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贯穿我的生命》 第一章 他的折辱 “林悄,我认输了。是我配不上锦年,是我该早早地成全你们!我祝你们两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白色的婚纱鼓动在烈烈的风声里,拖尾越拉越长,最后幻化成一束白绫——把睡梦中的林悄勒得近乎窒息! 又做这个梦了,林悄从朦胧中睁开眼。大脑晕乎乎的,游走在她脊背曲线深处的一只大手,瞬间点燃了她的理性。那手粗糙而粗暴,探在她的衣裙里游走了若张若驰的几个来回。扑鼻的红酒味撩动在耳畔,散发着野兽般进攻的气息。 “不行!锦年,我今天......”林悄回头,顿时禁不住大惊失色! “你!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里?!” 身后的男人并不是陆锦年,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男人。他油腻腻的脑瓜在包房旖旎的灯光下近乎逼出了林悄满腹反胃的膨胀。 林悄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家,而是一家高档会所。几小时前,陆锦年专门叫司机过来接她,说要她以陆太太的身份盛装出席一个商宴应酬。后来......再后来,只喝了一杯果汁的她是怎么会睡着的? “你不要过来!走开!给我走开!”慌忙抱住胸前的衣裙带子,林悄瞪起惊恐的双眼。 “哟!”胖子撇撇嘴,发出一声淫荡的狞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装贞洁烈女?你家男人狮子大开口似的多吞了我三成的利,玩你一次算便宜的了!” “你说什么!”林悄目瞪口呆! 她知道陆锦年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林依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可是纵观孽缘一场,错的对的皆不论,她林悄毕竟已是他陆锦年的结发妻子—— “不可能的,锦年不会这么对我!”林悄拉开被子跳下地,酒后失魂的颠簸感让她一个跄踉,再次跌进虎狼之怀。 “想走?说好了办完事就签合同,耍我啊!”那胖子精虫上脑,哪里还顾得上来软来硬?一把拖住林悄的胳膊,便往床上按! “放手!救——”说时迟那时快,林悄抄起床头的台灯,胡乱往胖子身上招呼过去! “啊呀妈呀!”胖子吃痛,脱了手劲。林悄趁机张皇不迭地冲向门外,这一推——直挺挺撞到面前那爿伟岸的胸膛上! 陆锦年! 在林悄的眼中,陆锦年总是这般陈定自若。整齐的商务西装架在他颀长的身架上,神情平静而冷漠。 “陆锦年,你这娘儿们下手也太狠了吧!”胖子捂着流血的脑袋瓜,忿忿啐了一口。 林悄怔了怔。她以为,在听到陆锦年亲口说出之前,她可以选择不要相信的。 他对她,竟真的可以绝情到了这个地步么? 这一年来,极尽冷漠和羞辱的婚姻生活已经满足不了他对自己的恨意。 在他陆锦年的心中,自己就只是一个玩物,毫无尊严的玩物是么? 砸碎的台灯飞出锋利的碎片,攥出掌心绝望的痛。林悄仰起头,凝起双眸,试图拷问着陆锦年的答复。 可是她最终等来的,是男人睥睨的眼神投下冷漠,是他嘲讽的笑容漾在嘴角—— “忘了提醒王总,我陆某人的太太一向性情刚烈。需要帮忙么?” 林悄心如死灰。她冷冷一笑,倒退数步。 “别过来!都别过来!”手掌里的玻璃碎片此时被她毫不犹豫地压在颈间,一丝一鼓的动脉游走在她最后的尊严边缘,“再往前一步,我宁愿死在这里!” 陆锦年却是不轻不慢地冷笑了一下:“是么?你倒是割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林悄一口咬住唇,手腕决绝的力度顷刻逼出了殷红色!鲜血一滴滴沿着她白皙的脖颈滑下,然而林悄一点都不觉得疼。她想,这比起新婚当夜,陆锦年一边狠狠要她,一边说出那些残忍的诅咒时心疼的程度,貌似还差一点点。 王胖子有点怂了,出来玩的本来就是图一痛快,真要是闹出人命可是得不偿失。 “算了算了,当我王某人命里跟你家娘们犯冲。三七就三七,我便让你这三分利,说好的——” “王老板误会了。”陆锦年笑道,“我说的,可是我七你三。” “什么!”王胖子眼睛瞪的牛样大,“陆锦年你这就不地道了吧。折腾一大顿我啥甜头没捞着,还叫你家这臭娘们给砸破了相,你好歹给我留点医药——” 话音未落,就见陆锦年一把抓住林悄的手腕。一个反关节制服,竟硬生生地将这片碎玻璃横划在林悄的脸上! “这样呢?王老板,一刀还一刀,消气了没?” 王胖子惊得直吞口水,早闻陆家长子陆锦年,自接手陆氏集团后独断专行剑走偏锋的风格简直令人咋舌! 如今这一见,他真觉得传闻里的那些不择手段,实在是不值一提! “你七,你七......我明儿就叫人过去签协议。” *** 空荡荡的包房走廊里,林悄跪身下去。灼热的痛感沿着脸颊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寸细胞。 她用双手捧起脸颊,汹涌的湿润黏腻冲撞着她哑在喉咙里的抽泣。 她的脸,毁了?是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毁的。 此时的陆锦年岿然不动地站在林悄面前,像个审判了一场死刑的王者。他手里还捏着那半盏玻璃碎片,淋漓滴答的,早已分不清割出的是谁的血。 “林悄,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要看到你这张与依依一模一样的脸,我就觉得恶心。” 一片猩红蔓延开所有的噩梦,她记得那一天的林依,就是这样用一把修眉刀毫不犹豫地划花了与她几乎如出一辙的脸! 她的笑容像鬼魅般绝望而璀璨,她雪白的婚纱像从修罗场里拖出来的鲜血淋漓。 她说:“林悄,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孪生妹妹。这张脸,我一并带走。我成全你!” 一句成全,成就了余生的诅咒。林悄以为爱与侥幸是可以站在天平的两端,慢慢衡量着相依相拥的距离。 可是一整年过去了,陆锦年对她的折磨变本加厉,终于爆发成一颗自欺欺人的苦果。 仰起脸,林悄看着陆锦年眼眸里的自己。狼狈,丑陋,伶仃得像一只被人虐残的狗。 她突然开始想不明白,自己执着爱恋的第三个年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锦年,你就真的这么恨我么?” 男人的眼睛里涌动着吞天灭地的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殆尽。 “恨你?你配么?如果恨你能让依依活过来,我巴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单手抓起林悄蜷曲凌乱的长发,陆锦年抬腿踹上了门。隔绝外界的空间里,林悄第一次觉得与陆锦年的独处,会更可悲,更恐惧。 早已残破不堪的衣裙在男人肆意的抓扯下更加无力蔽体。他粗暴地闯入,粗暴地撞击,粗暴地将她蹂来躏去。 他咬牙切齿的的啃啮下,一声声含糊不清的语音,叫的都是‘依依’。 “锦年,不要!不要好痛,我不行的,我已经......” “现在你知道痛了?当年依依被你害得身败名裂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痛!”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说过婚礼上的录像跟我没关系,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她是我姐姐,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对她做那样的事!” “所以你很得意是不是!”捏住林悄的下颌,陆锦年的眸子里的火焰越来越灼,“依依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你却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辜负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努力。你以为你变身林家大小姐,就能与我陆锦年站在门当户对的起平线上,让我多看你一眼了?林悄,你别做梦了!在我心里,只有依依才是最纯洁最可贵的女孩子!你连她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泪水滑过脸颊,在林悄火辣辣的腮边渗透着,渗透了她不堪回首的记忆和画地为牢的命运—— 第二章 你不配爱与怜惜 林悄和林依本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如出一辙的相貌下,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性情。林依坚韧骄傲,直率激烈。林悄温和内向,聪慧缄言。 三岁那年,父亲出轨另结新欢。母亲离婚后,带着两个女儿净身出户。 她们的童年,虽拮据却充满温馨和快乐。一直到初中毕业不久后,林妈妈被诊断出绝症。 巨额的医药费不仅仅是白纸黑字上的一组冰冷数据,更是横在两个花季少女面前的命运转折点。 然而这时,林父找到了她们—— 年过半百的男人早已没了当初的戾气和绝情,再无子女的他,终于意识到父爱和天伦已成为自己最想弥补和追求的东西。 他提出,只要女儿们愿意回到林家认祖归宗,愿意叫他一声爸爸。他会包揽前妻的一切医药治疗费用。 林依冷笑着泼他一脸茶水,然后毅然退学。从酒吧小台的DJ开始做起,一路摸爬滚打。宁染沆瀣和血腥,誓不低头。可是社会有社会的规则,金钱有金钱的代价。看着姐姐再一次被闹场的流氓打得死去活来,林悄在姐姐和母亲的病床前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回到林家,她叫那个男人爸,喊那个女人妈。在庭院深深的豪门大宅之下,十六岁的林悄不得不忍耐着继母的冷嘲热讽,连家里的宠物狗都比她有更高的地位。 可是不这样做,她还能怎么选择? 最后,林父履行诺言给了钱,但妈妈还是死了。 只因一眼看到林氏集团庆贺遗珠归故,豪华盛大的生日派对报道。新闻照片上的林悄,如公主一样温婉光鲜。好强了一辈子的林妈妈,一口气没上来,当晚就吐血死了。 林悄永远不会忘记。母亲的葬礼上,姐姐挥手下去的那一巴掌有多痛有多狠。 她说林悄,你这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小贱人,就是你害死妈妈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就不信,我会过得不如你! 分道扬镳的姐妹倆,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林悄像这世上所有的富家女一样,念书,出国,等待门当户对的联姻。而林依从小野模,小明星一步步爬升上去——直到后来认识了江城娱乐界巨头商,陆氏集团的陆锦年。 本来再也不会交集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因为这个男人而再次拉开了纠缠的序幕。 回忆让林悄短暂地忘记疼痛,随着身上男人的律动,她近乎干涸的泪水再次涌溢。 指甲划过床单一缕缕,裂帛声声刺耳不息。她抓按着陆锦年的手,极力压抑着身体最深处真实的反应。 “林悄你还真是贱!”感受到身下的潺潺滑腻,陆锦年嗤之以鼻,“被强*暴也能有快感是不是?” “锦年,”林悄慢慢睁开眼,唇角的泪痕和几近凝固的鲜血一同绽放。她轻轻呵气道,“如果早在三年前,你先遇到的那个女孩是我。你对我......会不会像姐姐那样......” 陆锦年失了失神,半身垮了几分。他从林悄瘫软如泥的身体上爬起来,胡乱扯了张纸巾,给自己清理一下。 “林悄你别做梦了,比起依依,你——” 陆锦年顿了下,嘲讽的回答依然徘徊在唇齿间,可眼前的女人着实已经晕厥了过去。 她缩在被子里,身上青紫的伤痕和血迹斑驳不堪。脸颊的创口长了好几厘米,狰狞抓扯着一年前那场噩梦的轨迹。 室内的灯光依旧旖旎。陆锦年稍微冷静了一下心绪,坐回床边点了一支烟。 如果...... 如果三年前,自己先遇到的女孩是林悄,那又会怎么样呢?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一身单薄的少女闯进自己的V包厢。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陆先生,求你给我这次视镜的机会吧!我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我有好多年的舞台经验,我能歌善舞,我有天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助手告诉陆锦年,这女孩是昨天海选被淘汰的一个小模特而已。可是陆锦年偏偏就记住了这个女孩眼睛里的勇气,偏偏就记住了这个女孩的名字——林依。 见惯了生意场上媚俗的风月,见惯了豪门世家里矫情的作态。他陆锦年告诉自己,爱上与众不同的林依,这是他们命中注定。 可是出身草根,混迹娱乐的林依,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堂堂陆氏集团的少当家? 当陆家长辈查清林依的身世,得知她还有个品学兼优,修养良好的孪生妹妹时——一切谋划都不言而喻,一切悲剧都收不住戏。 那一场浩大的婚礼上,360度环屏滚放出林依早年沦落会所的不雅照。 陆锦年恨当初的自己,他竟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守住那个女人最后的尊严和安全感。万念俱灰的林依自毁容貌,投海身亡。林悄当然上位,把这场强强联合,门当户对的婚姻继续演绎下去。 一年过去了,每每想到那时那情那景,陆锦年就恨不能把眼前这个白莲婊一样的妹妹—— 手里的香烟近乎燃尽,陆锦年咬咬牙,将烟蒂狠狠冲着女人雪酪一样的肩背烫压下去! 虽然他并不清楚,比起对林悄的恨,他更恨的是否是当初那个没能保护好林依的自己。 刺啦一声,焦糊响。女人光洁的皮肤上瞬间浮现了惨不忍睹的灼烧痕迹。 那种恍如隔世的痛感,让陆锦年光用眼睛看就觉得心颤颤的。可是床上的林悄依然紧闭双目,一动未动。 陆锦年丢了烟,上手去扯她的胳膊。 “装什么死!起来把衣服穿了!跟我回家去!” 林悄依然没有反应。 唰地拉开被子,呈现在陆锦年眼前的一幕登时叫他瞠目结舌! 只看到林悄裸露的大腿上,残敗的衣裙黏连得破破烂烂。而一片片刺目的猩红几乎点染了整个床铺! 陆锦年以为这是女人不合时宜的例假。皱紧了眉头,他有点作呕。 可是那血越来越多,竟似毫无休止一般。床上女人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蜡黄渐渐转向了苍白! “林悄!” “林悄你醒醒!” 陆锦年胡乱抓起一把床单,想要给她擦拭下莫名其妙地‘伤口’。低头一瞥,却见自己右手掌上不知何时竟被缠了一道道的布条! 这是刚才弄得么? 他用台灯碎片刮坏林悄脸颊的时候,同样割破了自己的掌心。而林悄却在刚刚的挣扎中,为他包扎了伤口? 掌心隐隐的疼,心里隐隐的酸。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心里一点都不明白,从嫁给他陆锦年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被折磨被报复的命运么? 他们之间,哪里还配有爱与怜惜? 第三章 你可相信,不是我? 急诊室外,医生平平静静地走出来:“谁是林悄的家属?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孩子没保住。” 陆锦年:“!!!” “大夫你说什么?孩子?”一把扯住医生的胳膊,陆锦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她怀孕了?” “你是孩子的亲爹么?”见此状况,医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老婆怀孕都三个多月了,你一点都不知道?” 三个月......陆锦年闭了闭眼睛。 当初结婚那会儿,他就跟林悄放过狠话——生个孩子归陆家,然后她滚。 没了林依,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他陆锦年的孩子,能有这世上与林依最相近的血统便已足够了。所以每个月他都算准了林悄的生理期,只在合适的时候例行公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悄竟然已经怀了孕! “那她,醒了没?”陆锦年哑了哑声音,又问。 “醒了又怎样?我跟你说实话,她下体有中度程度撕裂,造成十分危急的大出血,整个孕囊都掉出来了。孩子已经有了基本人形,是个女孩。你要看看么?” 大夫从医多年,世间百态见得多了。他皱皱眉,也不多解释,只挥手叫后面的护士把一个塑料箱给端了出来。 还没等陆锦年同意或拒绝,那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就被毫不客气地呈现在他眼前! 孩子有颗红枣那么大。小小一团乌漆漆血淋淋。依稀可以辨认出半透明的小手小脚,像鱼儿一样透明。 陆锦年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几乎跌坐了一个跄踉。 他以为,自从林依死后,在他的世界里,将再也不会有‘害怕’这两个字了!可是这一刻,看着自己未成形的孩子,在几个小时前被那样粗暴地撕扯蹂躏致死,他只觉得那久违的恐惧感就如同三尺寒冰一样深入自己的每一寸血脉! *** 林悄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医院里无度的消毒水气息弥漫着她近乎麻木的神经,下体一阵阵不间歇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按在小腹上。 空荡荡的,毫无回声一样的失落感,顿时逼出她压抑的泪水。 “你有什么资格哭?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陆锦年靠在病房的门上,整整一个暗夜到黎明,他只想问林悄这句话—— “林悄,你是故意报复我的对吧?故意瞒着我怀孕,故意让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弄掉它,你是不是觉得,继续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就能良心难安?我告诉你林悄,自从依依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要不是看在你是依依妹妹的份上,我才懒得碰你这种虚伪虚荣的女人!” 林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除了眼睛睁着,偶尔眨一下外,整个人就跟死了似的。 “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装什么死!不愿生我的孩子是吧?没关系,人工也好代孕也罢,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压抑的气氛让陆锦年越发感到呼吸不畅。 “铭依。”林悄启开干裂的唇,微微转了下头。 “什么?”陆锦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给孩子起的名字,陆铭依,铭记林依的......意思......” “林悄,你!” “陆锦年,无论你有多讨厌我,都改变不了我是林依妹妹的事实,都改变不了这个孩子是她外甥女的事实。” 林悄的嘴唇动了动,两行泪水从眼角慢慢溢出。滑下来的时候,被正好的阳光敛去了七彩的色泽。 “我本想,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如果你还不能爱上我......我就离开你。陆锦年,我跟我姐相比,被爱,就那么难么?” “林悄,跟依依比起来,你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卑鄙的。”陆锦年冷笑道。 “就因为我回了林家,就因为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是以林家大小姐的身份,而不是一个落魄而值得怜惜的小模特?为什么你只相信她口中那个不堪的我,却不愿意亲眼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林悄支撑起虚弱的身子,骨缝里疼痛令她难熬不已。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依依!在我眼里,她再落魄,也比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高贵得多!” 陆锦年上手一抓,将林悄整个提起来。他瞪着林悄的眼睛,一字一顿警告道:“我就是相信她怎样?她死了,我只能相信她。有本事你也去死啊!” 林悄微微扯了下唇角,脸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扯了几许疼痛。她怪林依么?也许不吧。林依是她相依为命的姐姐,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们只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路,不同的坚强而已。 林悄无法告诉陆锦年,当初林依海选失利,被不怀好意的主办方经理人打上了主意。 是她瞒着姐姐,一路冲进身为投资人的陆锦年的包房里,大着胆子为她拿下了这个视镜的机会。 那一眼,一瞥。她爱上那个男人举手投足间的沉稳魅力,一爱就是整整三年。 可那时那刻的她却只能对陆锦年说,我的名字叫林依。 如今,她只想告诉陆锦年,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林家长女的高贵身份而洋洋自得过。因为从那天起,林悄二字便注定隐退在别人的‘一见钟情’之外。 “锦年,我姐已经死了。如果我也死了,谁来爱你呢?”林悄狼狈地靠在床角,一双眼睛里却噙满了仰慕的情怀。 这一年来,她从不避讳在自己面前说爱。说得越多,陆锦年就越是心躁,越是厌恶。 他弄不清楚,林悄到底是催眠自己还是在催眠他。所以除了一次次花样层生的折磨,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手段不去沦陷于一张跟林依那么相似的脸? “林悄我警告过你,不许说爱我!我恶心!”瞪着血红的双眼,陆锦年将已经沉如一滩泥淖的林悄再一次拎起来。 “陆锦年你要干什么啊!”说话间,病房门被人一脚踹了开。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冲进来,衣着雍容,气质不凡。 “妈?!你——” “妈什么妈!我没你这个没人性的儿子!”姜素云狠狠地盯了陆锦年一眼,同时三两步并过去将林悄扶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我先送你回去再说——”陆锦年挽了下袖子,露出精致的腕骨。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回什么回?我怕我再晚来一步,阿悄要被你折磨死了!”姜素云愤愤地哼声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爸退休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你在公司怎么胡作非为,难道我们都不知道?咱陆家有今天的地位,不是靠把自己老婆往火坑里推换来的!” “妈,那只是逢场作戏。”陆锦年的解释不算有力。但他自己心里是明白,昨晚在会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套路。他恨林悄是真,却不愿借别人的手来真实地羞辱她也是真。 “你少跟我狡辩!就算那个林依不死,我和你爸也绝对不允许她进陆家的大门。同样是孪生姐妹,阿悄教养良好,学识聪慧,你怎么却偏要喜欢那个下三流的小模特?” “妈......”林悄感激婆婆及时过来救场的情义,但听到她口中对姐姐那样的评价,心里也是难受得紧。更何况,婆婆越是为她撑腰,陆锦年便越是会变本加厉地怨恨她。 “妈,我姐姐她当初也是为了我......” “为什么为?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她分明是自甘堕落,却还看不上你这一身清白!我告诉你陆锦年,当初婚礼上放录像的人,就是我和你爸。你能怎么着了?那小贱人自己觉得混不下去了,正好死了干净!” “妈!你——”陆锦年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 狠狠攥了下拳头,陆锦年夺门而出。 *** “蛮长时间没见你这么喝闷酒了。我说陆大少,那事都过去一年了,你好歹想想开吧。” 夜场靡靡,灯光绚丽。秦羽陪坐在吧台上频频看着表,终于在陆锦年要第八杯酒的时候,上手拦住了。他跟陆锦年是好友,如今在陆氏集团担任项目总策划师,也是陆锦年最得力的助手。 “秦羽。我妈说,当初把依依逼死的那卷录像带,是她和我爸放的。” 陆锦年扳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红酒杯上倒映的醉态,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带着理智的话语。 秦羽叹了口气,耸耸肩:“你别跟我说,你从没这么想过?伯父伯母讨厌林依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 拍了下陆锦年的肩膀,秦羽劝道:“都说当局者迷嘛,其实你恨林悄,是因为你也没别的人好恨了。从小到大,你最是讨厌那些拜金任性矫揉造作的富家女。后来跟林依在一起,她同她妹妹之间的矛盾更让你一早便对林悄的身世存了偏见。” 陆锦年把头微微垂低在吧台上,他觉得自己有点混乱。脑中反复萦绕的,都是林悄满是泪痕的抗辩之颜。 她说过无数次不是她,他却从没相信过。是他愚蠢而偏执么?不,陆锦年不能允许自己就这么颠覆了怨恨三年的动机和理由—— “我有什么偏见!林悄那样的女人难道不该被讨厌么?”狠狠一拍桌子,陆锦年任由那些甜腻腻的酒水瞬间溢溅了猩红。 “依依为了她,辍学下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她却为了荣华富贵,气死她妈妈,再依仗豪门千金的身份,光明正大来觊觎她姐姐的未婚夫!就算那事真的是我爸妈做的,她也绝对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心里多少得意,多少幸灾乐祸呢?反正依依死了,她林悄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Ok,”秦羽摊了摊双手,“你要是觉得差点被自己的丈夫送到合作方的床上,并且强暴到流产算是一种受益的话,我没什么可说的。” 陆锦年沉默了。他打了个响指,叫侍应生再上一杯。 酒精放大了残忍,微醺平灭了愧疚。他扬起喉结,灼烈过隙。压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自找’。 “行了,我们还是说点正经的吧——”秦羽说着,场面上的灯光暗了又亮。几个艳丽的模特伴随着高亢的音点,高调秀走出来。 秦羽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女子,对陆锦年道:“就这个女孩,叫许若。我盯了她好久了,形象气质都很符合《泛蓝之夜》的女主角。锦年,我知道在你心里,没有一个女人能代替林依出演这部剧。但这是一年前就已经筹备策划的项目,根据协议,我们在今年底应该要开机。所以下个月——” 泛蓝之夜么? 陆锦年记得,这个剧本的故事,是林依亲自创作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天能看着它被搬上荧幕,将所有的苦难都逆袭在鲜花和口碑中。 他为林依申请了出版,打造了各种推广的渠道。他要让全世界知道,他爱的女人值得拥有最好最美的一切。 仰起头,陆锦年把愈发涣散的目光凝聚在T台前沿。那个叫许若的女孩,无论是身形,气质还是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真是......颇有林依的影子呢。 他看她,她貌似也在看他。一时间,欢跃沸腾的夜场好像凝结了一切围观的呼吸。 但陆锦年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把思绪一段段拉扯牵引到三年前的那场相遇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依,浓妆下掩盖不住满脸的稚气和拘谨。 她自诩是专业的模特,却连高跟鞋都踩不稳。她说自己能成为公司的台柱时,口吻中的自豪却十分真实。 他突然想起在医院里林悄问他的那句话——如果当初,他先遇见的人是她呢? 陆锦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爱上的,是彼时彼刻刹那发起的怦然心动。他爱上的,是那双美好的眼神里至纯至善的勇敢和憧憬。所以一句没有如果,已经是最好的回避和嘲弄。 陆锦年有点醉了,他搁下酒杯,跄踉起身。突然一晃,差点被高脚凳子带倒。 “当心!”一股熟悉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女人软软的手臂扶住他的胸膛。 “陆先生,我叫许若。”女人温和地笑了笑。 第四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一系列检查之后,林悄在姜素云的搀扶下,回到病房躺下。 看到婆婆眼里心疼的泪意,林悄陪着酸了鼻子。她坚强地扯了扯唇角,笑道:“妈我没事的......我和锦年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妈没事,再陪陪你,等明天我叫李嫂给你烧点黑鱼汤,最补身子了。” “真的不用了,我想今晚就出院了。” “别胡闹,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院?医生不是都说了么,至少要观察两三天。”姜素云当然不许。 “我......我是想,下周一公司例会,我手里那个策划本还有一点细节要修改。这个项目下个月就要筹拍了,我怕我给锦年带来麻烦......” 林悄大学念的是新闻编导,后来进了陆氏集团,从事文案编剧的工作。虽然眼看着陆锦年和姐姐并肩高调出入的那些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心抽抽地疼。但林悄终于还是选择了留下,像一片不起眼的小苔藓,在高速运作的陆氏影业集团里默默埋头。 即使林依对她的怨恨和刁难从未递减,即使陆锦年对她的无视和忽略从未改变。 但林悄确认自己也曾真心地祝福过他们,哪怕,以一生爱而不得为代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那个臭小子着想?”姜素云探口气,用纸巾试了试眼角,“也是作孽啊。你说你和林依,明明是一奶同胞的姐妹,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锦年也是的,他从小性格就乖戾得很,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按套路来。我和他爸是管不了他。本来想着,他若是坚持要娶林依,也就随他去了。结果林依又出了那样的事。妈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锦年的,只是碍于姐妹间情谊,宁愿成全也不好明着争抢是不是?” “妈......”林悄攥着婆婆的手,泪水滴滴滚落,“我知道您和爸也是为了我好,可林依毕竟是我亲姐姐......我实在......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会怪您和爸,只是担心锦年对您二老......” “傻孩子,我们毕竟是他的父母,由着他这样误会打什么紧。他总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吧?倒是你,妈可实在看不下去了。哎,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姜素云抬手轻轻捋了捋林悄的刘海,眼里的慈爱和心疼溢于言表。可是林悄却骤然一愣,她细细捕捉了婆婆话里的言外之意—— “妈?您说什么?误会?婚礼那些录像,并不是您和爸放的?” 姜素云苦笑一声:“当然不是啊。锦年再不着调也是我儿子,我们怎么可能在那么隆重的场合做打自家脸的事?阿悄,我们知道你喜欢锦年。你爸爸跟我们陆家合作多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你都比林依更适合锦年。你放心,这事妈既然认了,就会帮你扛到底的。我相信锦年就算是块石头,早晚也能焐热的。” “妈。”林悄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摇头,“谢谢你这么替我开脱,这么替我着想。可是录像带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 当天晚上,林悄趁着婆婆离开,毅然偷偷办了出院。 冷秋十月,瑟瑟的风一个劲儿侵袭着骨缝。林悄裹着大衣,在出租车蒙霜的窗子上,一路眺对万家灯火。 跟姜素云的这番对话,让她静水了一年的心,再次泛起涟漪。思绪再次回到那场血淋淋的婚礼,再次回到那个狰狞的诅咒——不是公公婆婆,也不是她自己。那么究竟是谁,把林依逼上了绝路呢? 车停于别墅外,亮着一盏卧室灯的旖旎。是陆锦年回来了?林悄倒吸一口冷气,小心开门。 她已经不记得陆锦年有多久没有踏进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之门,他们之间,连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林悄抬手,摸到脸颊上尚未拆线的伤口。纱布之下,包裹着她再也回不去的容颜和美丽。 她再也没有那张跟林依一模一样的脸,再也没有能够撩动陆锦年仇恨阈值的意义。 那么至少今天,他们可不可以平复一下情绪,去谈谈这些年因爱不得或因爱生恨的本源与动机? “锦年,你在是么?” 扶着楼梯上二楼,林悄只觉得鼻腔里嗅了一路生分的香氛气,目光灼过一台阶的内衣丝袜! 卧室的门是虚掩的。微微调暗的台灯把一双交迭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 传统而**的体位,放浪而娇俏的喘息。像一纸朦胧的宣判书,顷刻攻陷了林悄的大脑! 宣判她最后的隐忍,宣判她对这场婚姻最后的执念。林悄以为,无论这一年来陆锦年在外有多少逢场作戏的女人,他都不会把她们带到家里来。 因为这个别墅,曾作为林依的婚房,一角一隅,连她这个真实的女主人都没有资格变动。 陆锦年,他真要恶心她到这种程度么! 闭上眼,林悄靠住冰冷的墙面。她浑身冷得刺骨,却只有下身的暖流夹杂着刺痛一股股涌溢。 流产过后,最忌讳劳累与激动。可她怎么才能抑制得住颤抖,抑制得住泪流?她捂着嘴,不让抽泣与呜咽流露。她靠着墙,一寸寸滑坐在地。在身下绽开的鲜血中,谁能告诉她该怎么涅槃与重生? “谁!” 虚弱中的林悄不小心碰到了墙壁上的装饰品,瞬间惊了屋内的云雨双人。 那女人只披着一件浴巾便走出卧室,登时吓了一大跳,“你,你是——” 林悄只瞥了她一眼。漂亮的栗色长发蜷曲在性感的锁骨上,双颊绯红出玫瑰花的颜色。她的双腿笔直修长,玉足点点玫红的甲油,膝盖上淋漓着微透明的体液,让林悄作呕到不忍直视的程度! “我.......我是......” “保姆。”陆锦年下床,只围了腰间的半条浴巾,走上门口。 一把揽住女人的腰,他轻蔑的眸子轻扫了林悄一眼,“愣着干什么?把洗澡水放一下!” 林悄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挣扎着爬到洗手间清理身体的,流产过后的恶露一团团排出,像她被揉碎的心脏一样卑微。 她不知道那个叫许若的女人是谁。也许在陆锦年眼中,只有那样窈窕自信的女人,才配得起他的欣赏。她的眼睛,就像林依一模一样...... 林悄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来时,屋里只剩陆锦年一人了。他换了一身咖啡色的浴袍,靠在床头上随意刷着手机。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妈八抬大轿给你撑着腰,你不会再回家了呢。”口吻淡淡,嘲讽依然。 “我......回来修下《零度》的剧本。周一一早上是公司例会。”林悄靠在门口踟蹰几分,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做过爱的**气息。纵有再大的隐忍再大的心,她也无法再在这里多待一秒,“我去书房。” “不用了。”陆锦年放下手机,冷哼一声,“你的项目暂时搁置,从明天起公司着手筹拍《泛蓝之夜》。你要是不想现在家里吃软饭,也可以跟进去搭把手。当然,我希望你搞明白,那是依依的泛蓝之夜。” 陆锦年把最后一句话里‘依依的’三个字咬得很重,目光里的庇护和偏爱早已不言而喻,不许自己指手画脚的警告亦是溢于言表。 林悄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思绪顿然回到一年多前那个被陆锦年倾力推荐与投资的剧本策划上—— “泛蓝之夜?你是说......我姐姐之前那个......剧本?” 林依没有念过相关的编剧专业,但泛蓝之夜整个故事从立设到脚本,的确是她一字一句构建创作的。林悄心里很清楚,也许林依正是想用这种方法向她证明,她才不是只会依靠卖相的戏子,她的骨子里一样流着才华的血液,不比她林悄差! 当初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林悄打心里惊叹于姐姐不为人知的才情。泛蓝之夜是个美好而不落俗套的故事,即便放到多少高起点的投资平台上,也是会让人眼前一亮。 “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刚刚那女的,床上功夫是还不错。”陆锦年抬起眼睛,眸子里邪魅的戏谑和嘲弄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你——”林悄皱了下眉,转脸过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陆锦年跳下地,将林悄一把拉过来。她的肩膀羸弱弱,头发湿淋淋。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顿时滋生了男人无尽的凌虐快感,“想要上位,哪有不先上床的道理。你身为制片人的太太,难道还不习惯这种潜规则么?” “陆锦年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林悄捉住陆锦年的手臂,眼角的泪光渐渐泛出,“至少你对我那会儿——” “对你?”陆锦年紧锁眉峰,钳在林悄下颌上的虎口微微加了几分力气。 “不,我是说,你对我姐那会儿......你不是这样的!你忘了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么?她也是那样一个......一个生疏而不知所措的小艺人。但你很有风度,你没有趁人之危,你很细心地指出她......她专业里的不足,你不苛刻她表现里的失误,你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如果我姐还活着,她看你这样子会有多难受!” 林悄的泪水沿着脸颊流淌肆意,洇湿纱布的时候,桃色的血色满满隐现。 陆锦年盯着林悄的眼眸,清澈黝黑的瞳孔里仿佛将那年那境的情景一一重现。 “你知道的还真是够清楚的,依依告诉你的?” “是。”林悄轻吐一个字。 放开林悄,陆锦年微微垂顿双手。背过身,他径自走到阳台去点烟。 他不知道林悄还在不在身后,所以良久过后的一句陈词,不晓得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依依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还能给我当年的那种感觉。没有,任何人。” 第五章 她敢对抗? “阿悄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商量着要不要去看看你呢。” 半个月后,林悄再一次踏入办公室,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顿时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阿悄姐,你的脸——” 眼尖的小白瞧见林悄脸颊上那一道伤痕,顿时惊哑了一声,旋即捂住嘴。 “没什么,一点小车祸而已。”林悄没有刻意用纱巾之类的遮挡,只是把一项习惯在职场上干练竖起的丸子头默默放下,让发梢垂在脸颊两侧。对她来说,如果心魔都不可畏,人言又何惧呢? “好了,大家都别围着了,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公司接下来的几个项目变动。《零度》暂时搁置,全员跟进《泛蓝之夜》的筹拍。虽然......” 虽然《零度》意味着林悄带着手下整个编剧部历时半年的心血筹划,意味着大家今年底心心念念的丰厚奖金和业绩数据...... 可是这些,皆比不上林依在陆锦年心头刺下的最后一缕夙愿。 “阿悄姐,那个......”人群渐渐散去,只留小白一人欲言又止地冲林悄挤挤眼睛,“我听说,陆总为泛蓝之夜新定的那个主演,叫许什么的来着......” “许若,我知道。”林悄微微牵起嘴角的一丝苦笑,自脸颊受伤以来,她甚至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该怎么笑了,“好了小白,别说这么多了,把泛蓝之夜的资料帮我准备一下,等会儿去会议室。” 