而终。 当晚大长腿因为小布偶的出现而辗转反侧,总是忍不住侧头看看被安放在床边的它,琢摸着该怎么样才能还给蓝嘉树,却又打心眼里舍不得。 动物懂什么? 只知道自己到了个新奇的环境,周围的人类似乎没有威胁,因而睡得格外香甜。 这些年花晚虽然寂寞,却根本不敢养宠物,一是因为老妈挑剔,二是因为害怕自己活得还没猫猫狗狗长久。 热爱生命的姑娘终究难以认为猫也可以被拿来开玩笑,所以心塞之后,破天荒地给蓝嘉树发了个短信:“明天把你的猫拿走,不然我就丢掉。” 蓝嘉树不负众望,回复了个问号。 花晚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布偶猫听到这动静,吧唧吧唧嘴,呆呆地瞧着她。 “快睡吧,乖。”花晚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唔,手感真好。 —— 项目组的制作人黄鸿羽接到花晚的辞呈时,当然很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高个子姑娘整天只会嘻嘻哈哈,是大家的开心果,人缘一直不错,从来也看不出想离开的端倪,所以认真地跟她谈了好久。 可是心意已决的花晚坚持说自己承受不住即将到来的研发压力,想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父母,他也没更多的办法,毕竟老黄接手这个项目只是两年前的事,对她的病情并不清楚。 大公司每天都有人来来去去,黄鸿羽最后也没坚持,对其稍加安抚,便将大长腿的辞呈通过内部网络递交人事姐姐了事。 然而易迅的员工调动都需相应的副总审批,蓝嘉树忙完手头闲事,照常打开电脑处理每日积累的一堆单子,忽然发觉此状况,不由皱眉拿起听筒。 无奈花晚经过之前的考验长了记性,已学会偷偷把座机线拔除。 并不能去项目组找她的蓝嘉树很无奈,只得打开员工沟通软件,找到花晚的名字,打字留言:“你何必这么绝?” 花晚不理睬。 蓝嘉树喝着冰水劝自己冷静,又道:“我是不会批的。” 花晚这才有了反应:“是你绝吧?” 蓝嘉树从来都不想跟她有争执,平复心情后才很讲道理地劝说:“我并没有干涉你的工作,为什么非要躲我,找你我有一千种方法,不一定非要在一个公司。” “你知不知道这个软件会把所有聊天记录留下,每个月发到你邮箱存档?”花晚没办法地提醒这位毫不注意影响的小总裁。 蓝嘉树回复:“那又怎样?对全公司的人说你是我女朋友,我也乐意。” 花晚无语。 蓝嘉树又道:“再给我一周时间,等清明假期结束,你若还要辞职,我绝不强求,明天就得去日本谈版权合同了,暂时不在北京。” 花晚不晓得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相信他说话算话,所以只能妥协:“可以。” 蓝嘉说这才稍微放松了心情,再度抬手拨通了黄鸿羽的电话说:“老黄,最近暂停人事变动,我会对项目组的结构有个总体的调整,无论有什么情况,都暂缓几日再提。” —— 心意已决的花晚想不出小树有任何能够拿捏住自己的办法,加之清明节的空闲时间她已约好王主任照常复查,并没有多余精力再去纠结,所以也只好静待时间过去。 记不得第几次经历的各项诊断,耗去了大长腿绝大部分精力。 她回到家时感觉头晕眼花,进门就惨白着脸坐到沙发上动弹不得。 王雯抱着漂亮至极的布偶猫过来:“咪咪,你看晚晚怎么了,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没事儿,倒是我爸为我在医院跑来跑去的累够呛。”花晚半睁开眼睛:“你别给猫取名字,是要还回去的好吗?还有咪咪未免也太俗了吧,全世界有一半猫都叫这个。” “那你倒是还啊!咪咪陪她玩,我去做饭。”王雯把猫放在女儿腿上,全然不见以往对于动物的提防和挑剔,果然这世间没有谁不颜控。 花晚对视上小猫流淌着银河般的大蓝眼睛,忍不住捧着亲吻:“你怎么这么可爱呀,我都舍不得你啦。” 咪咪总是哈欠连天,缩在她怀里面像个小婴儿似的,缩着身体又睡了过去。 —— 恋爱那些年,蓝嘉树从来都拿花晚没办法,不仅在各种事情上听从她的任性,有矛盾了也只晓得低头认错接受惩罚,所以大长腿并不觉得这家伙有什么办法叫自己留在公司,等到恢复上班之后,也照旧是副随时要走人的悠闲状,天天在招聘网上投简历。 谁知道某日吃过午饭,大家刚开始懒洋洋的上班,黄鸿羽就带着位极其意外的男人走到美术部介绍说:“大家来欢迎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新任的美术总监萧云深,接下来几个月,主要会负责指导咱们项目的美术工作。” 而他旁边站着的,的的确确是玉树临风的萧大神。 大神泰然自若,还很淡定地打招呼:“大家好。” 花晚正喝着老妈给带的燕窝补身体,顿时呛得咳嗽,满脸通红地起身,瞧着自己的偶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个小时候喜欢王菲的迷妹长大进了合唱团,结果某天忽然发现王菲来领唱,整个人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又是惊慌,混乱到简直快要坏掉了。 萧云深大概早就习惯了被人追捧的感觉,所以对着美术部炸锅似的热闹也很从容,笑着对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花晚说:“哟,这么高啊。” “您、您好,我是原画,我叫花晚。”大长腿十分想哭,有种在天上飘飘忽忽的晕眩感。 “花、晚。”萧云深若有所思地重复了遍,又弯起桃花眼:“好名字。”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多说话,其他的同事们就已经激动地把大神围住,开始问东问西了。 黄鸿羽不希望扰乱办公室秩序,很快就开始主持秩序:“都冷静,通知it,再来两个人帮忙把萧老师的电脑和设备装好,一会儿举行项目会议,我会把情况跟大家说明一下。” 这毕竟是工作单位不是粉丝见面会,闻言众人只得回到座位上继续干活。 花晚也呆呆地落座,终于明白蓝嘉树打的什么算盘,怪不得前阵子老美术总监去了其他中心,害这里一直群龙无首,原来…… 愣神的功夫,萧云深就已经在几十名美术师的身后都转了一圈,最后站到大长腿身边的空位说:“我就坐这里吧,和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沟通。” 花晚本来也不是内向的人,现在渐渐平复了心情,马上态度殷勤的跳起来说:“我来收拾,我来弄。” 而后就跟个快乐的小鸟一般在那里洗洗涮涮,搬来搬去,已然幸福的爆了表。 —— 海外背景的教育背景的确给了蓝嘉树很多帮助,这次他头一回以公司高管的身份接触日本厂商,对方合作意向和接待态度都很不错,大家也对他的聪明赞不绝口,只是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小蓝总还缺少太多可以证明自己的成绩,所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更加废寝忘食的工作。 回到北京后,他立刻约萧云深在公司见面,询问道:“项目情况怎么样,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离开工作室到这里上班,对萧云深实在太轻松,他悠闲落座:“暂时没有。” “那就好,项目的程序底层和策划工作已经开展一段时间了,需要尽快把美术设计和制作规格确定下来,这段时间要辛苦你。”蓝嘉树飞快地翻阅着手里的资料,最后随手签名。 他是个做任何事都有耐心又认真的人,所以应对繁琐的管理工作并不在话下。 萧云深没有谈正事,反而忽然说提起:“我见到花晚了。” 蓝嘉树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抬头微笑:“她有点大大咧咧,你多包容。” “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啊,你就不怕我包容过了头?”萧云深故意问。 在感情方面很单细胞的蓝嘉树果然僵住脸。 萧云深笑得更厉害,明显是在逗他。 蓝嘉树这才叹息:“看到我回来,她本来想辞职,现在你出现了,估计赶她都不会走。” “她对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萧云深不太理解他们的关系,毕竟蓝嘉树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照理说应该很容易就叫异性动心才对。 “也许是因为我爸太霸道吧……”蓝嘉树对此显得很迷茫,却莫名地充满信心:“不过,一切都会好的。” 第48章 萧云深从十几岁起就在社会上闯荡,开游戏美术工作室也已经很多年了,他的设计水平在国内国际都首屈一指,见过的优秀人才不计其数,能来易迅做美术总监本就很令人意外,任职后要亲自了解美术师们的作品,怎么可能不叫众人紧张? 特别想表现好的花晚为此抓耳挠腮,只恨自己之前太混日子了,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画可以交出去,次日下了班难得没有立刻跑路,而是勤奋地坐在电脑前整理到快半夜,才边琢磨边到楼下买咖啡提神。 谁想刚走到吧台前,竟看到好多天没接触的蓝嘉树。 他正独身坐在那儿按着手机,闻声抬头,不自觉地朝花晚露出微笑。 在公司待了这么久,在吧台做饮品的小妹和大长腿还挺熟的。 于是她脸色微变,马上转身离开。 这个时间大楼里已然变得空空荡荡,蓝嘉树站起来跟在后面:“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我昨天刚回北京。” “关我什么事?”花晚莫名紧张。 蓝嘉树说:“我给你带礼物了。” “省省吧,拜托你有空把那只猫带走,我不养猫。”花晚终于停下步伐,她不太喜欢藕断丝连,也没有任何心情去玩恋爱游戏。 如果可以好好在一起,当初就不会分开了。 蓝嘉树的表情有那么片刻的黯淡,而后淡淡地转移话题:“你不说要辞职吗?” 花晚呆住,她毕竟从中学起就那么崇拜萧云深,太喜欢太喜欢,现在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蓝嘉树对此很清楚,故意道:“你的辞呈就在我名下,现在我就可以上楼帮你通过。” “不要!”花晚立刻阻止,然后看向旁边小声说:“我不辞了。” 蓝嘉树失笑:“我很饿,那你请我吃宵夜,我就把辞呈还给你。” 想到可以和萧大神近距离接触并成为同事,花晚的立场实在很不坚定,她郁闷半晌,只能咬牙答应:“我去拿钱包,你等下。” 谁知在她转身的刹那,就被蓝嘉树忽地拉住手:“你说过你想和萧云深学画画,你说过你想吃遍全世界的好吃的,你还说想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陪你实现的。” 花晚鼻子一酸,用力收回胳膊,什么都没说就进了电梯。 她站在里面,静静地等门关上,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 从美国归至家乡后,蓝嘉树在大学逛过好几次,了解到当年那个火锅店虽然换了老板,却还在营业,便故意把花晚带了过去,想找回恋爱时的回忆。 只可惜他们早已经长大,混迹在熬夜吹牛的学生中间,十分显眼。 路上花晚一直没怎么说话,落座后点菜倒不怎么含糊,照旧挨着排给菜品打勾。 并不认识他们服务员好心提醒:“小姐,你们就两个人吗,吃不了这么多。” “她能吃。”蓝嘉树笑了笑。 “你才能吃!”花晚立刻停止动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就这么多吧。” “喂,你请我吃饭,难道都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吗?”蓝嘉树无奈。 “我觉得你不是诚心想吃饭的。”花晚语气不善,决定亲自善待食物,反正她被萧云深的出现搞得一直乱激动,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于是找出辫绳把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省得碍事,谁知正伸手弄着,又察觉到小树注视的目光,气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蓝嘉树对自己的趣向很坦荡。 花晚陷入沉默,盯着锅开了,就无聊地吃起底料里的蘑菇。 蓝嘉树最喜欢她绑这个发型,每次瞧着大长腿因此而露出的修长白皙的脖颈,就有种亲上去的冲动,可瞧着瞧着,又忽然发现异样:“你这里怎么了?” 花晚疑惑,拿出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脖子照了下,才发现是生病后时常有的皮下出血症状,通红的几个点在雪白的皮肤上很显眼,因而不由内心烦躁:“你怎么这么啰嗦!” 被无端骂了的蓝嘉树并没有生气,只是说:“你以后不要加班了,女孩子没必要留这么晚的,对身体不好。” “和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在加?”花晚反驳。 蓝嘉树想说以自己的资历坐这个职位,实在不容易,不努力怎么行? 但他不愿在她面前像个小孩子似的诉苦,故而微笑:“有点事而已。” 本就不怎么热烈的饭桌两边,又陷入平静。 蓝嘉树忽然问:“你怎么还用这个手机?” 花晚微怔,这才想起自己从大学毕业就没换过的,是当年蓝嘉树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晃时间如流水,当年最新款也已经旧的不像样,她该解释什么呢,舍不得旧物,还是不得存在里面的相片和聊天记录? “菜来了,久等。”服务员推着小车靠近,把一盘盘新鲜的食材往他们手边端。 如同得救的花晚赶快开吃,香油碟、麻酱碗和各种辣椒葱花摆的半个都不少,尝着尝着觉得味道不错,蓝嘉树又不是很话多,便渐渐忘记了尴尬的处境,完全投身在美味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她的性格、她的态度,都和从前差了很多。 可她吃东西的模样,却与记忆中如出一辙,那么幸福满满,单纯而可爱。 在美国的寂寞日子里,蓝嘉树常会梦见跟花晚在清华外面吃火锅的场景,而今终于实现了梦中所想,心里面,却仍有些难以名状的悲伤。 —— 萧云深是个很温和的人,新入职的他在看过美术部的作品后,花了一整天时间跟所有的美术师单独沟通谈天、了解大家所想,花晚看着同事们一个挨一个的被叫进会议室,唯独没有自己,不由地担心是不是被偶像嫌弃了,但又琢磨萧云深到这里来跟蓝嘉树绝对脱不了关系,难道自己已经差到连面子都不配被卖的程度吗? 忧虑持续到快下班的时候,这丫头从终于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赶快站起身,急匆匆地去奔过去。 萧云深悠然坐着,手边放了好几个矿泉水瓶子,想必已经说过很多话。 花晚看他从厚厚的作品资料里抽出自己的画,紧张道:“萧老师。” “来了啊,已经快下班了。”萧云深微笑:“不如我们边吃饭边说吧,我还没去过公司食堂。” “啊,好。”花晚乐颠颠地跟着他,装作引路小天使。 四月时节,园区里花大价钱种下的樱花全已悄然盛开了。 萧云深在游戏圈实在是太有名,走到哪里都会引大家侧目,但他态度却很淡定,边走遍聊起来:“看得出你的功底不错,但是这几年都没有太大进步。” “我……我比较混日子啦,一般项目要求的东西画完,也就没想那么多。”花晚羞愧地说:“而且离开学校太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进步。”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萧云深很大方。 “诶,真的吗?”花晚惊讶。 萧云深点头:“当然,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也会有很多事情拜托你的。” 他这样讲实在太客气,而且花晚很乐于给偶像当小狗腿,马上开心地笑容满面:“哇,没想到你愿意教我画画,我真是太幸运了,我可以叫你师父吗?!” 萧云深觉得好笑似的,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没回答。 花晚自己擅自决定,在他旁边雀跃:“师父,别吃食堂啦,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 退休后的王雯非常清闲,最近家里多了咪咪这只公主猫,倒叫无所事事的她充实了很多,从早到晚就围着它转悠,要么就端着相机使劲儿拍照,大有形影不离的架势。 这天花晚再度在十点以后到家,抱着布偶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王雯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你怎么又加班了,都说你的身体不能劳累,再这样就别干了,你……” “行行行,嘘。”花晚被唠叨的头痛,阻止她的话后才说:“你知道谁来我们公司了吗,萧云深!” “萧什么云深,天王老子也不能让你加班。”王雯不耐烦,摸着猫说:“咪咪你看她,一点都不听话。” “妈妈,讲几遍才能明白?不要取名字,明天我就把它送走!”花晚生气。 “不行。”王雯舍不得。 “这是蓝嘉树买的,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关系了。”花晚没办法地说:“你要是喜欢小动物,我再给你找了一个来。” “我不要,我就要咪咪。”王雯扭头便走。 “小树会照顾它的,我说了,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不清。”花晚倔强地重复。 王雯一直都很尊重女儿的态度,郁闷地把猫放下,没精打采地进去卧室:“你早点休息。” 这个瞬间,花晚觉得很愧疚,却仍没有改变主意,拿出手机便走到寒风阵阵的阳台上拨通了蓝嘉树的号码,开口便问:“你住哪里,后天周末我把猫给你拿回去。” 蓝嘉树仍试图装傻:“你在说什么?” 花晚总能想到方法治他:“别闹了,我妈猫毛过敏,是想她害她去住医院吗?” 这下蓝嘉树终于陷入沉默,片刻后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要再给我买任何东西,我不会要的。”花晚瞧着楼下熟悉而寂寞的夜色,淡声警告。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蓝嘉树的语气很真诚:“不管我爸的态度如何,也不管你们曾经怎样盘算过我的人生,我想要的未来,并没有改变过。” “你这样,不过就是因为得不到了才放不下,有什么意思?”花晚难以忍耐地流下了一滴泪水,却保持着镇定的声音:“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了,我也不会一直留在易迅的。” “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蓝嘉树倔强地回答:“努力这么久,做到现在这种程度,我几乎都是为了你,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得到与得不到,你也不要把我想的和其他人一样。” “我会去的地方,你到不了。”花晚黯然神伤:“地址发我,你在家的时候,我去送猫。” 说完后,她就无声地哭着挂了电话,伏在阳台的栏杆上心如刀割。 蓝嘉树怎么会和其他人一样呢? 正因他是绝无仅有的存在,自己才会选择用这样愚蠢的方法,去深深地爱着他。 第49章 春温渐起,北京的天气日复一日的热了起来。 趁着周末休息的时候,花晚在老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把布偶猫和它的家当全部打包带走,顺着地址开车去了蓝嘉树的住的地方。 物业看管严密的高级住宅,每片砖瓦都透着昂贵。 看起来非常像蓝光启会满意的住处。 上楼的时候花晚有点不安,生怕再遇到那个叫她不安的大律师。 幸好蓝嘉树开门时,身后全然寂静,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抱着太多东西的花晚累得有点头晕,将猫笼放下后便生硬地说:“再见。” “你就这么走了,我可不会养猫,这怎么办?”蓝嘉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猫会被折腾死的。” “买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些问题?”花晚很不高兴,只能硬着头皮换鞋进门,帮他把猫窝和水粮放好,各种嘱咐打针、上药和禁忌事宜。 蓝嘉树拿着ipad在旁边仔细记录,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花晚沉默片刻:“……我妈叫它咪咪。” 虽然蓝嘉树也被这称呼囧了下,但布偶猫却反应很亲切,立刻围着花晚转起圈来。 大长腿立刻觉得不忍心,郁闷地低头准备离开。 可是蓝嘉树又道:“我做了饭,一起吃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花晚拒绝:“不了,我妈还在等我。” 谁知蓝嘉树立刻用遥控把门反锁上了。 花晚扑过去转了转门把,回头气恼:“打开。” “不。”蓝嘉树言简意赅。 花晚皱起眉头:“你是想打一架吗,赶紧的。” 蓝嘉树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结果大长腿依旧是那种一不做二不休的性格,冲到他后面就开始抢遥控器。 “好了,你别闹了,你打不过我的。”蓝嘉树这些年并没有疏于健身,明显感觉到花晚的力气连大学时都不如,他把遥控器放进家居服的兜里,很轻松地就把她拎开。 花晚气鼓鼓地,忽然就低头咬住他的手。 蓝嘉树本还在收敛着动作,结果因为吃痛,一把就将她抱起按在沙发边:“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会儿吗?” “不愿意。”花晚气喘吁吁。 蓝嘉树微怔,看着她微启的可爱嘴唇,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毕竟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熟悉彼此身体所有的秘密与细节。 禁欲多年后的冲动仿佛是掉落在干草上的火星,瞬间就灼烧起饥渴的身体。 蓝嘉树嗅到她熟悉的体香,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一边将手伸进花晚的衣服,一边在热吻间含糊不清地说着:“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好想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不想,你放开,放开我!”花晚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完全挣脱不开。 “我不放,我已经放开过一次,现在后悔透了!”蓝嘉树喘息着半支起身体,忽然就扯坏了她的衬衫。 落地窗外的阳光照着花晚半露的酥胸和平坦的小腹,也照着她眼里难过的泪光。 这个瞬间,蓝嘉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渐渐失力地趴在她身上:“对不起,我没想欺负你,就是不愿意你讨厌我,花晚,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也不在意你和我父亲的任何交易,这次回来,全是为了你……全是为了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谁也不可能再干涉我们的,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花晚胡乱擦着眼睛:“我不要重新开始,你别白废功夫了。” 蓝嘉树用力拥抱住她:“就算是白费功夫也好,总比一无所有好,我早跟你说过,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就自己凑合过。” 漫长的时间和缠绵的病情,让耳边的话显得很可怕。 花晚终于开始担心,他就像个恋爱中毒的中二少年一样,用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将这些无用的诺言变为现实,那样的话,可怕的病情迟早会被知道,令自己长时间的忍受寂寞,也会在悲伤的泪水中变为徒劳。 “不要哭,我知道错了。”蓝嘉树渐渐冷静下来,摸摸她的头说:“饭做好了,你先吃吧,我去给你买件衣服,吃完后就送你回家。” —— 蓝嘉树很怕顶着太阳再进门时,发现花晚已经跑路了。 可是他走到屋里,还是看到她坐在明亮的餐桌前吃饭的背影。 自己宽松的体恤套在花晚的身上,还有咪咪竖着尾巴在旁边调皮捣乱的样子,让这场景和梦想中的一模一样。 “你做的饭不如以前好吃。”花晚听到声音,头也不回的评价。 蓝嘉树稍微放下心,淡笑:“也快五年没进过厨房了。” 花晚看到他坐在自己对面,慢慢地放下筷子,把仅剩的一只炸虾推了过去:“我没全吃光。” 蓝嘉树只是想多跟她待会儿,又笑了下,便沉默地吃了起来。 “中国人的公司,讲的是中国人的人情世故,光有才华,不一定能走得很远。”花晚看着面前的盘子:“你的性格这么直,分了那么多老大的利益,他们肯定会折腾到你不爽的,所以做事情无愧于心就好了,不必强求任何东西。” 蓝嘉树没料到她会忽然为自己考虑,因而颔首。 花晚又说:“还有感情,也不用强求了,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的。” 话毕便起身拿过他刚买来的新体恤,去卫生间换好而后离开了。 布偶猫发现熟悉的人消失,急的在门口团团转。 蓝嘉树把它抱起来,摸摸它的头说:“花晚不要你了。” 布偶猫的蓝色的圆眼睛好像随时会流出泪来。 蓝嘉树小声说:“她也不要我了。” “喵——”咪咪忽然叫了声。 蓝嘉树举起猫微笑:“不过没关系,我回国,不就是想把她找回来吗?” —— 黄鸿羽旗下的新项目蓝嘉树要全权负责,自然是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然而ceo跟其他几个副总串通一气,非又将购买动漫版权的事宜压在他身上,搞得他三天两头就要出国满世界跑,实在分/身无术。 好在老黄和萧云深都很给力,与他邮件沟通也很及时,通过一个多月的拼搏,最后出来的内部测试版本效果很好,宁远看到后对其大加赞赏:“美术水准的确是国内一流,你能请来萧云深,就算是为这款游戏保驾护航了,应当大力宣传。” “是,等有更多资料可以放出,自然会在全国范围内造势。”蓝嘉树回答说:“未来的开发计划和游戏内容我也认真研究过,以易迅以往的成绩作参考,相信至少上线三个月内月流水破亿元不是问题,更长远的目标还需要一系列的小范围测试来检验和调整。” “嗯。”宁远并不会亲自操纵公司事宜,见他精神状态不错,觉得很满意:“继续努力。” 几名其他在易迅效力多年的副总在旁边互相对视几眼,也半真不假的称赞起蓝嘉树来。 蓝嘉树趁机建议说:“其实我来之前,老黄那里就已经立项了,这些日子萧云深带的美术团队也很辛苦,不如给他们放几天假,举行下团队建设吧。” “这种小事情你做主就行。”宁远跟自己的秘书小姐勾勾手指:“晚上定个餐厅,我请大家吃饭。” 蓝嘉树暗自松了口气。 