公司里花花绿绿的谣言不胫而走,但对林悄来说,亲眼入眸的香艳场面都冲击过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小白点点头,不再多话。可就在转身出门的瞬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哦对了阿悄姐,那有一封快递有点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放在你桌上了。”说着,小白指了指林悄的办公桌。 快递?奇怪? 林悄走过去,拾起那只扁平的快递信封。没有寄件人,收件人上却写着林依收。 是给姐姐的? 林悄倒吸一口凉气,看邮戳,是一周前的。而林依分明已经死了一年,怎么还会有她的东西寄来公司呢? 小白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林悄:“阿悄姐,我也不知道该拿给你还是拿给陆总......后来想了想,林依小姐毕竟是你的亲姐姐,而陆总......” 林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林悄坐回到位置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拆开。里面飘出一张打印的A4纸,内容却让她大惊失色! *** “林主编,你对这份最终定稿怎么看?”当主持例会的策划总监第三次叫到林悄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地从会议桌前弹起来。 场上其他人低语窃窃,大多数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评估着林悄魂不守舍的原因——大概是陆锦年的新欢,那个叫许若的女人此时就坐在距离总裁席最近最亲密的位置上。 “我......”林悄微微攥紧了拳,脑中反反复复过滤着刚刚那封信笺上的一字一句,以至于从一开始到现在,例会上的一切信息都无法入耳入心。 看着林悄此时吞吞吐吐地样子,陆锦年微挑眉头:“有话快说。” “我觉得......”林悄深吸一口气,避开陆锦年的眼睛,“我觉得泛蓝之夜的整体剧本还不够成熟,我个人并不建议公司接下来的倾力投入......”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压不住的质疑窃语,陆锦年的脸色更是坏成猪肝一般。 双手深深按在会议桌上,男人挺拔的身姿豁然立起—— “林悄,你脑袋没坏掉吧?” 陆锦年简直无法想象,是谁给眼前这个小女人如此大的胆子?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 “陆总,”林悄深吸一口气,仰起脸,不卑不亢的眼神里却包含了一股莫可名状的勇气,“我,作为已故林依女士唯一的亲人,我不同意剧本的后续授权......” 接下来,整个会场都沉默了。 林悄仰着脸,以沉默对抗,以沉默坚持。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分钟过后,陆锦年甩手而去。 虽然林悄明白,她的意见对陆锦年而言,不过狗屁尔尔。可是她捏着口袋里那封几乎攥出温度的信纸,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那是一封举报信,不,具体说来应该算是一封恐吓信。 上面以激烈的口吻,指责林依所创的《泛蓝之夜》抄袭剽窃他人蓝本,要求陆氏集团停止侵权行为,并在三个月内公开道歉。 林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该拿着这封信拍在陆锦年面前么?一切真相都在阴霾里尚未有所定论之前,她不认为只是个明智的举动。 桌上座机响,瞬间打乱了林悄越发混沌的思绪,陆锦年无情的命令从主机线路里传来。 “你上来。” 与冷冰冰的话语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林悄一进门便着实被泼上一头一脸的热咖啡。一连串的水泡跟雨后春笋似的疯魔而起,她咬了咬牙,硬是一声疼都没呼出。 “林悄,我倒是低估你了。”陆锦年冷笑一声,从眼前狼狈的女人身上掠过不屑的目光。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咖啡渍,林悄不作言语。在踏入总裁办公室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更坏的准备来迎接陆锦年对自己毫无下限的惩罚。 刚刚例会上的那一番话,她明白自己已经触及了陆锦年的龙鳞。 “你不打算解释么?”林悄的沉默燃起了陆锦年心头最不堪束缚的一股邪火,可就在他恨不能上手再次将她软软的乖顺控掌在握的一瞬间,有种怪异的念头突然浮出理智—— 他要她解释?这一年多来,他何曾愿意给过林悄任何解释的机会呢? 用力吞了下喉结,陆锦年移开了理直气壮的目光。而林悄依然沉默着,只蹲下身一片片捡拾着砸碎的咖啡杯。浓香缭绕的香息,裹着她眼里散不去的雾气。 自从不久前陆锦年亲手用玻璃划坏了她的脸,尖锐的硬物给她心灵上带来的冲击和恐惧皆难以用言语形容。 “别弄了,”陆锦年低吼一声,“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林悄,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卑鄙的手段。我告诉你,《泛蓝之夜》是依依的心血,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她生前的愿望。你最好给我忘记你刚刚在例会上说过的废话,否则——” “我还是同样的建议,”林悄微微游了下眼睛,不卑不亢地迎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锦年,我是林依唯一的亲人,我不同意陆氏继续享有《泛蓝之夜》的拍摄权。” “林悄我看你真是疯了!”陆锦年红了双眼,“你是不是以为,依依没有念过书,就一定处处不如你?当初公司一直没有投资过你的作品,所以你嫉妒她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林悄,你还能有什么手段?是不是接下来还要想方设法污蔑依依的原创资质?还要往她身上继续泼脏水?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做,我越是会厌恶你!” 林悄哑了哑声音,心里涟漪出一层又一层的苦笑。陆锦年已经把话封死在该处,她还能再解释什么,再辩解什么? 口袋里的这封匿名信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真相,林悄尚且无所定论。但她只知道——她不能让陆锦年的公司蒙受一丁点的法务风险,她不愿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被人扼住一寸一毫的死穴。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林悄淡淡地抬起眉头,“但我是林依的妹妹,而你——” “我只是她的前男友对么?”林悄的话无疑成为压垮男人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想当初陆锦年为林依筹划《泛蓝之夜》的时候,应她的希望,所有的版权资质都归属于林依个人。所以他根本没想过,事到如今作为林依唯一血亲的林悄,竟然会来这样一手? 单手扼住林悄的下颌,陆锦年将她狠狠压撞在办公桌上。居高睥睨的眼神投射出无尽的恼意—— “依依死了,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她的版权属于你。那么如果你林悄死了,我作为你的合法丈夫,是不是就有权利启动《泛蓝之夜》了?” 这是多么简单的一道类比题啊。林悄想,也许在陆锦年的眼里,自己的生命真的远远不如林依留在这世上一举手一投足的记忆吧。 “林悄我再问你一次,你一定要跟我作对?” 男人喷薄的呼吸压上去,逼迫的气场越来越近。林悄闭上眼睛,任由眼角滑落脆弱不堪的泪水。 她能感受到陆锦年的大手在自己被撕扯到不再蔽体的衣衫下游走侵犯着,她能感受到他用侮辱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用原始的冲动觊觎她即将承受惩罚的身躯。 林悄不会反抗,自三年前一眼万年式的沉沦过后,她把自己对他的爱和他对自己的恨意照单收全了。 如今面对陆锦年的质问,她只能咬着强大的隐忍,清晰地吐出一个‘是’字。 “林悄,这是你自找的!” 刺啦一声,陆锦年粗暴地扯下百叶窗帘。在理智丧失的冲击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再一次无法抗拒林悄的身体。 第六章 你都是为了他好 林悄不挣扎,只听天由命地放开四肢,任那男人轻松入侵。 只是那空荡荡的身体丝毫提不起半点精神,抗拒得令人索然无味。 陆锦年动了几下,皱眉捏起林悄的脸:“死人都没你这么松的!不是一直很想要我么?收紧点!” 林悄没有动,空荡荡的眼睛凝望天花板,泪水却在一震一颤中悄然滑落。 见她哭了,陆锦年心有动容。 他从没见过林悄这样流泪,无声无息的,像极了放空灵魂般的抗诉。这些年来,他对林悄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林依那个没有骨气的孪生妹妹’上。在陆氏集团,他与她保持着十分生疏的距离,只是从例行公事的交往中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生存,看着她她本本分分地工作。看着她恨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微乎其微—— 所以陆锦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林悄当成一个独立的女人来审度,会允许她以这样的一重身份走进自己的世界。 而那一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婚礼上那场逼死林依的闹剧之后,林悄怯生生的一句‘愿意替嫁’?还是自己痛失所爱后的酩酊大醉里,林悄那类似温度的胸膛? 陆锦年有点恼怒,不由得加了几分技巧和节奏。他甚至开始怀念这一年来每每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时的多重感觉,开始怀念她湿润地求告,怀念她无法抗拒的真实反映。 他恨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像足了林依的美貌。即便苍白瘦弱,即便容颜毁伤。 “现在老实了?刚才不是很强硬么!林悄,你该不会是很期待着被我这样对待吧!” 再次用力捏紧林悄的脸颊,陆锦年发出色厉内荏的吼声。 而身下女人的泪水却是越来越多,好像因此掏空了身体上其他所有的干涩。 陆锦年皱皱眉,软了身子退出来。这一场拳头击棉花式的战役,简直让他懊恼至极。 他把林悄从办公桌上捞起来,狠狠按在沙发上。刚想开口骂上什么更难听的话—— “锦年,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替我姐姐死去就好了。” 林悄的声音柔柔弱弱,一如之前般平静恬淡。而这段话,却如楔如木地狠砌在陆锦年的心上。 他没再说什么,只点了一支香烟,坐在林悄的身边慢慢抽完。 再回头,抽泣而疲惫的女人,脸颊上依然挂着未干的泪水。 陆锦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想伸手拂过去—— 可一瞬间,那张熟悉的脸庞突然就变成了林依挂着凄美血痕的样子。 让陆锦年顿时乱出一身的冷汗。 他该怎么去原谅林悄?又该怎么原谅他自己? “你出去,我还有工作。”陆锦年起身,整好衣装。拉开窗帘的一刹那,刺眼的夕阳洒落进办公室里每一寸刚刚被挣扎过的角落。 “晚上,你回家么?”林悄挣扎着爬起来,将破碎的衣衫如破碎的尊严般一片片捡拾起来。 “不回。”陆锦年冷眼一瞥,嘴角挑出一丝不屑的嘲讽,“你不肯授出依依《泛蓝之夜》的拍摄权,我只能想别的办法。比如——我记得你父亲林景胜前不久好像刚出院哦?心脏搭桥?一把年纪了,还在为公司最新项目的融资问题操心劳累。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陆氏集团撤资毁约的话——” “锦年!”林悄脸色一白,唇角近乎咬到滴血。 “你紧张什么?”陆锦年呵呵一声,抬手正了正领带,“你说你是依依唯一的亲人,我看未必吧。既然你不同意《泛蓝之夜》的授权,那我只能去求岳父大人帮帮忙了。看看十二个亿的公允融资,换不换得来我为依依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锦年你别去找我爸,他......他和我姐早就断绝关系了,我......”林悄的底气越发不足,她太了解陆锦年的不择手段了,自己这点小小的‘伎俩’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就范? 真要是把他逼急了,他能把林家产业整个闹得翻过来。 “怎么,你怕了?”陆锦年得意地看着林悄,这么久以来,无论自己用什么手段侮辱折磨林悄,都不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畏缩。 “林悄,你是担心你父亲一旦破产,你处心积虑得到的富家千金身份,从此不复存在对么?你在意的,果然就只是这些吧。”捏住林悄的下颌,陆锦年由衷迸发出一股上升的快意,“所以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即便我先遇到的是你,我也不会爱上你。比起依依,你的灵魂是如此的媚俗不堪。识相的话,就不要再跟我作对。也免得你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要跟着惊心动魄是不是?” “我知道了,你......随便吧。” *** “秦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我只能先跟你说。”陆氏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林悄一下班就约了秦羽过来。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陆锦年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此时此刻,那封近乎揉烂的匿名信被林悄平铺在桌上。而秦羽轻蹙着眉头,从刚才起就沉思着一言不发。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这会不会只是一个恶作剧呢?”林悄重重叹了口气,用试探的目光去就秦羽的眼神,“当初我姐姐拒绝了我为她写的剧本,转而丢出这份号称自己原创的《泛蓝之夜》。无论是故事构建还是人物设定,都新颖得让人刮目相看。秦羽,我真的没有要诋毁她的意思。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剧本真的存在版权纠纷,那么对于陆氏集团来说——”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今天在开会的时候才会做那样的坚持?”秦羽问。 林悄低下头,轻轻点了两下,可旋即又把脸抬了起来:“我今天刚进公司,就收到了这封匿名信。求你先不要告诉锦年好么?他一定会认为是我在给姐姐泼脏水的。我怕他......” “我知道你的顾虑,”秦羽点点头,“但这件事看起来可有点棘手啊。因为当初筹拍《泛蓝之夜》的招商企划已经全部公示出去,因为林依出事,已经搁置了一年。如果再出意外,只怕没有办法向合作商交代了......” 秦羽捏着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说实话,没有实名的举报,确实看起来不大可信。也不能完全排除恶作剧的可能,要是因为这个因噎废食的话,只怕锦年那里也不能接受——”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恶作剧。”林悄真诚地点点头,“所以,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查到这封信里内容的真伪,或者......” “林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秦羽打断林悄的话,“林依毕竟是你的亲姐妹,以你对她的了解,她在创作《泛蓝之夜》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换言之,这个故事是不是她写的,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对么?” “我姐跟我关系很紧张,”林悄苦笑一声摇摇头,“这些年我们在陆氏形同陌路,她那么讨厌我,怎么会跟我说呢?不过,我记得她有个很好的朋友,一个给她做助手的实习小姑娘,叫......什么倩......” “云倩倩?”秦羽说。 “哦对,是叫这个名字。”林悄连连点头,“只是后来,我姐出事了,云倩倩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用心去找总归找得到的。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秦羽看了看表,跟林悄道别。 “秦羽,其实今天我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林悄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在即将分别的咖啡厅旋转门口叫住了他。 “是关于那个新定的主演,许若吧?”秦羽苦笑一声,无奈耸肩,“她是我一个在国外的朋友介绍过来的,之前都是做平面模特。我面试的时候,只是觉得她的气质跟林依相似,便提议给锦年试试《泛蓝之夜》,至于后面的事,我也着实没想到。实在是——” 说到这里,秦羽也略觉尴尬。凭他对陆锦年的了解,不对艺人下手是他这些年来的第一原则。 可惜林依的死让他整个人的心性都发生了改变。 “我理解,秦羽你也是就事论事。是锦年他......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问问而已。其实说实话,我从看到许若的第一眼,也感觉很惊讶。怎么会有人的气质跟我姐姐那么像?也难怪锦年他会对她......人总是会变的,我......无所谓了。”林悄咬住嘴唇,把头和声线都越埋越低。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立场去争这一份空壳婚姻里的尊严?但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跟外面的小明星出双入对,哪怕是逢场作戏,也会让她的心痛得难以自持。 “林悄,”秦羽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低沉也有点温柔,“其实你心里早已有很坚定的答案了,锦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值得你用什么样的坚持去靠近他,爱慕他。当年闯进包房里,凭一身生涩夺下那个角色的女孩,其实是你才对吧。” 林悄:“!!!” 第七章 我只是不爱你而已 林悄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告别秦羽后,她的脑子近乎乱成一锅粥,于是一个人来到江边冷静了好久好久。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演员,自认为自己这张与林依及其相似的脸庞之下,其实从未缺少过个性的光芒。 可是即便如此,就连秦羽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的真相,陆锦年却从来未有过怀疑。 林悄请求秦羽,同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锦年。她习惯低调守护的那颗心,早已在千疮百孔的打磨下,变得不会期待,也不会痛。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开门进去的瞬间,林悄发现陆锦年居然在家。着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一年多来,他鲜少回来过夜,偶尔几次也都是带着醉意熏熏而来,草草了事。 此时的陆锦年看起来刚刚洗过澡,雪白的浴巾围在精窄的下腰处,淋漓水珠滚在他壮硕的胸肌上。暖暖的灯光旖旎在侧,林悄不由自主地别开眼睛,她告诉自己——她没有看到陆锦年身上那一片片让人难过的暗红痕迹。 她,果然还是满足不了他的。林悄压着满心的钝痛,想。 “我去洗澡。”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上二楼,林悄随口淡淡答话。而陆锦年的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拦路而来,结结实实地将她按在墙壁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去哪,只是一个人走走而已。”林悄轻轻颔首,“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的。” 看着林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洗手间处,陆锦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里竟然升腾出一股莫名的不爽之意。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林悄每每独守空房时对他的命令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样子。他戏弄她,侮辱她甚至已经到了乏味的地步。 他想,他与林悄之间——欠缺的,也许只是一场平心静气的谈话而已。 卧室里等待许久的陆锦年,等到了隔壁洗澡间水声的戛然而止,却始终未等到林悄怯生生走进来的身影。 他吸了一支烟,心情却越发烦躁了起来。终于,陆锦年按耐不住情绪里的火烧火燎,起身下地而去。 隔壁的书房亮着灯,林悄单薄的身影伏在办公桌上,目不转睛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奶白色的轻纱睡衣驾在她瘦削的骨架上,湿淋淋的头发挽着随意而慵懒的发髻。而屏幕上展开的文案,正是《泛蓝之夜》原脚本构架,林悄正在一字一句地进行剧本改编。 她很专注,专注到甚至没有发觉陆锦年什么时候站在了书房的门口。她微微侧着脸,那条狰狞可怖的伤疤恰好从发梢里滑落出痕迹,那一刻,陆锦年的心蓦然揪紧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依的场景,她怯生生的模样,额角沁着汗水,眼里流着光芒。她认真地踩着生涩的台步,专注的眼神就像此时此刻的林悄一模一样。 陆锦年不是从来没有疑惑过,他认识的林依,张狂,热烈,自信而嚣张。像一头为生活打磨到桀骜不驯的白狼,何曾有过这么乖顺的脸庞? “锦年?”林悄大概是有点疲累了,一伸懒腰,顿时迎上陆锦年的双眸。她吃了一吓,慌忙起身。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有几个文稿还没.....”林悄赶紧出手去压笔记本,却被陆锦年突如其来的手臂凭空制止。 冷冷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陆锦年自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林悄,我还真是想不通你这个人的脑回路。之前那么强硬地反对,现在又一副鞠躬尽瘁的顺从模样,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林悄不知该怎么回答。 晚上跟秦羽见面后,她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就目前状况来看,谁也无法判断那封匿名信里的内容是真是假,所以为今之计,可以做个两手准备——把原创故事内容在改成剧本的时候稍微变更一下元素,也许可以为公司规避一定程度的版权纠纷。当然,最后还是要想办法说服陆锦年才是。 “我......”林悄转了下脸,以最快速度按下保存键并关闭文档,“我想,有几个细节再改改的话,可能会更顺应市场需求。《泛蓝之夜》是我姐姐留下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原创心境。锦年,你......可不可以信任我一次?就一次。” 林悄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再一次迎接冷嘲热讽的准备。 “三天。”陆锦年沉静几秒,吐出几个字。 “哎?”林悄惊诧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倒要看看,你能把这个剧本精化到什么程度。” 林悄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心胸里蓦然闯出一口淤积已久的浊气。她用力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锦年。” “把东西收拾下,睡觉。”陆锦年瞄了一眼林悄铺在桌面上的一叠文件,随手收罗了一下。 就见一张小小的卡片随着风劲儿一下子飘落在地! 林悄的脸色骤然变了,扑上去就要抢—— 可是陆锦年出手明显快了半拍,那卡片被他拿捏在手,如同魔术师般翻腕有力。 那是一张名片,陆锦年的名片。 压印典雅的设计下,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你有我的名片?”陆锦年皱了下眉。 “我......公司里拿的。”林悄是陆氏的员工,有总裁的名片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于是她小声搪塞着,然后瞅准陆锦年不留意,嗖一下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名片细小而锋利的边缘带来不经心的一道‘paper-cut’,在陆锦年修长的手指尖吻过一道淡淡的血痕。 林悄慌张一下,急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 陆锦年半晌没说话,只是随意把手指含在口中吮了一下。目光却未曾离开过林悄试图往身后藏名片的手。 “你从公司拿的?”男人上前一步,鹰隼般的双眸深深卡在林悄的手足无措中,“可那上面的联系方式,是我的私人电话。从来不会对公派发。我记得,我只在三年前,给过依依。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林悄:“我......” 倒退两三步,林悄转过眼睛:“可能是我从姐姐的......遗物里,不小心带出来的吧。抱歉,那我还是.....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她抬手递上名片,就仿佛递回这份从一开始便不属于自己的爱与执着。 “你留着吧。”陆锦年低吟一声,转身而去,“你毕竟是依依唯一的亲人,她留下的东西都是你的。而我,留她在心里就够了。” 结婚一年来,陆锦年何曾对自己有过这番平心静气的谈话?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林悄来说,心里却是禁不住酸绵绵的。 陆锦年以不带任何憎恶和偏见的情绪,来细细阐述着对林依的爱和怀念。那么真实,那么透彻,又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锦年!” 林悄哑了哑声音,叫住转身即将离去的陆锦年。 “我想说,我姐婚礼上的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陆锦年没有回头,只是肩膀轻微震颤了一下。自从那天姜素云在病房里大闹了一阵,这个话题就好像成为两人之间最尴尬的禁忌。陆锦年不提,林悄自然也不提。 有人说,两人之间隔着误会就好像隔了一层纱,随手揭开了,光芒普照万丈。可纱的本质是什么?一块遮羞布而已——没了这层纱,可就连恨的理由都没了。那么两人之间相处的尽头,还会远么? 林悄想不明白,她与林依之间,到底算是谁偷了谁的爱情,谁盗了谁的幸福。 “我知道。”陆锦年低吟一阵,终于回头道,“我妈那天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么?” “锦年,那事也不是爸妈做的。”林悄轻轻缓了一口呼吸,平静地摇头,“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真相如何,都挽救不回我姐姐的生命。可你......锦年,我不在乎你怎么对我,我只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行么?” “你指的是,我不该继续这样无理由地怨恨着你,还是我不该随便找许若这样的女人来放纵自己?” 陆锦年上前半步,单手慢慢抚上林悄精致的锁骨,优雅的白颈,渐渐再往上,触及她脸颊疤痕的那一瞬间,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轻颤了一下。 “我......” “林悄,你听好。我不是不知道,当年打着依依名号闯进包房里的人,其实是你。我不是不知道,你收到那封匿名举报信后,有所顾忌才提出的拍摄异议。秦羽是我二十多年的朋友,你以为他会隐瞒我么?” 陆锦年的声音,低沉清缓,不疾不徐。可是比起这一年来他对她所有的暴躁指责,恼怒嘶吼,这样温润的一把尖刀直刺心脏,要来的更深,更痛。 林悄只觉得心跳蓦然停了半拍,脊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丝丝入骨髓的寒意丛生。 “你......已经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林悄,我爱的人,始终都是依依。而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因不爱而没有任何意义。” 他知道......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知道那个笨拙的女孩名叫林悄,知道那双渴望爱的眼睛里,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陆锦年这三个字,知道她爱的卑微,却也爱的坦荡? 可那又怎么样?她是林悄,把自己困在一眼万年里的林悄,却终究比不上与他两年相伴相爱的林依那一颦一笑。 泪水轻轻洇湿了林悄的眼眶,一秒两秒过去,却始终没有落下。她从来就不是个隐忍坚强的姑娘,但这一刻,林悄心里很清楚,泪水回溯,是因为再也没有像泪光一样吸引他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林悄慢慢撑起身子,嘴角挑起一丝笑容的弧度。 “锦年,我们......还是离婚吧。” 第七章 我只是不爱你而已 林悄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告别秦羽后,她的脑子近乎乱成一锅粥,于是一个人来到江边冷静了好久好久。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演员,自认为自己这张与林依及其相似的脸庞之下,其实从未缺少过个性的光芒。 可是即便如此,就连秦羽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的真相,陆锦年却从来未有过怀疑。 林悄请求秦羽,同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锦年。她习惯低调守护的那颗心,早已在千疮百孔的打磨下,变得不会期待,也不会痛。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开门进去的瞬间,林悄发现陆锦年居然在家。着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一年多来,他鲜少回来过夜,偶尔几次也都是带着醉意熏熏而来,草草了事。 此时的陆锦年看起来刚刚洗过澡,雪白的浴巾围在精窄的下腰处,淋漓水珠滚在他壮硕的胸肌上。暖暖的灯光旖旎在侧,林悄不由自主地别开眼睛,她告诉自己——她没有看到陆锦年身上那一片片让人难过的暗红痕迹。 她,果然还是满足不了他的。林悄压着满心的钝痛,想。 “我去洗澡。”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上二楼,林悄随口淡淡答话。而陆锦年的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拦路而来,结结实实地将她按在墙壁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去哪,只是一个人走走而已。”林悄轻轻颔首,“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的。” 看着林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洗手间处,陆锦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里竟然升腾出一股莫名的不爽之意。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林悄每每独守空房时对他的命令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样子。他戏弄她,侮辱她甚至已经到了乏味的地步。 他想,他与林悄之间——欠缺的,也许只是一场平心静气的谈话而已。 卧室里等待许久的陆锦年,等到了隔壁洗澡间水声的戛然而止,却始终未等到林悄怯生生走进来的身影。 他吸了一支烟,心情却越发烦躁了起来。终于,陆锦年按耐不住情绪里的火烧火燎,起身下地而去。 隔壁的书房亮着灯,林悄单薄的身影伏在办公桌上,目不转睛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奶白色的轻纱睡衣驾在她瘦削的骨架上,湿淋淋的头发挽着随意而慵懒的发髻。而屏幕上展开的文案,正是《泛蓝之夜》原脚本构架,林悄正在一字一句地进行剧本改编。 她很专注,专注到甚至没有发觉陆锦年什么时候站在了书房的门口。她微微侧着脸,那条狰狞可怖的伤疤恰好从发梢里滑落出痕迹,那一刻,陆锦年的心蓦然揪紧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依的场景,她怯生生的模样,额角沁着汗水,眼里流着光芒。她认真地踩着生涩的台步,专注的眼神就像此时此刻的林悄一模一样。 陆锦年不是从来没有疑惑过,他认识的林依,张狂,热烈,自信而嚣张。像一头为生活打磨到桀骜不驯的白狼,何曾有过这么乖顺的脸庞? “锦年?”林悄大概是有点疲累了,一伸懒腰,顿时迎上陆锦年的双眸。她吃了一吓,慌忙起身。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有几个文稿还没.....”林悄赶紧出手去压笔记本,却被陆锦年突如其来的手臂凭空制止。 冷冷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陆锦年自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林悄,我还真是想不通你这个人的脑回路。之前那么强硬地反对,现在又一副鞠躬尽瘁的顺从模样,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林悄不知该怎么回答。 晚上跟秦羽见面后,她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就目前状况来看,谁也无法判断那封匿名信里的内容是真是假,所以为今之计,可以做个两手准备——把原创故事内容在改成剧本的时候稍微变更一下元素,也许可以为公司规避一定程度的版权纠纷。当然,最后还是要想办法说服陆锦年才是。 “我......”林悄转了下脸,以最快速度按下保存键并关闭文档,“我想,有几个细节再改改的话,可能会更顺应市场需求。《泛蓝之夜》是我姐姐留下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原创心境。锦年,你......可不可以信任我一次?就一次。” 林悄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再一次迎接冷嘲热讽的准备。 “三天。”陆锦年沉静几秒,吐出几个字。 “哎?”林悄惊诧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倒要看看,你能把这个剧本精化到什么程度。” 林悄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心胸里蓦然闯出一口淤积已久的浊气。她用力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锦年。” “把东西收拾下,睡觉。”陆锦年瞄了一眼林悄铺在桌面上的一叠文件,随手收罗了一下。 就见一张小小的卡片随着风劲儿一下子飘落在地! 林悄的脸色骤然变了,扑上去就要抢—— 可是陆锦年出手明显快了半拍,那卡片被他拿捏在手,如同魔术师般翻腕有力。 那是一张名片,陆锦年的名片。 压印典雅的设计下,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你有我的名片?”陆锦年皱了下眉。 “我......公司里拿的。”林悄是陆氏的员工,有总裁的名片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于是她小声搪塞着,然后瞅准陆锦年不留意,嗖一下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名片细小而锋利的边缘带来不经心的一道‘paper-cut’,在陆锦年修长的手指尖吻过一道淡淡的血痕。 林悄慌张一下,急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 陆锦年半晌没说话,只是随意把手指含在口中吮了一下。目光却未曾离开过林悄试图往身后藏名片的手。 “你从公司拿的?”男人上前一步,鹰隼般的双眸深深卡在林悄的手足无措中,“可那上面的联系方式,是我的私人电话。从来不会对公派发。我记得,我只在三年前,给过依依。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林悄:“我......” 倒退两三步,林悄转过眼睛:“可能是我从姐姐的......遗物里,不小心带出来的吧。抱歉,那我还是.....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她抬手递上名片,就仿佛递回这份从一开始便不属于自己的爱与执着。 “你留着吧。”陆锦年低吟一声,转身而去,“你毕竟是依依唯一的亲人,她留下的东西都是你的。而我,留她在心里就够了。” 结婚一年来,陆锦年何曾对自己有过这番平心静气的谈话?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林悄来说,心里却是禁不住酸绵绵的。 陆锦年以不带任何憎恶和偏见的情绪,来细细阐述着对林依的爱和怀念。那么真实,那么透彻,又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锦年!” 林悄哑了哑声音,叫住转身即将离去的陆锦年。 “我想说,我姐婚礼上的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陆锦年没有回头,只是肩膀轻微震颤了一下。自从那天姜素云在病房里大闹了一阵,这个话题就好像成为两人之间最尴尬的禁忌。陆锦年不提,林悄自然也不提。 有人说,两人之间隔着误会就好像隔了一层纱,随手揭开了,光芒普照万丈。可纱的本质是什么?一块遮羞布而已——没了这层纱,可就连恨的理由都没了。那么两人之间相处的尽头,还会远么? 林悄想不明白,她与林依之间,到底算是谁偷了谁的爱情,谁盗了谁的幸福。 “我知道。”陆锦年低吟一阵,终于回头道,“我妈那天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么?” “锦年,那事也不是爸妈做的。”林悄轻轻缓了一口呼吸,平静地摇头,“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真相如何,都挽救不回我姐姐的生命。可你......锦年,我不在乎你怎么对我,我只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行么?” “你指的是,我不该继续这样无理由地怨恨着你,还是我不该随便找许若这样的女人来放纵自己?” 陆锦年上前半步,单手慢慢抚上林悄精致的锁骨,优雅的白颈,渐渐再往上,触及她脸颊疤痕的那一瞬间,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轻颤了一下。 “我......” “林悄,你听好。我不是不知道,当年打着依依名号闯进包房里的人,其实是你。我不是不知道,你收到那封匿名举报信后,有所顾忌才提出的拍摄异议。秦羽是我二十多年的朋友,你以为他会隐瞒我么?” 陆锦年的声音,低沉清缓,不疾不徐。可是比起这一年来他对她所有的暴躁指责,恼怒嘶吼,这样温润的一把尖刀直刺心脏,要来的更深,更痛。 林悄只觉得心跳蓦然停了半拍,脊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丝丝入骨髓的寒意丛生。 “你......已经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林悄,我爱的人,始终都是依依。而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因不爱而没有任何意义。” 他知道......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知道那个笨拙的女孩名叫林悄,知道那双渴望爱的眼睛里,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陆锦年这三个字,知道她爱的卑微,却也爱的坦荡? 可那又怎么样?她是林悄,把自己困在一眼万年里的林悄,却终究比不上与他两年相伴相爱的林依那一颦一笑。 泪水轻轻洇湿了林悄的眼眶,一秒两秒过去,却始终没有落下。她从来就不是个隐忍坚强的姑娘,但这一刻,林悄心里很清楚,泪水回溯,是因为再也没有像泪光一样吸引他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林悄慢慢撑起身子,嘴角挑起一丝笑容的弧度。 “锦年,我们......还是离婚吧。” 第八章 最后一晚吧 林悄的身体像幽灵一样转出陆锦年拦挡在墙侧的手臂,飘飘的睡衣裙摆像呼吸一样轻柔。当陆锦年意识到她留下一句离婚就已然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客房口,他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处一直被忽略的角落骤然被人揉痛。 离婚两个字,被眼前这个为自己厌恶许久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出。好像猝不及防的一记将军,死得有点不瞑目。 不过,事到如今。这个婚姻继续维持下去的意义何在呢? 陆锦年想,当自己决定把这一切挑明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意味着他已经给予了林悄最大的赦免。 他,难道不是想放过她么?他,难道不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没有任何理由再折磨伤害她了么? 陆锦年不由自主地走到客房门口,敲门的手终究还是化成了一缕犹豫。 他想,隔着一道门,隔着一道屏障,许是还能维系自己早已习惯在林悄面前居高临下的嚣张。 清了清喉咙,陆锦年说:“离婚也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的律师谈。看在你是依依亲妹妹的份上,开价就是。” “我什么都不要,”林悄靠在床上,身子只占窄窄的一道空间。一如她小心翼翼维护的爱恋与婚姻,她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与这个男人在同一屋檐下最后的羁绊,“如果你同意,这周六晚上回家来吧,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吧。” “周六?”陆锦年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我尽量。” 男人的脚步渐行渐远,走廊深处的客房像极了一座无人问津的冷宫。 林悄依然没有任由脆弱的泪水肆意出眼眶,因为她突然觉得,这也许——真的是彼此的解脱。 *** 接下来的这一星期,林悄在公司里依然保持着她长贯以来的低调。认真做自己的工作,认真避开人前人后的议论与风语。 《泛蓝之夜》的剧本已经基本敲定了,匿名信的事件暂且没有后续。那天林悄在会议室门口撞见了秦羽,对方向她真诚地道了歉。而林悄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我与锦年之间不是一朝一夕的隔膜,其实,也不过就差把话说清而已。你替我说了也好,好过我自己抱着希望和期待,再一次......落空。” “林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封举报抄袭的匿名信有所芥蒂。锦年的意思也是一样,先做两手准备。这个周六是《泛蓝之夜》开机首次发布会——” “你是说,陆锦年并没有坚持认为......那封匿名信是我故意弄出来诋毁林依的?”林悄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却着实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当然,”秦羽笑了笑,“林悄,我认识锦年好些年,他本质是个十足理智的人。只不过很多时候,表现方式过于偏激和任性。” “是么......”林悄垂下头,胸腔里堆满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事到如今,她还会为陆锦年稍显公正的一点点判断力而窃喜么?这一次,他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林依的立场上,意味着他开始试着相信自己了么? 林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那么卑微那么傻?明晚,吃过最后一顿饭,她与陆锦年将再也没有瓜葛了,不是么?他的爱已经那么明确,他的心已经那么拒绝,信与不信,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悄站在超市的食材区,一一选购着那些尚且没有多少机会让陆锦年品尝过的拿手菜。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知道男人本不会忘记。但他一定早已强迫了他自己——永远不要记起。 *** “你说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陆锦年刚从发布会上下来。他特意看了下时间,快五点半了,于是吩咐司机直接把车开回家。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去记得林悄的嘱托,但忙碌一天的他,在想到可以回家吃上一顿暖饭的时候,心里竟然起了莫名的期待。 “是许小姐,她乘坐的车子在前面隧道与前车发生碰撞。我已经带着助理赶去医院处理了。” “严不严重?”陆锦年皱着眉,往腕表上瞄了一眼。 “只是受了点轻伤,在额头附近,可是她......” “有话快说。” “陆先生,要不您还是亲自过来医院一趟吧。劝劝许小姐......” 陆锦年靠在车椅上闭了闭眼,半晌才冲司机吐出两个字:“调头。” 助理说,许若额头受了点伤,但她坚持不愿缝针。说是担心留下疤痕,给以后的事业带来不可逆转的损失。 陆锦年不是不能理解容颜对于一个女艺人的重要程度,就算是个平常女子—— 前面的大灯光不小心闪回了他的记忆,想起那日在会所,他亲手划花了林悄的脸颊...... 在流产和毁容双重打击下的她,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 想到这里,陆锦年捏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林悄稳稳润润的声音,就好像一只无论怎么蹂躏都能恢复原状的发泄球。 “锦年,你要回来了么?” “哦,我跟你说一声,公司里出了点状况,我要晚些。” “所以,你不回来吃饭了么?”林悄的声音略显失落,眼前那早已摆好蜡烛的蛋糕孤零零地熄了火。 今天,是陆锦年三十岁的生日。去年这时候,林依刚刚出事没多久。在陆锦年生日的当天,她为他提前订好的花束和蛋糕悲剧地准时上门,却只能徒增那男人愈加撕心裂肺的冲动。 还有什么痛,能大过于来自天堂的祝福与问候? 那天的陆锦年喝得很醉,林悄看着他,陪着他,心疼了好久。 她知道陆锦年再也不会愿意去过一个没有林依存在的生日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地抱着他,拥着他,告诉他——锦年,姐姐走了,我还在。 “你自己吃吧。”陆锦年不再客气的一句回绝,让林悄摇曳在冷光灯下的脸更显苍白。 “你,要很晚么?我等你吧。” “林悄你怎么回事啊?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这样有意思么?如果我说得还不够清楚,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下,许若出了点事,我要去医院陪她。” 啪一声挂断的电话,牵痛得却不止林悄一颗心。当司机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锦年的心情却莫名烦躁了起来。 他想不通刚才的那段话里,究竟是哪个字眼让自己不舒坦。想了几秒,大概是‘离婚’二字吧。 “陆先生,您过来了?许小姐在一楼的清创室,她还是不肯配合缝针,也不愿意打麻药——” 助理风风火火地迎到医院门口,陆锦年却面无表情得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半分钟后,他缓缓开口—— “告诉她,不愿包扎就算了,换主演。” “陆先生,这——” “要我说第二遍么!上车,回家。” *** “喂?妈?”林悄伏在餐桌上,稍微有点困倦的她不由自主地小憩了几分钟,一阵手机铃声闹响她的思绪。 电话是姜素云打过来的。 “阿悄,你在哪啊?” “我......在家啊。我等锦年回家。” 林悄抬眼看看时钟,快七点了。陆锦年说他不回来,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 “等什么等啊,你等了他一年了,他什么时候拿你当盘菜过?理他干什么,你出来下,妈跟你一块吃晚饭。” “可是今天是锦年的生日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过什么生日。看你把他惯得!你快出来,妈有急事要跟你说,先别管他了。”姜素云的口吻有点急,林悄不敢怠慢。 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菜肴和落寞的生日蛋糕,林悄叹了口气。 她突然有点后悔,这样的精心安排,只怕在陆锦年的眼中又成为可恶的挽留和矫情了吧? 拉开抽屉,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份离婚协议翻开来,看了又看。 名字已经签好了,落笔的时候,她竟忘了自己的心境。 披了一件外套,林悄按照姜素云的指示来到一家西餐厅。 第八章 最后一晚吧 林悄的身体像幽灵一样转出陆锦年拦挡在墙侧的手臂,飘飘的睡衣裙摆像呼吸一样轻柔。当陆锦年意识到她留下一句离婚就已然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客房口,他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处一直被忽略的角落骤然被人揉痛。 离婚两个字,被眼前这个为自己厌恶许久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出。好像猝不及防的一记将军,死得有点不瞑目。 不过,事到如今。这个婚姻继续维持下去的意义何在呢? 陆锦年想,当自己决定把这一切挑明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意味着他已经给予了林悄最大的赦免。 他,难道不是想放过她么?他,难道不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没有任何理由再折磨伤害她了么? 陆锦年不由自主地走到客房门口,敲门的手终究还是化成了一缕犹豫。 他想,隔着一道门,隔着一道屏障,许是还能维系自己早已习惯在林悄面前居高临下的嚣张。 清了清喉咙,陆锦年说:“离婚也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的律师谈。看在你是依依亲妹妹的份上,开价就是。” “我什么都不要,”林悄靠在床上,身子只占窄窄的一道空间。一如她小心翼翼维护的爱恋与婚姻,她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与这个男人在同一屋檐下最后的羁绊,“如果你同意,这周六晚上回家来吧,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吧。” “周六?”陆锦年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我尽量。” 男人的脚步渐行渐远,走廊深处的客房像极了一座无人问津的冷宫。 林悄依然没有任由脆弱的泪水肆意出眼眶,因为她突然觉得,这也许——真的是彼此的解脱。 *** 接下来的这一星期,林悄在公司里依然保持着她长贯以来的低调。认真做自己的工作,认真避开人前人后的议论与风语。 《泛蓝之夜》的剧本已经基本敲定了,匿名信的事件暂且没有后续。那天林悄在会议室门口撞见了秦羽,对方向她真诚地道了歉。而林悄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我与锦年之间不是一朝一夕的隔膜,其实,也不过就差把话说清而已。你替我说了也好,好过我自己抱着希望和期待,再一次......落空。” “林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封举报抄袭的匿名信有所芥蒂。锦年的意思也是一样,先做两手准备。这个周六是《泛蓝之夜》开机首次发布会——” “你是说,陆锦年并没有坚持认为......那封匿名信是我故意弄出来诋毁林依的?”林悄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却着实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当然,”秦羽笑了笑,“林悄,我认识锦年好些年,他本质是个十足理智的人。只不过很多时候,表现方式过于偏激和任性。” “是么......”林悄垂下头,胸腔里堆满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事到如今,她还会为陆锦年稍显公正的一点点判断力而窃喜么?这一次,他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林依的立场上,意味着他开始试着相信自己了么? 林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那么卑微那么傻?明晚,吃过最后一顿饭,她与陆锦年将再也没有瓜葛了,不是么?他的爱已经那么明确,他的心已经那么拒绝,信与不信,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悄站在超市的食材区,一一选购着那些尚且没有多少机会让陆锦年品尝过的拿手菜。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知道男人本不会忘记。但他一定早已强迫了他自己——永远不要记起。 *** “你说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陆锦年刚从发布会上下来。他特意看了下时间,快五点半了,于是吩咐司机直接把车开回家。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去记得林悄的嘱托,但忙碌一天的他,在想到可以回家吃上一顿暖饭的时候,心里竟然起了莫名的期待。 “是许小姐,她乘坐的车子在前面隧道与前车发生碰撞。我已经带着助理赶去医院处理了。” “严不严重?”陆锦年皱着眉,往腕表上瞄了一眼。 “只是受了点轻伤,在额头附近,可是她......” “有话快说。” “陆先生,要不您还是亲自过来医院一趟吧。劝劝许小姐......” 陆锦年靠在车椅上闭了闭眼,半晌才冲司机吐出两个字:“调头。” 助理说,许若额头受了点伤,但她坚持不愿缝针。说是担心留下疤痕,给以后的事业带来不可逆转的损失。 陆锦年不是不能理解容颜对于一个女艺人的重要程度,就算是个平常女子—— 前面的大灯光不小心闪回了他的记忆,想起那日在会所,他亲手划花了林悄的脸颊...... 在流产和毁容双重打击下的她,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 想到这里,陆锦年捏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林悄稳稳润润的声音,就好像一只无论怎么蹂躏都能恢复原状的发泄球。 “锦年,你要回来了么?” “哦,我跟你说一声,公司里出了点状况,我要晚些。” “所以,你不回来吃饭了么?”林悄的声音略显失落,眼前那早已摆好蜡烛的蛋糕孤零零地熄了火。 今天,是陆锦年三十岁的生日。去年这时候,林依刚刚出事没多久。在陆锦年生日的当天,她为他提前订好的花束和蛋糕悲剧地准时上门,却只能徒增那男人愈加撕心裂肺的冲动。 还有什么痛,能大过于来自天堂的祝福与问候? 那天的陆锦年喝得很醉,林悄看着他,陪着他,心疼了好久。 她知道陆锦年再也不会愿意去过一个没有林依存在的生日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地抱着他,拥着他,告诉他——锦年,姐姐走了,我还在。 “你自己吃吧。”陆锦年不再客气的一句回绝,让林悄摇曳在冷光灯下的脸更显苍白。 “你,要很晚么?我等你吧。” “林悄你怎么回事啊?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这样有意思么?如果我说得还不够清楚,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下,许若出了点事,我要去医院陪她。” 啪一声挂断的电话,牵痛得却不止林悄一颗心。当司机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锦年的心情却莫名烦躁了起来。 他想不通刚才的那段话里,究竟是哪个字眼让自己不舒坦。想了几秒,大概是‘离婚’二字吧。 “陆先生,您过来了?许小姐在一楼的清创室,她还是不肯配合缝针,也不愿意打麻药——” 助理风风火火地迎到医院门口,陆锦年却面无表情得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半分钟后,他缓缓开口—— “告诉她,不愿包扎就算了,换主演。” “陆先生,这——” “要我说第二遍么!上车,回家。” *** “喂?妈?”林悄伏在餐桌上,稍微有点困倦的她不由自主地小憩了几分钟,一阵手机铃声闹响她的思绪。 电话是姜素云打过来的。 “阿悄,你在哪啊?” “我......在家啊。我等锦年回家。” 林悄抬眼看看时钟,快七点了。陆锦年说他不回来,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 “等什么等啊,你等了他一年了,他什么时候拿你当盘菜过?理他干什么,你出来下,妈跟你一块吃晚饭。” “可是今天是锦年的生日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过什么生日。看你把他惯得!你快出来,妈有急事要跟你说,先别管他了。”姜素云的口吻有点急,林悄不敢怠慢。 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菜肴和落寞的生日蛋糕,林悄叹了口气。 她突然有点后悔,这样的精心安排,只怕在陆锦年的眼中又成为可恶的挽留和矫情了吧? 拉开抽屉,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份离婚协议翻开来,看了又看。 名字已经签好了,落笔的时候,她竟忘了自己的心境。 披了一件外套,林悄按照姜素云的指示来到一家西餐厅。 第九章 不,她不会死的 “妈,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林悄放下提包,坐在姜素云对面。菜已经点好,都是林悄平时喜欢的口味。一时间,融融暖意叫林悄冰封到近乎绝望的心,重燃了美好的希冀。 如果说,她爱陆锦年已经爱到了穷途末路,对这段无疾而终的婚姻亦不再随意伤痛。但唯独对这个通情达理的婆婆姜素云,她是一千万个舍不得的。 “也没什么特别急的,先吃点,边吃边说。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 “妈,我没事的......” 林悄没什么胃口,只稍稍动了几下刀叉。姜素云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 “阿悄,妈想再问你一句,你如实跟妈回答好么?” 气氛莫名地认真了起来,林悄端正了身体,眼神聚精会神地点头。 “上次在医院,你跟妈说过,当初你姐姐和锦年婚礼上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林悄惊了一下,旋即点头:“妈,真的不是我。我虽然一直很喜欢锦年,但林依是我亲姐姐,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坏,我不可能把姐姐往死里逼啊。” “可是......”姜素云的眼神狐疑几分,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顾自己拿了手机出来,划出一段不甚清晰,但也有几分分辨率的监控视频。 “那天之后,我心里也有疑惑,于是找人帮忙去调查。”姜素云一遍播放快进一遍对林悄说,“你看,这是我刚刚才拿到的监控视频。我当时就在想啊,无论是谁,在婚礼现场在环屏LED上对内容做了手脚,肯定该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对吧?负责现场音效媒体的操控室就在酒店二楼的多媒体部,如果有可疑的人进出,应该会留下监控的。” 林悄凛然一惊,对哦!当时事发突然,都没有人想到过这一层? “你看这里,”姜素云暂停了画面,指着上面一个人影道,“这个人在婚礼开始前四十分钟,曾接近过后台播放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像谁?” 那人穿着灰色的风衣,带着鸭舌帽,几乎看不出性别,更别提相貌了。但从身材上来看,纤弱,单薄,不像男人。 姜素云把画面放大,最后聚焦在那人的左手腕上。 而林悄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盯着盯着便几乎惊叫出声—— “那手表!” 那是林悄的手表,十八岁生日那年,爸爸送给她的。 “阿悄,我也记得那手表,你戴过的。” 姜素云的话,让林悄的心跳恍然漏了一拍。没错,这个人戴着自己的手表,而且——有着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身形。 “妈,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啊!” “傻孩子,我要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跟你来说这些?”姜素云苦笑道,“更何况,就算我当做是你做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那姐姐,我实在是懒得提她了。” 林悄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立场和偏见的问题了,她只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与自己形象十分相似的人,为什么要做伤害姐姐的事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跟自己那么相似? 这世上,与自己最相似的人—— 就在这时,姜素云接了一个电话,顿时打乱了林悄不寒而栗的心绪。 “喂,是何女士吧?对对,我在外面。什么?你说你查到了别的线索?好好,我在中盛广场,我们停车场见。” 关了电话,姜素云提手携起林悄:“何女士是我聘请的私家侦探,她那可能有更详细的线索了。走,你跟我一块过去,在停车场那。” 林悄被不由分说地拖出电梯口。眼看着前面那个姓何的美女侦探往两人这边走了过来,这才像触电一样脱开了姜素云的手。 “妈,要不......我就不过去了。” “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么?”姜素云惊讶。 “不是不想,而是没什么意义了。”林悄摇摇头,犹豫再三才对姜素云坦白道,“妈,我跟锦年已经准备离婚了。我不想让他以为我还在做最后一搏,不想让他,再看轻我。”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锦年这样误会你,你能受得了,我也受不了,这事跟你和你姐都有关系,咱们必须查到底。” “妈。锦年这样对我,并不是因为他对我有误会。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始终是我姐姐。我没有错,但她死了,我活着,这就是我最大的错。”林悄鼻子酸了酸,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姜素云面前掉了泪,“我想,除非有天我也死了,也许锦年才能不那么厌恶我。否则,离婚是我们两个最好的结局,陌路是我们两个最好的归宿。您能理解我么?” “阿悄.....”这一番话,把姜素云的眼圈也说红了。她点点头,摸了摸林悄冰冷的脸颊,“那好吧,你先早点回去。别胡思乱想了,路上当心点。” “嗯,妈,您也是。” 这一声妈,大概是林悄今生最后一次叫姜素云为妈了吧?有时候她也会想都自己的母亲,那个好强了一辈子,但直到死去也不肯原谅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 林悄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失去什么了,所以当她眼看着远处一个闪绕的大灯刺目万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横冲直撞而来—— “妈!当心啊!” 林悄来不及多想,便扑了上去。 *** 陆锦年到家时,墙上的钟刚过八点。令他奇怪的是,林悄竟然不在家。 一桌子冷菜摆满寂寞,蛋糕上的奶油已经软到脱形。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陆锦年没有忘记。 一年前,林依的死早已葬送了他生命里一切值得纪念的理由。区区一个生日,哪里还能入眼入心。 虽然,他不是不记得自己去年生日的那一天,抱着林悄,伤心欲绝的像个傻逼。 盯着这一桌满满的心意,陆锦年恨自己饥肠辘辘得不是时候。抬手掀了下菜盘,压在下面的两份离婚协议昭然若揭了这顿饭的主题。 格式都是常见的模板,两人没有孩子,也没有多余的财产纠纷。平平淡淡而简简单单的,就像她闯入自己的生命时那般低调。 陆锦年翻了翻,目光停留在最后页—— 是林依留给自己的一封告白信。那上面的话,想来是她久久不曾说出口的勇气。 看完信,陆锦年心潮澎湃几许。他有点疲惫地靠上椅子,静静听着挂钟的敲击。 屋里空荡荡的,毫无人气。陆锦年突然觉得有点恐惧,恐惧自己莫名的心态——竟会在这一刻,有点想念林悄。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陆锦年凝视着上面的名字。那是他托人介绍的国外著名整容医师,从弄伤林悄脸颊的第二天,他就鬼使神差地做了背后的补救和努力。只是一直都没犹豫好,要不要拿给她。 “你去哪了!不是叫我回来么?”等到心烦意乱,陆锦年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林悄的电话。只是依然不习惯对她好言好语。 可是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喂?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家人么?我这里是市中心医院。” 陆锦年懵了一下:“医院?这是我太太的手机,我......” “你是这位女士的家属?那你赶快来一下!病人遭遇了很严重的车祸,状况十分危急!” 挂了电话的陆锦年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见到一个白大褂就把人家劈胸抓住了:“我太太呢?我太太在哪!刚刚车祸那个!” “车祸?你说刚送过的那两个人?”说话间,手术室的门骤然打开,戴着氧气罩的姜素云被推出来。 “妈?!”陆锦年扑上去,整个人都是懵的了! “你是伤者的儿子?”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这位太太和另一位年轻女士一起被送进来的。她头部受了重伤,经过抢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另外一位,应该是你妻子吧?很抱歉,在送医途中就没了心跳和呼吸,请节哀。” 说着,一旁的医护人员将一只透明塑料袋递给陆锦年。并告诉他说,这些是遗物。 一只染血的手机孤零零地亮着屏幕,饶是陆锦年再不关心林悄的生活,也认得出来,那是属于她的。 林悄......她死了? 一时间,陆锦年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九章 不,她不会死的 “妈,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林悄放下提包,坐在姜素云对面。菜已经点好,都是林悄平时喜欢的口味。一时间,融融暖意叫林悄冰封到近乎绝望的心,重燃了美好的希冀。 如果说,她爱陆锦年已经爱到了穷途末路,对这段无疾而终的婚姻亦不再随意伤痛。但唯独对这个通情达理的婆婆姜素云,她是一千万个舍不得的。 “也没什么特别急的,先吃点,边吃边说。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 “妈,我没事的......” 林悄没什么胃口,只稍稍动了几下刀叉。姜素云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 “阿悄,妈想再问你一句,你如实跟妈回答好么?” 气氛莫名地认真了起来,林悄端正了身体,眼神聚精会神地点头。 “上次在医院,你跟妈说过,当初你姐姐和锦年婚礼上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林悄惊了一下,旋即点头:“妈,真的不是我。我虽然一直很喜欢锦年,但林依是我亲姐姐,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坏,我不可能把姐姐往死里逼啊。” “可是......”姜素云的眼神狐疑几分,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顾自己拿了手机出来,划出一段不甚清晰,但也有几分分辨率的监控视频。 “那天之后,我心里也有疑惑,于是找人帮忙去调查。”姜素云一遍播放快进一遍对林悄说,“你看,这是我刚刚才拿到的监控视频。我当时就在想啊,无论是谁,在婚礼现场在环屏LED上对内容做了手脚,肯定该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对吧?负责现场音效媒体的操控室就在酒店二楼的多媒体部,如果有可疑的人进出,应该会留下监控的。” 林悄凛然一惊,对哦!当时事发突然,都没有人想到过这一层? “你看这里,”姜素云暂停了画面,指着上面一个人影道,“这个人在婚礼开始前四十分钟,曾接近过后台播放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像谁?” 那人穿着灰色的风衣,带着鸭舌帽,几乎看不出性别,更别提相貌了。但从身材上来看,纤弱,单薄,不像男人。 姜素云把画面放大,最后聚焦在那人的左手腕上。 而林悄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盯着盯着便几乎惊叫出声—— “那手表!” 那是林悄的手表,十八岁生日那年,爸爸送给她的。 “阿悄,我也记得那手表,你戴过的。” 姜素云的话,让林悄的心跳恍然漏了一拍。没错,这个人戴着自己的手表,而且——有着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身形。 “妈,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啊!” “傻孩子,我要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跟你来说这些?”姜素云苦笑道,“更何况,就算我当做是你做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那姐姐,我实在是懒得提她了。” 林悄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立场和偏见的问题了,她只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与自己形象十分相似的人,为什么要做伤害姐姐的事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跟自己那么相似? 这世上,与自己最相似的人—— 就在这时,姜素云接了一个电话,顿时打乱了林悄不寒而栗的心绪。 “喂,是何女士吧?对对,我在外面。什么?你说你查到了别的线索?好好,我在中盛广场,我们停车场见。” 关了电话,姜素云提手携起林悄:“何女士是我聘请的私家侦探,她那可能有更详细的线索了。走,你跟我一块过去,在停车场那。” 林悄被不由分说地拖出电梯口。眼看着前面那个姓何的美女侦探往两人这边走了过来,这才像触电一样脱开了姜素云的手。 “妈,要不......我就不过去了。” “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么?”姜素云惊讶。 “不是不想,而是没什么意义了。”林悄摇摇头,犹豫再三才对姜素云坦白道,“妈,我跟锦年已经准备离婚了。我不想让他以为我还在做最后一搏,不想让他,再看轻我。”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锦年这样误会你,你能受得了,我也受不了,这事跟你和你姐都有关系,咱们必须查到底。” “妈。锦年这样对我,并不是因为他对我有误会。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始终是我姐姐。我没有错,但她死了,我活着,这就是我最大的错。”林悄鼻子酸了酸,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姜素云面前掉了泪,“我想,除非有天我也死了,也许锦年才能不那么厌恶我。否则,离婚是我们两个最好的结局,陌路是我们两个最好的归宿。您能理解我么?” “阿悄.....”这一番话,把姜素云的眼圈也说红了。她点点头,摸了摸林悄冰冷的脸颊,“那好吧,你先早点回去。别胡思乱想了,路上当心点。” “嗯,妈,您也是。” 这一声妈,大概是林悄今生最后一次叫姜素云为妈了吧?有时候她也会想都自己的母亲,那个好强了一辈子,但直到死去也不肯原谅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 林悄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失去什么了,所以当她眼看着远处一个闪绕的大灯刺目万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横冲直撞而来—— “妈!当心啊!” 林悄来不及多想,便扑了上去。 *** 陆锦年到家时,墙上的钟刚过八点。令他奇怪的是,林悄竟然不在家。 一桌子冷菜摆满寂寞,蛋糕上的奶油已经软到脱形。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陆锦年没有忘记。 一年前,林依的死早已葬送了他生命里一切值得纪念的理由。区区一个生日,哪里还能入眼入心。 虽然,他不是不记得自己去年生日的那一天,抱着林悄,伤心欲绝的像个傻逼。 盯着这一桌满满的心意,陆锦年恨自己饥肠辘辘得不是时候。抬手掀了下菜盘,压在下面的两份离婚协议昭然若揭了这顿饭的主题。 格式都是常见的模板,两人没有孩子,也没有多余的财产纠纷。平平淡淡而简简单单的,就像她闯入自己的生命时那般低调。 陆锦年翻了翻,目光停留在最后页—— 是林依留给自己的一封告白信。那上面的话,想来是她久久不曾说出口的勇气。 看完信,陆锦年心潮澎湃几许。他有点疲惫地靠上椅子,静静听着挂钟的敲击。 屋里空荡荡的,毫无人气。陆锦年突然觉得有点恐惧,恐惧自己莫名的心态——竟会在这一刻,有点想念林悄。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陆锦年凝视着上面的名字。那是他托人介绍的国外著名整容医师,从弄伤林悄脸颊的第二天,他就鬼使神差地做了背后的补救和努力。只是一直都没犹豫好,要不要拿给她。 “你去哪了!不是叫我回来么?”等到心烦意乱,陆锦年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林悄的电话。只是依然不习惯对她好言好语。 可是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喂?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家人么?我这里是市中心医院。” 陆锦年懵了一下:“医院?这是我太太的手机,我......” “你是这位女士的家属?那你赶快来一下!病人遭遇了很严重的车祸,状况十分危急!” 挂了电话的陆锦年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见到一个白大褂就把人家劈胸抓住了:“我太太呢?我太太在哪!刚刚车祸那个!” “车祸?你说刚送过的那两个人?”说话间,手术室的门骤然打开,戴着氧气罩的姜素云被推出来。 “妈?!”陆锦年扑上去,整个人都是懵的了! “你是伤者的儿子?”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这位太太和另一位年轻女士一起被送进来的。她头部受了重伤,经过抢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另外一位,应该是你妻子吧?很抱歉,在送医途中就没了心跳和呼吸,请节哀。” 说着,一旁的医护人员将一只透明塑料袋递给陆锦年。并告诉他说,这些是遗物。 一只染血的手机孤零零地亮着屏幕,饶是陆锦年再不关心林悄的生活,也认得出来,那是属于她的。 林悄......她死了? 一时间,陆锦年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十章 你只是觉得我不配 大脑空白了七八秒,陆锦年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忆——这一生,他对林悄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还能有机会告诉她,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她么?他还来得及对她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要跟她离婚么? 生死一线,拷问着真心的距离。陆锦年终于相信,自己一向低估了上苍开玩笑的能力! 林悄...... 林悄! 当蒙着白色床单的轮床被医护人员推出来之际,陆锦年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醋泡过一样酥软! 他伸出颤抖的两个手指,轻轻夹住床单。颤颤巍巍的昭然若揭下,会是怎样一番淋漓鲜血却又毫无生气的脸庞? “林悄......不,这不可能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 撕开白单下残忍的现实,陆锦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满面泪水的。但眼前躺着的女人,确实不是林悄! “锦年......” 一声弱气的呼唤自男人身后飘忽而出。 陆锦年恍然隔梦一般回过头去,只看到林悄瘦削的身影茕茕孑立,在护士的搀扶下摇摇站定! “林悄......” “锦年,你来了,对不起,妈妈她......” 未等林悄话全出口,陆锦年一把将她抓紧怀里,极致用力的程度几乎要林悄窒息! “锦年......”林悄皱了皱眉,虚弱地唤了一声。陆锦年见状,立刻吓得松开手:“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我......”林悄脱口想说一句没事,但不争气的泪水一落,嗓音霎时间哽咽住。 曾几何时,她日夜期盼着能在陆锦年眼中看到这样的宠溺紧张与关切。这一切,真的不是做梦么? “她没有受伤,”旁边的护士有些看不下去了,赶紧扶着虚弱的林悄道,“但是刚刚给那位受伤的夫人输了400cc的血,快点让她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陆锦年这才注意到林悄紧压着臂弯处的棉花球下,一片的淤青昭示着刚刚是怎样一番惊心动魄。 “你,是你给我妈输的血?” 林悄咬着唇垂下泪:“对不起锦年,我没能来得及救妈妈,那车就那样撞过来。妈妈和那位何女士都.....” 原来,当场死亡的那个年轻女子叫何玫,是姜素云之前聘请的私家侦探。事出突然,林悄的手机也在救人过程中遗落现场,被医生误认为是死者的东西。 “林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妈出去,又怎么会遭遇这种事的!快点告诉我!” 