最近花晚光躲着他,加之工作比较忙,让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进展。 但看到她那么忙碌,还是很希望能找机会叫她休息一下。 想想全项目一起出门玩这种事,爱凑热闹的花晚,应该是最开心了。 —— 作为极度忠于事业的男人,蓝光启并没有因为年纪渐长而疏于对事务所的打理,反而将其运作的越来越庞大,平日在北京的时间并不多,能见儿子的次数寥寥可数。 就在老黄带着全项目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去往西安逍遥时,大律师难得出现在事务所和法庭之外的地方,请了蓝嘉树喝咖啡。 他本以为这小子和花晚会很快在哭哭啼啼中复合,没想到拖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反倒很佩服那姑娘的决心。 “到六、七月份就要有财报了,如果我手里的几个项目收入没有上扬,很难交代。”蓝嘉树坐在咖啡厅里,只跟父亲谈工作。 蓝光启从不温言软语,无情反问:“这种事不是早就该计划好的吗?” 蓝嘉树点头,一时无话。 “不要只忙着工作,你也老大不小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妈都怀上你了。”蓝光启又当爹又当妈的操心起他的人生大事。 蓝嘉树嗤笑:“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恐怕现在都可以当爷爷了吧?” 蓝光启皱起眉头:“你也把我想得太有本事。” “总而言之,别再干涉我的感情。”蓝嘉树本还想再讲几句重话,忽然接到萧云深的电话,只好被转移了注意力:“喂,你们玩的怎么样?” “团建就是喝酒呗,还能怎么样?”萧大神对项目旅行兴致了了,径直道:“花晚倒是玩嗨了。” “嗯?”蓝嘉树疑惑。 “她带着项目里的小姑娘去吃黑店,然后不愿意给钱,打架打到警察局去了。”萧云深无情告状。 这种实在不靠谱的事的确是花晚做得出来的,蓝嘉树非常担心:“那……” “人没事,我带回来了,就是吓得够呛。”萧云深说。 蓝嘉树松了口气。 萧云深说:“不要再找我当保姆,我真管不住她。” “可是……”蓝嘉树被父亲注视着很不自在,结果萧大神也没给他更多的机会打听,便结束了通话。 蓝光启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爸。”蓝嘉树随着他站起来:“我想和花晚结婚,如果她还愿意接受我的话。” “不是说,不会受我影响了吗?”蓝光启皱眉。 蓝嘉树说:“只不过……还想收到你的祝福,我没有妈妈,只有你了。” 咖啡厅晦暗的光照在蓝光启的脸上,让表情显得模糊不清。 他什么都没回答,就拿起公文包离开了这里。 第50章 试问哪个女孩在身在异地的酒店,于黑暗中独自醒来时,看到床边站着个打男人会不害怕? 花晚这次到西安团建本就被自己的胡闹折腾的不行,又因身体难受而睡不安稳,忽而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看到屋里高大的身影,吓得立刻尖叫着往旁边爬,半晌又看清那竟然是蓝嘉树,不由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结巴道:“你……你……” 蓝嘉树大概刚刚进来,尴尬道:“我吵醒你了?” 花晚在懵逼的同时简直火冒三丈,伸手打开壁灯:“你怎么在西安,怎么在我房间里!” 蓝嘉树穿着便装,只拎着个简单的背包,理所当然地说:“萧老师告诉我,你昨晚跟人打架,又进警局,我来看看你,是他给我的房卡。” 这次团建住得比较奢侈,每个人都是单间,但为了团队安全,所有备用房卡都被老黄收着,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搞到手的。 花晚惊魂未定,呆坐在那儿整理好凌乱的长发,呼吸仍有些混乱。 蓝嘉树递给她一杯水:“你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是来看我,还是想吓死我?”花晚气个半死,睡意也没了,低头瞧了瞧时间,发现才清晨五点,态度便更加恶劣的说:“你出去,不然我报警。” “随意,如果你不介意大家发现我在这里,叫我去哪儿都成。”蓝嘉树在她面前早就不要脸了。 花晚讲不出话,仍然跪坐在床中央愣神。 蓝嘉树坐到她旁边,仔细打量了这丫头片刻,见她并没有受伤,这才稍微放心。 花晚知道自己每天早晨起来时的脸色都惨白到可怕,不由关上壁灯,重新爬进被子里装死。 “出门在外,为什么和陌生人打架?”蓝嘉树摸住她的头。 “我就吃了顿羊肉串,他们想收我三千块,凭什么吃这种亏?正好试试新买的防狼喷雾好不好使……”花晚精神崩溃地趴在枕头上嘟囔:“你到底要干嘛啊……我想睡觉……” 蓝嘉树竟然如同学生时代那般,顺其自然的躺在她旁边:“我又没不让你睡。” 因为气愤,花晚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了点血色,她皱眉瞪着蓝嘉树:“你觉得自己这样对待女员工没问题吗,再不滚我要告你性骚扰。” 蓝嘉树笑了:“可以,我再提供点证据。” 然后趁着花晚根本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就拉开被子,抱住只穿着单薄睡裙的她。 结果原以为的温香软玉,却是具明显发凉的瘦弱身体。 蓝嘉树握住她推搡着自己的冰冷的手:“你不要开着空调睡觉,为什么冻成这样子?” 花晚的眼睛里闪过丝惊慌,不敢讲话。 “怕什么,你不情愿我不会强迫你的。”蓝嘉树仍旧搂着她,用着力气不顾她挣扎。 花晚实在是颓了,缩在那儿小声问:“你不上班吗……看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傍晚才有个会议,中午飞回北京就来得及。”蓝嘉树回答。 花晚愣愣地,没想到他真的只是跃过万水千山来瞧自己一眼。 蓝嘉树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说:“睡吧,一会儿我就走。” 花晚刚才折腾一番,又陷入了体虚头晕的感觉里,大概是他温暖的怀抱太舒服了,竟然再度闭上了眼睛,没出息地迷迷糊糊跌入了梦乡。 这一觉,在安静的酒店房间里有点一睡不起的意思。 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蓝嘉树胡思乱想过很多,到了九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帮她把被子盖好,准备打车回去机场。 萧云深肯定跟老黄编了瞎话请假,大长腿的手机始终未响。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个已经很旧很小的瞧了瞧,又打量花晚丢在旁边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好像仍是读书时喜欢用的那几个牌子,他对此并不了解,反而被其中一个萌萌的随身首饰盒吸引了目光。 大概是心有灵犀,小树伸手就将其打开,之间里面除了有些耳钉和项链外,最底下还藏着枚铂金戒指,那枚他最熟悉的戒指。 往事历历在目,岁月不可回头。 回首看了眼床上仍在安睡的花晚,他竟然伸手把那戒指拿出来,装进了自己兜里,然后才拎着包悄无声息地离开,来去匆匆地消失在了西安的酒店。 —— 心爱的东西丢失,粗心大意的花晚竟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的。 她起床后确认蓝嘉树已经走掉,便像往常那般,打开永远拿在身边的首饰盒。 虽然分手后就不能带了,但这人生中所收到的唯一一枚戒指,是大长腿最宝贝的东西,她只要有时间独处,就会摸出来偷看。 结果这日,竟然…… “咦?”花晚握着首饰盒瞬间慌神,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确定没有戒指的身影,反而开始冷静,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蓝、嘉、树,你这个小偷!” —— 团建后项目组又陷入了忙碌,好在萧云深用人计划得当,不会给她过于沉重的工作,还经常指导花晚的技法,叫她事半功倍。 可惜快成空中飞人的蓝嘉树又跑去了美国谈版权,好多天不见踪影。 花晚偶尔鼓足勇气绕去副总裁办公室,看到重重玻璃墙后空荡的办公室,又忍不住失落。 她当真很想把戒指要回来,所以某次终于在走廊看到他久违的身影,立刻不顾其秘书姚娜还在旁边,立刻拦路骂道:“还给我!” “你先去帮我订位。”蓝嘉树把姚娜打发走,而后明知故问。 “戒指。”花晚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表情严肃地伸出手。 “你不是说过,便宜的东西,并不想要了吗?”蓝嘉树说道。 “是你说的,给我的就是我的!”花晚气恼:“好赖是金戒指,我拿去当铺卖了也不给你!” “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但我不会再把它给你了。”蓝嘉树这样讲完,就迈开步子。 “站住!”花晚急了,拉住他的西服袖子。 “还叫我不要在公司拉拉扯扯?”蓝嘉树回头笑:“我会给你换一枚钻石的。” “少胡搅蛮缠了!”花晚被他近来的表现逼得快疯掉。 “那你就对我坦诚,不然我想怎么样,你也管不了。”蓝嘉树弯起嘴角,扬长而去。 被丢在原地的花晚全然无计可施,茫然地站过好久,才步履沉重地往项目组走去。 —— 有情人终成眷属眷属这种美梦,是所有善良的心灵都期望的结果。 身为当事者的花晚,当然比谁都希望如此。 蓝嘉树的回归,和那仿佛超脱了岁月的真挚感情,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心动。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取和他白头偕老的机会。 但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距离上次做骨穿,又是三个月。 这种常人很恐惧的事情,花晚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趴在病床上,紧紧地拽着床单,忽然跟陪同着的王主任说:“我想做个全面检查。” 王主任关心地问道:“怎么,最近感觉不好吗?” “画画的时间比较长,总是头晕,特别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一点力气都没有。”花晚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会讳疾忌医了。 王雯在旁边着急:“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工作就趁早辞职吧。” 花晚笑了笑:“你别吵,去找我大姨吧,一会儿完事儿我去叫你,拜拜。” 王雯照常絮絮叨叨,最后敌不过女儿发脾气,只能郁闷地离去。 花晚的表情难得沉静,等到把所有检查都做完,才认真地跟王主任聊天:“难道我永远都治不好了么,是不是这样拖着,也可以拖很久很久……” “怎么忽然开始心急,你要保持好心情,否则只会让病情更糟。”王主任头发已经花白,擦了擦老花镜回答:“这些问题我都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复,因为除了骨髓移植,mds没有其他根治的可能。” “可是没有合适的配型啊……”花晚低下头:“因为我想谈恋爱,我想结婚……可我又不舍不得让对方伤心,五年前,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掉,就那样放走了他,可是现在、现在还是进退维谷的境地……”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做医生的看得最清楚,王大夫对这个乐观坚强的孩子很有好感,他轻声说:“每个成年人,迟早都会学会面对人生种种境况,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不让他知道,让他自己决定呢?你曾经为他选择了答案,现在又想替对方做选择,其实这种无私,也是种自私,你明白吗?” 花晚抹掉脸上的眼泪,为难的颔首。 “爷爷明白,怎么都是两难,但你一定要把治疗放在首位上,工作、感情和其他的东西,如果不好好活着,如何有希望?”王主任安慰说:“正好今天能做的检查都做了,等结果出来,我们再看看情况。” “嗯,麻烦您了。”花晚使劲儿憋住自己的情绪,不希望自己给对方带去困扰。 她在心里想象着蓝嘉树知道所有真相时的表情,却全然想不出来。 因为蓝嘉树对爱情任意一种幻想,都有一辈子那么长。 第51章 世界上从来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更何况在易迅这样一个庞大的公司里担任高位,拼命试图证明自己的蓝嘉树可以说是为此殚精竭虑,并不太可能如小时候那般有事没事地围着花晚转,更不可能常在家里悠闲当猫奴。 为了让那只布偶猫继续像小公主一样活着,小树只能定期让宠物店的人来送东西,并且给家政阿姨加了笔钱,叫她定时喂猫。 可惜疏于关照,咪咪在入夏后还是生起了病。 他晚上亲自润色完公司专业团队做的商务ppt,照常去挑逗小猫时,却发现那只布偶趴在窝里一动不动,不剩半点精神。 “你怎么了,睡不醒吗?”蓝嘉树把它抱起来,发现鼻子都干了,不由地有点慌张。 布偶猫漂亮的大眼睛泪汪汪地,发出的声音软弱无力。 蓝嘉树对动物的身体实在不是很明白,只好抱着它,不停地给花晚打电话。 最后大长腿终于带着倦意接了起来:“你找死吗,现在十一点……” “咪咪不好了,饭也不吃,精神也萎靡,毛都没光泽了。”蓝嘉树老实的报告。 “赶紧去看兽医啊,我哪里会治猫?”花晚无奈。 “那你知道兽医院的地址吗?”蓝嘉树又问。 “不知道,哎,你等下。”花晚只能挂了电话去问朋友,她从来都很善良,何况又跟这只小猫有过感情,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蓝嘉树进屋找出车钥匙和钱包,把猫放进便携的笼子里安慰道:“爸爸找妈妈带你去治病,不要害怕。” 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精灵病恹恹地,团成一团并不想动。 和它日日相处的蓝嘉树把心都揪了起来,立刻出门去找花晚了。 —— 似乎很多画家都喜欢猫,在花晚认识的朋友中,猫奴不计其数。 她询问到一家很靠谱的二十四小时宠物医院,指引着蓝嘉树到达后,立刻有医生对咪咪进行了全面检查,并且拍摄了ct片。 有这个小生命悬在心上,他们两个也没工夫吵架,等着结果出来的时候,倒是难得相处和谐。 经验丰富的兽医没多久便拿着诊断露面,说道:“这只猫腹部长有肿瘤,需要进一步观察,情况比较危险,很可能需要做手术切除。” “好的,麻烦您了,那就留下来住院吧。”花晚急着点头。 反倒是蓝嘉树的表情瞬间黯然:“它会死吗,是我没照顾好它。” “这种状况大多是基因缺陷,没办法的事情,怪不得你。”医生还有其他小猫小狗需要处理,叫小护士帮着去办理手续,安慰几句便去忙别的了。 花晚实在了解蓝嘉树,明白他对害怕生离死别,故而安顿好咪咪之后,走在旁边说:“情况怎么样还不一定呢,明天再来看看吧,你别乱想。” “嗯。”蓝嘉树显得没有平时那么活跃:“这么晚还把你折腾出来,我送你回家吧。” “我有开车。”花晚拒绝。 “那……晚安。”蓝嘉树无奈而笑。 “就算咪咪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要自责,毕竟你照顾它的时候,它活得很幸福。”花晚忍不住站在晚风中说道,风吹着她的长发和裙摆,黯淡的夜色让这个女孩子和蓝嘉树初见时差不多,然而现实是:他们接近三十而立,总要面对真实的人生。 蓝嘉树坚持回答:“我不会让它有事的。” 花晚勉强笑了笑,转身朝着自己的小车走去。 其实她想说,就算自己以后不在了,曾经有过相爱的日子,就不算个不幸的人,相反,她比这世上大多数不曾珍惜爱情的人,都活得幸福。 蓝嘉树非常挂念大长腿的安全,估摸时间待着她到家了,又试图打电话确认安全。 花晚无情挂断,过了片刻,给他发过来一条只写着1的短信。 想到年少时那份生涩的关怀,蓝嘉树在布偶猫的病床前不由走神,摸着它的头问:“你妈妈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不是?” —— 随着宠物医院的确诊,咪咪罹患肿瘤已成事实无误。 这件意外将花晚和蓝嘉树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仿佛也是没办法的状况。 手术那天,大长腿犹豫再三,还是再度出现了。 因为她一想到看起了不起的蓝嘉树要自己在这里等着生死未卜的猫,就觉得他和咪咪都显得可怜巴巴。 而蓝嘉树也不负她所望,全程都异常紧张,坐在椅子上就连句轻松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公司赶来的花晚一直疲惫地坐在旁边,忽然失笑:“以后养宠物要想清楚啊,它是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生命,不是个只会让人类快乐的玩具。” “我当时,就觉得你会喜欢。”蓝嘉树低着头说道。 “现在是你更喜欢吧?”花晚反问。 蓝嘉树无奈而笑,眼神恍惚地望着空气:“我第一次意识到生命会消失这件事,是我爸告诉我妈妈胃癌晚期的那天,当时我又害怕、又将信将疑,直到她经过漫长无果的治疗过程,在病床上终于合上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死亡……是那么近的东西。” 花晚常听他说起不愿轻易示人的心情,本应最亲密的关系,却因百转千回的心,而隔了看不见的距离。 “其实我很软弱吧?害怕的东西,就不去想。”蓝嘉树失笑:“包括去美国,害怕再次听到你们的否定,所以迟迟地不肯回来,其实如果可以,我根本就不会离开。” 花晚的手失控地微微颤抖,脸却带着竭尽全力的平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不去,除非你愿意给我未来。”蓝嘉树这样回答。 花晚没再说话,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裙角。 直到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通知手术完成,她才跟着蓝嘉树围到咪咪旁边。 小猫还在麻药中没有醒来,身体被厚厚的纱布裹着,毛色显得非常暗淡。 花晚看得心疼,追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切除很顺利,接下来还要住院观察,一般来说动物恢复的速度是人类的几倍,但它只有五个月大,所以……”医生摘下口罩说:“我们只能全力以赴。” 花晚点点头,信誓旦旦:“一定会好的。” 医生早把这两个看起来就很搭的年轻人当做情侣,嘱咐道:“之后接回家去也要照顾好,按时来复查,你们年轻人要学会负起责任,不然以后怎么为人父母呢?” “是。”蓝嘉树笑了笑,伸手摸过眯眯的脑袋,稍微安心。 “我回家了,你守着吧。”花晚自己的药盒空掉忘记填补,觉得头晕的越来越难受,只得提出离开的要求。 “我送你。”蓝嘉树这回学聪明了:“我开你车,然后打车回来。” 花晚皱眉:“不用。” 蓝嘉树说:“可是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不能让你自己走。” 花晚侧头看向宠物医院的玻璃,看到自己不怎么有神采的脸庞,转而紧张无语。 “最近不是叫老黄调整了作息、不用加班了吗?你得注意休息。”蓝嘉树怎么也想不到那么活泼的花晚会有健康问题,还自作聪明地嘱咐道:“女孩子不比男人能熬,你不用非要跟同事竞争的。” “我什么时候有上进心了?”花晚翻白眼。 “最好没有,你不适合上进。”蓝嘉树说。 花晚气愤:“你说什么?” 蓝嘉树叹息:“我觉得你这辈子开开心心地过就很好,我喜欢你不爱跟别人比较、总是能真心祝福别人的性格。” 花晚无言地瞅了他一眼,刚打开车门,就猛地被他抢走钥匙,不由地追着说:“你下来,真的不用你送。” 蓝嘉树并不听劝,我行我素地坐到驾驶座上。 回国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相处,让他们的关系已然不可控制地再度熟悉起来。 也许花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蓝嘉树的态度越来越趋近于随便,嘟嘟囔囔地坐到旁边:“多管闲事。” 蓝嘉树没说话,等大长腿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 这小车处处充满了女孩子存在的痕迹,不仅香气扑鼻,而且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和零食,搞得和动物园似的热闹。 蓝嘉树失笑:“你在这儿野餐啊?” 花晚感觉非常不舒服,憋着劲儿不愿让他察觉,只能握紧手心在旁边装睡。 好在小树也没再多言,尽忠职守地帮她把她车子开到家,便又匆匆离去照顾咪咪了。 —— 遇到个好人,还是会在命运的捉弄下成为负累。 尽管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蓝嘉树在感情里扮演的都是那个主动情深的角色,但花晚也真的是发自肺腑地喜欢这个傻瓜,她强撑着想叫他远走高飞,却又开始在小树不容拒绝的眷恋与坚持中渐渐游离了态度。 这些日子,布偶猫都在养伤中坎坷度过。 每次它稍微好转,或是有了其他的并发症,蓝嘉树都会给花晚打电话。 联系的次数一变多,话题就会从猫转向别处。 某日蓝嘉树又开始用食物当诱饵,给她短信说:“你喜欢的那家起司蛋糕,在公司旁边的酒店里也开了,我去见客户时发现的。” 晚上正在家敷着面膜休息的花晚看了看,并没有理睬。 蓝嘉树依然自说自话:“明天给你买。” 花晚拿起手机皱眉头,犹豫片刻回复:“我不要,别在公司烦我。” “我有办法叫你要。”蓝嘉树发了个卖萌的表情。 “呵呵。”花晚顺手冷笑。 “如果你吃到了,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蓝嘉树趁机问。 花晚绝不可能在同事面前承认与他相识,不在意地回复“随便”二字,便摘下面膜,照常在十一点之前进入梦乡了。 —— 随着开发进度的推移,项目组照旧是热火朝天的工作氛围。 萧云深最近好像很喜欢那个叫程灵西的程序妹子,整个人都透着圣父光环,在工作方面好说话了许多,甚至还减少了大家的任务,强迫美术组不要苦熬,按时回家处理生活。 花晚便趁机偷懒,除却把设计稿画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吃吃。 这天她刚拆开包心爱的黄油薯片,物业小妹便推着好大一车漂亮盒子来到项目组,开心地说:“蓝总请大家吃甜点,大家辛苦了。” 众人见又是那个很美味的蛋糕,立刻一拥而上的抢拿。 花晚愣愣地瞧着,直到宋悠替她拿了个过来说:“给,你说蓝总是不是个吃货啊,他为什么总是给我们发吃的。” “可能是吧……”大长腿很心虚。 毕竟萧云深就整天坐在旁边盯着她,满脸看透一切的淡定。 唔,心爱的起司蛋糕,还冰冰凉的。 要是不吃,多浪费,而且同事们一定会觉得奇怪…… 反正来都来了来,尝尝也没关系…… !!! 好好吃! 对食物抵抗力颇弱的花晚就在这种纠结的心情里不停地吃了起来。 谁知正不自觉地愉悦着,新来入职的策划宁森却靠近说:“花晚姐姐,你画的稿子不行啊,不是我想要的。” 这姑娘学的是金融、对游戏半点不懂,但因为是宁大老板的亲侄女儿,纯属抱着喜欢萧云深的心情故意跑到这里混日子,谁也惹不起。 “怎么不行了?”大长腿皱眉。 “我觉得太普通,没有那种神秘的感觉。”宁森又开始讲漫无边际的话。 这个游戏场景的设计稿,花晚已经弄了半个月了,从最开始的概念图,到最后每一步的加工,全都给她发过截图,但宁森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基本不太回复,现在终于搞定要拿给3d制作了才来找问题,换谁都会不爽。 花晚不想因此加班,故而心烦:“神秘的感觉是什么,概念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宁森回答:“那时候看不出来。” 花晚从小就画画,又是正经科班出身,自觉地虽然算不上大神,但在这些事情上还从没出过问题,所以把最开始大色块堆叠的概念图和最后精细的成稿翻出来说:“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告诉我除了细节还有哪里不一样?” “可是就是不行,要不你重新画吧。”宁森属于小公主脾气,讲话很不招人待见。 “你说的轻巧!谁爱画谁画!”花晚生气了。 大家见她们越吵越厉害,忙出演劝解。 被宁森明恋的萧大神淡淡地看了眼,主持公道:“稿子没问题,如果要新的设计图,策划部就提新需求,慢慢往后排期吧。” 宁森噘嘴:“可是我这个月的版本要用啊。” “那你就自己搞定!”花晚脾气向来不好,把数位笔一扔,就站起身走了。 她完全抱着大不了不干了的心情,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因自己的不肯圆滑而越闹越麻烦。 —— 公司就是社会的小缩影,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跟宁森的不愉快并不是花晚上班以来头一次跟同事发生争执,她料得到那位大小姐仗着亲缘关系,肯定会让这事会不了了之,所以只不过在附近溜达着喝个咖啡、买个水果。 谁想到再回办公楼,却瞬间被慌张地宋悠拽住:“晚晚,糟了糟了。” 花晚吸着星冰乐:“糟什么?” “你走以后,宁森又跟萧老师吵个不停,灵西看到就去劝来着。”宋悠报告道。 “对呀,我在星巴克还遇上灵西了,刚跟她骂完宁森那个傻逼。”花晚颔首。 “结果宁森竟然说灵西是个瘸子,一下子把萧老师也惹怒了,现在办公室没人敢说话。”宋悠满脸无奈:“所以你之后一定要少讲两句。” “阿西吧……世界上怎么有这种祸害呀,正经事什么都不会干,就知道找麻烦。”花晚觉得很头痛:“你不知道萧老师在追灵西吗?他那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挺有脾气,现在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预感?”宋悠虽然只做特效不画画,也跟萧云深学了很多技术,还挺喜欢这个领导的。 “一山不容二虎呗。”花晚回答。 “那萧老师是蓝总请来给我们坐镇的,总不可能因为一个老板的亲戚,就损兵折将吧?”宋悠开始发愁。 “算了,我先去认个错。”花晚觉得这人事关系虽然复杂,但也没到无法处理的地步,故而大大咧咧地笑了笑,继续喝起了咖啡。 —— 谁晓得次日被欺负哭了的灵西压根就没来上班,按时出现的萧老师倒是心情愉悦的诡异模样,只是原本好端端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伤的不轻。 花晚正吃着包子当早饭,疑惑地问:“发生什么?这是什么玩法、什么套路?” 萧云深在电脑前抬头,笑而不语。 他不仅不复昨日的阴云密布,还显得得意非常,叫花晚惊奇这位大神是不是因祸得福,追上了个灵西那个内向的小妹子,追问说:“咦,难道你得手啦?不会吧?” “好好工作。”萧云深起身后拿手里的几页白纸拍了她脑袋一下,款款而去。 