看着陆锦年急切不已的神情,林悄略有诧异,也略有犹豫。 好半晌,她张开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锦年,我还是跟警察说吧。你放心,我对警察说的话,一定都是真的。到时候,你问问他们就行了。妈在病房,我去陪陪她。” 说完,林悄轻轻推开陆锦年的手臂,转身而去。 那一刻,陆锦年心里恍然有种吞荆棘般的刺感——林悄不愿意对他解释?不,她不是不愿意,她只是害怕他。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面对自己的转变和示好,她有过欣喜一瞬的真实表现,但那仅仅是一瞬而已。 林悄,她怕他,她拒绝他,甚至故意在疏离他...... *** “李警官,这些就是我目击的全部真相了。”录完口供后的林悄长舒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门边的陆锦年,然后只把目光落回到还在昏迷的姜素云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死者何玫与伤者姜素云之间是雇佣关系。何玫有些调查的新进展,想要跟姜素云见面,然而就在停车场,被人恶意撞击。是不是?” “是的,因为我婆婆要调查的事,跟我们一家都有关。所以她要我也跟着过去听一听......” “那么当时那辆肇事车,有没有对你进行进攻?”李警官的问题很犀利,林悄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事发突然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飞了何玫后丝毫没有刹车迹象便冲着姜素云过来—— 那会儿林悄几乎是蒙了,如果车子继续冲自己过来,那她今天根本没可能站在这里跟警察说话。 所以......对方没想要她的命?!可她明明就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对方为什么会独独放过她呢? 医生说,姜素云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什么时候能苏醒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她岂不是将要一直处在被‘杀人灭口’的危险中? “李警官,我太太身体虚弱,要不今天就到这吧。”见陆锦年发话,那警官也知目前线索寥寥,未必能问出什么实质性进展。于是点点头,起身告别道:“那好吧,如果事后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陆太太要是再想起什么,也请尽快与我们警方联系。” 送走了李警官,林悄坐在姜素云的床头,继续为她擦拭身子。 陆锦年站在她身后等了一会儿,才说:“你去休息吧,这些事我会叫护工来做。妈这个情况不是一两天能好转的,不要把身子再拖垮。” “我没事,妈虽然睡着,但医生说她是有意识的。爸身体不好,还在国外疗养,暂时先别告诉他吧。这儿有我在,妈也会安心。”林悄没有抬头,只稍微捋顺了一下发梢,鼻尖一点点汗水在午后斜入病房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妈去调查依依的事,我都不知道。” “我之前也不知道,那天她说事情是她和你父亲做的只是一时的气话。她是为了维护我......如果当时,我能来得及推开她就好了。”想到这,林悄止不住的泪水翻滚而出,她怕弄脏姜素云的衣服,赶紧狼狈地别过头去。 唰得一声,身后凑过来一张纸巾。是陆锦年地给她的。 “你别这么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今晚你跟我回去休息吧,我会派护工和保镖过来守着。” “锦年,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姐姐。”林悄仰起脸,泪水涟涟的样子叫陆锦年的心猛然一颤。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孤身一人的林悄闯进自己的包房,又生涩又紧张的模样,也如现在这般,一双明澈的大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一瞥,便注定了自己沉沦在这双眼眸之下。 “放心吧,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 林悄回家后,便先上去洗了个澡。她在医院护理了三天,身上已经很难受了。 陆锦年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着那一桌几乎要变质的饭菜,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那令他几番难过而可惜的也许未必是精致的饭菜,而是那段飘零在离婚协议书上的婚姻。 林悄的名字已经签好了,如她人一般,娟秀清尘,上面没有一滴泪痕。 有时候陆锦年觉得,林悄这个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可能要比自己决绝的多—— 就比如现在,洗好澡换好衣服的林悄拖着一只旅行箱,从楼上吃力却坚决地走下来。 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再也不柔弱,不回避。 “你......” “锦年,这几天我可以先在妈那里照顾着,顺便在外面找房子。我会尽快搬出去,其他东西下次再来收拾。” “你要走?”陆锦年站起身,眉头轻蹙。 “嗯,我......留在桌上的那份,”说着,林悄往茶几上瞥了瞥,“你应该已经看见了吧?最近家里事情多,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民政局,反正我们之间也蛮简单的。你把字签了也行,这样方便。” “林悄,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跟你提过要离婚。”陆锦年抓起那两份离婚协议,虽然有种想要撕毁的冲动,但在迎上林悄那双丝毫不掺杂玩笑与博弈的眼睛后,他觉得自己又幼稚又可笑。 他不认为自己足够了解林悄,但这一刻,他相信林悄是铁了心要走的。 “锦年,我们之间,该走到这一步了。这一年多来,我......不想评价我们之间的婚姻生活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该对你说的话,我已经写在那封信里了。爱你,是我作为成年人的一厢决定,我不后悔走上这条路,但我真的累了。” 一句累了,彻彻底底划开了两人再也回不去的鸿沟。陆锦年以前一直不明白,一个人若真是心如死灰,一般都是平静的让人害怕。就像人们说的,真正要离开的人,通常不会狠狠摔门。 可是陆锦年真的太不习惯这种弱势和下风了,除了嘲讽和冷笑,他还能凭依什么来捡拾台阶,下得很有风度? “所以你一边坚持要跟我离婚,一边却要惺惺作态地去照顾我妈?林悄,你要是真想走,完全可以安静得让我找不到。欲擒故纵这种事,真的没什么意思的。” “我照顾姜阿姨,并不因为她是你妈妈,而是因为她是真心拿我当女儿对待的。” 林悄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绕开陆锦年,伸手便去开门。这一句姜阿姨,包含了她对这段情感里最真实的正视,也狠狠地将了一军在陆锦年的心上。 “哦对了,”拉开门的瞬间,林悄回头对陆锦年道,“公司的事我会交给部门里的其他同事跟进,《泛蓝之夜》的结尾只差一点细节。秦羽建议我做一下修改,主要还是为了规避那个匿名信里的版权风险。我不确定,做过修改之后的剧本,是否还适合那个叫许若的女艺人的气质。这些,陆总自己综合考虑吧。辞职报告我已经用手机编辑好了,明天一早就递交人事部。” “林悄!”陆锦年咬牙切齿,“你在意的,是那个叫许若的女人?我说过那只是逢场作戏!” “不,我在意的,是我的丈夫在害我毁容流产后的几个小时,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逢场作戏。锦年,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你自己么?”林悄回过头,眼里竟没有一贯以来的柔弱和泪意,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平和的笑意。 那笑意让陆锦年慌张,让他恐惧。 “林悄你中了什么邪,如果你恨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离开。为什么突然......突然......” 突然?! 林悄心里苦笑,这怎么会是突然呢? “你把我骗上别人的床,侮辱我,糟蹋我,杀死我的孩子,毁掉我的容貌,带别的女人来家里过夜...... 我都可以原谅你。甚至不惜被你误解,处处为你的公司你的利益考虑。陆锦年,那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守着委屈和秘密,渴望有天你知道林悄是林悄,林依是林依的时候......愿意重新看我,重新爱我。可是我想多了,你知道是我,你只是觉得我不配,我不值得。对么?对不起,我后悔了。我已经不想再替我姐姐去死,更不想再为你而活。” 咣当一声摔门响,几乎卡断了陆锦年身上狂涨的血脉涌动。 当林悄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玄关,他才终于意识到,这偌大的别墅开始空荡荡得像一幢坟墓。 爱与恨,谁是谁,在这片黑暗里,已经分不清了...... 电话响了,一阵急促把陆锦年从暗无天日的思想黑洞里拉了回来—— “秦羽,什么事?” “锦年,伯母怎么样了?” 电话是秦羽打过来了,自从陆锦年家里出了事,公司那边都是他在支撑打点。 “情况基本稳定了,但什么时候能苏醒还不知道。”陆锦年叹了口气,眉头轻轻蹙起,“秦羽,你帮我找人查查,当年依依的事情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我知道了,你安心照顾家里。” “《泛蓝之夜》的拍摄进程怎么样了?”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今天上午,我们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陆锦年:“!!!” 第十章 你只是觉得我不配 大脑空白了七八秒,陆锦年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忆——这一生,他对林悄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还能有机会告诉她,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她么?他还来得及对她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要跟她离婚么? 生死一线,拷问着真心的距离。陆锦年终于相信,自己一向低估了上苍开玩笑的能力! 林悄...... 林悄! 当蒙着白色床单的轮床被医护人员推出来之际,陆锦年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醋泡过一样酥软! 他伸出颤抖的两个手指,轻轻夹住床单。颤颤巍巍的昭然若揭下,会是怎样一番淋漓鲜血却又毫无生气的脸庞? “林悄......不,这不可能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 撕开白单下残忍的现实,陆锦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满面泪水的。但眼前躺着的女人,确实不是林悄! “锦年......” 一声弱气的呼唤自男人身后飘忽而出。 陆锦年恍然隔梦一般回过头去,只看到林悄瘦削的身影茕茕孑立,在护士的搀扶下摇摇站定! “林悄......” “锦年,你来了,对不起,妈妈她......” 未等林悄话全出口,陆锦年一把将她抓紧怀里,极致用力的程度几乎要林悄窒息! “锦年......”林悄皱了皱眉,虚弱地唤了一声。陆锦年见状,立刻吓得松开手:“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我......”林悄脱口想说一句没事,但不争气的泪水一落,嗓音霎时间哽咽住。 曾几何时,她日夜期盼着能在陆锦年眼中看到这样的宠溺紧张与关切。这一切,真的不是做梦么? “她没有受伤,”旁边的护士有些看不下去了,赶紧扶着虚弱的林悄道,“但是刚刚给那位受伤的夫人输了400cc的血,快点让她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陆锦年这才注意到林悄紧压着臂弯处的棉花球下,一片的淤青昭示着刚刚是怎样一番惊心动魄。 “你,是你给我妈输的血?” 林悄咬着唇垂下泪:“对不起锦年,我没能来得及救妈妈,那车就那样撞过来。妈妈和那位何女士都.....” 原来,当场死亡的那个年轻女子叫何玫,是姜素云之前聘请的私家侦探。事出突然,林悄的手机也在救人过程中遗落现场,被医生误认为是死者的东西。 “林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妈出去,又怎么会遭遇这种事的!快点告诉我!” 看着陆锦年急切不已的神情,林悄略有诧异,也略有犹豫。 好半晌,她张开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锦年,我还是跟警察说吧。你放心,我对警察说的话,一定都是真的。到时候,你问问他们就行了。妈在病房,我去陪陪她。” 说完,林悄轻轻推开陆锦年的手臂,转身而去。 那一刻,陆锦年心里恍然有种吞荆棘般的刺感——林悄不愿意对他解释?不,她不是不愿意,她只是害怕他。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面对自己的转变和示好,她有过欣喜一瞬的真实表现,但那仅仅是一瞬而已。 林悄,她怕他,她拒绝他,甚至故意在疏离他...... *** “李警官,这些就是我目击的全部真相了。”录完口供后的林悄长舒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门边的陆锦年,然后只把目光落回到还在昏迷的姜素云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死者何玫与伤者姜素云之间是雇佣关系。何玫有些调查的新进展,想要跟姜素云见面,然而就在停车场,被人恶意撞击。是不是?” “是的,因为我婆婆要调查的事,跟我们一家都有关。所以她要我也跟着过去听一听......” “那么当时那辆肇事车,有没有对你进行进攻?”李警官的问题很犀利,林悄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事发突然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飞了何玫后丝毫没有刹车迹象便冲着姜素云过来—— 那会儿林悄几乎是蒙了,如果车子继续冲自己过来,那她今天根本没可能站在这里跟警察说话。 所以......对方没想要她的命?!可她明明就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对方为什么会独独放过她呢? 医生说,姜素云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什么时候能苏醒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她岂不是将要一直处在被‘杀人灭口’的危险中? “李警官,我太太身体虚弱,要不今天就到这吧。”见陆锦年发话,那警官也知目前线索寥寥,未必能问出什么实质性进展。于是点点头,起身告别道:“那好吧,如果事后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陆太太要是再想起什么,也请尽快与我们警方联系。” 送走了李警官,林悄坐在姜素云的床头,继续为她擦拭身子。 陆锦年站在她身后等了一会儿,才说:“你去休息吧,这些事我会叫护工来做。妈这个情况不是一两天能好转的,不要把身子再拖垮。” “我没事,妈虽然睡着,但医生说她是有意识的。爸身体不好,还在国外疗养,暂时先别告诉他吧。这儿有我在,妈也会安心。”林悄没有抬头,只稍微捋顺了一下发梢,鼻尖一点点汗水在午后斜入病房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妈去调查依依的事,我都不知道。” “我之前也不知道,那天她说事情是她和你父亲做的只是一时的气话。她是为了维护我......如果当时,我能来得及推开她就好了。”想到这,林悄止不住的泪水翻滚而出,她怕弄脏姜素云的衣服,赶紧狼狈地别过头去。 唰得一声,身后凑过来一张纸巾。是陆锦年地给她的。 “你别这么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今晚你跟我回去休息吧,我会派护工和保镖过来守着。” “锦年,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姐姐。”林悄仰起脸,泪水涟涟的样子叫陆锦年的心猛然一颤。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孤身一人的林悄闯进自己的包房,又生涩又紧张的模样,也如现在这般,一双明澈的大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一瞥,便注定了自己沉沦在这双眼眸之下。 “放心吧,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 林悄回家后,便先上去洗了个澡。她在医院护理了三天,身上已经很难受了。 陆锦年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着那一桌几乎要变质的饭菜,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那令他几番难过而可惜的也许未必是精致的饭菜,而是那段飘零在离婚协议书上的婚姻。 林悄的名字已经签好了,如她人一般,娟秀清尘,上面没有一滴泪痕。 有时候陆锦年觉得,林悄这个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可能要比自己决绝的多—— 就比如现在,洗好澡换好衣服的林悄拖着一只旅行箱,从楼上吃力却坚决地走下来。 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再也不柔弱,不回避。 “你......” “锦年,这几天我可以先在妈那里照顾着,顺便在外面找房子。我会尽快搬出去,其他东西下次再来收拾。” “你要走?”陆锦年站起身,眉头轻蹙。 “嗯,我......留在桌上的那份,”说着,林悄往茶几上瞥了瞥,“你应该已经看见了吧?最近家里事情多,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民政局,反正我们之间也蛮简单的。你把字签了也行,这样方便。” “林悄,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跟你提过要离婚。”陆锦年抓起那两份离婚协议,虽然有种想要撕毁的冲动,但在迎上林悄那双丝毫不掺杂玩笑与博弈的眼睛后,他觉得自己又幼稚又可笑。 他不认为自己足够了解林悄,但这一刻,他相信林悄是铁了心要走的。 “锦年,我们之间,该走到这一步了。这一年多来,我......不想评价我们之间的婚姻生活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该对你说的话,我已经写在那封信里了。爱你,是我作为成年人的一厢决定,我不后悔走上这条路,但我真的累了。” 一句累了,彻彻底底划开了两人再也回不去的鸿沟。陆锦年以前一直不明白,一个人若真是心如死灰,一般都是平静的让人害怕。就像人们说的,真正要离开的人,通常不会狠狠摔门。 可是陆锦年真的太不习惯这种弱势和下风了,除了嘲讽和冷笑,他还能凭依什么来捡拾台阶,下得很有风度? “所以你一边坚持要跟我离婚,一边却要惺惺作态地去照顾我妈?林悄,你要是真想走,完全可以安静得让我找不到。欲擒故纵这种事,真的没什么意思的。” “我照顾姜阿姨,并不因为她是你妈妈,而是因为她是真心拿我当女儿对待的。” 林悄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绕开陆锦年,伸手便去开门。这一句姜阿姨,包含了她对这段情感里最真实的正视,也狠狠地将了一军在陆锦年的心上。 “哦对了,”拉开门的瞬间,林悄回头对陆锦年道,“公司的事我会交给部门里的其他同事跟进,《泛蓝之夜》的结尾只差一点细节。秦羽建议我做一下修改,主要还是为了规避那个匿名信里的版权风险。我不确定,做过修改之后的剧本,是否还适合那个叫许若的女艺人的气质。这些,陆总自己综合考虑吧。辞职报告我已经用手机编辑好了,明天一早就递交人事部。” “林悄!”陆锦年咬牙切齿,“你在意的,是那个叫许若的女人?我说过那只是逢场作戏!” “不,我在意的,是我的丈夫在害我毁容流产后的几个小时,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逢场作戏。锦年,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你自己么?”林悄回过头,眼里竟没有一贯以来的柔弱和泪意,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平和的笑意。 那笑意让陆锦年慌张,让他恐惧。 “林悄你中了什么邪,如果你恨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离开。为什么突然......突然......” 突然?! 林悄心里苦笑,这怎么会是突然呢? “你把我骗上别人的床,侮辱我,糟蹋我,杀死我的孩子,毁掉我的容貌,带别的女人来家里过夜...... 我都可以原谅你。甚至不惜被你误解,处处为你的公司你的利益考虑。陆锦年,那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守着委屈和秘密,渴望有天你知道林悄是林悄,林依是林依的时候......愿意重新看我,重新爱我。可是我想多了,你知道是我,你只是觉得我不配,我不值得。对么?对不起,我后悔了。我已经不想再替我姐姐去死,更不想再为你而活。” 咣当一声摔门响,几乎卡断了陆锦年身上狂涨的血脉涌动。 当林悄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玄关,他才终于意识到,这偌大的别墅开始空荡荡得像一幢坟墓。 爱与恨,谁是谁,在这片黑暗里,已经分不清了...... 电话响了,一阵急促把陆锦年从暗无天日的思想黑洞里拉了回来—— “秦羽,什么事?” “锦年,伯母怎么样了?” 电话是秦羽打过来了,自从陆锦年家里出了事,公司那边都是他在支撑打点。 “情况基本稳定了,但什么时候能苏醒还不知道。”陆锦年叹了口气,眉头轻轻蹙起,“秦羽,你帮我找人查查,当年依依的事情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我知道了,你安心照顾家里。” “《泛蓝之夜》的拍摄进程怎么样了?”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今天上午,我们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陆锦年:“!!!” 第十一章 林悄,对不起 秦羽带来的消息让陆锦年越发心烦意乱起来,陆氏集团树大招风,这些年也没少在外树敌。所以也不排除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兴风作浪,意图敲诈勒索。 按照陆锦年以前的心性,必然会卯足了劲儿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这一次,他想了想,最后轻叹了一口气:“秦羽,要不算了吧。通知下去,《泛蓝之夜》无限期延迟拍摄,各大合作方的违约条款,让法务部一条一条列出来给我过目。一切损失,我一力承担。” “你,放弃了?” “是,这点钱,公司又不是赔不起。总比拿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剧本让人扼着喉咙威胁要来的好。” “可是你说过,这是林依生前——” “就按我说的做吧。”陆锦年觉得脑子有点乱。挂了秦羽的电话后,他靠在沙发上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 他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动摇了这份信念,究竟源于怎样的转折点?是对林依的怀疑么? 他开始回忆那两年来,他们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林依明知道当初替自己闯包房的人是林悄,明知道自己霸道追求的原因与她本无关系。但她,却从来没有跟自己坦白过。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 陆锦年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依的‘遗愿’对自己来说竟然已经开始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整年来,他如行尸走肉一样向周围发泄所有戾气。对父母,对林悄,如今她们伤的伤病的病走的走—— 陆锦年终于安静下来,安静地审视着自己的生活里还剩下什么。他从没像现在一样,感觉孤单。 林悄...... 默念这个低调的名字,陆锦年突然在想—— 如果刚才,他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她是不是会愿意留下来呢? *** 林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姐姐。她们三人奔跑在蓝天白云下的广袤草地上,欢声笑语尽情肆意。 可是突然之间,妈妈和姐姐的身影变得飞飞片片,视线模糊碎裂,最后被好多好多的红色浸润。 她们的表情开始狰狞,她们的笑声开始尖锐。 林悄哭着醒来,才发现自己伏在姜素云的病床边,已经不知睡了多久。 姜素云的输液药已经滴空,半米高的回血导在输液管里。林悄吓得大叫,赶紧按了铃把护士叫来。 她很自责,怎么会说睡就睡呢? “不要紧的,只是有点回血。”护士一边换药一边安慰她说,“刚才我埋针的时候看到病人的手指有一点点动作,说不定是要苏醒的迹象。等下午医生来查房,再咨询下状况吧。” “真的么?”听到这个好消息,林悄一下子便提起了精气神,“那太好了!” 姜素云已经昏迷一周了,如果能够尽快醒来,说不定就能得知她和何玫最后还说了些什么?当年姐姐的事,已经成了一个不解之谜。难道......林悄突然灵光一现,会跟林依留下的那个版权不明的《泛蓝之夜》有关么? 可就在这时,三声礼貌的敲门响打断了林悄的思路。 抬起头,她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好半天才想起来她到底是谁! “陆太太,我......能跟您说几句话么?” 今天的许若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披散得随意而知性,全然没有女明星那种浓重色泽的脂粉气质。也难怪林悄一眼没能认出来。 “你找我?” “嗯,陆太太别误会。我找你,其实是为了公事。” “误会的人是许小姐吧。于公,我已经从陆氏离职了,于私,我和陆锦年即将离婚。你还是叫我林悄吧。”林悄并不觉得自己跟许若有什么可谈,她埋下头,自顾自按摩着姜素云的手背。刚刚回血挂针,这会儿有点肿。林悄紧张,动作蛮僵硬。 而一旁的许若十足了尴尬,于是借机赶紧上前帮忙道:“这是陆总的妈妈吧,我帮你。用这个湿巾沾一点酒精擦,消肿很快的。”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姜阿姨的。”林悄挡开了她的手,整整头发站起身来,“你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 楼下的咖啡厅里,林悄平静地搅弄着面前的卡布奇诺。许若不说话,她自然也不可能率先开口。 “林小姐,我知道,你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种人的,对么?” 林悄觉得这话没法接,她总不能客客气气地说没有,我才不在乎你跟我丈夫从我的卧室大床上滚下来对吧? 所以看到许若泪水连连的样子,真是又无奈又尴尬,只能抽张纸巾递给她。 “可我是个艺人,你明白么?艺人,说得好听点,叫演员,明星。说得难听点,我们为了一个机会,一个角色,除了这身皮囊,还有什么能出卖?” “我了解。”林悄叹了口气,她说了解并不是敷衍,而是因为,她从许若的身上的的确确看到了姐姐林依的影子。 林悄虽然不曾涉足娱乐圈,但她知道林依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是有多艰难。她曾替她闯进陆锦年的包厢,那一刻,自然也做好了无条件献身而背水一战的准备。 今天的许若其实根本算不上自己的情敌,她只是个太普通不过的女人,碰巧被陆锦年遇上,用来蒙尘自己的双眼罢了。 但每个人有自己选择的路和未来,她并不想多说什么来安慰许若,那会显得又虚伪又苍白。 “好了许小姐,我和锦年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是他的艺人也好,女友也罢,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漂亮的路人甲。我与他即将离婚,他的一切我皆不会过问,所以我依然不明白,今天你来找我,到底要说什么事?” “我......我想请求林小姐,不要让陆总取消《泛蓝之夜》的拍摄计划。我是他钦定的女主角,为了这个机会,我已经推掉了后面半年的所有通告。我年纪不小了,混到今天这个程度,已经开始逐年下坡。我不能失去这个角色,我求求你,帮我好不好?” “《泛蓝之夜》要取消拍摄?”林悄不由自主地惊了一下。那天从陆锦年家搬出来以后,她很快就在医院这里租了房子。白天来照顾姜素云,偶尔跟陆锦年打个照面。但两人之间的话少得可怜,自然也更不可能提及公事。 “是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是因为我当初......对不起林小姐,我从来没有过这样那样的非分之想,我只当这是圈子里的潜规则而已。我知道,这个剧对陆总的意义非常。林小姐您和您姐姐以前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我知道我一个外人不该对这些事品头论足。但我有我的立场,我有我的在乎。《泛蓝之夜》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龄对于一个女艺人来说......” “你想多了,许小姐。”林悄重重叹了口气,“陆锦年取消拍摄一定有他的理由,但绝对绝对不会是因为我。更不可能因为我对你有看法,才让他做这样的决定。所以,抱歉我无能为力。” 林悄放下咖啡杯,摆了一个相对友善而无奈的微笑。她叫服务生过来买单,并从容地抽出两张钞票压在桌上。 “林小姐!”许若尖叫一声,拦住了林悄起身欲离开的冲动。她的唇咬得发白,泪水游荡在漂亮的眼眶里,比秋水还惹人怜惜。 “帮帮我好么?你的话,陆总一定会听。也许你并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是有你的。他决定撤下《泛蓝之夜》的项目,转而投资你的原创剧本《零度》,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在你们的眼里,像我这样如浮萍般的小明星多如牛毛,一个角色的上马下马,不过是你们这些有钱有资本的大老板们挥挥手而已的事。可你想过没有?我走上这条路的初始,是因为我也有重病在床的妈妈,也有要供养念书的弟弟妹妹!” 如同晴天落下的一击惊雷,许若最后的这句话着实扎痛了林悄的心。 她承认自己厌恶许若的轻浮,也怨恨她与陆锦年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和侮辱。可她的存在,远远不是威胁过自己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的内因。她不过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被那男人当枪使唤而已。她的命运和不得不沾水的抉择背后——是同姐姐林依一样无可奈何的悲剧。 今年的秋雨入骨寒,走在车水龙马的大街上,林悄踉踉跄跄。泪水混着雨水,回忆冲动了她最后的坚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对许若这个女人施以同情和帮助,她只是......太想念姐姐了。 “姐,你告诉我,你也曾这么绝望过,这么坚持过么?姐,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为什么不听听我的解释,为什么不肯原谅我的决定......” 蹲下身,林悄抱住自己淋湿的肩膀,不在意过往行人一瞥匆匆的诧异。 这个城市太忙了,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理解别人的绝望和悲伤。 “你怎么在这里?”一把黑伞从天而降,遮住电闪雷鸣的光。 却把陆锦年那张英挺冷峻的面容刻划得更苍白,眼神映衬得更犀利。 “我......” “林悄,你怎么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把拎起林悄瘦削的双肩,他顾不得女人湿淋淋的狼狈,像抱住刚刚打捞上来了一颗稀世珍珠般! “锦年,我......”林悄拼命地摇头,泪水和着雨水,在陆锦年的手指尖滑落颤动,“我没事,我只是想念姐姐了,心里难受......” “我理解,我明白。失去依依的痛苦,在这世上,只有你才与我拥有同样的感受。而我,却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第十一章 林悄,对不起 秦羽带来的消息让陆锦年越发心烦意乱起来,陆氏集团树大招风,这些年也没少在外树敌。所以也不排除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兴风作浪,意图敲诈勒索。 按照陆锦年以前的心性,必然会卯足了劲儿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这一次,他想了想,最后轻叹了一口气:“秦羽,要不算了吧。通知下去,《泛蓝之夜》无限期延迟拍摄,各大合作方的违约条款,让法务部一条一条列出来给我过目。一切损失,我一力承担。” “你,放弃了?” “是,这点钱,公司又不是赔不起。总比拿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剧本让人扼着喉咙威胁要来的好。” “可是你说过,这是林依生前——” “就按我说的做吧。”陆锦年觉得脑子有点乱。挂了秦羽的电话后,他靠在沙发上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 他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动摇了这份信念,究竟源于怎样的转折点?是对林依的怀疑么? 他开始回忆那两年来,他们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林依明知道当初替自己闯包房的人是林悄,明知道自己霸道追求的原因与她本无关系。但她,却从来没有跟自己坦白过。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 陆锦年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依的‘遗愿’对自己来说竟然已经开始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整年来,他如行尸走肉一样向周围发泄所有戾气。对父母,对林悄,如今她们伤的伤病的病走的走—— 陆锦年终于安静下来,安静地审视着自己的生活里还剩下什么。他从没像现在一样,感觉孤单。 林悄...... 默念这个低调的名字,陆锦年突然在想—— 如果刚才,他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她是不是会愿意留下来呢? *** 林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姐姐。她们三人奔跑在蓝天白云下的广袤草地上,欢声笑语尽情肆意。 可是突然之间,妈妈和姐姐的身影变得飞飞片片,视线模糊碎裂,最后被好多好多的红色浸润。 她们的表情开始狰狞,她们的笑声开始尖锐。 林悄哭着醒来,才发现自己伏在姜素云的病床边,已经不知睡了多久。 姜素云的输液药已经滴空,半米高的回血导在输液管里。林悄吓得大叫,赶紧按了铃把护士叫来。 她很自责,怎么会说睡就睡呢? “不要紧的,只是有点回血。”护士一边换药一边安慰她说,“刚才我埋针的时候看到病人的手指有一点点动作,说不定是要苏醒的迹象。等下午医生来查房,再咨询下状况吧。” “真的么?”听到这个好消息,林悄一下子便提起了精气神,“那太好了!” 姜素云已经昏迷一周了,如果能够尽快醒来,说不定就能得知她和何玫最后还说了些什么?当年姐姐的事,已经成了一个不解之谜。难道......林悄突然灵光一现,会跟林依留下的那个版权不明的《泛蓝之夜》有关么? 可就在这时,三声礼貌的敲门响打断了林悄的思路。 抬起头,她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好半天才想起来她到底是谁! “陆太太,我......能跟您说几句话么?” 今天的许若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披散得随意而知性,全然没有女明星那种浓重色泽的脂粉气质。也难怪林悄一眼没能认出来。 “你找我?” “嗯,陆太太别误会。我找你,其实是为了公事。” “误会的人是许小姐吧。于公,我已经从陆氏离职了,于私,我和陆锦年即将离婚。你还是叫我林悄吧。”林悄并不觉得自己跟许若有什么可谈,她埋下头,自顾自按摩着姜素云的手背。刚刚回血挂针,这会儿有点肿。林悄紧张,动作蛮僵硬。 而一旁的许若十足了尴尬,于是借机赶紧上前帮忙道:“这是陆总的妈妈吧,我帮你。用这个湿巾沾一点酒精擦,消肿很快的。”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姜阿姨的。”林悄挡开了她的手,整整头发站起身来,“你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 楼下的咖啡厅里,林悄平静地搅弄着面前的卡布奇诺。许若不说话,她自然也不可能率先开口。 “林小姐,我知道,你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种人的,对么?” 林悄觉得这话没法接,她总不能客客气气地说没有,我才不在乎你跟我丈夫从我的卧室大床上滚下来对吧? 所以看到许若泪水连连的样子,真是又无奈又尴尬,只能抽张纸巾递给她。 “可我是个艺人,你明白么?艺人,说得好听点,叫演员,明星。说得难听点,我们为了一个机会,一个角色,除了这身皮囊,还有什么能出卖?” “我了解。”林悄叹了口气,她说了解并不是敷衍,而是因为,她从许若的身上的的确确看到了姐姐林依的影子。 林悄虽然不曾涉足娱乐圈,但她知道林依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是有多艰难。她曾替她闯进陆锦年的包厢,那一刻,自然也做好了无条件献身而背水一战的准备。 今天的许若其实根本算不上自己的情敌,她只是个太普通不过的女人,碰巧被陆锦年遇上,用来蒙尘自己的双眼罢了。 但每个人有自己选择的路和未来,她并不想多说什么来安慰许若,那会显得又虚伪又苍白。 “好了许小姐,我和锦年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是他的艺人也好,女友也罢,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漂亮的路人甲。我与他即将离婚,他的一切我皆不会过问,所以我依然不明白,今天你来找我,到底要说什么事?” “我......我想请求林小姐,不要让陆总取消《泛蓝之夜》的拍摄计划。我是他钦定的女主角,为了这个机会,我已经推掉了后面半年的所有通告。我年纪不小了,混到今天这个程度,已经开始逐年下坡。我不能失去这个角色,我求求你,帮我好不好?” “《泛蓝之夜》要取消拍摄?”林悄不由自主地惊了一下。那天从陆锦年家搬出来以后,她很快就在医院这里租了房子。白天来照顾姜素云,偶尔跟陆锦年打个照面。但两人之间的话少得可怜,自然也更不可能提及公事。 “是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是因为我当初......对不起林小姐,我从来没有过这样那样的非分之想,我只当这是圈子里的潜规则而已。我知道,这个剧对陆总的意义非常。林小姐您和您姐姐以前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我知道我一个外人不该对这些事品头论足。但我有我的立场,我有我的在乎。《泛蓝之夜》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龄对于一个女艺人来说......” “你想多了,许小姐。”林悄重重叹了口气,“陆锦年取消拍摄一定有他的理由,但绝对绝对不会是因为我。更不可能因为我对你有看法,才让他做这样的决定。所以,抱歉我无能为力。” 林悄放下咖啡杯,摆了一个相对友善而无奈的微笑。