花晚满头雾水地坐下,开始边打听边琢磨,这事儿不是不是已经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尘埃落定,却在十几分钟后忽然接到蓝嘉树电话,她心头泛起不安的感觉,觉得肯定跟萧老师有关系,只能跑到没人的走廊放低声音接起:“讨厌,我说了在公司别跟我讲话,你有毛病?” “你那了不起的师父要辞职,说什么交了女朋友,是谁?”蓝嘉树的声音显得很烦闷。 “什么?!真的吗?”花晚很吃惊,发现师父果不其然还是任性了起来,郁闷地回答:“程灵西哟,不过她今天没上班。” 蓝嘉树大概是去员工系统里查了查,问道:“你们组的高级客户端程序?” “嗯。”花晚肯定。 “我去找她聊聊。”蓝嘉树明明自己也很急,却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不会让萧老师的走的,你不要担心。” 花晚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靠在墙边发起呆。 她再怎么崇拜萧云深,也不过就是个粉丝兼朋友罢了。 这位大神的离开对于还没在公司站稳脚跟的蓝嘉树才是致命伤,他这傻瓜,还有闲心关心自己的想法。 —— 忽然消失的萧云深叫花晚整天都惴惴不安,项目组也因此而议论纷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波动,她下班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有点魂不守舍地晃悠到车边,忽然被人从后面大力抱住,先是本能地吓得挣扎,而后才意识到正是蓝嘉树,不由皱眉:“你干什么,这附近全是公司的车,你疯了?” “那又怎么样,叫他们看好了。”蓝嘉树满脸无所谓。 花晚无语,任他跟着自己坐进车里,忍不住问道:“萧老师的事情怎么样?” “搞定。”蓝嘉树说:“他女朋友意外的好讲话,大概是回家劝了劝,他又把辞呈撤掉了,应该会做到年底,只要我把宁森调走就够了。” 花晚失笑:“灵西就是个软妹子,萧老师真是给自己找了个软到不行的软肋。” 蓝嘉树沉默片刻,忽然说:“我也是。” 花晚明知故问:“你也是软妹子吗?” 蓝嘉树懒得与她逞口舌之快,长叹口气:“蛋糕你也吃了,答应我的事情可以完成吗?” “我没吃,也没答应你什么事。”花晚无情拒绝。 “下周末是我妈妈的祭日,我已经好多年没给她扫过墓,我爸又去了瑞士回不来,你可以陪我去吗?”蓝嘉树自顾自的提要求。 花晚微怔,如果是约会之类的事情,她当然可以置之不理。 可是提到小树的妈妈,又忍不住心软。 最后答案不出人所料,她说:“就这一次。” “咪咪的伤口好了,前天带它去复查过。”蓝嘉树松了口气,报告起布偶猫的近况。 “能跑了吗?”花晚还是狠关心它。 “嗯,早晨还给我在枕头边放了只蚂蚱,不知道从哪里捉的。”蓝嘉树满脸无奈。 花晚立刻笑起来:“那是它爱上你了呀!”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她如此轻松而生动的表情了,蓝嘉树眼里倒映着那抹明亮的笑意,忽然凑上去亲了下她的唇,然后在大长腿生气之前拉开车门:“我还有事要忙,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晚安。” 花晚愣愣地瞧着他离开,欲言又止。 其实她始终都明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己所爱的,一直都是蓝嘉树,从未改变。 只是老天发的剧本好像并不是喜剧,为了这份爱,她流的泪水,比笑容多太多。 —— 扫墓那天,北京刚下过一场雨,使得夏季炎热空气透出了久违的清凉。 明知道这是种很亲密的行为,想保持距离就不该来。 但花晚在有生之年,很希望看看他妈妈是什么样子,还有现在的他,对待这场多年前的死亡是怎样的态度,所以特意在头一天买了束漂亮的百合花,又换上了黑色的连衣裙出了门。 没想到蓝嘉树那家伙竟然等在楼下,看到大长腿的身影就按了按车笛。 左邻右舍这些闲散大妈可不是吃素的,花晚忙走过去进了他的车:“不是说好在墓园见吗?” “太远了,不安全。”蓝嘉树说着便踩下油门。 花晚抱着百合坐在旁边,不晓得是不是沉默更加适合今日的氛围。 但蓝嘉树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轻松:“你怎么知道我妈喜欢这花?” “你说过的。”花晚回答。 “是吗?”蓝嘉树跟她讲过太多自己的事了,多到甚至有些记不清楚。 花晚忽然问:“你知道我要是挂掉,该带什么花去祭拜我吗?” 蓝嘉树唯独受不了就是她口无遮拦的这股劲儿,不由皱眉:“你不胡说就难受是吗?” 花晚没像从前那样道歉,而是低头小声道:“反正你从来没给我买过花。” 蓝嘉树轻轻侧视,不知道大长腿说的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也只能暂时陷入沉默。 第52章 蓝光启对此生挚爱的妻子当然不可能吝啬,为她在墓园买的独处的安宁位置恐怕比北京绝大多数房子都要昂贵。 花晚随着蓝嘉树慢慢走过去,觉得在盛夏也是手脚发凉、 直到看清他母亲的照片,心情才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那是张美丽而且充满阳光的脸,清爽的披肩发,神采奕奕的眼眸,笑容在黑白的色调下仍显得温暖异常,小树的五官跟她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妈,好久没来看你了。”蓝嘉树放下祭品,轻声说:“我去美国读书来着。” 花晚始终保持安静,听着他在那里汇报生活。 最后蓝嘉树忽然拉起她的手,对着妈妈的照片说:“她是花晚,我想让你见见她,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明知道对着死者申辩很傻,花晚却还是猛地抽回胳膊:“阿姨,我、我们是同事。” 蓝嘉树无奈地望向她,摇了摇头。 花晚讪讪地站在那里。 她以为他会哭,会有更失控的表现,但什么都没发生。 蓝嘉树毕竟也是个大男人了,时间早就教会了他不要喜形于色。 —— 夜色刚刚笼罩这座古老而现代的城市,酒吧里客人寥寥,但花晚和蓝嘉树面前却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自从得病后,大长腿就再没碰过酒精。 但说不清原因,今天她并没有拒绝他来这里小坐的邀请。 或者是墓园给了花晚很深的印象,让这姑娘终于泛起冲动,试图跟蓝嘉树好好聊聊现实的状况。 可是空想容易,开口太难。 芝华士都被喝光,她却没有勇气讲真话。 “你是不是醉了?”蓝嘉树伸手拿开花晚面前的杯子。 花晚的眼神发懵,靠在沙发上直言不讳:“有点晕。” “记得你以前挺能喝的。”蓝嘉树微笑。 “人老了呗。”花晚回答。 正在这时,服务生忽然拿着盒鲜红的长柄玫瑰过来:“请问是花小姐吗?” 花晚愣愣地接到怀里,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植物清香。 蓝嘉树说:“从前没送过,现在补上。” 几乎有那么个刹那,花晚就要将心中巨大的秘密脱口而出了,但她看着小树眼睛里的温柔和期待,真的无法用狠心来制造坦诚。 “你还记得这里吗?”蓝嘉树看着窗外的后海河边:“就挨着那个栏杆,我第一次亲你,那时你问我会不会娶你,我答应过你的。” 花晚觉得自己酒精真的是上头了,忽然就抱着玫瑰盒子无声地流出眼泪。 眼前的一个人,和所有的青春。 换来这样的结局,她的心不痛吗? 她比谁都痛,比谁都渴望幸福,但并不是每件事通过努力就可以改变。 始终为了想要的东西努力活着,也总有无能无力的时刻。 —— 醉酒后的大长腿反而比平时听话许多,她坐到车上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之后再抱起来的时候也软绵绵地没有挣扎。 蓝嘉树本打算把花晚送回家,但是看这幅的样子,又觉得见了父母很尴尬,便在她手机里找到王雯的号码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而后将其拉到了自己独居的房子里。 百无聊赖的咪咪对花晚很是欢迎,偷窥片刻,便跑上床在她身边又蹦又抓。 “你别捣乱。”蓝嘉树无情地把布偶猫抓回猫笼,转身去找了瓶纯净水给花晚送到嘴边:“喝点水吧,明早就好了。” 她这天灌得酒精还不如从前一半多,却全然失去力气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虽然感觉到瓶口对准嘴唇,不仅不肯喝,甚至又皱着眉头流出泪水:“别管我,你走开。” 蓝嘉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清醒着,伸手就把花晚抱进怀里:“我不走。” “小树,我们早就分手了……”花晚气若游丝地皱眉:“我不想跟你复合,我不会跟你复合的……你别傻了……” “你不要我,我也会跟着你,我这辈子就只等你。”蓝嘉树倔强地重复着他的誓言。 “你就是傻了,疯了,你就是白痴……”花晚想推开他,绷紧了手臂和肩膀,却没有任何力气,喃喃自语地说:“我讨厌你回来,我不想看到你,我希望再也见不到你……” 蓝嘉树不是个铁打的人,他在母亲的墓碑前很平静,可是听到这些话,敏感的心又止不住抽痛:“你不跟我讲心里话,觉得伤害我就可以赶我走,那你就继续伤我吧,我照着这里捅一刀好了,看我会不会想离开。” 花晚被他拽着摸住胸口,同时感觉到有滴温热的液体掉在自己脸上。 她五分醉、五分醒,半睁开眸子看到蓝嘉树通红的眼睛,不禁伸手去擦:“小树,你不要哭,我就是不想让你哭,不想让你难过。” “那你就别管别人怎么想,留在我身边啊。”蓝嘉树的语调有些崩溃。 花晚哽咽得比他还厉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就深吻住他的唇,半坐在他的身上拉扯起他的衣服。 月光因为屋里的灯光而变得很模糊,也很温暖。 蓝嘉树压抑了太久,他觉得全身上下的血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忽然翻身把花晚压倒,粗鲁地脱下她的黑纱裙,用力而煽情地吻着她每一处雪白的肌肤,在风情万种而又令人心碎地的啜泣与呻/吟中,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虽然已经隔了这么多年,虽然生活早已天翻地覆。 可是被他疼爱着的花晚还是曾经的花晚。 她的每一种反应、每一次颤抖,都是他曾经赋予她的习惯。 身体往往比语言更诚实。 蓝嘉树感觉得到,他们之间不曾存在过任何多余的人,她的身体和心,都始终属于自己。 激动万分中,久违的高/潮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他甚至没有用安全套,就那样射进了她的身体里。 这样很过分、很自私。 可是眯着眼睛的花晚并没有生气,她大概是真的醉糊涂了,反而在战栗中用修长的腿夹紧了他的腰,哭着寻找他的亲吻。 “我想让你怀孕,我想有我们的孩子,那样你就不会离开我,和我白头偕老的,对不对?”蓝嘉树吻着她的面颊快乐而痛苦的质问。 花晚没有回答,只是扶着他的脸,轻咬住他的唇,让他无边无际的*,又泛滥了开来。 第53章 整夜*的放纵,难免会消磨人的意识,带来乐不思蜀的软弱。 蓝嘉树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破天荒没有回忆起公司忙不完的事情,而是想搂住花晚再温存一次,谁知伸手摸了摸,宽敞的大床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瞬时间他不禁有点慌,立刻套上睡袍起身。 幸好花晚并没有离开这里,她正穿着他的体恤衫坐在楼下的茶几前修剪昨天的玫瑰花,每剪好一朵,就往瓶子里插一朵,看着旁边一堆碎叶子,应该已经忙很久了。 “为什么起这么早?”蓝嘉树故作自然地走下去。 “睡不着。”花晚的表情是种很难揣测的平静。 蓝嘉树看着她从厨房找出的大剪子:“那是做菜用的,别弄到手。” “我用了你的牙刷。”花晚显然已经洗漱完毕,长发还泛着潮湿,接着抱怨:“你又把我的衣服弄坏了,我怎么上班?” 蓝嘉树想了想,忽然去衣帽间拿出两件包装完好的连衣裙:“之前去日本买的,还没机会送你。” 花晚从前就很受不了他的直男品味,抬头一看,果然是暖洋洋的少女款。 “我去做早餐。”蓝嘉树把衣服放下,内心里有点紧张,生怕她露出半点不高兴又跑离了自己身边。 但花晚还是平静地在那儿修剪玫瑰。 直到小树进了厨房翻箱倒柜,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酒后忘形也该有个限度。 该说的话不说,还做这种蠢事,只会害蓝嘉树更痛苦罢了。 —— 每次医院出检验报告的时候,花晚一家三口就会并排坐在王主任的办公室里,犹如听从死神审判一般,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这日又是愁云惨淡。 王主任皱着眉头说道:“各项指标都不如半年前了,最近是不是太过劳累?我建议入院治疗一阵子稳定情况,否则会有恶化的可能。” “是,工作的时间比较多。”花晚沮丧地低下头:“住院的事等等再说吧,我想把这个项目完成。” 她去等到萧云深离职,也算是完成了少女时期的心愿。 无论如何,都算跟偶像学过画画了。 “晚晚,还是辞职吧,赚钱再重要,也不如身体重要。”王雯在旁边催促。 “说的好像辞职就能痊愈似的……”花晚少见地任性抱怨。 老花和王雯对视一眼,双双叹息。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肯定会配合治疗的,但再给我点时间。”花晚说:“药我都有吃,输血在周末也可以吧,住医院里百无聊赖,反而更没有精神。” 王主任选择折中:“也没有到非要住院的地步,毕竟比当初发病时的状况要好得多,那你周末记得来。” 花晚点点头,领了新的处方随爸妈走了出去,一路都没怎么讲话。 自从那夜女儿未归,王雯心里就很在意,忍不住问道:“你不想住院,是不是因为蓝嘉树?” 花晚侧头笑:“当然不是,他有那么重要吗?” “病情迟早瞒不住的,你们既然有缘,就应该坦诚相待。”王雯劝说。 “哪儿那么容易……”花晚小声问:“妈,我是不是很蠢,我做的所有事情,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感情是自己的,人生的路也是自己的。 王雯不知该如何回答,智能握住她的手说:“晚晚,你是个好孩子,你这么坚强,让妈妈特别骄傲。” “真希望我压根不用坚强啊。”花晚侧头朝她露出苦涩的笑脸。 —— 好像……没什么进展…… 虽然又跟大长腿睡到了一起,可是蓝嘉树跟她的关系,好像也仅止于此。 正常上班后,两个人能见到的机会几乎没有,平时的短信和电话,也全都石沉大海。 加之蓝嘉树又出了趟国,再有时间骚扰花晚,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幸好她并没有拒绝周末约会的请求,反而天还没黑就早早地到了定好的餐厅。 该吃就吃,该聊就聊。 似乎万事如意。 蓝嘉树努力地说些在国外的趣闻和公司的八卦,花晚一直都认真听着,偶尔还插两句嘴,这样应该算很和谐吧? 只是明明她才应该是话比较多的那个人,实在有点奇怪。 走在餐厅外环境优美的人工湖边,晚风习习,带来了难得的凉爽。 两个人肩并着肩,和其他亲密的爱人没有两样。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把博士读完呢?”花晚整晚都很疲惫,觉得双腿没什么力气,只盘算着该怎么跟他撇清上次过夜的关系,所以问出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就打算一直在易迅做下去吗?” “这个……要看你。”蓝嘉树见她忽然在意起这些跟未来有关的事,不由重拾破碎的信心,露出微笑。 花晚微怔:“看我?” 蓝嘉树有点紧张,但还是从兜里拿出了一枚在夜里也能折射出灿光的钻戒,轻声道:“我是认真地想和你分享自己所有的人生,你的期望、你的陪伴,包括你的不满意,都对我有着绝无仅有的意义,花晚,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你的要戒指,我还给你。” 每个女孩子,都会梦想这样的情景。 完美的环境,完美的人,和真挚的爱情。 几乎无可挑剔。 花晚同样不例外,以至于她盯着钻戒看了很久,才低声道:“一言不合就求婚,是在国外学的坏习惯吗?” 蓝嘉树被问到愣住。 花晚像以往一样,坚持着摇头:“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以后也不可能,等萧老师离开易迅,我也会离职的。” “你撒谎,那晚我们明明很幸福!”蓝嘉树不由地激动起来。 “做/爱算什么呀,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有感觉然后玩玩而已。”花晚觉得自己双腿正在发着抖,根本没办法去看他的眼睛,甚至连头都疼了起来。 她反常的样子让蓝嘉树敏感地察觉,故而伸手扶住花晚的肩膀:“你别急,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会等你愿意的。” 花晚全身抖得更厉害,想说话却没力气,忽然之间,竟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人总觉得自己很强大,在疾病面前却如此没用,就连半分控制都做不到。 大长腿也不晓得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实在没办法动弹。 眼前的状况更让蓝嘉树做梦也想不到的,他惊慌失措地俯身抱起她:“宝贝儿,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花晚首要的感觉就是乏力,她强忍住想吐的感觉,轻声说:“妈……妈妈……” 蓝嘉树正在拿手机打120,闻言不禁安慰:“我会通知阿姨过来的。” 花晚摇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像个破碎的娃娃似的倒在那里,心急如焚,无计可施。 —— 王雯和老花的赶来的速度比蓝嘉树想象的还要快。 他刚陪着救护车把大长腿送到医院,就看到了衣冠不整老两口,十分愧疚地迎上去解释说道:“叔叔阿姨,我跟花晚吃完饭想散散步,不知道怎么她就没力气了,我会叫医生好好检查的,不要担心。” 花晚此时仍旧是清醒的,甚至比刚刚倒下时缓过来许多。 她握住母亲温热的手,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哀求。 王雯硬下心肠,转身对蓝嘉树说:“她最近休息不好,是低血糖了。” “可是今天没少吃饭,怎么会低血糖?还是检查下吧。”蓝嘉树坚持。 “低血糖和吃不吃饭没有关系,倒是你,不要再骚扰花晚了,就是你给她的压力太大,她才这样的!”王雯不晓得眼前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的话全是假的,但失控的情绪是真的。 蓝嘉树被骂的目瞪口呆:“我没有……” “我女儿,早已经不想跟你在一起,请离开她。”王雯又冷着声音说。 老花怕事情不可发展,难得参与战局,拉住蓝嘉树插嘴道:“你就先回家吧,晚晚就是太累了,如果可以,让她休几天假,我们两个会把她接回家好好调养的。” 蓝嘉树看着原本像小太阳似的花晚躺在担架上被抬走,又疑惑又担心。 但他没办法跟两个态度坚决的老人家争执,便只能站在原地,摸着兜里那枚无处安放的钻戒,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 帮花晚在易迅请假并不是什么难事,次日早晨蓝嘉树再去探望时,得知她果然已经输过葡萄糖后起身回家了,这才稍许平静。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最终都会像过国王的耳朵那般传遍世界,更何况生病的状况,并非对每个人都是秘密。 第三天晚上,蓝嘉树负责招待来京的日本游戏公司高管,作陪的除了运营那边的老大,还有两位很会左右逢源的高级人事专员。 他在娱乐会所的自助商店挑酒时,看到一起前来的王琳琳正在冰柜前选冰淇淋,微笑说:“想吃什么,我买单。” “难道不是公司买单?”王琳琳跟他熟了后,也不如从前相处的拘谨。 “那我哪天单请你和你老公,给花晚销假的事麻烦你了。”蓝嘉树正是拜托王琳琳把大长腿休息的这一周改成带薪病假,全然不介意任何人知道他与花晚关系匪浅。 “没关系,她身体不好,这是应该的。”王琳琳对每个人的档案都很熟悉:“说起来你们是同一年从清华毕业的,算老校友吧?” “身体不好?”蓝嘉树呆滞。 “是的,你不知道?”王琳琳这些年谨遵保密约定,但刚刚已经顺口说破,更何况跟副总八卦下也没什么要紧,就道:“毕业那年得了严重的血液病,后来好像治好了,才回易迅上的班,她的工作年限都比同届少一年啊。” 这些话,好像一字一锤,把全然无知的小树砸在原地,砸进地板,砸的粉身碎骨,完全动身不得。 情商很高的王琳琳已经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不安道:“这件事是答应她保密的,跟你说说应该没关系。” 蓝嘉树愣愣地回神,跟她对视好半天,然后才紧着声音说:“我家里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帮我跟伊藤先生道歉,替我招待好他。” “喂,蓝总。”王琳琳见他说完就甩手就走,忍不住在后面追喊。 可蓝嘉树就跟傻了似的,一步一步消失在华丽的走廊里,就连自己放在包厢的公文包都忘了拿。 第54章 自从儿子开始读大学后,蓝光启就独居在大宅里,尽管有不少人照料生活,周身却因缺少亲情而显得冷清。 这晚他刚读完书,正打算如往常般早早入睡。 可是总是死寂的卧房门却忽然被粗鲁的打开。 蓝光启看清了来者,不禁皱眉:“连敲门的礼仪都忘了?”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才不让花晚靠近我!”蓝嘉树的表情很恐怖,发出的声音难以形容是在嘶吼还是真的力竭。 真相迟早会曝光的,这只是或早或晚,生前或死后的差别。 蓝光启一直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从来没有勉强她做过任何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蓝嘉树崩溃地质问。 “告诉你,你能改变什么?除了再叫你经历一次送走身边人的痛苦,你什么都得不到。”蓝光启鬓角的发茬已经花白,谁也无法想象,在妻子走后的这漫长岁月里,他的寂寞该以怎样的单位度量。 蓝嘉树无意识地摇头:“难道你觉得,等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就会好过吗?” 蓝光启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在床头堆放的重重文件中找出叠有些年头的纸张,递给他说:“这是我托人复印来的病例和一些资料,她得的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基本上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面对束手无策的状况,率先变成需要被照顾的人。” 冰冷的纸握在手里,有股绝望的味道。 蓝嘉树将其谨慎的收好,望着地板问道:“妈妈是这样的命运,你娶了她、有了我,是后悔了吗?” 蓝光启回答:“我不曾后悔。” “我也是。”蓝嘉树这样说完,便重重地摔上门走掉了。 —— 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是蓝嘉树始终都记得,他得知母亲的胃癌那天,北京下了场大雨。 平时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蓝光启特意提前把儿子从学校接回家,很严肃的告诉他这个消息,并且解释了癌症的各种知识。 然后,这对茫然的父子就面面相觑的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尽管被警告过多次,不可以失控、不可以叫妈妈难过,不可以没出息的痛哭。 可惜随着病情的加重,这些事年少的蓝嘉树终于还是全做了。 是的,由此他害怕死亡、憎恶死亡,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闲聊生老病死。 可是关于母亲的回忆,真的没在花晚面前少说。 特别是发现这能激起她的同情与爱时,之后提起的次数简直有些刻意。 已经逝去的时光,每一天、每一秒,都像把刀似的扎在他的*上,扎得他痛不欲生、血肉模糊。 花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逼他走的呢? 又是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回来后的种种哀求? 其实认识花晚这么久了,蓝嘉树始终都觉得,自己对她的爱有一百分,她有十分自己就很满足。 后来,分手了、不联系了、变冷漠了,他甚至开始期盼哪怕只有一分也好。 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好。 没想到,花晚爱着他的方式,他从来都没有机会看懂过。 蓝嘉树在车里,头脑空白地将那些mds的病历读了很多遍,等到回神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大家对他的担心半点都没有错。 面对生死之事,他就是这么脆弱,脆弱到连冷静地去见她都做不到,就只会趴在方向盘上痛哭流涕到像个白痴。 花晚,花晚。 这名字像是有股魔力,仿佛压着蓝嘉树沉入了深海,无法呼吸、一片漆黑、全然死寂、孤立无援。 但他就是放不开。 摸着车钥匙上那个陈旧的、被银店修了又修的、一朵花和一棵树的吊坠。 蓝嘉树深深地知道,从她闯入他生命里的第一天开始,就再也不可能离去了。 —— 这次大长腿出急症让她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离开急救医院,偷偷转去协和后,倒是很快稳定了下来,又因此被医生嘱咐了好几遍保持心情舒畅,不要郁结、不要胡思乱想,说得就跟人的感情也有开关,可以自行控制似的。 她出院那天感觉还算舒服,想了又想才问王雯:“小树没有去咱们家吧?” “不知道。”王雯被女儿吓个半死,提起这事就没好气:“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我没接他电话……”花晚坐在床边很郁闷。 “晚晚,这事你真的不能这么处理,他人就在北京,你又在他面前昏倒了,他怎么可能永远被蒙在鼓里呢?”王雯皱起眉头:“还有你这个工作,趁早辞,太累人!” “我会跟他说的,等有机会。”花晚烦闷:“别催我嘛。” “好好好,没人催你。”王雯帮她拿起简单的行李:“走,回家吃饺子去。” “我来拿。”花晚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状态一好整个人就振作了起来,抢过行李包说:“我们先去逛逛街吧,上次我看到件衣服,特别适合你。” “别乱花钱了,妈穿啥还不一样?”王雯拒绝。 “我没有乱花钱。”花晚拽着她说:“你这么好看,当然要穿好看的啦。” —— 这次破绽实在太明显,导致花晚再上班的时候难免有点心虚。 但她哼着歌到了办公室,感觉大家仍旧一如往昔,正暗自揣测时,萧云深忽然出现在后面,温和地问道:“你好点了没?” “啊?”花晚瞪大眼睛。 “不是说感冒了?”萧云深挑眉。 “那个呀,没事啦。”花晚虚惊未定地坐下:“有什么工作叫我做的吗?之前那个稿子我已经搞定了。” “暂时没有,晚上倒是要跟个朋友见面,你陪我去一趟。”萧云深在桌前翻找资料。 “诶……干吗叫我去啊?”花晚觉得莫名其妙。 “朋友喜欢腿长的。”萧云深回答的很自然。 花晚差点被正喝着的牛奶呛到:“师父,你改行拉皮条吗?” “少废话,到时候你负责吃饭就好。”萧云深拿文件打了下她的头,紧接着便开会去了。 “吃饭我擅长。”花晚自顾自地欠笑,但想到心里纠结郁闷的事,又不由地暗自沉重。 小树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要是他起了疑开始调查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尚且不知自己已然败露的大长腿,还在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 —— 上班族的夜生活通常都很无聊,更何况还是游戏公司这种时常要牺牲私人时间的地方。 花晚实在不是很明白,萧老师难得可以跟朋友吃饭,干吗不带灵西,非要拽上自己。 结果晚上坐在车里,发现窗外的地道路越来越眼熟,不由地解开安全带着急:“师父你骗我,我要下车!” 萧云深握着方向盘很淡定:“我哪儿骗你了,蓝嘉树是我朋友,他确实喜欢腿长的。” “我不想跟他见面,让我下车。”花晚坚持。 但萧云深全然不理会,显然已经跟蓝嘉树站在了同一阵营。 他并不晓得大长腿生病的事,还好心劝道:“这个男孩子是真的很爱你,你也喜欢他,不应该因为与感情无关的理由错过。” “我哪喜欢他了?”花晚反驳。 “我叫你设计的游戏男主角,你画得很像他。”萧云深这样回答。 花晚目瞪口呆:“哪里像了?放回我家。” “你要表演跳车吗,我还没见过呢。”萧云深瞬间踩下油门,将花晚那么一点点想逃的冲动都碾碎成了渣渣。 —— 这世界上能勉强花晚的存在大概也只有萧云深了。 面对偶像的坚持,大长腿终究没有忍下心扬长而去。 待到她不情不愿地进了蓝嘉树的门,才发现程灵西已经坐在沙发上。 小姑娘眼神忐忑,看到萧老师出现,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花晚不理解蓝嘉树有哪里可怕,抱着手坐到旁边抱怨:“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烦死了。” “好好说话,什么态度?”萧云深朝她皱眉头。 花晚这才闭了嘴,讪讪地坐在那儿不再吭声。 面对着大长腿,蓝嘉树实在百味杂陈,但他这几天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努力表现如常:“上次宁森的事情搞得大家很不愉快,也怪我这么长时间才处理好,所以想请萧老师和灵西来吃饭,你就当陪灵西。” “灵西,有什么好吃的,我们走吧。”花晚立刻拉住小妹子。 在副总裁家里面待着实在让老实的程灵西很紧张,可是她跟萧云深对视一眼,还是说:“吃、吃吧,我饿了。” 花晚对他们的沆瀣一气感到绝望,只能伸手打开电视瞧起来。 “那我去做饭,食材都买好了,很快。”蓝嘉树松了口气。 灵西是个蛮传统的女孩儿,结巴道:“你做呀……不是花晚做吗?” “我会泡面你们要不要吃?”花晚问。 “稍等就好。”蓝嘉树不知该怎么和她对视,这样微笑着说完,便进了厨房。 程灵西有听萧老师说过他们两个人曾经在大学是恋人,所以笨拙而努力的撮合:“你好幸福,蓝总还会做饭。” “他会做不关我的事。”花晚对着动画片故意目不斜视。 萧云深问灵西:“你是在嫌我吗,我也努力学烹饪了。” “哈哈。”程灵西干笑两声:“你还别做了。” 萧云深追问:“什么意思,有那么难吃吗?” 灵西很诚实地回答:“不太好吃。” 听到他们两个快乐的谈话,花晚心思起起落落。 她多么希望自己和小树也可以简简单单地与子偕老。 但是苍天何时随人愿? —— 这顿晚餐比想象中愉快,大家一直聊着公司的种种事件和做游戏的故事,加之蓝嘉树逐渐恢复的手艺使得晚餐很美味,温馨的时光转眼就过去了。 没想到告别的时候,萧老师却忽然无情变脸,对花晚说:“我要载灵西,我们先走了。” “我坐后座就好呀。”花晚试图跟着他们。 萧云深说:“不顺路。” 花晚郁闷:“给我放地铁站门口总行了吧?” “你自己想办法,拜拜。”萧云深笑了笑,拉住灵西的手,便把她扔在这里。 “喂……”花晚想到屋子里只剩下蓝嘉树,不由紧张,很怕低血糖之类的借口根本骗不住他,所以赶忙收拾好书包,低着头说:“我走啦。” “我们聊聊好吗?”蓝嘉树轻声问。 “没什么好聊的,不要硬把别人拉进来,我们没可能。”花晚时常劝自己要试着坦诚,可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却总是因为心疼他而欲言又止。 其实这几天,蓝嘉树在痛苦的心情中设想了很多种跟她敞开心扉的方式,此刻竟然又全都忘记,开口就问:“为何你会觉得,病治不好,就不配有爱情?”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花晚傻在那里,连头都不敢回。 “抱歉,是王琳琳无意间告诉我的,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蓝嘉树低声道:“今天若不是萧老师帮我把你骗来,恐怕你也不愿见我。” 花晚平时能言善辩,此刻却只是颤抖着嘴唇,半个字也吐不出。 “是我太笨了,其实我早该猜到的,但你那么活跃、快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真的很难想象……”蓝嘉树比她先哽咽了,继续道:“其实一直都不相信你会抛弃我、拿我爸的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也知道,编出那些拙劣的谎言骗我,是你有不得以的苦衷,所以我才拼了命努力,想成为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想叫你不再为任何困难烦心,但是我真的、真的没想会是这样……” 花晚憋了这么多年,忽然摆脱了秘密的巨重,崩溃中只想大哭一场。 她使劲握着手,不知不觉就已哭得表情扭曲。 “如果恋人间只能分享快乐,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同甘共苦这个词?你凭什么觉得我那么不堪一击,宁愿与年迈的父母坦诚病痛,也要将我拒之门外?”蓝嘉树伸手抱住她清瘦的身体:“就算只剩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就算随时都冒着会失去你的风险,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因为这是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即使是痛苦,只要是你给的,就很珍贵。” 花晚泣不成声,已经被泪模糊了全部视线,稍稍眨眼,脸上就会滚落温热的泪痕,她哽咽着说:“你有大好的人生,别这么傻成吗?”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蓝嘉树收紧手臂:“你浪费了我五年可以陪着你的时间,还要继续抛弃我一辈子吗?让我陪你治病好不好,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花晚摇着头去掰他的手:“为了个已经错过的人,去挥霍你的人生最好的时间,这样是不值得的。” “我从来没有错过你,你也不单纯是一个人而已,你对我来说就是所有,就是全部,就是全宇宙。”蓝嘉树使劲搂着她:“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花晚不知道是自己哭的厉害些,还是他哭的比较狼狈。 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叫她的头很晕,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转过身颤抖地抱住他的脖子:“小树……” 还幸福活着的人,无法理解死神步伐的回响之怖。 还可以厮守的人们,也无法体会,随时而至的分离,会叫我们有多么舍不得彼此。 花晚用了全部的力气,就像搂住了救命的绳索,蓦然间释放了自己掩藏了很多年的软弱,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第55章 放纵的痛哭令花晚疲惫不堪,待到她再在床上醒来时,简直从心底冒出种做过多年大梦的恍然,只是像桃子似的眼睛带来阵阵酸痛,难免让身体的知觉回归现实,倒在那儿捂着脸说:“好难受。” 蓝嘉树早就醒来,已经出门去了趟便利店,闻言他赶紧翻出冰敷贴:“以后不要这么哭了……” 凉凉的触觉让不适随之舒缓。 花晚除却有种莫名的轻松,也有种难言的沉重。 这下子,似乎真的把蓝嘉树和自己的病情系在一起,再也挣不脱了。 “你饿吗?想吃什么早餐?”蓝嘉树抚摸着她的额头。 “吃不下。”花晚的声音很沙哑。 “那不成,早餐最重要了。”蓝嘉树皱眉。 “怎么跟我妈似的?到哪顿饭的时间,哪顿饭就最重要。”花晚毕竟不是个消极的人,尽管心情复杂,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看到她嘴角可爱的弧度,蓝嘉树立刻亲了一下。 花晚揭开冰敷贴,用肿肿的大眼睛瞪他。 可惜这样的表情没什么威胁力,蓝嘉树瞧了瞧,忽然拿过床头的手机打开相机。 微怔地花晚半晌才反应过来,极度恼怒地动粗:“不许拍我丑照,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蓝嘉树任她跟自己闹成一团,忽然用力抱住她说:“今天就别去公司了,再好好睡一觉吧。” 花晚陷入沉默。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负起责任来,这是我唯一不能顺着你的决定。”蓝嘉树说:“,要能治好你的病,让我付出一切都可以,我不会再叫你和你的家人辛苦了,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如果治不好呢?”花晚疲倦地问。 蓝嘉树的动作僵了下,而后回答:“那我也要陪着你,哪怕是一分一秒。” 花晚没再出声。 “换成是我生病呢,你会怎么做?”蓝嘉树忍不住问。 他为何出此言,大长腿很明白,所以才讲不出答案。 “我若是你,或许和你的选择差不多,你若是我,也会像我这样做。”蓝嘉树轻轻地劝道:“所以将心比心,过去的事就过去,现在别再犯傻了,好吗?” 花晚闭上又在酸楚中泪湿的眼睛,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北京的清晨很安静,窗外的光在透明中泛着金箔色,让这个大房子充满了温暖。 蓝嘉树继续搂了她一会儿,感觉她的情绪逐渐稳定,才松手说:“煮牛肉面可以吗?” “出去吃吧,不然要迟到,班还是要上的。”花晚回答。 蓝嘉树明显抗拒,满脸想把她关在这里的意思。 “身体状况允许的时候,还是希望过正常的生活,而且能跟萧老师学画的时候不多了,最近我进步很明显,觉得很开心。”花晚笑了笑:“总比躺在医院里,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死掉的强。” 蓝嘉树眼神沉了下,抚摸过她的长发后没再多言。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成熟、够坚强了,但面对最爱的人得重病这种事,还是止不住觉得心脏抽痛,或许这根本和成熟与坚强没任何关系,面对死亡而脆弱的一面,从来都是人性的本能。 —— 九点的酒店顶楼尽是忙碌的商务住户,很少有专门到此来用早饭的客人。 花晚在点餐完毕的等待过程中,又拿出手机用自拍模式检查妆容,生怕被同事们察觉异样而问东问西。 蓝嘉树从前很喜欢瞧她这幅小女儿情态,此刻却忍不住担心:“你和大学的朋友不再联系,也是怕他们知道吗?” 花晚抬起已经消肿的眸子,微笑敷衍。 她的确拒绝接受任何同情和眼泪,不希望别人觉得自己可怜。 蓝嘉树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你搬来和我住好吗?” “不好。”花晚摇头。 蓝嘉树郁闷:“为什么?” 花晚说:“我想陪我爸妈。” 蓝嘉树又问:“你就不想陪我吗?” “为什么会想陪你?”花晚实在无法下定决心给他带去那么多负累和麻烦,转而见到服务生端着奶昔和起司蛋糕款款走来,马上兴奋地拿起刀叉。 结果蓝嘉树瞬间把盘子抢走:“那你就不要吃了。” 花晚怒气开始飙升,嘴巴简直可以挂油瓶。 蓝嘉树问:“搬不搬?” “放下!不然饿肚子就饿肚子,有什么了不起!”花晚一副要开始赌气的样子。 蓝嘉树威胁的决心瞬间变成屈服,把蛋糕摆到她面前。 花晚没再搭理这家伙,心情复杂地低头开吃,她这辈子是没办法摆脱吃货的名号了,尽管想要掩饰,但当绵软的蛋糕带着浓郁的芝士味道在嘴巴里扩散开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幸福的泡泡。 —— 在大长腿之外的人面前,蓝嘉树的行动力都超高,才不管爱人在暗自纠结什么,把她送到公司后,便立刻买了礼物去见王雯。 其实最近的事情已经让这位母亲有了觉悟,所以看到表情严肃的蓝嘉树时,也并没有太过于意外,她端来茶水迎着他坐下,带着微妙的沉默。 蓝嘉树叹息:“阿姨,你应该告诉我的。” “晚晚的苦心,你能明白吗?”王雯反问他。 蓝嘉树说:“我懂,她希望我活得轻松、过得好。” 王雯苦笑:“所以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好意呢?反正五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作为母亲,我当然希望她身边有人陪,但我更想她得偿所愿。” “过不过去,是靠时间来衡量的吗?”蓝嘉树的神色很痛苦,却坚持说:“不管是大学毕业,还是现在,花晚对我来说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如果早知如此,我是绝对不会去留学的,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们谁也不是我,不用替我忧虑人生。” 一样的道理可以百样说,王雯知道他同样没错,故而无言以对。 “阿姨,今后花晚治疗的所有开销都由我来负责,如果北京的水平不行,就带去美国、去欧洲,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让她恢复健康,即便最后赢不了命运的安排,我也会努力让她在活着的每一天,都过心中渴望的日子。”蓝嘉树很诚恳地说出自己早就暗自下好的决定:“您千万不要拒绝我,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花晚有能力养活自己,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什么东西都不如她的健康和快乐重要,而且她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我希望您和叔叔辛苦了一辈子,能享享清福。” 王雯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少了花晚这个主心骨,她便显得有点无措。 蓝嘉树趁机更进一步:“您还是跟我说说她的病情吧,其实我是从公司人事那里知道的,更多细节,真的很想了解。” “哎,晚晚的病发的很突然,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原因。”王雯很少跟人倾诉这件最痛苦的事情,提起后便陷入回忆:“医生猜测是遗传缺陷,可是我们家根本就没人得过血液病,当时病变太快,根本容不得犹豫,她就住了院……” —— “师父,我这辈子有没有可能跟你画的一样好啊……”花晚被萧云深指导了整天的原画设计,虽然作品被否定的七零八落,却也学了很多东西。 萧云深笑了笑:“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艺术非要分出三六九等吗?” “本来就有三六九等。”花晚郁闷地戳着自己在shop上的图层:“我觉得自己好笨。” “等你做的练习比我多,再说这种丧气话。”萧云深说:“在我看来,你就是太懒惰。” 花晚忽然笑嘻嘻,倒也供认不讳。 “下班了,早点回家吧。”萧云深看看表开始驱赶大家,并不愿意继续营造加班等于努力的管理文化。 得以自由的年轻人们立即开始雀跃。 宋悠拉着花晚说:“走,跟我吃烤鱼去。” “烤鱼?”花晚眼睛一亮,可想到随时都可能骚扰自己的蓝嘉树,又忍痛割爱地拒绝:“不行啊,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 “那好吧,北京人真幸福。”宋悠从南方来,笑了下便跟着其他人走掉。 花晚在原位收拾好书包,见小树真的没有出现,这才疑神疑鬼地下了班。 —— “母后,今天吃什么呀,我好饿。” 大长腿进家门后,照常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没想到她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看到蓝嘉树站在客厅里,周围还摆着好几个整理箱,不由急了:“你在这儿干吗?你怎么来我家了?” 王雯抱着两件裙子从卧室出来:“晚晚,这衣服你还要不要拿?” “拿什么?”花晚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不是说好了吗,搬到我那里住,离公司和医院都比较近,而且有家政照顾你,可以让叔叔阿姨轻松自由些。”蓝嘉树讲得理所当然。 “谁跟你说好了,我爸妈有我怎么就不自由了?”花晚反驳。 “有什么好害羞的?”蓝嘉树装得很无辜。 “我没害羞!”花晚见老妈乐呵呵的模样,爸爸也在旁边扇着扇子看戏,显然已经被收买,不由地凑过去拉起王雯的胳膊:“妈,你就我一个女儿,你怎么能把我往外推呢?” 王雯这一整天跟蓝嘉树聊得很多,已经被他的诚恳打动,也觉得花晚的个人感情被耽误了太多年,故意为难说:“可是……小树答应我,你搬去的话,他就让咪咪回来陪我。” “我靠,我还不如一只猫?”大长腿瞪大眼睛,根本挣扎不来,就被他们三个集体送到楼下的车里,毫无反抗之力。 第56章 大约是继承了父亲的高智力基因,蓝嘉树学习任何知识都很快,更不要说心心念念关怀着花晚的病情,简直想如饥似渴地接触到所有关于血液病的资料,寻找到能够挽救大长腿的两方。 他近来不仅连去了几趟医院和主治医生沟通,还买来很多专业的医学书籍在家研究,从论文网上阅读的相关文献,也是数不胜数。 莫名其妙开始跟这家伙同居的花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某晚发现他难得正常下班回家,却又抱着电脑翻看全是英文的mds论文,还佐以厚厚的医学辞典认真查阅,一脸不眠不休的倔强,不禁咬着雪糕凑过去说:“哎呀,你不用看了,难道想一夜变成大夫吗?那人家医学生真是白活了。” “多了解总是有用的,我给美国最权威的几位医生写了信,附上了你的病例,如果有必要……”蓝嘉树竭尽全力积极地面对现实,强迫自己不准胡思乱想,也试图给她带去积极地力量。 可是花晚却无情打断:“别瞎忙了。” “怎么可以说是瞎忙呢?”蓝嘉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几年,花晚已经隐瞒的太累,此刻在家里没有化妆、也没有故作精神,缺乏血色的清瘦小脸,的的确确显出病态,她慢慢放下含着的雪糕,嘴唇冻得通红:“治不好的,王主任说过很多次,除非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才有一定的可能恢复健康,其实这几年拖拖拉拉地将就着,已经算是不错的现状了,以前我住院的时候呀,认识的病友,全都比我严重……” “从前都是你让我变得乐观,现在就不能给我个机会,替你着想吗?”蓝嘉树反问。 花晚眨眨大眼睛,终而微笑,没有再讲丧气话。 即便她内心明白自己希望渺茫,但也不想变成个讨厌鬼,整天让小树觉得压力山大。 蓝嘉树伸手拿走雪糕:“还有,不准吃凉的以后,你想月月都肚子疼吗?” “凭什么?!”花晚从不忌口,立刻炸毛。 “凭我是你老公。”蓝嘉树无情地把雪糕丢进垃圾桶里。 花晚立刻揍他:“谁给你的脸呀?” “不是吗?”蓝嘉树微笑着抱住她,抚摸住她单薄的脊背,心里发慌。 尽管从摊牌过后,他始终扮演着顶梁柱般的坚定角色,但没有任何人在得知自己所爱生死模糊的时候,可以若无其事。 花晚大学时喜欢熬夜,现在却没了那份精神,虽然只有十点多,就已经泛起困意,枕着蓝嘉树的肩膀昏昏沉沉。 “洗洗睡吧。”蓝嘉树拍拍她。 “唔。”花晚颔首,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蓝嘉树只能一路把她抱到浴室,用空着的手吃力地放水挤牙膏。 花晚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地轻笑起来。 蓝嘉树问:“你笑什么?” 花晚摇起头,笑意更浓,终于睁开眼睛说:“小树,我想你了。” 蓝嘉树微微怔愣,而后保证:“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给你想我的机会。” “那你以后会想我吗?”花晚问。 蓝嘉树动作迟疑了下:“我也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花晚挣扎开他的怀抱,听话地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洗脸,没再讲叫人悲伤的话。 蓝嘉树拿起梳子,就站在后面,轻轻地帮她把光滑的长发舒顺。 一点一点的温柔动作,就仿佛可以这样一辈子似的。 —— 恋爱关系这个在花晚世界观里原本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东西,却因为一场疾病而充满了绝望与无奈。 借着师父的关系,她逐渐与程灵西变得熟悉,成为无话不谈的闺密。 某天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休息时,大长腿终于忍不住聊起心中纠结:“你跟萧老师在一起开心吗?” 灵西纯情地脸红:“开心呀。”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没办法带给他幸福,还会开心吗?”花晚忍不住类比。 灵西呆滞:“为什么呀?” 花晚摇摇头。 灵西过了几秒钟才回答她:“这要看让他幸福的原因是不是我,如果是的话,我应该去珍惜,而是不是疑神疑鬼地错过时间。” 花晚喝着抹茶,无法那么肯定地确信,自己就是蓝嘉树幸福的源头。 但是她忽然下定决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管是能活多久,要发生什么,都应该让眼前的生活变得快乐。 既然结局很可能不会改变,那珍视这段过程,应该也没什么错。 —— 尽管蓝嘉树非常想腾出更多的时间照顾花晚,但他的职位决定了他无法推卸责任,某天和几个制作人一开会就开到了很晚,到家楼下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 他尽量轻地打开门,生怕吵到会早睡的花晚。 没想到楼下的立灯还亮着最低档的光,大长腿没有回卧室,正搂着抱枕缩在沙发上呼吸浅淡,仿佛在等待他回家一般。 其实蓝嘉树想要的从来不多。 如果不是发生这个意外,也许这幕温馨早该在多年前就属于他了。 思及可怕的病情,小树的动作更轻,结果身上的手机却好死不死响了声短信提示。 花晚睁开眼睛,困困地说:“你回来了呀……怎么这么晚……” “开会,又快到季度财报的时候,收益不够没法交差。”蓝嘉树放下包,走过去俯身亲吻她的脸颊。 花晚皱眉:“讨厌,一身烟味,快洗澡去。” “都是他们抽的啊。”蓝嘉树委屈。 花晚半坐起来:“你没抽?不许撒谎。” “抽了。”蓝嘉树承认。 “快戒掉,对身体不好,我也不喜欢烟味。”花晚轻轻地掐他的脖子。 “你听我的话,我就听你的话,不然免谈。”蓝嘉树笑了笑,随手脱下西服外套就朝浴室走去,他家里每天都会来家政清洁,倒是不用为家务烦心。 但花晚还是忍不住跟在后面捡起来数落:“这种好衣服不能糟蹋,不然就坏了呀,穿完也得挂起来送干洗。” “好好好。”蓝嘉树应付。 “你嫌我啰嗦。”花晚哼哼。 “我哪敢?”蓝嘉树在浴室门口大大咧咧地脱衬衫,笑道:“要不要一起?” “你想的美。”花晚忍不住翻白眼,拿着衣服转身便闪人。 —— 做饭这件事对于烹饪苦手来说,真是要多难有多难。 每次看小树那么轻松就做出好吃的,花晚都瞧得跃跃欲试。 可当她试图亲自煮碗面出来的时候,却手忙脚乱,不仅汤色可疑、菜叶烂掉了,就连面也附着在锅边乱七八糟。 冲澡出来的蓝嘉树晃到厨房,忙阻止她:“你别干活,快去休息。” “唔……好像糊了。”花晚沮丧地把面倒在碗里。 蓝嘉树接过锅子和筷子,洗好后才回来尝尝,发现果然是很难吃,却撒谎道:“挺好的。” 花晚自己都不信,看他还真端到餐厅吃了起来,不禁跟在后面说:“会闹肚子的。” “没那么糟,要对自己有信心。”蓝嘉树但凡想到这面是她做的,便感觉没那么难以忍受,相反还狠开心。 花晚坐在旁边呆呆地瞧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忽然叫道:“小树。” “嗯?”蓝嘉树抬头。 花晚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抱住他,懒懒地赖在他身上。 蓝嘉树回手搂着她,失笑:“你还要不要我吃饭了?” “我会努力的。”花晚轻声说:“就算不可能好起来,我也会努力的,你和妈妈爸爸的期望,我全都记在心上。” 蓝嘉树摸摸她的头,心酸地回应:“嗯。” 花晚这才抬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明亮的笑容,转而用勺子喝了口汤,然后靠着他抱怨:“真的有毒!你是不是味蕾坏死,快倒了吧。” “我觉得还可以啊。”蓝嘉树继续吃起来。 “周末有空的时候,你教我做饭好不好?”花晚追问。 自从搬过来她的态度一直都别别扭扭的,动不动就发脾气,也不晓得今天怎么如此乖顺,蓝嘉树受宠若惊地回答:“做饭太累了,你负责吃就好。” “我想学嘛,你教不教?”花晚咬他胳膊。 “好。”蓝嘉树赶快点头:“你去睡吧,都这么晚了。” “我等你。”花晚像小学生似的趴在餐桌上,瞅着他吃东西,但因为倦意用来,又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大眼睛,半睡半醒地没了声音。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像层薄纱似的笼罩在她的背上,半开的窗户传来不知哪家哪户的隐约欢笑,大约是有年轻人在聚会。 蓝嘉树的心忽然间充满温柔,他知道,不管兜兜转转多少年、不管山重水复地迈过多少弯路,此生此世,只要是为了花晚,千里万里都值得。 第57章 鲜红的血液顺着细管,咕噜咕噜地流进试管瓶里。 头一次陪花晚来检查身体的蓝嘉树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十倍百倍地替她,也不想让她受罪。 然而大长腿久病无感,还迫不及待地拿着酸奶,等着完毕时赶紧品尝。 