她叫服务生过来买单,并从容地抽出两张钞票压在桌上。 “林小姐!”许若尖叫一声,拦住了林悄起身欲离开的冲动。她的唇咬得发白,泪水游荡在漂亮的眼眶里,比秋水还惹人怜惜。 “帮帮我好么?你的话,陆总一定会听。也许你并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是有你的。他决定撤下《泛蓝之夜》的项目,转而投资你的原创剧本《零度》,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在你们的眼里,像我这样如浮萍般的小明星多如牛毛,一个角色的上马下马,不过是你们这些有钱有资本的大老板们挥挥手而已的事。可你想过没有?我走上这条路的初始,是因为我也有重病在床的妈妈,也有要供养念书的弟弟妹妹!” 如同晴天落下的一击惊雷,许若最后的这句话着实扎痛了林悄的心。 她承认自己厌恶许若的轻浮,也怨恨她与陆锦年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和侮辱。可她的存在,远远不是威胁过自己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的内因。她不过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被那男人当枪使唤而已。她的命运和不得不沾水的抉择背后——是同姐姐林依一样无可奈何的悲剧。 今年的秋雨入骨寒,走在车水龙马的大街上,林悄踉踉跄跄。泪水混着雨水,回忆冲动了她最后的坚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对许若这个女人施以同情和帮助,她只是......太想念姐姐了。 “姐,你告诉我,你也曾这么绝望过,这么坚持过么?姐,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为什么不听听我的解释,为什么不肯原谅我的决定......” 蹲下身,林悄抱住自己淋湿的肩膀,不在意过往行人一瞥匆匆的诧异。 这个城市太忙了,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理解别人的绝望和悲伤。 “你怎么在这里?”一把黑伞从天而降,遮住电闪雷鸣的光。 却把陆锦年那张英挺冷峻的面容刻划得更苍白,眼神映衬得更犀利。 “我......” “林悄,你怎么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把拎起林悄瘦削的双肩,他顾不得女人湿淋淋的狼狈,像抱住刚刚打捞上来了一颗稀世珍珠般! “锦年,我......”林悄拼命地摇头,泪水和着雨水,在陆锦年的手指尖滑落颤动,“我没事,我只是想念姐姐了,心里难受......” “我理解,我明白。失去依依的痛苦,在这世上,只有你才与我拥有同样的感受。而我,却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第十二章 至少今天,陪我 “慢点吃,怎么好像这一年多我都没给你吃饱饭一样!” 看着哭累后的林悄对着火锅大快朵颐的样子,陆锦年简直哭笑不得。仔细想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跟林悄这样面对面着好好吃顿饭。 “抱歉,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林悄着实是有些饿了,听了陆锦年的话,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赶紧用纸巾擦擦嘴。 “不用在意,该怎样就怎样,扭捏作态不是我喜欢的风格。”陆锦年哼了一声,但心里却如化了一般柔软起来。他一直都知道,林悄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是他自己拒绝相信她的可爱而已。 “哦。”林悄夹了一枚丸子,小口咬了咬,然后抬头扬起眼睛,“那我刚才问你的事......” “关于《泛蓝之夜》么?” “嗯。” “是,我决定撤销通告。” “为什么?你不是说,那是我姐姐的愿望,而且那个叫许若的女明星,无论在气质还是其他条件上,与剧本女主角都很符合......” “你居然在为别的女人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秦羽也跟我说了,撤销公告会给陆氏集团带来不小的损失,你......”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别忘了,当初借着直系血亲名义百般阻挠的人也是你,林悄你是有多善变?” 陆锦年心里有点不爽,他可不觉得,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人会一点不在意同自己有过云雨之爱的‘第三者’存在。而林悄为许若说情的行为,不仅过于白莲,甚至摆明了对自己毫不在乎嘛! “那会儿我是担心公司的版权问题,现在又过了些时候,并没有什么后文。我想,也许只是对手公司的恶作剧。我姐是个......坦荡的人,我相信她不会做......抄袭这样的事。” 林悄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排除这一层顾虑,我本人也是十分希望能看到姐姐的剧本被搬上荧幕的。我......” “你就不想看到你自己的剧本被公司投资拍摄?”陆锦年单手拄着下颌,双眼渐渐深邃起来,“你应该听说了,你的《零度》现在已经被公司提上日程,最迟明年初——” “锦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林悄咬了下唇,垂下眼睛。 “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商人,我有自己的投资眼光——” “锦年!” 林悄打断了陆锦年的话,炯炯眼光不在回避一贯以来的柔弱。 “我......不会因为你这样做,就真的不在意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说过,我不恨你。但伤害就像偶然撞到的一根电线杆,很痛很痛,以至于我以后看到电线杆都会绕着走。也许有一天,时间足够久,我会忘记有多痛,但那根电线杆,永远都在。你明白么?” 陆锦年的唇抖了抖,半晌才点点头:“我懂了。你,不可能会原谅我的,对么?” 林悄垂下脸,没有回答。 “我打算把我妈送去国外疗养,你搬回去吧。别墅区住着舒服一点。” “锦年,我已经决定离——” “我知道,我搬走。我......回公司住。” 陆锦年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他挽起袖子,倒了两杯。然后递给林悄一杯。 “哪有散伙饭里不喝酒的?林悄,我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所以,我只能请求你,忘记我以前说过的所有的话。虽然,我知道这也许很难为你......” “我尽量吧。”林悄端过杯子,一饮而尽。 她不会喝酒,所以呛得很厉害,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从火锅店出来已经快八点了,外面的雨停了,如果有阳光,心也该晴了。陆锦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林悄身上,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只,几乎要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不用了,我就住附近的公寓。那个,我先回妈妈的病房一趟,充电器在那。” “哦,我们一起上去吧。” 短短的一条街距离,陆锦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速度来珍惜。他只记得自己在过马路的时候,下意识携住林悄的手,她试着抽出,可是挣扎了两下只能放弃。 她的手心那么冷,她的指尖不停颤抖。她,也是那么需要被疼爱吧?陆锦年想。 *** “发生什么事了!妈?!我妈怎么了!” 刚到病房门口,陆锦年和林悄就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像争命一样推着轮床上的姜素云往外跑。 “陆总,夫人刚刚突然出现呼吸衰竭,现在正要送去抢救!”一个保镖上前道。 “怎么会这样?”林悄急得眼泪乱飚,“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护工也吓得语无伦次了,“我也没看到夫人有异常,但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医院是个生死门,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一个小时后,医生哭丧着脸从急救室里走出来。一句‘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划上了无情的阴阳永隔。 “不可能......”陆锦年倒退两步,“我妈不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么?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陆先生你先冷静一点,病人脑部及下脊椎部位因外力受伤,因为长期仰卧供血不足,临床上确实是有一定的概率导致骤然心肌梗塞。我们只能说,概率很小,但并非不能发生。希望你节哀顺变。” “什么叫做并非不能发生!她不是已经有意识了么!她不是已经快醒了么!妈——” *** 姜素云的葬礼在三天后,盛大却不算高调。她生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乐观又热心。林悄陪在陆锦年的身边,全程打点一切事项。至少在这一刻,她依然是陆锦年的妻子,是姜素云最满意的儿媳。 “锦年,吃点吧。你明天还要去国外看爸,你若倒了,爸该怎么办?” 整整一天,陆锦年一直留在姜素云的灵堂前守着孝,已经滴水未进了。 林悄把饭菜做了又热,再次送到陆锦年的眼前。她一向最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男人。 “林悄,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该死?” “哎?” “呵呵,我妈......总说,我从小就是个怪胚,做什么事都我行我素,一天都没有让她省心过。后来长大了,又乖戾又叛逆,总觉得她和爸都是守旧思想,嫌弃他们处处管着我压着我,从来都没好好听过他们一句话。你说,她到走那天,是不是也不会原谅我?” “锦年,你别这样说.....”林悄轻轻攥住陆锦年的手,只觉得他冰冷的体温里,满满升腾的绝望简直让人心疼,“哪有父母是真的会怨恨儿女呢?即便是像我......像我这样不争气的女儿,我妈临走前,也没舍得怪我一句。” “你不一样,你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妈妈和姐姐着想。她们在天上也会理解你的苦心。而我,却一天都没有做个好儿子该做的事。呵,都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就像我一样无情又无能,所有的不如意,都只会发泄伤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无论是对妈,还是对你......林悄,就像你不原谅我一样,她也一样不会原谅我的,对么?” “我没有......不原谅你。”林悄有点恍惚,却不知是因为这样脆弱不堪的陆锦年让她难以招架,还是因为他那一句‘最亲近的人’让她无所适从。 她林悄,是从什么时候荣誉晋升为陆锦年最亲近的人呢? 荣誉,这算是荣誉么?她毁掉的脸无法再复原,她死去的孩子无法再活过来,她破碎的心,会因为这个男人脆弱的泪水和忏悔,重新黏合么? 林悄不知道,泪水不够,热吻似乎可以拼凑。 当陆锦年的唇突如其来地覆上,熟悉的温度,陌生的触感。那是林悄的初吻,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赐予她不合年龄的懵懂和冲动。 软软的唇瓣,灵滑的舌尖,徐徐探入,辗转反侧。当林悄意识到陆锦年的大手正在失控地摸索自己的衬衫扣子时,她本能地缩起身子,想要逃离! “别走,林悄,至少今天,求你别走......” 第十二章 至少今天,陪我 “慢点吃,怎么好像这一年多我都没给你吃饱饭一样!” 看着哭累后的林悄对着火锅大快朵颐的样子,陆锦年简直哭笑不得。仔细想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跟林悄这样面对面着好好吃顿饭。 “抱歉,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林悄着实是有些饿了,听了陆锦年的话,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赶紧用纸巾擦擦嘴。 “不用在意,该怎样就怎样,扭捏作态不是我喜欢的风格。”陆锦年哼了一声,但心里却如化了一般柔软起来。他一直都知道,林悄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是他自己拒绝相信她的可爱而已。 “哦。”林悄夹了一枚丸子,小口咬了咬,然后抬头扬起眼睛,“那我刚才问你的事......” “关于《泛蓝之夜》么?” “嗯。” “是,我决定撤销通告。” “为什么?你不是说,那是我姐姐的愿望,而且那个叫许若的女明星,无论在气质还是其他条件上,与剧本女主角都很符合......” “你居然在为别的女人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秦羽也跟我说了,撤销公告会给陆氏集团带来不小的损失,你......”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别忘了,当初借着直系血亲名义百般阻挠的人也是你,林悄你是有多善变?” 陆锦年心里有点不爽,他可不觉得,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人会一点不在意同自己有过云雨之爱的‘第三者’存在。而林悄为许若说情的行为,不仅过于白莲,甚至摆明了对自己毫不在乎嘛! “那会儿我是担心公司的版权问题,现在又过了些时候,并没有什么后文。我想,也许只是对手公司的恶作剧。我姐是个......坦荡的人,我相信她不会做......抄袭这样的事。” 林悄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排除这一层顾虑,我本人也是十分希望能看到姐姐的剧本被搬上荧幕的。我......” “你就不想看到你自己的剧本被公司投资拍摄?”陆锦年单手拄着下颌,双眼渐渐深邃起来,“你应该听说了,你的《零度》现在已经被公司提上日程,最迟明年初——” “锦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林悄咬了下唇,垂下眼睛。 “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商人,我有自己的投资眼光——” “锦年!” 林悄打断了陆锦年的话,炯炯眼光不在回避一贯以来的柔弱。 “我......不会因为你这样做,就真的不在意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说过,我不恨你。但伤害就像偶然撞到的一根电线杆,很痛很痛,以至于我以后看到电线杆都会绕着走。也许有一天,时间足够久,我会忘记有多痛,但那根电线杆,永远都在。你明白么?” 陆锦年的唇抖了抖,半晌才点点头:“我懂了。你,不可能会原谅我的,对么?” 林悄垂下脸,没有回答。 “我打算把我妈送去国外疗养,你搬回去吧。别墅区住着舒服一点。” “锦年,我已经决定离——” “我知道,我搬走。我......回公司住。” 陆锦年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他挽起袖子,倒了两杯。然后递给林悄一杯。 “哪有散伙饭里不喝酒的?林悄,我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所以,我只能请求你,忘记我以前说过的所有的话。虽然,我知道这也许很难为你......” “我尽量吧。”林悄端过杯子,一饮而尽。 她不会喝酒,所以呛得很厉害,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从火锅店出来已经快八点了,外面的雨停了,如果有阳光,心也该晴了。陆锦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林悄身上,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只,几乎要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不用了,我就住附近的公寓。那个,我先回妈妈的病房一趟,充电器在那。” “哦,我们一起上去吧。” 短短的一条街距离,陆锦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速度来珍惜。他只记得自己在过马路的时候,下意识携住林悄的手,她试着抽出,可是挣扎了两下只能放弃。 她的手心那么冷,她的指尖不停颤抖。她,也是那么需要被疼爱吧?陆锦年想。 *** “发生什么事了!妈?!我妈怎么了!” 刚到病房门口,陆锦年和林悄就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像争命一样推着轮床上的姜素云往外跑。 “陆总,夫人刚刚突然出现呼吸衰竭,现在正要送去抢救!”一个保镖上前道。 “怎么会这样?”林悄急得眼泪乱飚,“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护工也吓得语无伦次了,“我也没看到夫人有异常,但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医院是个生死门,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一个小时后,医生哭丧着脸从急救室里走出来。一句‘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划上了无情的阴阳永隔。 “不可能......”陆锦年倒退两步,“我妈不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么?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陆先生你先冷静一点,病人脑部及下脊椎部位因外力受伤,因为长期仰卧供血不足,临床上确实是有一定的概率导致骤然心肌梗塞。我们只能说,概率很小,但并非不能发生。希望你节哀顺变。” “什么叫做并非不能发生!她不是已经有意识了么!她不是已经快醒了么!妈——” *** 姜素云的葬礼在三天后,盛大却不算高调。她生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乐观又热心。林悄陪在陆锦年的身边,全程打点一切事项。至少在这一刻,她依然是陆锦年的妻子,是姜素云最满意的儿媳。 “锦年,吃点吧。你明天还要去国外看爸,你若倒了,爸该怎么办?” 整整一天,陆锦年一直留在姜素云的灵堂前守着孝,已经滴水未进了。 林悄把饭菜做了又热,再次送到陆锦年的眼前。她一向最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男人。 “林悄,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该死?” “哎?” “呵呵,我妈......总说,我从小就是个怪胚,做什么事都我行我素,一天都没有让她省心过。后来长大了,又乖戾又叛逆,总觉得她和爸都是守旧思想,嫌弃他们处处管着我压着我,从来都没好好听过他们一句话。你说,她到走那天,是不是也不会原谅我?” “锦年,你别这样说.....”林悄轻轻攥住陆锦年的手,只觉得他冰冷的体温里,满满升腾的绝望简直让人心疼,“哪有父母是真的会怨恨儿女呢?即便是像我......像我这样不争气的女儿,我妈临走前,也没舍得怪我一句。” “你不一样,你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妈妈和姐姐着想。她们在天上也会理解你的苦心。而我,却一天都没有做个好儿子该做的事。呵,都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就像我一样无情又无能,所有的不如意,都只会发泄伤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无论是对妈,还是对你......林悄,就像你不原谅我一样,她也一样不会原谅我的,对么?” “我没有......不原谅你。”林悄有点恍惚,却不知是因为这样脆弱不堪的陆锦年让她难以招架,还是因为他那一句‘最亲近的人’让她无所适从。 她林悄,是从什么时候荣誉晋升为陆锦年最亲近的人呢? 荣誉,这算是荣誉么?她毁掉的脸无法再复原,她死去的孩子无法再活过来,她破碎的心,会因为这个男人脆弱的泪水和忏悔,重新黏合么? 林悄不知道,泪水不够,热吻似乎可以拼凑。 当陆锦年的唇突如其来地覆上,熟悉的温度,陌生的触感。那是林悄的初吻,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赐予她不合年龄的懵懂和冲动。 软软的唇瓣,灵滑的舌尖,徐徐探入,辗转反侧。当林悄意识到陆锦年的大手正在失控地摸索自己的衬衫扣子时,她本能地缩起身子,想要逃离! “别走,林悄,至少今天,求你别走......” 第十三章 推迟了好几天的亲戚! 这一夜,无风无月无拒绝。 林悄不记得身上的男人忘情地要了她多少次。陆锦年像一只温柔的兔子,带给她的体验,前所未有地顶峰极致。 林悄想,也许人类就是这样摇摆不定的动物——一点点快乐就会让他们忘记伤有多深,痛有多痛? 看着筋疲力尽的陆锦年在她身边沉沉睡去,林悄慢慢伸出手,沿着男人黝黑的短发,精致的脸廓,一点点抚摸,游走。 他轻薄的唇抖了抖,睫毛轻颤。睡梦里疲惫着声音,哑出一句:“阿悄。” 也就是这一句话,终于逼溃了林悄自以为已经无坚不摧的泪腺。 她爱他,爱得没有自我,爱得无法自拔。这一夕敞开的身体,敞开的胸怀,洗清了这么久以来所有的误会与偏执。她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理由去忍心离开他...... 林依已经死了。再多的噩梦,也有终止的那一天不是么? 从这一刻起,她们可不可以好好珍惜对方,好好相爱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悄已经加了好几次班了。陆锦年去澳洲看他父亲并打点姜素云的身后事,除了每天按时而来的问候短信外,两人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她想,这个时候,她与陆锦年最好的方式就是暂且分开,好好冷静。所以这份不分昼夜的忙碌,让她反而倍觉充实和满足。 只不过,偶尔想到那天晚上沉醉荼蘼的一场云雨之事,林悄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你脸红这么红?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要么说,人在工作的时候就是不能偷懒。很容易走夜路遇见鬼的! 今晚的林悄并没有想到陆锦年会突然到公司来。 “你......你回来了?我......”林悄依然忍俊不禁,低下头,不去看陆锦年的眼睛。 “晚上的飞机刚到,回家不见你,问了秦羽才知道你来公司加班。”陆锦年走到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林悄电脑屏幕上的文案。接着,他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泛蓝之夜》?你怎么还在弄这个剧本?不是说公司已经决定——” “锦年,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该辜负我姐姐最后的心血。”林悄坚定地抬起眼睛,真诚的样子让陆锦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辜负不辜负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给公司带来风险的问题。”陆锦年拉过一把椅子坐定,“林悄,我和秦羽在一个月前,收到过第二封匿名信。当初,你不也做了和我今天一样的决定么?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 “可是——”林悄刚想再说些什么,笔记本就被陆锦年抬手扣住了。 “别可是了!已经快十点了,我们吃点宵夜吧。” “在这里?”也可能是陆锦年的口吻过于暧昧,林悄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陆锦年眼睛一瞪,抬起胳膊往桌子上‘咚’一声放了个什么包裹。 “林悄你想什么呢!” “啊?” 就见陆锦年一层层打开包裹,取出一个保温饭盒。掀开来,竟然是一盒热气腾腾的饺子! 原来所谓宵夜,就真的是宵夜?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看起来好像挺失望的?” “我哪有......”林悄用筷子挑起一只破的跟被强奸过似的饺子,心下怯怯道:“这饺子......” “楼下买的。”陆锦年持续不看林悄的眼睛,他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他心血来潮亲自为林悄包的。 “哦。那这家店,是不是快倒闭了?” “你废什么话!” 林悄没敢说什么,径自坐下身来。筷子什么的,在对付这样残花败柳一样的食物简直就是中国最不堪的发明了。 于是无奈之下的林悄只能去拿咖啡勺……. 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她极力秉着呼吸,而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太夸张。 要知道,那裹着夹生面团的质感咀嚼在唇齿之间,馅料里散发了一股浓浓的地狱气息。 “怎么样——”陆锦年还是忍不住把脸转了过来,眼睛里有种孩子样的希冀! “嗯,挺好。”林悄用手捂着嘴,喉咙咕噜了一下。 陆锦年咬牙切齿皱了皱眉,一把抢过林悄的勺子:“算了算了!我承认是我包的还不行么!难吃就别吃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陆锦年心里是不信邪的。于是他自己舀了一个,但刚一入嘴就吐了—— “林悄我亏你睁着眼还能说瞎话!这是给人吃的么!” “其实……饺子汤还不错。”林悄用纸巾擦了擦嘴,忍着心脏里快要笑出的内伤,极力不让脸颊上的肌肉颤动。 “幸好办公室里只有你一个在加班……”陆锦年呼了一口气,转身把这些‘不明物体’倒掉了。 然后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推给林悄。 “吃这个吧。我怕出现这种情况,特意做了两手准备。” 那是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林悄最喜欢的零食。 那甜甜糯糯的口感会让人欲罢不能,每次一个人都能吃掉大半斤。 “谢谢。”林悄小声说,“可是……” 可是剥栗子要占着手,且太费时间了。 “我还是先干活吧,干完再吃。” “少废话,干完活我要干你,哪有时间吃?”陆锦年把林悄按在办公桌前,撩起袖子拈了一枚栗子在手。 灯光下,漂亮的手影映在底稿上。他剥栗子的时候十分认真,连一点点内膜都不剩下。黄澄澄的小玩意一下子变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一个两个三个,陆锦年把它们摆在餐巾纸上。 *** “姐~我想吃冰激凌…..” “不行,发烧不能吃冰激凌的。” “那,糖炒栗子行么?” “你这小东西,真是受不了。躺着,姐去给你买。” 十几年前的商品经济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发达,糖炒栗子在夏天很难见到。 林悄并不知道那年知了叫声声的暑假里,姐姐林依究竟跑了多少个地方才捧回那么一小把。 她只记得,那是她这一生……最甜美最难忘的栗子。 *** “喂!你怎么哭了?”剥完最后一颗,陆锦年揉了揉红痛的指尖。抬头看到林悄眼圈红红的,泪水比夜空下的星光还璀璨。 心下一软,陆锦年伸出臂弯将林悄揽在怀里,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个真是买的,没可能难吃到哭吧?” “不是......我只是......”林悄摇摇头,脱开陆锦年的手臂。她坐直身子,打开笔记本屏幕,继续对着《泛蓝之夜》的剧本发呆。 “锦年,我真的不愿相信我姐姐会剽窃别人的作品据为己有。我甚至一直觉得,《泛蓝之夜》里塑造的女主角,像极了她的真实写照。那种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夜店舞女,为了生计,为了梦想,永不放弃...... 其实,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下?” “你说。” “按照之前的通稿流程,下周就应该是开机仪式了对吧?我想,以林依的身份出席——” “不行!你开什么玩笑!”还没等林悄说完,陆锦年便打断了她荒唐的提议,“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更何况,我并不觉得你应该活成林依的影子。我可以投资一个《泛蓝之夜》,就赔得起十个。我敢说把林依的作品捧出去,同样就敢给你的作品相同机会!” “锦年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林悄争辩道,“我的提议对陆氏集团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你想想看,当初我姐姐出事,为了......为了减少负面影响,两家都没有对外公开过林依去世的消息。现在有人在背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我姐姐生前作品的原创性归属,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一举两得。由我假扮失踪一年的林依出面,一方面也许可以钓出背后使坏的人。另一方面,林依活着就意味着《泛蓝之夜》的著作权当属个人,就算有什么纷争,陆氏集团也可以撇清关系。” “那样的话,你岂不是成了百口莫辩的牺牲品?万一林依的作品真的是抄袭盗取别人的,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双手紧紧抓住林悄的肩膀,陆锦年眼里流露出来的在乎,在那一瞬间竟真实可鉴。 “我......早就不在乎什么诋毁和谣言了......”林悄垂下脸,声音软软糯糯的。可就是这平淡无争的一句话,钝击了陆锦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内疚。 怎么会有人把被误会,被伤害,当成一种习惯呢?林悄,她心里那些纵横捭阖的伤痛,究竟要多久才能愈合? “这事之后再说吧,再吃点。”陆锦年把剩下的几枚栗子推到林悄面前,可就在这时,林悄突然推开他的手,转过头便捂着嘴冲到了洗手间! “你怎么了!” 看到女孩伏在洗面台上痛苦地干呕,陆锦年又担心又紧张:“是不是饺子吃坏了?我没煮熟么?” “没事......我只是最近有点消化不良。”林悄洗脸洗手完毕,抚着上腹轻轻摇头。 “确定没事?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真没事,”林悄将陆锦年推出去,“别担心,我......我方便一下,你先出去吧。” 关上洗手间的门,林悄坐在马桶上沉寂了几秒钟。然后掏出手机,盯着生理期记录的app首页发呆不已。 今天是十七号,距离正常的月经期,已经推迟三天了。 第十三章 推迟了好几天的亲戚! 这一夜,无风无月无拒绝。 林悄不记得身上的男人忘情地要了她多少次。陆锦年像一只温柔的兔子,带给她的体验,前所未有地顶峰极致。 林悄想,也许人类就是这样摇摆不定的动物——一点点快乐就会让他们忘记伤有多深,痛有多痛? 看着筋疲力尽的陆锦年在她身边沉沉睡去,林悄慢慢伸出手,沿着男人黝黑的短发,精致的脸廓,一点点抚摸,游走。 他轻薄的唇抖了抖,睫毛轻颤。睡梦里疲惫着声音,哑出一句:“阿悄。” 也就是这一句话,终于逼溃了林悄自以为已经无坚不摧的泪腺。 她爱他,爱得没有自我,爱得无法自拔。这一夕敞开的身体,敞开的胸怀,洗清了这么久以来所有的误会与偏执。她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理由去忍心离开他...... 林依已经死了。再多的噩梦,也有终止的那一天不是么? 从这一刻起,她们可不可以好好珍惜对方,好好相爱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悄已经加了好几次班了。陆锦年去澳洲看他父亲并打点姜素云的身后事,除了每天按时而来的问候短信外,两人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她想,这个时候,她与陆锦年最好的方式就是暂且分开,好好冷静。所以这份不分昼夜的忙碌,让她反而倍觉充实和满足。 只不过,偶尔想到那天晚上沉醉荼蘼的一场云雨之事,林悄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你脸红这么红?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要么说,人在工作的时候就是不能偷懒。很容易走夜路遇见鬼的! 今晚的林悄并没有想到陆锦年会突然到公司来。 “你......你回来了?我......”林悄依然忍俊不禁,低下头,不去看陆锦年的眼睛。 “晚上的飞机刚到,回家不见你,问了秦羽才知道你来公司加班。”陆锦年走到办公桌前,瞄了一眼林悄电脑屏幕上的文案。接着,他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泛蓝之夜》?你怎么还在弄这个剧本?不是说公司已经决定——” “锦年,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该辜负我姐姐最后的心血。”林悄坚定地抬起眼睛,真诚的样子让陆锦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辜负不辜负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给公司带来风险的问题。”陆锦年拉过一把椅子坐定,“林悄,我和秦羽在一个月前,收到过第二封匿名信。当初,你不也做了和我今天一样的决定么?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 “可是——”林悄刚想再说些什么,笔记本就被陆锦年抬手扣住了。 “别可是了!已经快十点了,我们吃点宵夜吧。” “在这里?”也可能是陆锦年的口吻过于暧昧,林悄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陆锦年眼睛一瞪,抬起胳膊往桌子上‘咚’一声放了个什么包裹。 “林悄你想什么呢!” “啊?” 就见陆锦年一层层打开包裹,取出一个保温饭盒。掀开来,竟然是一盒热气腾腾的饺子! 原来所谓宵夜,就真的是宵夜?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看起来好像挺失望的?” “我哪有......”林悄用筷子挑起一只破的跟被强奸过似的饺子,心下怯怯道:“这饺子......” “楼下买的。”陆锦年持续不看林悄的眼睛,他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他心血来潮亲自为林悄包的。 “哦。那这家店,是不是快倒闭了?” “你废什么话!” 林悄没敢说什么,径自坐下身来。筷子什么的,在对付这样残花败柳一样的食物简直就是中国最不堪的发明了。 于是无奈之下的林悄只能去拿咖啡勺……. 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她极力秉着呼吸,而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太夸张。 要知道,那裹着夹生面团的质感咀嚼在唇齿之间,馅料里散发了一股浓浓的地狱气息。 “怎么样——”陆锦年还是忍不住把脸转了过来,眼睛里有种孩子样的希冀! “嗯,挺好。”林悄用手捂着嘴,喉咙咕噜了一下。 陆锦年咬牙切齿皱了皱眉,一把抢过林悄的勺子:“算了算了!我承认是我包的还不行么!难吃就别吃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陆锦年心里是不信邪的。于是他自己舀了一个,但刚一入嘴就吐了—— “林悄我亏你睁着眼还能说瞎话!这是给人吃的么!” “其实……饺子汤还不错。”林悄用纸巾擦了擦嘴,忍着心脏里快要笑出的内伤,极力不让脸颊上的肌肉颤动。 “幸好办公室里只有你一个在加班……”陆锦年呼了一口气,转身把这些‘不明物体’倒掉了。 然后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推给林悄。 “吃这个吧。我怕出现这种情况,特意做了两手准备。” 那是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林悄最喜欢的零食。 那甜甜糯糯的口感会让人欲罢不能,每次一个人都能吃掉大半斤。 “谢谢。”林悄小声说,“可是……” 可是剥栗子要占着手,且太费时间了。 “我还是先干活吧,干完再吃。” “少废话,干完活我要干你,哪有时间吃?”陆锦年把林悄按在办公桌前,撩起袖子拈了一枚栗子在手。 灯光下,漂亮的手影映在底稿上。他剥栗子的时候十分认真,连一点点内膜都不剩下。黄澄澄的小玩意一下子变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一个两个三个,陆锦年把它们摆在餐巾纸上。 *** “姐~我想吃冰激凌…..” “不行,发烧不能吃冰激凌的。” “那,糖炒栗子行么?” “你这小东西,真是受不了。躺着,姐去给你买。” 十几年前的商品经济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发达,糖炒栗子在夏天很难见到。 林悄并不知道那年知了叫声声的暑假里,姐姐林依究竟跑了多少个地方才捧回那么一小把。 她只记得,那是她这一生……最甜美最难忘的栗子。 *** “喂!你怎么哭了?”剥完最后一颗,陆锦年揉了揉红痛的指尖。抬头看到林悄眼圈红红的,泪水比夜空下的星光还璀璨。 心下一软,陆锦年伸出臂弯将林悄揽在怀里,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个真是买的,没可能难吃到哭吧?” “不是......我只是......”林悄摇摇头,脱开陆锦年的手臂。她坐直身子,打开笔记本屏幕,继续对着《泛蓝之夜》的剧本发呆。 “锦年,我真的不愿相信我姐姐会剽窃别人的作品据为己有。我甚至一直觉得,《泛蓝之夜》里塑造的女主角,像极了她的真实写照。那种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夜店舞女,为了生计,为了梦想,永不放弃...... 其实,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下?” “你说。” “按照之前的通稿流程,下周就应该是开机仪式了对吧?我想,以林依的身份出席——” “不行!你开什么玩笑!”还没等林悄说完,陆锦年便打断了她荒唐的提议,“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更何况,我并不觉得你应该活成林依的影子。我可以投资一个《泛蓝之夜》,就赔得起十个。我敢说把林依的作品捧出去,同样就敢给你的作品相同机会!” “锦年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林悄争辩道,“我的提议对陆氏集团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你想想看,当初我姐姐出事,为了......为了减少负面影响,两家都没有对外公开过林依去世的消息。现在有人在背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我姐姐生前作品的原创性归属,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一举两得。由我假扮失踪一年的林依出面,一方面也许可以钓出背后使坏的人。另一方面,林依活着就意味着《泛蓝之夜》的著作权当属个人,就算有什么纷争,陆氏集团也可以撇清关系。” “那样的话,你岂不是成了百口莫辩的牺牲品?万一林依的作品真的是抄袭盗取别人的,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双手紧紧抓住林悄的肩膀,陆锦年眼里流露出来的在乎,在那一瞬间竟真实可鉴。 “我......早就不在乎什么诋毁和谣言了......”林悄垂下脸,声音软软糯糯的。可就是这平淡无争的一句话,钝击了陆锦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内疚。 怎么会有人把被误会,被伤害,当成一种习惯呢?林悄,她心里那些纵横捭阖的伤痛,究竟要多久才能愈合? “这事之后再说吧,再吃点。”