刚巧常照顾她的护士长风雨无阻地来上班,发现这姑娘终于有个男孩子陪了,故意问道:“小花,这是你男朋友吗?之前还来找过我们主任呢。” 花晚回头答道:“对啊,他叫小树。” 护士长忍不住乐了:“嘿!这名字起得,还真是两口子。” 原本忧心忡忡的蓝嘉树忽被承认了身份,忍不住微微地弯起嘴角。 “傻笑什么呀,我肚子饿,中午去哪里吃饭?”花晚瞪他,逐渐恢复了往年的刁蛮样儿。 “去看你爸妈吧。”蓝嘉树对于自己非要横刀把她夺回家的行为,感到很愧疚。 “也好。”花晚颔首。 “我最近比较忙,要是你自己待的没意思,不如就把咪咪抱回去。”蓝嘉树建议道,他最近没见到那小家伙,还真有点想。 花晚摇着头无奈:“别做梦了,你都不知道我妈多喜欢它,最近朋友圈发的除了猫就是猫,要察觉咱俩有这种意图,肯定不让我们进门。” “是吗……”蓝嘉树问:“不要然,我再给你买只?” “拉倒吧,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花晚摇摇头,这世上有父母和小树叫她惦念也就够了,再加上只小生命,简直是要把心揉碎的节奏。 蓝嘉树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伸手摸摸花晚的头,见护士把血抽完,便建议道:“先去超市买好菜,一会儿到你家我来做饭,也省得折腾你爸妈。” 换好衣服的护士长走过来,闻言不禁称赞:“小花,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是啊,他可贤惠啦!”花晚已经打开酸奶吃起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护士长关心道。 “挺好的。”花晚从来都报喜不报忧,她生病后实在牵动了太多人的心,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如能用希望报答他们,总比没完没了的抱怨要好得多。 —— 即便家庭的头顶总是环绕着病魔的阴影,可是看到一表人才的准女婿,王雯和老花还是兴高采烈,全都围在厨房门口劝说:“你还是别忙了,我们天天做饭,也不差这顿。” “就是,调料你都找不到。” 花晚觉得身体好累,坐在沙发上和小祖宗一样,将咪咪顶在头顶:“哎呀,就让他做吧,你们吵得我脑袋疼。” “不舒服吗?”王雯又关心地凑近。 花晚摇头,摇得布偶猫喵喵叫。 王雯果不其然把它抱到怀里:“别吓唬咪咪,好好跟我们玩。” “猫奴。”花晚失笑,躺倒说:“今天六点就起来了,我睡一会儿。” 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生理反应,每次抽血后,她都很疲倦。 虽然为了不叫人担心而表达得很自然,但话音落下没多,大长腿就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却说蓝嘉树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将饭桌摆满,竟然发现她还是没有醒的意思,不由用纸巾擦着汗靠近,担心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花晚呼吸浅淡,脸色白得很吓人。 “没事儿,这些年一直都这样,也找中医看过,说是气血两虚。”王雯坐在旁边温柔地扶过女儿的碎发:“要不然怎么会得这种病呢,其实她就该在家好好养着。” “我可以让她离职,也有能力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蓝嘉树无奈:“可花晚是个很外向、很喜欢跟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姑娘,若是真关着不见人,恐怕她会更无精打采。” “我们明白,所以从来都尊重她的想法。”王雯其实一直都很难过,忽然擦擦眼睛说:“花晚喜欢在那儿上班,有时候陪她路过公司,她还会跟我讲怎么面试上的,特别兴高采烈,如果没病没灾的,那该多好啊……” “哎,你看看你,孩子们好不容易有空来聚聚,又哭哭啼啼。”老花赶紧拿纸巾劝慰。 “是啊,咱们先吃吧,等她醒了再给她弄点儿。”王雯起身。 结果这时花晚却忽然迷糊地爬出沙发,吐了起来,把早晨喝得那点酸奶全吐了个干净。 蓝嘉树也不嫌脏,第一个扑上去扶她。 两个老人家手忙脚乱地拿来抹布和温水,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帮她擦干净,让她重新躺好。 花晚漱了口,被水呛得直咳嗽,长睫毛上粘的都是眼泪,哼唧道:“我好恶心……” 蓝嘉树目光渐沉,却坚强着安慰道:“都说叫你好好吃顿早饭,非要等中午,缓一会儿,我去给你买冰镇西瓜。” 花晚摇头拒绝,握着他的手,皱眉躺了会儿,转眼又跌入了梦乡。 —— 在企业里身居高位便和普通员工不同,处理起工作来并没有太固定的时间。 蓝嘉树陪花晚一家吃完饭后,便去见位早就约好的大客户,待到忙完再把大长腿接回自己那里,天早已经黑透了。 “哎呀,大好周末说没就没。”花晚泡了个澡,坐在床边擦着头发沮丧:“我还想把新番看掉呢。” “现在看会儿再睡吧。”蓝嘉树插好吹风机,亲手帮她吹:“别着凉,不能湿着睡觉。” “嗯……还是画会儿画吧,明天师父该问我有没有做练习了。”花晚拿着他的ipadpro据为己有,低着头打开半成品的稿子。 大房间里,一时只有热风冒出的声音。 蓝嘉树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干得差不多了,才把吹风机放到旁边,伸手将花晚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搂进怀里。 花晚挣扎:“你干吗呀?” 蓝嘉树随即松了手:“没事儿,还是早点休息,画在公司画就够了。” 他这举动反倒叫大长腿感觉意外,因为彼此多年前就偷尝禁果,现在更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他回国后,除了醉酒那次,就再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这份清心寡欲,反而有些刻意。 但她也着实没有更多精力,淡笑片刻,就趴进被窝:“好,那我不画了,你陪我聊聊天。” “聊什么?”蓝嘉树坐在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聊聊……”花晚忽然张大眼睛:“你在研究所时身边的女同学。” “我读的是工科,哪有女同学?”蓝嘉树无奈。 “讲实话,一个都没有?”花晚趴到他腿上。 “有个博士学姐,德国人,满脸雀斑,带着这么厚的眼镜。”蓝嘉树比划。 “别骗我了,老外都是种族优势好吗,哪有几个不好看的。”花晚鼓起面颊:“那有没有人追过你呀?” 蓝嘉树并不想引火烧身:“没。” 花晚皱眉:“啊,我眼光这么奇特?我喜欢的人别人都看不上?” 蓝嘉树又改口:“也不是没有。” “那都是谁呀?”花晚继续盘问。 蓝嘉树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花晚继续瞪他:“哼……” 很多时候,蓝嘉树都不敢想她所经历过的心情,每次想象,都犹如千刀万剐的痛,所以看到大长腿其实对自己在美国的经历很在意,便更是酸楚,无奈叹息:“在我眼里啊,世界上只有你、和其他人,所以不准胡思乱想。” “不要,应该是你自己、和其他人。”花晚明明觉得白天睡得很多,却不知不觉又困了,含糊其辞地说:“你可得开开心心地长命百岁啊……” 蓝嘉树继续拍着她,甚至回答不出一句话。 月上中天,夜阑深静。 世界安详到仿佛停止了所有躁动,就连宇宙的运转都凝固了一般。 给人种任何不幸都不会继续下去的错觉。 —— 和所有年轻女孩儿没太大区别,花晚很喜欢看帅哥。 所以某天下班回来,忽然发现有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坐在客厅,自然立即眉开眼笑。 蓝嘉树起身介绍:“宝贝儿,这位是秦良之医生,从美国回北京刚满一年,有丰富的血液疾病治疗经验,你平时没空总往协和跑,我就拜托他每隔三天来看看你的情况。” 花晚满脸喜悦顿时僵住:“啊,不用那么麻烦吧?” “怎么不用,这是正经事。”蓝嘉树不容商量。 “花小姐你好。”秦良之起身递过名片。 花晚见他在家私人医院就职,想必请来也是价格不菲,所以继续摆手:“真、真的不用,我要是不舒服回自己去医院的。”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定时接受秦医生的上门问诊,要么我就在家做自由职业者看着你。”蓝嘉树抱起手。 花晚屈服地点头:“那好吧。” 其实血液病这种事必须靠化验检查方能掌握动向,在家抽血或问诊都没有更多的用处,但也总算求个安心,否则蓝嘉树在外面忙得飞起,心却常悬在半空不得安宁。 待到送走彬彬有礼的秦医生,花晚才收起小花痴的表情,故意拉着他说:“你怎么找个这么帅的看着我呀,你放心吗?” “他是同志。”蓝嘉树无情回答。 “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才接受这份工作的!”花晚思路换的飞快。 蓝嘉树有点想打寒颤,受不了地瞥她。 “别这么看着我嘛,亏我还给你带礼物回来。“花晚从书包中摸出两张票:“最近发了年中奖,恰巧我看到论坛上有人转手,就收来了,我们去看好不好?” 蓝嘉树接过周杰伦的北京演唱会门票,不由感慨万千,微笑说:“好。” 花晚的眼睛亮晶晶的,终于不再见之前的提防和刻意疏离。 意识到这姑娘已然决定珍惜这段结局未知的感情,蓝嘉树不由地被种酸楚地幸福感所笼罩,他从前都没发现自己竟会如此多愁善感,却忍不住地拥抱住她,轻声道:“花晚,有你真好。” 花晚故意骄傲地回答:“那是,简直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嗯。”蓝嘉树闭上眼睛,嘴角的弧度再深情不过。 虽然他们或许做不到白首不相离。 但能得一心人,尽管举步维艰,却仍此生无憾。 第58章 秦医生的出现和他隔三差五的问诊检查,的确让人安心不少。 为了多陪伴花晚,蓝嘉树也会尽量把无需应酬的工作带回家里面完成。 北京的天气日复一日的寒了,而原本绝望的生活反而透出丝丝暖意。 某天夜里花晚在书房折腾了好久,将从萧老师家楼下捡来的红叶做成漂亮的书签,一片一片夹在小树的书里面,最后发现胶水竟然用光,便去琢摸着使唤蓝嘉树去便利店。 两个太熟悉的人,平日并没有太多要注意的细节。 虽然花晚听到浴室有哗啦啦地水声,却仍旧大大咧咧地推门追问:“你洗完了没,帮我买点东西呗,我懒得换衣服……” 她话没讲完,就将声音慢慢吞了回去。 因为…… 蓝嘉树竟然正在淋浴下面打!飞!机! 被撞破“好事”的小蓝总尴尬到耳朵都泛红,。 热气腾腾的水顺着他的肌肉纹理不停地流下,两人相顾无言。 可是被该调笑几句的花晚却什么都没说,愣了愣便退出去,重新把门关上。 本来平时忍得就很辛苦,现在的状况又如此局促,蓝嘉树简直产生心理阴影,很快就匆匆解决掉男人的问题,披着浴巾出去解释。 果不其然,花晚正呆呆地坐在楼下沙发上,满脸胡思乱想地茫然。 蓝嘉树刚刚就意识到她的情绪了,却因事发突然没有准备好说辞。 花属于是直来直去的个性,闻声忽然低落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是个病人,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了?现在这样照顾我,是在同情我吗?” 毕竟他们无忧无虑好着的时候,每周都会来个五六次,满是少年不知愁的荒淫,可这次小树回国,特别是在发现真相后,显得非常无欲无求,竟然宁愿躲起来自己解决,也要在相处中表现出敬而远之。 蓝嘉树坐到她旁边,试图搂住她。 花晚却不开心地挡开他的胳膊,显得大受打击。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现在快三十了还一身病,颜值真的很难跟如花似玉的二十岁比,这点谁也没办法,虽然她平时已经很努力地打扮得漂漂亮亮、朝气蓬勃,可是回到家、卸了妆,却还是副林黛玉般病怏怏的模样。 “你别乱琢磨好吗?”蓝嘉树坚持地抱住她:“我是怕你身体受不了,还有上次……若是因为我故意欺负而怀孕了,又是平白无故让你遭罪。” 有严重血液病的女人的确不该生育,且不说会不会遗传给胎儿,单讲平日被各种药物毒害的五脏六腑那么脆弱,就承受不了去做为母亲的考验,这些道理,花晚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可她不仅害怕别人把自己当病人看待,就连自己也不想如此认命。 所以虽明白小树讲得话都是对的,却还是不高兴地哭了。 蓝嘉树很慌张,用手去擦她的眼泪,轻声道:“还有,我根本就没同情你,置身之外的人才会选择同情,我就是觉得心很痛,不想你有一点点难受,如果你觉得心疼和同情是一回事,那就是你自己傻。” “我不傻。”花晚打开他的手,拿过面巾纸把脸擦干净,却仍鼻尖红红,睫毛湿湿,看起来委屈兮兮。 蓝嘉树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不准哭了,我们睡觉去吧。” “不要,我要啪啪啪!”花晚红着脸任性,忽然就爬坐到他腿上,去咬他的嘴唇。 蓝嘉树原本就没好好释放的*,又因暧昧的摩擦而□□了起来,他深吸口气,非常无奈:“喂……” 花晚这些日子都在等他主动,但此刻却打定主意不再矜持,边去用吻阻住他的废话,边拉下睡裙的肩带,露出雪白滚圆的胸,暧昧地贴到他的身上。 可怜的蓝嘉树瞬间理智断裂,渐渐沉浸在腻人的亲吻中。 几经缠绵,*翻腾。 随着体温的上升,花晚平日苍白的面颊又变得犹如桃花,扶着他的肩膀、发着战栗,慢慢地主动坐入那滚烫硕大的*中,因为很久没有交合,而紧得发痛。 蓝嘉树忍不住又亲上她微肿的唇,转而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全根没入、喘息急促。 花晚盛不住的眼泪又从大眼睛里滚落出来,她用力抓着他结实地手臂,而后又渐渐放松。 蓝嘉树低声问:“可以动了吗?” 花晚点头:“轻点儿……” 蓝嘉树没再如从前那般激烈地横冲直撞,而是换了种更为温柔撩人的方式,慢慢地占有着他唯一爱着的这个姑娘。 花晚终于还是忍不住百转千回的心情,搂着他的脖颈喘息说:“你答应我……以后想起我,想起的全是开心的事,不好好?” “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的。”蓝嘉树紧紧地拥抱着她,就像对待珍贵的瓷器,又不舍方式力气,又害怕伤她分毫。 客厅的纱帘被晚风吹起,却吹不散这满室七分心酸、八分甜蜜,和满满的深情。 —— 就像做其他正经事那样稳妥靠谱,在蓝嘉树的监督下,花晚所在项目的进展也十分顺利,几次公司内部测试都好评如潮。 这其中少不了黄鸿羽跟萧云深的功劳,但最终受益的当然还是作为一把手的小蓝总。 宁远在奖励方面十分大方,令他刚因买这座大房子而空掉的荷包又充实了起来。 国庆节假期两个人哪儿都没去,就在北京的家里面享受着柴米油盐的清净。 逐渐能坦诚地聊起从前的回忆,关系也渐渐修复了破碎的裂痕。 心情渐好的蓝嘉树颇有兴致,选了好多盆花摆放在阳台,还给花晚在中间装了个秋千,自己却傻傻地搬着凳子坐在旁边,看她玩得不亦乐乎。 “我爸妈去日本真开心啊,也不知道问问我,光打听咪咪过得如何。”花晚荡来荡去,一手抱着布偶猫,一手回复王雯的微信。 “等萧老师离职,你就在家里画稿子吧,这样休息好了,我也陪你去旅行。”蓝嘉树依然像十九岁那般,专注地凝望着她的脸,真心劝道:“其实你告诉他和程灵西事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想给善良的人添堵。”花晚拒绝,半靠在秋千上说:“主要是灵西,一定会哭的,那多难受呀。” 蓝嘉树尊重她的想法,没再坚持,而是道:“最近手头宽裕些,我想给你爸妈换个大点的房子,再找两个保姆,可以让他们轻松些。” “不用啦,他俩可舍不得小区里的舞友和棋友,再说也没到非要人伺候的年纪呢,老年人最怕的就是空虚,在熟悉的地方热热闹闹的才有幸福感啊,倒是你啊,有时间多去陪陪你爸才对。”花晚摇头。 “他从前最喜欢数落我,现在没什么可数落的,每次见面特别冷场。”蓝嘉树在父子关系上的态度从来都无奈。 花晚抚摸着猫咪,沉默片刻才道:“我生病的事情,他瞒着你,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恨他,倘若哪天你有机会当了爸爸,就会理解他的苦心。” 蓝嘉树最近的确为此没有好好地与蓝光启讲话,听到劝说,不由微皱眉头,最后才答应:“知道啦。” 花晚嘻嘻地笑起来,转而讲起项目组的八卦趣事,讲着讲着就因倦意上头而靠在那儿没了声音,又虚弱地会起周公。 蓝嘉树进卧室找来毯子盖在她身上,重新坐下,继续呆呆地望着她。 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光,竟也幸福地不可形容。 如果可以,能守着彼此一直变老,那此生此世,也就算是别无所求了。 —— 新手游的开发一直从初春进行到年底,其间花晚的身体状况虽有几次波动,但或许是心情好转的原因,血液数据始终保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并没有恶化的倾向,这样像做梦似的安稳时光难免会给人错觉,仿佛能够永远如此继续,再无考验。 萧云深信守了自己的诺言,一直到冬雪纷飞的时候才带着老婆离开了易迅。 倒是花晚始终坚持上着班,直到春节假期,才有空闲和家人团聚。 健康因素在恋爱关系中并不是小事,她也并没有让蓝嘉树对亲人们隐瞒真相。 本以为自己会因此成为不受欢迎的存在,没想到大年初一头一回到他家里拜访时,却受到了亲朋好友的热烈欢迎,特别是小树的奶奶,明明已经老弱到走路都颤颤巍巍了,还坚持要给她包饺子吃。 花晚性格外向又笑容常在,很快就跟大家融在一起,身后跟了好几个半大的小屁孩儿,一直在客厅玩玩闹闹。 唯有蓝光启仍旧是满脸严肃,趁着饭后在阳台抽烟的功夫盘问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好转。”蓝嘉树在这段日子里,变得从对血液病一无所知到对各项数据了如指掌,他在父亲面前选择了坦诚,忧愁叹息:“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迟早会油尽灯枯的。” “美国那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吗?”蓝光启皱起眉头。 “没有,之前说有种特效药,通过协和辗转买来,评估好久服用了,结果导致发烧好几天,又赶快停掉。”蓝嘉树对此真的是揪心得要命,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好像真的回到母亲病重的那两三年,发自肺腑地痛恨自己的全无用处。 儿子的感受,蓝光启再了解不过,他吸了口烟,淡声说:“我再帮她想想办法吧。” 然而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钱财名利,在造物者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无论如何,他们毕竟已经比那么连医药费都负荷不起的人幸福多了。 正当这小空间里愁云惨淡的时候,花晚忽然推门进来:“不是说戒烟了吗?” 蓝嘉树摊开双手以示清白:“我没抽。” “叔叔,您也别抽了,香烟的危害太大。”花晚竟然伸手把蓝光启手里的半支烟抢走丢掉,然后道:“奶奶到休息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恩。”蓝嘉树答应着,便转身去帮她拿大衣和围巾。 花晚跟蓝光启对视片刻,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人生这道题啊,往往还是有活了半辈子,也根本答不出的难题。 —— “这里真的有烟火吗?这么冷的天。” 花晚本想早点回家看看漫画就休息,却被小树强行拉到后海附近的水边,被冷风吹得很呆滞。 蓝嘉树帮她带好帽子,微笑:“真的啊,你不想看吗?” “想看,可是这儿一个人都没有……”花晚疑惑地拉住他的手。 “我还会骗你吗?”蓝嘉树反问, “那好吧。”花晚站在河边的栏杆旁,懒洋洋地抱着他说家常:“今天你姑姑送了我一条项链诶,还带宝石的。” “你喜欢就好。”蓝嘉树回答。 “那我也给她女儿买个东西吧,买什么好呢?”花晚今年的年终奖很丰厚,除了孝敬爸妈外,整天就琢磨着乱采购商品。 “你决定就好。”蓝嘉树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花晚好奇侧头打量他,恰好这时暗蓝的天空中猛然炸裂了一朵漂亮的烟花,瞬间吸引掉大长腿所有的目光:“哇,真的有烟花,好好看,怎么没有人来看!” 蓝嘉树说:“过年没人爱出门吧?” 花晚没再吵闹,而是目不转睛地看起春节的烟花秀,面庞被灿烂的光芒照得一明一灭。 自从她开始得了这么重的病,便开始信命。 觉得离开他也罢,被他寻到也罢,或许都是命运使然。 自己要懂得学会接受,才能过好这或长或短的一生。 五颜六色的花火接连不断地照亮天空,但花晚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那些烟花,逐渐交叠着些花儿和树的形状,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侧头愣愣地再度看向蓝嘉树的脸。 蓝嘉树这才从兜里摸出那枚早就准备好的钻戒,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娶你做妻子,从前总想着用什么方式让你答应,现在又常在犹豫究竟什么时候合适,嫁给我好吗?不管未来的路通向什么地方,我都想陪你走下去,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任何事情。” 这个状况,倘若是几年前发生,花晚早就高兴地跳起来了。 可是意识着永远追在身后的病魔,她又害怕蓝嘉树重蹈蓝光启的覆辙,孤独地过完此世。 大长腿的想法,小树再了解不过了,故而放低声音:“就算你不不愿意……” “我没说我不愿意啊。”花晚一下子抱住他,转而笑了出来。 蓝嘉树明明每天跟她犹如老夫老妻,却还是为求婚紧张大半天,此刻听到应许,终于松下口气:“那就等你从公司离职,稍微有精神再准备婚礼,不管想要什么样的仪式,我都满足你。” “我想在大海边儿举行,有蓝蓝的天、蓝蓝的水,还有爸爸妈妈和最好的朋友,还有你。”花晚回答。 “好。”蓝嘉树点头。 “好什么呀?”花晚锤了他一下,脱下手套露出修长的手指:“不给我带上吗?” 蓝嘉树认真照做。 “不准再把戒指偷走。”花晚竟然倾身去咬他冰凉的鼻尖。 原本还感觉浪漫不已的蓝嘉树不由地抬手挡住:“你是小狗吗?” 花晚笑嘻嘻地瞧着他,眉眼温暖而快乐,好像那些不幸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蓝嘉树的心又软了,伸手拥抱住这姑娘,吻着她的发丝说:“这辈子遇见你真好。” “遇见你才好。”花晚依然语气愉悦,却也发自肺腑。 她正是这么想的,才揣测自己是不是因为拥有小树而把福气全用光,才遭遇此种坎坷,从而要用健康与生命偿还,终算生而为人的公平。 第59章 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上帝自由安排。 回国一年后的蓝嘉树终于步上了平稳的状态,工作顺利、感情稳定,就算是跟父亲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但他唯一最担心的花晚的病症,却终于还是没能侥幸逃脱,像个到时间的□□似的,砰的一下便爆发了。 那天是年后返工的头一个礼拜,宁远少见地出现,把高管们叫到会议室里认真地谈起新年的发展计划,正于旁边沉思并聆听的蓝嘉树还是经秘书姚娜的提醒,才发现手边的电话屏幕闪烁个不停。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玩弄电子设备本是大忌讳。 但看到花晚二字,蓝嘉树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站起来说:“抱歉,是家人生病了,有急事。” 宁远平静地示意他出去。 蓝嘉树到门外马上接起:“喂,怎么了?你不在办公室上班吗?” “小树……”花晚的声音虚弱而力竭:“我好难受,我今天吐了三次……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蓝嘉树惊慌:“你在哪儿?” “卫生间……”花晚回答。 “等我,一分钟。”蓝嘉树迈开长腿开始飞奔,冲进最近的电梯里后,像疯了似的按着向下的按钮,整个人都失去淡定的心情。 —— 项目组里正在忙着完成分内之事的员工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时神神秘秘的小蓝总会忽然狂奔而至,而且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女卫生间,故而纷纷站起来伸着脖子看热闹。 但蓝嘉树满心都是花晚,哪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进门看到她坐在水池边的地板上,他心急如焚地俯身抱起:“别怕,我打了急救电话,医院的人马上就来。” 花晚拽住他的衬衣,想要说点什么似的,最后却也只不过无奈而笑。 她还没有看腻手指上的钻戒,却好像离它越来越远了。 —— “纵观这几次检查结果,血液指标有明显的恶化倾向,必须住院治疗,不能再拖了。”王主任作为大长腿多年的主治医师,对她最近的状态很是担忧:“是否有转化为白血病的倾向,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蓝嘉树颔首:“好,我们会尽量配合。” “花晚是个很乐观的姑娘,我反而更怕她身边的亲人们会露出负面情绪,家属担忧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不要影响她,要而给她鼓励。”王主任嘱咐。 强压下忐忑的蓝嘉树再度答应:“您放心吧。” —— 因为记得花晚说过很多次临床病友死亡的悲剧,蓝嘉树非常不想她再受刺激,便托了各种人情和关系,将其换到了单人病房,而后没日没夜地陪了两天,看到大长腿能够顺利下床走动,才稍微平静,陪着她去医院的餐厅坐了坐。 花晚因为个子太高,只能穿着宽大的男士病号服,因而显得更加消瘦不堪。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仍旧是无视任何病痛的明亮,拿起筷子显得兴致勃勃:“哇,好久没吃糖醋排骨啦。” 蓝嘉树为了想让她吃到刚出锅的菜,特意拎着食材拜托餐厅大妈借了厨具做成的,闻言弯起嘴角:“那就快吃吧。” 可惜药物反应让花晚的胃很难受,就连食欲也不如平常,虽然仍旧努力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肉却没吃几块,反而一直扒拉碗里的粥。 蓝嘉树对她的观察心细如毫,不由说道:“难受的话,就回去躺着。” 花晚摇头:“感觉人都躺傻了,我真的不想再住院,我想上班。” “医生说你能上班才可以上班啊,我们无法自作主张。”蓝嘉树伸手摸摸她的头:“想画画的话,我明天把工具给你拿过来。” 花晚并不是需要哄小孩子,她点点头,努力地把食物咽下去,试图让身体更有力气。 