陆锦年把剩下的几枚栗子推到林悄面前,可就在这时,林悄突然推开他的手,转过头便捂着嘴冲到了洗手间! “你怎么了!” 看到女孩伏在洗面台上痛苦地干呕,陆锦年又担心又紧张:“是不是饺子吃坏了?我没煮熟么?” “没事......我只是最近有点消化不良。”林悄洗脸洗手完毕,抚着上腹轻轻摇头。 “确定没事?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真没事,”林悄将陆锦年推出去,“别担心,我......我方便一下,你先出去吧。” 关上洗手间的门,林悄坐在马桶上沉寂了几秒钟。然后掏出手机,盯着生理期记录的app首页发呆不已。 今天是十七号,距离正常的月经期,已经推迟三天了。 第十四章 最后一次,做她的替身 林悄对着镜子,左右摆弄着长发的角度,可无论怎样,脸上那道伤疤都无法被顺利遮掩。 心里陡生难过,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而这一声叹息,亦是落在了身后陆锦年的心坎之上。 轻轻扳过林悄的肩,陆锦年低眉轻吻她的脸颊:“阿悄,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带你去国外做手术。我咨询过业内的专家,你这样的伤......是可以恢复到看不出的程度。” “没关系,”林悄轻轻推开陆锦年的手,“反正,我怎么也学不出......姐姐那样的气质呢。你看,我今天这身衣服,还像样吧?就怕等下面对镜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呢。” 最终,陆锦年还是答应了林悄的提议。距离开机发布会还有三个小时,后台的化妆间里,他眼看着林悄对镜做出的一颦一笑,全然试着模仿林依当年的风采。 陆锦年觉得她的样子有点滑稽,有点拘谨,但更多的,是心疼。 环住林依的身子,他将双手慢慢叠在林悄的小腹上:“自信一点。当初你冒充林依,跑来找我谈判的时候,镜头感还是蛮强的。” 林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挣开了陆锦年的手,然后鱼一样划走。 “别说这些了,我再去背背台词。” 她的疏离,让陆锦年没来由地心痛。曾经的错已然铸成,但幸运的是未来的生命也许还足够长,长到可以让他全心全意去弥补——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林悄还在为是否该把怀孕的事告诉他,而犹豫焦虑着。 三天前她独自去医院做了B超,孩子已经七周大了。 “开机仪式结束后,主办方为你办了签售会,我和其他人先一步去酒店宴席。等下叫司机接你过来。”最后嘱咐了一番话后,陆锦年和林悄分手于通往前台的不同通道。 看着女孩生涩拘谨的背影,陆锦年心里暗暗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让林悄再一次委屈于林依的阴影之中。 她,值得更真实的爱,更美好的珍惜。 “秦羽,嗯,你今天是在那边拿消息是不是?”一边往通道里走,陆锦年一边接听了秦羽的电话。 “是,我长话短说——” “你只要告诉我,我妈的遗体检验报告是怎么说的?” “氰化物中毒引起的急促性肺栓塞,但是,中毒的方式有些奇怪。不是注射也不是口服,而是经体表渗透。” 秦羽的话令陆锦年恍然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我妈真的是他杀?” 一场从天而降的车祸,一次处心积虑的下毒...... 是因为妈妈掌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因为有人恨她恨得就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何女士那边呢?还有什么最新线索?”陆锦年口中的何女士,便是当初受姜素云委托来调查林依婚礼意外的那个私家侦探,“林悄说过,我妈曾给她看过一份视频。但是在车祸中,她的手机被碾碎了。你有没有从何女士的事务所那拿到备份?” “我已经跟对方事务所的负责人联系过了,他们承诺会尽快给予帮助。但是锦年,我这里查到了另外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林依生前有一个实习助理,叫云倩倩。” 秦羽的话慢慢勾起了陆锦年的回忆,他记得貌似是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林依身边帮了半年多的忙,两人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 “有点印象,但是那种实习助理一般都只在公司里留个一年半载而已。我记得林依出事之前,那女孩就不来了。怎么?她跟这些事有关?”陆锦年打起精神,蛛丝马迹皆不敢怠慢。 “之前我就跟林悄分析过,《泛蓝之夜》究竟是不是林依原创的,最为她亲妹妹但关系一向紧张的林悄也许不了解。但和她最亲近的助理却有可能知晓一二。于是我答应林悄,抽空去找这位云倩倩查问一下,没想到——” “什么?” “她死了。一年半前,因不明原因溺水。” “死了?”陆锦年皱了皱眉,“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溺水?这件事,跟我们要查的一系列有什么关系么?” “表面上看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有一个细节,我觉得不像巧合。这个云倩倩,她出事的时候还是A校大三的学生,你猜她学的是什么专业?” 陆锦年不太明白:“过来影视文化公司给艺人当实习助理的,要么就是相关广告专业,要么就是艺校艺术类吧?” “不,她是新闻系,辅修中文专业。而且不仅如此,这姑娘比较擅长写作,这些年用过好多笔名,在各大报社刊物上,出版过几本畅销书。” 陆锦年低吟一声:“这样......好吧,我了解了。但当务之急,我还是更急切找出我妈被人杀害的原因。” “锦年,其实我有个预感。总觉得这几件看似杂乱无章的事,内里却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同感。” 挂了秦羽的电话后,陆锦年捏着手机沉思半晌,拨了一个号码到林悄那。 此时林悄正在幕后休息室紧张地对镜观察着自己的形象,接到陆锦年的电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轻松一点还是变得更紧张些—— “阿悄,我想再问问你,我妈出事那天下午,到底还有什么异常?你还再能想起来么?” “我......”林悄本来就很紧张,面对陆锦年突如其来的问询,她就更紧张了,“我真的想不出来了,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从一点就到病房,妈输液的时候,我打过一个盹,醒来后发现药用完了,赶紧叫护士来拔针止血。可是保镖大哥也说了,一点到两点半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人靠近过房间。等护士离开后,许小姐来找我,我们两个就离开病房去了楼下咖啡厅。真的,整个过程都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啊!锦年,到底出什么事了?妈妈的检验报告出来了么?她到底——” “你先别紧张,我就是想到什么了便随便问问。今晚回家我们再慢慢说吧。” 挂了陆锦年的电话,林悄只觉得脑子有点乱。她不是没有想过姜素云的死另有蹊跷,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敢相信是自己一时的疏忽,让坏人得逞害死姜素云。那样的话,她怕自己会自责得活不下去。 “林小姐,你的丝带歪了。”就在这时,林悄听到一声温软的女音。转过头,就看到许若站在自己身后。 “哦,谢谢。”还没等林悄上手去整理,许若先一步走过来,笑盈盈地帮她摘下了颈间的丝巾。她的双手温柔若无骨,熟练的手指上下翻飞着,这样亲昵熟悉的动作发生在两人尴尬地身份之间,着实让林悄倍感不自在。 “不用了,我......自己弄。” “林小姐还是对我这么客气么?”许若的表情略有些受伤,“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接受我的提议......为了能让我继续拥有《泛蓝之夜》的角色,宁愿这样委屈自己。” “我......”林悄尴尬地笑了笑,“许小姐,你的感谢我受不起。首先我这么做,是为了我姐姐的愿望,其次是为了锦年的公司。若说有没有一点点动机是为了你,我承认,你和我姐姐相似的际遇和经历,让我着实有些动容。许小姐,真心祝愿你能凭借这次机会,事业走红......早日让家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谢谢,真的谢谢你,林小姐。” “那我先上去了。”林悄抬手拂过脖子上的丝带,无意中碰触了许若的手。她只轻轻瞥了一眼,许若的左手上,有一枚似曾相识的疤痕。当镁光灯聚焦了序幕的开启,林悄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将是一个新的开始吧?对她,对陆锦年,都是。 因为太紧张太专注,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平静站在角落里的许若,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复杂的笑容...... 第十四章 最后一次,做她的替身 林悄对着镜子,左右摆弄着长发的角度,可无论怎样,脸上那道伤疤都无法被顺利遮掩。 心里陡生难过,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而这一声叹息,亦是落在了身后陆锦年的心坎之上。 轻轻扳过林悄的肩,陆锦年低眉轻吻她的脸颊:“阿悄,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带你去国外做手术。我咨询过业内的专家,你这样的伤......是可以恢复到看不出的程度。” “没关系,”林悄轻轻推开陆锦年的手,“反正,我怎么也学不出......姐姐那样的气质呢。你看,我今天这身衣服,还像样吧?就怕等下面对镜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呢。” 最终,陆锦年还是答应了林悄的提议。距离开机发布会还有三个小时,后台的化妆间里,他眼看着林悄对镜做出的一颦一笑,全然试着模仿林依当年的风采。 陆锦年觉得她的样子有点滑稽,有点拘谨,但更多的,是心疼。 环住林依的身子,他将双手慢慢叠在林悄的小腹上:“自信一点。当初你冒充林依,跑来找我谈判的时候,镜头感还是蛮强的。” 林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挣开了陆锦年的手,然后鱼一样划走。 “别说这些了,我再去背背台词。” 她的疏离,让陆锦年没来由地心痛。曾经的错已然铸成,但幸运的是未来的生命也许还足够长,长到可以让他全心全意去弥补——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林悄还在为是否该把怀孕的事告诉他,而犹豫焦虑着。 三天前她独自去医院做了B超,孩子已经七周大了。 “开机仪式结束后,主办方为你办了签售会,我和其他人先一步去酒店宴席。等下叫司机接你过来。”最后嘱咐了一番话后,陆锦年和林悄分手于通往前台的不同通道。 看着女孩生涩拘谨的背影,陆锦年心里暗暗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让林悄再一次委屈于林依的阴影之中。 她,值得更真实的爱,更美好的珍惜。 “秦羽,嗯,你今天是在那边拿消息是不是?”一边往通道里走,陆锦年一边接听了秦羽的电话。 “是,我长话短说——” “你只要告诉我,我妈的遗体检验报告是怎么说的?” “氰化物中毒引起的急促性肺栓塞,但是,中毒的方式有些奇怪。不是注射也不是口服,而是经体表渗透。” 秦羽的话令陆锦年恍然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我妈真的是他杀?” 一场从天而降的车祸,一次处心积虑的下毒...... 是因为妈妈掌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因为有人恨她恨得就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何女士那边呢?还有什么最新线索?”陆锦年口中的何女士,便是当初受姜素云委托来调查林依婚礼意外的那个私家侦探,“林悄说过,我妈曾给她看过一份视频。但是在车祸中,她的手机被碾碎了。你有没有从何女士的事务所那拿到备份?” “我已经跟对方事务所的负责人联系过了,他们承诺会尽快给予帮助。但是锦年,我这里查到了另外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林依生前有一个实习助理,叫云倩倩。” 秦羽的话慢慢勾起了陆锦年的回忆,他记得貌似是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林依身边帮了半年多的忙,两人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 “有点印象,但是那种实习助理一般都只在公司里留个一年半载而已。我记得林依出事之前,那女孩就不来了。怎么?她跟这些事有关?”陆锦年打起精神,蛛丝马迹皆不敢怠慢。 “之前我就跟林悄分析过,《泛蓝之夜》究竟是不是林依原创的,最为她亲妹妹但关系一向紧张的林悄也许不了解。但和她最亲近的助理却有可能知晓一二。于是我答应林悄,抽空去找这位云倩倩查问一下,没想到——” “什么?” “她死了。一年半前,因不明原因溺水。” “死了?”陆锦年皱了皱眉,“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溺水?这件事,跟我们要查的一系列有什么关系么?” “表面上看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有一个细节,我觉得不像巧合。这个云倩倩,她出事的时候还是A校大三的学生,你猜她学的是什么专业?” 陆锦年不太明白:“过来影视文化公司给艺人当实习助理的,要么就是相关广告专业,要么就是艺校艺术类吧?” “不,她是新闻系,辅修中文专业。而且不仅如此,这姑娘比较擅长写作,这些年用过好多笔名,在各大报社刊物上,出版过几本畅销书。” 陆锦年低吟一声:“这样......好吧,我了解了。但当务之急,我还是更急切找出我妈被人杀害的原因。” “锦年,其实我有个预感。总觉得这几件看似杂乱无章的事,内里却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同感。” 挂了秦羽的电话后,陆锦年捏着手机沉思半晌,拨了一个号码到林悄那。 此时林悄正在幕后休息室紧张地对镜观察着自己的形象,接到陆锦年的电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轻松一点还是变得更紧张些—— “阿悄,我想再问问你,我妈出事那天下午,到底还有什么异常?你还再能想起来么?” “我......”林悄本来就很紧张,面对陆锦年突如其来的问询,她就更紧张了,“我真的想不出来了,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从一点就到病房,妈输液的时候,我打过一个盹,醒来后发现药用完了,赶紧叫护士来拔针止血。可是保镖大哥也说了,一点到两点半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人靠近过房间。等护士离开后,许小姐来找我,我们两个就离开病房去了楼下咖啡厅。真的,整个过程都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啊!锦年,到底出什么事了?妈妈的检验报告出来了么?她到底——” “你先别紧张,我就是想到什么了便随便问问。今晚回家我们再慢慢说吧。” 挂了陆锦年的电话,林悄只觉得脑子有点乱。她不是没有想过姜素云的死另有蹊跷,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敢相信是自己一时的疏忽,让坏人得逞害死姜素云。那样的话,她怕自己会自责得活不下去。 “林小姐,你的丝带歪了。”就在这时,林悄听到一声温软的女音。转过头,就看到许若站在自己身后。 “哦,谢谢。”还没等林悄上手去整理,许若先一步走过来,笑盈盈地帮她摘下了颈间的丝巾。她的双手温柔若无骨,熟练的手指上下翻飞着,这样亲昵熟悉的动作发生在两人尴尬地身份之间,着实让林悄倍感不自在。 “不用了,我......自己弄。” “林小姐还是对我这么客气么?”许若的表情略有些受伤,“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接受我的提议......为了能让我继续拥有《泛蓝之夜》的角色,宁愿这样委屈自己。” “我......”林悄尴尬地笑了笑,“许小姐,你的感谢我受不起。首先我这么做,是为了我姐姐的愿望,其次是为了锦年的公司。若说有没有一点点动机是为了你,我承认,你和我姐姐相似的际遇和经历,让我着实有些动容。许小姐,真心祝愿你能凭借这次机会,事业走红......早日让家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谢谢,真的谢谢你,林小姐。” “那我先上去了。”林悄抬手拂过脖子上的丝带,无意中碰触了许若的手。她只轻轻瞥了一眼,许若的左手上,有一枚似曾相识的疤痕。当镁光灯聚焦了序幕的开启,林悄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将是一个新的开始吧?对她,对陆锦年,都是。 因为太紧张太专注,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平静站在角落里的许若,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复杂的笑容...... 第十五章 她走了? 痛! 无法自制的痛传递了身体的每一寸细胞,这是大脑先一步清醒过来的林悄对外界感知的第一印象。 终于,她睁开混沌的双眼。然而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左手被一条手铐紧紧束缚在床头前。 房间狭小无光,窗子上盖着封印一样的厚重窗帘! 这是哪?她为什么会在这? 林悄用暂时可以灵活移动的右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意识像开闸泄洪一样蜂拥入脑——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参加陆氏集团《泛蓝之夜》的开机仪式。她以林依的身份讲述了剧本的创作初衷和心路历程,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之后......之后她不是要去隔壁的酒店参加签售会么? 对了,就在停车场,突然一个人冲出来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接踵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鱼贯入腔,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是被人绑架了? 衣服完好,手机和提包却不在。意识到自己境遇的林悄,自是油然一阵无助的恐惧! “你醒了?”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 林悄惊恐地瞪起眼睛,试着往床铺里面逃几分。 “你们……是……” 进门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称呼另一个为云先生。显然,他只是个助理。 林悄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他身材高大颀长,神色如冰山一角,凝结了与日月同光辉一样深沉的城府。 以至于让林悄在第一时间面向他的时候,目光俱不敢轻触。 “林依,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 林依?!林悄顿时傻了眼—— 为什么他们叫她林依? “你们在说什么?”林悄一脸茫然:“什么自首?什么赎罪?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抓过来!这里——” “林依,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装糊涂么?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既然你不愿自首就范,就不能怪我用这种方式让你赎罪。”姓云的男人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就见两个黑衣保镖推门而入,一左一右将林悄架了起来。 刷一声,厚重的窗帘被拉开,林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窗外,竟然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这是,在船上?难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头晕晕的,四周都在晃! “把她扔下去!” “是!云先生!” “不要!你们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姓云的男人挥了挥手,保镖停下动作。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走到林悄面前,男人收敛起如墨的眉峰,渐渐拉起残忍的恨意。临下目光如鹰隼,仿佛只用勾勾前爪就能将眼前这个柔弱女人撕扯成碎片。 “提醒你一下,林依,我......是云倩倩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你可以带着瞑目去死了吧?我已经两次提醒过你,自首,赎罪,可你不但充耳不闻,竟然还敢高调出现在媒体之前。那么也好,这里是公海,葬身鱼腹尸骨无存,该是很适合像你这样的人。” 云倩倩? 林悄大脑灵光崩现——云倩倩,这个名字好熟悉。不正是姐姐林依当初在陆氏集团的那个实习助理么? 为什么云倩倩的哥哥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带着一副不共戴天的仇恨模样。 海风阵阵,脚下悬空是深渊。林悄披散着头发,心脏几乎停滞跳动。 “不!云先生你听我说!我不是林依,我叫林悄!林依是我姐姐……我们两个……是双胞胎,我们本来就很像……” 啪嚓一声,男人一把抓住林悄的手,将她从窗子上扯下来。林悄像只破布一样,垂直滚倒在床边,大口呼吸着狼狈。 “唐彬,怎么回事?”男人转身,冲着身后的助理质问。 “云先生,我们已经再三确认过,今天陆氏集团的开机仪式上,的确是林依的名字。” 话音一落,男人再次把林悄挑了起来:“竟敢戏弄我?你分明就——” “我不是!咳咳,我真的不是!我们公司收到匿名信,说我死去姐姐林依生前留下的剧本有涉嫌抄袭的版权纠纷,为了规避公司法务风险,我只能冒充姐姐,先以个人身份申请著作权。我真的叫林悄,我姐姐一年前就去世了!” 林悄再次从那男人的掌控中脱离出来,近乎脱力地躺倒在他脚边。她知道自己一定惨得就像一条被人碾压过的流浪狗。 不过还好,她想,受苦受难的不是姐姐。否则陆锦年,他得多心疼呢…… “林依死了?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怎么死的?否则我立刻宰了你!” 看这姓云男子的行事手腕,像极了境外那些黑道的凌厉作风。像他们这样的人,要捏死自己,应该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来得困难吧?林悄想。 于是她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而这轻描淡写的真相,听起来越像借口的,往往越是真相。 听完林悄的话,那男人挺起腰身低吟一声:“所以,林依是投海自尽了?而你们,没有人见过她的尸体?” “恩。”林悄点头,“所以我和陆锦年,我们也......没有对外公开我姐姐去世的消息。我......云先生,我想问一下,那两封匿名信,是你寄到陆氏集团的么?” “唐彬。”男人转向身后的助手:“去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云先生。” 打发走了雷厉风行的助手,男人转过脸盯住林悄。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留在这儿。” “我……”林悄重重舒了一口气,逃离死亡的恐惧之下,却又是一脸难以置信。 她问男人:“你……相信我说的话?” “姑且相信。” 林悄没有回答,只略略低下头。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凌乱的疑虑又仿佛扯不出一点头绪。 “怎么?你好像欲言又止。” “没什么……”林悄摇头,轻咬唇角:“事情发生后,所有人都当我是害死姐姐,抢夺她男人的坏人。没有人相信我。我从没敢想过,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会愿意暂且相信我的话。” “我叫云天霖。”男人深深看了一眼林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 已经是第七天了,林悄离开的第七天,陆锦年终于熬不住,伏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醒来后,他出神地盯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封信,洇湿的部分模糊了一小块字迹。分不清是不是泪水...... 陆锦年想不明白,林悄为什么会突然留下这样一封信后便不辞而别。 那天晚上,他在酒店的宴会上等了好久,直到助理告诉他说,林悄从开机仪式下来后并没有去参加签售会,而是在后台化妆间留下一封信给他,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信是林悄亲笔写的,陆锦年认识她的笔迹,几乎跟林依......是一模一样的。 “锦年,还没有林悄的消息么?”秦羽进来的时候,陆锦年还在对着这封信发呆,门外带进来一缕风,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没有。”陆锦年颓然摇摇头,“手机始终关机,她爸爸和继母那里......也没有联系过。” “哎,看来她这次真的是铁了心。你想开点。”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陆锦年攥着信,一拳锤在办公桌上,“她明明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还以为她......她真的原谅我了。我以为这次结束后,我们能够重头开始。” “女人的心都是很柔弱的,有些事若是过不去,可能就真的过不去了。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总有办法去挽回的。先说点正事吧。我已经拿到了何玫当初发给你妈妈的视频备份,是事务所负责人帮忙跟进的。刚发你邮箱,你抽空看看。” “知道了,阿嚏——”陆锦年觉得有点冷,想来是刚才在办公桌上睡着,有点着凉,“那关于我妈妈,中毒的事......” “我问了医疗专家,说伯母中毒的方式很有可能是通过身体上的细微伤口进入体循环的。” “细小伤口?”陆锦年觉得很奇怪,“我妈车祸受伤,所有的伤口都包扎好了。怎么可能再经过伤口入内?难道是给她换药的护士?” “我已经派人查了当天值班的所有医护人员,并没有发现可疑。” “那天......”陆锦年低下头,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突然给林悄打电话又问了她一些细节,她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敏感地认为我又不相信她,所以才离开呢?” “锦年你先别想那么多,我这里还有一个新线索。关于之前跟你提过的云倩倩的——” “那个女孩的事,跟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怪怪的直觉吧。我只是叫人顺便查了下云倩倩的背景,她父母早年离异,母亲一个人将她带大,还有一个多年未见的哥哥,是香港籍。好像,从事帮会。也就是俗称的——” “黑社会嘛。”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云倩倩是死于非命的,那么她的哥哥......” “所以你是说——”陆锦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如果......不可能,这个想法实在太......太荒谬,太可怕了。” 秦羽离开以后,陆锦年觉得头疼的厉害。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想法过于偏激恐怖,也许只是源于,他感冒了。 昏昏沉沉的陆锦年走到沙发上,软绵绵地躺倒。那一刻,他脑中反反复复的景象,全是林悄的脸。 如果林悄还在身边就好了......林悄,你的心还有多疼,你的原谅还要多少时间呢? 头很痛,身上很冷,可是鼻腔里却莫名地钻进来一股熟悉的香氛。 “许......”陆锦年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出现了许若那张满是关切的脸。 “锦年,你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陆锦年坚持撑起身来,“这么晚了,你先回去,我只是有点感冒。” “都这么烫了还说没事。”许若抬起手,自作主张地按上了陆锦年的额头。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推开:“不要碰我!我有妻子!” “你觉得,林悄还会回来么?”许若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进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林悄她当然会回来!许若,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和你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你想要钱,想要角色,我都已经答应了你。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 “锦年,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阿悄的。”许若慢慢绽开樱红色的唇角,单手抚上了男人滚烫的脸颊,“我以为,我默默留在你身边这些日子,你早晚会感受到我的存在。可你的眼里,什么时候开始......就只装着林悄了呢? 如果只是为了她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那现在,我回来了,锦年。这一年多,你很想念我,是么?” 陆锦年:“!!!” 看着许若手背上那道似曾相识的伤疤,陆锦年只觉得大脑都要爆炸了。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伤疤,是林依那年在酒吧里遭遇纠缠时,被一个混蛋客人用香烟烫的。 那时的自己不顾一切冲上去,踹飞对方。而林依眼里茫然的目光,全然不像三天前那个闯入包房里跟自己要角色的小姑娘。 陆锦年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他只知道,他爱上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许若......你到底是谁?” “锦年,你想我么?”许若的眼里噙满泪,嘴角上扬的一瞬间,如流星般滑落。她的双手颤抖,唇角滚烫,碰触到陆锦年唇齿的一瞬间——春情泛滥,旖旎无限。 第十五章 她走了? 痛! 无法自制的痛传递了身体的每一寸细胞,这是大脑先一步清醒过来的林悄对外界感知的第一印象。 终于,她睁开混沌的双眼。然而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左手被一条手铐紧紧束缚在床头前。 房间狭小无光,窗子上盖着封印一样的厚重窗帘! 这是哪?她为什么会在这? 林悄用暂时可以灵活移动的右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意识像开闸泄洪一样蜂拥入脑——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参加陆氏集团《泛蓝之夜》的开机仪式。她以林依的身份讲述了剧本的创作初衷和心路历程,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之后......之后她不是要去隔壁的酒店参加签售会么? 对了,就在停车场,突然一个人冲出来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接踵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鱼贯入腔,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是被人绑架了? 衣服完好,手机和提包却不在。意识到自己境遇的林悄,自是油然一阵无助的恐惧! “你醒了?”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 林悄惊恐地瞪起眼睛,试着往床铺里面逃几分。 “你们……是……” 进门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称呼另一个为云先生。显然,他只是个助理。 林悄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他身材高大颀长,神色如冰山一角,凝结了与日月同光辉一样深沉的城府。 以至于让林悄在第一时间面向他的时候,目光俱不敢轻触。 “林依,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 林依?!林悄顿时傻了眼—— 为什么他们叫她林依? “你们在说什么?”林悄一脸茫然:“什么自首?什么赎罪?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抓过来!这里——” “林依,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装糊涂么?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既然你不愿自首就范,就不能怪我用这种方式让你赎罪。”姓云的男人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就见两个黑衣保镖推门而入,一左一右将林悄架了起来。 刷一声,厚重的窗帘被拉开,林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窗外,竟然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这是,在船上?难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头晕晕的,四周都在晃! “把她扔下去!” “是!云先生!” “不要!你们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姓云的男人挥了挥手,保镖停下动作。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走到林悄面前,男人收敛起如墨的眉峰,渐渐拉起残忍的恨意。临下目光如鹰隼,仿佛只用勾勾前爪就能将眼前这个柔弱女人撕扯成碎片。 “提醒你一下,林依,我......是云倩倩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你可以带着瞑目去死了吧?我已经两次提醒过你,自首,赎罪,可你不但充耳不闻,竟然还敢高调出现在媒体之前。那么也好,这里是公海,葬身鱼腹尸骨无存,该是很适合像你这样的人。” 云倩倩? 林悄大脑灵光崩现——云倩倩,这个名字好熟悉。不正是姐姐林依当初在陆氏集团的那个实习助理么? 为什么云倩倩的哥哥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带着一副不共戴天的仇恨模样。 海风阵阵,脚下悬空是深渊。林悄披散着头发,心脏几乎停滞跳动。 “不!云先生你听我说!我不是林依,我叫林悄!林依是我姐姐……我们两个……是双胞胎,我们本来就很像……” 啪嚓一声,男人一把抓住林悄的手,将她从窗子上扯下来。林悄像只破布一样,垂直滚倒在床边,大口呼吸着狼狈。 “唐彬,怎么回事?”男人转身,冲着身后的助理质问。 “云先生,我们已经再三确认过,今天陆氏集团的开机仪式上,的确是林依的名字。” 话音一落,男人再次把林悄挑了起来:“竟敢戏弄我?你分明就——” “我不是!咳咳,我真的不是!我们公司收到匿名信,说我死去姐姐林依生前留下的剧本有涉嫌抄袭的版权纠纷,为了规避公司法务风险,我只能冒充姐姐,先以个人身份申请著作权。我真的叫林悄,我姐姐一年前就去世了!” 林悄再次从那男人的掌控中脱离出来,近乎脱力地躺倒在他脚边。她知道自己一定惨得就像一条被人碾压过的流浪狗。 不过还好,她想,受苦受难的不是姐姐。否则陆锦年,他得多心疼呢…… “林依死了?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怎么死的?否则我立刻宰了你!” 看这姓云男子的行事手腕,像极了境外那些黑道的凌厉作风。像他们这样的人,要捏死自己,应该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来得困难吧?林悄想。 于是她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而这轻描淡写的真相,听起来越像借口的,往往越是真相。 听完林悄的话,那男人挺起腰身低吟一声:“所以,林依是投海自尽了?而你们,没有人见过她的尸体?” “恩。”林悄点头,“所以我和陆锦年,我们也......没有对外公开我姐姐去世的消息。我......云先生,我想问一下,那两封匿名信,是你寄到陆氏集团的么?” “唐彬。”男人转向身后的助手:“去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云先生。” 打发走了雷厉风行的助手,男人转过脸盯住林悄。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留在这儿。” “我……”林悄重重舒了一口气,逃离死亡的恐惧之下,却又是一脸难以置信。 她问男人:“你……相信我说的话?” “姑且相信。” 林悄没有回答,只略略低下头。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凌乱的疑虑又仿佛扯不出一点头绪。 “怎么?你好像欲言又止。” “没什么……”林悄摇头,轻咬唇角:“事情发生后,所有人都当我是害死姐姐,抢夺她男人的坏人。没有人相信我。我从没敢想过,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会愿意暂且相信我的话。” “我叫云天霖。”男人深深看了一眼林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 已经是第七天了,林悄离开的第七天,陆锦年终于熬不住,伏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醒来后,他出神地盯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封信,洇湿的部分模糊了一小块字迹。分不清是不是泪水...... 陆锦年想不明白,林悄为什么会突然留下这样一封信后便不辞而别。 那天晚上,他在酒店的宴会上等了好久,直到助理告诉他说,林悄从开机仪式下来后并没有去参加签售会,而是在后台化妆间留下一封信给他,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信是林悄亲笔写的,陆锦年认识她的笔迹,几乎跟林依......是一模一样的。 “锦年,还没有林悄的消息么?”秦羽进来的时候,陆锦年还在对着这封信发呆,门外带进来一缕风,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没有。”陆锦年颓然摇摇头,“手机始终关机,她爸爸和继母那里......也没有联系过。” “哎,看来她这次真的是铁了心。你想开点。”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陆锦年攥着信,一拳锤在办公桌上,“她明明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还以为她......她真的原谅我了。我以为这次结束后,我们能够重头开始。” “女人的心都是很柔弱的,有些事若是过不去,可能就真的过不去了。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总有办法去挽回的。先说点正事吧。我已经拿到了何玫当初发给你妈妈的视频备份,是事务所负责人帮忙跟进的。刚发你邮箱,你抽空看看。” “知道了,阿嚏——”陆锦年觉得有点冷,想来是刚才在办公桌上睡着,有点着凉,“那关于我妈妈,中毒的事......” “我问了医疗专家,说伯母中毒的方式很有可能是通过身体上的细微伤口进入体循环的。” “细小伤口?”陆锦年觉得很奇怪,“我妈车祸受伤,所有的伤口都包扎好了。怎么可能再经过伤口入内?难道是给她换药的护士?” “我已经派人查了当天值班的所有医护人员,并没有发现可疑。” “那天......”陆锦年低下头,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突然给林悄打电话又问了她一些细节,她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敏感地认为我又不相信她,所以才离开呢?” “锦年你先别想那么多,我这里还有一个新线索。关于之前跟你提过的云倩倩的——” “那个女孩的事,跟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怪怪的直觉吧。我只是叫人顺便查了下云倩倩的背景,她父母早年离异,母亲一个人将她带大,还有一个多年未见的哥哥,是香港籍。好像,从事帮会。也就是俗称的——” “黑社会嘛。”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云倩倩是死于非命的,那么她的哥哥......” “所以你是说——”陆锦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如果......不可能,这个想法实在太......太荒谬,太可怕了。” 秦羽离开以后,陆锦年觉得头疼的厉害。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想法过于偏激恐怖,也许只是源于,他感冒了。 昏昏沉沉的陆锦年走到沙发上,软绵绵地躺倒。那一刻,他脑中反反复复的景象,全是林悄的脸。 如果林悄还在身边就好了......林悄,你的心还有多疼,你的原谅还要多少时间呢? 头很痛,身上很冷,可是鼻腔里却莫名地钻进来一股熟悉的香氛。 “许......”陆锦年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出现了许若那张满是关切的脸。 “锦年,你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陆锦年坚持撑起身来,“这么晚了,你先回去,我只是有点感冒。” “都这么烫了还说没事。”许若抬起手,自作主张地按上了陆锦年的额头。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推开:“不要碰我!我有妻子!” “你觉得,林悄还会回来么?”许若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进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林悄她当然会回来!许若,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和你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你想要钱,想要角色,我都已经答应了你。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 “锦年,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阿悄的。”许若慢慢绽开樱红色的唇角,单手抚上了男人滚烫的脸颊,“我以为,我默默留在你身边这些日子,你早晚会感受到我的存在。可你的眼里,什么时候开始......就只装着林悄了呢? 如果只是为了她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那现在,我回来了,锦年。这一年多,你很想念我,是么?” 陆锦年:“!!!” 看着许若手背上那道似曾相识的伤疤,陆锦年只觉得大脑都要爆炸了。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伤疤,是林依那年在酒吧里遭遇纠缠时,被一个混蛋客人用香烟烫的。 那时的自己不顾一切冲上去,踹飞对方。而林依眼里茫然的目光,全然不像三天前那个闯入包房里跟自己要角色的小姑娘。 陆锦年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他只知道,他爱上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许若......你到底是谁?” “锦年,你想我么?”许若的眼里噙满泪,嘴角上扬的一瞬间,如流星般滑落。她的双手颤抖,唇角滚烫,碰触到陆锦年唇齿的一瞬间——春情泛滥,旖旎无限。 第十六章 他,到底还是在意她 “这……不可能的!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姐姐策划的?是她故意在婚礼上做了一个局?然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做戏给所有人看?” 直到这一刻,面无表情的云天霖把真相端上了林悄的面前。震惊,疑惑,甚至是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要炸开她的胸腔。 “你不是说,你在姜素云手里看到过一段酒店的监控录像么?”云天霖不疾不徐地说,“一个长得几乎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戴着你的手表。如果不是你,那么为什么不可能是林依?” 林悄:“!!!” 云天霖说的没错,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林依假扮自己的孪生妹妹来得更真实更可信? “可我不明白,我姐那么爱陆锦年,她怎么可能这样做?诋毁自己的名誉,然后毁了自己的脸,她是疯了么!” “她当然疯了。”云天霖狠狠凛了一下眉头:“当她知道,她自以为害死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是我乾元社的千金大小姐时,你觉得他要不要疯了?” “什么!” “你可真是够愚蠢的了。”云天霖不屑地瞄了林悄一眼:“这件事情还不够简单么?林依看中了我妹妹的作品,动了邪念。设计将她溺死后,把她的故事据为己有。她只是没想到,那个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小实习生,会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而已!” “这不可能的!我姐又不是小说家,为什么偏偏要剽窃别人的故事据为己有?”林悄的话音慢慢低沉下去,因为她想起了一些事—— 当初,自己创作的剧本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通过,甚至连陆锦年都同意由林依出任主角。林悄天真的以为,这可能是自己跟姐姐的关系开始缓和的重要一步。 但没想到,林依狠狠地拒绝了。她把剧本当面摔在自己脸上,斥责她说,会写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不久后,她就拿着崭新的《泛蓝之夜》出来,一时间赢得了更高的口碑和赞誉。 如今看来,事情发生发展的所有时间点都能对应的上——但逻辑实在太牵强了! “就算我姐想要自己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故事,也犯不着去杀人啊?她完全可以跟云倩倩商量,购买版权,或者合作共享——” “因为倩倩写的这个故事,是关于她妈妈的。一个落魄的舞女,一路心酸打拼起来的血泪史,是纪念,也是不容亵渎的。”说到这里,云天霖的眼神微微沉寂了几分,“倩倩跟我说过,这本小说她是不会拿去发表的,只想保留最原始的手稿,等她妈妈来年清明下葬的时候,一并入土。” “这样......”林悄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所以,我姐就害死了云倩倩?然后她发现,这个姑娘的哥哥竟然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帮会老大,她害怕自己的行为败露,然后......畏罪自杀了?” “林悄,你这么笨,难怪被人牵着鼻子走......”云天霖皱了皱眉,“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 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抓你回来?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林依!这里与香港不同,我本没想用道上的方式来对付这个害死我妹妹的女人,所以我叫人发了两封信笺,提醒她自首。只要她愿意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还我妹妹一个公道。我可以不需要亲自动手。 但没想到,林依无动于衷。所以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给倩倩报仇。说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你姐姐林依根本就没有死,她蛰伏在你的身边,希望把你推到她的陷阱里,成为她的替死鬼。她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然后她就能永远安全了!” 什么?!林悄只觉得背后泛起一阵严峻的凉意,冷飕飕的入骨入心。 “可是她这么做的话,锦年怎么可能答应?事情万一真相大白了——” “也许,陆锦年也是帮凶呢。”云天霖扯了下嘴角,林悄扯了两下心痛。 “不会的,锦年他……他误会我,伤害我的时候是真实的。他那么恨我,怎么可能是假装演戏的!”仰起头,林悄含着不甘示弱的神情,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诋毁锦年?就算我姐姐真的做了坏事,也跟我和锦年没有关系!” “自己看看吧!”一堆纸张劈头扬在林悄眼前。 照片上有两个人,男的是陆锦年,女的是许若。 “这......你拍他们两个在一起干什么?” “这个,是许若的血检报告。”云天霖像个百变的法宝箱,把真相当成有毒的糖果那般,一样样拽给林悄。 “她,就是整容后的林依。你仔细看看,她与你的亲子鉴定结果认定的基因比率。即使没有了一样的脸,她的骨子里依然是你的孪生姐姐。” 晴天霹雳砸下来,林悄捂着胸口半晌动不了一寸细胞:“你是说,我姐姐真的没有死?她就是整容后的许若,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回忆如潮,无情撕扯。林悄恍然大悟——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许若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气质似曾相识。难怪她会在跟自己提出那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意见——让自己冒充林依去开机仪式。 难道她真的希望,自己最好被云天霖一枪打死么! “现在,你还相信陆锦年是冤枉的?林悄,如果他真的不知情,那么当初,他为什么要隐瞒林依的死?为什么不公然昭示。如果我早就知道林依死了,还会有后来这些事么?”云天霖收起了话尾最后的一点点嘲讽,即使他再冷血,也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很可怜。 他以为林悄会大哭一场,然而—— “我相信。”林悄微微挑了下唇角:“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便相信他。” “活该你被骗的这么惨。”云天霖哼了一声。 “既然真相已经清楚了,你……可以放我回去了么?”林悄从沙发上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下四肢,“锦年一定在找我……” “你确定?我看你还是乖乖留在这儿,等我把林依带到你面前大卸八块为好。” “云——云先生!”林悄快跑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云天霖的腰。 跟眼前男人这幅魁梧的身材比起来,她简直小得像只宠物。仿佛人家一回身就能把她压住。 “你真的要动许——动我姐姐么!” “废话!我妹妹死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不叫这个杀人凶手付出代价,我不为人......” “不……”林悄咬着唇,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虽然是帮派里的人,但你做事肯定有自己的道。我不了解你们的世界,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个杀伐好戮的凶徒。你的本意,难道不是希望给你妹妹讨个公道么?” 云天霖怔了一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轻轻咬了一口。 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样的狙击枪也就是三五秒完成任务。 但是他该怎么面对倩倩的委屈? 停尸间里泡着面目全非的遗体,对比故事里跌宕起伏的梦想。 他做大哥的,站在权力和欲望之巅,却守护不住心爱家人的一点点梦想! 杀了林依,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可是这些事,云天霖不用林悄说便已经可以想得很明白了。他犹豫的,动容的,柔软的,其实是这个近乎陌生的女人一言中的评价。 云天霖的本质是不太服气的:“我们做帮会的,又不是善男信女。林依这种人,杀了最干净。” “如果是那样,你又怎么可能先礼后兵,发了恐吓信让我姐去自首呢! 杀了她很容易,但云倩倩的事,就永远不能昭告天下了!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很乖巧,很有才情的姑娘。” “她……”云天霖哑了哑声音,不愿再去回忆妹妹的脸。 “云先生,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林悄恳求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锦年,我会劝我姐姐去自首的。请你相信陆锦年,他绝不会姑息,绝不会纵容。无论是个人的名义还是公司的立场,我们会给你妹妹一个公道的!” “凭你?” “对,就凭我。”林悄坚持点头。 她从没想过今年的自己还能对陆锦年保持着这样高评价的信任,如果......她没有踏进陆氏集团的办公室,没有......亲眼看到...... 在来的路上,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车窗外倒映整个城市的霓虹。 她一直在想,自己该以怎样义正言辞的方式来阐述这场爱恨之下的阴谋? 直到她立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门前,眼看着陆锦年与许若的身影,就这么拥抱在一起。 她清楚地记得,陆锦年最喜欢轻吻姐姐的眼睛了…… 秋雨一场寒,永远突如其来得那么应景。 林悄想,也许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敲开这扇门的理由了。 夜灯绵长,把身影拉得透心凉。 他爱的,终究只是姐姐吧。只有抱着姐姐的时候,他才会把肩膀颤抖的像个孩子。只有亲吻姐姐的时候,他才温柔得像只兔子。 可是......双手微微环住尚且平坦的小腹,林悄模糊的泪眼终究还是扰乱了她的步伐和视线。 这一脚台阶踩空下去,意识沉浸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好像永远不会再清晰...... 第十六章 他,到底还是在意她 “这……不可能的!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姐姐策划的?是她故意在婚礼上做了一个局?然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做戏给所有人看?” 直到这一刻,面无表情的云天霖把真相端上了林悄的面前。震惊,疑惑,甚至是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要炸开她的胸腔。 “你不是说,你在姜素云手里看到过一段酒店的监控录像么?”云天霖不疾不徐地说,“一个长得几乎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戴着你的手表。如果不是你,那么为什么不可能是林依?” 林悄:“!!!” 云天霖说的没错,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林依假扮自己的孪生妹妹来得更真实更可信? “可我不明白,我姐那么爱陆锦年,她怎么可能这样做?诋毁自己的名誉,然后毁了自己的脸,她是疯了么!” “她当然疯了。”云天霖狠狠凛了一下眉头:“当她知道,她自以为害死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是我乾元社的千金大小姐时,你觉得他要不要疯了?” “什么!” “你可真是够愚蠢的了。”云天霖不屑地瞄了林悄一眼:“这件事情还不够简单么?林依看中了我妹妹的作品,动了邪念。设计将她溺死后,把她的故事据为己有。她只是没想到,那个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小实习生,会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而已!” “这不可能的!我姐又不是小说家,为什么偏偏要剽窃别人的故事据为己有?”林悄的话音慢慢低沉下去,因为她想起了一些事—— 当初,自己创作的剧本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通过,甚至连陆锦年都同意由林依出任主角。林悄天真的以为,这可能是自己跟姐姐的关系开始缓和的重要一步。 但没想到,林依狠狠地拒绝了。她把剧本当面摔在自己脸上,斥责她说,会写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不久后,她就拿着崭新的《泛蓝之夜》出来,一时间赢得了更高的口碑和赞誉。 如今看来,事情发生发展的所有时间点都能对应的上——但逻辑实在太牵强了! “就算我姐想要自己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故事,也犯不着去杀人啊?她完全可以跟云倩倩商量,购买版权,或者合作共享——” “因为倩倩写的这个故事,是关于她妈妈的。一个落魄的舞女,一路心酸打拼起来的血泪史,是纪念,也是不容亵渎的。”说到这里,云天霖的眼神微微沉寂了几分,“倩倩跟我说过,这本小说她是不会拿去发表的,只想保留最原始的手稿,等她妈妈来年清明下葬的时候,一并入土。” “这样......”林悄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所以,我姐就害死了云倩倩?然后她发现,这个姑娘的哥哥竟然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帮会老大,她害怕自己的行为败露,然后......畏罪自杀了?” “林悄,你这么笨,难怪被人牵着鼻子走......”云天霖皱了皱眉,“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 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抓你回来?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林依!这里与香港不同,我本没想用道上的方式来对付这个害死我妹妹的女人,所以我叫人发了两封信笺,提醒她自首。只要她愿意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还我妹妹一个公道。我可以不需要亲自动手。 但没想到,林依无动于衷。所以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给倩倩报仇。说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你姐姐林依根本就没有死,她蛰伏在你的身边,希望把你推到她的陷阱里,成为她的替死鬼。她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然后她就能永远安全了!” 什么?!林悄只觉得背后泛起一阵严峻的凉意,冷飕飕的入骨入心。 “可是她这么做的话,锦年怎么可能答应?事情万一真相大白了——” “也许,陆锦年也是帮凶呢。”云天霖扯了下嘴角,林悄扯了两下心痛。 “不会的,锦年他……他误会我,伤害我的时候是真实的。他那么恨我,怎么可能是假装演戏的!”仰起头,林悄含着不甘示弱的神情,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诋毁锦年?就算我姐姐真的做了坏事,也跟我和锦年没有关系!” “自己看看吧!”一堆纸张劈头扬在林悄眼前。 照片上有两个人,男的是陆锦年,女的是许若。 “这......你拍他们两个在一起干什么?” “这个,是许若的血检报告。”云天霖像个百变的法宝箱,把真相当成有毒的糖果那般,一样样拽给林悄。 “她,就是整容后的林依。你仔细看看,她与你的亲子鉴定结果认定的基因比率。即使没有了一样的脸,她的骨子里依然是你的孪生姐姐。” 晴天霹雳砸下来,林悄捂着胸口半晌动不了一寸细胞:“你是说,我姐姐真的没有死?她就是整容后的许若,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回忆如潮,无情撕扯。林悄恍然大悟——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许若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气质似曾相识。难怪她会在跟自己提出那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意见——让自己冒充林依去开机仪式。 难道她真的希望,自己最好被云天霖一枪打死么! “现在,你还相信陆锦年是冤枉的?林悄,如果他真的不知情,那么当初,他为什么要隐瞒林依的死?为什么不公然昭示。如果我早就知道林依死了,还会有后来这些事么?”云天霖收起了话尾最后的一点点嘲讽,即使他再冷血,也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很可怜。 他以为林悄会大哭一场,然而—— “我相信。”林悄微微挑了下唇角:“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便相信他。” “活该你被骗的这么惨。”云天霖哼了一声。 “既然真相已经清楚了,你……可以放我回去了么?”林悄从沙发上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下四肢,“锦年一定在找我……” “你确定?我看你还是乖乖留在这儿,等我把林依带到你面前大卸八块为好。” “云——云先生!”林悄快跑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云天霖的腰。 跟眼前男人这幅魁梧的身材比起来,她简直小得像只宠物。仿佛人家一回身就能把她压住。 “你真的要动许——动我姐姐么!” “废话!我妹妹死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不叫这个杀人凶手付出代价,我不为人......” “不……”林悄咬着唇,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虽然是帮派里的人,但你做事肯定有自己的道。我不了解你们的世界,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个杀伐好戮的凶徒。你的本意,难道不是希望给你妹妹讨个公道么?” 云天霖怔了一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轻轻咬了一口。 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样的狙击枪也就是三五秒完成任务。 但是他该怎么面对倩倩的委屈? 停尸间里泡着面目全非的遗体,对比故事里跌宕起伏的梦想。 他做大哥的,站在权力和欲望之巅,却守护不住心爱家人的一点点梦想! 杀了林依,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可是这些事,云天霖不用林悄说便已经可以想得很明白了。他犹豫的,动容的,柔软的,其实是这个近乎陌生的女人一言中的评价。 云天霖的本质是不太服气的:“我们做帮会的,又不是善男信女。林依这种人,杀了最干净。” “如果是那样,你又怎么可能先礼后兵,发了恐吓信让我姐去自首呢! 杀了她很容易,但云倩倩的事,就永远不能昭告天下了!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很乖巧,很有才情的姑娘。” “她……”云天霖哑了哑声音,不愿再去回忆妹妹的脸。 “云先生,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林悄恳求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锦年,我会劝我姐姐去自首的。请你相信陆锦年,他绝不会姑息,绝不会纵容。无论是个人的名义还是公司的立场,我们会给你妹妹一个公道的!” “凭你?” “对,就凭我。”林悄坚持点头。 她从没想过今年的自己还能对陆锦年保持着这样高评价的信任,如果......她没有踏进陆氏集团的办公室,没有......亲眼看到...... 在来的路上,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车窗外倒映整个城市的霓虹。 她一直在想,自己该以怎样义正言辞的方式来阐述这场爱恨之下的阴谋? 直到她立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门前,眼看着陆锦年与许若的身影,就这么拥抱在一起。 她清楚地记得,陆锦年最喜欢轻吻姐姐的眼睛了…… 秋雨一场寒,永远突如其来得那么应景。 林悄想,也许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敲开这扇门的理由了。 夜灯绵长,把身影拉得透心凉。 他爱的,终究只是姐姐吧。只有抱着姐姐的时候,他才会把肩膀颤抖的像个孩子。只有亲吻姐姐的时候,他才温柔得像只兔子。 可是......双手微微环住尚且平坦的小腹,林悄模糊的泪眼终究还是扰乱了她的步伐和视线。 这一脚台阶踩空下去,意识沉浸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好像永远不会再清晰...... 第十七章 请告诉他,我死了 “阿悄!”陆锦年呼得一声惊起,涔涔冷汗几乎把衬衫都湿透。 “锦年?”守在身边的许若从陆锦年的臂弯里撑起来,关切的眼神里却闪着陌生的光。 “你......你怎么在......”陆锦年一把掀开被子,逃跳出几步。 “锦年你忘记了么?昨晚我们说的话......做的事......” 一场高烧,加上莫名其妙的‘感冒药’里的冲动,让陆锦年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穿越纵横了好几个世纪。 但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是林依。是他曾经魂牵梦萦,恨不能用生命去挽回的林依。 如今,他失而复得,可代价却是林悄的不辞而别。 他本该庆幸,本该感激,本该欣喜若狂—— 可为什么,春宵苦短,噩梦连连,他梦境里出现的,就只有林悄那张泪水涟涟的脸? “依依......”看着眼前的许若,陆锦年心里杂陈五味。女人温香软玉一样的身子钻进怀里。 还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但此时此刻的陆锦年,真的就只想逃开她,推开她。 不是感受不到陆锦年的抗拒,许若轻蹙蛾眉,温声细语道:“你,是不是还不习惯?医生说,我的脸还是可以做二次整容的。如果你喜欢,我愿意......” “许,哦,依依......你告诉我,阿悄是不是因为知道......知道你回来了,才留书离开的?” 许若垂下眼睫,泪水轻轻滑落过娇美的容颜:“锦年,我......说过我愿意用生命来成全你们。跳海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一死了之。如果不是被海岸的渔家救了,我就...... 死过一次的我,方才明白生命的真谛,我已经不再恨阿悄当年对我做过的事。我只想默默地守在你们两人身边,可是孪生姐妹的心灵感应就是这样没道理的。她认出了我,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完成我的梦想。锦年,对不起。当初我不该做那么偏激的决定,让你和阿悄都活在痛苦之中。” 陆锦年抱着许若的身体,手臂僵硬,心跳缓缓。他望着窗外,望着空旷的天色,任由自己曾经的挚爱在他肩上流下——曾几何时他从不忍心让她多流下一滴的眼泪。 他曾把林依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恨不能捧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但是为什么,今天的他再回忆起昨天的一切,却连自己都感动不了了? 他想念林悄,可是他又该如何去找林悄。如何告诉她,依依回来了。 *** “我的孩子......呢?”林悄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睁开眼,她对云天霖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空一并撞击着她混沌的大脑,可是当她发现云天霖那双王者无惧的眼睛此刻竟然不敢直视她的时候—— 一时间,所有的崩溃皆化成一场声嘶力竭的大哭。 “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我来帮你做。” “你要动他们么!”林悄掀起被子,一声尖叫破音。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的话,你会听?”林悄擦了擦眼睛,“云先生,你......凭什么会帮我呢?” 云天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悄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凭你此时此刻,跟我那可怜的妹妹经历过一样的绝望。” “云天霖!”在男人转身离去的一瞬间,林悄突然大声叫出他的名字—— “你说,是我姐姐模仿我的笔迹,留了一封信让陆锦年误以为我已经走了对么?” “嗯。” “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告诉云天霖......我已经死了。” 云天霖顿了顿,微微眯起双眼:“你确定?” “嗯。”林悄点点头。花了好大力气屏住的泪水,在云天霖关门出去的一刹那——终于决堤不已。 那一失足,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还有左侧的输卵管。从此以后,她怀孕的几率将会大大降低。 林悄知道,姜素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尽快抱上个大胖孙子。 如今,她筋疲力尽千疮百孔,真的没有力气再爱陆锦年,也真的没有力气再纠缠于这段虐心的三角恋。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亦不过如此。 *** “你回来了?” 陆锦年已经尽量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了,但他没想到林依居然还没有睡。 这半个月来,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睡在书房。也想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打探林悄的去向。 他花了很多精力,但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都是徒劳浑噩的无用功。 “哦,公司有点事要加班。你怎么还没睡?” “我今天有拍摄啊,也刚刚回来呢。你不记得了?”林依亲自上前摘下陆锦年的外套,男人咫尺轻微的一点回避,顷刻让她的心沉了一下。 聪明如她,不会看不出来这段日子来,陆锦年处处不对劲的表现。 “哦,我忘记了。”陆锦年随口搪塞了一下,并拒绝了林依端上来的宵夜。然后一头扎进书房里,借口说自己还有几个企划案要看。 静如死水的别墅,两人的呼吸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 陆锦年是多么地想念林悄,想念她温温吞吞的乖顺模样,想念她总是低调地存在于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不言不语,却让家的感觉那么真实清晰。 想念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身体瑟瑟发抖,眼神却清澈倔强...... 抬起眼,陆锦年看着眼前的林依。她局促的双手捧着那晚汤羹,也温柔,也关切。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无法走心...... 轻轻牵起女人柔弱无骨的手,陆锦年叹息了一声‘辛苦你了’,然后俯下头,摩挲着林依虎口上的伤疤。 “你还记得这个啊......”林依缩了缩手,嘴角浅笑。 “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你被流氓欺负,用雪茄烫伤了你的手......” 林依颔首,眼里含泪:“没关系,能有你这样无微不至的疼爱,以前受的那些苦就当是上天给我的历练了。” “是么?” “嗯,那时,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正确的人。锦年,无论从前有多少误会,多少苦难。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 “是啊,那是你第一眼看到我。”陆锦年翘了翘唇角,手上却加了几分力道。渐渐的,他的眼神沉了下去,口吻如寒冰一样一字一顿一戳心:“所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始终不肯向我坦白。在V包房里替你争取名额的那个人,是林悄,而不是你!” “锦年!”林依浑身一个机灵,嘴唇登时发抖,“你......” “没关系,是我自己误会,是我自己追求的你,是我爱上你,是我愿意把你捧在心尖宠爱。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林依的泪水划过脸庞,“锦年,我不是不知道这是一场阴差阳错,可那又怎么样?跟你朝夕相处两年的爱人是我,你爱上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是你,我从未后悔过。但我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你刚才不是说,无论有多少误会,都过去了,既然我们以后要好好的,是不是应该不要再保留秘密?” 端起林依的脸庞,陆锦年深深望进她那双依然熟悉的眼眸里:“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悄恨我夺走了你的爱,她......喜欢你,所以在我们的婚礼上做了那样的事。你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让给她。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我宁愿死......” “阿悄不是那样的人。”陆锦年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直到她再也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陆锦年你什么意思啊!她不是那样的人,那我是那样的人咯?”林依慌了,越是激烈地辩解和挣扎,越是彰显心虚, “当年她爱慕虚荣,为了贪图我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家的荣华富贵,她背弃了我和妈妈,一个人回去做林家大小姐!” “这是两件事!” 面对陆锦年毫不客气的质疑,林依咬着唇倒退两步:“我就知道,你爱上她了是不是?你认真了?早知这样,我何苦要活着回来?我就应该如你们所愿,死在一年前是不是!” “林依,告诉我,你还记得云倩倩么?” 如同一个晴天大霹雳,顿时炸碎了林依的一切伪装与胡搅蛮缠。云倩倩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噩梦,她的诅咒! “锦年你在说什么?你......我......” “《泛蓝之夜》到底是谁写的?当初你赌气拒绝阿悄写给你的剧本,偏要拿出跟她媲美的新故事。云倩倩是你的实习助理,她为什么会在你出事前几个月,意外溺水身亡? 婚礼上发生的那件意外,究竟是阿悄做的,还是你应有的报应......林依!你要是不肯对我说实话,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锦年,你......还会帮我么?” “你是我亲手追求来的女人,你做了错事,我当然要和你一起承担。但是林依,我要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 “云倩倩的事是个意外啊!”林依跪倒在地,泪水纵横肆意,“我知道我妹妹之前写的剧本很受你们的青睐,我知道当初让你一见钟情的人,是她而不是我!锦年,我放弃了本来应有的一切,赌气与阿悄分道扬镳,但至少,我以为我还拥有你。可如果连你都不是我的了,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云倩倩写了一个很好的故事,我跟她商量过,想要购买。可是她怎么都不愿意,于是我背着她,偷偷拿走一份去影印。 后来她知道了,很生气,扬言要去主张权利。那天我们在景山踩拍摄点,她临时过来帮忙。所以没有人知道她过来,而且泡温泉的时候也没有其他人在场。争执中,她不小心撞了头,滑到在池子里......我,我本来是想救她的!可是......就那么一年之前,我把她背到了瀑布那边......” “你......真的背了人命?”陆锦年用力闭了下眼睛,震惊之余,却又如释重负。 “锦年你会救我的对不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当时你并没有很害怕,因为你知道云倩倩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背景,就算死于非命,也不会有很大麻烦。但你没想到,她还有个哥哥。当她的同学过来打听她下落的时候,你知道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竟然是香港黑帮的老大!” “我知道......所以我很绝望,他们在婚礼上动了手脚,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知道我逃不掉了,只能......只能......” “林依,你怎么能这样糊涂!怎么能——”陆锦年抱起她几乎瘫软无骨的双肩。 怎么能......害我如此误会林悄? “锦年,我知道错了......”林依泪涕横流不住地祈求,“你帮帮我好么?我怕云天霖不会放过我,你千万不要对外公开我的身份,我......” “林依,你还想逃避么?我带你去自首,把这些事都说出来,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 “我......我不去!现在云天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我......” 就在这时,一群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踢踏而过。两侧黑衣保镖鱼贯而入! “你们是......是谁!怎么进来的!”眼看这一群破门入内的不速之客,周身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质。陆锦年下意识地把林依拦在身后!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为首的男子单臂一抬,子弹瞬间贯穿了陆锦年的肩胛骨! “锦年!”林依尖叫着扑上去。 “你们......放开她......”陆锦年挣扎起身,“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当然就是你们口中,愚蠢到可以被随意当枪使唤的——云天霖!” “云......” 俯下身子,云天霖轻蔑地盯住陆锦年不可思议的双眼,“只可惜,你比我还要蠢。蠢到如今,竟然还在相信这个女人的话?