看着心爱的人痛苦的模样,蓝嘉树仿佛心在滴血,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也是这般强忍的坚强,直到去世前都没有和大受打击的父子两个诉过苦。 “你不要想太多呀,其实问这几年已经断断续续住过好几次院啦,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的。”花晚边吃边说:“本姑娘还没选好婚纱呢,才不要老待在这里闻消毒水味。” “嗯,会好的。”蓝嘉树依然满眼温柔,笑如春风。 —— 或许凡事老天爷都有自己的安排,人类的愿望常常显得渺小而无用。 寒冬随着时光逝去,疾病的阴影却迟迟徘徊不散。 尽管医院已经用了最好的药,进行了最及时的治疗,可花晚的健康还是像久经蚁蚀的堤坝,轰然倒塌,一蹶不振。 她不仅没有如早前期望的那般继续回去工作,反而日复一日的糟糕,mds从慢性猛然转为了急性,让心软的医护人员都随着亲友们愁眉不展。 蓝嘉树是首当其冲心态糟糕的一个,他把公司的事情一放再放,除了照料花晚的饮食起居,就是满世界的寻找良医,将自己和父亲的人脉全用上了,宛如一个不会游泳而溺水的人,觉得任何一根稻草,都可能承载着他的希望。 —— 医院的花园环境也很漂亮,明亮的灯在夜里就像温暖的火,照的梨花闪闪发亮。 花晚靠在窗边随手涂着速写,忽闻身后有声响,回头见是给她去买蛋糕的蓝嘉树,不禁露出酒窝:“今天很暖和呀。” “晚风还是很凉,刚刚退烧又不听话。”蓝嘉树放下食物,把她抱回病床上,觉得花晚似乎比昨天又轻了一点似的,皱起眉头。 “没关系。”花晚越病反而脾气越好,依然笑着:“蛋糕明天早晨当早餐吧,妈妈刚帮我洗了澡才回家,我想睡觉呢。” “嗯。”蓝嘉树帮她把被子和枕头摆好,熟练地让大长腿舒舒服服地躺下。 “刚才灵西给我打电话,说萧老师的新公司要剪彩了,我想去参加。”花晚嘱咐着说:“你这礼拜把化妆品帮我带过来好不好?” “你不告诉他们事实也就罢了,不准折腾自己。”蓝嘉树拒绝。 “不是折腾,我就想去嘛,他们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不支持?”花晚拉住蓝嘉树的手撒娇:“只不过剪个彩,两个小时就走,好不好嘛。” 蓝嘉树给她端来温水,并不回答。 但他如此表现,大长腿通常就当做是答应了。 “还有你,别老跑这儿冒充护士,工作不想要啦?”花晚有些不放心。 “工作随时再找,老婆就你一个。”蓝嘉树终于柔和下表情。 花晚知道有的事说什么都没用,便嘻嘻地笑了下。 蓝嘉树学什么都很快,更何况是学着照顾她。 他非常利落地把病房收拾好,拿着睡衣随便冲了个澡,又回来关了灯躺在她身旁。 半睡半醒的花晚无奈:“你又偷偷留宿,王主任知道要骂人的。” 蓝嘉树抱住她说:“我想搂着你。” 小病床和家里的大床没法比,对两个大人而言虽然挤得要命,但也显得温暖十足。 花晚淡淡地笑了,没有太多精神闲聊,只是缩在他怀里,慢慢慢慢地堕入梦乡。 —— 尽管大家千般阻挠,但剪彩那天花晚还是去了,她这姑娘但凡下了决定谁劝也不会有用,而且一大早就又化妆又换新衣服,反而比平时高兴许多,叫人不忍心阻拦。 论起蓝嘉树与萧老师的关系,他本该陪花晚一起出席,没想却被王主任的学生神神秘秘的叫住,只得濡染跟她谎称公司有事,叫秘书姚娜陪同了。 王主任早到了要退休的年龄,是被医院返聘回来的,他坐在办公桌前摘下老花镜擦了擦,露出满脸的岁月的沧桑。 蓝嘉树非常不安,问道:“是花晚……不好了吗……” 王主任诚恳回答:“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判断,她转化成急性白血病,应该是不出一个月的事儿了,如果不能尽早进行移植手术,就必须选择进行化疗,花晚的父母年纪都大了,考虑到你是她的未婚夫,我就破例先通知你。” 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蓝嘉树听到这些话,还是全身震动了下,而后悲伤点头。 他一直记得自己发现真相时父亲的叮嘱——不要变成那个率先需要被安慰的人。 王主任长叹了口气:“千万别失去信心,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有很大治愈的希望。” 为了能够更加了解花晚的状况,蓝嘉树已经顶住压力和很多王主任曾治疗过的血液病患者沟通过,知道结果多多少少与运气有关,他从前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信奉科学的人,但如今,却又忍不住在内心努力地哀求起命运之神的怜悯。 —— 从开业典礼上回来的花晚仍旧兴致勃勃,虽然又坐回了病床上,却还不停地跟爸妈讲着萧老师的工作室有多好看,那副眉飞色舞的小样子,很难叫蓝嘉树相信她已推开了绝症的大门。 “对啦,你不是说易迅有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花晚关心起蓝嘉树。 在旁削着苹果的小树微怔,而后道:“只是签个合同,必须我出面而已。” “嗷,看这个好不好看?”花晚似乎回来的路上买了两本时尚杂志,里面有结婚特典,除了各种各样的用品,还登着推荐的国外婚礼去处。 “好看。”蓝嘉树勉为其难地笑:“我先帮你准备着签证好吗,一会儿把证件给我。” “啊……出不了院不能出国玩啊,急什么?”花晚茫然。 “先准备着。”蓝嘉树回答。 “在家呢吧,一会儿让我妈带你去找。”花晚随口答应。 蓝嘉树不是不相信王主任的技术,但他更信任发达国家的医疗水平,所以已经打定主意带她去纽约。 花晚仍旧没想太多,跟他撒娇:“我不想吃苹果,我想吃葡萄。” “你就瞎使唤人吧,苹果不比葡萄好啊?”王雯无语。 “没事儿,我去洗。”蓝嘉树去塑料袋里找出刚买的提子,默默地走进病房的独立卫生间。 池子里的水哗啦啦的响,似乎可以遮掩住他内心叫嚣的恐惧。 蓝嘉树的眼睛都红了,却只能拼了命的用力忍着、忍着,试图成为一颗遮风挡雨的树,帮花晚将所有的痛苦,统统拒之门外。 第60章 坦白病情那天,病房是死一般的宁静。 其实老花和王雯陪着女儿遭罪这么多年,哪能没有过心理建设? 可那毕竟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父母的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反倒是花晚最先缓过劲儿来,笑了声:“白血病……也有治好的呀,王主任已经给我确诊了吗?” “还没。”蓝嘉树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全部的力气对两位老人许诺:“我已经联系到了美国纽约一家治疗血液类疾病的权威医院,那里的医疗条件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如果带她去的话,也许结果会比留在北京要好很多,待情况稳定下来,我再接你们过去。” 许多已经结了婚的男人,都很难承受另一半身患绝症所带来的负担,更何况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口头上的婚约。 这样接受蓝嘉树倾尽全力的爱,似乎对他的人生而言太不公平。 但希望所来的蛊惑力,又实在叫人讲不出正义的拒绝。 一件生死之事,花晚在患病的五年来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她慢慢地和蓝嘉树十指交叠,小声同意:“好,我去。” 背井离乡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恐怖。 可想到身边还有他陪着,花晚又觉得自已可以硬撑。 “我已经跟王主任沟通过,他尊重这个选择,如果可以,就尽快动身吧。”蓝嘉树说:“看来在协和是没办法控制病情恶化了,现在的每一天都很关键。” “好,好。”老花努力想笑,答应着的表情却很扭曲。 这个大度而乐观的父亲,终于也有顶不住的时候。 “爸……”花晚最见不得他难过,忽然就把脸埋进膝盖,哽咽着说:“不要这样好不好……” 蓝嘉树转而搂住她,任她倒在自己的膝盖上没有形象地失声哭泣。 王雯也侧过头去,憋得喉咙发痛。 “我昨天跟宁总提过离职了,他没有强我所难。”蓝嘉树说:“这几年做游戏,我也有些积蓄,经济上不用太担心,等到美国先让花晚在医院安顿好,没别的问题了,马上纠结您二老去陪她。” 王雯平时能说会道,此时却半个字都没办法讲出,唯有点头。 她痛心女儿,心疼女婿,恨命运的不公,也恨自己作为母亲的没用。 如果可以,真的想替花晚遭这份罪,便再好不过了。 —— 蓝嘉树这辈子的所有行动能力,都在出国治病这件事上体现了出来。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再不是那个玻璃心的少年,而成为能够支撑起一个家庭的顶梁之柱。 签证、转院、行李托运、房产办理……数不清的琐事早就在这段日子里飞速结清,包括放弃了易迅那个足以令所有人都艳慕的工作,痛痛快快地变得一无所有。 蓝光启无声地看着这一切,正因为自己全都经历过,才深深地了解儿子的心情。 为他骄傲,还是难过? 这几乎是道没有答案的人生习题。 动身前往美国的前一天,大律师特意到医院拜访,和小树在医院的茶水间说了些很实用的嘱托,最后毫无例外地掏出张支票,上面数额惊人。 蓝嘉树拒绝:“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这不是给你的,这是花晚的。”蓝光启坚持塞进他手里:“你好多年没花过我的钱了,我盼着在我死前你都不要花,这样我也觉得你有本事,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你可以留着它,但凡有急需,不用因身外之物而造成永远的遗憾。” 关于父亲隐瞒花晚的病情的行为,蓝嘉树当然极度生气,但毕竟已经不是非黑即白的小孩子了,这些日子理解过人生的无奈,也渐渐理解了蓝光启作为父亲的选择。 他瞧着拿着支票,沉默许久,最后终于还是塞进钱包,当做去美国的最后一张护身符。 —— 婚姻是大部分人都不会错过的社会关系,民政局每天都会赢来各种各样的伴侣。 但女方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还是有点少见。 工作人员见状赶忙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蓝嘉树拿着所有必备的证件:“我们要登记。” “拍照了吗?”工作人员问。 “还没。”蓝嘉树回答。 “那先左拐去小相馆拍照,拿了照片再填表。”工作人员热情指点:“小王,你带他们过去。” “不用啦。”花晚摆手,为难地看向陪同而来的老爸老妈:“还是算了吧。” “你们自己决定。”王雯只能这样表态。 本来两个孩子已经商量好六一节领证,现在因为飞速的病变和出国的行程,小树坚持提前,反倒是仍旧不忍心拖累他的花晚心生退却之意。 对此蓝嘉树并不意外,忽然笑着抚摸她的头:“好不容易把你骗到手,不会让你走的。” 花晚曾以为自己会有很幸福的小家,可以做个快乐的妻子和母亲,但眼前的现实实在让她不知何去何从,除了蓝嘉树这个人没变,好像什么都变了。 但人还在,其实也便足够。 她几秒之后也随之淡笑,没再吵着离开。 每天都在拍结婚照的小伙子业务很熟练,将背后的红布整了整,扶着相机热情询问问:“准备好了吗?” 稍微化了点淡妆的花晚从轮椅上站起来,费力地坐到椅子上,摸着头发问:“是不是有点乱。” 拍照的小伙子本以为她是不能走路的,见状才明白只不过是身体虚弱,忍不住感慨:“嚯,这么高啊。” 花晚朝他弯起嘴角,让蓝嘉树帮自己整理好发丝,才宣布:“拍吧。” 然后她就喜滋滋地搂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边。 世间唯一能够让时光定格的只有相机了。 鲜红的背景,幸福的笑容,所停驻的这幕仿佛也透着圆满的错觉。 —— 前往美国那天,北京是个出奇的大晴天,湛蓝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挥别父母后进入安检后,花晚一直坐在轮椅上不说话,直到看见落地玻璃窗外的美景,才忽然微笑:“阳光真好,应该去郊游的。” 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却仍能保持开朗。 守在旁边的蓝嘉树觉得心酸,艰难地弯起嘴角:“等病好了,想去哪玩都可以。” “嗯。”花晚颔首。 蓝嘉树摸摸她的脸庞:“饿吗,你妈给你带了鸡汤。” 花晚瞥他:“难道不是咱妈?” “对,咱妈。”蓝嘉树终于笑了:“吃点吧。” “怎么偷进来的,安检都拦不住你啊……”花晚无奈。 “为夫自有办法。”蓝嘉树得意地把焖烧杯从包里拿出来,打开来吹凉了喂给她。 花晚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便一口又一口地开始喝。 她的胃口比大部分病人都好,除非是药物反应太剧烈,否则一天三顿都不会落下,也是唯一令人欣慰的地方了。 蓝嘉树说:“我们的婚礼去马尔代夫办好不好,你不是想在海边吗,找个节假日,这样大家也会有时间参与。” “好啊。”花晚虽然如此答应,却很明白这些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越绝望,她便越不想把幻想的气泡戳破。 尽管已经走到如此的地步了,却仍旧讨厌看到小树难过的脸,真的是没办法的软弱。 —— 由于此行到美国是一心一意看病的,办事情的速度反而十分快捷。 蓝嘉树暂时住在早就移民至此的亲戚家里,先帮花晚办好了住院手续、缴好昂贵的治疗费用,看着她终于安顿完毕,才稍微安然,寻了处距离医院不远的房子,计划着把心心念念女儿的两位老人也接过来居住。 可惜面对她的病情,再优秀的专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采用最新研发出来的药物减缓转换为白血病的速度,却又因难以控制的副作用而让花晚更加憔悴不堪,整日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本寄希望于先进医疗技术的蓝嘉树很着急,难免怀疑自己坚持带她来到这里,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反而是奄奄一息的花晚特别坚强,在难得苏醒而平静的状态中安慰:“你不要乱想,这种病本来就没多大办法的,中华骨髓库找不到合适的配型,美国就更难找了……实在不行,就采用化疗吧……” 蓝嘉树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听医生的。” “嗯。”花晚逗他:“苦着脸干什么呀,给我笑一个。” 蓝嘉树心如刀割,笑的比哭还纠结。 “傻样儿。”花晚有种坦然接受命运的平静,轻声道:“我跟你商量件事好吗?” “怎么?”蓝嘉树生怕她讲不吉利的话。 花晚说:“我昨天在走廊啊,看到了也是从中国来的一家人,来给儿子治病的,只是他们的钱不够啦,坐在那里哭呢……这几年我也存了十几万,本来想留给爸妈的,要不然,你帮我取出来给他们吧,没准那个小男孩儿就能治好……” 蓝嘉树没想到花晚在这种状况下还会想着别人,愣了愣才点头:“嗯。” “嘻嘻。”大长腿笑出来,拽着他的手抱到胸前,慢慢地闭上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堕入了没有病痛的梦境世界。 蓝嘉树坐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他每天都活在绝望之中,又在时时刻刻祈祷着希望。 原来人类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并没有三六九等的差别。 他不要物质,不要尊严,不要任何可有可无的浪漫妆点,唯一单纯的念头就是,盼着她能活下去。 第61章 美国是个很人性的国家,与中国人所习惯地避谈生死不同,重症病也和其他坎坷一样,会成为他们分享感受、互相鼓励的话题。 并不善于去表达内心情感的花晚本不想来参加这个血液病的座谈会,但她拗不过蓝嘉树的坚持,最后还是坐着轮椅被推下楼,到布置一新的医院咖啡馆里,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 因为英语不太灵光,很多事情都要小树帮忙介绍。 她得知来参加聚会的有同病相怜的患者,有已经痊愈的幸运儿,也有那些亲人悄然过世的家属,因而不禁泛起死悲伤的亲切感。 “别紧张,只是大家在一起聊聊天罢了。”蓝嘉树安慰爱妻。 花晚颔首。 但等到座谈会开始,众人一路自我介绍,轮到她时大长腿仍旧有些慌,用大学毕业后就没使用过的英文磕磕绊绊地说:“我叫花晚,来自北京,得mds已经五年了,正在转换为白血病,所以来到这家医院治疗,陪着我的人是我丈夫。” 大家对远道而来的中国姑娘很友好,立刻鼓掌。 花晚这才松了口气,朝蓝嘉树笑了笑。 蓝嘉树也笑,始终握着她的手。 这些年两个人一直为了生活和生存各奔东西,现在因为穷途末路的病,反而在痛苦中实现了日日相伴的诺言。 来参加这种活动,小树也是希望花晚能够受到鼓励,打起精神,可惜她实在是听不太懂那些流利的外语,到最后反而像是为了陪老公,才强打精神坐在这儿的。 幸而最后发言的是个华裔妇人,张嘴是带着南方腔的普通话,要靠身边陪着的姑娘翻译才能讲给老美听。 “我叫尹冬雪,我的儿子曾是纽约的一名消防员,二零零三年患上了白血病,经历了化疗和手术,但去年冬天还是去世了,这段日子我常常梦到儿子的身影,难以从他的死亡中走出来。”妇人脸上挂着悲伤的笑容:“在患病期间,他曾工作、结婚、做义工,还写过两本书,是个非常开朗的人,病魔没有击倒我的儿子,即便是面对痛苦的生活,也将其过得有声有色,中国有种说法,叫五十岁而知天命,他得病那年,我刚好五十岁,但知天命的人却是他,作为一个绝症病人的家属,我很理解你们现在所承受的苦难,但眼泪是没有太多意义的,希望你们不仅要坚持下去,而且要珍惜此时此刻的每一天,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成为自己的想成为的人,接受老天的安排,顺应自己的内心……现在我在医院的餐厅做义工,如果你们想吃中国菜,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人在听到与自己相似的经历,非常容易感同身受。 花晚忍不住揉了揉红掉的眼睛,认真地为这位仍愿意回到医院鼓舞大家的母亲鼓掌,她并非不敢面对自己的未来,只希望父母和小树此后,也能如她一般,渐渐地走出死亡所来的悲伤。 “姑娘,希望你早日出院。”尹阿姨从手上摘下了一个有些年头的银手镯,起身送给了大长腿。 花晚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谢、谢谢。” 尹阿姨就像安慰女儿般,安抚着她坐好。 那份小心翼翼,不由地让花晚想起远在北京的王雯。 蓝嘉树搂住妻子的肩膀:“别哭啦,你不是说想吃糖醋排骨吗,叫阿姨给你做啊。” “我给你烧地道的上海味。”妇人微笑:“我们还可以一起学英语。” “嗯。”花晚颔首。 —— 其实因为治病不利,大长腿难免开始了等死的节奏,平时除了跟蓝嘉树有讲不完的话外,基本上便无力地躺在床上,什么事都懒得去做。 但那天她参加完聚会,反而有了点心气儿,让小树给她弄了比较省力的架子,稍微感觉到精神便了,会靠在床边用ipadpro涂抹画作。 在聚会上认识的尹阿姨也常带着食物来探望,半是因为喜欢活泼的花晚,半是有了些移情的错觉,希望她能代替儿子痊愈离开。 “阿姨,那个老陪着你姑娘是谁呀?”花晚在某天不由好奇。 “是我儿媳妇。”尹阿姨回答。 “……是吗?”花晚眨眨眼睛。 “嗯,她在附近的社区大学教书,我儿子之前不是生了病还去做义工吗?两个人是在工作时相识相爱的,尽管后来姑娘知道了真相,却仍旧坚持嫁给他。”伊阿姨不由地叹息:“这真的是耽误了她,但她仍旧在纽约陪着我,并看不出有什么后悔,大约感情就是如人饮水吧。” 花晚不由地想起蓝嘉树,动了动痛苦不堪的身体,她再怎么坚强,其实也仍旧会感受到绝望的。 恰巧这时,被惦念着小树忽然拎着蛋糕走进病房,脸上还带了少见的笑容:“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呀?我爸妈到了?”花晚好奇。 “是骨髓找到了。”蓝嘉树放下东西,激动地附身拥抱住她:“百分之百合适的配型,可以安排手术了。” “真的吗……”花晚有点不敢置信,虚弱地回抱,连声音都变了调。 ”嗯,医生刚刚通知我的,我给你爸妈打了电话后就赶快来找你。”蓝嘉树放下了所有陪着她在这里,最最期盼的,无非就是眼前的希望。 尹阿姨的儿子虽然是在手术后复发身亡的,但她还是很替他们高兴,一边擦着眼角,一边默默地祈祷了起来。 —— 骨髓移植不一定会成功,绝大部分移植后去世的病人,并非被白血病折磨而死,而是无力承受随手术而来的排异反应而结束生命,其中的危险性和未知性,花晚全家都很清楚。 但她已经走到了病重无解的地步,除了选择去赌一赌,也并没有更多的路可以走。 当把王雯和老花接来后,蓝嘉树终于郑重其事地签下了一大叠手术同意书、化疗同意书、输血同意书之类的文件,亲手将花晚的未来交给了命运和科学。 改造身体所承受的痛苦,是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的。 大长腿提前多日便开始了化疗和药物准备,之后又是体检、又是禁食、又是采髓,足足被折腾掉了半条命,才终于顺利地进入了手术室。 蓝嘉树根本没办法放心,连父亲的人脉都搭了进去,只为手术时在旁边陪同。 可当真看到花晚被七八个医护人员围住,不停地抽血、抽髓、翻来覆去,就感觉自己像在被千刀万剐,痛到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整个移植的下午,全在这种极度担心与恐惧中度过。 当蓝嘉树脚步虚浮地跟着他们走出病房,才发觉自己在空调房里也全身汗湿。 同样担心不已的老花跟王雯立刻把女婿围住:“怎么样,晚晚怎么样?” 他们两个的英语更是一窍不通,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指望他了。 蓝嘉树摘下口罩,脸色苍白得吓人:“很顺利,但结果如何、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还得在接下来两周时间观察。” 王雯喃喃自语:“我闺女一定会好的。” 蓝嘉树再也不剩什么力气,跌坐在长椅上,觉得呼吸困难。 他好想替花晚去受这份罪,即便是需要痛一百倍、一千倍,也受不了她再经历磨难了。 温热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眶。 很害怕被岳父岳母看到自己的脆弱,小树埋下头,使劲控制着情绪,手都快掐进了膝盖里。 王雯怎么可能看不到这一幕,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花晚要隐瞒病情长达五年。 有时候面对所爱之人的痛苦的眼神,远远比自己的皮肉之苦,要难熬的多。 第62章 骨髓移植是让健康的造血细胞在人体繁殖、重建造血和免疫系统,使得血液病人借此逃出死神的追杀,这个伟大的医学发明,带来了很多希望,但也风险满满。 因为一旦移植失败,出现剧烈地排斥反应,病人的死亡反而会比术前来得更快。 花晚从手术室出来后,风吹草动都牵扯着大家的心,可是医生每次面对化验结果,都是愁眉不展地摇头,安慰他们再等等看。 蓝嘉树非常害怕,终于在第四天追着问道:“是不是已经有排异反应了,她一直发烧,是移植失败了吗?” “花小姐的身体内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你要给她时间。”医生就目前的情况并不能下断言,只是道:“排异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使用正确的药物来对抗排异,不要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影响她的情绪。” “我知道了。”蓝嘉树知道这位医生已经是最顶尖的水平,并且为了花晚的健康付出无数的辛劳和汗水,作为外行人,他并不该一知半解的闹腾。 只是回到病房,看到无精打采、发着高烧的爱妻,实在是痛苦难言。 “爸妈……都休息了吧……”大长腿在如此虚弱的时候,还在挂念着抚摸。 “嗯,放心吧。”蓝嘉树坐到床边,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摸到好多掉落的发丝。 “哎……再不好……变成秃子怎么办呀?”花晚苦笑,她原本乌润秀美的长发,因为化疗而越发单薄。 “那你也是最可爱的。”蓝嘉树低头吻她:“我把头发剃光陪你好了。” “我才不想整天对着个秃子呢。”花晚好像有了点力气,还笑出来:“小树,找个剪刀帮我把头发剪了吧,每天掉,烦都烦死了。” “我不会。”蓝嘉树拒绝。 “难道要我自己动手……”花晚挣扎着要爬起:“快点儿。” 蓝嘉树只得照做,管护士讨要了剪纱布的剪刀,回来郁闷道:“我下不去手。” “没事儿,就剪成小丸子那种,三齐式。”花晚憔悴着眉眼乐呵呵。 她很爱漂亮,对头发更是精心,衣服从不买太贵的,但做个几千块的发型都不心疼,每次蓝嘉树在床上不小心压到她的发梢都会被咬,没想到现在…… 当锋利的剪刀将那些烦恼丝狠狠剪断,小树实在觉得自己很残忍。 可花晚却满脸平静,一直等他迟疑地完工,用医院的大塑料膜把断发都收拾好,才拿起手机自拍,结果刚刚照到,整个人就呆滞:“喂,这什么啊???!” “是你让我剪的。”蓝嘉树生怕挨骂,赶紧申辩。 “那也不能像狗啃一样呀。”花晚摸摸自己参差不齐的刘海,捂住露出来的眉毛气愤不已。 蓝嘉树老实地坐回来:“对不起……” “拿着,笨死啦。”花晚让他举着手机,亲自动手修理了好久,才将将挽回这个乖萌的学生头,可惜没了华丽长发的妆点,她已经瘦弱至极的身体就全都显了出来。 蓝嘉树伸手搂过她:“别折腾,好好休息吧。” “我可能休息不好了……”花晚小声说:“我觉得很不好……” “不会的,不准讲丧气话。”蓝嘉树吻着她的脖颈。 “嗯……”花晚无奈地答应,忽然喊他的名字:“蓝嘉树。” “嗯?”小树答应。 “我爱你。”花晚这样说完,一滴眼泪就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那你就要一直陪着我,陪到我七老八十,陪到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蓝嘉树痛苦地闭上眼睛。 “嗯。”花晚点着头许诺,虽然明知道是自欺欺人。 —— 人生的悲欢离合,在医院里真是感受得淋漓尽致。 手术的第七天,花晚仍旧高烧不断,服药后出现了呕吐、昏迷的症状,立刻被送去重症监控病房,危急的情形叫蓝嘉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便跟在旁边忙前忙后,眼看着大长腿终于通过注射药物稳定下来,这才回到原来的病房给她收拾东西。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脑袋里能装着的东西反而越少。 蓝嘉树始终沉默,看到她塞在枕头下的ipadpro,终于喘出口气,坐下来翻看。 这机子是刚刚推出时赶流行买的,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花晚后来将其据为己有,整天捧着画画。 到了美国,大长腿也没闲着,断断续续地涂过很多稿。 有些是小树和亲人们的肖像,有些是她在医院治病经历的小漫画,大概平时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所感所想,都盛在这里面。 蓝嘉树看得心酸,正走着神用手指乱点时,忽然发现了个装满视频的文件夹,那些视频全用大家的名字做标记,打开来才发现是花晚在偶尔独处时,断断续续录的遗言。 “梁凉,咱俩有好多年没有在一起玩了,听说你过得很好,真替你开心……这件事瞒着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谁让你泪点那么低,看个《机器猫》都能泪崩,要是被你知道,非得用眼泪把我淹了,哈哈……其实真的特别怀念咱们大学的时候,那是我人生中快乐的日子,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是我的福气,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祝福你的……” “玫玫,小短腿儿,想我了吧?你追问我那么久的增高秘籍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答案就是……没有!!放弃挣扎,接受乖乖做挂件的命运好吗?不过呀,你可以在下一代身上努努力,赵哥那么高,你俩的孩子怎么着也可以取个平均数!哈哈哈哈……从前你总是做恋爱白日梦,现在终于嫁给喜欢的人,一定要好好过一辈子……” “萧老师,我从小时后起就喜欢你……的画啦!跟你在易迅一起工作的那一年,简直像做梦似的快乐,虽然我没什么天分,大概也没机会靠着努力赶上你,但是你教给我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忘的,不仅是画画,还有做人的方式,也许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你,我才始终都特别坚信,人应该用每分每秒去做喜欢的事,虽然,总有来不及的时候……看到你和灵西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灵西是个好女孩儿,特别特别好,你也特别特别好,我喜欢看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蓝嘉树独自看着花晚躺在床上给大家说的那些话,心中百感交集,如果不是这场疾病,她应该是个非常快乐、没心没肺的小天使,可惜…… 大长腿留给所有亲朋好友的视频都是独一份,唯独到了蓝嘉树,排了(1)、(2)、(3)……有的很长,有的很短,大概就连她自己也没决定好,到底该说什么。 “小树,我还没长大的时候就会瞎捉摸,以后自己会嫁给怎么样一个白马王子呢?看了那么多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脑子乱糟糟、完全搞不明白,直到遇见了你,你那么善良、那么可爱、明明聪明得要命,有时候又傻到让我憋不住笑……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非常幸福,比曾经任何一种假想都幸福,其实爱这种东西,如果并非亲身遇到,那是永远都想象不出来的……” “从决定做你女朋友那天起,我都从来没有怀疑过,长大了会嫁给你,做你不靠谱的妻子,直到得知自己生了病,生活才天翻地覆……骗了你五年,瞒了你五年,耽误掉你人生中最青春、最该享受爱情的岁月,你却一点都不恨我,还对我这么好……我知道,为了陪我治病,你得罪了宁老板、丢了工作、花光了积蓄,什么都没有了……我……” “小树,虽然这样讲很残忍,我希望你以后,能帮我照顾下爸爸妈妈,他们真的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我没机会去学习如何做个好妻子,却又要逼你替我做个好儿子……” “如果那次我怀孕了多好啊……就算身体不允许,我也想留下个我们的孩子……有时候我盼着你忘了我好好去生活,有时候我又舍不得被你忘记……” “小树……” 花晚重新录过很多次,每次都泣不成声,有些视频里她甚至没有讲话,只是对着镜头发呆。 蓝嘉树看得心力交瘁,俯下身去紧紧地抱住ipad,就像抱着花晚,极度害怕她忽然就此消失掉了。 不知这样像个木偶似的僵了多久,他终于慢慢直起身子,从钱包里摸出父亲给的那张支票。 很难不去承认,或许花晚已经没机会去海岛举行她梦想中的婚礼了,但他还是想给她准备个婚礼,就算只剩一分一秒,都要让她幸福地度过。 —— 由于生病的事情没有过度宣扬,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想要与花晚的朋友们挨个联系邀请他们到美国并不是容易的过程。 但蓝嘉树趁着大长腿在可怕的机器中沉睡着的时候,还是写了封诚恳的邮件,附上那些视频,解释清楚前前后后的原因和自己的愿望。 幸而花晚的人缘非常好,不出两天,那些朋友们就纷纷着急地回信,答应了小树的请求。 蓝嘉树动用了那张原本想要保留的支票,用最快的速度帮他们定了机票和酒店,接着又开始跟医院沟通,想要租借楼内的咖啡厅重新布置,非常人性化的医院管理层想当然同样点头,故此早已联系好的婚庆公司立刻来人,将大捧大捧的鲜花和白纱带进了大楼。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这些琐事不禁没让蓝嘉树崩溃,反而从他将关于死亡的恐惧中渐渐拖出来,变得充满动力。 万事妥当那天,花晚照旧没精打采的,抽了血、输了药,在床上瞅着身边机器的显示屏发呆,她还有些奇怪,为什么爸妈和老公都不在,忽然就看到蓝嘉树身着西服推门进来,不由虚弱地浅笑:“你干嘛去了,穿得人模狗样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蓝嘉树微笑。 “什么地方啊,医生让我老实待着。”花晚疑惑。 “楼下而已。”蓝嘉树推过轮椅,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放上去,而后又盖好毯子,这才忐忑地出发。 花晚全然想不到即将到来的惊喜,还以为这家伙又要自己去参加那些病友们的聚会。 谁知道从电梯出来,扑面而来的花香实在明显,几乎盖过了总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大长腿目瞪口呆地看着走廊的红毯和红毯边摆放的纯洁花束,直至被推到个由白玫瑰组成的拱门前,看到门口立着的一幅画,才瞬间明白这个状况。 那幅画明显出自萧云深的手笔,画中的她穿着婚纱,满脸笑意地和蓝嘉树站在一起。 —— 花晚在朋友们的心中,永远是勇敢、阳光和快乐的代名词。 她长得高、喜欢笑,讲话常常手舞足蹈,出门路见不平常会出手相助,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生病的人,所以当收到蓝嘉树那封邮件、看到她录得视频后,众人所感受到的震惊和心疼,也并不难想象。 轮椅被缓慢地推进门,轮椅上的大长腿变成了短发,面色憔悴,瘦弱不堪,但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是亮闪闪的美丽,透露出无限的茫然。 已经穿着礼服等了很久的众人一片安静,最后还是肖玫最先忍不住,扑上去哭道:“晚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们,你太坏了!” “这不是坦白了吗……”花晚摸摸她的头。 “还不是小树说的!”肖玫哽咽地质问。 花晚无奈,转而又看向站在角落里默默擦眼睛的梁凉。 梁凉果然是个爱哭鬼,瞬间就捂住脸抬不起头。 “你们不要这样子,我请大家来,就是想让花晚开心点。”蓝嘉树努力的笑出来。 “对、对啊。”程灵西鼓起勇气拿着个头纱走上前说:“这个是萧老师设计,我亲手给你做的……本来还有条裙子,等你病好了,再送给你。” 花晚点头,让她帮自己把漂亮的新娘纱带上,趁机隔绝了眼底的泪痕。 望着角落里年迈的父母,和本可以不出现的蓝光启,“或许是最后一次了”的念头,终于无可奈何地浮出了脑海。 —— 这晚的婚礼由萧云深主持,不仅亲戚朋友们悉数到场,还有很多医院的病友也来参加,除了滴酒不沾的新娘新郎,大部分人都喝多了,讲起从前和花晚的种种趣事,又哭又笑,悲喜交加。 但考虑到大长腿的身体,蓝嘉树还是很早就送她回了病房,微笑说:“那天看到你录的视频,觉得你还是很惦记大家的,所以才自作主张。” “小树,谢谢你……”花晚一番劳累,脸色反而好了许多。 蓝嘉树把她抱到床上,慢慢地将那个头纱摘下来:“傻瓜,谢什么?” “啊,不要拿走,我要。”花晚留恋地抓住它,嘻嘻笑道:“好看。” 蓝嘉树默默地凝视着她,半晌才是轻声道:“新婚快乐,老婆,这个婚礼你还满意吗?” “满意99分,1分是只有你们穿的好看,我却只能穿病号服!”花晚傲娇。 “等你好了,漂亮的衣服随便你买。”蓝嘉树握住她的手,亲吻过她微凉的唇。 “小树,我会努力的,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花晚用轻重不堪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哽咽而坚定地说:“因为我有很多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都还没机会完成。” “嗯,我等你。”蓝嘉树也收紧了手臂,恨不得时间就这样停住。 他什么都不想得到,只愿自己能和所爱的人,生活在这个并不算完美的世界上,一起来、一起走,谁也不抛下谁。 第63章 有很多事情都很难揣测原因,直到最后的最后,蓝嘉树都不太明白,花晚到底是怎么好转起来的,做完手术后的那半个月几乎燃尽了她身体里的活力,不仅医生频频摇头,就连小树自己都和王雯私下悲痛地聊过,大长腿可能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但也许是受到了医院婚礼的慰藉,或许是坚强的求生意志不允许她放弃,之后的日子里,花晚体内的红细胞和血小板反而被源源不断地制造着,带来健康的希望与生机。 又经过二十多天的调养,医生终于说出那句大家几乎已经不奢望的话:“恭喜你,花小姐,你可以出院了。” 花晚坐在病床上有些愣愣地,半晌之后才用中文小声问蓝嘉树:“是说我可以走了吗?” “嗯。”蓝嘉树喜上心头,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他从来不曾如此感谢科学,简直想把发明移植手术的人供起来日日膜拜。 “接下来还需要定时复查,你们要转院回中国吗?”医生很体贴这对横跨大洋前来医病的小夫妻,也被蓝嘉树对妻子无微不至的呵护而感动着。 “不,还会在纽约住一阵子,等情况再稳定些。”蓝嘉树起身回答。 这回花晚听懂了,拉住他说:“还是回北京吧,来这里已经花了很多钱……” “别担心这种小事,晚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蓝嘉树笑了笑。 “请我……是去外面吃吗?”花晚对纽约没任何概念,她一从机场出来就被送到这里,仿佛深陷在白色的牢笼,根本不觉得自己身在全世界最大的城市里。 “当然,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蓝嘉树显得比谁都高兴。 “爸妈,我可以出去啦。”花晚立刻在床上滚了一圈,乐颠颠地跟着亲爹亲娘炫耀。 “嗯,好好玩,注意安全。”正在切水果的王雯欣慰地笑出来:“哎,结婚以后这日子过得,苦了你们了。” 花晚看到父亲的头发都已发白,不禁吸了吸鼻子,但想到这几个月已经哭得够多了,所以转而微笑,扭头问:“小树,给我捐骨髓的人是谁啊,我可以当面感谢他吗?” “不知道,医院说捐赠者不太想跟病人见面,单纯做好事而已,我们也没办法。”蓝嘉树早就打听过这个问题。 “那可以不可以让医生帮我问问,送他一幅画?”花晚眨眨眼。 “好。”蓝嘉树觉得除了健康问题,其他都不是事儿。 花晚已经琢磨出自己的愿望:“我要吃火锅!” “来趟美国吃什么火锅啊,北京有的是。”王雯失笑,建议道:“小树上次带我们去的那个米其林餐厅,不是很好吗?” “嗯?”花晚竖起耳朵:“你们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老花不禁揉乱了女儿的短发:“提起吃就跟炸毛猫一样,小时候喜欢的雪糕厂停产了,这家伙就在家里大哭了好几天,谁劝都不成。” 蓝嘉树被花晚缺心眼的往事逗得笑起来。 花晚却立刻捂住脑袋:“别碰我头发,我要是秃了怎么办啊!” —— 尽管得以自由,但长时间的药物折磨让大长腿的胃口再不如前,晚上去餐厅连半份牛排都没吃完就觉得饱了,但她舍不得身边满是人群的热闹,又拉着蓝嘉树去商场走来来去,尽看些乱七八糟的商品。 大概女人面对化妆品是无师自通的,花晚那不太灵光的英语到了化妆品柜台前却是如鱼得水,两个眼睛亮晶晶,拿起近来新推出的口红和唇釉各种试。 蓝嘉树像所有对此无感的直男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 “这个和刚才那个,哪个好看呀?”花晚忽然问道。 “都好看,主要是你好看。”蓝嘉树已经掌握了标准答案。 花晚纠结:“那我买哪个好呀?” 蓝嘉树马上说:“都买,喜欢什么买什么。” “你是印钞票的呀?”花晚把口红放回去:“算啦,走吧。” 可是蓝嘉树却已经跟柜台美女讲:“刚才我老婆试过的型号,都包起来吧。” “喂……”花晚刚刚还立志做贤妻良母,不想他再大手大脚。 蓝嘉树表情很愉悦:“连蜜月都没过,买点东西怎么啦?” “你这意思是要把蜜月省掉?”花晚立刻勾住他的脖子质问。 “没有,但是最近要复查,等身体好些再去玩。”蓝嘉树无奈。 “还不玩了。”花晚小声问:“易迅……你真的不能回去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工作上的事,蓝嘉树似乎并不在意:“回去干吗?” “怪可惜的,别人想追求那样的职位都没机会,你却主动放弃了。”花晚一直很过意不去。 “我会有比那更棒的工作,你相信我。”蓝嘉树说:“只要你好好的。” 花晚摇头:“我没有不相信你,就是觉得可惜。” 蓝嘉树当初决定时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由轻笑:“可惜什么?” 花晚拿他没办法,瞪眼睛。 “其实我是想,如果你身体允许的情况,就陪我去mit把学位修完,那里环境很好,适合调养身体,而且来纽约复诊也不太远,都在东海岸边。”蓝嘉树终于提出自己的计划。 “好呀好呀。”花晚立刻搂住他的胳膊。 这种去畅想未来的感觉实在美好,更何况对于刚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两个人? 从来没任何信仰的蓝嘉树也不禁觉得,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的存在,听到他的祈祷,才让奄奄一息的爱人留了下来? —— 来美国后蓝嘉树为花晚的付出,让王雯和老花深深地铭记在心,当看到女儿确实已经好转,便主动提出回去了北京,不再给女婿增加负担了。 已经待过好几年的mit校园对小树而言再习惯不过,那世界名校的气势反而让大长腿参观得激动不已,在陪他去见教授的路上感叹:“这里看上去好棒,我以为清华已经很好了呢。” “要不要也读个学位?”蓝嘉树拉着她的手问道。 “我这脑子……再给我十年我也考不上……”花晚哼哼。 “可以申请旁听,不用考。”蓝嘉树说。 “为什么不夸我聪明,你今天表现不好!”花晚立刻揍他。 两个人正闹着的时候,忽然有个玩滑板的老外嗖的一下冲过去,又好奇地回来,用怪声怪调的中文说:“嘿!小树,你回来了?” “好久不见,这是我妻子。”蓝嘉树立刻介绍。 “嚯,原来是去结婚了!真有你的!”那老外金发碧眼,瞧了瞧中国姑娘立刻眉开眼笑:“我叫莫雨,是小树的朋友,我的中文名还是他帮我起的。” 花晚被他的中文口音逗得直笑,寒暄了几句送走这家伙,才小声问:“你给人家起个游戏npc的名字,这样好吗?” “他不会知道的。”蓝嘉树很得意:“他是俄罗斯人,之前的小游戏就是跟他一起做的。” “哦哦,等我们租到合适的房子,就叫他来吃饭吧。”花晚摩拳擦掌:“我来掌勺。” “别这样,我可是跟人家吹嘘中国菜很好吃,他还盼着拿到学位就去北京玩呢。”蓝嘉树摆手。 “怎么啦,我做菜不好吃吗!”花晚鼓起脸颊。 “好吃好吃。”蓝嘉树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教授讨厌我迟到。” “那快去,认真跟他解释,他会原谅你之前休学的。”花晚赶忙催促,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陪着小树越变越好,把从前错过的东西,全都一点点找回来。 —— 蓝嘉树的日本籍教授性格果然很大度,听过他这两年的经历后,很快就接受了他继续攻读学位的决定,还特意叫花晚到家里做客慰问,叫老婆做了一桌日式料理。 很会交际的花晚特别讨年纪大的人欢心,很快就跟他们家混的很熟,又趁着去旁听艺术设计课时认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朋友,即便在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也没有表现出寂寞,而蓝嘉树大概正是爱她这种到哪里都会发光发热的性格,过去那些阴霾的情绪,也被花晚一点一点融化了。 不太繁忙的学术项目,让两个人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无事时就在洒满阳光的小屋子里说说笑笑,或者你写代码我画画,过上了平凡而幸福的夫妻生活。 其实任何事都是会铁杵磨成针的,很想让家庭更幸福的花晚非常努力的学起做菜,原本糟糕的厨艺,终于因为日复一日的练习而有了起色,特别是各式甜点加上美术功底的加持,做出来像模像样。 “哇,今天的饼干也很成功!”她在某个冬日下午,又端起相机在厨房拍个不停,准备着晚上去社交网络去晒,然后进屋嘱咐蓝嘉树说:“我给教授装了一盒,是木糖醇做的,有糖尿病也不怕,你明天给他拿去。” “嗯,别老送吃的了,他又肥了一圈。”蓝嘉树一把将花晚揽到怀里:“你自己怎么不长点肉?” “长了呀,已经比出院时重了十斤!”花晚申辩。 “不够,得长得圆乎乎。”蓝嘉树捏捏她的腰。 “我才不要,那不成熊了?”花晚无语。 “是大熊猫。”蓝嘉树乐起来。 “你才是大熊猫呢!”花晚贴住他的脸亲了亲,问道:“你在忙什么呀,学校有那么多事要忙吗?” “在做个特别的小游戏,给你装上看看。”蓝嘉树拿过大长腿的新手机,用局域网下载后,打开来解释:“先建个虚拟形象,输入年龄性别身高体重,然后就可以玩了。” “玩什么呀?”花晚接过手机,发现呆萌呆萌的小女孩在屏幕上走,背景却是镜头拍摄的家中真实画面,打开右上角的游戏地图,分明就是附近的谷歌地图。 “它会记录你每天的运动量,攒够运动量就可以升级,升级后就能换装和抓宠物,平时还需要去身边的真实地点完成各种任务,晚上你睡觉的时候,小人就会自己去其他城市探险……”蓝嘉树边解释便拿出自己的手:“并且可以跟附近的用户社交。” 花晚站起来走了走,发现累够步数真的升了一级,让小女孩多了个花帽子,立刻开始在屋里晃来晃去。 “就是为了治你们这种懒癌患者。”蓝嘉树向她的虚拟人物发起恋爱关系请求。 “别捣乱!”花晚无情点击拒绝。 “喂,你怎么可以拒绝我?”蓝嘉树急了。 “我就拒绝。”花晚哈哈笑。 蓝嘉树立刻起身把她手机抢走,而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长腿压到床上:“看来是缺乏为夫的家庭教育了!” “教育你妹啊,要不要脸?”花晚乐个不停,最后却禁不住他的柔情攻势,躺在他的怀里渐渐停止挣扎。 蓝嘉树对她总有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因而永远透着绝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的耐心和温情。 花晚被吻得没了力气,忽然扶住他的肩膀说:“以后……我们要个孩子吧。” 蓝嘉树摇头:“不行,医生说对你的身体而言太辛苦了,再说你就像小孩子一样。” “我很成熟的好不好?”花晚衣衫不整地半坐起来:“我是说,等工作和收入稳定后,收养个小孩怎么样?孤儿院的小朋友也很可爱啊。” “你想要的话,可以。”蓝嘉树又迫不及待地去亲她。 “哎呀,说正经事呢,要是你爸爸不乐意怎么办?”花晚追问。 “这是我们的决定,又没问他意见。”蓝嘉树淡笑。 花晚陷入沉思,正走神的时候,睡裙就被拽了下去,她立刻捂住胸脸红:“窗帘都不拉,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事呀?” “不能,你放弃抵抗吧。”蓝嘉树笑了。 花晚看到他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主动去吻上他的唇,让这个温馨的小屋变得氛围旖旎。 这个世界真的太大了,充满太多可能和改变。 正因如此,人才要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去随波逐流。 只要心里装着那个方向,不管过多久,终究还会是走到最初想去的地方。 花晚和蓝嘉树,就是他们彼此的初心不改。 第64章 mit含金量太高的博士学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尽管在美国的日子非常努力,待到蓝嘉树终于顺利毕业而回国时,也是花晚出院的一年多以后了。 三十而立的年纪,因为有爱相伴,就显得格外平静。 相比他的忙碌,悠闲很多的花晚气色和精神都不错,因为习惯了在家画画稿子、收收稿费的自由,也懒得再去找工作了,但她始终都担心蓝嘉树,怕他决定创业的决定太沉重,最后搞得整个人不堪重负。 好在终于能和朋友及各路亲戚团聚,又多多少少冲淡了面对现实生活的慌张。 —— “哇塞,竟然是双胞胎,你吃得消吗?”花晚在烤肉店看到挺着大肚子的肖玫,忍不住在旁边胡乱激动:“那我是不是选错地方啦,这里太乱。” “没事儿,你都不知道赵硕他妈有多烦,就看重孩子不看重我,整天跟监管犯人一样,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肖玫竟然咕咚咕咚喝掉半杯啤酒。 “服务生,给我们一扎橙汁。”花晚赶忙招呼。 “倒是你呀,身体怎么样?”肖玫拉住她的胳膊关心道。 “昨天去复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花晚微笑:“反正我自己感觉挺好的。” “可怜的晚晚。”肖玫抱住她,一把年纪还是不忘埋胸。 蓝嘉树坐在对面,立刻眯起眼睛。 幸好这时梁凉匆匆赶到:“对不起,对不起,单位太忙了。” “娘娘不愧是娘娘,现在好厉害。”花晚听说她已经在美术馆混成管理层,不由刮目相看,毕竟印象里那个四川姑娘,还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笨蛋。 “没办法,找不到好男人,只能靠自己。”梁凉早就跟大学男友分手,现在整个人反而变得更加自信。 “怎么找不到,叫小树给你介绍呀。”花晚笑。 “还是随缘吧,点菜了没?随便点,我请客给你们接风!”梁凉宣布。 “耶。”花晚立刻打开菜单,挨着排狂勾,早就恢复了吃货本色。 这阵势看得肖玫和梁凉同时叹息。 “哎,吃不胖的人真幸福。” —— 如何让家里充满生活气息,这个问题早就难不住花晚。 她大病一场后看开了很多事情,每分每秒都希望陪着爱的人,做喜欢的事,不再去考虑其他。 趁着蓝嘉树出门和曾经的那些客户朋友聊天见面时,大长腿收了很多装饰品的快递,把屋子装饰得漂漂亮亮,然后又坐在茶几前闻着几个香薰蜡烛挑选味道。 这时,万年不响的门铃忽有了动静。 “来了。”花晚忙起身,以为是老板老妈或者蓝光启造访。 谁知道打开门,却看到气势依旧的宁远和他的秘书,不由紧张道:“小树不在家……” “刚刚已经跟蓝先生通过电话了,他很快回来。”秘书小姐微笑。 “这样就好,请进。”花晚让开路,不好意思地把蜡烛收起,去厨房端出茶水和点心。 “不必忙碌,是我突然造访打扰了。”宁远显得比想象中亲切:“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这语气就跟他们曾经相识一般。 “好多了。”花晚忙点头,小声解释道:“当年事发突然,小树他不是没把公司放在心上,只不过……” “我理解他的选择。”宁远颔首:“他是个好丈夫。” “却不是个好员工。”花晚沮丧地认为是自己害小树丢了那么好的事业。 “花小姐也曾在易迅工作过,你认为好员工的标准是什么呢?”宁远淡笑问道。 面对老板,花晚徒生出些面试那般的紧张,但最终还是讲出了心底的实话:“能给公司创造利润,创造的利润越高,这个员工就越优秀。” 宁远笑得更明显:“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地认为,蓝嘉树不是个好员工呢?” 花晚这才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原来大老板并不是简简单单来话家常的,所以有点激动:“您……是想找小树回去吗?” 宁远还没回答,玄关就传来门锁的响声。 蓝嘉树转而走进来礼貌微笑:“宁总。” “我去切水果。”花晚泛起得救了的轻松,马上站起来跑路了。 —— 事实上宁远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蓝嘉树了,他是个很实际的商人,无论当初还是现在,都只因看重这个小伙子的潜力才屡屡垂青,加之上次小树的退出,并非商场上的背信弃义,而实属来自家庭的情非得已,并非无法原谅。 “你最近的作品我看过了,体验非常好,倡导健□□活的游戏观也适应现在的潮流。”宁远点起支雪茄,抽过口才说:“不过它需要非常大的用户基数,跨公司合作,甚至是来自于政府的支持,在审核上非常麻烦,推动它在国内想要上架,也只有易迅做得到。” 蓝嘉树很无奈:“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之所以不回去,是希望有多点时间陪老婆,她已经很辛苦了,找一份没日没夜的工作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 “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学会平衡好家庭和生活,这是男人逃不开的命题。”宁远失笑:“难道我管理着易迅,就没有照顾好老婆孩子了?” 蓝嘉树依然无法下定决心。 “虚的话就不白说了,其实我们也聊了很多,你再考虑看看。”宁远叼着雪茄说。 秘书小姐赶快把草拟好的合同放在茶几上。 蓝嘉树拗不过他们,只好颔首:“好吧。” 一直在厨房磨磨蹭蹭的花晚听到客人离去的声音,这才咬着苹果露头:“走啦?” “你害什么羞?”蓝嘉树哭笑不得。 “看到他就很紧张。”花晚追问:“你要回易迅吗?” “你想让我回吗?”蓝嘉树反问。 “又不是我去上班,你自己决定啦。”花晚不打算干涉他的自由,一边开窗把雪茄的味道散去,一边说道:“倒是最近有空的话,陪我去孤儿院看看,我们上次的申请被批准,只要你有稳定的收入和工作证明,就可以收养小孩子。” 蓝嘉树从后面抱住她:“你决定了?做个母亲可不是轻松的事。” 花晚想了想,而后坚定点头:“嗯。” “那好。”蓝嘉树答应:“我会努力照顾你和孩子的。” “嘻嘻,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花晚忍不住问。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蓝嘉树没有半点原则。 花晚转身朝他露出笑脸:“我喜欢你这样子的。” “那你照顾我就好呗,还要孩子干什么。”蓝嘉树托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故意地用脸贴胸:“我想吃奶。” “蓝嘉树!