我们乾元社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能动手的,哪来那么多废话?陆锦年,好好问问你身边这个女人,当初在你们婚礼上发生的事,到底是谁做的?” 陆锦年微微转过头,他能感受到林依按压在他伤口处的手不停地颤抖。可是他分辨不出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呼之欲出的真相一次次翻转到无法跟上节奏的余地,陆锦年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依依......告诉我,真话。” “我......是我!是我!都是我!我不小心害死了云倩倩,我怕惹上她哥哥!我只能设这个局,我......” “是你?依依?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是想让阿悄——” “她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林悄。” “那封信......”陆锦年恍然失措,顾不得血染衣衫,整个人奋进全力撑起来,“阿悄到底在哪!林依,那封信难道不是阿悄留给我的么?你们两个,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当初婚礼上的视频,是你故意做局,那么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那个在视频里,跟林悄身形酷似的人,其实是你才对?” “陆锦年,如果你的智商还能再在线一些,应该不难猜到。你的母亲,是谁害死的。”云天霖若无其事地点了一根烟,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有想过要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录下视频给林悄看。 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念头。虽然跟林悄相处不久,但他已经深深了解了这个女孩的心性。都是自己的至亲至爱,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会让她心里真的舒服。 云天霖的话几乎让陆锦年当场瘫倒—— 妈妈的死? 没错,一场诡异车祸,一场极致的投毒。那天在医院里所有的可疑人物都排查过,却唯有许若...... 林悄曾提过一个细节,姜素云的手臂因为针孔回血,被护士重新埋针。那个细小而诡异的伤口,不正是氰化物从体表入循环的渠道么! 许若到过病房,虽然只停留短短时间,但她绝对有机会假借帮助林悄护理擦身的时候...... “林依,我妈妈她......” “是!是我又怎样!她看不起我,她不许我跟你在一起,她眼里就只有一个林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她还要去追查,是她不给我活路!她死了活该!” “林依!你简直是疯了!那是我妈妈!”陆锦年青筋暴起,要不是枪伤几乎脱去了他身上大半的力气,他一定会扑上去掐死这个可怕的女人。 他曾爱她爱到恨不能奉献整个世界,而她,却摧毁了他世界里一切值得珍惜的人。 上苍到底在开一场什么样的玩笑?让这份极致的爱,扭曲到今天这步田地! “陆锦年,你们都一样。”林依突然发难,冲开保镖的架制,嗖得一声窜上窗台,“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特别的,是最值得你珍惜的。可是你连你爱上的人究竟是谁都分不清,陆锦年,你知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一个人走得有多辛苦?我以为我遇到了你,就可以再也没有任何恐惧。可这都是假的,是林悄,是她施舍给我的!我不需要,我从小就比她强大,我不需要!!!” “你错了!”陆锦年大吼道,“在阿悄心里,你始终都是她最重要的姐姐,最重要的亲人。当初她冒充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你得到一次最好的机会,可以远离底层混乱的圈子。她回到林家,是因为不忍心看你为了母亲的药费,一个人苦苦撑着。林依,你只是活在自己编造的恨意里,从来不肯放过你自己而已!” 寒风阵阵入窗棂,林依披散着长发,泪水洇透了妆花。 林依笑得凄美而决绝,一步步攀上危险的境地。 “是么?锦年,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笑话。那么至少,你是我生命里唯一存在过的真实。好了,有什么话,我亲自下去对她说吧。” “林依!你要干什么!你告诉我,阿悄到底在哪里!” “林悄在哪?”林依转过头,笑容狰狞起夜的颤动,“当然是被这位雷厉风行的云先生给杀掉了啊,你以为他们这些人是吃素的么?” 说完,她纵身跳出窗外,风里带着腥气。 三楼的高度本不该致命,但楼下尖锐的篱笆墙从她漂亮的咽喉深深割了进去,只在三分钟里,就喷完了全身的动脉血。 那篱笆,是林悄亲手搭建的,种满了林依最喜欢的白玫瑰。她曾对陆锦年说过,看着这些花,就好像姐姐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一样。 如今,白玫瑰的花瓣点染了血色,变得媚俗,变得失落...... 呼啸的警车带走了破碎的遗体,陆锦年推开包扎的医生,踉跄着上前拽住云天霖。 “告诉我,阿悄在哪里!” “林依不是告诉你了么?她,已经被我的人......误杀了。”云天霖的眼神沉了沉,厌恶地挡开陆锦年满身的血污。 “你骗我!不可能......你若是真的杀了她,又怎么会发现她不是真正的林依!” 云天霖默不作声。 “我知道,她一定没死对不对?云先生,求你告诉她,我爱她......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是我从来没有珍惜正视过她的好,我爱她......” “是,她很好,也很值得珍惜。所以这世上想要爱她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撂下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云天霖转身,“这一枪,是我替她还你的。也为她因你流掉的......两个无辜的孩子。” “孩子?她......”震惊,失落,无尽的自责与痛苦,终于织就一张巨大的网,将陆锦年牢牢扼住。 他无法挣扎亦无法呼吸,在靠着墙壁慢慢滑到的一瞬间,却怎么也不肯闭上双眼——但他很清楚,林悄脸上的泪,也许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擦去。 第十七章 请告诉他,我死了 “阿悄!”陆锦年呼得一声惊起,涔涔冷汗几乎把衬衫都湿透。 “锦年?”守在身边的许若从陆锦年的臂弯里撑起来,关切的眼神里却闪着陌生的光。 “你......你怎么在......”陆锦年一把掀开被子,逃跳出几步。 “锦年你忘记了么?昨晚我们说的话......做的事......” 一场高烧,加上莫名其妙的‘感冒药’里的冲动,让陆锦年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穿越纵横了好几个世纪。 但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是林依。是他曾经魂牵梦萦,恨不能用生命去挽回的林依。 如今,他失而复得,可代价却是林悄的不辞而别。 他本该庆幸,本该感激,本该欣喜若狂—— 可为什么,春宵苦短,噩梦连连,他梦境里出现的,就只有林悄那张泪水涟涟的脸? “依依......”看着眼前的许若,陆锦年心里杂陈五味。女人温香软玉一样的身子钻进怀里。 还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但此时此刻的陆锦年,真的就只想逃开她,推开她。 不是感受不到陆锦年的抗拒,许若轻蹙蛾眉,温声细语道:“你,是不是还不习惯?医生说,我的脸还是可以做二次整容的。如果你喜欢,我愿意......” “许,哦,依依......你告诉我,阿悄是不是因为知道......知道你回来了,才留书离开的?” 许若垂下眼睫,泪水轻轻滑落过娇美的容颜:“锦年,我......说过我愿意用生命来成全你们。跳海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一死了之。如果不是被海岸的渔家救了,我就...... 死过一次的我,方才明白生命的真谛,我已经不再恨阿悄当年对我做过的事。我只想默默地守在你们两人身边,可是孪生姐妹的心灵感应就是这样没道理的。她认出了我,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完成我的梦想。锦年,对不起。当初我不该做那么偏激的决定,让你和阿悄都活在痛苦之中。” 陆锦年抱着许若的身体,手臂僵硬,心跳缓缓。他望着窗外,望着空旷的天色,任由自己曾经的挚爱在他肩上流下——曾几何时他从不忍心让她多流下一滴的眼泪。 他曾把林依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恨不能捧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但是为什么,今天的他再回忆起昨天的一切,却连自己都感动不了了? 他想念林悄,可是他又该如何去找林悄。如何告诉她,依依回来了。 *** “我的孩子......呢?”林悄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睁开眼,她对云天霖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空一并撞击着她混沌的大脑,可是当她发现云天霖那双王者无惧的眼睛此刻竟然不敢直视她的时候—— 一时间,所有的崩溃皆化成一场声嘶力竭的大哭。 “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我来帮你做。” “你要动他们么!”林悄掀起被子,一声尖叫破音。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的话,你会听?”林悄擦了擦眼睛,“云先生,你......凭什么会帮我呢?” 云天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悄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凭你此时此刻,跟我那可怜的妹妹经历过一样的绝望。” “云天霖!”在男人转身离去的一瞬间,林悄突然大声叫出他的名字—— “你说,是我姐姐模仿我的笔迹,留了一封信让陆锦年误以为我已经走了对么?” “嗯。” “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告诉云天霖......我已经死了。” 云天霖顿了顿,微微眯起双眼:“你确定?” “嗯。”林悄点点头。花了好大力气屏住的泪水,在云天霖关门出去的一刹那——终于决堤不已。 那一失足,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还有左侧的输卵管。从此以后,她怀孕的几率将会大大降低。 林悄知道,姜素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尽快抱上个大胖孙子。 如今,她筋疲力尽千疮百孔,真的没有力气再爱陆锦年,也真的没有力气再纠缠于这段虐心的三角恋。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亦不过如此。 *** “你回来了?” 陆锦年已经尽量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了,但他没想到林依居然还没有睡。 这半个月来,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睡在书房。也想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打探林悄的去向。 他花了很多精力,但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都是徒劳浑噩的无用功。 “哦,公司有点事要加班。你怎么还没睡?” “我今天有拍摄啊,也刚刚回来呢。你不记得了?”林依亲自上前摘下陆锦年的外套,男人咫尺轻微的一点回避,顷刻让她的心沉了一下。 聪明如她,不会看不出来这段日子来,陆锦年处处不对劲的表现。 “哦,我忘记了。”陆锦年随口搪塞了一下,并拒绝了林依端上来的宵夜。然后一头扎进书房里,借口说自己还有几个企划案要看。 静如死水的别墅,两人的呼吸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 陆锦年是多么地想念林悄,想念她温温吞吞的乖顺模样,想念她总是低调地存在于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不言不语,却让家的感觉那么真实清晰。 想念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身体瑟瑟发抖,眼神却清澈倔强...... 抬起眼,陆锦年看着眼前的林依。她局促的双手捧着那晚汤羹,也温柔,也关切。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无法走心...... 轻轻牵起女人柔弱无骨的手,陆锦年叹息了一声‘辛苦你了’,然后俯下头,摩挲着林依虎口上的伤疤。 “你还记得这个啊......”林依缩了缩手,嘴角浅笑。 “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你被流氓欺负,用雪茄烫伤了你的手......” 林依颔首,眼里含泪:“没关系,能有你这样无微不至的疼爱,以前受的那些苦就当是上天给我的历练了。” “是么?” “嗯,那时,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正确的人。锦年,无论从前有多少误会,多少苦难。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 “是啊,那是你第一眼看到我。”陆锦年翘了翘唇角,手上却加了几分力道。渐渐的,他的眼神沉了下去,口吻如寒冰一样一字一顿一戳心:“所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始终不肯向我坦白。在V包房里替你争取名额的那个人,是林悄,而不是你!” “锦年!”林依浑身一个机灵,嘴唇登时发抖,“你......” “没关系,是我自己误会,是我自己追求的你,是我爱上你,是我愿意把你捧在心尖宠爱。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林依的泪水划过脸庞,“锦年,我不是不知道这是一场阴差阳错,可那又怎么样?跟你朝夕相处两年的爱人是我,你爱上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是你,我从未后悔过。但我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你刚才不是说,无论有多少误会,都过去了,既然我们以后要好好的,是不是应该不要再保留秘密?” 端起林依的脸庞,陆锦年深深望进她那双依然熟悉的眼眸里:“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悄恨我夺走了你的爱,她......喜欢你,所以在我们的婚礼上做了那样的事。你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让给她。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我宁愿死......” “阿悄不是那样的人。”陆锦年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直到她再也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陆锦年你什么意思啊!她不是那样的人,那我是那样的人咯?”林依慌了,越是激烈地辩解和挣扎,越是彰显心虚, “当年她爱慕虚荣,为了贪图我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家的荣华富贵,她背弃了我和妈妈,一个人回去做林家大小姐!” “这是两件事!” 面对陆锦年毫不客气的质疑,林依咬着唇倒退两步:“我就知道,你爱上她了是不是?你认真了?早知这样,我何苦要活着回来?我就应该如你们所愿,死在一年前是不是!” “林依,告诉我,你还记得云倩倩么?” 如同一个晴天大霹雳,顿时炸碎了林依的一切伪装与胡搅蛮缠。云倩倩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噩梦,她的诅咒! “锦年你在说什么?你......我......” “《泛蓝之夜》到底是谁写的?当初你赌气拒绝阿悄写给你的剧本,偏要拿出跟她媲美的新故事。云倩倩是你的实习助理,她为什么会在你出事前几个月,意外溺水身亡? 婚礼上发生的那件意外,究竟是阿悄做的,还是你应有的报应......林依!你要是不肯对我说实话,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锦年,你......还会帮我么?” “你是我亲手追求来的女人,你做了错事,我当然要和你一起承担。但是林依,我要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 “云倩倩的事是个意外啊!”林依跪倒在地,泪水纵横肆意,“我知道我妹妹之前写的剧本很受你们的青睐,我知道当初让你一见钟情的人,是她而不是我!锦年,我放弃了本来应有的一切,赌气与阿悄分道扬镳,但至少,我以为我还拥有你。可如果连你都不是我的了,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云倩倩写了一个很好的故事,我跟她商量过,想要购买。可是她怎么都不愿意,于是我背着她,偷偷拿走一份去影印。 后来她知道了,很生气,扬言要去主张权利。那天我们在景山踩拍摄点,她临时过来帮忙。所以没有人知道她过来,而且泡温泉的时候也没有其他人在场。争执中,她不小心撞了头,滑到在池子里......我,我本来是想救她的!可是......就那么一年之前,我把她背到了瀑布那边......” “你......真的背了人命?”陆锦年用力闭了下眼睛,震惊之余,却又如释重负。 “锦年你会救我的对不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当时你并没有很害怕,因为你知道云倩倩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背景,就算死于非命,也不会有很大麻烦。但你没想到,她还有个哥哥。当她的同学过来打听她下落的时候,你知道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竟然是香港黑帮的老大!” “我知道......所以我很绝望,他们在婚礼上动了手脚,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知道我逃不掉了,只能......只能......” “林依,你怎么能这样糊涂!怎么能——”陆锦年抱起她几乎瘫软无骨的双肩。 怎么能......害我如此误会林悄? “锦年,我知道错了......”林依泪涕横流不住地祈求,“你帮帮我好么?我怕云天霖不会放过我,你千万不要对外公开我的身份,我......” “林依,你还想逃避么?我带你去自首,把这些事都说出来,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 “我......我不去!现在云天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我......” 就在这时,一群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踢踏而过。两侧黑衣保镖鱼贯而入! “你们是......是谁!怎么进来的!”眼看这一群破门入内的不速之客,周身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质。陆锦年下意识地把林依拦在身后!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为首的男子单臂一抬,子弹瞬间贯穿了陆锦年的肩胛骨! “锦年!”林依尖叫着扑上去。 “你们......放开她......”陆锦年挣扎起身,“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当然就是你们口中,愚蠢到可以被随意当枪使唤的——云天霖!” “云......” 俯下身子,云天霖轻蔑地盯住陆锦年不可思议的双眼,“只可惜,你比我还要蠢。蠢到如今,竟然还在相信这个女人的话?我们乾元社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能动手的,哪来那么多废话?陆锦年,好好问问你身边这个女人,当初在你们婚礼上发生的事,到底是谁做的?” 陆锦年微微转过头,他能感受到林依按压在他伤口处的手不停地颤抖。可是他分辨不出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呼之欲出的真相一次次翻转到无法跟上节奏的余地,陆锦年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依依......告诉我,真话。” “我......是我!是我!都是我!我不小心害死了云倩倩,我怕惹上她哥哥!我只能设这个局,我......” “是你?依依?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是想让阿悄——” “她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林悄。” “那封信......”陆锦年恍然失措,顾不得血染衣衫,整个人奋进全力撑起来,“阿悄到底在哪!林依,那封信难道不是阿悄留给我的么?你们两个,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当初婚礼上的视频,是你故意做局,那么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那个在视频里,跟林悄身形酷似的人,其实是你才对?” “陆锦年,如果你的智商还能再在线一些,应该不难猜到。你的母亲,是谁害死的。”云天霖若无其事地点了一根烟,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有想过要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录下视频给林悄看。 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念头。虽然跟林悄相处不久,但他已经深深了解了这个女孩的心性。都是自己的至亲至爱,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会让她心里真的舒服。 云天霖的话几乎让陆锦年当场瘫倒—— 妈妈的死? 没错,一场诡异车祸,一场极致的投毒。那天在医院里所有的可疑人物都排查过,却唯有许若...... 林悄曾提过一个细节,姜素云的手臂因为针孔回血,被护士重新埋针。那个细小而诡异的伤口,不正是氰化物从体表入循环的渠道么! 许若到过病房,虽然只停留短短时间,但她绝对有机会假借帮助林悄护理擦身的时候...... “林依,我妈妈她......” “是!是我又怎样!她看不起我,她不许我跟你在一起,她眼里就只有一个林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她还要去追查,是她不给我活路!她死了活该!” “林依!你简直是疯了!那是我妈妈!”陆锦年青筋暴起,要不是枪伤几乎脱去了他身上大半的力气,他一定会扑上去掐死这个可怕的女人。 他曾爱她爱到恨不能奉献整个世界,而她,却摧毁了他世界里一切值得珍惜的人。 上苍到底在开一场什么样的玩笑?让这份极致的爱,扭曲到今天这步田地! “陆锦年,你们都一样。”林依突然发难,冲开保镖的架制,嗖得一声窜上窗台,“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特别的,是最值得你珍惜的。可是你连你爱上的人究竟是谁都分不清,陆锦年,你知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一个人走得有多辛苦?我以为我遇到了你,就可以再也没有任何恐惧。可这都是假的,是林悄,是她施舍给我的!我不需要,我从小就比她强大,我不需要!!!” “你错了!”陆锦年大吼道,“在阿悄心里,你始终都是她最重要的姐姐,最重要的亲人。当初她冒充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你得到一次最好的机会,可以远离底层混乱的圈子。她回到林家,是因为不忍心看你为了母亲的药费,一个人苦苦撑着。林依,你只是活在自己编造的恨意里,从来不肯放过你自己而已!” 寒风阵阵入窗棂,林依披散着长发,泪水洇透了妆花。 林依笑得凄美而决绝,一步步攀上危险的境地。 “是么?锦年,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笑话。那么至少,你是我生命里唯一存在过的真实。好了,有什么话,我亲自下去对她说吧。” “林依!你要干什么!你告诉我,阿悄到底在哪里!” “林悄在哪?”林依转过头,笑容狰狞起夜的颤动,“当然是被这位雷厉风行的云先生给杀掉了啊,你以为他们这些人是吃素的么?” 说完,她纵身跳出窗外,风里带着腥气。 三楼的高度本不该致命,但楼下尖锐的篱笆墙从她漂亮的咽喉深深割了进去,只在三分钟里,就喷完了全身的动脉血。 那篱笆,是林悄亲手搭建的,种满了林依最喜欢的白玫瑰。她曾对陆锦年说过,看着这些花,就好像姐姐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一样。 如今,白玫瑰的花瓣点染了血色,变得媚俗,变得失落...... 呼啸的警车带走了破碎的遗体,陆锦年推开包扎的医生,踉跄着上前拽住云天霖。 “告诉我,阿悄在哪里!” “林依不是告诉你了么?她,已经被我的人......误杀了。”云天霖的眼神沉了沉,厌恶地挡开陆锦年满身的血污。 “你骗我!不可能......你若是真的杀了她,又怎么会发现她不是真正的林依!” 云天霖默不作声。 “我知道,她一定没死对不对?云先生,求你告诉她,我爱她......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是我从来没有珍惜正视过她的好,我爱她......” “是,她很好,也很值得珍惜。所以这世上想要爱她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撂下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云天霖转身,“这一枪,是我替她还你的。也为她因你流掉的......两个无辜的孩子。” “孩子?她......”震惊,失落,无尽的自责与痛苦,终于织就一张巨大的网,将陆锦年牢牢扼住。 他无法挣扎亦无法呼吸,在靠着墙壁慢慢滑到的一瞬间,却怎么也不肯闭上双眼——但他很清楚,林悄脸上的泪,也许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擦去。 第十八章 能不能原谅?(终章) “李老师,您来啦。上次定的书已经到了,我帮您去拿。” “多谢你了,阿悄。” 午后的第一缕阳光温暖了城市边陲的这座小岛,林悄穿着宽大的白衬衫,头发梳成慵懒的髻。她的书店在这里屹立三年,鲜少有忙碌的时候。这里的生活节奏不比城中心,她有大把的时间安心书写喜欢的故事。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在意她有过怎样的过去,甚至没有人过多去关心她脸上的伤疤。 他们只知道,岛上一家名为‘时光顷暖’的小书吧里有个漂亮温和地老板娘,她说话细声细语,眼睛总是笑眯眯。店不大,却有着一种能够静涤灵魂般的特殊魅力。 所以人人都喜欢阿悄的店,人人都喜欢阿悄。 “李老师,下个季度的书单您还要开么?我进货的时候再帮你留意一下?” “好,好!哦对了阿悄,今天晚上你有空吧?”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冲林悄点头道,“那个......我和你刘姨啊,想邀请你到我们家里来吃个饭。就普通家常菜,你可别客气。” “啊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您老经常照顾我的生意,要请也是我请你们。” “哪有啊?上次你刘姨生病,还是你及时发现给她送医院的。我们都没好好感谢你。” “李老师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那都是我该做的——” “嗨,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这不,今晚我儿子从国外回来,那个......我和你刘姨就想啊,你看你们两个年龄也差不多大。我那儿子在国外做生意,平日忙得很,连自己的人生大事都......阿悄,你要是不嫌弃,大家就认识认识......” 林悄怔了怔,嘴角慢慢浮出一丝礼貌的笑容:“谢谢李老师了,但是我的确没有成家的打算。” 李教授尴尬地离开后,太阳也害羞地抽走了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 林悄在空荡荡的书店里坐了一会儿,心里杂陈五味。 三年过去了,她试着把自己的一切跟过去割裂开来,不去想不去问不去后悔与庆幸。 虽然她知道,陆锦年将公司暂时交给堂弟来打点,只身一人几乎跑遍了全世界,只为寻找她的下落。 然而他不知道,林悄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过那个城市。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是这样,若想要毫无瓜葛,哪怕同睡一张床......也可以彼此视而不见。 一个人久了,孤单到习惯且享受的林悄,早已不再纠结那天晚上的陆锦年到底是不是有意与林依在一起...... 而原谅不原谅,合适不合适,对很快就要三十岁的林悄来说,也早已变得没有更多执着的意义。 虽然,她总会梦到那天晚上。她央求云天霖带她到医院,看着重伤昏迷的陆锦年在高烧不退的状态下,依然一声声叫着‘阿悄’时,她的眼泪依然不争气。 可是爱情,不会永远占据一个人从年轻到成熟的全部生命。 这三年来,她带着残缺的面容和一副难以生育的身子,渐渐活出了自我。 她拒绝了好多人,年轻的艺术家,孤独的旅人,厌弃世俗的商人和好些善良阳光的普通人。包括云天霖...... 林悄一直以为,爱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能量。一旦消耗殆尽,便是不可再生。 所以,与日月同辉一并起起落落的心境里,永远永远,也只剩下那个不可企及也不可相守的名字。 林悄想,也许自己就会这样过一辈子。写那些给别人看的故事,流那些感动自己的眼泪。 “阿悄老板!”五点一刻,小镇的快递员小哥准时经过林悄的书店。 “辛苦了,阿伟。那个——” “不好意思哈,你要的那个半月读,停刊了。以后可能都没有了。” “没有了?” 林悄接过一摞常规的进货,脸上却轻轻牵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追那个杂志已经快三年了,只为了上面连载的一篇故事。 那个作者佚名,而且特别佛系,有时候半个月一更,有时三五个月停更。但是就在上一期,他承诺读者即将到来的大结局,现在却因为报刊停刊,将永远成为秘密。 林悄心里有点难过,就好像失去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不过,连爱一个男人整三年都能割舍到离去。一个故事,一本书,一个习惯,一种生活方式,不过都是鸡毛蒜皮。 林悄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稍微平静了几分钟。可最后还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扑到电脑前,疯狂去搜索这个故事的后续—— 未果。 “这一什么作者啊!哪有这么吊人胃口的!”她气呼呼地锤了键盘。 林悄想不明白,她自己明明写过那么多故事。明明知道,骗尽天下是戏文。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对这个没有结局且更新捉急日狗的故事那么动心。 也许是因为,那里面的主人公,与自己有了太多相似的气质,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代入感,也有太想要......让她看透的结局。 终于按耐不住这份失落的心情,林悄按照之前那本刊物故事下角的联系方式,打了一个电话到出版社。 “喂,我是半月读的忠实读者,我不知道你这里是编辑部还是投资方,麻烦请你先听我说完好么?我追了你们这个杂志整整三年了,非常喜欢上面连载的那篇《零度以下》。可是你们为什么说休刊就休刊,连个招呼都不打。那至少告诉我们,这个故事的后续在哪里?或者可以提供给我作者的联系方式,我亲自去骚扰他。我实话跟你说,我也是写小说的,坑品一直很好。因为烂尾太监的行为真的让人觉得很想杀人,我——” 一连串的竹筒倒豆子,让林悄觉得舒服了好多。这么多年,她隐忍压抑的性格,往往藏着太多难以快乐的因素。 她喜欢像今天这样的自己,简单,随性,想什么说什么,阳光而自在。 十秒钟后,电话那端的呼吸声终于换出一句稳稳的男音:“我就是这个故事的作者。” “哈?” “开门。” 小岛的海风总是这么突如其来,海风里夹杂的泪意总是那么出其不意。 林悄推开书店的大门,颀长伟岸的身影一下子铺临在面前—— 男人弯了弯深情的眼睫,千般情愫,万种绻缱,都倾付一句:“阿悄,我找了你好久......后面的故事,我们可以一起写么?” 番外: “阿悄,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吧。”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预约单,陆锦年犹豫再三。 “不是都说好了么?难道这些血都白抽了?”林悄皱起了眉。 “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可我舍不得让你受苦。”医生已经把前后风险都交代清楚了,人工试管的步骤艰辛而繁琐,尤其是对于女方来说。 林悄的身体受过伤,大概很难自然受孕,可是她坚持想要一个孩子。 于是今天,他们两人就坐在这里了。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妈。”林悄重重叹了口气,“她那么希望能看到你有个孩子。锦年......如果当初,不是我疏忽大意,也许事情就——” “都这么多年了,不要再提那些事。”陆锦年将林悄轻轻揽在怀里,“你要知道,我不会再在意任何人的愿望和理想,唯有你,我不想让你再受一点苦。孩子的事,顺其自然。若是没有,便没有。走,回家。” “哎!等一下啊,好歹看看血检报告啊!” “还看什么?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钱都交了,就当看看身体健不健康也好啊!” 就在这时,医生从检验窗口探出头,“林悄,陆锦年,报告好了!” “哦,在这!” 当林悄伸手准备去接的时候,医生捏着报告狐疑地看了看她—— “你就是林悄?你跟你先生一起检查这么多项目,是要做人工的?” “嗯嗯,我们是打算——” “奇怪了,你这都怀孕了,还做什么做?” “啥?” “你自己看这两项,明显是妊娠期指标,赶紧去妇产科挂个号找医生看看。” “大夫你不会弄错吧!我有一侧输卵管切除,我......” “只切一侧怕什么!多做几次一样能怀,去吧去吧!” 林悄:“!!!” (全文完) 第十八章 能不能原谅?(终章) “李老师,您来啦。上次定的书已经到了,我帮您去拿。” “多谢你了,阿悄。” 午后的第一缕阳光温暖了城市边陲的这座小岛,林悄穿着宽大的白衬衫,头发梳成慵懒的髻。她的书店在这里屹立三年,鲜少有忙碌的时候。这里的生活节奏不比城中心,她有大把的时间安心书写喜欢的故事。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在意她有过怎样的过去,甚至没有人过多去关心她脸上的伤疤。 他们只知道,岛上一家名为‘时光顷暖’的小书吧里有个漂亮温和地老板娘,她说话细声细语,眼睛总是笑眯眯。店不大,却有着一种能够静涤灵魂般的特殊魅力。 所以人人都喜欢阿悄的店,人人都喜欢阿悄。 “李老师,下个季度的书单您还要开么?我进货的时候再帮你留意一下?” “好,好!哦对了阿悄,今天晚上你有空吧?”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冲林悄点头道,“那个......我和你刘姨啊,想邀请你到我们家里来吃个饭。就普通家常菜,你可别客气。” “啊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您老经常照顾我的生意,要请也是我请你们。” “哪有啊?上次你刘姨生病,还是你及时发现给她送医院的。我们都没好好感谢你。” “李老师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那都是我该做的——” “嗨,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这不,今晚我儿子从国外回来,那个......我和你刘姨就想啊,你看你们两个年龄也差不多大。我那儿子在国外做生意,平日忙得很,连自己的人生大事都......阿悄,你要是不嫌弃,大家就认识认识......” 林悄怔了怔,嘴角慢慢浮出一丝礼貌的笑容:“谢谢李老师了,但是我的确没有成家的打算。” 李教授尴尬地离开后,太阳也害羞地抽走了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 林悄在空荡荡的书店里坐了一会儿,心里杂陈五味。 三年过去了,她试着把自己的一切跟过去割裂开来,不去想不去问不去后悔与庆幸。 虽然她知道,陆锦年将公司暂时交给堂弟来打点,只身一人几乎跑遍了全世界,只为寻找她的下落。 然而他不知道,林悄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过那个城市。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是这样,若想要毫无瓜葛,哪怕同睡一张床......也可以彼此视而不见。 一个人久了,孤单到习惯且享受的林悄,早已不再纠结那天晚上的陆锦年到底是不是有意与林依在一起...... 而原谅不原谅,合适不合适,对很快就要三十岁的林悄来说,也早已变得没有更多执着的意义。 虽然,她总会梦到那天晚上。她央求云天霖带她到医院,看着重伤昏迷的陆锦年在高烧不退的状态下,依然一声声叫着‘阿悄’时,她的眼泪依然不争气。 可是爱情,不会永远占据一个人从年轻到成熟的全部生命。 这三年来,她带着残缺的面容和一副难以生育的身子,渐渐活出了自我。 她拒绝了好多人,年轻的艺术家,孤独的旅人,厌弃世俗的商人和好些善良阳光的普通人。包括云天霖...... 林悄一直以为,爱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能量。一旦消耗殆尽,便是不可再生。 所以,与日月同辉一并起起落落的心境里,永远永远,也只剩下那个不可企及也不可相守的名字。 林悄想,也许自己就会这样过一辈子。写那些给别人看的故事,流那些感动自己的眼泪。 “阿悄老板!”五点一刻,小镇的快递员小哥准时经过林悄的书店。 “辛苦了,阿伟。那个——” “不好意思哈,你要的那个半月读,停刊了。以后可能都没有了。” “没有了?” 林悄接过一摞常规的进货,脸上却轻轻牵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追那个杂志已经快三年了,只为了上面连载的一篇故事。 那个作者佚名,而且特别佛系,有时候半个月一更,有时三五个月停更。但是就在上一期,他承诺读者即将到来的大结局,现在却因为报刊停刊,将永远成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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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妈。”林悄重重叹了口气,“她那么希望能看到你有个孩子。锦年......如果当初,不是我疏忽大意,也许事情就——” “都这么多年了,不要再提那些事。”陆锦年将林悄轻轻揽在怀里,“你要知道,我不会再在意任何人的愿望和理想,唯有你,我不想让你再受一点苦。孩子的事,顺其自然。若是没有,便没有。走,回家。” “哎!等一下啊,好歹看看血检报告啊!” “还看什么?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钱都交了,就当看看身体健不健康也好啊!” 就在这时,医生从检验窗口探出头,“林悄,陆锦年,报告好了!” “哦,在这!” 当林悄伸手准备去接的时候,医生捏着报告狐疑地看了看她—— “你就是林悄?你跟你先生一起检查这么多项目,是要做人工的?” “嗯嗯,我们是打算——” “奇怪了,你这都怀孕了,还做什么做?” “啥?” “你自己看这两项,明显是妊娠期指标,赶紧去妇产科挂个号找医生看看。” “大夫你不会弄错吧!我有一侧输卵管切除,我......” “只切一侧怕什么!多做几次一样能怀,去吧去吧!” 林悄:“!!!” (全文完)