求你有点羞耻心吧!”花晚顿时羞到头顶冒烟,伸手开揍。 —— 好像所有孤儿院都会起充满阳光的名字,让里面那些不幸的孩童产生温暖的错觉。 应邀前往“向日葵福利院”的花晚和小树下了车都有点紧张,看着跑来跑去的孩子,并不确信自己已经有为人父母的实力。 但那份忐忑里又透着股掩藏不住的幸福感,毕竟他们两个已经离完整而充实的生活越来越近了。 “哇,你看她好可爱,好像小天使一样。”花晚忽然指着操场边儿上一个矮矮的萝莉,痴迷于她犹如儿童画报模特的五官。。 “你才像天使。”蓝嘉树趁机甜言蜜语。 花晚不领情地朝前走,却忽然不小心被东西绊了下。 幸好蓝嘉树一把将他扶住。 原来花坛边的小路上不知被谁用塑料袋绑了拦路绳,看起来就是劣质的恶作剧。 花晚怒目而视,忽见角落里有个朝她捂着嘴笑的男孩儿,不禁气恼:“喂,是你干的吗,不知道别人会摔倒吗?” “笨蛋才会摔倒!”那男孩儿看起来应该已经上小学了,长得倒是挺萌,虎头虎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却言辞非常欠揍:“嚯,这么高还这么笨!” 花晚气得正要去捉他,恰巧负责联络的福利院老师林秋迎过来:“不好意思,刚才接个电话耽误了,是蓝先生和花小姐吧?” “对,那个……”花晚想告小男孩儿的状,再往刚才的地方瞧,却已经空空荡荡了。 —— “我们院现在有八十六个孩子,资料都在这里,状况各不相同。”林秋老师长得慈眉善目,在办公室拿出厚厚的资料来介绍:“大部分家长都会收养小一些的宝宝回家,毕竟他们对过去的记忆不是很清晰,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容易融入新的家庭。” “这样啊……”花晚和蓝嘉树手拉着手,很紧张地一页一页看到资料。 谁都喜欢聪明可爱的对象,即便是收养这种善事,也潜藏着残忍的真相。 林秋老师审查这两个年轻人很久了,知道他们生活条件不错、教育背景优秀、性格也好,是因为身体原因放弃生育的,通常会成为很棒的养父母,所以尽量推荐那些长相讨喜的孩子,希望他们有个好归宿。 花晚不太清楚,这样把人和商品类似的挑选方法到底对不对,却仍有些在意刚才的偶遇:“门口那个穿条纹上衣,看起来蛮大了的男孩叫什么呀,和我们恶作剧的那个。” “他呀,他叫蓝岛,现在小学一年级。”林秋老师对孩子们的资料了然于胸,很快就翻到属于他的那页:“蓝岛是被单亲母亲遗弃的,刚送来时还是个婴儿,原本很听话,可是三岁时被人收养、收养人又不负责任的送回,叫他心里面有了芥蒂,现在每每有想要□□的人前来,就会故意调皮捣蛋,不愿意被挑选上,其实也很少有养父母会选择已经上了小学的孤儿,毕竟懂太多事了。” “原来是这样。”花晚心里不痛快的郁闷,又化为同情,眨着大眼睛望向蓝嘉树:“他也姓蓝……是不是很有缘分……” “你决定就好。”蓝嘉树微笑,态度依然。 花晚拿着刚刚可爱小萝莉和蓝岛的两页资料,心生犹豫,最后还是遵从了内心本能的愿望说:“我想跟他接触看看。” “好,我可以安排你来探望他,或者在福利院工作人员的同意下带他出去玩。”林秋老师叹气:“但是一定要慎重啊,我真不想让孩子再有被抛弃的经历了。” “嗯。”花晚用力点点头,忽然发现蓝岛正在窗口鬼鬼祟祟地露着半张小脸偷看,不由朝他露出笑容。 第65章 宁远的盛情难却,最终还是让蓝嘉树选择回到了易迅。 这件事令花晚感觉很高兴,总有种当初的错过被弥补的错觉。 她大晚上趴在床上边看漫画边笑:“你不知道,其实大家还挺怕你的,你回去又该引起恐慌啦。” “怕我?”蓝嘉树觉得很莫名。 “对啊,因为你比较严厉呀,办事一板一眼的,又不好糊弄。”花晚解释。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公司花钱是雇他们糊弄我的?”蓝嘉树讲道理。 “对对,蓝总说什么都对。”花晚立刻拍马屁,转而翻着漫画说:“不过我没有觉得你是那样的,你明明挺没原则。” “要老婆就好,原则是什么东西?”蓝嘉树伸手搂住她。 “嘻嘻,等你上班,我给你带便当吧。”花晚兴高采烈。 “别,要早起准备,太累了。”蓝嘉树舍不得:“公司有餐厅啊。” “你又不会去的,饿了就拿泡面打发自己。”花晚趴在书上侧头瞅他:“早睡早起身体好,而且小岛若是愿意跟我们回家的话,我也要给他做早餐啊。” “唔……”蓝嘉树郁闷皱眉:“给自己找了个小电灯泡。” “我有预感,你会很喜欢他。”花晚信誓旦旦。 蓝嘉树弯起嘴角:“嗯,我给他买了个足球。” “什么呀就买足球,没准他不踢呢,是给自己买的吧?”花晚觉得这样的小树萌萌的,忍不住笑得花枝烂颤。 蓝嘉树对眼前的生活,只有单纯的感恩,深情地亲了亲老婆:“等后天我们再去福利院探望他,小岛已经懂事了,所以除非他自己愿意加入我们家,不然不可以强求,明白吗?” 花晚颔首,不由感觉自己好像给两人找了个甜蜜的麻烦。 但是越来越相信缘分的她,开始不自觉的认为,蓝岛一定是上帝留给她和小树的礼物,因为他姓蓝,出生那一年,正好是小树去美国的那一年,总而言之,是冥冥中自有定律的巧合。 —— 又逢周末,大长腿在林老师的安排下见到透着机灵气儿的小岛,马上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叫花晚,上次我们见过面的。” 蓝岛的眼睛里充满警惕之情,瞅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叔叔阿姨,开始选择沉默做武器。 蓝嘉树赶快蹲下身,递给他个比卡丘的玩偶:“你喜欢宠物小精灵吗,叔叔有所有的游戏盘,想不想玩?” 说着又掏出崭新的掌机做诱饵。 这也是林老师透露的孩子的兴趣,果不其然,电子玩具对男生的吸引力超级大,蓝岛别扭了两秒钟,还是没出息地凑过去瞧。 蓝嘉树马上为他演示起来。 见自己落于下风的大长腿,瞧瞧手里的新衣服大概也不会受待见,不甘心地追问:“小岛,你喜欢画画吗?” “不喜欢,我美术不及格。”正太毫不给面子,仍旧瞧着游戏屏幕。 花晚无奈地望向林老师。 林秋在旁边劝道:“小岛,别光顾着玩,跟叔叔阿姨说说自己的情况。” 谁这下子蓝岛非常激动:“我不说!不要领养我!” 而后迈开腿就跑了出去。 “咦……”花晚茫然起身。 林秋无奈道:“这个孩子的情况上次已经说过了,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大概是害怕重蹈覆辙吧。” 蓝嘉树并没有显得气馁,把掌机递给画完:“你去劝劝,总要开始学会沟通的,否则永远没进展。” —— 向日葵福利院不算大,几经打听后找到个孩子并不是难事。 花晚看见蓝岛蹲在花坛后面的单杠旁,靠近说道:“小岛,你都不了解我们,不应该讲这样的话呀。” “我想留在这里,不许带走我。”蓝岛倔强地不回头。 “你不愿意的话我们绝对不强迫你。”花晚说。 小正太这才回头打量她,坚持说:“我不愿意。” 花晚无奈地笑了,说:“我有个哥哥,他就是从福利院到家里去的,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 蓝岛用小木棍戳着土地不理睬。 “我跟他感情很好,从小到大他都会保护我、照顾我,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他,最近生了个可爱的小姑娘,我可以带你去看他哦。”花晚背着手说:“血缘关系和幸不幸福,没什么关系。” “大人都是说话不算数的。”蓝岛坚持己见。 “我说什么都算数。”花晚把掌机按响,让里面皮卡丘的声音响起来:“游戏你还要不要啦?” 蓝岛忍不住再次回头。 “你带我和蓝叔叔在福利院吃顿饭,我就把它送给你。”花晚笑。 “……好。”蓝岛实在很喜欢这个游戏机,学校里有些富有的同学常会拿着偷偷玩,他却从来没碰过。 “他也姓蓝,你也姓蓝哦。”花晚继续笑容满面。 “那又怎么样,你好幼稚!”蓝岛显出不耐烦地早熟,和依然孩子气的倔强。 —— 重新开始工作的蓝嘉树渐渐忙碌了起来,但他为了陪伴花晚,依然甚少加班,即便有工作需要也会带回家完成。 似乎很满意居家生活的大长腿悠悠闲闲,某天特意准备了丰盛的火锅,等着他换好衣服坐到桌前便道:“你可以要多吃呀,不然就浪费啦。” “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如此丰盛?”蓝嘉树对着琳琅满目的菜品哭笑不得。 “我不是在微博上连载了日常小漫画嘛,今天有个很靠谱的出版社编辑,联系我出版啦。”花晚很开心。 “恭喜。”蓝嘉树立即举杯:“不过不能延长每天画稿子的时间。” “知道了。”花晚露出酒窝,傻笑了会儿,又叹气:“什么事都满意,就是搞不定小岛,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反而很喜欢你……为什么!”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就是爱跟大点儿的同性玩,不怪你。”蓝嘉树便往锅里下菜边说:“而且林老师告诉我,之前他被收养又被送回来,就是因为那家的女主人怀孕了,所以小岛可能觉得异性不可信任吧?” “好可怜……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狠心的人……”花晚戳戳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就算他不想管我们叫爸爸妈妈,也没关系……” “那就继续努力。”蓝嘉树温和安慰。 “嗯。”花晚笑:“林老师答应我明天可以领他出去玩,我打算带他去咱们学校逛逛,然后再去游戏机厅,他肯定会特别高兴,只要不告诉福利院就好。” “喂……”蓝嘉树对这个跃跃欲试当母亲的不靠谱姑娘感觉无语,而后郁闷:“和我约会都不见你这么费心。” “你跟小孩子比什么呀?”花晚乐了。 “我也是宝宝啊……”蓝嘉树故意满脸委屈。 “好好好,宝宝多吃。”花晚马上给他夹肉片:“要不要我喂你?” “要。”蓝嘉树恬不知耻。 “想得美,爱吃不吃!”花晚翻白眼,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大椅子上享受起火锅来,那份悠闲的姿势和从前没两样,半点也没人近中年的成熟和优雅。 可是只要看到她,蓝嘉树就发自肺腑的开心。 爱这种感觉,在遇到对的人时,永远都是理所当然没道理。 —— 完整的家究竟有什么,这个问题仁者见仁。 但花晚从二十岁起就盼望着跟蓝嘉树住在个充满阳光的大房子里,身边跑着叽叽喳喳的小孩。 虽然现在她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生育了,但这个愿望并没有丝毫改变。 大长腿很善良,也受到了林寻的影响,全然不认为孩子与父母并非血脉相连,就全然没有亲情之爱,所以对蓝岛非常上心。 周五下午的小学门口站满各式各样的家长,但看起来仍像个大姐姐似的花晚实在没有已为人母的气质,靠在车边等了许久,也没有其他妈妈过来闲话家常。 但她并不在意,待到终于看见孩子们像群小鸟般快乐地冲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天使,兴奋地挥手:“小岛,小岛,我在这里!” 海拔一米八的漂亮阿姨,想忽视实在很困难。 蓝岛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靠近:“我要回去写作业。” “今天林老师有事要忙,不能来接你,所以你得听我的话。”花晚俯身笑:“作业明天再写。” “……蓝叔叔呢?”蓝岛移开目光。 “他在上班呀,等七点我们去接他一起吃晚饭。”花晚兴致勃勃地打开车门:“出发!” 向日葵福利院很远,蓝岛也没有零花钱,所以想挣扎也有心无力,只好迈着细腿地爬进车里面,抱着小书包不再讲话。 —— 小学生逛大学校园,难免充满好奇。 更何况像清华这个名字永远是老师鼓励孩子们的完美理想。 蓝岛被花晚拉着,忍不住左顾右盼,一副眼睛根本不够用的小模样。 “那个就是我住的宿舍楼!好怀念呀!”花晚忽然指向自己熟悉的地方。 “那叔叔住哪里……”蓝岛又提起小树。 “他住在自己家呀,不住学校,他是小公主。”花晚啧啧道。 “……”蓝岛满脸问号,接着问:“你们学习都很好吗?” “我读的是美术学院,文化课凑合就成。”花晚回答:“小树的成绩就很好呀,他可是博士,在麻省理工毕业的。” “骗人。”蓝岛眨着童真的眼睛自信满满:“中国没有叫麻省的省。” 花晚忍不住笑起来:“是在美国呀,在地球的另一边,有机会叫他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美国……”蓝岛重复道。 “是的,美国还有迪斯尼乐园。”花晚走着走着发现了熟悉的冰淇淋店,马上拉着他往那里跑:“走走走,请你吃甜筒。” 福利院没有那么多钱给孩子们买零食,蓝岛也被教育的很好,对着大长腿递给自己的草莓冰淇淋拒绝道:“吃晚饭前不能吃这些。” “没关系,嘻嘻,想吃就吃。”花晚笑道:“我身体不好,不能吃凉的,你要是不吃就只能扔掉啦。” 蓝岛这才接过来,小口舔了舔,茫然地看着她:“为什么身体不好?” “没什么,小毛病。”花晚大大咧咧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认真对他讲:“小岛,我知道你已经懂事了,所以要不要跟我和蓝叔叔走,都听你自己的选择,我们真的会好好照顾你的,供你去好学校读书,陪你做喜欢的事,还有一大家子亲人等你认识,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想留在林老师身边,我也不会勉强你,就当和阿姨交个朋友好不好?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常去看你。” 蓝岛应该没有如此被大人对待过,一直吃着冰淇淋不回答。 花晚很有耐心,笑嘻嘻地瞅着这个聪明的小男孩,越来越觉得他特别像蓝嘉树。 “我不能走,我答应过柔柔要保护她的。”蓝岛最后终于回答:“我走了,她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柔柔?”花晚眨了眨眼睛:“也是向日葵的小朋友吗?” 蓝岛咬了口甜筒,终而点头。 第66章 在花晚心里面,蓝嘉树就是可以任予取予求的代名词,所以特意趁着激情过后的甜蜜时间暗戳戳地提出新的要求:“小岛不愿意被领养,好像并不只因为林老师说的原因,而是在福利院有个要好的小朋友,不想跟她分开,不然我们就领养两个吧。” 没想到本正搂着她的蓝嘉树立刻拒绝:“不成。” “为什么呀?”花晚支起身子:“让他有个伴不是更好吗?” “你根本就不了解照顾孩子有多累,一个我都不放心,还要两个?”蓝嘉树无奈。 “……”花晚气馁地趴在枕头上,背过身不理他。 其实蓝嘉树在内心深处很享受两人世界,甚至有些怀疑大长腿是到了母爱泛滥的年纪,才非要搞出这么多事来,却只能无奈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劝道:“我问你,如果那个孩子还有要好的朋友怎么办,难道你要在家办幼儿园吗?这种事情不要随随随便做决定,给了他们希望,最后又让他们失望,岂不是更残忍?” “我没答应小岛什么,本来就想先跟你商量的。”花晚委屈说道:“可是我一想到他们两个小孩子,没爸没妈,在那种地方相依为命,就觉得很难过……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小岛,我不是会放弃的……” 听她的声音仿佛随时会哭出声来,蓝嘉树又没出息地选择折中:“小岛的事咱俩当然是决定好了,但其他的再慎重考虑吧,那不是买一赠一的礼物,那是个大活人,你明白吗?” 花晚不吭声。 蓝嘉树坐起来强硬地把她抱在怀里:“不准生气。” 花晚被迫看向他的眼睛,小声问:“其实你是不是只想要自己的孩子,领养的永远都认为是领养的……那样的话,我也可以试试,如果医生同意……” “你胡思乱想什么?当然不是。”蓝嘉树抚摸住她的脸:“我是怕你好心泛滥,最后反而办了坏事,第一,咱们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经验,能不能带好两个小朋友?第二,你想收养另外一个,只是因为小岛舍不得,这样对那个孩子来说是不是不公平?第三,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这些问题琢磨过后才可以行动,别动不动就头脑发热。” “嗯……”花晚讲不过他,只好点头。 蓝嘉树慢慢地抚平她又渐渐变长的发丝,终而还是妥协:“到底要如何,你来决定吧,不管怎样我都会配合你。” “对不起。”花晚枕住他的肩膀轻轻地说。 “干吗忽然道歉啊?”蓝嘉树失笑。 “这辈子,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花晚回答。 “怎么可以这样说,遇不到你,我胡乱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蓝嘉树无奈。 花晚抬起头,忽然亲了亲他的下巴,又吻住他的唇,越吻越深,最后两个人又毫无节制地倒在已经凌乱的大床上,*的身体在热情中交叠,共赴*。 —— 对家庭温暖的渴望,是人活在这个社会上的本能。 即便对于刚刚七岁的蓝岛来说也不例外。 他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对抛弃自己的第一任养父母,也只剩下充满眼泪的悲伤回忆。 可是上了学后,接触到那么多有爸爸妈妈爱着的同学们,心中难免会觉得寂寞。 也许男孩子天生就是别别扭扭的。 其实对于花晚的出现和存在,他的感受更多的是温暖和快乐。 毕竟那个个子高高的阿姨好像跟其他大人都不一样,又漂亮又开朗,眼睛明亮地像是根本不会撒谎,而且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没有糊弄小孩子似的随便。 只不过…… 蓝岛搞不清楚,是不是要再次离开熟悉的福利院,再承受次有可能到来的伤害,只为了个遥远得根本触摸不到的家。 但他毕竟太年幼,做不到完全成熟的冷漠。 所以渐渐习惯了每个周末都会出现的蓝嘉树和花晚后,自然而然也不自觉地开始期待起来,盼着他们带自己去那些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见很多又和善又温柔的叔叔阿姨,然后还可以带各种好吃的东西回来,拿给眼巴巴的柔柔吃。 谁知道这个礼拜天,他终于主动地换好大长腿阿姨给的小海军装,故作不在意地在院子里晃来晃去时,林秋老师却忽然出现,无奈地说:“小岛,今天蓝叔叔和花阿姨不能来了,他们家里有人生病了。” 对于大人不守约这件事,蓝岛表现得特别敏感,故而瞬间恼怒:“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呀,不来更好!” 说完,他就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掉了。 —— 非常重视领养这件事的花晚当然不可能撒谎,本来她一大早晨把亲手做的蛋糕都准备好了,却接到老爸电话,说王雯带着咪咪出去玩,把腿给摔断掉,故而才慌里慌张地和小树跑去医院尽孝道,无奈放下福利院的约定。 为此她也很郁闷,整个礼拜往林老师那里打电话,蓝岛都不肯接。 待到再逢周末去探望的时候,礼物也特别精心。 但果不其然,蓝岛还是生气了,刚看到他们的车子出现,就立刻躲没了影。 小孩子有的时候好糊弄,有的时候又全然不会为物质所动。 不管花晚手里的变形金刚有多耀眼,只要想起失约后的失望,蓝岛就不再想理她。 “上个礼拜是我妈妈骨折了,老人家的身体很脆弱,我必须要去照顾呀,你能不能原谅我?”花晚在操场角落的单杠处找到他,着急的解释。 蓝岛好像每次不高兴,都会来这里。 “下次我保证说到做到。”花晚蹲下身去扶他。 “你走开!你骗人!大人都喜欢撒谎!”蓝岛竟然激烈地挣扎起来,显然这种状况触到了他脆弱的心结。 花晚的身体早就因为大病一场而彻底虚了,她被推搡地一下子摔坐在地上,手按到土里的碎石,不由吃痛:“哎呀。” 蓝岛没想阿姨会这么没力气,讪讪地站起身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还在跟林老师聊天的蓝嘉树飞跑而至,发现花晚手掌流血了,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显然曾经在医院的惨痛经历从心底席卷而来。 “没事儿,林老师你们这儿有消毒水吗?”大长腿笑着爬起来,拍了拍被完全弄脏的白裙子。 蓝岛缩着肩膀,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忍不住红了眼圈,无声地哭了起来。 —— 幸好现在花晚血液里的血小板数量非常正常,不太严重的伤口很快就止住冒血。 林老师贴心的说:“我给你找个大点的体恤衫换下吧,真是对不住,小岛没有坏心眼,就是太敏感了。” “是我自己没蹲稳,他也没用过多大力。”花晚赶忙摆手。 “那你们换衣服,我去看看孩子。”蓝嘉树稍微放心。 “不要凶他,不然我揍你!”花晚非常不放心地喊道。 蓝岛显然也很关心大长腿阿姨的状况,正躲在屋子外面鬼鬼祟祟地偷看,可瞧见蓝嘉树出现又打算开溜,只可惜这个叔叔跑得快又力气大,瞬间就被他抓住拎了起来:“做错事还想跑?” “我不是故意的……”蓝岛毕竟还很小,根本就不像个男子汉,被蓝嘉树抱着,立刻就拽起小海军体恤胡乱擦脸上的眼泪。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叫蓝嘉树心软,不禁放轻了语气:“阿姨她身体不好,你不可以欺负她。” 蓝岛哽咽着问:“她怎么了呀……” “她从前生过一场病。”蓝嘉树耐心地解释:“我们正常人的血液里啊,有红细胞,让血看起来是红色的,有白细胞,每次血液里出现病毒和细菌,白细胞就会像战士一样去消灭它们,还有血小板,每次不小心流了血,血小板都会在有伤口的地方,慢慢地把血止住,这样就不会再流血了……可是阿姨她生了病以后,血小板渐渐就变少了,每次流血都停不下来,白细胞也不管用了,让那些细菌和病毒随意地在身体里面变得越来越厉害,发烧感冒都有可能让她活不下去,所以这种病很严重很严重,她吃了很多苦,才慢慢治好的,花晚对你这么好,你要保护她,怎么可以让她受伤呢?” 蓝岛的成绩很好,比一般小朋友要聪明,这些话他半懂不懂地听了进去,然后就揉着眼睛陷入沉默。 蓝嘉树又道:“去跟她道歉好不好?” 蓝岛点头。 蓝嘉树这才把小正太放到地上,看着他飞快地跑进办公室,心里面泛起种异样的温情,花晚总是说,她觉得小岛是命中注定的孩子,好像说着说着,令自己也渐渐接受了蓝岛的存在,产生了种名为亲情的羁绊。 —— 刚刚换好衣服的花晚从更衣室出来,看到眼睛红红的蓝岛,不由蹲下身微笑:“怎么变得跟小猴子似的?” “对不起,我错了。”蓝岛低下头。 “没关系呀,谁都有激动的时候嘛。”花晚摸摸他柔软可爱的短发:“不过阿姨没有骗你,姥姥是真的骨折了,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买了礼物探望她吧,她躺在家里打着石膏都不能走路了。” 蓝岛颔首。 靠在门边的蓝嘉树看到这幕觉得很欣慰,开始意识到收养这个孩子,并非遥不可及的事。 “还有你上次说的柔柔是谁,可以不可以叫我看看她呀?”花晚问道。 “嗯。”蓝岛又点头,立刻跑了出去,很快就拉回来个满脸懵懂,只有两三岁的萝莉:“她就是柔柔。” “诶?”花晚惊喜地张大眼睛,发现竟然是那个自己当初一眼看中,却最终放弃的小女孩。 替大长腿收拾好裙子的林老师走出来笑道:“他们俩关系可好了,小岛是我们这儿的大哥哥。” “老思……我要次糖……”柔柔口齿不清地抱住林秋的腿。 花晚被萌的不要不要的,从包里翻出巧克力说:“柔柔,要不要这个?” 小萝莉怯怯地点头。 “那你亲亲我呗。”花晚乐了。 柔柔像所有福利院的孩子一样,不敢跟陌生人接触,马上胆怯又害羞地回去抱住了蓝岛,小声央求他:“……糖……” 蓝岛在妹妹面前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吃完午饭才能吃零食,不然你就吃不下饭了。” 蓝嘉树默默地看着屋子里面的欢声笑语,和花晚眉眼间格外明亮的神采,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她觉得幸福,那就够了,除了幸福以外的事情,他会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去克服。 —— 凡事都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花晚跟福利院表示自己希望收养两个小朋友之后,倔强的蓝岛终于点头,决定再次离开这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去融入新的家庭了。 花晚为此把早就准备好的儿童房认真地地装修了下,蓝粉相间,一半适合男孩子,一半适合女孩子,可以让他们快乐地住在一起。 去向日葵接人时,恰逢当年的圣诞节。 为了显示隆重,花晚全家都拿着气球和礼物出动了,就连无辜的咪咪也被套上了驯鹿耳朵,扮演来欢迎小主人的吉祥物。 林老师觉得很欣慰,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出来,嘱咐道:“以后也要听话,努力读书,知道吗?” “嗯。”蓝岛点点脑袋,一直握着柔柔的小手。 花晚的颜控分明就是遗传自老妈的,王雯看到两个乖萌可爱的宝贝儿,马上扑过去欢天喜地:“哎哟,快叫姥姥瞧瞧,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老花也跟着凑热闹:“这是给小岛的大军舰,这是给柔柔的小鲸鱼。” 花晚觉得很开心,忍不住拉住蓝嘉树的手,朝他露出笑脸。 正在其乐融融之际,忽然有辆黑色的奔驰急驶而来,在福利院外荒凉的道路上漠然又显眼。 蓝嘉树满脸意外,对着里面走出来的人说:“爸,你不是不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来,我说要等我有空。”蓝光启仍旧是冷冰冰的模样。 花晚已经习惯公公的性格了,笑着对两个孩子说:“叫爷爷,爷爷是大律师哦,嘴炮超厉害。” 柔柔懵懂地喊:“爷爷好。” 蓝岛满脸狐疑:“什么叫嘴炮呀?” 蓝嘉树看着老爸眼底的慌张之色,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天这么冷都别在这儿站着了,我我们回家吃火锅吧。” “我没时间,一会儿还要去见客户。”蓝光启向来孤僻。 “叫爷爷和我们一起吃,乖。”花晚发现柔柔这个小丫头非常好使唤,乐此不疲地对她提出各种吩咐。 果不其然,柔柔立刻揪住蓝光启的西裤:“爷爷一起次火锅,火锅好好次的。” “快走吧,大圣诞节的见什么客户?”蓝嘉树指挥:“爸,那你带两个孩子和花晚先回家,我们再去买点菜。” “对对,把上次林寻送的那个什么火腿拿上吧,说是德国的,我们还没尝过呢。”王雯跟着张罗。 “猫也给你。”蓝嘉树把咪咪塞到老爸怀里,亲了亲花晚,这才无情离去。 “哇。”柔柔大概没见过别人接吻,立刻好奇地瞪大眼睛。 “你还小,不准看。”蓝岛立刻捂住她的眼睛。 蓝嘉树笑着送岳父岳父上车,而后又坐到驾驶坐上,朝大长腿飞吻,发动了车子。 望着深爱的人们,在视线里欢声笑语而又渐行渐远,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幸福扑面而来的笃定和期待。 这个小宇宙、这个小星球,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那么大,仿佛需要一生才能走完。 但他半点不害怕,无论时间长短、无论前路如何。 因为一棵树守着一朵花,风雨一直在,它们也都在。 就像舒婷在诗里写得那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